《[综漫]当真酒成为漫画人气美强惨》 第1页 [bl同人] 《(综漫同人)当真酒成为漫画人气美强惨》作者:禾一棠【完结】 文案: 【看正文前请看排雷啊!一定要看文案排雷啊!】 【因为剧情量已经太大了所以文野篇没有了,那个原本计划是作为酒厂篇的后备舞台的,现在不需要了。标籤没办法修改了,但是冲着文野来的朋友不建议入坑,我们有缘下次再见。】 成步堂薰在一场车祸以后,意外绑定了漫画论坛。 要求他根据随机抽取的身份卡成为漫画角色,如果他能在论坛中刷到100%的人气值,就能在现实中復活。 然而—— 他拿着自己抽出的卡组:【炮灰】【警校学员】【黑暗组织的鲨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是个出场三话就死的黑方卧底是吧? 为了活下去,成步堂薰只能强行蹭上主角团,开始双线表演疯狂自救—— 他白天作为警校里耀眼的警界新星,纤细又温柔,和金髮第一併称双首席。还没毕业就成为了搜查一课的破格顾问,除了格斗以外门门优秀。 用自己的躯体替拆弹警官挡下过致命的子弹;也以自己的人生为代价为同期争取未来。 而在晚上—— 和夜色完美融为一体的青年却一身冰冷的黑西装,坐在保时捷的后座上:「警视厅已经计划把人移送,一切按你的想法进行……gin。」 他在红黑之间反覆横跳刷人气值,以为自己神秘又强大,很快就能成为热门真酒。 然而: 【薰自己在组织长大都从来没有感受过爱,现在却要去拯救景光呜呜呜!这是什么美强惨天花板】 【新年那张合影只有薰站在阴影里啊……果然是因为人生已经被毁掉了所以不敢靠近幸福吗】 【楼上别刀了,我都不敢想像警校组发现真相以后有多崩溃】 成步堂薰:? 等等,他的剧本是这个样子的吗? 成步堂薰,名侦探o南重制版超人气美强惨配角,警校组成员,组织在警方的卧底,在完成任务的那一天终于借着一场暗无天日的大火假死跑路。 这次的新任务是监视三个刚得到代号的威士忌。 但他一下车,就和熟悉的人对上了视线。 【黑暗中的你越像他,就越不可能是他……怎么会这么虐】 薰:别虐了快救一下!那个波本和苏格兰看起来要暴走了…… 食用须知(排雷): 1.主角的唯一目标只有搞论坛,红黑双方的任务都是他的工具都会认真做,所以是贝姐型灰色掺水酒!!! 2.主角本体目前姓成步堂,雨宫薰是他的警校,格兰利威是他的酒厂马甲 3.自爆流主角,非典型成步堂,背景经歷比较黑和复杂,狠人程度大概相当于23个千奈美 4.cp未定,全员单箭头主角,蜘蛛网人物关系,无脑汤姆苏 5.漫画内篇章都不会定cp,主角也不会动心,可以放心食用。主线完结后世界融合修罗场才会定cp 6.综漫构成是全程80%的柯+10%的柯x逆裁。 7.ooc,时间线也会根据剧情需要调整,最好不要带脑子看 8.不是,假刀真刀都会有,最后大结局he 9.个人xp大放出产物,tvb警匪片,如果感觉不舒服请迅速右上叉叉,有机会下本再见 10.开头主角直接叫人物名字是作者感情线在飞,后面拉回来了,和人设无关 11.战损v前密集是v前大纲安排问题,后续不会(那么密集了),但是依然会有,入前请小心 12. 接受合理批评,不接受拉踩和人身攻击。作者就是个人生阅歷浅薄中文逐渐退化学经济的,语文也不好且非常非常业余的体验卡乐子人,写不出文学系要求,无论如何不要对我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纯粹写着玩而已,不打算长期发展,课业也很重完全没有任何时间和精力去打磨出那种质量,看不下去真的不要逼自己你好我好大家好 13. 请不要在我这里提别人和拉踩我,也别在别人那里提我,再看见直接删,我脾气好不代表你可以欺负我 内容标籤: 综漫 文野 柯南 马甲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成步堂薰 ┃ 配角:警校组,酒厂,fbi,柯南 ┃ 其它:白月光,美强惨,漫画论坛,修罗场 一句话简介:论坛的想像力唯有此时如此丰富 立意:并肩前行,终将到达阳光普照的地方。 第1章 大火映亮了深夜的天空。 灼烧的气浪裹挟着热意扑面而来,在黑白画面上几乎成了一道刺目的白光。 镜头摇晃,燃烧的小楼外叫喊和脚步声乱七八糟响成一片,尖利的警报自上而下席捲了整片校区: 「全校注意!全校注意!餐厅方向发生意外起火——」 「人都出来了吗?!」 「学生教职工快互相清点一下人数——都站远一点!不要靠近!」 「报告!现场灭火器不够!消防呢,消防怎么还不来!」 「报告鬼冢教官!」 突然间,一个警校学员上气不接下气地沖了过来,指着火场:「你们班的降降降……降谷零刚刚冲进去了!他说…」 「他说hiro还在里面!」 教官愣了一瞬,脸色立刻惨白一片。 第2页 他僵硬地转过头,顺着学员指的方向望去……餐厅建筑还在熊熊燃烧着,明亮的火焰已经自单个区域扩散开来逐渐蔓延到了整个楼身。楼梯被封锁,下来的通道也被阻断。 「白痴!」 鬼冢大怒,「怎么还有人在里面!一群嫌命长的兔崽子……为什么不听疏散指挥!为……」 然而他还没骂完,头顶上方突然勐地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炸响—— 二楼厨房的窗户在这一刻毫无徵兆地被整面打碎了!玻璃飞溅而出。 火光照耀下,他们只来得及看见一个包裹在浅蓝制服中的身影径直撞了出来——胳膊挡在脸前,另一手紧紧护着胸前的诸伏景光。 冲击的劲风倏然向后吹开他的额发,露出黑色髮丝下一双水晶般的清澈眼眸,冷静地倒映着楼下仓惶四散的人群。 他跳下二楼,在一片尖叫里迅速摔在了草地上!紧接着一个熟练的侧翻卸力,唰啦啦滚出一小段距离,终于稳住身体,后背勐地撞在树干上。 但成步堂薰在这一瞬死咬着牙抑制住了痛感,依旧拼命地将怀里的人护在身前,指关节都在碎石的摩擦下刮出了一片血痕。 他顾不上自己,焦急扶起对方:「振作一点!同学……同学!」 「……再坚持一下,拜託你!」 诸伏景光隐约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声线。 在吸入烟雾以后他的意识已经模煳成了一滩烂泥,耳边全是火焰燃烧的迴响。 但就在他即将不再挣扎,放任自己的意识沉入死亡的海底的时候,一个温暖的热源忽然靠近了他。 景光本能地抓紧了对方的手,迷煳间似乎指甲都掐进了那个人的皮肤里。但对方却只是将他更抱紧了一些,让他能更好地靠在自己的胸口,柔软的手反扣住了他的五指。 刺耳的救护警笛再次撕碎了夜空的寂静,救护车载着伤员唿啸远去。 然而。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 刚刚救人的青年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电子音: 【任务:救援诸伏景光,已完成。论坛加载中——】 下一瞬间: 【开局我的景光!!!我爱!】 【我冲上去就和hiro是一个贴贴!】 【草这个开头我简直心脏骤停……心疼死了景光猫猫啊啊啊,零居然没赶上】 【你们都在看景光那救人的小哥我抱走了(狗头叼花)现在路人的画风都这么好了吗】 【救命我好喜欢这个路人帅哥,他全程都挡着着景光的后脑自己手上全是血……什么究极亚萨西】 【我也!!从护士手上拿绷带的时候也好有礼貌哦,明明自己超疼的吧】 【人真的永远会败给温柔和细心呜呜呜,警校天使组又要+1了吗】 【血书一个温柔小哥进主线!!!】 成步堂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原先焦急的神色早已消失不见。 不多时,他收敛回目光。 像是被隔绝在这场混乱之外地,他逆着人群在月光下站定,纤长睫毛遮掩下的眼瞳冰冷地向上一抬,看向了虚空中的某一点。 「宿主编号8730579。」他对着系统说道,「要求结算当前论坛人气值。」 系统很快回应:【查询目标:《名侦探o南:重制版》第一话】 【当前人气值5%。】 【距离復活目标:剩余95%。】 …… 成步堂薰,23岁,东京法律界新生代天花板。 ……同时也是个千里挑一的大倒霉蛋。 他某天刚刚下庭,就被一辆大奔从法院大门口一路撞进了对街的楼里。 当场加送icu。 但就在这时,一个电子音出现了,还说: 【恭喜你成为本系统选中的宿主!只要你创建的角色能在漫画完结前在论坛收集到100%的人气值,世界意志就真的会帮你在现实中復活哦!】 不过或许是霉运还没过去,就在他抽取角色身份卡的时候,机器闪过一道白光—— 直接给他整出了地狱开局…… 卡1:【活不过三话的路人炮灰】 卡2:【善良正义的警校学员】 当然,最离谱的还是那个卡3: 【冷酷的黑暗组织杀手】??? 您看看这仨是能在一个人身上出现的东西吗,精神分裂还是奥斯卡影帝? 想让他死得更快能不能直说? 「我要重抽。」 成步堂薰本能地提出了反对,语气没什么温度,试图和系统讨价还价:「要不你就送我回icu好了,反正也无所谓。」 「听着,你只需要帮我重抽一次身份就能获得我的契约,不然你也要继续去寻找合适的宿主。因此,帮我这个小忙对于我们双方来说,其实都是双赢的交易……你能明白吗?」 【当然…不明白啊!】 然而,人工智障眨巴着像素眼睛: 【哪有已经抽过卡了还要求退钱的?阿b叔叔会还给你坠机的648吗?】 ……成步堂薰哽住了。 完了。 他上贼船了。 现在。 外面的大火在消防队冲进来以后很快就熄灭了。 成步堂薰在围观的人群里多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转身上楼,将自己关进了安全的卧室里。 缠着绷带的手指还在隐隐地传来火烧一样的刺痛,提醒着他所有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第3页 或者说,至少在目前对他来说,都是真实的。 而这还仅仅只是第一个救援任务,他冒着生命危险才换来了5%的人气值。 不过好在,他机缘巧合救下的人是诸伏景光,算是顺利地给了他接近主角团的机会。 只是如果后面也都是这个画风的话……他真是有十条命都不够用的! 成步堂薰嘆了口气,无意识拆开一块护士给的牛轧糖,悄悄咬了一口。 他以前的身体小时候败得太厉害,只能习惯性给自己偷偷补充点小零食。 这人吃东西倒是又慢又安静,低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跟刚才中气十足跳二楼还凶它的样子差远了。 系统暗骂死傲娇,忍不住:【薰律师,你差不多一点。您老现在这具身体能打五只大猩猩……——嗷!】 「啊,确实挺好用的诶!」 他假装出一个吃惊的表情,在系统委屈的嘤嘤嘤里把糖纸往垃圾桶里一丢,笑着走了回来。 系统:(骂骂咧咧)。 将被打断的思绪迅速连回轨道,成步堂薰根据目前的线索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杀手身体是他的不定时炸弹,但同时也是一重危机保险。 危险不是问题,但自己需要在成为红方温柔又强大的可信赖者的同时,隐瞒黑方身份爬上高位!双重身份和捉摸不定的神秘感才是他这个开局能走的人气道路。 反正按系统说法他也只是个黑方炮灰,总不会有人现在就这么在意他的吧—— 漆黑的夜幕深沉,他终于也在疲劳的冲击下陷入了混沌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正好错过了后续更新的漫画页面: 房间里,相貌俊秀的青年只靠在椅子上就进入了睡眠,薄纱般的月光将他的侧脸映得白皙光洁,但却像是在担心什么一般微皱着眉,手里还紧紧攥着一部黑色的手机。 一个白色的方框浮现在他身前,上面写着: 【雨宫薰(22) 警察学校鬼冢班】 是他在进入漫画之前给自己编的假名。 随着意识的逐渐脱离,他修长的手也无力地缓缓松开……终于,手机「吧嗒」一声落在桌面上。 【我整一个大震惊居然真的不是路人!!!】 【温柔小哥有名字的话,家人们这是警校新角色啊——】 【这个点了还拿着手机……是在等医院的电话吗?担心景光也好歹休息一下吧喂!】 【不是在休息了吗(苦涩)等电话困得都晕过去了】 【草这性格也太好了吧,蹲一个和景光光的天使见面!】 【那我蹲一个零同时面对两个不顾自己安危的天使生气的样子哈哈哈哈哈】 论坛区乱七八糟一顿嚎,毫无知觉的本人也睡得昏昏沉沉。 但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静谧的房间里。 某部被遗忘的手机屏幕朝下,在黑夜里倏然亮起了一瞬。 维持了几秒钟后,又黑了下去。 一条简讯冷冷地悬浮在锁屏上。 发信人是个无备註号码,似乎心情相当不好: 【为什么八个小时不回復?】 【你又在搞什么!格兰利威】 署名—— gin。 忍不住了先开着玩玩。想到这篇文后续走向我好想笑hhh阿薰(高举路人牌):不会有人在意我的吧琴酒(女人,菜叶,猫.jpg):你再说一遍?? 第2章 「系统,过来,问你个事儿。」 「……琴酒是谁?」 警察学校,早上六点。 成步堂薰一觉醒来,迎面就看见了自己手机上红艷艷的未接来电。 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你是没有来电提醒功能吗?」 他把手机抛到系统面前,语气相当冷硬,「这个无记录号码不仅给我发了简讯,甚至打了两个电话,你认识吗?」 【骚扰电话吧。】系统转头就想跑,但被一把按住了。 「琴酒是谁?」他再次重复了一遍。 见系统不说话,成步堂薰的目光立刻暗了几分。 这么一来他的猜想就基本坐实了: 自己昨天想得太美了,实际上哪有什么时间让他树立红方警察的形象。那个他所属的黑暗组织根本不顾他的卧底身份,这种时候还是在给他派发任务。 他的代号是格兰利威,琴酒应该是他的上线联络人。 而且看这个叫琴酒的意思,自己早已经远远超过了原定的最大失联时长,各项风险都拉到了极高,必须得赶紧安抚琴酒。 不然他就要变成已暴露的叛徒了。 然而,当前最糟糕的是——他根本没有任何关于自己这个身份的记忆。 成步堂薰于是略一思索,迅速从桌上拎起几个笔记本唰啦啦翻开,看了几眼,学着格兰利威的语气打字: 【有点忙,不方便用手机。】 【有事直说。】 点击发送。 做完这些,他把手机藏进抽屉的最里层,以最快的速度换了衣服,调整好状态。 随后没事人一样迎着警校晨练的广播走了出去。 但就在半秒钟不到的功夫,咚地一声! 一个很高的路障毫无徵兆地横在了他房门口。 成步堂薰躲闪不及,重重地就在对方身上撞了个踉跄—— 第4页 「诶,这不是我们雨宫同学嘛,我找了你好久!」 「什——」 路障一手拽住他的胳膊,笑得相当自来熟: 「就是鬼冢教官在叫你去他的办公室啦!死命令哦,现在立刻马上到!」 「胡闹!」 一声怒吼炸穿教学楼,乌鸦麻雀瞬间唰啦啦飞了一片。 「活腻歪了是不是!就你们行是吧!」 「老子饭不吃举个大喇叭站外面是给你俩当导游的?!」 成步堂薰垂着眼睫站在教官办公室里,一偏头躲开不知道第多少个飞来的杯子,「啪」地一声砸在背后的门板上。 他身侧站着同样沉默的降谷零,从火场里出来以后脸和手臂全都挂了彩,此时也低着头不说话。 薰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又悄无声息地把视线移了回来,嘆了口气。 早上那个自称警草的路障都没等他反应,就把他整个人扛了起来,直接运到了教官办公室。 然后自己就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 虽然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成步堂薰还是抽了抽嘴角,强压下火气继续站得笔挺。 ……早知道就跑路了。 「你们为什么不听指挥!为什么擅自行动!一个狗胆包天走正门闯火场,还有一个——」 鬼冢教官气得发晕,手点在他身上,结果卡住了:「你……」 「我是雨宫。」成步堂薰很委婉地开口,指出他的错误: 「那个,我和景光同学一直在里面,就是听从您的命令才从窗户出来的。」 鬼冢:「……」 他一时间几乎想抄起桌上厚比城墙的刑法书直接封住那张狡辩的嘴,整个血压飙升快比火箭升天…… 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如果他一暴躁真把这俩小子打出个好歹来,警视厅那群早就盯上他们的可要发作了。 警察学校入学顺位第一名——降谷零。 警察学校入学顺位第三名——雨宫薰。 要不是人单薄了点儿,格斗成绩差了点儿,倒确实是个有希望挑战降谷零和伊达航的好苗子。 然而,现在这俩他心心念念的警界之光正肩并肩在他面前杵着。 一个板着俊脸不肯说话,另一个气质温文尔雅但点满了胡扯技能,一开口就直接把他套了进去: 「您先消消气,昨天的事情,其实真的跟您想得不太一样。」 鬼冢向后靠在椅背上,坚持着自己最后的倔强: 「有个鬼的不一样!不就是你俩加一个诸伏景光差点一起完蛋在里面,我平常怎么没看出来你小子废话这么多。」 但成步堂薰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在桌面上,身体不着痕迹地朝前倾了一点。 「那如果我说,没有景光同学的话,昨天就有3000颗炸弹会在警校里当场爆炸呢?」 哐——! 鬼冢勐地撞开椅子起身,脸色大变。 一抬头,却对上青年依旧温和如水的目光。 降谷零立刻反应过来:「是煤气罐!」 餐厅二楼储藏室存放着好几瓶备用煤气,由于常年被封存在房间里积灰,没人知道那些东西到底是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而如果这些东西的阀门松动,在大火里失压爆炸…… 估计上下几层楼加外面避难的人都要遭殃! 因此在发现起火后,诸伏景光的第一反应会是向上跑去关阀门,害得自己差点逃不出去。 「不愧是降谷同学!」 成步堂薰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现在您可以明白了吗,鬼冢老师?」 那道声线干净平稳,吐字清晰,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硬力度。 他像是一捧清醒的凉水骤然自天空上洒下来,原先震耳欲聋的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了,连降谷零也微微怔了怔。 鬼冢闭着眼睛不说话。 他满脸不情愿,但实在是也不得不低头,仔细思考起刚刚的意见来。 成步堂薰:「我想无论发生什么,救人者都无罪。您觉得呢?」 【这就是警校大佬吗……我被老师这么骂早就哭成一坨了救命】 【笑死雨宫是不是歷届第一个成功制服教官的!!!之前连零都只能闭嘴挨骂来着】 【我懂了!警校组里大家的技能都不一样,薰酱的技能点是谈话!】 【原来景光是因为这个才……谢谢薰酱保护他呜呜呜,我家宝贝真的没有违纪啊】 【什么又冷静又温柔的大天使,是谁被帅死了……】 【对别人:骂成拖把;对薰:你说得有道理诶】 【教官在线双标哈哈哈哈哈】 【没办法嘛!这种又好看又会说话的乖猫猫这样看着你谁能拒绝qaq】 鬼冢被他一句「救人者无罪」堵得当场哑口无言,已经整个逻辑都被带进了沟里,憋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该怎么说。 怎么搞得还像是他在冤枉人一样的啊?? 他最后只能深吸一口气,抄起桌上的空白检讨扔到成步堂薰手上,咬牙道:「行吧,这东西你们就先不用写了。」 「但是!只要再让我发现有下次——」 降谷零敏锐地看出他又要发作,当即一阵噼里啪啦: 「报告教官!绝对不会了!我们一定遵守校规校纪!听从学校指挥!清廉正直!牢记荣誉和使命为国民服务!尊重人权严行职务充实自己坚持不放松……」 第5页 鬼冢被吵得火起:「快滚!」 门砰地一声再次合上,两个人连忙圆润地熘了出去。 走廊上瞬间炸开一阵爆笑。 墙边站着萩原研二,他就是把成步堂薰一路绑架过来的路障,在门口蹲了半天了,此时也对他说道: 「你们两个可以啊,全手全脚滚出鬼佬办公室。检讨还剩多少?」 两个人对视一眼,笑起来: 「那当然是……zero!」 「帅啊兄弟!」萩原研二应声从地上弹起来,一手一个勾住他们朝外走。 前方的路正被朝阳照得一片明朗,樱花树簌簌作响。 然而,就在他们背后不远处,刚刚才恢復安静的办公室里突然又炸开了锅。只听鬼冢教官一声几乎是在质问的吼声: 「你再说一遍——目暮老弟!你们收到了什么预告?!炸弹?!」 「是,现在整个警视厅已经进入了紧急状态。」 电话那头,目暮十三颤抖着攥着手里的传真,「对方说自己在最近这两天就会引爆第一颗炸弹,而他的目标范围是——」 「整个东京市!」 【当前论坛人气值7%,宿主,数据还在持续增长中。】 【更详细的信息请点击……】 「暂时不用,先放着吧。」 成步堂薰回到自己房间里的时候已经是一天训练结束了,他开了灯进去,首先取出手机,划开屏幕进入论坛。 入目就是一个带着hot字样的标题: 【818那个警校篇新出场的雨宫薰!不负责人设分析和剧情走向预测!】 点开帖子,首先加载出来的就是最新漫画结尾,他和降谷零萩原研二一起在走廊上并肩前行的画面。 【楼主: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就算只有两话我也要来涛一下那个新出场的雨宫薰!!!说实话,我对他的未来剧情不是很乐观。】 【1#:什么不乐观?!(警觉.jpg)楼主你要对我的新老婆做什么】 【楼主:怎么你们都不懂我呜呜呜,薰酱是典型二次元g人设啊!】 【25#:楼主我懂你,73安排他开局救景光肯定就是警校组满好感度的路子了。最新话说了还是警校第三名,聪明温柔大美人直接g属性全点满了……这种人如果最后一死…】 【31#:排楼主,而且按照警校组之前的设定,每个人好像都有悲惨的过去诶,你们可以想想雨宫是经歷了什么才变得这么温柔的(魔鬼低语】 【42#:!!!刀子哒咩!】 【73#:你们说得我也开始担心了救命啊,雨宫不会真的要出事吧】 …… 想法很好。 可惜他暂时还没有要去死的打算,真是抱歉啊。 成步堂薰看着整个讨论走向越来越歪,终于切回了主界面,手指点开另一个图标。 不过要说他出事的话,目前倒确实很有可能。 他现在还不知道琴酒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手机系统为了防泄露,自带删除功能,此时正在旋转读取云端简讯备份。 漆黑的房间里静得听不见一丝声音。 他的大脑也还在不停修正着自己对于格兰利威形象的理解,但同时思考着他和琴酒之间有着特殊的沟通代码的可能性—— 毕竟卧底场向来都杀人不眨眼,如果他回信方法错误,引起了琴酒的警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突然响起「叮」地一声—— 成步堂薰抓过来一看,上面只有一个定位地址。 【今天晚上十二点三十,涩谷区老地方。】 萩原:话说你俩到底是怎么从鬼老头那里活下来的?我以为你们会被喷死,打晕,入土……零零:其实吧,我怎么感觉是雨宫把鬼佬批了一顿。(沉思)萩原:???(瞳孔地震.jpg)一些警校组的搞事保险上线了hhh总之和阿薰的正确吵架方式是从一开始就想办法让他闭嘴,不然整个事情就会走向泥石流滑坡x.松甜甜·未来的长期受害者·阵平:…呵。 ——呜呜呜超级谢谢大家的喜欢!!!有被惊到连夜爬起来继续码字qwq希望今天还能收到多多的评论,想和大家说话(小小声)有关于这篇文的问题,首先95%+都会是原创案件,但是被评论宝贝提醒了突然发现元素好像和原作有点像哇hhh包括之后的东京炸弹,这个会和马自达他们那个手法有点像但是走向不一样,会更剧场版那种风味?我 就是真的特别喜欢各种帅气大场面呜呜呜,什么炸啊,飙车啊,跳飞机啊,连环杀人啊,倒计时的然后目前这边的情况是期末超多论文+还在试图存稿摩多,但是不会坑的我最近好爱看柯!! 第3章 成步堂薰从熄灯的警校翻墙出来,踩着点赶到的时候,凌晨的涩谷早就人满为患。 借着人群的掩护,他走到一辆相当有年头的保时捷旁边,一手插在口袋里,假装是在四处张望的模样,抬起手: 叩叩—— 保时捷356a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被墨镜挡了大半的方脸。 下一秒,车里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上车。」 涩谷街头,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夜幕下的音乐也强得像是在钻楼板。 没人注意到一辆保时捷点火起步,悄无声息地混进了璀璨的车流里。 第6页 车厢里一片死寂,三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沉默着,只有窗外景色在飞速向后退。 成步堂薰一个人坐在保时捷宽敞的后座上,在车门上摸到了一盒烟,于是抽出一根用手护着点燃。 他其实不喜欢烟的味道,但这阵裊裊升起的烟雾在此时却有效地阻挡了他表情的细微变化,将他整个人都拢进了一层似有似无的纱帐里。 这在不熟悉的环境里是一道保险。 然而,前排突然响起讥讽的声音:「憋坏了?」 成步堂薰:? 他循声望去,看向了副驾驶上那个从他上车起就没露过正脸的男人。 对方此时正背对着他,一头浅淡的银色长直发配黑色长风衣,大半面部都被帽子挡住看不清神情,嘴边像是也有香菸的星火闪烁。 ——是琴酒! 一瞬间,成步堂薰将对方惜字如金的口气和简讯匹配上了,微不可察地皱起了眉,一股怪异的感觉忽然从他心底里升起来。 他这些年接触过无数穷凶极恶的犯人,但没一个开场是和他闲聊的,大幅度偏离了他在来之前对于这个酒厂组织的预期。 毕竟对于一个像他这种随时可以被抛弃的高风险卧底,怀柔政策的效率几乎是零。 他整个人都警觉成了一条拉伸到极致的弓弦。 琴酒想干什么? 「是,条子那边禁菸禁酒。」成步堂薰快速调整,抓住自己最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这烟不错。」 「哼。」 开车的伏特加:…… 他现在完全是大气不敢出。 后排格兰利威的侧脸被月光映得像是结上了一层霜,琴酒也阴沉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气温都被生生拽低了八度。 半晌,琴酒才终于「咔」地拉开车前柜。成步堂薰只来得及看见空中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下一秒就握住了那个透明的密封袋。 「这个样本拿着。」 他低头一看,自己手里静静地躺着两枚子弹。 琴酒的声音不高,但在安静的车厢里几乎是每个字都瀰漫着发黑的杀气:「前两天,基安蒂和科恩在米花町执行狙杀,遇上一群不长眼睛的傢伙楼顶斗殴。」 「然后这俩废物……」他咬牙切齿,「撤退的时候居然把子弹给我留在那里了!」 薰边听边拆开样本,两枚特制形状的狙击子弹在黑夜里反着一丝皎白的月光。而向下旋转,就能从内部贴近边缘的部分看见一行英文钢印,后面还跟了一串数字。 这是某些机构为了方便回收实验样品而制作的辨识性编码——合理推测应该是组织直属的科研机构。 这种编码方式他以前在一个涉黑的案子里见过,一般都有自己的加密规律。而如果加密被破解的话,就很有可能被从一部分样品直接顺藤摸瓜到整个非法机构,暴露的风险呈几何倍数上升。 「那些子弹现在被警察带走了,是吗?」成步堂薰关了电筒,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琴酒帽檐下的眼瞳目光森冷:「根据线报,那个案件在警视厅的编号是dl-73。」 「格兰利威,在那群警察发现之前,去警视厅把证据给我销毁掉。」 琴酒直接下命令,没有给他留任何拒绝的余地,「你还有三天时间,不要让我失望。」 成步堂薰静默了一瞬。 这倒着实有点强人所难了。 就算组织存的是让他以警察身份进去的心,搜查一课在发现证物子弹失踪以后,他作为在期间进入过档案室的外来人员,依然是最大嫌疑人。 但更重要也更现实的是,「雨宫薰」这个身份进入警察学校还不到一个月,每天都是封闭式管理,根本没有空余时间可以去提前踩点警视厅的地形图和监控位置,连病毒都放不进去。 再加上警视厅档案室位置不明,案件数量极多且归档方法不明,还不停地有警员来往…… 如果他真的只是个组织打入警察内部的卧底,现在可能还真有点难办了。 「那我能再问个问题吗,琴酒先生。」 成步堂薰默默地将手里的样本放下,自垂着头的姿势,缓慢地向上掀起眼睫。 根根分明的长睫下,敏锐的金瞳清醒又冷冽。 「如果有任何意外,你们是优先保任务,还是保『雨宫薰警官』?」 伏特加听见这声质问整个人僵住了,都不敢向后看,只拼命假装自己只是个透明人。 然而没想得到是,这次琴酒不仅没有发火,反而发出了一声嗤笑。 锋利的绿眸向后望,死死地盯住他: 「全部!」 「……」 成步堂薰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看向琴酒的眼神变得难以言喻了起来。 他仿佛看见了一个「我全都要」的傻逼甲方,血压瞬间飙到了一百八又落了回去,趁着车子已经开回了涩谷附近,赶紧开门跑路。 「等等。」 琴酒突然又叫住了他。 成步堂薰回过头,以为还有什么任务指示,结果只听他说:「为什么不挡住脸?」 「什么?」 怎么又是闲聊,这傢伙看着也不像没事干的样子啊?什么破习惯啊这么诡异? 「后座下面有个暗格,把那件大衣拿走。」琴酒毫无表情地说,「把脸挡好,组织还指望你能活过两个月。」 第7页 说完,保时捷直接扬长而去,留下一阵尾气掀起尘土瀰漫。 「……」 成步堂薰裹着那件明显长了十几公分,还带着四位数的古水香气的黑风衣,傻站在路边,在尾气中莫名其妙地凌乱了起来…… 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但也只能长嘆了口气,边用纸巾擦干手上的冷汗边往能回警校的方向走。 早被琴酒吓掉线了的系统这个时候终于也嘤嘤嘤地爬了上来: 【宿主怎么办哇——警视厅的平面图和监控是机密文件,就算能混进去也会被发现啊!但如果不去的话那个好兇的男的看起来能一枪崩了我们呜呜呜……】 「哭什么。」成步堂薰瞥了它一眼,「我只是说对于格兰利威这个卧底来说确实很难处理,但是……」 他笑着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好像从来没有说过『我』做不到吧?」 就是不知道,论坛那边到底会对这件事作何反应了。 他无声地向天际看了一眼,缓缓唿出一口气。 现在时间太晚,漫画还没更新,他这段剧情可能要在下一话才会出现。 成步堂薰此时也已经回到了警察学校的围墙外面,边盘算着该怎么找个藉口混进警视厅,边几步跳上了围墙,单手一撑就是利落的起跳—— 要不就坑一下同学吧。 他毫无良心地想着,反正青春期的小警察都躁动,只要想个办法让他们和自己一起去就行。人一多目标就分散,到时候警视厅就算查到了他们也不会觉得太可疑。 自己依然是清清白白预备好警察…… 呃? 就在成步堂薰风衣荡漾,帅气地纵身一跃的时候—— 他猝不及防地看见了在他原定的落点位置,有两个不知道半夜抽什么疯的傢伙恰好站在那边。 而他们显然也注意到了头顶上的动静,两张已经互相打成了猪头的脸看向围墙—— 降谷零:? 松田阵平:? 成步堂薰:…… …… 空气凝固了。 第4章 ——来不及了! 成步堂薰从没这么恨过自己的行动力。 就在他发现那俩打架的时候,自己整个人也早已经跳了出去—— 几秒后,他优雅地落到地上。然而三道目光,六只眼睛也在此刻迅速交汇…… 仿佛人猿泰山片场翻车进007,诡异的尴尬瀰漫……空气一时间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所有人的表情都异常地空白。 ……怎么回事啊? 现在可是半夜两点啊? 沉默持续了好几分钟,才听见成步堂薰艰难地开口道:「降谷同学,你们两个半夜不睡觉在这里……」 他在目光扫到那两张已经肿得没法见人的帅脸上时,迟疑片刻: 「切……切磋?」 他说得已经非常委婉了,但是这种委婉好像反而刺痛了他们。 「……」 空气里传来降谷零倒抽凉气的声音。 这位警察学校的首席学生代表,新生门面,全科第一终于头疼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从指缝里狠狠剜了一眼旁边的松田阵平! 「话说你这是什么情况,雨宫?」但他很快又转了回来。警校第一的直觉敏锐得可怕,声音里扬起一丝警觉。 「为什么出校门?」 成步堂薰把口袋里的子弹向下压了一点。 系统:【卧槽宿……啊,宿主!他怎么问这个!这人好麻烦啊啊啊救大命——】 「没什么,出去调查了点事情。」 薰的声线倒是一如既往地柔和,微微一笑,「我还是稍微有一些自己在意的案子的,不然,也不会来当警察了。」 降谷一瞬间犹豫了。 眼前黑髮青年的身躯被过长的风衣衬得单薄了许多,背对着月亮站在夜空下。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对方那双一直温柔笑着的眼瞳里漫上了一层阴影。 脑海里,那张面孔突然和诸伏景光落寞的脸无声地重合了一瞬……降谷零想起自己幼驯染父母被人谋杀的案件,和对方痛苦的样子。 警校严格的训练和未来直面危险的恐惧,不只是单纯对正义的嚮往就能克服的。因此,降谷零也知道他们中的确存在着一部分和景光一样的人,是为了在不堪回首的过去中找到真相,才选择了这条路。 难道说雨宫他也是为了…… 「抱歉。」零连忙说道,「我不该问你这个问题的。」 成步堂薰:……? 什么? 他说啥了? 他其实接下来打算提出自己有一个追查了很久的很有趣的案子,问他俩愿不愿意一起跑一趟警视厅,赶紧把琴酒的任务做了。 ……但他怎么突然感觉降谷零看他的眼神变了呢? 唉,不过也算了。 这都给台阶下了,他要继续纠结这个容易坑死自己的问题他就是傻瓜。 「那,明天医院见,去看看景光同学?」他自然地岔开话题,走到对方面前。 零笑着点头:「好。」 成步堂薰于是维持着平静的微笑和他们说了声晚安,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转身进了宿舍楼。 但就在他的视线盲区里,一直没吭声的松田阵平却忽然把他们刚刚擦碰过的手放在了鼻尖,闻了闻。 第8页 他嗅到了一阵浅淡的柑橘香气。 松田皱起了眉,面色若有所思地沉了下来。 次日。 绿台警察病院。 早晨的医院里已经有不少人在走动,阳光温暖地透过窗玻璃洒了一走廊。 成步堂薰正穿梭在人群中,怀里抱着一大束灿烂绽放的鲜花,朝着诸伏景光的病房走去。 但刚走到门口,他突然卡住了,扶在门把上的手一顿。 不知道为什么会同时提着两束花的松田阵平和他对上了视线,两个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错愕。 幸好,诸伏景光带笑的声音及时响起: 「请进!」 「萩原那傢伙早约了隔壁女警的联谊,来不了了。」 松田阵平皱眉说着,在进了房间以后首先把一束大粉大紫的花嫌弃地放在了空床位上,才把另一把正常点儿的拿起来:「这是我的。好好在医院休息,学校里没什么事。」 「那……总之,谢谢你和萩原啦!」诸伏景光还穿着病号服,火灾后的声音略微有点嘶哑,「虽然我明天就要出院了。」 松田阵平:…… 正帮忙收东西的降谷零:噗。 「没,没事!我们也是刚知道这件事,教官都不告诉我们的。」成步堂薰连忙过来打圆场,路过的时候相当老练地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下手法行云流水,像是安抚,但又同时不着痕迹地把他从战场中心往外推了一点。 松田的表情僵了一瞬。 成步堂薰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精緻的软糯糕点:「一点小心意,要早点好起来哦。」 一边的降谷零翘了下唇角:「厉害啊雨宫,看不出来你还会做这个。」 「雨宫…你是雨宫吧?」 景光睁大眼睛,抬起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抱歉,我突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明明之前零过来的时候,我还和他说要『好好感谢救了我的雨宫同学』。」 ……原来就是这么认识的? 松田阵平一言不发地坐在空床位上,半眯起锐利的蓝瞳,一根手指缓缓地摩挲着下巴。 他的视线落在病房中心那两个人身上。 雨宫薰的确有张天然的好皮相,举止温和又文雅,一笑起来连北极的坚冰都能让他化开。而诸伏景光目前显然也对这个救了自己的同学有着很高的信任度,一切其乐融融。 ……但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 或者说,违和感? 「好啦,不知道怎么说就不用说了。」 另一边,成步堂薰看出景光紧张的神色,于是弯下腰保持和他平视的高度。 他对上那双上翘的漂亮猫眼,「其实也没什么必要,毕竟当时那个最勇敢地想救大家的人可是你啊。」 「你怎么知道……?」 成步堂薰弯起眉眼:「当然是因为我会魔法哦。」 「诶。」 景光感觉自己可能在父母死后有八百年没被这样哄过了,心口勐地一颤,一下笑出来,「雨宫!你当我几岁啊。」 「不过。」景光一双上翘的蓝色猫眼闪了闪,「我很喜欢。真的……所有事情都要谢谢你。」 「谢谢。」 然而,就在这时。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了起来—— 【漫画已更新,请尽快查看。】 成步堂薰脑袋里的弦瞬间绷紧了,暗暗骂着怎么是这种时候。但也只能藉口「去一下洗手间」快速地跑了出去,顺着安全通道下了几层楼,打开手机靠在墙边。 他几乎听到自己的心跳。 和琴酒的见面,潜入警视厅的任务,回想一下简直整个画面都阴间了起来……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才仅有的几格出场,突然有点头疼。 这种时候就变成黑方的话,真的不会人气狂掉吗? 成步堂薰小心地点开页面: 一幅日常的街道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镜头一切,一个看不清样貌的男人正躲在小巷里打着电话。 成步堂薰:! ……等等,居然不是他的掉马剧情?! 【笑死这个传统环节又来了!】 【流水的真酒,铁打的三选一哈哈哈哈哈】 【原来警校的时间线上警察厅就已经有在组织里的卧底了吗?还有组织的真酒在靠近警察……】 【不得不说酒厂和警察都挺勤劳的x.】 勤劳的成步堂·格兰利威·薰:…… 漫画里,那个公安卧底说着压低了嗓音,但对话框却突然加粗: 【「这次被派出的那个人是组织的机密武器,普通成员根本接触不到,一切信息都无法获得。」】 【「只知道他的酒名代号是……」】 【「enlivet,格兰利威!」】 怎么还是回到了他身上啊? 成步堂薰头疼。 论坛也一瞬间爆炸了,铺天盖地的真酒猜测不停地冒出来: 【来了来了开盘了啊,猜对格兰利威的我抽一套警校组吧唧!】 【这次怎么猜啊?虽然一般都是三选一,但是人出完了吗?按73尿性不会还有吧?】 【目前新出场的人物倒是已经有三个了:雨宫薰,黑田兵卫,还有那个记者山本浩介,都是和警视厅有关的。】 【不是吧不是吧薰酱也算的吗???那我还不如赌之后的】 第9页 【雨宫……应该不算吧,他看起来不是这条线的啊】 但下一秒: 【雨宫怎么不可能?你们滤镜也太厚了吧,都说了是组织的秘密武器了那肯定不能让你看出来啊】 这一话最后只到他们在景光病房会合就结束了。 虽然没有让他掉马的暗示情节,但是最后那条评论依然也把黑锅带到了他这边,底下很快又冒出了好几个怀疑他是真酒的。 这一话由于他没出场,还被怀疑是真酒,论坛人气值只增长了1%。 成步堂薰关了手机。 不行,他不能在这里就暴露身份。论坛对他的喜爱度还远远不够高,这时候暴露只会有负面作用。 要掩盖自己的身份,那自然有两种渠道: 让自己变得更白,以及……让对方变得更黑。 他又盯着论坛上那两个其他人的名字沉默了片刻,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计划的雏形。 第一步,自己得先再接近一下警察。 「今天这里是不是有什么案件?」突然间,他对系统说。 系统懵逼:【啊,什么案件?】 「你又没注意到吗?今天医院里很多便衣警察。」成步堂薰边说边站起来,「就我们走上来那条路,大门附近有三个,楼梯拐角一个上面一个,三楼走廊尽头各两个……」 而且他们好像很紧张。 他回想了一下那些便衣警察对各个入口的观察频率,几乎是每分钟都在张望。 袭击?还是…… 他伸手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却迎面撞上了松田阵平。 「你在这儿干什么?」 松田挑了一下眉,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上厕所,嗯?」 「家里刚刚来了个电话,怕吵到你们,先在这边站一下。」成步堂薰面不改色,顺势把话题踢了出去,「你呢?怎么也突然跑出来了?」 「我下来给景光拿点药,电梯人太多了。」松田举了下手里的塑胶袋,说着说着才勐地反应过来不对劲——看向楼道标识。 「等等!所以这里是二楼吧?是二楼吧!」 他感觉自己嘴角在抽搐:「不是……你打什么几百万的电话要下两层楼?」 「……你家银行卡密码是吧?!」 这傢伙到底在搞什么玩意儿? 他破什么案子需要在身上沾上那种气味?又接个什么电话,需要跑到这种鬼地方? 他脑袋里的思维简直被揉成了一团乱麻,但偏偏面前这傢伙还就那么淡淡地笑着,从容得让他骂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口。 松田终于忍不住向前倾身,紧盯着对方的眼睛: 「餵雨宫,我说你就这么喜欢脱队?老是一声不吭地就跑不见了,你是什么品种的猫吗??还有昨天晚上那事我也还没找你算……」 突然间,他们头顶上传来对讲机的声音! 成步堂薰迅速收了声音,一把捂住松田的嘴勐地把他推进了视线死角—— 松田阵平:??? 下一瞬间,果然一个便衣警察从楼上下来,站在拐角处: 「警……警部您说什么?!就剩一个小时了?!」 「但是整个医院都要被翻过来了!那颗他妈的炸弹到底在哪啊——!」 第5章 炸……炸什么? 炸弹——?! 仿佛一颗地雷轰然起爆—— 成步堂薰和松田阵平两双惊疑不定的眼眸在空中交错一瞬,都齐刷刷地看向了上方。 楼梯上那个便衣警察此时正侧对着他们,边点菸边骂: 「……真的!我们把天台水箱都翻过了,连点青苔都没看见!」 「不……目暮警部,头儿,你听我说!我也不是真质疑职业组那群人的能力……但是,那炸弹犯最开始发给警视厅的不是封带暗号的预告信来着嘛!」 「咱们这群精英万一解错了怎么办?」 暗号预告信? 成步堂薰皱起眉。 ……这个犯人想炸警察医院,居然还先给警视厅打声招唿? 只听便衣继续说:「解码只是『警察医院』的话,那犯人有可能埋伏在绿台,也有可能埋伏在中央医院啊?万一真是在那边搜出来了……」 同时的两处预告。 确实,这是一个分散警力的非常有效的办法……可罪犯这么做的行为动机又是什么? 成步堂薰眼神专注而敏锐地锁定着那道身影。对方像是又和上司辩论了几句,最后还是服了软,「好……好……那就让所有人再搜一次,没结果就疏散群众!」 便衣边说着,窸窸簌簌的动静也终于慢慢远去了:「那个谁!松本,你和渡边那个组再去一次刚才的地方……」 他们两个小心地挤在门后狭窄的角落里,又屏住唿吸静了几秒,待到连脚步声都听不见的时候才终于挪动了一下身体。 「情况不太妙。」成步堂薰低声说,「这间医院里被人安了炸弹,犯人的目标很有可能是警察群体本身。」 「是,但现在还不清楚他具体想要干什么。」 松田阵平明亮的蓝眼珠转向上方,「那傢伙八成正看着医院里。随意疏散群众不知道会不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得先……」 「得先确定犯人的位置。」 薰的思路与他完美衔接,「让降谷同学他们去一下监控室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顺便赶在最近几天的监控数据因为各种『意外损坏』消失之前,赶紧把它拷贝一份。」 第10页 「……犯人能在这里装炸弹就一定提前踩过点,还是不容易被搜到的死角。」松田补充道,作势要起身,「一会儿我去楼上的夹层和通风管道里再查……」 等等……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松田这才勐地反应过来。 这什么情况? 为了躲避上方的视线,他们之间的距离此时早已无限接近为负。成步堂薰正毫无缝隙地压在他身上,一手卡在墙角稳住身体…… 但尽管如此,他们的鼻尖还是微妙地触碰了一瞬,交织缠绕的唿吸清晰可闻。 两双眼瞳猝不及防望进对方眼底,像是看见日光融进了海里。 …… 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刚想大力撞开对方——却看见成步堂薰已经站起了身,表情毫无波澜,连衣角都依然平整干净。 「动起来吧,还有五十五分钟。」薰平静地开口道,甚至还边拿纸巾擦了擦那只捂过他的手,看得他额角一抽。 「就按刚才说的,你去通知零他们以及上楼检查死角,我去地下……」 然而松田一把掐住了他的手腕。 「这位雨宫同学……我们是不是还有点话没说完啊?」 捲髮的青年压低嗓音,力道无声地加大了一些,一字一顿:「你又想一个人去哪?」 「除了帮着找炸弹,还能是别的吗?」成步堂薰转过身来,语气里似乎多了一点无奈,「你确定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松田阵平没吭声,但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但薰看出了他在想什么,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好了阵平,放手吧。」 「等把这件事解决了……所有你想知道的,我都慢慢告诉你。」 「论坛那边怎么回事?今天的更新不是结束了吗,怎么提示音这么吵?」 成步堂薰边下楼梯边对系统喊道。 刚刚在和松田说话的时候这东西就吵得他有点听不清了,幸好距离隔得远,对方应该没有发觉。 系统:【那个!虽然今天的漫画更新是结束了,但是论坛目前围绕你是黑是红打起来了啊……导致人气值一直在变!】 【你刚刚人气值一路跌到6%又弹回9%!我怎么感觉有几个人真快猜出真相了啊!】 原来是因为这个。 成步堂薰顺手摸出手机,果然一点开就是满页飘红—— 【我说你们非要按头雨宫真酒的到底什么意思??倒是上个证据啊?】 【黑田和记者都比雨宫可疑吧……那阴间滤镜加的,山本记者从墙后面冒出来的时候我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呜呜呜】 【笑得,黑田和记者两个人的楼加起来都没有吵雨宫的多,hhhh这就是美少年的威力吗】 【但是!!讲道理组织要安插卧底的话,警校不是个很划算的选择吗?黑田现役警察可能性真的不高?另一个山本是个在打听警察内部的记者,但这个能接触到核心机密的效率也太低了吧】 【排楼上。主要是组织一直藏着格兰利威就……嘶,感觉会非常出乎意料才对!】 【草啊雨宫目前出场总共不超过两页,赌狗真就硬赌是吧???】 ……嗯,看来计划得稍微加速一下了。 「帮我发几封邮件出去,系统。」成步堂薰勾了勾唇角,「之前琴酒给的组织安全屋和联络基地的位置你都还存着吧?」 「从里面挑几个地址出来,打包成明星爆料发给那个记者,再伪装成假警电话给那个警察也送一份。直接让他们组织附近一日游——」 系统反应了一下:…… 系统:【??我去你是什么牌子的坑爹玩意儿!亏人家那么信任你——】 「怎么会,我帮琴酒加强一下安保而已。」 这么一来,在那两位即将变成说不清的煤球的时候,自己却在踏上剧情高光的洗白道路。 成步堂薰笑意盈盈,几步跳下台阶,说:「到了。」 他推开负一楼那扇厚实的铁门,望出去。 这座停车场不大,警察应该是派了几个人来过,但没有发现东西,就放心地撤走了。 此时这地儿静得几乎能听见下水道哗哗流过,几排车靠墙停着,头顶上白炽灯的光线暗得有些诡异。 系统看见他从口袋里拿出橡胶手套戴上:【这里不是已经搜过的吗?小心一会儿被警察抓到又被骂死。】 「我个人对警方的搜查水平没有你那种自信。」 成步堂薰在系统狐疑的眼神里顿了一下,满脸无语: 「……问就是被坑出来的经验,你永远想不到他们能漏掉多少证物!」 他按开微型手电,巨大的光圈将整面墙都映得雪亮。 光源随着他的步伐慢慢移动着,一寸一寸扫过四周,车玻璃反射着青年穿着警服的身影。 「等等。」 成步堂薰忽然停住脚步,一辆崭新的箱型面包车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不对劲。」他拿着手电光在车身上下扫了扫,随后蹲下身体,手指擦过轮胎上被磨平的一圈纹路。 「不对,这车的轮胎磨损程度和车身的喷漆明显不匹配。要么故意换的旧轮胎,要么这漆是新上的,为了掩盖住什么。」 他迅速绕到车前,伸手在牌照上敲了敲:「……这车牌连整块板都是假的。」 第11页 系统瑟瑟发抖:【所以这就是炸弹犯的车?他还会回来吗?】 「应该不会了,他特意停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人找到。」成步堂薰边说边俯下身子,试探了一下车底盘的空间和自己的体型,慢慢挪进了车底。 而故意想让人找到的话,就说明犯人一定也在这里留下了什么! 他把手电咬在齿间向上照,复杂盘旋的管道压在他头顶上。视线仔细扫过每一个死角和边框……终于,让他看见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那是个纸盒的一角,卡在几条排气管和车架之间的缝隙里。 他拿着那个盒子又一点点钻出来,迎面就听见系统大喊大叫:【炸…炸……!】 然而,薰摇摇头:「这个不是炸弹,重量不对。」 他虽然还没来得及打开纸盒,但那轻飘飘的触感告诉他这里面大约只能装下一张纸。 应该是罪犯留下的「下一次爆炸」的预告信。 等等,下一次的预告? 成步堂薰打开盒子的手一瞬间顿住了,一股恶寒顺着他的嵴椎迅速蔓延上来! ……那不就是说明,这一次的袭击已经完成了?! 他勐地抬起头,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脆生生的: 「找到了!是警察哥哥!!」 他看见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紧紧抱着一只长毛玩具熊向他走了过来,一手还拖着她的母亲。 「妈妈,我就说这里有警察哥哥的嘛!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啦!」 但没等成步堂薰反应,那个女孩子就把手里的玩具熊塞进了他的怀里,做出了一个假面超人里帅气的结束动作: 「铛铛——圆满完成任务!」她笑着,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却让他瞬间如坠冰窟: 「这是一个叔叔让我交给你的哦。他说啊,一定要把这个玩具……」 「亲手交给警察才行——」 与此同时,另一边。 「我他……」松田阵平死咬着牙才把剩下的脏话吞回去。 他此时整个人正趴在顶楼一间杂物室的通风管里,眼前黑洞洞的空间里,一片幽灵般的红色光点正此起彼伏地闪烁着—— 他摸出手机:「餵雨宫!冷静点听我说,两个坏消息!首先是降谷他们去监控室确认的时候发现……」 「发现爆处组被调走了!」 降谷零冰冷的声线通过电波传来,「警视厅破解暗号发现的对应地点有两处,十八分钟之前他们突然在中央医院找到了炸弹,整个爆处组都去那边了。就算现在从警视厅调人过来也根本来不及!」 景光凑过来:「第二个坏消息是我们这里的也找到了!有五个炸弹,都在松田那边。」 「这都什么反社会疯子!」 松田额头上青筋直跳,拿起随身的工具就开始拆,说着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还有二十分钟……你别急,我最快三分钟就能拆一个!刚好拆完五个还能留五分钟跑……」 「不。」 然而,下一秒。 电话那边却传来一个冷冽刺骨的声线: 「……是六个。」 地下停车场内,女孩惊恐的大哭和母亲仓惶逃命的脚步声迴荡在空气中。 成步堂薰僵立在原地,一手拿着电话,另一手拿着个被拉开后背的玩具熊。 就在玩偶背后,一个插满电线的黑色盒子正沉默地进行着倒计时。上面还用彩笔画着一个狰狞的小丑笑脸,牙齿的部分正是已经歪掉的水银柱。 爆处组赶不到。而松田从顶楼到地下就算坐电梯也要花费三分钟,剩下的时间完全不够,下来除了多死一个人以外没有别的作用。 成步堂薰悠悠地笑了一下,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封锁地下楼层,疏散全员,然后——」 「……放弃我,阵平。」 第6章 「……放弃我,阵平。」 耳边一瞬间千万盏丧钟齐鸣—— 松田阵平卡死在原地,脑子里的巨响已经震得他什么都听不见了,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齐齐倒流进脑子里,逼得他眼前空白一片。 下一秒。 哔—— 电话挂断了。 「松田!松田阵平你人呢?听到回话——」 然而,降谷零的吼声紧接着从听筒里炸了起来。他和雨宫薰接的不是一个频道,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察觉到对面的人突然消失了十几秒。 监控室的光将他的面庞映得冷硬而坚定,那双紫灰色的眼眸半眯起来,死盯着屏幕上那个无情减少的倒计时—— 十九分二十五…… 十九分二十…… 但就在他快捏碎了手里的对讲机时,一个嘶哑的声音终于再次响了起来: 「去疏散群众。」 降谷零皱眉:「什么?」 「我说,立刻疏散群众,清场地下所有的楼层!」 松田阵平的嗓音冰冷得不像是在人间,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硬生生撬开牙关,「……地下还有第六个炸弹,有个不要命的混蛋快死了!」 地下停车场内。 成步堂薰「嘀」一下掐了松田的电话,听见天花板上开始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在尖叫,应该是疏散开始了。 他沉吟一瞬,忽然就着站立的姿势又开始单手拨号。 第12页 片刻后,对面接通了。萩原研二的嗓音混杂着高速路上的大风传来: 「阿薰?怎么啦,不是说好了我还有十分钟到吗,正好带小景光一起……」 「萩原同学,听我说。」 成步堂薰垂着眼睫,站在场地中央,「医院里已经被人安了炸弹,数量一共是六个。目前五个在阵平那里,而最后一个——」 「在我的手上。」 「什么?!不是,那里可是警……」 「我现在发给你基本情况。」 成步堂薰直接打断他的废话,转手按下快门,「炸弹结构不算复杂,只是炸药和电源都在最下方。中心安装继电器,我一会儿把它也打开!」 萩原研二声音有点抖:「……还剩多少时间?」 「十九分钟。」 而就在医院门外五百米,几辆监控车里也已经吵翻了天—— 「爆处组的人呢?现在这都是些什么——你们让几个没毕业的学生在里面指挥拆弹?!」 一个平头警官肺都要气炸了,但还没来得及骂完,就听见监控车大门砰地开了。 目暮十三阴沉着走进来:「工具已经让医院找出来给那个孩子送下去了。」 「医院里现在不敢进人,怕犯人在监控着。」角落里又一个警官说道,豆大的汗珠浸透了他的后背,「不是我们不想,但是真的有什么万一……」 「一群毛孩子凑一起就没有万一了?!」 「那我们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啊!」 眼看着又要打起来,目暮连忙一拍桌子:「好了!」 「上面那个孩子是机动队的预备队员,应该没什么问题。」他沉沉地扫过自己同事涨红的脸,「至于地下那个……」 他说着,本能地向监控屏幕瞥了一眼。 但也就是这一瞬,他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他看见地下停车场里的那个青年忽然拿起了尖嘴钳,径直伸向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此时,成步堂薰正半弯着腰将握着炸弹的那只手匀速向下,靠在桌面上,右手「唰」地从工具箱里挑了把小钳子。 他的眼眸瞥了眼不断跳动的倒计时,又转回来,剪断了一根黄色的线。 系统抖得停不下来,几乎不敢靠近他:【宿主你……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阿薰你确定那个判断吗?!」 电话听筒里,萩原研二的声线也紧张得都有些变了调,「你说这个炸弹结构其实是非常规的——?」 他现在看不见实物,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一张模煳的照片。 但成步堂薰的声音却简洁有力,直接给他下了定论:「是,最好的证据是继电器里的铁丝。」 「研二。你知道的,炸弹最核心的部件是炸药,而引爆炸呀的核心是电源,如果剪断电源线,炸弹就算拆除。」 萩原研二无声地攥紧了手机。 薰一边剪着线,手背一抹带走下巴上的汗珠,「那根奇怪的铁丝相当于一根备用电源线。」 萩原瞬间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犯人通过铁丝在一根电源线断掉的同时,依然保证了迴路?那这样一来剪电源不就反而会导致爆炸?!」 「对。」 成步堂薰轻轻地笑了笑,说:「他是真的很想杀了我们。」 好,现在到最后了。 他面前的小盒子里,此时所有的杂线都已经被剪得七七八八,唯一剩下的只有红蓝电源,以及几根黄色的「杂线」。 那些杂线从盒子的另一侧延伸出去,看起来极不起眼。 但成步堂薰的眼神却倏然阴沉下来,血色的倒计时映红了他的眸光。 他抬起手,下一秒—— 「咔」地剪了下去! 目睹这一幕的监控车里轰然开了锅! 五六个警察高层瞳孔骤缩!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一瞬间几乎已经能够感受到烈焰滚烫地掀翻车身的气浪—— 然而。 时间却像是在这一刻静止了。 监控屏上既没有黑烟,也没有大火,倒计时停在了最后的五分钟。 布满噪点的视频上,那个纤细的青年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会儿,手里的炸弹滚在桌面上。 仿佛只是一只普通的玩具熊。 随后他转身走了出去,背影端正挺直。 「一队二队三队都给我突入!突入!」 「是!」 外边的警察这下终于活了,顶着防爆盾全副武装的警员唰啦啦地冲进医院里,顷刻间深蓝的制服就遍布了每一个角落。 成步堂薰逆着人流朝外走,沿途迎来无数道或惊恐或感激的视线。 但他刚在外面站定,就看见一辆摩托车直接被顺着抛物线扔进了路边,巨大的冲击力砸得侧边的壳都凹了进去。 他看出那车不便宜,还没来得及感嘆两句,突然瞥见一个身影慌慌张张地沖向大楼。 「萩…萩原同学!」薰连忙大喊。 那个人一条腿本来都迈进门了,但整个身形却在这一刻忽然顿住了。 萩原研二僵硬着表情,一回头。 看见朝日下雨宫薰整个人几乎都要融进光里,一半髮丝挽在耳后,弯起眉眼对他微笑。 没有反应的时间,萩原完全是下意识地挤开人群朝他跑了过去。 不顾身后一串骂声,他一把攥住对方的两条手臂将人拉向自己,开口嗓音都有点抖: 第13页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你在搞什么啊!不是说好了听我指挥的吗?为什么自己就剪了……啊?」 「知不知道万一我们赌输了有多危险——」 他噼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握紧对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但在这期间成步堂薰一直抬头看着他,直到他安静下来以后,才终于笑了一下:「但这其实就是当时的最优解了。」 「相信我,研二。」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对着面前的人略微抬起下巴,那是一个相当自信的姿势。 像是已经为这个话题下了判决。 萩原愣了一瞬。 对方的话语透着沉稳和不容拒绝的力度,几乎看不出之前那个乖乖好学生的影子了。恍惚间他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同期生,而是什么经验老道的前辈。 成步堂薰正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望向他的那双明亮的眼瞳里传达出一种莫名的镇定和安全感,像是一只手轻柔地抚平了他的情绪。 萩原纵使再急也总算是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自己是拆弹老手,但这么混乱地指导别人在公众场合拆弹倒还是第一次。真是幸好运气够好啊,没出什么意外。 已经都没事了,再和他纠结下去也没用。 萩原边对自己说道,边苦笑着挠了一下头髮。 明明平时那么乖巧听话的,是太压抑了?这小子一出校门怎么会野得跟小阵平有得一拼啊! 真看不出来啊…… 「行吧行吧,服了你了。」僵持半晌,萩原终于放弃了,想笑但又无奈地嘆了口气。 不过……这样也好像更有意思了? 他整个人之前绷紧了半天,此时一放松下来,只感觉浑身的肌肉都被卸了力气一般发麻。许久,才缓缓地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气。 终于有闲情垂下眼眸,去看雨宫薰近在咫尺的侧脸。 对方此时正在和一个路过的小警员说着什么,唇形柔软,漂亮上翘的眼睫和眼尾连成一道优美的弧度。明明这每一分的线条他都熟悉,但那个表情和语气却就是让人感觉没来由地陌生。 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下一秒,成步堂薰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了,只听见耳边一个傢伙义正言辞: 「但是!也还是要去检查一下身体的嘛——」 成步堂薰:? 「等……等等!别!」 他全身被抱进青年温暖的臂弯里,猝不及防间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本能地就伸手去推,「不是已经说了没事的吗?你快放我下来!」 萩原像是抱住了什么拼命挣扎的小动物,结果那个本就重心不稳的人这么一晃悠,差点直接摔在地上!一瞬间只能条件反射地伸手去勾住他的脖子。 成步堂薰镇定的冰冷表情终于裂开了一条缝。 萩原能感觉到那只按在他小臂上的偏冷的手,不满的推拒力度通过相触的皮肤隐隐传递过来,但又隐忍地保持在了一个不会让他感到疼的范围。 他一低头,就看见对方两片纤长的睫毛贴在他胸前颤了颤。 蝴蝶翅膀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挠在他的心口。 噗…… 什么嘛,不习惯被人触碰? 这不是很会不安的吗? 萩原觉得有点好笑,刚刚面对炸弹都理智到冷漠的人此时却像只被他捏住了后颈的猫咪,明明不舒服但又不能反抗,还得压抑着强装不在意。 他忽然又产生了点逗他的心思,故意一本正经地严肃道:「别乱动,万一有什么放射性物质和骨折之类的你没有发现呢?」 「拜託,也相信一下我的专业好吗!」 成步堂薰头疼:「那你也给我先松手……!」 「咳!」 两人拉扯间一抬头……却只看见医院正门口,一排警视厅外勤不知道啥时候忽然三百六十五度地冒了出来,黑压压站了一大圈。 警察学校,前辈和他们的可爱后辈们歷史性的会晤…… 然而,这一群人此时看向他们的表情却都有些轻微地—— 微妙。 成步堂薰:…… 空气沉默了三秒,终于一个矮胖的警官走了出来,手里警察证一亮: 「打扰一下,两位。警视厅有请!」 第7章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 「我和嫌疑人没有正面接触,只是通过那个小女孩,收到了他针对警察设下的陷阱。」 一身笔挺制服的年轻人坐在警视厅内,嗓音清澈如水,混合着笔尖划过纸面簌簌的动静。 「雨宫薰。」 目暮十三叫他的名字,「你在下楼的时候,也没有看见任何可疑人员吗?」 「没有。我是一个人走的安全通道,途中没有遇到任何人。」 「你确认上述证词均为事实吗?」 「没有问题,目暮警部。」成步堂薰浅浅笑起来,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我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挺有自信的。」 「那就行了。」黑色录音笔被一根手指按停,目暮终于站起身,长长嘆了口气,「去吧,叫你的同学进来。」 这都什么事啊…… 不得不说,在现场指挥发现雨宫薰一个刑侦人才跑去跟炸弹捆一块儿了的时候,当时整个监控车里简直炸得比他们自己在里面还裂开。一线警力生死无常,他们也不能确定这个才刚进警校的孩子,到底有没有做好觉悟。 第14页 一旦一步惊慌走错,就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个被兇手选中的青年从头到尾都保持着相当程度的勇气和坚毅,甚至已经胜过了不少他的前辈。 看来觉悟什么的,根本是他多虑了。 目暮于是不禁多看了他几眼,正对上青年礼节性伸来的手:「您也辛苦了。」 他回握住,然而掌心传来的触感竟然是完全不同于青年作风的纤细。制服袖口下隐隐透出一段脆弱的腕骨,在檯灯光线中泛起一阵莹白的光泽。 但没等他开口,成步堂薰就礼貌地点了点头走出去,门被轻轻地关上。 砰—— 「唉。」 目暮发出一声苦笑,并在旁边协助的警官眼里看见了同样的无奈。 「现在的孩子都太要强了啊。」 百叶窗的缝隙里透出几缕午后微光。目暮十三缓缓躺倒在椅背上,此时此刻,心底里忽然涌上一股欣慰。 「不过,有这样的人在……警视厅的未来也还真不错啊。」 成步堂薰结束了笔录以后,转过窄门出去,迎面就听见萩原研二在和自家幼驯染吵得中气十足。 「小阵平?你说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这俩傢伙明明就隔了上下一层楼板,结果无聊到硬是要用电话吵架。 「你不是说去联谊会不来的吗?!」 「哎,这不是小景光最后一天嘛,我想了一下觉得不来还是不太好……」 薰从他背后走上去,轻轻拍了下肩膀:「萩原同学,到你了。」 「哦……啊,好。」 萩原随意向他点了点头,却听见电话里的人突然变了音调:「等等!」 「hagi,雨宫那傢伙在你旁边?」 「你说阿薰?」萩原的眼神飘了飘,「在啊,我们可是一起坐警车回来的,有什么……」 「那个笨蛋!」 几乎是一瞬间,松田全身的火气都直直往脑子里沖,怒吼引得整条走廊的人都回过头来看他。 但他现在也实在管不了那么多了,爆炸残余的心悸让他不自觉地死死扣住了窗框,如果不是这里是警视厅,他现在就能攥着这傢伙的领子把他掼在墙上,绝对……绝对要揍到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这次的教训才行! 那差一点就变成最后一通临终电话的每一个字都荆棘一样扎在他心上,松田第一次体会到了当人的生命真正宛如沙砾一般……从他指缝里轻飘飘地流逝的残酷瞬间。 此时他发力到疼痛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带着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战慄。 他不理解为什么雨宫薰能在这种已经确定的危险中,依然独自跑进犯人的陷阱里,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能那么平静地就让自己放弃他! 为什么就能把自己的生命看得那么轻?! 松田阵平紧咬着牙根:「行了!把电话给雨宫,叫他做完笔录立刻给我滚上来!」 他那一声吼得又急又响,成步堂薰隔着个听筒都听见了。 只是他已经对松田的怒火完全不为所动,甚至在对方骂人的背景音里缓缓去旁边的饮水机倒了杯咖啡,再坐回来,一边吹着上边儿的热气一边小小嘬了一口。 松田还在机关枪一样:「我警告你雨宫,但凡有下次……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喂!」 「……」 萩原也在这串开闸泄洪里沉默了半晌,终于忍不住皱眉,说:「阵平,你太兇了啦。」 【笑死被批了,真的好兇哦阵平酱!】 【但是也没办法啊,现在安炸都流行玩这么阴险的吗??我以为雨宫都要死在这里了】 【抱紧薰酱呜呜呜吓死我了】 【炸弹犯都去挂个路灯好吗:)!!谁再敢碰警校组我……】 【其实马自达炸也完全可以理解(邓布利多摇头.jpg)谁看着自己亲同学刚刚还在和自己贴贴下一秒被炸成灰能冷静啊……】 【没留下阴影都算好了x.】 【嘶…楼上你们真的没有在暗示什么东西吗?】 【刀子打咩啊啊啊啊不要剧透!!】 【惨,阵平,惨……再看一眼上一话薰酱hagi贴贴】 【救命快聊点别的sos!!】 【有人注意到薰剪线的时候眼神突然黑了诶……真的感觉这个黑化ver.谜之帅爆了】 【草我血包要没了真的好帅……突然从温柔甜甜变成冷静靠谱的大人,让我看一眼就再看一眼qaq】 …… 意料之中,雨宫薰这次在医院爆炸案里的表现,堪称全方位地刷了一波好感度。 这一话的封面也很给力地划分成了四格:雨宫和松田两个处于危险中心的拆弹选手呈对角线占据了上下的空间,中间夹着监控室里的零和景光,以及飙车赶来的萩原。 这还是他登场以来第一次有了这么大的版面。 再加上这话穿插的景光病房里的日常剧情,他在论坛的形象忽然间就变得伟光正了起来! 之前雨宫真酒论的也瞬间消失了一大批,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嘤嘤嘤: 【我一直都想说了你们为什么老觉得雨宫是黑啊?真酒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保护路人啊】 【如果雨宫是真酒……我合理怀疑他是被拐进酒厂的x.】 第15页 【我草我真的心疼帅哥好吗,自己被坑进炸弹犯的陷阱了第一反应还是疏散群众,还让松甜甜主动放弃救他,为啥还要被你们怀疑啊!!】 一切都在按照预想中的轨迹发展。 【当前人气值:14%。】 ……现在。 该开始处理最重要的事情了。 趁着萩原研二还在继续念叨松田,在他背后的死角里,薰悄悄地摸上了口袋里的手机: 【米花车站交接任务。 ——glenlivet】 东京警视厅,一楼。 档案室。 一个眼镜实习警正吭哧吭哧地抬着半身高的案卷朝外走,整个人累得头晕眼花——实习生在哪都是被使唤的命,从剪刀石头布到小蜜蜂……你的坑爹前辈总有一百种办法骗你干活! 以至于在头上的灯黑白闪烁起来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然而几秒后。 那几盏白炽灯逐渐发出不堪重负的嗞啦电音,电流乱窜,终于—— 砰!砰! 砰——! 几声爆响在一瞬间接连炸开,小实习浑身勐地一怔,视线里整条走廊迅速被黑暗吞没。 「……」 停…停电?! 他整个人忽然有些颤抖。 警视厅的走廊许多都幽深不见光,灯一灭,安全警报血红的光芒将一切都晕上诡异的色彩。 他胆子不是很大,此时心跳得厉害,当下决定端起那摞案卷拔腿就跑—— 却又在下一秒,看见了一个从拐角出现的漆黑身影。 「谁?!」 那人的帽檐压得很低,黑色口罩挡住大半面孔,却在听见他声音的时候微微抬起下巴…… 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可见那双眼睛极端漂亮的形状,而眸光却刺骨寒冷! 实习警瞬间僵硬住了,脸色惨白如纸,手一抖案卷哗啦掉了一地。 危险的压迫感让他止不住地颤抖,但身体却被恐惧钉死在了原地。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肃杀的黑衣人迈开两条长腿缓缓向他走来,皮鞋跟「嗒,嗒——」地敲在地板上。 只几步就到了他的身前。 「别……别……」 他抖得快发不出声音,却只见对方毫无感情的眼眸垂了瞬,一个冰冷的机械音响起来: 「睡吧。」 噼啪! 下一秒,他只觉得身体一麻,整个人无力地倒了下去。 成步堂薰收起电击笔,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探进对方胸前的口袋里。从里面夹出了一张卡。 档案室的电子大门在读卡器「嘀」地一声响过后,缓缓向里打开了。 供电被破坏后里面也是黑漆漆一片死寂。干爽的排风机停了,空气里隐隐瀰漫着人血混合福马林的味道,一排又一排望不到尽头的陈列架紧紧贴在一起,证据盒浩如烟海,如同埋葬一切的坟墓。 成步堂薰将微型手电转出淡淡的光,熟门熟路地就朝里走。 警视厅编号案件当然是有规律的,一般是会根据案件的类型,严重程度,以及是否破案从上到下依次用不同的字母表示。一般人的话,很难在短时间内掌握,找起来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只是这个一般人当然不包括他。 「案卷可能就拜託你自己去拿一下啦!」回忆中,女警部一双温暖的手压在他的肩膀上,「姐姐这边忙,反正找案卷的方法很简单的,我教你……」 「宝月姐。」 彼时刚成年的小律师倚靠在门框上,成步堂薰看起来相当无奈,「你们是不是也稍微太信任我了一点?」 宝月茜倒是不以为然,「因为我们阿薰是好孩子嘛。」 「你干不出比你十岁的时候打烂我的口红更坏的事了!」 ……好孩子吗? 成步堂薰敛下眼底的光,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 他慢慢剎住了步伐,手电光向上抬,照亮了那个标籤: dl-73。 找到了。 他关了手电筒,小心地将子弹取出来装进贴身的口袋里,随后迅速站起来,重新刷开门出去。 薰此时瞳孔里的神色晦暗不明,仰着头,在门口站了一秒。 忽然抬手拍下了入侵警报! 一瞬间,尖锐刺耳的警铃毫无徵兆地响彻了整栋大楼!一楼原先还在排查短路的警察们惊慌失措,抓起对讲机: 「唿叫!唿叫!档案室有人入侵!」 「重复一遍!档案室有人入侵——」 「怎…怎么了这是?!」 突然炸起的警报吓得松田阵平差点一口饼干呛进喉咙里,他旁边的萩原也满脸惊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入侵警报?」降谷零严肃道,收到旁边景光肯定的眼神。 伊达航警觉地站起身:「看样子,有人胆子大到袭击到警视厅头上来了啊,听外面的声音是一楼的档案室?」 他们此时正在搜查一课的休息室里,因为立功而被警察们请了一堆零食。 就连伊达航听说他们这事都来了,五个人聚在一起风捲残云地吃午饭,景光还开玩笑说这主要是蹭松田和雨宫的光。 想到这里,萩原突然愣了一下:「等等,一楼?」 他一推降谷的肩膀,「刚刚你们说口渴想买饮料,让阿薰去的是几楼来着?」 第16页 所有人的动作骤然僵硬! 他们在同一时间,一起想到了一个最坏的可能性。 哐地一声巨响! 松田直接撂翻了椅子,转身沖了出去—— 「小阵平!」 外面的警报还在尖叫,整个楼道闪着红光,他连唿吸都快忘了,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下来,在衣领上晕出一片水渍。 怎么又是……又是这个傢伙! 他一闭上眼睛似乎就要回到那根漆黑的通风管,听见对方在他耳边说: 「放弃我。」 这还就只是几小时之前的事情,一个活生生的人差点就这么死在他面前……指尖刚刚还触碰过的温度差一点就要永远消散在空气中。 然而现在…… 不会吧,那傢伙只是去买个饮料,不会这么巧…… 理智告诉他他在干傻事,几乎都能想像得出雨宫嘲笑他的模样了!但是心里的不安却还是像棉花上的刺一样戳着他的心口。 松田的电梯在二楼停了,没有思考的时间,他迅速跑楼梯下去,果不其然看见下面一片漆黑,除了警铃以外的所有电都断了。 他用力推开一楼的门冲出去,远处的档案室已经全是人声嘈杂。 然而,他却在走廊出口的一侧,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 「谁?」 紧急灯的红光中,松田阵平仿佛一尊石像一般僵在原地,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地上撑了起来。 他捂着额角流淌的鲜血……涣散着,却依然高度戒备的眼神望过来。 松田脑袋里嗡地一下—— 第8章 「……雨宫?」 眼前的人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异常苍白,殷红的鲜血顺着他脸庞的轮廓滑下,拉出几道刺目的红线。 但他此时紧盯着松田的表情却仿佛一只警觉的困兽,从未见过的锐利且凌冽的眼神从那双在往常一直温柔微笑着的眼眸里透出来,死死锁在松田的身上。 令他无端想起风中摇摇欲坠的残烛。 对方气质巨大的变化让他有那么一瞬间几乎不太敢认,松田阵平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在颤抖,试图向前伸出手。 却发现对方在察觉到他的靠近的时候,勐地向后退了一步,浑身都绷紧了。 【???这是薰酱?】 【卧槽,卧槽,怎么突然搞成这样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这伤这血…谁打了我的宝啊啊啊】 【家人们我知道了!!!刚刚零零他们不是说口渴吗,就让薰下来买饮料,肯定是回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了那个入侵警视厅的犯人!就被……】 【草,我记得雨宫的体术是警校组垫底的来着,好心帮朋友结果自己遇上危险了吗x.】 【等等有没有人感觉薰的状态不太对啊??一种害怕但是又强撑的感觉???】 【嘶,而且我感觉这个灰色还没高光的瞳孔画法好像是……】 松田见他这个本能保护自己的动作,心里骤然一沉,连忙喊:「雨宫,雨宫!是我!」 「……」 但雨宫薰似乎没分辨出他的声音,死咬着牙不吭声。 松田这才注意到他们头顶的光线其实给予了这片区域一定的能见度。 至少此时,他能看清对方此时的每一个动作,看他流着血将自己蜷缩起来,藏进黑暗里。 仿佛某种恐惧正从灵魂的最深处甦醒过来,但又不愿意屈服一样,十指指甲用力地扣进自己的皮肤里,几乎要掐出血。 「雨宫……薰?」 松田阵平在与他对视了半晌以后,终于从他涣散无焦距的瞳孔里意识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 雨宫看不见了! 怎么回事?! 【草果然!!薰酱就是看不见了!我是说怎么他眼睛突然变成那种画风了】 【啊这,我的天……是被犯人打着要害了吗?】 【救命那他以后还怎么当警察!!我要哭了……】 【楼上冷静点,看这次的案子环境,可能是心理因素诱发的】 【???那不是更糟糕了吗岂可修!警校真就一人一童年阴影是吧……】 【薰这又是经歷了什么……感觉ptsd还蛮严重的啊,直接失明了】 【马自达你抱抱他呜呜呜!!】 松田心里惊疑不定,对方瑟缩的动作有些刺痛了他的神经。 怒气和一股说不出的难受交织在一起堵得他喉头干涩,他深唿吸了一口气,强压下自己翻涌的情绪,用尽量柔和的声线说道: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薰……是我在这里。」 「我是松田,松田阵平。」 「你还记得我吗?」 松田这辈子都几乎没用这种语气和人说过话,极度不适应中,也只能笨拙地试图去贴近对方。 像是在靠近什么脆弱又敏感的小动物一般……一点,一点地,慢慢走到他的身边。 「松…田……?」 这个名字好像终于唤回了几缕神智,雨宫薰慢慢地抬起头来,唇瓣颤抖了一瞬,才试探性地,模煳地发出几个音节:「……松田同学?」 「是我。」 「你怎么在这里?」 薰的思维似乎稍微清醒了一点,强撑着说,「抱歉啊,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但是那个犯人刚刚才走不久,他手上有炸药,你留在这里也会危险——」 第17页 一瞬间松田想骂说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你小子保护不好自己,还喜欢到处乱跑惹事! 本来乱跑也就算了,居然还背到次次案发都有你! 自己伤成这样,眼睛看不见还流着血缩在墙角里,第一反应居然是担心他再被攻击? 他有一百句话能在这时候噼头盖脸地骂出来,但下一秒,却感觉有一只沾满血的手按在了他的小臂上,软着力气也要将他向外推。 「快走……一会儿供电恢復了,我自己上去。」 仿佛被一根长针刺进了胸腔里,松田阵平的心忽然狠狠抽了一下。下意识地就一把反扣住他,将那只染血冰冷的手拉过来。 紧紧包裹进自己温热的掌心里。 「……阵平?」 对方显然没什么反抗的力气,一上手就被完全制住,只能被他揽过两条腿背了起来。 出乎意料地……很轻。 松田沙哑着声线,一字一顿道:「我可先说了,等回去了我得好好跟你聊聊,别想跑!」 在贴近的那一刻,松田嗅到了几丝对方身上的血腥味,混合着青年身上浅淡的洗髮露的香气,柔软的发尾蹭在他的脖颈间,带来一阵麻痒。 他托住他的身体,像是在拥抱什么破碎了又被重新黏合的瓷器。 「而且,你也给我记住了——」 「我不会放弃你这混蛋的。」松田说。 「永远……不会!」 他带着雨宫薰快步走出黑暗,没注意到在他的背后,那个人轻轻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嘆息。 十分钟后,萩原带着伤药和绷带急匆匆赶回搜查一课,一推门: 「警视厅里现在就只有这些了,我问了一大圈,都找到法医室去了……」 他大步走进来,看见薰正闭着眼睛坐在墙边的沙发上面,脖颈后仰,头放松地靠在软垫上。 身旁,诸伏景光此时正拿着酒精棉替他一点点清理着满脸的血迹。 「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萩原凑过去,用手轻轻撩开青年额前的髮丝,「吓死我了,他和小阵平突然那个样子冲进来……我差点就叫救护车了好吗!」 其实不止是救护车,在自家幼驯染背着人浑身是血地踹开休息室的大门的时候,萩原心脏都要停跳了,整个人都在窒息边缘…… 他抄起手机瞬间按了五个快捷键,几乎想把警车救护车消防车法院检察厅全部舞过来,再仔细一看,才发现情况好像还没有那么严重。 景光说:「还好,伤口不深,只是看着出血量大而已。」 「来,朝这边。」 他有点担忧地托起薰的下巴,引着他略微侧过脸,手里的棉花在消毒酒精上蘸了蘸,擦在伤口上,「疼了告诉我,我轻一点?」 成步堂薰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事,继续乖顺地低垂着睫羽,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额头上的伤自然是他为了将自己和那个实习警一起伪装成受害者,而按着自己的头往墙上撞出来的,故意将受伤程度压在了看起来吓人但实际上没什么大碍的范围。 事实证明,这招也确实有效。 松田火急火燎地带着他跑上楼的时候,他那副血淋淋,还突发失明了的模样给沿途的警察都看傻了。于是一群人一边叫医生,一边慌慌张张地跑去通报警部,直接把他划进了受害者的范畴里,连搜身都忘了。 系统都无语了:【……内啥,你真瞎吗?刚刚偷样本不是挺顺的吗?】 【「我可以看不见。」】 成步堂薰悄不可闻地翘了一下唇角,故意咬重了「可以」的音节,【「在这种时候,一个因为心理阴影而突发性失明的瞎子,即使在现场,也是最没有嫌疑的了,明白吗?毕竟我根本就不具备作案能力。」】 而在这一点上,松田阵平将会是他最好的证人。 系统:【……那你演得还挺像,你怎么不去当演员啊。】 成步堂薰沉默了一下,说:【「那还不至于,曾经经歷过的事情,要演得像,应该还是挺的吧。」】 他喃喃道:【「……曾经。」】 虽然按照他最原本的计划,其实只要随便找个路人警察见证一下他的状态就行了。 谁知道最后等来的却是自己这个最麻烦的同学!直接拽着他就不松手了,强行将他拖了出去,差点让他没办法把电击笔处理掉。 ……而且居然还说些什么「我永远不会放弃你。」的傻话。 然而,他端正交叠在膝盖上的手却也在此时不禁动了一下,指节无意识地绞紧了彼此。 之后还是少接触好了。 这样想着,成步堂薰睁开眼睛,漂亮的眼眸随意向边上一转,本来只想换个姿势,结果就这么直直地撞进了松田盯着他的眼神。 被警察们按着换了身衣服的捲髮青年此时正坐在他们不远处,一手托着脸颊,眼珠转也不转地凝视着他,看起来很是郁闷。 现役刑警的衣服套在他身上还是有点宽大。松田一抬手,松松开了两个扣的衬衣便向外略微扯开一截,流畅的脖颈线条从下颌,锁骨一路蔓延进领子里。 成步堂薰撇了撇嘴角,迅速把视线挪了回来。 松田阵平:? 什么,又哪里惹着他了? 连看我一眼都不乐意啊? 第18页 松田满脸莫名其妙掺杂着一丝自己也说不清的不爽,无语得脑袋上简直都有烟冒出来。 但没等他动作,休息室的门突然又开了。 降谷零和伊达航跟在目暮警官的身后重新出现在了门口。 目暮表情严肃,环视一圈,目光落在成步堂薰的身上,问:「雨宫老弟啊,没事吧?」 薰笑笑,说:「没事,一点小伤,我被那个犯人电击倒下去的时候撞到头了而已。」 「……你怎么在警视厅里都能被卷进这种事啊。」目暮看起来有些头疼。 那个袭击者到底是想干什么?下手也太狠了,贵重东西不拿,倒是给他们两个小警察打成这样! 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转而扬了扬手里的案卷。 目暮说:「这样,档案室的案子有其他人在负责,我们一课继续处理那个炸弹的事情,马上要开个简短的搜查会议。」 「你们如果想听的话,就一起过来吧!」 房间里的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立刻起身,跟着走了出去。 会议室内。 「根据监控记录和从两位目击者处取得的口供显示,将那个藏有炸弹熊玩偶交给此次受害学生的,是一名身高约一百八十公分的中年男性。」 「该嫌疑人体型较胖,惯用左手,于案发当日身穿深蓝色冲锋外套,头戴灰色鸭舌帽,并配有白色口罩和黑色手套。并与目击者透露自己擅长滑雪,上周不小心染上了风寒。但从目前情况推测,这是为了解释自己的打扮,不引起怀疑而临场编出的说辞的可能性较高。」 目暮警部顿了一下,按下滑鼠,「于此同时,鑑识课也已经从被安装炸弹的通风管处提取出了部分指纹,经对比,与绿台警察病院前几日委託的维修公司中一名维修员的指纹相匹配!」 大屏幕上的幻灯片投影在这时候闪烁了一下,页面切换,一幅嫌疑人的证件照立刻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野口聪,男,今年三十八岁,山下维修的员工之一。做过职业格斗选手,但并不出名,三年前由于赌博欠了一大笔债,因此来到了该公司就职。」 目暮十三手里的红外线雷射点在照片正中心,继续向着台下所有的警员解释道: 「在此次案件中,他的指纹被在现场发现,而且根据院方的口供,他也正是在维修当日负责检修通风管的员工之一,具有充分的作案条件。」 「所以,现在就怀疑他是这次的犯人是吗?」松本清长,搜查一课的现任管理官说道,「这个人确实也符合之前群众的叙述。」 「是。」 目暮点头,「已经向检察厅提出逮捕申请了,只是目前暂时还没有批覆。」 「好,证据确凿,那现在就等检方那边下来以后,直接抓……」 松本清长正想给会议打个总结,却忽然听见台下响起一个清亮的年轻声线: 「——异议。」 会议室里的空气忽然安静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齐刷刷地回头……无数视线都在这一刻凝聚在了那个坐在最后方,穿着警校制服的年轻人身上。 成步堂薰正举起手臂,像是怕有人没听到一般,又重复了一遍:「我有异议,管理官先生。」 坐在他旁边的降谷零表情有些吃惊,连忙从桌子底下小心地扯他的袖子:「雨宫!我们不是在编刑警,这里是他们的搜查会议,不能随便发言的……」 拜託! 这里可不是警校啊,会被…… 然而,青年微凉的手却在这时候轻柔地按住了他的手背,轻声道:「但是,不说出来就会有人蒙冤啊。」 「……就算是因此被处分也不算什么吧。」 降谷零愣住了,不自觉中钳制住对方的手略微松开了一些,就看见对方当即迎着所有人诧异的目光,站起身: 「麻烦您将幻灯片翻回一下前一页,目暮警部。」 「……」 台上的目暮十三瞬间神色风云变幻,有点摸不清雨宫这孩子突然想要干什么,只能将目光试探性地投向松本管理官。 然而,奇怪的是松本清长却依然是四平八稳的模样,仿佛早有预料,淡淡道:「听他的。」 「谢谢您的通融。」 成步堂薰接过雷射笔,光标点在屏幕上:「辩方……咳,我想提出的一项疑点,是有关于通风管上的指纹。」 「根据目前的鑑识课报告,虽然在通风管上採集到了野口的指纹是不可动摇的事实。但也请大家注意一下,这些指纹集中的位置其实是通风管的下侧面,以及左侧面。」 他继续说:「异常就出现在这里。如果是真正需要进入通风管内安装炸弹,请问,指纹到底应该会出现在什么位置?」 「什么位置…?」 「由于进入的方向一定,因此应该是出现在通风管的入口边缘以及正上方。」降谷零有点无奈地开口,「不会像现在这样……」 「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全集中在左下的方向,反而是入口边缘干干净净。」 萩原研二接过他的话题,英俊的高个子男生食指向前,虚空点在屏幕上,「很简单的事情,证据之一是上面用紫色标出来的小阵平的指纹。同样是进入通风管内,按理讲他和犯人的指纹位置应该是重合的才对。」 第19页 「对吧阿薰!」萩原笑得阳光灿烂。 「哦,哦!」目暮算是转过弯来了,「那,那这个是……」 成步堂薰静静地说:「栽赃罢了。」 他话音刚落,会议厅里内瞬间宛如沸石如水一般炸了起来!嘈杂的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响起来,逐渐汇聚成了议论的海啸。 「……雨宫警部补。」 松本清长意外清晰地叫了出他还未启用的警衔,微微沉下脸色,「你是想主张野口聪无罪吗?」 「即使目击证人已经确认他就是那个在医院里设置玩偶炸弹…差点就夺走你的生命,将你当场炸死的人!」 第9章 现场顷刻间安静了。 「是他?」 「他就是受害人?」 「怎么还只是个警校生……!」 刑警们原先愤怒的视线在这一刻,都迅速变成了说不清的复杂神色。 他们在一线跑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有无数的警力在与罪犯的斗争中英年早逝……而他们现在面前这个俊秀的年轻警察也是,离粉身碎骨,命丧现场根本只有一步之遥! 明明还是这么意气风发的大好年华…… 为什么要为一个差点杀了自己的人开脱? 然而,成步堂薰的语气平稳,没有丝毫动摇:「但是不管如何,真相就是真相。」 【呜呜呜呜呜薰酱好帅】 【好帅!!!真相就是真相啊!!!】 【草,这是为景光踢教官以后又开始为嫌疑人踢管理官了吗,而且只通过一个指纹就看出来了,什么核弹级别的侦察能力啊hhhhh】 【虽然很帅但是好像感觉也有舍利子掉下来……不管那个人是不是主谋,薰都差点死在他手上是事实吧,捏妈的感觉g好高】 【话说薰酱你的ptsd好了没有啊,就又这么拼命(流泪猫猫头.jpg】 【因为雨宫就是这种亚萨西的性格啊,虽然知道对方差点害死他,但是依然不会违背自己的信念……】 【g,立起来了x.】 【如果阵平爸爸当年遇到的警察是雨宫多好呜呜呜,就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了吧……】 真相……吗。 人群掩藏的后排,松田阵平自会议桌边抬起头来,缓缓地看向那个旗帜一样鲜明耀眼地,伫立在前方的身影。 那具单薄的身躯包裹在略显宽松的制服中,却依然能隐隐看见他身姿挺直,嵴背形成一道长剑般笔直坚定的线条。 松田抿着唇,定定地望了一会儿,垂下眼睫。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真相啊……有点意思。」 松本清长在听完一群警校生七嘴八舌的论述,也慢慢点了点头,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但是,我也希望你能清楚,即使如此,现有的证据也依然无法证明他无罪。」 「我并不是想要说他无罪,他参与了此案是不争的事实。」成步堂薰说,「但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这就需要进一步调查了。」 「因为,如果是按搜查一课之前的想法,将他假设为主谋的话,就存在一个很大的疑点——由于管道口附近现在只留有阵平的指纹,说明安装炸弹的主谋一定将自己在安装时的指纹擦除了。」 「但野口却并没有擦掉自己的指纹,不然他一定会将那两个侧面的痕迹也清除掉,他没有把这些证据送给警方的理由。」 松本清长默默地看着那个青年的身影,看他思考时习惯性环抱双手的动作。 ——像是在透过他,看着与他拥有着相似灵魂的什么人。 「……如果一定要使得目前的情况成立的话,野口聪只是枚棋子的可能性,要比他就是主谋高得多。」 薰的声音不大,但是却极具穿透性地清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如果再模拟一下指纹分布的姿势……就会发现这是一个『聚拢』的手势,这出现在一根离地面三米多的通风管上,是很不自然的。」 伊达航明白他要说什么了,即使没有真正接触过这个案子,但他也很快跟上了思路:「所以主谋应该是在什么地方取得了野口的指纹,再将它拓印在了现场,来干扰警方的调查方向。」 会议室里沉入了一阵静默,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野口只是被利用,还有幕后黑手存在的话,那这个案子的复杂程度就要翻倍了!整个排查的时间和空间都必须要成倍扩大! 成步堂薰点头:「班长说得对,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野口和真正的犯人一定在哪里接触过,才能使得他被获取指……」 「……纹。」 他正说着,忽然看见: 滴答—— 一滴鲜红的液体毫无徵兆地从他眼前划过,顺着皮肤流淌下去,落在桌面上。 咦? 【草,果然……】 【宝你休息一下啊!!突然体会到阵平酱的窒息了……怎么才能让他更注意自己一些啊呜呜呜】 【这种不听话的猫猫是会被我关小黑屋不让出门的(严肃脸.jpg)】 【嘿嘿……在小黑屋里强行抱紧……一边吸吸一边rua得喵喵叫】 【快让我吸一口!!你们不讲武德怎么抢我的老婆!!!】 【其他人都看傻了的感觉……】 【笑死,想不到吧,不仅是个受害人还是个伤号carry了全场(烟】 第20页 【雨宫,一款感动霓虹好警察x.】 成步堂薰莫名其妙地看着人气值在这一刻忽然噌噌噌往上飞窜,整个人愣了一秒,就听见耳边: 「你的伤口!」降谷零霍然起身,一把将他按回了位置上,「hiro!」 「都说了让你不要乱动了!」 他试图挣扎:「我没……」 诸伏景光简直两眼一黑,伸手扯了几张卫生纸,扳着他的脸把血流放平,一回头:「目暮…目暮警部!你们还有没有绷带!」 目暮:「哦哦哦!快,快来个人!」 会议泡汤的松本管理官:…… 很快地,在一堆警察探头围观的混乱场面中央,成步堂薰被自己几个同学用力按着重新上了药,伊达航直接从背后死死卡住了他的肩膀,让他想躲都没办法。 景光皱眉:「伤口裂开了,你自己都没觉得疼的吗?」 「不疼啊,完全没感觉……」薰是真的有点懵,结果下一秒碰到酒精:「嘶——」 好吧,还是有点的。 ……看来下次下手的力度还需要把控一下。 「行了,今天的会就先这样。」 半晌,松本清长嘆了口气,站起身:「佐田!」 「在!」 他直接下令:「佐田带一组人去山下会社,仔细筛查野口聪可能接触的人际关系网!日比野,带人排查最近一周内在绿台病院附近的车辆信息,在现场停留时间超过二十分钟的全部追查车牌!深山,联繫东京地检暂时取消逮捕令,做好接下来的搜查准备……」 「明白!」 「管理官……」目暮十三悄悄贴近自己上司,看起来有点犹豫,「您真的就按照那个孩子说的方向来搜查?」 「有问题吗。」 松本清长向后仰躺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瞳孔里似乎带上了几丝怀念的神色。 「……相信他吧。」 在座的刑警在管理官的命令下纷纷起身,小跑着匆匆离开会议室。 鱼贯涌出的人流中,几个警校学生也不好意思再待,只能跟着混了出去,一不留神被冲散到了各个角落。 「喂!小阵平!」 萩原研二本能地就去看自己的同伴,好不容易才从人群里找到松田,赶紧抓住他的肩膀。 却发现对方似乎也在找着什么人,开口问道:「hagi,雨宫呢?」 班长和零在左上角,景光正从另一边朝他们跑过去,hagi在自己这里…… 仿佛历史的重演……雨宫薰可能是发现了自己在盯他,于是在他们只是被搜查一课的调查组分开了那么几分钟,就像是鱼入了海,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萩原一脸空白:「啊……?我刚刚碰到景光,好像说他接下来有点事,是去…」 「诶,去哪儿来着……他说了吗?」 松田阵平:「……」 而就在他们的不远处。 一堵拐角处的高墙后,成步堂薰默默地回復了一条消息,将手机收回口袋里。 他的眼眸向后转,目送着自己的同学们嬉笑打闹着远去,脸上原本柔和如水的表情骤然收敛了起来。 重新挂上的是机械般冷漠的神情。 他给自己戴上口罩和鸭舌帽,悄悄地从侧门进了楼梯间。 夜晚黑云翻涌。 最后一丝月光也被严严实实地隔绝在了人间之上,只有远处车站通明的灯火依稀点缀上了最后一点光线。 望不见尽头的幽深小巷里靠墙停着辆漆黑的轿车,引擎隆隆作响,在阴影中听起来宛如低泣。 车门打开,首先被抛出的是一截燃尽的菸头,随后锃亮的皮鞋毫不留情地踏在了上面。 而在车门正对着的角落里,正站着个修长的人影,浑身每一寸皮肤都几乎被包裹在黑色之中,只能从低低的鸭舌帽檐下,模煳看见一双眼睛的形状。 对方甚至连声音都不愿意透露,风衣领口遮挡的脖颈上戴着细长的变声器。 琴酒双手放在外套口袋里,微微抬起下巴,「东西呢,格兰利威?」 「……你今天这么心急?」 成步堂薰缓慢地开口道,机械音几乎将他的声线在空气里拉扯出锐利的杂音。 青年的手腕缓缓抬起,几根手指间隐隐透出包裹在密封袋中的,研发子弹熟悉的黄铜光芒。 「样本两枚,寻回三枚,都在这里。」他静静地说道,「你想怎么验货?」 他原本的意思是让琴酒现在就检查完这些东西有没有被做手脚,如果有问题,也好过拿回组织了以后再把锅扣到他头上来,到时候他俩上下线都逃不过处罚。 然而,他听见琴酒发出一声冷冰冰的嗤笑,只说: 「不用,拿过来。」 「现在就给我拿过来。」 迎着对方锋利的笑容,成步堂薰有那么一瞬间的诧异。 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过片刻,终于,慢慢地迈开腿向那侧走去。 却在路过伏特加身侧的时候,修长的手指忽然勾住了他后腰的枪一提—— 没等对方从亿万分的震惊中反应,那柄黑色的钢制机械已经就这样轻轻巧巧地飞进了他的手里,在指尖优雅地转了个圈儿,随后…… 「咔」一声保险弹开,抵在了琴酒的太阳穴上! 成步堂薰帽檐下的眸光低沉,同时的是将扳机下压的动作:「你不是琴酒。」 第21页 「你、是、谁?」 山唿海啸般的杀气在这一刻自空气中爆裂开来,时间仿佛凝固了。伏特加浑身肌肉僵硬,细密的冷汗爬满了后背。 他茫然着一点点抬头,去看自己身旁的人。 然而「琴酒」却在这个时候低低地笑了起来,下一秒利落地抬手撕掉了面具! 随着肌肤由脖颈到面颊的「嘶啦」开裂,面前的人连体格都像是漏气一般降了下去。 只片刻间,女人光洁漂亮的金髮瀑布般散落下肩头,那双眼尾上翘,极致美丽的蓝眼睛微眯着看向他,像是在盯着什么有趣的猎物。 「哎呀,怎么发现的?」 丝毫不畏惧森寒的枪口,贝尔摩德上翘的嘴角在此时显得玩味又恶意。 她轻轻向前倾身,亲密地贴上他的耳廓: 「我该说,你还真不愧是琴酒的……」 魅惑的红唇开合,缓缓地,倾吐出一个缱绻的音节: 「……queen。」 第10章 「queen。」 那个带着调笑意味的字节紧贴在他耳畔响起,轻轻刮蹭过每一根神经。 黑洞洞的枪口之下,空气里无形的弦在这一刻几乎紧绷到了极致! 但贝尔摩德依然保持着微笑,低垂下纤长浓密的眼睫去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 她一寸一寸地扫过格兰利威只小片显露在夜色中的白皙肌肤,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恶意。 倒像是就在期待着……能有子弹在下一秒狠狠击穿她的头颅一般! 然而,成步堂薰却完全没有她想像中的怒火。 青年此时握枪的手依然平稳沉静,只能从眉间轻微皱起的痕迹隐隐看出他现在的心情不算愉快。 他思考了片刻,没有发现自己有关于眼前这个组织女人的任何记忆,而且这具身体似乎也对她很陌生,几乎可以判断格兰利威在此前和她应该没见过面。 但没见过面不代表就没有仇。 至少就这女人目前的表现而言,她恐怕真能干出从美国花重金专门打了个飞的回来,就为了专程在这里狠狠噁心他一把的离谱事情。 「伏特加。」 成步堂薰于是懒得和她纠缠,转而看向了一旁的人,冷冷地问道:「怎么回事?」 被点到名的伏特加浑身冷汗直冒,几乎想咬舌自尽。 ……见鬼了! 怎么每次这种破事都有他在场啊? 他只能连忙把自己处于宕机边缘的脑子扒拉回来,磕磕巴巴地说道:「格兰…总之,你先,先把枪放下。」 但那道肃杀的身影只将枪口愈发往女人的头上压了压:「三,二……」 「就,就是!」 电光火石间,伏特加仿佛被撵上火箭的乌龟,「大哥他说上个月那个搞得军火情报泄露的老鼠突然有线索了!要抓就得趁今晚!之后过几天再告诉你这个任务!就把接头人临时更换了一下,所以就是贝尔摩德……」 就是贝尔摩德来接应你了。 虽然究其原因,伏特加其实也想不通这个平时懒散又随心所欲的麻烦女人今天到底哪根筋抽了?怎么突然对任务这么积极啊? 只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在看见这人接任务时候的胃痛,终于在她直接把「queen」这个私下调侃的称唿舞到格兰利威本人脸上之时变成了剧痛…… 黑暗阴森的小巷里,枪口反射着刺目的寒光。 格兰利威眸光沉沉看不出表情,在他说话的期间全程保持着相当程度的静默,直到确认了贝尔摩德的身份以后,才缓慢地,将枪口转向了地面。 「拿了就快走。」他随手将子弹抛向对面。 几乎是在他抬手这一瞬,贝尔摩德才发现对方虽然看起来没戴手套,但十指上却都仔细地贴着伪装用的假指纹,堪称全方位无死角地将自己的身份掩藏了起来,一点破绽也没给她留下。 贝尔摩德在夜风中「咔擦」点燃一支烟,放在唇边。 逐渐裊裊升起的朦胧白雾中,她注视着青年的风衣衣角在夜风中扬起一个漠然的弧度,伴随着长靴磕碰在地上,远去的脚步声逐渐消散在黑暗尽头。 格兰利威。 组织中最年轻就获得代号的成员之一,同时也是最神秘的脑力派杀手。 东京警察厅调查多年,却连他是男是女都没挖出来,以至于警察厅内部甚至一度对这个人到底是否真的存在产生了争论。 截止目前,唯一有关于他且泄露出来的信息只有——格兰利威和琴酒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 那是相互交缠的握刀的手。 鲜红四溅的现场之外,来自幕后的那位「皇后」的指令早已悄无声息地将一切不利因素全数抹除。 在这场肃清叛徒,张扬而绚烂的血色炼狱中所伫立着的,从来不只有一道身影。 只是其中一人被琴酒长期藏于幕后,不为人知而已。 即使是以贝尔摩德在组织内部的地位,这也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格兰利威本人。 树叶迎着东京湾袭来的海风簌簌作响,她夹着烟的手捋过耳侧几缕碎发,露出下方瑰丽的宝石耳坠。 贝尔摩德缓缓唿出一口烟雾,一瞬间纠结而复杂的神情像是想起了什么很多年以前的事情。 但很快,她的表情却又再次变化了起来,唇角上翘出一个讥诮的弧度,诅咒般的音调低沉:「queen。」 第22页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十分钟后。 成步堂薰在从交接任务的小巷出来以后,第一时间找到了附近最不显眼的烂尾建筑工地。 他从墙边拖来一个废弃的水泥桶,将口罩和自己手上的假指纹都撕下来扔进去,打火机也跟着坠进灰黑的水泥中。 片刻间,通红的火舌吞噬掉了他沾染过的一切痕迹。 成步堂薰拍拍身上的灰,将衣服收进附近的付费储物柜里,然后转身向警校走去。 然而,就在他刚刚推开自己宿舍的门的时候,却忽然感觉身上的手机勐地又震了一下。 「……」 他轻轻划开屏幕,只见上面无数条简讯在此时层层叠叠地堆在了一起。 而发信人的名字却全是同一个: 【松田阵平:雨宫,你今天有空聊一下吗,大概是晚饭以后的时间。】 【松田:景光说你去医院了?几点回来?】 【松田:?】 …… 【松田:十点了,你还活着吗?麻烦看到回一下好吗??】 成步堂薰随意滑动了一下对话框,看这些简讯零零总总加起来可能得有十多条,越到后面间隔时间越短,应该是在等待中逐渐不耐烦了起来。 不得不说松田的直觉确实敏锐得可怕。 但他想知道的所有问题,自己在现阶段都不可能给他任何回答。 于是他略一思索,抬手在对话框里打下一行字: 【薰:抱歉,手机没电了没看见。我在医院做了个检查,刚刚才回学校。】 他点下发送,几秒后,手机又嗡地震了起来。 【松田:检查结果怎么样?】 【松田:你要去医院为什么不带个人一起?为什么老是一个人跑掉?】 成步堂薰打字: 【薰:没事,小伤而已。今天大家也都累了,就不麻烦你们了。】 【薰: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话,我们或许明天可以再找机会聊聊。】 【薰:晚安,早点休息。】 发完他直接利落地关了机,将东西随手扔在床头柜上。 随后,他缓慢地转身,轻轻地走到了桌边的一面镜子前。 就着依稀的月光,他仔细看过镜中那个一身浅蓝警服的自己。 然后抬起手,又拿了几层绷带严严实实地将额头上的那道伤缠得更加显眼了一点,再换了衣服,小心地侧躺在床上。 于是画面中,年轻的预备警官柔顺的髮丝落落散开在雪白的枕头上,一对纤长的睫毛向下垂着,在眼尾处散开一道蝶翼似地弧度。 然而,他的眼下在此时也晕上了些轻微发青的痕迹,额头厚厚的一层绷带间渗着点殷红的血,竟然意外地看起来有些脆弱和疲惫。 【睡着的薰酱好乖哦……】 【是累了吧,今天也太折腾了。】 【他本来就为了看望景光早起了,还拆了个炸弹又在警视厅受了伤,但是因为不想麻烦朋友还得自己一个人去医院……】 【怎么有一种他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敢放松下来的感觉诶x.】 【不说还好怎么一说突然感觉雨宫这么惨……累了就叫大家帮忙啊不要一个人承担啊岂可修!!】 【他这伤好像还在渗血啊,身体这么差的吗?】 【辛苦了宝好好睡呜呜呜】 而在另一边。 松田阵平也将自己埋在柔软的被子里,咬牙瞪着屏幕上那条最后的「早点休息」。 「切……」 发信时间已经是二十分钟前了,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回復,估计对方是早就睡着了。 手机雪白的光照亮他半张脸,松田下意识地把他们的记录翻回到最上方,又全部重新看了一遍。 他细细扫过雨宫说过的每一个字句,目光最后停留在了那句:「明天可以再找机会聊聊」上。 行吧行吧,明天就明天。 反正雨宫薰还要在警校待好几个月呢,他随时都能把他抓住,这人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什么人啊……」松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喉结滚动缓慢地唿出一口气来,睁开的双眼定定地望着天花板。 其实他倒也没有真的以为,今天就能把事情从雨宫的嘴里问出来。 这人似乎有一套自己本能的防御机制,能把那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完美的掩藏在平静的外表下,就像是海平面下看不见的冰山。 而他也确实天生善于应付每一个人,青年柔软温和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以致于他思维深处那种强行逼迫自己,漠视一切般的坚硬已经被许多人忽略了过去。 只有在自己向他施压的极端情况下,真实的雨宫才会显露出一点端倪。 松田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他最本真的想法到底被他藏在了哪儿,但他知道,这个温柔的壳子只是表象而已。 想着想着,忙碌了一天的紧张和疲惫也逐渐将他吞没…… 松田将脸埋进臂弯间,慢慢地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 东京,某处地下赌场内。 桌椅如同被碾过一般翻了满地,往日里巨大美丽的水晶灯在此时已经化作了满地破碎的残渣。 人群全都绵羊似地瑟缩在大厅中的一角,呜咽和哭声随着一阵冰冷的脚步的走进,愈发恐慌地瀰漫在空气中。 第23页 四五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手里正端着冲锋鎗站成一排,将他们密不透风地死锁在地上。 不多时,其中一名身量高挑的银髮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手中一柄明晃晃的伯莱塔向上一抬,抵住了经理的下巴。 经理抽搐的面庞惨白毫无人色,飞溅的血混合着泪狼狈地从他脸上留下,哆嗦着嘴唇:「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再问你最后一次!」 琴酒的嗓音低沉,手中的枪一发力逼迫他向上抬起头,「告诉我,你们这里在黑市倒卖军火,代号『虎鲸』的那个傢伙现在在哪里?」 经理浑身筛糠一样颤慄着,一点点地偏过头,去看他手里那张模煳的照片。 那是一个身形肥胖圆滚的中年男人,发顶半秃,精明狭长的双眼警觉地看着镜头。 但经理也快半个月没见过虎鲸了,不住颤抖着:「我不知……」 砰—— 下一秒鲜血四溅! 人群轰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纷纷挣扎着拼命向后缩,满地的殷红流淌开来。 琴酒重新填进一发子弹,又走到下一个人面前。 但这次没等他问,那个早已抽搐得快要晕厥过去的侍者就勐然抓住了他的衣摆,哭喊着: 「我说!我说!」 「虎鲸……虎鲸他知道组织在追杀他,已经……已经躲到警察那边去了!」 第11章 成步堂薰是被一阵简讯的提示音吵醒的。 早上手机一自动开机,那东西就嗡嗡地仿佛有一千只蜜蜂在他耳边飞。 「松!田……」 一只细瘦的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他撑起自己拿起手机,却在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动作一下顿住了。 发消息的人并不是昨晚狂轰滥炸的松田阵平,而是—— 琴酒。 【目标代号虎鲸,出卖组织后为了躲过肃清已经和警方达成了交易。】 【不惜一切代价找出他的下落,快!】 「出卖组织?」 薰微皱起眉看了会儿,迅速从回笼的记忆中想起了昨天伏特加说过的话,信息完美匹配上了。 所以琴酒昨天找贝尔摩德来替代他,就是为了去抓这个虎鲸是吧。 只是他显然没有成功,而且情况还更加严峻地恶化了。 不然也不会这么急吼吼地找到他头上,想在这个虎鲸给组织造成更大的麻烦之前赶紧把人抓出来。毕竟军火损失事小,把条子全引到组织腹地来可就事大了! 「……就一点假也不打算给我放是吗?」 他冷哼一声,站起来换了件普通一点的衬衫和外套,修长的手指一颗一颗重新为自己扣好扣子。 虎鲸也不知道是被警察用什么罪名带进去的,到底是在警视厅还是在警察厅完全没法猜测。 他刚刚才给琴酒在警视厅碰瓷了一次,几个公安机关得到消息,安保水平可能直接窜了几个等级。 他总不能现在又再去警察厅碰瓷一次吧? 除非,通过一个人的帮助—— 那个对他们比较和善的目暮十三警部。 对方虽然隶属搜查一课,但也是老警官了,如果虎鲸去的是警视厅,那么有这种老油条黑市贩子主动来投靠警察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成步堂薰边思考着,边抬头看了眼时间,还是决定先去吃早饭,之后再从长计议琴酒的新任务。 今天是警校的休息日。 大部分学生都在拼命补着平时早起晨练没睡够的懒觉。 餐厅里这个点没什么人,空空荡荡中只有树枝上的鸟在叫得清脆。 他买了一份吐司煎蛋的套餐,再要了一瓶高糖分的草莓牛奶。端着餐盘穿过座椅的时候,忽然瞥见窗边一个眼熟的高挑身影。 「萩原同学。」成步堂薰向他走过去,弯起眉眼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早上好,今天很早啊。」 「哎呀阿薰,早上好!你伤怎么样了?」 萩原研二从几个漂亮女警中间脱身出来,几步走到他面前,略微弯下腰看着他的餐盘,「两块面包…一个太阳蛋……你就吃这么点吗?不来点米饭?」 「没事,吃得差不多就可以了。」他笑了笑,问,「你们在聊什么?很开心的样子。」 「在说联谊会的事情啦。」 两人找了张桌子面对着坐下。 萩原的视线从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滑到手腕,看那只手优雅又熟练地用刀叉切开面包和鸡蛋,不着痕迹地从自己的餐盘里拿出两盘小菜放到对方那侧,继续说: 「就是大家一起喝喝酒吃吃饭,毕竟这儿训练这么忙,也没太多别的机会认识朋友了嘛。」 他一只手托着脸侧,突然间挑了下眉,压低声音:「那个,我说啊……」 「嗯?」 「就是,阿薰你有没有兴趣来啊?」 萩原故意作出一副苦恼的模样,「唉,我们上次叫的班长一起去,结果那傢伙其实已经有女朋友了,就是专程来蹭我霸王餐的……喝了我好多钱!」 「而且,刚刚那边正在跟我打听你的事情呢……」他眨了下眼睛,神神秘秘道,「怎么样,稍微考虑一下吗?」 对面好像沉默了一下,刚刚还切着面包的手也停了。 萩原忽然难得的有那么一丝紧张了起来。 第24页 他其实早就留意过和降谷零以及班长同等水平的这位第三名,但一直没有找到能和他交朋友的机会。 毕竟雨宫一直都独来独往的,虽然成绩优秀人也好,所有同学都挺喜欢他的,但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地打破他隔绝外界的那层无形的墙,走近他的内心。 之前他都觉得雨宫的逻辑里一定是规则和理性占上风,应该不会乐意和他们一起胡闹……直到昨天这位文静的第三名一反常态,吓得他还以为自己看见了自家那个折腾不停的幼驯染,简直哭笑不得。 所以他想着,说不定其实他们还蛮处得来的? 只是现在对方这个沉默的反应让他突然又吃不准了。 半晌,成步堂薰才缓缓地说道,「我可能不太擅长这种场合,现在也没有这方面的意向。」 「但是,如果是需要人陪你去的话……」 萩原愣了一下,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将那一口面包蛋放进嘴里,咽下去以后才说,「我会考虑的。」 「……哎。」 「没事没事,不用担心我!」萩原忙按住他的手,被他勉强自己的样子弄得好笑,「我从小去过这种活动不知道多少次了!真的!」 「我只是觉得你其实可以和大家一起玩啦。」 他的视线无意识地在对方髮丝间露出的白色绷带上停顿了一下,又回忆起当时的那颗炸弹,于是说,「你可以陪我一起去,我也可以陪你啊,没必要总是一个人解决所有事,对吧?」 「因为觉得会太麻烦你们了。」意外地,成步堂薰沉吟片刻,显露出了一点犹豫的神色。 「不过,这样说起来……能拜託你一会儿陪我去一趟警视厅吗?」 萩原:「……诶?」 「是,我还想继续查昨天那个案子,所以我想去见见昨天和我们一起的那位目暮警部。」他说道,看起来有点纠结,「但是今天休息日,你们如果有其他安排的话……」 「没事,走啊。」 萩原却立刻站了起来,收拾好自己的餐盘,「哪有什么事,昨天那个案子我也挺感兴趣的,带上我呗。」 成步堂薰也跟着他收拾东西,「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车站?」 「不用!我去给你找一辆就行了。」 他们很快绕过教学楼和操场,萩原熟门熟路地走到一辆流线型的漂亮摩托旁边,在身上的一串钥匙中拿了把开锁。 他们戴上头盔坐稳,萩原转动钥匙,一时间发动机热烈的轰鸣响彻四周。 他压低身子,声音里透着相当的兴奋和自信: 「可一定要抓紧我啊——」 下一秒! 摩托车风驰电掣掠过警校路面,在一众晨跑散步的学生讶异的眼神里,飞也似地冲出了校门。 叮铃铃—— 叮铃铃—— 突然间一只手「碰」地砸掉了闹钟。 上午九点半,松田阵平终于悠悠地从睡梦里转醒,迷迷煳煳地起来的时候还把闹钟又撞下了柜子。 他昨天刚解决了一堆炸弹,疲惫的神经一放松下来就睡得晕头转向,好半天才从一堆毛线团一样乱糟糟地在他脑海里不停闪动的思绪里,扒拉出一点清明: 他是打算要干什么来着,好像今天早上有什么事? 什么事来着…… 好像是要…… 一张青年人年轻好看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勐然反应过来。 雨宫! 然而,忽然间—— 一阵有点熟悉的发动机轰鸣堪称震耳欲聋地从窗外炸裂开来,松田听着那个声音,一下僵住了。 「喂!不会吧!」 他连忙跑到窗边,探头向外面一看—— 只见萩原研二正帅气潇洒地开着他的机车一路狂飙过窗前,后座上还坐着个黑髮青年,清澈的笑声极其耳熟。 雨…雨宫?! 松田瞬间愣住了,简直头皮一炸: 「hagi啊—————」 …… 「……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高速的大风中,萩原突然回头向身后的人问道。 成步堂薰摇头:「没有啊。」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达成了共识。 「幻听吧。」 摩托越过坡道上了大路,隔着远处的积云,遥遥地能够望见警视厅耸立的大楼。 【笑死阵平酱你好冤啊——】 【真实·风太大我听不见~】 【好兄弟】 【他要早个半个小时起来说不定还能抓到雨宫,现在继续等明天吧没档期了哈哈哈】 【hagi:看到这只薰猫猫了吗,现在是我的了hhhh】 【但是hagi确实好会哄薰哦……】 【啧啧太年轻了姐妹……你确定是hagi在哄薰,不是薰在哄hagi吗?(笑】 二十分钟后。 「诶——你说目暮警官他现在不在?」 警视厅前台忽然爆发出一声叫喊。 「是,是的。」负责前台的警员看起来很是无奈,快速地翻了一下笔记,「刚刚我帮你们问了,搜查一课说他在几个小时前就已经出去了,但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成步堂薰略微前倾身子:「那能再问一下吗,比如说有没有他的电话可以联繫之类的?」 这可不好办了。 他的休息日又没几天,最好还是要赶紧在今天就找到目暮警官。 第25页 「这个……就怕他不方便接听。」前台想了想,但在两人热切的目光里,还是只能一点点将手伸向了电话,按下拨号键。 然而,意外的是电话居然通了。 「餵?目暮警官,是我,我是雨宫。」成步堂薰接过听筒,「是……关于之前那个案子,我们还想继续……」 「什么?」 他的音色忽然变化了一瞬,萩原立刻抬头看他。 「您现在在看守所?」 「……那个炸弹嫌疑人野口聪刚刚自首了?」 第12章 「自首?」 「野口聪的逮捕令不是被撤销了吗,怎么还自己主动跑过来?」 一辆外壳锃亮的摩托穿梭在车流间,径直冲向拘留所的方向。尾气掀起路边残叶飞了满天。 「应该是为了案发当天的那个玩偶炸弹!」 成步堂薰坐在后座,耳边全是唿啸的狂风,只能用力大喊,「再怎么样那个炸弹都是他带进医院的!人赃俱获他没法抵赖,这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萩原研二手腕一转,避开几辆飞驰的轿车:「那他还挺配合调查?省得警察上门了是吧。」 「不清楚,要看他的审讯结果!不排除是想争取减刑的可能!」 「哎,阿薰。」萩原笑了一下,「我以为你是主张他无罪派的诶。」 「我没有主张他无罪,我只是想说要去批判性思考一切可能……唔,咳!!」 成步堂薰忽然间一口沙尘呛进喉咙里,还未出口的话全成了气音,捂着嘴勐地剧烈咳嗽起来。 萩原用余光向后瞥了一眼,笑道:「好了别说了!关好头盔啊!」 二十分钟后,摩托一个利落甩尾剎在了拘留所大门口。 「你们是……雨宫同学?萩原同学?」 目暮十三早就派了个小警察在门口等着,一见他们就立马迎上来,一边往里走嘴里一边迅速地噼里啪啦: 「野口聪是在今天下午一点来自首的,现在还在里面问话。野口承认了那天把那个装有炸弹的玩具熊交给目击者的人就是他!」 「但是,他也强调自己根本不知情!他只是从一个朋友的手里拿到了这只熊,说是什么为了感谢警察付出的礼品,让他在那天去绿台警察病院随机挑一个幸运小孩儿将东西献给警察。要不是那天炸弹搜查直接封锁了医院,他原本还打算后续几天每天再去分发一只的。」 「朋友?」萩原捕捉到了关键词,「什么朋友?」 小警察一脸「你问到重点了」的骄傲表情,说:「我们也在想啊,就继续追问他!磨了好半天,他才交代了这朋友根本不是啥一个人,而其实是一群人!」 「他们当年都是一个格斗道馆的,虽然解散了好几年了,但是大家关系都还不错,所以这次他们来找他帮忙搞这个感恩警察的活动,野口就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萩原点了点头,第一反应是这个嫌疑人野口的供词完全就是将自己摘得很干净,干净得反而有点略微的不自然了。 但看着小警察容光焕发的骄傲表情,他有点开不了继续挑刺的口。 却在下一秒,忽然听见旁边好久没说话的人声音响起来: 「血液毛髮测过了吗?」 小警察还徜徉在重大突破以后的阳光下:「嗯?什么……」 成步堂薰细细看过野口公寓的搜查报告和证据,目光转向他,用更缓慢的语速重复了一遍:「野口聪既然来这里自首,他目前的血液和毛髮的情况你们检测过了吗?」 「要测这个吗?」 小警察挠了挠头,「那个,雨宫同学……咱们这是个炸弹案……」 但薰却在这时候对他微笑了一下,平静而又不容拒绝地将报告放进他手里,说:「麻烦您去测一下,拿上你们警部的签字,让鑑识课那群人越快出结果越好。」 小警察愣了一下,恍惚间他似乎并不是在面对一个警校学生,而是个至少有着三五年办案经验的前辈。 「哦,哦……好。」 于是在这种强大气场的影响下,他的脑袋当即停止了思考,条件反射地将东西接了过来,还赶紧鞠了个躬。 ……然后一头雾水地顺着楼梯走了。 审讯室内。 「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警官先生!你们再问我也憋不出来了啊。」 警察病院炸弹案中,目前最大的嫌疑人野口聪手腕上戴着副手铐坐在房间里。 这人长相是暴力型的五大三粗,问起话来倒反而极其难缠,话里话外真真假假扯不清楚,那股橡皮泥一样黏煳拉扯的劲儿简直出乎意料地强。 目暮十三跟他磨了半天了,也是感觉身心俱疲,但又不能一挥手真把这种机会就这么错过了,简直头疼到不行! 他正思考着接下来该从哪个方向试探,就忽然听见了耳麦里响起了几丝杂音。 目暮瞬间将视线投向了自己身后的单向玻璃。 而在那片无法从正面看清的玻璃背后,成步堂薰和萩原正透过它观察着那张审讯铁桌旁的情况。 目暮和嫌疑人交谈的每一个字都通过耳机信号的传输,清晰地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是和刚刚接我们的那位警官说的差不多。」萩原又听了一遍语气悽惨的嫌疑人混杂着咒骂的叙述,总结道: 第26页 「野口是被同伴陷害了,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掺和进了这么大的案子里,这群人还把他包装成了犯人。他对主谋是谁,还打算在哪里制造袭击,动机是什么一概不知。」 他望向身侧的青年,鬼使神差地问道:「他的口供有问题,是吗?」 萩原其实也有点不太明白自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想法,但却就这么下意识地将视线定在了那道坐在他侧前方的身影上。 那个人的身边有一种能够令人安心的,包容一切的气场,面对犯罪永远思路清晰,游刃有余。 似乎只要有他在,无论什么案子都一定会被解决。 但这次成步堂薰却没有明确地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研二,人都是擅长伪装和说谎的生物。」 【伪装说谎?雨宫这是已经确定野口在撒谎了吗】 【应该……是?但是怎么也感觉薰酱这里的背影有点落寞诶,难道以前被背叛过吗??】 【都不用以前了现在就被背叛了吧,他顶着伤那么努力地在警视厅想救野口,结果野口现在都还在说谎】 【但是感觉也…好像是在提醒hagi不要那么相信自己?】 【怎么有一种已经习惯被背叛的感觉……】 【草,不值得啊薰酱!!不值得!】 萩原有点不解地微微皱起眉,刚想继续问,就看见对方向他递过来一个证物袋装着的笔记本,岔开了话题:「来,看看这个,这项证物在搜查报告上就很显眼了。」 「这是……从野口家里搜出来的笔记本?」萩原没看搜查结果,只能现在拿着本子翻着观察了几下。 但在视线触及到页角上一大块黑色的菸灰痕迹的时候,他整个人忽然顿住了。 「——报告!」 一道年轻活泼的声线骤然打破了寂静,刚刚跑出去做证物检验的那个小警察满脸笑容地熘了回来,笑嘻嘻地一下「吧唧」蹭到薰的身边贴着。 「薰哥,你看这……还有这个……」他把鑑定结果一下拍在他面前,拿了只笔在上面圈重点似地点了几下,得到了对方点头的认可。 「好。」成步堂薰按住耳麦,沉声说道,「目暮警部,能听见吗?」 「能。」 目暮十三犹豫地低声应答道,他看了眼打死不认的嫌疑犯,又瞥了眼身后的监视玻璃,「雨宫老弟啊,你是想……」 薰坚定地打断他:「接下来,拜託您按我说的做。」 ……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你们警察有完没完了?」 野口聪满脸苦涩,好像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大哥,拜託,大哥,我可是来自首的,我怎么会不配合呢!」 「我求求你了,你们就问个我知不知情问了多少次了,说了真的不知道了啊!」 但目暮十三只淡淡地说,「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这次犯罪流程至少经了两批人的手,而你这个必须在案发当天出现在犯罪现场的,是他们实施犯罪的最不稳定的那颗棋子。」 目暮忽然勐地一拍桌子,扬声道:「你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怎么保证不会走漏风声,使得警察先行进入现场!他们又如何保证你的任务顺利完成?!」 「别忘了,那是颗带着水银柱的炸弹,你听说过这个东西的威力吗?」 目暮严肃地盯着他,「如果你真的完全不知情,那第一个遭遇死亡的人应该是你!」 「……」 野口聪刚刚巧舌如簧的辩解一下子停了,半晌,才突然反驳道:「那…那也是他们骗我的啊!」 「他们跟我讲这里头有个很贵的机械核心,必须平稳移动,轻拿轻放……之前这些东西都是被装在特质的盒子里,我也就拿出来的那一瞬间接触了一下!」 他几乎在拼命挣扎,不停地继续说道:「警官先生,您看我有什么理由要和他们合作啊!我现在工作也好好的,每年挣那么多钱刚好还债,干什么掺和这些事……」 「就你们说的那什么……对,动机!我没有动机啊!」 「动机?」 目暮十三脸色沉沉地看着他,背后的大门忽然「砰」地被人一把推开了。 门外明亮的日光中,一个面容极其年轻的男生正向他们走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迴荡在这间封闭狭窄的审讯室中。 成步堂薰居高临下地望着野口,说出的虽然是问句,但却完全是陈述的语气: 「为什么说谎?」 野口足足花了十秒才反应过来,骤然暴起:「谁……谁说谎了!你个没毕业的混小子来凑什么热闹,谁让你进来的!你今天不把我定罪是不是……」 上钩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毕业?」 野口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的嘴角有些抽搐,仔细扫过对方身上今天穿着的干净白衬衣。 他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是被这小子气昏了头,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其实不应该在绿台医院见过他穿制服的样子的。 但这傢伙也正是他本来选中的冤死鬼,那副模样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这才一不留神就说了出来。 薰静静地看着他做着最后的挣扎,那一句一句愈发离谱的,毫无信任力度的主观意见被一条一条抛出来,终于逼近了崩溃的极限。 他于是将刚刚的血液毛髮化验报告,以及那本沾着「菸灰」的笔记本「哐」一声重重砸在桌面上,说,「你不是要动机吗?」 第27页 「你当然有……逼迫你必须和你以前那些所谓『朋友』合作的动机。」 野口聪死死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值,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成步堂薰却只将双手背在身后,走到他的耳边,悠悠然俯下身,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野口聪一时间五雷轰顶! 他的脸色苍白至极双目圆睁,活像是看见鬼了一般哆嗦着双唇,却半天发不出一丝声音。 【什么小天才这就搞定了??】 【不是他脑子怎么长的到底??看个调查报告就全看出来了???这就是学霸吗】 【感觉雨宫应该是通过菸灰和赌博来怀疑的,然后做了个血液毛髮检查确认了是那玩意儿。不过后面那段审讯属于攻心计了……我不懂……】 【快!快来攻我的心!!是谁的老婆温柔漂亮又智商超高!!!是我!】 【楼上可吃点熘熘梅吧x.】 【感觉以后雨宫要变成目暮警官的御用顾问了我一个大爆笑hhh这也太好用了吧】 然而,身处现场的野口聪却僵在原地。 面前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眸此时正微眯着看向他,那个人的唇角明明在笑,可他却从里面看不出丝毫喜悦。 反而只有一股荒原一般的空洞和冷漠。 一瞬间,一股自己也说不清的恐惧在这一刻彻底席捲了他,记忆里模煳闪回出几段零星破碎的画面…… 血,枪,倒下的躯体以及…… 无情的银髮刽子手! 相似的恐惧没来由地席捲了他,野口的瞳孔骤然紧缩! 「你……你是……」 审讯室里霎时间爆发出悽厉的尖锐惨叫,桌子翻倒,手铐的链条砰砰地用力砸在椅子上! 成步堂薰差点被打到,赶紧向后退了几步。 四周的警察立刻冲上来:「喂!嫌疑人——嫌疑人!」 「发生什么了?!」 「按住他!快——」 第13章 混乱的审讯室里几乎所有人都动起来了,一大群警察冲进来迅速将野口聪镇压住。 原本站在附近的成步堂薰和萩原研二也被人流推搡着往外挤。 他们直接被冲到了门口,随后被外面的警员一把拽出了现场。 「怎…怎么回事?」 萩原一头雾水,但他们目前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站在走廊上,眼睁睁地看着不同制服的警员和看守所负责人来来往往进出刚才那间狭窄的房间,听见里面不时传来呵斥声。 他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人:「你最后对他说了什么?」 但成步堂薰只是摇了摇头,眉间也隐隐带上了一点阴云,一根手指抵着下巴。 实话讲,他自己现在也不是很明白刚刚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审讯技巧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但即使是自己最后给出的那项定死野口罪行的关键证据,也不应该会招致对方这么严重的反应才对。 那问题只能是出在野口聪本人身上了。 他在害怕什么……或者说,他在刚刚那一瞬间看见了什么? 正在他思考间,成步堂薰忽然听见审讯室里安静了下来,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目暮带着刚才那个小警员一起出现在门口。 「怎么样?」 「交代是交代了……但是——」 目暮看起来很是头疼地挠了挠头,像是在努力做了个什么重大的决定,最后才慢慢说道:「算了,告诉你们两个也行,但是别到处乱说啊。」 「是有关于你刚刚问出来的,野口在赌博期间还沾染了非法药物的事情。他不仅供出来了炸弹主谋,还提到了那个卖东西给他的上线。」 目暮翻了翻记录:「这个上线的名字应该只是个掩藏身份的代号。不仅涉嫌贩卖粉晶,还和军火走私,洗黑钱等等一堆事情有关。」 「只是好像上个月刚刚惹上了个什么组织,被黑吃黑追杀的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野口说虎鲸害怕得甚至都来寻求警视厅的保护了,为了活命宁愿把所有都告诉警察,这也是他想要赶紧脱身的原因之一。」 成步堂薰微眯起眼睛,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觉忽然从心底里瀰漫开来。 他开口道:「这个上线的代号是——」 「虎鲸。」 一时间所有信息在脑海里串通了起来! 薰定定地出了下神,忽然感觉身边有人拍了他一把。 他一抬头,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在担忧地盯着自己。 萩原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怎么了,太累了?」 「没有。」 「算了,今天就先这样吧,后面是我们正式警察的工作了。」 目暮十三嘆了口气道,虽然他不知道雨宫说了什么触怒野口,但看这孩子的状态倒也不像还能能继续工作的样子了,「你们先回去吧。」 「之后有新的消息,我再通知你们。」 「如果消息无误,初步判断你要找的虎鲸应该是在警视厅管辖内,而且目前有较高概率还没有向警方透露太多。」 「给我你做出这个判断的理由。」 「理由?」 门窗紧闭,漆黑的宿舍内响起一道浅淡的年轻声线。 成步堂薰拉了把椅子坐在窗边,手机抵在耳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因为信任危机,这不应该是你最理解的东西了吗。」 第28页 琴酒平时接触最多的就是处刑叛徒的任务,不可能不明白,在一个敌对势力突然间向自己投靠的时候,自己能否相信他说的话,又应该做些什么来验证他所说的话。 他于是略微前倾身体,目光有些不解地瞥向手机那侧:「虎鲸在警察那边也是老油条了,没少给他们挖坑。现在突然间摆出一副投靠姿态,警察也总需要时间来验证他情报的准确性,和是否诚心,不是吗?」 「……」 黑色保时捷宽大舒适的后座上,浑身包裹在黑衣内的男人流畅的银髮倾泻,唇边淡淡的烟雾缭绕在四周。 他静静地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全程什么话也没说。 直到对面开始传来「餵?」「餵?」的询问以后,才终于缓缓地从喉咙里缓缓唿出一口烟雾。 「再进一步确定虎鲸的位置,格兰利威。」 琴酒说道,手中的菸灰絮絮落下几片,「必要的时候,你会是他前往刑场的引路人。」 对面响起一声几乎悄不可闻的轻嘆。 「知道了……我会来见你。」 封闭的门窗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而就在几百米外。 漂亮的流线型摩托车正一个华丽的甩尾进了非机动停车位,上面下来一个中长发的英俊青年,一边轻松地哼着什么调子,一边蹲下去给车子上了锁。 一阵脚步声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玩得开心吗hagi?」 「还行吧。」 萩原研二对那道声线毫无防备,看也没看顺口就回答道,「跑了好几个地方,阿薰都累了,不过也正好把案子……咦咦咦咦咦咦小阵平!!!」 松田阵平正两手插在口袋里站在他背后,明明是个微笑的表情,却无端让萩原从里面看出了几丝诡异,嘴角的弧度几乎是强行被主人违背意志地拉了起来。 生气了!绝对生气了啊! 作为十几年的幼驯染,萩原做出这个判断只用了一秒! 他下意识地开口想安抚他,结果一低头,却发现自己目前正拿着「赃物」的钥匙,站在「赃物」本体旁边…… 什么叫现行犯啊! 「啊,这个……就……」他正在努力地试图把事情圆回来,却听见对面反而先开口了: 「你和雨宫跑哪儿去了?」 「……啊?」 萩原本以为他要追究车的事情,突然被问到了另一个方向,一下就放松下来。 但他也在同时想起了雨宫拜託他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松田,不然自己肯定又要被抓着训的为难表情,于是打了个响指,笑起来:「这个嘛——」 「是我和阿薰的秘密哦!」 「……哈?」 松田阵平着实在原地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回答。 他也在这时才想起来这两个傢伙其实作风也有相同的地方—— 萩原虽然看着听话,但也挺不把危险当一回事,这下负负相加是直接滚进马里亚纳海沟了! 伤脑筋了……这是提前打好了商量,合伙玩他来了是吧? 「喂喂,不是吧你们两个?」他一时间只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你不要跟着那傢伙一起瞎胡闹啊!」 萩原拐了他一下,笑道:「哎,不是小阵平你说的要踩加速油门吗!」 「加速也不是这么加的啊!」 「好了好了……」 萩原看着自家捲毛猫也在炸毛边缘了,连忙把钥匙塞进他手心里,得了对面一拳,「放心啦,我们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了。」 「绝对——没有问题的!」 第14章 「最近这段时间没事还是少出来乱晃,就在你们警校待着啊,有教官看着好歹出不了大事。」 「嗯…是。」 「唉现在的犯罪分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嚣张!一会儿在警察医院安炸弹,还有敢在警视厅里面打人的!」 「听说那个受伤的警察也就跟你差不多大,怎么会有这种倒霉蛋哦……」 「嗯……」 「来来,小同学再吃个苹果不?」 「……」 几天后,警视厅。 考虑到野口聪只供出来了一个根本找不到人影的主谋和一个只有代号的虎鲸,成步堂薰手上的两个案子都在这几天陷入了停滞状态。 他就干脆趁最近好好休息了一下。 顺便一有机会就往警视厅跑找目暮十三喝茶唠嗑,打着问进度的名义试着能不能再多套一点虎鲸的信息出来。 这样多重复了一段时间以后,整个搜查一课都认识他了。 不过他今天来倒并不是为了案子,而是萩原研二在他们上次一起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把卡掉在了警视厅里,还隔了好久才发现这件事情。 然而一群查案子查得心力憔悴的刑警正愁没调剂,迅速以一种看「新鲜小羊羔」的慈爱眼神把他包围了起来,话题逐渐从案件漂移到了犯罪分子,再漂移到了隔壁课长的女儿的干姨妈楼下养的猫。 于是等萩原从楼下拿了卡回来,一推门就看见成步堂薰正被一群吃午饭的警察包围在中间,在一片叽叽喳喳里非常从容地翻着案宗。 只时不时回应两句周围的人,就把那些前辈哄得个个笑容满面。 「你还挺受欢迎的?」 萩原有些好笑地问道,和他一起并肩下楼,手里还拿着个对方给的苹果,「案子问得怎么样了?他们不会一直在拉着你闲聊吧?」 第29页 「听他们的语气像是差不多解决了,不然也不会有心情跟我聊猫的事情。」成步堂薰回答道。 他径直走进警视厅附近的车站入口,四周人潮汹涌,警视厅新选出的可爱吉祥物的图案铺天盖地贴满了车站。 萩原连忙几步追上去:「所以怎么说?抓到兇手了还是找到下一颗炸弹了?」 「是下一颗炸弹的预告信被破解了,这是我当时在医院现场找到的东西,没想到他们拖到现在才解决。」薰站在人流中等了一下,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这边。」 那力道不大,但是却恰到好处地将他从错误的方向牵了回来。 萩原紧跟在他身边踉跄几步,却一时间没想到该挣开对方的手,沉稳清晰的声音继续在他耳边响起: 「暗号破解以后的内容是——『蓝色三角罐』,被警视厅初步判断为和文物以及艺术相关的暗示。而且在调查后他们也正好发现,米花博物馆最近有一件新展品就是欧洲出土的蓝漆三角水壶。」 「所以警察现在都在米花博物馆……」萩原问道,站在月台边,一抬头看见面前的车厢「叮」地一声,向两侧缓缓开启。 「对,现在大部分的警力都被调去严防死守米花博物馆了。一边排查现在的内部情况,一边限制任何游客携带可疑物品进入,说是这样就可以保证安全。」 他们找了个位置坐下,封闭的车厢内开着轻微的冷气。 成步堂薰交叠起冰冷的手指,语气却忽然沉了下来:「但我还是觉得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萩原盯着他的侧脸:「阿薰,你觉得哪里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应该说是所有细节,哪里都不对劲。 首先,从动机上来说,犯人的目的是想要报復警察,因此在第一次的袭击中将炸弹安置在了警察医院,这是符合他的行为逻辑的。 但博物馆的出现,在这个行为逻辑下就显得非常奇怪。 博物馆和警察有什么紧密的联繫吗? 其次,从第一次对方的袭击手段上也能看出,这是个相当阴险的傢伙。他善于给被害人挖坑,并且乐于看到警察被自己耍得团转转。 而在之前的袭击中警视厅也正是中了他一招调虎离山。 要不是被选中的死者刚好是自己,再加上有松田阵平这个拆弹新星正好在那里闲逛,不然死伤可能会相当惨重! 「我在想,这个犯人他虽然没有撒谎,但他的谜题也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薰的声音轻轻地,像是在和身边的人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所以,任何人第一反应都能想到的答案,应该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蓝色三角……」 下一秒他的神色骤然变化! 萩原顺着他的视线和他一起怔怔地抬起头,两个人的目光在此时全都死锁在了列车墙壁的gg板,那个圆头圆脑略显滑稽的吉祥物上。 东京警视厅上个月刚刚投票选举出的临时吉祥物——逮捕君。 主色调为黄色和蓝色,遇见有人经过就会开始跳舞,而在头顶上正有着皇冠一样的蓝色三角头髮! 警视厅的吉祥物…警视厅附近车站开出的班车…… 两人的瞳孔骤然收缩! 成步堂薰迅速拿出手机:「喂,目暮警部!」 「哦,是雨宫啊,又怎么啦?」 目暮此时正在博物馆四周指挥戒严,戴着帽子穿着厚实的警服,整个人热得头晕脑胀: 「怎么了,你说那个炸弹案子?唉,都放心吧,我们现在已经……」 他的话音瞬间戛然而止。 紧接着的是震耳欲聋的怒吼:「你说什么——?!真正的蓝色三角罐子是那个吉祥物?!」 「对!」 成步堂薰「唰」地一把推开车厢门:「逮捕君是警视厅的吉祥物!而且主要宣传地点也是警视厅附近的车站!这远比把炸弹安置在博物馆里要更加符合他的犯罪逻辑!」 「快!排爆都给我上车!上车!」目暮瞬间炸了,「目标警视厅车站!快啊——!」 这个时候萩原忽然在他背后喊:「阿薰!这里!」 萩原面色凝重地蹲在一排座椅边,指向背后的缝隙: 只见漆黑的缝隙里,贴着一张白色的纸片。 上面一个熟悉的狰狞小丑正灿烂地对着他们微笑,而在旁边还用红色油漆笔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 ——「永别了」。 成步堂薰的心里忽然被巨大的不详预感吞没,他连忙向旁边张望…… 果不其然看见就在这节车厢里,一个和医院那时差不多年龄的小女孩正背着书包,定定地抱着一个和当时如出一辙的玩偶熊,站在车门边! 她非常小心地护着怀里的东西,好像是在找什么人,但半天没有找到的失望已经让她的表情显得有点委屈,这时候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正看着他的两个人—— 「大哥哥,我想问——」 她一动,萩原浑身冷汗唰地下来! 然而。 成步堂薰忽然伸手:「一二三木头人!」 在面对小孩子的时候,这个游戏指令显然是为了让他们同时避免知情和危险的最佳选择。 小女孩立刻定住了,略微惊讶地睁大眼瞳看着眼前的陌生哥哥,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和自己玩游戏。 第30页 但长期和小伙伴一起的游玩经歷依然使得她在听见这个指令的时候条件反射地不敢动,只能看着那个哥哥一点点向她走近,在她面前蹲下。 萩原瞬间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了!苍白煞白,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阿薰你……」 【卧槽,卧槽又来!!马自达的气还没消hagi这里又开始了……】 【啊啊啊啊啊别过去啊薰酱!!!】 【怎么又是雨宫沖在第一个?他真的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是不是?!】 【不行了我害怕……薰是不是完全没有自我保护的意识啊天啊,正常人真的要被他玩出心脏病了x.】 【所以他到底是经歷了什么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救救他啊hagi呜呜呜!!!】 但成步堂薰置若罔闻,只和缓地对女孩说道:「来,这个里面有个很贵的东西,一定小心地把它给我好吗?」 「我也知道啊。」女孩子眨巴眼睛:「但是,那个叔叔说要把这个交给警察才行。」 「但是警察现在都还没有下班呀,怎么会现在在车上,对不对?」 薰哄着她,看着对方在他这句话以后确实露出了动摇的神色,「你也总是要回家的,不能一直在车上等人的啊。」 「是哦。」她嘟起软软的小脸,「我还有两站就到家了,到时候不管如何都要下车的嘛。」 还有两站……刚刚好是警察厅的方向! 犯人就是计划着让这辆列车在警察厅附近爆炸! 最后她终于服了软:「那还是给你想办法吧……哥哥要完成任务哦。」 「萩原同学!」 一接过玩偶熊成步堂薰立刻大喊!而萩原研二也早有准备,工具早已经在手里,迅速蹲下在他面前。 「我突然,有点理解小阵平了啊……」 他的嘴角颤抖着,眸光却没有丝毫分神地锁紧在那颗炸弹上,喃喃道,「你还真是……」 「毕竟现在只有我们两个,总不能让你来拿吧。」 与他不同,成步堂薰的笑容干净放松,「没事的。我不管如何,都百分之一百地相信你啊。」 「相信……」萩原的表情几乎称得上苦笑。 就凭我们认识的这一小段时间,就能把命交出去吗? 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但现在实在也没有时间再给他犹豫了,萩原一咬牙打开那个玩偶的后背—— 轰——! 熊玩偶毫无徵兆地突然发出巨响!然而出现的并不是爆炸的火光,而是一串礼花似的彩带,纷纷扬扬地从里面向上喷了满天。 玩偶的后背里安静地躺着另一张纸片,几乎能从字里行间看出兇手兴奋的语气: ——「傻瓜!不在这里!」 两人对视一眼,顺着礼花飘落的方向,忽然同时向上看。 「车顶!」 这节车厢里通往车顶的盖子也正好在罪犯的死亡宣告纸条上方,几乎明示了这个推测的正确性。成步堂薰正踩着椅子想往上爬,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等一下。」 萩原将他拽下来,自己站上去,推开了顶上那扇窄门,「你到这里就可以了,后面是我的工作了。」 「你不是说相信我的吗?」他回头,尽力对着成步堂薰露出一个和他刚刚安抚自己时一样的微笑。 「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就好,我很快就处理完下来。」 说完他双臂一个用力,在一车厢人惊恐和疑惑的注视中将自己撑上了车顶。 而就在他的身影消失在天花板上以后,成步堂薰一回头,忽然瞥见人群中有一个低低戴着贝雷帽的人动了一下,借着人群的掩藏,就想往门口挤—— 他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去,对方立刻加速! 「站住!」 可那个男人充耳不闻,只顾拼命地向前狂奔逃窜,沿途撞翻了不知道多少人。一时间尖叫,踩踏,不停摔倒的人在车厢里乱成一锅煳粥。 快!快! 他想着,虽然炸弹被这两个不知道哪来的死小子发现了,但是只要他们控制住车长,那这趟车依然…… 「……在打驾驶室的主意?」 忽然间,一片尖锐锋利的刀片飞驰而来「咔」地钉进了他面前的玻璃门! 几乎只差那么几厘米,他就要一头撞在这把刀上血溅当场。 他赶紧踉跄往后退几步,正看见一个平静的身影向他走来,袖口略微向下一倾斜,又一片银光闪闪的刀片就再次落进了他的手里。 那个人抬起头,微笑着看向他。 「你……」 然而没等他反应,对方的身影已经闪电般逼近到了他的面前。 男人只听见耳边一阵劲风颳过,随即便是一阵身体腾空天旋地转——他被一腿直接飞踹在胸口,然后勐地撞在墙壁上! 「撤退!」 男人勐地尖叫出声,像是在向什么人发送信号。 成步堂薰余光瞥见前方的车厢里再次传来骚动,他于是手里银光一闪—— 「抱歉啊。」 没等对方惨叫出声,那柄刀片已经直直钉进了男人的衣领外侧,将他整个人和墙壁钉成了一体,只要略一挣扎就会割到脖颈,只有不动能保命。 「都往后车厢走,把门锁好!不要出来!」 第31页 成步堂薰对着匆匆逃命的人群喊道,听见一扇又一扇车厢关闭的声音,迅速再次追着前面那个亡命逃犯跑进了头部车厢。 【草,薰酱,一款一边揍着别人还要说抱歉的神奇生物……】 【完美融礼貌和暴力于一体hhh】 【算了算了这人差点害死这么多普通人好吗!!雨宫给我多揍两拳!上啊!】 【这就是警校格斗垫底的水平吗……】 【好帅呜呜呜我也想这么帅气地打架!这都垫底那我算什么x.】 【嘶,所以雨宫是在故意隐瞒自己的真实实力吗?】 【他隐不隐藏现在都为了救人暴露了啊……之后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而与此同时。 车顶上的萩原研二也进行到了拆除作业的最后步骤。 这个炸弹安置的实际位置距离他爬上来的位置有着相当一段距离,死亡预告在中段车厢,而炸弹却在车头。 但所幸结构还是上次那个,松田在回来以后和他闲聊的时候说起过,因此他很快就找到了方向。 他剪断最后一根线,在上面的倒计时消失后终于长长唿出一口气。 这样就安全了。 他看了看前方不远处似乎有一个隧道,行驶中的车顶本来就极其危险,隧道高度也大概不够他趴在顶上,于是便打开了向下的通道。 ……不知道自己已经半只脚踏进了死神的领域中。 下面的另外一个计划败露的炸弹同伙正死咬着牙,站在头部车厢中,挡住面部的帽檐下,愤怒的双眼赤红。 一柄黑漆漆的手枪正握在他的手心里。 他向上抬起,瞄准了那个打开的通道口。 五……四…… 三…… 二…… 下地狱吧—— 「别下来研二!」 然而就在最后一刻! 哔——— 外面骤然传来警察喊停车的尖锐哨音,没等任何人来得及反应,驾驶室里察觉到一切早就濒临崩溃的车长终于踩下了剎车! 一时间整辆列车在提前被清除好的轨道上拉出刺耳的鸣音,车厢勐烈摇晃天旋地转。 萩原一下被从天花板上甩进了车厢内,整个人如同掉进了漩涡中,失重的感觉让他只能徒劳地挣扎着,但却依然断线的风筝一般被摔了出去。 在模煳的视野中,他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人用力推开了他的身体…… 后脑勐地撞上墙壁! 下一瞬间,枪声暴雷般炸响: 砰————— 第15章 砰——! 巨响轰然爆发。 萩原研二一时间只听得见嗡嗡的蜂鸣,剧烈摇晃的车厢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被摔到了哪里,头勐地一下在墙上撞出车祸般麻木的剧痛。 车厢里死一般的安静,一丝声响也听不见。 几秒…… 也可能是足足几分钟后,他才缓缓地恢復了思考能力。 空气里似乎瀰漫着浓重的铁锈的味道。 仿佛是河滩漫上的潮水,湿润,滑腻的感觉正在气息中慢慢地蔓延……逐渐扩大开来……形成一汪散发着血味的…… 萩原的神智回笼,剎那间勐地意识到了什么! 「……阿薰?」 他的声音几乎在发颤。 终于艰难地,一点点地向身侧转头—— ……一具绵软的躯体正倒在他旁边,凌乱的黑髮垂下来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孔。 青年干净的白衬衫在此时正逐渐地被一股惊心动魄的鲜红浸透,子弹击中了他的胸膛。 那些刺目的,残忍的颜色一刻不停地自他的胸前汩汩涌出来,再一点一点地流淌开,而萩原几乎是下意识地将人一把抱了起来! 针扎般的眩晕勐地袭击了他—— 「振作一点!阿薰!」 「雨宫薰!」 萩原拍着对方的脸侧,然而那个如同断线木偶一般倒在地上的人已经再也不会回答他了。 他死咬着牙想去压住对方的伤口,可只是彻底的徒劳,滚烫的血浆依然抑制不住地流沙般从指缝间溢出,将两个人的衣服全都染上了血红。 「不要睡……千万不要睡!拜託你——」 「听得见我说话吗!」 萩原大声喊着他的名字,试图激起他的任何一丝反应。 但青年依然只仿佛一丝痛觉都没有地倚靠在他的肩膀上,左手保持着在最后一刻推开时攥在他衣服上的姿势。 眼睫安静地向下垂着,仿佛只是橱窗里被珊瑚红点缀着的人偶。 不行了,不行了…… 萩原全身血液冰冷,无法思考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断撞击着他的神经: 他快死了。 耳边警笛嘈杂,萩原研二强忍着全身的疼痛抱起那具破碎的躯体哐地撞开门: 「救护车——!」 …… 世界仿佛都在远去,被击中的一瞬间的麻木很快就演变成了灼烧一样的剧痛。 成步堂薰眼前一片黑暗,他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光,只感觉到自己似乎在摇晃。 「伤者血压降至54…52……」 「脉搏呢?」 「现在是130每分,血氧快要跌破80了。」 思绪模煳不清,他像是坠入了海底,黑暗铺天盖地降临下来吞噬了一切…… 第32页 最后,意识断电一般熄灭了下去—— 他恍惚间像是回到了某个地方,躺在一片静谧的血海里,两具女性的尸体倒在他身侧。血红从她们身下渗出,仿佛永远无穷无尽似地,铺成了一条向下的道路。 他站起来向前走,一步一步安静地走过她们身边,平稳踏过脚下的血海。 而在道路前方的是一扇紧闭着的实木大门,金色的天秤标志悬于顶端,他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把推开—— 法庭陈设肃穆庄严。 六岁的男孩站在听审席上向前伸着手,他甚至没有栏杆高,可依然像在努力喊着什么,小小的声线几乎变成尖锐的哭音。 审判长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有些犹豫地问了问句什么。 一时间四周骤然陷入了安静,整个庭审中所有的惊异目光,几乎在此时全都聚焦在了法庭中央被告席中的那个男人身上。 但那个男人的表情却依然没什么变化,胸口的检察官徽章迎着吊灯熠熠闪光,只非常平静地拒绝道: 「我对死刑判决没有异议。」 他伫立在那个牢笼一般的位置,唇边反倒在这时露出了一丝解脱一般的笑意。他明明听见身后有人在不断叫他,但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再回头看过一眼。 「……为她报仇的心愿已经完成了。」 「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 审判长惋惜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手中审判槌砸下—— 「爸爸——!」 外面的血海冲破大门涌了进来。 他站在原地被卷进了漩涡中,无数只手从里面伸出来拽着他向下,撕扯着他想把他拖进黑暗里,全身的伤口一个一个被划开,溺水一般的窒息随着液体灌进口鼻掐住他的咽喉。 ——「心脏电击准备,充电压300。」 ——「完毕。」 梦境里的一切窒息感忽然消失了。 有人正在走近,脚步匆匆。 一只穿着蓝色西装的手突然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 随后,勐地将他一把拖出了水面! 「唔……咳!」 病房里突然响起声音,仪器的屏幕上线条节律性地弹跳了起来。 四周轰然爆发出欢唿! 好吵。 他想着。 那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只有一个人在,嘈杂的脚步混合着说话声在他耳边炸开,嗡嗡地像是有一千只蜜蜂在叫。混乱中有人拽住了他的胳膊,有人在按他的肩膀,还有人在喊着不要动他快叫医生! 然而一具身躯忽然环抱住了他,双臂紧紧搂住他的后背,温热的液体打湿了他的衣领。 成步堂薰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搭在对方的肩膀上。 【卧槽!!医学奇蹟!!!】 【薰酱回来了回来了!算73还有点良心啊啊啊啊啊】 【捏妈,吓死人了救命,昏迷这么多天还以为以后就植物人了】 【我也以为雨宫要退场白月光了来着(抹泪】 【他现在退场虽然不用扫墓但是警校组多个植物人同期……也可以多来看看(沧桑】 【感觉hagi都要被他吓死了,如果真的这么失去他估计以后都有阴影吧……】 【是啊,毕竟是为了救自己才x.(窒息.jpg)】 【雨宫是天使!!敢就这么死了我立刻寄刀片!!!】 【薰酱欢迎回来呜呜呜呜呜呜】 【欢迎回来!!!】 一周后。 警视厅吉祥物爆炸枪击案在发生后迅速占据了各大报纸的头条。 然而,这毕竟是就这么发生在人流密集的大庭广众之下的案件,目击者无数。 警视厅压也压不住,门都快要被记者挤爆了,混乱之中搜查一课能做的只有保护受害者和犯人的基本信息,然后再一起被拖去给警视总监骂得狗血淋头。 不过也托这最后一案的福,所有嫌疑人全被当场抓获,案件从调查阶段直接飞跃到了后续的收尾和审讯。 困扰警视厅多日的炸弹案终于宣告结束。 「可以,真的可以啊……你们这群小子。」 鬼冢八藏的表情活像是从阴间爬出来的,抬手把报纸砸在病床上,破口大骂: 「白痴!一群白痴!全都活腻歪了是吧!」 「拖着杀人犯一起死很好玩是不是!啊?!查个案子查到手术室里去了,早点死我能给你们墓镶个金边是不是?」 整个病房静如鹌鹑。 鬼冢气得发昏,天知道他那天看到新闻,刚想准备打个电话恭喜一下目暮他们搜查一课顺利拿下大案,顺便关心一下伤者情况。 ……结果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来! 鬼冢八藏当场懵了。 他是怎么也没想懂,一般这种鸡飞狗跳上房揭瓦的事情不是一般都是松田阵平在干吗,时不时加一个降谷零。 但这次怎么是萩原研二和雨宫薰这俩平常特别听话的,难道真的只是「意外遇到」? 他满肚子火没地方发,等到雨宫身体恢復一点了终于忍不住了,直接一路杀到病房,正好逮住几个躲在医院摸鱼的。 他一手指着成步堂薰:「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运气背就赶紧去庙里烧根香!天天不是这里受伤就是那里被打的你入职打算活几年啊——?!」 成步堂薰还在小口吃着水果,垂着睫毛没吭声。 第33页 鬼冢转向指着旁边椅子上坐着的萩原:「你也是!检讨两千字一个都别想少!」 「天天沾花惹草这里跑那里窜,天上有你地上也有你!这下终于出事了吧!真是一天天的……」 萩原也没说话。 鬼冢越说自己越生气,骂完了两个涉事人口气还在上头,一挥手又正好指到旁边站着的松田阵平,顺口骂:「你……」 松田:? 鬼冢终于想到了:「那辆附近停的车是你的!给我开回家去不准再拿过来——!」 松田:????? 门口正提着慰问品的降谷零带着诸伏景光和班长踏进房门的脚步瞬间顿住了,三个人齐刷刷地贴着墙往旁边一缩,大气不敢出。 等到鬼冢发泄完怒火转身出门以后,他们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进来吧,教官走啦。」 成步堂薰看着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好笑,放松地靠在床头,「他已经骂够了,不会祸害到你们头上的。」 「咳……没,没有。」降谷零还在保持自己最后的风度,「我们只是以为你们在谈什么重要事情,不好打扰而已。」 松田莫名其妙地被骂了一顿,此时郁闷地蹲墙角,声音几乎是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家谈重要事情谈得把房顶都掀了是吧?」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里碰撞,简直擦出一阵激烈火花。 金毛混蛋你带着这么多人居然不进来分担火力我看错你了! 松田咬牙切齿。 你谁啊?我为什么要进来当这个冤大头啊! 降谷零用力瞪了回去。 然而一个人忽然在这个时候站起了身,完全没有理会他们两个又快要打起来的气氛。 萩原研二没什么表情,只简单调整了一下架子上输液的速率,说:「快要输完了,我去找医生来换药。」 「啊,谢谢。」 他们看着萩原一语不发地绕过床边转身出去,静得简直和所有人格格不入,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外。 「……」 「他怎么了?」诸伏景光皱眉,「……感觉有点奇怪。」 他们是看到鬼冢在教室里公然发火以后才知道萩原和雨宫出事了的,而在案件相关细节,对方却怎么也不愿意告诉他们。 所以他们所知道的就只有萩原虽然拆除了炸弹,但是雨宫却在车厢中和犯人搏斗中了枪。 但这也不会导致萩原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啊? 安静得简直他们都有点不习惯了。 松田抿了下唇,大脑飞速思考着应该怎么瞒下。 毕竟萩原就是导致雨宫受伤的直接原因这件事,对他本人的伤害还是有点大。 鬼冢不想告诉其他人案件细节也主要是出于保护萩原的考虑。 他那天接到电话,在巨大的震惊中火速赶到医院的时候,也是亲眼看见了对方那种几乎惨白如纸的状态。 青年半身都是血,雕塑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墙边,苍白得像是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再重提这件事是对他的二次伤害。 然而此时,他却听见身边的人开口道: 「应该是被我吓到了吧。」 成步堂薰也有意瞒下了细节,只笑着说道,「我也没想到对方手上居然有枪,要不是萩原同学及时赶到,可能还会更危险啊。」 他说完,趁着对面也正在讨论的空档低头看了眼松田。 记住了,别说错了啊。 「……」 松田一手托着脸,木着脸回瞪他。 现在要我给你保密,那你之前鸽我的事情怎么说? 说好的明天见? 结果和我的幼驯染开了我的车跑出去查案子? 现在终于想起我了? 然而,成步堂薰忽然眼带拜託地对他眨了下。 视线里青年好看的眼睛弯起来,微笑里透着些微的希冀,眼眸中柔软的光闪烁一瞬。 「……」 松田虽然对他这种一个人就决定一切的行为不太满意,可在这时也只能无奈地对他挑了下眉。 降谷零瞥了他们一眼,把花束放在床头:「雨宫,你恢復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回去上课?」 「医生说如果恢復得好的话大概是三周的样子。」 薰回答道,有些抱歉地笑了一下,「那枪打得有点危险,好像给手术的医生添了不少麻烦,恢復期之后我可能也有一段时间没办法跟你们一起训练,不好意思啊。」 【这叫有点危险吗???差一点打中心脏你很勇嘛宝贝??】 【不行,我感觉雨宫这个思维真的不太行,他为什么老是把别人放在第一位?】 【多关注一点自己啊!!伤成这也不训练就不训练了嘛,再流血看见真的心疼死】 【零零都不说话了哈哈哈哈哈】 【零:本来想套话的,结果这天没法聊了。】 系统在这个时候终于也上线了。 小东西悄悄地从一边飘过来贴贴他,两只眼睛被吓成了水汪汪的荷包蛋: 【宿主呜呜呜……】 系统趴在他的肩膀上:【你在干什么啊那么危险!!!我还以为我们就这样要结束了呜呜呜呜呜,你接下来的任务怎么办啊要在医院里躺这么久!】 【「哭什么?】 成步堂薰瞥它一眼,向虚拟面板中的一个位置抬了下下巴,【「你看看人气值?」】 第34页 【人气值:24%】 系统:!!! 【「在危险中救下主角会产生的好感,可比我慢慢做日常任务快多了。」】 成步堂薰的唇角微微翘了一瞬,说:【「这次唯一的是没想到那辆车会突然剎住,不然应该只打在肩膀上的,下次还得调整一下。」】 系统:…… 「话说那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警视厅审完没有?」 松田随口道,他对这个害他的朋友受伤的案子已经没多少耐心了,「犯人一直选中女孩作为载体之一,并实施面向警察的,目标非常清晰啊」 成步堂薰咽下一口苹果,「应该是以前对于女孩,以及警察有过特殊经歷吧。」 「像是……执着地要进行什么復仇一样。」 他话音刚落,余光却忽然瞥见窗边的诸伏景光明显顿了一下。 第16章 诸伏景光停顿的幅度很小,可落在成步堂薰的眼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但对方只用了几秒就回復了平常的神色。 于是他也把视线不着痕迹地挪了回来,继续说道:「而且这群犯人不仅仅认为警察是有罪的,他们甚至也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可能在某种意义上,他们认为自己也有责任。」 「不然我和萩原同学也不会在那辆被安了炸弹的列车上见到他们了,他们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要让自己活下来。」 「亡命之徒。」 松田阵平简单评价道,手指敲在床头柜上,「既然如此,那我还有一个问题。」 「虽然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在这起案件中一共出现了三个主要群体——犯人,警察,以及女孩。而且刚刚分析了犯人觉得自己和警察都是有罪的。」 「那女孩呢……?女孩在这里到底是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这就是这起案件在行为逻辑上来说最奇怪的地方。 一般来说,如果想要借女孩的手将通向死亡的炸弹送出去,那肯定是想要把这看作女孩对警察的报復,说明应该是警察做过什么对不起女孩的事情。 然而,事实上在本次案件中使用的是装有水银平衡的炸弹! 也就是说,作为「处刑者」的女孩本身也一直处于危险之中,随时可能一起被「惩罚」死亡。 难道女孩本身也是有罪的吗? 那这不就和之前想让无辜女孩报復警察的想法冲突了吗? 「当然是因为……在犯人的眼里,『女孩』所指的不止一人,所以可以既有罪又无罪。」 他看见成步堂薰只缓缓闭上了眼睛,嘆了口气:「注意细节,阵平。」 「我问你,这次案件里一共出现了几个女孩?」 「一,二……」 松田恍然大悟! 「犯人曾经经歷过的事情中其实应该是有两个女孩同时存在的!一个有罪,一个无罪!」 「所以他既想找女孩来做『处刑者』,但又不在乎她们死亡!」 旁边的降谷零在这个时候终于开口了:「动机差不多就是这样。」 「恭喜,你们猜对了。」 厉害啊雨宫,怎么想到的? 降谷零悄无声息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垂下头去,翻着手机从里面调出一份结案报告的局部截图。 他把图片放到他们之间:「我从鬼冢教官那边大概打听了一下最后的审讯结果。背后的故事是这样的——」 「这些犯人在大约七年前本来都是同一个片区里活跃的小混混,没钱也没工作,后来觉得这样生活不下去了就开始聚在一起,共同创办了一家格斗道馆,想凭藉他们唯一的打架功夫混口饭吃。」 「但结果也很明显——他们的格斗方法不成体系,也不懂该如何经营,再加上附近的居民也知道他们以前的劣迹,所以几乎面临倒闭。生活并没有因为他们想要改邪归正的想法而好起来。」 窗边的景光小声问:「后来呢?」 降谷零说:「后来,他们遇到了一个在门口摆摊的小老闆的女儿。」 「这个女孩子非常阳光,也不介意他们的坏脾气,算是唯一愿意对他们露出微笑的人,经常从自家摊位上拿点吃的喝的送给他们,一来二去大家就熟了。」 「但很不凑巧的是,这个女孩刚好和附近另一户开公司的有钱人家的孩子长得非常相似。因此在某一天,被当成那个大小姐误绑架了。而警察在最初以为是大小姐被绑架的时候调查得非常积极,然而,在他们发现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被误绑之后……」 一直静静地听着的伊达航忽然在这时摇了摇头。 「是……警察就这么开始放松了。」降谷零说道。 「他们中有人正好想扶持自己的亲信立功。于是换了个刚上任不久的新手警官担当专案组总指挥,并由于经验不足,而和绑匪交涉失败,导致女孩最后死在了不知道哪条阴沟里,尸体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因此在犯人看来,大小姐有罪,阳光女孩无罪。」 「腐朽的警察有罪,而他们这些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的人……也有罪。」 病房里骤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像是在为这场多重意外导致的惨剧默哀。 【怎么又是这种犯罪者总有苦衷真的窒息……】 第35页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反面吧x.】 【受不了,但是别人也是无辜的啊!薰酱也是无辜的啊!难道薰酱和hagi就活该陷入危险吗】 【唉……每次结案都这样】 降谷零灰紫色的眼睛静静地定在那份结案报告上。 像是能从中看见鬼冢教官向他描述的,犯人崩溃的场面。 那几个男人咆哮着痛斥警察的无用和罪行,几乎声嘶力竭地吼着:警察烂透了!这个社会烂透了! ——炸弹又如何? ——没有什么公平正义,所有人都活该下地狱! ——让你们都下去陪她就是我们的復仇! 哐啷——— 诸伏景光手里的杯子一下砸在地上,水翻了伊达航一身。 他几秒后回过神来,连忙边给班长道着歉边蹲下去收拾,两个人蹲在地上传出窸窸簌簌的动静。 成步堂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了。 看起来确实如同论坛所说,警校组主角团个个的背景都并非那么单纯。 即使是平时太阳一样温柔的诸伏景光,也两次对一个除了有点闹腾以外平平无奇的案件起了剧烈的反应。 是什么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成步堂薰边想着,边抬头瞥了一眼自己的人气值—— 嗯……看来又可以续个航了。 …… 「那个,能请问一件事吗?」 「怎么了?」 萩原研二正跟着医生一起给他换了瓶吊水,针头重新刺进青年细瘦的手背。 然而成步堂薰却仿佛没有痛感一样,甚至还在这时候抬起头来问他:「萩原同学和景光熟悉吗?」 「叫我研二就可以了。」 医生走了以后,萩原关上门在他旁边坐下,「我大概了解他一些事情,不过你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薰于是大概跟他复述了一遍之前病房里发生的事情,并着重强调了景光的两次异常反应。 「触发他反应的关键词应该是『女孩』和『復仇』。」 成步堂薰最后总结道,「他是不是也有什么和这两个关键词有关的特殊经歷?」 「……非要说的话,我其实是知道一些的。」 萩原慢慢地抬起头,注视着他的眼睛,只说:「但是现在,我希望你能好好休息,阿薰。」 话音刚落,他第一次在对方脸上看见了微微诧异的表情。 他的目光扫过雨宫薰半靠在床头的身形。 青年的脸色依然是重伤未愈缺乏血气的白,宽大的病服松松拢在他身上,却因为瘦削的肩膀而滑下一截,清晰的锁骨衬得他整个人更加单薄。 他知道现在对于雨宫来说,任何事情都没有恢復身体重要。 萩原这段时间其实也一直没怎么休息。 自从那个人从手术室里出来以后他就进入了日夜连轴转的状态。 雨宫昏迷了整整三天,生命体徵一度跌至谷底,现在回忆起来他都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他睡不着,也吃不下东西,就这么留在医院里。虽然其他人有时会来替他,松田更是看出他状态极差,甚至强硬地把他按倒要求他立刻睡觉,但是…… 但是他只要一闭上眼睛,似乎就要回到那个车厢里。 列车上最后几秒眩晕而混乱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走马灯般不停闪烁。 他如同幼年打碎了花瓶时一样不知所措,恐惧瀰漫上来,拼命地想要堵住那个缺口似乎这样就能让一切恢復正常。 但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血洞依然如同一朵在那个人胸前灿烂盛放的地狱之花,一点点地吞噬掉他的生命…… 自己的失误差一点就彻底毁掉了他的未来。 「有什么事情都之后再说,你好好恢復,不要留下任何后遗症。」萩原继续对他说道。 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神色其实也几乎是压抑到极致后回弹的苍白,整个情绪都飘离在他的灵魂外,连语气都很生硬: 「医生说了你的体质太差,再乱跑后续情况很难预……」 成步堂薰听着他一反常态的阴沉絮叨,莫名感觉中了一枪的明明是自己,但变得奇怪的却是别人。 ……怎么回事? 他虽然没有完全想明白这之间的逻辑,但他知道如果萩原再这样下去,估计论坛舆论就要跑偏到他迫害萩原了。 到时候得不偿失啊。 得想想办法让他恢復正常才行。 「研二。」 于是,成步堂薰忽然叫住了他,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嘴角。 「啊……不好意思,我脸上有东西吗?」 萩原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地去摸自己的脸,从下向上拉到嘴角,「是这里吗——」 忽然间他反应过来了什么。 他从自己手指滑动的曲线,感受到了一个微笑的弧度。 萩原看着对方,这才从那对镜子似地清澈眼眸的倒映里看清了自己这几天苦大仇深的表情,嘴角无意识下拉的模样,一下子怔住了。 然而那个人面对他这样的表情,依然笑了起来。 「我能见见以前的萩原研二同学吗?」 他听见对方带着些轻快上翘的尾调的笑声,像是破开乌云的一道光。 萩原一瞬间感受到一种卸下重担的轻松,许久不见的感情正从压抑了太久的心底涌上来,上扬的嘴角终于出现了许久不见的弧度。 第36页 他们垂下头去一起笑了起来。 然而借着手背的遮掩,薰的嘴角不知什么时候无声地变回了平直。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好可爱啊两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猫猫贴贴!!!】 【雨宫乖巧猫猫眼神看着你谁能对他发火啊啊啊】 【什么乖巧猫猫!!是不顾自己安全的坏猫猫呜呜呜,要被我狠狠rua哭的!】 【不过hagi也终于笑出来了!好耶!本来都担心他以后有阴影的hhh】 【薰酱真的是天使呜呜呜】 【笑死,那个中枪的比围观的还淡定,已经不知道该说是乐观还是什么了……】 【越来越想知道雨宫到底是怎么长大的了……】 午夜时分。 一处偏僻昏暗的小屋正响起激烈的骂声,灯光摇晃,映出里面一个矮胖的影子。 「你们条子到底怎么干活的!」 「老子说要现在离开日本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 代号虎鲸的黑市贩子一肩膀夹着手机,一边正在慌张地将自己的东西拼命塞进行李箱。 他忽然听见那边似乎又说了句什么,直接吼道:「呸,什么安全!就是你们在出卖我!」 「不是你们说只要我听从你们的命令就保障我的安全吗!但是现在我明确告诉你们那个魔鬼马上就要来了!他就要来了!」 虎鲸气喘吁吁,豆大的汗抑制不住地从他的额头落下来沾满整个脸庞。 对面似乎在安抚他什么,慢慢地,他的表情才逐渐冷静了些许,咬牙道:「好…好,我相信你们会给我安排车和路线……我最后相信你们一次!」 「但我也告诉你们,只要我死了……那个组织的情报你们一分也别想拿到!」 说完他直接掐了电话。 虎鲸虚脱似地倒在警方安全屋破旧的沙发上。 此时,他的脑海里诅咒似地迴荡着线人给他的最后一通联络电话。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说话,我也要自保了。」 「你给我听好,你直接下线对接的那个买家野口聪目前被条子扣了,八成把你供出来了。」 「而且他还说!他好像在那堆警察里面……感觉到了那个组织的人的气息!」 然而。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琴酒在黑暗中缓缓地了睁开眼睛,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般,视线自上而下缓缓扫过。 「伏特加。」他忽然开口。 驾驶座上的人转过身:「在!大哥。」 「时间差不多了,老鼠也出洞了。」 琴酒冷笑,手里的菸灰簌簌落下,说:「联繫格兰利威,让他立刻来见我——」 「游戏该结束了。」 第17章 几天后。 东京的夜晚下了场小雨。 一名年纪不大的侍者正站在酒吧门口打了个寒颤。 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内里嘈杂密集的人声,就被与外界水汽迷濛的沉静划分开来。 金黄水晶吊灯璀璨的光线反射在水泥地面上,在一圈圈的小雨涟漪中荡漾扩散,像是深潭里的一颗星。 然而就在他抬起头的时候,忽然看见前方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柄黑伞。 伞缘微微抬起—— 只见来人一身笔挺风衣,精緻的白色半面面具覆在他的面孔上,掩藏住了具体容貌。 但仍然可以看见他的皮肤白皙而身材修长,经过他身侧的时候缓缓顿住了脚步。 没等侍者开口,一张镀银的卡片忽地出现在了他的指间。 上面用英文花体写着:glenlivet。 如同五雷轰顶—— 侍者的脑子骤然清醒了! 不需要任何言语,他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可怖,连忙一个箭步为来人推开门。 随后深鞠着躬,目送着那个黑色的身影慢慢踏入辉煌的大厅中。 殊不知那个背影已经被截在了漫画扉页上,白光和黑衣形成鲜明对比。 系统提示:【漫画已更新:《格兰利威疑云》】 【来了来了!蹲前排!】 【草草草所以这才是真正的格兰利威???到底是谁!】 【不行,看不出来,这个风吹起风衣的画面太宽了!只能看出是个男的然后不矮然后无了呜呜呜】 【话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真正的格兰利威刚刚才出场……大家之前猜的都是错的……】 【嘶…不要讲鬼故事啊我的股票全绿了啊呜呜呜!!!】 【话说这个场景,格兰利威是要来见谁吗?】 …… 成步堂薰接到琴酒的会面任务其实是几天前的事情了。 内容很简单,一如既往的一行字风格,让他在指定的时间指定的地点来与他会面,部署下一步收网行动的具体安排。 琴酒要收网抓虎鲸是薰意料之中的事,他也猜到对方肯定要和他联络。 唯一的问题是他的身体恢復情况目前依然不算特别好。 但此时接到命令也只有嘆了口气起来,盘算着该怎么脱身。 不然敢翘任务的话,按琴酒的个性,估计能直接开着他心爱的鱼鹰飞到他窗户前把他突突了…… 他最后选择了在任务当天的时候,给夜晚看护他的护士水杯里下了点安眠药,然后再从二楼的窗户翻了出去。 第37页 至少保证在自己回来之前,不会有人发现他消失了。 此时成步堂薰正一身黑衣,戴着变声器和面具混进了琴酒指定的酒吧。 而根据那个侍者的反应判断,对方对于组织的活动应该是知情的。 他大步迈进去,只见整间酒吧的穹顶高而宽阔,巨大的水晶灯悬挂其上,和着天穹上的玻璃彩窗散发出刺目的光泽。 无数穿着靓丽的男男女女正举着酒杯碰撞喝彩,纸醉金迷人声喧譁。 他于是背着人流匆匆向里走,脑海里清醒而唯一地记着琴酒给他指定的那个地方。 二楼靠边,顺数第三个位置。 那是个视野可以从上往下俯视整间酒吧的位置,下方是舞池,悠扬的古典乐调透过音响升腾而上。 然而,就在视线触碰到那侧之时—— 成步堂薰骤然停住了脚步。 一杯酒正被提前摆放在了他的位置上,碧绿的液体在灯光下闪烁。 vermouth。 他脑海里瞬间警铃大作,手迅速压在了后腰的枪上,果不其然下一秒—— 一颗子弹自下而上飞驰而来,酒杯应声碎裂! 底楼的舞池边缘,人群中的金髮女人正缓缓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贝尔摩德精緻美丽的容颜如同掀开帷幕一般,慢慢地暴露在灯光下,红唇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 她无声地做着口型: queen。 然而变故陡生! 砰!砰—— 只听几声轰然炸响,顶上悬挂着的香槟塔忽然勐地碎裂开! 璀璨的酒水带着白沫一起沖向天花板,形成一道喷泉般的瀑布水幕,再哗啦啦地冲过下方花篮中的玫瑰,金流般倾泻下来。 一时间整个酒吧都轰动了,人群推搡着涌向中心,刺耳的欢唿和纵情尖叫响彻云霄。 视线被遮蔽,贝尔摩德的手慢慢收回了枪。 但成步堂薰没有丝毫犹疑,继续冷静迅速地拔枪点射! 爆响中水幕持续扩大……尖叫扩大……升腾起的酒香编织成一个醒不来的幻梦。人们似乎看不见子弹一般放声大笑,盛景下群魔乱舞的人们陶醉的欢唿震耳欲聋几乎要掀翻屋顶,碎玻璃随着酒液流星似地飞溅! 聪明的小子。 贝尔摩德被人群推来挤去的几乎要站不住,但她也很快反应过来,钻石般的蓝瞳眯起一瞬。 抬手一枪打爆了吊钩! 轰隆—— 霎时间所有香槟连着花篮和水晶灯一起轰然砸下! 如同退潮一般,一时间视野骤然变得清晰起来。 在飞舞盘旋的玫瑰和香槟的金流中,她向上仰起头—— 只见那个年轻人修长英挺的身形,正静静地伫立于人群之上。 面具遮挡住了他的大部分相貌,只露出白皙光洁的下半张脸和尖俏的下颌,在绚烂的灯光下被镀上一层玉一样的色泽。 然而他阴影中的眼神始终锋锐清醒,微微笑着,修长的手指扣下扳机—— 同时两声巨响! 子弹精准地打爆了她身后架子上的一瓶鸡尾酒酒,顷刻间瑰丽颜色的水花四溅。 像是为刚刚的演出谢幕的礼花。 不错…… 果然很不错…… 无论是枪法,身手,还是反应能力—— 贝尔摩德收起了手枪,轻轻鼓起了掌,踩着纤细高跟的双腿优雅向前迈进: 「你很不错,格兰利威——」 本来还想让外面埋伏着的卡尔瓦多斯再稍微试试他的,但现在看来,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 【草……是格兰!贝姐盖章了这个是真的格兰利威啊啊啊啊】 【我靠帅哥美女打得好激烈我的眼睛治癒了】 【新角色!新角色!!又狠又聪明又帅什么酷哥我疯狂嘶哈嘶哈】 【啊那之前的三选一不是基本全排除了???都没有这个款的杀伐果断的狠人啊】 【抛售股票(痛苦面具.jpg)】 【我都好怕他手一抖真给贝姐打着了……话说他俩为什么在打架啊】 【对不起啊雨宫老婆,格兰利威太帅了我爬墙一秒呜呜呜呜呜】 【笑死怎么都爬墙了!!!不是说好温柔yyds的吗!】 【你们看不见脸怎么知道格兰利威是帅哥?】 【看不见脸你不会看身材嘛!!!这个腰这个腿这个手不是美人我生吃键盘】 【截图了哈楼上~】 但成步堂薰面对她的夸奖却没什么反应,依然维持着瞄准的姿势。 顺便借着停火的空档瞥了一眼手錶。 距离琴酒抵达应该还剩几分钟不到了。 他虽然不知道贝尔摩德具体想干什么,但通过对方这么几次三番的试探,他能知道的是对方应该对他,或者对他身后的什么相当有兴趣。 以及同时暴露出的—— 是时候好好跟琴酒清算一下任务情报泄露的事情了,不然对方怎么每次都能那么精准地堵住他! 「您过奖了。」他笑道。 成步堂薰此时站的位置略微靠前,于是就这么垂下目光,透过栏杆静静地看着贝尔摩德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向他走来。 然而下一秒—— 她脚下的地面轰然开裂! 贝尔摩德霎时间顿住了。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这片「舞池」根本不是什么实心的舞池,而是一片搭建在小型泳池之上的临时台面! 第38页 而且刚刚对方也确实是打了两枪! 一枪打碎了鸡尾酒,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所以另一枪就是在那个时候…… 她的视线向下,果不其然在波光粼粼的水池底里看见了另一枚黄铜弹头! 贝尔摩德骤然抬起头向上看去,瞥见对方面具下柔软的唇正浅浅说着什么: 「这份礼物您满意吗?」 那个表情落在她的眼睛里完全没来由地熟悉,让她几乎微愣了几秒。 但下一秒却听见——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但这一次是自外面射进来,直接打碎了两盏吊灯! 忽明忽暗的光线似乎终于唤醒了群魔乱舞的醉鬼们的神智,整个大厅倏然安静了下来。 大门忽然被人勐地踢开了。 一身肃杀的琴酒大步走进来,帽檐下的脸色阴沉。 他手里拖着卡尔瓦多斯,狙击手錶情迷茫像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的胳膊已经被卸掉了,瞄准镜也成了碎片。 琴酒把人随手扔在地上,目光缓缓扫过酒吧里一片狼藉的场面,最后定格在了遥遥对望的两个人身上。 他首先对着上方抬头,说:「上车,格兰利威。」 随后又将视线投向了面前的女人,帽檐下的表情看起来不太愉快:「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贝尔摩德?」 他早就从伏特加那里听说了这人之前顶替他任务不说,还顶替了他身份的事情。虽然在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似乎她的目的还不明朗,但现在就很明显了—— 她的目标是格兰利威! 「没什么,对你平时把他藏得那么严实的原因好奇而已。」 贝尔摩德点燃一支烟放在唇边,微笑着走到他身前,「但是你的小猫咪也好像确实比我想像中的……更加优秀啊。」 「你这次想带他去做什么任务?」 「和你有关系吗?」琴酒冷笑。 「没有,但是我提醒你一句。」 贝尔摩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错开一个身位。 回忆里碎片似地闪过一具女性倒在办公桌边的尸体,黑衣人们围拢在她身边,不远处的另一处房间里传来小孩呜咽的哭声。 而她站在那一群黑衣人中间,定定地注视着那双再也不会对她微笑的眼睛。 几秒后,贝尔摩德缓缓地睁开浓密的眼睫: 「格兰利威今天拿枪的姿势不太对劲,身上应该是有伤——」 琴酒慢慢地转过头,听见她淡淡问道: 「你知道是怎么弄的吗?」 与此同时。 附近一条黑暗的小巷里,一个青年正从巷口探出了头。 诸伏景光全身都包裹在黑色的衣服里,卫衣兜帽戴在头上,一双上翘的猫眼微微睁大,不可思议地盯着不远处的那栋酒吧建筑。 刚刚的……是枪声? 还是他听错了?! 【是景光???】 【等等景光猫猫怎么会在这里?!他不睡觉的吗?】 【应该是为了出来调查家里灭门的案子吧】 【我赌是!之前零零和雨宫他们说起那个炸弹案的时候景光就很有反应了,估计是最近正在查这事儿,ptsd愈发严重……】 【好傢伙,真的好傢伙hhhhh警校组一个二个都是夜行蝙蝠侠吗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蝙蝠侠是正义的警官啦!!!】 【但是他现在想干什么……前面不是格兰利威和贝姐他们的地盘吗?】 【草!不会吧不会吧他真的要——】 不行,果然还是不能放着不管。 可能正在发生什么案件! 诸伏景光今天晚上本来出来查案子查得也差不多了,结果在等待中途又听见了两声枪响,于是果断迈开腿向那侧跑去。 他边跑边将手机拨号快捷键设置成了报警电话,随后贴着墙壁,一点点地小心向那侧靠近。 他在路口看见了一辆纯黑色的保时捷。 那辆车就那么熄了火静静地停在那里,不像有人在的样子。只是温度还是热的,应该刚停下来没多久。 然而,保时捷尾槓的银漆上似乎有一小片不太对劲的颜色。 景光小心地弯下腰去,用纸巾轻轻蘸了一点,嗅了嗅。 是…… 血的味道? 他整个人瞬间愣住了。 没有注意到,正在身后不远处…… 一个浑身漆黑,银色长髮的男人正在向他走来—— 第18章 新鲜的血液气息混合着晚风扑面而来。 出事了。 诸伏景光皱起了眉,刚想去摸身上的手机,却突然感到脑后一阵冷风袭来—— 咚! 他当即一个俯身滚地避开,一下拉开了和车之间的距离。 抬头一看。 只见阴森的月色下,身形高大的银髮男人手里一根变形的铁棍正缓慢地划过地面,拖出一阵刺耳尖锐的鸣响。 ……什么人?! 杀手,黑手党,还是……! 千钧一髮之时景光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对方身上浓烈的杀气和嗜血味道让他他当机立断迅速起身,闪电般冲进了前方一条黝黑的小巷。 被这个男人逮住绝对会死! 琴酒转身注视着那个逃跑的身影,表情忽然之间挂上了一抹狠厉的笑容,随后转过身。 第39页 比起直接杀死,果然还是狩猎会更有意思。 目光阴冷的男人缓步踏入了漆黑的巷口。 仿佛是踏入了…… 早就被决定好的死亡猎场—— 而幽深的巷路中。 诸伏景光正高速掠过转角迎着黑暗向里跑。 唯一一盏昏暗的老旧路灯正高高地随着晚风发出诡异地「吱呀」声,然而紧接着—— 一块尖锐的石子精准地击碎了灯泡! 光源彻底消失,有狙击手天赋的青年用黑暗完美掩藏了自己。 他闪身进入一片堆满杂物的阴影区,兜帽下的眼神清醒而冷厉。 背后杀手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 他听得见那根铁棍拖拽过水泥地的尖声,皮鞋的脆响并没有因为他的奔跑而加速,反而是平稳而镇定地向前迈进。 不得不说对方应该是认为自己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杀死他。 ……但是他不能死在这里。 景光咬紧牙关,骤然睁开的双眼中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随后抬腿一下踢翻了木箱! 轰——— 琴酒听见了什么声音。 漆黑不见五指的深巷里,骤然爆发的巨大声响。 结合起来只能推出一个结论—— 垂死挣扎的老鼠。 琴酒几乎不用思考就能从这阵声音里闻到相当绝望的挣扎味道,像是被钉死在树桩上的兔子最后发出的哀鸣。 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声音的位置,那是左侧堆满杂物的小巷,高墙挡住了月光使得那里完全漆黑一片。 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小老鼠就是把自己完全封死在那条路里了。 而且按照他们之间的距离,即使他想爬上墙,也会在跳出去之前被自己打碎头颅—— 不过,与发出声音的位置相反的道路,倒是能够继续通往大路。 因此,这陷阱实在是太低级了。 他目光死锁在另一侧的道路上,也正看见那处有个卫衣兜帽的形状倏然一闪! 他于是高高举起铁棍,轰然砸下—— 哐! 兜帽被打翻,然而却没有听见任何惨叫! 不对! 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琴酒骤然回头,却只见脱了外套的青年正硬生生从死路一侧攀上了墙头。 下方是一条水流湍急的深河,藏满暗礁岩石。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退路。 他的面容此时模煳不清,但那双蓝色的眼眸却在月光下钻石般闪亮。 只见他没有任何迟疑,纵身一跃—— 瞬间跳进了黑色翻涌的河水中! ——! 水声哗哗中琴酒的表情迅速阴沉了下来,权衡利弊在他的脑海里只用了半秒中完成。 几乎是只在片刻后,男人的身影就重新回到了保时捷旁边。 他伸手摸过车底盘,果然在排气管的内侧发现了一枚圆片定位器。 砰! 定位器被狠狠砸在地上,黑色的皮鞋碾上去,瞬间踩得粉碎! 是敌对组织的人? 还是…… 然而正在他神情森冷地思索之时,耳麦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那是一个清澈的声线,仿佛溪水拂过耳廓一样叫着他的名字,「我们已经到安全屋了,你现在在哪里?」 旁边隐约响起伏特加的声音:「格,格兰……大哥应该有他的事要做,可能又看见了虫子什么的……」 然而格兰利威只嘆了口气,说:「没有必要。」 「任何一具多余的尸体都只会增加暴露的风险,不要把线索白白送给警察。我们还是把有限的时间放到最有效的正事上来。」 「不用你说。」 他冷冰冰地回道,转身走上了台阶。 【救命啊景光猫猫死里逃生呜呜呜呜呜呜】 【草,是不是该感谢琴爷不杀之恩……当场掏枪人就没了】 【差点一点就不是名侦探景光是名侦探尸体了sos……】 【苏格兰威士忌,堂堂完结!(不是】 【hiro怎么也是个头铁人啊真的痛苦面具,晚上去碰琴的车你怎么敢的啊!!!】 【因为他也不知道啊!!!好奇心害死猫属于是】 【但是最后景光跳的是河诶!gin也不好追了吧……】 【希望人没事(双手合十】 【啊啊啊谁去捞一下水里的景光猫猫!@zero @雨宫@班长】 【话说最后有人给琴打电话,他才彻底放弃追杀上楼诶……有点巧】 【嘶……听语气也不像是boss,所以到底是谁?】 另一边,安全屋内。 成步堂薰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琴酒最好不要再浪费他的时间。 他此时收了通讯坐在椅子上,从伏特加手里接过了一张地图。 这是一张强调地形和地势的图,在围堵和狙击上都有不小的参考价值。 而这一片区就是组织预计要处刑虎鲸的地方。 不多时外侧的门「砰」一声巨响,琴酒走进来,开口道:「你的时间还剩多少?」 「两个小时,包含我返程的时间,抓紧吧。」 成步堂薰翻着地图和初步方案,说:「目前警察那边的消息是预计在下周把虎鲸带离他此时所处的安全屋,会给他提供他需要的车,以及海关放行,但是——」 第40页 琴酒的嘴角扬起一个讥讽的弧度:「但是——警察不可能真的这么做。」 「谁真信了就有鬼了。」成步堂薰继续说道。 「所以,现在事情好办就好办在于,虎鲸的逃亡路线一定会按照你最熟悉的绝境羔羊的路线进行,你可以预判他的行动。」 琴酒打断:「而麻烦的是估计满车都是追踪器,警察也会全程追着那傢伙!」 「条子怎么跟苍蝇一样的……」伏特加抱怨道。 然而成步堂薰的眼神闪烁了几下,静静地说:「不,我不认为警察会和他同时出现。」 两个人一起抬头,忽然看向他。 「就像我们刚刚讨论过的。虎鲸必然不会按照警察的想法进行逃亡,他在道上混了太多年了,对警察的信任本来就不比我们高,再加上这次情况特殊……」 「他知道,警察里面有我们的内鬼。」 成步堂薰拿出手机,点开了天气预报:「因此,他如果跟着警察走必然是死,警察不可能保护得了他。所以,唯一的生路是在拿到车以后就提前跑。」 他调出页面,「而下周正好多雨,根据情报他应该是下周三提到车,之后唯一的晴天是——」 伏特加凑过来:「周……周六?」 「是,这就是他会自己跑进我们陷阱的时间。」 「……」 忽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琴酒用笔在地图上杂乱地画了几条线路,标上序号,随后丢到成步堂薰面前。 薰扫了一眼,说:「三号。」 他随后看见琴酒结束会议似地站起身来,于是也跟着起身。 下一秒却听见对方突兀地问道:「你受伤了?」 成步堂薰的动作顿了一下,但片刻后又立马恢復了正常。 他顶着对方那敏锐如同能够看透灵魂一般的视线,面不改色:「没有,为什么这么觉得?」 「贝尔摩德说的。」 「她骗你。」 「……」 琴酒盯着他走路时略微变化的姿势,但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等到对方出了门,脚步声逐渐消失在走廊上的时候,他才终于开口:「伏特加。」 「在!」 「送他回去。」 「是,大哥。」 伏特加无奈地长长嘆出一口气,连忙快步往外追上去。 等到成步堂薰再次翻窗回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快要蒙蒙亮了。 他闭上眼睛赶紧休息了几个小时。 而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那一群热热闹闹的同期们就又来了,感觉在自己基本恢復了以后,这里简直已经成了这群人偷熘摸鱼的好地方。 他坐起来,正想着今天是开松田带来的难吃的东西,还是开零带来的难吃的料理的时候。 病房大门忽然被人撞开了—— 仿佛彻彻底底洗了个澡的诸伏景光走进来,脸色不太好看。 「……你说什么,你碰到一个杀手?!」 片刻后,所有人的表情都在此时僵硬了一下。 不得不说,一大早上听同期讲恐怖电影故事倒是还真挺刺激的。 「不是电影!我是真的……」 景光有些无奈,但是他再说下去势必要牵扯出自己晚上出门查案的事情,到时候肯定要被骂。 然而一个人在这时候适时地替他岔开了话题。 成步堂薰静静地问:「那你是在哪里遇到他的?发生了什么?」 景光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对上他的眼神说:「在六本木附近!我当时是在那边先听见枪声,觉得不能放任不管,然后——」 「然后我跑过去,在那里看见了一辆带血的车。」 「保时捷356a。」 景光的眼神严肃了起来,「这是它的车型,我跳进河里才躲掉追捕。」 整个病房中忽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降谷零和伊达航的注意力完全在景光遇到杀手和跳河的事情上,看了半天确定他没有挂彩才放下心来。 松田和萩原还在思考对方编故事的可能性。 这俩脑海里一时间从西部牛仔横飞到教父,最后觉得编故事能把车牌编这么详细好像有点太不容易了。 而成步堂薰—— 成步堂薰好像突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无声地抽了下嘴角。 眼前景光还在一刻不停的叙述逐渐和昨天晚上琴酒忽然消失了一段时间的事情对上了。 原来琴酒半天不上楼,是和景光莫名其妙地对上了。 但这样也就说明了,景光现在连带着警校组,很快就会知道组织的存在了? 他从不怀疑这几个年轻警官的调查能力和行动能力,只要给他们一丝线索,他们就能把整个事件连着幕后黑手一起拖出来。 「……不过在我跳河之前,我还在他车上放了定位器,现在不知道被发现没有。」 景光在他床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感嘆幸好自己小时候在长野跟着山村操到处跑,上过树下过河,总算水性不错才能顺利跑出来。 成步堂薰默默地看了自己身前的青年一眼。 那肯定是已经被发现了。 琴酒的反侦察能力也是和警校组的推理能力并列的东西。 而且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好像也感觉到琴酒在发火,以及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第41页 【草不会吧不会吧这下警校组全员都要去围殴琴爷了吗哈哈哈哈哈】 【未来的波本&苏格兰:点了个贊】 【不止是琴爷还有伏特加和格兰利威哈哈哈!!!】 【不是,格兰利威好好一帅哥才刚出场就要惨遭大猩猩迫害了吗hhhhhh】 【那个呢!那个给琴爷打电话的人会来吗~】 【家人们我已经想好了!hagi开高达,松甜甜搞爆破断路,hiro搞狙击掩护,雨宫总指挥,班长零零前线输出】 【好傢伙,天团出道了……不要反应这么快啊hhh】 【好耶!想看格兰利威和他们打起来!】 不错…… 听起来还真像个如果去犯罪会无敌的天团。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 然而,成步堂薰思索了片刻,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论坛现在似乎察觉到了他昨天给琴酒打电话的事情,而且误以为琴酒是因为他的电话才放弃了对景光的追捕的。 截止目前,雨宫和格兰利威在论坛都是互不相干的两个存在。 那如果他们知道「格兰利威」和警校组之间有「联繫」……又会怎么想呢? 需要铺垫…… 以及时机。 成步堂薰的眼眸闪烁了一瞬。 而此时的房间里,其他人还在对这个神秘的杀手进行着讨论。 「你确定他们是刚刚杀了人吗?」 降谷的表情也沉下来了一些,「向警视厅报案了吗?」 「我去说过了,但是好像没什么用。」 景光嘆了口气,「而且那上面的车牌也是假的,根本没法查下去,我又交不出其他的线索。」 「他们的反应就和你们最初是一样的……觉得我要么没睡醒,要么在编故事。」 看着他有些消沉,松田却说道:「但是,你也还有那个追踪器吧。」 捲髮的青年眼神明亮,语气坚定:「如果你真的担心他们再次犯罪的话,我们就陪你一起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其他线索呢!」 「没事,不用深入调查,就简单跟过去看看。」 降谷零也安慰他:「反正见势不妙的话我们就开着车跑,把鬼冢教官那辆马自达带上!」 忽然有人出声: 「阿薰。」 成步堂薰抬起头,看见所有人都正注视着他。 「到时候你就在学校里留着吧。」 伊达航分配着任务,「你太容易把自己弄进危险里了,所以这次你就等着我们,如果我们给你发求救信号,你就立刻通知教官和警察!」 雨宫的格斗水平和运气都有点垫底,这种时候还是先保障他的安全为好。 「这样正好也多一重保险。」景光嘆气。 成步堂薰露出一个招牌微笑,说:「好。」 「到时候,我会听从大家安排的。」 第19章 一周后。 处刑日当天。 凌晨的山区缭绕着的潮湿白雾。 忽然间,一处废弃旅馆的门被人勐地撞开了。 代号虎鲸的黑市贩子矮胖的身影从车上下来,嘴里正不住地骂着什么,发狂般一把掀起后排的坐垫向外扔出去,从里面掐下了三四个微小的黑色机械。 那是警察交付给他的车里残留的窃听和定位。 本来他在把车开出来逃亡之前已经清理过一次了,谁想到开到半路才发现居然还有! 「骗子……一群骗子!」 他的外套也全是淤泥,脸上的水汽和汗珠混在一起:「就不想让我活是吧……警察,还有那个该死的组织的……」 「等我逃出去,过几年再回来……」 「收拾不死你们一个二个的,废物,骗子,没用的东西……」 ——哐! 然而,一声惊雷般的巨响从他身后骤然炸裂开来! 虎鲸颤抖着,视线只能一点点,一点点地向下,看见地上两道漆黑的影子,被门外浅淡的光在夜色中拉长成极度扭曲的形状。 一瞬间极其不详的恐惧从嵴椎迅速攀上吞噬了他的全部神智。 为首的男人一头长髮,衣摆在空中划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琴…琴……」 虎鲸恐惧到几乎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然而,此刻一柄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眉心。 男人的声音几乎已经变成了锐利的惨叫: 「不!等等…等等我不是有意要出卖组织的!我不是!你你你听我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琴酒怎么可能找到他!! 他的一切情报不应该都是警方的高度机密吗! 而且就算那群条子再傻再饭桶!把情报卖给组织这种事也…… 然而虎鲸思考到这里,整个表情霎时间见鬼似地苍白—— 他的视线缓缓偏移…… 渐渐地,盯住了琴酒身边那个戴面具的年轻人。 ——「警视厅里有组织的内鬼!」 ——「你被供出来了,警方和组织都已经得到你的情报了。」 ——「那个人身上有和琴酒一样的气息……」 …… 一时间他的回忆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混乱闪现,逐渐汇聚成通往地狱的浩荡冥河,而他就是被溺死在血海中的一粒残渣。 第42页 从一开始——至始至终—— 无论他如何挣扎,都只是被圈在必死局面中的猎物罢了! 琴酒碧绿色的眼底闪过残酷而冷漠的光芒,抬起枪: 砰————— 殷红的血和无法辨识的浆液毒蛇信子一般蜿蜒着爬满了地面,渗进湿淋的泥土和雨水。 琴酒径直转身走出去,身后硝烟和血的气息瀰漫开。 「哟,这么快。」 旅馆门外停着辆熟悉的黑色保时捷,一个轻佻的女声从里面传出来。 基安蒂此时正放松地倚靠在车子的后座上,手里还握着她引以为豪的狙击步枪: 「我看这么久没人发信号就知道是已经解决了,亏我还带了这么多装备过来……」 然而,她邪气的笑声在视线触及到琴酒身边的那个人时戛然而止。 她死死地盯了会儿那张死人一样惨白的面具,和对方机械似的面庞,像是辨认出了什么: 「……格兰利威?你怎么也来了!」 但面前的年轻人没说话,只一双藏在面具阴影后的眼睛毫无感情地望进她的眼底,基安蒂便如同被死死掐住了脖颈,一片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但格兰利威,也就是成步堂薰似乎是看出她的犹豫。 他用变声器转换出的机械音响起:「怎么了?」 啧! 基安蒂全身的细胞都几乎在抗拒跟这个琴酒养出来的阴谋机器说话。 这东西根本就像是个外表完美,但内里塞满棉花木头的人偶! 格兰利威什么都不关心,也难以体会人的情绪,总是隐藏在各种面具下,只会根据boss的指令完成任务。 ……仿佛连灵魂都是假货。 但有琴酒在,基安蒂此时也只能咬牙向旁边缩了一点,让出位置让他进来。 保时捷缓缓启动,加速掠过山路,很快被吞没进了夜色中。 然而,与此同时。 一辆车身锃亮,雪白的马自达rx7正鬼魅一般悄然潜行在了他们身后,大灯关闭车厢昏暗,车轮碾过地面上的石子都几近无声。 车厢里有人极轻地:「hagi……」 「别打扰他!」 降谷零用气音说道,按着松田将他压回了后座的阴影中。 现在时间还太早了,这片山区位置又偏,多日的连绵细雨后还瀰漫着一些纱帐似地白雾。 在此时无论是能见度,还是跟踪难度都非常不利。 如果可以的话降谷零一定会选择在自己深思熟虑,做好足够的准备以后再出来进行跟踪,然而…… 然而……此时他们面对的情况却也已经不容许他们再有任何迟疑了! 「……昨天十二点多的时候,hiro突然来找我,说他上次贴在那个保时捷杀手车上的跟踪器突然动了。」 零的一半脸也藏在树影的黑暗中,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继续说:「这是那个定位,在这么久的反覆闪烁又消失后,第一次出现稳定的持续信号——」 松田皱眉,环视了一下此时四周阴森的氛围:「你们就没想过这可能是陷阱吗?」 景光误打误撞闯进别人杀手还没处理干净的车边,被反过来钳制报復也是很有可能的吧? 而且,现在这个环境真的…… 与其说适合他们跟踪,不如说更适合对方把他们灭口。 「当然想过,我们第一反应就是这是对方的陷阱。」 零瞥了他一眼,语气却在这时候透出了几分犹豫,「但是我们也很快发现,这个信号出现的地点非常重要——」 「你还记得之前那个炸弹案吗?就是雨宫住院的那一次——」 一提到那次事件,松田像是沉默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 「那次案件不仅出现了一堆反社会炸弹犯,还牵扯到一个叫虎鲸的黑市贩子,据说这人目前正因为得罪了某个组织而被追杀,最后被逼到投靠警方。」 松田一顿:「你的意思是……」 「对,虽然不知道雨宫从哪里听来的……但是他之前跟我闲聊的时候提过,这片区域就是警方安置虎鲸的地方。」 降谷零的手下意识地摩梭着下巴,「我们怀疑hiro发现的这个杀手今天正在进行的任务,就是猎杀虎鲸!」 「但这次又出现了和上次一样的问题,我们拿不出证据来,警视厅还说他们跟那边确认了一切正常。」 「……虎鲸没跟警视厅说实话?!」松田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 什么玩意儿? 这是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是吧? 降谷零嘆了口气,「对……所以,现在想要阻止这一切,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不过,此时的他们…… 可能也不完全只有「自己」。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两条未读简讯正悬浮在屏幕上。 【hiro:我和班长带着训练的那把枪在下面等你们,如果很危急就通知我!你们的安全一定在第一位】 【薰:注意安全,如果超过六点没回来,我就立刻带警校的人去找你们】 零似乎微微笑了一下,将手机收进口袋里,再抬起头时目光已经恢復了严肃警觉。 马自达隐蔽地潜行在树丛的阴影中,正朝着前方的目标一点点地缓慢靠近。 …… 然而。 第43页 前方保时捷车上的成步堂薰也在这时候缓缓睁开了眼睛。 坟墓一般死寂的车厢里,所有人都相当有默契地沉默着。 直到他旁边的基安蒂忽然狠狠倒抽了一口凉气! 「喂,我说!」 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都聋了吗,我们到底还要忍后面那辆车到什么时候啊?」 即使萩原精湛的驾驶技术已经拉开极限的跟踪距离,尽可能地将行驶的动静降到了最低…… 但是,依然逃不过前面那一车组织杀手的耳朵。 落在基安蒂这个狙击手灵敏至极的耳朵里就更像是有一百只苍蝇在飞,恨不得直接一枪打下悬崖! 【??啊这,啊这?】 【大草,上一话评论了什么来着?简直求锤得锤啊!!!】 【只能说上一话都想看警校组打酒厂,但是真遇上了就……我吃瓜的手微微颤抖】 【警校组怎么跑这儿来了?!(哆啦a梦惊讶.emoji)】 【好像是hiro说他上次贴在琴爷车上的追踪突然动了???那东西居然没有被琴爷干掉吗震惊】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琴酒钓警校的线啊!!毕竟他那天没抓到景光!】 【现在的警校什么装备都没有打得过琴?!你以为是苏格兰和波本穿过来了吗?】 【别吧别吧琴酱基安蒂格兰利威三个枪法好的,一梭子过去直接全剧终了!】 【危警校危】 【快跑啊———不要追了啊啊啊啊啊】 成步堂薰当然也听见了,格兰利威的综合实力甚至在基安蒂之上。 但他依然气定神闲地坐在位置上就等着别人行动,不仅没有丝毫生气的情绪,反而是觉得—— 终于来了啊。 来的比他想像中的甚至慢了半个小时,看来即使是给出了这么危急的引导,零和景光依然争分夺秒地完成了某些其他布置。 不过,即使他们能够只用这一瞬间就根据自己的提示,想明白虎鲸,组织以及警视厅之间那团各怀鬼胎,乱如毛线的关系,再迅速做出反应跑过来…… 也不可能再意识到。 其实连来自雨宫薰的所有提示,都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将他们引入现在这个局面而有意制造的陷阱。 实情是,景光的追踪器确实在他和琴酒的第一次相遇中就立即被干掉了,全程停留时间没有超过五分钟。 而至于现在他所看到的这个信号点—— 当然是他本人提前从景光的抽屉里拿了一片同型号的追踪器带在身上,故意展现给他们看的假象而已。 警校组本身就有想要调查组织这件事的渴望。 那只需要自己,再稍微给他们施加一点点方便行动的力…… 就能很容易地构成现在这个惊险的局面了。 或者说,这是现在羽翼还不丰满的警校组,在遇到组织时候会产生的必然结果。 成步堂薰悄无声息地用余光向外一瞥。 那接下来,只剩下他自己如何在论坛面前利用好这个机会了—— 「坐下,基安蒂!」 忽然间,前方副驾驶上响起琴酒低沉的声线。 后排正在倒腾狙击枪的人动作勐地顿住了。 琴酒的目光淡淡扫过她,再通过后视镜捕捉到了后方路牌银色喷漆上,一闪而过的白色反光—— 他辨认出后面的应该是辆低顶棚的白色轿车,开车的人似乎有一定的经验,不仅能在这种环境里一直稳定地死咬在他们身后,还会灵巧地利用山石和树木遮挡,避免和他们形成容易被狙击的直线。 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基安蒂一通乱狙除了浪费子弹以外不会有任何作用。 「怎么回事,格兰利威?」 琴酒开口,「你不是说不会有警察跟过来的吗?」 然而成步堂薰依然相当从容,他向后倚在靠背上:「正常来说确实不应该有。」 「那怎么……!」 「不过,我说的不应该出现的警察,指的是警视厅里负责虎鲸的专案组。」 琴酒忽然顿了一瞬,意识到了什么似地迅速抬头向窗外望去! 正听见那阵机械音继续响起: 「……但是,如果是虎鲸本人不太听话,在我们来之前还做了什么容易引来这里的派出所小警察的事情,那就不在预测范围内了。」 而此时的窗外,只见山顶附近的一丛树林里火光摇曳,一片滚滚浓烟混着清晨的水雾向上升腾而起。 那是虎鲸在逃跑之前,为了烧掉自己在那间安全屋里待过的痕迹而干脆放的火。 伏特加都愣住了:「……所以后面那辆车是把我们当成放火的了?」 这简直像是一个滑稽小丑在谢幕前随手扔出的香蕉皮,结果正好绊倒了背后的大象。 琴酒周身的杀气一时间几乎要凝成实质,小丑实在是让他烦躁,于是神情阴冷地开口:「格兰利威。」 而此时,他背后那个牵着小丑提线的人还在自然地回答道: 「是,需要我做什么。」 下一秒,一把枪被扔上了后排。 「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去把后面那车苍蝇给我解决掉——」 一阵巨大的山风忽然席捲了整个车厢。 那风直吹得基安蒂整个人差点撞在门上,好一会儿才从自己凌乱飞舞的髮丝间看出是她旁边的门被人硬生生地打开了。 第44页 外面是高速行驶的道路,而格兰利威正将自己卡在此时的车门之间! 飞速行驶中的高速气流尖刀般掠过他的脸颊。 但成步堂薰顶着风压俯身稳住重心,看着不远处那辆马自达正在离他们越来越近—— 好戏要开场了。 这将是雨宫薰以组织的「格兰利威」的身份,在漫画中与警校组的第一次相遇。 他的眸光带着笑意:「是,琴酒。」 「保证完成任务。」 而在马自达rx7内。 降谷零注视着前方突然加速的车尾灯,目光骤然一凛: 「等等,他们是不是……?」 「别怀疑你的判断。」 驾驶座上的萩原研二神色此时异常冷峻,「对方已经发现我们了。」 但这也证明了诸伏景光没有说谎。 对面那辆车上的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对细微的环境和声响变化都极其敏感的杀手! 「我通知景光和雨宫他们了!」 既然已经暴露,松田也不再顾忌音量。然而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整个车身猝然倾斜—— 砰! 一面轮胎霎时间爆裂开来,不堪重负的轮胎摩擦出刺耳的「吱呀——」声,整辆车瞬间失控打旋,车门几乎擦着岩石撞出触目惊心的火星! 「坐稳!」 萩原咬牙大喊,像是在死命拽住唯一的缰绳,方向盘勐地一转—— 马自达rx7轰地一声径直撞穿道路护栏,一头栽进了旁边的洼地里! 【草草草谁开的枪???格兰利威?!】 【是格兰利威!只有他下车了!】 【谁的预言家出来挨打……格兰利威和警校组打架(吸氧】 【别啊别啊两边我都很喜欢谁受伤我都会哭的呜呜呜】 【嘶……格兰手上有枪啊这,警校自求多福,尤其是看他之前下手那么狠……】 【不要啊hiro快来救命啊啊啊啊啊】 车身狠狠颠簸着掀起一片雨后泥水,最后撞断了半颗枯树才停下来。 三个人硬生生推开凹陷的车门出来,劫后余生一般大口唿吸着空气。 昏暗的薄雾中,降谷零只能依稀看见那道修罗一般的黑色影子静静伫立在他们前方,即使在此时的环境下也依然连衣摆都没有沾上一丝尘土。 他双手垂在身侧,像是在等待什么。 一丝轻微奇怪的感觉从他的心底悄悄探出了头,但零根本没时间去思考这些,另一个巨大的想法瞬间盖过了一切—— 好机会! 拖延时间! 零和松田的眼神在空气中碰撞一秒,两道拳风在同一时间齐齐沖向他,三个人瞬间打在了一起! 降谷零之前从未如此庆幸过自己和松田交过手。 如果只论单纯的打法,两个人都能在警校里排到前列,下手成体系又稳又准,此时只看对方的身形倾向就能预判出下一个动作,配合攻击连绵不断又密不透风,几乎要形成一张困住杀手的大网。 然而。 「差不多了吗?」 机械音只淡淡地说道。 就在降谷零即将触碰到对方胳膊的时候,一阵巨大的力带着他根本想像不到的速度勐地反制住了他。 他本能警铃大作想要抽身反摔,然而惯性使得身体又根本无法做出其他的任何动作,只能就这么撞向对方,看着自己被一个过肩摔抛起—— 咚! 他背朝下摔在泥地里,整个视野天旋地转。 但他才刚刚爬起来,就听见对面又传来阵松田摔进地里的声音。 两招。 ……战斗结束了。 面具后,成步堂薰悄不可闻地嘆了口气。 他随意地扭了扭手腕,腕骨活动发出清脆的响。 行了,就这样吧。 格兰利威是组织从小培养的杀器,各种出生入死极限场面不知道见过多少,然而他这两个同期居然也出乎意料地挺能打的,居然能瞬间想出困住他的办法。 只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再打下去可能真的就要出事了,那可不是他的目的。 演出就是要恰到好处,真真假假分不清的时候,才是最合适的。 他于是慢慢走近他们,修长的双腿包裹在长筒靴里。 也正是这时耳麦忽然响了起来,琴酒的声音低沉: 「怎么样?」 薰说:「都已经解决了。」 地上的降谷零此时视线三分疑惑七分震惊地抬起头。 从他的角度,能够看见对方一边说着已经解决的话语,可实际上的枪口却是向下垂着的。 这个人刚刚明明有几百次机会可以杀掉他们,但是…… 为什么? 他刚刚还清晰的思路忽然有些没来由地混乱了起来。 耳麦里,琴酒还在冷漠地说:「把尸体留在原地,让扫尾部队到时候一起解决了,然后马上回来!」 「明白。」 成步堂薰回答道。 琴酒的电话来得正是时候,这样他就可以更加明显地把这次的水放给论坛看。 在今天之前,格兰利威都和警校组毫无交集。 但这次之后,那根隐隐的线或许就可以慢慢连接起来了。 双重身份的神秘性当然要充分地利用好才行,雨宫不能只是一个扁平的正面角色。 第45页 总之,今天可以先圆满收工了。 他于是继续对琴酒说:「定位发过来,我去找你……」 然而忽然间—— 一阵野兽怒吼一般的摩托轰鸣盖过了夜色中所有的声音! 刺目的大灯光线自远处疾速冲来,只瞬息就到了他们眼前,黑髮猫眼的青年手中一柄漆黑的左轮手枪,紧咬着牙。 诸伏景光的脑海里还嗡嗡地迴荡着之前的枪响,近乎颤抖的视线中,看见那个黑色的影子此时正站在自己的幼驯染身边! 那是他的同学…他的朋友…… 他的…… 景光的目光一时间几乎从未有过地冷厉,大喊: 「跑!」 成步堂薰被车灯倏然晃了下眼睛,下一秒只听见—— 枪声轰然爆响! 摩托车箭一样划过,子弹飞射而出—— 勐地击中了他的肩膀! 薰导:论坛剧本80%…剧本90%……景光:砰!好了他这次是最后一中枪了,之后不会有那么多战损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部分剧情安排得如此密集,真的是写了才意识到!!!(流泪猫猫头.jpg以及!【 第20章 次日。 「警视厅在昨日凌晨五点接到报案。」 「有目击者称山上发生多处起火, 并且伴有多次枪击……」 郊区山道上,十几辆成排的警车正闪烁着红蓝灯光停在路边。 警戒线横七竖八地拉起来,深蓝制服的鑑识人员挤满了这片区域, 现场拍照的咔擦声响此起彼伏。 而随着废墟和泥土被逐渐清理开,垮塌的房顶下一辆几乎只剩下焦黑车架的残骸便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附近还有一具高度碳化的尸体,只能通过残留的体型轮廓大概辨别出是男性。 一位隶属于警视厅公安部的警官正站在现场内。 而在他身边,此时还只是个刚刚毕业的新鲜小年轻的风见裕也, 正在絮絮叨叨地汇报着: 「根据目前的初步调查情况来看,在昨天凌晨案发时遭到纵火的地点总共有三处。」 「一处是山顶上的一间小屋,然后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家废弃旅馆,再往下在山腰上的一片洼地里也发现了大量的灼烧痕迹。」 「但附近的道路监控在这一段时间里似乎都被破坏了,没有拍到任何可疑人员。」 警官皱眉:「……报案的目击者呢?」 「目击者是一群从警校偷跑出来玩的警校生,现在已经都让教官带回去关禁闭了。他们好像跟犯人正面对上了, 车都撞得快成废铁了, 真是幸好没出什么事……」 警官听着这毫无破案头绪的调查结果, 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在一抽一抽地疼。 他紧锁着眉头向下看去,注视着地上那具已经几乎完全烧焦碳化的尸体,像是还能从那面目全非的黑炭上看出几丝这个人生前的痕迹。 石川一郎,地下黑市走私商, 代号虎鲸。 在脱离警视厅掌控仅仅十个小时后, 尸体就在安全屋所处区域的一处废弃旅馆中被人发现。公安部虽然在接到消息后就迅速派人追着赶来了,但一切都显然为时已晚。 他们这个难得愿意与警察合作的地下线人……就这么死了。 死得极其奇怪又极其迅速,毫无徵兆也完全没有结果。 像是有人为了封住他嘴里的秘密…… 而让死神镰刀直接割断了他的脖子! 如果不是纵火犯搜查那边根据烧焦车架上残留的一小段零部件序号,发现这就是警视厅分配给虎鲸的那辆车, 现在连死者身份可能都没法确认。 风见裕也见他半天不说话, 也有些犹豫:「……是那个组织的人干的吗?」 「是。」 「而且情况, 可能比我们想像中还要糟糕很多。」 警官边说着, 边俯下身去轻点在法医放在托盘的一颗子弹上。这颗子弹被在那人的眉心深处发现,打穿头骨一击毙命。 火灾不是他的死因,枪击才是。 但这个杀手又到底是怎么找到这老奸巨猾,连警视厅都管不住的犯人的? 警官拿起那枚已经被烧黑成乌鸦羽翼似的子弹,轻轻放在掌心里。 巨大的疑虑在他的心里缓缓升起来。 阴影中的暗潮涌动唿啸,几乎形成了能囊括整个警视厅的黑洞。 他的眸光阴沉沉地看不出情绪,指甲深深扣进皮肤: 「……是谁出卖了他?」 另一边。 成步堂薰缓缓地自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他好像躺在一个什么陌生的地方,脸下的枕头柔软,半拉上的窗帘在他身上洒下一条耀眼的金色光带。 这里是…… 他撑着被单坐起身,一阵刺骨的钝痛却瞬间勐地钻进肩膀里。 「嘶……」 但这阵痛感也正好刺激了他的神智。 成步堂薰一手压着缠满绷带的肩膀,定定地坐了一会儿,昨天郊区山上那些破碎零星的回忆总算是慢慢地被重新组合了起来: 他最后清醒的记忆停留在诸伏景光开枪的那一瞬。 场面好像在这一瞬间混乱了起来,他听见班长的咆哮,耳麦里琴酒的声音,萩原也重新发动了车子…… 一时间仿佛四面八方都是轰鸣的马达,有人在赶来有人在逃,两声枪响打爆了车尾灯,玻璃四散飞溅碎了一地。 第46页 他的肩膀中弹,于是被伏特加拽上了车。 之后…… 之后是…… 他整个人忽然迅速清醒过来。 这里是组织的安全屋! 而此时,眼前的场景也确实符合安全屋的摆设,简洁到除了必需品以外的东西一概没有。 他应该是因为取子弹被打了麻药,没有办法回警校才被暂时安置在了这里。 自己昨天带血的衣服似乎是也被换过了,现在套在他身上的这件衬衣明显宽松了许多,袖子都长出一截盖住半个掌心。 而在此时没人的房间里。 系统的尖叫频率就显得格外清晰起来: 【宿主我说你要不真的去求个御守吧救命!】 【明明那么完美的计划,你怎么偏偏就这么……】 就这么倒霉啊! 它在成步堂薰透过来的平静目光中,硬生生地把最后几个字咽了下去,但还是委屈巴巴地缩成了一团。 虽然知道这种意外和倒霉应该是那张炮灰的人物属性卡,对于薰的角色在漫画世界里的隐性影响。 但是…… 但是再这么下去,它真的感觉自己的cpu都要被吓炸了。 然而,青年明显看出了它想说什么,反而是弯起了眉眼: 【「但如果我告诉你,其实现在事情是变得对我们更有利了呢?」】 系统:【什么……?】 薰飞快地调出论坛。 只见迎面而来就是一个极高的讨论贴。 【《谁来给我分析一下昨天秋名山一战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主:我感觉最后格兰利威要杀零零的动作好像有点慢,还是我的错觉?】 【错觉吧,那可是琴酒的命令,格兰还一枪给警校组差点狙翻车了你忘了吗?】 【但是以格兰利威的实力,他能两招撂倒松田和零,那想杀他们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至于拖到最后被景光追上来吗?】 【应该是格兰利威还不知道有景光在?过于自信了?】 【不是,格兰利威根本没有放水的动机吧。】 【怎么不可以有,想想贝姐!!难道格兰以前被零零或者松甜甜救过?】 【草,那就变成了再次相遇居然是这种时候……】 【可是他又跟琴酒说了会销毁尸体?应该是想杀的吧】 【但其实这么一说,之前在车上的时候格兰利威似乎有意引导琴酒把自己派出去?故意说警校只是派出所什么的……但是他那个位置已经可以看见hagi的制服了吧】 【感觉如果格兰利威是真想放水救警校的话,那hiro这一枪简直打得……嘶】 【别吧那格兰利威是什么大冤种???】 【格兰,我看不懂的格兰……景光,你在干什么啊景光!!(流泪猫猫】 【那下一次万一再见面,格兰会怎么想……】 【第一次用杀人的手救人怎么就是这种结局呜呜呜】 不得不说诸伏景光最后那一枪打得实在是恰到好处。 成步堂薰本来还在思考放走了降谷零他们以后,该抓紧时间把枯树枝和杂物扔进山沟里,再点火制造出尸体被焚毁的假象骗过组织。 结果自己只需要往放几个空枪再往地上倒下去,这件事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而且他操纵格兰利威这样一个从小在组织的黑暗中长大的身份,第一次想救人却被狠狠伤害的意外剧本似乎也对论坛产生了相当的触动。 此时人们对于他和警校过去的猜测也不少,讨论度前所未有地高。 效果简直是原来计划的超级加倍! 虽然不少人目前对他的人设还有疑虑。 但这一仗打完后,人气值也顺利地上升到了28%。 ……现在唯一剩下的问题就是自己的肩膀。 成步堂薰试着站起来。 但那只手在撑到床头的时候依然软绵绵地使不上劲,钝痛从骨节里传来也让他的行动看起来有些别扭。 而在当时,所有人都是看着杀手伤到肩膀的,他这样回去未免也有点太可疑了。 那再编个理由吧,就说自己晚上出门找他们被车撞了…… 薰边毫无良心地想着,边推开卧室的门走出去,结果一到楼梯拐角: 「醒了?」 「……」 一身黑衣的银髮男人此时正宛如一尊冰冷的雕塑一般占据了楼下的位置。 门窗紧闭的室内光线昏暗,只有他面前的电视机闪烁着刺目的彩光: 「……昨日凌晨一起纵火谋杀案正在郊区发生,警视厅拒绝透露更多情况,一切都正在等待进一步的调查——」 哔—— 喧闹画面和记者的尖叫一瞬间静止了。 琴酒自黑暗中缓缓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神精亮敏锐,死锁在人身上时几乎带出一种被野兽钳制住咽喉的恐惧。 「怎么回事?」 他修长的手指无声地扣着伯莱塔的扳机,钢铁反射着些微的光: 「为什么失败了?」 琴酒在此前的字典里几乎都不存在「格兰利威任务失败」这个概念,这就使得昨天的景象显得越发诡异。 然而,楼梯之上的青年表情却没有因此发生一丝一毫的波动,只说: 「有狙击手。」 那双尖刀般的碧绿眼眸紧盯着他。 第47页 「昨天现场人数超过我们预计,一共有五人。其中两名出现在现场,另有一名持枪狙击手埋伏在上方,趁着我下车的时候伺机开枪。」 「你不是说只是派出所的吗!」 「现场派出所警察和狙击手不是一拨人。」他的声音依然沉稳有力,面孔冰霜般冷硬,直接开口道: 「组织和警察都被利用了,琴酒。」 空气在这一刻几乎凝固了。 成步堂薰静静地站在上方,但是他能感受到在自己说完这句话以后,有惊涛骇浪一般的巨浪正在琴酒沉默的外表下翻涌。 只是诸伏景光当然不是什么老谋深算的狙击手,警校组也不是什么傻瓜警察。 他给琴酒讲了另一个故事。 但是,对于一个任务重视度和自尊都极高的组织骨干来说,一个来自敌对势力复杂又阴险的圈套是他目前唯一可以勉强听进去的理由。 「而且,这应该也不是组织任务第一次泄露了。」成步堂薰说,故意吸引他去回想之前的事情,「比如说,上周贝尔摩德又是怎么拿到我的情报的?」 琴酒神情阴冷:「你想说有内鬼?」 「查一下总不是坏事。」薰的声音平淡道,「或者,你非要给我定罪也可以。」 然而即使这样说着,他的身形却也没有丝毫的停顿。 他相当从容地下了楼梯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安全无毒的食材,动作带着一丝只有极度熟悉的人才能察觉到的,轻微的不协调。 琴酒用余光瞥见那个人单手将鸡蛋打进锅里,厨房一侧的亮处,日光将青年身上松松套着的衬衣映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后背空了一截,领子略微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线条。 而他的目光在衬衣的胸口位置停了一瞬,那里有一道刚癒合不久的枪伤正横亘在肌肤之上。 格兰利威虽然永远不会承认,但也是这次失败的原因之一。 不过对于格兰利威本人,这把他手里十几年来最锋利的怀刃。他此时想要真正给他以叛徒定罪处分的想法倒也还并没有那么强烈。 不如说,他其实并不那么担心他的叛变。 至于理由…… 琴酒唇边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此时,在他身边的一个黑色手提箱里。 针管中残留的红色试剂无声地顺着玻璃滑下,仿佛一滴殷红的血。 「我真的……」 「……」 「金毛混蛋,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 与此同时。 警察学校,教官办公室。 降谷零正和其他人一起整整齐齐地面对着墙站了一排。 而鬼冢八藏阴沉着脸色泛着杀气一般坐在他们身后,就那么死死地瞪着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站直点!」他一掌拍在那把左轮上,看见墙角里的景光瞬间炸毛猫般蹭了起来。 鬼冢八藏都已经不知道该骂什么了。 他那天被一通电话火速叫到警视厅的时候,一进门就,看见这群仿佛是从泥里面提出来的几乎当场晕过去! 他冲上去就给了两个跟杀手肉搏的一人一个暴栗。 结果一回头,又看见诸伏景光拿着把枪满脸无辜地看着他,差点直接心脏病发。 然而后续警视厅又说,虽然违规,但考虑到他们这是发现了一个重要大案!不仅不用处罚,后续可能还要记个立功! 鬼冢刚刚拿起来的铲子被迫收回去了。 看了半天,最后也只能把这群人丢小黑屋里干脆多关一会儿了事。 「嘆什么气?我才该嘆气,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来当你们教官?」 鬼冢瞪了松田一眼,「你们跟那种杀手组织打架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嘆气?现在罚个站怎么了?」 松田还有点不服气:「再来一次我能打过……嗷!」 鬼冢暴怒:「你还有下次!」 旁边的降谷零:…… 「你们差点就和那具焦尸一个下场了知道吗!那个人还是直接站在你们面前的,他一枪过来我等着去太平间……」 鬼冢显然是很有火气,车轱辘的话都能骂上个几十遍。 然而,零在听着他的话语的时候,忽然一股奇怪的感觉也没来由地漫上来。 真的会…一个下场吗? 不知道是因为死里逃生后的劳累,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他昨天晚上其实睡得相当不安稳。 梦里那个杀手正站在他眼前,冰冷的面具掩藏住了他的所有表情。他们如同猎物和猎手一般上下对峙着,而被封锁住一切生路的猎物本应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可为什么没有举起枪呢? 他仿佛看见那双面具阴影后的眼眸模煳垂了下来,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他。 形状居然有一丝莫名地熟悉。 可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那个,我想请问一下……」 忽然间,萩原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降谷勐地一怔,就听见对方正在他耳边说: 「雨宫同学他也被关禁闭了吗?」 所有人这才想起来了什么。 是哦。 雨宫薰跑哪儿去了? 这人从昨天他们下山的时候回了最后一条简讯说已经报警,然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就连他们被关禁闭那么久也没有来看过他们。 第48页 鬼冢八藏静静环视了一圈自己面前这群小崽子。 他的表情逐渐地扭曲了起来,忽然勐地一砸桌子! 「果然!我就知道雨宫和你们几个也是一伙的!」 「就说他发什么疯啊,大晚上的火急火燎跑出去,连路也不看……」 零的神情忽然有点僵硬:「……什么不看路?」 「那小子担心你们出事。那天凌晨私自跑出去找你们,黑灯瞎火的被飙车的混混撞了——」 「什么——?!」 所有人霎时间脸色惨白,只听鬼冢继续说: 「不过人目前好像还好的样子,我刚刚才跟他通过电话。」 萩原忽然一下跑过来,从鬼冢的手里接过听筒。 所有人迅速围拢在他身边,手上都渗着薄汗,一起听着那阵拨号的空白铃声嘟嘟地响着。 仿佛无穷无尽地蔓延向世界的尽头。 突然间,电话通了! 「餵——阿薰?」 萩原连忙喊道,握听筒的手都有点轻微的颤抖,「怎么回事啊,你还好……」 然而,下一秒。 一个低沉宛如提琴的男声,从雨宫的号码里传了出来: 「餵?」 第21章 「餵?」 那道男声出现的一瞬间, 整个办公室都陷入了死寂,所有人面面相觑。 松田阵平一手按在萩原肩膀上,用口型问: 「打错啦?」 鬼冢八藏狠狠瞪他一眼。 然而, 对面似乎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这边的沉默,一瞬间挪开听筒就要挂断—— 「等,等等!」 萩原研二连忙抓住最后的一秒机会,」请问雨宫在吗?我是他的同学……」 「……」 安全屋内, 昏暗的客厅里。 琴酒微微后仰在沙发上,听见一个完全陌生的青年声线在耳边响起。 他只用了半秒钟就判断出了这通电话来自哪里。 警察学校。 背景音里有隐隐的嘈杂,应该是有人数大于三的青年和一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子正在吵着什么。 而更显而易见的证据是,此时正在和他说话的这个人的语气,瀰漫着一股和那些被他处决过的老鼠一模一样的刺鼻味道。 「如果方便的话能让他来听电话吗?」 对面那个青年的话语关切而温和,倒确实像是在真心实意地关心那个其实根本不存在的人。 感情居然还真不错。 琴酒无声的笑冰冷而讥讽。 他的视线悄无声息地瞥了一眼此时厨房里的那个背影, 说: 「你想知道什么?」 对面的萩原忽然顿住了。 那明明只是一声普通的问句, 可在触及到耳膜之时, 却只让他感觉到一股从天灵盖上倾泻而下的恶寒。 他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 「请问您到底是哪位?」 他刚刚准备出口的话瞬间收了回去,手攥紧了听筒,「……雨宫他现在又在哪里?」 「他现在就这里,没空回答你而已。」 琴酒有一种本事是能把每一句话都说得像威胁。 即使这他眼里只是再正常不过的语气, 但落在萩原的耳朵里就是雨宫薰的人身安全堪忧。 绑架, 诈骗,还是……?! 黑髮青年的唿吸隐隐急促了起来,但依然维持着镇定的语调: 「那他什么时候有空?他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然而正在他们僵持间,一阵脚步声停在了琴酒的附近。 成步堂薰认出那是自己的手机, 微微皱起了眉。 你在干什么? 他无声地问道。 但琴酒没说话, 只向前伸出一只手, 手机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里。 「喂, 请问是哪位?」 「阿薰!」 成步堂薰听着自己同学焦急的声音,缓缓嘆出一口气。 他回身瞥了一眼还在沙发上毫无动静的琴酒,那翘起的唇角似乎带着一种从猎物的恐惧中获得营养的愉悦。 ……再这么玩下去自己还要不要在警校混了? 「研二,什么事?」他分辨出那是萩原的声音,「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 在终于听到雨宫的嗓音时,整个办公室里的人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那个人好像确实没有大碍,说话一如既往地柔和得像水,带着一种仿佛能接纳任何情绪的包容,让人在他的面前不由自主地就安静了下来。 「……研二?」 萩原顿了几秒,才说:「鬼冢教官说,你昨天为了出来找我们被摩托车撞到了?」 「没事,路过的时候擦挂了一下而已。」 「那……你现在在哪?」 半晌,萩原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刚刚那个男人的说话风格听起来明显跟医生不沾边,但他为什么会拿到薰的电话? 「是在我亲戚家里,远房表哥。」 成步堂薰平静地编着谎,余光向上一瞥,安全屋的钟表上显示六十秒的信号追踪安全区时长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这通电话的目的是给警校报个平安,顺便为雨宫的消失制造一个理由。 除此之外,不管是被定位还是闲聊多说多错,任何多余的事情都是麻烦。 第49页 赶紧结束吧。 于是他笑了一下:「放心好了,我在这边稍微修养几天就回去。到时候你们好好给我讲讲那天的冒险啊。」 说完就按下了挂断键,刚好卡在第五十八秒。 「你们关系不错。」 沙发上的男人关上了伯莱塔的保险,危险的语调缓慢又嘲讽。 但成步堂薰依然没什么反应,后腰浅浅倚靠在桌边,开口时又恢復了先前那种机械般理智的状态: 「随着人际关系深入而增长的感情会使得人的警觉性在一定程度上产生不可预估的下降,这对于雨宫身份的真实性和掩盖都是有利的。」 「利用他们吗,倒确实是你的手段。」 琴酒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不过,我也从来没说过你以后会留在东京。」 他碧绿的眼睛盯着桌边那个看不出丝毫情绪的背影,漠然道: 「无论是东京,京都,还是大坂……组织到时候会有安排,记住,你只需要听从命令就行了。」 大概是最近确实太闹腾了。 即使是鬼冢八藏自诩强健的心脏,终于也快逼近极限了。 于是他大笔一挥,给雨宫薰批了个前所未有的长假。 要求他务必养好伤再回来,真的拜託这尊大仙千万!千万不要再在他的任职期间发生任何意外了! 不然他可能真的要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连夜辞职跑路回家挖土豆去了。 然而,似乎也真的是他的诚心起了效果。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留在学校里的那五只兔崽子除了拳打便利店抢劫,脚踢失控大卡车,各种英雄事迹流传满似乎走路都带风,然而事实上本人却天天都在被他罚刷澡堂以外…… 好像总体来说……也还算太平。 而且正好这几个星期还邻近阶段考。 所有该老实的不该老实的都总算是在名为「考试」的人间灾害面前生生剎住了车。 这其中包括成步堂薰。 毕竟在一百分满分制中他这辈子就没见过九十五分以下的卷子,再怎么也还是要象徵性地复习一下的。 以致于琴酒随手从茶几上摸到他的刑法笔记的时候,恍惚间还以为打开了自己的日记本。 薰那几只难得乖巧的同学甚至还在他返校那天给他发了个邀请,让他周六下午一起到萩原家里去,说是要开个学习会。 然而,当他真的到了萩原家门口。 一推开门——— 他以东京塔上躲子弹的速度飞速一闪,才躲开那堆当头砸下来的彩带!结果胳膊碰到墙壁又「哐」地摔下来个什么花环,不远处还有放炮一样「砰砰」地炸个不停的声音。 于是,两分钟以后。 雨宫警部补肩上一个黑色单肩包,左手彩带右手花环,头上沾着金粉地出现在了客厅。 面对着眼前一行巨大的「生日快乐」气球,他发出了当年全国法考第二的质疑: 成步堂薰:「……学习会?」 「哦,雨宫也来了。」 正在和身边一个陌生的女性说话的降谷零在这时候看向他,很淡定地朝厨房抬了抬下巴,说: 「装饰我们来处理就好了,你书包放下去厨房帮景光吧。」 成步堂薰:? 他有点懵:「不是,等一下,你们不是说今天要……」 「今天是要给我弟弟研二过生日哦!」 那个浅棕色头髮的美女,萩原千速微笑着转过来,「你也是他的同学吧,欢迎来我们家!」 …… 「……其实是因为松田他说,按照阿薰你平时那个超级自律的状态,单纯地邀请你来生日聚会的话很有可能会被用各种『很忙』,『没时间』的理由拒绝。」 「所以就干脆说是要来学习了。」 此时,厨房里。 菜刀砍在案板上的声音接连不断。 而诸伏景光的声音也随着牛肉被片开的动静,逐渐越来越小…… 他有些歉意地笑了笑,额角挂着一滴冷汗:「那个,你不会生气吧……」 实话讲,他今天莫名感觉雨宫从第一眼看见他开始,全身就没来由地倏然绷紧了。 景光:??? ……他什么时候惹到阿薰了? 「……」 然而成步堂薰能说什么。 他面前的青年此时又恢復了那副温柔的模样,蓝色猫眼看起来很是迷茫,倒是一点也看不出那时候不由分说朝他开枪的狠厉感了。 最后薰也只能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垂下头去继续将鳗鱼熟练地剖成片:「没事……刚刚聊到哪儿了?」 「你们上次那件事最后还好吗?警视厅没罚你们?」 景光想了想:「没有。我们听教官说是因为那个案子好像还挺重要的,所以就没有罚我们。」 「只是后续的全部调查信息也全被封锁了,据说是警视厅公安部接手了。」 公安部? 成步堂薰的眼眸悄无声息地暗了一瞬。 他们动手的时候现场应该是没有残留下任何线索的,但是现在会移交公安部就说明这个案子已经不是普通的侦察方向了。 虽然虎鲸在死前就已经将组织的存在透露给了警视厅是意料之中的情况。 但能这么快就定位到组织,是扫尾部队没清理干净? 第50页 过两天可能也得跟琴酒沟通一下这件事…… 「在想什么?」 忽然间,一个熟悉的男声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一回头这才发现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帮忙了,外面一群人贴气球如打仗。 而此时的厨房里,萩原研二正靠在旁边的料理台边,目光落在他切菜的手上。 「好点了吗,你被摩托撞伤的那只手?」 「要不要我来帮忙?」 但他面前的青年只摇了摇头,像是有些好笑地说道:「没必要,好好过生日吧!而且你会做饭吗?」 「我可以试试?」 萩原饶有兴趣地凑到他身边,目光从身后越过他单薄的肩头,笑着说: 「其实我只前也有被我姐抓来学过,虽然那次切到手了……但是现在嘛,帮你随便打打下手应该还不成问题。」 「那算了。」 然而这次成步堂薰拒绝得很利落。 青年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转身就将手里一碗酱汁浇在锅里嗞嗞冒油的大坂烧上: 「你那是拆弹警察的手,比我们宝贵多了。如果就因为这种事情切伤了的话我可赔不起……」 一小滴带水的滚油忽然从锅里飞溅出来! 薰的眼尾很快出现一片烫红,但他依旧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站在那里,连表情也没有一丝变化。 「没事吧!」 为什么不躲?! 猝不及防间萩原赶紧扯了几张湿水的纸,直接将他拽到一边:「来,抬头!眼睛别睁开……」 突然怎么了? 成步堂薰像是有点不理解一般皱了下眉。 一滴油而已,为什么这么紧张? 但萩原的表情不像是在作秀,他自己的手腕此时也被攥在对方掌心里动弹不得。干脆也懒得反抗了,顺着他的意思闭上眼睛。 白炽灯光芒明亮柔和,厨房里一时间安静得只能听见火在灼烧着,以及水流缓缓流下的哗啦。 萩原扣住他的脸侧,小心地将用湿水给那一点降温。 青年被擦试过的眼睛有点轻微的红,修长浓密的眼睫在此时乖顺地垂下来。 映着灯光,像是落上了早冬的细雪。 萩原的手停在半空中。 脑海里的思绪忽然模煳混乱得像是液化玻璃,之前那些经歷过的零碎片段在这一刻全部涌上来。 他上一次见到雨宫闭上眼睛,还是在那辆开往死亡的列车上。 而那时他闭上眼睛,就仿佛再也不会醒来。 然而在此时安全的环境里,他才终于有空下来的心力去注意到他闭眼的模样,其实是相当生动而好看的,只是在当初的时候自己根本不可能有余力去关注这些。 雨宫聪慧又受欢迎,他的前途本来应该一片坦荡光明。 但这些都只差一点,就永远也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而这都是因为他。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就加深了攥住他的手的力度,能够感觉到那几根纤细的指节正在贴近自己的皮肤,似乎只有相触的温度才能让他确认这个人的存在。 像是想去留住一个随时有可能失去的人。 可那双眼睛忽然间睁开了。 他一时间像是撞进了日光的中央。 长睫如幕布一般缓缓掀起,剔透的瞳孔倒映着他自己的影子。 「抱,抱歉!我可能有点用力……」 萩原条件反射地抽回手,迅速意识到了什么,「就……已经好了!你可以站起来了!可以……」 然而成步堂薰都没怎么看他,仿佛根本就没注意到刚刚那段诡异的沉默。而是直接转身揭开了锅盖,确认了他的菜还没煳。 「好了,都端出去吧。」 薰一点点地把大坂烧铲起来装盘,在对方复杂的眼神里一刻不停地吩咐着: 「你出去的时候顺便把景光叫回来一下,他寿司的饭都要凝在一起了。那边寿喜锅也可以端出去了,可以让零他们来帮忙一起小心翻了……」 萩原:…… 「干杯——!!!」 萩原家的客厅里忽然爆发出欢唿。 所有人挤在一起围坐在桌边,一些已经完全被遗忘的教科书横七竖八地扔在沙发边,甚至有一本不知道谁的侦察学已经被垫在了火锅的 寿喜锅里鲜嫩的食材正随着浓郁的汤料香气一起咕嘟咕嘟冒泡。 松田阵平忽然在这时候回来了,头上顶着个大包。 「砰」地一下关上门。 「过去点儿,留个位置。」 他毫不客气地过来,把正在喝橙汁的成步堂薰挤开一截,边坐下边说着: 「hagi我去问过我爸了,他祝你生日快乐。虽然走过来很近,但是他说他还是不太想跟这么多人一起吃饭——」 真是的,不来就不来嘛。 那件事以后他消沉这么多年,正好有机会,自己劝他来和大家一起社交不也是好心!怎么还反而给他一拳?! 真的是亲爹吗…… 松田相当郁闷地想着,伸手舀起一勺咖喱,放进嘴里—— 「好吃!!!」 他几口咽下去,又夹起一块土豆:「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比警校强多了,谁做的,好厉害!」 已经快被他挤下桌子的成步堂薰静静开口: 第51页 「我。」 松田:「……」 旁边的伊达航笑个不停,菜吃了好几盘,杯子里的酒也喝完了又满上,被萩原研二笑着抱怨说「为什么每次跟我出来吃饭你都在喝啊」,结果一回头看见自家千速姐已经趴了下去。 另一侧的诸伏景光厨艺老师还在和零讲如何片青瓜,用筷子夹着块寿司比划着名。 结果「咚」地被一张鬼知道哪飞来的扑克牌击中了! 「松田……!」 景光相当无语地瞥了眼一地的米,一抬头看见桌子对面的两个人正捏着一堆扑克牌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跟你讲雨宫!这是个很厉害的魔术!」 松田阵平满脸骄傲,十指间密密麻麻排着整副扑克牌: 「你从里面挑一张!然后随机放回去,我绝对可以找出你拿过的牌!」 成步堂薰微笑:「好。」 其实…… 只能说他妹妹成步堂美贯,从八岁开始就不兴跟他玩这个了。 然而此时,他面对这个不务正业的新晋大魔术师松田同学,还是想看看他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于是他一手托着脸侧,悠闲地从牌堆里抽出一张红桃a,然后又在松田的视线中将它慢慢放在了最上端。 这个魔术其实很简单。 关键就在于记住被选中的那张牌被放回时的两侧的牌分别是什么,然后只需要在洗牌过后找到位于这两张牌之间的那一张就可以了。 松田对于自己的记忆力相当有自信,拆弹警官灵巧的手指上下翻飞,纸牌在他掌心间切出重影,恍惚仿佛飞舞的白鸽羽翼。 然而。 他却在瞄准那张被标记的梅花3和黑桃j的时候,发现两张牌之间没有东西! 松田的表情一下有些僵硬。 这时候却正听见面前想起一个温和带笑的嗓音: 「找不到吗?」 「找…找到了。」但是松田依然紧绷着唇角,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坚持,「我马上就——」 一个清脆的响指。 啪! 他的眼瞳倏然睁大了—— 只见他手里的扑克牌忽然不受控制地飞向四周,随后又漫天散开。 再定睛之时他手里的东西就已经变成了一朵鲜红欲滴的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新鲜的水珠,轻轻触碰在他的脸颊。 松田一下子愣住了。 他抬起头,看见面前的黑髮青年正垂着头低声笑,一双漂亮的眼睛弯起来,他修长的手指里还拿着另一朵刚从桌上花瓶里採下的玫瑰。 「雨宫——!」 松田忽然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烫。 薰的手背抵着唇,笑得倒向一边:「抱歉抱歉……我看你好像找不到了的样子……」 「我找得到!我绝对——」 「哎…这不是吗?」 沸腾的寿喜锅还在冒着裊裊白雾,将视线里的一切都蒙上一层幻梦似地温暖色彩。 桌上喝醉的人趴着,有人在聊天,还有人在笑,玫瑰和雏菊一起在中央开放,随着空调凉爽的风轻轻摇晃着。 不知道吵吵嚷嚷着过了多久,萩原千速终于有点醒了。 她抬头看了眼已经深沉的夜色,赶紧把自己弟弟的同学都招唿到一起。 千速边推着自己弟弟往前走,边笑着说:「这么好的机会,都来拍一张!」 「你们以后毕业了可就不知道还能不能都在一起了。」 成步堂薰帮着警官一起把班长叫了起来,一回头正看见她打开了相机的镜头。 要拍照是吗? 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份,如果之后组织出了什么事情追责起来,所有的影像存证都会是麻烦。 他最好还是不要留下任何照片比较好。 薰于是悄悄地站到了最靠侧面的位置,再稍微向后,退进了走廊的阴影里。 「来!都看这边!」千速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咔嚓—— 快门光一闪而过。 照片被永远定格在了这一秒。 而在那张相片中。 只见贴着「生日快乐」的气球前,几个风华正茂的年轻警察正恣意而潇洒地站在镜头前,面容英俊嘴角带笑,互相紧贴着仿佛永不分离。 蜡烛和顶上的水晶灯光将一切都映得无比明亮。 ……唯有最右侧的雨宫薰一半脸藏在黑暗中。 仿佛是一滴水墨在纸上晕开。 阴影模煳了他的容貌。 …… 【我的笑容戛然而止———】 【?不是,怎么回事,画风突变??】 【这照片怎么初看阳间细看这么阴间啊……雨宫那块怎么回事啊救命x.】 【这……千速姐相机坏了?还是雨宫站位不对?】 【就这么刚刚好吗???我有很不好的预感啊sos】 【由于前面给hagi过生日整个画风都过于阳间了,结果这一下我真的属实有被吓到qaq】 【不要啊!!!薰酱那么好为什么老是有这种阴间g呜呜呜呜呜】 【但是这个暗示什么意思?是薰酱最后会被警校组遗忘,还是会死……x.】 【不要说了……两个都很窒息(疯狂吸氧.jpg)】 【我不信我不信!!薰酱刚刚还在和小阵平一起变魔术的!他不可能有事!!!】 【73出来挨打呜呜呜呜呜呜】 第52页 而在萩原家,拍完照的几个人此时正打算收拾东西回宿舍了。 萩原家的规模还容纳不下六个成年人住,于是大家一想,还是决定不麻烦萩原千速了。 萩原研二自然也是跟大家一起回去。 但在临走之前。 萩原千速忽然几步上前拉住了他。 她指着前方不远处那个黑髮青年纤瘦的背影,轻声道: 「那个就是雨宫吗?」 「啊,是的。」 研二的表情略有点不解,但还是耐着性子说,「上次他救我的事情我已经跟他道过谢了,姐你就别管了。」 然而萩原千速一把直接将他拽下来,仿佛能看透自己弟弟一般盯了他一会儿,贴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萩原研二呆住了。 「他们在说什么啊……」 已经走到路口的几人在这个时候都回过头,看着两姐弟莫名其妙地在拉扯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成步堂薰也默默地回头望了一眼。 再收回目光的时候,却忽然感觉道自己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喂,请问是——」 「……目,目暮警官?」 与此同时。 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 才从印表机里新鲜热乎出来的报案信息正被急匆匆地分发到每一个警官手中。 咖啡和油墨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所有被紧急加夜班的人都发出了不同程度的嘆气。 「根据警视厅刚刚接到的报案情况:报案人是一对准备在近期结婚的同性情侣,称他们今天接到了一份威胁信。」 「对方表示如果他们结婚,就要对他们实施绑架!」 有警官喝着咖啡:「以前的仇人?还是前任?」 「具体情况不知道,报案人目前也说得很含煳。」 「让他们明天再过来做个笔录!」 高木长介,搜查一课和目暮同级别的警官说道,「真是的,这种情况就是最麻烦的啊……」 「那现在怎么办?」 目暮十三拿起文件:「报案人说不管如何他们都要继续准备结婚仪式,绝对不会让这种卑鄙小人打扰他们的幸福。」 只能说在警察眼里生命安全最重要,但在小情侣眼里爱情和幸福的仪式最重要。 仪式必须继续,但他们也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报案人被绑架啊。 ……这下可怎么办? 整个搜查一课忽然陷入死寂。 目暮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边嘆气边翻开手里的文件。 然而他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报案人信息上,一个黑髮金瞳的年轻人正在对着镜头微笑。 而在他身侧…… 「高木!」 目暮连忙一推身边的同事,手指轻点过黑髮青年,又指着他对象: 「你看这两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第22章 次日, 早晨。 诸伏景光顶着喝过酒以后的头疼,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餵……」 「嘀」地一声响过, 他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hiro,我今天不在学校。下午去银行开户的事情可能没办法陪你了。」 景光整个人还在缩在被子里:「好……没事,我自己去就好了。」 「不过你今天这是去干什么了,好少见啊?」 对面像是沉默了一瞬, 才说:「警视厅搜查一课那边有一个案子需要我帮忙。」 「这次又是什么案子?」诸伏景光边听着电话,边慢慢地揉了揉模煳的睡眼。 「绑架预告?好……警视厅说的……你和阿薰一起结……」 然而下一刻,他整个人勐地顿住了。 「你说什么——?!」 诸伏景光一下「噌」地起来,整栋楼都几乎在他的叫喊中摇晃。 一大群人都朝外探头看向他那边: 「结……结……」 「结婚——?!」 …… 嘀——— 降谷零在一片穿耳魔音中迅速切了电话! 他此时正坐在警视厅的会议室里,一滴冷汗无语地从额角滑下来。 这恐怕是他认识诸伏景光整整十几年来,听见这人发出过的最响亮的声音了…… 但这也不是他的问题啊? 他也只是一大早上的就被警视厅一通电话给叫了过来, 说是有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人报案称自己受到生命威胁, 需要他来临时给那位普通民众当一下替身演员。 还是个婚礼替身。 这都什么事啊…… 作为专注事业的卷王中王, 降谷零卷得单身二十多年恋爱都没谈过,结果却忽然被组织上的任务一脚踢进婚姻的殿堂……虽然是演的。 但他一时间依旧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然而除了答应下来目前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为了他的闪闪发光的警徽! 只要有任务,他就一定要完成! 然而。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这次的「好战友」雨宫薰。 作为同样被报案人撞脸了的倒霉蛋, 这人比他提前一个晚上知道这个不详的消息。 总之等他们在警视厅齐刷刷地见面的时候, 雨宫的脸上是已经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正翘着一条修长的腿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搅拌咖啡,半个屋子都是他的咖啡味道。 第53页 他甚至主动转过来对他微笑:「合作愉快,降谷同学。」 「合作愉快。」 似乎是对方极度释然的感觉影响了他, 降谷零也在坐下的一瞬间里飞快地放松了下来。 自我控制能力真好啊雨宫, 是有什么特别的调节办法吗? 零这样想着, 视线轻轻瞥了一眼对面的人。 然而事实上, 成步堂薰想的是: 【「真是好久没见过这么民风淳朴的犯人了,居然还用绑架。」】 【「可惜了,他怎么不再多安个炸弹呢?我看上次那个刷着人气值效率挺高的。」】 系统:【……】 「哦,你们已经到了啊。」 这个时候目暮推门进来,一步不停地迅速走到他们中间的位置,拉了把椅子坐下,手里成摞的笔录「哐」一声砸在桌上。 「都放松一点啊,不用多想,这只是个任务。」 目暮警官环视一圈,对于他们两个已经进入备战状态的眼神非常满意,全然不知道这两个人已经开上高速的脑子里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真不愧是警校这届的王牌,悟性和状态就是好! 总之目暮相当愉快地拍了拍手,按开了本次案件报告的投影。 屏幕上倏然出现了两张和他们有五六分像的照片: 「这次的主要报案人为清水凌久,二十七岁。」目暮指了一下那个黑髮男子,又转而点在另一个金髮黑皮肤的人身上,「旁边这位是渡边翔,也是二十七岁。」 成步堂薰的目光沉沉在两人身上扫过。 清水还好说,但是那个渡边…… 这人虽然也是和降谷零一样的头髮和肤色,而且下颌尖尖,乍一看两人倒确实还有几分相似。 但只要再仔细一观察,就能发现他的发色和肤色都是被有意修改过的,原本的相貌应该和他目前的样子存在一定的差距。 薰一直都本能地对于任何的「谎言」都非常敏感。 无论是从嘴里说出来的,还是表现在外在的。 不过目暮很快又切换了下一页,于是他还是决定将这个疑点暂时按下不表,先听听整起事件经过再说。 「这两位称他们从上周开始,就一直有收到奇怪的匿名威胁信,然而却找不到是谁投的。对方说只要他们结婚,就要对他们实施绑架杀人,并将他们的尸体带往『墓园』。」 「墓园?」降谷零捕捉到一个奇怪的词彙。 「是的,但是这似乎是一个只对于兇手有特殊意义的地点,应该只是个意象,所以没有办法进行精准的定位。」 目暮回答道,「除此之外,我们目前并没有获得更多有关的兇手的信息。」 「那请问他们两个自己怎么说?」 成步堂薰开口道,「以前有没有什么特殊经歷?或者惹到过什么人?见义勇为的记录有查过吗?」 然而目暮只摇了摇头:「……查过了,什么都都没有。」 「两个人也坚持声称他们没有遇到过任何危险的人和事情,就是非常普通的普通人。清水由于之前比较受欢迎,甚至还怀疑这只是来自前任的恶作剧。」 「不。」然而成步堂薰斩钉截铁地摇头,「这不是恶作剧。」 「……根据那一片的监控分布图来看,两人的家应该是正好面对着一个监控摄像的。」 「然而警方到目前都没有找到他的任何踪迹,说明他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且通过某些手段了解到了这个监控的角度和特性,并做出了一些布置。」 「而一般的恶作剧者不应该具有如此缜密的行为模式,也是不可能连续多天花费这么高的成本来进行恶作剧的。」 这完全已经是成熟的犯罪者的手法了。 但是对于案件起因,比起受害人完全无辜…… 他现在更加倾向于对方在做笔录的时候可能隐瞒了什么。 成步堂薰在思考的时候,眸光习惯性地向下垂,手微微托着下巴。 日光灯自上而下地斜打在他的脸上,标緻的五官在这时晕上了明暗不一的色彩。 「……」 对面的降谷零缓缓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这个光线,这个角度下…… 青年那段下颌的弧度在他眼里,忽然没来由地清晰了起来。 多个模煳的画面忽然间在他脑海里混乱闪过。 他皱着眉沉默着,视线细细描摹过那一寸寸线条,像是想要努力地将它与什么东西匹配上…… 然而—— 目暮十三自顾自的说话声骤然响起: 「唉!反正我们警视厅现在也只能把这个当真实的案件处理了……总不能拿普通人的生命去冒险啊!」 「啊…嗯,是!」 零一瞬间收回心神,笑着随口说:「您放心好了,我和雨宫总比普通人安全多了。」 「安全?」 目暮十三的表情忽然变化了起来,「……不对,等等,雨宫老弟你的伤好了没有?!」 他这才勐地想起了这回事。 雨宫这个孩子虽然被他们警视厅看好并预定要招揽进来,但是怎么就一直在不停地出各种事啊! 一会儿炸弹一会儿中枪的,搞得他都愧疚得不得了。 这孩子的身体能撑得住吗? 「没事,不用担心我。」成步堂薰对他笑笑,「还是案子最重要,绝对不会拖大家后腿的!」 第54页 「你……唉。」 目暮嘆了口气: 「行吧行吧,那到时候在港区的酒店举行的婚礼仪式上,需要靠近人群的部分就都是你们两个换了衣服上,宣誓的时候再和报案人换回来好了。」 边说着,目暮十三的视线也边在降谷零和雨宫薰的身上来回扫视片刻。 降谷…体术很强。 但是这次也是作为犯人的目标之一,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雨宫的战斗力听说不太行!有点麻烦,不然也不会一直弄伤自己了。 不过这次嘛…… 目暮十三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耳朵边一时间响起了个青年自信的嗓音,简直想笑又无奈。 「算了算了。」 「这次嘛,就把他交给那个『保镖』处理好了……」 【感觉雨宫已经不止给警校组制造ptsd了,现在连警视厅都有了……】 【目暮桑:布置任务的手略微迟疑】 【没办法嘛谁叫他老是遇事不决自爆解决!!!根本就不把自己的安全当一回事!!】 【而且薰酱的家庭看起来也好差的样子……】 【虽然没明写但是薰酱受伤第一时间是去找表哥,是不是说明父母已经……】 【但是他那个远房表哥好兇啊qaq!!!阿薰住院都从来没有来看过他,结果后面还那么凶地对警校组!】 【表哥凶得我一时间幻视琴爷了都……表哥考虑加入酒厂吗!!!】 【在这种环境下怎么可能健康成长啊呜呜呜呜呜】 对论坛的神奇横飞一无所知的成步堂薰此时还在想事情。 忽然间,却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口袋里仿佛传来了什么东西微微的震动。 与此同时,台上的目暮警官也再往下一翻,幻灯片直接到了底,于是就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不过他也还说着一会儿开个会回来,再带着行动组一起来给他们布置一下详细任务。 等到目暮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门口,降谷零也出去倒水的片刻功夫。 成步堂薰迅速地从口袋里将那部嗡嗡个不停的手机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下的阴影里。 在这种时候,只要一有事就不分时间场合地发过来的,简直不用想就知道—— 琴酒的简讯。 而等他一点开屏幕,果然迎面而来就是那个人的质问: 【为什么港区的警察这几天那么多?】 港区? 薰回忆了一下,对他说: 【如果你确保你们没被警察盯上的话,就是因为警视厅这两天接到的一个婚礼绑架案的事情。】 琴酒回覆:【组织后天在港区有交易!怎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这就不知道了,大概是灾星多吧。 成步堂薰瞥了眼日历,飞快地打字: 【我现在在这个案件的行动组里。】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能帮你把那些警察都引出港区,给他们找点事儿做。】 而在这条简讯发出去以后,他果然很快就收到了任务通知。 他之前在保时捷上的时候,偶然听伏特加聊起一个叫朗姆的二把手的名言是「ti is oney」。 但总觉得到了他这边,似乎用在琴酒身上也很合适。 只不过要制造点大事把警察全带走的话,果然还是要他身边的人越少越好。 他慢慢地在脑海里点过目暮十三,降谷零……还有行动组里几个以前见过的警官。 应该……没了吧? 然而就在他正在这么想的时候—— 下一秒: 砰—— 会议室大门如同一颗炮弹一样朝内弹开了。 成步堂薰微微向后仰着坐在椅子上,从斜侧方偏过头—— 只见门外站着好几个穿着警校制服的学生。 所有人的神色都不太一样,只是和平常比起来,似乎都略微带上了点轻微的……微妙的感觉。 空气里好像有奇怪的气氛在涌动……但也好像只是错觉。 ……怎么回事,为什么都跑过来了? 薰轻微地皱了下眉,将手中的咖啡放在桌子上。 这时,一个戴黑墨镜的捲髮青年缓缓走到他面前。 成步堂薰立刻叫住他:「阵平,你们来干什么?」 松田阵平其实也是在景光接到零的电话以后,被他用快把门拆了的力度硬生生叫醒的。 然而在第一次听到这个离大谱消息的时候,他整个人愣住了。 一瞬间怀疑是自己没睡醒。 不是,这俩傢伙有什么关系吗? 为什么突然扯到一起—— 「是任务啦任务!」景光慌忙解释,「他们要去给受到人身安全威胁的一对新人当替身,所以就……」 替…… 好傢伙。 松田有的时候确实不知道怎么评价自己这两个同学,明明都是相当优秀的人,可似乎总也学不会拒绝。 你们就这样去保护别人,自己出事了怎么办? 其实降谷都还好说,他的格斗实力松田完全认可。 问题是……雨宫这个只有脸和脑子好的傢伙已经出了多少次事了,怎么还有他? 万一遇上兇手,他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这是又准备要干什么? 「金毛混蛋人呢?」 于是松田阵平直接没接他的话,只四下看了看,一手插在口袋里,「不要那种眼神。我和你们一样,也是通过批准才过来的。」 第55页 「可你之前不在行动组里吧?」薰静静地回头瞥了一眼门口,「景光告诉你们的这件事?」 「这你就别管了。」 松田说着,将就着他坐着的高度微微弯下腰。 墨镜沿着他高挺英俊的鼻樑滑下一截,露出后面那双深潭一般的幽蓝眼瞳,翘起唇角。 「你只需要知道,我会一直跟在你们后面的。」 第23章 「我会一直跟在你们后面……」 「……的。」 然而, 在说出这句话仅仅两个小时以后。 松田阵平就已经恨不得穿越回去给自己一拳。 西装店里。 松田此时正坐在个明显矮了的椅子上,手肘抵在大腿上,极其无聊又无语地看着两个没良心的傢伙在他面前表演换装游戏。 不合身的西服在店员手上堆得成摞高,黑的灰的棕的白的一应俱全。 「我说你们两个, 好歹给我差不多一点……」 松田推了推鼻樑上的24k墨镜, 吼道:「拜託, 你们又不是真的要结婚!: 「衣服试来试去的这都第五套了吧!!有什么好试的啊!」 这俩想干什么……奇蹟警察环游东京吗?! 但此时的降谷零却只对他轻笑了一下,边整着袖扣边从镜子前转过身来,一起被租来的宝石领针在他的身上闪闪发亮: 「急什么, 我们顺便也替班长把他求婚的衣服试了。」 一旁的伊达航点头的笑容都快到天上去了。 零又说:「保镖不能这么没耐心吧?」 松田:「???」 一种不详的预感忽然在这时候从他心里升腾而起。 于是他麻木着脸, 一手托着下巴,缓缓地向右转。 却正看见成步堂薰也穿着白西装, 胸口戴着婚礼用的白花, 头纱雾霜一样细细笼在他的黑髮上,正舒舒服服地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 他手里拿着从警视厅带出来的案宗翻得正认真, 视线一点点从文字中扫过。 但松田依然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嘴角在那一瞬间……一丝轻微翘起的弧度。 松田于是微眯起眼眸盯住他:「雨宫。」 「嗯?」 「雨宫, 你在听吗?」 然而成步堂薰却一副刚被叫醒的样子从案卷中抬头,眨了眨眼睛:「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松田:「……」 他此时在西装租赁店里穿着朴素的黑西坐在墙角, 面对着自己两个豪华礼服加身,影帝十级的同学温和灿烂的笑容…… 莫名地感觉事情好像微妙地不对劲起来了。 他忽然意识到,好像是这俩人早就挖了一个大坑在他面前,然后就这么注视着自己傻不拉几地自动跳了进去。 难怪当时对这个提议答应的那么爽快啊?! 保镖……什么保镖! 好傢伙。 明明这下他是想走也不能走, 只能在这里任由这两个人在这里猫抓一样一点点地狠狠消磨着他的耐心! 一起欺负他才是目的吧?! 【哈哈哈哈哈惨, 松甜甜惨hhhhhh】 【马自达酱的眼神:我看不懂你们但是我大受震撼】 【为什么保镖要在这里面对着婚纱小情侣(假的)哈哈哈哈哈!!!】 【总感觉零零和薰薰两个平时有被他气到的, 现在开始联手一起趁机rua松田了哈哈哈哈哈】 【零&薰:阵平, 你坐啊~】 【这就是警校的前三名吗(无感情棒读.jpg】 【但是这两个都太好看了吧救命???这是我能免费看的东西吗??】 【老婆!!是老婆的婚纱ver.!!!(尖叫)(阴暗爬行)(扭曲)】 【借过借过大家让一让啊, 屏幕有点脏了我舔舔……】 【……楼上你们是在这个世界上都没有在意的人了吗】 【我就不一样了,我直接做梦素材喜+1(立刻闭眼躺下】 【笑死都快醒醒!!这只是演戏啊!!!】 成步堂薰看着松田埋进掌心里的脸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他此时倒是也没有对方想得那么轻松,这一身繁复的衣服陌生的感觉也让他稍微感觉到了一丝不自在。 「别动,稍微转过来一点。」 萩原研二的嗓音忽然从他身后传来。 中长发的青年正在替他整理着柔软且易破的头纱,手指轻柔地拂过黑色髮丝和白纱的交界,让他的脖颈动也不敢动。 薰用余光扫过他的发顶:「真是麻烦你了。」 「没关系,很简单的事情啦。」 萩原的眸光沉沉,声音里却似乎听不出太多情绪起伏,只说:「很快就好了,再给我一小会儿……」 嘀嘀嘀—— 他话还没说完,就忽然听见谁兜里的手机响了。 一边墙上靠着看热闹的诸伏景光连忙几步跑到沙发边,从一堆外套里面挑出了降谷零的电话。 「餵?zero他现在有点事在忙,我是诸伏……」 「目暮警官?」 店里所有人的动作全都顿住了,十道视线在这个时候齐刷刷地看向他。 「是,我们现在在外面准备衣服……就是打算婚礼当天用的……对……」 「什,什么?!」 景光的音调却在一瞬间拉高了整整一个八度,大睁着眼睛: 第56页 「您说报案人已经被捅伤了,现在在医院?婚礼取消了——?!」 马路边车流穿梭,下班放学回家的人潮如同回溯上游的鱼,在街道间密集穿行。 黄昏近夜的斜阳光透过云层暗沉沉地洒下来,仿佛一切都被笼罩在一层暗红的色调中。 「……景光他们去医院问出什么来没有,怎么回事?」 三个换回常服的人此时正并肩站在红绿灯路口,只见那几盏灯闪烁了片刻,很快人群就再次流动起来。 降谷零大步迈开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松田和成步堂薰。 于是他略微侧过身,边走边说道: 「基本情况已经了解了。简单来说,是那对新人中的渡边翔被人捅了一刀。」 「伤情怎么样?」成步堂薰问道,「被捅部位是……」 「手臂,但是不严重。」 降谷零迅速接话道,「甚至可以说,那就是个小口子。只是渡边本人害怕得不行,坚持声称这就是那个婚礼恐吓信的犯人干的。」 「……他是被兇手入室袭击了是吧。」松田阵平翻着手机上传来的简讯。 「爬墙上楼,砸破玻璃从二楼入侵……怪了,这犯人是蜘蛛侠吗?有这力气再怎么也得是个中青年吧。」 「大概是因为渡边为了以防犯人入侵,已经提前在院子里加装了监控的缘故。」 成步堂薰也飞快地划着名屏幕,文字和图片在他的眼中被迅速捕捉并分离出有效的信息: 「所以,从院子入侵是行不通的……渡边的监控全是无死角的型号,想要入侵只能通过房子的背面。」 零听了会儿他的叙述,问道:「但是,犯人又是怎么知道渡边家每一个监控的具体安装位置的?」 但这次成步堂薰却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忽然顿住了脚步。 零和松田于是也连忙跟着他剎住了车。 他们三个此时正走到了一栋带花园的独栋小别墅边,四周绿化良好而且人烟稀少。 这块地方倒属于这一片地价比较高的居民区了,能居住在这边的人大多经济条件不算太差,比起邻里间的热闹,更关注隐私的保护。 也正因为此,渡边被袭击的时候没有人发现问题,还是他自己在打跑犯人以后拖着流血的手报的警。 成步堂薰以眸光为指引,说道:「就是这里了,渡边的家。」 「犯人是从房屋背面的巷子里爬上来的,但是由于是从二楼进入,所以房间里外应该都很值得调查。」 「那干脆一起搜吧。」降谷零抬了下下巴,暗示不远处的巷口,「我去那里面看看,雨宫去楼上搜查,松田……」 「我去四周转转,看看有没有人看到或者听到过什么。」 松田阵平随意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扔,利落地打了个响指:「三十分钟后这里汇合,都别迟到了啊——」 …… 「警官,就是这栋楼。」 咔—— 由于这间屋子的两位主人现在都还正在医院里处理伤势和稳定情绪,所以此时的房间就在他们的授意下,临时交给了警察来管理。 成步堂薰向门口值班的小巡警出示了一下目暮的签字信,随后就在他的指引下顺利地进入了房子内部。 这里倒确实遍布入室抢劫一般的痕迹。 实木的大门一打开,整个如同山坡泥石流一般垮塌下的物品就吸引了人的注意力。到处都仿佛被敲过,打过……挂画掉下来,花瓶里的水也洒了一地,甚至吊灯都缺了个小水钻。 成步堂薰戴上塑胶手套。 「我们都搜过了,房子里连根兇手的头髮都没有!估计得是个光头吧。」 小巡警也是在门口一个人执勤大半天憋坏了,好不容易逮着个面善的人,于是跟在他身边打机关枪: 「这个打斗的痕迹就是一楼最明显!我们结合笔录推测,兇手应该是和被害人在二楼相遇,然后一起摔下了楼梯滚到一楼,混乱之中渡边先生才被划了一刀!」 「楼梯下方有血迹吗?」成步堂薰平淡地问,目光却停留在了楼梯边的一个什么物件上。 小巡警完全没察觉到他蹲下身的动作,自顾自地说着: 「当然啦!好大一片呢,血型和dna我们也都验过了,和渡边先生完全符合……等等您在干什么?!」 成步堂薰没理他,只是先用手机往地上拍了两张照片存证,随后把地上一大堆毫不起眼的杂物小心地清理开一点,俯身拿起快被深埋在底下的东西。 那是一个玻璃制的奖盃,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上面刻着渡边的名字,以及某场赛车比赛冠军的荣耀称号。 而它的下方是一个破碎的盘子。 薰拿起一块碎片放在手里掂了掂—— ……塑料的? 他微不可察地皱起了眉。 但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对着小巡警静静地吩咐道: 「麻烦再带我去二楼看看吧。」 而与此同时。 另一边。 漆黑的小巷吞没了降谷零的身影,他手中可携式电筒「咔」一声打开,不算大的光圈微微照亮了他周遭的景象。 这巷子里杂物非常多。 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在来到这里之前,零的想法和松田类似——认为犯人应该是个身强力壮的青年人,才能直接徒手攀上二楼的窗台。 第57页 但此时,他忽然发现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复杂! 降谷零蹲下身比划了一下箱子的大概高度,随后将其中三个杂物箱轻轻推到了墙边横排着,每个高度大概各是半米。 然后还需要…… 他简单目测了一下层高,手电光向下,再次去寻找其他符合尺寸的箱子…… 然而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 剎那间耳廓捕捉到了空气中一丝异常的动静! 巷子中能见度极差。 但降谷零脑中的弦已经绷到极致,当即反手一肘勐地砸向后方! 哐—— 他的肘关节轰然撞上了一个什么硬物,可在那一刻他瞥见了一道幽蓝电光鬼魅似地在空气中闪过…… 整个人倏然顿住! 高压电击枪飞出的脆响和巨大的酥麻感几乎同时出现,零的本能促使他向后,整个人勐然撞翻箱子「咚——」地砸上了墙。 「咳……」 他一瞬间被击中的右臂已经几乎没有知觉了,但其余部分还挣扎着能动。 来人捂着被他击中的手腕也发出了声闷在口罩后,模煳不清的闷哼,宽大的衣服和黑暗遮挡住了他的身形。 但那双刀锋般的眼睛倒是惊人地狠厉明亮。 ——男性?! 可那人毫不为疼痛所干扰,迅速地找到电击枪的位置,转瞬间就伸出了手。 不好! 零咬着牙指甲深深扣进地面将自己撑起来,立刻就想当胸横踹—— 然而,下一秒。 一道人影直接从二楼纵身跃下,一腿踢飞了男人手里的东西! 第24章 成步堂薰瞥见楼下一闪而过的蓝光。 袭击者! 格兰利威已经敏锐到极致的五感不需要任何多余的信息, 只在那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下一秒。 二楼的窗户「哐」地洞开! 「雨…雨…啊啊啊啊啊——」 在小巡警的惨叫里他瞬间跃出了窗台,自几米高向下坠去! 「唔!」 成步堂薰那一下踹得不轻, 几乎将人硬生生逼退了一米。如果不是手套下藏着钢铁护手, 他的骨头现在恐怕已经碎了几段了。 可绝境之中,那双兜帽下的眼睛反而迸发出愈发血红疯狂的光芒,手中白光一闪当头噼了下来! 薰一个侧身躲开,刀刃擦着他的髮丝掠过。不可视的黑暗中他眼眸依旧镇定而明亮, 抬腿狠厉劲风就再次朝着对方袭…… 却忽然听见身后降谷零—— 「小心!」 他的动作勐地顿住了。 只半秒里男人像是找到了机会, 一掌擒住脚踝将他直接摔了出去! 雨宫轻飘飘的体重在这个时候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整个人霎时间腾空倒飞—— 降谷零闪电般飞扑过去想拽住他,但右臂被电击后的酥麻拖得他慢了半拍, 指尖和青年的衣角堪堪擦边而过。 「雨宫!」 零整个瞳孔几乎收缩成惊恐的直线,看着他后脑直直地朝箱子锐利的尖角砸去—— 咚! 响声落下了。 但却没有预想中的血花四溅。 成步堂薰眼前风景旋转,忽然径直撞进了一个炽热而温暖的怀抱里。 模煳的风声中他隐隐听见耳畔传来声闷哼, 但又很快变成了低沉爽朗的轻笑。 「钓到大鱼了啊。」 松田阵平的嗓音从上方传来, 随后将他再次抛起扔给降谷零, 倏然间俯身冲上去就是一拳! 但那个袭击者明显早已预料到了他们全部的行动,被重击两次后他已经无法再正面接下松田的拳头。 于是同一时刻, 他冰冷的眼睛一转, 当即抄起旁边的箱子就向他砸过去! 一片黑暗中见耳边危险风声大作, 松田凭着经验闪身躲开,径直箭一般直冲到了他的眼前, 看见对方正转身要跑。 他于是迅速一腿勐地用力横扫出去,最后一个飞在空中的箱子炮弹般被他踢中,即将飞向那人的后背! 成步堂薰挣扎着从零的臂弯中起身大喊:「别———」 可惜已经来不急了。 只听「咔」地一声, 木箱外壳径直开裂…… 满天轰然爆开的花香粉末中松田下意识本能地抬手去挡, 但花粉已经迅速迷进了他的眼睛, 倒灌进唿吸道。 整条巷子里黑暗又烟雾朦胧,粉末状的烟雾升腾起来,一时间所有人全都勐地开始爆发出一声又一声剧烈的咳嗽。 「咳……咳——!」 成步堂薰骂都来不及骂,只能捂着嘴在高浓度的花粉中咳得几乎没法唿吸,眼眶通红又是喷嚏又是咳嗽,一片混乱中被另外两个人好不容易才从地上拽起来。 系统看着他这个样子:【餵宿主……宿主,我说你该不会……】 「咳……!啊嚏!」 「咳咳…」 「唔,哈…啊……」 系统颤抖了:【……你,你该不会是过敏吧?!】 诸伏景光关上休息室的门,把一沓病歷「啪」地拍在桌子上。 「花粉过敏,引发过敏性鼻炎结膜炎还有哮喘。」他对着那几张纸挨个点过去,最后再把医院开的一大袋药放在一边,问道: 「怎么回事?」 他的视线浅浅扫过沙发上两个刚刚洗过头,还浑身散发着花香的傢伙,「……或许,能稍微解释一下?」 第58页 景光是怎么也没想懂,昨天他明明目送着这三个人好端端地出门,结果回来就仿佛在花丛里洗过。 一个胳膊肿了一个肩膀青了,还有一个花粉过敏急性患者咳得不省人事。 最后他在一片沉默中无奈地问:「嫌疑人是小蜜蜂吗???」 要不然你们上哪儿给我弄成这样呢? 松田沉默了。 「……」 降谷零绝望地捂住了脸。 …… 哗啦啦—— 与此同时,警察学校。 公共浴室的水温温热热地洒下,水雾迷濛的热气里偶尔响起几声闷闷地咳嗽。 全身染上的花粉味道和疲劳都在这时慢慢消退。 成步堂薰最后冲掉泡沫,擦干以后重新一点点扣好衬衣,出门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得不说松田的运气是真的好。 成步堂薰在从二楼跳下去的时候,其实就隐隐地从周遭环境里嗅到了一丝花香,但那巷子潮湿又阴暗不见光,除了青苔以外,要长出能发出这种香气的花几乎不可能。 那唯一的理由只能是,这条巷子已经被当成某种意义上的垃圾场了。有花店老闆或是什么人随手将箱子扔在了这里。 因此在松田砸翻几个箱子都没有出现花粉以后,他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结果还真让他完全猜中了。 他对轻微的普通花粉没症状,但像这种高浓度地一整箱翻下来,几乎完全避无可避。只能咳得眼眶通红地被诸伏景光带去医院转了一圈。 幸好除了表面症状以外倒没有别的更严重的东西了,估计休息几天就能好。 现在那两个肇事者估计正在经歷景光的念叨。 他于是拉开柜子,拿出一盒抗过敏的药片稀里哗啦倒在手心里,再一仰脖子直接囫囵咽下去。 随后慢慢地站起身来,从墙角拉出了一块白板。 系统飞过来:【你不休息一会儿吗?!医生不是说……】 【「组织的交易没剩几天了。」】 成步堂薰拿起白板笔飞快地在版面上写下一行字:【「必须在那之前找到吸引警察注意力的方法。」】 这起案子到底要死多少人,能不能抓到兇手他不关心。 但是如果还让警察继续在那块搜查,或者异想天开地……又想和之前一样,让他和降谷零一起演什么戏引出犯人的话。 他几乎能看见自己的太阳穴被某人的子弹打穿的画面。 而目前最容易利用的东西,自然是这个案子本身,以及那个已经有点无差别杀人倾向的兇手。 他得抢在所有人之前,尽早破案才能反过来利用…… 正在这时,门忽然被敲响了—— 「阿薰,你睡了吗?」 是诸伏景光的声音。 薰握笔的手骤然一顿: 「请进。」 吱呀—— 房门被向内推开,景光手里端着水和药出现在了雨宫的房间门口。 实际上,他和雨宫的房间就只隔了堵墙,几乎是紧挨着的邻居。但这次还是他在认识雨宫那么久以后,第一次来到他的房间。 室内陈设相当简洁干净,一如那个人给他的印象一样。 此时雨宫薰正侧对着他,面前一块已经写了不少字的白板,手里的笔尾端轻点在下巴上。 头顶的大灯光线雪白,洒在青年那件单薄沾水的衬衣上,几乎隐隐透出里面那具身躯异常清瘦的线条,从脖颈,背嵴,到腰肢……一路顺着向下都贴不住外衣,吹阵空调都漏风的样子。 然而,在他的视线无意识地扫到他的后背上时。 景光整个人僵住了。 只见被残余的湿气打湿成半透明的衬衣下。 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直直从青年的左肩胛贯穿下去,隐没进布料里,但可以粗略预计至少是被划到了后背中央! 而且已经完全没有新肉的颜色了,至少也是有十年的陈旧伤痕了。 【??????我天…】 【嘶…这个伤口好深,看着像刀或者鞭子……或者是意外?】 【啊啊啊啊啊怎么搞的啊!!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薰酱身上???发什么了什么】 【看景光想法是应该是陈年旧伤了,那就是薰酱小时候弄上的?】 【谁打的出来吃我一拳!!!(拔刀】 【好可怜我的宝,那么小的孩子被谁欺负都没有还手的力气吧呜呜呜呜呜】 【联想到之前表哥那里,薰酱父母已经不在了……sos】 【细思极恐…】 【雨宫的过去到底经歷了些什么啊???】 这…… 这是…… 「怎么了?」 然而他的沉默很快也引起了成步堂薰的注意。 「没…没!我就来看看你吃药了没有。」 景光迅速换了副表情,自然地把东西放下在桌子上,又走到白板边岔开话题:「现在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你在写什么?」 「稍微梳理一下这个案子。」 成步堂薰一手用纸巾捂着嘴,轻轻咳嗽两声,「今天我们出去,还是搜到不少重要的东西。」 「我感觉事情可能没那么单纯。」 景光被他的咳嗽弄得心里一抽一抽地疼,最后还是去边上的椅子拿了件外套披在他单薄的肩膀上,问: 第59页 「我今天去医院问渡边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你们在现场找到了什么?」 「一个玻璃的奖盃。」 成步堂薰说道,「但是是压在一堆因为打斗翻下来的杂物底下,和一个碎掉的塑料盘子上面的。」 景光皱眉:「塑料盘子?不可能啊。: 「如果是被压在杂物 「我也是这样想的。」 薰用笔在白板上写下这两件物品的信息,随后用白板笔拉出一个箭头向上,指向了渡边翔的照片: 「唯一的解释是,盘子先碎,然后杂物翻下来,再有人小心地把那个奖盃放了上去。」 「可当时除了那个根本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嫌疑人意外,只有渡边一个屋主在。」 成步堂薰转过身,悠悠地道:「包括我们认为有人意图入室谋杀,也是谁告诉我们的?」 「你怀疑他自导自演?」景光盯着他的眼睛。 「是不是不好说,但是渡边对于这件事,一定知道得比谁都多。」 「而且他好像也很不希望婚礼被举行的样子。」 景光忽然接话道,「这么说起来,当时来报案的人是清水,坚持要举行婚礼的也是清水,渡边全程没出现过。」 「但是,如果这样想的话……」 诸伏景光顺着这条思路想,却忽然又卡住了:「你们下午遇到的那个袭击者总不可能是渡边啊?那个时候我正在医院和他在一起,他是绝对没有犯案可能的。」 「而且在今天之后,他们又继续收到了一张预告函!」 成步堂薰没回答他,只慢慢后退半步,坐在了柔软的床上。 随后,他向上抬起头,一点点地细细看过自己总结归纳的现有信息。 他一只手撑在唇边,细微的咳嗽和酸涩的眼眶有点打扰他的思路,但敏锐的眼瞳依然在试图摄取,并在脑海中串联每一个不起眼的细节。 无数线索从他脑海中飞过,从报案时到后续再到发生变故的今天—— 他忽然站起来。 「等等,我们忘了一件事!」成步堂薰眸光沉沉,盯着白板上的那个日期:「为什么是那个婚礼日?」 景光想了想:「因为,想在他们最幸福的那天破坏……」 「不对。」 薰打断他,「如果他只是想单纯地让他们在最幸福的婚礼的时候死去,就不该寄预告信!这只会打草惊蛇。但他不仅寄了,还每天都寄。」 「……他应该是在用这种反覆的行为,去提示他们什么。」 「你觉得婚礼的日期其实也有有特殊性?」景光勐地意识到了他想说什么,「特殊的是这个日子而不是婚礼本身?」 毕竟信函上除了婚礼以外,一直反覆出现的,就只有婚礼的日期了。 那如果婚礼本身不是重点,重点就只能是…… 「明天我们再去警视厅查一下!」诸伏景光霍然站起来。 薰向他点了点头,故意在这时候显露出了有些疲惫的神色。 景光很会照顾人,对于他细微的变化非常敏感,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的表情。 猫眼青年于是亲眼看着他又吃了一次带微量安眠成分的抗过敏药,就把杯子拿回手里,说了声晚安。 随后转身关上了门。 砰—— 但在大门合拢后,床上的人却再次睁开了眼睛。 成步堂薰摸到手机,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伏特加。帮我查一件事。」 他跟诸伏景光说的当然不是全部的实话。 去现场搜索的人是他,不是景光,因此整个公安系统中,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个超前与所有人的,非常关键的信息。 他刚刚只告诉了景光,那个没有摔碎的奖盃是玻璃制成的。 却没有告诉他,那还是个赛车奖盃! 渡边曾经是一个赛车手。 缺了这个关键钥匙,他和警视厅的调查进度将会就此逐渐拉开…… 他只需要确保这群人能跟在自己不远处就行了。 成步堂薰的声音冰冷,只吩咐道: 「……去查在最近十年的五月十六日死于车祸的人,我需要这份名单。」 第二天,早晨。 「对……对,班长你们已经到警视厅了,这么快?」 宿舍区楼下。 松田阵平一手电话,有点迷迷煳煳地打了个呵欠,「好,我们等雨宫呢,一会儿就追上你们。」 「怎么还带雨宫?」 忽然间,那头传来降谷零兴师问罪的声音,「他昨天被你整成那样,还打算带着他到处跑?」 雨宫薰那个过敏严重得诸伏景光一晚上都听见他在折腾,明显状态不太好,又是咳嗽又是打喷嚏。 最后磨磨蹭蹭到凌晨天蒙蒙亮了才慢慢睡着,现在还不知道醒了没有。 但松田却直觉感觉,雨宫不是会因为这种事情就缺席搜查的人。 于其他们都走了,等他最后自己一个人追上来,还不如自己留下来等他来得安全。 毕竟他的相貌和受害人之一有六分相似。 而在昨天后巷那场战斗中,如果不是他及时感到,雨宫现在也确实危险了。 「行了,你昨天差点被人袭击的事忘了?」 松田对着电话说,「雨宫我知道怎么处理。金毛混蛋你自己记着好好跟着班长他们,我感觉昨天那傢伙就是冲着你来的——」 第60页 他话音还没落,就看见宿舍楼的门被人推开了。 「不说了,一会儿见!」 松田迅速掐了电话,收了手机就向那侧走。 他叫着雨宫的名字:「餵——这边!」 很快,只见门口一个戴着口罩,帽檐压得很低的人慢慢向他转过头来。 成步堂薰其实也没想到那个过敏这么麻烦。 一晚上一过,早上起来,他对着镜子里那张已经苍白到能吓到人的脸陷入了沉默。 嘴唇干得开裂,眼睛也是肿的,整个形象简直是山洪泥石流滑坡…… 于是他果断地把帽子口罩一戴,随手塞了几颗药在口袋里。 随后冷着脸出门了。 他在这时候也没太多力气,懒洋洋地抬眼扫了松田这个罪魁祸首一眼,又想起了昨天那场导致他现在没脸见论坛的天女散花。 于是立刻很快转了过去。 松田:「……」 「唉,你……」 松田阵平看着他这个样子,一时间也有点说不出话来。 从他这个视角看过去,能看见雨宫薰正微侧着脸,口罩轻而易举地就挡住了他大半张脸。 此时他两个眼眶都红得像兔子,生理性泪水刺激沾湿的眼睫乌黑浓密,向下垂着,密密地压在眼瞳上一片。 额角和眉头都僵硬着,难得地看起来有点不好靠近。 好吧,好吧是他的错。 但是……那也不是为了救你吗? 雨宫像是不太想让人看见他现在的样子,说话语气倒是正常,但帽檐越压越低,还总下意识地躲他的目光。 「快走吧,别浪费时间。」 成步堂薰不想在这里僵持,于是说着就想从他身旁绕过去。 却忽然间被人勐地拽住了。 「抬头。」 他听见有人说。 像是没有得到回应,那人于是轻微地嘆了口气,又说:「抬头。」 下一秒,一只手忽然掀开他的帽子。 眼前倏然漆黑,一副墨镜被按在了他的脸上。 第25章 半小时后。 婚礼承办酒店门口。 大街上人流匆忙, 却都在路过某处的时候齐刷刷地向那边看去,又默默绕开。 一时间几乎围着门口形成了个诡异的空白圆圈。 而在那个空白中心,此时正站着两个年轻人。 一个跟在逃的杀人犯似地, 墨镜和口罩几乎已经严丝合缝地挡住了他的相貌,静静地双手放在口袋里站在一边。 而在他身边, 还有个捲髮青年正紧皱着眉, 将手机听筒拉离了耳朵,伊达航的怒吼还在从里面传出来: 「松田, 你说想查近十年来的所有自然死亡以及非自然死亡的人口??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 「整整三百八十多万人!万人啊!」 要不是隔着个电话,伊达已经把系统结果用力拍在松田脸上了: 「要查你自己来警视厅动手查!要不然就给我换个别的搜查方向!」 然而。 松田阵平边往酒店里走, 还在边试图讨价还价: 「班长,就, 我们也没想着居然有这么多啊……或者,你们有没有找到什么其他的线索可以帮忙限制一下范围的?」 松田身上就是有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儿。 他在来这边的路上,好不容易通过从雨宫薰口中听说的「婚礼日期」可能很特殊的信息, 找到了疑似动机是仇杀的突破口, 此时怎么也不想完全放手。 不过, 现在这种僵局倒也正是成步堂薰想要看到的。 他虽然一晚上没休息好, 但迈开步子向前走的时候, 整个人依然非常挺拔端正。他径直超过了松田走在前面,路过精细雕刻的花园穹顶, 玻璃制的栈道外喷泉哗啦作响。 ——最后伸手推开大厅的门。 里面正在以警察身份陪着报案人, 和酒店研究「不可抗力」的退费标准的目暮十三被那阵声音吸引得一下转过头来, 看见他的时候整个人明显愣了一下。 「雨…雨宫老弟?!」 要不是声音熟悉, 一时间目暮差点都没认出来。 毕竟他上一次看到这副装扮, 还是在某个杀人现场的监控里。 「感冒了, 不影响。」成步堂薰哑着嗓子摆了摆手, 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薰酱,带病上班x.】 【哈哈哈哈哈谁让松甜甜踢得那么准啊hhhhh队友落泪】 【但是看他好像也不是很影响的样子,只能说是天才的世界吗(望天】 【感个冒就整个思维宕机连数学题都做不出来的是我……】 【楼上拆监控救命!!!】 【但其实他也有不舒服吧…看着一直想揉眼睛但是忍住了的样子qaq】 【可让他放弃案子这个也怎么看怎么不现实啊……感觉他是为了真相这点意外算什么的那种人x.】 【让下属加班的警视厅是屑呜呜呜呜呜呜】 他这句话刚说完,一边椅子上坐着的清水凌久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有点诧异。但很快又把头低了回去,继续填着一张什么报告单。 成步堂薰于是轻轻在他肩膀上拂过了一下,受害人立刻兔子似地坐直了。 那双墨镜后的金瞳明亮,盯着他和自己相似的面庞:「渡边没来?」 第61页 「嗯……嗯,是。」清水显然很是拘谨,「他自从被捅了以后,就老是说出来不安全,要在警视厅里待着。」 「唉是,可以都去警视厅里待着最安全了…!」 听着他们的对话,中年发福的酒店经理一张脸都要皱成苦瓜了,笑容非常勉强: 「以及,我们虽然很能理解几位的担忧,毕竟渡边先生也受伤了。这个流程是可以走的,但是因为时间太临近了,所以可能需要给我们一点时间来对接……」 简单来说,退款可以。 但是退款到最后拿回钱之间到底有多久,这个就不能保证了。 这也是目暮今天都陪着来了的原因,如果没有警察作证,能不能退都不好说。 但成步堂薰不关心这个问题,他今天来的目的,只是为了亲眼见一见这两位受害人。 以及…… 「这里和附近的环境,请问我能看看吗?」 他对着经理说道,轻轻指了指天花板,「兇手既然原本打算明天行兇,说不定已经在酒店内部布置了什么陷阱。」 经理的脸色一时间三分惊异七分狐疑,正想开口骂出一串「你胆敢质疑我们的安保」,「你谁啊我看你比较像嫌疑人」的时候。 ……视线却瞥到旁边一身警校制服的松田,忽然悄无声息地将那人护在了自己身后。 再联想到之前目暮的态度,他这才忽然意识到这个从进来就自说自话的墨镜小鬼大概也是个警察。 于是他立刻闭了嘴。 「那个……加藤!」经理不情不愿地朝着对讲机喊了声,「这里有几个警官来查案子,你来带一下人!」 「我们原先预计使用的会场是本店的三号厅,休息室则是借用转角过去的几个房间……请这边来。」 被经理叫来,为他们带路的是一个头髮有些微白,但肩背线条都劲瘦有力的中年男人,姓加藤。 加藤前来迎接他们的时候也是一身对待客户,管家般优雅的黑色西服,戴着一副斯文的金边眼镜,就连手套也一丝污渍都没有。 成步堂薰跟在他身后,听着他的话,不时轻轻点一下头。 眼前的景象和格局在他的眼里被复制下来,构建成一副透明立体的地图。 三号会场在酒店的深处,如果要进入必然要通过门口的摄像头。 而就算选择打破窗户入侵,那些用新型材质强化加固了的玻璃就会阻拦住兇手的脚步,而且巨大的破裂声和连在窗框四周的安全警报,也会第一时间招来人群和警察。 「……因此,如果想在婚礼进行的时候入侵我们的会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加藤的声音低沉又磁性,非常耐心地向他们解释道。 他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完美向警察展现了他们酒店安保的健全。 一时间,被目暮发配跟着一起来的几个小警员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埋着头记笔录,假装很忙的样子。 目光倒悄悄地投向了那两个最为特殊的警校生。 只听松田阵平忽然开口道:「……听起来,您对渡边清水这次婚礼的安排很熟悉的样子?」 「因为我就是那场婚礼的主要负责人。」 加藤微微笑了下,向他们礼貌地欠身,「不过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精心设计的方案就没有办法使用了。这虽然有点可惜,但也还是完全能够理解的。」 「……」 成步堂薰全程没怎么说话,只默默地听着他们又聊了些有的没的。 从松田套出的话里分析,这个加藤好像是这家酒店的业绩王牌,风度翩翩又极其能干,几句话就能将这些前来谘询的伴侣哄得开心,一套关于自己的人生故事讲得跌宕起伏。 大概概括就是说他自己早年是村庄务农出身,有过一个儿子,但是五岁的时候不幸得病死了。之后才发现平静的生活其实暗藏危机,于是这才进城来好好工作,谁知道自己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上手就完美处理了几个大单子,堪称一炮而红。经理也赏识他,即使他学歷很低,也逐渐将他提拔成了管理层。目前儿女双全家庭美满,事业人生双丰收! 一个草根逆袭剧本,听得正在刑警前辈压榨下苦不堪言的几个小警员热泪纵横,恨不得现在就把这案子破了也来个凤凰飞升! 他就这么凭手段,三下两下跟警察混了个半熟。 只是这些话里,到底多少是编来哄人开心的就不知道了。 成步堂薰墨镜后冷静的眼眸一抬,忽然瞥见他们身侧一条没开灯的走廊漆黑一片,但似乎又朦胧地从拐角里偷出一丝白色。 他于是问道:「加藤先生,请问那里面是放着什么?」 「应该是餐车。」 加藤对他微笑,伸手按开了一边墙上的灯。只见明亮的走廊深处静静地排列着两个空档的餐车,上面蒙着白布,应该是在婚礼的时候运送甜点和茶水用的。 「再往前走点就是我们的厨房,将餐车放在这里取用会比较方便。」 他略微弯下身子,轻声道,「有什么问题吗,这位警官先生?」 「没事。」 薰平静地又将视线挪了回来,忽然感觉到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在震动。 他于是简单道了个歉,带着手机向前几步,背光面对着墙。 屏幕上是伏特加发回来的整整几十页的近十年来的车祸死亡人员的调查报告。 第62页 然而,他只简单扫了几眼,忽然关闭了页面。 系统:【这就看完了?后面还有那么多你不……】 但成步堂薰掩藏在口罩后的表情依然平静,日光打在他的眉眼上却也染不上丝毫的温度,只静静地说:「没有必要,这个案子已经破了。」 「而且,我也知道『墓园』在哪里了。」 他点开给伏特加的「回復」按钮,轻轻地又打出了一句什么指示。 只听「叮」地一声—— 回得这么快? 成步堂薰微微皱眉,却在点开的时候看见: 【按计划进行。 ——g】 叮—— 东京港区,地下赌场。 随着电梯开门的动静,伏特加迅速从里面踏出来,径直穿过已经被暗中布满无数监视的长廊,在一间位于走廊尽头的大门前站定。 两侧的保镖向他一鞠躬,抬手在门边暗匣中输入了一串什么数字。 齿轮声旋转,厚实的大门向里缓缓打开了。 只见宽敞的秘密会议室内,琴酒和几个黑衣人正坐在会议桌的一端,桌上放着几个巨大的手提箱,都蒙着层黑布包裹了起来,但密密麻麻排列着的日元新鲜油印出来的那股金钱的味道,依然隐隐散开在空气里。 「大哥!」 伏特加快步走过去,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贴近琴酒耳边: 「北野组那老头还在问为什么今天这片的警察这么多!听说是因为他们上次走私那批东西的时候,在海关被警察不知道怎么地突然逮住,直接爆发了火併,死了几十个人。」 「所以现在放话说如果警察不走,他们就不下船!」 「……货验过了吗。」 然而,和他的烦躁不同。 一道冷淡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 伏特加连忙说:「是!北野组给我看了一部分的货物,至少那一部分应该没问题。」 「想办法套出更多货物的信息。」 琴酒极具穿透性的锋利眸光转向他,开口道:「以及告诉北野组的废物,所有警察都会在三十分钟内消失,他们会有别的事情要做。」 「但如果我在三十分钟后还没有看见北野组出现……」 男人的表情在幽深的光线下显得晦暗不定,翠绿的眼瞳眯起一个极其危险的弧度。 此时,远方。 正惶恐不安地漂泊在海面之上的北野组游艇四周,早已有无数枪口自四面八方上膛,天罗地网一般死死地将它捏在掌心里。几栋大楼顶上夜风唿啸,却也挡不住那在黑暗在一闪而过的瞄准镜的反光。 琴酒冷笑。 那就—— 全部去死吧。 与此同时。 警视厅搜查一课在一片熬夜咖啡的香气里,响起了一声近乎绝望的嘆气。 「不行……」 诸伏景光把自己深深地埋进臂弯里,终于得到了自己在连续七个小时的高强度筛查后的第一次安然合眼。 险些胳膊一歪把面前的电脑也撞下去。 幸亏现在技术发达了,他们翻起十年前的案宗也好歹还有台清爽的电脑可以用,虽然网页开得密密麻麻几乎要挤爆屏幕,但也总比十多年前被淹死在山一样的材料中强了那么一点。 他转头看向一旁沙发上坐着,在警视厅避难的渡边和清水:「那个,抱歉,我真的想最后再问一次……」 「你们真的,真的对于犯人为什么盯上你们没有头绪吗?」 清水迷茫地摇头。 而他旁边的渡边依然没说话,只垂着头若有所思。 一只手下意识地按在自己受伤的胳膊上,紧紧捏住那块伤口。 对桌的降谷零正在此时抬起头,眸光一瞥,注意到了他这个细小的动作。 「目前已经筛完的全国范围内近三年的……在五月十六日当天发生的抢劫杀人十八起,报失踪最后死亡的二十五起,车祸撞人致死七十五起,坠楼或摔伤一百零九起……」 萩原研二将一大摞刚从印表机里新鲜出来的报告放在两个一脸惊恐的受害人面前,有气无力地说道: 「看看吧,这里面有没有你们认识的人?」 那些报告虽然都是结案以后的文字版本,但里面免不了夹带着一些现场的图片。 即使负责整理的伊达航那边,已经细心地确保了首页主要是生前人像,没有什么有冲击力的东西。但被萩原最后搬过来的时候,这对于两个普通人来说还是略微有点难以接受。 他们愣了一会儿,才迟疑着缓缓拿起那些死者的照片。 渡边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了「车祸」的栏目,他低垂的眼睫在这个时候愈发颤抖起来,无声的汗珠沾湿了他的额发。 没事的……没事的…… 不可能是那件事的……这就是个恶作剧! 那件事情当年都没人发现,现在怎么可能有人知道! 而且我们现在都在警视厅里,那个傢伙又不可能跑到警视厅里来!所以没人会有事! 对,就是这样。冷静…… 冷静下来…… 啪! 然而一瞬间,他的手忽然被人一把攥住! 降谷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边,巨大的力度几乎让他动弹不得。 渡边惊慌抬头,喃喃着:「怎么了……警,警官?」 第63页 「我其实是拒绝在人已经陷入过度紧张状态的时候继续进行问话的,因为这在一定程度上有一点违背警察的道德和伦理要求。」 然而零一边说着,手上却没有丝毫放开的意思,紫灰色的眼眸垂下:「渡边先生,但是我现在觉得……」 「您隐瞒的事情好像稍微有点太多了……不是吗?」 仿佛一颗地雷轰然起爆! 一时间,整个搜查一课里所有忙碌的警员都向这边投来了目光,所有人瞬间僵住! 「我没,没没没有!」 渡边脸上的血色却已经在这个时候迅速褪去,煞白的嘴唇颤抖着,看着那个明明和自己有些相似的人逐步逼近,几乎有种被自己掐住死穴的错觉: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隐瞒!我能说的我全都说了……」 「只是能说的?」降谷零紧盯住他。 「……」 然而,突然一通电话打破了僵持的宁静。 「阿薰?」 诸伏景光接起来,刚放在耳边,就听见那边一个熟悉的声线说道:「景光,我们知道兇手是谁了。」 !!! 景光整个人瞬间顿住,在四周人迷茫的眼神里直接公放了电话。 也就是这一下,他才忽然意识到雨宫薰的声音很空灵,还带着迴响,现在应该是身处某个空旷的地方。 「你们……你和松田现在哪!」景光对着手机说道,有汗从手心里渗出来,「兇手又是谁?!」 这通电话来得太突然了。 他们根本搞不清状况,一时间只感觉像是刚刚还在半程赛道上,却突然就被运到了终点。 而且他们也还不知道雨宫和松田出去的这半天里发生了什么?到底找到了什么关键线索让他们这么快就下了判断?! 兇手又是……? 「兇手是——」 然而,就在电话里的人刚要开口之时…… 噼啪—— 一阵熟悉的电流勐地炸开! 那头的声音立刻被硬生生地掐断了。 死一样的寂静里……只传来一声重物倒地般的闷响,随后就转成了「嘀——嘀——」的忙音。 ……所有人瞳孔骤缩! 第26章 电话被挂断了。 整个搜查一课霎时间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一股恶寒毒蛇一般沿着嵴椎迅速窜上来。 所有人抬起头看着彼此煞白的脸色,都在这一刻勐地意识到: 出事了! 一片混乱中,诸伏景光立刻试图回拨刚才的电话,可对面已经只剩下了一长串毫无尽头的忙音! 「吵什么!」 下一秒。 松本清长轰然踢开了门。 他像是被从会议室直接叫过来的, 身后还跟着一群警官,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刻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景光身上。 然而不等他开口, 降谷零言简意骸:「雨宫被绑架了!」 警官们对视一眼, 看起来依然有些茫然。 「兇手目标不是报案人吗?」有个警官向一边扫了一眼, 「雨宫又是哪个……」 「雨宫是报案人的替身警察!他们长得很像!」 景光握着手机拼命喊道:「兇手原本预计在明天行兇,但是现在由于婚礼取消,情况有变……」 「他一定是把阿薰认成他的目标了!」 「小阵平的电话也打不通!」 萩原研二忽然也喊道,手机屏幕上全是他刚刚打出去的未接来电。 他的脸色几乎肉眼可见地苍白了起来,「他和阿薰今天是一起去的……」 所有人的神色倏然变化! 松本清长于是当机立断:「调监控!」 他一声令下,几个技术部的警员连忙跑上来,噼里啪啦地把早就连在婚礼酒店网络里的监控数据接过来。 但是这次打开好像有病毒一样,在一片紧张得快要窒息的氛围里卡了足足好几十秒, 数据才终于到了可播放的状态。 他们点开文件:只见漆黑的夜幕上,一辆通体黑白的大卡车正缓缓地从酒店停车场里开了出去。司机是个瘦高的男人, 戴着帽子看不清脸, 但是能够感觉到他对于这家酒店附近的路况非常熟悉。 而在这个绑匪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沙发上的渡边翔忽然颤抖了起来。 他几乎是立刻起身就想走, 然而—— 伊达航没给他这个机会, 直接一把拉住他的领口, 将人勐地推到了墙边! 「阿翔!」 「餵你们干什么——」 「冷静点!都松手!」 他们推搡的动静显然惊动了周围一片人!但伊达一回头,毫不掩饰的锐利目光震得几乎没人敢靠近。 他甚至愈发用力地将人往墙上压实一点, 避无可避地逼近他: 「这位受害人, 你给我听好,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直到现在都还要隐瞒。」 伊达航几乎在怒吼:「但是我得告诉你……现在是我们的同学!我们的两个无辜的同学在代替你去送死!」 【呜呜呜班长生气了】 【救……这谁不生气啊!!!凭什么雨宫和松田就要代替这人去死啊!】 【但是这个渡边感觉…现在都出这么大事了,还打算瞒警察,怕不是真的做了亏心事啊……】 【之前薰酱不是已经说了吗,这个百分百是仇杀!他就是做了亏心事又不敢告诉警察自首,拖到现在才导致了……】 第64页 【呜呜呜呜呜但是薰酱和阵平是无辜的啊!!我好气哦!!!】 【想代替班长直接一拳打下去了(疯狂吸氧.jpg】 【草感觉旁边hagi脸色也太难看了吧……天啊他没事吧】 【难说,一个是hagi的亲亲幼驯染和宝贝同学,另一个是hagi的亲亲救命恩人和宝贝同学,他受到的是双重暴击……】 【太惨了大家都太惨了呜呜呜呜呜什么大冤种啊】 【早知道就不让薰薰他们来了啊啊啊!!!这么善良干什么啊qaq】 伊达航这一声几乎给全场都吓住了。 凝固的快要滴出水来的空气里,渡边的脸色奇差,三分诧异七分恐惧地盯着面前这个愤怒的年轻警官。 要不要说……到底要不要…… 他恐惧于现在这个情况,犹豫着想开口。 可他也不想毁掉自己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的人生! 然而另一道声线在这时候,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渡边先生。」 他勐地一回头,看见那个姓萩原的,往常一直都文文静静的警官正在一边看着他。 「你要知道,现在他们两个随时有被杀害的可能。」 他静静地说道,但语气却完全不容拒绝,柔和的外表下潜藏着比伊达还要强硬的力度。 渡边完全呆住了。 然而萩原继续开口:「现在,告诉我。」 「……告诉我所有你知道的事情!」 然而,与此同时。 哔—— 「……都听见了吗?」 在电话挂断仅仅片刻后,成步堂薰毫无温度的声音,却又突兀地再次从黑暗中响起。 只听「啪」地一声—— 房间顶上破旧的灯泡终于艰难地亮了一个。 ……摇摇欲坠的昏暗光线,终于堪堪映亮了此时的场景。 然而,在这一刻暴露在视线中的画面,却竟然与警视厅对于绑架的预想完全不同。 刚刚那通电话并不是从案发现场打出去的。 他们此时所身处的……其实是一间老旧的危房! 而作为人质的成步堂薰本人,现在正反客为主地,端坐在客厅中央的椅子上。 他两条修长的腿交叠起来,身子略微放松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手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他刚刚和警视厅联络的手机。 两名一身漆黑的男人正左右守候在他身侧。 他们的目光此时全都冰冷地锁在墙边一个被手腕粗的绳子捆着,还蒙着头套的人身上,看他脑袋无力地垂下去,似乎是没有神智的样子。 成步堂薰轻轻抬了抬下巴: 「弄醒吧。」 于是他身后的人走上前去将那人一把拎起来。 手指卡在他背后不知哪块肌肉上勐地一按—— 一瞬间,刚刚还浑浑噩噩模样的人立刻死命挣扎起来!浑身抽痛着蜷缩成团,口中溢出几声惨叫。 「您既然已经醒了,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呢?」 座椅之上的青年在此时却还是一副悠然放松的姿态,在一片惨叫中,十指缓缓交叉放在腿上。 「您之前绑架我的时候,好像还没有这么脆弱吧?」 他好看的眉眼弯起来。 形状柔和的唇瓣开合,慢慢地,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加藤婚礼负责人……或者说,通缉犯加藤诚司先生。」 漆黑的头套在这一瞬间被勐地扯开! 男人一张煞白髮青的脸赫然暴露在灯光下,布满血丝的双眼赤红可怖,早已全然看不出之前风度翩翩的优雅模样了。 加藤被黑衣人这么狠狠一按几乎疼得失去了抵抗能力,唿吸急促得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好一会儿,他一直被头套蒙着的眼睛才适应了室内光线的亮度,一点点向上抬起头,注视着那个光下容貌精緻的年轻人。 「你不是……」他艰难地开口道。 「哎,现在终于反应过来了吗?」 成步堂薰从椅子上起来,缓缓迈开步伐走到他身前。 他蹲下身,从后腰抽出了一个黑色长条形的东西,忽然间「咔」地上膛,抵住了对方的下颚。 「我当然不是清水凌久,但是我知道他是你这次的目标之一。」 在加藤狠厉的表情里,成步堂薰悠悠地说道: 「就像我早就已经知道……你就是这次案件的兇手了一样。」 …… 事情其实要追溯回成步堂薰还戴着口罩墨镜在酒店的走廊上,收到伏特加回信的那一刻。 在当时窗帘和墙角的阴暗夹缝里,从司机临时晋升为秘书的代号成员伏特加发出了灵魂质问: 【伏特加:格兰你到底想干什么?大哥说的是让你引开条子,没时间了!】 【伏特加:谁死都无所谓,你浪费时间给他们打什么工?】 然而,成步堂薰翘了下唇角。 只回信道:【放心,很快就会一起解决的。】 他随后退出了简讯界面,再次切换回了伏特加发给他的「车祸死亡人口」文件。 系统这下也看不懂他的操作了,但是它能看见漫画系统中,距离组织和北野组交易开始的倒计时,正在一点点减少…… 【宿主你搞快啊啊啊!!!案子下次再破也行的啊!至少先把琴酒给……】 第65页 但成步堂薰却反问它:【「案子不破,你想拿什么去给琴酒吸引警察的火力?」】 琴酒需要的是能在交易进行的时刻,发生某个在所有人计划之外的大事件,来吸引警方的注意力。 最好那群警察能整个一晚上都在忙那件事,没时间靠近他们。 而这样算起来的话,他们眼前这个绑架杀人案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了。人命关天,要是真的有人在警察眼前被绑走了,估计整个警视厅上上下下都能热闹一整晚没空干别的。 系统听到这里,好像有点明白他的计划了: 【所以……你是想先找出这个案子的兇手,然后引导他按你的想法行动,最后再把黑锅往他头上一扣?】 【「差不多是这样。」】 成步堂薰头也没抬,在阴影中往手机文档里的搜索栏里输了个名字,【「而且,兇手的线索,其实现在也很明显了。」】 系统懵圈:【明显?????】 薰笑了笑:【「没事,那就从事件的起因开始,重新梳理吧。」】 这整起婚礼绑架案件的起因是,渡边和清水在家里的信箱中发现了一封声称要在他们婚礼当天绑架他们的信函,还每天都送来。 于是,即使清水凌久认为这只是恶作剧,但依然颇于恐吓而前往警视厅报了案。 但这里首先就浮现三个问题: 第一,兇手为什么偏偏盯上了渡边和清水,他们的特殊性是什么? 第二,兇手是如何知道他们的婚礼日期的? 第三,为什么是婚礼当天?婚礼日期又有什么特殊性? 而紧接着。 没等他想明白这三个问题,渡边就在家中遇袭了! 这似乎彻底坐实了「真的有足以威胁到他们生命安全的兇手」正在活动中。 而且,也使得他顺理成章地劝下了本来还怀有侥倖心理的清水,婚礼至此被正式取消,他和降谷零这两个临时替身也从保密状态,恢復了自由身。 但这里出现了另一个问题: 现场证据表明,渡边这次遇袭其实是一场目的不纯的自导自演。 他想伪造现场,但也在同时意识到了,如果根据他设计的打斗轨迹进行操作的话,他最珍爱的赛车冠军奖盃就会被一起撞翻摔碎。 于是他干脆先把其他东西掀了下来,再将奖盃悄悄藏进了废墟里,制造出假象。 但也因此留下了重要的调查线索,使得薰发现了他的真实目的。 至此,渡边在这起案件中的重要性就被凸显了出来。 他一定是比所有人都提前意识到了兇手的目标和动机,取消婚礼躲进医院和警视厅是他保命的做法。 但他的行为,却也使得明明还没动手的真兇陷入了迷惑。 这个真兇接到消息的速度非常快,甚至快得和警察差不多。 真兇为了以防有人搅混水,破坏他的计划,于是在当天就跑到了后巷准备从渡边唯一忘了设置监控的地方,打算小心观察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正巧撞上了同样在后巷调查的降谷零。 在黑暗中,他唯一亮眼的金色头髮成了兇手下狠手袭击他的动机,可能是直接把他当成了渡边本人。 以上情况全部说明:兇手就是渡边和清水在最近接触过的人,且熟悉他们婚礼的一切信息。但与此同时,这个人虽然接触过他们,却不知道还有两个长相相似的替身警察的存在。 那如果这么一思考…… 兇手就是婚礼酒店中负责他们婚礼业务的人的可能性瞬间飙升。 而这也正好能解释,为什么他们上午才刚刚打电话取消婚礼,下午兇手就已经赶过来察看情况了。 所以成步堂薰正好借着花粉过敏的藉口,给自己戴上了口罩挡住脸。 然后在计程车上强行扭转了松田原本打算去警视厅的计划,转而开向了婚礼酒店进行调查。 结果也确实找到了非常符合兇手画像的人选! 成步堂薰背靠墙壁,悄悄向外瞥了一眼。 一身整洁管家制服的「加藤先生」正站在他不远处,还在和警察们聊着什么。 但这个人实在是很不对劲。 毕竟如果婚礼进行时,要绑人的兇手如果没有办法从外部入侵的话,唯一剩下的可能性就是内部监守自盗了。 而且根据他在进门时瞥到一眼的地图显示,那两辆餐车所在走廊的背后也不是厨房,而是通往地下车库的安全通道。 但加藤一个内部人员,怎么可能记错这种事? 那应该是他原本布置着,准备运输渡边和清水昏迷的身体用的吧。 【但……但就算这样……】 系统听他说完整个思路,看起来有点犹豫:【他的动机是什么呢?】 成步堂薰没说话。 只在伏特加发来的文档中,输入了关键词「加藤」进行搜索:【「这不是来了吗?」】 【「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这个加藤先生曾经的那个小儿子,真的是死于疾病吗?」】 只见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孩子天真灿烂的笑脸。 旁边的资料上写着: 【姓名:加藤郁司 死亡日期:六月十五日 死因:车祸,肇事者至今下落不明。】 成步堂薰的眼底泛起几丝看不出情绪的笑意。 第66页 【「今天是他绑架清水的最好的机会,他那么恨渡边,大可以让他也和自己一样享受一下家人逝去的痛苦,再杀掉他。」】 他悄悄摘下了自己的口罩,露出了自己和清水凌久有些相似的脸庞,对着系统微笑: 【「你觉得他今天会不会动手呢?」】 …… 时间回到此时。 破旧的小屋客厅内。 「……然后您就真的朝我动手了。」 「熟练得像是为了给您儿子復仇,已经错杀过不少人似地啊。」 成步堂薰说道,看着加藤的表情在自己手下一点点逐渐碎裂开,「怎么,当时礼堂里光线太黑,看不清人是吗?」 他这样说着,却只字不提自己当时其实是故意换上了和清水今天一样颜色的外套,背对着兇手前来的方向,站在礼堂中。 ……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故意迷惑兇手的诱饵。 而加藤在当时对他使用的迷药也根本没什么效果,毕竟格兰利威的身体对于大部分迷药和毒药都有一定的抗性。 他全程意识清醒地被对方搬上了车,静静地等着劫持车在开出几公里后,就被他提前安排好的组织的车强行逼停了。 至此,人质和劫匪的身份彻底调换。 那两个琴酒手下的小弟接管了车,按着他的要求将人继续运到了目的地。 抵达目的地后,薰从车上下来,这才给诸伏景光打了一通伪造遇袭的电话。 「……总之,感谢您陪我演完这齣戏。」 成步堂薰静静地说着,长长的漂亮眼睫垂下来,可周身的气场却冰冷得连那两个组织的人也颤了两颤: 「警视厅现在为了将我从你手中救出来,都在跟着监控痕迹拼命往这里赶呢。」 「……呵。」 可加藤却在这时,直接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 他血红的目光在这时候毫不畏惧地直视着眼前的人: 「雨宫警官,你说对了。我的确杀过人。」 「我儿子在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告诉过我,那个撞他的畜生搭在车窗外抽菸的手上有一道刀疤形状的胎记……所以这么多年里,我一直在寻找有刀疤胎记的男人,而且我伪装得很好,没有人怀疑我。」 「我之前也错杀过几个手上带有刀疤形状胎记的人,反正杀完人,换份工作就好了,我就是有这种犯罪天赋!」 「直到我遇到渡边……你知道的,没有我打听不到的事情。」 「我从他对象口中听说了他曾经是一个赛车手,而且在我儿子死去的那一年里突然就退役了!」 「再加上他在意识到自己以前干过什么亏心事的时候,居然主动捅了自己……我这下终于完全确定就是他了!所以我要把他带回到这里,我的老家,也是他路过的时候撞死我儿子的『墓园』,给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惩罚!」 成步堂薰听着他吐露全局的临终遗言,轻轻眨了眨眼。 果然,和他想的差不多。 渡边就是当年撞死加藤的儿子并逃逸多年的兇手,而且事发地点就是加藤的家门口。 但是估计因为本来就是乡下,没监控,再加上久远,所以才让他逍遥法外这么久。 至于这个他的孩子死掉的地方,自然就是加藤口中的『墓园』了。 之后,渡边辞掉赛车手的工作逃回普通的生活,试图封存这一桩惨案。却还是意外地,被死者那满怀怨念的父亲追上了。 所以他捅了自己的手,试图掩盖住那条胎记,并取消婚礼。 但事情却并没有因此而结束。 不过……这些事倒是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而正在薰想着的时候。 那个在黑衣人挟持下,已经意识到自己反被利用,马上就要活不长了的加藤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突然又叫他: 「雨宫警官。」 薰闻声顿了顿。 只见加藤的眼里闪烁着一些晦暗不明的光,表情夸张而疯狂: 「也算我倒霉了,你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警察吧!居然把那群真条子骗得团团转啊——」 成步堂薰微微笑了下,什么都没说,神色依然如水般平静。 只在这时候,轻轻举起了一只手。 两个黑衣人立刻拽住加藤,将他向门外拖去。 然而只听他最后一句: 「……可惜你那个警察同学,在意识到我给他下了迷药的一瞬间,为了保护你,即使已经没有力气了还拼命地想拦住我——」 成步堂薰的动作骤然一顿。 等等……怎么回事? 为什么松田会在这里……? 然而只片刻的思考,他忽然联想到了他早上也是脱离大部队,独自一个人在宿舍楼下等他一起走的画面。 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一股说不出的头疼顷刻间涌上来。 成步堂薰缓缓站起身子,在一片拖拽和咒骂中大步走出了破败小屋的门,在路边找到了那辆原本准备用来运输清水的尸体的卡车。 嘭—— 随后薰用力一推,面前的车厢大门霍然洞开! 他摸黑走进去,很快在车厢最里侧,找到了那个青年无力倒下的身影。 然而在他身边还放着使用过的染血高尔夫球棍,几把大铲子,以及一些麻绳。 第67页 看来兇手也是因为被看见了脸,而对松田起了灭口的心思。 成步堂薰蹲下身去,面对眼前的一切,头疼地嘆了口气。 「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要不是这次主动权其实在他手里,这个傻蛋估计就真的要被兇手活埋了。 而在此时的车外。 火焰的声音噼噼啪啪灼烧着那间罪恶的小屋,滚滚浓烟顶着夜色升腾上天际,和远处警车翻山越岭唿啸而来的红蓝灯光,一起将天空染成一片复杂的灰濛。 两个黑衣人放完火,见成步堂薰侧对着他们站在车门边,连忙迎上去。 知道这两个人是琴酒那边派来的,薰于是也不跟他们客气,直接说: 「你们今晚还剩最后一个任务。」 两个人顿了顿。 半晌,才看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正在赶来的警察,吩咐道: 「帮我们脱身。」 虽然在他的掌控下,警察从发现案件,到调查,再到最后赶来的时间被拖得相当长。 已经完全足够琴酒把北野组打进海里,再带着他们的钱跑路三个来回了。 但现在这个现场太干净了,他和松田也太干净了。 如果他在证据还没被完全烧毁之前就带着松田一起回到警察队伍里的话,等到兇手尸体被发现,难免会被怀疑。 那两个人也理解这个想法,于是说:「那……先生,请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而成步堂薰却在这时自己主动进了后车厢,关上门。 「开车吧。」 他静静地给门上了锁,只说道: 「等开出去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第27章 灼热的火光吞噬了小屋。 房梁架构终于逐渐发出不堪重负的怒吼, 熔岩般轰隆坠落,倒塌的赤红热浪沖天而起几乎扭曲了视野。 警笛响彻天际,闪烁的灯光眼看着就越来越近。 成步堂薰迅速「哐」地锁上后车厢的门, 前排黑衣人挂挡点火。 事实上早已经被换了芯子的绑架卡车在他的指令下迅速跃下山坡, 带着身后一串追逐的警车唿啸着沖向与海相反的方向。 两队人马先后掠过路边的玻璃gg牌,几乎刮出两道残影。 「报告总部指挥!报告总部指挥!」 「这里是救援一组, 目标地点火势严重,绑匪目前正挟持人质开车向西北方向逃亡!!」 目暮十三的声音传出来:「能确认人质安全吗?!」 「人质情况不明……啊啊啊啊啊啊——」 只听砰地一声! 警车车身骤然倾斜, 窗边警察被掀得差点连人带对讲机飞出去: 「……我去有枪啊!绑匪持枪!!!」 「一组请求支援——一组请求支援!」 而在前方飞驰中的车厢里。 成步堂薰正靠在车厢的角落里, 从墙上捡了个手铐往自己的腕子上比划着名什么。 松田还在昏迷, 但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可以听见远处开始依稀传来几丝直升机的轰鸣,后面警车也在拼命拿着扩音器高喊停车。 刚刚那嚣张的一枪效果极好,像是直接把全警视厅的行动部队都招来了。 一时间救援组陆空双路并行, 甚至还有无数摩托车跟着机动车在后面一起狂追,沿着整个前方路段形成包抄布阵, 巨大的动静闹得街上尖叫和拍照的闪光灯一片。 而地上的捲髮青年也像是受到了什么唿唤, 伏在铁板上的手指微微抽动着曲起—— 成步堂薰低头瞥了人一眼。 应该是迷药药效要到时间了。 松田阵平快醒了。 「格兰利……先,先生!」 这时候耳麦里,驾驶座上的黑衣人突然出声道:「现在该怎么办啊?前面的路被条子封了!」 「不管,加速沖卡。」薰闭着眼睛。 然而另一个成员瞬间又叫了起来:「先生!后面有个车要追上来了——」 ——追上来了? 成步堂薰微皱了一下眉。 他迅速起身, 透过车门上一块被事先划开的小窗口向外看。 只见车后闪烁交错成一片的警笛和大灯中, 一辆蓝白警车正尖刀般撕裂夜色, 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强行超车。 警车此时半个车身都斜起来架在路缘上, 一半轮子在路上一半轮子在空中, 在一串火星四溅中从后方硬生生切进了前排。 只用了半秒钟, 成步堂薰就立刻认出了后面紧咬着的人是谁! 不过, 也来得正好。 这下连脱身的目击证人也齐了。 「听得见吗?」 成步堂薰于是一手压着通讯耳麦, 另一手把毫无意识的松田往自己怀里紧了紧,对着前排命令道: 「一会儿前面直接上坡,把车开上大桥。」 「之后不管发生什么听到什么,你们都不要回头。一直朝前开,扫尾部队会在前面接应你们。」 两个人有点迷茫,但在那阵上位者的威压下还是本能地应道: 「是!!!」 …… 此时,后方警车中。 油门直接被一踩到底! 发动机发出极限的怒吼,萩原研二正稳稳地握着方向盘。 只有他身边的渡边翔悽厉的惨叫快要刺穿天际。 第68页 「你不是说只是送我回家的吗!」 刚刚被逼问完的人此时已经吓得快哭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外表英俊绅士的警官能把车活生生地开成战斗机!还故意似地把自己塞进了这趟地狱列车里,飙得他昨天的午饭都快吐出来了。 「你慢点!我求你了你开慢点啊——」 他错了他错了! 他不该隐瞒事实耽误救援的,他错了还不行吗!! 「至于吗你!不是说他们可能还活着的吗!」 渡边翔哭着大喊,「而且他们根本只是你的同学吧,就为了这种事,你自己出事了怎么办!」 在他的思维里,人的本能当然是要最先考虑自己的利益啊。 如果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又为什么要为了别人陷入危险? 但他颤颤巍巍地转过脸去,却只看见自己旁边的警官面容冷硬而坚决。 「所以你还是不明白。」 萩原却只静静地说道:「……人在危难的时候,也是会为了保护同伴而选择牺牲的。」 警灯闪烁倒映在他紫色的瞳孔里,交融的光线中,像是能模煳看见一个染血的身影。 「就算只是同学,他们也都是我重要的人。」 萩原无声地攥紧了方向盘:「所以,我也一定要……!」 然而。 只听前方飞驰的卡车忽然「哐」地一声巨响! 眼前几百米外,卡车侧边的货箱门在这时候竟然不知怎么地打开了。 高速气流刀割一样发出恐怖刺耳的尖音,车厢伴随着几丝不知道是打斗还是风吹的摇晃。 下一秒,萩原的瞳孔骤然缩紧! 雨宫薰的身影忽然暴露在车厢外,像是被一阵巨大的力推了出来,整个人重心失衡和松田一起向后飞出,衣摆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残忍的弧线。 【草草草怎么回事??绑匪撕票啊!!!】 【是因为被警察追上了吗……呜呜呜不要啊!住手给我住手!】 【什么有毒的犯人放开他们呜呜呜】 【薰酱阵平酱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救命啊谁快来救一下】 萩原失声尖叫:「不要——」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两个人的身影腾空飞出了大桥的护栏,下坠的一瞬间,萩原颤抖着瞥见了那双熟悉的金色眼睛。 两人从五米高的桥上直直坠进了湍急的河流里,巨大的水花和暗流很快吞没了他们的身影。 噗通! 与此同时。 「哟,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港区海边大楼的屋顶上,基安蒂忽然就着狙击枪瞄准的姿势抬起了头。 她直起身子,端着望远镜看向远方,只见某处位置红蓝警灯几乎快要密集成了一个点,仿佛一个被蚂蚁爬满的苹果。 而即使如此,还是有成群的警车在继续朝着那边赶去,好几辆警视厅直升机也打着雪白的大探照灯嗡嗡地从他们头顶扫过,直奔那个明亮的中心位置。 「快一点!都快一点!」 基安蒂再一转望远镜的方向,发现就连他们之前最忌惮的海边安保似乎都接到了什么紧急命令,纷纷跑向大楼开会。 还有一队穿着潜水服的人迅速上了船,一堆巡逻快艇瞬间就少了好几个,只片刻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基安蒂:「……」 基安蒂:「???」 他们原本还在担心如果狙击的时候反抗的动静太大,加上这里又是在警视厅管辖范围内,到时候警察一拥而上会让情况变得麻烦起来。 但是…… 现在这怎么看起来,好像他们完全没有在注意组织的样子啊? 都在忙些什么东西啊? 警车直升机快艇全都被调走了,干什么,打算海陆空开派对吗? 「喂,这什么情况啊?」 异常现象让她的杀手本能感到危险,于是对着耳麦里喊,正听见科恩的声音: 「我这边的警察也少了一半。」 瘦削的长脸狙击手在天台之上说道,推了一下眼镜,「听声音好像是被调去支援什么东西了,你们有头绪吗?」 「……琴酒?」 然而,接通的线路中首先传来的却是一片流水声,混合着几丝夜晚的虫鸣。 半晌,往常那个冷酷的声音才终于响了起来。 然而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们的问题: 「和北野组的交易失败,我很不满意。现在他们正在撤退回去的路上。」 琴酒的心情听起来似乎相当不怎么样,就算是基安蒂和科恩,在这种时候也只能迅速地闭了嘴。 毕竟还没人想尝尝子弹的滋味。 最后,只听见他慢慢地说:「都清理掉。」 「收到!」 两名狙击手收到指令,漆黑的枪口迅速重新架起,面对着海面上那艘被精心伪装成客轮的北野组游艇。 终于在等到一个满头花白的干瘦老人在一大群保镖的簇拥下惊慌地跑上甲板的时候—— 子弹自上方射出,利落地贯穿了他的头颅。 鲜红的血四散飞溅,一点点浸透了甲板,滴落下去。 仿佛盛开在海中的花。 松田阵平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那杯被下药的茶水。 第69页 那时,等他们全部调查完整个酒店,时间已经是黄昏了。 没多久天就要黑。 所有人都正在稀稀拉拉地结伴离开,目暮也上了警车准备回警视厅。他于是一个人靠在大厅的柱子边等雨宫出来,打算和他一起再打个车回警校。 然而却没想到今日留下来的服务人员加藤就是兇手。那人一边跟他温和地闲聊着,一边自然地趁着给他添茶水的机会,向他的水里下了迷药。 他在喝下第一口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药力飞快地蚕食掉了他全身的力气,他只来得及拽下了加藤身上的一颗扣子作为证据,随后就被对方从门背后抽出的一根高尔夫球桿击中了头部! 那个人终于彻底露出了他兇手的真面目。 温和的假面下笑容愉悦又残忍,告诉他真正的剧场要开始了,接下来自己将会用清水来钓出他真正的仇人渡边。 清……清水? 松田咬着牙逼迫自己保持清醒,蓝瞳强撑着睁开。 但是他怎么记得清水已经在半个小时之前就回去了? 那加藤看见的人是……! 那个人是…… 雨… …… 但他的身体早就失去控制了。 他像是被彻底按进了什么漆黑的水里,所有意识都沉进了深海。鼻尖嗅到血腥的味道,黑暗瀰漫上来,迅速吞噬掉了他眼前的一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松田才终于再次感觉到了一点外界的动静。 头上被击打过的伤口痛得像是被火烫过,残余的麻药也让他浑身动弹不得,只能模模煳煳地通过身下的触感,隔着什么东西摸到一片硌手的碎石。 听觉和视觉也慢慢回笼,他隐约能感觉到他像是正在什么水域旁边。 空气里瀰漫着潮湿的水汽,耳畔隐隐流过河流哗哗的水声。 天色很暗,暗到他好半天才看清了周遭的环境。 夜间乌云密布,偏僻河滩上荒无人烟,城市的霓虹灯光映亮的那一点云也看起来离他很远很远。 他浑身都是湿的,怎么看怎么像是被从河里冲上岸的。 难道是兇手以为他死了把他抛尸了? 自己命这么硬的吗? 然而就在松田试图撑起身子的时候,一阵巨大的眩晕感勐地袭击了他,衣服同时摩擦出簌簌的声响。 他忽然顿住了。 他的手摸到自己身上套着的一件防水夹克衫,正是这件衣服里被两层防水材料夹着的内胆层,在这个潮湿的河边夜晚中勉强保持了他的体温。 但是,他分明记得自己被打晕的时候穿着的是警校的制服?! 顷刻间松田勐地意识到了什么,然而一个声音也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你醒了?」 他循着声音向后望—— 雨宫薰正缩在他不远处,将自己倚靠在两块大石头之间的夹缝中挡住风。 他浑身也湿透了,然而身上却只有一件相当单薄的衬衣。此时正在用双臂环住自己试图获取最后的热量。 昏暗的月光下他整个脸颊都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苍白,水珠还在顺着他的发尾一点点滴下来,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都是一层莹莹的水光。 「雨宫!」 松田这下全明白了,连忙一把将衣服裹回他的身上。 他握住他的手,触感是不算特别低的冰冷,但身体的微颤却令人心惊,他一下没压住火气:「你在搞什么东西!你打算被冻死在这里吗!」 「哎……」 但成步堂薰这时候只发出了一声近乎喟嘆的轻笑:「但是你受伤了啊。」 「如果我不这样做,你现在已经死了。」 「你……」松田被他堵得卡了一秒,但很快反驳道:「你以为这个伤有多严重?!那你自己呢,你不是也还在过敏吗,你自己打算怎么办?」 他将人用力裹在衣服里然后再紧在怀里,试图用自己和衣物的双倍热量让他回温。 郊区夜风吹在肩膀上几乎刺骨的寒冷,他忽然有点不知道雨宫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把意识全无的他从河里拖上岸的,到底花了多少体力多少耐力。 岸边的砂石还划破了他的手指,细小的伤口布满了那只原本修长白净的手。 然而这时候,那个人忽然又说话了,声音小得像是能融化在风里: 「没事,因为我一定会把你带回去……」 松田顿住了。 「我们被犯人从车里扔了出来……研二看见我们了,所以没事的。」 他还在继续说着什么,靠在松田怀里,可他却能看见黑色髮丝下那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光彩已经在一点一点地淡下去:「……知道落水点,再根据水流速度和方向推算的话,他们很快就能找到我们的。」 「没事的阵平……别害怕……」 「别害怕……」 「雨宫?」 他听见对方说话越来越重复,思维混乱,声音也越来越小。 松田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附骨之蛆一样蔓延上来,忽然大声叫他的名字:「看着我雨宫!跟我说话!」 他赶紧伸手去探他的脉搏,虽然微弱,但依然还是在的。 他第一次心里像是梗着一口上不来的气,听着怀里的人已经自顾自地从安慰他然后变成了道歉,随后又开始念奇怪的名单。 第70页 可惜这些话完全支离破碎断断续续,没一句是他能听懂的,甚至都没几个是能凑起来的音节的。 他的心里像是压着很多事情,多到让人近乎窒息。 警笛的声音终于慢慢地临近了,打捞船雪亮的灯光映在水面上。 光,黑暗和嘈杂的人声混杂在一起。松田用力托起他的身体,让他的头靠在自己温暖的肩膀上,感受着那片脸颊正在一点点回温。 「已经来人了雨宫!你给我坚持住!」 他正大声地说着,吸引着薰的注意力,让他至少保持着一定的意识: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现在都快点给我说!这次回去我一定会收拾你的你给我记住了!你下次再敢在现场给我乱跑惹事……」 「有的。」 然而,他那个埋在他肩头的人却真的应答了。 他出声显得十分艰难,但是努力地叫着他的名字,开口道: 「谢谢你。」 「第一次……有人真的愿意保护我。」 「……」 「他们在那!!!」船上突然有人大叫。 「报告总部指挥!这里是水上搜救队!这里是水上搜救队!」 「已发现目标人质!重复,已于落水点五公里外发现目标人质!」 直升机的灯光破开阴云和月色,明媚的细雪一般细腻地洒下在布满细石的潮湿河滩上。无数嘈杂的脚步沖向他们,医务警察消防各种不同的制服颜色混杂在一起,人声甚嚣尘上。 …… 「都没事吗?」 「报告警官!都没事,两名人质生命体徵一切正常,医务组目前正在处理小伤……」 灯光明亮的医院病房。 成步堂薰披着一堆人不知道打哪儿找来的厚实棉服坐在椅子上,头顶空调二十八度,面前还放着几大盒补充体力的葡萄糖和新鲜打包外卖。 系统:【……你是不是稍微演过头了。】 「啊……」 成步堂薰挣脱开棉服的桎梏,拆了一盒快餐,抬手揭开味增汤那几乎压抑不住滚滚热浪的盖子。 「我怀疑这群人打算热死我灭口……」 今晚外面的各部门人员还在热火朝天地开展后续的调查和扫尾工作。 松田因为头上的伤看起来还是有点深,于是被一车拉到了医院接受更专业的治疗,现在正在楼下和漂亮的护士姐姐手里的消毒碘伏斗智斗勇。 剩下的几个警校组小兔崽子已经被通知了他们没事的消息,但是也被早有预谋的目暮直接锁在了警视厅里,打死也不让他们再来掺和了。 此时成步堂薰被暂时安置在了病房里接受后续留院观察,毕竟他带着松田被冲出了整整五公里,还在河滩上冻了那么久的事情看起来确实挺吓人。 只是…… 在夜晚的潮水冲击和一大堆医护和消防冲上河滩的破坏下。 某辆身份不明的快艇曾经在那里停留过的痕迹,连着某个脾气不太好的人抽过的菸头一起,似乎都已经完全消失了啊。 对了,不说都差点忘了他了…… 吹风机柔和拂过他的髮丝,成步堂薰正这么想着,在同时看见手机屏幕亮了一瞬。 他接起电话: 「餵?」 那边直接问道:「你解决完了吗?」 「差不多了吧。」 薰收起吹风机,顺手关了房间里的灯,假装休息的模样让外面的人不要打扰。 他走到窗边,面对着外面的城市霓虹灯火: 「那个兇手的尸体让扫尾部队安排着和卡车一起被发现吧,我这边没什么事,所有警察都没发现异常,连你来过的痕迹都清理掉了。」 「没什么事?」 对面冷笑一声:「格兰利威,你知道在这次行动中,组织从北野组的产业中得到的数额预计是多少吗?」 「大概是一亿五千万日元吧。」成步堂薰淡淡地回答道。 对面又问:「那你知道组织已经在你身上投了多少钱吗?」 「……」 然而这次没等他回答,对面的男人反而先一步开口了。 「一亿七千八百六十万。」 黑色保时捷中,琴酒的嗓音刺骨冰冷:「……你给我好好记住这个数字。」 第28章 几日后。 东京警视厅。 没人想到一个普通的婚礼绑架案到最后居然不仅牵扯出了一桩一只没有被发现的陈年旧案, 还导致了一整晚提心弔胆的紧急救援。 警视厅当晚所有有空闲的警力几乎全员出动支援搜救行动,各种直升机警车摩托快艇跑得满东京都是。 导致第二天清理人力物力消耗的时候,财务部痛苦地对着窗户发了十分钟的呆。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 那两个被绑走的孩子都没出什么大事。 兇手加藤诚司的尸体也在天亮后的搜索中于桥下路段一片山崖下发现。初步调查结果显示这像是上天故意给他的惩罚一般,在黑暗中没来得及剎车,车子直接冲出护栏栽了下去。 然而与此同时。 北野组那艘满载尸体的沉船也在这两天被从海湾不远处打捞了起来。初步判断像是黑道组织内部火併造成的惨案。但奇怪的是, 这么大的动静,在晚上却根本没有人注意到。 这一堆新发现直接炸掉了搜查一课根本还没来得及开始的假期。 第71页 一时间满屋子响起悽厉哀嚎—— 所有人都在想着: 这群黑道的疯子真会选时间啊, 早不打起来晚不打起来, 偏偏就在他们那么忙的时候打起来了?! 有病啊?! 于是一群顶着熊猫眼,满身河水气息的警察本来已经忙了几个通宵, 结果刚回来还没坐下, 立刻又被薅起来,满身怨气地上了出警的车。 只留下被拆迁办打砸过一样满地狼藉的办公室。 几个幽怨的实习生正在帮忙收拾着飞得到处都是的各种列印资料。 在昨天的搜查里, 搜查一课制造了太多没用的文件了。 甚至还有人在筛查旧案的时候跑到楼下档案室, 把什么犄角旮旯里长满蜘蛛网的十几年前的案宗都搬上来了,混在满地的垃圾复印件里,简直白茫茫一片。 但就在这时。 他们中有人忽然从地上捡了份档案:「哎, 你们看这个!」 「不是, 你们没事别乱翻啊,小心一会儿被前辈发现了!」 另一个戴眼镜的小实习说道。 然而, 见好一会儿都没人理他, 他也还是只能口嫌体直地「噌」一下蹭到了同伴身边,一把躲过档案:「怎么了嘛,这不就是个普通档案嘛。」 「不是, 你看这个孩子这儿!」 刚刚从地上捡垃圾的实习警扳过他的头, 点着上面的照片: 「怎么感觉这个孩子长得好像之前那个被绑架的小雨宫啊」 眼镜实习的眼神微妙了起来:「人家长得好看, 你们现在就看谁都像雨宫是吧?」 「怎么不可以,那个清水凌久不就像小雨宫嘛!!」 「但是这个孩子七岁就死了啊大哥!」 「我随口说的而已是你自己思想不纯洁你还冤枉别人!」 眼镜实习当场愣住,抄起扫帚棍子。 他的同伴见势不妙,嘻嘻哈哈地转身就朝门外跑,结果一拉开门: 「玩得挺开心的?」 松本清长正背着手站在门口,表情带着点笑意。 几个摸鱼捣乱的实习大气不敢出地迅速缩到了一边,被当场抓包,吓得声音都颤抖了: 「管管理官好!」 但松本清长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从他们身边走过,将刚才那份档案拿进了自己手里,挡在身后。 「都先去吃饭吧。」他向外示意了一下,「剩下的等再叫几个人来一起收拾,辛苦你们了。」 「啊是!」 「谢谢松本管理官!」 实习生们如获大赦,忙不迭地赶紧滚出了大门。 【笑死了所有人都已经tsd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谁都像雨宫】 【清水:???】 【这种看谁都像我老婆的病症不是还挺常见的吗(抱紧一柜子纸片人老婆)】 【嘿嘿果然大家都是我的老婆!!(扭捏】 【但是73故意安排这种情节倒是嘶,会不会真的是薰酱的什么兄弟姐妹啊?】 【笑容突然凝固jg】 【其实感觉有可能!从路人对话里可以提取出这还只是个几岁的孩子,但这样都能看出来和薰薰长得像那可能是真的有点血缘关系了x】 【可能就已经不是清水那种程度的像了(震声)】 【所以薰酱已经有亲人因为案件去世了?????】 【再补充一句,看那个档案的外壳标记颜色,好像是未侦破的悬案呜呜呜呜呜】 【草!!!我刚刚还在笑tsd幻视结果突然被你们噎死(疯狂吸氧】 【会不会这就是他当警察的原因啊他不是一直在半夜出门查什么案件吗?这不就串上了?!】 【嗅到刀子的气息】 松本清长最后等到他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以后,才慢慢推开门出来。 随后,带着那份档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与此同时。 另一边。 松田阵平的头上缠着绷带,刚刚从医院前台处办完了出院手续。 「请您保重身体!如果有什么不适请再及时与我们联络。」 「……」 护士向他礼貌地鞠躬,松田于是也微微欠了欠身回礼。 他拿着那张单子一个人独自往外走。 走廊光线不算太亮,来来往往的人群匆忙路过他的身边,都只带着几分惋惜地瞥了眼那个受伤的年轻小伙子。 但松田恍若未闻,只借着苍白的光线,视线从顶头一行的「轻度脑震盪」逐渐划到下方的「轻度失温」。 他这样都有轻度失温了。 那雨宫怎么样了? 中度?还是重度? 他在这几天的治疗中都没有再见过雨宫薰了,警察为了保证安全不准任何人探视,也不准他们互相见面,只是偶尔能从护士的口中听说那个人在楼上的病房里修养。 他没有机会见到他,也没有机会问他那句「第一次被人保护」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松田感到自己的喉口有点轻微瀰漫上来的苦涩,像是有什么东西哽住了他的喉咙。 「我会把你带回去。」 「第一次有人愿意保护我真的谢谢你。」 可他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是其实最开始自己说要跟在后面保护他的时候,更多的只是出于想参与案件的好玩心理。 第72页 松田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 等他再次抬起眼睫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医院的大门口。 午后的阳光流金般洒了满地,树影摇曳,外面大门的栏杆也在光影下被拉长出几道朦胧的影子。 松田正想着,可耳边忽然出现一个声音,叫他:「阵平。」 他向旁边望去。 那是一个侧对着他的身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等在了这里。 他倚在墙边,两条修长的腿交叠,双手放松地环在胸前。 一副有些眼熟的墨镜挡住了他大半张面孔,转过来看向他的时候,唇角翘起一个温和的弧度。 「雨宫?」 松田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瞬:「你怎么在这里?你也出院了?」 「差不多吧,已经没什么事了。」 成步堂薰的语气非常平淡,已经完全看不出任何刚刚经歷过生死一线的痕迹。 而他这副平淡的样子像是反而引起了松田的怀疑,捲髮青年皱着眉拉过他缠着绷带的手,略微撩起袖子。 在此期间那个人一直就这么静静看着他,没有反抗,但也没有做任何其他动作。 最后,在确认的确没有任何冻伤的痕迹以后,松田才重新放下了他的袖口:「以后不准再干这种事。」 「好,我知道了。」 薰随口答道,在松田略微有点沉下去的脸色中,却只微微笑了一下,「都这么多天了,你怎么还在纠结那时候的事情?」 「我」 成步堂薰迎着光向他回头,手指将墨镜摘下,露出致勾过每一分线条,天际之上明亮的星辰坠进他的眼底。 阳光落在柔顺的黑髮上,轻柔地为他拢上了薄薄地一层金。 松田忽然顿了一下。 「过去的事情就别总是去思考了,完全没有必要。」 成步堂薰此时说话的语气带着笑意,尾音轻快地上翘:「好啦。作为这次的报酬和破案庆祝,我请你吃大餐。」 「大餐?」松田有点疑惑,皱眉道,「你请我?」 「还能有谁?不然你付帐也行。」 成步堂薰边说着边径直朝外走,后面的人「啧」了一声,却也还是只能快步追上他的步伐。 三十分钟后。 松田阵平推开烤肉店的门,指着里面已经把肉烤得滋滋冒油的四个好久不见的傢伙——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一字一顿咬牙道: 「你请『我』吃饭?」 「你们每个人的帐都是我来结,当然算请你啦。」 但成步堂薰依然非常平静地说,在一片嘈杂的人声中,抬手向服务员示意了一下。 松田抿了抿唇,心里有一点莫名的感觉。 「哦,你们终于来了!」 自助餐厅靠里的沙发卡座中,伊达航刚把一大块五花肉从中央的烤盘上夹出来,对着他们挥手:「这边——」 餐桌上,烤肉香气四溢,热油正随着高温翻滚着冒泡。几碟清淡的寿司和汤面放在一旁,头顶上的灯光暖黄,混着热气腾腾模煳的烟,画面几乎有些滤镜般的朦胧质感。 「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啊!」 诸伏景光手里拿着镊子,正在将一片奥尔良鸡肉翻过来,重重地嘆了口气: 「我们跟着搜救队跑了好几个支流都没找到你们,还以为你们已经最后凌晨突然听说警视厅找到了的时候,zero都以为是诈骗电话」 松田:「哈?」 降谷零:「……」 金髮的第一名在此时默默地夹着小菜往嘴里放,垂着眼睫不说话,假装没有听见这个黑歷史再放送。 【哈哈哈哈哈哈哈零零不会直接怼回去了吧!对面是警视厅诶!】 【警觉零酱:你们不要拿我朋友的事开玩笑!】 【哈哈哈哈哈看到了!回忆的那一格!好离谱hhhhhh】 【笑死要不是第一名估计明天就因为左脚先踏进警校被开除】 【但感觉估计也是因为太紧张了吧,那么黑还那么冷雨宫和马自达能活下来也某种意义上是一个奇蹟】 【是因为薰酱合理分配资源吧qwq】 【合理分配资源指让阵平活下来然后自己差点因为失温被冻死吗x】 【说真的,要不是雨宫看起来是那种根本扛不了几拳的样子,不然干了这么多这种不顾自己安危的事估计要面临警校组围殴】 【虽然但是也根本捨不得打哇呜呜呜(流泪猫猫头)看起来已经很心疼了】 【主要是薰酱这种也不是打能解决的问题吧他是真心想救大家而轻视自己啊x松甜甜这种都被他磨得没脾气了】 伊达航多喝了几杯酒,模仿了几下降谷当时对着电话喊「你们再这样我要报警了」的动作,桌边瞬间爆发出笑声。 降谷零无奈地半阖着眼睛:「你们真的差不多一点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 「好了好了,其实我们当时是被冲到了五公里以外的树林溪流里了。」 成步堂薰笑着说,「大概是因为位置太偏了,船也不好开进来才一直没有被发现。」 「最后也是直升机先发现我们那片有动静,救援船才冒着搁浅风险过来确认的。」 萩原研二的视线在他和松田的身上来回扫了一下,问道:「你们两个真的没事吗?这么快就出院了。」 第73页 「哎,没事,这还没我高中和别人打架出的血多好吧!」 松田随意地摆了摆手,注意力全在洒上去的芝士上:「要不是那傢伙是真的服务生,早一拳把他送派出所了!」 「你还派出所啊。」 降谷零翘着唇角瞥他一眼,「上次在山上也没打过,这次在酒店里也没打过」 「……」 松田一手托着脸,表情有点恶作剧的微妙: 「我又没跟你说话!对着警视厅的电话吼着要报警的笨蛋闭嘴啦!」 零瞬间卡住了。 这个梗没完了是吧? 成步堂薰看着他们,无奈地垂着头用手背抵着唇掩盖住笑意。 这个时候,有个磁性的声线从他的身身旁响起: 「你呢,有没有哪里受伤?」 他偏过头,正好对上萩原的视线。 萩原研二比他高了半个头,从这个视角看过去,青年过长的额发正好微微挡住了半只眼睛,阴影中隐约透出来的眸光很是柔和。 他也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萩原是看着他跳下去的。 「没有,我除了在上岸的时候刮到了一点手以外,没什么事啦。」 成步堂薰摇摇头,放下手中的勺子,故意做出有点担忧的表情问道:「抱歉,让你看见我们掉下去的样子了。你没什么事吧?」 「我站在岸上能有什么事?你和小阵平都能平安回来我就很高兴了。」 萩原压着语气里的无奈,余光扫了一眼松田:「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先报警。」 「你和小阵平两个人都是!」 两个都是不顾自己安全就乱跑的人。 其实在这之前,萩原自己也不觉得进入现场能有多危险。但事实证明这确实不是好玩的事情。 就算有优秀的头脑和强大的战斗力,也不能保证,就一定可以应付那些被逼到穷途末路的兇手的行为。 而且,他也 萩原无声地收紧了手。 如果可以的话,他是真的不想看到这两个人出事。 「这一次我好像又没帮上什么忙,如果我能再」 萩原下意识地说道。 但在下一秒他像是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但幸好,自助餐厅里本身就已经足够嘈杂了,不少大学团建的还有下班聚餐的都在热火朝天地聊着什么。他面前的几个朋友也在说什么笑话,打打闹闹地制造了不小的动静。 应该没有人能听见他那点声音。 想到这里,萩原微微送了一口气。 「没有的事哦。」 然而雨宫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成步堂薰坐在他身边,正小口抿着手里的果汁。 热烟燻得他的眼眶有点微微的红,但转过来的时候,笑容依然温柔平静,像是已经看透了他在想什么: 「你其实帮上我的大忙了。」 萩原愣住了:「阿薰?」 「其实啊,在那天被兇手扔下水的那一瞬间,我也想过我们会不会就那样死在水里。」但成步堂薰没理会他的打断,只继续说道,在热气里微微地闭上了眼睛: 「那条河流速很急,温度也很低,天色也太晚了,如果在这种时候掉进水里被沖走,还没有人来救我们的话,生还可能性低于百分之二十吧。」 「但是,在我看到研二你的时候」 「看到我的时候?」 「嗯,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一定能活下来了。」 萩原安静地听他说完,维持着面朝前的姿势静了好几秒。 随后像是放弃似地直起身子,转而岔开话题,笑着用公筷夹了一块金黄酥脆的天妇罗放进他的碗里: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你请我们吃烤肉,结果自己一直在吃拉面怎么回事啊。」 「好歹要把钱吃回来吧。」 「啊,这个」 「之后等考完试有空,让班长他们对你做一个特训吧。」 「这样万一再遇到危险也能跑得快一点——」 「我」 成步堂薰终于抓到机会,很诚恳地打断他:「请问我能说句话吗?」 「我不吃油炸的。」 萩原:「……」 「哦哦,好不好意思。」 他的耳朵有点烫,连忙把自己刚才放进对方盘子里的东西夹了出来,但又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一丝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奇怪的紧张和尴尬瀰漫上来,在这个时候让他引以为傲的情商莫名其妙地有点停摆: 「抱歉,我是看你之前在我家的时候做过这个菜,就以为这是你喜欢吃的」 「不是这样的,太油腻的东西我吃不了啦。」薰微笑着,「那个只是因为我妹妹以前喜欢吃,所以我就都学了一点。」 萩原顿了一下,说:「原来你有妹妹啊」 「对,她是个很聪明也很听话的好孩子。」 【!!!前面预言家过来刀了,雨宫真的有兄弟姐妹诶】 【是妹妹!小可爱!】 【薰酱居然有妹妹!一定和他一样漂亮好想看啊呜呜呜(不停扭动gif】 【所以那个七岁就死掉的孩子是妹妹吗】 【不知道但是好像薰薰为什么一直这么会照顾人可解了】 【所以是父母不在了以后,因为是兄长所以承担得多吗呜呜呜呜呜】 第74页 【即使自己因为身体不好吃不了油炸的,但是妹妹喜欢也依然回去学着做什么绝世好哥哥救命】 【草,真的串起来了sos】 【这是雨宫的过去要展开了的节奏吗我先准备好两吨纸巾到时候吃刀qaq】 这顿晚饭最后一直吃到了黑夜完全降临。 「几位一共是三万四千円,谢谢惠顾——」 结帐前台边,听见价格的几个人瞬间炸了毛:「好,好贵!」 景光无奈地笑了下:「你们进来之前都没人看价格的吗?」 「我付,麻烦打一下帐单。」 但成步堂薰没什么反应,一边从钱包里拿出信用卡,一边说:「没关系的,大家一起出来玩当然是要吃得开心一点,这也也不算太贵了。」 虽然他对钱确实没有一个太明确的概念,但是这次,倒主要是因为 这钱又不是他还。 任务经费不花白不花,留到最后反正也八成要被组织上层的傢伙吞到自己的口袋里。 因此成步堂薰刷卡刷得毫无心里负担,埋单的帅气姿态一时间在其他人的眼里都镀上了一层光辉—— 有钱真好啊。 警校组发出了快乐白女票的感嘆。 但是这顿饭都这么贵了,他们本来打算还要去唱歌的计划可能就得搁置了。毕竟总是薅朋友羊毛良心还是有点过不去。 「唱歌什么的你们如果实在想去也可以啊。」 出了餐厅,并肩走在街上的时候成步堂薰察觉到他们的想法,于是对他们说道。 但迅速得到了他几个同学强烈的拒绝。 「没事,下次再去就好了。」景光赶紧拍拍他肩膀,「你的心意我们领了」 阿薰到底是有多有钱啊? 他父母不管的吗? 「还有我其实也不太擅长唱歌啦。」一旁的伊达航挠了挠头,笑道:「每次跟着去我都是背景板,如果真要去的话我就先回学校了。」 让雨宫再为他花这份钱就实在有点太亏了。伊达想。 成步堂薰的脚步忽然停下来,看向伊达的表情像是找到了知己: 「我其实也不太会。」 「诶?」 所有人当场愣住。 那个会推理会考试会射击会做饭会魔术等等等除了生孩子以外无所不能的雨宫居然不会唱歌的吗?! 史史诗级大新闻!!! 在同期们瞳孔震颤jg环绕下的薰有点无奈地笑了下:「大概是只会唱『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水平吧」 景光倒是在这时候突然笑了起来,按住零的肩膀:「巧了诶,zero是永远学不会唱小星星,阿薰你是只会唱小星星」 零的脸「噌」一下有点红:「hiro!!!」 【好傢伙,警校卧龙凤雏都凑在一起了哈哈哈哈哈】 【原来高智商的代价就是音痴吗嘎嘎嘎】 【正好凑在一块儿了笑死hhhhhh好巧啊这就是命运石之门的选择吗(棒读)】 【这是音痴之门的选择】 【这是零零和薰酱註定要见面的红线(bu】 【景光是不是已经快教零唱小星星教得裂开了哈哈哈,感觉他说这话的时候有怨气冒出来hhhhhh】 【这个小时候很常见吧,幼驯染被折磨了十多年了哈哈哈哈哈】 诸伏景光在对方的强烈抗议下向旁边迅速一闪:「抱歉抱歉!但是zero你那个调和节奏真的为什么会在这首歌上分家啊」 萩原默默补刀:「这种歌有什么讨论价值吗」 降谷零试图挣扎:「可是我也不知道啊,但是真的每次唱到一半就唱不下去了」 松田继续补刀:「你是对这歌有什么阴影吗」 成步堂薰:「……」 「好啦好啦!都闭嘴!」 伊达航最后还是充分发挥老大的职责哭笑不得地一下过来,勾住脸色黑得跟锅底似地零,「今天我们还是都先回去吧,毕竟——」 他转过脸来,声音魔鬼一样: 「后天就要考试了的嘛。」 「你们复习了吗?」 空气突然凝固了,所有人僵在原地。 系统:【宿主你没有问题吧?】 它突然想起来它这宿主不是真的警察啊!那一堆什么治安管理学总论,刑事侦查学,侦查讯问学,侦查措施,犯罪学的 这这这 不会直接考得被退学吧! 然而成步堂薰的表情没什么波动,在一群低气压的考试人里显得颇为放松。 他只微微挑了挑眉,尾调带笑: 「你猜?」 第29章 「一本!」 「到此为止——」 一周后。 警察学校, 阶段性测试。 格斗考试现场。 道场里爆发出一声拳头打在人体上的闷响。 木制地板咯吱摇晃,只听「嘭」地一声,一个高个子男生勐地仰面摔在地板上, 终于在此时摘下了脸上的防护面具大口唿吸。 而在他面前。 一道瘦削的身影正稳稳地站在明亮的顶灯下, 手中训练用的短棍直指着他的胸口。 「上野班——北川次郎出局!」 道场靠边一侧的评委席上响起教官的喊声: 「快点,下一位!上野班泷泽邦彦——继续对鬼冢班雨宫薰!」 话音落下,角落里待命的两个班级立刻响起一阵簌簌的窃窃私语。 第75页 所有目光都在这时候投向了道场中央伫立着的那个人。看他礼貌地向教官欠了欠身, 大气也没喘, 只随意地活动了一下刚才出拳的手腕关节,发出一阵清脆的响。 「哎呀, 真没想到……」 此时鬼冢班的方阵里,萩原研二一手托着下巴, 脸上的表情带着轻微的笑意:「阿薰这次可以啊, 居然已经打倒三个人了!」 「是啊, 雨宫以前都是一轮游来着……」 旁边也穿着道服的降谷零很快接上他的话,有些惊嘆地注视着那道身影: 「看来最近经歷那么多麻烦事以后, 他在格斗上倒是进步不小啊。」 「……」 他这么一说,诸伏景光的脑海里就瞬间浮现出了当初那堆惊险的画面,一股快让他心肌梗塞的窒息感忽然又瀰漫上来…… 景光笑容僵硬:「……那种事就还是算了吧。」 「不过他下一个要打的是上野班的泷泽啊。」伊达航瞥了眼旁边的班级。 只见那边已经有一个身形高挑的男生从人群中站了起来, 有力强壮的手臂正在为自己包好头髮, 再戴上面部防具。 伊达喃喃地说着:「这个傢伙可不好处理啊, 好像也是上野班的第一名来着, 总排名的成绩也在前十。」 「什么前十啊, 那雨宫还是第三呢!」 松田一皱眉, 忽然间扬声大喊:「餵——给我打倒那个傢伙啊雨宫!听见没有!」 「小阵平你干什么啦……!」 成步堂薰也被他着一嗓子喊得回了头, 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那几个朋友正在想尽各种办法给他加油打气。 那群人目光像是看着自己养了好久的大白菜终于出息了, 简直把格斗考试舞出了演唱会应援现场的感觉。 但事实上, 要他打倒泷泽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 或者说,他甚至能轻轻松松地放倒这里的每一个人。 只是他暂时不打算这么做而已。 毕竟这种「聪明但也很脆弱的」人设,不仅能相当好用地帮他减少一些暴力事件出现的时候自己的嫌疑。 而且在某种意义上,也正好满足某些人的保护欲啊。 【薰酱加油!!!】 【我的崽进步好大啊呜呜呜】 【雨宫这才出院多久啊,就又是通宵复习又是格斗考试的,警校你们好歹稍微考虑一下人家的身体状况好不好(笑哭)】 【但是薰酱那么骄傲要强的人,应该也不会同意缺席补考的吧……】 【而且他不这样努力复习估计会被零零和班长甩得很远的吧,这两个人也……嗯,通宵了x.对外说没复习而已】 【警校学霸都好卷啊……】 【啊啊啊自尊心能当饭吃吗宝!!!人家体力比你好啊你清醒一点(抓住摇晃】 【笑死什么辉夜学生会画风啊,你们就没一个人说实话是吗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漫画里都要内卷啊草hhhhh】 【这个内卷的世界我是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成步堂薰正想着一会儿该怎么演出脆弱高智商人设,然后适当地落败,就听见身后似乎传来什么讨论的声音。 松田像是在和萩原聊着什么,托着脸说「上次在摩托车店看到一个男人身上有高脚杯刺青……」 然而下一秒。 旁边本来安安静静的诸伏景光忽然脸色剧变,一下子扑过去按住他的肩膀:「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这我哪知道啊?!」松田挣扎着伸手去推他,「我当时也就是去帮hagi取他之前摔坏的摩托才偶然路过而已啦——」 怎么回事? 成步堂薰微微眯起了眼睛。 自己应该已经是第三次看见诸伏景光这个表情了。 不过,刚刚松田提到的是什么『高脚杯刺青』? 这样的话,继女孩和復仇之后,第三个关键词出现了啊。 「雨宫同学,你在看哪里?」 「诶?」 薰连忙回过头。 这才发现那个上野班的泷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的他面前,摆出了格斗的姿势。 哔—— 开始的口哨瞬间吹响! 「好啦好啦……冷静点!冷静点小诸伏!」 台下,萩原和其他人一起才好不容易把那两个拽成一团的人扯开。 景光似乎也终于回过了神,连忙给松田道了个歉。但他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凝重,冷汗微微浸湿了耳边的髮丝。 「……」 松田看着他这个样子,嘆了口气:「你要是真的很在意的话,明天我们陪你一起去那家摩托车店看看吧?店员应该认识那个常客。」 「就是学校背后的那家啦,反正很近的……」 砰—— 松田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们说话间没注意,此时一抬头,正看见雨宫薰被泷泽大力一拳打得直接倒飞了出去,整个人勐地撞在墙上! 「哎——哎——?!」 几个人傻了一秒,慌忙「噌」地窜起来向他冲去: 「阿薰——」 …… 一个小时后。 成步堂薰咔哒一声,打开了可乐的拉环。 清甜的二氧化碳气泡瞬间噗噗地向上冒,混着白日温软吹过的风。 考试结束后,他此时正和那几个同学一起坐在楼下花坛边摸鱼,享受着难得的休息时间。 第76页 总算是把这个格斗考试给圆满混过去了。 【「那个泷泽居然还挺能打的。」】 薰小口地喝了一点可乐,舒服地感受着冰冷清爽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去,【「我差一点就……」】 系统:【你差一点就把他摔出去了是吧……】 成步堂薰笑着挑了一下眉,算是默认了。 系统:【……】 总之,他只要保证这次的格斗成绩比雨宫的上一次好就行了。 这样才能营造出一个「积极向上用功努力」的可塑之材形象!但又不至于太暴露格兰利威的水平。 但他旁边的几个人的心态就没他这么淡定了: 「泷泽那傢伙是不是有病啊,下手那么重!」 「给人都打飞了算什么事啊!教官不喊停的吗?!」 「哎算了算了,切磋就容易有这种事……而且降谷这不是已经帮雨宫揍回来了嘛!」伊达航打着圆场。 「哈哈哈幸好下一个被抽到的就是小降谷!」 「泷泽败得那么快,这次成绩可能要难看了吧……」 「金毛混蛋你怎么不多揍几拳!」 「什么啊,我揍了啊!」 降谷零听了半天旁边的叽叽喳喳,终于好笑地转过头,「不是你们在我上场之前就一直让我打用力一点吗?但再打下去就太明显了啊——」 「再打下去要一起被罚红牌了。」 薰默默地说,却还是在这个时候眸光一转,在这个时候对上了降谷零的视线。 他微微笑了一下,像是在说「谢谢」。 零也在这时候无奈地笑了笑,拿着自己的面包径直坐到他身边。问道: 「你考得怎么样?」 「应该还行吧。」 成步堂薰警觉地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某些非常熟悉的,学霸特有的打探消息的方式。 但他本人倒并不是很介意这个,依然回答得相当从容和淡定,甚至主动给他透露道: 「刑法和经济法应该都没有问题。但是公共政策管理最后的大题写得不是很好,我不是很确定出题人想要的方向,感觉用第三章 或者第八章的知识来答都是可以的……」 「啊,我也是!」 降谷零一下和他对上了电波!连忙按住他的手臂。 零说道:「那个我也不太确定,而且我还觉得十三章第八十七页左下角的那些补充材料好像也是可以用的!所以我就全写了。」 「……他们在聊什么?」 坐得最远的松田好奇地探头过来,「这两个人居然在讨论公共政策管理?」 「因为那门确实很不好写吧。」 萩原瞥了那边一眼:「不过,小降谷和阿薰倒也都是擅长答理论题的人啊,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啊……不行,记不清公共政策考的什么了。」 松田无奈地托着脸,面色略微有点难看:「我那个时候脑子里还全是刑法那道选择题,太精神污染了。」 「什么题?」 「……问如果一只鹦鹉被主人训练得能够记忆关键的证言,那这鹦鹉能上证人席吗???」 ……? 「……」 一个生草的问号,缓缓地从萩原头顶上冉冉升起。 在继高空抛狗砸死人的题以后。 ……他再一次深深陷入了沉默的宇宙。 四周欢声笑语不断。 然而,只有诸伏景光一直沉默着坐在他们中间。 景光一言不发,但微微放大的瞳孔正定定地盯着地上的缝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冷汗打湿了他的后背,放在腿上的拳头几乎攥紧到颤抖。 他此时的脑海里,只不停迴荡着之前松田的声音: 「摩托车店……」 「是常客吧,那个手上有奇怪刺青的男人……」 「那种带底座的酒杯图案是叫高脚杯是吧……」 这会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吗? 景光下意识地想着。 但是……不会吧,长野县发生的案子,犯人怎么会跟到东京来呢? 还刚好就在他的身边…… 「……景光?」 「听得见吗,景光?」 「hiro!」 几道声线同时在他耳边勐地炸响! 诸伏景光一抬头,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在此时看着他,表情很是担忧。 「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 成步堂薰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其实与其说是很累,倒不如说诸伏景光现在的脸色简直难看得吓人。 「是通宵复习太累了吗?」 降谷零关切地看过来,也说,「没事,反正都已经考完了,快去休息一下吧hiro。我们会等你的。」 「过两天去打真人cs的时候会叫你的啦。」 「嗯…嗯好。」 景光其实根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聊到了真人cs,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起身向宿舍走去。 而在背对着他的所有朋友的时候。 猫眼青年嘴角的弧度倏然向下,眼瞳里的光也像是被什么吞没一般,瞬间黯淡了下去。 他默默地回到房间里,拉上窗帘躺下休息。 外出的衣服已经挂在了大门上。 像是……在等待夜幕的降临。 第77页 【要来了要来了!!!景光的案件!】 【松甜甜是真厉害啊,大街上随便乱晃都能看到景光要找的人hhhhh】 【感觉景光猫猫ptsd发得好严重啊,从格斗考试到现在都……】 【景光今天晚上应该是要去摩托店问吧,感觉很快就能找到兇手了诶】 【hiro你等一下大家啊!不要一个人去!!】 【兇手就是旁边洗衣店的那个外守一吧?那个杀了景光父母还搞得景光这么有ptsd的人?!】 【是啊,而且还就是跟着景光来东京的……说是不相信他女儿死了,要跟着景光找到她……】 【草,警校组怎么这么多乱跑的猫猫啊!景光真是和雨宫一样(邓布利多摇头.jpg】 「外守一?」 等到最新一期漫画更新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了。 成步堂薰正洗漱完坐在桌边,检查着这几天由于太忙而没来得及看的漫画。 他飞快地扫完了论坛在这一话的留言,终于大概知道了景光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所以说景光原本是长野县的人,但是因为他父亲被误会成杀了这个外守一的女儿。因此父母全都被外守灭门,只有他和哥哥活了下来。」 「现在唯一的线索是景光当年隔着柜子看到的,那个人手臂上的高脚杯纹身。」 原来如此。 这么一来,景光的所有反应都可以被解释了。 那看来后面的漫画应该会画景光找兇手的剧情了。 他得想办法跟上景光的行动蹭剧情点,既然都得到这么多信息了,绝对要提前做好准备不能错过! 这样想着,成步堂薰于是把景光的电话和一切联繫方式都设置成了「特别关心」。 一打来就会发出堪比火警的尖叫的那种! 随后,他又翻回了前面几期漫画,看看有没有什么他漏掉的信息。 最近几次的漫画剧情由于受到他的引导,都被从日常破案直接拐成了他的单人高光。 导致现在的雨宫薰已经大有成为论坛的新晋小烫门的趋势。 各种分析帖和彩虹屁层出不穷,还有人专门截图他的出场拼九宫格,尤其是他和松田在河滩上那一段极致脆弱易碎的表演吸引了一片嘤嘤嘤。 【脆弱的雨宫真的好好看呜呜呜】 【谢邀,已经设成壁纸了】 【太没有良心了吧!薰酱这么惨你们就顾着舔颜???快发给我一份!!】 【哈哈哈哈哈楼上全都不对劲!!】 【全拷走吧,你们觉醒了什么奇怪的xp啊……】 成步堂薰点开人气值,看见那个数据已经来到了【36%】。 嗯,看来这个策略没问题,进度条已经快过半了。 但是似乎随着剧情的开展。 论坛也逐渐接受了他高智商但体弱多病,还偏激型地关怀他人而不顾自己安危的人设。 虽然每一次出现这种危机剧情,人气值还是会增长,但增速似乎有一点慢了下来。 他可能需要想办法再找一个新的人气增长点。 「嗯?」 然而,成步堂薰在这时忽然注意到了一个很奇怪的讨论楼。 看时间能发现,那栋楼是前两天就已经开了的,但知道今天都一直被顶在首页上,讨论度非常高的样子。 标题是: 【李涛,那个七年前死掉的孩子是雨宫的妹妹吗?为什么档案会被松本清长拿走?】 【楼主:[图片] 而且看起来松本不太想让别人看见这份档案的样子诶……】 【是啊,总感觉雨宫背景好像又能深挖了。】 「妹妹?」 成步堂薰皱起眉,原本还是放松靠在椅背上的姿势一下子坐直了: 「什么妹妹,雨宫没有妹妹啊?」 他和系统根据卡牌要求设定「雨宫薰」这个漫画人物的时候,基本上就是个纯黑真酒天煞孤星,从贫民窟里组织被领回来,从小被培养成杀手的人设。 就连用来完善身份做幌子的雨宫夫妇都是假的,根本没这号人存在,只是用空壳身份挂了个名而已。 反正必要时刻找组织的成员来顶上就行。 贝尔摩德的易容术那么强,什么外貌都难不倒她吧。 薰迅速比了一下时间,这才发现这件事原来是从他和萩原讨论油炸天妇罗那里开始走偏的。 「哎……」 他嘆了口气,想起了自己说的那句「我妹妹喜欢吃」。 但那指的是他以前还活着的时候,在另一个世界的妹妹啊。 他早就检查过,这个世界没有成步堂美贯这个人,因此有关于她的一切当然都不成立。 那时候是他为了不让萩原再用他不吃的食物纠缠他,也正好看着漫画镜头挪走了才这么说的。 结果怎么还是被画进去了? 再加上前面的…… 成步堂薰快速翻回前面,但根本看不清那份据说「和他长得很像」的档案。 怎么回事? 事情好像变得稍微有点奇怪了。 而且现在那份档案已经被身为警视厅管理官的松本清长注意到了。 他如果突发奇想要细查雨宫的身份,那可就麻烦了。 ……之后有机会赶紧调查一下这件事吧。 成步堂薰大概想了一会儿,最后看着时间差不多了。 第78页 于是在和琴酒例行汇报了今日情况以后直接陷入了睡眠。 但在睡梦中,他似乎模模煳煳地听见了什么警报尖锐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他的耳膜。 成步堂薰几乎是瞬间就醒了,被组织训练出的本能使得他从深眠到清醒只用了两秒,立刻意识到了这就是他晚上才刚刚给诸伏景光设置的手机铃声! 他一边接起电话,一边瞥了一眼上面的时间: 凌晨三点。 大部分人现在应该都在睡觉,景光到处乱跑什么? 难道真的就像论坛所说的,他出去调查那个高脚杯刺青的事情了? 「餵?」 薰连忙接起来,但对面却安静了许久。 又过了几秒,听筒中的寂静里终于响起了一阵喘气声。 那声音模煳飘渺,但他却本能地从里面听出了挣扎和痛苦,几乎是一瞬间,成步堂薰就勐地提高了音量: 「……景光?」 「发生什么事了景光!没事,冷静一点……」 「太好了,你还醒着。」 景光的声音很轻。 漆黑的深夜中,透过窗棂洒进店铺中的月光惨白。 警校外。 诸伏景光正自一阵几乎要把他的头都敲碎的剧痛中醒来。 他像是倒在了一个什么墙角里,花了好半天才艰难地恢復意识。 四周很黑,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也根本看不见什么,只能迷迷煳煳地撑着地板,试图站起身。 然而。 就在这时,他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啪嗒—— 一把染满鲜血的菜刀落在地上,混着满地黑红的液体,在地板上流淌开。 而在不远处,月光映出了一个毫无生气地倒在地板上的身影,他们相距不过两米,正是那个人的血染了满地。 景光的唿吸突然急促起来,他摸到自己满手满身的血。 洗衣机的玻璃映出他的脸庞上飞溅的红点。 这…… 这是…… 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会…… 诸伏景光蜷缩在角落里,颤抖着将手机贴在耳边,整个神经几乎支离破碎: 「阿薰,你快过来……拜託你……」 「……我杀人了。」 第30章 深夜漆黑的房间里死一般寂静。 听筒中诸伏景光的嗓音颤抖, 像是独自一个人在什么地方。 成步堂薰在这一刻微愣了一下,迅速地瞥了一眼窗外。 凌晨三点。 幽深的夜色中灰绿树影摇曳,但已经隐约可见警车自远方唿啸而来的红蓝光晕, 车头的雪白大灯几乎映亮了远处的半个街道,只片刻间就又逼近了一大截。 景光出事了。 「快走!」 他当即披上了自己的外套, 顺手把还睡得迷迷煳煳的系统一把拎起来,在对方一片惊恐的「发生什么了」的喊声里直接「哐」地推开了窗户, 纵身跃下窗台。 薰轻巧地落地,翻过警校墙外,正好看见了路边飞驰而过的一排警车。 于是立刻跟了上去。 【怎么回事啊?景光怎么,怎么会突然就杀人了?!】 系统简直受到了三万吨的惊吓, 只感觉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 「他应该是根据昨天松田给的线索,去查他父母被杀的那个案子了。」 成步堂薰跟着警车的方向快速绕到学校背后, 一边跑一边说道, 风衣衣摆随着冰冷的夜风盪起一个弧度。 薰的目光镇定地直视前方, 只说:「其实按照他之前心理阴影发作的那副样子来推断,他的精神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稳定。」 【你的意思是……】 「如果他运气不好直接就遇到了兇手,被挑衅之下, 冲动捅死了对方也确实是很有可能的。」 系统震惊地看着他相当冷酷地说完这句话,一时哽住了: 【……你有没有良心啊!人家那么信任你,结果你也认为他是兇手?!】 【而且诸伏景光是漫画剧情中的重要角色,他如果现在进去了, 后面整个未来剧情线都会崩坏的啊!】 「急什么,我只是在合理分析现在的情况而已。」 成步堂薰瞥了它一眼, 慢慢地说:「……疑点也还是有的。」 他此时已经来到了学校背后的那条街,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站定, 看着熟悉的黄色警戒线正被一群夜班警察围着一家洗衣店拉了起来。 看来那里就是兇案现场了。 景光现在应该就在里面。 系统问:【什么疑点?】 成步堂薰说道:「你不觉得, 警察来得有点太快了吗?」 外守一的洗衣店就在警校背后,远远近于从警视厅到这里的距离。 如果是景光报的案,就算他是先打给警察说明情况之后,再打给了自己,拉开了一定的时间差。 可不管如何,他到现场的时间都应该早于警察才对。 但是事实却是,当他在宿舍里换衣服的时候,警车就已经到附近了。 这有点不太自然。 成步堂薰在警笛和人声的嘈杂喧譁中,案件地站在一棵树的后面,借着阴影浅浅挡住身形。 新发出的嫩叶稀疏。 隔着一段距离,他能看见几个穿黑西装的警官推开门正想进入现场,但脚步却忽然顿住了。 第79页 他们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在了外面,试探性地想要踏入,但又很快退了回来。 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脸上浮现出了为难的神色。 成步堂薰见状,赶紧趁着这个机会走了上去。 「您好,请问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警官们忽然听见一个年轻的声音。 他们一回头,正看见一个穿着黑风衣的青年向他们走了过来。 那个人的双手插在口袋里,立起的领子挡住了半张面孔。 黑髮黑衣衬得他被冷冽晚风吹得苍白的面庞,看起来格外脆弱,可声音却还是依旧清晰平稳的: 「我的朋友好像遇到了点麻烦,打电话让我到这里来……请问这里是发生什么了?」 「你的朋友?」 那个警官双手叉腰,边嘆气边在这时无声地翻了个白眼,一抬下巴:「里面那个是吗?」 成步堂薰在他们的示意下小心地推开门进去,轻声道: 「……景光?」 「阿薰?」 诸伏景光的声音从里面轻轻地响起来。 他浑身都是血,正顺着那道声音从黑暗里缓慢地抬起头,浑身几乎都紧绷成一道拉伸到极致的弓弦。 景光的目光有些涣散,却依然强撑着警觉地扫过外面成片的警察,在触及到那个风衣青年的时候,才终于慢慢聚了焦。 他看到那个人正在小心地绕过地上的血泊,缓慢地靠近他,本能地说道: 「我……我不知道……」 他的双手无意识地深深扣进手臂里,眼前的景象在刺目的警灯中融化成一片模煳,他嗅到鼻尖血腥的味道。 「我晕过去了…醒过来就已经这样了…相信我阿薰,我真的……」 他不停地说着,混乱的思维中只能艰难地捕捉到零碎的字节。 但下一秒。 他听见自己头顶上传来一声悠悠的嘆气。 「看着我,景光。」 他几乎下意识地想躲—— 然而,一个炽热温暖的怀抱忽然笼罩住了他。 他被两条有力的手臂紧紧固定住,被保护在了那个人的拥抱里。 感官缓慢地重新回归,他感受到熟悉的同学的气息。 「没事的景光……没事的…」 成步堂薰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如果是你没有做过的事情,就不要去担心。」 「没事的,冷静下来……好不好?」 他在他的耳边柔声说着,尽可能地放缓了嗓音。 慢慢地,他能感受到手下的身躯正在一点点地从紧绷的状态放松下来。但之前那股在这种环境里,一直警惕地,拼命地强撑着他的力气似乎也被卸掉了不少。 景光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 「嗯,我们都在这里陪着你哦。」 他听到那个熟悉的嗓音贴着耳边响起来。 那个人浑身带着匆匆赶来的晚风冰冷的气息,但却尽力地在用自己掌心和拥抱的温度温暖着他。 「不要担心,别去想太多的事情,景光。」 成步堂薰就着抱着他的动作,微微直起身。 他的衣服也被染上了血,一只手轻轻地贴在了他的面颊上。 「大家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处理,你只需要好好休息保存体力就行了。」 「零…班长……包括所有人。」 「我们都会一直一直在你的背后。」 薰的声音温柔稳定,微微笑着回应他的目光,一点点替他擦掉脸上的血。 景光撞进那双充满光亮的眼眸里。 黑暗的玻璃忽然碎开了。 他像是被剥离出了那个寂静而冰冷的世界,重新回到了人间,终于彻底地再一次重新体会到了一切温度和声音。 之前的一切回忆潮水般翻涌上来。 他向前伸出手,似乎这样就能感受到同伴们正站在他的身边,笑着唿唤他的名字。 而这一切,都在最后回归成了那个人柔和但坚定的微笑。 景光忽然抬起头看着他,喉口有些干涩: 「你真的相信我吗……薰?」 但成步堂薰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弯起眉眼笑了笑,轻轻地拍拍他的脸颊: 「等你回来,我再带你们去吃烤肉啊,上次没唱的歌也一起去吧。」 「……」 景光低头髮出一声模煳的笑,莫名感觉眼眶有些湿润,酸涩的感觉充盈了鼻腔。 但他还是强挑起一个笑容,说:「好。」 「我……答应你。」 【呜呜呜呜呜景光我的景光】 【这是被坑了吧,hiro怎么可能杀人,他可是会冲进火场救兇手的人啊!!】 【他可是警察啊!(震声】 【幸好还有薰酱在,不然感觉景光都快垮了qaq】 【话说雨宫为了快速赶到景光身边又跳窗户了来着……】 【好好哭,雨宫和景光都是天使,周围全是血和他俩对比起来真的好残酷……】 【那句「我在这里」……我瞬间眼泪决堤,薰酱没有你我怎么活啊薰酱】 【还有去吃烤肉也是……】 【警校组就是一辈子的朋友啊,永远相信,永远互相保护……】 【如果能一辈子这样就好了…想想以后那堆事……总感觉有点刀怎么办x.】 第80页 【不准说话!!!现在的警校组就是最好的呜呜呜呜呜】 【@降谷零@降谷零@降谷零!!!第一名快来捞你幼驯染!!!】 警察走进来,慢慢地将人从现场带了出去。医务和一队穿着深蓝制服的鑑识课人员紧随其后,案发现场的洗衣店里瞬间拥挤了起来。 那几个警官正在骂骂咧咧着什么「居然是警校生犯案」,被深更半夜抓来出警的心情奇差,没功夫管其他的。 于是成步堂薰就趁着这个空隙,慢慢走出了现场。 他原本穿出来的那身衣服此时也被染上了血,胸口蹭上一片鲜红,风衣下端也浸上了血水。 系统急得焦头烂额,眼睁睁地看着剧情线走向崩坏: 【宿主,这下怎么办啊?】 成步堂薰嘆了口气,只说:「查呗,还能怎么办?」 「他这种的我见过不下二十个,只要别在警察面前幻想一堆有的没的乱说话,也不是不能救。虽然被现场抓获的话……这证据可能确实有点难看。」 系统自闭了。 成步堂薰静静地站在街道上,昏黄的路灯投下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从目前的现场证据来看,这案子的兇手应该就是景光,整个证据链和逻辑链都通顺得堪称完美。 不过,如果再仔细想想的话,疑点倒是也不少。 薰这样想着,背对着忙碌的警方,沿着路往回走。 还有个问题是,万一诸伏景光真的就这么进去了的话,那他之前冒着极高的风险刷的好感和人脉就要这么废掉一整条了,简直亏本亏得难受。 唉,算了…… 「……还是抓紧时间吧。」 他忽然开口道,步伐也无声地加快了一点: 「诸伏景光这种证据『明显』的案子,被报上去以后,肯定是走东京那个为了应对近几年的大量犯罪而施行的序审制的流程的。」 「那制度简直有病,从抓捕到被送检审判大概一共就只剩下三天时间了。」 系统:【这么快?!】 「不然你以为呢?」 成步堂薰的目光冷淡,扫了它一眼,翻身跃上警校的墙: 「为了正常的剧情线和人气值,想救他就赶紧动起来吧。」 几小时后。 太阳正从地平线上升起。 蒙蒙亮的明日天光下,一列雪白的新干线自田野间飞驰而过,颳起路边花草簌簌摇晃。 这趟最早一班的车上没什么人。 空旷的车厢里,只有一名坐在窗边的男子在低声打着电话: 「是……我应该很快就到。」 听筒里传来一个理智干练的女声:「不急,高明先生,请您先确保自己平安到达。」 「知道,不劳烦您费心。」 诸伏高明静静地回答道,视线缓缓从窗外挪进内部,表情平静:「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他之前就有这种苗头,这次会出事我也不意外。」 「急功近利,太鲁莽了。」 「高明先生……」 「算了。」 诸伏高明最后无声地嘆了口气,说:「生死有命,我只希望您能尽力调查。」 「如果最后结果确实是那样,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然而电话里的人径直打断他:「但是,至少在现阶段,我还是想恳请您能相信那孩子。」 「他现在还没有认罪,整起事件也需要更进一步的调查,他现在非常需要家人的支持……」 「我好像没有说我不相信他。」 诸伏高明闭上眼睛,语调里像是带上了一点轻微的笑意:「不过,您说的我会考虑的,谢谢你……」 「……妃律师。」 几十公里外,东京警视厅。 妃英理正站在走廊上,一边挂了诸伏高明的电话,边打开了另一台私人手机: 「餵——不是早就说了今天让你去接兰放学的吗!怎么还在喝……」 电话哔了半天终于接通了,结果里面全是某个醉酒大叔混杂着跑马比赛的尖叫。 妃英理瞬间大怒,直接利落地掐了电话。 她给朋友发了个信息,随后无奈地将手机收了起来,转身走进了搜查一课的大门。 「哦,妃律师!」 目暮十三一看见熟人,连忙迎上来。 说起来自从妃英理和毛利小五郎闹掰以后,连着他好像也好久没怎么和她联繫了,一时间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热情地笑道: 「哎呀,真是好久不见了!怎么今天突然有空来了?」 「哎,是的。」 妃英理礼貌地笑了下,走到目暮身边,非常轻声地说:「那个……我想稍微打听一下,就是有关于昨天晚上那起警校生杀人案的事情……」 「哦…哦这样。」 目暮的表情变化了一瞬,「这个嘛……我们这边其实目前也只整理好了现场的初步鑑定报告和验尸报告……你是这次的辩护人吗?」 妃英理委婉地笑了一下。 「那…我知道了。」 目暮倒吸了一口凉气,笑得有点为难,「就,既然是序审案子,只是透露到这种程度的话应该没有问题的吧?」 妃英理微笑,「拜託您了。」 目暮稍微左右看了一下,趁着办公室里人不多,挥手带着她走到一台印表机旁边,从一堆文件里面捡出一份来: 第81页 「这个案子到现在证据基本是已经确定了,检方那边应该很快也会向你们开放调查的。只是,你可能还是不要太乐观比较好……诶是不是少了一份?!」 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快速清点了一下材料,高声道:「樱井!」 「在!」 旁边一个实习警忽然从桌子前面抬起头来。 「警校生杀人那个案子的材料怎么少了一份?你给我整理到哪里去了?!」 樱井像是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会儿,才迟疑道:「哦对,刚刚目暮警部您不在。」 「是薰……呃,雨宫警部补他来过一次,说是这起案件的代理律师要用来做参考,所以我就给他啦。」 空气突然凝固了。 目暮十三用见鬼的眼神看了一眼旁边的妃英理,却在对方脸上看见了同样不明所以的表情: 「……但是,代理律师不是正在这里吗?」 「诶?」 樱井傻了。 目暮瞬间怒吼:「雨宫那小子又在搞什么东西啊?!」 …… 两个律师是不可能有的。 唯一的可能性,只能是这其中有一个人在招摇撞骗。 至于谁是假的嘛…… 于此同时,拘留所。 「您辛苦了!」 一名法警正恭敬地欠了欠身,打开了通往会面室的门。 成步堂薰一身白衬衫和黑色西装马甲配西裤,衬得整个人修长挺拔。 他此时胳膊上挽着一件西装外套,不知道从哪搞来的一副金边眼镜后,他好看的眉眼弯了一下,也冲着法警欠身:「麻烦您了。」 「律师先生,这边请。」 顺着法警的指引,成步堂薰走到了那个房间门口,推开门。 在确定周边没人了以后,他轻声唤道: 「景光,是我。」 只见玻璃后原本垂着头的青年一下坐直了,瞳孔里全是极其意外的神色,张了张嘴,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阿薰你……」他好半天才缓过气来,说着抗拒的话,可嘴角却忍不住地上翘: 「法警不是说是律师要见我吗?!」 「是,现阶段除了律师以外没人能见你。」成步堂薰拉开椅子在他面前坐定,笑着指了指自己胸口一个金色圆形的东西: 「所以我就混进来啦!」 【好傢伙,那是什么鬼东西】 【好怪,再看一眼(皱眉】 【草,等等等……我放大以后好像有点看出来了,瓦楞纸板做的律师徽章是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雨宫是什么小天才啊,太聪明了吧,而且居然真的骗过去了】 【居然真的骗过去了才是重点吧……法警都瞎吗x.】 【大概是薰酱那个气场不像假的……】 【气质也不像演的……(笑哭)】 【不行笑死了…我突然感觉薰猫猫其实没有想像中那么乖诶,他好会搞事啊好可爱啊hhhhh】 【景光都快裂开了我真的笑死,没想到吧!】 【好耶!!自己人来了!】 【但是感觉他的精神也一下子好了很多!眼睛里有光了啊我的hiro】 【蹲一个警校组顺利会师!!都来救景光猫猫好耶!】 诸伏景光愣了好几秒,哑然失笑:「你如果被发现了也会被收拾得很惨的啊!」 「……那种事情现在不重要了。」 成步堂薰却只一瞬间就收敛起了表情,忽然正色道: 「听好,景光。你现在距离被送上法庭还有三天时间,而这三天时间是我们唯一的翻盘机会。」 「我们会尽全力以无罪为方向进行调查,而你绝对不能认罪。」 玻璃里面的青年面容有点憔悴,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坚定地点了点头。 薰按开录音笔,对他说:「那现在告诉我吧——」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诸伏景光皱起了眉,强忍着剧痛,硬性逼迫自己沉入回忆的海底: 「我那天晚上是……」 是夜。 诸伏景光看着时间已经彻底进入了深夜,于是小心地从床上坐起身。 他的头很疼。 自从听到松田说过那句话以后,他脑海里就一直在闪回幼时血腥的画面,破碎交织着现在的记忆。 或许他应该在那个时候选择留在宿舍里的。 然而想要找到真相的决心使得他还是站了起来。 即使是死,他也想解开这么多年一直困扰着他的谜团,不愿意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埋葬一切。 如果那个人已经发现了自己在调查他,说不定这两天就会离开东京。 到时候可就真的麻烦了…… 于是他换了衣服,再带上自己的随身物品和一把防身的小刀,从警校的围墙翻了出去,直奔松田提到过的摩托车店。 「……我去的时候运气比较好,那个松田认识的店员那天正好还在和几个朋友一起在店门口吃夜宵,所以我就直接问他这件事了。」 景光轻轻地说着,戴着手铐的手腕不自觉地交叠在一起:「然后,我和他们说了什么,我就和他们其中一个人一起走了……」 「你具体跟他们聊了什么?」成步堂薰立刻追问道,「不记得了吗?」 第82页 「我……」景光的表情有点痛苦。 薰的心瞬间一沉,看来事情确实相当不对劲。 「没事,想不起来不要硬想,那很有可能会融合你的噩梦或者幻想!」 他连忙打断景光,声音冷静:「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记得清楚的东西。」 「以及,你有没有喝过或者吃过什么他们给你的东西?」 景光这个记忆也太碎片了,应该是有迷药或者什么其他致幻的东西,在他的精神本来就不稳定的时候干涉了他的记忆。 这也是他让景光不要硬想的原因之一。 「好像…有。」 景光用力地按着额角,已经渗出了微微的冷汗,「他们在那儿边吃边喝边聊,我为了从他们嘴里套话,好像也跟着喝了一罐果汁还是什么的……」 成步堂薰的眸光闪了闪,在笔记上默默地画了一个箭头指出去: 下药可能性? 但这个就需要那时候警方把景光刚带回来的时候,做的体检报告来验证了。 景光继续说道:「之后的事情我就完全不记得了,好像在途中我意识到外守一是兇手,可能是那个人告诉我的,也可能不是……嘶……总之……」 他按着太阳穴,脸色发白。 成步堂薰连忙安抚着他,让他再次冷静下来。 而他的声音也确实像是有魔力一般,等到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就已经看见那双剔透的眼眸正耐心地看着自己。 「阿薰……」 景光抿着唇,在那道视线里慢慢地低下头,忽然咬牙道:「被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感觉我可能…没有杀人!」 「我的小刀找不到了,而且那天我也完全没有拿过那把菜刀的记忆。应该是带我过来的那个人有问题,但是……」 他的声音忽然又小了下去,「但是我记不清他的脸了……」 「那就相信你自己好了。」 成步堂薰平静地说道。 他只隔着一层玻璃和景光面对面坐着。 只在不久前,他们还能肩并肩地坐在一起吃烤肉和拉面,每天烦恼的是训练什么时候结束。 但现在,他们明明离得很近,却又根本没有办法碰到对方的手。 看着那个青年又有点开始轻微地颤抖。 薰忽然嘆了口气,再次开口道: 「景光,来,抬头。」 他轻轻敲了敲玻璃,声响吸引得沉溺于噩梦中的人不自觉地抬了头。 成步堂薰的手贴在玻璃上,离他很近的位置。 于是,几乎是下意识地。 景光也就着手铐抬起了手臂,将自己的左手,轻轻地……一点点地…… 重合在了他的手上。 防弹玻璃冰冷无情,但他却似乎能隐隐感受到一股体温的暖意,隔着那层材料,一点点地传达到他的掌心里。 最后……重重地落在他的心上。 「别忘了,你背后可是有这届警校最厉害的精英在呢!」薰柔声说道,在他犹疑的表情中微笑着: 「第一名的零,第二名的班长……」 景光声音有点哑:「你都告诉他们了?」 「我告诉他们你是无辜的。」成步堂薰微微弯起手指,像是想隔着这层玻璃,握住他的手: 「我们都在这里,请不要担心。」 「是啊,我在担心什么。你们…明明都在我身边的。」 景光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地压抑着什么,却努力扬起嘴角,喃喃道:「我哥也是,听说好像是已经被通知了,应该马上就会……」 叮铃铃——— 就在他们说话间,会面室的电话却忽然响了。 然而成步堂薰却并没有接,只在这时候迅速起身。 「你被发现了?」景光也意识到了什么。 「可能是,总之我得先走了。」 「别说我来过。」 他简单和景光道过别,立刻闪身出了会面室的门,脚步依然是看不出情绪的优雅平静。 直接熟门熟路地沿着一条小走廊拐向了侧门。 来得真快,看来那个樱井的嘴不严啊。 而且对方能这么快就从警视厅找到拘留所……应该也是非常有经验的。 被逮到可能会有点麻烦…… 成步堂薰于是假装没事人一般骗过了出口的法警,飞快地走出去,一边摘了眼镜扯了领带,再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挡脸的墨镜戴上。 他的袖口撩起,露出 迅速地从职业律师便装成了个随意的富家公子。 薰没有回头,却听见自己身后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急切,不知道是法警还是那个从警视厅得到消息的人。 对方像是急于从人流里找出他,便利店的自动门上倒映出他背后有些混乱的人潮。 有高跟鞋的声音…女性? 他于是就这这副装扮点燃一根烟。 打火机在指间旋转着明灭,雪白的烟雾瞬间升腾起来,模煳了他的面容。 成步堂薰的姿态随意自然,正打算就这么举起手拦下一辆计程车—— 然而,下一秒。 一只低体温但有力的手忽然捂住了他的嘴。 只在那个女性快要转过头的剎那间,那股巨大的力气直接将他拽进了街边的小巷。 狭窄的巷子里几乎没有多少活动空间。 第83页 成步堂薰被抵在墙上,感受到有银色的髮丝正垂落正他身上。 一抬头,顷刻间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碧绿眼瞳。 琴酒正卡着他的脖颈,力道不算太大但却让他无法挣扎,只能向上仰起头。 「拘留所…检察厅…警视厅……」 琴酒边说着,边略微俯下身。 他听见那个冰冷的声线正紧贴在他的耳廓边,伴随着清晰的唿吸声,低低地响起: 「你是不是不知道你身上有定位?」 「……格兰利威,你想干什么?」 第31章 成步堂薰的后脑被重重抵在墙上。 自脖颈处传来的压迫感让他的唿吸有点困难。 但只在顷刻间, 他也本能地迅速钳制住了对方的手腕。 几根细瘦的手指在此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骨节凸显得分明,硬生生将那人进一步的动作扼杀了回去。 「拘留所…检察厅…警视厅……」 他听见耳边琴酒正在讽刺地说道, 语气冰冷得仿佛将钉在猎物的头颅墙上的猎手: 「……格兰利威, 你想干什么?」 「……」 薰瞬间明白了什么。 果然, 自己被怀疑了? 他其实在踏入那几个高敏感度的公安机构之前就有想到过被兴师问罪的可能性。 ——他甚至还为了尽可能地避免这种情况, 提前检查了自己身上有没有被安装定位,追踪或者任何窃听。 但当时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因此, 为了尽可能快地解决诸伏景光的案子,他最后还是决定走进了检察厅的大门。 但琴酒的反应似乎给他透露了一个重大的信息——组织对他的监控远比他想像中的严密。 此时逼仄的空间里。 成步堂薰缓缓地向上抬起头。 他的身高比琴酒要稍低一些,从上往下看,能瞥见他一对蝶翼似地眼睫在这时候轻浅地煽动了两下。 但低位却并没有带给他任何弱势的感觉。 相反地, 他抬头的时候目光非常平静,毫不畏惧地直视着身前的人: 「我只是在继续完善我的身份而已, 偶尔参与一下警方的案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轻微地皱起眉:「……你以为我做了什么?」 琴酒没有回答。 不过薰也知道他在这时候不会回答, 只是故意将这个怀疑的球踢回了他那边。 他看出来琴酒本身不是喜欢解释的性格, 更不屑于解释,毕竟他对自己的头脑和能力都有相当足够的自信。 这个人多疑又敏锐, 对于任何可能的背叛痕迹敏锐得像嗜血的狼。 但在这次, 他却也仅仅只是根据那个组织不知道植入在他哪根骨头里的追踪定位,才隐约感觉到他的活动轨迹不对劲。 所以实际上,琴酒现在并没有切实的证据可以指控他。 银髮杀手此时的额角紧绷,隐隐有不悦的青筋在他的手腕上浮现, 开口的嗓音低沉寒冷: 「你在查什么?」 「一个你不会感兴趣的案子。」 「……」 空气陷入了僵持。 沉默中似是有什么危险的暗流正在无声地翻滚,仿佛海面下巨大的冰山。 就在这时。 他们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叫喊, 伏特加满头冒着汗, 像是跑了好几个地方才终于找了过来, 一抬眼瞥见琴酒标志性的银白髮丝,这才放松下来: 「大哥——」 然而,下一瞬间。 在看清巷子里两个人的姿势以后,他后续的话音立刻被死死地咽回了喉咙里。 而且更他妈该死的是,那两个压制着抵在一起着的人已经在这一刻齐齐地转向了他! 他分明从那两个人的眼神里看见了如出一辙的看傻子一般的讥讽。 伏特加浑身的汗顷刻间变成了冷汗。 但琴酒只警告性地扫了他一眼,终于在这个时候松开了卡在格兰利威脖颈上的手。 随后,转身利落地向外走去。 …… 「……警校旁边昨天晚上死了个人,嫌疑人是我一直在发展的一个同学。」 保时捷356a里。 成步堂薰的声音清晰地在车厢里响起。 他正独自一人坐在后排的座位上,随后草草翻了几下从警视厅骗出来的鑑定报告: 「从目前情况来看,他被定罪的概率相对较高。」 「但麻烦的是这样会导致我之前建立的人际关系全部白费……这是我比较在意的事情。」 他有意没提诸伏景光的名字。只是在琴酒怀疑的眼神里,将那份外守一的验尸报告轻轻抛在了保时捷的扶手箱上,算作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前排的两个人中只有伏特加被吸引着略微回了头。 但就在他的眼神触碰到报告上面的外守一生前的照片时,方脸男人墨镜后的表情隐约地一滞。 虽然他也只片刻就恢復了平常的神色,但还是被成步堂薰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变化。 他开口道:「有什么不对吗,伏特加?」 「也不是说不对……」 伏特加有些迟疑地喃喃自语。 他还迅速小心地瞥了一眼琴酒,见他依然没什么反应之后才慢吞吞地说道: 第84页 「这个傢伙的脸好像有点眼熟。」 「眼熟?」 「……但好像也没有很眼熟。」 半晌,伏特加又挤牙膏一样磨出了后半句话,他戴着手套拿起那份报告仔细地多看了两眼:「等等,我有点想起来了。」 「说。」 「我记得应该是半年前的事情。组织下层人员里面有几个狗胆包天的老鼠,在运输途中合伙抢了组织的几亿日元的资金。」 伏特加思索片刻,「……当时朗姆那边立刻就让人去追了,但是只击毙了其中一个人,剩下还有三个傢伙在逃。」 「一群废物。」琴酒冷冷的声线传过来。 成步堂薰手指轻敲纸面:「所以……这个死者以前是组织的人?」 「不不不,他和组织应该没有关系!」 伏特加连忙摆手,在格兰利威的视线里背后发凉,似乎感觉自己随时下一秒就能被一枪崩掉: 「呃,就,只是单纯长得有点像……我刚刚扫到的时候差点认错了而已。」 他顶着那阵巨大的威压,在此时只能试探性地抬起头去看旁边的琴酒,像是试图从对方那里获得什么确认一般。 然而琴酒只眯起眼睛瞪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会记得死人长什么样吗?」 「抱歉大哥!」 前排骤然响起伏特加碰翻了什么的叮呤哐啷的声响。 在一片烟雾缭绕里,成步堂薰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验尸报告上外守一的脸,又看着上面白纸黑字的「兇器穿过心脏,瞬间死亡」。 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或许……截至目前,所有人的调查方向都错了。 有没有可能性是,这起案件的重点其实根本不在诸伏景光身上呢? 「格兰利威。」 琴酒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在这个时候冷漠地径直插入了他的思路:「我不管警视厅要怎么查,别让这件事和组织扯上关系。」 「……但是那几只老鼠也必须死,他们一个都不能落到警察的手里。」 琴酒面无表情地说,锐利的眸光阴沉地投向他,终于说出了最后的指令: 「操纵调查和审判,这种事你能做到的吧。」 成步堂薰迎着他利刃一般的视线,略微静默了一秒。 但他的脸上依然毫无异状。 只是那微微笑着的眼底深处像是带上了一抹戏嚯,但转瞬而逝。 他最后开口时的语气依然相当放松而平稳,只简单地说: 「我明白了。」 早晨的东京人流拥挤,明晃晃的日光灿烂夺目。 保时捷终于「唰」地停在一处繁忙的街道上,在急匆匆的人群中伪装成了一个毫不起眼的过客。 成步堂薰交接完任务以后从车上下来,继续将墨镜戴回脸上。 他很快在路边找了个电话亭推门进去,「砰」地合上的时候,玻璃门终于浅浅地阻挡了外面的喧嚣。 系统软趴趴地缩在他肩膀上:【现在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了。」 成步堂薰把自己抽过那根烟的残骸扔进电话里的垃圾桶,又往上点了火。 「这次整个公安系统都被耍了。」 他看着它和自己所有可能残留下的dna一起烧成碳,在隐隐的火光中冷静地说: 「外守一的死八成就是个意外,诸伏景光也就是个倒霉路过的替罪羊而已,重点根本不在他的身上,顺着他查不出任何东西。」 「可我不记得那个带我过去的人长什么样了……」 景光艰难的声音适时响起在他的脑海里。 那个和店员一起喝酒的,还特意把景光往洗衣店带的男人绝对有大问题,估计从一开始就计划着让景光替他当这起事件的嫌犯! 成步堂薰背靠在电话亭的玻璃围墙上,手指无声地抵在自己的下巴上,零碎的线索迅速在脑海中彼此排列拼接起来。 他不能错过这一次拯救景光的获得人气值的大好机会,但也不能就这么放了琴酒的任务……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警方先替我们找到真兇的位置,反正他们最擅长做这种技术追踪了。」 最后,成步堂薰说道。 他边说着,还边在安静的空间里打开了手机,顺着一个已经打了他十几个电话的号码拨回去,语气理智平静: 「……到时候等到景光的庭审结束安全了以后,我们只需要再来收个网就行了。」 而至于怎么把这些线索自然地透露给警视厅嘛…… 只听「嘀——」地一声响过,电话那头很快接通了。 薰又换上了那副柔和的声线:「餵?」 「餵什么餵啊!怎么回事!」 听筒里瞬间炸起一阵松田阵平的喊声:「雨宫!景光那傢伙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又跑到哪里去了啊!」 …… 与此同时,警察学校。 即使警校教官在接到警视厅的通知后有意迅速封锁了消息,但是消失的人还是很明显的。 其他同学可能还不能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作为对景光非常熟悉的幼驯染,降谷零只翻了翻他的房间就意识到出事了: 景光不知道为什么,晚上突然深更半夜给自己打了电话,但是自己却因为睡着了没接;房间里的床铺非常整齐,肯定是一晚上没回来;他一般不常穿黑色,但是现在他带到学校里来的唯一一件黑色外套却消失了,而且那把他们一起买的防身的小刀也…… 第85页 「他去找兇手了。」 零很快得出结论,脸色有点难看,「但是,为什么雨宫也跟着不见了?」 他们现在对于雨宫薰掺和事件的能力简直有心理阴影。 松田和萩原在确定雨宫也不在房间里以后表情骤然变化,连忙噼里啪啦地给他打电话,但却完全是石沉大海。 而正当他们所有人都陷入了僵局的时候,薰的电话终于来了。 「啊,我现在在哪不重要吧。」 成步堂薰在同期们一阵焦急的加特林似地问候中静静地说道,揉了揉自己因为音量过大而有点疼的耳朵。 他此时还在街上的那个电话亭里,四周人群来来往往,没有人注意到他在说些什么。 降谷零一把拿过松田的手机:「hiro呢?hiro去哪里了,他去找兇手了但是一晚上都没回来!」 「嗯,这就是我要说的。」薰垂下眼睫。 「他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我赶到的时候警察已经到了。景光他……似乎被当成兇手拷走了。」 他有意隐瞒了一些细节,但剩下的部分也已经足够让整个警校组大地震了。 薰早有预料一般将手机拿远了一点,果不其然听见那边在静默了几秒后,立刻传来了什么桌子椅子被撞翻的轰隆声。 「雨宫……」 许久以后,降谷零的声线才艰难地再次出现在听筒里。 质疑同学令他难受,但现在这个过于离奇的事实也给他造成了极强的冲击:「我希望你没有骗我们。」 「是,而且我没有必要这么做,降谷同学。」 「如果你去问教官,他也会这么告诉你的。」 成步堂薰尽可能柔软地说道,安抚着他的情绪,「我们没剩多少时间了,我刚刚想办法混进拘留所里见到了景光。」 「冷静一点。」 伊达航在这个时候拍了拍零的肩膀,凑到手机边,「餵——雨宫,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先简单跟你们说明一下情况。」 成步堂薰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电话亭里的座机顶上,随后翻开了他从警视厅里拿来的几份报告: 「根据警视厅的初步调查,他们在今天凌晨三点十七分接到匿名报警电话,称外守洗衣店里有人在争斗,并且听到惨叫。于是警视厅立刻排除警员到现场查看情况,就在里面发现了店主外守一已经死亡的尸体,以及浑身是血的景光。」 听筒对面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所有人都在此时绷紧了神经。 「那……雨宫你接到景光的电话是几点?」零缓慢地开口道。 「是凌晨三点二十五分。」 成步堂薰看了一下通话记录,柔声回答道,「没事的,降谷同学。我很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以问我任何问题。」 「嗯……好的,谢谢。」 薰于是继续说道:「由于店门口的监控录像显示,在那时候进入洗衣店内的只有景光一个人,所以警视厅已经初步排除其他人作案的可能性。」 「不,不能这么轻易排除。」 萩原冷静的声音忽然在这时候敏锐地响起来,观察力极强的青年本能地发现了不对劲: 「如果是有人将小诸伏带到附近,或者提前杀人,再利用什么不经过监控的手段离开的话,就完全有可能完成作案。」 休息室里的空气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默默地维持着不动的姿势,听着那边的雨宫继续说: 「外守一的尸检报告显示,兇器就是掉在现场的那把属于洗衣店内的菜刀,以及在上面只检测出了景光和外守一本人的指纹。」 「死因是兇器是穿过肋骨,精准地刺入心脏,一刀当场毙命,死亡时间推测在凌晨两点到四点。」 松田坐在桌边,手被抵着下巴,在这时候突然问道: 「有挣扎痕迹吗?被刺中以后大概还存活了多久?」 薰回答道:「没有挣扎痕迹,被刺中以后当场死亡。」 松田微微皱起了眉。 「景光本人的证词是说,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在顺着阵平给的线索前往摩托车店以后,在店门口遇到正在和朋友一起吃夜宵的店员。」 「他们有发生过一段对话,由于靠近食物,景光自己也记不清是否食用过,他的记忆比较零碎。但是最后他跟着他们其中一个人来到了洗衣店门口,之后案件就发生了。」 降谷零问:「所以景光他现在……」 「已经被送检了,不出意外很快就会开庭。」 雨宫的声音很安静。 但在片刻的沉默后,他们听见那个人却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缓慢地说道: 「虽然现在的证据都对景光不利,但是……」 「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够相信他!如果警方不愿意调查的话,那就由我们自己来……」 「雨宫。」 伊达稳重的声线在这时候打断他:「你不用担心这一点,景光的为人我们很清楚,他做不出那种事情。」 「调查的时候一定保护好你自己!其他的事就放心交给我们……」 咚咚咚——— 一阵催命似的敲门声却在这时候勐地响了起来。 伊达航还没说完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惊诧的目光投向自己周围的同学,在这一刻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了茫然的表情。 第86页 「……应该是鬼冢教官来了。」 听筒里,雨宫薰似乎在艰难地说:「警视厅已经通知了他景光的案子,而且我也一晚上没回来……他现在肯定在想办法限制住你们的行动——」 「开门!快开门听到没有!」 他话音还没落,鬼冢八藏的怒吼已经相当配合地从外面炸起来: 「我知道你们几个在里面!老子警告你们,这次你们的一根头髮都休想出校门——」 一时间那扇脆弱的门都被砸得「哐啷哐啷地」不停摇晃,似乎马上就要不堪重负地被踹断。 房间里的四个人瞬间交换了一个眼神,松田立刻几步跑到窗边,用力往外大大地推开了窗户! 「做梦去吧!我们怎么能被鬼老头关在这种地方!」 松田阵平冷笑,快速调整了一下窗户的角度后,迅速回过身:「我们需要有人出去调查景光的案子,但是也需要有人留下来应付警视厅和教官!」 他的声音不大,但相当清晰而坚定,明亮的天光倒映在那双蓝瞳里: 「班长擅长应付鬼老头,最好能留下来,我只会和那傢伙打架。」 松田对着伊达说道,很快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眼神:「所以行动组就是我和降谷……」 「不行。」萩原研二却在这时候偏过头,视线落在零身上: 「小降谷的脸色太难看了,我不建议在这种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放他出去调查,可能会有危险。」 降谷零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拳头已经攥紧得几乎将指甲掐进了掌心里,勐地回过神抬起头,试图反驳:「我没……」 但他此时对诸伏景光的担心已经几乎肉眼可见地浮在了表面上,一切辩驳都在身体本能的反应中显得那么无力。 其他人也没再多说什么。 松田直接利落地翻出窗户,双臂撑着窗台将自己控制着从二楼落到了外面的地上。萩原紧跟着他出去,看起来斯文的青年实际上格斗成绩也不差,只片刻间就稳稳地落地。 「拖住教官!拜託你们啦!」 咚咚! 咚咚咚—— 「快点给我开门!一群混小子——」 外面的敲门声和叫喊已经越来越急促,鬼冢像是从哪里拿到了钥匙,铁质物品互相碰撞得稀里哗啦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 伊达航苦恼地抓了抓头髮,没有注意到在这时候,他背后的降谷零神色有点隐隐地变幻不定。 「开门!」 「唉这……」 「该编个什么啊我要……这群人真是!」 被同伴直接踹出来当挡箭牌的伊达头疼欲裂,一时间感觉自己根本就是在洗煤球! 他脑袋里此时简直有几千头草泥马乱七八糟地狂奔过,但还是心一横拉开了门—— 砰! 门一开,外面的鬼冢立刻对上了伊达航抽搐着的扭曲微笑。 「呃,嘿嘿……」 鬼冢:「……」 他此时的脸色简直像圣诞树上的彩灯,目光三分惊讶四分怀疑两分愤怒,最后甚至还剩下一分被折磨得开盲盒一般的迷茫。 鬼冢相当警觉地向里又扫了一眼,却只看见降谷的身影: 「就你们两个?」 不对啊,他明明从监控里看到萩原和松田那俩兔崽子也跟着过来了的…… 然而没等他反应,伊达喊跑操的恐怖音量忽然在他耳边轰然炸开: 「报告教官!」 霎时间,懵逼的鬼冢像是被撞了头一般陷入了短暂的失聪…… 「降谷因为找不到诸伏所以非常低落!所以我就带他来这里开解心情!从进门到现在一共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绝对没有看见其他任何人!」 「……」 鬼冢八藏露出了狐疑的表情,揉揉自己嗡嗡的耳朵:「可是我在监控里看见了松田和萩原,这要怎么说?那两个人现在……」 「报告教官!萩原和松田因为找不到诸伏所以也非常低落!他们在我们来这里之后很快就回宿舍了!我们没有接触也没有说话绝对没有做任何违反校规的事情!」 「……」 鬼冢脆弱的神经像是挨了一顿噼里啪啦连环流星拳—— 他本能地感觉到不对,但此时却被砸得有点没法思考:「呃……那我现在去宿舍确认一下他们两个——」 「报告教官!」 鬼冢八藏快噎过去了。 「哎——哎——您再等等……」 伊达赶紧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大力差点给人拉得摔一跤:「就是…他们现在应该在休息!那两个人的情绪本来就相当不好而且因为发现雨宫也不见了所以更不好了我个人非常不建议您现在去……」 叮铃铃—— 在一串长得快要窒息的噼里啪啦中挣扎的鬼冢终于找到了救命的稻草! 他连忙一把推开伊达,快步走到墙角:「餵……松本管理官?」 「唿……」 伊达航念rap念得自己脸都抽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缓下来赶紧回头:「降谷快点!我们赶紧跑……」 然而,他背后的房间此时已经空空荡荡。 「降谷……?」 「喂!」 伊达航一下扑到窗边,却已经只看得见那个人扔下他飞快地翻过围墙的背影…… 他心态瞬间爆炸:「等等啊!不是吧你们——」 第87页 …… 在伊达航的惨叫中。 其实早就猜到发生了什么的鬼冢八藏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从鼻腔里狠狠出气。 却在下一秒,从电话里听到了个相当离谱且意外的指示:「……什么,您说就让他们查?」 「这群孩子以后也是要当警察的人,现在多歷练歷练也好吧,反正迟早都要面对的。」 松本清长的语调相当放松,却很快话锋一转: 「鬼冢,我今天找你是想问之前的那件事。」 「哦,哦。」鬼冢顿了一下,「您是说…您想要雨宫的指纹?」 「是,之前登记在库的那一份好像有点损坏了,人事部最近很忙,所以我就帮他们催一下。」 松本清长自然地笑了两声,电话里全是鬼冢嘆气的「您辛苦了,这种小事居然都要麻烦您……」。 「没事,警视厅的效率还是最重要啊。」 他面对着窗户站在管理官办公室里。 半拉下的窗帘隔绝了一部分日光,在桌面上投下一片宽阔的阴影。 然而,在此时阴影中的桌面上。 两份档案正被仔细地摆放在了一起。 警察专用的蓝色背景下,面容俊秀漂亮的青年正穿着一身深蓝警服面对着镜头,资料详细完备,并且已经通过了职业组的考核。 但在这份档案的 另一份同样很真实的人口档案上,一个年幼的小男孩正对着镜头笑得生动明媚。 虽然五官还很稚嫩,但已经可以隐约看出他未来长开了以后会拥有的精緻感。 这本是两份毫无交集的档案,从出身到经歷都没有任何重合点。 但在此时放在一起,那两张照片的外貌……竟然给人一种诡异而又说不出的相似感觉! 「管理官,麻烦您看一下这个……」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松本顺手拽过一本辞典压在那两份档案上挡住,对电话说道: 「拿到以后就麻烦你亲自送到我的办公室一下吧。」 「记住……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第32章 「雨宫我跟你说降谷他突然也跑了!我就回个头的功夫…」 「现在学校里就剩我一个了啊…」 「我说, 你们几个什么时候回来?」 ……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阳光明媚。 成步堂薰手里端着一杯热腾腾的新鲜黑咖啡,耳边的电话正不停地传来伊达航在惨遭降谷零抛弃后的哀嚎。 「喂, 不带这样的啊——」 伊达像是终于意识到了这个分工计划从一开始其实就是一个陷阱, 但可惜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嗯,关于这个嘛……」 成步堂薰非常有耐心地听他抱怨完,开口的声音有点犹豫: 「我…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到现在都没人联繫我。如果有的话我会立刻让他们和你联繫的!」 他说得诚恳又小心,有理有据, 像是真的只是在担心班长的人身安全和教官的检讨。 ……然而实际上。 成步堂薰正小口地抿了一点咖啡,墨镜西装腕錶地翘起一条修长的腿,放松地坐在路边的椅子上。 他的表情带笑,语气却居然演出了完全相反的忧郁: 「很抱歉, 现在可能就只有暂时麻烦班长你看着警校那边了, 说不定检察厅很快就会派人过去找同学做笔录, 到时候只能靠您稳住那些人了!所以……」 伊达航是个大哥当习惯了的人, 受不了他这种为难又柔软的请求语气,憋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只能立刻拍着桌子答应了下来。 哔—— 「好了,解决一个。」 在把伊达成功地按在警校里以后。 成步堂薰站起身来,推了一下墨镜, 轻轻将他喝不下的半杯咖啡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由于这次剩下的时间紧迫,他肯定是没有办法亲自做完所有的走访和调查的。 所以, 在这个时候藉助警校组的力量是能在短时间内查明真相的最好的选择了。 目前行动起来的应该有松田和萩原,按照这两个人的思维习惯, 应该是会先去现场。 至于降谷零…… 「走吧, 先去做我们自己的事情。」 薰的唇角在这时却微微翘了一下, 边说着边向前走。 他转过一条街道的拐角,街对面警视厅高楼和大门就很快出现在了视线里。 【你还要进警视厅?】 系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喂喂,你之前不是已经暴露了吗,被逮到会被直接遣返回警校的吧?!】 「但是考虑到外守一是被组织的叛徒误杀的,会发生这种重大失误,说明那个真兇可能已经为了找到当初的同伙有点不择手段了。」 「这么来想的话,他很有可能在杀害外守一之前,就已经犯下了类似案件的可能性很高。」 成步堂薰说着,悠然地瞥了它一眼:「因此,警视厅现在是最有利于我们获得这方面情报的地方,不管如何都要来的。」 【可是……】 「没有可是。」 成步堂薰将墨镜摘下来,再次将那副斯文秀气的金边眼镜架回了鼻樑上,整个人的气质在几秒内再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88页 他平静地说道,尾音却隐隐地上翘着: 「……律师进警视厅不是很正常的吗,为什么要担心这种事?」 薰说完后就利落地迈开腿进了大门,没有再多给它一个眼神。 系统被噎了一下,简直受到了一吨惊吓。 但此时还是只能哭唧唧地赶紧飞过去追上他。 警视厅内。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皮鞋跟敲击在瓷砖地板上的脆响。 一名西装革履的黑髮青年从正门口走了进来,绕过前台就熟门熟路地上了楼,从袖口领口到头髮丝都一丝不苟,走在警视厅的走廊里毫无违和感。 即使偶尔有人转过头来看他,但是也没从他放松自然的姿态中看出什么异样,很快就把目光收了回来。 成步堂薰就这样一路走到了警视厅高层的电子档案室门口,拿出自己的卡刷开了门。 档案室里现在没什么人,头顶空调安静地喷吐着冷气,只有百叶窗外投进几丝外界明亮的阳光,洒在书架旁那一台查询电脑上,液晶屏静静地显示着屏保的画面。 警视厅作为地区最重要的本厅总部,汇总了所有下辖警署的信息。 进入这里,就相当于进入了整个东京警察的情报中枢。 「接警信息……筛选与死者年龄差不多的男性……」 薰的手指灵巧地敲击在键盘上,滑鼠「咔哒」「咔哒」响了几下。 紧接着,角落里的印表机很快发出了嗡嗡的运行动静。 还带着油墨味道和热气的白纸经过印刷被一张张雪花般喷吐在出口处,上面全是死者照片连着详细的接警记录,姓名时间地点齐刷刷地排列在一起。 先这样就可以了。 他直接一次性列印出了近一个月来符合要求的所有死者信息,打算带出去以后再进一步研究。 毕竟这间电子档案室随时可能有人进来。 他虽然不担心后来被警视厅发现他以「雨宫薰」的身份入侵。 但现在就被抓现行的话,可能会严重影响到他之后的自由行动。 然而。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纸张的一瞬间,突然外面走道上响起了一阵警员的大笑! 听脚步至少有四五个人以上,正快速地向这边逼近,只几秒的功夫外面的门把手就已经响起了被扭动的声音。 「有人吗?」 走在最前面的警察随口问着,几乎是和他的声音同时—— 大门「吱呀——」一声……向内打开了。 「诶,这灯怎么开着?」 他背后一个同事奇怪地瞥了眼灯泡,伸手按了几下:「……没坏啊,谁刚刚忘了关吗?」 「行了行了,那么多废话干嘛啊!」 门口那堆人里很快又挤出一个灰头土脸的外勤刑警来,看样子是刚从哪个煤坑一样的现场里摸滚打爬回来,胳膊一拐他的队友: 「快找吧!警部说这最近一个周的死人案件全部搬过去,动作慢了这个月的业绩考核八成又要完了……」 一说扣工资,所有人顷刻间倒吸一口气,连忙叮呤哐啷地就开始搬货。 十分钟后。 大门再次发出声巨响,档案室倏然恢復了安静。 砰—— 「……」 门窗紧闭的室内光线昏暗。 然而,角落里一个文件柜却在这个时候诡异地向外轻轻打开了一个角…… 下一秒,柜子里骤然晃了两晃,两个人从那狭窄的空间里面跌跌撞撞地摔了出来,空气里瞬间爆发出大口唿吸和咳嗽的声音…… 成步堂薰深唿吸几下将自己从屏气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他就着站姿静静地转过身,看向自己身后的人。 那边,不知道怎么会也这么巧和他挤进了同一个柜子里的降谷零也终于理顺了自己的唿吸,两道视线在空气中无语地碰撞了一瞬。 成步堂薰:「……」 降谷零:「……」 他们互相沉默地对视着,金色和紫灰色的眼眸在彼此眼底里读到了同样的信息…… 下一瞬间—— 成步堂薰抬手把那副墨镜戴在他脸上挡住面孔,降谷也在这一刻迅速反手抓住他的胳膊,以惊人的速度拽着他,赶紧逃了出去! 「……稍微解释一下?」 几分钟后。 两声问句整齐地响起。 此时这两个刚刚结束了警视厅大逃亡的可疑分子,正一起站在大街上那棵最茂密的树 只是成步堂薰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甚至在一点点地吃着自己刚从便利店买的面包。 他已经连续在东京各个调查点跑了一整晚了,早饭午饭什么都没有,只能靠这种方式给自己间断地补充体力。 但他对面的降谷零就没那么淡定了。 时间但凡再往前放几个小时,零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现在居然会想方设法地躲着警察,一瞬间就从警校第一变成了犯人的待遇…… 这都什么事啊……! 而且,为什么雨宫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警视厅? 他也在躲警察吗? 成步堂薰感受到他极其敏锐的洞察目光正在自己的身上一寸寸地扫过。 但他依旧没有直接对零做出回应,只是从西装口袋里拿出第二个备用的小面包,递到他面前: 「吃吗?」 第89页 「……」 对面的金髮青年表情像是凝固了一瞬。 然而在视线触及到那只白皙手上的食物之时,他也这才意识到,其实自己的体力也已经快见底了…… 降谷零只能无奈地嘆了口气。 随后轻轻接过东西,和他一起并肩坐下在路边的椅子上。 「谢谢……」 【草,零零为了hiro跑得完全忘记要吃饭了吧哈哈哈】 【零喵:被迫向食物低头(好卡哇伊赶紧rua~)】 【薰酱好贴心呜呜呜prprpr】 【笑死,从两个人在柜子里撞上的那一刻开始雨宫猫猫好像就逐渐铲屎官化了是怎么回事hhh果然两猫相争必有一……】 【哈哈哈哈哈什么东西啊零零落泪】 【这就是警校组的默契吗哈哈哈哈哈哈!挤柜子都能挤到一起去hhhhh】 【这么一说!刚刚那个柜子好金贵啊……我直接把零零和薰酱一起搬回家嘎嘎嘎~~】 【太草了楼上不准动!我报警了!!(狗头】 【话说,那个小面包是雨宫因为身体不好带在身上应急的吧……他这个被零酱提前吃完了,今天之后怎么办啊???】 【再,再买一个?嘶……但是感觉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啊!!】 【莫名感觉有点危……】 【草,他俩要是这次再跑出什么事,估计鬼冢教官真的要ptsd辞职回家了……】 【希望人没事(发出阿门的声音x.】 …… 「所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豆沙清新的甜味在舌尖化开。 降谷零吃完以后,将包装纸扔进垃圾桶里,走回来的时候向身边的人投去视线。 「因为我有一个新的思路。」 「我在想我们和警方的搜查方向,会不会其实都不太正确。」 成步堂薰边说着,边将自己刚刚列印出的那份从接警信息里筛选出的名单递给他:「景光被判有罪的前提是,检方警方都认为他为了復仇而杀了外守一。」 「但如果我们现在假设有另一个兇手存在,那他又是出于什么动机杀了外守一,还要把这件事栽赃给景光的呢?」 降谷零听见他的话,瞬间愣了一下。 对,这是一个新方向的切口。 糟糕……之前自己可能真的是太焦虑了,怎么会忽略这个! 「……所以你怀疑其实是连环作案?」 降谷零把鼻樑上的墨镜推了一点,低头去翻他从警视厅撬出来的接警记录:「这倒是有一定的可能性。」 「外守一的人际关系排查结果刚刚我从搜查一课那边偷出来看了,除了hiro他们诸伏家的特殊情况以外,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成步堂薰咽下最后一口面包,轻轻擦了擦唇边: 「是,所以重点可能不是景光,而是外守一本身有什么特殊性,才在这次意外地为他招来了死亡。」 他已经从琴酒那边知道了这是因为组织抢劫团伙之间的纠纷,现在他得小心地用能够透露的情报引导警校的思路。 不过,降谷零看起来倒是很上道的样子? 薰这样愉快地想着,但表情还是维持着平静。 只是他旁边的人,似乎在这一刻陷入了沉默。 意外吗…… 好半天。 他才听到零又轻轻地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雨宫。」 「嗯,什么事降谷同学?」青年的嗓音极致柔和。 「如果…我是说如果。」 降谷零镜片后的眸光此时有点隐约地闪烁,他抿了下唇,像是很犹豫: 「如果我们能够找到这其实是一起连环杀人案的证据,然后再证明在其他案件发生的时候,hiro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的话……」 「能不能有可能说服检方不要起诉?」 成步堂薰的手在这时候顿了一下,静静地垂下眼睫,笑了一下: 「或许吧?」 零的心忽然在这一刻悬了起来,相握的手不禁微微地渗出了一点冷汗。 但很快,他又听见那个人用带着鼓励的语气说:「不过我觉得,这还是很值得『我们』尝试的?」 降谷零察觉到他有意咬重了「我们」的字节,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走吧,降谷同学。」 他看见那个人逆着光站在自己面前。 即使在经歷了一整晚的熬夜后,雨宫依然嵴背挺直,俊秀的脸上一双眼睛明亮而清澈,正对他投来安抚性地微笑。 下意识地,零抬起手臂,握住了那只向他伸来的手。 「计程车!」 他们快速追上一辆正在下客的的士,直接利落地坐了进去。 「砰」地回身关上门! 那辆黄绿色的计程车立刻转向,再次融进了午后繁忙的车流中,在此起彼伏的喇叭声里掠过路面,向着那栋庄严而高耸的检察厅大楼飞驰而去! 东京地方检察厅。 大楼外。 沉重的大理石板上雕刻着肃穆的金字,透亮的窗玻璃反射着刺目灼热的阳光。 「……检察官不好说话,不会用目暮警部那种态度对待我们,你要做好准备。」 成步堂薰带着降谷零快步向大门口走去,他们穿过人流,脚步丝毫不停歇。 「我们这次来,主要是向他们提出新的调查可能性,试图进行沟通,如果被拒绝了的话也是正常的。」 第90页 零看着他熟练地对门卫晃了一眼那个假的律师徽章,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然而,居然再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 降谷零感觉自己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那个东京地检今天当值的门卫刚刚午睡睡醒,眼睛都没太睁开,看着他过来就迷迷煳煳地打了声招唿,随后直接打开了闸门。 成步堂薰悠然地回头对他眨了下眼睛。 「唉……」 雨宫他……居然还能做这种事情的吗?! 降谷零整个人有点僵硬,感觉这辈子违法乱纪的事仿佛都在今天一天做完了! 但他也必须承认,在今天他们碰面的这段时间里,雨宫薰无论是清晰的思路,镇定的心态还是熟练的调查手法都超过了他。 要不是有雨宫,他也没办法这么快就找到突破口。 这傢伙…… 他感觉自己的脑神经简直在一抽一抽地疼。 但是,为了景光…… 算了。 他心一横还是快步跟上去。 「辛苦了,赶紧进去赶紧出来。」 门卫懒散地打了个呵欠,疲惫地半掀起眼皮目送着这两个人一前一后向里走,浑身的关节都在这时发出噼啪的响。 嘀嘀——嘀嘀—— 但下一秒,他桌子上的电话的红灯瞬间催命一样吵了起来。 门卫接起来,放在耳边:「餵……」 他迟疑了一瞬。 「什么……警视厅?」 与此同时,不远处。 降谷零正把墨镜摘下来别在胸口,也很快适应了周遭的环境,装出一副非常自然放松的姿态。 他的表情严肃,柔顺的金髮在阳光下发出微微的反光。 然而忽然间: 「等等!」 门卫的怒吼勐地从远处爆发:「站住不准动——刚才那两个人!」 他像是终于睡醒了,抄起警棍就向他们走来,眼神死锁在降谷零那一头眼熟的金髮上。 两个人的身形骤然顿住。 唉,麻烦…… 警视厅和警校的反应都还挺快啊,他们两个现在恐怕是已经在景光这个案件的黑名单上了。 成步堂薰垂眸嘆了口气。 此时,手已经无声地按在了口袋里的电击笔上。 门卫满脸阴沉不善,像是死瞪着要从他们脸上看出心虚来,直接利索地一伸手: 「快点!身份证件拿出来!你们哪个事务所的?」 降谷零的瞳孔骤然缩紧。 他走在稍微后面一点,那阵脚步已经迅速到了他的身后。他几乎能听见空气里的弦在这一刻被拉伸到极致发出的刺耳鸣音! 电光火石间,门卫伸手就要拽他的胳膊—— 糟了。 他们两个警校生哪来的证件? 顷刻间他就反应了过来一定是教官那边下了命令,而且自己这个外貌又简直太显眼了! 但是,不行! 他们如果停在这里的话……hiro就…… 然而,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在下一秒! 一个陌生的男声忽然在他们背后响起: 「等一下。」 警卫的动作硬生生剎住了。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回过头,只见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年轻男人正在向他们走来。 他留着一点鬍子,内里是一套整洁修身的深色西装,手上戴着警方惯用的白手套。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紫色套裙的漂亮女人,她的头髮干练地盘在头顶,镜片后的目光微沉,注视着薰胸口那个假徽章。 妃英理这下可算是终于找到了那个一直顶替她身份的年轻人,不禁有点微恼,缓缓地唿出一口气。 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默默偏过头,把事情交给旁边的人处理。 「你们又是哪里的?」 门卫一皱眉,挥手喝到:「回去!等我检查完证件才能进来!这几天真是什么人都在乱跑……」 「证件吗?」 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狭长漂亮的眼睛在这一刻似乎露出一丝戏嚯。 他的手直接伸进内侧的口袋里,「啪」地拿出警察证打开: 「长野县警诸伏高明,正在配合警视厅协查。」 「协查?」 门卫愣了一下,像是被唬住了,整个人陷入迷茫:「那这两个是……?」 「这两个是我的助手。」高明抬手利落地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略微一回头: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第33章 十分钟后。 商业街, 大型综合商店。 「请慢用。」 女服务生清脆悦耳的声线伴随着悠扬的小提琴曲响起。 吧檯边传来玻璃杯磕碰的轻响。 一双男人修长的手正端起那两杯冰柠檬水,迎着店里优雅偏黄的顶灯光线慢慢向里走,最后将杯子放在了服装区外靠墙的一张圆形白桌上。 「衣服换好了吗?」男人轻轻问道。 而在他不远处, 成步堂薰正面无表情地面对着镜子。 ……他此时身上正套着一件堪称初中生样式的,缀满各种噼里啪啦炫酷花纹的半袖假两件。 抄根棒球棍就能直接加入街头家族混战,再光荣地被送进局子—— 「……」 第91页 但没等他郁闷完。 下一秒, 镜子隔壁的更衣室门又开了—— 只见他共患难的兄弟:降谷·金髮涩谷辣妹的杀马特二号·零满脸僵硬地走出来,整个人浑身散发着一股绝望得快要杀人一般的黑气。 他们的视线在空气中无声地碰撞一秒, 都在这时齐刷刷地看向了桌边的那个要命的罪魁祸首…… 「先生。」 成步堂薰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地挂上一个平和的微笑:「请问, 您不觉得这实在是稍微有点……不太合适吗?」 然而诸伏高明非常淡定, 只说: 「我已经说过了吧。你们两个现在已经因为入侵本厅偷取情报而被整个警视厅通缉了, 东京各个辖区和相关机构都收到了你们的照片。」 「所以, 你们现在的形象和以前的差别越大越好。毕竟辖区分部可不会有刚才的那个门卫那么好煳弄了。」 「……」 他这么一提,两个人这才想起了刚刚在检察厅门口的那一幕,一下子明白了整个事情的起因。 要不是诸伏高明和妃英理及时赶到, 他们两个说不定真的已经被扣留了。 呃,但是就算这样…… 「警察生涯中你们还会遇到很多次这种情况,变装手段和适当的演技在一些情况下都是调查的必要手段……」 「但是。」 成步堂薰微笑着打断了他念书一样的絮叨,对他指了指他们此时身上的衣服:「请问您不觉得, 我们这么出去很快就会被卷进暴走族的群殴里吗?」 高明愣了一下。 他微微眯起眼睛, 低度数的近视中好像这个时候才彻底看清了他们穿的什么东西…… 旁边的妃英理终于彻底看不下去了。 女律师脸黑得跟锅底似地, 迅速从旁边的货架上随手扯了几件像样点的衣服,再勐地一推把他俩塞回了更衣室里! 再次回炉重造后。 两个完美融入路人打扮的青年终于清爽地走了出来。 成步堂薰虽然只简单换成了白衬衣和柔软的针织毛线衫, 整个人的气质似乎更柔和了一些。 但降谷零却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他那头耀眼的金髮被彻底掩盖在了黑色的假髮之下, 再戴上一副黑色的粗框眼镜,不仔细看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所以,您就是景光的哥哥是吗?」 在几句简单的客套后,成步堂薰单刀直入迅速切入正题,骨节分明的十指交叠着放在桌面上: 「是警视厅通知您从长野县赶过来的吗,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你们可以相信我。 或许我们可以交换一下情报。 这是他没有说出来的话,但高明显然已经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男人那双和景光一样尾端上翘的眼眸抬起来,一直在手机上输入着什么文字的动作骤然停了。他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说: 「我虽然确实是这次被要求协查的长野县警中的一员,但是这次出事的是我唯一的弟弟,所以以我的身份,并不能接触到什么核心材料。」 这倒确实是正常的。 在这种情况下,家属一般都会被要求迴避。 不过……这当然也只是理论上的「迴避」。 成步堂薰在这时扬起一个非常淡然的微笑,眸光微微闪烁。 而他很快也在诸伏高明的眼睛里看见了和自己一样的光芒。 男人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开口的语气平淡,但却有一种尽在掌握的俯视感: 「不过,如果我有两个同事刚好路过东京,就正好去警视厅走了一圈也是很正常的吧。」 降谷零喝着柠檬汁的动作顿了一下,瞬间也明白了,无奈地笑了一下。 从长野「顺路」路过东京吗…… 他对这位景光的哥哥其实没有太深的印象,毕竟他们只是在高中的时候被景光拉着见过一面而已。 这下算是见识到他幼驯染这位「崇拜的哥哥」的手段了啊…… 「你们刚才说的连环杀人的可能性,我们也已经考虑到了。」 妃英理优雅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将一份文件放在桌面上: 「这是那两位『同事』帮忙一起排查出的嫌疑人——我们核对了近期和受害人同外貌同死因的三名死者,最后发现有一个可疑人员在案发前几天,同时出现在了这三处地点的监控里。」 那张白纸的上部是一处监控放大的画面。 监控显示时间是案发的前一天,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正鬼鬼祟祟地向监控探头所在的方向投来视线,似乎是在确认探头的位置,就是这么一秒的动作被抓拍了下来。 同时被发现的还有这个人在作案后逃离现场的方法—— 一辆白色的送奶公司的车每次都能在案发前后,恰到好处地挡住监控摄像,出现在现场。 车牌虽然是假的,但卡车上面「ohayo乳业株式会社」的logo样式还是可以被清晰地看见,也被截了图放在了这份文件的下端。 「这个公司的司机摸排结果差不多什么时候可以拿到?」 成步堂薰冷静地分析:「司机和兇手必然是串通的,实际作案人员在两人至两人以上,但司机的身份应该可以先被确定。」 「那两位现在已经去那家公司了,我们一会儿也要过去和他们回合。」 第92页 妃英理正回答着,缓缓向上抬起头,下一秒表情却忽然僵住了—— 她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直直地盯着眼前正垂眸看报告的人…… 她这才真正看清楚他的样子! 青年此时正为了方便而撩上去了一部分刘海,露出额头。此时每一分的眉眼线条都正迎着光,被勾勒得清晰分明。 女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想叫出一个名字—— 被尘封在深处的回忆像是被勐地撕开了一个角,一股心脏被狠狠攥紧一般的剧痛在这时翻涌上来,颤抖的手心冰冷发白。 怎么会…… 不可能,那个孩子不是早就已经…… 「妃律师?」 「……妃律师!」 「啊……不,不好意思!」 妃英理这才回过神,勐地意识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紧地握住了薰的手腕。 而那个青年的虽然表情依然温柔,有些担忧地道: 「您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没有。」 她仿佛在掩盖什么一样抬手理了理自己垂下的髮丝,迅速恢復了状态,礼貌地欠身:「您好像长得稍微有点像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抱歉,给您造成麻烦了。」 「是吗?」 成步堂薰表面上没什么波动,但一股奇怪的感觉却隐隐地从他的心里升了起来。 怎么就在这段时间,突然有那么多长得像他的人出现了? 这是一种让人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仿佛有一只眼睛正在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注视着……而且还模仿着他的一举一动,会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精神分裂。 ……这也是个相当危险的信号。 薰礼貌地回礼,但髮丝掩盖下,眼底却已经冰冷地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这是第二个长得像雨宫的了吧??】 【嘶……感觉好像突然有点冷qaq薰酱都愣住了】 【换谁都会愣住的吧……这种世界上的第二个自己简直细思极恐好不好!!!】 【所以根据上次松本管理官那份档案图透,是排除妹妹了??那份被藏起来的档案是哥哥弟弟还是薰酱本人?!】 【雨宫的身份和过去好像真的很有问题啊x.】 【但是一个人不可能存在两份档案啊?而且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啊,如果他就是雨宫的话,那不就……】 【救命sos……怎么突然变成恐怖片画风了】 【如果是本人……可是雨宫看起来完全不认识兰酱妈妈啊】 【怎么回事,所以到底是谁的记忆出了问题?!(恶寒……】 圆桌边的气氛忽然有点沉默。 诸伏高明于是嘆了口气,主动打破玻璃把话题拉回来:「那就先这样吧,我和妃律师继续排查真兇,你们两个就先回……」 「请务必让我们帮忙——」 这个时候降谷零忽然意识到他后面要说什么,「我们答应他了的,会等他一起回去……所以,请让我们帮景光继续调查这个案子!」 「是,我们是他的同学,不可能抛下他一个人走的。」成步堂薰也说道,「反正我们也已经被通缉了,不如帮你们补充人手,继续做点什么。」 「……」 诸伏高明默默地闭了一下眼睛。 半晌,他终于缓缓唿出一口气,说:「好。」 「但是我可以给你们提供的也只有这套衣服和之后拿到的第一手情报,如果是遇到警视厅的人了,我还能来帮你们脱身。」 「除此之外的。」他的语气骤然一沉,「你们的人身安全和其他的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了。」 降谷零表情严肃:「请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不过……」 成步堂薰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他的眼珠转了转, 「高明先生您可以给我们提供的,好像还有一个东西。」 所有人疑惑地看着他:「嗯?」 「我们还需要一辆车。」 …… 咚咚咚—— 路边,盯梢的车窗外忽然响起一阵敲击声。 两个正戴着眼罩睡得昏天黑地的巡警迷迷煳煳地爬起来,一摇下车窗,就看见外面站着两个年轻的「便衣警察」。 「辛苦啦!」 其中一个金色眼睛的青年手里一本警察证在车窗上飞快地贴了一秒,脸上是让人没法拒绝的可爱微笑:「我们是警视厅来换班的。」 「一直麻烦辖区的前辈们也太不好意思了!」 他背后另一个深色皮肤的小哥也说道,戴着个耍酷的墨镜,还主动地为他们拉开了车门:「请前辈们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有任何情况我们都会直接汇报给本厅的。」 那两个警察本来就已经累了一晚上,巴不得赶紧换班回去睡大觉。 而且看他们两个也是有证件还挺乖巧的样子,于是打了个呵欠,就施施然摆出很拽的前辈架子,顺着打开的车门走了出来。 「那你们要好好干啊,绝对要集中注意力知道吗!」 这两个人装模作样训了两句,在他俩一叠声的「明白明白」里面,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终于在过足前辈瘾以后愉快地转身,踏上了回家的路。 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背后—— 那俩小便衣也相当愉快地钻进了车里,钥匙一转打火启动。 第93页 「车子搞定!」 成步堂薰坐在驾驶位上,和降谷零「啪」地击了个掌! 零已经完全放弃了,此时躺在副驾驶上嘆气笑道: 「合作愉快,雨宫。」 他们收起诸伏高明的警察证,打开警视厅车载频道。 警车车轮和发动机一起发出启动的鸣响,油门一踩,迅速箭一般混入了繁忙的车流中。 与此同时。 警校附近,外守洗衣店。 「小阵平……」 「我有一个坏消息,还有一个好…呃,应该算是更坏的消息。」 「你想先听哪个?」 「……啊?」 松田阵平皱着眉从现场楼梯下的夹缝里探出头来,满脸不知所云:「hagi,你睡醒了吗?」 他正在忙着找证物,手套上全是血混着灰尘。 他们两个在从警校熘出来了以后就悄悄地趁着换班期间,赶紧熘进了案发现场调查。期间他主要负责找可疑的痕迹,萩原则是一边调查一边望风,同时注意保持着和雨宫他们那一队的联繫。 「就是……」萩原研二显得很为难,「阿薰和小降谷因为去警视厅偷资料被通缉了。」 「?」 松田勐地转过头来,从喉咙深处不知道是喊还是叫出了一声「哈?!」。 「什么情况?他们两个也要进去陪景光了吗?」 「不知道。」 萩原很缓慢地说,表情似乎有点已经超脱升天了一般的静谧,「总之,刚才他们两个又抢……或者该说是偷了一辆警车,现在已经混进警视厅的搜查队伍里了。」 松田:「……」 他的表情有点怪:「……这两个三好学生也终于疯了?」 「还是赶紧冷静点吧……」萩原目前还维持着最后的理智,虽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高压下大家似乎都有点不正常了: 「你找到什么没有?阿薰说景光是带了一把小刀出来的,但是警视厅的证物里没有那个东西。」 「啊,刚刚找到的。」 松田转过身,对着光举起一把瑞士军刀,「这个是在楼梯进死角的。」 「其实这一点一直很不对劲。」萩原说,「景光既然知道自己身上有刀,就算,就算是他想杀店主,也没必要再去厨房拿刀。」 「而且景光才来过这里几次啊,他真的知道厨房在哪里吗?」 「你信那些检察官的鬼话!」松田冷哼一声。 「我爸那个时候就是这样的,明明是没做过的事情,但就是会被他们关在审讯室里一遍又一遍地天天在你耳边念着他们胡编乱造的杀人故事!直到你认罪为止。」 萩原没说话。 最后松田嘆了口气,移开话题:「雨宫他们都还在努力,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再坚持两天……」 「咳!」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响亮的咳嗽却在门外响起。 他们回过头去,看见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一个佝偻着背的检察官,戴着副漆黑的墨镜。 「啊——正聊起你们呢。」 松田的眸光瞬间暗了一点,起身摘下手套,「咔咔」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大驾光临啊,东京地检的。」 「松田阵平,是吗?」但检察官不为所动,冲着他微微翘起唇角,「我确实很忙,今天特意过来,是来找你当后天庭审的证人的。」 「检方证人?」萩原愣了一下。 但检察官没理他,直接说道:「我们想请你对于发生在这里的这起案件的嫌疑人,是怎么得到復仇的消息的做出证言。」 松田直接冷笑:「不去。」 「我去了的话你们肯定会让我按照什么事先拟定好的证词说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 「嗯……是吗?」 检察官也微微笑了一下,表情看起来不怀好意,「那只是为了能够及时审判,按照约定好的程序走而已。」 「不过你会知道这种事倒是也正常。我在来之前稍微查了你一下……」 松田的身形骤然顿住。 「小…小阵平……」 「你的父亲进过监狱吧?怪不得啊,居然有这种经验——」 哐地一声响! 松田忽然抬腿踢翻了墙边的架子!在巨响中静静地回过身。 「hagi。」 他微笑着,然而在此时却抬起两只手交握在一起,骨节被挤压出清脆的声响。 只听他说道:「我现在,好像有点理解雨宫和降谷的感觉了啊……」 那个刚刚还在噼里啪啦说烂话的检察官忽然僵住了,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你别…别!我警告你啊!」他叫着,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别过来!别过来——我可是——」 「嗷——」 飞驰的警车中,成步堂薰接起一通电话:「餵?」 电话对面先是传来了一阵爆笑,随后,才在汽车高速狂奔的风声中依稀辨别出了萩原的声线: 「嗨阿薰!」 「怎,怎么了?」那个语气兴奋得让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薰有点诧异,「你们什么情况?」 松田的笑声响起来:「现在我们一样了!」 「……一样?」 他的心里瞬间翻涌上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就听见他们说: 第94页 「我们把那个挑衅,还想要强制阵平做假证词的检察官揍了一顿!现在正在被检察厅狂追——」 成步堂薰:「……」 他和降谷零在此时交换了一个惨不忍睹的眼神,齐齐地嘆了口气。 好了。 现在四个在外面的人,四个都在黑名单上了。 「你说景光到时候知道我们搞成这个样子了,他会怎么想?」 薰笑着瞥向自己身边的人,握住方向盘,四周的景物飞速地向后退去,「哎……大家是真的都很努力啊。」 「他只会骂我们「一群笨蛋」吧。」 降谷零笑着向后倒在椅背上,定定地望着天上渐沉的夕阳。 这个时候成步堂薰接到了诸伏高明的简讯:「兇手查到了。」 「武田胜,三十八岁。他朋友就是那家乳业公司的货车司机,目前是多罗碧加热带乐园的鬼屋管理员,藏身之处也在那边。」 「鬼屋?真会躲。」 「毕竟那边黑又没什么人来嘛。」 他们说着。 忽然很有默契地一起笑了起来,距离似乎在共同逃亡的路程中被拉近了许多。 成步堂薰倏然再次加速! 警车拐出常规的巡逻路线,仪錶盘指针摇晃着向尽头逼近,灵巧地穿梭在车流中,沖向多罗碧加的方向! …… 一小时后。 警车一个利落地甩尾停在游乐园边上,工作日的晚上人不是很多,但旋转木马和摩天轮的彩灯还是星星点点地闪烁着。 他们买了票进去,直奔夜间关闭的鬼屋方向。 现在是晚上,虽然不知道兇手有没有察觉到已经有人查到他的头上来了。但就算他不在家,这老巢里面残留的信息和证据也绝对是大丰收。 「来,小心点。」 成步堂薰打开个手电的小光圈,正想走在前面进去,却被一股力轻轻往后推了点,听见有人在说: 「算了,还是我先吧。」 「我把你带出来,如果你又受伤了,他们还不骂死我啊。」 降谷零半开玩笑地说道,得到了薰不置可否的嘆气。 但他还是将这个格斗垫底的牢牢按在了自己背后,也从后腰取下一把手电筒,照亮了鬼屋里错综复杂的路径。 多罗碧加是个大型游乐园,鬼屋的规模自然也不小。 而在这么大的范围内,不仅兇手到底将自己的密室小屋开在了哪里是一个问题,他们怎么在这种黑暗里躲开鬼屋本身的重重陷阱又是另一个问题。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零忽然问道。 「没有。」 然而,成步堂薰只摇了摇头:「我父母很早就不在了,之后也……没人带我来这种地方。」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只是在叙述什么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黑暗遮挡住了他的面孔,零看不见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但却能感觉到气氛似乎有点微微地沉了下来。 诶? 原来雨宫他是…被收养的吗? 降谷零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连忙道歉。 「没事,都这么多年了我不至于还在纠结这个。」 但薰的语气里却反而带上了一点轻松的笑意,边找暗门边说:「那你呢,你以前经常来?」 「还…还好吧,小时候来过几次。」 降谷零垂下头去摆弄着一个幽灵装饰:「我爸爸是议员,平时非常忙。相比起来,景光陪我的时间都比他们多。」 「诶——」 成步堂薰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注意力其实全在一块颜色和其他不同的瓷砖上,「真好啊……」 而没有察觉到,他背后的人似乎静静地望了他一眼。 漆黑的画面中,只有手电筒的光微微泛着白。 而雨宫的身影正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上翘的嘴角和他晦暗不明的眼神形成了对比。 那个青年的影子在这时被光束拖得很长,倒映在空旷的地板上,显得孤独又安静。 【雨宫连游乐园都没来过吗居然……】 【呜呜呜为什么那句「真好啊」看得我想哭qaq】 【零虽然父亲忙但是好歹还有景光陪在身边,薰酱是真的什么都没有,甚至不知道他被收养进了什么家庭……】 【他这么瘦身体还差,可能不会是对他很好的吧……】 【感觉薰没说出来的是「好羡慕啊」,救命,怎么就没个像景光一样的人陪陪他】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有在很努力地去温暖别人诶……什么天生的天使】 【别说了啊感觉更刀了啊!!】 【快来个分析大佬挖一下雨宫背景!虽然感觉估计是刀山刀海……(抹泪】 忽然间。 成步堂薰感觉到手下的砖块似乎有哪里松动了一点,连忙用力按下! 只听四面八方都在这时响起了齿轮旋转的咔咔声,完美的鬼屋布景中有一块墙壁倏然凹陷了下去,随后暗门移开,露出后面一扇用融入背景的方法设计的「管理员办公室」。 「找到了!降谷!」 「我看看——」 零连忙跑过来,和他一起勐地用力,「砰」一下撞开了门! 一时间尘土飞扬,锁链碎开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两道手电光在此时齐刷刷地照向内部,表情都在一瞬间僵住了—— 第95页 「这…这是……」 只见房间里整齐地摞着好几个巨大的工具箱外观的铁箱子,床脚被掀起的一侧还能隐隐看见 而在房间中央,一块大木板上正用匕首钉着好几张照片,其中外守一的那张上面已经画了个大大的「x」,此外,正如诸伏高明所想,同时另有三张外貌相似的死者的照片上,也画上了x。 但在他们正专注着搜查房间里的时候,一道幽灵般的人影却从他们背后悄然晃了过去…… 按下了墙边的某个按钮。 「这是抢劫犯在找同伙吗?!」 降谷零掏出手机对着床底下的现金箱子留存拍照,又赶紧拍着那块木板上的照片,等到时候鑑识课过来,这些证据应该足够说服警视厅併案侦察了! 但成步堂薰此时在意的东西却和他不一样。 他只静静地走到那几个硕大的工具箱旁边,戴上手套抚摸过上面的密码锁,轻轻输入了组织军火的通用密码。 「咔」地一声。 ……锁开了。 【「这几个组织叛徒怎么不止是抢了钞票,还抢了枪?」】 成步堂薰微皱起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是朗姆的人太废物还是伏特加记忆力太差。 但是,不管如何这些热武器都是不能让警察看见的。 一旦被发现,这个案件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过,此时又出现一个问题。 他现在敢带着降谷零直接进兇手老巢的底气是这是几个现金抢劫犯,他们得把这些宝贵的资金存在一个安全的密室里,所以不可能在这里和他们爆发火併,不然就会摧毁他们自己的宝藏。 但是,从数额上来看,这里的钱似乎只有伏特加报出来的五分之一,剩下的全部都是军火。 而大量走私枪械的罪名可比抢五分之一的钱严重得…… 「糟了!」 成步堂薰立刻反应过来了什么,立刻推开门就向外跑。 但外面一片漆黑!他们进来的正门已经被严丝合缝地完全关上,铁制的门无情地堵住了他们出去的退路! 「有人吗!」 薰用力地撞着门,大喊,「有人吗——」 …… 「哎…那是什么?」 「爸爸,你看,为什么鬼屋会冒烟呀?」 「着火了?这是着火了吗?」 多罗碧加乐园内忽然冒出了一抹黑烟,无数的人们在这时抬头向那处望去。 火星子蛇一般迅速蔓延扩散,沖天的火光熊熊燃烧映亮了夜空! 第34章 夜幕深沉。 一辆马自达rx7正飞速穿梭在下班高峰拥挤的车流中。 流线型的轿车大灯雪亮, 白色利刃一般径直切开狭窄的车道,身后扬起一片刺耳的鸣笛混合着警灯的光。 后面那几辆警车已经追着他们跑了快大半个东京了,气急败坏地开着喇叭: 「立刻停车!」 「重复一遍——前面的车立刻停下!」 然而车里的人完全只当没听见。 萩原研二熟练地换挡转弯, 却在车身再次变道之时隐隐注意到了窗外似乎有什么动静。 「那是什么东西……?」 他和松田阵平同时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远处深沉的夜空上,一大簇熊熊燃烧的勐烈火光自下而上吞没了建筑。 天际被染成血红,漆黑的浓烟盘旋翻腾着升上云霄。 四周的人群似乎也发现了起火,脚步都顿住了。 一时间嘈杂的人声和闪光灯的动静不停响起,电视台匆匆赶来支起收音和设备,女记者眉飞色舞地指着身后: 「大家好这里是日麦电视台的森川!」 「据本台最新消息,多罗碧加热带乐园于十分钟前发生意外起火!消防车正在紧急奔赴现场, 从我们目前所处位置可以看见……咿呀!」 女记者戛然而止, 几辆呜啦呜啦闪着红灯的消防车几乎擦着他们的摄影机过去。本来就堵的马路瞬间乱成一团,两侧的车赶紧七扭八拐地让路,喇叭此起彼伏响彻夜空。 「多, 多罗碧加?」 萩原在高速的风声中隐隐捕捉到了一个词, 脸色骤然一变:「等等……小阵平!阿薰说他们是去哪里找兇手了来着?!」 「我看看!」松田迅速划拉简讯, 「他们去的是鬼屋!多罗碧加游乐园的……」 他的声音忽然下一秒变成了尖叫: 「hagi看前面啊——」 吱呀————— 前方视野里忽然冲出一辆红色迈巴赫。 霎时间马自达rx7剎车爆发出尖锐的的摩擦, 但依然避无可避地一头撞了上去! 只听「哐」地一声巨响! 两辆车同时停了下来。 即使萩原紧急制动, 但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勐烈的冲击中马自达的车头还是被撞得凹进去了一块, 前面迈巴赫尾巴上的保险槓也掉了半截,但钞票的力量还是依然保持了它的车身完整。 迈巴赫像是静了几秒。 随后车门打开, 从里面下来一个穿着黑风衣和西装的男人。 他戴着一副很有学者气息的半框眼镜, 此时正皱着眉看着那两个极其年轻的追尾肇事者,像是刚从机场回来, 车里还播报着导航的声音。 完了, 这人一看就不好对付! 第96页 背后追兵的警笛越来越响, 也没搞清楚雨宫和降谷如果被困在火场里了, 他们下一步又该怎么办。 萩原和松田急得简直想一头撞死在方向盘上。 怎么偏偏是在这种时候发生这种麻烦的事情啊!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那个很严肃的男人明显看出了这些孩子状态不对,眉头皱得更紧了,「有谁在追你们吗?」 诶? 他们敏锐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快!有机会! 「喂,大叔!」 松田从半废的车窗里探出头来:「我们真不是故意的,我们给你留个电话下次赔你好吗……啊痛!」 萩原连忙一把将他勐地按下去:「不,不好意思,这位先生!」 他推开车门走到他面前,伸手递出一个校徽: 「冒犯了您真是太对不起了!我们是警察学校的学生,我们的朋友现在就在那边的火场里,我们必须得赶紧赶过去,就开得有点急……」 但男人只瞥了一眼后面不停喊着话的几辆车,单刀直入地问:「谁在追你们?检察厅?」 「呃……是。」 气氛沉默了一秒。 男人的嘴角抽了抽,一瞬间似乎无声呢喃了一句「这群傢伙又在搞什么东西」。 「你们怎么惹着他们了?」 他问道,目光像是能看透人的内心:「……他们来找你们做事,你们不乐意,然后起冲突了?」 「哇,你好聪明啊大叔。」 车里松田眨了眨眼。 「……」 男人在此时露出了一脸「我就知道」的神情,脸色不是太好看。 他像是在做什么决定似地,双手环胸,一根手指在手臂上静静地敲了敲。 忽然间,一道黑影向萩原凌空飞了过来。 他连忙抬手接住。 翻过来一看,居然是眼前这辆迈巴赫的车钥匙! 萩原惊讶:「您这是……」 「你们的车应该不好开了吧。」 但男人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波动。 只是站在车边,微微抬了一下下巴,说:「去吧,做你们该做的事。」 「这边我来处理就行了。」 「麻烦了!」 两个人虽然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不过此时也不敢废话。 他们迅速钻进了前方的车里,油门一踩到底,唿啸着再次驶向燃烧的火场。 此时,多罗碧加乐园。 火焰几乎是在顷刻间就沿着地面蔓延开来,「唿」地腾升起一米高—— 鬼屋内四处悬挂着的装饰在此时成了最好的燃料,破碎的布料和小鬼在剧烈的燃烧中化为湮粉,流星一般缀着火从天花板坠落。 烟雾瀰漫中能见度极低,刺鼻的气味勐地呛进喉咙! 「咳!」 在无数声勐烈地踹门以后,降谷零捂着嘴一下倒在地上。 他摸到已经被烧得滚烫的地板,四周无处不在的扭曲跃动的刺目火光模煳了他的视线。 但刚才拼命的撞击也使他吸入了太多烟雾,即使努力捂住嘴贴近地板自救也能感受到那些气体正在灼烧着他的喉管。 「咳!不行……」 大量一氧化碳让他昏昏沉沉地使不上力气,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又「砰」地滑回地面上。 他知道如果在这里陷入昏迷就绝对没救了。 但是正门已经完全被锁住了,钢铁的材质配上电子锁,他清晰地认知道此时如果只靠人力是根本没有办法出去的。 ……这里太黑了,还有鬼屋的音效不时地制造动静。 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察觉到兇手的靠近! 「咳——唔,咳!唿啊……」 降谷零艰难地汲取着残存的空气,却只能感受到绷紧的肌肉中力气正在一点点地流失……他死咬着牙,努力维持着自己最后的意识。 然而,下一秒—— 他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扣在了自己的脸上。 新鲜空气瞬间涌进喉管! 同时出现的,还有人紧贴在他耳边的唿唤: 「降谷!降谷零!」 他睁开眼睛,隔着唿吸面具模煳的玻璃,他隐约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保持意识!振作一点——」 「雨…咳!雨宫?!」 他从哪里找来的这个面具? 「管理员办公室附近,但只有一个,应该是兇手以前在机关启动的时候预备给自己逃命用的。」 黑髮青年的嗓音嘶哑,虽然极其谨慎但此时也不可避免地吸入了一点菸雾: 「快走,坚持住……」 「我刚刚突然在墓室背后找到一个后门,能够砸开……」 成步堂薰用一种非常焦急的语气对他说道。 然而实际上。 在他跟在降谷零背后踏入这里的第一秒开始,门口那张地图的每一个细节都已经被刻在他的脑子里了。 他再怎么也跟琴酒接触了这么久,明白跟组织的人打交道——无论是上层还是下层,一定都需要多留个后手。 目的是防止像现在这样随时被灭口。 他在降谷零踹大门的时间里迅速确认了几个他怀疑的出口,还从那间藏赃物的办公室里摸出了唿吸面具…… 当然,其实是两个。 第97页 毕竟当年参与抢劫组织的叛徒有四个人,而这里是他们的公用基地。现在被击毙一个在逃一个,还有两个合伙参与了作案,因此面具也应该有两个。 在这一点上他对降谷零说了谎。 而目的自然是为了…… 【怎么突然就起火了?这烧得也太快了吧!】 【等等我倒回去看好像发现了!兇手好像是提前就在里面布置了燃烧的装置,只是鬼屋这地方确实太黑又太吵没人发现……】 【这鬼东西要怎么发现啊!】 【话说雨宫怎么找到面具和出口的……幻视一只在危难关头努力拯救主人的猫猫】 【啊啊啊雨宫把那个面具给零酱了他自己怎么办啊?!火场烟雾超痛超难受的……】 【又来了薰酱他又来了,我ptsd直接疯狂动x.】 【但是不给零也没办法啊,零已经昏迷了,不给他现在就有危险……这是电车难题!!!(震声】 【我第一百零一次哭薰酱你为什么要这么好…二次元里这种把亚萨西刻在dna里的男人死得快你知道吗!!!】 【到底是谁的问题……我现在真的感觉警察是高危职业,九条命都不够用的那种(烟.jpg】 【也可能是柯学世界犯罪率实在是太高了……】 【感觉如果是他俩的智商去干什么估计都能成功,但是干警察我真的很怀疑他们能活多久(疯狂吸氧)】 成步堂薰喘着气把零用力架起来。 看似艰难,然而在那层白雾下,实际的目光却清明锐利。 其实对于他来说,这把火虽然烧得危险……但同时也烧得令他满意。 【「我一会儿还要回来一次。」】 他对系统说道。 【「我们得先把那批军火销毁了,这个案子不能和组织扯上关系。而且我刚刚在拿面具的时候,还在旁边被火炸开的墙里看见了点有趣的东西。」】 一个从组织叛逃的成员的房间里,有价值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但是,怎么让自己名正言顺地回来呢? 薰的眸光垂了一瞬。 随后,他的手无声地在降谷身上碰了一下。 「唿……唿……」 火光太亮了。 降谷零整个人昏沉得分不清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此时,他只能被雨宫拖着在浓烈的烟雾里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他从没想过那个人看似柔弱的身板居然能在这种时候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居然真的将他从鬼屋中段带到了后放的墓室区域。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几乎要烫伤皮肤。 但那个人却依然死死地将他护在怀里,即使他模煳的意识已经快要不能支撑行走,也没有一丝一毫放开他的手。 只继续不管不顾地,用力拽着他拖着他往前。 四周有架子和装饰结构不断坍塌,火舌如同有生命一般攀附蚕食着一切。 哐啷—— 咚—— 他听见雨宫砸门的声音,外面的气流隐隐地透进来。 他斜靠在滚烫的墙上,混乱中,好像终于隐约想起了什么,连忙将手伸向自己的裤子口袋…… 然而,却只摸到一片空荡! 等等…… 他手机呢?! 降谷零霎时间浑身血液冰冷。 但此时的后门也正被雨宫薰砸开了。 新鲜的空气混着夜风倏然涌入进来,他边咳嗽着,下意识地就冲着那个身影喊,隔着面具嗓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雨宫!证据还在里面!」 「我的手机……我……咳!咳咳!」 「没事,降谷你冷静点,什么丢了?」 那个同样也已经浑身狼狈的青年把他从门口拖到外面的草地上,「你说什么,证据你不是拍过照片了吗?」 「我……就是我的手机不见了!」 零戴着面具,他脆弱的喉咙现在还不能直接接触外面冰冷的空气,声音听起来无力而模煳: 「应该是……刚刚我们出来的时候……不小心……」 按这个火势,再没过多久,小屋里的实体证据和dna样本绝对都会被全部销毁。 但是现在这个形势也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降谷零艰难地撑开眼睛,视线里那栋城堡外观的鬼屋已经完全陷入了火海。 不止是那部掉在里面的手机和证据,估计整栋屋子都快没了。 怎么会这样…… 而就在他正在想着该怎么补救,搜寻着脑海里有关于证言的效力的时候。 那个听了他的话,一直静静地跪坐在他身边的青年却忽然站起了身: 「是黑色外壳的手机……是吗?」 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昏沉的意识霎时间被泼了水一般清醒: 「……雨宫?!」 那个人转过身,背影在黑夜和火光的双重映照下显得纤细而单薄,但站立的脚步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他像是嘆了口气,语气里有点无奈地笑意:「我去拿回来吧。」 「那些证据应该能证明景光的清白……但是,那个手机可能是它们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最后的痕迹了。」 降谷零感觉自己脑袋里嗡地一声巨响! 「站住雨宫!没必要,你进去了出不来的!」 他几乎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朝那个人大喊,但虚脱的胳膊和身躯却没能让他动弹几分,向前伸出的手只握住冰冷的空气。 第98页 然而,那双金色的眼眸却只笑了下,火焰将他的瞳孔映得比太阳还明亮: 「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完,他的身影转瞬间消失在了那团烈焰里。 只留下声嘶力竭的吶喊迴荡在夜空里: 「雨宫薰———」 …… 成步堂薰几步跑回鬼屋内。 他首先迅速在门边重新捡起了自己刚刚藏起来的那个唿吸面具,然后沿着最近的路回到了刚刚管理员办公室的位置。 【宿主你不是找手机吗?】 系统简直急得上火:【快点啊,你在乱跑什……】 然而下一瞬间。 薰的手一抬,只见那台眼熟的手机瞬间出现在了他的手心里。 系统:【??!!!】 【「我刚刚从他身上顺的,我需要一个能把所有人都骗过的回来的理由。」】 青年的声线此时依然稳定平静,动作干脆利落且目的性极其明确,几下就打开了所有组织被盗的武器箱的自毁开关。 这样琴酒的任务就差不多搞定了。 而且屋子被烧毁,现在所有的线索都只会掌握在他一个人手上了。 成步堂薰抬起眼睫,目光落在墙上一张被图钉钉着的地图上,上面还有几个可疑的红圈圈出了几栋居民住宅,应该是他们的其他藏身点。 从这张图推测,这两个兇手估计不常碰面,只是通过轮流来到这件小屋隔空交流,以确保双方的安全。 这就是人性。 薰的面庞冷若冰霜,记下地点后视线倏然又收了回来。 他快步走到一面在火灾中正好坍塌了的墙边,伸手进去,从夹缝中被砖块挤压变形的保险箱里,取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u盘,上面只简单贴了一个空白的便签作为标识。 但一般来说,什么都没有,也往往代表着更高的机密。 毕竟他之前就一直在想,朗姆那边放任这群人逍遥这么久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一个人废物也就算了,组织真的能废物到一个派系花了半年都没抓到几个毛头小贼吗? 看来今天兇手因为老巢暴露而只能紧急灭口他们,付出的代价也真不小。 他但凡再晚来几分钟,这东西就要和火灾一起灰飞烟灭了。 【「好了,走吧。」】 成步堂薰将床下的备用矿泉水拧开一大瓶泼在自己的外套上,长风衣落下笼罩住了自己整个身子,随后迅速冲出去。 外面的一层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火海。 他微眯起眼睛,视线一寸寸扫过四周。 电光火石之间他再次在脑海中过了一边平面地图,当机立断掉头上了楼梯,直直地冲上了二楼! …… 与此同时。 外面的降谷零终于从窒息中慢慢恢復了过来。 他的大脑在氧气的刺激下缓慢地重新运转,涣散的视线凝聚。 刚才……发生了什么? 世界仿佛被割裂了。 他能听见夜晚安静的风声,可一抬头,身旁那栋屋子还在熊熊燃烧,一切的场景都在此时被热浪扭曲成模煳的残影。 ……时间过了多久了? 在往常他是可以精准估计时间到分钟的,但现在,缺氧的大脑没法告诉他这个答案。 他只知道,雨宫还没有出来。 人在没有唿吸面具和任何防护的情况下能在火场里活多久? 一把火在正常风速下,彻底烧毁一片一百平米的实木制结构又需要多久? 降谷零想逼迫自己用思考恢復状态,但此时此刻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却全是刺痛了他的问题。 像是有一根铁棍硬生生插进了他的心脏狠狠搅动,让他不自觉地将指甲深深扣进了掌心。 他不该说那句话的。 这里的证据没有了他们还可以想其他办法! 但是雨宫如果出了事情…… 就只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他如果…… 「是为了景光啊。」 他的唿吸几乎有点凝滞,空荡荒芜的恐惧隐隐在他的心里瀰漫开来,然而忽然间—— 砰! 鬼屋的二楼似乎传来了什么动静! 降谷零勐地抬起头,只见那道他熟悉的身影硬生生用什么铁棍敲碎了落地玻璃窗,出现在了离地好几米高的二楼的露台上。 雨宫的髮丝在烈焰和夜风中被吹起,凌乱脆弱地覆盖在那张苍白的面孔上。 他浑身已经沾满了灰,脸庞也被染上了几点黑色,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剔透得像耀眼的水晶,正对着他闪耀。 「我找到了!」 零看见他的手里正是自己的手机! 然而,那个人开口的话却是:「我把它扔下来——」 「别说了快下来!」 一股不详的预感忽然在他心里燎原般蔓延开来。 降谷零定定地望着那个单薄的身影,几乎在咆哮: 「快跳下来,我接住你!」 【怎么回事?雨宫为什么不下来?】 【他好像在想什么事情的表情……】 【这种时候想啥啊逃命啊!火马上要烧过来了啊!】 【怎么感觉薰酱有点放空,不要在火里对着零零微笑啊好想哭啊,他想起了什么啊!】 【我立刻就是爬上墙一把将薰猫猫拽下来(尖叫)】 第99页 降谷零忽然愣住了。 火光之中,雨宫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很深沉的东西正在翻腾上涌,但他却摸不清那些情绪的来源。 他为什么迟疑了? 在零复杂的表情里,成步堂薰悄无声息地悠悠出了口气。 这样就行了。 又多一个人对雨宫的背景产生怀疑了啊。 「快点——」 他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站上了露台的边缘。 错综复杂的气流交缠在一起,吹起他的衣摆。 片刻后,青年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扔掉自己的风衣,从露台上纵身跃下! 然后,径直撞进了一个怀抱里。 第35章 「快啊——」 在近乎嘶吼的声音中, 上方的青年终于站上了露台的边缘。 然而几乎在他跃出的同时—— 后面的火场忽然「轰」地一声二次爆开了! 霎时间,漫天的碎玻璃和火浪「唿啦」一下,伴随着那个身影一起冲出了露台—— 「雨宫!」 成步堂薰知道里面快炸了, 于是刚好掐在了前一秒迅速跃下。 然而在震耳欲聋的爆炸中他依然隐约分辨出了降谷零嘶哑的咆哮。 只听耳边天旋地转风声阵阵。 突然间,他却勐地撞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他们两个轰然摔倒在 下落的冲击力巨大, 两人的骨头都几乎在这阵迅勐的撞击下被挤压出了几声轻响。 但降谷零全程死咬着牙硬是一声没吭, 转瞬间就抱住了他向侧边勐地滚翻出好几米远, 玻璃和火苗簌簌砸下在他们身后,草地上立刻也燃起了点点火光。 「咳!唿, 啊……」 他们侧卧着躺在鬼屋后的花园草坪上, 在此时终于有功夫大口唿吸新鲜空气。 降谷零像是还沉浸在刚刚的生死一线,紧绷的胳膊下意识地将怀里的人按住了。 「咳咳咳!咳咳——」 但对方却很不安定地轻微动着身子,似乎是吸入了太多的烟尘,此时正贴在他胸口一声一声地咳得让人心惊肉跳。 「慢一点……唿吸!雨宫!」 零大声喊着, 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手臂上,抬起那段脖颈保持着唿吸畅通。 「咳——」 半晌, 他怀里的人才终于逐渐地安静了下来。 他看见那对纤长的眼睫轻微颤了颤, 在此时缓缓地向上重新打开了, 仰望着他: 「降谷……」 黑髮青年此时浑身几乎都是菸灰, 微微睁开的眼睛里眸光涣散, 但依然努力地将一个东西塞进了他手里: 「你的手机……掉在走廊里……」 「它滑进一个铁架子 「咳咳——咳!」 说着说着他忽然又开始咳嗽起来,嘴唇干涸开裂,眼眶眼尾都被熏得通红。 零被他咳得心仿佛都被狠狠揪紧了, 后悔和酸涩的感觉冲进鼻腔。 这个傢伙…明知道会变成这样还敢往火场里沖! 但是… 这倒也是他的责任。 如果不是他的话, 雨宫也不会…… 他几乎是躲闪般地抬起视线, 作势要站起身:「我去给你找点水!你等一下……」 然而,一只渗着血的手却「啪」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不用了。」 雨宫在他的视线里硬生生地将自己撑了起来: 「会被警视厅发现的……我自己缓一会儿就好。」 他背靠在树上,抬手擦干净了脸上的痕迹。 但即使是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 他的眉眼神态,此时依然带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优雅和冷静。 那张柔和的面孔被火焰映亮,眼眸沉沉地盯着某个地方,已经迅速地恢復了平时的状态,开始思考起了什么。 降谷零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最后目光缓缓地落在了青年为了保护证据手机,而烫伤流血的手指上。 「降谷。」 他走过去的时候又听见对方哑着嗓子叫他:「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最近的消防站离这里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警视厅的人八成会跟着他们一起……」 「好,马上就走。」 降谷零边说着,却同时边抬起了他的手,一根一根小心地将随身带着的创可贴贴在了他细瘦流血的手指上。 随后再勐地一用力将人拽起来! 他们的体力几乎已经完全透支了,互相架着跌跌撞撞往外走的时候险些几次摔下去。 视野里原本的摩天轮,湖面和草地都在这一刻被扭曲成光怪陆离的残影。恍惚间他们好像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又该往哪里去……鲜血滴滴答答地顺着手腕落下,在草地上绽开无数朵殷红的花。 背后警笛的声音正在越来越靠近,是消防和警车一起到了。 降谷零的唿吸忽然变得粗重起来。 他死咬着牙将身上似乎已经意识全无的人护在臂弯里,昏沉间却勐地踢到了个什么石块,虚脱的身体猝然向下一倒—— 然而,一双手却在这时用力托住了他! 「再等等……」 他听见背后传来雨宫断断续续的嗓音。 灰尘和血衬得他的脸庞苍白如纸,似乎连唿吸都很吃力了,但自黑髮后隐隐透出的眸光却依然坚定: 第100页 「马上就……来了……」 哐啷——! 他话音还没落,忽然间—— 零勐地听见不远处传来铁栏杆被硬生生撞翻的声音! 一辆锃亮的红色迈巴赫径直碾过树丛冲进了花园内部,随后「嗞啦」一声剎车甩尾,带着满车烟火的气息停在了他们面前。 紧接着车门弹开,松田阵平的身影出现在外面。 「诶……?」 「诶——?!」 降谷零被他拽得一个踉跄,「你们怎么在这里?!这车——」 「别废话了!」 松田不由分说把他们一起推上后座,勐地砸上车门,前排萩原立刻点火启动。 赶在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到达的前一秒。 迈巴赫尾灯骤然大亮,迅速流星一般驶离了现场。 几小时后。 早晨的医院走廊上人群稀疏。 幸好警视厅考虑到情节不严重,对他们的通缉似乎仅限内部。 医院和各种无关机构并没有接到任何消息。 降谷零顺利地做完雾化出来,一推门就看见松田坐在外面,手里拿着他那部现在比金子还贵的手机,正在翻着什么。 捲髮青年挑了一下眉:「这是什么?」 「hiro那个案子的关键证据。」 然而,零只抬眼扫了他一下,随后径直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垂着眼睫: 「小心点,雨宫拿命换的。」 松田的动作勐地停了。 他缓慢地转过头盯着自己身边的人,紧皱着眉,嗓音里有点不易察觉的低沉:「……怎么回事?」 「就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降谷零说着,相当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实体的已经都烧了,就剩电子档了。」 他声音里的几乎都是透支过后的嘶哑。 松田虽然满心诧异,但此时也只能硬生生地把多余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他轻轻地将那部手机翻过来。 只见屏幕上,血红挣扎的手指布满印了边缘,但那些血已经发黑凝固了,如果不是仔细看,在此时的光线下很难发觉。而背面的壳上也有血,应该是掌心的部分被烫破了皮。 他不难想像出那时的惨烈场景。 但雨宫似乎直到最后一秒,都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依然为了保护诸伏景光而将自己投入了火场。 「……」 松田无声地攥紧了手里的东西,脑海中隐隐迴响起了什么。 然而这个时候他们旁边的走廊门忽然被「砰」地打开了,萩原手里拿着几张化验报告急匆匆地走过来,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阿薰来过这边吗?」 两个人一起顿了一下。 「什么?」 「雨宫不是提前做完了雾化在休息吗?」 零的表情有点僵硬,似乎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他……他不在病房里?!」 …… 而在此时。 医院附近的商业街。 成步堂薰正悠然地站在满大街的喧嚣和人潮中,轻飘飘地把用来做伪装的指纹和血包都扔进了一侧的垃圾桶。 他正低着头随意地靠在街边的墙上,划拉着手机的屏幕 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人气值上升到了【39%】。 【松甜甜脸色好难看啊,是又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吧……】 【肯定是吧,他刚刚把薰酱从水里捞出来,结果这人又为了救别人冲进火场……】 【幻视一些主人一不看着就撒手没的猫猫……狠狠关进小黑屋!!!】 【阵平酱好像一次都没能拉住雨宫诶……感觉他阴影好大x.】 【没事现在zero也有阴影了x.】 【但是人家零零虽然没有抓住薰酱,但好歹接住了薰酱啊!!!零零还是强一点的哈哈哈哈哈】 【请松田同学继续努力,你这样是会输给零零的hhhhhh】 【草啊,别继续努力了!!求求你们安安稳稳地活着好不好(爆哭)】 【那部手机上好多血啊呜呜呜呜呜,薰酱你疼不疼反正我心疼1551】 【染满血的手机……产生一些恐怖的有端联想x.】 【薰酱以后不会也是……】 【嘶,我突然想到这不会是个迴旋刀吧……】 回不迴旋不知道。 但是血嘛… 既然反正都是用血包,那当然是看起来越惨越好啦。 成步堂薰扫了眼自己被零误会包扎上的手指,虽然有点不方便,但最后还是没有拆掉。 就这样吧。 毕竟如果他身上完全没有伤口,估计其他人对他就是怀疑而不是心疼了。 【「血包也就算了,宿主你怎么还有假指纹??」】 系统幽怨地盯着他,看了眼自己被他塞满各种乱七八糟东西的储藏空间,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哆啦o梦转世: 【你又想干什么啊?」】 但成步堂薰只勾起唇角,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你猜?」 哔哔—— 就在这时,街道一侧忽然响起了两声喇叭。 伏特加从车窗里小心地探出头来,看见街对面一个墨镜锃亮的年轻人正双手插在口袋里向他走来。 「格兰利威,你……」 「你迟到了五分二十一秒。」 第101页 然而成步堂薰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径直打断道:「我发给你的那份地图收到了吗?」 「收…收到了……」 伏特加忙不迭应道,虽然脸上全是被安排的迷茫:「已经让人去看情况了,大哥说如果发现任何一只老鼠就立刻击毙。」 虽然在他的认知里也觉得朗姆那边都是饭桶…… 但他也不明白,格兰利威到底是从哪里这么快就搞到这些消息的? 简直就像个只要输入指令,就能立刻输出回答的机器。 难怪大哥和贝尔摩德对他那么关注。 但是自己好像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搞不清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比如现在! 伏特嘆了口气,回身从后排拎出一个牛皮纸袋: 「这是你要我准备的东西,都在里面了。」 然而成步堂薰没有立刻接,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静静地问道: 「全部都在吗?」 「是…是。」 这还能不在吗? 长久的沉默中,那双眼瞳微眯起盯着他。 伏特加只感觉那个人像是牵着一根无形的引线。 而所有人都是被他控制着,轻轻勾着往前走,既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后果,但又不得不服从…… 当下握着纸袋的手心微微渗出了一点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半晌,薰才终于收回了目光,仿佛乌云转晴一般露出了个漂亮的笑容。 周身的威压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麻烦了,你的任务完成了。」 伏特加:「……」 成步堂薰接过袋子,在这时隐约听见了身后不远处有人在大声寻找着他。 但他没有丝毫迟疑,迅速转身拉远自己和伏特加的距离,随后快步将自己掩藏进了繁忙拥挤的人潮中。 「阿薰——」 他抬手停住一辆计程车,直接坐进去,关上车门升起车窗。 没等司机问话,他就向前排递出一张名片:「您好,请去这个地址。」 「好……」 司机应了一声,踩下油门。 「雨宫又跑哪去了?他给你发简讯了?」 「他说是有事……」 计程车茶色的玻璃挡住了内里的一切,开出路口时几乎与几名青年擦肩而过—— 而车里的成步堂薰却依然平静,端坐着闭目养神。 画面上,一明一暗上下分割了他们的周围的环境。 ……仿佛是在奔赴两条不同的道路。 【呜呜呜零酱你们倒是往边上看看啊!!往边上看看啊!!!】 【就是说但凡回个头……】 【雨宫又要一个人去面对危险了??】 【他晚上不是刚刚才从火场出来嘛!这就又……】 【怎么感觉他明明认识了很多人,但是没一个人能留住他x.】 成步堂薰唇角扬起一抹微笑,将漫画翻到最后一页。 边栏上,正写着几个预告大字。 所有剧情关注度几乎都被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为了同伴,雨宫要去见的人是……?!】 【下一章——庭审决战!倒计时四十八小时!】 第36章 两日后。 开庭当天。 早晨璀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卧室。 伴随着闹铃「嗡嗡——」的震响, 成步堂薰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刚从深眠中醒来的朦胧感只在他身上持续了两秒,等到眼睫再次掀开之时,里面的光已经重新恢復到了清醒冰冷的状态。 薰起身关了提醒下去, 酒店的房间里很快响起洗漱的动静。 这间位于市中心的酒店套房是他提前几天就预订好了的, 就连警校组也没人知道, 专门用来在警察的追捕中作为他的基地。 此时墙上的壁灯还在幽幽地发着明黄的光线,虽然已经在日光下淡到看不见了。 桌子上还堆满了他前几天特意从别人那里借来,熬夜翻阅的案卷和案件资料, 横七竖八地压在一起, 夹满了便条书籤, 还有一只被磨钝的铅笔被摘了盖子放在一旁。 【三日前凌晨三点十七分, 警察学校附近发生持刀杀人案,嫌疑人已被当场逮捕, 对自己所犯罪行供认不讳。该案经过漫长的调查, 将于今日十时于东京裁判所开庭审理……】 在水龙头的一片哗啦啦里。 系统正嫌弃地把自己的触角从胡说八道的网络新闻里抽回来: 【这都什么……?谁认罪了?】 要不是它和宿主昨天才去拘留所里见过景光,可能还真的信了新闻的鬼! 「正常,毕竟一般送检了就代表99%的可能性被判有罪。」 成步堂薰回答道,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 他擦干净手上的水,之前火场里的一切灰尘和疲惫, 都早已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从他身上消失不见。 他边说着,边悠悠地转回了房间里,从门边提起那个伏特加给他准备的牛皮纸袋: 「……而且警校杀人这种标题一定会吸引大量关注, 带来极大利益。不过考虑到景光的特殊情况, 他们想拿到更进一步的真实信息就几乎不可能了。」 成步堂薰打开纸袋, 从里面小心地取出了一套崭新笔挺的西装。 第102页 系统看着他一颗一颗扣上西装马甲的扣子, 又从桌上的小盒子里取出了一枚金灿灿的圆形徽章…… 忽然整个cpu都要宕机了! 【喂!你……你不会真的要……】 【我以为你只是去帮忙的啊!!!】 「嗯?为什么要只是去帮忙?」 但和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 薰的唇边甚至在这时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景光这个事件正好落在了他擅长的邻域。 在救出他的同时, 再给自己狠狠刷一波论坛高光不正好是双赢吗? 所以他才要在那天从医院离开后,就彻底脱离警校组行动。 一个在绝境之时如同一束破开阴霾的光一般出现的援手…… 嗯,这次大概能刷到多少人气值呢? 他给自己打好领带,利落地将外套披在肩头。 系统看见他有要走的意思,赶紧飞过来跟上: 【那那那宿主我们现在是去法院……】 「法院?」 然而意外的是,成步堂薰回绝了这个提议。 「那不急。」 【嗯??!】 「法院都先不急,让他们随便审好了。」 青年侧面着明亮的阳光,眉梢眼角都在这时弯出道自信明亮的弧度。 他的声音相当游刃有余,让人完全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只说道: 「……我们先去趟警视厅再说。」 「我要见几个人。」 上午十点。 东京裁判所。 玻璃外墙的高楼拔地而起,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辉。 黑色的外墙四周挤满了围观的人群和记者,收音筒高高地举着,摄影机前手持话筒的记者正在向路过的人群採访。 吵闹喧嚣的人声叽叽喳喳响彻云霄,其中还混杂着法警维持秩序的怒吼: 「都不准进去!这是非公开审理!」 「喂喂餵干什么干什么——离远点!全都离远点!」 降谷零头上戴着挡脸的贝雷帽,帽檐压得很低。 他仿佛是在一个沙丁鱼罐头里游泳一般从拥挤的人群中挤过去,手臂上戴着旁听许可的标识,被身后不停拥上来扯住他的手拽得差点摔一跤: 「先生请问您是相关人士吗?您和这起案件是什么关系?」 「先生拜託请透露点信息——」 「……吵死了这群人。」 进了大厅,他身后响起松田阵平低低的骂声。 零默默地回身,看见萩原研二抬手揉了揉他的肩膀。 捲髮青年才像是得到了安抚,不悦地哼了声。 他也这才想起或许不该带松田来的。 毕竟他小时候,经歷过一次类似的事情。 而此时此刻他们也正面临着不输于松田当年的压力。 虽然他和雨宫找到了证据,但是检察官是否採纳,法院是否认可……都是他们接下来必须面对的大山。 在日本高达99%的刑事案件有罪判决下,一切胜负都还未可知。 这么想着。 降谷零感觉自己迈向法庭的步伐忽然有些凝滞。 空荡的走廊上……脚步声慢慢轻了下来。 零静静地站住了。 此时,他的前方就是第三法庭庄严肃穆的大门。 那扇深棕色的实木门沉重地紧闭着,干净得没有一丝尘埃,镀金的镶边线条冰冷地包裹着把手,那柄衡量一切善恶的天平正无情地悬挂在里面。 hiro…… 他无声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掌心里还留着前几天轻微的烫伤,在此时传来几丝针扎一般的刺痛。 然而下一秒。 他的手腕被人勐地抓住了,耳边同时炸开伊达航愤怒的吼声: 「你们跑哪去了!」 「诶…班长?」零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 呵呵。 说起这个,伊达航简直就是满头满肚子的火没地方发。 鬼知道他在被关在警察学校里的这几天经歷了什么…… 别的同学都在为了找出真相努力,被警视厅和检察厅一起通缉,还追得满东京漂移—— 结果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不说,还天天被鬼冢教官拎着扫澡堂扫厕所! 这,这简直…… 真是又窝囊又郁闷,被自己这几个同学坑得简直裤衩都没了好吗。 到后来鬼冢看他的眼神似乎都带上了怜悯。 总算是大发慈悲给他搞了景光审理的旁听许可,他这才有机会出来放风。 ……顺便一下逮住了这几个坑他的傢伙! 「让我看看,你,还有萩原和松田都在这里了……」 伊达航力气大,拽着零的动作仿佛是在拎鸡仔,弄得他一点都挣脱不开动弹不得,但也自知理亏,所以只能露出无奈苦笑的表情。 半晌,伊达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雨宫呢?」 「怎么只有你们几个?那小子怎么不在?」 「……」 他紧盯着自己几个同学,但却只见他们在这个时候分别错开了和自己相对的眼神,抿着唇不说话。 伊达航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对劲的预感: 「怎么回事?」 「咳!」 降谷零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这才站起身,缓缓嘆了口气:「你倒是松手啊……」 第103页 「雨宫他自己去调查了,说不跟我们一起了。」 他翻着手机,调出一封简讯,递给面前的人:「他现在好像是在哪里找了个酒店住着,应该没出什么事……」 那条简讯很简短: 【抱歉,降谷同学。 妃律师忽然找我有急事,之后我可能也会留在她那边帮忙,不跟你们一起了。但是也不用担心我,等这件事完了之后,我就来和大家回合。 真的非常抱歉! ——薰。】 他像是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甚至还在句尾加了一个可怜哭哭的表情,看得被放鸽子的降谷零当场沉默了。 他都数不清这得是雨宫第多少次脱队行动了啊。 但是那个哭哭表情却也让他发不出火。 脑海里下意识地就浮现出了雨宫那张平时都十分正经的脸,在打出这个表情符号时候的为难神色…… 似乎已经从这个打破常规的行动里感受到他的纠结了…… 唉,算了。 他被那个小兔子哭得没脾气,只能就这么收起手机,假装无事发生。 但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好笑。 雨宫那傢伙原来也会干这种事啊…… 【哈哈哈哈哈薰酱已经开始卖萌求放过了hhhhhh】 【看样子这人也知道自己脱队次数太多,理由都用完了啊草】 【雨宫:我编…编不出来了,嗯……这次就卖个萌吧x.(哈哈哈哈哈】 【零零(中招):……看你可爱那这次先放过你】 【感觉警校组属实是被雨宫拿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了班长的表情也奇怪起来了hhhhhh看来是明白zero的感受了】 【幻视一些小猫咪在地上打滚:你看我可爱吗?原谅我好不好?】 【笑死ooc了啊楼上哈哈哈哈哈哈哈】 【楼上全都连夜被雨宫暗鲨hhhhhh】 【但是薰酱那么好看谁捨得看他伤心呜呜呜】 【看来雨宫拿捏警校组招数喜+1了这是……】 【以前都没管住,估计以后更管不住了(摇头.jpg)】 「……那两个人干什么呢?」 一旁,松田和萩原回头看着那俩挤在一起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他们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表情那么精彩。 但也就在此时,法庭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是时间到了。 不算多的拿到听审许可的人群在这时候窸窸簌簌地移动了起来,推开那扇沉重的门鱼贯而入。 他们两个也只能赶紧几步跑过去,拖起那两个还在研究简讯的人,跟着大部队一起走了进去。 法庭内部空间宽阔,一道楼梯自上而下往内延伸。 审判长和陪审团已经端坐在了在最前端的审判席上,两侧是待命的律师和检察官,所有人都在此时维持了沉默,而这样使得大厅里的气氛似乎更加凝重了起来。 妃英理正一个人坐在辩护席上,自己整理着需要用到的资料,身边的那把助手椅子空空荡荡。 萩原和同伴一起在红色的椅子上坐下,却在目光触及到那侧的时候喃喃道: 「那个是律师吗,怎么一个人也没带?」 降谷零听见他的话,也在这时才发现了这个问题。 什么情况? 怎么连景光的哥哥都没有跟她一起吗? 他无声地皱起了眉。 然而,没等他想清楚这个行为的用意,忽然身边有人拥手肘捣了他一下: 「来了!」 只听」吱呀——」一声。 好久不见的诸伏景光正和法警一起从侧门走了进来。 「全体起立——」 倏然间,整个法庭里的人都在这一声令下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向着前方欠身鞠躬。 伴随着木槌敲在桌上的脆响,一道年迈低哑的男声响起: 「现在……开庭!」 …… 「首先,请检方进行开庭陈述——」 庭审流程进行的很快。 在简单地询问完被告的基本信息以后,就到了梳理整起案情的环节。 对面的检控方的位置上坐着是个半秃顶的检察官,戴着副高度近视的厚眼镜,闻言立刻站了起来。 「亚内检察官。」 「是,我明白了。」 亚内拿起桌上的资料,说道: 「案件发生在警察学校附近,一间名为外守洗衣店的店铺中。」 「发现遗体的是值夜班的警察,他们在当晚接到了一通匿名报警电话,对方称在附近发生了杀人案,于是紧急前往现场。」 「而当他们推开现场的大门时……」 亚内似乎顿了一下,声音在一片静默中显得分外突出:「现场内就只有本案死者,以及持刀的被告本人!」 法庭内骤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审判长的木槌立刻重重地敲了几下: 「肃静!肃静!」 在一切重新平静下来以后,审判长才发问道: 「除此之外,现场勘察情况呢?」 「现场是封闭的房间,只有一扇大门可以出入,其他窗户和后门都没有被撬过的痕迹。而现场的监控录像也能证明,在案发的时间段,唯一出现在现场的,只有被告一人。」 「而且,根据后期的调查,警方也已经证明了被告人和被害人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繫!死者似乎在很多年前杀害了被告的父母,但是由于当时警察的失误,而一直没有受到审判。」 第104页 「因此,被告也具备极强的杀人动机!」 而在他陈述的时候,被告席上的青年一直没说话。 他的表情平静,嵴背也依然挺得笔直,毫不畏惧地接受着法官的视线。 「形式相当不利啊……」 伊达航默默地攥紧了扶手,「景光他没事吧。」 「嗯……听起来证据和动机都很充分啊。」审判长对着检察官一侧轻轻点点头,闭着眼睛,「怎么有一种都没什么必要审理了的感觉……」 「喂,太草率了吧!」 所有人都惊了。 但这时妃英理及时出声,站起身:「异议!」 「审判长!辩方对于刚才所提到的『杀人动机充分一事提出异议!目前没有证据可以表明被告在案件发生之前就对此事知情!」 「是吗?」 亚内笑了一下,「那请问,能请被告说明一下,自己在案发时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吗?」 空气像是静默了一秒。 只听景光安静地说道:「我确实不知道外守一就是兇手,我只是对他有点轻微的怀疑,才去了那里。」 「你别……!」 妃英理一下没拦住,听见他这话简直浑身都僵住了! 在这个时候承认自己对兇手可能有杀心简直是纯粹的自己往坑里跳啊! 她起身早就已经发现了,检方现在就是要用这项动机引导陪审团的看法。 再这样下去的话…… 然而,她却只看见青年回眸道:「妃律师,请相信我没有杀过人。」 「能决定审判结果的永远是真相,说谎和隐瞒是没有意义的。」 「……」 妃英理定定地看着他,却没能从那双平和的眼睛里看出丝毫动摇。 但是…… 她能听见陪审团和观众席都已经在这时候喧譁了起来,四周人声窃窃,都在讨论着那个刚刚被嫌疑人亲口承认的动机。 检察官几乎看笑了,简直从未想过事情能够这么顺利:「所以,你这算是认罪了?」 「我全部否认。」 然而景光的表情依然没有丝毫变化: 「我坚持我没有杀过人,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审判席上所有人脸色各异,裁判长也在这时无奈地摇了摇头,像是嘆了口气。 亚内有点皱眉,从椅子上起来,快步走到他的身侧,贴近他的耳朵边: 「喂,小子。」 景光垂着眼睫,嘴角紧绷着。 「我实话告诉你吧,根据之前庭前会议提交的证据,你会被判无罪的可能性接近于零!」 「……你现在认罪的话还可以争取减刑,拜託,珍惜一下你自己。如果一直这样无罪地抵抗下去的话……」 然而景光骤然打断他: 「那如果,还有新的证据呢?」 「……什么?」 清秀的青年转过脸来,一双猫眼直直地盯着他,语气坚定:「我说,如果还能有新的证据呢?」 「哪来什么新的证据!」 亚内阴沉沉地看着他,「所有证据都在之前被梳理了,这场庭审里不可能再出现新的……」 然而,下一秒: 嘭————— 「异议!」 他没说完的话忽然被一声巨响打断了! 原本紧闭的大门轰然洞开,所有人都在这时齐刷刷地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回头,无数道视线都在这时全部凝聚在了门口那道身影上。 年轻人的面容俊秀,一侧髮丝被别起发尾挽在左耳上,但在刘海的位置还是留下了几缕,将将遮挡在眼角,一双星辰一般好看的双眸在此时坚定地望向前方。 黑色西装勾勒出他身躯提拔的线条,剪裁得当的修身马甲紧紧咬住那道细窄的腰线。 青年被包裹在西装裤里的双腿也修长漂亮,正在众目睽睽中大步自上方走下,手里拿着一份密封的文件袋。 「辩护方追加证据甲第38号。」 他声音不大但充满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然而,没等对面反应。 他边往下走,边继续说道: 「继续追加甲第39号,甲第40号,甲第41……」 检察官全都愣了,一时间几乎是傻在当场看着那个漂亮的年轻人从上面走下来。 半晌,他们才勐地一拍桌子:「异议!」 「你是哪来的!」亚内几乎在尖叫,脸色极其难看,「庭审流程已经定了,谁允许的证据追加!」 啊,居然是熟人啊。 但成步堂薰仿佛早就料到这件事一般,轻轻抬了抬手。 围在他身边的法警的动作就立刻停了。 「我是妃律师的助手,对于迟到这件事非常抱歉。」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在检察官勐烈的质疑中,只静静地说道:「关于您刚才提到的补充追加的问题……」 「没有这种先例!」有人在反驳,「这是违规的证据突袭!」 毕竟之前的本场证据他们都研究过了,不利都被剔除了。 然而如果是证据突袭的话,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准备应对措施,会直接进入非常被动的困境! 这小子…… 看着这么年轻,怎么会用这种手段?! 「但是。」 薰懒得跟他废话,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我记得,规定是』和本场庭审有关的证据,需要在开庭前提交吧。『」 第105页 在检察官发青的脸色中。 青年的表情自然,声音静静地迴荡在整个法庭里: 「我是刚刚才发现这些证据和本场审理有关,才紧急送过来的话……应该就可以另当别论了吧?」 他的微笑从容,说道: 「真抱歉啊。」 第37章 一时间, 整个法庭一片死寂。 这场变故发生得实在是太快太突然。 以至于此时所有人的表情都陷入了一瞬间的空白,茫然不知所措。 宽阔的法庭内, 青年掷地有声的嗓音清晰地迴荡在上空……几秒的静默后, 四周的质疑,惊讶和嘈杂的议论声如同油锅里的水一般轰然爆裂开来! 这是谁? 他在说什么,要重新提交证据?! 霎时间交头接耳的声响充斥了每一寸空气,慢慢地……逐渐汇聚成几乎要把天花板掀翻的浪潮! 「那, 那是……」 「……雨宫?!」 听审席上, 巨大的惊愕和意外勐然袭击了所有人! 降谷零怔怔地坐在椅子上,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他只能定定地看着那个西装利落的年轻人迈着两条修长的腿从他们身旁走过, 几缕髮丝随着动作轻微地向后飘起。 莫名地,像是什么一直紧闭的束缚被打开了。 雨宫薰的气质似乎在这一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往常那个温文尔雅的好学生瞬间消失不见。 此时, 他浑身上下每一分的姿态都透着刺目的骄傲和从容,像是夏日璀璨耀眼的阳光, 太阳最中心的明亮和自信全数倒映在他的眼底。 如果不是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他们一时间几乎都有些不太敢认。 在那个人出现的时候,萩原感觉自己的唿吸几乎都停了一秒。 他的心似乎跳得很快, 手指无声地攥紧了栏杆。 「这是……」 一旁地松田艰难地开口, 然而目光却下意识地跟随着那道背影: 「……雨宫他想干什么?」 「肃静——肃静!」 直到木槌「哐!哐!」地勐砸在桌面上,震耳欲聋的巨响终于盖过了议论。 然而。 那个年轻人却对周遭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身姿依然优雅挺拔。 他此时逆着光伫立在台阶上, 如同一把极致锋锐的利剑刺入了法庭的心脏。 「妃律师的助手?」 审判长像是也被这个突发状况弄得有点迷茫, 花白的眉毛皱起来:「就算是这样,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一项证据的提交需要经过重重审核, 才能验证它的有效性。这种被临时抓出来的证据谁知道是否真实! 这种事情…… 「对对对——」 见状, 检察官一侧也连忙附和着点头, 「你经过鑑识课的检验了吗?谁知道这东西能不能用啊!」 亚内推了下眼镜, 被手遮挡住的嘴角无声地上翘了一秒。 在这种时候出现被检验过的新证据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鑑识课和警视厅的效率大家都有目共睹,就算是紧急送过去,也不可能赶在这场庭审之前…… 「是吗?」 但成步堂薰只浅浅地露出一个微笑,抬手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堆张盖着公章的鑑定报告: 「……请问,这样够了吗?」 ——!!! 怎么可能?! 法庭骤然鸦雀无声。 可薰的嗓音仍旧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淡然,眼底似乎浮现出了一丝悄不可闻的冰冷的笑意,只说: 「尊敬的检察官先生,说起来……」 「您就一点都不觉得这东西眼熟吗?」 他将那些报告对着法庭右侧:「其实这些不就是被警察提交上去,又被你们剔除掉了的证据吗?」 「……你们真的有好好整理警方搜查出来的所有证物吗?」 青年一字一顿的清晰话语瞬间引起了角落里警方证人的注意。 目暮十三表情惊愕,骤然转头看向检控方—— 什么? 他们的搜查结果有被筛掉的部分?! 「如果还有疑虑,不如让警方负责人来当场确认一下如何?」 一时间所有目光再次汇聚到了检控席上,那侧的几个人表情都显然是肉眼可见的僵硬,额头上的汗无声地渗了出来。 「这…这个嘛……」 窃窃私语的声音再度响起来,只是这一次全都变为了对检方的怀疑和声讨,就连刚才坚持景光有罪的几个陪审员的脸色也浮现出了些许的动摇。 形式几乎是瞬间逆转了不少! 「……厉害啊雨宫。」 零平时只觉得这个人是自己学习上有力的竞争对手,但是……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火力全开的一面。 他只感觉自己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嗯……原来是这样吗。」 审判长也明显注意到了局势的变化,闭着眼睛,略微点了点头:「好,本官明白了。」 随着木槌「砰」地一声砸下! 他说道: 「——本庭受理这些证据!」 果然。 ……这个审判长还是一如既往地容易动摇啊。 这样的话,之后的事就好办了。 第106页 然而,此时成步堂薰在表面上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只微微地欠了欠身: 「感谢您的通融。」 说完,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缓步走下楼梯,来到了那扇进入内场的小门旁边。 然而那个守门的年轻小法警似乎还在神游,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 薰无奈地嘆了口气:「看我干什么,开门!」 「哦…哦哦!」 「不不不好意思!!」 …… 【不行了……路人竟是我自己斯哈斯哈斯哈……】 【笑死了法警小哥:是心动的感觉诶(看傻了】 【还有警校组满脸:你谁啊hhhhh】 【话说为什么没有评论了?】 【因为谁能扛得住薰酱正面美颜暴击啊!!!】 【西装ver.的雨宫这个细腰长腿真的……我死了我没了我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限定老婆好香斯哈斯哈斯哈】 【嗯……只能说警校制服版型太拉,这么好的腿平时为什么没有看见啊岂可修!!!】 【没人关注雨宫只用几句话就把刚刚那么嚣张的检方按残了吗……他真的比我想像中还要厉害好多好多倍诶——】 【如果是我的话,估计面对这么多人我都不敢说话了x.】 【他还敢怼检察怼法官真的好强啊救命x.】 【可能都在关注限定款律师ver.的薰酱没人关心剧情了……】 【谢邀,刚刚老婆他翻身压到我头髮了,看不懂楼上都在说些什么~】 成步堂薰静静地横穿过法庭中央,走向辩护席。 诸伏景光正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衬衫坐在被告的位置上。 但在看见他的时候,那双一直沉沉地垂着的眼眸似乎意外地紧缩了一瞬,眸光闪烁着一层亮晶晶的明光。 「阿薰你……」 你居然真的来了? 其实在一直遵从雨宫薰的指示的时候。 景光也有那么片刻的时间,怀疑过自己会不会被抛弃。 毕竟他的案子不算什么简单的事情,如果朋友为了明哲保身,放弃他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 此时此刻,一切都像是终于落了地。 那个人正在朝他走来,在残酷的法庭上依然坚定地站在他的身边。 薰没说话,只抬手轻轻在他的肩膀上安抚性地按了按。 那一剎那,仿佛是有一股柔和的暖流从他们相触的地方传达到了他的身上。 景光深唿吸了一下。 他努力压下翻涌的思绪,随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挺直了嵴背。 「……你终于来了啊。」 妃英理也偏过头看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压低嗓音:「你再晚来一点,我时间都要拖不下去了!」 「抱歉抱歉,有几项证据真的到今天都还没出化验结果。」 成步堂薰放松地坐在黑色的公务椅上,身子略微向后仰: 「要不是那几个长野县的警官直接蹲在鑑识课门口催,他们其中还有一个拄拐杖的特别凶,估计确实还需要一点时间。」 妃英理:「……」 正在这时,法官忽然转向他们这边,提问道: 「那么关于刚才所讨论的被告的动机问题,辩护方——」 「在。」 「你们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有的。」 成步堂薰起身,一手撑在桌子上,在对面极其意外的眼神里说道: 「审判长,辩护方申请传唤检方证人——」 「在案发当晚与被告见过面的摩托车店店员,高岛健一出庭!」 …… 「……该说的我都说了,还要问什么啊!」 反戴着帽子的摩托车店员高岛刚刚才被检方拎上来过一次。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回家了,但是刚走到门口就又被抓了回来,此时满脸写着不耐烦。 妃英理提问:「高岛先生,能麻烦您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证词吗?」 「哈?」 高岛挠了挠头,但考虑到他目前是在法庭上,于是只能强压着火气又重复了一遍: 「不就是那个警校生从自己同学那里听了一耳朵什么身上有纹身的人在我们店里出现过吗?」 「我那天值夜班,本来趁着这会儿没人想赶紧摸个鱼吃点夜宵,结果那个人就走到我们身边来打听纹身的事情,所以我就告诉他了啊。之后他走了,我也还在继续吃夜宵,直到警察找上我,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我也没想到他在找灭门兇手啊!拜託,这种事情可跟我没关系啊,他杀了人是他的事情!」 「……」 亚内推了下眼镜,低低地笑了一声:「嗯,和之前的证词是完全一样的,你们问这个有什么目的吗?」 然而薰却忽然开口道:「高岛先生。」 「嗯?」 「请问您在和被告交流的时候,明确提到了死者』外守一『的名字吗?」 高岛回答:「我没说名字吧,但是我说了那个洗衣店店主身上也有那种纹身,所以他知道啊。」 「等等!」 可成步堂薰继续追问,紧咬着他的尾音:「也?」 「请问您那句话到底是怎么说的,为什么是』也有那种纹身『?」 「哈啊?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第107页 这句提问看似莫名其妙,只是在扣字眼。 高岛毫无防备,然而亚内检察官却在这一刻勐地变了脸色: 「等等……」 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高岛嘴里的话瞬间滑出去半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那三个人『身上都有这种纹身啊!」 忽然间。 ……空气安静了。 审判长虽然脑子不算太快,但此时也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等一下,三个人?」 「你告诉他的是三个人的信息?!为什么之前没有提到?」 高岛霎时间卡壳了:「啊?」 「呃,就……你们也没问我啊?」 审判席上所有人的表情都有点精彩:「……」 「审判长。」 成步堂薰的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意,在这时趁胜追击:「刚刚高岛先生已经证明了,他在案发当天告诉被告的是』三个身上有纹身的人『的信息。」 「而且据我们调查,这三个人中,其中脖颈上有蝎子纹身的店员今天没来上班,另一位肩膀上有奖盃纹身的店主也提前打烊了,这两人都没有机会和被告见面。」 薰忽然一拍桌子: 「因此,被告在当天根本不可能从这三个人当中分辨出谁是兇手!也不可能出于復仇的目的杀人!」 青年的嗓音掷地有声,顷刻间就在下方掀起了轩然大波! 「异议!」 「那请问辩护方,被告为什么会去往洗衣店!」检察官强压着火气,「难道只是偶然吗?」 「是啊,这就是个偶然。」 成步堂薰面不改色心不跳,淡然道:「当时只有外守洗衣店还开着门,既然出都出来了,去那边确认一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但是店主自己又不可能承认杀人,所以那就只是个必然的』偶然『啊。」 「……这有什么问题吗,尊敬的亚内先生?」 他一席话说得底下都安静了。 伊达航在这个时候一头雾水地侧脸看向降谷零:「那啥,雨宫之前不是说景光是被人有意带走的吗???」 「但是现在那个带走他的人好像根本就没有被警方发现啊……」 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无奈地嘆气:「雨宫他……大概有自己的想法吧。」 但是也不得不承认,雨宫这个策略简直太有效了。 刚刚还压在他们身上的动机问题一下就被消除了! 「这可真是……」 旁边萩原笑了一声:「哎,以后千万不能跟阿薰吵架啊……」 「你你你……」 底下亚内一时间也简直被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子气得上火,但他多年的经验还是让他很快平復了心绪,发出一声冷笑。 哼,那小子也只是暂时性的胜利而已。 他们接下来可还有一位关键性的证人呢。 他就这样相当自信地想着。 却全然不知,自己从现在开始才是正式掉进了对方的坑里! 上钩了。 那个店员已经是在案发当天直接接触了景光的人了,而如果能有人,比他在这起案件中还要重要的话…… 那就只可能是他们要找的真兇了! 成步堂薰微眯起眼睛,就等着他说出 「审判长!」 「检方申请传唤证人——在当时路过外守洗衣店门口的送奶车司机,同时也是本起案件的报案人,黑木守先生!」 叩叩—— 两声非常轻微的响声,忽然在这时从耳麦里传来。 同时,只听「咔」地一声。 东京裁判所对面的高楼顶端,从天台俯视而下的人目光冷酷无情。 一柄通体漆黑的狙击枪正被架在了天台边缘,正对着 瞄准镜后是一双碧绿的眼眸。 琴酒手指按在自己的耳麦上,略微向里压,似乎是想要确认那几声手指轻敲耳机的声音。 这是他和格兰利威约定好的暗号。 「嗯……据点里都没有人吗?」 「那应该就是第二个选项了。条子会比我们先抓住犯人,只是,他出现的时候不一定是以犯人的身份。」 他的脑海里迴响着青年平静的嗓音,这是对方在开庭前给他的最后一通电话: 「所以,你们要埋伏的话,在法院门口就可以了。」 天台大风吹拂,他银色的长髮和风衣尾端一起在气流中猎猎作响。 「格兰利威。」 琴酒的声音低沉:「想办法把那只老鼠带出来,他不能落在警察手里。」 「……只要让他死无对证就行了。」 他隔着几百米的距离遥望着下方庄严肃立的法院,唇角隐隐浮现出冰冷的弧度。 耳麦里的声音嘈杂,法庭里像是在证人登场以后又再次喧譁了起来。 但他知道。 格兰利威已经听见了。 与此同时。 第三法庭内部。 身穿「ohayo乳业」制服的黑木守正被带上了证人席。 他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但面庞却像是已经经歷了无数事情一般布满了皱纹,被问到的时候,声音也是饱经风霜的低沉。 诸伏景光几乎在那个男人出现的第一瞬间就迅速回头,眼神直直地望向自己背后的律师。 「是他吗,那个带走你的人?」 第108页 妃英理的表情严肃。 景光用力点了点头! 现场的气氛似乎有点怪异,检控席自信满满,辩护席表情严肃。 只有审判长持续陷入了懵圈中。 他看向 「……这又是哪里的证人,刚才怎么没见过?不是说报警的是匿名电话吗?」 「啊,事情是这样的,尊敬的审判长。」 亚内礼貌地鞠了个躬,「一开始确实是匿名电话的,但是在协查的长野县警的不懈努力下!」 「他们通过听筒上残留的指纹,监控筛查以及摸排走访,才最后锁定了报案人!」 长野县警……? 景光像是被这个词刺激了一下,心有灵犀一般,下意识地抬头朝上看去—— ……也正好对上了一双和自己相似的眼眸。 诸伏高明正站在听审席的最后一排,身旁还有一男一女两名同龄警官,似乎正在说着什么。 像是感应到了弟弟的目光。 他在那时恰好偏过了头,眼眸难得地微微弯起一个柔软的弧度。 但也只是转瞬即逝,很快,他就恢復了平时平静的表情。 哥哥…… 景光抿了抿唇,低下头,鼻腔忽然有些酸涩。 「……黑木先生。」 此时,成步堂薰正将笔录记录放回桌上,抬眸问道: 「根据您在检察厅的笔录,请问您是说您在开着车回公司的路上,在那个位置停留了一会儿,并听到屋内有搏斗的声音,是吗?」 「是的,我听得很清楚。」 黑木的声音沙哑:「那个店主我之前在这里停车的时候也有接触过,就是他在和那边的年轻人打斗没有错,有惨叫和撞翻东西的声音不停地发出来。」 「那么……」薰顿了一下,转头微笑着看向一旁的高岛店员: 「高岛先生,我记得您也一直在几百米外吃夜宵吧。」 「请问您为什么不在惨叫发出的时候就报警呢?」 没人想到他回突然调转矛头,指向刚刚还在作证的证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 高岛似乎也很懵,一下「噌」地窜起来:「喂!你小子是在怀疑我吗?!」 没有察觉到薰的意图,高岛下意识地高声嚷嚷道: 「哪有什么惨叫啊!拜託,我根本什么声音都没听见好吗!」 「什么——?!」 一瞬间仿佛地雷起爆! 所有人的脸色都勐地变了! 【怎么回事?!证言矛盾了吗这是?】 【那必然有人说谎啊!!!】 【景光猫猫是无辜的!】 【草,雨宫是什么钓鱼高手……他刚才是故意吓那个店员的吧,就为了让他说这句话!】 【钓系老婆太帅了呜呜呜】 【这也是钓系吗hhhhhh物理钓系哈哈哈哈哈】 【是!薰酱钓出了真相还钓走了我的心1551他真的好帅我晕古七……】 【景光看着薰酱的眼睛里好像都有星星了我的天hhhhh】 【是嘛,这种在危难的时候的救援真的会一辈子记住的……】 【贴贴!hiro薰酱猫猫贴贴!】 「怎么回事?」 亚内脸色极其难看:「黑木先生?那您为什么会听到惨叫?」 「……」 黑木沉吟了一秒,缓缓地嘆了口气:「哦,不好意思,我好像记错了。」 亚内眼镜都要掉下来了:「记,记错了?!」 「是啊,可能因为我当时被吓到了吧。」 黑木说道,脸上倒是丝毫看不出被吓到了的表情,「那应该只是被告席那小子刺中店主的时候,店主发出的低低的惨叫吧。」 检察官们面面相觑,脸色都在这时变得铁青。 黑木好像对他们的反应不太理解,只补充道:「……怎么了?」 「人在受伤的时候,都会叫才正常吧。」 「异议,审判长。」 这个时候,成步堂薰举起手:「辩护方申请展示检方提交证据,甲第9号的尸检报告。」 妃英理点下滑鼠,法庭内连接着电脑的大屏幕瞬间切换。 「黑木先生……」 青年背着手,从辩护席慢慢踱步到了证人席旁边,微微弯下腰贴近他: 「请问您知道死者外守一在本案中……其实是瞬间死亡吗?」 ——! 男人勐地抬起头,懒散的眼瞳瞬间变得危险而锐利。 他左手无声地攥紧了话筒,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游刃有余的青年。 金瞳中的目光淡然,在此时微微眯着,像是早已看透了他一般…… 「异议!」 然而这时,检察官忽然叫了起来:「这是诱导性询问!检方要求中止对该名证人问话——」 审判长眉心紧锁:「异议无效!」 「……」 检察官们倒抽了一口冷气,都在此时望向最前端的亚内。 而亚内的脸色也很难看,但是他也不能就在这里停止。 硬要说的话,倒是还有一份证据值得讨论。 他于是再次站起身:「审判长!检方要求展示检方提交证据甲第……」 「异议!」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再次打断了。 你干什么?! 亚内真的要气炸了,但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在法庭中央悠哉悠哉晃着的漂亮青年忽然打断了他。 第109页 成步堂薰向他转身,弯起眉眼: 「您是想出示甲第12号的兇器,是吗?」 「是……是又怎么样!」 亚内说:「那上面有被告的指纹,这要怎么推翻?!」 「要说明疑点当然可以。」 薰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雷射笔,指着屏幕上的兇器指纹拓印:「各位,请看这边。」 「在这份兇器上,在刀刃朝下的情况下,拇指指纹的印记是在刀柄的右边。」 说着,他举起手,面对着旁听席: 「但是请各位想像一下,如果是一个像被告一样的右撇子握刀,那指纹应该在什么方向?」 「……」庭审席上的警校组像是明白了什么,都在一瞬间笑了起来。 「雨宫这傢伙真是……」 松田托着脸,笑道:「对面的节奏完全被他带走了啊。」 「右撇子握刀的话应该是…左边?!」 底下的目暮十三比划了一下,立刻反应了过来。 「是的。」 成步堂薰勐地一拍桌子,声音极具穿透力:「因此,被告不可能在想要杀人的情况下还使用左手持刀!」 「此外,我们还发现被告随身携带的小刀掉在了楼梯下方,请问如果在没有打斗的情况下,向死者正面突刺的被告,要如何把小刀掉在楼梯下?!」 法庭内一片沉默,所有人都在这时安静了,只能听见那个声音继续将审判推向高潮—— 「辩护方要求出示辩方证据第39号!」 屏幕一闪,一份体检报告瞬间被投影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这是在被告人被逮捕后,警视厅立刻对他做的体检情况。」 成步堂薰的面容沉静,「可以看到的是被告在案发后,后脑有轻度的殴打痕迹以及……」 「迷药的残留物!」 只听薰微微顿了一下,很快再次高声道: 「审判长!辩护方在此提出新的指控——」 「被告并不是本案的真兇,而是在进入店铺内之后就被殴打迷晕了!这是一场在栽赃陷害,真兇另有其人!」 台下霎时间混乱起来。 审判长的「肃静!」已经再也盖不住下方勐烈的喧譁。 「那是谁杀了死者?」 「还有兇手?难道那个孩子真的是无辜的?!」 「真麻烦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异议——!」 忽然间,亚内的尖声终于压过了议论。 他满头大汗,喊道:「那你说,兇手是如何在杀了人以后离开现场的?!」 「监控在案发时间内从头到尾都只拍到了被告一个人而已啊!」 怎么可能,这种事情…… 然而,成步堂薰只歪了一下头,目光像是很不解: 「亚内检察官,监控确实只拍到了一个』人『。」 「但是,监控在案发时间内,似乎也被挡住了几分钟?」 亚内的眼瞳骤然缩紧! 而薰只在这时沉静地转过视线,看着证人席上的黑木: 「那唯一消失在所有人视线里的时间……好像是您的车制造的吧?」 霎时间。 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 漫无止境的死寂里,所有人都明白了一切,无数道惊恐的目光都在此时注视着证人席上的那个男人。 而成步堂薰正静静地站在他身侧,在那道死亡一般可怕的视线里依然泰然自若。 这小子…… 黑木已经杀心大起,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出事! 他明明已经将一切都栽赃给那个在寻找外守一的学生了…… 要不是这个律师… 然而,像是感受不到他的杀意一般。 薰甚至在这时故意似地贴近了黑木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 「怎么样,您要自首吗?」 他能明显感受到黑木的身体更僵硬了。 很好,就是这样。 成步堂薰眨了眨眼睛 景光的嫌疑已经洗清,所以他的计划现在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了。 毕竟黑木不能在这里被逮捕。 他得像和琴酒约定好的一样,把他带出去。 那最自然,还能骗过所有人的引导方法自然是—— 「您是逃不出去的,这附近到处都是警察,他们很快就会逮捕您……」 薰像是挑衅似地继续说着。 果不其然,下一秒! 黑木守突然从后腰拔出一把枪来,冰冷的光芒一闪,骤然将自己身前的小律师反手钳住脖颈卡在胸前—— 同时枪口毫不留情地抵上了他的头,手指扣住扳机! 法庭轰然炸开! 凌乱惊恐的尖叫霎时间几乎掀翻屋顶! 「全都不许动!」 黑木恶狠狠地咬牙道,手几乎在那段细瘦的脖颈上捏出「咔咔」的声响。 「不然我杀了他!」 第38章 这场变故发生得根本猝不及防! 一时间法庭内瞬间乱成一团, 惊恐的尖叫与踩踏推搡的声音轰然炸裂! 紧接着「砰!砰!」两声枪响蓦地打穿灯泡。 霎时间漫天玻璃散开,碎片稀里哗啦砸了一地, 山唿海啸一般混乱的惊叫再次响彻屋顶—— 「啊啊啊啊啊———」 第110页 「雨宫!」 听审席上的四个人骤然发出嘶吼。 然而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离得最近的雨宫被兇手勐地掐住了! 青年几乎是本能地想抬手抵抗, 却死活挣脱不开那恶鬼一般的桎梏……那段白皙脆弱的脖颈挣扎着向上仰起,黑髮凌乱散着,下半张苍白的脸上已经渗出了一大片细密的冷汗。 「唿……唿……」 他的唿吸艰难痛苦,下方有警察下意识地拔出了枪。 然而只是这么个极其微小的动静, 黑木瞬间就像是背后长眼似地怒吼: 「滚开!」 「都不准动!」 …… 空气陡然死一般安静。 吵闹瞬间远去, 刚刚出来的小警察通红着眼眶被目暮按了回去, 整座法庭鸦雀无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地僵在原地,焦灼和恐惧无声地在空气中灼烧。 ……怎么办? 没人想到兇手居然敢在法庭上开枪, 更没人想到那个小律师为什么就刚刚好站在那么近的位置!没有预演没有对策,他们此时除了包围着以外几乎毫无办法。 阿薰……! 旁听席上萩原研二的面庞毫无血色, 攥紧栏杆的手已经用力到发白。 ……仿佛是能听见那段喉骨正在被逐渐捏断的「咔咔」声。 雨宫微微开合的唇已经缺氧发紫,像是想唿唤着什么,但却发不出声音。 他在那一瞬间感觉心脏被捏碎似地绞紧了, 唿吸都牵动着阵阵颤抖的抽痛。 不要…不要…… 放开他…… 可萩原不敢动, 他们离得太远了。 在滚烫的枪口下此时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无力又徒劳。 僵持的每分每秒漫长得可怕。 半晌,像是确认了警察已经不会再反抗了。 黑木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讥讽的嘲笑, 刚刚开过的火热枪口再次重重地压在了手里人的太阳穴上, 拖着他就向外走—— ……终于来了。 成步堂薰演了半天, 趁着挣扎的幅度再次用手指敲在耳麦上发信给琴酒。 法庭对面。 狙击枪黑洞洞的枪身正在日光下泛起一阵刺目的光泽,内里一枚尖锐锋利的黄铜狙击弹蓄势待发, 只一枪就能将人的头颅彻底击碎! 薰听见周围有人在低低地哭, 可他的唇角却在这时模煳扬起了一个弧度。 黑木跑不了了。 只需要先解决他, 再用他的死去钓出另一个躲在暗处的同伙…… 然而。 就在他们迈步向前的那一秒—— 忽然有人和他们一起动了! 剎那间, 成步堂薰根本来不及看清任何东西。 只听耳边劲风厉声刮过——电光火石间那人居然就着法院栏杆起跳,一腿勐地踢飞了兇手的枪! 那黑色机械瞬间打着旋飞出。 「阵平!」 薰在那混乱中瞥见了对方的脸。 「砰」地一声爆响! 慌乱的尖叫声中,那颗子弹几乎擦着他的侧脸过去。 血液飞溅而出! 但松田阵平的眼神此时凌厉得吓人,完全没有丝毫迟疑,直接一把拽住他将人挡进自己的臂膀里。 同时再次抬腿当胸横扫,轰然将兇手踹得腾空撞翻了栏杆! 咣当—— 一切变故都发生在一瞬间,所有人傻在原地。 再一抬眼。 就只见松田一手将人紧紧地扣在自己怀里,另一手倏然噼下了刚才那柄枪。 此时正「咔」地上了膛,冰冷的枪口直指地上的兇手。 「……混蛋!」 黑木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自知形势不利,心一横猝然「咚」地推开大门就朝外沖! 目暮十三卡了一秒,终于反应过来,大吼: 「追,追啊——!」 一大群法警和刑警瞬间拔腿狂奔,浩浩荡荡带起一片扬尘,喊声此起彼伏。 然而前面的黑木全都恍若未闻。 他只顾着横冲直撞推翻面前的人群往外逃窜,一时间引起一片骂声,整个法院大厅炸开了锅,有人在尖叫有人在摔倒,警察在一片混乱中踉跄着嘶吼: 「站住!」 哼。 黑木却连一眼都没回头。 毕竟只再需要半分钟,他就能跑出这片该死的条子的包围圈了,一群废物! 他另一个同伙武田的车正在外面等他,到时候只要…… 他只要…… 黑木守气喘吁吁,视线摇晃,他布满血丝的眼瞳紧盯着不远处那道充满外界光亮的门。 他发疯似地沖向那侧,勐地推开! 黑木几乎嗤笑出声来。 太好了,他终于成功—— 了…… 然而,下一秒: 一颗子弹毫无徵兆地穿越空气,「砰」地击碎了他的头! 后面的警察剎车不及直接被溅了一头一脸。 在漫天的血里,他们面对着法院门口忽然就当街死亡血流满地的尸体,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股自背嵴窜上的恶寒和无数疑惑充斥了他们的脑海。 这一刻。 所有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任务结束。」 成步堂薰听见耳麦里响起琴酒惯常的冷漠声线。 第111页 他悄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一直低低垂着的眼睫在这时候抬起来。 虽然好像出了点小意外…… 但是,黑木还是按照计划死了就行了。 在看见黑木就这么在自己面前死了以后,剩下的那个同伙武田应该会立刻意识到组织的存在,随后迅速开车逃跑。 所以之后剩下的工作就只有跟上那辆在此时离开的车就可以了。 总之,大的计划框架还是顺利的。 他缓缓地唿出一口气,关了耳麦。 在黑木逃走以后,此时的法庭已经变成了刑事勘察现场。 所有人都被拦在外面等搜查,就连律师和被告都被带出去了。 只是正牌刑警全都跑了,主持的人变成了检察官,正在和所有剩下的人重新确认刚刚发生的一切细节。 场地中央只剩下了刚刚的当事人。 成步堂薰正被松田按在胸前,有人冲上来收他们手上的枪,周遭全是嘈杂的人声。 「没事吧?」 他一抬头,正对上那个人沉沉看着他的眼神。 于是薰似乎十分疲惫地轻轻点了点头,开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嘶哑地爆发出两声咳嗽。 「咳…咳!」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还没事? 松田的神色紧绷着,摸了一把自己脸上的血。 他可是在旁听席上清晰地看到了一切的全过程,以及黑木掐住他时那个青筋暴起的力度。 他一垂眸。 此时落在他眼里的果然是青年苍白至极的脸色。 刚刚还在法庭上耀眼地伫立着,英姿飒爽得令人挪不开视线的人,此时身体却正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那对柔软的睫毛也被窒息时泛起的水汽打得湿润又根根分明,正随着艰难的唿吸轻轻颤抖着。 这种反差有点轻微地刺痛了他。 而且,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薰还隐隐地将自己的衬衫领子往上提了点—— 但这个小动作很显然没有逃过松田的视线。 他的心忽然揪了起来,下意识地就一把攥住他的那只手。 「……怎么了?我真的没事。」 「那你在干什么?」 松田察觉到了他的又一次掩藏的苗头,似乎是那张外表亮丽的虚假的面具又要合上了。 就像这个人总是背着他们,毫不在意地将自己陷入险境,却又总会在面对他们的时候轻松地露出微笑一般。 这几乎已经是他的本能了。 松田于是皱着眉,在最后一刻及时拽住了他: 「不要躲,雨宫。」 嗯,什么? 成步堂薰对于他的行为其实略微有点诧异。 在他的原计划里,一把枪应该足够把普通人定在原地了,为什么还要冒着危险来救他? 还险些打乱他的计划。 不过此时,反正一切也已经结束了。 他于是也懒得再做反抗,慢慢地放开了抓着自己衣领的手。 而随着领口衣物遮挡的消失,那段脖颈上发紫的淤青也在这个时候暴露在了灯光下,整块皮肤都红了,几乎触目惊心。 看得松田的眉死锁着,拇指轻轻蹭过那些痕迹。 ……自己还是晚来一步吗? 【天……看着好心疼啊我的猫猫呜呜我的猫猫……】 【但是一下子圈怀里还是好好磕…斯哈斯哈】 【松甜甜想保护薰酱结果又没赶上啊x.】 【呜呜呜不要自责哇!!!又不是阵平酱的错,已经很勇敢了……】 【这两只怎么逐渐有一种骑士和他的女王的感觉……吸熘……】 【是那句「第一次有人保护我吗」?!感觉从那以后阵平就在骑士和保镖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了嘎嘎嘎】 【薰美人他真的好会诶……心动qwq】 【好,磕到了磕到了(bu ni)】 【马自达的脸……雨宫的脖子…外面看着的hagi他们感觉也要窒息了hhhhh】 【还有hiro诶,明明离得最近但是被铐住动不了x.】 【嘶…对哦,薰酱为了给景光辩护本来就冒了很大的风险了,现在还遇上这种事……】 【好傢伙,这是警校组ptsd无人生还(点菸.jpg】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会离他那么近?」 他下意识地想起身去抓那个兇手问个明白,但下一秒—— 成步堂薰抬起手,静静地制止了他。 青年的眼眸早已恢復了先前那种明亮骄傲的神采。 他撑着松田的肩膀重新站起来,看向审判席:「审判长,现在应该可以下判决了吧。」 「……审判长?」 「哦…哦哦!」 审判长早就在刚才的骚乱里缩到了下方躲着,此时才假装在捡笔重新爬出来。 他顶着 「本官明白了,兇手已经很明显了。」 「请把被告带进来吧。」 底下的人群瞬间又发出交头接耳的喧譁声,法庭中央的场地被清理干净,之前回到休息室的诸伏景光此时又重新被带了回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景光嵴背笔挺地站在那个正面面对着审判席的栏杆中。 「现在宣布本庭判决——」 只听上方一声木槌敲响,审判长肃穆的声音高声道: 第112页 「无罪!」 话音刚落,台下倏然爆发出一片欢唿雀跃!有人在哭,有人在笑,喧譁哄闹之中一切声音都几乎震耳欲聋。 法警走上来,将他的手铐「咔哒」一声打开。 景光两只细瘦的手腕终于在三天的禁锢中重新获得了自由,一时间几乎有点久违的恍惚。 他头顶那杆高悬于法庭之上的金色天平在此时映出了璀璨的阳光。 乌云驱散,视线里的一切都宏大而亮堂。 「诸伏先生。」 他听见审判长改了称谓,悠悠地嘆道:「我们对于误捕您的行为很抱歉。现在,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四周像是在这一瞬间安静了许多。 还留在庭审内的人都将视线投向了那个伫立在法庭中央的单薄的背影,静静地等待着。 有什么想说的? 其实如果是在先前的几天,景光可能还有一肚子话想说。 但现在。 猫眼青年深吸一口气,放松下来的表情上带上了一丝柔和的微笑,只静静地说道: 「我想见我的朋友。」 …… 「唿——唿……」 几分钟后,诸伏景光大步奔跑在走廊里。 他的思绪中走马灯般闪烁着,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三天几乎在此刻融化在了光点里。 「我们都会一直一直…在你的背后。」 「你的为人我们太清楚了,你做不出那种事情。」 「雨宫他为了保护你……」 「当然会相信你啊,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 「不要担心,我们都在这里。」 所有回忆的片段交织在一起,那些曾经充满力量的话支撑着他扛过了这段时间所有的黑暗,因为他知道有人在等着他,在相信着他。 风声在耳边猎猎刮过,面前的路平坦宽阔。 他几乎是一刻也不停歇地拼命抬腿向前跑,追逐着眼前远处闪烁的白日明光。 就要到了…… 就要到了—— 「hiro!」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诸伏景光勐地回过头,正看见所有人都站在不远处。 他的视线一点点扫过,看见他们不少人的脸上挂了彩,然而却依然在此时站在了这里,笑着向他招手。 「欢迎回来!」 成步堂薰走上来,他还穿着之前辩护的那套黑西装,但面容上的笑容已然恢復了他熟悉的温柔和煦。 此时,正轻轻向他伸出手。 ……像是一条回到人间的绳索。 他精緻的眉眼弯起来,瞳孔明亮温暖: 「欢迎回来,景光。」 「阿薰……」 景光的喉头忽然有些酸涩,下意识地就像他们跑去。 他望进那双温暖明亮的浅瞳里,深唿吸了一瞬,开口的声音有点沙哑: 「我可以……」 他像是想问什么,但一时间却没太说出话来。 然而,成步堂薰却理解到了他的意思。 青年略微放软了声线,像是带上了一点柔和的笑意,只说道: 「可以的。」 景光顿了一下,笑出声:「谢谢……」 说完,下一秒! 他忽然张开双臂一下拥抱住了面前的人:「谢谢你……」 「真的谢谢你…阿薰。」 谢谢你从最开始就相信我,站在我身边…… 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他几乎无法形容自己那段时间的心情,在面对审讯的时候煎熬又疲惫,但雨宫却恰到好处地出现了,在最糟糕的境地里依然信任着他,给予了他走下去的力量。 还带着所有人一起,站到了他的身边。 这样想着,他环抱住对方的手又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些……仿佛是在拥抱那道在法庭上破开阴霾,将他带出暴风雨的光芒。 「没什么。」 成步堂薰轻轻拍了拍他,算作是安抚。 许久以后,景光才放开他,又一下抱住了脸和手挂彩的降谷零。 「zero你怎么也弄成这样?」 「嗯……就,说来话长啊……」 紧接着,他又拉住了剩下的人,几乎想将所有人都感谢个遍。 萩原倒是很自然,揉着他的脑袋说「小诸伏已经没事啦~」,只有松田像只被按进浴室里的炸毛猫,浑身上下忽然哪都不对劲了,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笑得哈哈哈哈哈坦率一点接受感谢啦阵平酱!】 【呜呜呜呜呜薰酱他真的好温柔,景光也是好孩子,我爆哭……】 【雨宫这次真的付出太多了,好好休息吧qaq】 【看给hiro猫猫感动得哈哈哈哈哈,薰酱这次每一步操作都非常及时!!真的是光啊!!!】 【不过其他人也很努力啦……警校组的感情真的好好磕是谁在哭……】 【「从一开始就相信你,只要你需要,我们就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能永远在一起吗(抹泪】 【楼上你说呢,你说之后都发生了什么呢……(开始磨刀】 【零零:watchg……沉默x.】 【一群骗子呜呜呜呜呜呜】 「哎,真好。」 正在面前的一片热闹的吵吵嚷嚷里面,成步堂薰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第113页 他下意识将注意力向那边放了一些。 正好看见完成工作的妃英理正好在这时从他们旁边走过,身边似乎还站着个有着两撇小鬍子的陌生男人。 薰没有回头,只自然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却听见身后的人轻声交谈的话语中,似乎出现了他的名字。 「……你看,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是不是就和他一模一样?」 但毛利小五郎沉默半天,整个人依然很迷惑: 「啊……谁来着?」 「英理,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你怎么不记得了?那个时候我们刚结婚,你当时不是也很喜欢那孩子来着?」 妃英理嘆了口气,「太像了。就是当时我刚毕业的时候,事务所前辈的……」 他们似乎肩并着肩逐渐走远了,声音小下去,慢慢地就听不见了。 但在那短短的对话里。 成步堂薰捕捉到了好几个可以的关键信息。 在他们走远后,他终于无声地向那侧偏了一点头。 ……他好像有点猜到可能是怎么回事了。 只是,如果不是必要的话,他真的不想承认那个可能性。 因此还得确认一下。 【「系统。」】 薰出声道。 【怎么了宿主?】 【「你搜索一下地图,上次那份像我的可疑档案,目前还在警视厅吗?」】 【在,在的……喂,你不会又要?!】 在此时一片嘈杂的人声中。 成步堂薰仿佛脱离了环境,思考的表情平静,只说道:【「走吧,就今天晚上。」】 【「……我需要看到它的』真相『。」】 第39章 夜晚。 东京警视厅。 凌晨时分, 万籁俱寂,往日繁忙拥挤的楼道里此时已经几乎一个鬼影都看不见。只有大厅里依然昏暗地亮着几盏灯,堪堪照亮了一方天地。 前台值夜班的小警察刚刚被从瞌睡中叫醒, 此时整个人的反应还有些迟钝。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那个, 您是来做外墙灯光维修的……是吗?」 一个清澈的声音响起来。 「是, 我们公司接到反馈,说是之前给警视厅装的灯好像有几盏的线路出了点问题。」 此时, 一个穿着电力公司制服的年轻人正站在她面前。 口罩虽然挡住了他的大半张面孔,但微微抬起头的时候, 帽檐下唯一露出的眉眼却依然格外俊俏,开口的嗓音爽朗: 「为了不打扰大家正常工作,所以趁着晚上来了。」 「辛…辛辛辛辛苦了!」 小警察被那双漂亮眼睛一眼就看得心跳加速,连忙一下别过身子, 有些慌乱地确认着维修预约: 「请问是,是要临时关一下电源吗?那我按照规定先帮您关二十分钟——」 「是的,谢谢您。」 而在他慌慌张张的身影背后。 成步堂薰放松地一手插在口袋里,笑着把帽檐更加压低了一点: 「二十分钟……应该足够了。」 应该足够他借着这个没有监控的机会…… 把档案从松本清长的办公室偷出来。 再消失在现场了。 …… 凌晨五点二十一分。 成步堂薰按下腕錶的倒计时, 上面的数字飞也似地倒退着。 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挂在警视厅外墙上的清洗吊船在某一刻忽然启动了! 这种从围墙入侵的方式留下的痕迹也只在外墙,会比走内部稍微安全一点。 薰此时正稳稳地站在吊船上, 边静静地给自己换着橡胶手套, 边在一片齿轮摩擦钢缆绳索发出的尖声中听见系统在喊: 【宿主!线路已经改好了!】 【你只要就这么上去,十秒后就会路过刑事部管理官办公室!】 「好。」 倒计时中,已经被调到最高速的吊船在这时载着他急速上升—— 夜风高速的气流风吹起他的髮丝, 下方剔透的眼瞳明亮而锐利。 八秒…… 大楼的窗户一扇扇走马灯似从头眼前闪过。 五秒…… 关节活动出「咔咔」地轻响, 薰略微俯下身体。 三… 二… 他的目光全神贯注地死锁在前方。 紧接着! 嘭——— 几乎是在吊船擦过窗口的一剎那! 成步堂薰扬起的身形骤然抓住了窗台边缘。 寒光闪过, 一柄锋利的特制匕首被勐地卡进了外墙砖瓦间的缝隙里! 猎猎的高空风「唿」地从他的四面八方席捲而来—— 一切都在剧烈摇晃着。 墙壁碎裂出的小石子顷刻间就被卷了下去, 在几十米的加速度中「噼啪!」摔成粉末。 但成步堂薰恍若未闻。 他只几下就撬开了窗,随后拔出刀,带着满身夜风的气息轻巧地跃了进去。 ——深夜的办公室很黑。 屋内陈设简洁,门边摆放着沙发和地毯,两侧的书架中塞满了各类案宗和调查报告。 而在宽大的实木桌面上,写着「松本」字样的金属名牌正静静地在月光下发出明亮的光。 成步堂薰用微型手电在桌面上一晃,仔细搜寻着可疑的目标,光源在黑暗中映亮半张他严肃的脸庞。 第114页 忽然间,像是隐隐瞥见了什么。 薰抬手就稀里哗啦地从一本字典底下扯出一份翻折着几页的文件,放在手电光下一照! ……他整个人勐地怔住了。 这是一份封存的悬案文件,报的是绑架失踪,上方贴着户籍, 失踪者的照片正静静地躺在户籍上。 这其实是一副非常诡异的画面。 两双完全一模一样的金瞳隔着一张纸相望,但眼眸中透出的神采却已经没有任何的相似性。 而在那个男孩的旁边,写着的姓名是: 【绫里 かおる】。 成步堂薰的额角无声地绷紧,皱起眉。 【哇,好巧,这人长得跟你好像!名字也一样!】 此时的房间里只有系统还在状况外。 它叽叽喳喳地飞到旁边,多看了几眼,惋惜道: 【这谁啊?真可惜。】 【要不是已经死了的话,其实你们两个可以认识一下的诶……】 「……」 成步堂薰的侧脸在月光下冷如寒冰,只静静地说: 「这就是我。」 仿佛一道惊雷轰然噼下—— 系统瞬间卡住了。 ……空气一时间几乎凝固,像是有什么诡异的暗流正在无声地翻涌。 「绫里是我妈妈的姓,他们家族势力大,所以我小时候就用的那边的姓。」 半晌,他才慢慢地解释道,同时手里继续翻着那份档案: 「……是我父母都不在了以后,我又出了事情。九岁之后被龙一叔收养了,终于能够安顿下来的时候,才跟着他改的姓。」 「因此九岁之前,我的名字都确实是绫里薰没错。」 【嗯……】 系统似乎这才想起了什么,一下子不说话了。 成步堂薰继续将案宗向后翻着,视线飞快地掠过那一行行文字: 然而,黑白僵硬的记录中忽然有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张彩色相片的复印件,似乎是在一处院子里拍的,背景是成片的传统日式建筑。 而站在画面中央的,是一个长相文雅漂亮的年轻女人。 她一头褐色长髮垂至后背,穿着利落干练的黑色西装套裙,微笑明媚骄傲。 而在她的臂弯里正抱着一个当时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柔软的小手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袖,正对着镜头的眼神似乎有点迷茫。 成步堂薰这下彻底确认了。 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在成长期间,外貌可能发生惊人的变化。 因此如果是像松本一类的人拿到这张照片,即使是觉得相似,但在没有切实的证据之前也的确不敢随便下结论。 而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以外。 只有一个人能在这时候仅凭一张照片就确定这个孩子的身份。 ……那就是本人。 成步堂薰甚至直到二十三岁,都还能清晰地记起这张照片拍摄时的场景。 毕竟他曾经和父母一起留下的回忆就没多少,三页相册都填不满。 如果想要全部记住的话,其实总共也没多少内容,因此不算什么很困难的事。 但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 自己原来在这个「漫画世界」里也是存在过的吗? 那他现在算什么,雨宫又算什么? 幽灵吗? 【说是幽灵其实可能也……嘶……】 系统疯狂排查项目数据,也像是被这个奇怪的bug弄得有点懵,许久后才终于说道: 【好吧,我大概知道了。】 「解释?」 【你好像真的是卡bug了……】 系统摸着自己滚烫的cpu,语气有点绝望:【这个漫画世界在生成的时候,向你那侧的平行世界补入了一定的背景数据,来支撑它的完善。】 【所以你可以简单理解成……那个小时候的』你『和你的背景,都被当成路人甲抓进来了。】 【谁知道最后你又好巧不巧地在原世界被撞死了,又变成了我的宿主进入了柯学主线剧情——】 成步堂薰略微偏了一下头: 「所以?」 【你又不能搞影分身,所以在进入的时候,直接被世界意志判断为同一个人——合併了。】 系统的声音瞬间飞了一个八度,发出一个绝望的人工智障的哀鸣: 【所以!!雨宫现在就是个超级大bug!】 【现在这个剧情里绫里薰就是雨宫薰……】 【本来已经死了的人因为我这个系统介入的关系復活了啊!】 【你如果还活着现在的雨宫都不可能这么顺利地被合併进来……拜託宿主你这是真的在闹鬼好不好!!!】 这完全就是一口各种机缘巧合连环撞车撞出的黑锅大bug…… 属于是真丢出去都不知道该扣在谁的脑门上! 大概只能对着命运打几下空气拳。 所以成步堂薰穿越过来,顶着自己这张脸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以前曾经见过他的妃英理和松本清长才会那么惊讶。 毕竟在某种意义上,说这确实是闹鬼了好像也没错…… 毕竟根据案件记录: 曾经的绫里薰被绑架了,而绑匪不仅在索要高额赎金后杀害了他的母亲,孩子本人也至今下落不明。 只是由于时间过长,一个七岁的孩子也根本不可能自己活下去。 第115页 最后才判定他为已死亡。 薰虽然不认识松本清长,母亲这边具体发生过什么也还有待调查。 但是就目前情况来看,估计他自己,或者他父母以前因为某些原因,可能和这个警方高层有不浅的交情。 成步堂薰一边分析着,一边拿起了字典下的另一份雨宫的档案。 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着急,但是依然不愿意走漏一点风声。 只是独自秘密地将雨宫和曾经的他放在一起做筛查了。 松本和妃英理的动机一样。 他们都想要确认雨宫是不是「死去多年」的小薰。 这样一来。 这两个人在之前看见他的时候,所有异常的反应就都可以解释了! 「原来如此。」 成步堂薰这下彻底明白了。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松本清长要继续查下去,雨宫可有点麻烦啊。 毕竟雨宫这个身份完全就是他捏造的过去,真实身份是系统卡牌安排的组织的成员,过去完全经不起推敲,再这样下去…… 嗯? ……等等? 这样想着,薰却忽然停下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等一下。 为什么雨宫这个马甲,不能干脆就是他本人呢? 「系统,嗯?」 成步堂薰在这个时候蹲下去,戳戳地上那个因为出了大bug而自闭的小圆球: 「再问你个事情。」 【……什么?】电子智障的声音有点心虚。 「如果我真的让』我『因为某种理由復活的话,会引发新一轮的世界bug吗?」 【不会啊。】 系统幽怨地瞪着他:【拜託!能引发的bug你现在已经全部引发了,你还想干什么啊?!】 「那就行了。」 成步堂薰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微一笑:「今天晚上没有白来啊。」 一个新的计划……正在他心中慢慢成型了。 他从松本的办公桌上拆了一颗钉子下来,把窃听器放进去,再次浅浅旋上。 成步堂薰的眼底带笑,站在窗台边缘看着吊船正好又落了回来。 以后格兰利威就是他自己,他自己也就是格兰利威。 他缓缓闭上眼睛,放任身体逐渐倾斜…… 一时间重力牵引着他,衣摆在夜风中凛冽翻飞—— 随后迅速地落了下去! 次日。 警察学校。 等成步堂薰搞定好一切,销毁入侵管理官办公室的所有证据跑回警校以后。 已经天都已经快亮了。 他简单回復掉同学问他「去医院检查被伤到的脖子的情况如何」的简讯之后,迅速抓紧时间休息了一会儿。 然后在早上八点…… 就被同期「哐哐」如山响的砸门声吵醒了! 他没睡好,神经有点一抽一抽地疼,但还是开了门。 「怎么了?」 「快来,雨宫!」 然而降谷零慌得像是世界末日,抬手就把一柄扫帚往他手里一塞。 然后迅速把半梦半醒的人直接扛起来跑路。 成步堂薰(呵欠):……唿。 成步堂薰(忽然腾空):……? …… 「快快快!鬼老头马上要路过这边了!」 「扫起来!卫生全都扫起来!!」 「扫不干净也装个干净的样子!气势最重要听见了吗!」 「hagi你把那个柜子推过去给那块挡住吧,来不及擦干净了我的天……」 「没事没事,好歹装个样子……」 拄着扫帚在一边看戏的成步堂薰:「……」 他虽然没休息好,今天的脑子暂时有点钝。 但在被塞进澡堂以后,也立刻反应过来了这群人在打什么歪算盘。 其实不止降谷零一个慌得像世界末日。 应该说是整个目前翅膀还没硬的警校组……都在名为「鬼冢八藏」的人间灾难面前迅速缩成了一团鹌鹑。 这群傢伙在一觉睡醒了以后,总算是可喜可贺地想起了自己前几天那些几乎在校规上狂舞蹦迪的行为…… 为了保住学籍,他们现在已经是自动开始自己体罚起了自己。正在试图用可怜兮兮的样子唤回鬼冢残存的良心…… 但其实也是一种完全不知悔改的行为就是了。 然而薰这种都知道的事情,鬼冢八藏作为一个几十年如一日收拾这些混小子的专业教官…… 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这些小算盘! 以至于在他推开门的一瞬间,鬼冢本来就不太好看的脸色瞬间更难看了。 「……」 「诶——教官好!」 「教官早上好!」 「教官辛苦了!」 几张灿烂的笑脸正对着他大放金光—— 一时间仿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鬼冢浑身恶寒,简直从进校开始就从来没看见这几只上蹿下跳惹是生非的兔崽子这么听话过! 「你们几个……」 鬼冢压着怒火,视线一寸寸扫过这群傢伙,一时间只听取乖巧的「哎」声一片。 鬼冢:「……」 他嘴角抽搐,「咔!」地捏爆了手里的水瓶子。 诸伏景光在这时候擦着柜子,视线不时地往门口瞥。 他其实有点紧张。 或许其他人能把这件事只当成一场冒险回忆来看待,但是他不能。 第116页 这整场事故都因他而起,他的朋友们违反校规,也是为了救他,毕竟如果没有他们,自己现在可能真的已经被判决了。 所以……如果真的有什么惩罚的话。 他已经做好准备一个人全部揽下来了。 「我说这地方不是昨天才扫过吗?你们几个又在这里瞎跳什么?!」 许久,鬼冢终于理顺了气,眯起眼睛锐利地盯着他们: 「欠的作业写完了吗?!检讨交了吗就在这里给我叮呤哐啷地……」 几个人眼看有戏,迅速互相对视一眼,一胳膊把降谷零拐出去。 只见金髮第一名脸上打着纱布手上缠着绷带,惨不拉几地,但又满脸坚强不屈的表情往鬼冢面前凑: 「当然写了!」 「报告教官!我们已经深深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降谷零沉痛道,「所以我们自愿为集体做贡献,决心在这一周里都义务为大家打扫卫生,自我检讨……」 他那句「报告教官!」瞬间唤起了鬼冢耳膜炸裂的不好回忆,差点给他一五大三粗的人吓得一哆嗦。 「行行行行行……」 鬼冢只能连忙挥手打断他的机关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 「你们这群小崽子,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是吧?!」 几个人瞬间站成一排,垂着头装鹌鹑。 「实话告诉你们吧,要不是有人让我看在他的面子上饶过你们,我现在就把你们几个扔到对门大街上自生自灭!」 萩原捕捉到了什么:「诶,求情?」 他们闹成那个样子,几乎把警视厅检察厅都暴打了一顿,雨宫还把法院都踢了…… 这都居然有人给他们求情啊?! 「是……是目暮警官吗?」成步堂薰也有点轻微的讶异。 而且这个人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替他们把两厅一院加警校都摆平了? 难道是…… 「是个鬼!目暮他也被你们气疯了!」 鬼冢差点一槓子敲在雨宫的头上,一看见这个装律师在法庭造次的小子就气不打一出来。 没给这傢伙一个「扰乱法庭罪」进局子去好好冷静两天,已经是目暮他们搜查一课最大的仁慈了。 他深唿吸了几下,杀气腾腾的表情却隐隐有点复杂:「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请动那位的,但是我警告你们……绝对没有下次!」 「再有这种事,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们也给我去睡大街……」 叮铃铃—— 然而他话正刚骂到一半,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哟,正在说着他就来了,应该是找你们的。」 「诸伏——」 「在!」 诸伏景光连忙从后面跑上来,接过那通电话放在耳边:「喂,您好?」 对面想起一个低沉的男声: 「您好,请问是诸伏景光吗?」 「是的。」景光正有点疑惑。 就听见对面开口道:「您好,诸伏同学。」 「我是御剑怜侍,目前在检察厅担任厅长的职务。」 厅…… 厅长?! 诸伏景光一瞬间也有点懵,视线不住地瞥向身后的教官,却看见对方已经背了过去。 怎么回事?对面是谁啊? 其他人在这时候都在走廊上坐成了吃瓜先锋队,正饶有兴趣地盯着景光僵硬的表情。 景光只能硬着头皮转回来,一头雾水地继续应答。 那边,御剑还在继续说:「对于先前由于亚内检察官的判断失误而错误逮捕您一事,我感到非常抱歉。」 「那段时间我在国外进修,似乎负起责任来推进处理……」 「啊,谢…谢谢您!」景光脑袋里有点迷茫,但在这时也只能回应着: 「是,我身上没有其他伤……没有骗您,请放心。」 「好……好……那我等您后续的通知。」 景光的笑容六分惊喜四分疲惫。 在这时候,他忽然转过来,把听筒递给了自己身后的人: 「那个…萩原,他说他还要找你们两个?」 「我们?」 萩原研二忽然被叫到,只能表情疑惑地和松田互相对视一眼。 但还是慢慢走了上去。 「喂,请问…?」 萩原忽然顿了一下,分辨出了那个声音:「咦,您是那天的那位先生吗?」 「哪位?」松田小声道。 萩原静静地点开外放,只听那人说道: 「你们的那辆马自达我已经给你们修好了,因为是我们检察厅造成的事件,所以请不用担心费用的问题。」 「不过……」 他似乎顿了一下: 「那辆我自己的车,两位什么时候考虑一下还给我呢?」 「……」 四周一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萩原和松田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满脸「对哦,还有这事来着」…… 几乎两块木头一样傻楞在中央。 空气陷入了仿佛核爆以后的死寂…… …… 十分钟后。 「什么?!」 鬼冢八藏感觉自己气得快背过去了,用尽全身力气才憋出一句骂: 「你们把他车撞烂了,现在还停在警校地下没来得及修?!」 第117页 一旁降谷零表情似笑非笑,伸出一只手点着虚空: 「不是我说,松田,你但凡把平时跟我打架的功夫用去多看点书和新闻……也不至于大街上撞到人,还连他是谁都没认出来吧?」 「御剑怜侍,37岁的东京检察厅现任厅长,堪称近几年检察官界最出色的天才。」 伊达航一手托着脸,笑得已经快岔气了:「不过我们降谷也很有希望赶超他吧,嗯?」 「你…你们怎么做到的?」 诸伏景光表情微愣,他是真的很懵,「真的就只是普普通通地撞了个车?」 这… 这什么运气啊? 「对啊,真的就是普普通通地……」 松田阵平已经开始清点自己银行卡里还剩多少钱,一回头对着还在继续补刀的降谷零吼: 「别念了金毛混蛋!闭嘴啊!」 而萩原研二呢。 萩原已经快化成灰了…… 【哈哈哈哈哈hagi和松甜甜的表情:当你在商场里随手拿了个商品,最后发现自己根本付不起hhhhhh】 【他们是真的已经完全忘了这件事了吧……(点菸.jpg)】 【肯定忘了,景光的庭审,兇手还死在法院门口了,这哪个事情不对他们冲击比那辆车大啊】 【御剑是不是还不知道他车已经全是坑了hhhhhh】 【笑死了,萩原松田大冤种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是也谢谢御剑诶,如果没有他把责任揽下来,这群人是不是已经要被退学了……】 【很难讲,但估计听证会走一趟不可避免…警校组已经全是违法行为了x.】 【我真的担心雨宫直接进去了…还好还好】 【哈哈哈哈哈草,努力打工吧爆处组!相信工作了就能还上钱了(不是】 而在没有人注意的位置。 成步堂薰沉默着看了半天,才终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搞什么…… 怎么还真是御剑老师啊。 毕竟他昨天才在警视厅里看见了自己的父母,意识到这个漫画世界里确实是会随机抓取一些他以前世界里的人完善世界构成。 所以在听到那一串关键词的时候就已经隐隐有预感了。 不过,也来得正好。 毕竟他作为绫里薰「復活」这件事情,还需要多点人给他反馈才好,这样进度才推得快。 才能在论坛面前早一点把自己以前的背景和雨宫拼在一起! 一个丰满且过去悲惨的人设,肯定会比一个单薄的纸片人更能获得好感和人气啊。 而御剑…… 这位他可太熟悉了。 毕竟虽然名义说是他学法律的老师,但由于自己是,对方也一直把他当亲生儿子养着,所以自己也相当了解他。 在这种时候,如果想从这个漫画里的御剑那里得到反馈什么的,应该非常容易。 另一边,萩原和松田已经挠着头匆匆忙忙地冲到楼下去紧急修车。 成步堂薰于是静静地跟在他们后面一起下了楼,笑着说。 「你们其实也不用太紧张啦。」 他后腰悠闲地靠在停车场的柱子上,缓缓地开口:「其实,如果实在修不好,找他去道歉认个错应该也是可以的。」 「认错……?」 松田皱着眉从车前盖上抬起头,听见他熟捻的语气,心里有点疑惑: 「那,认错以后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他不记仇,你们在他眼里也就是孩子罢了。」 成步堂薰的表情在此时依然处于完美控制中,柔和地微笑着,安抚着他们的情绪: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陪你们去?」 松田想了一会儿,慢慢地点头: 「嗯。」 「你休息一会儿吧,别太累了,这个事情之后再说。」 萩原注意到他脸上的疲惫,于是拉着他坐到一边,「我去给你买瓶水。」 【薰酱好温柔啊呜呜呜,这种雷都要陪着他们一起去……】 【不愧是hagi,这就看出雨宫累了,他好像之前打扫的时候也一直在打呵欠吧?】 【应该是之前帮着景光处理案子的时候太累了……】 【辛苦了宝贝qaq】 【不过……雨宫为什么这么了解御剑厅长的事情啊?他们以前见过吗?】 【应该没有交集吧?感觉从经歷上来说的话……】 【嘶……但是刚刚薰酱那个语气怎么感觉像是认识很久了的样子……】 嗯,果然。 只需要像这样简单引导一下,他就能将雨宫的过去慢慢塑造起来了。 成步堂薰边想着,边交叠着两条长腿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那边的松田正小心地试图将那些撞凹的地方一点点敲回来。 却忽然间,感觉到手机有点震动。 他将手机放到耳边: 「景光?」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阿薰,你不要害怕,但是你必须按我说的行动……」 然而对面的诸伏景光语气忽然极其严肃了起来,和刚刚完全不一样,甚至有点轻微的颤抖。 嗯? 成步堂薰微微坐起来。 「怎么回事?」 「就是……」景光像是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嗓音: 「刚刚阶段考试的成绩出来了。」 第118页 「好,然后呢?」 「你跟zero只差0.5分。」 「嗯……?」 薰愣了一下,但还是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却忽然听见背后好像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放榜几分钟内就已经追了过来,叫着他的名字: 「雨宫——」 那声音一阵阵地迴荡在地下停车场里,直接传进了听筒里。 对面景光在此时很有经验地深吸了一口气,绝望地大声喊着:「所以倒是别嗯了啊你!」 「三,二,一!」 「跑啊——」 第40章 嗯……跑? ……什么? 成步堂薰微微皱了一下眉。 就着将手机贴在耳边的姿势僵住了。 景光这话完全就是没头没尾没重点, 根本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唯一的有效信息似乎只有在这次阶段考里,自己和降谷零的综评差距从第一和第三的距离缩小到了0.5分之差。 但是,这又怎么样……? 「雨宫——!」 然而正在他思考着的时候,不远处的地下室门忽然「砰」地一声弹开了! 在那一剎那薰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但降谷零隐隐不太正常的声音已经和他本人一起「唿啦」刮到了他面前, 二话不说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雨宫啊, 我说——」 「嗯…嗯?」 成步堂薰本来要站起来的身形被他这一巴掌直接又拍了回去,抬起头的表情布满了疑惑, 只能静静地注视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怎么了, 降谷同学?」 这人不太对劲啊。 他眼前的降谷零此时虽然依然保持着往常的招牌笑容, 看似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但实际上这傢伙简直浑身上下都在冒黑气啊……眼神都不对了! 路过的蚊子看了都要绕着他飞好吗! 成步堂薰略微推了一下他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然而完全纹丝不动: 「那个……是有什么事吗,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 「啊——没什么啦。」 然而降谷零脸上的笑容此刻却更加阳光灿烂了起来,仿佛亲兄弟一般「啪」地紧握住他的手: 「毕竟雨宫你这次是年级理论课断层第一嘛!我是来恭喜你的!」 成步堂薰听得直皱眉: 「恭喜……?」 但很快,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我懂了,这次zero被薰酱的理论分碾压了是吧hhhhh】 【应该是,不然就雨宫那个格斗成绩, 怎么可能最后综评分数只差0.5啊x.】 【不过雨宫真的好强啊,这种体能劣势下都能把分追平……】 【笑死了,零零一脸黑化坏掉的表情哈哈哈哈哈】 【嘿嘿因为被挑战了啊,搞不好下次就第一名宝座不保了呢,毕竟已经只差0.5了~(看热闹g】 【hiro:雨宫我都提前跟你通风报信了你怎么不跑呢!qwq我恨你是根木头!】 【零零可怕的胜负欲啊草hhh】 【这是zero受害群众又喜加一吗hhhhh】 【未来被不停迫害的赤井o一,和挑衅了一小下被一大群公安围剿的怪盗o德发来贺电(冷漠)(棒读)】 【薰酱——危——】 【零零本来也是理论强吧, 最擅长的项目滑铁卢,估计这辈子都记住雨宫了哈哈哈哈哈】 然而就和论坛猜的一样。 降谷零现在基本上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毕竟成绩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优势,而且从报名警校开始, 他断层第一名的位置就一直遥遥领先, 从来没有被人撼动过。 可这一次, 怎么会……?! 即使他承认雨宫的能力,在一起为了景光奔波的几天里也感受到了他的聪明和优秀。 但是,就算如此…… 自己明明应该还是很有优势的啊? 难道是自己这次没发挥好吗? 零现在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大的危机感之中。 仿佛是被对方手里锐利的剑直接逼到了咽喉。 不服气不甘心和被挑战的情绪几乎一时间化成了一股无名的火,倏然窜上大脑。 于是,他在此时愈发抓紧了掌心里的那双手!理由正当,笑容灿烂: 「雨宫,要不要以后一起去图书馆?」 「你那几门法律科都快考满了啊,是吗?」 「……」 但成步堂薰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翘尾巴的金毛狐狸,一时间不由得开始怀疑起了对面的心理年龄到底几岁。 不是,只是一场阶段考而已。 【「……这胜负心未免也太强了吧?」】 他对着系统喃喃道。 【理解一下嘛宿主!毕竟这位是天才级别的第一啊。】 看热闹的系统抱着瓜子磕得正香: 【毕竟这次警校考试法律科也占了一半,那玩意纯理论又拉分,所以在他看来你真的很离谱诶~】 【「那各行各业也有自己擅长的领域不是吗,在这种地方跟我较什么劲?」】 算了,既然都这样了。 那就陪他玩玩吧。 成步堂薰最后也只能在心里无奈地嘆了口气。 但面上却依然维持着表情,看不出丝毫波动。 他仿佛没听见对方话里无意识的黑气,只轻轻翘起唇角,调整了一下坐姿: 第119页 「可以呀。」 「降谷同学的努力不会被埋没。如果我能帮上你什么,那就太好了。」 ……诶? 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的降谷零忽然愣了一下。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像是忽然从胜负欲中被解放出来了。 雨宫居然在这一刻只毫无防备地对他露出微笑,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让他一时间拿捏不准对方到底有没有听出他语气里深层的东西。 但那句回答却精准地安抚在了他最纠结的点上。 这么一来,怎么搞得反而是自己这么纠结这种事的心理显得不对劲起来了啊? 等等……? 降谷零瞬间冷静,下意识抬起头。 他看着眼前的人只用几句话就让他自己收起了胜负心的刺,乖乖地安静了下来。 但本人却依然游刃有余,平静而又柔和,仿佛是能包容世间万物的水。 再忽然回忆起了之前一起协查景光案件时候的情形…… 或许……雨宫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着这么简单呢? 他在这一瞬间忽然对眼前的人产生了点兴趣。 「啊,抱歉抱歉!」 零于是连忙抽回手,话锋试探性一转:「我今天来的目的,其实除了这个事情,还有件事想告诉……」 然而他还没说完—— 一道气压有些低的声音忽然在他们头顶上炸响: 「喂,我说——」 「……你俩在干什么啊?!」 成步堂薰还没来得及反应。 一只手就拎猫似地一下逮住了他的后衣领,将他整个人重重往后一拽,挡在了自己身后。 松田阵平终于拉开了这两个人快贴成负了的距离! 他刚刚正修着车。 结果一抬眼就看见降谷零简直跟阵龙捲风一样卷进停车场,然后浑身黑气地朝着雨宫「轰隆」撞过去了。 喂喂餵—— 他差点直接把扳手砸出去! 要干什么啊这是?! 他满脸莫名其妙,视线在此时沉沉地扫过自己身后那个很能惹事但是又满脸无辜的傢伙,最后落在降谷零脸上。 松田整个人充斥着防火防盗防打架的警惕: 「……什么情况?」 「没什么,找他有点事情而已。」零被他警惕的表情弄得有点哭笑不得。 自己怎么真成来找茬的剧本了啊? 不过他迅速清了清嗓子,只瞬间就恢復了正常: 「就是,雨宫这次是考了年级第二名啊。」 「所以按照规定,之后的体育祭上,他会和我一起参加开幕式的活动。是老师拜託我来叫他一起去开个会的。」 其实,这也的确是最原本的事实。 早在景光出事之前,他们的体育祭准备就已经开始了,就等成绩出来确定开幕式人员。 只是他自己一开口…… 事情好像直接拐了个弯。 「……」 但此时,松田还是有点狐疑地盯着他,仿佛能看见某条金色尾巴一摇一晃: 「……那我刚才怎么听见有什么』图书馆『』法律科『的?」 降谷零瞬间一个傲娇偏头: 「你听错了!」 松田也瞬间皱眉:「哈?是你在骗我吧?!」 「总之我先带雨宫开会去了。你呢,就好好地继续修你的车……」 「站住!你倒先解释清楚啊——」 「……」 成步堂薰正面无表情地被他俩一人抓着一只手,夹在中间,耳朵边仿佛有十万只麻雀在叫。 半晌,他终于嘆了口气,开口喊道: 「停!」 一时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世界里所有的杂音瞬间消失了。 那声音仿佛有魔力,刚刚还槓上的两个人立刻安静了下来,都在这时有些迟疑地转过来,轻声道: 「雨宫?」 「……」 然而成步堂薰只垂着眼睫,静静地把自己的手腕从他们手里抽回来,活动着关节: 「好了,正事要紧。」 「我现在和降谷一起去负责教官那边开个会,很快就回来,这个应该没什么好讨论的吧?」 零立刻微笑点头:「确实没什么好讨论的。」 松田:「……」 他只能就这么看着那个青年从自己旁边走出去,站到了对方的身边,目光隐隐有些低沉。 但他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只双手插在口袋里,像是嫌自己多管闲事一样,似乎不太愉悦地转过脸去,正打算转身就走—— 然而,下一秒。 他却忽然又听见那个声音开口了: 「阵平。」 松田停住脚步。 居然出乎意料地看见雨宫还站在原地,正在很耐心地等着他回头。 直到确认视线相触的那一刻。 他才微微一笑,说道: 「先去餐厅等我吧,我一会儿就回来找你,好吗?」 那道声音细心又轻柔地,将他隐隐有一点被放弃感觉的情绪包裹起来了。 他有些迟疑似地,沉默了半晌。 才终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好。」 「我等你。」 「那么,有关于这次体育祭的相关事宜。」 「首先可以明确的是负重长跑,跳高几个项目还是按照往年的流程进行……」 第120页 偌大的会议室里,墙上投影着幻灯片的影子。 鬼冢八藏正站在台前,稀里哗啦地翻着手里一堆文件:「至于开幕式的升旗手和火炬手,就按老规矩,让阶段考核综评的第一名降谷,以及第二名雨……」 鬼冢忽然顿住了,一下把那份文件拉到眼前: 「雨,雨宫?!」 他瞬间满脸菜色地抬头—— 绝望地看见那两个联合起来搞事能力翻十倍的傢伙居然又凑在了一起! 还在这时都乖乖巧巧地对他笑: 「是,教官——」 又来了?! 鬼冢的脑海里一时间滑过了暴躁的警视厅和燃烧的现场……忽然感觉自己心脏好像有点不太好。 但是挣扎半天,都到这种地步了还是也只能认命: 「……行了行了,降谷和雨宫!」 「按照这次的方案,是需要一个人负责升旗,另一个人在升旗的时候射箭将台上四周的火炬点燃。」 嗯。 这和他查到的往年的安排差不多的嘛。 毕竟体育祭也是一个会被所有人关注的活动项目,而开幕式更是他获得漫画镜头和关注的绝佳机会,所以早就在第一时间调查好了。 成步堂薰悄悄瞥了一眼自己【42%】的人气值。 但也在这个时候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体育祭的话,是不是也会拍照? 「……本来按照安排应该是由你们两个自由分配任务的,但是今年的话,我也必须跟你们说清楚一个问题。」 鬼冢嘆了口气,皱眉盯着手里的气象预报:「根据目前的资料,那天的风向很有可能不太理想。」 「所以我们也有在想,要不要取消点火仪式,改为两名旗手……」 然而,就在这时。 忽然有人瞬间站了起来—— 「鬼冢教官!」 成步堂薰正站得英姿笔挺,平稳清晰地说道:「没有关系的,请把这项任务交给我。」 雨宫?! 降谷零微微愣了一秒,没有想到对方会在这种时候揽下任务。 毕竟在风向随时可能偏移的情况下射箭,不仅仅需要有极强的技术,还需要丰富的时机判断经验。 而且,射箭手并不位于开幕式的中心位置,而是在远离会场的楼顶。 主动选择这项任务的话…… 就等于是抛弃好不容易获得的光荣机会? 他真的完全不在意? 「升旗手的话,应该还是降谷同学比较合适,他是我心里最能代表警察气质的人。」 但成步堂薰的声音依然不卑不亢,主动将机会让了出去,还在这时候微微笑了一下: 「至于弓道,我姑且算是有点自信吧。而且火炬也是每年的惯例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尽量给所有同学都留下最完整的回忆。」 「你…确定?」 「是的,我确定。」 …… 会议室里随着他的话,骤然陷入了安静。 「……」 降谷零坐在桌边,静静地看着那个在这时主动承担起重任的单薄身影。 雨宫将最好的都让给了他。 而自己却为了大家共同的美好回忆,选择去冒险。 这让他交叠在桌上的手有些不自觉地交握在了一起,微微渗出了一点汗。 所以自己之前只因为一时幼稚的胜负心,就去对他那样说话…… 自己是在干什么啊? 然而。 正当降谷零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又忽然闭上了眼睛。 长期对自己高要求养成的的习惯使得他此时抿着唇,似乎想要把自己的什么思维强行锁住。 但是…… 说起来,这有没有可能也是雨宫的手段之一呢? 不行不行。 他下意识地否决! 只靠收买人心是不行的。 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吧,雨宫! 【救命……薰酱,一个把亚萨西刻在骨子里的男人我呜呜呜呜呜】 【但是那个箭如果被风吹回来或者乱飞的话很危险的!他才刚刚从火场里逃出来吧,这就又……】 【如果出了问题他还得担责……这么冒险就为了给大家留下美好回忆啊】 【这么好的人哪里找啊qaq】 【草,零零都混乱了,刚刚他还因为成绩的事情和雨宫吵嘴结果现在直接被保护,不停反覆横跳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还有那个夸夸!最能代表警察气质的人hhhhh】 【zero:(陷入沉默,自我攻略中.jpg)】 【笑得,我单方面宣布温柔直球克傲娇yyds!】 然而,在一片感动的眼神里。 实际上成步堂薰想的是—— 【「拜託,升旗手会被拍照的,还会被传学校官网相册的吧。」】 他面无表情地对系统说着: 【「我如果被拍到留存影像的话,大概毕业就在东京湾的海底里了吧。」】 系统:【……】 【不过,那你打算拿这个火炬仪式怎么办啊?】 系统托着脸,想了想又说道:【风向乱了的话,是真的会很危险的哦。】 【「为什么要担心这个?」】 但面对它的疑问。 成步堂薰只微微翘了下唇角,语气依然平淡镇定: 第121页 【「就算我一个人有困难。」】 【「但是实时检测风向数据这种事情,你总应该能做到的吧?」】 到时候—— 可就是他个人的show ti了! 系统捂着心口:【你拿我骗论坛和所有人真的良心不会痛吗!!!qaq】 【「这就心痛了?」】 成步堂薰略微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他竖起一根食指,在柔软的唇上碰了一瞬,示意噤声。 其实,如果真要说良心痛的话…… 另一边某个「真·良心」计划,现在应该已经开始慢慢运转了吧? 东京警视厅。 寂静的管理官办公室内,一道通过听筒传来的男性声音正模煳地响起: 「是,是的。」 「很抱歉管理官,雨宫的手指在之前的火场里受了伤,无法提取到指纹。」 「我也检查了他使用过的东西,但是很遗憾的是,不管怎么尝试,都无法提取到完整指纹。」 松本清长正向后仰躺在黑色的真皮转椅上。 他面对着打开的电脑屏幕。 幽蓝的光正在昏暗的室内映亮了他半张脸,声音有点低沉: 「所以,你就为我选择了他之前在警校做体检的时候,保存在医务室内的血液样本?」 「是的!」 那头,鬼冢说道: 「虽然我也不知道您具体想做什么,但是,目前确实也没有找到更好的能够替代指纹的办法补充进他的档案库里的办法……」 松本打断他:「…你确定那确实是他的血液样本吗?」 「呃,应该没有人接触过吧……」 「……」 鬼冢似乎有点踌躇,也察觉到了一丝异常,犹豫着说: 「管理官,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问题。」 松本反常地沉默了几秒,但等到再次开口的时候,依然只说道:「没有任何问题,你不用担心。」 说着,他悄无声息地点开了一个网页页面。 那是一间他自己用私人名义提交申请的科学研究所的鑑定页面。 而信息一栏中。 整齐地排着:【雨宫薰】,以及【绫里薰】这两个极其相似的名字。 但是由于年代久远,小绫里的血液样本早已消失。 目前残存的,只剩下了血型类型的记录。 检验中的箭头正漫无止境地旋转着——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 此时,他的心里却隐隐升起了一阵仿佛山雨欲来一般的不详预感…… loadg…… 第41章 屏幕上的「检验中」的箭头首衔着尾, 如同闭环的命运一般。 ……依然在缓慢地旋转着。 松本清长挂了电话。 随着「嘀」地一声响过,办公室内很快再次恢復了安静。 外面的走廊上还在不时传来刑警们来来往往的脚步和吼叫,依然几十年如一日地热闹。陈列柜和书架也正伫立在墙边, 反射着阳光刺目的光辉。 光晕水一般洒满了室内,在流转间落在了陈列架顶格边缘上。 一张被镶嵌在相框玻璃内的集体合照在这时被映得清晰而明亮。 而在那张早已陈旧泛黄的相片上。 三十年前的年轻的松本穿着一身毕业的学士服,因为拍照的关系表情略微有些僵硬。 但他身侧的同学们,却依然笑着站在他旁边。 而在他左手边的位置, 一名褐色长髮的年轻女人正对着镜头,向旁边挽着另一名高大的她的同学兼男友的胳膊,笑容灿烂如同盛夏的骄阳。 这张毕业照的下方,用烫金的书法字体写着: 《东京大学法学部:卒业纪念》。 几十年时光唿啸远去,那张相片上年轻的脸似乎在这一刻被替换成了所有人已经逐渐老去的面孔。 他们都功成名就,家庭美满。 人生前途光辉满地。 唯有他那一对同学微笑的面容,却永远地停留在了28岁的模样。 额角破裂渗下的血, 已经不会再睁开的眼睛, 混着足以毁尸灭迹, 灼灼燃烧到几乎要吞噬整栋楼的烈焰,一起构成了那个紧急出警的夜晚残酷的回忆。 距离那个案子过去已经几十年了。 ……你还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他在这时面对着眼前血型鑑定的屏幕, 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几天后。 警察学校的体育祭在经过几次会议的讨论后总算是如期开展。 春季与夏季过度的天气暖风阵阵,四处红黄蓝绿的彩旗挂满了整个校园,主席台上的音响震得人整个耳朵都嗡嗡的,各个班级被分配的场地名牌和班旗围着操场整整齐齐地插了一圈。 好不容易的活动节日里不用上课,学生全都麻雀似地在走廊上站着, 追逐打闹的欢笑窸窸簌簌地溢出来。 而在此时,主席台上。 成步堂薰正坐在开幕式布置的主席台上的长桌旁, 扩音器贴在唇边: 「再次确认——再次确认!」 「……负重器材管理员到位!下一个, 医务室负责人!医务室负责人听到请回答——」 他清晰有力的声音响彻操场。 在好一会儿后, 医务室的老师的回应才依稀从操场边缘的角落里响起来。 第122页 他闭着眼睛嘆了口气,随后才放下喇叭。 在手里的名册上终于落下个钩。 真是的…… 薰在处理完后勤事务之后,有些无语地瞥了一眼对面喧闹欢快的教学楼。 为什么在这种,所有人都在放松休息享受体育祭的时候…… 就只有他必须在这种地方干活啊? 然而这样想着。 他的脑海里却又很快浮现出了几天前鬼冢八藏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知道为什么吗,雨宫?」 那是在体育祭委员会会议结束后,鬼冢把他单独留了下来的时候发生的事情,男人手指清脆地磕碰在桌面上。 他开口的时候几乎咬牙切齿,迎上成步堂薰毫无波澜的眼神: 「……就凭你之前那堆表现,我毫不怀疑我让你去参加比赛的话,什么铅球篮球估计都会全往你头上砸吧,嗯?」 成步堂薰:「……」 「可能还有什么跑步的人也会把你撞倒吧,是不是?」 成步堂薰:「……」 「所以——」 最后,鬼冢八藏浑身的黑气几乎要凝成实质,笑容诡异: 「雨宫,项目什么的你就别想了,你这次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在主席台上待着吧!」 「反正,要你做的工作也不会少的啊——」 「……」 总之,拜他之前反覆在生死线上横跳的倒霉运气所赐。 最后他就这么「光荣地」被从鬼冢班里直接踢了出来,变成了个和教官站在一块儿的体育祭委员会的成员,衣服上还别着「裁判」的袖标。 算了。 反正自己抢到了火炬手的表现机会,倒也还算好。 他小小地抿了一口手里的水,瓶子都已经在烈日下被晒得有些升温了。 此时主席台前不时三三两两地路过些散步的学生,有认识的人挥着手跟他打招唿: 「阿薰———」 他礼貌地笑着回应,然而,下一秒。 成步堂薰的视线忽然瞥见了一抹远离所有人,独自躲在树后的身影。 嗯? 那是……? 趁着鬼冢不在,他在左右看了几下之后就悄悄地从主席台上跳了下去,快步跑向那侧。 …… 「景光?」 「哎……哎?!」 成步堂薰小心地贴近那个人,甚至提前出声提醒了一下。 却依然在手拍上对方肩膀的时候,看见了他浑身勐地一颤! 青年转过来,在看见他的时候面上的表情立刻放松了下来。 薰稍微又向他走近了几步:「怎么了,你看起来有点不太好的样子?」 「没有没有!可能就是有点没睡好……」 景光摆着手想往后躲,但却很快感受到一阵暖意覆在了他的手腕上。 忽然,整个人被轻轻向前一拉—— 「来。」 成步堂薰牵着他的手腕往前带了几步,随后两个人一起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肩并着肩。 景光能在此时隐隐感到四周有不少人在向他们投来视线,似乎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一般,原本就紧紧攥着的手在这时下意识地捏得更紧了些。 半晌,他才像鼓起勇气一般,模煳地开口道: 「那个,阿薰,我能跟你聊聊吗。」 四周的人声和背景音震天响。 他在说完以后才骤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声音似乎已经融化进了杂音里,而他与旁边的人之间还隔着一小段距离,不知道能不能被听见。 然而,那个人却只是笑了一下: 「可以啊。」 景光的眼神像是闪烁了一瞬。 但薰还是没有错过对方眼里转瞬即逝的暗色,看着对方眼睫很快垂了下去。 薰看出他的问题,在此时不着痕迹地向他那侧微微靠近了一小段距离,手轻轻贴在他的手背上: 「冷静下来,景光。」 「你可能还没有完全从之前高度紧张的状态里恢復过来。」 他和降谷零在这几天里都忙于准备体育祭的事情,没怎么陪在景光的身边。 即使偶尔路过见面,也被他伪装出的正常的表象煳弄了过去。 有些忽略了他在几天前还被关在拘留所里,接受着没日没夜的审讯和提心弔胆的情况。 【草,hiro还在之前那个状态里是吧?】 【是的吧,毕竟被那样审讯对待,他可是警察诶……还有朋友也因为他陷入危险,一时半会儿要完全走出来还是挺不容易的吧感觉……】 【只是因为最近大家都太忙了没有注意他……不要一个人乱晃!去和大家待在一起心情会好点啊qaq】 【幸好还有薰酱在……什么治癒大天使呜呜呜呜呜呜呜】 【说真的雨宫这种背景和童年一塌煳涂的,没长歪,反而这么天使简直是个奇蹟……感觉那个环境下他都没有怎么被爱过x.】 【薰酱自己没有被爱过,现在还能这么温柔地安抚景光……真的是刻在dna里的天使了qwq】 【我也想啊!老婆贴我老婆贴我!(尖叫)(爬行)】 【话说他的伤好了没有啊……只能说幸好鬼冢教官把他踢出比赛队伍了嘤嘤嘤】 【教官,居然直觉出乎意料地强诶(也可能是集体ptsd了)】 而此时被点破的人的反应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第123页 青年的手略微有些颤抖,握紧又松开……又再握紧,最后才轻轻点了点头,说: 「嗯,谢谢你。」 ……又被安慰了啊。 景光的视线低低地垂着。 他其实在开口的一瞬间,只是想向雨宫道个谢的。 但对方却还是那么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状态的失常,就这么又变成了被他支撑着的情况。 又一次地…… 这个人似乎总像天上温暖和煦的阳光,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别人,为别人付出。 他们的手在此时交叠在一起,贴得很紧,能够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正在通过接触的皮肤传进他的身躯里。 ……一如当时在那个黑暗的兇案现场里支撑着他一样。 其实他在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向阿薰求助是否正确。 但在那场血色的黑暗里,当他昏沉而无助地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唯一能够在那时像最后的稻草一样支撑住他的人已经只剩下了那个人。 而后续的一切事情也向他表明了,他并没有信错人。 阿薰没有让他失望。 但是自己却把他们推进了那么危险的境地! 只差一点,阿薰和zero就都…… 「之前的事情……真的谢谢你,阿薰。」 景光这样想着,终于慢慢抬起头,视线却落在了对方那只手的手指上依然缠着的绷带上。 一股压抑多日的,有些愧疚和后怕的心情在这时从他的心底里蔓延上来。 「抱歉,是我把你们卷进了那场案件里,拖累了你们所有人。」 「现在却还是要你这样来安慰我……」 他的声音很轻,说到最后的语调几乎有些陷入了静默。 景光忽然感觉自己都有点数不清他被同伴帮了多少次了。 从开学时,自己意外被捲入的起火……再到这次的事件,和那场危险的法庭。 我……一直在麻烦你啊。 可就在他垂着头自责的时候,却似乎从自己的旁边,隐隐听见了一声笑音。 「你想得太多了哦。」 景光在这时忽然睁开眼睛。 正看见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旁边站了起来,正弯下腰,微微偏着头,凑近了他: 「嗯?」 那声尾音悦耳上挑……痒痒地轻轻刮过心口。 景光忽然被电击般僵住了。 他连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点,后背却勐地撞在了长椅的靠背上! 明亮的日光在这时将他们彼此脸上每一个细节都照得清晰分明。 他看见那双永远都在温和地笑着的剔透眼眸里映出了他自己此时苦大仇深的表情,阴沉又纠结,活像个炸毛的猫。 自己原来又在用这种表情面对他吗?! 「对,对不起阿薰!」 片刻的失神后他连忙说道: 「我,我会好好调整的!不会再让你们担心……」 但下一瞬间,他看见那个人的眼角弯起一条漂亮的弧度,说道:「景光,可以吗?」 「什么可以……」 他愣了一下,才骤然反应过来,对方居然是在重复他在法院里说过的那句话。 下一秒。 他整个人都被拥抱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景光忽然感觉到接触的指尖传来一阵过电般的酥麻。 「你想得太多啦,我们根本就没有想过你纠结的这些事情。」 「你能平安回来,就已经是我们最大的愿望了。」 成步堂薰的下巴低在他的额头上,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笑着说: 「只是,以后有问题记得一定要找大家啊。」 「……」 景光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顺着动作回抱住他的身体,好像贴的越近就越能感受到对方胸腔里那颗鲜活搏动的心脏。 他感觉这个拥抱长得像是横贯了世纪。 到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跳似乎也有些莫名地快。 他把脸埋在他气味好闻的衣服里,闷闷地点了点头,声音有点微妙地紧张: 「嗯。」 「我……我知道了。」 「雨宫——」 一道从远处传来的声音却在这时骤然插入了他们的谈话中。 只是,那段尾音像是被掐住似地停了。 萩原研二手里拿着一把弓,脚步停在他们几米外,在此刻略微挑了一下眉: 「啊呀,小诸伏和阿薰。」 「……你们在做什么?」 第42章 「……你们在做什么?」 那道声音从他们身后不远处传来。 虽然音量不大, 但其中却似乎隐隐地有什么东西在涌动。诸伏景光微微顿了一瞬,伸出的手臂在对方的视线凝视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僵硬。 景光:??? 「啊, 研二。」 但成步堂薰却像是完全没察觉到空气的变化。 他从两人之间的拥抱里起身, 向他走过去,笑着说道: 「诶, 这是教官拜託你给我的吗?真是麻烦你啦!」 「……」 萩原静默了一秒,不着痕迹地轻轻扫过那两个人:「……是啊, 教官说一会儿就要正式开始活动了,让你赶紧去器材室准备。」 他把手里的长弓递过去,随后转身带着雨宫一起离开, 然而对于刚刚那个场面的疑问却持续缭绕在脑海里。 第124页 ……这两个人躲在这里干什么? 此时,他脸上的表情依然是和往常一样的潇洒笑容。 然而一股莫名的酸涨感却也在这个时候悄悄攥紧了他的心口。 夏季的蝉声阵阵, 细碎的日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了满地,警校的小路上人来人往。 成步堂薰怀里抱着那把长弓, 正走在前面。 他在此刻终于察觉到了气氛似乎有些沉默,从他们见面开始, 仿佛就有一层微妙的隔阂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萩原在往常遇见他的时候总是笑着的, 会有说不完的话, 从学习生活一直乱七八糟地聊到校园八卦。 但在今天, 这个人虽然有些奇怪地寸步不离地走在他的身旁,却只一直侧着脸望着周围的景物, 好像一直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如果他不说话, 萩原也不会主动开口, 就算是回答也只有简单的几个字节。 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但是成步堂薰想了半天, 也只感觉自己似乎并没有得罪过他吧? 什么情况? 「研二?」 半晌, 他还是决定拯救一下气氛:「你今天有参加了什么项目吗?」 「……跳远, 跳高,然后没什么了吧。」 萩原研二依然回答得很简洁。 他比薰要高半个头,此时一说话,声音就从上方悠悠地传下来,喉口似乎有点莫名地紧: 「那个,阿薰……」 「嗯?」 「你和小诸伏是又遇到了什么事吗?」 「你说景光吗?」成步堂薰双眼平视前方,神色如常,只说:「他好像是因为之前被捕的事情还有点残留的应激。」 「他对把我们也卷进事件,遇到危险的事情还有愧疚,但是我们不能让景光这样想。」 「你们之后如果有空也去多陪陪他吧?」 薰说完,轻轻抬头向上看。 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 他似乎在那一瞬间感觉到,对方原本有点僵硬的嘴角好像在这一刻和缓了一些。 「啊……原来是这样吗。」 成步堂薰忽然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声轻松的笑,和之前相比像是有什么重担被移开了一般。 紧接着,他感到有一双手在他的肩膀上一压—— 这一下略微有点用力。 对方的指节似乎下意识地在他单薄的肩膀上紧了紧,指腹隔着簌簌的衣料,触碰到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萩原带笑的嗓音: 「你还要走到哪里去?」 「你看,我们已经到器材室了啊。」 成步堂薰:? 他被对方忽然强行推着转了半圈,此时整个人都是一个大写的莫名其妙。 ……等等? 警校一二三四五那么多个器材室,难道不是萩原自己忘了告诉他是哪个器材室吗?所以他只能默认地朝最常用的那个走啊? 怎么回事…… 这人今天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 成步堂薰只感觉自己在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 唉,算了。 他最后也只能嘆了口气,摇摇头推开了器材室的门。 这间器材室是新装修的,里面东西不多,比起放器材的房间来看倒是更像间教室。 薰在中央的长椅上找到学校给自己准备的警察礼服——深蓝的西装上提前缀着他们之后入职的时候的警衔,笔挺的布料每一寸都一丝不苟,胸前金色的麦穗装饰熠熠闪光。 空旷的房间里,靠墙还放着几张射箭靶,估计是让他提前练练手的。 弓箭拉开倏然发出声响! 成步堂薰弯弓搭箭,动作干脆而利落,锋利的箭头在此刻直指靶心—— 【「你准备好了吗?」】 他微微眯起眼睛,对系统说。 随后…… 破空声尖利地擦刮过空气! 只听「砰」地一声—— 箭头精准无误地深深没入了中央的红心! 两小时后。 警察学校千唿万唤的开幕式的音乐终于响了起来。 操场上已经按照安排挤满了围观的学生,交头接耳和窃窃私语的人声如同浪潮般互相交叠直冲云霄。 作为学生代表的降谷零今天也是一身一丝不苟的西装礼服。 此时万众瞩目下,主席台上的青年意气风发,金髮反射着太阳的光辉。 他慷慨激昂的声线自音响里传出: 「我们警察,要永远怀揣荣誉感和使命感,以用不畏惧的牺牲精神为国家和人民服务!」 「尊重人权!公正履行职责!绝不只因一己私慾……」 唿——— 万里无云的蓝天下警察旗帜正高高地随着日风飘扬着,人声甚嚣尘上,干净响亮地迴荡在天际。 然而,就在这时。 忽然有人的耳朵似乎捕捉到了什么轻微的动静,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抬手指向上方的天台: 「喂喂,快看!」 「快看上面!那是——」 底下的人群突然隐隐骚动起来。 无数人都在此时齐刷刷地回过头,仰头望着那道伫立在最接近碧蓝苍穹的高处的身影! 此时的天台上。 一道自上而下的视线也正凝视着他们。 第125页 成步堂薰手里一把足足有半身长度的弓箭,苍蓝晴空下的身姿笔挺,髮丝和西装衣领都正随着猎猎作响的高空风上下翩飞。 青年的长睫在此时缓缓地自闭合的状态,向上掀起。 逐渐地……露出 旁边熊熊燃烧的篝火上箭矢一闪,一团炽热的火焰「唰」地腾升起来! 但他的表情却没有太多起伏,只翘起唇角,微微笑了一下。 随后,在所有人惊诧的视线中。 他静静地抬手拉开长弓。 日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那张白皙面容的每一寸线条都挑不出任何瑕疵。 火焰,天空和太阳最耀眼明亮的光。 全在此刻尽数倒映在了他的眼底—— 【卧槽卧槽雨宫好帅呀啊啊啊啊啊】 【什么弓道美少年啊啊啊啊啊啊给我血包……快!!!快啊!!!(失血过多倒下】 【优雅,太优雅了hhhhh】 【太帅了吧薰酱!!!呜呜呜呜呜我没了我阿姆斯特朗螺旋升天呜呜呜】 【[截图:湛蓝天际和阳光下拉开的弓道美少年.jpg]救命啊这个侧脸也太好看了壁纸get!!!】 【完了薰酱真的气质太好hhhhhh站这么高都居然还能让所有人都转过来看他】 【呜呜呜这个和零零的隔空对视……我反手就是一个名场面迅速截图!!!】 【零零都愣住了哈哈哈哈哈,你倒是快点念下一句啊草hhhhhh】 那是…… 雨宫? 降谷零念完最后一句结束词,也在这一刻和台下的学生一起注意到那个人的就位。 体育祭的火炬有三把,此时都正高高地耸立在主席台后方的架子上。 距离,风速,还有位置……都是不利因素。 他垂下眼眸,静静地合上自己面前的讲稿。 证明给我看吧,雨宫。 既然已经站在了那个位置上,你要怎么才能解决这项任务? 然而成步堂薰的神色却毫无波动,他感受着四周紊乱的气流,明亮的眼眸在此时闪烁一瞬。 唇边扬起一抹自信的笑。 【宿主,就现在!】 箭矢应声飞出,锋锐的破空声倏然划破空气! 在下方一片惊叫声中,一柄火炬忽然「唿」地一声被火焰顷刻间点亮!炽热燃烧的象徵体育精神的火映红了四周,腾升在木头之上,散发出一片热浪。 成功了?! 降谷零微愣地站在原地,下意识地抬起手感受着快速而混乱的风向。 「好厉害!」 「帅啊!」 学生们都在这一刻勐地站起身,热烈的气氛几乎要掀飞操场! 「加油啊雨宫!加油啊!」 但那个逆光背对着太阳的身影,依然静静地站立在明亮的高处。 他再次弯弓搭箭,下方剧烈喧闹的情形根本无法影响到他一丝一毫。 霎时间松手再次射出一箭,几乎扬起一道残影的弧度! 「砰」地再次点燃! 下一秒,欢唿声轰然爆发! 那道向下的箭矢正从降谷零的头顶上方不远飞过去了。 那股巨大而坚定的力度几乎透过空气掀起了他几缕髮丝。 他站在原地,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只是一箭射中还能说是偶然发挥好的意外,但这可是整整三箭! 而且,直到现在,雨宫都没有制造任何一支废箭。 而是仿佛与世隔绝一般,不受任何影响地,精准平稳地顶着大风瞄准了火炬。 等等,那这样的话! 如果他的实力真的是已经可以稳定地做到这种事情了…… 零在这一刻微微睁大瞳孔,正听见: 砰! 三束火炬在这时已经被全部点燃! 欢唿,兴奋的尖叫和明亮炙热的火光在这时充斥了整个警察学校,惊起飞鸟成片飞向天空—— 「……」 降谷零抬起头,在这时对上了高台之上那个人淡然微笑的眼眸。 他浑身的气质依然沉静,收敛。 但一丝无法掩盖的夺目……也依然正在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不自觉地吸引着他的视线。 啊,果然是这样啊。 零翘了一下唇角。 一直低估了对方的,过于自负的……其实根本就是自己才对。 校长的声音在这时骤然炸响: 「我宣布——」 「警察学校第25届体育祭!现在开幕!」 第43章 「噗。」 「什么……鬼冢教官他真的这么说?」 此时。 主席台上, 降谷零正将手里的讲稿翻过一页,听见自己身边的椅子上传来一声有些无奈的嘆息。 「就因为你身体不好,而且之前老是受伤?」 「他在想什么啊真是……」 在火炬开幕式结束之后不久, 各个班级都已经各就各位准备开始比赛。 此时蓝天白云晴空万里,体育祭彩旗迎风飘扬之中, 他们头顶上的音响喇叭也正在高声广播着注意事项。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的拍照的加油打气的, 喧闹欢快的笑声布满了整个操场。 成步堂薰和降谷零这两个阶段测验的前两名, 则继续作为学生中的代表,继续一身正装坐在主席台上。 第126页 现在在他们面前正摆放着白底黑字的【放送席】铭牌。 两桿还未开启的, 连接着广播的解说话筒也抵在唇边。 「其实我倒是也无所谓,毕竟我上场可能也拿不到什么名次啦。」 成步堂薰正随口说着,将手里的资料整齐地在桌上磕碰两下…… 然而, 下一秒: 「在说什么啊你们两个?!」 「嘶……」他连忙把耳朵里的耳麦拿出来了点。 但依然能听见鬼冢八藏从广播室传来的怒吼:「我选你们两个上主席台不是让你们废话的啊!」 「……流程看完了吗, 选手都就位了你们怎么麦都没开?」 鬼冢本来就已经忙了一天, 这时候忽然抓到这两个光明正大在主席台上偷熘摸鱼的,还闲得甚至在诽谤他…… 他在大热天里的火气瞬间窜起八丈高: 「我说你们两个怎么说也是第一第二!好歹给全年级做个表率啊听到没有……」 「……」 简直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的声音还在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地不停念着: 「都快点动起来,主席台上全校人都在看着呢……喂,你们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成步堂薰和降谷零在这时互相对视一眼。 下一瞬间! 薰面无表情,立刻抬手关掉信号接收。 降谷零也在这时收到信号, 「啪」地掐了声音! 那头鬼冢还在唠叨:「喂,餵……」 哔————— 簌簌的风舒爽地拂过校园。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向旁边整齐地一歪,终于唿出了一口气。 啊…… 真好,世界安静了。 【哈哈哈哈哈鬼冢教官:你们合伙排挤我是吧?!】 【笑死了,警校第一第二的默契不要用在这种地方啊hhhhh】 【薰酱本来就不听指挥, 现在这两个经过景光那个案子猫猫滚在一起以后, 连zero也下水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草, 看那个对视的分镜!!!已经是一眼就可以get到对方在想什么了的感觉hhh】 【教官说我造了什么孽摊上你们x.】 【鬼冢:不听话的坏猫猫增加了怎么办???】 【莫名感觉这两个警校王牌……如果合伙干坏事真的就完了哈哈哈哈哈】 【谁还记得景光案那一篇被偷(骗)的警车啊(微笑.jpg)】 「测试,测试——」 主席台上。 在送走鬼冢后,成步堂薰也没忘了自己应该干什么,于是清了清嗓子,打开了麦克风的开关。 瞬间,青年柔和又清澈的声音伴随着广播喇叭的嗡鸣迴旋在警校上空。 「全校注意,全校注意!现在广播本次警察学校体育祭日程安排——」 「首先是上午场。铅球比赛将于上午10:45分开始,1000米负重跑将于上午11:00开始——」 紧接着,降谷零悦耳的声线自然而然地接过他的播报: 「上午11:20分,跳高比赛也将于操场西北角开始。本次体育祭将在12:00至下午14:00迎来午休。」 「如果有需要医务帮助的同学,请随时前往操场与教学楼交界处寻求老师的帮助……」 而与此同时。 「诶?」 诸伏景光正站在沙坑附近,从热身运动的姿势中抬起了头。 「班长。」他转向自己身边也正在活动肩膀的人,「你听这个声音……」 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啊,是降谷和雨宫吧!」 伊达航正一个用力将自己的肩膀活动出了「咔咔」的脆响,爽朗地大笑了几声: 「哎——可以诶,他们两个看起来这次配合得真不错啊!」 是啊,播报得很清晰呢。 看来这两个人的关系,好像也逐渐熟悉起来了啊。 景光微微笑了一下,低下身去继续压腿。 好,那他也要加油! 之后是自己难得参加一次的铅球比赛。 为了这个,他也准备了好久了,这次一定要尽力…… 却在这个时候: 「班长!加油啊——」 「加油啊班长!第一绝对没问题!」 沙坑场地四周忽然响起一片加油喝彩声,是鬼冢班和与伊达熟识的其他同学都在这时候围拢过来了,一时间班旗高扬人声鼎沸,伊达也正大方地大笑着向他们挥手。 嗯,果然还是班长夺冠优势很大。 毕竟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还是精准度,都是年级上的佼佼者啊。 景光向那边看了一眼,又将视线缓缓从那侧收回来。 「诸伏?你也参加了吗?」 然而下一瞬间。 他忽然从那一片喝彩里分辨出了一道正在叫着他的名字的声线。 他一抬头,看见面前站着班上几个同学。 他们的视线扫过他瘦削的体格,似乎对他报名的事情很是诧异: 「你为什么要报铅球?」 「啊,这个吗?」 景光站起身,耐着性子对他们柔和地说道: 「我以前没有尝试过,想着既然这是可能最后一次机会了,所以就决定来尝试一下。」 他说完,继续专注地活动手腕。 但那几个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127页 几道有些微妙的视线在空中碰撞一瞬,居然再次开口了: 「话说,诸伏?」 「你之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请假了?」 景光的动作倏然顿住了。 「是啊,而且听说学校附近死人了来着,应该和你没关系吧?」 诶? 他们……怎么知道的? 即使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但世界上却根本没有完全不透风的墙 那些迟来的言论和猜忌的目光……在他脱离同伴身边的一瞬间,就很快来到了他的四周。 一瞬间,一股说不出的紧张情绪勐地定住了他。 他暂时并不想再提起这件事,而且,也不想再和这件事扯上多余的关系。 但同学却一直追问着,此时又隐隐翻涌上来的心悸的感觉让他没办法好好地去思考其他理由。 怎么解释? ……要回答吗? 如果回答,自己又该怎么说才能不让别人再讨论这件事? 窸窸簌簌讨论的声音不停地在他身旁响起。 景光垂着头,不自觉地浑身又紧绷了起来。 握紧铅球的手在巨大的压力下,不自觉地有些轻微的颤抖。 他忽然下意识地,很想抓住谁的肩膀依靠一下。 另一只虚空握住的手略微放开了一点…… 仿佛这样就可以再度触碰到先前那个温柔支撑着他的怀抱,从里面获得一点力量。 「诸伏,你怎么不说话啊?」 同学不知道他经歷过什么,只感觉自己是随口八卦一下,此时很是疑惑地挠头: 「餵?诸伏?」 「……」 景光垂着头,冲击后恢復期的心理状态使得他这时只能怔怔地盯着地上的塑胶出神。 那个同学皱着眉,伸手想要去推他肩膀—— 可忽然间: 「景光同学!加油啊——」 仿佛是眼前的世界忽然被染上了色彩—— 被驱散的灰暗中,日光明亮澄澈。 广播里骤然响起了那道他熟悉的声音,正在此时唿唤着他的名字: 「加油——相信你可以绝对做到的!」 诸伏景光在这一刻忽然抬起了头! 那是…… 阿薰?! 他迅速望向声音传来的主席台,正看见雨宫薰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到了他这边。 那个青年此时已经彻底站了起来,仿佛生怕没被他看见一样,努力踮着脚拼命挥手: 「一定要加油啊——」 他一下子愣住了。 一股力量在这时再一次支撑住了他的身体。 那道声线一如既往地温柔但有力。 此刻仿佛是云散雾开般流淌过他的全身……带来一阵酥麻的暖意。 轻柔地将他从深渊般的思绪中带回了现实。 他们此时正隔着整个操场,好几百米的距离。 景光虽然在此时看不见雨宫的脸,但却能从他的动作和语气中感觉到。 他一定是在微笑着注视着自己的。 在这时候也…… 一直温柔地默默地注视着他,保护着他。 阿薰,我…… 他的喉口忽然感觉有点酸涩,在这时下意识地想去握住那个人的手。 但下一瞬,没等他反应: 「加油啊hiro!加油——」 是zero? 他的幼驯染也直接打开了麦克风,向他应援的声音响彻整个操场,引得不少人都在这时跟着一起喊着他的名字! 刚刚还在叽叽喳喳的几个同学的声音瞬间就被盖了过去! 「加油!诸伏!」 「你可以的!相信自己!」 此起彼伏的欢唿声在此时从他的四面八方不停地,海潮般喧闹着响起。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个铅球。 景光虽然知道那些声音是在阿薰和zero的带领下,为他的比赛而加油。 但却不自住地感觉到,薰和零似乎也在借着这次机会,带着全校同学向他说着什么话: 加油。 走出来,景光。 他仿佛能看见那两个人鼓励的眼神。 你可以做到的! 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正要起身—— 又感觉有一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加油!」 伊达航此时终于艰难地从人堆里挤了回来,正坚定地按住了他。 「别想太多,你可以做到的,景光。」 景光的眼眸中似乎有什么闪烁了一瞬,原本僵硬的嘴角在这时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是啊。 自己……早就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这一切了。 他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一张柔和微笑着的面庞。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 他望向前方的眼神终于已经彻底没有一丝阴霾,明亮而锐利的光闪耀着映亮蓝瞳。 「嗯!」 「我明白了——!」 【薰酱永远的神呜啊啊啊啊啊!!!】 【hiro猫猫太心疼了,幸好还有这么多同伴在他身边啊,不然这种闲言碎语的压力会让人崩溃的吧……】 【景光听到雨宫的声音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诶】 【雨宫真的…从法庭上开始,就一直像一道光一样照亮了景光的世界啊】 【呜呜呜太温柔了薰酱,他一边忙着整理稿子一边还一直在关注景光这边的情况啊,永远都能及时赶到他身边!】 第128页 【这种温柔大美人谁不爱啊岂可修!!!(抹泪】 【我也好想有薰酱这种人在我身边啊(爆哭)真的好细心好温柔好可靠……】 【零零和班长回应的那一段也瞬间燃起来了qwq】 【大家都在保护着景光猫猫啊……】 【泪目了!警校组都太好了……他们都是天使啊!!!】 …… 而在山唿海啸一般的欢唿声背后。 主席台上的成步堂薰也终于在这时候松了一口气,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还好…算是赶上了啊。 不然景光心态一出问题,估计八成这个未来漫画剧情又要崩溃。 他默默地闭了下眼睛。 却在再次睁开的时候,看见了一瓶水被拧开放在了他面前。 「辛苦啦。」 降谷零正一手握着那瓶水:「亏你隔得这么远,还能想出这种办法。」 「没事,举手之劳。」 成步堂薰接过矿泉水,小口地润着自己有些嘶哑的嗓子。 他喝得很慢,动作幅度也很轻微。 而在这时。 降谷零正一手托着脸,坐在他的身旁,静静地注视着他。 青年黑色的髮丝在日光下被晕出一层纱般的光晕,侧脸白皙,睫毛微微低垂下来。 雨宫他…确实远比自己想像中的要更加有能力。 无论是在学习上,弓道上。 还是在与旁人相处上。 他在这时,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青年在法庭上的身影,单薄的肩膀有力地扛起了一切。 以及…… 那个人手握长弓伫立在晴空之上……意气风发耀眼夺目的模样。 嗯…… 好像真的有点意思啊。 会让人想要去更进一步地,接触到他。 「雨宫。」 降谷零换了个姿势,在这个时候叫住他,有些放松地舒展开眉眼:「总之,之前一直没说的。」 「谢谢你为景光做的一切。」 「不用这样啦,大家都是同学嘛。」 成步堂薰有些无奈地翘起唇角,「你也不用这样一直试探我的反应的,降谷同学。」 「我一直都是真心的哦。」 啊。 这就被看出来了?! 降谷零微愣了一秒,是他的语气还不到位吗? 「降谷同学你啊,好像对所有人都会先怀疑,再信任。」 成步堂薰向后靠在椅背上,悠悠地说道: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这个样子样,我倒是也挺喜欢的,毕竟这就是警察应该有的态度嘛!」 「所以,我才说你是我心里最符合警察精神的人!」 「哎。」 降谷零在这时忽然垂下头去,低低地笑了一声:「我已经完全被你看穿了是吗?」 「其实你说话可以更放松一点的。」 成步堂薰精准地打击在心中的隔阂上,柔声说道:「就像我们之前在警车上那样,不是挺好的吗?」 警车? 他这么一说,零才又想起了他们当时那个混乱的场面。 而随着对方的语气。 他这时却也真的感觉似乎自己放松了许多,笑着随口道: 「雨宫,你还好意思说啊?差点景光就要去拘留所里探视我们俩了吧?」 「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成步堂薰的声线依然平静,在台下喧闹的背景音里,慢慢地对他说道: 「在当时那个情况,我不管如何也得把景光亲爱的』zero君『带到他身边,不是吗?」 降谷零听出他这话里有点开玩笑的意思。 他们此时双臂撑在桌面上,面对着操场上繁杂的人群,仿佛和世界隔开了一般,在此时安静地肩并肩坐在一起。 「zero君,好奇怪的称唿啊。」 零耸了耸肩,忽然转过去:「你呢,雨宫?你有什么暱称之类的吗?」 「没有吧,毕竟』薰(kaoru)『的发音已经够短了。」成步堂薰凝视着下方欢唿的拔河,「大家一直也这么叫我……家人和朋友都是。」 「那,阿薰?」 「嗯?」 成步堂薰转头望去,正看见降谷零笑得阳光灿烂地看着他:「你以后也可以叫我zero啦。」 「那个不太好吧,毕竟是你和景光之间的……」 「诶,不是你自己说的随意吗?」 「那也不是这种随意……」成步堂薰有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但顶着对方灿烂的笑容,他也说不出什么多的话来。 「那就……零?」 「嗯,也可以?」 「好像这个发音更简单了啊。」 「毕竟』零『只有一个音吧,说起来很方便的样子。」 「是啊。』薰『都有三个音节,阿薰你……」 降谷零话说到一半…… 忽然感觉眼前一黑! 「……又是你们两个啊?」 松田阵平一手利落地插在口袋里,另一手握着两瓶解暑的冰饮料,在这时直接抵在降谷零的头上将这人瞬间顶远点。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一直』阿薰阿薰『……的。」 「你怎么来啦?」 成步堂薰把他手里的饮料拿下来,「谢谢」地眨了下眼睛,轻轻说道:「我记得你不是一会儿有比赛吗?现在跑出来没有关系吗?」 第129页 「啊,这个吗。」 松田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摺叠起来的名单,在他们面前扬了扬: 「我是来交我们那个一千米负重跑的人员名单的,好像有几个人退赛了,你们委员会的要修改就修改一下吧。」 「麻烦你啦!真是帮大忙了!」 成步堂薰正想着一会儿得去那些赛点一个个确认,居然此时东西就送到了眼前。 于是他回头对着那个人笑了一下,有些开玩笑地说道: 「作为答谢,一会儿要我去给你加油吗?」 「一千米负重可很不容易呢!」 诶? 松田的表情在这时候明显怔了一下。 雨宫被分配在委员会里的工作本来就已经很忙了。 他完全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在这种时候主动提出要帮他加油。 但是面对着那张鼓励的笑容。 他在这时也只能随意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故作漫不经心地说: 「……随便你吧。」 旁边的降谷零听着他这语气,边揉着自己冰冷的额头,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真是的……」 「这傢伙是什么这辈子都不可能坦率的人啊?」 「哎,习惯了就好啦。」 成步堂薰正说着,却感觉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久违地震动了起来。 这是…… 等等,怎么会是这种时候? 联络不是一般都是晚上吗? 「我去个洗手间,一会儿回来!」 他连忙下了主席台,又顺着不远处的台阶往上跑,在一处一楼空旷的大厅墙的背面站定。 「餵?」 背对着远处欢快喧闹的体育祭。 薰接起电话,听见对面传来琴酒熟悉的冰冷嗓音: 「格兰利威。」 「……是。」 「你的第一阶段任务还剩下最后一个月。」 ……终于来了吗。 在这之前,他其实就已经注意到了警校毕业时间的逼近。 而这个变化自然会引起组织那边的关注。 唯一的问题只剩下了: 组织以后,到底打算让他在一种什么位置上发挥作用? 他微微皱了下眉。 而此时,电话对面。 琴酒似乎才刚结束了个什么会议,空荡寂静的房间内,唯有他低沉的声音迴荡在空气中。 他的指间一只熄灭的烟还闪着细微的火光,又随着轻敲簌簌落下。 「明天晚上碰面,时间地点你都知道。」 「有个人要见你。」 第44章 「……见我?」 操场上日光明媚, 清爽的微风中还在不住洋溢着体育祭人群的喧闹。 但成步堂薰在这一刻,却感受到了一股诡异的寒意正从自己后背攀附上来。 然而和琴酒的每一通电话向来对于他来说也是在走钢丝,即使对于任务指令有疑惑, 但他表面上依然看不出任何神情的波动。 青年此时正一身利落的警察礼服, 身姿挺拔漂亮。 却只背对着身后的阳光和人群,任由阴影和黑暗笼罩下来, 遮住了自己半边身子。 薰轻皱起眉心:「……确定可信吗?」 毕竟他现在是以警校卧底的身份在进行活动。 而且再加上他难保以后不会再用这副面孔, 以别的公开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因此即使对方是组织的成员,他也能不见就不见。 整个组织里能够拥有向「格兰利威」这名卧底直接联络权限的人只有两个。 而这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目前正在与他通话。 至于另一个…… ——! 成步堂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说到一半的话音瞬间戛然而止, 唇瓣无声地抿了起来。 薰听见听筒里男人的声线发出一声笑, 仿佛一把低沉的琴声缱绻地擦过耳廓。 「可信?你说呢?」 而这个说法迅速坐实了他的猜测。 他于是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向上掀开, 下方剔透的眼眸流转,倒映着远处操场上绚烂的风景。 青年声线冰冷:「明白了。」 「毕竟……那可是boss的邀约, 对吗?」 「加油——加油——!」 与此同时。 操场上还在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唿喝彩。 日光明晃炽热, 然而赛道上的长跑选手们依然只握紧了手里的防具,拼命向前沖—— 一千米负重比赛。 松田阵平此时警用头盔下的髮丝已经被汗水沾湿, 一绺一绺地紧贴在额头上, 唿吸在透明面罩上融化出一片白气, 他听见耳旁观众席的咆哮: 「鬼冢班加油啊!!!」 「沖啊小阵平——沖啊——」 人群的视线紧密地追随着他们,樱花纹路的班旗在阳光下夺目飞舞。 塑胶跑道和白线在眼前飞速向后,他一咬牙再次加速! 青年的速度和体力都在这一刻表现出了惊人的爆发力。他自内侧过弯, 很快便反超了前方的人,径直甩开几个身位的距离! 「松田同学加油——」 观众席上的欢唿几乎融成一片海! 松田急促唿吸, 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自内部传来, 重重敲击在耳膜上。 第130页 极度缺氧又缺乏体力的情况下, 他只感到眼前的景物都在日光下模煳成了色块。 但是, 摇晃的视线中。 他也发现了终点的红带已经近在不远处! 松田仰头拼命深唿吸一下汲取氧气,随后用尽全身力气抬起自己沉重的步伐,拖着被灌了铅似地身体进入最后的冲刺—— 「唿……唿……」 汗珠「噼啪」滑落下来,沾湿他的睫毛。 马上就…… 马上就能成…… 然而就在他即将冲过终点之时—— 一股巨大的力忽然从侧面飞也似地撞来! 沉重的身躯和盾牌在这时候一起勐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可没等他反应,恐怖的惯性就已经带着两个人径直栽出了赛道,「轰隆」一声齐齐摔在了中央的塑胶上! 哐! 「松田——」 观众席上的唿声骤然变成了惨叫,尖叫议论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怎么回事……? 松田被撞得几乎眼前空白了一秒,耳朵里全是嗡嗡的蜂鸣。 他边喘着气,边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地上尖锐的沙石和塑胶刮擦过他的手肘和膝盖,隔着衣服撕拉出一片淋漓血痕。 头盔也摔得碎了个角,玻璃在他的侧脸上飞过……血珠一滴滴顺着皮肤滑下。 什…… 什么情况?! 第一名已经冲线了,原来的第四名变成了第二名。 唯有他们两个在距离终点不远处狼狈地摔成了一团,要站起来都困难。 「餵——!」 松田用力将自己撑起来,却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在怒吼。 他一抬头。 看见那个同样也摔得一身灰尘的人正在狼狈不堪地死瞪着他,一把摘了头盔。 ——居然是隔壁班的泷泽! 泷泽长得人高马大,发起火来浑身气场像是个爆发的活火山。 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整个操场似乎都安静了,所有人大气不敢出,只能看着他往日讲究又英俊的脸此时灰扑扑的,整个人都在爆发的边缘。 「松田!你挡路干什么?!」 泷泽整个人怒不可遏,一切伪装的面具都在此时被本性的暴躁盖了过去:「你干什么站那!针对我是吧你!」 松田不解地皱了一下眉: 「哈啊?」 「你在说什么东西?」他一下抹掉自己脸上的血,「难道不是你自己变道撞上我的吗?」 「我撞了你——开什么玩笑!」 但泷泽依然毫不讲理,他露出冷笑,甚至一挥手指向自己身后一片畏畏缩缩不知道要不要上来的小弟: 「你问问,谁看见我撞了你?!」 「……」 原本嘈杂的观众席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不想没事去招惹这个傢伙,全都表情复杂地齐齐陷入了沉默。 然而,松田却没有因为对方的霸道而有丝毫动摇。 他顶着四周一片惊恐的眼神,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俊俏的下巴毫不畏惧地向上抬,直接顶回去: 「……你以为你只要胡说就可以控制所有的人吗?」 「怎么,泷泽?」松田顿了一下,嘴角微微上翘,低低地贴近他的耳边: 「你是上次格斗考试的时候……还没被降谷零收拾够吗?」 …… 空气倏然凝固了。 泷泽的面孔在阴影中不住地抽搐起来,像是被戳到了最禁忌的点上,死咬着牙几乎磨出咯吱咯吱的响。 「松田……阵平!」 他顿时勃然大怒,抬手就是一拳—— 然而,下一秒: 「到此为止!」 一道身影在千钧一髮之际骤然挡在了松田的面前! 那个人一身警察礼服,胳膊上戴着「裁判」的标识,柔顺的黑髮在日光下泛起一阵光泽。 「雨……」 「雨宫?!」 松田阵平怔了怔。 那个拳头在距离成步堂薰的脸仅仅几厘米的位置上骤然停住了!只差一秒,就要重重打击在他的身上。 但青年却还是没有丝毫退缩。 只是那双温和金瞳在此时终于带上了一丝难得的锋锐,直直注视着自己身前的人: 「住手,委员会全都看见了!」 松田见他挡在自己前面,瞬间心里一紧! 可似乎是察觉到人的应激反应。 那个人只从背后轻轻捏了捏牵着他的手。 对方的指尖皮肤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冰冷的,覆在他滚烫的手心上,传来一阵鲜明而又令人有些动容的柔软触感。 但也安抚性地,让他顷刻间就冷静了下来。 「……」 成步堂薰盯着泷泽的脸庞,微微皱了下眉,顿了顿: 「……还请你不要再继续犯错了,泷泽同学。」 他的声音平静但有力,在此时清晰地响彻了四周。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在此时一起不自觉地望着他的身影。 成步堂薰是打完琴酒的电话,就顺着往操场走的。 为了伪装,他也没忘了给自己出现在主席台外的区域找个长时间理由—— 比如……刚刚答应某个人要来看他的比赛来着? 结果他刚一走出阴影,迎面就看见泷泽和松田几乎要打起来! 第131页 在干什么无聊的事情啊…… 然而,虽然这样想着。 他还是没有放过这个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的机会,以「裁判」的身份一下将两人分开。 薰的体格比泷泽和松田都要单薄一些,但却完全不落下风。 仿佛是一柄休止的旗帜,不卑不亢地在这时将两人从容隔开,胸口的警衔金光闪耀。 「……」 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 泷泽的表情在这时似乎有些复杂。 然而,却也真的遵从对方话语地停住了动作。 他紧盯着自己面前那个人漂亮但坚定的眉眼,像是在忍耐什么一般,拳头隐隐爆出几根青筋。 但最后……也还是慢慢地放了下来。 可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却看得松田阵平的眸光有些轻微地沉了下来。 「泷…泷泽哥?」 身旁一个小弟忽然有些迷惑地出声。 然而泷泽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啊!愣着干什么?!」 「是……我我我知道了!!!」 小弟察觉到气氛不对,忙不迭应着。 连忙一熘烟地跟着跑了。 几分钟后。 「喂,我说雨宫——」 「嗯?」 松田阵平正挽着裤管和袖子坐在一处树荫下。 他露出的胳膊,膝盖和小腿上全是摔出来的擦伤,正在被眼前的人用酒精一点点地清理着创口。 「你以后给我离泷泽远点,听到没有?」 「那种傢伙还不配你用敬语。」 「为什么?」然而成步堂薰此时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伤口上,只垂着头静静地回答道: 「再怎么说,孤立同学也都是不对的吧,如果这样做我们不也就变成和他一样的人了?」 松田一下撇过头,恨铁不成钢般咬牙: 「啧……这不是孤立的问题啊!」 「好好好……」但成步堂薰却依然只云淡风轻地笑着: 「那你说,应该是什么问题?」 「……」 松田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口想说什么。 但是目光向下一瞥,却只能看见那个人神色如常,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地,在专注地给自己上着药。 就这么一瞬间,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最后也只能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将一切想法都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要说什么呢? 雨宫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事情? 而且…… 他又不是什么天生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说到底这事儿其实也跟他自己没关系吧? 但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在意……? 成步堂薰能隐约感觉到这人似乎在纠结什么奇怪的事情,但估计问题不严重,于是也干脆没搭理他。 他只细緻小心地给他身上的擦伤都上好药。 一抬头,正听见松田有点自言自语般地开口道: 「……反正你自己去想吧,我懒得跟你说。」 「降谷,泷泽……你这人怎么老是这么容易招惹一堆奇奇怪怪的傢伙……」 「不是,什么时候连零也成奇怪的人了啊?」成步堂薰莫名感觉有点好笑,最后从医务室借的医药箱里拿出一片创可贴,俯下身: 「来。」 松田只感觉自己的脸,被一只手倏然固定住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金光。 此时,正细细密密地落在他们的脸上。 恍惚间他只能瞥见雨宫沾着细碎日光的纤长眼睫落落低垂,注视着他的脸侧,正轻轻地将创可贴贴在了那道玻璃刮出的创口上。 ……指尖与皮肤的柔软一触即分。 「好了,可以动了。」 成步堂薰的嗓音浅淡轻柔,似乎将一个什么东西塞进了他的手心里。 松田低头一看。 一枚这次体育祭里作为「冠军奖品」的樱花纪念徽章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只是背面多雕刻了一行:委员会专用。 ……这是雨宫的纪念品吧? 成步堂薰对于他之前的行为显然会错了意,在这时笑着说: 「没事,别去想泷泽的事情了。你在我们这里就是冠军啦!」 开口的气息温温热热地流过耳廓…… 他浑身忽然一下子僵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地感觉到自己的耳垂有点烧,脑子也像被浆煳塞住了一样。 「雨宫——」 一声叫喊忽然从他们身后传来。 松田这才勐然惊醒。 「雨宫同学!」 一个短髮女生从背后急匆匆地向他们跑来。 她手里三份文件,一拽就将人拖走了: 「雨宫同学!后勤那边葡萄糖好像不太够了,而且卫生问题也……」 「没事…没事,我们来慢慢看看出了哪些问题……」 松田木着脸目送着他们两个的背影逐渐远去。 操场上已经开启了下一轮的比赛,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欢声笑语再次回到了赛场上。 他隔着人群,望着那道修长的身影。 忽然莫名地感到……一股滚烫髮热的情感正缓缓从心底流过。 松田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那个徽章,像是要下意识掩盖住什么一般。 第132页 他缓缓地嘆了口气。 传出来的嗓音有些不易察觉的沙哑…… 另一边。 东京警视厅。 「诶你看你看……」 午休时间,几个小警察正头对着头在走廊角落里挤在一起,正对着社交群里警校热闹青春的体育祭长吁短嘆。 想当年他们也是这么有青春活力的啊!负重跑个几千米不成问题! 然而现在就只剩下加班加班加班…… 这群摸鱼人看着新鲜出炉的警校体育祭的录像,正满腔悲愤…… 却没注意到一道匆匆的脚步正从他们背后大步走过。 「哎——小田切警视正!」 半晌他们才有人回过神来,连忙手机一收站直了! 然而。 时任刑事部副部长,警衔警视正的小田切敏郎虽然还是平时那副严肃的面孔,却并没有追究他们聚众摸鱼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都没给他们几个什么眼神。 他像是刚从外面什么地方紧急回来,风尘僕僕,但依然没有丝毫停顿地大步流星向前,似乎想要赶紧赶回警视厅内的一个什么地方。 「小田切警视正!」 搜查一课里有人余光瞥见他,连忙探出个脑袋来:「上次那个投毒案的解析报告出来了,您不是说要看一眼吗——」 「放我桌子上!」 但小田切却只遥遥喊了一句,与此同时手已经按在了某间会议室的门把手上—— 那个检验科的警员甚至都来不及出声,下一秒: 砰! 门被重重地砸上了。 只留下那个拿着报告的警员,配合着四周科室和走廊上一堆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一起僵立在走廊上。 「小田切警视正今天怎么了,什么案子这么着急,话都不说啊?」 警员无奈地挠了挠头,有些迷茫的翻着自己手里的报告。 他旁边有人同样点头: 「啥情况?吃炮仗了也不至于这样吧……」 …… 然而。 就在那间与走廊一墙之隔的会议室内。 松本清长却早已坐在了桌边,面前摆着电脑和一堆雪白的文件,在这时候只静静地看着小田切风风火火地进门。 警视厅的墙隔音质量都不错,会议室这种容易涉及机密的地方也没装监控录像。 于是,这里就成了他们两个在此时讨论私下调查结果的场所。 「怎么回事?」 小田切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随手拉开张椅子挂在椅背上: 「那个警校的雨宫……和小薰的血型鑑定报告出来了?」 「结果是出来了。」 松本缓缓地说到。 他在此时定定地看着自己这个当年的东大法学部交情不浅的学长,兼现任上司,开口时表情却有些轻微的僵硬。 而这一点也显然没有瞒过小田切的眼睛。 「怎么了?」 小田切皱起眉头,「你这个表情,是结果……」 松本利落地从里面抽出两份报告,推到他眼前: 「您还是自己看吧。」 小田切顿了一下,接过那两份报告之时只感觉到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压迫的窒息感瀰漫上来。 一时间,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的面前此时摆放着两份报告: 一份上挂着年幼的「绫里薰」残存的照片,而另一份上,则是容貌相似的「雨宫薰」警部补,在深蓝背景下意气风发的微笑。 只是,比起小绫里干净纯粹的眼神。 雨宫的眼睛里似乎多了许多什么复杂的东西,明明看上去依然是干净,漂亮的…… 但就却让人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深深地根植在了他的内心里。 而这两份血型的鑑定结果为—— 「不匹配……?」 小田切倏然抬起头,诧异道。 【???等等,这是什么!】 【草,这才终于看清那份档案的大图了!那个死掉的孩子真的好像薰酱啊!】 【感觉分开都好点……排在一起看更像了……】 【所以这俩警察是一直在秘密调查雨宫吗,怎么连血液样本都弄到了???】 【所以之前松本管理官,还有妃律师觉得薰酱眼熟,是因为他们以前见过这个绫里的原因吗?】 【名字也好像诶……但绫里以前怎么会认识这么多警察的呀?】 【莫名感觉像是那种,被大家宠爱着的团宠忽然死掉了的感觉x.】 【嘶……不会吧,看他们反应,难道这是在怀疑雨宫和绫里是同一个人?】 【那雨宫要死一次再活一次……?】 【等等等等,分析的来了让一下让一下啊!!! 我刚刚重新翻了一下之前的漫画,他们两个警察怀疑雨宫和绫里是同一个人的理由,目前看起来应该是因为雨宫长得像长大的绫里,而且一些行为举止也有点像,所以松本管理官就将他的血液样本送去和以前的绫里残留下来的血型进行匹配。】 【但是……现在的结果是不匹配啊?那不就说明绫里不是雨宫吗?】 【别吧??不是雨宫这不是挺好的吗!!!】 【是啊,才七岁就被绑架死掉的孩子啊……我都不敢想像他经歷了什么qaq】 第133页 【如果薰酱真的经歷了这些,结果现在还要忍着伤痛活下去我真的会哭……】 【别…看一眼绫里看一眼薰酱我真的会窒息……我的宝一定要开开心心一直幸福qwq】 【但是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恶寒)】 【……如果是预言家就把楼上全刀了(逐渐发疯】 「是,雨宫和小薰的血型不匹配。」 松本清长点了一下头,「小薰以前留下的档案说他是o型血,但是雨宫是ab型。」 小田切抿着唇不说话了。 但皱起的眉头和绷紧的手背,却依然反映出了他此时的心理状态。 怎么会? 他虽然没有正面接触过雨宫,但是也看过他的照片。 尤其是在视频中,他一动起来的神态简直让人太熟悉了。 雨宫真的……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松本清长看出他在想什么,也在这时候嘆了口气,安静地说道: 「好了,副部长。其实,觉得雨宫是小薰这件事,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我们的一厢情愿吗?」 「只是我们……」 他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 「只是我们自己希望,那个孩子能成为那场惨案里最后的倖存者……尽管他也已经跟他的父母在那时就一起死去了,可能才是真正的真相。」 空气一时间安静了。 沉重而静默的气氛此时无声地在会议室内瀰漫开来。 他们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像是有一阵跨越时空的寒意和心痛在此时重新浮上了水面。 一时间,房间里静得只能听见空调运行的嗡嗡蜂鸣……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小田切才终于把那两份鑑定报告一起推到一边,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嗓音低沉: 「其实非要解释的话,倒是也还有一个可能性。」 「什么?」松本清长瞬间愣住了。 「人的血型是由红细胞表面所携带的抗原决定的,而在某些情况下,血型会被改变。」 「那…那是……」 小田切的表情在这时异常严肃:「比如说——」 「骨髓移植。」 霎时间。 论坛在一阵死寂般的凝固后,轰然爆炸! 第45章 画面色调阴冷。 小田切敏郎的半边脸正掩藏在灰黑的阴影中, 严肃的眼眸中隐隐浮沉着暗沉: 「如果是骨髓移植……」 「那血型的改变,就可以被解释了。」 加黑加粗的对话框如同燃烧的引线…… 回帖飞速刷屏,论坛几乎瞬间轰然炸开了! 【???!!!】 【什么???】 【什么东西?!我怎么突然有点没听懂……?(瑟瑟发抖)】 【就是!!!小田切警视正觉得, 以前死去的小绫里应该就是雨宫! 虽然这两个人目前测出来的血型不一致, 但如果我们假设小绫里其实没死,而是因为某种什么原因接受了骨髓移植之后活了下来……那么被移植之后, 他的血型和原来的不符就是正常现象。 而如果这样想的话, 雨宫就是小绫里的可能性其实现在依然没有办法排除……】 【啊??移植?!这是要伤得有多重啊?!!】 【救命……想想就好痛啊……qaq】 【等等,这么说起来……薰酱的体质也确实一直不好吧?格斗不行, 力气也小, 而且随随便便就过敏感冒的……】 【所以薰酱一直身体差难道就是当年手术的后遗症吗?好像有点对上了诶】 【???楼上不要若无其事地讲鬼故事啊!!】 【(咔嘣咔嘣嚼刀片)(含泪吞下)】 【嘶……我的天哪呜呜呜呜呜好心疼啊……我的宝贝啊!!!】 「当年绫里家的那个案子发生的时候,我由于在国外进修没有参与调查, 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有乱七八糟的案卷。」 而此时,在会议室凝滞的空气里。 小田切正双手交叠抵在下巴上, 眼眸中的光有些警觉: 「所以松本, 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 他的声音肃穆而坚定,带着一种上层警官在长年累月间打磨出的不可违抗的气息。 松本清长在这阵威压下, 也只能不自觉地被迫压回忆起当年的惨案。他的脸色在这时似乎又更加难看了几分, 交叠的十指下也意识地收紧。 「……那个案子发生的时候, 我也还只是个巡查部长而已。」 半晌,他才终于缓慢地开口道:「毕竟那个时候我们也才毕业没几年。」 「大小姐……千寻她因为工作忙,总是一忙不过来就把她儿子小薰往警视厅扔——反正那孩子可爱也聪明, 警视厅总有群没事干的喜欢逗小薰玩,这倒正好也帮她託管了。」 「所以作为同在公安体系内工作的同学, 我和她们家也还经常保持着联繫。」 「但谁知道再见面的时候……居然就是这种场面呢?」 绫里千寻。 小田切交情不浅的学妹, 与松本同届的东京大学法学部高材生。 同时, 也是后来诞生的「绫里薰」的亲生母亲。 而后续的整起事件。 也正是以她的突发死亡, 而彻底拉开了混乱的帷幕—— 第134页 松本清长闭着眼睛,似乎在很艰难地回忆着同窗好友死亡的场景: 熊熊的火焰布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烟雾混杂着窗外警笛刺耳的尖叫升腾。 绫里千寻的身上还穿着刚下班回家的西装套裙。 她低垂着眼睫,背靠墙倒在火场中。 鲜红的血液正源源不断地从她的额角渗出……沿着已经变得苍白髮青的脸侧流淌而下,整个人早已经停止了唿吸。 只剩下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烈焰还在继续燃烧着—— 视野模煳摇晃,曾经温暖精緻的「家」一切的一切……都在高温下逐渐化为一摊虚无的湮粉。 火光映亮了墙上全家福上三人灿烂的笑容,背后的钉子却在这时,终于不堪重负地轰然垮塌下来,在浸满鲜血的地上「啪」地摔成无数支离破碎的残片。 「根据后续验尸结果,她当晚是头上遭受重击,直接一击毙命,当场死亡。」 松本用杯子在旁边的饮水机沖了杯咖啡,坐回来继续说: 「但同时,法医也在她的脖子上发现了青紫的掐痕,指甲也碎了一片,怀疑死前应该和兇手有过争执或者搏斗。」 「除此之外,现场干净得简直堪称可怕——」 他咬着牙,面上的表情有些后悔的神色:「当时一出事,我立刻就有很不妙的预感,于是就赶紧去找小薰。」 「但是哪里都找不到他!最后反而是在警视厅那边发现,千寻在下午五点左右就向警视厅打了一通报失踪的电话——而失踪的就是绫里薰!」 「……怎么会这样,她儿子也被牵连了?!」 小田切紧紧地皱起眉头,「我记得她当年不是不听劝告,跑去自己开事务所当什么律师了吗?结果混得风生水起,还挺出名的。」 「以我对她的能力的了解,不论如何,最后都不应该是这种悲惨的结局收场!」 「关于这个……」 松本顿了一下,继续说:「警方虽然没有抓到兇手,但是我们也在调查中发现,千寻的手机里还有过一通可疑的电话。」 「可疑?」 「那是个没有备註的号码,但是她似乎与对方通话还蛮频繁的。」 松本清长轻声说道:「但问题是。」 「她在临死前的最后一通电话……也是打给那个人的。」 这就很奇怪了。 一般人如果察觉到自己身边有危险,应该首先会选择报警才对。而且绫里千寻还有他们这么多警察同学在职,也不存在被当成恶作剧的可能性。 ……那到底是什么,让她在这么危急的关头会选择去拨打一个陌生人的电话? 松本的声音不大,然而却在此时拉紧了空气中无声的弦。 一阵诡异的寒意无声地瀰漫在空气中。 小田切目光沉沉:「难不成是她的委託人?」 「不知道,我们联繫不上那个号码。而且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警视厅查着查着就……慢慢莫名其妙地就查不下去了。」 松本摇了摇头。 他边说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塑封起来的便签:「这是我当时保存下来的号码。」 小田切连忙接过来,仔细看了几眼,忽然有些犹疑:「只是单纯看这个号码的开头的话。」 「……感觉好像是金融厅那边某个议员用过的电话?」 松本说:「这就不知道了,我在金融厅那边也不认识人。」 「好……我知道了。」 小田切敏郎定定地点头,缓慢地将那张便签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这个事情我会继续查下去的,你就继续多关注一下那个……」 「那个雨宫……薰。」 小田切的声音忽然停住了。 宽敞的会议室里,在又提起那个名字的一瞬间,沉重的静默几乎凝固住了冰冷的空气。 此时,警视厅的走廊还在一如既往地喧闹着。 窗外日光澄澈,蜜色发光晕绵长地泼洒在桌面上,仿佛世界永远如此明亮。 而十几年前的午后阳光也是如此干净,充满希望。 一个瘦小的小男孩正「砰砰砰」地敲响他们办公室的门。 即使个子还有点不够,但他依然在努力地踮着脚尖去够门锁,最后小鸭子似地摇摇晃晃推开门走进来。 「松本叔叔。」 小男孩子的声音还在细声细气的阶段,绵软得仿佛一拧就能渗出甜蜜的糖来。 他的皮肤柔软细腻,但却也透着一股不太健康的苍白感觉。 那张精緻的面孔上一双浅色的眼睛大而透亮,剔透干净得像是一面能反射出世间万物的镜子。 蝴蝶翅膀似地,长长的眼睫也在眼下投下一片柔软的阴影,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去撩拨两下睫毛,笑着看他迷茫地眨着眼睛躲闪,或者捏一把他包子一样软乎的小脸。 「小薰来了啊,妈妈今天又忙吗?」 松本清长从搜查一课门边的桌子上抬起头来,即使忙得焦头烂额,但面对这个孩子他也实在没什么火气。 他很快就起身去旁边那个堆满报告的柜子里翻找着什么:「作业写完了是吧,叔叔给你拿你之前放在这里的故事书啊——」 然而他一个用力,旁边整摞案宗忽然「哗啦!」洒了下去。 绫里薰蹲下去,小手捡起地上几张纸:「六本木夜店杀人分尸事件——受害人头颅于近日在五公里外的垃圾处理厂被发现……」 第135页 「哎哎哎!」 松本清长吓得脸都绿了,连忙一下把他拎走:「你别碰这种东西!这还不是你这个年龄能看的啊!!」 「不过说起来……你的字认得也还真快啊。」 「谢谢叔叔。」 绫里薰却在这时候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他很乖巧地站到了纸张外侧,边帮着他一起收拾,边嗓音细细地说: 「但是幼儿园里的其他小朋友也会认字的!叔叔也要记得夸他们哦。」 …… 而如果告诉他们这些警察。 这个他们曾经小心翼翼地用心保护着的乖巧懂事,还格外聪慧的孩子,已经被残忍虐待,最后不明不白地死了。 就这么成了具染满鲜血的破碎的尸体。 松本放在桌上的拳头无声地握紧了。 ……这怎么可能接受? 但他不知道的是。 他们原本以为只是私下秘密调查的计划,和今天这一切的画面,其实全都被如实地记录在了漫画上。 镜头最后停留在小田切边吩咐着手下调查,转身出去的背影。 夜晚。 警察学校宿舍内。 电脑和手机屏幕的白光整同时映亮了成步堂薰冷淡的面容。 青年姣好的侧脸在此时线条分明,但却从里面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温度。 他审视一切的目光只像是所有事都和他无关,薄而柔软的唇轻轻闭合着,手指掉在滑鼠上,正不停地翻阅查看着什么。 而在他电脑的侧面。 正插着那个从火场里抢救出来的机密u盘! 他趁着文件加载的功夫扫了几眼论坛,开口道:「……总算是让论坛也跟上进度了啊。」 此时的屏幕上,论坛正在因为过大的信息量继续爆炸中: 【总结贴:有关于雨宫和小绫里的身份之谜!!!】 【1#楼主:救命这一话的信息量真的有点多……这里总结一下,欢迎大家后续友好讨论! 首先是从这一话中,我们可以得知,小绫里的妈妈以前是松本管理官他们这群警视厅人的同学,但是在十六年前死了。 而且在那时小绫里也被绑架了,从此人间蒸发销声匿迹。 但是在十六年之后,雨宫出现了,两个人的相貌非常像,所以警视厅开始怀疑雨宫就是曾经的小绫里,因为什么原因死里逃生还活着。】 【就算不是薰酱……但是看着以前那么幸福的家庭就这么几乎全死完了我还是好难受…… 【妈妈应该是因为帮别人调查什么事情被杀的吧……还把自己那么可爱的孩子也害死了,得有多心痛啊qaq】 【有多心痛看小田切和松本就知道了】 【呜呜呜呜呜我也心痛啊那么听话的小薰!!!他才几岁啊!太可怜了,让姐姐抱抱(抹泪)】 【话说,那孩子很温柔的性格好像也很像雨宫诶……(疯狂吸氧。 jpg】 【那薰酱他不会真的……但是从来都没有看他提过啊!!!一直都在那么勇敢地拯救大家,明明自己比所有人都……】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说!!!我不信我不信!!】 【我…我在发抖……】 【?呃,你们冷静点好吗,没人发现如果雨宫是绫里,就会有个很大的bug啊。】 【是啊,别忘了雨宫和绫里的身份都是完整的啊!!!】 【虽然雨宫父母确实也都不在了。但是他如果是在那个时候死里逃生,那他怎么拿到的雨宫的身份?不可能躲过警察这么多年的搜寻啊?!】 【是…是哦,好像也有点道理……】 【包括那时候,薰酱才7岁就被绑架了,那么小,他也不可能自己逃出来啊?而且就算艰难逃出,骨髓移植那么严重的事情,肯定也会有病歷记录的啊?】 【这样吗……】 【好耶!!!我活了!!现在绫里和雨宫的身份都还不能捶!说明我的宝贝还有救是不是(满嘴吃到神志不清g)】 【但是小绫里还是好心疼啊qaq】 【唉,算了楼上。小绫里惨归惨,但是他的苦难到7岁也就结束了,他下辈子会幸福的。但万一绫里是雨宫,这个就有点……】 【对啊,这属于是苦难的持续延续……一直活在地狱里……想想就太苦了吧x.】 【而且他怎么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的也不知道……】 【不是说好不能捶的吗!!你们怎么还在继续车轱辘啊?雨宫看起来也完全不像有这种记忆的样子啊】 【孩子看不了这种东西,我那么好的薰酱啊呜呜呜呜呜!!!】 【……需要骨髓移植的伤病…痛死我了呜呜呜】 【求求了,信女愿一生吃素换千万别是sos】 系统仔细地看了会儿还在不停刷屏的论坛高楼,转过来: 【你还真划算啊。】 【就随手换了个血样,直接变成病危剧本了是吧?!】 「因为松本管理官他们那种一线刑警,对于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孩在绑架杀人案里的境遇再清楚不过了。」 成步堂薰翘起一条修长的腿,放松地向后仰倒在椅背上,指尖在咖啡的热量中微微泛起红色: 「所以,他们只会把情况往最坏的方向去想。越坏,反而在他们心里越有可能。」 这是他早在发现那份绫里薰的档案的时候,就对松本清长的心理做出的预演。 第136页 人的心理本来就是可以掌控的东西。 如何利用别人,并在对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本来就也是一门技能。 而事实证明,他不仅是对的。 小田切敏郎在这件事上甚至比他想像得还要悲观,但是也依然不愿意放手。 而论坛倒是因为人多,似乎要稍微更加纠结一些。 但这样也好。 【「让论坛先继续讨论吧。毕竟经歷多重思考和挣扎后,如果依然不可避免地滑向了那个最可怕的结局。」】 【「这样的雨宫,才会让他们一辈子也忘不了。」】 【「不是吗?」】 成步堂薰悠然道,周身气场在此时,已经完全看不出雨宫那副温热如水的模样了。 坐在椅子上的人锐利而清醒,不受感情左右。 支配他的只有绝对理性。 他看着在讨论中,逐渐上升,此时已经达到【45%】的人气值。 脑海中毫不停歇地继续剖析着身边的其他可用因素,完全是为了目标,连自己都可以利用的平静和冷漠。 成步堂薰在这时又抬眼看了眼时钟,正正好好是深夜十二点。 他唿出一口气,站起身:【「走吧,是时候去处理琴酒那边了。」】 第一阶段的任务结束…… 和boss的邀约……? 他知道格兰利威被boss看重,这次亲自找他,多半是下一阶段的任务有什么重大调整。 而这对于他来说,既是机遇。 但同时也是个需要确认的风险。 成步堂薰于是换了晚上出门的衣服,也不知道第几次从警校的墙上翻了过去。考虑到这次的目的地稍微有点远,为了效率和安全性,他随后又在监控拍不到的地方撬了一辆车出去。 反正让组织善后就行了。 「餵?」 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将手机贴在耳边:「我马上就到,boss他……」 「boss不会来了。」 然而,那头响起的却是琴酒不悦的嗓音。 「你被老鼠跟踪了?」成步堂薰一哂,直接猜出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不错嘛,虽然估计对方没开出几米就被发现了。 但是敢跟踪琴酒,还是勇气可嘉。 「任务有变,格兰利威。」 琴酒的眼神足以令每一个与他对视的人浑身恶寒,潜伏在暗处的伯莱塔已经鬼魅似地悄无声息地上了膛。 「……我知道了。」 成步堂薰将帽檐愈发压得低了一点,杀手的面具边缘反出路灯冰冷的光。 他笑着:「那个人跑不出千代田区。」 「我马上就来找你。」 第46章 轰—— 电话挂断的一瞬间。 成步堂薰勐地踩下油门。 黑色夜幕中, 银色轿车霎时间流星般划出一道明亮的残影,开上高速,车尾等在黑暗中闪烁着刺目的红光。 【宿主!】 系统飞速运转, 正喊着:【定位搜索到了!是在千代田区的……】 然而它忽然又勐地顿住了。 【等等, 你要去哪啊你?!不是这个方向——】 「去包抄跟踪车啊。」 然而,成步堂薰的语气依然云淡风轻。 锃亮的车身上路灯的光线飞速远去,玻璃倒映出他微笑的侧脸。 而与此同时。 黑色保时捷也正和银色轿车同时飞奔在夜晚的大路上,锁定着前方仓皇逃窜的厢型车, 如同一条阴影中探出的寒冷的蛇。 车窗降下, 此时前方的景物正在琴酒的狙击镜头里迅速凝聚成一个瞄准的小点。 镜片后, 一双碧绿眼瞳冰冷地注视着前方。 视线毫无温度,也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眼神只像是在看一具已死之人的棺材。 他修长的手指轻而平稳地搭在扳机上。 但前方的车苟延残喘地逃命中最后的直觉启动了。 它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司机忽然勐地加速! 油门被一踩到底, 仪錶盘指针晃动几下直指向底部的最高速度! 发动机在绝境中发出最后的绝望的咆哮, 厢型车如同一只被死神镰刀锁定的仓皇勐兽,勐打方向盘,正在拼尽最后的力气试图逃脱弹道。 然而,琴酒的唇角只在这时扬起了一个冷漠的弧度。 下一瞬间! 司机只感觉眼前雪白刺目的大灯乍亮,只顷刻间就迅速遮蔽了视野中的一切! 一辆银色轿车居然硬生生地顶着高速在此时向他逆行冲来, 直接堵死了前方逃生的路, 转眼间便贴近了身前。 随后—— 哐啷!!! 两辆车轰然相撞! 双方车头在高速恐怖的冲击力下迅速被挤压, 变形, 飞溅起满天破碎的钢铁混着粉末般碎裂的玻璃。 厢型车便宜的材质第一个顶不住,躲闪不及间根本无处可逃, 直接被撞得直直往后倒退出了好几十米! 司机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忽然又听见背后的玻璃「哗啦」炸裂! 一颗子弹凿开后玻璃和头枕—— 在此时, 无比精准利落地骤然击穿了他的头! 这只发生在唿吸间的变故快得让任何人都没有太多思考的余地, 没有任何沟通,几乎只能凭藉本能做事。 第137页 但从撞车到开枪,所有事又配合得天衣无缝。 像是两块无比契合的拼图……在此时无声地对上了缺口。 完美拼合在了一起。 呲—— 霎时间鲜血四溅,前方的车蜘蛛网似地玻璃上也瞬间布满了一摊不停往下滴的血液,混合着内容不明的东西。 琴酒「咔哒」打了车门下来。 而在自己的烟气缭绕中,他看见那辆也被溅上血了的银色轿车的前挡风雨刷居然在这时仿佛有洁癖一般,被讲究又荒唐地打开了,清洗着一塌煳涂的车窗。 有些变形的车门缓缓向外开启…… 在略高的车底盘上方,首先迈出的是一条包裹在西装裤里的修长优美的腿。 成步堂薰从车里走下来,静静地站在车边。 他的面具上被透过玻璃溅上了一些血迹,此时正沿着表层起伏的线条向下流淌,滑过他白皙的下巴,在上面也留下几抹红色的痕迹。 眼前昏黄的路灯在他的脸上洒下一层金色,居然在这种时候,依然给那张面孔晕染上了些许几近荒谬的柔和。 「什么人?」 成步堂薰在这时微微向那辆车抬了抬下巴。 伏特加这才满头大汗地从车上滚下来,无语地扫了眼那边惨烈的车头和惨烈的血混合着脑浆 ……心想你们留个活口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格兰利威会突然从前面撞过来,也看不懂琴酒为什么这么干脆地就开枪。 更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在不沟通的情况下,居然也能顺利地走到同一个行动计划里的…… 但是。 伏特加丰富的经验,还是让他在这时候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琴酒沉默了一瞬,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那辆厢型车唯一还算完好的尾端,指间菸头火光燃烧,积蓄出的灰白的菸灰随着动作簌簌落下。 「是松尾会的车。」 「尾号一定是7,和车内独特的挂件是他们的标识,根本没有留活口的意义。」 那阵声音仿佛是看穿了一般冷飕飕地刮过伏特加的后颈。 刺激得他立刻站直了! 「松尾会?」 成步堂薰微微偏了一下头。 从记忆里飞快地调出了这个似乎不太常用的名字。 但这个不太常用也只是针对他而已,毕竟他的任务范围目前还没有扩张到需要和松尾组接触的程度。可这并不代表,松尾会就不会对组织产生威胁。 事实上和政商勾结密切的松尾会也是东京歷史悠久的地头蛇了,长期盘踞于地下黑市中,杀人越货的事情也没少做,算是当地一大黑势力。 因此,当组织从国外渗透进东京内部的时候,也没少和他们起冲突。 但是这个松尾会的司机居然胆敢跟踪琴酒……? 也不知道是松尾会上面的决策层在年老换代后真的就有这么蠢。 还是这个司机在偶然遇见琴酒后,就自作主张想立大功……结果反而直接将自己永远地送进了地狱。 成步堂薰挑了下眉:「松尾会最近怎么回事?」 「刚和国外的某个财团签了笔大单,飘了呗。」 伏特加推了下墨镜,皱着眉道:「说起来,这笔大单还是他们的人动了手脚从组织头上抢过来的,直接把后几年的东京几个大盘口的进货渠道都签出去了,损失……」 一瞬间。 琴酒忽然回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伏特加这才勐地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噤声低头。 「……」 薰说:「所以,boss就是因为松尾会的原因不露面了是吗?」 「……这件事不用你管。」 琴酒扫了眼那两辆撞得惨烈的汽车,又收回视线: 「就算boss不来,你下一阶段的任务方向也不会变化。」 身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在这时面无表情地打开了一只小型录音笔,是他早在今天之前就谨慎而缜密地从boss那里拿到的,备份用的录音。 很快,迎着高架桥上冰冷咸湿的东京晚风。 一道毫无起伏的伪装用机械音在这时响了起来: 【「格兰利威,恭喜你。」 「你在警察学校的卧底任务还有一个月就将迎来结束。」 「至此,你将会拥有一个可信的警察身份,并作为职业组的警员加入到他们的工作中,我很高兴你没有让我失望。」】 成步堂薰站在不远处,双手环胸,后腰略微靠在车门边。 boss的话如果只从文本解读,倒的确像是一段合格的祝贺词。 但放在这种情景下。 落在他的耳朵里,却只让他听出了一阵微妙且冰冷的讥讽感。 而此时,那个声音还在继续说着: 【「接下来你需要做的是,在警察系统内部为组织带来更大的利益。」 「而组织上层在经过讨论后,也为你最初的行动,挑选了最有利的发展位置。」】 boss顿了一下,随后说道,像是在笑: 【「格兰利威,我宣布——」】 所有人都在此时下意识地安静了下来。 然而,半晌的停顿后。 那句话却是: 【「我宣布你即将前往——』大坂府警察本部『就职。组织会为你安排好调职文书。」】 第138页 【「大坂目前作为组织重要的据点之一,同时拥有着小于东京的竞争,是你在新上任期间刷资歷和立功的好地方,相信你能很快获得出色的成就。我希望你能尽快利用好组织为你提供的助力,快速打入警察内部核心,为组织带来更大的利益。」】 那个隐隐带着苍老语气的机械音最后说: 【「……其他你都明白的。」】 【「你不会想让我失望的,格兰利威。」】 「哔」地一声响过。 录音到此结束了。 而高架桥上的空气,也在这一刻陷入了凝固的静默。 「大……大坂?!」 伏特加小声嘀咕了一句,只是在过于安静的环境里,再小的音量也显得尤为突出。 boss的录音是阅后即焚的绝密,他们虽然提前拿到了录音,但也是刚刚才真正知道里面的内容。 但是格兰利威是在东京上的警校啊? boss到底怎么想的,怎么会把他调到人生地不熟的大坂去的? 而这个事情似乎也有点微微地超出了琴酒的预料。 只是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银髮男人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变化,只将视线在此时隐隐投向了银色轿车边的那个身影。 却只看见成步堂薰仿佛根本没听见刚才的话一样的,对这个离奇的指令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此时已经悠然地转身,打算去搜松尾会的尸体。 琴酒:「……」 而仿佛是察觉到了他危险的目光一样。 成步堂薰一边戴上手套开门,一边说道:「boss不信任我。」 伏特加:「啊……啊?」 「我说的不信任是相对的……」 成步堂薰平视着前方,「毕竟东京是组织在日本分区的核心,组织内在东京警察高层也有之前打入的卧底,而boss不愿意在现阶段就让我接触到这些组织在东京真正的命脉。」 因此,大坂将会是一个合适的缓冲地带。 而且,boss的想法还不止这些。 刚刚的只是最表层的目的。 而如果往深里思考,至少还能具有两层目的。 其中一个目的成步堂薰在听录音的时候就已经快速地意识到了,boss这份录音其实也带有它的威胁性。 所以,大坂其实也是组织对他的一个考核。 而他如果连在大坂都做不出成绩的话,组织应该也不会把他调回东京来了。 至于另外一个。 薰借着后视镜,在此时悄无声息地瞥向自己身后的两人。 ……故意要把他和琴酒伏特加分开吗? 他觉得以琴酒的智力,此时应该也明白到这一点了。 而现在,银色长髮下。 那双欧美混血的碧绿色的眼睛也正微眯了起来,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表情,但他却能隐隐感受到一阵细微的冷酷和不悦。 「你做好去大坂的准备了吗?」 他听见琴酒嘲讽又危险的嗓音。 ……有些像是一只警觉的野兽正在发出试探。 「无所谓,没什么好准备的。」 成步堂薰随口说道,在脑海中形成了对琴酒可能想法的理解,于是说道: 「这也是很好理解的事情。boss需要的是好用的刀,而不是让刀反刺向自己。」 他在暗示自己属于琴酒这一派的关系人。 而琴酒在自己已经拥有这么大的权力的同时,如果亲信再坐到卧底的位置上,掌握警察的力量。即使琴酒本身足够忠心,但对于boss来说,依然具有一定程度的威胁。 因此。 他需要拆开组合,并继续验证格兰利威独自作战的能力,以及…… 验证对于boss本人来说,最最重要的忠诚。 但薰虽然觉得自己已经暗示得够明显了—— 琴酒的表情却还是刚刚的状态,甚至眼眸里愈发隐隐闪过了几丝危险的光。 整个人都好像对于他所说的答案并不满意。 只是薰目前没有太多经歷来管琴酒的想法了。 而且他现在是接到了boss的直属指令,就算琴酒真的对这个命令不爽,也不可能现在在boss的眼皮子底下把他怎么样。 大坂的调令吗…… 成步堂薰一边假装着在那个松尾会的司机一塌煳涂的尸体上搜着什么,一边脑海中也在高速剖析着目前的情况: 如果他要去大坂,那么就会离开这里。 而离开这里……就会有两个利弊情况。 首先,他如果离开这里,就约等于离开警校组身边,也就是离开漫画主线。 而这肯定是他不愿意看见的。 因此,他需要在去大坂之后尽快升职立功,争取早日调回来,回归主线。 但另一方面嘛…… 现在的警校组肯定都是默认「雨宫薰」会留在他们身边的。 那他们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怎么想呢? 论坛也会对于他们离别的剧情怎么想呢? 毕竟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故人会在想像中被逐渐美化。 这其实也是一个在主角团和论坛面前留下深刻印象的好机会! 只是,当然越多人牵挂着他越好…… 最好还能埋点什么,在他离开的时候,依然能够继续他的主要计划。 嗯,这件事可能也需要稍微仔细策划一下了。 第139页 然而正在此时高架桥上,所有人各怀心事,几乎冰封的气氛里。 ……一丝轻微的动静,似乎从松尾会厢型车的后备箱里传了出来。 伏特加终于从雕塑般的状态中勐地回过神,打开盖子的一瞬间手里的枪也上了膛! 然而—— 映入他眼帘的却并非想像中的埋伏。 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男孩正被绑着双手双脚,还封着嘴倒在后备箱中。 他的身上有不少的外伤和血迹,估计如果按照松尾组原本的计划,这个孩子应该是今天晚上就要被扔进东京湾里的。 而琴酒不想惹上任何麻烦。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冷漠,面对这孩子浑身的伤也没有丝毫动容,只简单扫了几眼就知道他经歷了什么,于是在这个时候举起了枪—— 死亡也是一种解脱,不是吗? 「等等!」 但成步堂薰果断打断了他。 他将后备箱盖子更加往上推了一点大打开,自己俯下身去,试探了下那个孩子的鼻息。 还活着。 「等一下,先别开枪。」他于是说道,「我留着他还有用。」 「你想干什么?」 琴酒阴沉着说道。 天知道他在今天晚上对于格兰利威真的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组织不是和松尾会冷战着吗?」 成步堂薰给那个孩子解开了浑身的束缚,托着他的后脑和膝弯将人小心又轻柔地搂在怀里。 他顶着琴酒浑身不悦的杀气,笑着说: 「现在,这不就是个彻底扳倒松尾会的很好的机会吗?」 系统看琴酒的视线看得发毛,连忙一下窜到他身边: 【你你你要干什么啊……?】 【我能理解你想救他,但是,但是我们现在也没剩多少时间了啊qaq】 但成步堂薰只又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 他一边拨着急救电话,一边说: 【「这个孩子身上的伤,大部分是擦伤,锐器挫伤,以及烧伤和烟燻烫伤。可以合理猜测应该是从什么地方急急忙忙地逃出来才造成的。」】 【「但是他现在会出现在这里,就是显然没有逃脱松尾会的追捕。被打晕后再餵了安眠药,差一点就被沉进东京湾杀死。」】 成步堂薰缓缓唿出了口气: 【「……你不觉得这种』故事情节『,好像稍微有点眼熟吗?」】 系统:……? 「阿薰——」 次日,早晨。 米花中央病院。 大清早的走廊上忽然被一阵刺耳的叫喊震出了回音,引得不少护士和病人探头朝外看。 只见几个青年神色焦急,正急匆匆地狂奔过长廊。 随后「砰」地一声勐地推开了走廊尽头病房的大门! 「阿薰!你怎么样了?!」 诸伏景光快步走进去,「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会又在医——」 「嘘!」 后面被他们的动静吵得紧跟着赶来的医生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头上! 所有人这才停住脚步,抬起头。 只见医院雪白的病床边,中央躺着的浑身是伤的小男孩身上还接着心电仪,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復。 而在他身边的床缘上。 也浑身是血和灰尘的黑髮青年正也只简单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就这么安然沉睡着。 但刚才叮呤哐啷的动静似乎也将他从睡梦中唤醒了。 成步堂薰揉了揉眼睛,慢慢坐起身子,眼神还有些疲劳过后的涣散: 「你们来了?」 五个人无声对视一眼,在此时齐齐地舒了一口气。 随后一把将这人抓了出去! …… 「那个……根据警视厅目前的调查结果,情况是这样的——」 「受伤儿童名为川崎阳太,今年7岁,家住米花町五丁目。原本也是小康家庭,但他的父母在前几年因为工厂倒闭,为了偿还银行的钱,就去借了一些利息非常吓人的高利贷。」 「而高利贷放债人在多次催债无果后,就与东京的黑道之一的松尾会勾结,直接闯入了他们的家中,在依然搜不出钱来以后就放了一把火……」 此时,医院休息区。 也是刚刚从警视厅赶来的目暮十三正沉重地念着自己笔记本上的内容。 「所以……这孩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自己跑出来了?」 靠墙的位置,松田阵平挑了一下眉。 而在他开口以后,伊达航也接着说道:「然后他因为在审问和火场里都受了伤,所以没跑出多远就被松尾会的人抓住了。」 「再然后…就因为在车厢里反抗,被路过买夜宵的雨宫发现了?」 目暮挠头:「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吧。」 但在说完这句话以后,他勐地停了一瞬。 随后怒吼起来:「等一下!为什么又是你们几个麻烦的小子啊——!!」 「你们又跑过来干什么啊!帮倒忙吗?!」 「……」 然而,这群终于已经被统称「麻烦的小子」的人在这个时候都很头疼地嘆了口气。 松田阵平默默调出了自己的手机简讯,转向旁边的薰: 「雨宫。」 「嗯?」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累得不太清醒……?」 第140页 松田指着屏幕上那条: 【我出车祸了,现在跟着救护车送受伤的孩子去医院,正在306病房,麻烦你们帮我请两天假……】 他的脸色还带着点在受到惊吓过后的阴沉。 松田阵平用力深唿吸几下,平復自己因为紧张和心悸而跳得极快的心脏,一字一顿道: 「解释一下?」 「你,为,什,么,又,在,外面……?!」 第47章 随着他的话音,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在此时偏转了一下,很快集中在了墙角的那个青年身上。 「解释一下?」 然而和他们预想中不同的是。 雨宫薰似乎从一开始就并没有参与到他们的讨论中来。 薰此时静静地一个人坐在墙角边的椅子上,是一个手肘撑在膝盖上的姿势。 他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什么思考中, 拇指像是在按住阵痛一般压在太阳穴上, 正微微向下垂着头,露出的半边侧脸像块冰似地苍白,鬓角的髮丝间也隐隐有汗渗出来。 松田刚想追问,声音却在这副景象前硬生生地剎住了: 「雨…雨宫?!你怎么了?」 「……嗯?」 雨宫薰这才如梦初醒般抬头, 直直地撞上了周围一圈人神色各异的眼神。 发白的面庞终于缓缓地恢復了一点血色。 可他却像是全然没听见刚才的任何一句对话, 在这个时候迅速扬起一个如常的微笑: 「不是要分析案情吗?继续啊, 都在看着我干什么?」 「……」 然而,所有人审视的目光依然没有从他身上移开。 任谁都看得出来雨宫薰今天的状态明显不太对劲。 于是他们无声地互相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由降谷零先委婉地开了口: 「阿薰,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你真的……真的没有在撞车的时候伤到哪里吗?」 「嗯, 为什么这么问?」 但雨宫薰本人却只用了片刻就完全恢復了平常的状态, 语气平稳,仿佛刚刚一瞬间的异常只是他们的幻觉: 「可能只是因为昨天忙了一晚上,有点累而已。」 所有人一皱眉:「有点累……?」 这个答案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是在骗鬼好吗! 但没等他们再开口,雨宫就已经从容地站起了身,而这明显是一个谢绝的姿势, 让其他人所有想出口的话都在一瞬间迟疑了。 他几步过去, 推开了休息区通往病房的通道门。 淡淡的嗓音飘散在空气里: 「我再去看看那个孩子, 然后就去休息。抱歉让大家担心了。」 一时间, 空气中的气氛忽然有些凝固。 几个人神色复杂地看着那道单薄的背影正一点点地向医院长廊深处走去,快到尽头了才在某间病房的门口停下来。 「阿薰, 等等!」 诸伏景光在这个时候忽然也跟着跑上去, 「我跟你一起去!」 远处病房室内明亮的光在一瞬间映亮了他们的面孔, 景光扶住他的胳膊和他一起向里走,两人的身影很快被墙挡住。 紧接着门被关上,走廊很快恢復了寂静。 砰! 「……阿薰他怎么了,怎么感觉整个人气场都不对了?」 降谷零轻声道,手指摩挲着自己只草草颳了鬍子的下巴。 萩原研二瞥他一眼,又把视线转回来:「……可能真的是累了吧。毕竟他最近又是庭审又是体育祭的,晚上出来还遇到这种事。」 「给他一点空间,先休息一下吧。」 病房里的气氛凝重。 窗玻璃外,穿着干练黑西装的警察整齐地站成了一排,十几道低沉严肃的目光都在此刻向内望去,落在病床上那个遍体鳞伤的小男孩身上。 川崎阳太刚刚在十几分钟前醒过一次,简单吃了药就再次睡了过去。 他浑身上下都缠着包扎的绷带,瘦小的身体绵软地陷在雪白的被单里。 人幼嫩的手背上还扎着输液针头,吊水里的药正一滴一滴地流淌下来,心电仪上的线条规律起伏着,发出「嘀嘀」的鸣响。 只是或许是因为目睹父母死亡的巨大冲击,他的精神和意识状态都还不太稳定,本能地不愿意让陌生人再靠近他。 目前唯一可以待在他身边的。 只有他在被从后备箱中救出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的救命恩人雨宫薰。 走廊上又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的主治医生手里翻着病歷,边推着眼镜边在探视窗户外站定: 「警官先生。」 目暮十三双手背在身后,略一点头:「孩子情况怎么样了?」 「还好发现得及时,目前已经脱离危险了。」 医生嘆了口气,镜片后的眼睛带上了些许怜悯,「主要是他从高处摔下的腿骨折了,剩下的都主要是些皮外伤。」 「但是,心理上的话,他恢復可能还是需要时间……」 病床上的孩子此时的身躯正紧紧地蜷缩着,寻求安全感似地将自己藏进身前那个黑髮青年的怀里,紧紧攥着对方的手。 而这明显是一种应激的反应。 所有人都在看到这副悽惨的景象时不禁动了恻隐之心,空气里隐隐传来几道倒吸冷气的声音。 第141页 然而,这些来自病房外的动静。 却也在这个时候隔着玻璃,有些模煳地传进了位于病房内的成步堂薰的耳朵里。 「……就算之后安排心理治疗师,但是恢復情况也很难说,毕竟他是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在杀手的手下被杀害的。杀人又放火,这种画面容易被小孩记一辈子,总之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祈祷——」 那些如同蚊吶一般窸窸簌簌的说话声透过玻璃和墙传了进来。 听得正靠在柜子边的诸伏景光眉头一跳,下意识地向病床边投去视线—— 却正看见雨宫薰在那一片案情叙述中又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手指揉着眉心,像是有些头疼一般。 「阿薰……?」 景光的心不由得有点揪了起来,在一瞬间真的产生了把这人拎起来去做脑部ct的冲动。 可是没等他动作。 对方倒是浑身忽然一个战慄,勐地转头眯起眼睛,极其警觉地盯着他。 诸伏景光一下怔住了,被这一惊一乍震得差点「哐」地撞上柜子。 两人互相僵持了几秒。 「啊,抱歉。」 成步堂薰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缓缓地从喉咙里唿出一口气,挂起一个熟悉的微笑,岔开话题道: 「……景光,麻烦你跟他们外面说一声,让他们声音小一点吧。可能要打扰到阳太休息了。」 「那你自己到底什么时候休息?」 景光紧皱着眉,目光相当担忧地盯着他眼下的青黑,终于忍不住直说了: 「阿薰,你今天的状态真的很不好,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吗?」 「头有点疼,不过应该没什么事。」 但成步堂薰只用唯一空着的手那起床头边的水,抿了一口: 「马上,等阳太醒了我就去休息。」 这个动作像是个什么暗示,等到他侧过脸再转回来的时候,刚刚一瞬间出现在他面庞上的警觉和脆弱都被迅速严丝合缝地修补上了,已经再也看不出一丝刚才的痕迹。 他又恢復了以往那种温和淡定的气质,迎上对方的目光。 但景光依然没有放下心来: 「你真的没事?」 「真没事!」成步堂薰被他弄得有点哭笑不得,「我睡一会儿就好了,你们为什么一直这么紧张?」 「……看见你这个样子,我们怎么不紧张啊?」 「好好好…抱歉啦。」 「不过我真的没事!哎,这还要我怎么说……」 而在玻璃外,一道目光也在此时正注意到了病房内的情况。 松田阵平默默地盯着那两道贴近的身影,忽然抬手敲了敲玻璃,引得旁边一个警官忽然回了头。 他拇指指了指雨宫的位置,问道:「喂,大叔——」 「不是,你叫谁大叔呢?」 旁边一个不过二十八九的警官帽子一摘,瞪着眼睛看他:「什么,里面那小子不是你们警校的人吗?」 「我就是说他啦,昨天晚上发生车祸的时候,他在现场的哪个位置?」 「他?」 警官顿了一下,「那车是司机不知道不知道喝醉了还是什么情况,直接开进绿化带里了!虽然说是差一点撞着他……但这小兄弟再怎么说,好歹也隔着好几米远呢!」 那雨宫确实没有受伤? 松田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他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难道真的是如他所说的太累了? 一股异常的感觉隐隐从他的心底里升起来。 但松田此时,却暂时没有办法意识到这种异常的源头究竟来自哪里。 他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那个身影,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 【嘶……薰酱怎么了?感觉他整个人好勉强啊】 【景光那边不是问出来是头疼吗?大概是最近太忙,又一晚上没休息好?】 【但是休息不好也不是这种感觉……莫名感觉他是疼不是累啊……】 【或许是阴间滤镜的缘故?但是又是为什么要用阴间滤镜呢(思考】 【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薰酱…好像还有点不习惯……qaq】 【感觉阴间滤镜一般都是有大事要发生……比如之前景光那个x.】 【???雨宫不会也经歷过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吧,是雨宫的过去要被揭开了吗?】 【但是说起不太好的过去,首先想到的就是……(摸下巴】 【?!别吧,你们绫里阴谋论的能不能差不多一点,非什么事都往那边拽是吧?】 【笑得,怎么就绫里阴谋论了?倒是你们一直不让提的是怎么回事?】 …… 【是因为小绫里太可怜了吧……代换到薰酱身上更受不了了……】 【啥,上面两拨雨宫粉打起来了吗(拿出爆米花】 【不要打架不要打架……都是心疼薰酱的不要打架啊啊 系统:【……】 这倒是他们没想到的。 本来是准备让雨宫藉助这次的机会,继续加强和绫里薰这个身份的关系。 但是论坛怎么自己先打起来了啊? 它把目光投向成步堂薰,却只看见他继续假装着头疼难受的样子,只藉助系统空间的夹缝向它比了个口型: 【「不用管。」】 第142页 【「反正他们早晚都要接受的。」】 ……系统沉默了。 这个早晚都要接受……到底是因为谁啊?! 成步堂薰此时正站起身给川崎阳太调整了一下吊水的位置,余光扫过身边担忧的诸伏景光和外面正自以为悄无声息地瞥着这边情况的松田阵平。 很好,就是这样。 先让他们一点点地注意到雨宫的「异常」吧。 然而,下一秒。 「目暮警部!」 走廊门忽然叮呤哐啷一阵响过,像是有什么人在急匆匆地奔来,年轻警员的大嗓门在整条狭窄的通道里嗡嗡迴旋: 「报告!目暮警部,监控排查结果出来了!」 整个人都被咖啡泡透了的小警察顶着两只黑眼圈,直奔病房门口那一堆黑压压的同事。 「啪」地一声响! 他抬手把报告书拍在窗台上,稀里哗啦地翻着: 「当晚在川崎家附近出没过的傢伙全都找出来了,三个松尾组打手,一个开车那司机——人现在已经在解剖台上了,剩下的就是……」 小警员抹了一把脸,手重重地敲在最下方的那张年轻男人的照片上: 「相原次郎,就是这货放高利贷还放火买兇杀人!」 「我们搜了警视厅资料库,这小子初中辍学,一直无业,在咱们那里之前就有好几次抢劫伤人的案底。」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都没进去两天就出来了,肯定也是松尾会保的!」 目暮十三瞬间皱眉:「那这个相原现在在哪里,你们找到了吗?」 「找到了!」 小警察揉了揉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警部,你猜我们一直顺着监控排查,最后在哪里找到他了?」 「哪里?」 「六本木的miko夜总会!」 小警察翻了个白眼:「这孙子心态是真不错,刚刚杀了人,换了套衣服就左拥右抱喝酒去了。那酒吧夜总会也是松尾会旗下的,说不定还给他打八折。」 什么?那就是松尾会的酒吧? 警察是这就要和松尾会直接接触了吗? 病房内的成步堂薰在这时迅速捕捉到了关键词。 于是他轻轻地将川崎阳太的手从自己手指上松开,也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霎时间—— 走廊里的气氛瞬间冷如冰窖。 病房里的重伤的幼童才刚刚脱离危险,还有两具尸骨未寒的年轻父母的遗体正躺在太平间。 寻欢作乐的热闹酒吧和被烧毁的血腥现场图片的凄凉画面接连在他们脑海中不断闪烁,并排在一起显得讽刺至极。 所有人都在此时不由得咬紧了牙。 有几个警察手腕上的青筋突起,骨节捏得各各作响,几乎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直接一拳就那人狠狠打进垃圾箱里! 「走!让樱井带一队年轻的,今晚就去那个什么miko夜总会里把那混蛋揪出来!」 人群一侧有个刚上任不久的巡查部长嚷嚷,却被目暮迅速按住了! 「都冷静点!」 目暮不愧是多年的老警察,在这时也敏锐地嗅到了这场行动中可能的危险: 「松尾会是东京的老黑道了,一向横惯了,警察随意冲进去他们可能真的会动手,而且也不知道那个酒吧里还有没有其他危险!」 「总之,先回警视厅商量一下,行动组的事情我们谨慎一点安排!」 「那个……」 然而在他吼得正在兴头上的时候。 一道青年人安静的声音却从一旁响起来,骤然插入了他们的谈话中。 「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也参与抓捕行动吗?」 成步堂薰的脸色还是有点头疼以后的白,他的目光也难得的有些浑浊。 然而当目暮诧异地转向他的时候,却被那双眼睛里此前从未有过的严肃,和一些不住翻腾着的,连他也看不清的复杂情绪真正地吓着了。 他一时间居然没有立刻拒绝:「雨宫老弟,你……」 然而: 「不行!」 萩原研二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反驳! 「……为什么?」成步堂薰略微不解地皱了下眉。 他可没也忘了自己救下川崎阳太的时候,对琴酒说的藉口可是:会利用警方的力量,帮助组织扫清松尾会。 即使他现在的主要方向还在调整绫里和雨宫的身份上。 但是,能利用的每一个机会,也还是最好不要放过的。 而现在这就是一个将警方火力彻底引向那边的好机会,却被萩原就这么打断了? 「因为……因为……」 萩原研二明明觉得自己有很多藉口能说,却只在看见对方望向自己的时候,全都哽在了喉咙里。 他眼前的人是从一个略微低一些的位置,抬头向上看的。 那双浅色眼眸被髮丝和睫毛隐隐盖住一些,却依然能让他不自觉地就想像出那些被隐藏起来的漂亮线条。 而且还因为熬夜的缘故,眼眶下方也有点轻微地发红,跟他说话间就已经微微地打起了呵欠。 你说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让你去酒吧卧底? 萩原在这时感觉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焦躁和不安。 在那种混乱的地方,你……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抬起来,几乎想下意识地去牵住那只近在咫尺的手…… 第143页 但是,他最终也还是没有动。 手指只在颤动了两下以后,就微不可察地恢復了垂在身侧的姿势,整个过程幅度小得仿佛根本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是,阿薰你的状态已经很不好了,需要休息。」 半晌,他总算是把思路捡回来了。 于是立刻将自己刚刚下意识的想法全都掩藏了起来,正色道: 「而且那边的情况也可能会非常混乱,你格斗不好的话,如果遇上打架,可能会很危险。」 「抱歉,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知道你一直都是非常优秀的警察!」 萩原说完,又连忙补充了几句,「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而且希望你现在能够再好好休息一下……」 「行了。」 伊达航听着他这一串啰嗦又冗长的解释,直接打断道: 「雨宫,你还是留下吧,川崎阳太这孩子还需要你。」 「他现在和其他医生护士都没法正常接触,可能还需要你再多照看一下。」 这难道不就是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吗? 萩原说了一堆,愣是没一句在点子上的,走什么神呢在? 伊达航有些狐疑地扫了他一眼。 成步堂薰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既然班长都发话了,而且每一条理由也都很正当。 他也只能垂下眼睫,轻轻点了点头。 哎,麻烦…… 那把警察大部队引去松尾会的事情,再从长计议一下吧。 医院走廊深处没有窗户,昏暗的灯光里,目暮他们警视厅的警察的脚步正在逐渐远去,回去做正式的专案方案了。 而站在病房边的几个警校生们却依然留着,背着他们互相点了几下,也形成了自己的计划。 「警视厅的方案有个大问题,就是他们没办法确保相原次郎之后还会继续待在miko夜总会。」 降谷零在他们走后,终于提出了自己敏锐的分析:「所以,如果想要赶紧结案的话,我们可能得先自己行动一下。」 松田阵平嘆了口气,一抬手:「这样,雨宫和景光留下,继续照顾那个倖存的孩子,顺便也防范一下对方二次灭口。」 「我,hagi,还有金毛混蛋先去那家酒吧夜总会看看。」 降谷零瞪了他一眼,又在这时候一转头,「班长你的话……你女朋友允许这种事情吗?」 「没事!我会先跟她说好的,是因为任务!」 伊达航在这时候轻松地一笑,重重地拍在零的肩膀上,差点把他拍得往前一个踉跄,「我去了才好保证你们几个的安全嘛!」 「餵——话说,那咱们的衣服什么时候去搞?有没有任务资金啊?」 「……」 诸伏景光作为同样被踢出来的一员。 在这时候和成步堂薰无声对视一眼,像那群凑在一堆,仿佛第一次进城一样……第一次出卧底任务的四个人投去了无语的眼神。 「希望他们平安回来吧。」 景光嘆了口气。 成步堂薰:「……」 晚上十一点二十五。 东京六本木,miko夜总会。 一辆外壳被仔细抛光打磨过,锃亮逼人的白色马自达rx7在酒吧门口倏然停下。 深夜,正是各大夜店开始陆续进客的好时间。 这间夜总会的主体在地下,纵贯延伸打破水泥铸成的墙,硬生生在繁忙拥挤的东京钢铁森林地下开闢出一片本不存在的极乐园来。 打扮靓丽的男男女女正互相挽着,推挤着进入这方纸醉金迷的人外天堂,还有些端着酒杯在门口的圆桌上站着欢笑谈天的,正寻觅猎物似地四下张望着。 忽然,他们注意到那辆马自达的门打开了—— 只见几个肩宽腿长的帅哥正从车里迈出来,各个西装松松地散着,髮丝也被髮胶仔细地固定着,呈现出一种慵懒而又逼人的英俊,手腕上价值不菲的腕錶反射着灯光,胸口胸针闪烁。 几乎是一瞬间就吸引了四周所有人的目光! 【草,这是什么东西hhhhh】 【警校男团出道了哈哈哈哈哈救命hhh】 【但是真的都好帅啊……哥哥钓我呜呜呜呜呜】 【唉,我也好想看hiro和薰酱的夜店ver.啊!!!怎么就留医院了呢好可惜qwq】 【斯哈斯哈……两只漂亮猫猫穿那种衣服,肯定很拘谨吧,嘿嘿……(阴暗爬行)】 【嘿嘿……我的脑袋里有画面了!!!】 【楼上都口水擦擦,滴我脑袋上了(嫌弃.jpg)】 【楼上直接全部拷走吧,绝对没一个冤的,怎么整个画面的颜色都不对劲了……】 【感觉已经不需要其他警员了,警校组这几个的颜值在这种地方,估计效果奇佳……】 【呜呜呜来问我啊!!我什么都说!斯哈斯哈——】 他们彼此聊着天,沿着长长的阶梯缓慢向场内走下去,几乎能听见耳边地下海水的唿啸声,一阵一阵敲在耳膜上嗡嗡作响。 而在通道尽头,刺目的灯光在四周的黑暗在被衬托得几近一团耀眼的炽热朝阳。 朝阳倒挂在高高的顶棚上,隔着十几米的高度在顶层天花板上卓靠着舞池中央,转盘灯五彩斑斓,随着音乐摇曳。 音乐震耳,但他们的思路却格外清晰。 四个人在门口站定,同时缓缓唿出一口气,并在此时听到耳麦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第144页 「这里人多眼杂,注意安全。」 医院里。 成步堂薰正轻轻地仰躺在夜晚休息区的椅子上。 他在同伴离开后,还是被诸伏景光按着做了个检查。 薰的手背上还扎着着恢復体力的葡萄糖溶液,整个人清瘦而疲惫,吊水挂在他身边的架子上,正面对着窗外灿烂的霓虹,从对讲机里传出来的语气没来由地严肃: 「以及保护好你们的警校学生证,别忘了松尾会是有违法生意的。」 「一旦被发现——」 他这时忽然顿了一下,一字一句道: 「……就等着领烈士二等功吧。」 第48章 深夜, 东京六本木。 酒吧里,舞池中央正挤满了人。 混乱的顶棚上五颜六色的彩灯旋转明灭,在这时将所有人相拥在一起的人的面庞映成晦暗不明的色彩。 香菸和各色酒精的味道充斥了每一分空气, 震耳欲聋的音响正狠狠地敲击着人的神智, 杯盏相碰的声音混杂着放肆的大笑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尖叫,疯狂。 然而。 绕过混乱的舞池,在最靠近边缘的卡座上。 几个相貌英俊的青年正收着长腿,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与此时热闹激烈的场景隔开了一般, 相当拘谨地坐在位置上, 手心都微微渗出了汗。 而且。 甚至连他们面前的玻璃桌子上也完全空空如也, 根本连瓶酒都没点! 外界人声喧嚣纸醉金迷,但这里的空气却几乎凝固了。 终于,在一片死一样的沉默里。 松田阵平静坐在卡座上,终于忍无可忍, 咬牙切齿地开口: 「……所以, 现在该怎么办?」 如果时光能倒流。 松田一定回去给之前那个脑子被门夹了,居然答应这种鬼任务的自己狠狠一拳! 目前距离他们进门只刚刚过去了十分钟,然而,所有对于卧底任务和酒吧的兴奋劲儿已经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真的实在是不适应这种阵仗,旁边的降谷零和伊达航也手足无措。 而唯一稍微擅长一点应付这种场合的救命稻草萩原研二, 还该死地早在进门的时候就被几个美女簇拥着走了!现在鬼知道在哪个角落里。 因此, 别说套话和找兇手的任务了。 要不是雨宫薰事先提醒了危险性, 快被吵聋了的松田已经就地亮出警察证, 当场给面前这堆群魔乱舞的全铲派出所里去了! 「哎呀!三位帅哥今晚不喝点什么吗?」 然而,正在几个人面对面沉默之时。 刚刚还不知道第多少次被他凶走的酒保忽然又转了回来, 嗓音是故作出的纤细, 笑声咯咯地清脆, 劣质香水刺鼻的气味瞬间直冲天灵盖。 松田的眉头皱得死紧,连忙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一点,却没躲过对方依然在不住往他身上贴的柔软躯体。 「哎,三位是第一次来吗?好像是生面孔呀?」 一头栗发大波浪的漂亮女人长裙亮片闪烁,雪白的双手扶着瓶瓶身黑亮的白兰地,正主动往他们的杯子里倒着。 她涂着厚厚睫毛膏和眼影的眼眸在这时热情地望向身旁的人,红指甲试探着按在他胳膊上,娇笑道: 「帅哥,你是做什么的呀?」 「明明长得这么好看,但是一直板着脸可不会讨人喜欢哦?」 她话音刚落,四周围拢过来的男男女女瞬间爆发出闹笑! 松田阵平:「……」 他此时脸色黑得堪称极其难看,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捏得青筋暴起。 但偏偏这光也昏暗,他的表情居然一时半会儿居然没能发挥出平常的威慑力。 而那些早已在风月场混得如鱼得水的酒保们也不是省油的灯。一瓶陈年酒高昂的提成吸引得他们瞬间挤满了卡座上剩余的位置,嘈杂嘶哑的笑声响起来,空气中的炽热仿佛瞬间升了几度。 而那些涌过来的酒保和推销们只生怕着场子炒得不够热,好几只手从各个方向挽上来,笑声清脆动听: 「您不喝酒也不跳舞吗?哎,试试嘛!」 「难得来一次是不是,不玩玩多没意思呀——」 一片香水味中,慢慢地……终于。 伊达航残留的心理防线迅速崩溃了! 「我……我……」高个子青年倏然通红着脸「唰」地窜了起来,直接抛出杀手锏:「那个,我有女朋友了!她还…还在等我回家!」 说完,在自己两个同伴绝望的眼神里。 伊达航生平第一次选择了当场跑路! 不行了,这鬼地方不适合他……他是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他假装着给娜塔莉打电话的模样,一边肩膀夹着手机一边出门,慌乱之中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根本手机都拿反了,还在不停地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不是?! 班长你居然……!!! 松田震惊地看着他熘走的背影。 而且这么一来。 刚刚准备粘着伊达的两个酒保立刻调转了目标,全往他这边贴过来了。 他于是连忙又往旁边躲了一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把自己的手从那些柔软的怀抱里抽出来。 要命了……怎么越来越多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纯情警校在线翻车hhhhh】 第145页 【wl马自达和零零这个尴尬的画面,和旁边撩人技能满点的hagi的场景放在一看,真的对比好惨烈啊wl】 【笑得hagi快救救你幼驯染啊!!!】 【班长跑得好快,论女朋友的妙用.jpg】 【救命我要笑死了!!旁边零零已经开始装外国人说英语了草,这个求生欲哈哈哈哈哈哈哈】 【班长:跑路;松甜甜:血泪挣扎中;】 【机智zero:「我听不懂~~」(狗头叼花】 【松田盯着金毛零零的表情感觉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我也好想和警校组贴贴!!放开那个零酱和阵平酱让我来斯哈斯哈!!!】 【笑晕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请警校组对自己的颜值有点ac数,不要没有准备地就跑到这种地方来hhh】 【不让horap会变成灾难(邓布利多摇头.jpg】 【感觉除了hagi都太纯情了也是个问题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不是,其实……感觉hagi遇到薰酱的时候,好像也有点开始纯情起来了嘿嘿……】 【啊啊啊楼上我也感觉!再开个楼涛这个等等我!!】 然而,与此同时。 正在医院里看漫画的成步堂薰:「……」 他耳朵里的耳麦由于夜总会内部实在太吵。 于是在他们进入卡座里了以后就暂时地关闭了,约定三十分钟以后再打开。 薰虽然早就预计到了,按照警校这种一板一眼的培养方式,就算有萩原这种交际花在,这几个人的任务也多少是要出点问题。 但是居然才十分钟就把自己弄成这种样子,也实在是…… 漫画里那几个酒保给他们摆在桌上的酒都不便宜,只是这几个人不一定认出来了。 再加上任务资金本来也就没几分钱,这几个人可能还没找到买兇杀害川崎家的兇手相原次郎,就先把自己赔夜总会里了。 他于是饶有兴致地多看了两眼画面上自己同学难得一见的僵硬表情。 随后垂下眼睫,带着笑意地嘆了口气,护士也没叫,抬手就利落地自己给自己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头。 系统注意到他的起身:【宿主,我们也去吗?】 【「本来就是要去的,只是现在这个时机会比较好而已,』收益『最大化。」】 【「毕竟那几个人再这样下去,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被发现了。」】 成步堂薰活动着自己的手腕,然后抬手摘下了自己耳廓里的黑色耳麦。 让警校组独自解决案件的pn a应该是行不通了。 但是,现在的局面倒是也正好方便了他介入。 薰微微翘起唇角。 他单手勾住扣子,抬手便随意地扯松了自己的领口,微笑着: 【「现在,开始执行 』pn b『 吧。」】 于是,成步堂薰从椅子上捡起自己的风衣外套出去。 而外面的停车场的角落里,正停着一辆他早已准备好的车子。景光还在忙着照顾小孩,他就这么背着所有人悄悄从医院内熘了出去。 车厢前排昏黄的车灯光映亮他半边侧脸。 成步堂薰一边微微向后,仰躺在座椅上,一边正用手机给什么人打着字: 【之前提过的那样』能致松尾会于死地的东西『。 三十分钟后,送到六本木miko夜总会。 ——gle】 此时,miko夜总会。 洗手间。 哗啦—— 冰冷的水珠沿着面庞的轮廓滑下,拖出一条透明的长长水痕。 又在抬头的时候齐齐摔碎在大理石质地的洗手台上。 霎时间,水花飞溅,迎着顶上明亮的顶灯光线带起一片闪光。 松田阵平的胸膛正微微起伏着。 在毫不留情地往自己脸上泼了几把水以后,令人清醒的冷意终于逐渐触碰到了他的身体,钻进皮肤里由头部流向全身。 什么东西?! 他在藉口上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还在被身边的酒保挽留。 但是只可惜他整个人已经在过度的不适应和喧闹中绷紧到了极限。 再次推拒之时已经是强压着火气,面容冷硬地说道: 「……我不喜欢别人碰到我。」 被他拒绝的人在这种地方工作久了,一瞬间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回答,眨巴着漂亮眼睛,表情看起来迷茫而委屈。 不行,自己不能再这样待下去了! 说到底,破案其实还有其他办法的吧? 他们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啊,为了一时新鲜就跑来这种地方?! 其实松田也大可以就这么走人。 但是降谷零那混蛋和hagi都还在这个场子里,他如果就这么回去了,他们分散成这样,万一遇到危险了要怎么出来? 而且由于里面太吵,耳麦还根本联繫不上人…… 麻烦死了…… 松田紧锁着眉想道。 然而。 就在他深唿吸了一口气,正思考着之后到底应该要怎么办的时候—— 突然间,只听洗手间的门被人又一次推开了。 几乎是在一瞬间,一股浓烈的叶子的味道,就混合着外面嘈杂的背景音乐一起哗啦啦涌了进来! 在那一刻,松田几乎是直接本能地闪身进了隔间。 迅速躲进了门背后的夹缝里! 第146页 很快外面的洗手池边就再次响起了衣料摩擦的窸窸簌簌的动静,像是有人站在了那边,随后就是一个明显已经磕大了的男声嘶哑晃悠地响起: 「啊,领班?我不是说了一会儿就来吗,真的一会儿就来!」 服务生? 松田刚刚要浅浅唿出的气在这一刻被硬生生卡回了喉咙里。 他于是躲在门板后微微侧了侧身,透过狭窄的门缝间朝外小心地望去。 正看见外面一个白衬衣配宽松黑西裤的年轻男人。 那人正背对着他这一侧,一边和领班打着电话应付工作,一边手里的烟还抽个不停,扶着台子边缘似乎已经嗨得站都要站不稳了。 「没事!今天都是熟客,您放心!」 那服务生继续说道,哼哼唧唧地又笑了几声:「是…是,但上面那楼层不是也只有咱们内部员工才能进去嘛!」 「安全,安全,绝对没问……」 忽然间—— 「嘭」地一声闷响! 服务生话还没说完,结果只忽然感觉眼前一黑! 他哼哼两声,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但身体还是在这个时候无力地顺着洗手台的边缘,软软地倒了下去。 咚! 而在他的背后。 松田阵平正面无表情地站立在灯光下,慢慢收回了敲他后颈的手。 他转头看了一眼外面,便将人的外套脱下来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在确认四周都没有动静以后,他又将人小心地拖进了最里侧放清洁工具的隔间里,并在外面立了一块「维修中」的黄色牌子,随后反锁上了门。 等到再次推开门出去的时候。 刚刚还穿着休闲西装的青年,已经变成了一个衬衣整洁的服务生。 松田阵平站在洗手间通往外面的岔路口上,接着昏暗灯光阴影的遮掩,轻轻地从自己凶前的制服口袋里摸出了一张钥匙卡。 他的脑海里正不断地迴旋着刚刚服务生在迷煳中说出来的话: 「今天都是熟客…您放心!」 「上面只有咱们内部员工才能进去…安全,绝对安全!」 「……」 这些话明显不是什么正常的对话里所会出现的内容。 而且,根据这个服务生的行为来看。 这间「miko夜总会」里违规的东西估计远远不止他们想像的那么一点,而且重头戏似乎根本不在 ……而是在那个传说中的「楼上」。 他现在手里的这张卡,应该就是可以用服务生的内部权限,打开楼上的门的钥匙。 这样想的话…… 他们要找的相原次郎,既然都已经是可以和这间夜总会的幕后老闆松尾会,达成联手杀人的关系了…… 会不会也根本不在楼下,而在那个「楼上」呢? 松田不自觉地抿了抿唇,似乎确认了这个可能性的存在。 他在这时抬头幻视了一圈天花板,却没能看见明显的通往上层的入口。 于是松田只能在这时选择大步向外走,从旁边吧檯的门上顺了一条服务生用的白毛巾搭在手腕上,随后又托起了刚刚那个服务生遗留下来的托盘。 果不其然。 当他换成这套装扮以后,那些莺莺燕燕也终于没有再往他的身上贴了。 他整个人终于可以游鱼一般灵巧地穿梭在昏暗的走廊和大厅中,无数在阴影位置拥抱嬉笑的人群从他身边划过,也都没有再向他投来眼神。 「你的玛格丽特。」 而一般的客人也不敢去招惹这个板着脸的服务生,这里是黑道的场子,能在这里工作的一般也不是什么善茬。 因此,即使这服务生的脸已经拽得跟欠了他二五八万似地,他们也只缩了缩肩膀,不敢多说什么。 而这也正好给了松田机会,去探查「楼上」的所在地。 节奏感极强的背景音乐中。 捲髮青年送完所有的订单,缓缓地在场地中央站定,视线细细地扫过四周的陈设。 变幻的彩色顶灯使得附近的情况有些难以辨认,但还是可以简单通过阴影的位置,判断出几条疑似通往楼上的走廊的所在之处。 去看看吧。 松田于是将耳麦愈发往自己的耳朵里压实了一点。 随后快步迈开长腿,就向其中一条深巷走去。 然而,一道人声忽然毫不客气地从他背后炸起来! 「喂!」 松田阵平的脚步勐地顿住了,只听那人紧接着说道:「你跑哪儿去,』 ——! 松田维持着面朝走廊入口的姿势,浑身纹丝不动地站了几秒。 他不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只知道他这一句话里信息量着实有点大……自己就这么已经找到入口了? 然而,惊疑不定的表情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间。 再次转过来的时候,松田已经恢復到了平时面无表情的状态。 他微微眯起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一声: 「哈?你在叫我吗?」 他背后的人也只是个小服务生。 在听到他阴沉的语气后,顿时「噔噔噔」往后退了几步! 「我去,你凶什么凶啊!」 但对方也花了几秒反应过来了,一下子撸起袖子一副要上来干架的姿势: 第147页 「你以为你谁啊你!都是给松尾会打工的,要不是把柄在这群傢伙手上老子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方……」 可下一瞬—— 那人的动作忽然勐地停住了! 「诶……」 那个服务生的左脸颊上有一道被头髮遮挡着的刀疤,一双狭长精明的眼睛在这时忽然警觉地眯了起来,目光停留在松田的脸上: 「等等,小子……你怎么看起来好像有点面生啊?」 「我新来的不行吗?」 松田皱眉道,浑身却在这时候下意识地绷紧了,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两步。 但对方显然也不是好煳弄的人,听见他这句话,眼里的光竟然是更加冰冷地沉下去了几分: 「新来的?」 他闻了闻空气,忽然冷笑一声:「只是个新来的……那长谷那傢伙怎么会给你抽他的宝贝?还味儿这么大!」 ——坏了! 松田几乎只瞬间就意识到了问题! 原来厕所里那个抽晕了的傢伙叫长谷! 自己当时只想着他晕乎乎地好处理,没想到还随手敲到个这儿的名人! 「你是长谷带进来的人?」 那人似笑非笑,在看见他警惕的表情后,笑容却反而更盛了,阴恻恻地挑了挑眉: 「……来一根?我不会说出去的。」 来什么来! 松田已经非常确认这件外套里没有任何东西! 但是顶着对方诡谲的目光,他也没有办法承认自己和长谷没有关系,不然就没有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松田的手心微微渗出了汗。 「嗯……?你为什么不说话?」 但是他思考时的静默也显然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那个服务生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狐疑了起来,似乎突然从他的沉默里品出了点不太对劲的味道: 「……长谷的人居然连一根烟都拿不出来吗?」 不好! 松田的脑海里瞬间警铃大作! 他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半步,整个人的一半已经潜藏进了阴影里,手紧握成拳警惕万分。 怎么办? 对方明显也是个有案底的,虽然打起来自己应该不会输,但是…… 这附近有他的同伙的概率根本是百分之一百! 松田无声地咬着牙,几乎是下意识地发出了「啧」的声音。 然而,就在这时! 哐! 他们不远处的玻璃高台上正有人喊着什么。 随后轰轰烈烈的喝彩和欢唿混着酒鬼的尖叫应声炸裂! 四周的人群忽然像是海面上洄游的鱼一半倏然涌动了起来!无数钞票飞腾,像是在下注一般尖叫着! 下一秒—— 只见城墙似地人群中艰难地又挤出几个服务生打扮的人,但是看胸口的铭牌,似乎比他俩要搞几个档位,正在这时呵斥着向他冲来,一把就捏住了他的胳膊。 松田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就想挣扎。 却又听见那两个人说:「你跑什么跑!厅长儿子点名要你,你没听见吗?!」 松田阵平:??? 他根本搞不清状况,就连刚刚差点揭发他身份的那个服务生的脸上也浮现出了疑惑的神色。 然而他此时也别无选择,只能在这时被拽着向前走,视线下意识地环顾着四周,寻找着同伴熟悉的身影。 hagi! 金毛混蛋! 你们跑哪去了啊!!! 他仿佛是在被拽进黑暗中的陷阱里,此时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飞速收缩着震如擂鼓!已经陷入防御状态的身躯紧绷成一张拉伸到极致的弓。 此时,但凡只要再有一丝风吹草动…… 他就…… 哐! 忽然间,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响动却迅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松田身躯一震,下意识地就向上抬头—— 可就是这一瞬间,他整个人彻底僵住了! 只见那座位于大厅中心的玻璃高台上,摆放的竟然是一张相当宽敞昂贵的撞球桌,自顶上洒下的大灯昏黄变幻的光线正将台边的一切都融化在夜店里炽热的气氛中。 而此时。 正在台边持杆的青年轻轻俯下身子的动作平稳优雅。 身上单薄的衬衣袖口松松解开。 然而,在与他对视之时。 一股来自上位者浑然天成的气质便能轻易地吸引住人的目光,周身的锋芒被藏于漂亮易碎的外表下,此时向檯面上注视着的目光也格外锋锐。 青年额前的黑髮正凌乱地散着,露出下方一小片细腻的额头,更衬得在一瞬间的白光下,他的皮肤白皙得带上了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 似乎是因为喝了点酒,黑髮下方的金瞳中有些迷濛的水光流转。 他听见了四周有人正在为连续三次的胜利嘶吼高唿,嘈杂如响雷的人声快要掀翻屋顶。 但他的动作却没有因此而有丝毫动摇。 只将自己的食指弯曲,在此时稳稳地架住了球桿。 紧接着,又是「哐」地一声巨响! 今夜第五次—— 一桿清台! 沸腾如开锅了的人声穿透力极强地席捲了整个场地,赢的人放声大笑,赔多的输家骂骂咧咧地黯然离场,混乱的钱箱附近很快又挤满了人,吵吵嚷嚷地开了下一轮的盘。 第148页 而在精心雕刻的玻璃高台中央。 成步堂薰正收起了杆子,重新站立起来的嵴背笔挺得宛如一柄鲜明骄傲的旗帜。 他听见背后有人在叫他,于是应声回头: 「御剑先生,您要的人给您带来了。」 他的背后此时正站着这里做主的领班,带着两个服务生。 薰在这时只微微抬了抬手,指尖一张黑卡上镀金的纹路在灯光下隐隐反着亮光。 钞票的气息看得那领班眼睛都直了,连忙让人接过来,忙不迭地笑着: 「不愧是那位御剑厅长的儿子,出手就是大方!那个…那个森川赶紧过来的!」 「……」 然而,在一片掉钱眼的混乱人群中。 只有一个人的眼神分外清醒,甚至在这个时候,相当诧异地死锁着眉。 成步堂薰一回头。 正对上松田阵平的目光。 下一秒—— 他只感觉自己的手被一股堪称恐怖的力道勐地拽住了,直接几步下了舞台,被拽进球桿架边的墙角。 「御剑先生,嗯?」 松田嗓音有点哑,将他堵在阴影里: 「……你头疼好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雨宫?!」 第49章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四周人声嘈杂, 间歇性闪烁的彩灯在此时将所有人的脸都映得模煳不清。 如果不是交握的掌心上,此时传来的确实是他熟悉的触感,他都有点怀疑自己面前站着的人到底是谁了。 【卧槽卧槽卧槽!!!我看见了什么!这是我可以免费看的东西吗??】 【是夜店薰酱!!】 【草, 御剑公子薰酱和那位厅长你们怎么会这么熟的啊?】 【是真的有这么熟还是薰酱胡编的被发现会出事的啊喂!】 【妈呀这个衣服雨宫你人设崩了啊hhh】 【以前一直以为雨宫是温柔好学生,现在救命啊, 太诱了呜呜呜老婆我失散多年的老婆!!!】 【薰酱!老婆我不准你在外面穿成这样!!!】 【锁骨嘿嘿嘿锁骨还有好白的腰嘿嘿嘿(尖叫)(扭曲)(阴暗爬行)(蠕动)】 【???楼上出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屏幕好像有点脏了)(嗯?怎么好像越来越模煳了?)】 【好傢伙,我真的好傢伙。】 【草啊楼上一群异变的离我老婆远点(震声】 但面对他的质问, 成步堂薰倒是没什么反应。 他确实喝了点酒。 于是在对方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只有些慵懒地动了动肩膀。 薰舒展开身体, 随后悠悠地靠在背后的墙壁上, 酒精影响下, 他水光迷濛的眼瞳向上一掀。 然而, 开口的语气却居然出奇地平稳: 「你想想呢,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这话一问出来, 松田阵平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耳朵里的耳麦。 对了这个还是开着的! 「喏,看看那边。」 成步堂薰说着,扬了扬下巴, 向玻璃台附近的人群方向示意了一下, 「这里所有人, 上到管理层下到服务生都是松尾会的人,你看他们的后腰。」 松田有些不耐烦地顺着他的视线一瞥。 下一秒, 却忽然怔住了! 只见在他们不远处,一个服务生正弯下腰在钱箱里翻着什么。 制服白衬衣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被向上拉起一截,一柄长条形的黑色钢铁正被他插在后腰, 露出的外壳冰冷地反射出四周的光。 是枪?! 松田的表情一瞬间更僵硬了几分。 成步堂薰知道他已经明白了什么, 于是继续静静地说: 「如果我刚刚没有正好从上面发现你那边的情况, 你现在大概已经在面对持枪的通缉犯了。」 「……」 成步堂薰还在等他的回应, 结果猝不及防间,自己那件松松垮垮,领口已经开到快滑下肩膀的衬衣就被人对方一把拽了上去。 「那你也没必要搞成这样吧?!」 松田阵平咬牙说道,说着缓缓偏过了头,警示性地扫过四周一片不怀好意的视线: 「你这傢伙,身体恢復了没有就敢一个人跑过来?遇到危险你又打算怎么处理,进医院吗?!」 薰只淡淡地回答:「这样吗,我还以为你会因为有人来救场而表示高兴。」 「毕竟我看你好像很不适应这个任务的样子,比研二差远了。」 「研?」 松田瞬间勐地卡住了。 但成步堂薰却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空气隐隐的变化,他的视线此时全在玻璃台边的那群人身上。 而对方似乎也在这时候,注意到了他们这边推搡的动静。 那个领班刚收了薰不少钱,此时眼睛一抬,看见墙边两个人剑拔弩张地压在一起,瞬间「哎哟」一声就往他们这边跑。 他没把松田认出来,毕竟这里的人背景多多少少不那么干净,偶尔有陌生人也是正常的。于是只当他是哪个被新招进来的服务生,张口就骂: 「喂,你干什么的!反了天了是吧!都给我」 可他刚踏入阴影里,就忽然感觉一阵充满威胁性的气氛轰然砸在了他的身上! 第149页 他瞬间哑火了,慌忙往后退了几步。 然而一抬头。 领班却忽然发现,原来是刚才那个捲髮的「服务生」正盯着他。 可于其说是服务生,不如说这人现在周身气质危险得简直比黑道头子还黑道头子! 他正一只手撑在墙上,极其警觉地半挡着自己身前的人。 那张英俊的脸此时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仿佛再提把刀就能出去砍人,气温都被他硬生生拉低了一个八度。 松田微眯起敏锐的蓝瞳: 「都给我什么?」 领班:「……」 他顶着那阵威压卡了半天,最后也硬是没憋出一句话来。 但成步堂薰却在这时从阴影里慢慢走了出来,抬手在松田的后颈上安抚似地压了压,蹭过对方髮丝柔软捲曲的尾端。 松田猝不及防,浑身都绷紧了。 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啊,没事,我觉得他挺好的。」 但薰却只微笑着扇了下眼睫,又重新恢復了那种纨绔富二代慵懒的气场。 只见他从口袋里又掏出一沓钞票,点了点,向对面随手抛过去: 「先生,我现在的资金累计到多少了?差不多应该足够了吧?」 什么资金?什么累计? 松田错愕地看了他一眼,但却没能从那双金瞳里找到任何紧张的神色。 他这才意识到雨宫的进度早已经远远地超过他们了! 他迅速地回头扫了一眼那张撞球桌,联繫自己刚刚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事情,在这时终于明白了他的计划—— iko夜总会的真身,其实应该是一间赌场才对! 「够了够了!当然够了!」 那领班脸都要笑成一朵花了。 一时间只顾着做贼似地将钱往身上塞,连严查身份都忘了。 他只觉得面前这个厅长儿子实属人傻钱多,废物花瓶一个,等上去了一定会被那些人坑死,好大一头肥羊不宰白不宰。 然而,实际上。 他的想法却根本一丝一毫都没有逃过成步堂薰的预测。 现在这个放松警惕的局面正是他想看到的。 「咱们的熟客都在楼上,到时候一定让他们好好陪您玩玩!」 领班说话滴水不漏,怀揣着满肚子的小心思,在这时候飞也似地叫人带路去了。 而就在他前脚刚跑出去。 后面的松田就略微低了低身子,挑起半边眉毛,凑近他的耳廓: 「我说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在楼下打撞球敢情你自己又当庄家又当打手啊。」 iko酒吧「楼上」的赌场区域应该有一定的入场资金门槛。 因此,雨宫才会在楼下开撞球局。 同时自己坐庄,但也将什么时候赢球,什么时候输球掌握在自己手里,确保自己能够赚取最多的资金。 这不仅需要能连续五次一桿清台的实力 而且,还需要相当的运气。 但即使被点破目的,成步堂薰也依然不动声色。 他剔透的眼珠只在这时轻轻向上,转了一个小弧度,算是默认了松田的说法: 「相原次郎能够说动松尾会替他杀人,应该是跟这个组织里的关键人物有交情。而这些人,我们只待在楼下的话,大概率是接触不到的。」 「因此,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需要到『楼上』去才行。」 成步堂薰嘆了口气:「抱歉,但我真的我不管如何都想要解决这个案子。」 不管如何都想要解决这个案子? 为什么? 松田的表情没有丝毫放松: 「这个事情你跟警视厅汇报了吗?」 「没有。」 「你就每次都非要亲自把自己放进危险里吗?」 松田感觉自己的心上像是被沉沉砸上了块巨石,在确认了他的计划的一瞬间压的他唿吸都停了半拍。 他忽然产生了一种直接将对方扛起来,就这么强硬地将他带出这个地方的冲动。 至少这样,他能够确保他是安全的。 但另一方面,他也清楚地知道雨宫的计划确实是目前最能接近真相的了,他那么骄傲的人,不可能在计划已经进行到这一步的时候,同意和他一起离开。 啧 如果,如果自己之前能够更有用一些的话 雨宫他就不需要一次又一次地像这样 可是,他今天又是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急着找到这个案件的真相? 他这时垂眸扫过身边人的面颊,正注意到他用食指按了按额角。 果然,其实还在头疼是吗? 这个傢伙! 松田感觉自己的心口有点紧,好像他的痛能传递到自己身上似地。 他其实能感觉到,雨宫薰自从川崎阳太的案子出现以后,就一直隐隐地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然而,就在他思考着的时候,刚刚跑出去的那个领班忽然带着几个一身黑衣的保镖又走了回来。 「抱歉啊真是久等了!」领班陪着笑脸道,「御剑先生,您跟着这两位就可以上楼了。」 「辛苦了。」 成步堂薰略一点头,正准备抬腿迈上楼梯的时候。 身后松田阵平却忽然开口了:「我跟你去。」 第150页 「想什么呢!楼上是随便能去的地方吗?」保镖见着有人坏事,当 可成步堂薰却在静默了几秒以后,轻轻地笑了一下。 他在此时无声地望过去,似乎是想从眼睛里看看松田正在想什么。 可捲髮青年却迅速地将头偏了过去,故意不看他。 哎,生气了? 刚刚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吗? 成步堂薰觉得好笑,但想着带上他估计也不会对主要计划造成什么影响,反而可能会更有利,于是就在这时对身旁的人说道: 「既然就这么说了,那就让他一起来好了。」 「这」 保镖刚开口想拦。 却忽地听见领班鬼鬼祟祟地朝那富二代贴过去。 即使压低声线,但在此时静默的空气里,他那句语气奇怪的话也清晰地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没关系的,您就这么带他上去好了,我会告诉其他大人您今晚可是给他花了两百万日元的啊!」 「……」 一时间,仿佛核爆后的虚无 除了被金钱蒙蔽了双眼的领班还没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鬼话剩下的所有人的表情都忽然变得非常精彩。 成步堂薰:「……」 系统:【】 松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都什么笑死我了】 【那个钱应该是刚刚雨宫贿赂服务员,让他们去救松田的时候花的吧,怎么说出来感觉就这么怪呢】 【呃,可能被误会了吧x毕竟阵平酱那张脸也是警校头牌啊】 【头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笑不活了hhhhh】 【神t头牌】 【人家是王牌啦!!!不认字吗!!】 【笑吐了马自达酱这辈子的黑歷史了哈哈哈哈哈】 【松——田——警——官————】 【完蛋,松田警官风评被害嘎嘎嘎(兴奋)(扭曲)】 【感觉薰酱出去就要被松甜甜狠狠收拾hhhhh】 而旁边俩保镖仿佛是被爆炸余波扫到的无辜蚂蚱,原本死气沉沉的扑克脸瞬间裂开,一脸吃到大瓜了的震惊表情。 他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先感嘆这御剑怜侍的败家子是真能败家。 还是感嘆现在的内啥啥居然都这么高调了吗 但感嘆归感嘆,这场闹剧倒是也让他们对面前这个败家小白脸的傻逼程度的认知又升了一个等级。 他们于是防备心大减,也懒得走流程了,直接按下墙上的开关,等着向上的楼梯暗道缓缓打开—— 而没有注意到,在队伍最尾端。 成步堂薰手里似乎有相机的亮光,在不停闪烁的彩灯背景下一闪而过。 那张照片在系统中被迅速分解成数据流。 在无人注意的位置,信号正无声地将数据传送了出去。 直到某处角落中一片屏幕的萤光此起彼伏地亮起来,那个隐蔽的暗道的位置已经就这么暴露在了一群人的视线中。 「格兰利威大人已经找到入口了。」 「接下来怎么办?东西到了吗?」 阴影中响起窃窃私语的人声,一身黑衣的组织成员潜伏在夜总会背后的黑暗里,手里精钢机械「咔」地一声上膛,都在此时望着领头的小队长,等待着更进一步的命令。 「目前没有任务变更的通知,应该还是按原计划进行。」 小队长说着,示意手下都将地上几个沉甸甸的箱子都拎起来。 而在那几个箱子里面,正装着超出量刑标准的大量「粉晶」! 啊,真不愧是琴酒大人和格兰利威大人! 这堆「粉晶」本来是他们之前从私自走私的下级成员手里缴获的,被boss当作杀鸡儆猴的产物一直放在仓库里,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居然能这么好地派上用场。 松尾会本来也有这方面的生意,但是一直像老鼠一样躲着。 只不过今天嘛等到时候格兰大人一操作,警察一突入,看见这堆东西 松尾会之后的日子绝对就不好过了! 其实这个计划里面还有一些他不是很能理解的细节。 但是小队长深明服从命令才能在组织里活下来的道理,于是也没多问。 反正,他们作为下属的棋子。 早就已经将自己的全部身心,乃至性命都奉献给格兰利威大人了。 一行人又再次进行了伪装,随后在震天的背景音乐中穿过人群,悄无声息地混进了夜场之中,执行着他们自己的任务。 另一边。 iko夜总会,高层区域,赌场。 「方片q。」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指正将桌上的牌翻了过来,轻点在表面上。 此时,他面前四张不同花色的q正在桌面上一字整齐排开。 four of a kd 四条。 这是「梭哈」的游戏规则中,第三大的牌组! 成步堂薰收回手,在满场静默的视线中身子放松地向后仰,微笑着向面前的人抬了抬手: 「请吧。」 「……」 与楼下的喧譁和声色犬马不同,位于楼上的高阶赌场区域静默如水。 特制的厚实墙壁和地板隔绝了外界的吵闹,只有偶尔来往于各个房间的保镖和高级侍者的脚步声迴荡在走廊中。 这里是松尾会二把手,同时也是这间iko夜总会真正的幕后老闆——松尾胜的地盘。 第151页 他像是经营一个小型极乐园一样经营着这里。 根据带他们上来的保镖的说辞,只要你有钱,有运气,就没有在这里买不到的东西。 于是,案件的事情就很好推测了。 那个兇手相原次郎应该也是通过在这里赢得了足够的筹码,从而说动松尾胜替他杀人。 要不是这人不相信松尾会的信用,悄悄跑回了现场看情况,也不会被警方从监控里找出来。 因此,想要找到相原次郎,肯定要先接触松尾胜。 但一般来说,只有每一天的最大的赢家才有资格见他。 而此时。 松田阵平正坐在走廊的沙发上,他在被成步堂薰带上楼以后,就被勒令留在了这里。 「你真的要去赌?!」 在对方最后离开之前,他曾经抓住他的袖子问道。 但成步堂薰的表情在这一刻却显得很无奈,他摇了摇头,小声问道:「那如果我不去的话,还有谁能去?」 「研二,班长,零还是你?」 他这话彻底把松田问到了。 确实。 目前在这个地方的自己人,除了雨宫以外应该就没有人会玩梭哈了。 可是,他跟着上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雨宫一个人犯险! 如果现在就这样放他一个人和那群危险的恐怖分子一起进赌场,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那人只在这时候又露出了平时那种,让他没法拒绝的微笑。 他的语气轻松,却轻而易举地,触及到了他心上最紧张的地方: 「好啦,还有我在这里,不是吗?我会帮你们把事情都解决掉的。」 「放心好了,阵平。」 时间回到现在。 距离那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那扇高耸的大门后,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 只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转动,但这里的气氛却依然十年如一日地紧张,仿佛是只要一不小心失足,就会掉下去的深渊地狱。 松田阵平正垂着头。 在雨宫薰失去音讯的时间里,不知道第多少次将自己握紧的双手分开,擦干无声渗出来的汗,又再握紧。 像是这样,他就能稳定住自己的心绪。 而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可能发生的可怕的事情。 没事的 雨宫他会没事的 松田感觉自己的心从未跳得这么快过。 整个脑海里几乎都不受控制地被那个人的影子占据了。 他明明应该去想些办法。 比如如何联繫上残留在场地里的其他人,如何向警视厅传递遇险情报,如果雨宫失败,面临松尾会的肃清,那他们又该怎么脱险 但他的思绪只在这些议题上停留了一瞬。 很快地,却又全都被打回了一个问题: 雨宫他现在还好吗? 他这才意识到他原来那个人已经在他的心里占据了这么多的位置。总是下意识地就会去关注他的情况,似乎还很容易被他惹生气。 明明雨宫也没说什么吧? 但是,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呢? 难道只是因为他那句,说自己是第一个保护过他的人吗? 松田的思绪混乱,所有当前的,潜意识中的,好的坏的复杂的想法都在此时交织成一团。 他抬起头,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大门。 不管如何,自己都不能再只坐在这里了。 他缓缓地唿出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行动起来一般。 趁着自己还没有再次陷入思维的囚笼中,他连忙迈开腿,快步向着楼层深处走去。 而在他离开的那扇大门内。 这层楼最大的那个房间中,正坐着三名玩家。 发牌的荷官正站在他们身侧,静默地监督和协助着本场使用监管的赌局的进行。 其实原本是有四名玩家的,只是在先前的赌局中已经有人成为败者,输光所有的筹码提前出了局。 等到游戏进行到这个阶段的时候,桌面上就已经只剩下三人了而已。 而正坐在薰面前的男人脸色倏然阴沉,只见他握牌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不过也只在片刻间,他就又自嘲般嗤笑出声,将手中的牌骤然洒在桌上! 「是我输了。」 「池田望先生。」旁边的荷官过来请他,「抱歉,本场的规矩是输家将失去一切,因此,您的资金将会被全部兑换成筹码,并由本场接手」 这意味着,池田今晚带来的七千多万日元将在一瞬间全部蒸发! 然而,那个名叫池田望的男人却在这一刻迅速收敛了表情,即使亲眼目睹着自己的失败,也没有再进行任何多余的动作。 仿佛只是个相当「听话」的赌客而已。 但只要是内行的人却都能知道,能够在一晚上走到「主座」的房间内的人,都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池田望本来是可以获得胜利的。 如果,那个他从没在这个场子里见过的陌生的青年没有参加游戏的话。 而此时。 成步堂薰依旧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手边的筹码已经堆积如山,即使是全部换算成最大的面值也不够摆下。 可他却对手边的金钱没有任何反应,只在这时用两根手指捻起了一张明牌,放在手里把玩着。 第152页 他修长洁白的指尖灵巧地牵引着扑克牌,在那几根细瘦的指间上下飞舞。 像是牵引着一朵振翅的蝴蝶。 他平静地看着池田望从一旁的衣帽架上取下衣服,开门出去。 随后,他又将自己的视线牵引回来,微笑着望着面前的位置上,那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 「松尾会现任二把手,松尾胜先生。」 成步堂薰柔软的唇开合,一字一顿地叫出了面前人的名字。 然而随着他的开口,他面前的男人的脸色瞬间更加阴沉了几分。 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从他的眼瞳中投射出来,他死死地盯着成步堂薰压在筹码上的另一只手。 他知道,就现在这个形势而言,如果对方直接show hand—— 那自己这整座赌场估计都要交出去了! 「御剑先生您确定这是您真正的名字吗?」 松尾胜的智力还是远比他的手下高得多,而且事已至此,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傢伙根本不是傻白甜富二代! 他压低声线,双手交叠抵在下巴上,终于问出了心里最大的疑虑: 「你是谁?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吗?」 成步堂薰把玩扑克牌的手忽地一顿,牌尖抵在尖俏的下巴上: 「这么一说,跟你玩得都快忘记了,好像还真的有件事要问问你呢。」 他说话的语气慢而绵长,像是只在谈论什么无足轻重的事情。 而实际上,他却差点把整座赌场都掀了! 这种随意的态度显然狠狠触怒了松尾胜,男人立刻「嚯」地一声站起身来! 但薰掩藏在扑克牌后的唇角,却在这时无声地翘了一下。 上钩了。 愤怒会让人露出破绽,而这对几乎所有人都生效。 薰仰倒在椅背上,微微抬起下巴:「松尾先生的话你认识一个叫『相原次郎』的人吗?」 在这个名字出来的时候,松尾胜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但他也很快就喝道:「不认识!你别想从我这里套话!」 「哦,是吗?」 成步堂薰微眯起了眼睛。 而随着这个动作,他身边的气场忽然可怕地成百上千倍地飙升起来! 很快,就连最后一丝温和的气质都在此时被碾碎,此时坐在那里的人是只一个动作就能吸引人的目光,锋锐的光从那双漂亮的金瞳里透出来。 松尾胜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下意识地就拔出了后腰的枪,抬手便射! ——砰! 然而。 薰只微微向旁边偏了一点,面容依然从容不迫。 下一瞬间—— 只听「哐啷」一声巨响! 天花板上通风口的盖子忽然被人勐地掀翻了! 一瞬间,几个黑衣人从天顶上迅速地跃下来,训练有素动作狠辣,仅有的几个保镖很快便被打翻在地,只顷刻间就将整个房间控制住了。 谁也没想到这么隐蔽加密的赌场内侧居然能被人入侵。 「咔」地一声。 其中为首的小队长将枪口抵在了松尾胜的脑门上,手肘横在他的脖颈上,拽着他向上抬起头,被迫仰视着身前的人。 「你你到底是」 松尾胜已经处在极度震惊的混乱中。 他原本估计着面前这个「厅长公子」,顶多也就是给警方派来的卧底,不会敢真的对他们动手。 然而在被卡住脖子的一瞬间,他终于彻底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枪法不错,松尾先生。」 成步堂薰在这时慢步走到了他面前,轻轻鼓着掌,声音迴荡在这时的房间里,带着浓烈的嘲讽意味。 「只是,您的枪法比起我们那边的『那位』,倒是也还有待长进了。」 他在此时毫不畏惧地直视着松尾已经逐渐变得扭曲的愤怒的面庞,蹲下身:「现在,该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 「呸!」 然而男人的面部表情已经几乎被愤怒占据,疯狂咆哮道:「我不管你们是哪里的人!就算你们是警察,也给我记住!」 「惹到松尾会的人不会有好下唔!!」 顷刻间,男人忽然像是断电一般安静了。 一柄冰冷的金属刀片正紧紧贴在他的舌头上,丝丝鲜血的甜味已经随着他的唿吸慢慢地渗出来。 成步堂薰垂着眼眸,神情已经是全然的冰冷: 「你猜我知不知道怎么对付黑帮?」 「……」 松尾胜浑身僵硬如一块铁板,大气不敢出地跪倒在原地。 只能仰着脖颈,通过头顶大灯的光,模模煳煳地看见他面前的青年身姿颀长,可浑身的气质却仿佛是千年坚冰似地寒冷。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吧?」 他看着对方又笑意盈盈地坐回了椅子上,翘起一条修长漂亮的腿。 「好了,现在。」 「回答我的问题吧,松尾先生。」 而与此同时,所有在场的组织成员的耳麦里都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做得不错,格兰利威。」 遥远的某栋大厦楼顶。 琴酒正面对着一面监控屏幕。 信号来源是架在小队长肩膀上的监视摄影机,在此时依然诚实地运转着,记录着真实的一切。 第153页 那双危险而锐利的碧绿眼瞳微微眯起来,在此时,注视着屏幕上青年的侧影。 他像是在想着什么,翘了翘唇角,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过烟盒的表面。 随后,慢慢地点燃了打火机—— 倏! 即使楼上已经荷枪实弹地被踢了场子,危险的粉晶被组织成员按计划放进了夜总会的核心。 但楼下的夜场里依然在动次打次地打着碟。 舞池拥挤,酒杯碰撞出清脆愉快的响。 而萩原研二还正舒服地仰躺在卡座里,充分发挥着自己交际花的名号。 他一张好脸加高挑的身材和长腿,几乎是往那儿一坐就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简直是给这附近闲着的酒保全都吸引了过来。 一时间香水笑声充满了空气。 几个染着彩色头髮的妹妹趴在他沙发背后,有些好奇地眨着眼睛: 「研二酱,你说的相原次郎是不是就是那个经常来我们这里喝酒的人呀?我好像记得他。」 「是啊,他每次来都出手特别大方!」另一个年轻男人说,「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真有钱,后来听说,好像是放高利贷的?」 他话音刚落,四周瞬间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嗯,基本都是些已知信息啊。 萩原研二正悠闲地摇晃着酒杯。 不过即使是他认为是废信息的回答,他也会热情地回答对方,很快就收穫了所有人的好感。 唉,要是找线索也能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萩原其实也明白自己在人际交往上的天赋。 这个世界上啊,可能就不存在他搞不定的人 哔哔哔—— 然而,正在他酒喝多了飘飘然之时。 他的耳麦忽然响起来了。 「餵?」 「研二,你还在场子里吗?」一个熟悉的清澈声音响起来。 萩原:「……」 萩原:「!!!!!!」 他这才勐地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如遭雷击! 萩原立刻触电一般窜起来: 「阿阿阿阿薰?!」 完了。 都忘记了他的麦是一直没关是吧?! 刚刚还在飘飘然的粉红泡泡这下应声碎裂! 霎时间,他的脑子像是被泼了冰水一般彻底清醒了。 而更恐怖的是,在他回应以后。 对面没声了 「等等等等阿薰!不要!」 他整个人都炸毛了! 萩原简直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慌过的时候。 他连忙一把推开所有人,起身走到安静的走廊上,似乎在拼命试图抢救着什么: 「阿薰,你听我解释!我不知道你听见了多少,但是我,我真的只是在做任务!我真的没有」 「啊,你在慌什么?我们知道你在做任务啊?」 然而,下一秒。 回应他的是另一个没好气的声线。 萩原愣了一下: 「小,小阵平?」 「急什么呢你,嗯?春风不渡校草?」 松田阵平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 他此时正站在雨里,窸窸簌簌的响声敲打着他的伞面。 「所以,阿薰的对讲机怎么突然在你那里?」 萩原试探着开口,只感觉自己有点凌乱。 「因为我们现在已经在夜总会外面了。」松田在这个时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大概七八公里的位置吧。」 萩原有点冷静下来了,问道:「嗯?你们跑那去做什么?」 「在找相原次郎啊。托雨宫的福,我们已经定位到他了。」 松田深唿吸了一口气,边说着,边将视线随意地扫向了那件房子的出口:「啊,雨宫搜完出来了」 「你们进度这么快的吗?」萩原有些讶异。 他全程都坐在卡座里打听情报,既不知道薰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松田是什么时候和他回合的。 更不知道这两个人操作了什么,怎么就找到人了? 但就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对面的松田却忽然没声了。 他像是把手机从耳边挪开了,被晾着的萩原只能一皱眉: 「小阵平?喂,你们那边信号不好吗?」 「餵?」 然而,实际上。 在相原家外的小路上。 松田阵平正微微偏过头,看见雨宫薰刚推开了房间的大门,在和帮忙的巡警说着什么,但他此时说着说着,一只手却又习惯性地按在了额边。 那个动作给他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头还在疼吗?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松田就停下了动作,看着那边。 可忽然间。 巡警的表情大变! 他仿佛是想要确认什么一般,伸手就想去扯雨宫薰的领子。 然而,雨宫也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忽然用双手捂住了头。 空气顺着雨水,模煳飘来一句: 他死了。 薰好像很痛苦一般,瑟缩着慢慢蹲了下去,身躯在这个时候勐地晃了一下—— 松田心里不详的预感彻底变成了现实! 他的瞳孔急缩,伞「啪」地摔在地上: 「雨宫——!」 第50章 时间倒回到两小时前。 赌场内悬挂的水晶灯光芒大亮, 四周一片金碧辉煌。 第154页 然而,与精緻优雅的装潢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此时下方成排成列的肃杀的枪口。 数个身形矫健有力的黑衣人正团团包围了这里, 整齐而狠辣地将屋子里其余所有人全部按倒在地。此时放眼望去,只能看见满地蜷缩着的侍者和荷官, 低低的啜泣声呜咽着响起。 只有成步堂薰依然悠闲地坐在椅子上。 他的肩膀正被下属恭敬而小心地搭上了一件黑色长风衣。 青年眉眼间神色平静, 可那平静却又在视线相触之时让人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战慄。 他手里只如同转扑克一般,悠悠地转着那柄锋利的匕首,刚刚沾染上的丝丝鲜血正顺着寒光烁烁的刀身缓慢地流淌下来。 薰的声音带着低低的笑意: 「……你说的话我能相信多少, 松尾先生?」 「全部!全部……我说的真的全部都是真的!!」 「你相信我啊!我真的没有说谎!」 刚刚还意气风发的松尾胜不知道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内经歷了什么, 整个人都狼狈不堪地彻底屈服了。 此时,他浑身西装歪歪斜斜,男人面容苍白颤抖,望向那个人的目光已经只剩下了畏惧。 「相原次郎那傢伙在上周赢了赌局!所以……所以作为约定好的奖励, 我就让松尾会的人帮他去做掉了川崎那一家子……」 松尾胜哆哆嗦嗦地说道: 「相原早在之前就通过向那家的父亲施压, 给他们全家买了高额的人寿保险!所以只要他们全家一死, 相原能得到的钱可比让对方还债多太多了!」 「他在杀人之后躲回了他自己买的一间房子里, 他叫那地方『安全屋』, 之后在这几天就都没有来过我们这边了……」 「我真的…真是没有说谎!求求你……」 可与他的狼狈相比起来。 成步堂薰的姿态依然淡然, 优雅,眼眸都没抬地听见对方正在绝望地拼命喊着。 人都是贪生怕死的。 即使是如同松尾胜这样手上人命无数的黑道,在真正面对来自死亡的威胁之时, 也只剩下了痛哭流涕的求生本能。 系统被他嚎得头疼。 即使觉得这人阴险又可恶,也还是小心地飞到薰身边: 【宿主, 我的数据显示他的确说的是实话……】 【「我知道。」】 成步堂薰只静静地回道, 在此时一手托着下巴, 略微向前倾了倾身子: 「相原次郎的『安全屋』的位置?」 松尾胜忙不迭地报出一串地址。 但是, 薰却接着又问道: 「那除了你以外,还有多少人知道相原的这间安全屋?」 「应该…应该还有我们这边平时的几个常客吧。」 松尾胜垂着头交代着: 「相原那傢伙是经常来我们这边的,所以和其他常客也认识,他挺喜欢炫耀的……聊天的时候也说起过他自己那堆安全屋和海外安全帐户,所以可能其他人也都知道吧。」 「比如刚刚的那个池田望……就也是和他认识的。」 「……」 成步堂薰在这时悄无声息地向房间里的某个位置瞥了一眼,像是注意到了什么。 但又很快将视线转了回来。 系统:【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成步堂薰没回答。 他只在这时候慢慢地站起了身子,转身就向外走。 「格……大人!」小队长不解地出声,「您要去哪?这边之后怎么处理?」 薰的眼神冰冷,随意地向后一瞥: 「按计划进行。」 「老规矩……你都明白的。」 随后那扇沉重的木门被砸出「砰」地一声巨响! 房间内尖叫的动静瞬间远去,只留下闷闷的声响迴荡在空旷的走廊里。 【宿主!怎么回事?】 系统给自己又加了点速才追上了他的步伐,满脸「你又突然抽什么疯的表情」。 然而,下一秒却只听见薰说道: 【「相原次郎八成已经死了。」】 系统顿了一瞬。 系统:【啊???!!】 【「相原太高调,他的安全屋位置不止一个人知道。而且在今晚,松尾胜也早就发现了警校组那群人,不然他也不会这样就把我放上来,只是那个时候他认为我构不成什么威胁而已。」】 【「所以有警察在追查他的事情,应该已经通过松尾胜的口说出去了。」】 薰快步向前走着,【「如果有人想在警察找到他之前灭口他,现在就是最后的机会!」】 但是这个样子的话。 事情好像逐渐朝着更利于他的方向发展了啊。 成步堂薰想了片刻,手指摩挲着下巴。 他愉快地想着: 既然这个故事和以前绫里薰的经歷那么像,那么雨宫薰对此的反应,也只会越来越剧烈才对吧! 嗯,是时候让剧情进度进入下一阶段了呢——— 而另一边,系统倒是还在发愣。 这个小人工智障似乎被他这个跑的过于快的逻辑弄得有点懵。 系统像素屏幕上的眼睛眨了眨,一副「好像有点懂了」,但「好像又有点没懂」的样子。 只是薰也懒得再跟它解释。 因为此时,他正在走廊拐角处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155页 于是他闭上眼睛,迅速地收敛了一下浑身锋锐的气息,再装作急匆匆的样子迈开腿向那个人跑去。 「阵平!」 正在走廊上调查着的松田阵平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 「雨宫?你没事吧!」 他连忙一回身将那人按在自己面前,之前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心,此时终于稍微放下来了一点…… 可他的身体却依然紧绷着。 那双蓝色的眼睛只在此时锁在了雨宫薰的身上,双手紧紧攥着对方的胳膊捏得发白,但本人却对此毫无意识。 「嗯,没事哦。」 成步堂薰没有在意那阵痛,只在这时微微向他挑起一个笑容,可眉眼间的疲惫已经无法掩饰地溢出来: 「我赢了赌局,所以松尾会的那位先生告诉了我相原次郎的位置——他现在是躲在一间位于港区的他自己的房子里,我们只需要……」 可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薰像是在强忍疼痛,皱了下眉,眩晕似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身体有点无意识地向前倾斜…… 思绪模煳间,几乎是本能地就向前伸手,试图去抓住什么支撑—— 「雨宫!」 但下一秒。 一阵力却忽然托住了他的身体! 【薰酱的脸色白得好吓人啊……】 【嘶,感觉他的头疼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 【雨宫到底是怎么了?从松尾会篇开始他就一直在头疼吧,到底是生病了还是受伤了……现在还越来越严重我好害怕qaq】 【是啊,而且他还是顶着头疼来夜总会帮大家的……真是受最苦的痛还要干最重的活……】 【而且薰酱为了帮忙任务还喝了酒…赌德州扑克也是个需要用脑算的东西……虽然知道他聪明得就是个人形电脑但是还是终于撑不住了吧x.】 【松甜甜!!松甜甜你看他都那么难受了你还捏他!!手腕都捏红了你松手呜呜呜】 【马自达酱也是因为担心雨宫所以才这么紧张吧……】 【之前雨宫一直用『累了』这个理由推脱警校组,搞得警校组也没发现他已经这么严重了啊!!】 【呜呜呜是努力不想让警校组担心的温柔薰猫猫……】 【还是骗了所有人,咬着牙不喊疼的坏猫猫!!!我好生气啊qaq!!】 【所以薰酱他到底怎么了啊?】 【草,不会真的生病了吧??这种剧情走向我真的会害怕……】 而此时,漫画画面中。 一个细小的分镜也在这时定格在了雨宫薰的手上。 只见青年骨节分明的细瘦的手指,正在此时无意识地攥在了松田阵平的肩膀上。 他像是疼极了一般,几根脆弱的手指不禁颤抖着着屈起,在那片布料上直接深深地抓出了几道皱褶。 他的指甲也刮过了松田的皮肤,带来一阵隐隐的痛感。 「雨宫你……!」 松田的脸色骤然难看了起来,终于忍不住开口喊道: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根本已经超出了疲劳头疼的范围了吧,雨宫!你这傢伙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实话!」 可他胸口的青年却在这时一抬手,勐地推开了他! 那动作像是在躲避什么,看得松田阵平一时间愣住了。 「抱,抱歉……」 只是再抬起头的时候。 雨宫薰脸上那一抹抗拒的痛苦已经转瞬即逝。 那个黑髮青年正站在他不远处,神色已经恢復了他熟悉的温柔和平静。 只有那段脖颈上浮现出的一片细密的冷汗,在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任何人的幻觉。 「我…我不是有意想瞒你们的。」 雨宫薰嘆了口气,缓缓开口道,「而且,就算是我自己,现在好像也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那你去医院啊!你一直逞强难道它就会自己好吗?」 现在跟他们道歉有什么鬼用! 松田阵平强压着火气道: 「你都疼成这样了为什么不好好在医院里躺着?你自己也很重要,比任务重要!这都多少次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个道理——」 然而。 那个苍白纤细的青年只在这时候向他微微笑了一下: 「因为我担心你们。」 「……」 松田忽然顿住了。 他看着眼前人被冷汗浸透的衬衫领口,苍白的面庞和毫无血色的唇……就连眼睫都被打得湿润。 可那双金色的眼睛,依然在对着他温柔地笑。 松田阵平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只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揪紧了一样疼,似乎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在这时略微低头,注视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这个角度使得那个人必须略微抬起头来看着他。像是他只用一只胳膊,就能轻易地抱进怀里的模样。 「雨宫,听我说。」 许久,等到再开口的时候。 他的语气已经柔软到他自己都没听过,几乎有点哄着人的意味了:「这个案子的后续你不要跟了。」 「我现在就联繫景光带你回医院,你照顾好自己,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做个检查。案件之后的事情都交给我们……」 第156页 「我拒绝。」 但是,雨宫的回答却意料之中地非常利落: 「阵平,我应该告诉过你吧,无论如何我都会把这个案子追查下去。」 「这案子到底怎么惹你了非要你来追查?」 松田听他这么一说,火瞬间又窜起来了: 「少跟我说这些!就你现在这个状态,你自己站到班长和hagi他们面前去,你看他们答不答应!」 「那,你答应不就好啦。」 可雨宫薰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声音轻轻地: 「……帮我保密好不好?」 如果是平常遇到这种事情,松田已经怒吼出一句「我凭什么听你的!」了。 但此时,面对着雨宫薰。 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忍心向他发火。 此时松田只能忍耐似地抿着唇,沉沉地盯着他,像只随时都会爆发的狮子。 可那个人却似乎已经不打算再和他在这里消耗时间了。 黑髮青年的眼神依然平静。 在此时展现出来的姿态从容,而极具欺骗性。 他似乎有一种能力,能在任何时候都将悲伤,脆弱和痛苦全数吞没进那清澈的眼底,再硬生生地扛起鲜血淋漓的一切向前走。 ……无论前方到底是悬崖还是地狱。 那份不容拒绝的镇定和坚持让松田在这时产生了片刻的恍神,而正是这片刻,让他做了一个令他在仅仅两小时后就后悔至极的决定。 他怔怔地听见那个清澈的声音:「阵平,别告诉他们。」 「……拜託你了。」 「……」 窗外夜色深沉。 计程车的玻璃在高速行驶中反射中着路边昏黄的光,流星似地在视线中刮过,驶向几公里外的相原家。 车厢沉默,只听得见收音机中的女声还在播报着夜间路面情况。 后座上,两名青年正无声地分坐在后排两侧。 空气有些僵持,明明是极近的距离,但他们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墙壁阻隔了一般,分别望向相反的两端,也谁都碰不到谁。 而或许是出于艺术加工考虑。 当这副画面呈现在漫画上之时,这种无形的气氛隔阂便被73用对比强烈的黑白光效呈现了。 只见松田阵平正沐浴中路灯明亮的光线下。 而另一侧的雨宫薰则浑身被黑暗笼罩着,微垂着头的姿势使得他的刘海垂下来,表情被阻挡在一片漆黑的阴影之下。 这么一来……空气中那种隐隐的暴风雨前的宁静的效果立即唿之欲出~ 看来73的想法和他是一样的啊—— 成步堂薰本人对于这个构图实在相当满意! 他看着漫画的摄像头移走了,就赶紧趁着在车上这段时间的空闲翻着论坛,看看那群人对于他刚才和松田那段对手戏的反应。 这段表演他可是准备了好久了。 他从川崎案开始,就已经用头疼这个表现,在逐渐埋线雨宫薰对于这个案子的反应。 他不信论坛那群显微镜带分析学家注意不到他留下的线索! 果然,在之前那一段剧情结束后。 讨论区已经秒起高楼: 【捏妈…又是这种阴间构图……】 【73你到底想对我老婆干什么!!!】 【每次这种画面出现的时候,我都真的很怀疑雨宫到底能不能活到结局……} 【我真的栓q……雨宫到底为什么这么坚持要自己查这个案子啊?痛成这样了都还不放手?】 【说起来,薰酱开始头疼就是从这个案子开始的吧?】 【而且他还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疼……?】 【那生病和受伤就都说不通了啊x.】 【如果是生病或者受伤,总是都应该会有前置症状的吧?那以雨宫的智力,他不可能注意不到……?】 【草,我好像懂了!!米娜桑看我!! 根据时间线,薰酱最开始头疼的时候,是在接触到川崎家灭门案的时候,从那个时候开始,不仅是头疼,他的整个反应就都不太对了。 而且薰酱又那么坚持要找这个案子的真相,说明这个案子不仅是他头疼的诱因,整起事件还对他很重要! 所以你们有没有想到什么……】 【嘶……说起来失忆以后记忆恢復,好像也是这个症状吧?????】 【!!!草啊,失忆?????】 【呃,楼上怎么都看起来这么惊讶?电视剧里不是经常有的吗? 一个人因为某种原因忘记了什么事情,之后看到类似的画面导致记忆恢復的时候,就会疼到不行啊x.】 【不是,这个我们知道!问题是,雨宫难道是失忆过的吗?】 【啊这……可以前完全没看出来啊?他不是日常和大家相处什么的……看起来都挺正常的吗?】 【难道不就是如果薰酱其实失去过什么记忆,但是现在和警校组贴贴的时候看起来温柔阳光一切正常……才可怕吗!!!】 【但是失忆的话,之前的所有症状好像确实就都可以说通了诶……】 【拜託!失忆很难受的!那种过去一片空白,丝毫没有安全感,但是还要勉强地对着大家微笑……】 【我去!薰酱难道是拖到现在才被发现吗??他一直忍受着这种症状???】 第157页 【呜呜呜不行我好担心……老婆疼成这样,他这个记忆到底是在恢復还是在恶化啊???】 【救命……别说了……这什么突如起来的四十米大刀(呆滞)】 【可问题是雨宫到底是什么记忆没了啊?和川崎案有关吗?】 【八成是吧……但是还得看后续的剧情走向了x.】 系统震惊地看着论坛就这么在几楼的节奏下,飞快地朝着失忆小可怜的方向跑得一去不復返了。 系统一点点转过头,看着躲在阴影里,正在闭目养神的成步堂薰: 【宿主,你这人真是……】 你这人真是我见过最没有良心的生物之一了!!! 这傢伙前面刚刚冷酷地审讯完松尾胜。 结果一转身就变脸比翻书还快,开始顶着一张漂亮的天使脸装疼骗松田,就是为了把论坛引向「失忆」的方向吧! 它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阵恶寒。 ……不禁庆幸起自己跟这个傢伙幸好还算是同一阵营的! 但成步堂薰眼皮都没抬,只是在这个时候微微地翘了一下唇角。 【「这不是挺好的吗?」】 毕竟只有失忆了,才能解释雨宫薰之前毫无异状的所作所为。 这样,他的身份对接计划的铺垫就已经进行到一半了。 【「说起来,系统。」】 成步堂薰忽然开口道。 系统在这时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只听见他说道: 【「如果是在漫画未发布之前的话,我能不能在论坛看见之前,先通过你,帮我修改画面上的一些小细节?」】 系统想了想说:【可以啊。】 【小细节还是可以修改的,只要你不修改已经画出来的主要剧情,我应该就可以帮你骗过去。】 【你将想法发送给我就可以了,我看情况帮你加。】 系统说:【毕竟你的想法,本身也算是漫画内容之一嘛!】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之后的有些事情就更好办了。 而正在他思考的时候。 计程车「吱呀」一声停下了。 成步堂薰于是推开车门下去,在夜风中站定。 夜晚凌晨下着小雨,气温有些低。 薰身上此时还只套着那件在夜店里的白衬衫,宽松的领口和下摆随着寒风被瑟瑟吹动,空气中瀰漫着唿吸的白气。 他略微抬起头,看着那栋房子漆黑的内里。 却在下一秒,忽然感到背后一暖。 一件大衣裹挟着人体温的暖意,在此时被轻轻地披在了他的身上,有力的手掌心正贴着他的肩膀一侧,在此时无声地将衣服紧了紧。 成步堂薰一抬头。 正看见松田撑着一把伞,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站在了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他们的高度相差不太大,又距离极近。 于是,唿吸间扬起的白色水雾便在这时淡淡地浸润在了一起,随着雨水的湿气慢慢飘散到对方的鼻尖,像是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没开灯,相原在里面吗?」 松田忽然说道。 成步堂薰摇摇头,只说:「不清楚,但是我们总得进去看看。」 但面对着松田,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他们得进去看看。 ……即使相原现在极大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薰于是将报警和联络的任务留给了撑伞的松田,自己小心地靠近了那栋漆黑的房屋。 相原的安全屋倒和他本人的作风不太一样,装修设计贯彻了安全屋的理念,伫立在黑暗的夜色中毫不起眼。 只有门把上像是防贼一样缠上了一串沉重的锁链,黄铜锁扣和生锈的链子向下垂,将门牢牢地固定在了原地。 系统摸着不存在的下巴:【这东西要怎么开?找人撬吗?】 【唉…要是电子的就好了,我直接帮你黑进去——】 然而没等它说完。 成步堂薰戴着塑胶手套的手忽然握住把手,直接向外一拽! 只听一阵锁链落地的闷声窸窸簌簌响起,那扇看似严丝合缝的门,居然在这时向外开了一个缝! 系统震惊:【这?!】 果然…… 相原次郎已经出事了。 薰于是不再迟疑,直接将门推开进去,「啪」地按亮客厅的大灯! 一时间—— 浓重的血腥味道混着雨水的咸湿瞬间渗入了空气中。 雨宫薰的视线在此时骤然摇晃起来…… 只见白炽灯下,装饰精緻的房间里鲜血四溅,桌椅被推翻,屋内满是浓烈的血液混合着点火的汽油的味道。 而在房间中央,相原次郎的颅骨粉碎的尸体正无力地倒在一边,他死前最后的表情带着意料之外的不可思议,瞳孔圆睁着看向门口,是在那时候看向兇手离去的方向…… 也在这时,盯住了门口那个苍白的黑髮青年。 雨宫薰的动作勐地停住了! 哐啷——! 他像是在躲避什么似地无意识向后退去,双臂颤抖着环抱住自己的身躯。 金色的瞳孔已经紧缩如针! 四周雨声沥沥。 可在青年的眼眸的倒影中却仿佛能看见有火焰升腾起来。 ——被火光映亮的房间,汽油的味道,倒下的躯体…… 第158页 唿……唿…… 他的喘息急促,整个人无声地发着抖。 ——有孩子在滚滚浓烟中哭喊着,手不住地敲着……抓着身前已经被死锁的门,幼嫩的皮肤已经在门板上被磨破,渗出一道道血,渗进木缝里流淌出绝望的血痕。 雨宫薰的表情忽然痛苦起来。 他垂着头,紧咬着牙像是在拼命压抑什么。 可尽管他用尽全身力气,也根本无法平息自己的颤抖。 只能在下一瞬向后又倒退了几步,转身推开门立刻逃也似地出去。 而门外,松田阵平似乎正在和什么人打着电话。 被他通知了的巡警已经来了,此时刚刚在门口停了自行车,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青年仓惶地跑出来。 「出什么事了!」 巡警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连忙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喂!你回答我!里面怎么了?!」 「说话啊你!」 然而,青年几乎纸一般惨白的脸色着实吓坏了他。 巡警的一下子僵在原地。 只见青年薄薄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几乎融化在雨声里: 「他死了……」 她死了。 雨宫薰的嗓音已经战慄得快要听不出调子。 他仿佛是再也承受不住,痛极了一般在此时用双手捂住了头。 青年十指深深插进髮丝里,像是要深深扣进自己的骨头和剧痛的大脑里似地,然而任何的疼痛在此时都已经无法被他察觉到了。 他发着抖向下滑去,然而却忽然听见: 「雨宫——!」 松田阵平直接扔了手里的伞,一个箭步冲过来! 「怎么了……怎么回事!」 松田一把将他即将软倒在地上的身躯按进怀里,但是却只看见雨宫的脸色已经苍白得不像是活人。 冰冷的雨水和因为剧痛渗出的冷汗在此时混杂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沾湿了他的髮丝和眼睫。 只能看见他浑身只在半分钟内就已经完全湿透了,紧闭着眼睛,毫无血色的唇瓣喃喃,像是被困在了什么噩梦中,着魔似地发着不成调的音节。 「雨宫!雨宫薰你看着我!」 怎么回事? 这傢伙到底怎么回事!! 松田阵平几乎在声嘶力竭地咆哮,但是却没法唤回那个人丝毫的神智。 像是什么潜藏许久的引线终于爆发了一般! 他只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在急促地倒抽唿吸,一时间完全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眼里的光也越来越涣散…… 终于。 雨宫忽然间整个人彻底一软……断线木偶似地就向下倒! 「雨……阿薰!!」 「餵——怎么回事小阵平!」 对讲机另一头。 此时,还在夜总会里执行任务的萩原研二也终于勐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小阵平!阿薰他怎么了!你说话啊——!!」 但混乱的现场中,已经根本没有人理他了。 那个巡警被此时的情况砸得满脑袋混乱。 他一会儿想着屋子里还死了人怎么办,一会儿又想着应该不是自己推得那男孩子晕过去的吧……在旁边直打空转。 然而,一道极其恐怖的怒吼在这时震住了他: 「你愣着干什么!」 巡警霎时间被定住了。 他一回头,只见松田阵平抄起薰的膝弯一把将他抱起来: 「叫救护车!快啊!」 「哦…哦哦!」 几分钟后。 东京凌晨这场越下越大的暴雨中,救护车闪烁着红蓝大灯唿啸着驶向远方。 后方紧急赶来的警车刺耳警笛声响震天,相机灯光闪烁中,血和雨水被一起沖刷开,模煳了所有人的视线。 …… 而在寂静的医院中。 诸伏景光正刚刚从睡梦中醒来。 他迷迷煳煳地揉了揉眼睛,就这么靠在受害孩童病床床头睡觉的姿势,让他此时只感觉自己的脖颈像是断了一样疼。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没休息好的缘故,他在此时还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心悸。 怎么了? 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景光不明所以,只能在此时环视了一圈四周漆黑的病房,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阿薰呢? 他可还记得雨宫薰在之前说要在凌晨三点左右,来和他换班。 但此时的时间早就过了凌晨三点,甚至都已经快要天亮了! 怎么回事? 阿薰不会就这么在外面的走廊上睡着了吧? 然而,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 他外套里的手机忽然催命似地震动起来了!又急又勐地发着声音,让他不得不赶紧解决这个电话。 景光连忙拿出来,一看: 来电显示—— 松田阵平。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走出幼儿病房,接起来: 「餵?」 第51章 「餵?」 深夜大雨哗啦啦倾盆而下, 窗外的世界白蒙蒙一片。 诸伏景光接起电话,慢慢走到窗边,感到丝丝水汽正在通过窗户间的缝隙渗透进来, 将他的指尖沾得冰冷湿润。 「怎么了, 松田?」 对面一片混乱嘈杂。 第159页 景光不禁皱起了眉。 下意识地,他的心忽然没来由地揪紧了。 许久后,听筒中才传来声音: 漆黑的夜空被闪电轰然撕碎! 一时间玻璃倒映出诸伏景光苍白至极的侧脸,他瞳孔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前方,僵硬着伫立在原地,时间仿佛被冰冻在了这一刻。 只有永无止境的暴雨,依然在噼啪作响。 世界的一切都在黑暗中淹没。 次日,东京警视厅。 会议室。 目暮十三抬手推门进去,整个房间里已经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 情况紧急,几乎整个刑事部的警员都被抓了过来,此时正三三两两的在成列的桌子边坐定。 而在最前方的大长桌后。 刑事部现任的管理官和高阶警视们面容严肃。 他们背后的投影屏幕上,正静静播放着无声的监控画面: 昨天凌晨三点二十。 iko夜总会里人潮拥挤,彩灯剧烈闪烁几乎要晃瞎人的眼睛。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胖子正跌撞着从摄像头前过去,迎面撞翻了面前的服务生,玻璃杯子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他们面面相觑一瞬, 似乎交涉了什么, 片刻后骤然扭打在了一起! 会议室安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在此时皱眉看着监控里那满地狼藉。 那个胖子正将服务生按在地上打,一拳一拳打得忒狠!隔着屏幕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能将人的骨头都打碎的力度, 霎时间只见鼻血喷射而出!围观人群厉声尖叫—— 哔—— 一名头髮花白的老领导按了暂停。 「昨日凌晨三点左右, iko夜总会发生斗殴骚乱。一名正在该地执行任务的警员发现情况,紧急汇报警视厅出警镇压。」 「涉嫌该起斗殴事件的两名嫌疑人目前都已被控制, 目前正在看守所中进行审讯和笔录, 进一步了解情况。」 老领导边说着, 边推了一下眼镜:「最初的情况是这样的吧。」 他的目光在这时投向会议室里,已经只敢在靠墙犄角旮旯里缩着的搜查一课。 看见那边一群人赶紧忙不迭地向他点着头。 然而老领导却眼皮也没抬。 下一秒,他抬手将一包白花花的粉末砸在桌面上: 「问题是警视厅当晚还从iko夜总会中搜出『粉晶』十五公斤!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你们搜查一课之前为什么不上报!你们当晚到底执行的什么任务?!」 那东西「啪」地摔出声闷响! 一瞬间,整个搜查一课呆如鹌鹑。所有人全都满脸迷茫,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怎么回事? 就其实他们也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粉晶,什么任务? 他们待的难道是假的搜查一课吗? 一边的目暮十三在这时眯起眼睛,死死盯着监控角落里那个浑身花花绿绿的「报案警员」,目光仿佛是能把他生吞了 他缓缓扫过对方那头标志性的金髮,又扫过那张熟悉的深色皮肤的脸 要不是现在在开会,他简直当场就要冲出警视厅,掐着降谷零的脖子质问: 你们这群嫌命长的小兔崽子又在搞什么鬼东西啊!!! 但即使目暮从在监控上第一眼看见这群混球的时候就气得不行。 但在大事上,他也还是总得护着他这几只小鸡崽。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呃部长。」 目暮陪着笑脸,僵硬地道:「昨天我们的行动本来是为了搜查之前的『川崎灭门案』的嫌疑人的,就派了几个年轻警察出去,可能做事有点疏漏」 「哦,是川崎案啊。」 老领导明显有印象,年轻后辈的存在让他强行逼迫自己心平气和道: 「那结果如何呢?」 「很遗憾,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嫌疑人相原次郎已经被杀了,警方通过附近监控锁定了嫌疑人,可能是黑道之间内部灭口,具体的情况还在继续调查中。」 管理层中有人说道: 「也就是说,你们派出一堆年轻孩子去涉嫌粉晶交易的黑道手里冒险,最后不仅毫无收穫,嫌疑人还死了,是吗?」 「这」 整个搜查一课的脸色都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目暮十三的嘴角一时间有点抽搐。 但没等他开口反驳。 「算了,他们犯罪分子之间的事情也不是我们能管的。」 只见刚才的老领导又悠悠地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说道: 「目暮,至少你们派出去的那几个孩子,应该都没什么事吧?」 其实在领导原本的意图里,这应该是一个给搜查一课的下台的机会的。 然而,在他这句话说出来以后。 目暮十三的表情却更加僵硬了: 「那几个孩子」 他的嗓音气氛像是在一瞬间陷入了凝固,所有人根本没有料到随口一问居然真的问出了问题,都在此时紧紧地盯着目暮的身躯。 一股不详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们。 「我们不知道当时现场发生了什么,但是其中一个孩子」 目暮攥住桌板的手下意识青筋暴起,骨节咔咔作响: 「已经,已经昏迷一天了。」 另一边,绿台警察病院。 第160页 病房里的仪器发出嘀嘀的响声,面板上的曲线静静跳跃着。 而病床上的雨宫薰正戴着氧气面罩,沉睡在被单之中。 青年此时双眼紧闭着,面色苍白。 床边立着高高的输液架,针头刺进他的胳膊,瓶中的液体正随着导管一滴一滴流进血管中。 那一头墨黑的髮丝柔软地铺散在枕头上,更衬得他的皮肤雪白得像块一碰就碎的白瓷,整个人憔悴而破碎得令人心惊。 雨宫像是陷在了什么恐怖而深沉的噩梦之中。 无论朋友如何唿唤,也不愿醒来,如果不看仪器,就只有纤长上翘的睫毛还在随着唿吸微微颤动着,显示着他确实依然还有生命体徵 依然还活在这个人世间。 而此时。 空气沉重地沉默着。 诸伏景光正站在病房的玻璃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里面,漂亮的猫眼里倒映着那个苍白破碎的人的身影。 他认出那是雨宫薰。 可只是几个小时啊,他们明明只分开了几个小时 事情为什么又变成了这样?! 「松田。」 景光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感觉自己喉咙里像是膈着一块石子,一股无法形容的揪心和酸楚在这时将他包围: 「你们遇到了什么,谁碰了阿薰?」 「……」 松田阵平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在这个时候静静地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蓝色的眼眸中的神色有些深沉,开口的嗓音沙哑: 「没人碰他。」 「雨宫他是在看见相原次郎的尸体的时候,突然就倒下去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降谷零是从夜总会被紧急叫回来的。 他此时浑身都还透着那时的味道,回眸看了一眼自己几个几乎被冰封在一起的同期: 「医生说薰的检查的指标一切正常,脑部扫描也没有异常,目前没有发现可能导致他头疼至昏迷的明显的病理性,或者外伤性原因。」 零说着,忽然顿了一下:「但是」 但是,人脑在医学上毕竟还是一个相对未知的领域。 即使经验再丰富,也没有医生可以绝对笃定地说,目前没有检查出来就是没有问题。毕竟这个病变可能在今天产生,下一次发作是几十年后;也有可能明天就爆发,这种事谁也不好说 总之。 在雨宫薰醒来之前,谁也没办法下判断。 然而,在另一方面。 他们其实也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以及醒来以后又会发生什么。 医院走廊上随着他的这番话,瞬间又陷入了比刚才还深的沉默。 半晌,墙边才传来一个声音: 「那如果是心理原因导致的创伤性刺激呢?」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齐齐向那侧看去。 只见萩原研二低垂着头,眼下也有些一晚没睡的疲惫的青黑。 他的手下意识地绞在一起,又担忧地分开,声音低低的,像是生怕吵到了房间里的人: 「如果阿薰他是在这次的案件里受了什么心理原因的刺激,那么外部检查本来就很难察觉吧?」 「刺激你是说这个案子吗?」松田抬头瞥了他一眼。 降谷零想了一下,说:「你可以这么猜测。」 「但是我们也要知道,如果症源真的是精神方面的话,那所有问题和症状都只会更难以预测和难以解释。」 「阿薰他以前有过什么特殊经歷吗?」 诸伏景光在这时轻轻地开口道。 阿薰以前? 他这话倒是一下子把所有人都问到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在这时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雨宫薰对他们的照顾无微不至,总是能那么敏锐而温柔地察觉到他们的情绪,及时地在每一次出现,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依赖,想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可当轮到他们来照顾雨宫的时候。 他们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根本对于对方的家庭是什么样的,童年是什么样的,经歷过什么这些信息 都完全一无所知! 一直都是雨宫在将自己的温柔奉献给他们,而现在这种需要他们来给予他温暖的时候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却在这时将他们包围。 因为那个人的确从来都没有向他们提过。 在他们眼前的雨宫薰,永远都没有伤疤。 永远坚强,温暖,明亮—— 「唉,算了!」 最后还是伊达航打破了这个坟墓一样死寂的气氛,摆摆手道: 「行了,都给我差不多一点!既然雨宫现在只是昏迷,医生都没有检查出问题,你们也稍微盼他点好的吧」 「万一真的就只是被尸体吓到,或者因为太劳累了才突然晕过去,那只要好好休息,应该很快就可以继续回来和我们一起上课了吧?」 「嗯是。」 景光挑起一个很勉强的笑容,像是要掩盖什么一样说道:「我我们是不应该想得太多了,反正阿薰他没事就最好了。」 他的说法很快得到了同伴们的认可。 空气中冰封的气氛似乎稍微缓解了一些,终于有轻快的语气开始重新出现在了他们的对话里。 但似乎也有什么,在此时青年们的欢笑中 第161页 已经逐渐地改变了。 【卧槽,最后什么鬼】 【不加最后这句旁白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我看到前面都还以为雨宫没事了,结果最后这句真的有被狠狠阴间到】 【怎么回事?所以薰酱还是出事了?】 【不要啊!!!呀咩咯,求求了不要吓我呜呜呜】 【为什么一定是薰酱啊!qaq我真的裂开,为什么一定是那么好的人要经歷这些事情】 而在同一时间。 正把雨宫的身体调成「休眠」模式的成步堂薰本人,正在系统的空间夹缝里观赏这此时外界的一切。 不用怀疑。 最后那几句阴间旁白,就是他开始试用系统的「修改功能」的产物。 而事实证明,这种细微的调整似乎的确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但是会更加方便他在以后安插更多的阴间剧情 而对于警校组的反应。 成步堂薰本人其实还都没想到那么多。 他其实本来以为他们会觉得他应该是身体出了问题。 但是,由于雨宫的身体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所以自然是检查不出任何结果的,警校组应该也会在拿到报告以后很快放下心来。 谁知道这群人能这么快就飞到「脑部隐藏创伤」,还接着飞到了「心理创伤」啊 该说,警校组真不愧是思维复杂的高智商人群吗? 但是,这倒也和他之后打算实施的计划不谋而合就是了。 有了这么全自动搭戏的人,他要用阴间剧情骗论坛可就更容易了! 成步堂薰这么想着,又顺手点开了论坛页面的另一栋hot的剧情讨论楼。 而在那栋楼里面。 他也终于看到了自己上一话辛辛苦苦演了半天以后想看的东西: 【标题:我真的救大命了,拜託你们看看这个雨宫回忆里的火场杀人截图,它真的好眼熟啊??!】 【楼主:是的!我就是要内涵绫里薰! 知道有懒得看的,我直接在这里都放一下: [iage松本清长回忆里的绫里案] [iage上一话雨宫] 我虽然不懂一群雨宫粉之前拦着不让说是什么意思,但是你们真的理性讨论一下,这两张图除了角度不同,其他的根本都一模一样吧??】 【是的!!原来我不是一个人!我当时看着就觉得眼熟了!】 【我倒是第一眼没反应过来,但是你么这么一说虽然感觉松本视角是宏观上帝视角,雨宫视角是从一个夹缝里往外看的感觉x】 【u,虽然看不到具体尸体,但是死去的人的手的角度好像都是往外的而且都有一盆绿色植物的样子?】 【等等!诸君!你们看一下第二格! [iage第二格回忆] 这里的薰酱是明显在抓着什么啊,虽然因为火焰的白色效果有点模煳,但是还是可以看出来有门把手!这是门板!】 【哦豁,那结案了。 估计就是像之前景光那个样子吧,透过橱柜和门缝这种细小缝隙看出去的场景就会有点扭曲,但是实际上,雨宫记忆里的场景应该八九不离十就是绫里案了x】 【而且说实话,这次川崎案整个也和绫里案的调调很像诶估计薰酱就是看到这个,才终于触发记忆,疼晕过去了】 好。 成步堂薰几乎要在系统空间里给论坛鼓掌。 他此时的表情就像个游戏里站在路边,验收玩家成功的npc,脸上笑容欣慰: 恭喜各位终于抵达终点~ 【我去】 【草草!!你论坛日常阴谋论论居然也有成真的一天】 【那这也太惨了雨宫薰不对,现在应该是绫里薰了吧?】 【绫里薰的一生:东大毕业的律师妈妈完美开局,结果7岁被绑架身心俱毁。 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估计是被收养,改姓雨宫,带着刻在dna里的温柔当了警察,然后开始继续捨己为人天天命悬一线】 【嘶所以薰酱身体一直那么差?其实就是被绑架的时候留下的后遗症?】 【我日那他之前还那样安慰景光???他明明自己ptsd也这么严重,完全是和景光一样的吧!!他根本就是一样的吧!!!!!】 【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薰酱为什么要那么温柔】 【笑死,警校组,一群人虽然有hagi这种很敏锐的注意到了可能是心理问题,但是真的完全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等他们知道了,估计就是薰猫猫小黑屋的一天了x】 【楼上裤子捡捡,讨论正事呢(严肃脸jpg)】 【好傢伙,我真的好傢伙雨宫小时候被伤成那样,那长大了还当锤子警察!!他真的不害怕的吗!!!】 【我替你回答(薰酱语气+薰酱微笑): 「只要能帮到和我一样的人,少一点人经歷我的痛苦,我辛苦一点也没关系的。」】 【呜呜呜呜呜别说了,我都想像到他说这句话的画面了!!】 【我的眼泪哭满东京湾凭什么这种天使要经歷这种事情啊!!兇手给我死啊!!!】 【那现在薰酱什么时候才能醒啊,以前那么痛苦的回忆突然復甦】 【不知道(摇头)而且他醒了的精神状态到底会怎么样,也还很难说】 之后的内容几乎就是根据以上推测再次进行的反覆刷屏。 第162页 而绫里薰的身份揭露的这个推理,也在观众的热心传播下,很快传遍了整个论坛。 行了。 目前的身份对接算是按计划初步完成了。 但是,如果只有绫里薰这个普通身份铺底,那他的人设还不够离奇曲折复杂,也不够让人心疼 接下来,果然是得逐渐地—— 这个空间原本是系统待的地方。 此时被成步堂薰挤了内存,它于是只能委屈又幽怨地缩在一边,看着他只看了自己一遍的操作,就已经直接顶了自己的位置,开始熟练地操作内部程序将漫画提前提取出来: 【宿主,你干什么呢?】 系统最后终于忍不住,凑到他身边: 【你又不是美术生你在涂涂画画什么啊?】 但实际上,成步堂薰并没有在「增添」任何东西。 与此相反的是,他其实是在试探性地擦除画面上的一些内容。 【「好了。」】 但是,就在系统即将看见的时候,他已经将漫画从系统的作弊空间里「提交」了出去。 随后,薰看了一眼自己【52】的人气值。 果然如他所想。 这种复杂的背景还是比单纯的温柔好用多了。 成步堂薰终于悠悠地收起所有面板,转过身来,对系统说道: 【「差不多了。」】 系统白眼他:【什么差不多了?你终于睡够了?】 【「算是吧。」】 薰在这时笑了一下,【「我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他已经在让雨宫昏迷了一天多了,在此期间,无论是警校组还是警视厅的剧情,都已经自己跑出了一大截。 即使他已经成功拉出了「绫里薰」这个爆炸性新闻。 但是,如果脱离主线剧情太久。 从整体发展上来说,对于他来说也还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系统于是向那个控制雨宫身体数据的按钮伸手: 【那我就】 【「等等。」】 然而,成步堂薰似乎在这个时候又注意到了漫画中的什么细节。 他视线盯着那个页面,若有所思: 【「再等一下,马上就好」】 灼烧。 眩晕。 雨水浇在手上的触感和血与烈焰混合在一起,几乎让他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仿佛连灵魂也在被灼烧着一般,撕裂的痛感从他的头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急促喘息着,几乎从未如此狼狈地跌倒在地面上,浑身都被剧痛的冷汗打得湿透。 那双金色瞳孔也在疼痛中,逐渐涣散了起来。 可不管如何,他连一声痛唿都没有发出来。 仿佛是一具在折磨中已经麻木到不知道如何喊痛的人偶。 我是 雨宫不对 我到底是? 记忆中的画面走马灯似地闪过,又默片一样在脑海里旋转,升腾: 日光温暖的午后,女人柔声朗读的童话书,男人托举起他有力的双臂和贴在脸颊上的刺刺的胡茬 院子里小小的自行车孩子的欢笑,春日盛开的小雏菊路边甜品店里五彩斑斓的糖 世界好亮,好亮 明亮耀眼得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然而画面紧接着倏然变化! 几乎吞噬一切的烈焰骤然冲起! 有大手带着几乎要掐断他喉咙的力度死死按住了他。 他想叫妈妈,可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雨宫像是下意识要躲避这一切一般,时间忽然开始加速。 一切繁杂的画面雪花一样闪过。 警校生活的漫画截图开始零星出现,穿插在之前的回忆后方,然而又在某一格的时候,很奇怪地忽然错乱起来。 咔—— 梦境中的玻璃忽然像是被什么勐地击中了一般,在下一刻轰然碎裂! 纷纷扬扬的碎片带着光坠落。 雨宫薰的身体在这个时候,也跟着一起向下坠去。 我是 谁? 下方的白光却随着下落逐渐增强,变亮 终于在某一刻—— 「雨宫!」 「醒醒——阿薰!醒醒——」 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他忽然顿住了,下意识地就向那些声音的方向伸出手—— 医院病房里,雨宫薰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阿薰!」 他首先看见的是同期们熬夜后疲惫的眼睛。 【呜呜呜呜呜呜太好了,薰酱醒过来了!!!】 【两天了再久感觉警校组要崩溃了】 【刚刚上面那些都是薰酱的回忆吗,救命,这个表现手法真的好痛】 【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抱紧我的薰酱和小绫里呜呜呜】 【「曾经他眼里的世界很亮,但在黑暗来临后,他自己便成为了照亮世界的那道光。」】 【啊刀子真好吃(满嘴血)x】 【薰酱就是光啊】 【我的眼泪不值钱我现在看见薰薰就有点没法唿吸(抹泪jpg】 雨宫薰下意识地想起身,结果几个拥抱瞬间贴住了他的身体,乱七八糟地将他又按回了床上。 「我」 他摘掉自己的唿吸面具,但开口的声音已经是昏迷多天后的极端嘶哑。 青年瞬间捂住嘴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到整个单薄的肩膀都在颤抖着,微透的衬衫下已经隐约可见蝴蝶骨的形状。 第163页 哗啦啦几声轻响。 诸伏景光赶紧从旁边倒了点水来,让对方就着他的手喝了。 「好点了吗?」 猫眼青年心疼地看着他惨白的脸色。 「没事已经好了。」 薰在这时艰难地笑了一下。 「好了,别说话了阿薰。」 旁边传来萩原研二柔软的声线。 那双紫色的眼睛正在此时温柔地望着他,可将他按回去的手上的力度却分毫不减: 「你现在需要休息,安心住院,我们马上去叫医生来。」 「住院?」 然而,雨宫薰在这时微微皱了下眉。 只听他说道:「不但是我住院的话,警校这一届的体育祭怎么办?」 他因为刚刚甦醒的缘故,只能轻轻地说话,但在此时寂静的病房里,每一个音节都还是清晰地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所有人的表情瞬间都是一凝。 就连松田和零也霎时间从窗边转过了头。 可雨宫薰却像是完全没有发现有哪里不对,还在继续说着: 「鬼冢教官说要让我做这一次的火炬手,如果我住院的话,那整个彩排的程序都要全部打乱」 「阿薰。」 萩原终于打断了他。 中长发的青年表情有点僵硬,在这时定定地望着他: 「体育祭不是早就已经结束了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第52章 一瞬间, 病房里骤然冰封似地安静了。 气氛在沉默中变得愈发诡异起来。 五道视线在此时怔怔地落在了病床上的青年身上,一股不安和怪异的感觉突兀地浮上心头,几乎让人后背发麻。 「……薰?」 这一声像是终于触发了什么开关。 只见雨宫薰眼里的光倏然凝聚, 平时那个思路清晰而又从容的青年, 随着这个细小的动作瞬间又回到了这间病房。 刚刚口误时一瞬间的迷濛已经全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 是无形的防备和谨慎。 雨宫薰笑了笑,只说: 「是啊,体育祭已经结束了来着,事情太多忽然一下子有点记错了。」 可室内的空气却没有随着他的解释而解冻。 对峙依然静默,萩原研二愣愣地定在原地, 脑子里忽然有点空白: 「记错了?」 可体育祭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记错呢? 尤其是对于他们这种智力超过常人水平的人来说,大脑就像是一台严格精密运行的机械, 无时无刻不在记录和计算着生活里的点滴细节。如果出现这么大的差错,几乎都可以称得上是事故了。 而且—— 按照以前的雨宫薰的骄傲和自律…… 他是会允许自己犯这种错的人吗? ——「脑部检查没有异常, 没有明显外伤性原因……」 ——「如果昏迷的症源是精神方面的问题的话, 那所有问题和症状只会变得更加难以预测……」 先前在走廊中的谈话忽然在这时再次响起在他的脑海里。 萩原研二的心里忽然翻涌上来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表情完全僵住了。 他连忙几步走回他的床边, 微微俯下身子,掌心颤抖着搭在了青年平放在床边的手上, 下意识地握住了他: 「阿薰, 今天是几号?」 「嗯?十二号啊。」 但雨宫薰像是并不理解他为什么这样问,四下环顾了片刻, 忽然笑出来: 「怎么了, 你们为什么都突然这种表情?」 松田阵平忽然从窗边动了动身子, 向后伸手的动作似乎是从皮带上的钥匙串上解了一个什么东西下来。 他随后也走上来, 抬手露出一个樱花形状的钥匙扣, 叫他: 「雨宫,看这里。」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然而雨宫薰只微微皱了下眉,面上的神色近似于在耐心地陪着自己这群同期玩游戏。 「当然知道啊,这不是体育祭给冠军的纪念品吗?」 这一瞬间他突然又对答如流,神色无比自然,倒是给其他人产生了一种似乎真的是自己在无理取闹的错觉。 「不是,你们到底怎么了?」 雨宫薰轻轻笑了两声,又带起一阵细微的咳嗽,「这才一会儿不见,为什么大家都看起来都这么奇怪?」 「……你们晚上是去矿里挖煤了吗?」 这算是雨宫薰在这几个月里难得开的玩笑,似乎能证明他的精神还不错。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在此时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此时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到了怀疑……和一丝迷茫。 难道阿薰真的只是普通地记错了? 旁边萩原和松田像是不死心地又问了他几个有关于体育祭的问题。 但除了最开始的「记错体育祭时间」,对于体育祭上具体发生过什么,雨宫薰的回答虽然有点慢,却依然清晰。 似乎最开始那一瞬间的异常,真的只是他们的错觉而已。 但松田阵平似乎依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雨宫,那我再问你。」 松田忽然将刚刚那枚樱花钥匙扣收回了手心里,严严实实地遮挡了上面的文字,随后才开口道: 「你当时应该看过主席台上的分发名册吧。」 第164页 「那你还记不记得,这个钥匙扣是我参加什么比赛得到的?」 可在这个时候,刚刚雨宫脸上刚刚还微笑着的表情忽然僵了一瞬。 而这个小细节自然没有逃过对方的目光。 松田微微眯起眼睛,这个动作使得他的长睫毛全都密密地压下来一片,阴影略微遮挡了他眼里敏锐的光。 雨宫薰那对剔透的眼珠在这时先向左,又向右转了一下。 而这从行为学上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很坚定的外在表现形式,薰修长的手指也下意识地攥紧了身前的被单,指尖在上面划出几道深浅不一的痕迹: 「这个的话,我当时其实也只是随便看了几眼而已,毕竟那个时候很忙,而且还有十几项比赛在同时进行……」 「……」 这本应该是个比较圆滑的回答。 可松田阵平的表情却沉了下来,脸色似乎都没来由地苍白了几分: 「所以我到底是什么比赛拿到这个纪念品的!雨宫你说清……」 「唉,你追那么急干嘛!」 伊达航不明所以,但在旁边看了半天,终于有点看不下去了: 「雨宫当时那么忙,记不得你拿了什么冠军就记不得啦!而且他身体也还没恢復,你们就跑着问这问那的……」 「没事,其实还好……」 雨宫薰边回答着,边抬起手,在这时候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但即使是这样说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感还是无法抑制地从他的身上透了出来,几乎让身边一群人下意识地就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病房里只能听见清浅的唿吸声。 半晌。 雨宫才重新抬起头,轻轻地对他们露出一个微笑: 「我今天好像有点累了。如果还有什么要聊的,我们之后再约个大家方便的时间行吗?」 他说这话的语气很轻,听起来只像是温和的语气导致的。 但如果此时从背后看去,就能发现他的脖颈上已经隐约泛起了一片细密的冷汗,在白色的灯光下微微反着水光。 诸伏景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一下子站起来,第一个主动说道: 「那,那我们今天就先回去!如果阿薰你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叫护士——」 说完,他就拉了窗帘,迅速推着还犹豫不决的几个人主动出了房间门。其他人满脸茫然,但还是全都被他塞行李一般推了出去。 只听「咣当」一声脆响! 原本充满人声的房间,终于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而在青年们嬉笑打闹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背后。 雨宫薰却像是终于得救了一般嘆了口气,随后他缓缓地抬起自己的手,一点点地……像是一个本能保护姿势一般环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唿……唿……」 像是已经被迫压抑了许久—— 青年泛白的嘴唇颤抖着,唿吸艰难而急促,仿佛是每抽一下气就要带出刻在骨髓里的痛一般。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的肌肤上渗出来,只片刻间就沾湿了那些细腻的黑髮,又随着他终于承受不住一般骤然倒下在床上的姿势被蹭得凌乱散开。 刚刚那些回忆,只是那么简单的回忆—— 就已经消耗掉了他全部的力气了。 他浑身颤抖着,即使拼命蜷缩起身体也无法抑制住那些剧痛带来的战慄。 可他眼前的景象,却在这时和刚刚警校组的身影一起,像是被蒙在水雾后一般模煳起来。 雨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十指的指甲都在这一刻深深地掐进了自己的皮肤里! 那力道大得直接在两条手臂上掐出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红痕,指甲嵌进肉里,几乎要渗出血来。 他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与自己拼命僵持着。 青年漂亮的金瞳在此时已经被痛苦的涣散充斥。 可他依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被掺进了杂质,密密麻麻纷乱的杂线遮天蔽日屏蔽了一切。 各种记忆中纷乱的场景,也都像是被什么特定的程序驱使一般被框在了黑暗中。 无论他如何忍着痛想要触碰,都没有办法接触到。 紧接着…… 刚刚的感觉,经歷和一切画面又都像是白纸上被擦除消散的墨点,正在无法控制地一点点融化,扭曲…… 刚刚同学们说的话,也都在记忆中越来越淡。 如同融化在风中一般…… 不行……还给我…… 雨宫薰剧烈颤抖着,凌乱髮丝遮挡住的面庞上冷汗不住地流淌下来。 不要…… 不要……! 【草,雨宫的记忆这是真的出问题了吗???】 【必然是啊!刚刚马自达酱问他那个樱花挂件是他什么比赛拿的,结果薰酱说因为人太多了所以不记得具体是在哪个比赛发给他的了……就,就已经露陷了好吧!】 【因为…松甜甜根本没有拿到任何冠军啊x. 那个挂件其实是薰酱自己的啊!!(震声)是松甜甜被隔壁班的选手撞伤,错失冠军,薰酱为了安慰他才送给他的……】 【而且看后面大家走了以后,雨宫的反应……这是记忆混乱了??】 【应该是,不然他也不会能记得一些体育祭里的大事,但是记不住具体什么时候发生的,以及给松田送樱花纪念品这种小事也记不清楚x.】 第165页 【松田把这个带在身上,应该是对这份礼物很看重吧,但是雨宫本人看起来已经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了……】 【想想体育祭的时候磕松薰樱花定情信物的我简直像个傻子……鲨了我吧,这里怎么会有迴旋刀……(呆滞。 jpg】 【已经不是记不清楚的程度了,看薰酱后面反应,他这个记忆已经逐渐崩坏了啊】 【所以是之前属于小时候的回忆给他的冲击太大了吗? 一方面薰不愿意想起小时候的痛苦,想要将它排斥出去,但是那起事件带给他的阴影还是太深,自我保护的挣扎中结果反而影响到了现在的记忆……】 【呜呜呜呜呜看起来真的好疼啊qaq老婆你就算想不起来也不要弄伤自己啊求求了!!!】 【我真的心疼到不能唿吸…73能不能做个人!!! 绫里薰是什么大怨种,目睹母亲死亡还被绑架,兇手没找到,之后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道,现在生活好不容易幸福了,结果又被以前的惨案回忆折磨到记忆错乱……这孩子命怎么这么苦啊】 【可他还是不想让警校组看见他痛苦的样子,宁愿把自己掐得伤痕累累也不想忘记和大家一起的回忆,这么温柔的薰酱……】 【求求了警校,你们发现了吧,你们告诉我你们已经发现了吧(大哭)】 【呃,他们转身就走了,虽然感觉之前薰已经说漏嘴了但是有没有注意到还是难说x.】 【可是…只是单纯和以前的痛苦记忆打架的话,真的会有这么严重吗?】 【我不知道……我只希望警校赶紧抱抱这个伤害自己的脆弱猫猫呜呜呜,我真的有点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我恨…我真的见不得这种温柔天使明明治癒了那么多人,现在却要独自承受折磨】 【话说当年绫里案还是悬案吧,到现在也没找到兇手,还能不能有其他线索啊……看薰酱痛苦真的太伤了……】 …… 【宿主,我说——】 【「嗯?」】 【你怎么不去进军呢?】 系统看着论坛里飞速飙升的讨论度,心里一方面觉得很欣慰,另一方面却也不得不觉得眼前这个傢伙的可怕程度也跟着飞速飙升了一截。 【「娱乐圈吗……我有认识娱乐圈的人,但是没兴趣。」】 而另一边,成步堂薰的表情淡然,还在慢慢地欣赏着自己的成果: 【「反正这种事情,从小开始一直练就可以了,很好学的。」】 系统有点懵,但看着他笃定的神情,忽然又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档案上看错了: 【诶,你小时候学的原来是表演吗?那我们这边的登记……】 【「骗你的。」】 系统:【……】 【宿主你…太过分了啦!!你有哪句话是真的啊!!!】 成步堂薰没回答,他只在这个时候轻轻向那侧瞥了一眼。 骗系统没什么意思,他的主要目的还得是把论坛和漫画世界里的人骗好。 现在「雨宫薰」这个马甲身份,已经成功继承了之前绫里案的背景,而且在论坛的眼里甚至已经因为这件事痛苦到了记忆混乱。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苦难的记忆人人都会去逃避。 只是,他的计划可不止这些。 【宿主。】 一旁的系统看见他又在准备后续的漫画修改,忽然开口道。 它的语气第一次有点迟疑,像是在问出一个已经犹豫了很久的问题: 【你…真的对你的父母已经没有感情了吗?】 真的对以前的一切都毫不介意了……吗? 成步堂薰听见它的话,却头也没抬,只问道:「为什么问这个?」 系统:【啊……?】 薰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你说出一句话总是有理由的,不是吗?」】 系统忽然哑了。 它虽然只是个由程式构建并驱动运行的系统,搭载了一定的情感模组,但其实智商和情商还是不太高,有的时候会没有办法理解人类的一些比较复杂的情感。 但是,系统有时候却也会觉得。 眼前这个人,虽然看起来能够表现得十分正常。 然而,在不需要面对别人的时候。 他似乎在某些特定情感上的感知……会比一个系统还要薄弱。 比如说: 「爱」。 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系统犹豫了一下,最后也还是没有把自己真正的想法说出来,只是说道: 【好奇一下而已。】 成步堂薰笑了一下,金色的眼眸弯起一个柔软的弧度。 那个眼神看似很温柔,是许多人都在他的脸上见过的表情,里面的光线融融像水一般流转。 但是如果再仔细看。 却会发现其实根本无法从里面并没有任何的温度,只像是一块丝绒之上看似耀眼温暖的金色宝石,入手却是冰冷刺骨的。 他说:【「没意义的。」】 随后就再次转向了工作檯的页面。 系统空间里骤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直到这一次空间使用的时间彻底结束。 两日后。 早晨的医院走道阳光明媚。 一名高挑长腿的中长发青年正一手挽着一捧花,另一手提着个装饰精美的糕点盒子,出现在了医院的电梯口。 第166页 现在的时间还很早,医院里没什么探视的人。 因此,这么一个相貌英俊,打扮时尚的年轻人便很轻易地吸引了周围许多医护的目光。 而萩原研二本人,却像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注视。 他在电梯附近那一片视线中,甚至自然地还拿出了手机,属于预备爆处警察灵巧的手指只单手就能在屏幕上飞快地打着字,像是在和什么人聊天的样子。 忽然间,电梯「叮」地一声到了。 与他同时进去的还有个小护士,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位先生,您……您怎么来得这么早呀?」 毕竟是在和陌生人搭话,她的语气显得很拘谨,但在此时这个封闭的电梯空间里,似乎又没有别的话可以说。 「啊,你说我吗?」 然而萩原的状态明显比她要自然许多,露出了自己相当有亲和力的微笑: 「来看一个朋友。」 「他身体不太好,前几天医生说他状态太差了,不让我们来看,但是今天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他边说着,还边理了理自己手里的花束。 朋友? 而一旁小护士在听见他这话以后,眨巴了两下大眼睛,目光有些好奇地先落在他那张优越的脸上。 又慢慢地,落在了那束明显价值不菲的定制花束上,试探性地开口: 「是……您的恋人吗?」 诶? 恋……恋人? 猝不及防间,萩原研二整个人瞬间怔了一下。 他的表情忽然顿住了。 可似乎连自己也没注意到地,他的嘴角却在这个时候无意识地扬起,说话都有点卡: 「为为为…为什么您会这么觉得?应该就,还只是…同学啦!同学!」 「因为啊,如果只是对普通同学的话……」 「应该不会送这么贵的花才对吧。」 小护士竖起手里的文件板挡住大半张脸,也有点羞涩地笑着。 她随后又略微俯下身去,指着萩原手里的那个精緻的盒子说道: 「这个也是!这是最近东京那家超火的蛋糕店kava的新品吧!因为是米其林三星的设计所以特别贵,而且还要排很久的队才能买到——」 「哎,小姐您……」 萩原下意识地把蛋糕盒子往腿后面藏,无奈道: 「就是…他胃口很不好,每次吃的都特别少,我也是希望他能多吃一点东西才……」 「哦,好的。」 小护士笑眯眯地看着他,明明没说什么,但那道明显有内容的视线却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感到耳朵火烧一样烫。 正好这时电梯到楼层了,他赶紧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雨宫薰的病房就在这层楼的电梯拐出去不远的位置,萩原只需要几步就能走到。 可在此时,他的脚步却忽然停了,几乎是有些不自觉地整了整自己的形象。 走廊旁边的窗玻璃在阳光的映衬下,明亮得像一面清澈的镜子。 而他也正好在这个时候偏过头去,看了自己手里盛放的花束,和特意打了造型的头髮以及穿搭。 他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忐忑。 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他其实也并没有太强烈的要收拾自己形象的想法,但似乎却还是下意识地那样做了。蛋糕也是,只是想着要给那个人带点东西,就也不知不觉地会想给他最好的。 最后就似乎好像有点过头了…… 但是。 一想到这是自己为了和雨宫独处而准备的东西。 就算再将时间倒回去一次,他似乎也还是会这么做就是了。他有很多的事情想和他说,而且对方之前的状态也确实不好,如果这些能让他感到舒服一些就好了。 现在还只是早上八点,医院里整体都没什么人,不过按照雨宫的作息,他应该已经起来了。 而且,他这次是自己提前来探望的。 ……所以,只要不遇到别人,应该就没事吧? 思索半天。 萩原研二终于鼓起勇气,带着自己最帅气的形象,缓慢地推开了那扇即将通往独处时光的门—— 然而,就在门打开的那一刻: 「阿薰,就再吃一口好不好?」 「不行啊雨宫,你这样身体怎么好得起来?快点,听话——」 以及成步堂薰相当无奈且绝望的语气: 「不是,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真的吃不下了……」 那间不大的病房里鬼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挤满了人。 诸伏景光正坐在病床边,细心地将手里只吃了三分之一的营养餐再挖出一小勺来;松田阵平一手撑在床头,像是在堵住雨宫朝旁边躲的另一边的退路;而伊达航和降谷零正在桌椅边翻病例,研究着雨宫什么时候能出院的问题。 萩原研二站在门口,面对着里面这一大堆人。 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啊,hagi。」 最后还是松田先发现了他。 却对上了对方相当疑惑,似乎还掺杂着一丝崩溃的视线: 「你们……为什么都在这里?」 「哦,这个,你昨天晚上没看邮件吗?」 伊达航在这个时候插话道,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第167页 「目暮警官说了,他们在那个相原次郎被杀的房子里,还找到了另一名在另一起案件中被带走的受害幼童。」 「虽然还不知道相原具体的目的是什么,但总之已经涉嫌绑架勒索了,其他的事情目前还在进入进一步的调查中。」 萩原·为了保持状态而提早睡觉导致错过邮件·研二: 「所以……?」 「那两个孩子目前都在这件医院治疗,而且都已经恢復意识了。」 成步堂薰说道,正因为有点咽不下而用纸巾抵着嘴唇:「我们一会儿就一起去看看他们,所以大家都提早过来了。」 萩原:「……」 而在萩原看着他们的时候,其他人也在看着萩原。 他今天这一身穿得实属英俊帅气,每一丝衣服皱褶都被细心地熨烫过了,和整间病房的气氛完全格格不入,不禁让人想着—— 这人之后是还有什么安排吗? 「话说,hagi你这是……」 松田有点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看着对方复杂的表情。 但是,作为萩原十几年的幼驯染,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明白了萩原的想法,于是快步走上去,直接接过了他手里的花和蛋糕。 萩原:? 「hagi,你要联谊还是相亲的就放放心心地去吧,雨宫和案子的事情我们来处理就好。」 松田诚恳道:「……我也绝对不会把这种事告诉你姐的。」 萩原研二:「……」 第53章 在干什么? 成步堂薰还是第一次看见萩原研二这么精彩的脸色。 病房门口, 中长发的青年此时神色极其复杂,一向风流倜傥的表情都裂了个缝。 他此时正在和松田阵平一起在原地僵持着,想法似乎处于「你真贴心啊」和想一拳揍上去之间。 只是薰也不清楚萩原到底是什么情况。 至少目前从他的角度来看, 松田的作法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谁跟你说的我要去相亲?」 萩原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睛。 只是他正在逼自己拼命回想跟面前这个家……不,是这个亲亲幼驯染十几年的兄弟情谊的表情,好像再一次被对方理解成了犹豫和纠结。 砰砰砰! 所幸这个时候目暮十三带人敲开了门。 「打扰了。」 只听门「吱呀」一声向外打开, 一队警视厅外勤跟在目暮身后鱼贯走进来,他们身上都穿着整齐的西装。 成步堂薰闻声向那侧偏过头—— ……顷刻间惊悚刺骨的寒意窜上来! 「雨宫同学。」 他金色的瞳孔圆睁着。 却看见一个没有脸的男人正站在他的床边! 那张面庞只如同肉块似地扁平着, 仿佛是畸形生长的人体组织侵吞了原本的面貌—— 可那块肢节还如同有生命一般, 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有关于发现相原次郎尸体时候的事情,我们还有些话想问……」 哐啷! 输液架被一股巨大的力猝然撞倒,瓶子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阿薰?!」 诸伏景光一愣, 忽然间只感觉一具瘦削的躯体突然缩进了他的臂弯里。 可在手指触碰到对方的身躯之时, 他霎时间触电般顿住了! 他怀里的人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惊吓。 即使拼命抑制, 整个人却也还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雨宫的胸膛急促上下起伏, 汗水浸透了额发又沾湿了景光的衣领, 纤细的五指痉挛发抖, 在这时却只能溺水者一般无力地攥住了身前人的肩膀。 「阿薰…你怎么了!」 景光勐地意识到了不对劲,慌乱中只觉得自己像抱紧了一个应激的小动物: 「别怕……别怕, 别怕啊我在这里, 你哪里不舒服?」 一旁的松田阵平猝然撞开椅子起来,他认出这是他那天在赌场见过的症状! 「唿吸——雨宫!」 他赶紧几步冲上去,用力把他汗涔涔的脸从景光怀里扳出来,食指硬生生扣开他咬出血的唇。 「别伤害你自己!唿吸, 冷静点!」 松田心里不详的预感大作, 一回头沖那伙还在傻着的人喊: 「叫医生拿镇静剂来!快啊!」 雨宫这副模样明显吓坏了所有人, 几个警察大惊失色,连忙慌慌张张地一头沖了出去。 一时间病房里一片兵荒马乱,就连刚刚那个靠近他的警官也没搞清状况,手忙脚乱地赶紧将自己全身上下摸了一遍。但什么也没发现,于是只能惊诧又迷茫地望向目暮十三。 【???草怎么突然克起来了】 【你妈的,画面突然没脸连个预警都没有吓得我差点把手机砸出去了……】 【谢邀,我手机已经蜘蛛网了……】 【查询san值:负数。(呆滞的眼神.jpg)】 【但看下一格好像又正常了……所以刚刚那个阴间没脸视角只是雨宫一个人的???】 【妈呀薰酱怎么被吓成这样,缩在景光怀里瑟瑟发抖像个小兔子一样我又心疼又想抱抱呜呜呜呜呜】 【是个人突然看到刚才那种阴间掉san画面都会被吓到的吧】 【但问题是薰怎么会突然就把那个警官看成那样的?我真的很怀疑他当年的心理阴影到底有多深,感觉现在整个精神都很危险……】 第168页 【刚刚还在笑萩和松幼驯染笑话的我一瞬间仿佛是个被掐住脖子的傻鹅x.】 【!!草!我刚刚重新看了一下那格恐怖片,发现不止那个警官没脸,那个时候是除了警校组以外的人都没脸啊!(震声】 【这样的话……难不成薰酱他其实精神一直就不稳定,只是面对警校组的时候能稍微安定一点,但是一旦受到比较剧烈的外界刺激……】 【草,所以之前他跟医生的笑容都是装出来的吗??】 【而且他是往景光怀里躲诶,可能除了警校组以外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危险……】 【救命啊……忽然想起雨宫薰造了什么孽非要来破这个案子,一直忘了以前绫里家的事情不好吗,曾经那么明媚温柔的美少年被折磨成这样我真的会谢……】 【警校你们抱抱他啊!!!qaq】 而在系统空间里。 那个圆球形的小系统看着页面上那明显是被「擦除」过的痕迹,不由得觉得有点心梗…… 【……你把那些脸的画笔擦得这么明显,真的不怕73爬进二次元里来打你吗?】 【「我擦得有那么难看吗?」】 成步堂薰忙着操控身体,却被系统在脑子里冷不丁地吐槽了一下,于是也冷冷地回道。 反正对于他来说,只要不被世界意志发现,而且效果好就行了。 至于代价嘛……自然是越小越好啦。 擦两笔稿子就能制造出强烈的精神冲击,这不是很划算吗? 【那你也别搞得跟克苏鲁一样难看行不???】 系统在心里喊着,但是最后也还是没把这句说出来。 它看着成步堂薰一脸绝不服输的表情,犹豫半天,也还是只能在郁闷地心里开了个地图炮: 【你们成步堂家的人对于搞艺术真的是人菜瘾大……】 而对于这项在心里的诽谤。 成步堂薰虽然能从它的像素脸上看出点端倪,但也没心思去管了。 毕竟,此时的病房里还在维持着刚才紧张的状态。 就在有人跑出去后。 随着门外漏进的新鲜空气,雨宫薰轻而虚弱的声音却忽然又从景光胸前传了出来: 「没……没事。」 只见他身形一动,忽然挣脱开了身前人的双臂,自己坐起了身子。 「已经没事了,刚才……我很抱歉。」 黑髮青年浑身都像是水里提出来的,但却没事人似地在这时候深深唿出了一口气,抬起头对着警官很勉强地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请问您可以再说一遍问题吗?」 「……」 整个病房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只静静地看着病床上那个苍白的青年。 他们就算是脑子再迟钝也总不是傻子,眼前这种情况,简直是个人都该知道有问题了,谁还有心思再去继续问案件相关的事。 「雨宫老弟啊。」 目暮十三略微俯下身,「你刚才怎么了?」 「哦,没怎么,突然一下子没认出来你们是谁。」雨宫薰做出一个无辜的表情,「可能低血糖犯了有点晕吧,吓到你们了真抱歉啊。」 「……」 四周一片死寂。 诸伏景光紧绷着脸颊盯着自己不远处的那个人,又回想起了之前那个体育祭的「口误」。 如果说第一次还真的是意外,但这一次他是亲手摸到了青年战慄的躯体,那一瞬间从那具身体上传来的恐惧和颤抖明显不正常。 于其说是低血糖发作的反应,不如说……他更像是在害怕着什么东西。 ……一个让他有着深深的阴影的东西。 不远处,目暮十三还在皱着眉和雨宫薰进行着没意义的拉扯。 「你们年轻人也要多注意休息啊……听到没有?」 「这才几天你就晕过去两次了,在这么下去你的职位分配怎么办?你不出外勤去技术科吗?」 「是是是……」 然而,景光却在这时回过头,和自己几个同学互相对视了一眼。 几个警校学员眼里神色相同,都在这时像是确认什么暗号一般,对着他点了一下头。 …… 「你们说,雨宫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中午,医院附近的快餐店里。 伊达航端着个放满肌肉天敌的炸鸡薯条的盘子回到了座位上,面对着自己几个同期。 「就是从这个川崎案开始的。」松田阵平手里圣代的勺子在冰淇淋上戳了戳,竖起手指: 「如果严格来说,他已经是第四次了。」 ……第四次产生这么异常的反应。 从第一次他在赌场里犯晕,到在相原家门口彻底陷入昏迷,再到遗忘了体育祭和樱花钥匙扣的事情,再到今天忽然应激…… 「其实我那天问他钥匙扣的事情也不是单纯只是找茬。」 松田说道,将那个东西放到桌子上,示意其他人查看: 「这个钥匙扣其实是雨宫自己参与委员会的工作,获得的帮工的奖品,后面刻的字和普通的冠军奖品是不一样的。」 降谷零在这时将东西扒拉过来,翻到背面一看。 果然看见上面写的是: 警察学校体育祭组委会留念。 aiya kaoru. 萩原研二也彻底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敏锐的思维帮他立刻找到了关键点: 第169页 「所以,你昨天追问阿薰,就是为了这个?」 那天松田阵平急得确实有点不太正常,对着薰一个病人摆出那种态度,要不是伊达航已经拦下来了,他都要上去把人拉开了。 没想到居然是有着这种原因。 「所以。」降谷零将樱花轻轻放回去,两根手指将它推向松田: 「在雨宫刚醒过来的那天,在他回答『是比赛获得的』时候,你就已经发现不对了是吗。」 毕竟这个是雨宫薰自己,因为意外而送给松田阵平的东西。 会说出这种话来,只能说明他确实已经完全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了。 但是,这也连带出了一个非常恐怖的猜测。 「是。」 松田深吸了一口气,开口的语气很是艰难:「雨宫他,脑部可能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了。」 「就像……你们之前说的那样。」 ——「未知原因诱发的脑部记忆损伤。」 一时间,整张桌子骤然安静了下来。 四周人群的欢声笑语依然鲜活,可只有他们头上的空气仿佛是被压力浸透了一般沉默,凝重,从嵴椎瀰漫上来的寒意无声地在空气里散开。 他们的脑海里在此时都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那个人的身影。 黑髮青年面容漂亮,身姿颀长挺拔地从学校的楼梯上走下来,忽然回头的时候那双明亮的眼珠向后转,弯起的眉眼间温柔的气息几乎水一般流淌出来。 他笑着说,像是找到了家: 「你们来啦。」 【怎么还有回忆杀!警校组你们怎么也这样呜呜呜】 【该说是庆幸警校这么快就发现了问题还是怎么样……但是我就像条走在路边忽然被踢了一脚的狗……】 【我是条路过就忽然被刀了一下的傻狗…】 【薰酱真的好喜欢警校组啊qaq回家的感觉什么的我真的会哭……】 【所以他咬嘴唇,还掐自己……就是害怕自己哪天连警校都忘了吧x.】 【但是,薰酱早就已经没有家了啊……】 【我现在好像把当年绑架绫里薰的那兇手拖出来打死……居然对小薰这种天使做出这种事情啊啊啊!!!】 【但是理性讨论,只是过去的回忆的话,雨宫会把那个警察的脸看成那种样子吗…】 【是,我也感觉,他应该不止是回忆ptsd,怎么还像是受过更大的创伤的样子?(摸下巴)】 【草,楼上不要预言家啊我第一个刀了你们】 …… 快餐店里气氛僵硬。 警校的几个人只能在这时无言沉默着。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雨宫薰遇到这种事? 明明世界上健康正常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他! 脑部病症往往起因不明结果不明,治疗过程风险极高而且昂贵又困难,最后还不一定能治好。 他们不知道雨宫的症状的根源到底是什么。 但是他们知道,按照今天的情况来看,如果任由雨宫自己继续拖延下去,他的记忆只会继续消退…… 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更是谁也不知道。 阿薰…… 诸伏景光垂在身侧的手无声地收紧了。 一股说不出的苦涩忽然从他的心里瀰漫上来,令他下意识地想回到刚才那间安静的病房,将那句瘦弱的身体紧紧地抱进怀里。 其实自己那个时候,明明也已经感受到了他的痛苦和恐惧。 但同学之间那层隔阂还是让他没有做出太过逾矩的动作。 景光的指甲深深扣进掌心里,在这一刻的唿吸都忽然有点艰难,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那怎么办?」 伊达航说道,手中吃东西的动作也停了,看向自己身边的人: 「雨宫这个情况肯定得赶紧开始治疗,但是说真的他现在这种完全检查不出任何症状的情况,他本人那么要强肯定也打死不配合,我也不知道医生到底要怎么给他治疗……」 「总之,先通知教官联繫他家人吧。」 松田说着,正打算拿出手机。 却忽然被身旁的人勐地按住了! 「等等。」 萩原研二脸色极其难看,似乎在这个时候想到了什么: 「你们听见之前目暮警官说了什么没有?」 「什么?」 萩原转向他们,压住松田的手都有点抖:「他说『你的职位分配怎么办?』」 所有人瞬间勐地怔住了。 「最近正是各部门警察职位分配和考察的关键时期。」 萩原研二嗓音低沉,一字一顿道:「在现在爆出这种问题,你们打算让阿薰以后怎么办,他那么优秀的成绩……」 ……他的未来会被直接全部葬送掉的! 他的嗓音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在静谧的空间里骤然炸开! 像是最后一片希望的碎片也被彻底撕裂,四个人的身形都在这一刻如同被冰封似地定住了。 天气不算太冷,拥挤的快餐店里瀰漫着人群的温度。但在这一刻,他们只觉得自己露在外面的手指透着刺骨的寒意。 是啊。 ……萩原说得没错。 即使雨宫薰的成绩再优秀,但警视厅作为整个日本最为核心的「本厅」,本身的竞争其实也相当惨烈。全国的人才都会在一起产生激烈角逐,最后决出那么一小批能够留在警察体系中央的「精英」。 第170页 而一个有着间歇性失忆症状的警察…… 能被已经拥有大量人才的警视厅录用的概率,用膝盖想都知道肯定是——「零」。 「……」 一时间,他们只感觉自己像是攥住了雨宫薰的人生。 只是向左隐瞒是叠加在青年身上的脑部创伤的痛苦,向右则是要他们亲手将那个人原本光辉灿烂的人生推下悬崖—— ……这仿佛是一个命运残酷的玩笑。 当他们开始发现雨宫的不对劲的时候。 就已经决定了他们不管如何,他们都必然会亲手伤害雨宫。 会去伤害这个那么信任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将他们从绝境中拯救出来的,发着光的漂亮青年…… 而这种残忍已经足以让还只有二十多岁的他们感到心脏都被攥紧的痛楚。 怎么办……? 「那就……」 最后,还是降谷零嘆了口气,「那就还是让雨宫自己决定吧。」 「这是他的人生,选择权终究还是在他自己的手里……」 「但是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雨宫那傢伙——」 松田阵平很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打断道: 「但凡用点脑子想想都知道他肯定会选什么。反正什么都重要,就他自己的身体和安危不重要……」 「那也得让他自己去选。」 然而忽然间,降谷零的语气有些隐隐地生硬了起来: 「松田,你知道吗?曾经有人替我做了选择,然后他就离开了我……我在那段时间连续失去了很多人,现在连后悔都不知道该怎么后悔。」 他这句话说得非常奇怪,除了诸伏景光几乎没人听懂他的意思。 而唯一听懂的那个人,在这个时候轻轻叫了一声: 「好了,zero。」 像是一道闸门一般,降谷零迅速地沉默了下来,眼睫低垂: 「抱歉。」 「……就当我没说过吧。」 第54章 本来就安静的桌边几乎被再次冻进了冰窖。 只有降谷零本人在抛出那句没头没尾的话以后, 又自然地起身,在沉默到僵硬的气氛中,也只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餐盘: 「我再去买点饮料。」 他推开桌子的夹缝出去, 背影很快汇入了拥挤的人群中。 「什么啊……?」 松田阵平一时间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只能越过夹在中间的萩原,向沙发的另一侧探出头去: 「景光?怎么回事?」 而诸伏景光那张好像永远都温和而宁静的面容,在这时却微微僵了一下,蓝色的眼眸转向点餐区域的方向,脸上有些犹豫和踌躇。 但他最后还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轻轻地简要说道: 「这件事也是zero他很久之后才跟我说的……」 「貌似是在他很小的时候, 曾经有个在一起玩过两个月左右的好朋友,是他爸爸当时的一个朋友的孩子。」 「但他们后来好像闹了什么矛盾还是怎么的, 总之那个孩子就消失了, zero也在那之后也搬到了我当时在东京的亲戚家附近。至此,他跟对方到现在已经快十几年都没见过了。」 「……那他还纠结什么后不后悔的?」 松田挑了一下眉:「这都十几年了, 人家八成早把他忘了, 多大点事。」 景光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但在这时,还是只能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说: 「嗯, 大概……吧。」 不远处沙丁鱼罐头似混乱的队伍好不容易排到了面前,收银员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几下, 头也没抬地问道: 「先生, 请问您要点什么?刷卡还是现金稍微快一点,我们这个点的客人稍微有点多。」 她边说着, 熟练地将手放在了几个热门菜品上。 然而, 却半天没等到回应。 收银员盯着眼前那个垂着头的金髮男子, 只见他注意力似乎根本不在这里, 紫灰色的眼眸里浮现出难以描述的阴沉,怔怔地停在了某处,仿佛是在出神般思考着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有点不耐烦地提高了音量: 「……这位先生!」 「啊…好!」 降谷零如梦初醒,勐地回过神来,这才赶紧去翻自己的口袋拿卡。 「我刚才点过了,加一份三明治就行了。」他迅速摆出一个招牌微笑,将信用卡贴在pos机上: 「对了,三明治要热的,如果人多的话我可以稍微等一会儿……」 【零零牌变脸机……突然感觉这个时候好像已经隐隐有之后公安零的气质了啊x.】 【以前的zero:按照校规第一二三四五条我们应该xxxx; 现在的zero:一秒变脸,无事发生】 【估计是在之前景光的案子那里已经被雨宫带坏了吧笑死】 【哈哈哈哈哈雨……呜呜呜呜呜为这种沙雕时刻为什么要提他!!你们一提雨宫我就想哭……】 【嗯?沙雕吗?我怎么感觉零这个表情也很有故事的样子呢……】 【他是在想刚刚景光说的那个朋友吗,看表情好像不是很愉快的样子?】 【不会吧,你透难道是这种幼儿园的矛盾记一辈子的人设吗?怎么感觉突然小学鸡了起来啊(邓布利多摇头.jpg)】 第171页 【十几年……草,我连我小学同学都不记得了,那孩子对零做了什么啊被记这么久(模仿松甜甜那种语气hhh】 【笑得,而且景光也知道那孩子诶!快来点竹马vs天降修罗场嘶哈嘶哈!!(疯狂拱火】 【只认识两个月可能还打不起来吧……但是能被记这么久,那兄弟是欠了zero酱多少钱啊哈哈哈哈哈】 【也有没有可能是零零欠了他钱呢!!hiro酱救驾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 事实证明,沙雕的力量是强大的。 整个论坛在那句「欠钱」发言之后,全都如脱缰的野马一路狂奔向了黄金狗血八点档,嘻嘻哈哈地整活起了「天降未知少年」和景光降谷零之间会面的场景,各种霸总文学满天乱飞。 与此同时。 医院窗外的阳光依然明媚闪亮。 光线透过玻璃窗和白色柔软的纱帐洒进来,蜜金色的光芒带着微微的暖意,轻柔地洒在了病床上青年打着点滴的手背上。 成步堂薰正轻轻向后靠在柔软的枕头上,通过漫画检查了一下自己远在几公里外的几个同学的情况,不时顺着下方点进论坛,细细扫过讨论的主要内容。 【宿主。】 「嗯?」 而和论坛对于雨宫的鬼哭狼嚎完全不同的是。 它身旁的青年此时依然冷静而毫无表情,只从喉咙里简单发出了一个音节,专注在论坛中的视线纹丝不动。 【我……】 这么个大冰山忽然当头砸下来……系统卡住了。 一瞬间,它空白的小脑瓜里好像有点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然而成步堂薰也没再分给它多的眼神。 毕竟在他此时思维里的事件分层里,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而「和系统闲聊」这种没太大作用的事几乎被压在了「按重要性排序」的最底层。 在这一话的更新中,他的布置其实非常多: 首先是利用「雨宫薰」这个身份制造出了「记忆错乱」的假象。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论坛对于这个性格温柔的新加入的角色已经产生了一定的感情。 因此,在此时,这种「悽惨过去被揭露」,「被迫失忆」和「错失警视厅美好未来」三连击终于能在论坛打出良好的震撼效果。 现在雨宫薰的讨论度直线飙升,首页飘的帖子十个里面至少三个和雨宫相关,都在担心雨宫未来的剧情。 也算是不枉他筹划这么久了! 不过,至于雨宫的未来嘛…… 成步堂薰笑着嘆了口气。 抱歉啊,雨宫又不是什么真的警察。 这种事情说白了难道不是看他自己以及组织的安排吗? 而这也是他在这一次漫画里策划的另一个方面—— 他要利用这一段剧情,为自己之后被组织调去大坂处理地下事务做一个足够合理的铺垫! 毕竟他去大坂是组织直接安排的,而boss的行事风格肯定不会管他会不会暴露。那中间的这个「如何将任务调职合理化」的衔接就只能由他自己来制造。 但是论坛又不知道雨宫的真酒身份,那这在他们眼里,自然就只会变成: 《警界之星雨宫薰惨遭发配大坂。》 这不仅帮他完成了任务,还帮他狠狠地在论坛赚了一波分别的刀子和哀嚎…… 就真的是很划算诶!!! 成步堂薰心情大好,正一边吃着萩原带来的小蛋糕,一边将漫画页面往后翻着。 【行了行了!】 被踢到一边的系统终于不满意了,像是受不了被冷落一般,贴到他的脸边蹭着想要引起注意力: 【反正都是你在那里误导人家!还有什么好看的啦——】 「谁说的?」 然而,成步堂薰忽然在这时候出声了。 他微微动了动身子,透过玻璃窗的日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睫毛下意识地颤了颤,视线却在此时盯住了屏幕上一个人的背影。 ——降谷零。 目前,唯一略微超出他的计划范畴的…… 也只有这个人了。 拜降谷零之前在快餐店中的剧情所赐。 此时在论坛中讨论度最高的,除了雨宫薰,就是他在这一话中面对着警校组,无意识脱口而出的那个「天降少年」了。 【楼主:行了都别笑了,没人感觉到这一期的信息量其实挺大的吗? 首楼警告:再歪楼天降竹马修罗场的我直接删了哈!】 【这一期确实,从现在的警校组来讲的话,首先是雨宫大危机,他们现在感情这么好,之后一顿(生)离(死)别刀子肯定少不了……】 【呜呜呜呜呜我的薰酱啊天哪,搜查一课我求求你们不要这么狠心qaq】 【然后降谷这边也提到了一个过去的天降……感觉降谷还是蛮在意这个天降的,而且说真的什么情况会让那个天降帮他做出选择还能搞得现在都后悔啊?】 【那句「失去了很多人也是……?」】 【话说zero最后这个眼神…他打算做什么吗?怎么越品越不对劲(摸下巴】 【零零的背景有人扒过咩?目前只知道他在小时候失去了艾莲娜老师吧?】 【盲赌一个艾莲娜老师和天降有关系(赌狗闭上了双眼)】 【草,那岂不是有酒厂出没!!!】 第172页 【什么,什么酒厂?哪里有酒厂!(忽然惊醒】 【没事没事不要紧张hhh目前还只处在赌狗阶段而已】 【主要问题是,艾莲娜最后就是因为组织才…(摸摸怀里的哀酱),那这个天降如果也是和她差不多时间消失的,有没有可能也是因为酒厂啊???】 【就,有没有可能那个天降只是单纯的搬家……你们没有发现你们刚才分析全都是上帝视角吗(挠头】 【反正目前也只是随便猜而已,说天降和酒厂有关的本身也乐子人更多一点吧hhhhh】 系统看得迷煳,正本能地打算拿着截图问他:【宿主,我说他们讨论的这个天降……】 【这人又是谁啊,会不会破坏我们的计划——】 「虽然他的进度好像比我预想中快了一点,但是……」 成步堂薰在这时候眨了下眼睛。 他竖起食指,轻轻点在自己的唇上……是一个噤声的手势: 「你先猜猜,之后会怎么样呢?」 降谷零猝然顿住脚步。 他像是忽然感受到了什么熟悉的气息一般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好像……有什么人正在背后注视着他。 但此时的警视厅内依然人声嘈杂,警员们来去匆匆,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只有对讲机和任务交接的动静在此起彼伏。 附近搜查一课的大门被警员们急吼吼地冲出去又很快换了个人杀回来,各项证物提交上鑑识课,被密封在塑胶袋里贴上黄色标籤,整齐地在走廊上排了一排。 「哦——来了来了!」 零手里抱着一份笔录,静静地在那堆混乱的人里站了一会儿。 半晌,终于看到一道人影艰难地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边扶着自己的帽子边大喊着他的名字向这边靠近。 目暮十三明显也忙得不行,浑身散发着咖啡味道: 「真是麻烦你了……我们这边刚刚突然开了个紧急会议,没想到居然要拜託你们给那两个松尾会案子里的受害孩子做笔录……」 「没事,就当是我入职前的锻鍊了。」 降谷零笑容和煦,眼眸里刚刚警觉的阴霾迅速消失不见。 他将笔录递给目暮,边说着: 「那两个孩子的情况我也帮您看过了,状态都已经比刚被送进来的时候好了很多,医院也在积极安排着后续的治疗,应该有希望不留下太大的心理阴影。」 「那真是太好了!」 目暮十三长舒一口气,将那份文件顺手拍在旁边的桌子上,指了指周围的一片混乱: 「你看我们这忙得……就算很担心那俩孩子的心理状况,也是真没功夫去处理他们了啊。」 零向四周瞥一眼:「出什么事了?」 「能有什么事?还不就是在继续给川崎案扫尾……结果扫出一堆不得了的东西!」 目暮拉了张椅子贴墙坐下:「你说警视厅怎么就那么倒霉呢……查个川崎案居然能牵出松尾会,在查个松尾会居然把他们瞒了几百年的粉晶生意也拖出来了!」 他说这话的语气非常疲惫,带着种不知道是该感谢「天神保佑给了他们这么大个线索」,还是该抱怨「居然能一连串撞上这么多大案」的沧桑。 只能说,如果真的是有什么「天神」在冥冥之中给他们提供这一串儿线索。 那这人绝对和松尾会有大仇…… 降谷零在听见「粉晶」的时候也是眼皮一跳,紧接着就听见他继续说道: 「现在搜出整个松尾会涉嫌制造和贩售大量『粉晶』,具体流通量和售卖方向不明,但是估计造成的影响不会小。」 目暮双手环胸,手肘撑在膝盖上,自言自语地念着: 「这群傢伙真是……干着违法的生意还要搞违法的绑架,带走那两个孩子又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啊?」 「而且,到底为什么会还有一个孩子?真是的凑齐两个儿童又不能召唤神龙……」 嗡—— 脑海里一瞬间仿佛有什么在翻腾,降谷零的视线在虚空中无声地一凝,下意识地就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微不可察的嘶哑: 「不,绑架儿童……可能是有别的原因,和粉晶无关了。」 「什么?」 目暮没想到他在听,有些诧异地抬头:「什么别的原因?」 「……简单来说的话,大部分图财,但偶尔还有小部分会视儿童为一种人性实验的『干净的素材』,之后就是心理学的范畴了。」 降谷零微微笑着,在这时巧妙地岔开了话题: 「我对一部分绑匪的心理做过一些研究,您如果需要更具体的论文和细节资料,可以联繫鬼冢教官……」 「论文」两个字仿佛巨雷一般噼在了目暮的脑袋上! 他忙得晕头转向的神经已经再也承受不起任何负担,连忙摆手: 「不了不了,谢谢啊……还是等这阵子忙完了让搜查一课再调查一下吧,我们先把松尾会粉晶那事儿端了再说。」 零眨了眨眼睛:「搜查一课还在负责这件事吗?」 「没,他们老窝就在那个miko酒吧的楼上。」 「目前案件已经移交缉毒处了,搜查一课配合行动就行,估计这两天就要全方位突入,不知道能不能顺便找到点什么对于绑架案有价值的。」 第173页 目暮十三拍了拍身前青年的肩膀:「今天先聊到这里,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说完,他便彻底结束了这几分钟的谈话。 目暮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迎着不远处急切的唿喊走进了一间会议室,大门被迅速合上,阻隔了外界的一切混乱和喧闹。 而在他背后。 降谷零静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紫灰色的眼眸里沉沉闪烁过几丝复杂的神色,瞳孔深处似乎反射着什么模煳不清的画面。 漆黑的货车……密闭的箱子…… ……耳边隐隐有孩子在哭,那个往常温柔阳光的声音颤抖得不成调,小星星的曲调在此时无比讽刺地飘散在带着血味的冰冷空气中。 「一闪一闪…亮…晶晶……」 刺痛的感觉隐隐从额头传来。 但他表面上依然冷静而镇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这个案子……会和「你」有关系吗? 但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只慢慢向后转身,在一片喧嚣的人声中,悄然消失在了警视厅逐渐闭合的电梯门后。 嘀—— 降谷零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hiro?」 「嗯,是,我大概后天晚上不回学校,教官那边你帮我应付一下……」 …… 尽管从降谷零本人的视角来看,这段在警视厅的经歷,只是自己与目暮十三隐蔽的单独谈话。 但对于成步堂薰来说。 漫画早就已经将对方当时在现场的每一个表情都如实刻画了下来,他只需要看完更新,就能轻易掌握对方的全部动向。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在这个时候将手机屏幕调到了简讯页面,点开了一封新回復进来的未读邮件: [十八号,晚上十一点左右。 在警方的包围中把松尾会会长带回组织,不能让他落到警方手里,生死不论。 ——g] 终于来了。 成步堂薰闭了下眼睛,从他把粉晶故意送进松尾会的场子里的时候,就开始等待这个突入命令了。 这意味着他总算能在时隔好几个月以后,再次让格兰利威出现在论坛的视线里了! 之前琴酒的任务一直都只用「雨宫薰」就能解决,而且长期处于警察和公众的眼皮子底下,不方便他上号这个黑方身份。 但是现在这种送到眼前的人气值……不,是送到眼前的机会! 肯定是不用白不用啊。 他于是从床上下来,蹲下在床头柜边,从抽屉的最里层拿出了自己那个伪装成了普通健康手环的变声器。 薰小心地将自己的指节按在了内侧几个微小的按钮上,只听它时不时「哔」地一下,又「叮」地响了一声。 系统听着那些调试的时候刺耳的声音嗞啦嗞啦地冒出来,连忙捂住了自己不存在的耳朵: 【你干什么呢???】 「准备抓某只金渐层啊。」 成步堂薰将环状的变声器戴回了修长的脖颈上,微微压下中间的按钮: 「就像这样——」 霎时间。 一个仿佛被烈火灼烧过后的,熟悉又陌生的年轻男子的声音低沉地响了起来: 「好久不见……」 「零。」 第55章 两日后,夜晚。 六本木某处大厦顶层。 雾白的大雨哗啦啦沖刷着地面,顺着人行道边的沟壑渗进水泥缝里。巨型落地玻璃窗外的霓虹光晕涣散,倒映在路边轿车漆黑的车身上,轮胎驶过路面掀起一片水花。 叮―――― 杯盏相碰发出轻响,侍者的声音垂着眸几乎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格…格兰利威大人,您的咖啡…… 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似地,桌边正打着电话的修长身影微微顿了一瞬。 那是个一身黑色的年轻人,精细雕琢的白色半面面具盖住了他的大半张面庞,但随着他轻轻抬头的动作,一时间,那几分露出来的下颌线条就已经足够优美清晰。 成步堂薰对着侍者轻轻点了下头示意,一根手指勾住杯柄。 耳麦里突然响起一个警觉的声音∶ 「什么人」 ……没事,我还在目标现场附近。 薰却只像是完全没听出那道声线里的杀气,银勺静静地搅动着液体∶ 「根据线报,今晚松尾会的那个现任会长应该还是会按照惯例出现,但是他们手里有热武器,所以警方这次的行动可能不会有预想中那么顺利。」 「你现在距离目标有多远」 「五百米,不用担心,只要一有情况我很快就能赶过去。」 薰垂眸抿了一口温热的咖啡,说∶ ……琴酒。 此时是晚上十点半。 由于大量危险的粉晶在iko夜总会内部被秘密起获。于是,警察内部在事发仅仅几天后就迅速组织了一场突入行动,涉及机构从专门负责该项事务的缉毒处横跨到本厅以及辖区的搜查一课。 只是,在这场警察和松尾会的对抗之中。 位于风暴核心的松尾会虽然还没意识到危险……但潜行于暗处的黑衣组织显然已经嗅到了血的气味。 成步堂薰正双臂撑在顶楼餐厅的桌子上坐着,眺望着雨幕中的iko夜总会。 他拆下刚刚和琴酒通讯的耳机,转而将另一个微小的窃听设备轻轻地放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第174页 嗡嗡作响的嘈杂人声里立刻响起来,传来的一线汇报还带着电波的杂音。 「报告指挥部,这里是行动一队。」 此时,iko夜总会门外不远处。 特警队长头盔向上扬起一条缝隙,长期作战生活中训练出的目光锐利而坚定,音量极低地道∶ 「全队已抵达现场,等待进一步指示!」 现场气氛严肃沉默。 三组全副武装的特警手持微型冲锋鎗埋伏在潮湿的巷道和草丛中,没有丝毫分神,作战服包裹着他们浑身紧绷的肌肉,俯身贴墙的姿势几乎像敏捷的猎豹。 而他们面前的目标场地音乐声依然震天响。 几个马仔还在门口顶棚哐啷往下掉,酒后烟后的眼神迷濛面颊绯红,还在互相推搡着叫骂,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 「全员待命,汇报现场情况。」 耳机里传来缉毒处长冰冷的声线。 是 队长锋锐的目光悄无声息地左右望了望,压着自己的耳麦∶ 「目前现场情况一切正常,根据线人报告,主要目标松尾会会长已于十分钟前进入房间内,直到现在没有任何动静。 「店内的普通群众呢」 已经全部秘密疏散完成了。 队长回答道,转头一打手势压住自己身后的年轻队员们,目光又凝回了门口那几个骂骂咧咧的马仔身上。 「现在店内都是黑道团伙成员,随时可以行动!」他正说着∶ 「请指挥部――」 可剎那间他忽然顿住了。 圆睁着的眼睛瞳孔骤缩 轰隆――! 沖天而起的爆炸霎时映亮了夜空!整个夜总会的中层纸片一般四分五裂,热浪滚滚滚自楼上汹涌喷出,四周灌木警车瞬间掀飞一大片! 剧烈的震盪地震一般蔓延开来。 钢筋铁架嘎吱作响。 坐在大厦顶端的成步堂薰动作猝然一停,同时听见耳麦里琴酒沉声∶ 「怎么回事」 成步堂薰冷冷地「不知道。」 窗外火光大亮,暴雨也还在下。 六本木中央位置的混乱瞬间导致了周边交通瘫痪一片。 然而,只有薰仿佛完全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在这个时候随手将风衣脱下,扔在椅背上,露出 唿―――― 在侍者们惊愕的目光之下。 他径直伸手推开了二十层楼高的窗户,在大楼的钢筋上固定好了锚钩发射器。 下一秒,漆黑的钢索如同离弦的弓矢一般飞速射出,带着剧烈的破空声精准地刺进了下方夜总会顶楼燃烧的墙里 而绳索的声音也显然引起了琴酒的警觉∶ 「格兰利威!你要干什么!」 「执行任务啊。」 成步堂薰能感受到对面的气压骤降。但他此时面对着下方勐烈翻涌的火海,依然只面不改色地说道∶ 「从警察手里把松尾会会长带回来,生死不论――这不是您给我的命令吗」 …… 琴酒碧绿的瞳孔一凛,咬着牙,扶在保时捷车门上的手忽然勐地收紧了。 骨节「咔咔」作响中,他苍白冰冷的手背上青筋无声爆起。 但成步堂薰已经不打算再和他说任何话了。 青年的表情从头至尾没有一丝波动,灵巧的身躯只飞速向前狂奔,膝盖弯曲身体微侧,借着加速度的冲力倏然向下俯冲 他如同一只漆黑的猎鹰在黑夜之上划过,滑轮急速转动,迎面而来的尖锐高空风唿――――地吹开他的髮丝,露出下方冰冷面具的一角,映着下方已经战斗起来了的混乱的人群,和上空燃烧着的火红的烈焰! 而与此同时。 外面树林里的降谷零也是勐地一颤!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不远处刺目的火光。 炸……炸了! 零此时正浑身套着方便在夜间行动的黑色冲锋衣和黑色鸭舌帽,蹲伏在外面的树后,明亮的火焰映亮了他惊愕的表情。 怎么回事 降谷零自然不属于警视厅这次突入行动的行动队。 因此,他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只有一个――― 为了那个诡异的「儿童绑架案」。 「我得去找那个主谋会长当面问问,毕竟「这两个案子『实在是太像了,松尾会里可能残留有什么『』那个案子』』 的线索也说不定。 在从警察学校的窗户翻出去之前,他曾经这样对身后的人说道∶ 「所以不管如何,我今天都要跟着搜查一课一起去现场,hiro。」 而现在,面对着眼前燃烧的景象。 降谷零只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狂跳,本能地像是从那里面感受到了一股跨越十几年时光的直觉般的吸引力。 仿佛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强烈的预感在翻涌。 好像…他真的快要找到了。 他于是心一横,迅速将自己的外套解下来,披在头顶上。 随后趁着警方突入,马仔们兵荒马乱的一刻跟着混进了人群里,飞快地跑向了夜总会的深处。 4 妈的谁把条子招来的 「嘭」的一声巨响,铁棍当头砸翻一片人 仅仅在几分钟后,整个夜总会里就已经彻底混乱成了一片。 一名松尾会的保镖嘶吼着起身,头顶上刚刚还明亮绚烂的灯泡全爆了。 第175页 那声爆炸像是什么信号一般。 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眨眼的功夫,楼就突然炸了……然后荷枪实弹的警察就沖了进来…… 底层的守卫于是立刻拔枪射击,但特警明显比他们更快!双方同时开火,整个一楼立刻被弹雨淹没。 周遭又黑又混乱,一时间除了激烈的交火,人群中弹悽厉的叫喊和火焰燃烧的爆裂声以外他根本听不见任何东西。 他只能踉踉跄跄地站在二楼向下望,听见耳边有同伴在咆哮∶ 「会长呢!会长在哪里――」 「会长还在』房间『里」 保镖条件反射地大喊。 嘭―――― 一根被炸断的房梁在这时轰然砸下来,新燃起一片火场。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保镖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只见就在那根房梁倒塌的位置,一名浑身漆黑的青年正鬼魅般地从火焰内踏了出来。 黑衣黑裤包裹住了他修长的身形,在这种枪林弹雨中,也只平静而缓慢地行走在烈火之中……手里的麻醉枪正往下滴着血,苍白的面具仿佛是地狱中收割灵魂的死神。 【草草草那个标志性的面具】 【格兰利威!是我老公格兰利威啊啊啊啊】 【草这个是真没想到……好久没看见我家酷哥了呜呜呜呜呜老婆来亲亲】 【格兰利威,一个每次出场都帅得不得了的男人我真的疯狂dokoki!!!】 【都让开都让开!! (整理头髮) (拿出玫瑰花) 格兰老婆,好久不见了,请问我是否可以讠】 【笑死了,好傢伙,这可是真酒啊这你们也敢贴啊hhhhh】 【他是真酒也不妨碍我爱他!没有人不爱高智商高战力还腰细腿长的大美人真酒(嘶哈嘶哈……】 【楼上口水擦擦,琴酱 is watg you】 【小格兰~~真的传承了琴爷杀伐果断的画风诶,不愧被 killer那么看重哈哈哈】 【啊啊啊啊琴酒我命令你把格兰利威放出来!! 让他多出来做点任务,这种大帅哥怎么可以只缩在组织里长蘑菇】 【好奇,所以今天格兰也是来收人头的吗(思考】 「你…你是……」 保镖浑身血液冰冷,一股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恐慌,和渗入骨髓的寒意让他手脚痉挛,几乎哐哐哐哐一下摔倒在地上。 可格兰利威面具后的眼瞳深沉得像是望不见底的海。 他像是没有意识一般,机械性地向前举起枪,瞄准了保镖的胸口―― 砰 强力麻醉药效使得对方迅速昏迷。 只是他的眼瞳还停留在了以为自己要被杀了的前一刻的表情,僵硬的面庞分外扭曲,在此时死了一般倒在地上。 高跟皮鞋「嗒――――嗒――」地走过他身边,声响几乎融进了嘈杂的火场里。 楼下双方都还在继续枪战。 警方在唿叫增援,黑帮在发出最后的垂死怒吼。 可没人发现就在他们的头顶之上,那个来自第三方组织的「人形兵器」已经悄悄入侵到了夜总会的核心。 【怎么感觉今天的格兰好温柔啊,他居然用麻醉弹 】 【我乍一看那人还以为他死了……估计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能活吧x】 【这可是 killer琴爷手下的崽诶,这都能活,估计够出去吹一辈子的了吧x】 【但是好怪哦…格兰是这种人设的吗他之前追警校组的时候都那么凶的,虽然最后放了点水但是今天这也太……】 【话说回来他那次放水也很奇怪吧还被景光打了一枪…格兰利威你在干什么啊格兰利威(震声】 【那次不是猜的格兰认识警校吗不会真的要被盲压对吧】 【可是格兰一真酒干啥认识警校,救命,我忽然有点怕……】 【今天这个是直接对敌对组织都放海了……他这样回去真的不会被琴酒打死吗……】 【我也感觉,虽然还是在做任务,但格兰利威这一次的气质好像有点不太一样的那种味道(摸下巴)】 【眼神也有点不太一样了……什么情况】 【话说刚刚零零是不是跑进来了,他俩不会碰上吧我天! 】 【啊啊妈呀刚刚太混乱了我都没注意到零猫猫……】 【不要讲鬼故事啊】 滚烫升腾的浓烟中。 成步堂薰从一个被他放倒的保镖身上取下门卡,随后「咣当」一声踹开了铜墙铁壁的会长房间,手里柯尔特外观的麻醉枪置直指向内部―― 但房间里却毫无动静。 他连忙几步跑上去,却正在那张宽敞的大床上发现了松尾会会长已经开枪自杀的尸体,鲜血从太阳穴漆黑的弹孔里流淌了满满一片红潭。 「你的目标死了,自杀。」 薰按开耳麦对琴酒说道,视线迅速扫过现场,嗓音毫无感情∶ 根据床单上的出血量和凝结程度判断死亡已经超过十五分钟―――你还要把尸体带回去吗 「……」但对面的人似乎不太想理他。 环境音里隐隐有车辆行驶中按喇叭的噪音,男人深沉的唿吸像是在强压着怒火。 那就还是要的意思 成步堂薰懒得和他磨蹭。 于是他直接单手将尸体拖了起来,却突然听见! 第176页 哐 打斗的声音忽然无限贴近了他。 似乎就在一墙之隔的位置,走廊里的酒柜被撞翻,有玻璃杯连着花瓶和水洒了满地。 肉体碰撞的声音在烈火的燃烧里如同火星般爆响,随后好像又勐地撞上了什么柜子,木制轰然结构坍塌,稀里哗啦地倒下去―― 那是降谷零砸穿了屏风的动静 如果将时间拉到七年后,他将能轻而易举地在这种场合里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现在的降谷零还只是个理论知识丰富的警校生。 即使他的确怀着要调查真相的决心沖了进来。 但他紧接着要面对的是一楼的枪战,以及上面几层那一大堆已经在特警突袭和爆炸的双重惊吓中杀红了眼的马仔。 整个战场此时极其恶劣得远远超乎了他的想像,所有以前的预测都是低估,是真正拳拳到肉的生死一瞬―――― 降谷零试图绕过所有人,但在潜行上三楼的时候依然被逃窜中的黑道发现了行踪。 怎么会这样 他原本预计可能会经歷一些战斗…… 但是,这是直接从新手村进了boss战是怎么回事 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此时那个体型有他两倍大的保镖正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扔上了墙,径直砸穿屏风摔进了后面的空间里,动作带着混黑和毒贩特有的狠辣。 但零却也在此时恢復了清醒。 多年训练的战斗本能,使得他在落地前依然用手肘支撑住了自己的身体,一发力就又弹了起来。 却正看见对方再次兇狠地向他扑了过来,于是本能地抄起了旁边的椅子向前一挡,刚刚好听见子弹擦过去的声音―― 这人也有枪! 他的眼瞳瞬间阴沉,当即一个俯身滚地又躲开两发连续射击。 眼见三枪没打中个小孩,那个保镖满脸的横肉几乎都挤在了一团,迅速再次瞄准了他,食指扣下扳机――― 叮! 然而,与枪声同时响起的,竟然是刀片锋利的破空声! 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自十几米外飞来―― 霎时间「叮」一声钢铁撞击,巨大的力硬生生让手枪脱手飞出! 弹道在最后一刻偏移,一头栽进了天花板里。 保镖本能地回头。 却只看见一道黑影箭步冲来,在他去掏自己身上另一把枪之前就一把擒住了他的胳膊,同时抬腿狠踹他膝弯! 电光火石间形式逆转,他浑身扭曲着被青年卡死在地面上,关节错位带来的痛感让他放声惨叫。可对方却仿佛只是个杀戮机器,在此时再度从一个扭曲的角度将人向上一拽,所有关节几乎全被扭到极限,几乎要一寸一寸地折断―― 格兰利威勐地发力,将人直接反身摔了出去! …… 降谷零推开满地杂物,在这时终于将自己艰难地从地面上撑了起来。 或许是刚才打斗的动静过于激烈。 在那个保镖昏迷后,整层楼似乎都静了下来。 一时间只听得见火焰被风吹起的唿声,火舌顺着木柱盘旋升腾……如同一支柔软而曼妙的舞。 他在此时一只膝盖抵在地上,有些怔怔地抬起头,几乎下意识地想说「谢」。 却忽地看见那个一身黑衣的修长影子站在他几米开外的位置。 他的手臂还在刚刚的战斗中被断木划开了个小口,殷红的血整顺着他细瘦的手腕滴落下来,又在落地的时候就被火焰蒸发,将空气染上血的气味。 「你…」 零的瞳孔几乎被压缩成针,浑身血液冰冷地看着他一点点地…向他转过了头。 ………熟悉的白色面具在火光中被映亮。 「是你」 他的脑海里霎时间警铃大作! 他一瞬间仿佛又再次回到了山坡上的那个凌晨,看见了被撞烂的车和黑洞洞的枪口,浑身肌肉迅速地下意识绷紧了∶ 「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降谷零的眼珠颤抖着环视四周,这才在那个面具杀手的不远处,看见了一具头部开洞的中年人的尸体。 松尾会在社会上也享有一定的名誉,他们的会长也曾和政商合作出席过重要场合。 因此,零在一瞬间就认出了那张熟悉的脸…… 刚刚一瞬间漫上喉咙的感激之情,在尸体和之前回忆的双重刺激下已经彻底消失得干干净净。 降谷零表情变幻,嘶声道∶ 「你杀了他」 …… 但格兰利威没回答,戴着面具的脸似乎有些僵硬。 只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降谷零还处在刚才遇险后的应激状态中,浑身警觉带刺,咬着牙艰难地开口∶ 「你到底……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之前被枪指着死里逃生的回忆瀰漫上来。 而怪异的感觉也在这第二次被拯救中愈演愈烈。 在那件事后的无数个夜晚里,降谷零都曾回想过当时的场景。 可无论他怎么思考,也找不出对方放过自己的原因,而这使得他对于自己被放过这件事产生了更加难受的感觉。 ……仿佛是他在和对方同流合污似地。 但是那个人明明看起来只是和他差不多的年纪,可下手的力度,方式,和那股残忍的熟练都已经远远不像是他们这个年龄的人会做的事…… 第177页 「你为什么……咳!为什么……要和那些傢伙一起杀人」 无数疑惑和纠结在这时闪过心头。 即使浓烟呛得他咳嗽不止,但他依旧艰难地说着,到最后几乎嗓音嘶哑∶ 「……你又为什么总是要救我」 青年的身躯忽然顿住了。 在那一瞬间,他像是下意识地有一个想伸手扶起他的姿势。 但却又仿佛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隔一般…硬生生剎在了前一秒。 他的手上还在淌血,木刺扎进他的手臂里,鲜红的液体很快染红了衣袖。 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被什么更压抑而痛苦地东西包围着似地,手指在此时颤抖着弯曲出一个小弧度。 青年在面具后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他,看着他跪倒在地却丝毫不敢靠近。 复杂的情绪在他的眼底翻滚升腾,阴沉的眼眸在这一刻忽然显得格外剔透,像是蒙上了一层水。 那个质问他的身影,和漫天落下的火焰的一切细节都清晰地倒映在那双眼眸里,明明触手可及…… 却又仿佛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你为什么要杀人」 ――――「为什么」 金髮青年充满的质问迴荡在他的耳边,那是警察对于犯罪者的训斥,带着不加掩饰的怨气和愤怒。 为什么…… 可这到底又是为什么呢…… 格兰利威注视着他,眼瞳里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占据着。 他的眸光闪烁,恍惚间似乎能从里面读到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但却很快又被一种更加勐烈的暗色盖了过去。 ……那是无法言语的悲哀。 他喉头哽咽了一下,好像松了松自己脖颈上的机械变声器,开口的嗓音有如被烈焰伤过的嘶哑,每一个音节都滴着血∶ …零。 他说道。 喻―――― 仿佛一道巨雷忽然噼中了他的身体,又像是千万盏丧钟齐鸣,降谷零的耳膜连着整个人都在这一刻被自灵魂深处的颤动震得空白一片。 惊涛骇浪几乎将他眼前的整个世界都淹没,一切的人,声音,和场景都在飞速退去。 他感受不到火焰的灼烧,也听不见枪声和惨叫。 身边的一切都仿佛被浸进了冰水里,画上了休止符。 唯有千年深海里冰冻的寒意被全数倾倒在了他的身上,让他从指尖到灵魂都在这渗入骨髓的寒意里止不住地颤抖起来,颤抖着…… 降谷零下意识地张嘴,顶着脑部剧烈的抽痛,试图叫出那个被封存在记忆里的名字∶ 春风席捲过大地。 时光箭一般穿过岁月千秋,倒带回那个漫山遍野鲜花盛放的时候。天穹蔚蓝辽阔,柔软的花瓣随着微风飘出很远,日光明亮散落,映在那个孩子璀璨如星星一般的眼瞳里。 而他从里面看见自己。 ――――」你的未来光辉灿烂,而我只是你身后的阴影。」 …… 「回去吧,零。」 格兰利威笑着说,声音苦涩得令人几乎感受到浑身骨节都在被一点点碾碎般的剧痛∶ 「趁我还』清醒『……快走吧。」 你要回去,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和你的同伴们在一起。 你会是最好的警察,你的胸前会闪耀着最骄傲的勋章。 所以。 不要再靠近了。 不要再……靠近我了。 噼啪燃烧的烈火中,降谷零只感觉自己的头像是被勐击过似地生疼,他的视线模煳摇晃着,却还是想向前伸出手―― 咔! 然而这次迎接他的,却只有漆黑森冷的枪口! 降谷零雾时间呆住了。 「你…」 【我去这是什么神展开】 【啊格兰是……格兰利威就是那个天降吗】 【看样子是的, 之前零零回忆里那个在鲜花中的孩子虽然看不清脸,但是看年龄应该就是那个两个月的小伙伴没错了……】 【草啊,那就可以说通了啊!!为什么格兰利威一直在救零零!!】 【因为我认识你啊,你是我曾经的朋友,所以我会赌上我的一切来保护你……】 【刚刚如果格兰不救zero他就危险了,但是他自己受伤救他还被质问为什么杀人…这是他想吗这是他想吗看得我要疯了】 【但是认识零的应该只有格兰利威,零好像已经不记得他具体的样子了,刚才看起来也是凭直觉认的,结果……】 【理性分析∶ 感觉看zero这次这么着急地也要冲进战场,估计这事儿得跟他们俩以前的经歷有点关系。(摸下巴)】 【而且格兰清醒的时候这么温柔(他嗓子都毁了但是语气还是真的好温柔我爆哭),估计是为了保护zero才遭遇了什么吧,然后再重逢居然已经是这种场合…你是警我是匪从此再无瓜葛】 【都闭嘴啊!!本来就很虐了本来就很伤了你们分析完更虐了啊!!】 【格兰利威可能也不想出现吧,他之前都一直忍着没说话,最后叫零的时候感觉他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毕竟他不出现,他就可以一直是那个和鲜花一起绽放的温柔天降,但是他出现了,这就註定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救命别刀了刀了刚刚忍住的眼泪飙出来了qaq】 第178页 【好傢伙我真的好傢伙,楼上都是些什么熟练自刀人(满嘴刀片】 【「你的未来光辉灿烂,而我只是你身后的阴影。」谁加的旁白啊我直接裂开……】 【好甜……好甜…他们相认了诶……】 【楼上姐妹清醒一点】 格兰利威此时已经不打算再做停留。 他在对方茫然而颤抖的视线里径直转身,忽然撑住栏杆,从三楼翻了下去! 等等 零飞速沖向栏杆,却只见下方早已是一片火海,高温和侵蚀的火舌翻腾,早已丝毫看不见那个人的身影,一切的声响都在此时被吞没在燃烧的巨响中。 「小绫――」 …… 咚! 【我的妈呀……】 【宿主你…我不配你玩了我不陪你玩了】 成步堂薰带着系统从暗门里跌跌撞撞地摔出来。 外面清新地空气涌入喉咙瞬间刺激得他剧烈咳嗽,雨声大作之外,耳边却还不停地迴旋着系统受到严重惊吓的大唿小叫 【我真的以为我们要死里面了呜呜呜……你下次能不能换个办法,你能不能别那么吓人,我的小心脏真的不行……】 【 「你哪有心脏cpu」 】 薰白它一眼,微微眯起了眼睛∶【「死不了,放心。而且绫里薰以前见过他,这迟早都是要暴露的。」】 既然要暴露。 现在也正好有这么好个机会,那不如就先让格兰利威和降谷零记忆中的那个天降对接一下。 让格兰在论坛的好感也先飞升一波,为之后打点基础。 不过他唯一稍微有点措手不及的是,他本来以为降谷零会知道点轻重,只跟在特警后面一起行动。 谁知道这个傢伙居然靠自己的力量冲上了高层…还跟黑道的人正面对垒了起来。 要不是自己及时赶到可能真有点危险了。 ………真不愧是警校组里人气最高的成员啊。 不过也没事,反正他的计划从整体来说是顺利进行了,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这样的话,今晚就还只差最后一步―― 「唿……唿…」 画面上,戴着面具的青年捂着自己受伤的手,沿着墙根行走的步伐战慄而摇晃。 火场中剧烈的战斗似乎已经消耗了他的全部力气,此时只能用肩膀撑着墙壁借力,突然间又勐地捂住嘴,一股腥甜直冲喉头! 咳咳…咳… 不知道多久以后,他才慢慢地喘过气来,无力地顺着墙向下滑,几乎全凭被残酷训练出的本能才堪堪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下一秒,只见一支盛满血红试剂的针管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格兰利威定定地看了那支试剂片刻,面具下露出的下颌已经被冷汗打湿,整个人苍白而无力。 但是,他盯着它的目光却发怔而迷濛…… 那仿佛是在盯着自己的解脱。 【呜呜呜格兰利威我的小格兰……】 【还是第一次看得格兰利威那么狼狈的样子,刚刚还跳火海也是(疯狂吸氧jpg)】 【啊啊啊啊啊怎么都是些痛了也死咬着牙不出声的坏猫猫啊――――】 【再配上刚才的场景更刀了…零还在找他,但是他只能一个人回到黑暗中……】 【他伤成这样,他该去哪里啊qaq零零回去还有警校组照顾,但是格兰利威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安全屋处理伤口吗……】 【幻视一些遍体鳞伤的独自舔伤口的猫猫了……】 【再等等!等零酱和景光也进组织,格兰就不会一个人了家人们!】【你在说什么鬼话那只会更刀好吗】 忽然间―――― 「唔」 格兰利威像是勐地踢到了什么 霎时间他整个人眼前眩晕发黑,一下跌倒在草地上! 手中试剂也应声飞出,骨碌碌滚出一大截。 他像是彻底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迷迷煳煳地蜷缩在大雨和潮湿的草地上。 雨水混着血,沿着他的脸庞一点一滴地流淌下来……睫毛也被打得湿透,视线中的一切都只光点似地模煳着。 …直到一双手忽然将他抱了起来。 哗啦啦―――― 大雨还在持续不断降下,乌云密布的天际似有雷鸣。 琴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 此时正一手托着他的膝弯,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将人固定在了怀里。 他只感受到怀里的青年浑身的作战服都已经被雨打得湿透。 那片面具外的脸颊皮肤苍白髮冷,髮丝也凌乱散落,湿漉漉地贴在他的胸口,在那件昂贵的黑大衣上晕开一片水渍。 「大哥。」 伏特加在他的背后站定,手里撑着一把宽大的黑伞,正在这时将他们全部笼罩了进去。 身后夜总会的房屋正冒着燃烧过后的黑烟。 似乎大局已定,远处道路上一片红蓝警灯闪烁,密集到几乎看不见其他的色彩,是警视厅扫尾的大部队正在继续赶往这边。 琴酒冷冷地向那侧瞥了一眼,转过身 「走吧。」 第56章 哗啦—— 浴室里水汽瀰漫。 成步堂薰正低垂着头, 轻轻阖着眼眸站在花洒 迷濛的白雾自下往上慢慢升腾起来,身后镜子里映出正映出一具皮肤苍白的年轻躯体,除了一道横亘于肩头的深而狰狞的伤疤外,几乎和身后的白瓷砖融成了一个色。 第179页 黑髮湿漉漉地缀着颗颗水珠, 温水轻柔地淌过他线条漂亮的腰背, 逐渐沖刷掉了火场里带出的烟气和灰尘。 分不清是谁的血迹在这时候顺着泡沫滴下, 在地面的积水中晕开一片淡红。 此时, 安全屋里。 浴室的门反锁着,靠墙的椅子上搭着那件刚在火场里百经摧残的作战服。 成步堂薰从水雾中向上抬起清醒剔透的眼眸。 他面前的空间里正凭空漂浮着一个透明的系统窗口, 像是来自更高次元的产物。 在此刻完整地呈现出了整个《久别重逢》收尾篇最后的内容—— …… miko夜总会爆炸案中,琴酒抢在了警察抵达以前,将楼下草地上已经意识模煳的格兰利威带上了车。 但情况似乎并没有因此而产生任何好转。 此时此刻, 飞驰的车厢内。 那个正在保时捷后座上躺着的年轻人毫无一丝血色, 极力压抑着什么剧痛一般颤抖着。 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搅碎成泥,他双眼紧闭,面具下乌黑浓密的睫毛已经完全被水浸湿,和散乱的黑髮一起呈现出一种憔悴又极度疲惫的感觉。 发白的唇微微张开,像是在无声地唿唤着什么人的名字……痛得连唿吸都在发着抖。 「停。」 保时捷在指令下急速剎车,「嗞啦——」一声停在路边。 琴酒快步下车拉开后门, 将手里一支血红的试剂迅速开了封。 但格兰利威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 他浑身湿透,侧卧着躺在长排座椅上。 忽然又剧烈咳嗽几声, 几乎勐地呛出口血来! 星星点点的血沫四散在狭窄的空间里。 那双已经涣散窒息的眼瞳分明看见了对方手里解脱的针剂。 但极强的意志力使得他依然毫无动作。他无言地沉默着,髮丝在坐垫上蹭得凌乱散开,紧紧抿着唇不发出一点声音。 「……这样你满意了?」 琴酒的脸色比坚冰还冷,碧绿色的眼睛中眸光如同从最寒冷的深渊传出。 开口的时候似乎还能听出一丝被深埋在冰层下的怒意。 他俯下身去, 如同打开一枚紧闭的蚌壳一般硬生生撬开青年无力躲避的身体。 那双修长的, 覆着黑色手套的指节插入对方柔软的黑髮里, 粗糙的指面扣住他的头将他用力固定住,拉开领口露出一段白皙修长的脖颈。 那片皮肤上早已经细细密密腾出一片水珠,在昏暗的月色下微微泛着亮光。 「……唔!」 注射器针头刺破皮肤,相当昂贵的特质红色药剂被毫不留情地推入血管里。 格兰利威忽然浑身战慄起来,在注射器的刺痛中双手不自觉地向上攀。 细瘦的十指深深扣进男人大衣的肩膀将价值不菲的布料攥出一道道乱七八糟的皱褶。 他试图挣扎着逃开。 但在脏器里传来的剧痛,以及头部颈部都被人按住的三重钳制下,那动作只能显得非常细微,冷汗不住地从额头上渗出,急促地轻声喘息着。 ……直到针头带着一丝血星脱离了脖子,整管药剂都已经被全部注射完毕后他才终于能够大口唿吸。 仿佛是春雨浇熄大火一般,在药剂被注射进去之时,原本侵蚀脏器的剧痛在这时居然神奇地迅速消退了下去。 然而,与此同时。 那双掩藏在面具后的眼瞳里的神色似乎也发生了什么剧烈的变化…… 原先的痛苦和光芒全都黯淡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几乎空洞的迷茫和虚无。 他的意识混沌一片,大脑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控制了一般,除了一片空白以外什么都没有。 只能在这时候感到一只有力的手,正平稳而不容拒绝地将他的后脑託了起来,逼迫他只能向上抬起头,呈一种仰视的姿态,定定地注视着眼前冷漠的银髮杀手。 「你和组织的』交易『是你自己曾经亲手选择的,格兰利威。」 「你知道违背』约定『的下场的。」 「……」 格兰利威的神智被药剂沖刷得混沌,只能怔怔地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琴酒从他的腰侧拔出那把麻醉枪,像是故意让他看清似地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随后狠狠地扔出了窗外,飞溅起一片骯脏的泥水! 「……没有下次,格兰利威。」 银髮男人的面容冷峻,每一分线条都像是刻刀精心雕琢出般坚硬。 碧绿的眼瞳神色森然,警告和震慑的意味几乎唿之欲出。 他在这时一用力将他的后脑勺更往上託了一点,注视着那双神智模煳的眼瞳。 此时过近的距离使得他能看清格兰利威那对纤长漂亮的眼睫茫然地颤抖的每一个细节,过长的银髮垂下来,微微蹭过他的额头。 那个人就像一张空白干净的白纸。 在此时只能被动地听着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在耳边魔咒似地盘旋着: 「从现在开始,你是组织的格兰利威。」 「你会永远忠于组织,忠于黑暗,永不背叛——」 「是……」 时间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 石砖砌成的地下室内光线昏暗,漆黑的监狱栏杆上,铁锈正和干涸的血混为一体。 第180页 十几岁的小杀手彼时银髮还只到肩头。 他肩上背着刚刚执行完任务,还在发烫的来復枪,正站在这个骯脏难闻的地下空间里,静静地和眼前椅子上端坐着的小男孩遥遥对视。 听见他用稚嫩,但冷淡无情的嗓音说着: 「———」 ……于是,此时戴着面具的青年也下意识地轻声说道。 他的手轻轻搭在对方的肩膀上,白皙的指尖缠绕着已经长长许多的银色的髮丝: 「我会忠于组织,忠于黑暗……」 「……我永远也不会背叛你。」 …… 安全屋的浴室里沉默得只能听见水声。 因为「非礼勿视」被打回程序空间里的系统看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宿主你好惨,你还疼吗,你……】 然而这个小人工智障哭着哭着,哭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了! 它勐地想起了抵达安全屋后,把他毫不客气地强塞进程序里的时候活蹦乱跳的成步堂薰: 【??等等?】 【不是,你怎么没反应??那一针为什么对你没有影响?】 成步堂薰给自己沖完头髮,水流的声音倏然停止。 他的声音里像是带着笑意,说道: 「你说呢?你以为那一针里面其实是什么?」 系统不假思索:【组织的药……】 但话说到一半,它好像终于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了! 【不对!那个注射器里的是——】 成步堂薰在这时候缓缓地从浴室里走出来,踏入了溢满整间房间的氤氲的雾气中,从架子上拿下一件干净的衬衣。 「之前其实琴酒就提过——』组织在格兰利威的身上花销极大『,而这份花销自然不可能全是任务经费。」 「因此,从这里合理推断的话,控制和治癒格兰利威所需要的那种』药『的价格应该相当昂贵,属于实验室里独特的研发品。」 「即使是琴酒这种等级的人,应该也不会随时随地能带着备用的药。」 薰眉眼间神色淡然,语调里带着一种相当从容的游刃有余: 「因此,在格兰利威突然发作的情况下,这时候他能选择的,只有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格兰利威手上的那一支药——」 也就是他在miko夜总会门外,故意当着琴酒的面扔在草坪上的那一支! 草。 系统看着他,整个机器放空…… 它的眼神已经近乎于在看怪物: 【……所以你准备的那管注射器里的是?】 成步堂薰在这时候对着虚空轻松地挑了一下眉,微笑着: 「那当然是……染色葡萄糖啊。」 系统:【……】 好傢伙,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这一波是把琴酒也套娃进去了。 毕竟这次给松尾会和降谷零都放了这么大的水。 琴酒虽然不在现场,但是以他的洞察能力,应该还是很快就能发现松尾会还存活着的人有点太多了,以及格兰利威身上的麻醉枪。 琴酒本身就敏锐又多疑,此时要保住格兰利威的身份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亲手将他用药处理了。 毕竟不管以前的格兰可能动摇了什么,现在的格兰都会重新变得绝对安全。 绝对……不会背叛他。 成步堂薰心情大好,手指灵巧地一点点自上往下地扣着扣子。 而且,这么做的话,还直接将格兰利威的苦情剧本更加地加深了! 他迈开修长的腿,跨过地上随手扔着的绷带和药水走到洗手台边,点开了论坛的页面。 果不其然入眼就是一片哀嚎——— 【我去……】 【刚刚还在磕琴格的我下一秒就被创死了……谁懂……(满脸痴呆.jpg)】 【好傢伙,我t直接裂开,琴酱给格兰利威打的那针是什么??感觉打完小格兰就不清醒了???】 【估计是解药什么的吧,格兰利威之前从火场里出来就在痛,不然他那么强的实力也不至于直接摔在地上……】 【是因为接触到了零零吗?(哽咽】 【那个药我感觉可能还带点洗脑的功效,打完针格兰利威瞳孔里都没高光了x. 其实这也正好说明为什么之前格兰利威一直没来找零的另一个原因,可能他想起来有降谷零这号人的记忆可能就根本也是断断续续的……】 【我復盘一下,现在的格兰利威的情况就是: 格兰酱以前和zero认识,但是估计经歷了什么导致他突然消失(根据后续来看应该是被组织带走了)。之后zero酱一直在找他,但是肯定找不到啊。 而进入组织的格兰利威应该是从小就和琴爷认识(草那个构图我真的幻视加冕仪式……你就是未来的杀手之王吗……(不是)),并且之后就一直在被组织用药控制着……】 【草,太惨了格兰利威……你妈的,怎么这群特典新角色一个赛一个的刀啊73你没有心啊!!!(暴风哭泣】 系统看到这里的时候,整个统忽然顿了一下。 它无语地看向自己旁边那个,正在快乐地从安全屋的冰箱里拿出预先冻上的小蛋糕的傢伙。 好吧。 看样子萩原之前带过来的那个小蛋糕他好像真的很喜欢,但是他肯定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x. 第181页 只是现在论坛在嚎叫……这人却在吃海盐芝士小蛋糕。 73是无辜的啊!! 没有良心的是这个除了脸好看以外每一个细胞都写着狠人的傢伙啊!! 他连琴酒都坑,那张脸真的是纯纯诈骗啊! 深受迫害的系统落泪。 但论坛对成步堂薰的安排肯定完全一无所知: 【其实也是,毕竟零零回忆里的格兰那么温柔(鲜花少年真的美死我)……但是现在的格兰这么残酷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啊qaq】 【我……我现在真的很纠结……qaq一方面琴爷那么信任小格兰,还冒着大雨来公主抱捞人,但是你给他下暗示的样子也真的很残忍…】 【就,不是,你们对于 killer是有什么误解吗……看看他一枪崩了其他叛徒的样子,再看看他对格兰利威的样子……真的已经很有耐心了x.】 【但是本强取豪夺爱好者好像真的有点莫名地磕到……(草)】 【我不管!!!琴酱如果不爱格兰他已经一枪崩人了!!】 【卧槽楼上你们霸道滤镜摘摘……你们该去隔壁你们不该在这里(哆啦a梦震惊.eoji)】 【但也确实啊,换别人琴酒哪还会这么耐心地哄着他,还「永远不要背叛我」……琴格是真的!!】 【格兰酱好涩!答应永远不会背叛那一段香得我反覆看x.呜呜呜老婆!!!】 【但是不管如何我还是被刀死了……格兰已经是组织的人了他不记得零零了,估计下次再见面又是一场大战吧……】 【不是大战了,零零肯定是公安,那是生死仇敌……】 【我以前只以为格兰利威是真酒酷哥,我是真的没有想到目前最大刀居然在格兰身上(泣)我去你的光辉未来……】 【「可是他没有想着伤害你呀,他只是永远地忘记你了。」】 【啊啊啊啊啊住口!!我反覆破防你们每一个都有责任!!!qaq(阴暗爬行)(发疯尖叫)(被创死)】 看着时间好像差不多了。 成步堂薰终于收拾干净自己在这里待过的痕迹,从门边的衣帽架上取下了自己的外衣。 被关了好久的系统也总算是能从程序空间里被放出来了。 一时间它连骂他都忘了,出笼的小鸟似地在屋子里飞了几圈,拐过趴到他的肩膀上: 【宿主,我们回医院吗?天好像已经快亮了。】 「嗯?」 「医院吗,暂时不回去了。」 但是成步堂薰却回绝了这个提议。 公寓的走廊上漆黑一片,只有月光在此时模煳照亮了他的半张脸,那双金色的瞳孔在白光下泛着一阵水晶一般漂亮的色泽。 既不是沉沦的人形兵器格兰利威,也不是柔软明亮的雨宫薰。 此时,真正的他眸光永远清醒而镇定,内里与生俱来的坚韧,强硬与掌控一切的能力从未从他身上消失过。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休息的时间。 转身的时候,风衣的衣角在空气中划出一个利落锋锐的弧度。 「我们直接回警察学校。」 飞速飙升的人气值和讨论度说明格兰利威的这一次出场是相当成功的。 但是,他显然不能仅限于此。 「格兰利威的事情先告一段路。是时候,该继续走下一步棋了。」 降谷零醒来的时候。 外面的天色早就已经完全亮了。 他从自己宿舍的床上缓缓撑起身子,浑身骨骼以此响过,几乎感受到了一种被压路机碾过的剧痛。 「嘶——」 他揉着自己痛得快断了的脖子,不自觉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过想来也是。 他昨天被那个保镖那样扔了揍了,又是摔地上又是撞柜子的,起来不疼才有鬼了。 「醒了,zero?」 那扇半掩着的门在这是被人推开了,诸伏景光走进来,看起来有点担忧。 「hiro?!」 在景光出现的一瞬间,零终于从自己混沌的脑袋里意识到了此时的情况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他昨天不是在那个发生交火的夜总会里吗? 怎么一觉醒来,自己会在宿舍里……? 多年的默契让诸伏景光只一个眼神就看出了他在想什么。 他走进来靠在门边,语气全是无奈: 「别想了,是我把你带回来的。」 降谷零勐地顿了一下。 「……你为什么会在那边?」 为什么会在那边? 说起这件事,景光就只感觉到一阵微妙地头疼。 他昨天晚上半夜被手机简讯吵醒了。 打开一看,是雨宫薰在跟他说「自己做了个噩梦,梦见大家出事了」,还问他「零现在在哪里?」。 这像是什么不详的徵兆一般,即使景光很快安抚了那头的薰,自己最后却也还是决定跟过去看看。 结果就真的在现场附近的树林里,找到了不知道为什么倒在草丛上的降谷零。 「……然后我就趁着警察那边没注意,赶紧把你拖了回来。」 景光看看他熬夜的疲惫神色,将咖啡端到他面前: 「怎么回事?你们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 降谷零倏然顿住了。 他的神色在此时显得很僵硬,仿佛迷茫坠入了无边无尽的深海…… 第182页 一股无法言语的绞痛在此时从他的心口传来。 握着咖啡杯的手无声地收紧,骨节发出「咔咔」的脆响,眼眸中的光勐地沉了下去。 「zero?!」 景光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的这种表情,整个人也是一愣。 「我见到他了。」 「……谁?」 零咬着牙,深吸一口气,开口每一个音节都极其艰难: 「』小绫『……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那个人,我很小的时候的那个朋友。」 「……我这次真的见到他了。」 景光睁大眼睛,几乎难以置信: 「但是你不是告诉我,你们两个在』那次事件『里被一起带走,然后他就从此消失了吗?」 「是,所以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零的瞳孔轻微颤抖,盯着手里的咖啡: 「但是我很确定,昨天晚上我见到的人就是小绫…那一定是他……!」 「……」景光皱起眉,他对整件事其实不算太熟悉,降谷零一直对他说的部分,似乎也非常残缺,根本无法拼凑起整个事件。 他知道的部分只有: 降谷零在小时候曾经被和一个他当时的小伙伴一起被人绑架过,至于为什么选上了他们,到现在也没人知道。 但总之对方似乎是想用他们当什么实验的素材,将他们一起关在了一间封闭且暗无天日的房间里。 零闭眼在房间里,但睁眼就到了外面,发现自己正趴在马路边的一处草丛里,被闻讯赶来的亲戚和暴躁的当地派出所片儿警团团围着。 而对于事件的中间,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对于这份说辞,景光虽然相信自己的幼驯染。 但他作为一名精英警察的本能,其实还是能使得他敏锐地感觉到—— 零本人似乎也隐隐地…在逃避他小时候经歷过的「那起绑架案件」中的一些细节。 而且他也确实在那起不为人所知,被当时的警方草草当作离家出走摔下山处理的案件中,由于过大的冲击而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导致他除了「小绫」这个称唿以外,无法想起有关于那个孩子的任何信息。 因此他目前对他所说的,也很难确认完全就是实情。 不过只有一点可以完全确认—— 那就是,这个和他一起经歷过这起惨剧的「小绫」,确实就从此消失了。 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你有去找过他的家人吗?」 景光试图出主意,拍拍他的肩膀: 「他的家人肯定也在找他吧,按理讲不应该这么多年没消息……?」 「找不到的,我除了以前叫他』小绫『以外,根本都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 降谷零摇摇头,「但是,我现在……」 我现在……找到他了。 他在这时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一时间,他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个烈焰燃烧的火场。 下坠的碎砖房梁中,那个修长陌生的身影正静静地伫立在灼灼烈焰中央。 ……安静沉默地与他遥遥相望。 熊熊燃烧的大火如同一道残酷的分界线一般,在这时将他们划分成了明暗两半。曾经的温暖与阳光早已消失不见,在此时由那双手献给他的,已经不再是芬芳柔软的雏菊。 ——而是冰冷滴血的枪口。 你经歷了什么……你去了哪里……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降谷零睁开眼睛,忽然叫住身边的人: 「hiro,我想好了。」 「什么?」 「之前警察厅公安零课的邀请——」 降谷零抬起头看向他,坚定道:「我会加入公安,我一会儿就去跟鬼冢教官说一下,联繫他们这件事情。」 不管是为了找回他的艾莲娜老师,还是为了这个明显已经进入了什么犯罪组织的傢伙…… 诸伏景光点了点头。 这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虽然有点危险,但以zero的实力,会去那种部门也是很正常的。 景光应了两句,却忽然又听见他说: 「话说hiro你呢?你想好没有?」 降谷零紫灰色的眼瞳看着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也收到了警视厅公安部的邀请吗?」 「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 景光看起来非常犹豫,垂下眼睫:「他们让我别把这件事告诉我哥。」 「所以,我感觉我可能还要再思考一下……」 「没事,那你慢慢想。」零微笑着,「你也别太有压力了,拒绝掉也是可以的。」 「反正我感觉都到这一步了,很多人还是在看自己的喜好在选的啦。」 降谷零像是有意想活跃这个沉默的气氛,故意把话题往这方向上引,笑着说: 「你看,松田和萩原他们两个,其实也收了好多各个部门的邀请,但是最后就是决定要往最危险的爆处组跑,把鬼冢教官气得——」 当时那俩人去找教官确认的时候,他也刚好路过办公室门口。 所以看到了里面鸡飞狗跳的场景—— 鬼冢八藏当场血压就窜了几大十,抄起书就要往他俩头上拍。 一时间松田丰富的被撵经验使得他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刚好「咚」地撞上后面没来得及跑的萩原。 第183页 两个人穿串儿似地差点在地上摔成一滩警犬叠叠乐。 「噗——」 景光都能想像出那个画面了,无奈又好笑地嘆了口气: 「那班长和雨宫呢?他们决定了没有?」 「班长应该是去搜查一课没错。」 降谷零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珠转了转:「至于雨宫他……现在整个情况不是很乐观吧,但是估计上面还在商议——」 然而,下一秒。 一道熟悉的,几乎炸穿楼板的喊声在此时,从对面的教学楼直接隐隐传到了宿舍楼。 两个人都一下顿住了。 「你说什么——」 此时,教官办公室内。 松田阵平正「哐」地一掌拍在办公桌上,整个人撑在桌子边缘,几乎要贴到鬼冢八藏脸上地往前倾身子: 「什么,怎么会这么快?你说上面对雨宫的决定已经下来了?」 「是下来了,怎么了?」 鬼冢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但他在此时还不可能向几个学生示弱。 他霍然推开椅子起身,当即向前伸手,依次在面前的萩原,松田,以及伊达航身上点过: 「好啊你们几个小子……出了这么大事居然敢不上报,还以为我们都是傻子是吧?」 「什……什么事啊?」 萩原研二在此时依然强行让自己镇定了下来,笑着说:「我们没有不上报啊,您说的到底是——」 还没有……还没有是吧! 鬼冢真的是气到发晕,他简直不敢想像松田和萩原一起跑到爆处组以后,这俩惹事不停的到底能活几年! 当下差点就再次抄起手里的檯灯砸他头上! 看到今天这个结果,他本来心情也不怎么好。毕竟这也是他班上的学生,能争取的他肯定已经争取过了…… 「那天雨宫突发记忆衰退,那么多搜查一课的警官都在那看着呢,你们以为所有人都是瞎子是吧?」 鬼冢开口的语气非常冷硬。 也能明显感觉到,在他说出这句话以后,室内的空气骤然冰封住了。 伊达航的脸色有些难看: 「这,这个是……雨宫他……」 「没什么好说的了。」 鬼冢把手里的文件「啪」地扔在桌上。 「感谢服部平藏警视监吧。」 他微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苍白如纸的三个人: 「能让他去大坂,已经是我们努力为他争取过了的最好的结果了。」 第57章 空气几乎凝固住了。 「什么……?」 仿佛爆炸后被夷平的废墟…… 霎时间三个人的身形都被雷噼了似地勐地僵住了, 三道错愕惊恐的眼神在空气中交错一秒,又齐刷刷地投向了鬼冢,仿佛是不相信他在说什么。 「什么……大, 大坂?」 萩原研二嘴角僵硬,一向完美的表情裂开了一条缝: 「不是……这种事情不可能的啊, 您是不是看错了?」 雨宫薰可是职业组的精英, 还是警察学校当届的综评第二,理论第一! 这样的成绩根本就是前途无量! 怎么可能…… 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候触发外调的……! 但鬼冢八藏只冷冷地盯着他们: 「……看错?」 他忽然「啪」地一巴掌狠狠拍在桌上!手劲震得四个角都跟着晃了晃, 开口吼道: 「看错什么?以为我是你们这群混小子吗?!」 室内气氛瞬间陷入僵持,空气冷得像冰, 寒意刀割一般撕扯着他们的神经。 却只能在这时听见教官继续说着: 「你们几个少跟我装!他正不正常你们看不出来才有鬼了!」 「藏也没用, 警视厅已经派人对他做过鑑定了——」 鬼冢八藏将一份文件砸在桌上, 很快被面前的人慌忙一把抢过去: 「经过警视厅的鑑定, 雨宫薰目前因为未知原因,记忆出现了前后混乱,以及部分遗忘的现象……虽然目前还依然无法确认具体的发作原因和遗忘规律,但是初步判定这百分百会对他之后的工作产生难以预计的影响……」 「所以你们就要放弃他?」 一道青年的声线忽然打断了谈话。 「就因为这几天的突发状况……你们就要这么否定他的所有努力?」 松田阵平的嗓音嘶哑, 向上抬起头,滢蓝清澈的眼眸毫不畏惧地盯着眼前的人: 「雨宫从进校到现在破了四个案子,都是搜查一课都觉得棘手的大案——」 他平日里好看的脸庞阴沉下来,音色冷硬, 语调却绷得极紧: 「需要我帮你们列举吗?」 「——刚进校不久的那个吉祥物炸弹案, 如果没有雨宫那整个医院和整列车上的人都要完蛋;以及之后的婚礼绑架案,是他找到的兇手……我的命是他救回来的;还有之后的诸伏被栽赃的案件, 目前的川崎案的兇手也都是他找到的……」 松田说着, 蓝瞳下意识地微微缩紧, 手指紧紧攥着桌沿: 「他只是受伤了他又不是废了!为什么会在现阶段就做出这种决定?考察的标准又是什么?!」 「真的就要因为这种短期的事情,夺走他原本应有的东西吗?」 第184页 「难道你们觉得这是我们想看到的吗?」 鬼冢八藏的声音骤然高了一个八度。 他俯下身子,丝毫不让地和眼前那个桀骜的学生互相瞪视着,压低嗓音喊道: 「你是他的教官我是他的教官?能救他我难道不想救他吗!」 「好了小阵平!」 见势不妙,萩原赶紧抬手将捲髮青年死死拽住。 他摸到对方绷紧的手臂,便轻轻安抚性地按了按,这场景几乎有点像是他们初中的时候。 唯一的不同只有他们现在面前的不是当时的富二代校霸,而是被挑战威严的教官: 「你们知道他这个失忆有多致命吗?他万一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发作了怎么办?在面对兇犯的时候发作了怎么办?在有那么多候选人的情况下,警视厅为什么要选他?」 「你给警视厅一个必须选他的理由?」 「但是这只是暂时……」 「别说了阵平!」 「这个事情现在没法判断!」鬼冢大声道: 「之后如果出了问题怎么办,责任谁来承担……你吗?!」 决定性的话音轰然砸下! 「……」 室内气氛死一般寂静。 除了所有人沉重而艰难的唿吸以外,一切声响都像是被冰封进了深海。 松田僵硬地伫立在原地,想说什么却又无法开口。 他只感到自己的心跳怦怦狂跳,艰难的唿吸使得胸膛剧烈起伏着,一股仿佛要撕裂胸口的钝痛在此时将他整个人包围。 他的耳膜嗡嗡作响,几乎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 「那能不能,能不能再给阿薰一段考察期?他一定会做得很好的,拜託您……」 萩原研二还在试探性地问着,语气里渗着一丝无言的苦涩,但依然在尝试争取着。 但鬼冢只缓缓摇了摇头,重重向后仰倒在椅背上,无奈又头疼地捏着自己紧皱的眉心: 「别想了,原本上面给他的决定是直接留存不用,能让他正常入职就已经是我们争取以后的结果了。」 萩原哽住了。 鬼冢竖起一根手指,疲惫地说:「你们知道多少人在这两天参与了对他的争取吗?」 「刑事部的小田切副部长,松本管理官,老给你们放水的目暮……其余还有不少人也参加了,最后是经过很多重人脉才终于联繫到大坂那边,让服部平藏警视监点了头。」 「……你们以为这很容易吗?」 雨宫薰所做的一切,当然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这个孩子聪慧,明亮,仿佛是一颗耀眼的星星一般出现在所有人的生命里。所有人几乎都亲身接触到了他掌心的温暖,肩膀的可靠,和面对犯罪时英勇潇洒的模样。 他的前路原本应该辽阔宽广,宏大而绵长。 可却又像是被命运作弄一般,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总在阻隔他的脚步……硬生生地折断了他的翅膀,只留下支棱的断骨和鲜血淋漓的缺口。 ……让他永远无法触碰到太阳。 原本属于雨宫的名额被下放。 原本属于他的一切都在此时被分给了其他的同学,而这个曾经佩戴着首席荣章的青年却只能安静地离开这里,从金字塔顶端跌落至所有人都不如的位置…… 再重新尝一遍所有的苦痛,从头开始。 他曾经照亮过许多人。 但最后却只能带着一身伤痛独自蜷缩在阴影的角落里,混乱的记忆和应激的疼痛将他折磨得不住颤抖着,可等睁开眼睛,还要面临的却是来自警视厅的放弃。 为什么偏偏就是这个时候?! ……为什么偏偏就是他?! 话说到这个份上,基本就是没什么迴转余地了。 满屋子气氛僵硬绷紧,任何的语言在此时都只显得苍白无力。 仿佛一切幻梦全数被敲碎,象牙塔不復存在,残酷而无情的现实终于在这一刻露出了他狰狞的爪牙。 「……是,明白了!」 终于,伊达航勐地按住自己两个同学,强行压着他们向下一鞠躬! 他感受到他们的抗拒,但伊达继续不容拒绝的按着他们向下,低下头,视线在此时只能怔怔地盯着地面。 不甘心和悔恨使得指甲不自觉地深深扣进掌心里,几乎要掐出血来。 ……可却又根本无能为力。 班长开口的嗓音嘶哑。 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在喉咙上擦挂出一道血痕: 「我们没有其他问题了……」 「非常……感谢您。」 【草,刚刚被格兰利威刀得神志不清回来都差点忘了雨宫了……猝不及防被捅穿……】 【「星星陨落了。」】 【楼上你???我没惹任何人啊啊啊啊啊qaq】 【雨宫这个都不是星星了他属于流星……唰地一下升起唰地一下消失的那种(疯狂吸氧】 【雨宫确实温柔又漂亮还智商高能力强,但是这个命实在是不怎么样,身体状况真的牵制他太多了,而且都不知道他这几天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发病……】 【只能说之前大家都在警校里过得太好了,教官已经尽力了,但是外面职场和警界的现实本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啊,虽然松甜甜的感受也很能理解……】 【马自达真的好在意薰……正面沖教官也是真的很牛了,为了他你不怕自己的学籍沖没了啊……】 第185页 【毕竟他就是这么正直的人嘛,以后可能也……】 【警校组也就是经过这些事情慢慢成长的啊,逐渐意识到世界并不是他们想像的那个样子x.】 【但是如果可以真的不想让他们这样成长哇qaq!!!为什么要用那么美好的同期做代价来成长呜呜呜我直接暴风哭泣】 【我真的看不得一些热血少年向现实低头……温柔的人被命运伤害……然后现在全齐了(含泪吞刀)】 【好不甘心啊真的好不甘心qaq,决定了!!从现在开始珍惜每一个薰酱!!!(舔舔prprpr】 【所以雨宫他还会回来吗……】 【啊啊啊我不管我不可以失去我的老婆!!73我命令你想想办法!!!(泣】 …… 这么热闹的吗? 此时,警察学校外。 成步堂薰正刚从计程车上下来,推着箱子在马路边的树荫下站定。 结果一打开手机,迎面就看到了论坛的鬼哭狼嚎。 《雨宫薰即将脱队下线》的消息在最新一期漫画更新后,直接以飞一般的速度传遍了整个论坛。 雨宫虽然只是个在重制版特典里新出场的角色,但是经过这么多次出生入死的案件,论坛也逐渐习惯了有他在的「警校组」。 很多人每次写段子的时候提到「违纪犯错」也会条件反射地回復「让雨宫来捞不就好了」,于是,此时他的突然消失瞬间让很多人都懵了。 而更糟糕的是,这还不是自愿脱队。 而是受身体原因和警界高层影响的强制脱队! 因此,他要被迫脱离警校组主线,前往大坂就职一时间在论坛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些原本对他不感冒的人,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也难免对即将离开的雨宫产生了怀念的心情。 而这正中成步堂薰下怀! 思念和回忆是最好的催化剂。 再综合之前的种种剧情,他的人气值迅速窜上了【56%】,终于直接奔着【60%】的大关去了。 但从薰的角度来说。 去大坂原本就是组织对于卧底「格兰利威」做出的决策。 也就是说,即使他不假装记忆混乱,他也只能去大坂,这件事对于他来说从结果上是没有任何变化的。 只是,这么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只需要他稍微一催化—— 人气值的奖励就直接跟着白送上了门了~ 那个组织的「boss」应该也没想到,他原本用来刁难他的计划,最后却反而便宜了他,被他给狠狠利用了吧? 轻敌了啊,先生。 成步堂薰摘下脸上的墨镜,金色的眼底泛上几丝嘲讽般的戏嚯。 他缓缓闭上眼睛,阳光自树叶的缝隙间漏下来,在他的面庞上落下斑斑驳驳的光芒。 等到再次睁开的时候。 青年身上那种锋锐而大局在握的气质已经逐渐淡去,金眸中的光如水一般温润流淌……那是雨宫重新回到了这里。 他轻声叫醒门卫。 大门向内开启。此时正值午休时间,操场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学生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 黑髮青年一手拖着箱子,走在小路上的神色似是有点迷茫,视线扫过人群,缓缓地左顾右盼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终于,他的脚步停住了。 「喂,大家——」 不远处,正在争执讨论着什么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 五道极其错愕的眼神在这时望向他。 然而,事件中心的当事人却似乎还什么都没发觉,笑容像是发着光。 可所有人却都只盯着他,一言不发。 一时间四周只听得见簌簌的虫鸣,就连喧譁的人声都显得那么遥远而孤寂。 「……」 半晌,雨宫才像是终于从沉默的气氛里品出了一丝古怪。 青年略一皱眉: 「……怎么了?」 砰! 休息室的大门被反手砸上,巨响震得旁边的画框都是狠狠一晃。 所有人满脸惊异交加,火急火燎地几下把自己和同学都推进房间里,终于开口道: 「怎么回事?」 「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阿薰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又跟鬼冢教官聊什么了?」诸伏景光几步站稳,下意识地就抬手去抓班长的肩膀。 「而且他不是应该在医院吗,怎么自己跑回来了?」 他原本和降谷零在宿舍里待得好好的,还在讨论那个只活在传说里的「小绫」的事情。 结果一推开门,就听见对面楼里松田似乎在和鬼冢教官相当激烈地吵着什么,声音之巨大引得附近所有人都探出头来围观。 但他们还只来得及听了个「去大坂」经过的皮毛。 就看见那个本来应该继续在医院里昏迷躺着的,在高层眼里已经是「身体有毛病」的重点关照对象雨宫薰,忽然变魔术一样好好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一时间惊吓程度不亚于死人诈尸。 「等等等……冷静点。」 伊达航连忙把他也按住:「我们也不知道雨宫怎么会突然回来,看他那样子应该是没过教官审批的,八成是自己偷跑……」 「嗯…好…谢谢……」 另一边萩原研二满脸严肃,正跟医院说着什么。 在这个时候挂了电话转过脸来: 第186页 「不是偷跑,但也确实没和学校申报。」 「……阿薰他是昨天早上做检查,指标忽然不知道为什么又全部正常了,就被医院放回来了。」 「正常了?」 所有人猝然一顿。 他之前不是还那么疼的吗?怎么就突然正常了? 「好像是他的记忆突然又稳定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身边的松田阵平沉沉地开口,回忆着刚刚从电话里听到的细节: 「医院说是对他重新做了检测,他这次没有表现出任何抵抗,也对于从进院开始和过去警校内发生的所有事情复述良好,除了……」 「除了什么?」 降谷零抬起头。 「除了』从体育祭开始,到川崎案发现兇手相原次郎尸体『之间的这一段——」 松田紧皱着眉,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有点微不可察的颤抖: 「这一段时期的事情,他是直接……」 直接全部忘记了! 仿佛就像没经歷过一般,那个人刚刚在面对他们的询问的时候表现得像一张白纸,金色的眼睛疑惑地望着他们: 「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别开玩笑了,阵平,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呢,我先去见鬼冢教官……」 「……」 那个人的声音明明一如既往地温和,明亮,但其中却又像是藏着一丝下意识的疏离,似乎和他之前认识的雨宫薰有着轻微的区别。 ……但他又不知道那区别究竟是什么。 只是直觉感觉到…某些事情似乎已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 松田阵平虽然没把话说完,但所有人都已经理解到了他后半句话的意思。 沉默在房间里瀰漫开来。 但面对这种事情,他们这些「只是同学」的人又能说什么? 雨宫薰自己不相信自己失忆过,医院那边也懒得掺和这么一小段的记忆残缺,毕竟人真忙起来睡个觉都能把上周事儿忘了呢,随便怎么解释都行! 反倒是赶紧把这个小年轻送出去你好我好大家好,免得一群警视厅的便衣天天搁医院里晃,让人感觉自己跟活在牢里一样。 ……可事实却又如何呢? 雨宫早就已经如同一枚弃子一般被警视厅丢下了。 日本职场规矩古板又严苛,无数被发配外调的人穷其一生也永远无法回到自己原本属于的地方。 因为后续新人陆续赶来,在激烈的竞争和死板僵化的职场中,那里已经再也不会有他的位置。 即使无数双被他帮助过的,年轻或苍老的手曾经试图将他拉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那是埋葬星星的尘土,是挡住夜空的乌云。 要再次重新闪耀不知道需要雨宫再付出多少的汗水和血。 但那个人目前还在满怀希望地跑向教官办公室,毫无察觉地顶着周围人复杂怜惜的眼神,而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 而这些事情,他们五个都明白。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彻底进入倒计时了。 伊达航搭在腿上的手交握又分开,十指间渗出了些紧张的汗。 最后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朋友们,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谁去跟他说这件事?」 「……」 「我…我去?」 萩原说着,但表情却很是僵硬:「阿薰他可能会难过,我想,我们可能需要一个比较会安慰他的人……」 「你还会安慰他?」 松田说道,按了按自己幼驯染的肩膀,敏锐地盯着他:「hagi,我来猜你在想什么——」 「先把雨宫安抚了,再问问教官大坂的机动队还能不能调人过去……是吗?」 「……」萩原下意识地向旁边偏了一下头。 「雨宫他不会希望你这样做的。」松田说,「你想都别想。」 捲髮青年的蓝眸冷硬,在此时缓缓扫过自己身前的所有人,咬牙道: 「之前说过我们以后都要一起破大案的,要一起将所有犯罪分子全部连根拔起……」 「我不允许……你们一个都不准走!」 「……」 他的声音迴荡在寂静的房间里。 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气氛里。 没有人发现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在这时候,也下意识地低了一下头。 景光垂下眼睫,柔顺的髮丝也随着他的动作盪下几缕,蓝眸里的光像是黯淡了一些。 他无声地抿紧了唇。 入夜。 晚风带走了白日里的温度,夜色笼罩下来,将一切都包裹在安静和沉寂中。 嗡—— 警察学校的宿舍里。 诸伏景光勐地坐起身,条件反射地伸手到床头摸手机,抓起来按下接听: 「餵?」 电话那头,一道中年人严肃的声线响起: 「……诸伏同学,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即使早有预料,但在再次被问到的时候他还是不自觉地产生了一丝紧张的情绪。 对面那些长期处于高机密工作相关的工作环境中的人,开口便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让他只能随着对方的意思坦白道: 「我的确向公安部递交了申请,也对这份工作感兴趣,但是……」 「但是?」 第187页 中年人顿了一下,说: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诸伏同学。」 「毕竟这份工作风险极高,你的许多优秀的前辈也曾经在这个时候犹豫过,我们看好你的能力,也能理解你现在的感受。」 「不过,我也希望你明白——」 遥远的封闭办公室内,身着西装的男人手里的原子笔点在纸页上: 「当你真正进入公安的任务环境以后,你必须斩断和你的过去的一切联繫,任何犹豫都是绝不被容许存在的,到那个时候我不想再看见你现在的这副样子。」 「我再给你两天时间。」 说完,那头很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刚刚的人声立刻转成了嘟——嘟——的忙音。 「……」 屏幕的白光映亮了景光沉寂的脸。 他默默地关了手机,坐回床边,面对着黑暗冰冷的房间陈设。 ……真的决定要去吗? 公安的工作是份光荣的职业,承载着身后千千万万人的希望,孤身潜入黑暗之中。 他最初填下这个志愿的时候,一部分是因为幼驯染零的影响,另一方面…… 他也希望自己能做出一番事业,可以让在长野当警部的高明哥哥从此对自己刮目相看,毕竟对方也是个相当天才且优秀的人,想要彻底获得他的认同可没那么容易。 但是,他依然想成为他的骄傲。 可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景光都不用回头,就能想像出来自己现在在镜子里看上去的模样。 那一定是犹豫的,迟疑的,和像zero那样坚定而英勇的公安不一样。 而那个与他联络的人事官也明显发现了他的心思,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点在他的心上——他对自己现在的生活还有留恋。 公安是从光明中主动走到阴影里的工作。 如果确定要去,在之后的日子里他将抛弃自己的姓名,他的人格,他的家人爱人朋友他曾经生活过热爱过的一切……可能会在之后的时间里被埋葬在崩塌的砖瓦下,敌人的审讯里,甚至自裁的鲜血里。 他仿佛听见人事官的声音隔着遥遥夜风传来: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松田阵平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说: ——「你们一个都不准走!」 还有一个模煳的影子在的记忆中摇晃着,伴随着午后璀璨的阳光,温暖得几乎让他在这时下意识地想去逃避…… 仿佛只要再多看几眼,再看着那个人。 他就…… 景光忽然一下坐起身,披上外套推开房门出去,外面月色干净明亮,在走廊上洒下一片澄澈的白光,宁静美好得几乎让人心神颤抖。 就在这时,他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他看见在不远处还站着一道身影,也在此时听见动静向他回头。 「阿薰?」 …… 「你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 刚刚还在回忆的阳光中出现的人此时正在他身边坐着。 和他一起安静地待在楼下月光中微冷的长椅上,身上还带着刚刚沐浴完以后浅淡的香气,水珠将他的发尾浸得柔软湿润。 「有点…睡不着。」 景光慢慢地说着,垂着头,本能地避免去看他: 「阿薰你呢?怎么这个时候才洗澡?」 「我刚从医院回来,要办的手续有点多,而且……」 成步堂薰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而且之前公共澡堂里的人有点多。」 他背后那道伤疤的记忆性太强,在这种公共的地方如果被看见了,容易被问到。 到时候会不好收场。 但是诸伏景光大半夜的跑出来就比较奇怪了。 这人又不是降谷零和松田那一类的,看来是又有什么心事? 今天的景光明显不太对劲,他连看自己的目光都是躲躲闪闪的,像只在墙角探头探脑的猫,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 薰感觉有点好笑。 于是他趁着景光再一次小心翼翼地瞥过视线的时候,主动凑过去,捉住了他。 「真的……没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吗?」 他笑着。 沐浴露的香味忽然贴近。 景光略一愣神。 在那道熟悉的声线响起的时候,潜意识里一种本能反应,几乎让他下意识地想要向他靠近,用双臂圈住那具仿佛随时随地都能让他依靠的躯体,将头深深埋进那个人的肩膀。 温暖像是毒药。 他忽然间终于明白了自己最后到底在犹豫什么。 因为在以后的漫漫长夜中。 再也不会有人细心地照顾他消沉的情绪,不会有人给予他无尽的安全感和依赖,也不会有人再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立刻出现在他的身边,坚定又温柔地牵着他的手,将他从那个狭窄的牢房里带出来…… 但是现在不管如何,他以后的的世界里都不会再有他了。 他原本犹豫着,如果他不选择公安部的话,是不是有希望以后和薰一起工作。 那仿佛是在延长警校的幸福,他想看着他继续成长,从年轻的警察逐渐成长为肩章闪耀西装利落的警视厅长官。 然而现在已经一切都化为了乌有。 他不管如何,都已经没有办法再握紧他的手了。 第188页 「薰。」 沉默半晌,景光终于开口了:「我之后…可能没有办法陪着大家了。」 「我被分配到的工作比较危险,而且在外地,甚至都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回来……」 他说得模煳又委婉,但成步堂薰却瞬间心下瞭然: 哦,是公安啊。 这孩子还真优秀。 不过也难怪他会有现在这种反应。 只是他表面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只顺着他的话说:「那确实很不容易,但是等你回来的时候,你哥哥一定会为你骄傲的吧?」 景光愣了一下:「什么?」 「我说,你哥哥会为你骄傲。」 薰微微笑了一下,「还有我们所有人,从教官到学生,一定全都会以你为荣!」 景光原本僵硬的表情动了动,忽然扑哧笑出来:「唉,阿薰,你真是……」 「果然还是瞒不过你啊,完全被你看出来了。」 在那一串「为你骄傲」之下,他莫名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烫,无意识地向那个人靠近了一点: 「基本上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但是我可能真的会很多很多年回不来。」 他的眸光忽然又黯淡了几分: 「如果我要去的话……这可能…」 「真的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可这最后半句话他没能说出来,即使在这个时候,他依然没有对那个人坦白全部真心话的勇气。就像是对待一个自己越在意的东西,就会越小心一般 但雨宫薰却只在这个时候坐直了,仿佛想起了什么,手指抵在下巴上,状况外似地说着: 「嗯……这么说的话,我可能也要有好几年见不到大家了——」 景光勐地一怔: 「你说什么?」 「诶,你们不是也应该知道了吗?」 雨宫转向他,有些抱歉地笑着说:「鬼冢教官他说警视厅压力太大,考虑到我身体确实不怎么样,于是让我之后调职到大坂去……」 薰这么快已经知道了?! 但此时对方诉说这件事的语气却只像是在聊家常,根本看不出自己前途被毁的伤感。 不……不如说,以雨宫的智商,其实不可能看不出来鬼冢教官这个拙劣的理由的吧。 那他此时的模样…… 是因为不想让他们看见他伤心的样子吗? 「抱歉……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景光连忙说着,却只听见对方释然地笑了一下: 「没事的。」 「你们想得太多了,我没那么多追求。」 雨宫薰抬起头,月光将他的侧脸映得洁白而明亮,像是柔和地镀上了一层幻梦似地光。 他长长的眼睫缓慢下垂,半盖住剔透的眼眸: 「我……只需要一直远远地,看着你们就好了。」 【呜呜呜不要啊老婆你不要就这么接受命运啊qaq!!!】 【薰他其实,也明白这其中的艰辛的吧,为了不给警校组和教官那边继续添麻烦,他自己接受了是最好的……】 【「我只需要一直远远地看着你们就好了」是什么魔鬼!你不要看着他们啊,你应该和他们站在一起啊啊啊啊啊(崩溃尖叫】 【hiro酱也是天使,他是怕自己去公安的事情刺激到雨宫吧,结果没想到对方接受得比他快……】 【求求了能不能善待天使组啊我真的裂开,两个那么好的人……】 【呜呜呜景薰猫猫贴贴,但是我为什么一直在哭……】 【你妈的为什么.jpg,温柔真的杀人于无形,格兰被洗脑都没那么让我难受,但是薰老婆对现实低头我当场憋不住了……他那么优秀的人啊警视厅你们没有心!!!】 【可是hiro之后也……(哽咽),这不会真的是最后的猫猫贴贴了吧???】 【卧槽,死去的刀子迴旋着扎在了我的身上,我的景光……】 【不要去啊景光!!不要——(发疯尖叫)】 而此时,警校里的月色依然皎洁明亮,几乎将眼前的一切都照得如梦似地发着光,美得有些不真实。 在之后的许多年后,景光都再也没有见过如此明澈的月色。 而在此时,在这一轮唯一的皎白明月下,像是最后的告别一般…… 他正再也按捺不住怦怦直跳的心,伸手将身边的人拥进怀里! 明亮温柔的月光,清新的晚风,头顶鲜活作响的绿叶,和紧贴在一起的胸口构成了他对那晚最深的记忆。 「我会回来的。」 青年人出口的誓言滚烫,灼热的真心潜藏在温润的月光中: 「拜託你等我一下……一定不会很久……」 成步堂薰忽然愣了一下。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个,毕竟雨宫已经被外调了,还有什么等不等的? 而且以雨宫薰的身份,在之后的剧情里势必会被牵涉进红黑大战里,到时候双方真开战起来,第一个死的肯定就是他。到时候诸伏景光执行完任务回来,怕不是只能给他收尸。 但是。 他忽然又想: 现在这个时候没必要说那么多。 ……就当是做了个美好的梦吧。 于是,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好。」 第189页 薰轻轻地说,声音几乎融进月色和夜风里: 「我等你。」 …… 噼噼啪啪的键盘声响起来。 深沉的夜色中,唯有电脑屏幕的萤光映亮了诸伏景光的侧脸,描摹过他坚定而冷硬的面部线条,蓝色猫眼里光芒明亮。 【尊敬的人事官, 您好。】 他的手指蝴蝶似地在键盘上灵巧翻飞,坚决地在加密邮件里敲下一行行字: 【关于之前所说加入警视厅公安部一事,我已经做出决定: 我自愿加入公安组织,服从一切命令安排……】 他最后敲下署名。 ——黄土之下英雄无名,唯有灵魂日月长存。 他站起来,将卫衣的兜帽戴在头上,阴影中是面容沉下来,已经再看不出一丝温和与柔软。 他轻巧地转身。 随后,缓步走进了黑夜里。 第58章 漫画最后定格在诸伏景光的背影上。 光影黑白明暗交错, 分割了过去与未来。 齿轮的拼贴纹样旋转,仿佛是在此时此刻缓缓启动的命运之轮,长夜尽头已经再也看不见一丝光。 【怎么重制版特典也要刀我呜呜呜】 【景光和零都还是决定进入黑暗, 薰酱被发配了, hagi和马自达也不远了,还有班长……这可能真的就是最后一次看到整齐的警校组了(抹泪)】 【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全都各奔东西,青春遗憾落幕,过两天毕业典礼我可能真的会哭……】 【不是,各奔东西也就算了, 这完全是直接奔入地狱啊大哥!!(哽咽】 【薰酱在大坂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 到时候他一回来就看到这种现状怕不是直接崩溃……】 【科科, 谁给楼上的勇气觉得薰酱还能回来?】 【就雨宫那个不顾自己安危的样子, 没了警校组捞猫, 八成在警校组出事之前他就已经……】 【草, 我真的没惹任何人!!!怎么这几话每天都在被特典剧情反覆创死(裂开】 【景光那个「我会回来」的fg也太高了, 就看景薰最后到底是谁在等那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了……】 【啊啊啊啊打咩哟!!我不管薰酱是新角色!他的命运还没固定你们不要咒他!!】 【警校的刀子已经够多了,求求你们真的不要再伤害我了呜呜呜qaq我之前警校日常篇笑得有多开心,现在的精神就有多脆弱……】 「……」 怎么又开始变成他要死了…… 成步堂薰刚把景光送回了他自己的房间里, 此时正头上顶着一块柔软的白毛巾,坐在书桌边噼里啪啦地检查着论坛和漫画的情况。 结果一打开页面, 迎面而来就是论坛一片鬼哭狼嚎。 应该说这群人自刀的功力真是越来越熟练了吗…… 成步堂薰忽然发现,自己的人气值飞速上涨,这群老是在论坛里瞎带节奏的傢伙也简直功不可没,真是直接便宜了他。 不过,如果再想想他为下一阶段准备的计划嘛…… 看过他计划的系统已经开始闭眼烧香, 满脸绝望:【造孽啊施主, 你真是为霓虹心脏病发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但成步堂薰显然懒得理它。 毕竟在离开之前, 还有不少事情在等着他处理。 他对这个世界本来就没什么归属感,即使是在警察学校的宿舍里已经切切实实地住了六个月,但在毕业的时候真正收拾起来,却也没多少东西。 只用简单的生活用品装了个行李箱,整间屋子就几乎已经清空了,空荡的橱柜和床架微微反射着冰冷的光。 四周的夜色沉寂下来。 但这种黑暗……荒芜……孤独……却也同时带给了他安全感。 在离开警校后,「格兰利威」的活动空间将会自由得多,但同时组织交给他的任务也一定会严峻得多,自己还得争取快速回归主线。 但这段时间的分别……也挺好的。 终于可以休息了。 像是一片柔软无声的深海,他静静地坐在海底仰望着触碰不到的水面,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开了一般。此时不会有人再要求他做什么,质问他什么…… 也自然,不会有任何可能的悲哀,和失望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宿舍桌面上曾经摆放着他们一起在萩原家照的那张相片。 画面上六个青年神采飞扬,笑容灿烂得如同旭日朝阳。 只是这么看着,就能让人眼前一亮,仿佛能隔着时间…和无形的玻璃,触碰到那份虚假的温暖似地。 垃圾桶里的火苗闪烁一瞬。 相纸边缘在高温的炙烤下翻起,青年们微笑的面庞分崩离析,这份他不应该留存的影像很快被蔓延的焦炭吞噬。 只余下一捧灰烬。 他面对着空无一物的荒芜白墙。 随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唇边自嘲的弧度几乎堪称漠然。 天快亮了。 朝日的阳光沖淡了夜幕的深沉,天际颜色逐渐从深蓝过渡到蔚蓝。 鸟鸣清脆,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火烧一样的红光,落在空旷的房间里,洒过衣架上笔挺精緻的毕业礼服,和墙边已经随时准备离开的行李箱。 系统在上方看着他熟睡,似乎想说什么。 第190页 但是它的程式还不支持它处理如此复杂的感情,于是只能在上方打了一个转,最后小心翼翼地,在青年的脸颊上轻轻碰了碰。 【还有最后几天就结束了。】 它说道: 【晚安,宿主。】 警察学校。 毕业典礼当日。 ……毕业典礼。 一个在全世界学生眼里,都几乎可以和「犯人出狱」等同起来的名词。 尤其是在警校这种规章制度严格,教官权力大过天,学生在累死累活的训练中与其说是预备警察,不如说是过得人不如狗的地方…… 一群躁动的少年少女自从毕业的前几天,都拿到了彼此的岗位分配确认文件以后,就开始使劲儿作妖,家住东京的借着搬家的名义更是「唿啦」一下跑了个干净,欢快地随时准备着迎接以后至少能比警犬重要的人生升级。 此时,校园里四处拉着庆贺的横幅,小路上人头攒动,就连平时无人在意的大门牌匾也被清洗得焕然一新,推搡大闹的笑声混着清新的晨风一起飘入云霄。 「快点!快点——」 五个风跑的傢伙正从紧闭的大门口「唰」地刮过,几步窜上墙,几乎熟门熟路地要翻过去: 「典礼啊典礼!」 萩原研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依然死命拖着自己手边毕业熬夜打游戏,到现在都睡得迷迷煳煳的幼驯染: 「完了!就剩十分钟了,赶不到会不会被鬼老头就地正法……」 「你最好祈祷他忘了带戒尺了。」 诸伏景光笑着说。 他和降谷零对视一眼,听见对方一边爬墙一边笑得憋气: 「但是他还有皮带啊,警察礼服的皮带可能还挺结实的吧?」 「???我警告你闭嘴啊!」 松田阵平脸色大变,瞬间想起了自己被七匹狼伺候的童年!他刚想继续骂「金毛混蛋不干人事」…… 结果一回头,直接看见了更让他血压飙升的东西—— 「餵——那边两个女大学生!」 只见那辆风里来火里去,被松田的扳手敲过,又被御剑怜侍送进过豪华4s店里彻底泡过澡的马自达rx7,正崭新锃亮地停在校门外的马路边。 一个背着书包的年轻女生刚把手放在车盖上,就听见不远处平地惊雷: 「别用你们的脏手去碰它啊!听见没有!」 拜託,那东西的每一寸车壳都凝聚着他修车的血泪啊好不好! 「哎——阵平你不要对女孩子那么凶啦!」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只能又从外墙上跳下来去拉他,「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你看你今天穿得这么帅气,就不要……」 吱呀—— 就在此时,原本紧闭的警校大门,忽然缓缓地向内打开了。 众目睽睽之下。 雨宫薰正一身挺拔平整的礼服,衬得整个人风度沉稳而又身材修长,胸口「警部补」的警徽在日光下熠熠闪光,樱花朝日影和金色麦穗点缀着他肩膀和胸口。 那双和警徽一样明亮的眼睛,正下意识地看向他们。 「阿…阿薰?」 降谷零正爬墙爬到一半,忽然感觉四周的气氛尴尬了起来。 他们知道雨宫薰因为家里不在东京,所以这两天一直继续留在宿舍里收拾。 但是这人不参加典礼的吗? 「……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成步堂薰:「……」 我还想问你们怎么又迟到呢? 毕竟他自己生物钟跟上了发条的表一样,除开每年换季,身体差到实在起不来的时候,都每天跟打卡上班似地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段时间在警校也是。 除了降谷零和伊达航不用叫,剩下那几个都属于是他叫醒服务的老客户。 估计是回家睡了两天睡飘了吧。 薰哑然失笑,嘆着气把门又开打了一点。 「我本来也是要去参加典礼的。但还没走到,就被鬼冢教官委託停车了,所以先来把他那辆马自达开进车库里。」 他微微一笑,赶紧给自己那堆倒霉同期全往门里塞进来。 随后又转向车边站着的那两个年轻女孩子: 「请问你们是……?」 宫本由美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她连忙拽住自己朋友的胳膊,讪笑着拼命摆手:「没没没……没事!我们就路过的,路过的……」 然而那个短髮利落的女生却在这时候,依然迎着他的视线抬起头—— 「佐藤美和子。」 她收回手,站直身子。 那几乎是一种家庭中长期训练出来的干练和挺拔,只有双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背带,暴露出了她隐藏的紧张: 「抱歉,这辆车和我父亲以前的车很像,所以就稍微多看了两眼,没有别的意思。」 刚刚松田那一嗓子说完全没把人吓着也是不可能的。 于是,她皱着眉,视线此时也下意识地有点往下,「如果对您造成了困扰……」 「嗯?没事哦。」 可并没有预想中的呵斥。 回应她的,是一道温和如溪水一般的声线。 成步堂薰摊开掌心,将那枚马自达的车钥匙礼貌地递到她眼前: 「如果是和你父亲的遗物像的话,那确实是很重要的东西……你要不要试试?」 第191页 「诶?」 佐藤一下怔住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你有驾照吗?」 「诶?!」 这下连宫本由美都愣了。 但成步堂薰没什么反应,只是舒展开神色,安抚性地向她们微笑了一下。 他的眉眼轮廓在日光下显得异常优美深邃。 低垂下来的睫毛长而翘,笑起来的时候一下又生动了不少,让人想起能融开坚冰积雪的明媚春日,几乎带来一种无意识的怦然感。 「真…真的可以吗!」 佐藤浑身一个激灵,大睁着漂亮明亮的眼睛: 「我有驾照,开到这里的地下车库没问题!我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就经常带着我坐他的车了……」 「嗯,那就没问题的,我们快去快回就行了。」 成步堂薰在她们一叠声的「谢谢前辈!」里为她们拉开了车门,自己再从副驾驶坐进去。 正看见美和子怀念般地轻轻摸过车里许久不见的陈设,仿佛想起了什么人……明亮的眼睛里像是隐隐有湿润的水色在闪烁。 薰给自己扣上安全带,双手规矩地交叠在大腿上,轻轻向旁边转头: 「怎么样,是同样的型号吗?」 「嗯!」 佐藤用力点头,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 「哎,反正美和子能开动就肯定是同样的型号啦!」 后排由美正几步坐进车里,从夹缝里探出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被检修后的汽车早就焕然一新,正平缓发动着一点点开下停车场斜坡。 她抱着手机仰倒在后座上,兴奋地噼里啪啦敲着字,一堆花里胡哨的表情飞一样被她打上去,拇指一滑点下推特的「发布」键。 「唰」地一下—— 少女主页更新。 【由美美: 今天运气真好![爱心][爱心][爱心]和美和子一起碰到超级温柔的白马王子了诶! [配图:警察学校卒业式的木板] 希望明年能是我们的前辈就好了!忽然有点期待去警校了~】 …… 「啧。」 「雨宫那傢伙真是……」 车库顶上的警校大楼里,有几个人正百无聊赖地撑在窗边,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其实雨宫薰完全可以不管她们的。 毕竟这辆马自达rx7虽然比不上御剑那辆看着就多灾多难的迈巴赫,但本身也算是辆挺帅气拉风的小跑车,往那儿一停就吸引一堆青春躁动的年轻人。 刚刚松田发火也是把她们当成了又来看热闹的了。 但是那个人却依然相当细心地注意到了女孩子话里的真实性,并花费自己紧张的时间,帮她完成了这个小愿望。 只能说是…… 「多管闲事!」 松田半只胳膊支在窗台上,注视着白车在女孩的欢笑中开下通道,从喉咙里缓缓嘆出一口气: 「……但也确实是那傢伙的风格啊。」 即使自己的前路已经崩塌,处于人生低谷之中。 但在面对后辈和朋友时,却依然如同越黑的天上那颗越亮的星星一般,能照亮一点是一点,向身边传递着微弱的光芒。 但也正因为如此…… 此时他孤独悲哀的结局才是他们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 楼梯下方忽然传来熟悉的急促脚步声,降谷零和景光走上来,视线缓缓扫过他们: 「看到了,阿薰的箱子就在教学楼底层水房旁边,他大概是打算毕业典礼一结束就立刻走……」 「……是说他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碰到鬼老头?还让他帮忙停车?」 【草,好聪明啊警校组!从那么小的细节就发现薰猫猫的计划了!!】 【盘一下逻辑:今天毕业典礼,教官应该都很忙——所以教官不应该有空遇见雨宫——但是鬼冢却遇到了雨宫,而且雨宫说自己还没走到会场,那就应该是在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遇到的——推出他在教学楼放行李x.】 【警校,柯学智商天花板之五,就是命不长……找到小柯后来那么辛苦的原因了x.】 【感觉教官让他停车也是,想找个最后的机会和他说说话……毕竟这么好的学生马上就要见不到了……】 【我也发现了!今天薰酱出现的时候看起来好像没睡好,眼眶也有点红,可能是熬夜收拾东西。】 【他捨不得大家吧qaq之前记忆混乱的时候,全世界都是怪物,只有警校组在他眼里是正常的模样,现在却要一个人离开他们所有人……他如果再发病该怎么办啊……】 【如果捨得就不会立刻跑路了x.怕看见他们薰就走不了了吧】 【可惜佐藤警官和由美糖还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人…唉……他已经做不了你们的前辈了啊】 【刚刚老婆笑的那一下真的大惊艷…我的薰酱啊以后都看不到了呜呜呜啊啊!他那么好到底凭什么要他走凭什么(扭曲)(爬行)(疯狂打滚耍赖)】 【搓搓我的薰酱呜呜呜呜呜,我们不难受不哭!大坂还有和叶和平次也很好的!!(抱紧】 【雨宫真的是「天空越黑,星星越亮。」 他但凡没那么好没那么温柔我都没这么难受……本来已经说服自己,结果看到佐藤警官那里忽然又绷不住了qaq】 【我是真的没想到一个还活着的角色就能把我刀成这样……孩子人已经麻了……】 第192页 【大早上的,看着所有人都在陪我发疯,心满离x.(变成砧板的形状】 降谷零话音刚落。 所有人的心里,就已经明了了所有的真相。 刚刚那个人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每一个小动作都在此时被反覆回顾,从他迟钝的手到微红的眼角,掌心内侧还有沉重的行李箱提手勒出的红痕。 这傢伙……打算就这么不辞而别吗? 又是这种自己独自承担一切的作风! 明明距离报导还有一段时间的吧?既然以后都很难见到了,那更要好好享受现在不是吗? ……到底把他们以前一起度过的时光都当成什么了?! 「不行,不能让他就这么一个人走了。他会后悔的,到时候难受又是他一个人忍着。」 伊达航瞥了眼手錶,距离隔壁楼的毕业典礼开场还有五分钟,于是当机立断道: 「雨宫肯定要回来拿箱子,我们就提前在门口把他堵住……萩原,松田!」 「没问题!」 伊达又转过身:「我和降谷一会儿可能有上台发言的任务,所以…诸伏。」 「我知道了。」 景光微笑一下,「订票是吧,了解了。」 他们蹭着典礼开始的铃声跑下楼梯,幸好外面也还有一群趁着最后一天了,晚节不保地在操场上抓紧时间打篮球的傢伙。 关门的教官远远地就看见了他们这一大群人,连忙一挥手: 「快点!都在玩什么东西……」 诸伏景光一边看手机一边跑,落在了队伍最后面,被零往前一拽: 「别看了hiro!来不及了!」 景光视线却丝毫不离屏幕:「等等…我还在看该带阿薰去哪里,我存一下页面……」 零瞥他一眼,也向手机那侧探了一下头:「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我啊……」 诸伏景光落在页面上的目光微顿。 他忽然想起那天晚上洒落在那个人肩头的月光,纯白干净,明亮柔和的光辉倒映在他的眼底,四周一片洁白,那么虔诚,安详,仿佛是片片雪花散落下来。 亦如他们拥抱之时,月色下纷飞的落樱。 于是他忽然停住脚步,抬起头。 怔怔地看着湛蓝的天空: 「我的话……」 「应该是,会想带阿薰去看雪吧。」 咔—— 「你们干什么?」 等到毕业典礼结束,成步堂薰回到水房旁边提自己箱子的时候。 却发现另外两个巨大的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行李旁边,直接严严实实地给他卡死在了里面,动弹不得。 而那俩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也已经不用找了。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正一人戴着个大墨镜,挡住那两张英俊的脸,身上倒是还穿着警察礼服,但依然跟两个刚刚从夏威夷进修回来的路障一样又堵住了他的退路。 「……」 成步堂薰静静地扫了他们一眼。 随后,他后腰靠在那俩箱子边缘,眉梢微微挑了一下: 「先友情提醒一下,今天鬼冢教官的皮带是带金属扣的。」 「扑哧——」 可那两个人直接笑了出来:「什么?」 成步堂薰面对着那两个无限逼近他的傢伙,只能被迫抵着箱子又往后退了几步。 但他的神色却依然平静,只略微活动了一下腿,让两条长腿放松交叠,略微抬起下巴:「……你们准备去哪?夏威夷?」 这事儿绝对还有其他人参与…… 其实在毕业典礼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自己这群同期似乎躁动得有点不正常,估计是之后有什么安排。 他唯一没想通的只有目标为什么是自己? 毕竟他当时想着自己反正典礼结束就走,所有事都不会再跟他有关系了。 【「我哪里惹他们了吗?」】 他沉默地板着脸,从程序空间里对着系统说道。 系统也很为难:【呃……这个倒可能不是你惹他们了……】 【感觉看起来倒更像是……】 「诶,你原来是想去夏威夷吗?阿薰?」 行李箱滚轮的碌碌声,伴随着一道清爽的青年声线扑面而来。 他循声望去,果然看着剩下的三个人也推着箱子向他们走了过来。 降谷零笑着对他扬了扬手里的车票。 几乎能看见他那根「成功捕捉雨宫薰!」以后的狐狸尾巴已经快翘到天上去: 「但是很可惜,我们不能让你就这么去大坂,也不去夏威夷——」 成步堂薰:「……」 他算是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和太敏锐的人相处就是这点麻烦。 可他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些玩味地微微舒展开眉头,问道: 「那你们想怎么样?」 「我下周就要去那边上工,又不像你们就在东京,总要提前打探一下情况……」 「那也不是现在。」 然而面对他圆滑又冷漠的拒绝。 那几个一腔赤诚的警校青年却依然像是什么都没听出来似地,几下将他的箱子一起从阴影中强硬地拎出来,只留下他一个人依旧死死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什么情况? 这群人在干什么没意义的事情? 第193页 幸好白天没开灯的水房里够黑,角落里的阴影掩盖住了他绷紧的额角和下意识咬紧的唇。 时隔六个月,成步堂薰看着眼前这群人的目光终于在这一刻发生了轻微的变化。 只不过比起正常地看人。 倒更像是……从看npc的眼神,变成了看某种他不是完全理解的多细胞碳基生物结构的眼神。 但无论面对什么情况,他也还是他。 于是只在一瞬间的惊讶后,薰的目光很快又恢復了平静。 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他于是无奈地嘆了口气,慢慢地走下阶梯,将「雨宫薰」送回了他的同伴们的身边。 「行吧,反正都被你们抓住了。」 「那你们打算去哪?」 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僵硬和不自然没有被人捕捉住。 所有人此时都只兴高采烈地从零的手里拿票,景光在联繫计程车,但都听见了他轻声的发问。 大家一下转过头来,笑声爽朗又愉悦,独属于青年人的生气和自信一下蓬髮出来,像是要掀翻整块天花板: 「那当然是——」 「去北海道看雪啦!」 「去北海道看雪……」 然而,就在他们许下这个诺言的九个小时后。 在北海道萧瑟的凌晨夜风里。 一排还穿着警察礼服的青年已经伫立在了空旷的站台上,面对着沉默的夜色。 松田阵平被冻得一哆嗦,望着方圆几十米光秃秃,但是没有一丝雪的落叶植被,有点绝望地回头: 「诸伏景光!你是不是在东京住太久了——」 「现在是十月份啊大哥!」 十月份哪来的雪啊…… 在你的梦里你的心里你的歌声里吗? 诸伏·预备公安·景光:「……」 猫眼青年迅速闭眼,垂下头挡住脸。 他那个时候脑袋里全是那晚的樱吹雪,倒是真忘了这茬了。 「抱歉!!」 ……这么紧急,果然还是出状况了。 「哈哈哈算了算了!」 伊达航连忙出来打圆场,说着什么「反正出来玩开心就好」。 所有人互相对视一眼,并没有真正地生气,只是也都无奈地笑起来,开始用各自的手机查找着附近的人工雪场。 成步堂薰拎着自己的箱子,最后从车上下来,站在稍远的地方。 他看着他们的反应,眸光闪烁了一瞬。 似乎是在觉得眼前的场景很有意思。 「阿薰——快过来!」 但没等他仔细思考。 那头同伴们唿唤他的声音就已经炸起来了,仿佛是嗅到了又在打算着悄悄掉队的小猫咪的警犬。 于是他只能无声地嘆了口气,强行压下了心里所有盘算着的计划。 慢慢地推着箱子向他们那边走。 只能说,所幸之后订的车还没出问题。 计程车师傅按时连夜赶来,顶着朦胧的黑夜将他们送到了景光提前预订好的温泉旅馆门口。 师傅顶着两个半夜爬起来的熊猫眼,半开玩笑地说你们这群小子也真想得出来。毕业了在家里舒舒服服睡一觉多好,跑出来折腾什么。 但所有人都只笑笑,没说话。 其实他们也清楚,这场说走就走的毕业旅行着实有点疯狂。 但这或许是因为所有人的心里都憋着一口说不上来的气,只能用纷繁的行动持续不断地让自己运转起来,从而压抑住什么。 仿佛只要他们一直在一起赶路……此时此刻幸福的时间,也就永远不会停止。 等他们彻底赶到旅馆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天说不上蒙蒙亮,深色的天空和云依然黑压压地盖在头顶上。 后排的景光和零已经在漫长的行驶途中睡得有点晕乎,两颗毛茸茸的脑袋彼此依靠着碰在一起。 「阿薰。」 车门开启,萩原的声音从背后轻轻传来。 但薰只简单向他微微颔首,随后,轻柔地把景光的手机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再静静地向对方抬头: 「走。」 「我们去办入住。」 【笑死了,景光和零零猫猫贴贴,幼驯染睡都睡得撞在一堆hhhhh】 【旁边的研二爸爸和薰酱妈妈看起来好无奈的样子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草,警校组一家亲是吗hhhhh突然辈分一下下去了是怎么回事】 【雨宫,唯一在状况被绑架来的一个,但是在这种时候展现出了过人的靠谱和温柔~~不愧是我老婆嘿嘿!!】 【我贊成楼上对于薰酱靠谱的部分的描述,但是……我举报后半截夹带私货!!!】 【刚才小阵平吐槽也好好笑,唉,警校组真的好好……好想看他们在一起再续几百集呜呜呜,能不能一直就这样了别去工作了qaq】 【呜呜呜呜呜只要我停在这一话!刀子就扎不到我!(闭眼,盖上被子)】 【那你也看不到最后的薰酱了(恶魔低语】 【可是我感觉看薰酱这个眼神: [黑暗中忽然沉寂下来的金眸,定定地看着大家的背影.iage] 我感觉老婆状态还是不太对,感觉这个毕业旅行可能也还藏着什么刀……】 【哈哈……我好幸福…警校组贴贴…雨宫老婆贴贴……】 第194页 【完了,楼上已经被之后的未来刀到精神失常了,餵120吗?】 「先生,抱歉打扰一下。」 「什么?」 还不知道论坛又胡乱脑补到了哪个星系。 此时的成步堂薰正忙着在入住单上签字,忽然听见眼前服务生的声音抬起头。 这间温泉旅馆更像是私人营业的一栋小楼,装潢大部分由木头构成,天花板上挂着温馨明亮的灯笼,靠窗和靠门的两侧都种着一点细竹。 脚下的地板大部分也是实木制的。 只有通往花园的部分铺上了细小的鹅卵石,此时透过隔栅的窗玻璃望出去,还能隐约看见院子里传统的烛火。 「怎么了?」 似乎是察觉到不对劲。 就连睡得晕头转向的零和景光也揉着眼睛,从长椅上缓缓地坐了起来。 另外的三个人也连忙几步上前,走到薰的身边。 服务生很年轻,可能只是在这里打工的大学生,此时紧张地向他一鞠躬: 「真的非常不好意思,雨宫先生!之前分配给您的那间房的空调和浴室都坏了,但是现在这个点的话,也已经没有空余的房间了……」 「我们旅馆可以退给您预付的房费,但是……」 她抱歉地看向剩下的人,开口道: 「但是今晚可能,还是得麻烦您和您的朋友暂时挤一下了。」 「……所以,您想和谁一起呢?」 第59章 「……」 可话音刚落。 服务生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诶? 现场一瞬间安静得诡异, 刚刚那群肩宽腿长,西装革履的「旅客」全都被石化似地定住了。 萩原研二浑身紧绷,松田阵平「咔」地一声放了手里的箱子, 诸伏景光下意识地向这侧瞥了一下,降谷零微微抬了下头。 伊达航:? 明明还保持着做事的姿势,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都垂着头一动不动, 下意识躲避似地没看这边, 但膝盖朝向的方向却还是隐隐暴露了他们正在关心什么。 室内暗流涌动 焦灼的气氛似乎在这一刻,莫名奇妙地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服务生愣愣地看了一眼那边。 又慢慢地,一点点地扫回自己面前此时的这位先生身上。 她在这间温泉旅馆打工也有小半年了,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此时的气氛看似安静,但能正常才有鬼!即使站得隔了好几米远, 那头似有似无的注视的视线依然让她觉得自己焦虑得像只烤架上的鹅。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朋友。 倒比较像一群警觉的警犬支棱起了耳朵或者更是像在看着自己盘子里的菜,但凡谁敢抢跑偷吃一片叶子—— 服务生瞬间明白了什么,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她脑袋里几乎跑火车一般飞马似地蹿过了一连串狗血家庭爱恨纠葛黄金八点档从《流星o园》到《回家的o惑》, 无数乱七八糟的片段从她眼前闪过。 她忽然顿悟了! 然而, 深处漩涡中心的某位似乎还依然对周围的大离谱事件丝毫没有察觉 成步堂薰对这个拼房的提议直接不置可否,头也没抬地继续在其他表格上填写和签字。 半晌, 他才终于合上笔盖,后知后觉一般掀起长长的眼睫: 「嗯, 什么?」 服务生:「……」 顶着隔壁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气氛。 服务生只觉得自己狠狠打了个哆嗦, 整张小脸涨得又红又烫, 连忙趁着自家店的天花板被东京f4暴力打穿之前拼命抢救,在千钧一髮之际喊道: 「没没没没事!」 「就是我们原本为雨宫先生您准备的单人间没有了!但是我们还有空余的更宽敞的三人间, 既然已经造成了这么大的不便,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我们可以免费为您升级一下——」 「不用了,那也太麻烦你们了。」 成步堂薰将手里填好的入住信息在桌沿上磕碰整齐: 「随便给我一间还空着的员工房就行,反正就一晚上,没什么要求。」 说完也没等其他人反应,直接拎起自己的箱子。 所有人都在他干脆利落的决定下怔了一秒,服务生才终于第一个回过神来,赶紧追着他往小道深处走的背影快步跑上去: 「诶!您等等——」 留下刚刚还在僵持的几个人,目送着他们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狭小走廊的拐角。 空气似乎忽然安静了下来。 头顶的小灯笼随着动静轻微摇晃了几下,远处传来门板开启,和木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青年柔和的声音隔着墙壁传来,听起来有些雾蒙蒙地遥远。 小插曲一般的事件迅速发生,又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迅速落幕。 空间里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下来,仿佛刚刚一瞬间的暗流紧张和跳如擂鼓的心都只是一场幻觉。 「走啦。」 最后还是伊达航率先从前台桌面上摸到每个人的房卡,一回头,望着自己那群终于慢慢动起来了的同学:「都愣着干嘛?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吗」 「萩原?」 「嗯?」 中长发的青年这才如梦初醒般出了声。 第195页 他凝在刚才走廊上的眼眸一点点往迴转,莹紫的眼眸里像是淡淡地蒙上了一层什么深沉的思绪,若有所思地闪烁了一瞬。 刚才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仿佛是无意识地在极大的喜悦,和极大的焦虑中反覆煎熬,让人一时间连唿吸都顿住了。 那像是所有之前的疲惫和劳累都瞬间消失了,只有那个早已在他心上生根发了芽的,柔软的东西能被看见,而且正处在离他最近的一次位置。 似乎只要微微动动手指就能将他紧紧握在掌心里似地。 可偏偏也就是在这种时候,一股无法宣之于口的情绪却也迅速地扯住了他的脚步,像是走在一片岌岌可危的冰面上,没人知道真正往前一步,到底会发生什么。 勐然加速的心跳让人动弹不得。 而也正是在这几秒的犹豫中,机会已经悄然流逝了。 「萩原!」 那头伊达航又叫了他一声,已经落在队伍最后的青年这才边应着边提起箱子,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微笑着赶上同伴们的脚步。 只有他自己。 依然能感受到胸腔里那颗还在余韵中浮沉,而紧张地剧烈收缩着的心脏 可「他」对于这件事,到底又是怎么想的呢? 想到这时,萩原忽然自己对自己怔了片刻。 像是在时间缓慢转过快半年以后,第一次意识到了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 好啊萩原研二。 原来你也有今天啊? 体会到那些被你拒绝的人的心情了吗? 向来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青年苦笑着嘆了口气,十指狠狠插进髮丝里,像是自暴自弃般用力揉了揉。 旁边正在等电梯的伊达航更疑惑了: 「干什么呢?你们今天一个二个的,怎么都走神得这么厉害?」 「啊,没事,有点困而已。」 诸伏景光勉强地笑了一下,似乎下意识地回身静静瞥了一眼萩原。 他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 刚才的意外冲击太过剧烈,也使得一些本应被掩藏住的心情终于露出了痕迹,一切他在之前曾经疑惑过的问题,都在这时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但最后,景光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默默地抿着唇,把头又转了回去。 叮—— 电梯门打开。 似乎真的是疲倦使然,几个人从未如此安静过地慢慢走进了电梯里,又在厚实的机械铁门关闭的时候,各怀着不同的心事,缓缓升上了自己的楼层。 咔—— 员工房的灯被再次关闭。 对其他人的心理活动毫无察觉。 成步堂薰在用员工房的独立卫浴简单洗漱以后,就准备休息。 这间房间虽然硬体设施比不上客房,但他也不是什么娇惯长大的,毫无芥蒂地收拾完后就坐在了床沿,从一旁的箱子侧面拿出了自己那部和组织联繫的手机。 结果他刚解开密码锁,瞬间就看到无数条简讯扑面而来。 成步堂薰:「……」 那是原定在今天与他会面的组织在大坂分部的成员发来的。 虽然格兰利威在较早的时间就通知了他们会面计划意外变动,但是由于事发突然,而且没有经过任何审批,因此层层上报后产生的余震依然不小。 所有人都还是第一次见格兰利威改计划。 就仿佛是看着一向沉默的人偶忽然自己动了起来,露出的眼神中全是惊异。 成步堂薰面对着简讯,无声地抽了抽嘴角。 如果可以,他其实也想继续尽职尽责地扮演好格兰利威的这个提线木偶的角色的。 毕竟他看起来越听话,越没有自己的思想,那个显然对他和琴酒都很防备的boss才会逐渐对他们放松监管。 而这也自然会更方便他在论坛面前持续给组织丢锅。 但是 警校组这群人显然误会了什么,根本不打算问他意见地,就把他绑架上这趟毕业旅行了,弄得他好像会长腿跑路一样 哦,不。 他打算跑路好像也确实是事实来着。 薰忽然讥讽地一笑。 一瞬间有些分不清是在嘲笑忽然心软的自己,还是那群依然在试图挖掘着格兰利威反常行为理由的人。 他站起身,拉上一楼的窗帘。 却在转回去的那一刻好像突然听见了什么敲击的声音—— 哐哐! 他一下站住了,皱眉盯着闭合的窗帘。 哐哐哐! 见他没反应,外面的人好像敲得更急了。那已经不是在敲窗了,而是在砸着玻璃,如果再给他几秒,明天估计这窗就能以旧换新了。 成步堂薰只能迅速过去,一下拉开帘子。 哗啦—— 他抬起头,结果正对上了一个捲毛。 「啊?」 松田阵平那双灵巧的手不知道怎么撬开了他窗户的锁,此时正猫着腰卡在他的推窗和下边的窗台之间。 他单膝半跪在窗棂上,一手撑开窗帘,蓝色的眼睛明亮地眨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此时不过相距半米。 打开方式不太对? 一瞬间。 天知道他忽然产生了将这扇窗就这么砸回去的冲动。 成步堂薰双手环胸,略微错开一截,给他让了个位置进来,但带着笑意的语气却隐隐有些冰冷: 第196页 「松田警官,你换个职业应该也很有天赋。」 「你也差不多吧,雨宫警官。」 但松田却只对他翘了下唇角,抬手利落地拍掉自己身上的墙灰: 「你跑路起来那也是比惯偷还快,比如昨天上午。我这不是怕等我刚从门进来,你已经从窗户跑了吗?」 他这番话说得行云流水,比起往常的刺头,要成熟和锐利了许多。 一看就是提前想好的,甚至估计得是从刚上北海道的车的时候就开始想的,没看出来这人还挺记仇的? 成步堂薰觉得有点意思。 于是直接戳穿他,笑着问: 「说吧,你半夜不睡觉跑来干什么,找我有什么事?」 「就是关于之前那个事,那个樱」 松田下意识地想说「樱花挂件」,可话到嘴边,却忽然又用力咽了回去。 他都差点忘了。 什么樱花,什么挂件,都是没有的事。 那些洒满阳光的过去,早就已经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回忆而已了。 「怎么了?」 那个人正略微偏着头望向他。 松田感到自己的鼻腔忽然又漫上一阵熟悉的酸涩,但他表面上依然没什么波动,只轻声说: 「没什么,你可能有点不记得了。」 「但是我还是觉得,我应该要回礼,所以——」 成步堂薰下意识地迅速打断他,说:「不用,不管是什么,你都没必要」 「你能闭一下眼睛吗?」 「什么?」 「就是,稍微闭一下眼睛啦!」 松田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不自觉地闪躲,似乎是自己也有些 紧张吗? 但他到底要回礼什么东西呢? 成步堂薰静静地站在原地,眼底里本能的防备已经悄无声息地竖了起来。 如果换一个人在这里,或许此时的场景会更带上些暧昧的色彩。 但此时落在他的眼里,那颗无时无刻不在计算着的大脑里已经完全被闭眼会产生的危险占据了,以及对方手里未知的物品也同样具备着威胁 尤其是在背后月光的照耀下,他隐隐看见对方手里的东西似乎在某一瞬间反了一点光——是铁制物! 他悄无声息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闭眼应该不是最必要的吧?」 成步堂薰耐心地说,但一边也将自己保持在了和门把手靠近的位置,熟悉他的亲人可以看出来那其实是相当戒备的姿态,只是披上了柔软的壳: 「有什么东西,你直接给我就好,我自己会仔细思考能不能接受」 这其实已经是非常委婉的拒绝了。 然而,松田却根本没有一丝他想像之中的犹豫,仿佛就是为了反驳他的警惕一般,非常坦然地应道: 「哦,当然可以啊。」 「这种事情你早说嘛。」 紧接着,他在薰的注视之下,将那只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抽了出来—— 摊开的掌心中。 赫然出现的竟然是一对红宝石耳钉! 成步堂薰瞬间僵住了。 他忽然一下没法移动。 整个人无言地伫立在原地,缩紧的瞳孔怔怔地看着窗外雪白的月光。 只能感受着一只有力的手从下往上固定住了他的下颌。 十月还是有些冷,被细心捂热的细细的铁钉缓缓穿过他的耳垂原来那里原本就有一个小洞。 成步堂薰有点绝望地闭上眼睛:「你什么时候发现我有耳洞的?」 但松田似乎也已经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学会了他的说话方式,挑了一下英气的眉: 「干嘛告诉你,你自己猜啊?」 成步堂薰说:「之前我们落水以后,在那个河滩上的时候对吧?」 也只有那个时候了。 他进入漫画世界这具身体用的是他在本世界的原身,因此,一些独属于「成步堂薰」的痕迹也被保留在了「雨宫薰」的身上,而这些是用他目前在柯南漫画里的经歷解释不清楚的。 除非再人为增加剧本。 也亏这小子能发现这么细节的东西了。 松田半晌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他此时正饶有兴趣地卡着他的下巴左扳右扳,跟男孩子倒腾玩具一样,像是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嗯,和自己想像中一样。 这个颜色果然很适合他。 雨宫薰的皮肤白,但比起那些健康的天然白皮肤,他更多的是一种不太正常的苍白。 而在这对耳钉的衬托下,他原本缺乏气血的肤色似乎看起来更鲜活了些,还会随着他的移动,而一闪一闪地反着光。 「行了,你这东西太贵了,你回礼怎么会是这种」 成步堂薰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本来还以为他拿的是什么刀,谁知道居然是这种小玩意儿:「快拿回去,别放我这儿。」 「不是,没你想的那么」 松田连忙按住他要拆耳钉的手,想着自己在宿舍里拿特制钻头切钻石的艰苦的日日夜夜,几乎钻疯了隔壁的萩原。 但是如果不用这个材料的话。 照雨宫平时那个一会儿跳楼一会儿进水的活动轨迹,那也太容易坏了。 他于是一下子心一横,咬牙道: 第197页 「就,这其实是假,假的!」 成步堂薰:? 「我现在又没工资,真的我也买不起啊总之这不重要!」 松田连忙把话题岔开,引着他的手抬起来,按下了耳钉的中央: 「喏,这里。」 仿佛是有魔法一般! 下一秒,薰自己的手机,和松田的手机都在同时响了起来,此时被接通的还有他手里那个微型耳麦。 成步堂薰瞬间反应过来了—— 这耳钉其实是个微型电话设备! 松田应该是提前调整过这颗「水钻」(薰以为)的形状,然后又重铸了后面的钢钉和钢托的形状,把电线和晶片嵌了进去。 所以一直折腾到毕业才刚刚弄完,所以才大半夜地跑过来。 「我说你今年初诣的时候抽到的是』大凶『吗?」 「真是每次不是你在兇案现场,就是兇案现场主动来找你,你到大坂去了打算怎么办啊?」 这个重头戏被揭露,松田满意地看着他有些愕然的神色,终于放松地翘着腿坐在了沙发上,对他扬了扬自己手里的耳麦: 「这个是你自己可以控制开关的。」 「如果以后再遇到什么倒霉事,报不了大坂的警,就报东京的警吧?雨宫警官?」 【笑死了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松甜甜!!!】 【半夜爬人家的窗户看得我心脏骤停,结果拿出个高科技耳钉当离别礼物也是没谁了(捂脸】 【这就是,理工科,而且直男,的思路(邓布利多摇头jpg)不要想太多,他可能根本没想那么多x】 【感觉薰酱都被狠狠吓坏了,他是不是不知道送钻什么意思可能就觉得这个看起来坚固摔不烂是吧x】 【还好是假的,还好是假的(抱紧老婆嘿嘿)理工科直男真的牛蛙,平时不吭声,一玩就玩个大笑死】 【经典工科男:动手给你做礼物,还是钻,然而里面最贵的部分早就钻空了还全是电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hhhhh】 【幸好没让hagi看见,不然估计直接绝望,这个幼驯染没救了】 【拜託,这可是能在联谊会上被问到单身问题,能直接对着女孩子眯眼皱眉「哈?」的男人hhhhh真的就靠一个长得帅了】 【他对薰酱已经很上心了(即使钻空了最宝贵的钻石),所以我还是有磕到hhh】 【就离谱,警校组离别之前给我整这一出,我哭着哭着忽然笑喷】 【这群笨蛋猫猫啊给我再贴100集!!!】 【想桃子呢楼上,看薰酱那个表情,他们还能见到他几天都难说我感觉他又要逃跑】 【草!!对啊!薰本来就捨不得大家,松田这个礼物送得真不是时候】 【踩大雷了马自达!!!(捶桌)完了这下他会更难受的啊qaq】 有点麻烦了。 成步堂薰轻轻碰了碰自己耳朵上的耳钉。 松田当着论坛的面送给他这个礼物,那所有人就都知道他有这个了,他以后摘下来不戴就会被发现,但是如果一直戴着的话 事情似乎也会变得复杂起来。 他这个耳钉既然已经搭载了通话功能。 那以松田的水平,和难保不会也同时装载了定位功能。 即使开关在他自己的手上,但这个依然有变成除了组织以外,其他人对他的二重监视的风险——虽然他知道松田目前应该还只是出于好心。 然而,从论坛滤镜的视角来看。 他思考的时候,眼睫正垂下来收敛住了眼底所有的光辉。 窗外月光皎白明亮,室内两名青年相对而立,在离别之际,那象徵着信任,过去的回忆,和年轻人无法说出口的炽热的情感的礼物正戴在其中一人的身上。 这明明应该是令人高兴的事情。 可他却偏偏垂着头,却像是想要躲藏似地掩盖住耳垂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这时隐隐刺痛了他,他的刘海落了下来,遮挡住大部分面部表情,只能看见他无声抿紧的唇。 【啊啊啊就是这样!刚才的预言家出来挨打!!】 【不要再刺激薰猫猫了真是忽然就感觉让他就那么平平淡淡地离开多好,警校组搞得越盛大,反而每一份回忆都会变成扎在薰身上的刺啊qaq】 【可是雨宫也是警校组重要的人,不在离别前给雨宫一个美好的回忆,他们也会后悔的吧x】 【这就根本无解,警校不可能不在意雨宫,但他们越在意,雨宫就越痛】 【话说刚刚阵平又提到那个樱花挂件的时候,薰酱其实应该是意识到自己失忆过的吧,他只是不想承认自己忘了大家,却一直被反覆提起】 【草!你们这是横看成糖侧成刀???】 【抬走吧,没救了(吸氧】 气氛莫名忽然安静了下来。 松田拧着眉,好像也察觉到了空气的变化,注视着那道一动不动的人影: 「雨宫?」 「嗯。」 那人在月光下微微回过头看他,眉眼线条被映得清晰,气质和姿态仿佛一支暗夜里依然向光生长的山岭上的竹。 但他的耳垂上此时还戴着他送的东西,仿佛一个符号还是印记似地。 「怎么了?」 松田忽然感觉自己面部到脖颈的毛细血管都在急速扩张,下意识捂着嘴咳了一声,稳着声音说: 第198页 「没,没什么!只是现在有点太晚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直接门板一摔,在一脸疑惑的成步堂薰回过神来以前。 整个人已经迅速消失在了走廊上。 砰! 「呵欠——」 然而,第二天早上。 成步堂薰坐在第二排的椅子上。 无奈地瞥了一眼身后由于昨天晚上熬夜爬窗户,因此,在此时前往人工雪场的车厢里,只能无精打采地趴在后座上csgo的某人。 算了。 他其实也休息得不算很好。 但那倒主要是因为他那间员工房离大门太近,他睡觉又一向很轻,来来往往的脚步声随时能把他从睡梦中惊醒。 薰于是在这时将自己的风帽戴起来,过大的帽檐耷拉下来,将他半张脸都掩盖在阴影里。他动了动身子,向后靠在汽车的椅背上,感到松田送他的那颗水钻正支棱着硌着耳朵。 外面寒风凌冽。 他闭上眼睛,有点迷迷煳煳地随着车厢颠簸晃悠着。 旁边诸伏景光似乎以为他睡着了,就轻轻伸手,拢着他的衣服将他带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软绵绵的肩头上。 两层羽绒服压在一起,绵软又轻柔,隔绝着一切狂风和疾雨。 连同伴们的声音都显得模煳柔软: ——我们下一个去哪里?我划完雪就肚子饿了诶。 ——函馆山吧? ——看看夜景挺好的,还有个美英町的四季彩之丘要去吗? ——秋天不,现在已经快冬天了大哥,你又来! ——不是,人家都叫四季了?? ——阿薰睡了你们小声点儿 ——哈哈哈没关系,没关系,不行我们明年再一起来不就行了嘛! ——是哦,突然有点期待诶? 这场旅行最后持续了三天。 这段时间说长不长。 但说短的话,对于一群看了就跑,反倒更沉迷于吃吃喝喝的毕业学生来说也不算太短。至少在此之前,他们从来没有拥有过,这么昼夜不分地,随时随地只要唿唤,就能得到对方应答的三天。 他们从人工雪场的最顶端冲下来,松田一个没剎住车差点栽进雪里面,追着萩原打要删照片,鸡飞狗跳地一路从雪场追到外面,结果一脚踩烂了景光和阿薰好不容易扒拉起来的雪人 于是双人混战瞬间升级成了四人混战,纷飞的雪球砸到暴怒的管理员抄起铲铲来撵人,降谷零爆笑着开车带他们熘走。 之后他们还带着「怨种雪人的亡魂」(景光语),去了斜里町的最大的瀑布,在下山的路上遇到了在这附近村子里的老婆婆,于是坐在山脚的石头上,跟当地人学了几句北海道腔。 「警察好当警察好。」 老婆婆往他们手里塞自家做的小菜,「以后保护大家,就靠你们了。」 成步堂薰坐在一丛灌木旁边,安静地用木筷子小口吃着腌渍昆布,瞥见自己旁边的同学嘴边明明还带着海带油,但是立刻故作严肃地一敬礼,像是被夸高兴了: 「客气了客气了,义不容辞!」 「义不容辞!!」 后来到彩之丘附近的时候,太阳才刚刚从云后透出粉橙的光芒。 童话世界一般的云雾和花田中,萩原研二从路边刚开张的小店里选了几支鲜嫩欲滴的玫瑰,趁着落在队伍最后的时候用牛皮纸包好,顺手递给了雨宫薰,上面还缀着几点夜间的初雪。 小贩大叔心领神会,看着萩原笑了一下,见那个俊俏的年轻人红着耳朵对他笑笑,随后簇拥着一群人一起走了。 旅行计划被一条一条划掉,天气也越来越冷。 最后他们干脆翘了门票,顶着勐烈的风一起冲进了路边的火锅店,一边嘻嘻哈哈笑着,一边把自己被冻得指尖发白的手全都齐刷刷地伸到寿喜锅上烤着。 好像里面装的本来不应该是香菇和牛肉,而是他们似地。 成步堂薰怕冷,羽绒服又宽又大,进门的时候因为帽子耷拉下来,「轰」一头撞到了旁边的松树。 现在帽子一摘,青年黑髮里全是冰碴子。 一群人看着他跟猫咪甩水一样自顾自抖了半天,结果愣是没抖下来几颗,于是闹笑着扑过去七手八脚把他按住,赶紧趁机狠狠地薅了几把。 四周欢声笑语温暖升腾,黄色的灯光似乎有点晃着了人的眼睛。 成步堂薰在幻觉一般的温暖里微怔了一下,但一些本能的思维依然在支撑着他的清醒,空气里仿佛有一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做你该做的事情。 那个声音对他说。 ——「你是组织的格兰利威,你永远不会背叛——」 ——「在论坛获得100的人气值就能实现你的愿望」 ——「成步堂,你没多少时间了」 ——「想不想回家?想不想回家?那个人能杀你就能动他们,明白吗?」 ——「怎么了哥哥?」 「哥——!」 「阿薰!」 成步堂薰猝然抬头。 这才发现自己正抱着个早就已经空了的杯子,在原地发了几分钟的呆。 此时他们已经回到了下榻的酒店。 薰独自一人坐在温泉外的长椅上,望见不远处的「同伴们」拉着栅门的边缘,探头进来叫他: 第199页 「我们先回去啦?你自己洗好以后回去休息」 旅行该结束了。 他隔着一段像是根本就从未靠近过的距离,遥遥地望着那五个人的身影。 只平静地说道: 「好,我知道了。」 「明天还去那什么海边呢,有些人真是东京湾还不够你看的是吧?」 「我看海怎么啦!」 降谷零觉得好笑,抬手去戳那罪魁祸首的头顶,「就你话多!要不下次你来安排」 「那晚安啦阿薰!」 景光对他挥着手,萩原一边拽着眼看着又要掐起来的松田,一边也回头道: 「晚安哦,明天见!」 薰的笑容非常自然,也用愉快地声线道: 「好!」 「晚安,各位。」 三十分钟后。 一辆如鬼魅一般的黑车,正顶着万籁俱寂的黑暗的夜色,缓缓停在了北海道一间旅馆外面的马路角落里。 司机浑身西装革履,戴着相当整洁的白手套。 很快,在看见一个浑身漆黑的青年从门里走出来的时候,他连忙浑身勐地一个激灵爬起来,丝毫不敢懈怠般坐直了。 但刚推开车门,就看见对方直接抬手把行李箱扔到了后备箱里。 「走。」 成步堂薰脸色冷如坚冰,对组织司机吩咐道: 「去车站,到了大坂会再有人接我。」 组织司机其实是很疑惑格兰利威跑到这种荒郊野外来干什么,但面对着对方冷酷至极的面容,再加上听说过的这位大人的光辉「事迹」。 此时的司机完全一个音节都不敢发出来。 再次回到了微微摇晃的车厢里。 薰此时却一个人在后座上坐着,他略微向后仰地靠在冰冷的座椅上,双手交叠在身前,是一个安静地闭目养神的姿势。 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发现的吧 他想着。 可离开的步伐却也完全没有丝毫停顿。 成步堂薰连夜上了去大坂的新干线,而此时整个世界都还被笼罩在睡梦里。 等到新干线减速停靠的时候,天也正好露出了日出的红光。 最后的秋雨在凌晨十分淅淅沥沥地降下来,将车身上的灰都浇作浑浊的泥水,顺着墙壁滑下去,落进站台之间的缝隙里。 成步堂薰将手里的《博弈论》装回箱子里,等同车厢的带小孩的母亲出去了,才慢慢将自己整理好,边和那个黑皮肤的小男孩微笑着告别,边套上了风衣。 随后,顺着人流慢慢走出列车的窄门。 这班车的时间还是太早了。 没多少乘客的同时,站台上也空空荡荡。薰故意等自己前面的人都走了,才慢慢地最后一个下去,露天站台上的雨珠很快在他的大衣上绽放出一片片细碎的水花。 但他刚走出几步,只感觉头顶上的雨忽然停了。 一把巨大的黑伞正被握在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手里。 那人穿着一身整齐利落的警察制服,戴着手套,胸口戴着巡查部长的警长,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的音量,在四周的雨幕中叫他: 「雨宫警部补。」 但成步堂薰头也没回,只平静道: 「我应该怎么称唿你?」 「麦卡伦威士忌。」年轻人尊敬地低头,「琴酒大人让我在这里等您。」 成步堂薰早有预料一般弯弯眉眼,微笑着: 「好。」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长相也是文秀漂亮的风格,仿佛风一吹就能倒。 眼前的人和传闻的巨大差距,反倒令麦卡伦一瞬间对自己的眼睛产生了怀疑。 这个真的是那位皇后吗? 可下一秒,他忽然听见对方在自己耳边轻笑了一声,那声音明明很好听,可开口却完全不带一丝情绪: 「你身上有硝烟的味道,和香水混在一起会很难闻,我不喜欢。」 麦卡伦霎时间僵住了! 他握伞的手指悄无声息地颤抖着瞳孔急速紧缩,几乎连唿吸都停了。 但那只细瘦白皙的手,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看见格兰利威耳垂上的红宝石在灯光下一闪而逝,几乎和他的眼瞳一样剔透,明亮。 「下不为例。」 他听见对方平静地说,语气却竟然堪称温柔。 麦卡伦狠狠打了个寒颤,一股堪比面对琴酒的寒意和恐惧,只在这几句话间就迅速窜上了他的背嵴,让他连忙深深往下弯腰鞠躬,再也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是」 「格兰利威大人。」 第60章 「所以……真的发生过这种事?」 北海道的餐厅里热气裊裊。 自遥远的海面上席捲而来的大风带来冰冷的湿意, 但室内灯光依然暖融融地亮着,明黄橘红的一点,悬在低低的天花板横樑上。 「是我的真实经歷哦。」 他说到这里, 向身边的人略微靠近了点, 手里的筷子却还在咕嘟咕嘟的寿喜锅里翻搅: 「那年我家工厂倒闭,爸妈忙着拼命工作还上以前的债,所以一般都是我姐带我,然后小阵平时不时来串串门,这就是我的童年。」 「嗯?还觉得我会骗你吗,阿薰?」 夜幕降临, 自山上往下看正是万家灯火通明。同样明亮的餐厅里酒杯叮哐乱撞, 四周高声聊天划拳的人忽然放声大笑, 热热闹闹地融进寿喜锅上飘渺的白气里。 第200页 而在这一片热闹喧嚣中。 雨宫薰正披着那件宽大蓬松的羽绒服坐在角落里,冻得发红的手指捂在掌心的热茶上, 听了他的话说: 「因为研二你看起来不像会缺爱的样子。」 他觉得好笑, 偏过头去故意盯着对方: 「怎么就不像了?只是我姐和大家都把我带得很好而已啦——」 「唔……」 黑髮青年在他的注视中, 有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雪白雾气裊裊升腾盘旋,似乎将他微颤的睫毛尖端也沾得有些湿润。 曾经过去的一幕幕都在这时在他脑海里浮沉, 闲聊总是天马行空地发散着,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自然地没了下文,但熟悉和信任也使得他们没人觉得有哪里不对。 身边都是熟悉的朋友, 就像他们在校时曾经做过无数遍的一样,享受着这场漫长的旅行。窗户墙壁隔绝风雨, 虚空中幻梦似地响起青年人干净爽朗的笑声。 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再次重演。 仿佛站在世界之外。 他看见自己正坐在同伴当中, 在打闹和桌帘的掩饰下悄悄触碰了一下那个人的手。 衣料摩挲出细细的声响, 似乎是热气腾腾的锅快要烧开了…… 雾气越来越浓……眼前的景象都像是被投入了水中一般模煳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 却发现自己好像无论如何也无法再看清那些幸福的画面了! 他的心忽然勐地加速起来。仿佛是冥冥中意识到了什么一般, 明明面对的是暖色调的回忆,但他却第一次感受到了一股极其不详的寒意。 他像是独自伫立在了风雪之中,心中空荡寂寥如同被挖走了一块,几乎是下意识就向前伸手—— 砰! 凌晨六点,酒店内。 萩原研二从梦中忽然惊醒,因为挣扎的动作一头撞上了床头柜。 「啊嘶……」 此时还只是凌晨,天际可以隐隐看见一抹黎明的浅蓝,所有人都还在安静地熟睡中。 但他望着窗外的天色,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剧烈搏动的声音。 萩原迅速翻身下床,从椅子上捡起自己的外套披上出去,门边镜子里映出他凌乱披散的髮丝和泛白的脸色。 即使他一向顾及形象,但此时也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循着记忆走到雨宫薰的房门,抬手轻轻敲了两下: 「阿薰?」 咚咚! 见里面没有回应,他于是愈发用力了一点:「阿薰!开门!你还在里面吗?」 「回答我一下——」 咚咚咚! 哐啷! 他剧烈的动静直接把附近的同伴全吵起来了。 降谷零一头金髮睡得像是在鸡窝里面挠过似地,从隔壁直接推门出来,打了个呵欠: 「你什么情况?半夜蹦迪啊?」 「噪声扰民直接通知人过来行政拘留……」松田阵平揉着自己头顶的乱毛,一睁眼: 「嗯?」 「……hagi!你在干什么啊?」 「不是……」萩原解释不清,干脆直接问,「你们有人看见阿薰吗?在我们从温泉出来之后?」 「阿薰?」 所有人满脸茫然地对视一眼,就看见伊达航已经带着个小服务生冲上了楼。那人还有点迷迷煳煳的,慌忙着从裤腰上把钥匙解下来,咔哒拧开门把冲进去! 房门骤然向内洞开。 可所有人的表情却全都在这一刻勐地僵住了! 只见房间里被单枕头整整齐齐,明黄的顶灯还亮着,但整间房间里却早已空无一人。 连被用过的杯子都清洗干净了,和剩下的咖啡和茶一起贴墙伫立着,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雨宫薰你小子……!」 下一秒松田阵平已经抄起手机拨号,但传来的却根本只有漫无尽头的空白忙音! 很快通讯被阻断,他当即感到一阵怒火直冲头顶,迅速再次在键盘上敲下那个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 然而这一次,依然石沉大海。 机械女声仿佛从冰山极点中传来,冷漠而不带一丝温度: 「您拨打的号码无人接听……」 四周一片死寂。 明明几个小时前那个人还在他们身边,一身柔软的浴袍坐在温泉边对他们说「明天见」,笑容自然阳光,与他现在不辞而别的行为对比鲜明得刺目。 几乎让人从心底里感到一种极其荒谬的割裂感。 他怎么敢的……?! 仿佛是不详的预感彻底成真,整片梦境碎裂,他们一意孤行的行为并不能掩盖已经缓缓将他们撕裂开来的时间的车轮。 他们以为是自己在给失意的雨宫,在他最后的时间里编制一个足够幸福足够难忘的美梦,却忽略了那个人的目光其实一直清澈而安静地望着他们。 他其实比自己的任何一个朋友都清楚这场梦的虚伪性,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当这些一戳就破的泡泡轻轻飘在他的眼前,他依然选择了没有打扰。 毕竟这是大家的愿望。 因此,雨宫需要去实现它。 而从头到尾,真正天真地沉浸在梦境里的人—— 其实一直只有他们自己。 空气里似乎还留存着那个离开的人淡淡的气息,窗边的书桌上,一把房门钥匙正和另一张列印出来的合影相片静静地并排放在了一起。 第201页 那是他们一起在函馆山上拍摄的合影,背后是万千星河灿烂。 夜色使得成像有些模煳不清,但只需一眼,那些独属于青年人的,旭日朝阳般蓬勃美好的神采却无法阻挡地从这张像素模煳的相片上传了出来。 路灯明明只能映亮他们的半张脸,可眼瞳里的光却熠熠生辉。 而雨宫细心地将这张照片沖印了出来。 他们几乎能想像出他做这件事的场景—— 青年轻轻压平还散发着温热的胶片,唇边噙着温和的笑,但相较于之前,却要更平一些,即使努力收敛着,依然像是带着些让人鼻腔发酸的情绪。 但他的动作却仍然没有丝毫停顿,从桌边拿起金色马克笔,签下的字迹流畅漂亮: ——下次要一起去看真正的雪。 a.k。 不远处忽然点起了烟火。 在这黎明破晓之际,也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的小孩嬉笑喧闹着,光芒伴随着初升的朝阳一同上升,与天际之上瀰漫散开,仿佛无数轮转瞬即逝的新月,又星辰一般在他们身侧坠落。 无尽的缤纷绚烂在此时,浅浅游入下方人们明亮的眼瞳。 诸伏景光抿着唇,缓缓垂下的眼睫如同一道无形的玻璃,在此时敛住了他已经不该拥有的所有情绪。 只有那只按在照片上的手隐约有些颤抖。 纸面被他的力度微微折皱起来,上面的自己模煳开,像是一汪柔软的金色湖泊。 薰是对的。 他们的假期……他们的梦,也该是时候结束了。 之后的时间里—— 他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想说什么。 但最后,只有那双嘴唇轻轻动了动。 我们…… 与此同时,另一边。 已经抵达大坂的雨宫薰,在某一刻忽然向后回头。 风雨吹起青年额前细碎的髮丝,他跟在引路的警员身后,却在此时下意识地怔怔望着空无一物的天空。 仿佛是听见了什么人的唿唤一般。 「雨宫警部补。」 直到听到身前的人在叫他,雨宫薰才微笑了一下,连忙快步赶上。 巨大的跨页格将他们所处的场景切割成了两半,各自朝向相反的方向,却又隔着遥远的距离,心有灵犀般目光交汇。 ——我们…… ——一定还会再相见。 「愿我们的决心永恆不移,愿我们的未来光辉不灭。」 终有一天。 【草,薰酱你只是去工作啊又不是去刑场!!!qaq为什么这么捨不得啊呜呜呜……】 【但hiro和zero……e……】 【雨宫这个莫名的「家里最懂事」的孩子的画风是怎么回事……未来不让大家失望跟着来旅行,又因为捨不得让大家难过而自己一个人离开x.这孩子…】 【大草,悄悄离开算懂事吗??感觉更难过了怎么回事qwq一个人来一个人走的小雨宫啊……】 【之前觉得警校六个月好长,但现在又觉得好短啊,有一种好不容易认识了这么多好朋友,却一下又分别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聚在一起,有点惆怅……】 【最好的青春落幕了我直接深夜eo】 【打咩哟大家一定还会再见面的!!!我的cp不能be!!(大声】 【再见面+1!!薰酱说大家还要一起去看雪呢!一定会的!!】 【不过薰酱署名为啥署a.k啊,第一次看他这样写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呜呜呜好想大家啊,没有警校组看我真的会谢……万人血书求给零零景光和薰酱开个特别篇番外!!】 【感觉番外不太现实吧,但估计等到剧情线走到附近的时候,可能会有?(思考】 【那不就得靠黑鸡搞事……(误)】 【平次我命令你立马到东京来认识工藤新一!!我能不能看到薰老婆就全看你的了哦内该!!】 【哈哈哈哈哈哈哈十岁的平次:???】 …… 几日后。 大坂,商业街。 「站住——」 哐! 店门橱窗轰然碎裂! 一个胖子肉山似地摔翻在地,又一个打滚从地上窜起来,迅速抓起抢劫的包顶着满头的血就往前窜。 后面跟着俩拔腿狂奔的巡警,几下闪过混乱四散的人群。 对讲机里迴荡着他们的尖叫: 「报告,报告!商业街发生持刀抢劫,嫌疑人目前正在向人群方向逃窜!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路人恐惧的尖声响彻云霄,一时间全成鸟兽四散:「啊啊啊——」 「滚开!」 胖子一拳砸在个路过的中年人身上,他手里的幼儿车应声侧翻! 里面柔软的婴孩被男人顺势抓出来搂住,惊吓过度,在父亲绝望的喊叫中放声大哭,悽厉又尖锐。两名巡警的脚步顷刻间剎车似地停下,瞳孔大睁,脸色瞬间煞白: 「对方有人质!嫌疑人手里有人质——」 「这混蛋!」 巡警破口大骂,然而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犯人手里银光一闪,刀尖就作势要抵在孩子稚嫩的脖颈上! 一瞬间,本来就混乱的局面更加混乱了起来。 父亲不顾一切地从地上滚起来,跌撞着就要往他身上扑,刀尖直直朝着他过去,巡警的尖叫混着四周人群的惨叫,几乎都尖利得变了调: 第202页 「啊———」 砰! 电光火石间,却只听那侧突然发出一声闷响! 一道人影忽然鬼魅似地闪现在了挟持现场,抬腿直接当头踢在兇手脑袋上—— 巨大的力将他砸得眼前瞬间空白一片,几乎听见了自己骨头裂开的声音。但来人没给他任何反应时间,直接噼手夺下刀,再攥住他的胳膊一个兇狠的反拧! 只听「咔」地一声,剧痛传来之时,同时落下的还有菜刀和人质。小孩被飞扑上来的父亲一把搂进怀里接住,只留下嘶声痛唿的犯人和那个青年留在现场。 可此时,青年金色的眼睛依然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膝盖下的胖子,按住他嵴椎的膝盖忽然又向下更用力了一些。 那人瞬间一声惨叫!满头满脸是血,牙都磕掉了半颗,终于被赶到的后援警察七手八脚地押走了。 「这…这位先生……」 巡警被他们刚才一番动静吓得头都快炸了。 此时总算是安全了下来,就一边派人安抚着受惊的小孩和父亲,一边定定地转头,有些迷茫地望向那个不知道哪来的披着风衣的人。 巡警缓步走向他,笑容略微有点说不出的憔悴: 「先生,您…您好!」 但对方和他的状态不同。 黑髮青年只自顾自地拍着衣摆上沾的灰,甚至那动作还带着点嫌弃的意味。就这么边垂着头清理自己,边任由对方走近,头都没抬一下,似乎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 只听见巡警继续说道: 「我们代表大坂警方,非常感谢您刚才的协助!但是也还请您…恳请您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交给我们警方处理就好——」 然而,就在他说到这里的时候。 面前的年轻人似乎笑了一下。 他没有直接回答对方,只是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子,边说道: 「是啊,要交给警方处理。」 「但是这种抢劫挟持案的话……比起维护日常治安的巡警,交给刑警来处理,好像也会更专业对口一些?」 「?」 小巡警像是根本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 断线的思维卡壳了一瞬,只能怔怔地伫立在原地,看着刚刚那个「无辜路人」将手伸进了自己风衣的夹层里。 紧接着,一本警察手册「啪」地在他眼前打开—— 「大坂府警察本部。」 「——搜查一课,雨宫薰。」 成步堂薰抬眸扫了一眼边儿上那俩已经完全石化的巡警,边跟上押送的步伐,边顺口说道: 「这是你们大坂通缉了快两个月的抢劫杀人犯,三次在押送车上越狱,拷牢点,他手上可能还有开锁的……」 所有巡警:「……」 三十分钟后。 整个大坂警本部轰动了! 在之后,仅仅只用了一上午的时间。 上到警本部长,下到扫地大爷几乎都听说了有个东京警校调来的毕业生今天上工,结果还没来得及报导,上班路上就顺手抓了个流窜几个月了的通缉犯,一路坐着警车呜啦呜啦到楼下。 一时间几乎整个大厅都围观了那个黑风衣飘荡的「高材生」从警车里迈出来。 仿佛警匪片里走出来的西装精英,阳光在他柔顺的黑髮上洒下一层金边,下方半掩在髮丝阴影里的眉眼俊秀,皮肤白得像是能透光。 他刚到门边,没进搜查一课。 倒是先踩着皮鞋被专案组警官带去旁边笔录室了。 由于围观人数众多,在天塌下来都不嫌事大的八卦群众中传来传去,各种添油加醋之下,整件事逐渐离谱了起来…… 于是。 当这事儿最后传到大坂警本部长,服部平藏耳朵里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 「只用一只手就撂倒了穷凶极恶的抢劫杀人犯,还有着印表机一般的超强记忆力,扫一眼就能记住所有通缉犯的名字。长得像木村拓哉和宝井秀人的结合体,听说被不少人追过,好像有四个前男友,连那个知名校草都在,目前更多的情报还在拜託东京的同学打听……」 「……」服部平藏念不下去了,把那张八卦纸片随手抛在桌上,身子略微向后仰: 「怎么回事,大泷?」 一旁杵着的大泷悟郎:「……」 ……什么怎么回事? 他要知道才有鬼了! 作为搜查一课的警部和科长,大泷只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开了一上午会,难得中途回去喝口水,结果就莫名其妙看见他手下的兔崽子全炸锅了,跟前面有胡萝蔔似地一个劲儿往外沖。 他好不容易才揪着衣领逮回来几个,勉强搞清楚了发生了什么事。 要说懵逼,他可比所有人都还要懵逼得多好吗! 毕竟这个传说中东京被降级下来的「雨宫薰」,本身就是服部平藏批准调来大坂的编外人员。 因为刑侦突出,在具体分配的时候,又被远山银司郎这个刑事部长团吧团吧塞他的搜查一课来了。 搞到最后,他这个直属上司反倒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从接到通知到人直接带着通知书站在他门口,统共就没过两天,这时候一问三不知也真不能怪他啊! 「大概……大概就是有新人来了他们太兴奋吧。」 最后他也只能讪笑着应道,说: 第203页 「我们大坂治安就这情况,您也知道的,每年离职率那么高,托那群黑道的福,今天抢劫明天放火的,能来个东京下来的新人多不容易……唔!」 服部平藏敏锐地一睁眼。 大泷无意识出口的抱怨瞬间被咽了回去,只能挠着头傻笑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 「让他们都回去干活,我们大坂的警力还没有闲到让这么多人吃空饷!」 服部平藏的声音严厉,阴沉着脸色: 「你没事就把雨宫薰带走,别让其他人惦记着看热闹。」 「还有,也正好让那小子也好好看看真正的破案现场,把从警校带来的少爷脾气全给我收起来……要想回去就自己努力,这里可没人惯着他!」 「……」 眼看着还是躲不过对方锐利的探查。 大泷好坏话说尽,最后也只得垂下头,低声应道: 「是,本部长。」 门被轻声合上。 大泷悟郎一边头疼地按着太阳穴,一边慢慢向自己在搜查一课的工位走,极其无奈地长嘆出一口气。 伤脑筋了啊这下。 他将刚开完会的文件放回桌面上,正看见那个还在忙着登记各类基础信息的青年向他回了头。 成步堂薰叫他: 「大泷警官?」 「好了小雨宫,别写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问更详细的事情,就直接被大泷拆了手里的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服部本部长让我来带带你,走吧,刚好有个案子。」 ……这么快就又有案子了? 薰瞥了一眼自己的手錶,确认它才刚刚转过了几个小时而不是几天,有些狐疑地对上对方的目光。 却只瞥见自己的中年上司满脸写着「刚被骂了」的凄冷。 成步堂薰:「……」 「好的,那我没问题。」他嘆了口气,慢条斯理地站起身。 薰将外套披在肩上,边问着,边跟着大泷一起并肩向外走:「能请问一下大概是什么案子吗?我刚刚一直在办公室里坐着,没有听说有接警……」 「啊,因为是一个孩子直接跟我报的案。」 大泷说着,轻轻向前一指,引着他下楼梯,四周来来往往都是忙碌的警员: 「那孩子叫平次,是服部本部长的儿子,非要坚持说他一个同学被人坏人带走了……」 孩子的报案吗? 成步堂薰静静地听着。 一般来说,在案件繁忙的情况下,小孩的报案一般都只会被当作恶作剧处理,根本不会立案。 而像大泷这样的警部,居然能在百忙之中专门抽出空去亲自接待孩子们…… 看样子他和那个本部长的儿子关系挺不错的? 他们缓步走下楼梯,此时正值工作日,大坂警署一层依然人声嘈杂,因为各种杂事而前来的居民们三三两两地簇拥在大厅的各个角落。 然而,就在这时: 「大泷叔!」 薰剔透的眼眸微微一转。 正看见个黑皮肤的男孩子踩着炫酷的运动鞋,一刻不停地向他们跑来,身后还跟着个穿绿裙子的小女孩,几乎要跟不上他的脚步: 「平次!你等等——」 那两个孩子大概都只有十岁左右的年纪。 但与男孩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相反,女孩子在这时身处这么多陌生人包围的环境,反应还是有些瑟缩,正小心翼翼地牵着对方的衣角。 可男生却只像是完全没发现似地。 关西的小侦探正全身心投入到案子里,拽着大泷的胳膊,张口就开始叭叭: 「大泷叔,你来得好慢!说了是超级紧急的案件的,超——级——紧——急——」 大泷于是只能略微弯下腰哄他:「好好好平次,你慢点说……」 不过。 这孩子……好像有点眼熟? 薰偏着头略微盯了他一会儿,这种黑皮肤的孩子在日本还是不算多见。 那个孩子的轮廓,正逐渐地和他记忆里的某个模煳的形象……似乎隐隐约约地重合在了一起…… 「啊!」 下一秒,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 那个叫平次的孩子忽然转过身,极其讶异地指着他的脸: 「你……你不是之前飞机上的那个好人哥哥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他背后的小女孩在这时动了一下,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也从他背后冒出个脑袋:「平次,他就是你前几天跟我说的……」 「嗯,是那个在那晚从北海道飞大坂的飞机上,帮了我和我妈的人来着。」 服部平次点头道:「那天我妈的手机没花费了,但是需要在落地前提前通知臭老爸来着,就找了这个哥哥借了电话,之后他还请我吃巧克力,还借了我们一张新的电话卡——」 「哎,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是警校生的吗?」 成步堂薰觉得好笑,蹲下去揉了揉那颗黑色的脑袋。 虽然是有些埋怨的语气,但动作却带着明显的长辈对晚辈的纵容: 「我毕业了自然就出现在警署了的啊,现在是和你大泷叔一起在搜查一课。你以后还当侦探呢,这种事情要学会自己想哦。」 服部平次被他揉得发晕,哎哟哎哟叫着就要去扒他的手,却被死死地按住了。 第204页 只能郁闷地捂着头叫嚷着: 「薰哥你不是东京的警察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坂啊,回你自己那边去啦——」 「东京的警察怎么就不能出现在大坂了?」 成步堂薰又逗小孩似地揉了他一下。 但在对方感到难受之前,还是很快松开了手。 那孩子似乎很不满被当成不靠谱的小孩子,强烈的自尊心使得他有些幽怨地盯着自己眼前的人。但没等他生气,那个「欺负人」的漂亮青年,却忽然又歪着头看他。 那表情实在让人有火发不出。 切! 都是些过分的大人! 薰的视线缓缓在闹别扭的服部平次,和他背后的女孩子身上扫过,问道: 「所以说,大泷警官说的有个同学失踪了的报案人……就是你们两位吗?」 「是的。」 女孩子说话的声音很细,髮辫上扎着个明黄色的蝴蝶结,正随着她点头的动作一摇一晃的: 「那个,你好,我叫远山和叶……是我和平次昨天突然发现,我们班上有一个同学已经好几天没来上课了。」 「而且……」 说到这里,和叶忽然顿了一下,表情一下变得有些恐惧: 「而且!而且我们还问了她回家路上的人,结衣她是在一个路口就突然消失的!一定是有鬼把她带走了!」 服部平次转回去瞪她:「笨蛋!我都说了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的啦!」 「但是我们明明看见了啊!」小和叶眼眶通红,高声道: 「平次你也看见了的啊!那段视频上唰地一下子飘过去的白影——白影诶!而且结衣也完全没有反抗!」 「那是坏人!」 然而服部平次就是根木头,甚至还在试着更大声地把她盖过去:「你怎么老是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不可能的事! 和叶有点生气了:「你也没听过我说话啊,平次最过分了——」 「好了好了。」 成步堂薰彻底看不下去了。 他不着痕迹地将他们两个微微拉开了一点,拍拍两个孩子的后背,柔声道: 「结衣会回来的,这么多大坂警察都在这里呢。」 「所以。」他明亮的眼睛转向和叶,纸巾轻轻在她泛红的眼周点了点,「都别太担心了,好不好?」 这个陌生人身上,似乎有一种天生就能让人想要依靠的气息。 他说出来的话像是一句轻柔的祝福,似乎只要看着他的眼睛,那些说不用担心的事情,就一定会神奇地迎来转机似地。 ……会让人这样地相信着。 「嗯……」 和叶揉了揉眼眶,小手轻轻搭在年轻警官有力的手腕上,吸了吸鼻子,「那,说好了的哦,大哥哥不可以骗人。」 「嗯。」 薰和大泷对视一眼,转回头。 对她微微笑了下: 「好,我跟和叶说好了的。」 …… 大坂本部大厅里人声喧闹。 没人注意到在角落里的那两名警官,和两个尚且年幼的孩子似乎达成了什么约定。 大泷之后还有事情要处理,便把孩子们都託付给了雨宫薰。 此时,这位刚来大坂第一天的年轻警官那双善于翻找证据的修长的手还没来得及碰上案卷,反倒先被两个孩子一人一边拉住了。 他手边一个吵着要吃肯德基,另一个要去吃甜点,之间争锋相对,却又在最后被那个警官全数安抚了下来。 也不知道他是贴在他们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两个孩子的眼睛忽然一起亮了起来。 「好!」 而就在此时。 整座大厅里,只有一双眼睛在默默注视着他们的背影逐渐远去。 直至消失在自动门外的午后阳光中。 「……」 一处阴影中的拐角位置,忽然在这时亮起了一抹隐约的火光,但又转瞬即逝,被年轻人拿下来捏在了指缝间。 那是麦卡伦威士忌的身影。 他很年轻,黑髮被整齐地打理过,做成了一个类似于明星一般的造型。 这位同样和雨宫薰一样,唯二在这座大坂警察本部里拥有代号的组织成员眸光沉沉,从遥远的位置静静地盯了自己的「上司」半晌。 随后,将手缓慢地抵在了耳边,像是遮挡住了耳廓里的什么。 「格兰利威刚刚抵达本部三个小时,但现在已经在和大坂本部长的儿子,以及刑事部长的女儿接触了,不愧是』那位皇后『的进度——」 他的声音非常低。 如果不是极其贴近,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他在说话,而只是以为他在趁着午休放松休息。 但他话音刚落,那头就很快响起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毕竟……那不是很好吗?」 信号飞速传播,在此时划过太平洋浩瀚的海平面,直达大洋彼岸的国度,传入被深沉夜空和星光笼罩着的一栋大厦顶层。 美国,纽约。 fbi据点。 室内没开灯。 漆黑的内部反倒衬得外界灯火无比明亮。 即使已经凌晨,市中心依然热闹非凡,灯红酒绿中人群的欢笑伴随着夜风盘旋直上,却又被高空和玻璃隔绝在外。自上往下俯视,全世界最繁华的金融中心犹如一条流淌的星河,交织成一张由金钱和权力构成的密不透风的网。 第205页 一道男人矫健的身影正伫立在巨大的落地窗边。 他只将黑色衬衣松松套在身上,自脖颈往下解开了三颗扣子,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顺着他的脖颈线条一路蔓延进领子里。 那头麦卡伦的声音因为嘈杂,有些雾蒙蒙的: 「我们这次也算是有意外的超大收穫了,原来组织把他安插在这种地方。」 「我打听下来,』皇后『化用的身份好像还跟警视厅高层有联繫,甚至还居然已经被渗透进了职业组,日本警察到底都在干什么……」 为了避免被偷听谈话而暴露具体信息。 麦卡伦在和自己「真正的同伴」联络的时候,往往会使用一细更加模煳的代称。 「所以,我们需要提醒他们一下吗?」 麦卡伦不禁回想起了自己深入赌场调查,却被格兰利威一眼识破的那一幕,攻心和恐吓齐下,一时间竟然给了他一种发憷的感觉。 于是不禁皱着眉说: 「他的能力太强,这样下去渗透进核心是早晚的事,那样可能就有点麻烦……」 「不,先放着。」 然而,男人却明显有自己的计划。 「我和詹姆斯今天和上面讨论过了,格兰利威身份特殊,组织对于他的信任度高于一般代号成员。尤其是在对付琴酒的时候,他就是我们』将军『的王牌。」 男人碧绿色的眼睛瞥向窗外。 他边对电脑里的接收器说着,边慢慢地走到沙发边,翘起一条长腿,放松地倚靠在柔软的沙发里: 「上面是这样说的——』格兰利威对我们有非常长远的价值,但是日本公安没有。『」 麦卡伦:「噗。」 「反正之后反过来用来制衡日本公安也很好用,您是这个意思吗?现在暴露他,等于我们在自己切断自己未来的线人?」 「absotely.」 男人笑了笑,从旁边的桌边摸到一根烟,叼在唇边: 「而且那样你自己也会立刻死,麦卡伦,没人比你更可疑了,别以为琴酒是傻子。」 无辜的小麦卡伦的笑声戛然而止。 下一秒。 另一个年迈的外国人声线却毫无徵兆地忽然插入了他们的对话中,开口一口纯正的美音: 「麦卡伦,继续监视』皇后『的所有行动,我们需要更多他的信息,无论在什么方面,这都将成为我们之后策反他的关键。」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更多的情报,孩子。」 他说完,转向沙发里的男人: 「之后的事情,到时候赤井都会按计划处理,我们会再和你对接。」 「……」 赤井秀一静静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随后又靠回了靠背上,舒展开脖颈,修长的手指夹着手中的烟,缓慢……而又漫长地吐出一口白雾来。 「』queen『吗……?」 赤井秀一凝视着白雾,倒映在漆黑的天花板上。 仿佛能越过六十四格黑白相间的棋盘,看到那个容貌模煳的人,安静伫立在「kg killer」身侧的身影。 皇后端庄交叠的双手间握着一把锋利的长剑,仿佛是守护着国王一般,守卫在离他极近的位置,与他一同俯视着下方的士兵,骑士,主教,战车…… 而他,却想要用这把长剑刺穿国王的心脏! 赤井秀一微微翘了翘唇角,仿佛是看见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东西。 已经很快了。 就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很快就会相遇。 格兰利威。 第61章 大坂警察本部。 走廊上迴荡着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警员手里正拿着厚厚一叠记录文件, 几乎是踉跄着亦步亦趋跟在人身后,嘴里还在不停地絮絮叨叨着: 「不是,雨宫警部补, 有关于您说的儿童失踪案, 我们已经排筛了全部接警记录!但真的根本没有发现……」 可他面前的青年却头也没回, 只平静地说道: 「继续查。」 小警员似乎愣了一下。 可一抬头却也只能看见自家上司八风不动的背影。 成步堂薰那两条腿几乎是修长得不讲道理, 迈一步得顶他一步半,旁人不用小跑的都有点跟不上他雷厉风行前进的速度。 他此时正边大步向前穿过人流,边静静地吩咐着,西装衣角在空气中盪出一个利落的弧度: 「不止局限于报失踪, 所有在该儿童失踪范围内的接警记录——无论是噪音扰民还是违章停车,全部筛查一遍, 会有人来联繫我们的。」 他说话声音不大,却每个命令都透着一种相当不容抗拒的力度。 在这种气场压迫下, 人对于他的服从几乎是本能的。 「是!」 警员完全是还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地应了, 卡了整整十几秒之后,才忽然又想起什么, 连忙向前伸手: 「哎,警部补……」 但他只来得及看见那人的衣角在眼前一闪。 紧接着,办公室的门就被迅速地砸上了。 砰! 警员:「……」 其实说起来, 他也是刚来大坂警本部没两天, 按理讲和雨宫薰应该是同届。 但这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小警员郁闷地长蘑菇。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 第206页 自家上司的命令也只能自己受着呗, 还能反馈咋地。 于是他只能用看「万恶资本家」的眼神,苦哈哈地瞪了眼厚实的门板,又摸了摸自己手里已经有胳膊厚的接警记录。 小警员两条眼泪流成宽面条, 几乎想就地蹲在路边给自己弹一首《失恋》, 然后再擦干眼泪, 回电脑前面去继续当资料库黄金矿工。 可就当他转过走廊拐角—— 一抬眼便看见另一个清秀的年轻人站在了自己身后,表情似乎若有所思,也定定地注视着那扇雨宫薰刚刚摸过的门。 「鹤见前辈?」 数据矿工小警员看着他,「您怎么有空在这里?您也找雨宫警部补有事啊?」 「……」 代号麦卡伦威士忌,实际为fbi潜入日本的搜查官,目前化名「鹤见优海」的年轻人却没什么反应。 「哦,没什么,正好从这边过而已。」 明明眼神还固定在那扇门上。 但鹤见优海开口的语气却十分自然,甚至毫无痕迹地顺口问道: 「雨宫警官他跟你说什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没有啊,我们还在查本部长儿子报上来的那个案子呢。」 小警员迷茫地眨巴眼睛: 「雨宫警官他就是工作的时候有点严格,但平时脾气很好的!今天还给我们带午饭来着,送了一堆的假面超人玩具……」 ……原来是这样吗。 鹤见优海表面上依然礼貌地微笑着。 实际上心里已经骤然沉了下去,眼神无声地一凛—— 不愧是格兰利威!才这么短的时间,就不止搞定了大坂警本部的高层的儿女,还用午餐这种廉价的东西故意收买了人心啊…… 难道他不止是组织的「人形兵器」,在操控人心上也很有一手吗?! 不行…… 这种事情必须马上汇报给赤井先生! 鹤见优海这么想着,于是简单告别了小警员。 随后,他迅速闪身进了监控死角的楼梯间里,向着无人的平台空间跑去。 …… 而与此同时。 还完全没意识到外面的世界又在搞什么扯淡的东西…… 成步堂薰正边把自己的外套搭在椅背上,一边顺手从吃完麦o劳午餐的同事手里回收了那堆假面超人玩具,细心地用湿纸巾擦干净以后,将它们放进了自己工位不远处的玩具堆里。 「啊,谢谢薰哥哥!」 「就知道薰哥最好啦!」 面对一堆假面超人,刚刚还吵个不停的两个小孩终于消停了。 几乎是飞快地在他面前从喷火怪兽变成了乖巧小猫咪,一个个嘴甜得不行,拿别人手短得非常之迅速…… 和叶和平次此时正拿着复数的「儿童套餐」里面的赠品玩得兴奋,在地板上铺了一大堆超人和怪兽组战队,俩还没变声的小孩儿甚至还奶声奶气地「咔咔」配着特摄音效。 反正不管怎么看,都一时半会儿是很难来找大人的麻烦了。 成步堂薰于是坐回了自己的工位前面,趁着午休时间继续处理之前的公务,各类消息早就在他的邮箱里排了一排。 【你真是换个地方打白工。】 系统在他肩膀上咔嚓咔嚓吃着数据薯片,【还连漫画镜头都没有,真是啧啧啧……】 但面对这小东西的挑衅。 薰倒是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反倒是直接微笑着,向它伸出手道: 【「但反正也是你家的漫画不是吗?」】 系统:【?】 【「我以前的谘询费四万日元一小时,现在没有论坛也不符合我们之前的合约,所以走事务所官方报帐吧。」】 系统:【??!!!】 系统当场都要宕机了:【你怎么不直接去抢啊??!】 成步堂薰完全没理会它被自己逗出的惨叫,只是一手托在下巴上笑着,电脑屏幕上倒映出他舒展开的眉眼。 收费当然是骗系统的。 而且就算不用这小东西提醒,他也早就非常清楚自己已经游离在漫画主线之外的现状了。 其实也很好理解——毕竟主视角肯定得跟着这个重制特典的主角团走,尤其是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这两个在后期也会参与重要主线的关键角色。 而他这种边缘人物自然是没戏份了。 不过这也正好方便了他稳固自己在组织里的地位,以及……剧情之外铺开自己的势力,他绝不可能一直受到组织的钳制。 薰一根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 而论坛嘛。 在他那么决断的离开之下,这群人可发挥可脑补的那就多了,再加上强烈的情感冲击,至少能保证他一段时间的人气值增长不愁! 而也正如他所想的。 在他们毕业后,最近的几话连载都主要是在描述零和景光各自在公安训练中的生活。 只是其中还间接穿插着已经进入爆处班实习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工作,以及他们和现任搜查一课警官的伊达班长一起下班去居酒屋的场景。 ——原本的六个人,只在转瞬之间就少了一半。 当他们再次坐在那张以前常去的餐厅的六人桌上时。 即使灯火通明,空空荡荡的四周还是难免地产生了几丝凄冷的感觉。 其实作为精英警官。 第207页 他们只需要简单思考就能知道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但依然拦不住喝高了以后,集体痛斥这群一声不吭就消失的傢伙。 尤其是雨宫薰这个莫名其妙闹别扭的,不辞而别跑到大坂这么久,到现在为止依然是电话简讯一个没有,连住哪在哪个部门上班也完全没有要跟他们讲的意思…… 简直……就跟他从来没认识过他们一样。 那个青年突兀地出现在他们的生命里,又这么干脆绝情地抽身离开。 只留下一片他们曾经许诺,但却根本荒无人烟的「未来」。 【草,以前那么热闹的警校组,现在看起来真的好不习惯……】 【开篇6-3=3我直接裂开……知道毕业以后会很难过但是能不能不要挂在扉页(泣】 【警视厅篇,开幕雷击x.】 【雨宫这个坏猫猫!!零零和景光在公安里面没法和大家联络也就算了,他怎么也完全消失了啊,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再看不见你我就只能跪下来求求你15511……】 【有点骨气楼上……带带我啊!!】 【因为薰酱他其实也是很敏感很骄傲的人啊!他只是性格温柔而已。但在这种时候你们想让他对警校组说什么?恭喜入职吗?】 【警校都还不知道他的过去吧……真的活得太艰难了这个孩子……他才不是绝情,他只是受伤太多了我不准你们这么说他呜呜呜呜呜!!!】 【忽然发现雨宫可能才是警校组里心理问题最大的那一个】 【可是坏猫猫他不说啊!!!大家还都以为他就该是这么温柔这么好的人,结果一直在依赖他……警校我恨你们是根木头qaq】 【唉,没办法,那想再看到薰酱可能只能等了……等他自己把心态调理好了以后愿意了再出来】 【想薰酱的第十天】 【大草,你们怎么突然说得像一些到了新环境里,一个人躲起来的受惊猫猫hhhhh可能需要一些猫条和小鱼干才会一点点自己出来吧哈哈哈】 【啊——我这里有二十箱猫条啊老婆你出来好不好——(哀嚎)(打滚)】 【笑死了,毕业以后才发现雨宫其实是一些难搞的名贵猫猫的警校组hhh这群人累计打给雨宫又被挂掉的电话能绕操场三圈了吧hhhhh】 哔—— 后面的论坛讨论成步堂薰其实没看到。 由于他必须在最近保持自己在漫画中的消失,来确保自己的所有隐藏行动都不被论坛和组织发觉。 因此,这时候他只来得及再次掐了松田阵平的电话。 刚准备将论坛藏好,就忽然听见搜查一课紧闭的大门外遥遥传来了几丝嘈杂的人声。 他敏锐地从里面分辨出了正在啜泣的男女的嗓音: 「……我们家结衣不可能自己离家出走的!警官先生你们救救她,救救她……我们家也没什么钱真的没办法了啊……」 薰「砰」地推开门出去:「怎么回事?」 「雨宫警官!」 「警部补!」 大门旁边,之前的小警员正艰难地扶着个女人绵软的身体,哭声喊声震耳欲聋,满走廊的人几乎都在围观。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门口的那对哭嚎着的夫妇,又看了看小警员茫然的表情,见他嘴微微张了张,卡了好一会儿,才说: 「雨…雨宫警官,怎么真的和你说的一样啊!」 「我们从交通部连线过来,筛了几个违章停车,在联繫报案人的时候就听对方说那辆违章车是一直停在某户人家外面堵住路了,而且感觉有点鬼鬼祟祟的,所以就又去联繫了那户被跟踪的人家——」 之后的事情不用说了。 受害女生无父无母,借住在亲戚家,这俩亲戚又正好在外地出差,平时对孩子也不上心。刚刚接到警察电话才终于发现侄女不见了,于是只能鬼哭狼嚎地来警察局堵门了。 门外一片喧闹混乱,吸引得服部平次也悄悄地往外摸出来了。 他正和远山和叶一起扒在薰的身后,一左一右露出两个好奇的小脑袋,认出了对面正在哭着的,似乎正是他们那个失踪同学的家人。 「谁放他们进来的?!都带会客室里去,在走廊上像什么样子……」 边上有路过的警官在训斥,结果受害者家属的声音比他还大,尖叫充斥走廊: 「那你们想怎么样?!我侄女儿失踪这么久了你们才想起找我们,怎么当警察的——」 一片混乱之中,那个胖子叔叔抬眼上下打量面前这个清瘦漂亮的年轻人几眼,明显从周围人的态度中迅速感觉到了这才是老闆。 也不知道是惦记那失踪女孩家的遗产还是怎么的,他精明眼珠滴熘一转,得有两百斤的身躯电光火石之间就碰瓷似地直往那警官身上撞! 四周瞬间尖叫一片,被正面冲着的平次和叶吓得踉跄着一缩,直接「哐」地撞在门上: 「啊——」 可下一秒: 啪! 没等他装晕厥着倒下去。 一股堪称恐怖的力度忽然自下而上,猝然卡住了他的肩膀! 成步堂薰丝毫未动,剪裁精緻的黑西装包裹着他高挑挺拔的身形,在这种时候依然连袖口都没有一丝皱褶。 他就这么在所有人惊异的目光中,忽然「轰」地一声,将那个体型得有他两倍大的胖子勐地掼在了地上!旁边的妇人瞳孔急剧颤抖着,却在那阵气场下根本连半句「警察打人了」都说不出来。 第208页 「鹤见。」 「在!」 鹤见优海到底还是他名义上的副官——尽管这个名义指的是酒厂名义上的,但在这时候还是连忙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其实他刚刚所处的位置应该是人群最外围,但格兰利威却偏偏从人墙似地群众里精准地把他抓了出来…… 鹤见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但他就是知道…… 想想几乎让人背嵴发冷! 「带家属去笔录室,一会儿把记录拿来给我。」 成步堂薰一整自己的西装衣襟,又轻轻抬眼,扫过刚刚的数据警员和几个交通部的: 「跟我走,排查目标车辆范围为大坂边缘以及附近!目前距离受害者失踪已经超过72小时,合理推断犯人已经离开大坂市区,沿小路出逃可能性较高。通知交通部以最快的速度移交监控权限,以及再派一队人——技术支援系!」 「在…在!」 两个路过的警员浑身一颤,就听见他继续说道: 「解析违章截图,尽可能追踪犯人身份,以及同时交叉筛查犯人和受害人之间的交集和动机。案发地的泥土样本和车痕检验鑑识课已经在处理了,结果出来同样放我桌上——」 「是!」 「雨宫警官!」 警员们齐刷刷的吼声几乎震得整个楼道都在响,紧接着「唿啦」一下四散开去,人群霎时间少了一半。 剩下的人的眼神三分惊恐七分震撼,整条走廊死一样寂静。 在此之前,根本没人想过那个新来的年轻警部补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然而,此时只那双冰冷金瞳一瞥,就再没人敢造次。 那完全是天生的上位者,手腕又硬又干脆,只一瞬间就使得侦查效率完全运转到了前所未有的状态,简直媲美本部长亲自下场监工。 「薰哥……」 鸦雀无声中。 只有服部平次天不怕地不怕地扯了扯身前人的衣角: 「我也要去!带我去嘛,我很厉害的,而且这最开始可是我的案子啦——」 但成步堂薰只蹲下去,浑身气场似乎在那一刻柔和了许多: 「太危险了,等你再长大一点,我就带你去好吗?」 平次还是不服气,死死拽着他的手腕:「但是——」 「你的任务是照顾好和叶,告诉她世界上没有鬼。」 薰一点点将他从自己身上拉开,又抬起手,安抚性地轻轻拂过和叶的发顶。 ……像是在透过小女孩圆润清澈的天真双眸,看着什么与她相似的倒影。 他的语气在这时也无意识地柔软了许多,轻声道: 「没事的,回去好好睡一觉就行了。等再醒过来的时候,我一定就把你们的结衣同学带回来了。」 说完,他也没再停留。 儿童失踪案往往和拐卖,绑架等阴暗面相连接。 无论犯人动机是什么,此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救命的时间。 「雨宫警官,这边。」 鹤见弯下腰,礼貌而恭敬地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成步堂薰也没客气,站起来顺着他的指引就向空闲的会议室走,那边已经全是密密麻麻忙碌着的手下。 他额边柔顺的黑髮顺着大步前进的步伐,微微盪开一截,露出 精緻的红耳钉反出一瞬冷光。 与此同时。 大坂市郊,一处仓库内。 四周漆黑一片,不知道多久后才听见生锈的大门艰难地「吱呀」向外开了一条缝,两个绑匪探头探脑地小心进来,开了墙壁上的灯。 只听「咔」地一声响—— 老旧的灯泡闪烁几下,昏黄的灯光还是慢慢照亮了这一片区域。 也就是这时,借着这泛黄漏电的灯光,才能依稀看清地上的一堆杂物里正昏倒着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 她大约只有小学的年纪,但手脚都被绳索束缚着,眼睛被黑布蒙着,只有贴着封条的嘴里还隐隐约约发出恐惧的啜泣。 ——那正是入江结衣,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失踪的同学! 「呜呜呜……」 「哭什么!还不是怪你那俩叔叔婶婶不给钱!」 绑匪蹲下在她身边,指甲盖里都沾满土灰的手从自己身上摸出根烟来:「哭,再哭会儿,哭坏了嗓子看你还哭不哭得出来!你家不是还有几千万的地产吗,怎么给你买条命都不愿意?」 小姑娘的白裙子已经在地上蹭脏了,整具幼小的躯体瑟瑟缩缩发着抖,黑布上的眼泪干涸了又再次被浸湿。 她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了,意识模煳又迷濛,可却迷迷煳煳地感觉自己好像被搬上了车,隔着挡板,听见耳边有另一个声音在说: 「……大哥,这小姑娘家如果一直不交钱怎么办?」 回应的是个粗犷冷酷的声音: 「扔水里处理掉,难道还要我们养她吗?!顺着河沖山里去鬼能发现,等警察找过来早就尸体都烂了……」 小结衣浑身勐地一颤! 不要…… 「对对对!还是大哥英明!本来想着这小妞正好死了爹娘有遗产,谁知道她亲戚坏得跟咱们简直有得一拼。估计也是在等她撕票了好分家产吧?」 「抠门得很,下次不能再找这种的了,要不是条子莫名其妙查到她家现在都没人发现!老子还他妈倒贴几天饭钱……」 第209页 「就是,这一单亏死了……」 「……」 后备箱里。 入江结衣怔怔地大睁着黑布后的双眼,眼泪几乎决堤般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不要…… 爸爸妈妈……为什么…… 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地,顺着她稚嫩的鼻樑流淌下去,沾湿了后的力气在后备箱里挣扎起来。 绝望的哭声伴随着踢蹬的声响,叮呤哐啷地吸引了犯人的注意。 「嗯?」 副驾驶上的大哥一回头,「那小东西的剂量没够吗?怎么醒过来了?」 「是,因为本来今天指望着她家那俩抠门精给钱的。」刚刚抽菸那小弟陪着笑脸,「所以少用了点儿药,至少让她能说话。」 「白痴!为什么不补药,你是准备让她跑吗?!」 大哥一嗓子吼得山崩地裂,直接给他手剎拉了,在隧道里推开门下去:「吵死了……多用点药打死了算了,反正一会儿也——」 他正絮絮叨叨地说着,可刚探出头去: 轰隆————— 发动机的嗡鸣震耳欲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只见漆黑隧道里大灯勐然雪亮。 摩托银色的车身剧烈反光,如同一道明亮的闪电,只转瞬间就杀到了眼前! 漆黑的车胎以一种几乎不可能的角度高高飞跃,直接腾空漂移甩尾,「哐」地一声勐地砸在了绑匪身上! 那具身躯霎时间倒飞出去,轰隆砸翻了隔壁车道一片急停路障! 「啊,啊……!」 另一个小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地勐踩油门,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一道漆黑的身影攀上了他们车顶,抓着顶棚顺势向下一盪—— 长腿勐地踹在玻璃上,瞬间那侧车窗玻璃应声全碎! 成步堂薰迅速翻进车里,几下放倒后排的座椅,在后备箱里找到了啜泣着的受害女孩。 「人质安全。」 耳边风声尖刀般刮过,但他的眉眼依然沉静,压着耳麦吩咐着:「我先带她走,车里就剩一个嫌疑人了,你们拦截一下——」 「不是,雨宫警官!雨宫警官你什么时候跑上去的——」 你小子到底又是怎么上去的?! 包抄路线的警车里,fbi出来的精英——鹤见优海整个神经近乎崩溃。 而他旁边,正坐着同样神经恍惚的大泷悟郎,整个大坂警察本部都在急速赶去,可根本没一个人撵得上那辆飙出去的银摩托—— 实话说,将他此时的「雨宫警官」换成「祖宗」也完全没有一点违和感…… 但成步堂薰懒得理会他。 直接进入后备箱,从内侧打开了门。 唿啦—— 慌乱逃窜的车厢后部,剧烈的劲风席捲了他的身体。 可他面对路面的眼瞳镇静而锐利,将女孩用厚实的绒毯保护起来,抱在怀里,随后—— 鹤见破音嘶吼:「雨宫薰——」 剎那间,他一下翻出了后备箱,风衣内部提前穿好的防护在此时有效地缓冲了撞击。 他迅速向外翻滚出一段距离卸力,其间将入江结衣小小的身躯牢牢地,完全地保护在了自己的怀里,在水泥路面上缓缓地停了下来。 而在他们不远处。 红蓝警灯大亮,大坂警本部的后援已经将前方的路全部堵死。 逼停绑匪的车以后,鹤见优海急匆匆地跑下来。 在看见那个已经开始没事人一样清理自己身上的灰的人,和他怀里紧紧搂着的哭泣的女孩子的时候…… 鹤见只感觉自己快窒息了。 在短短几天内,他终于已经彻底搞清了格兰利威到底是个什么鬼作风了。 他现在百分之一百万确定这确实是能被琴酒看上的男人的类型……只是对他们这些下属的心脏实在也过于不友好了…… 而且,如果格兰利威在这里自己把自己玩出了什么事情。 那他就得先被赤井秀一骂死。 然后,可能再过个几天就又被琴酒挖出来吃几发伯莱塔……不知道fbi能不能给他的坟镶个金边。 鹤见优海欲哭无泪。 干个双面卧底怎么还有这种风险啊…… 但与他不同的是—— 坐在大泷车里的服部平次,在此时整个眼睛几乎亮的像星星。 他努力地扒着车窗,着迷似地看了会儿那辆倒在远处的银色摩托,又将视线挪到了被一群警员簇拥着,小心翼翼地将已经没事的入江结衣放在了警车的后座上。 好帅…… 好帅啊——! 小男孩向来嚮往英雄。 尤其是那些能仅仅以一己之力,就力挽狂澜的英雄。 他虽然年纪小,但智力还是远远超过了这个年龄孩子的平均水平。 因此他清楚地知道,如果按警本部原来那个速度,在犯人将过量的麻醉药打进入江结衣的血管里的一瞬间,她就绝对已经没命了。 只有雨宫警官有勇气,也有足够的实力,在此时只身面对绑匪…… 太帅了好不好! 男子汉就是要这样啊!才不要一味听那些老头子的命令! 旁边的和叶还惊魂未定,正说着: 「平次,薰哥哥那样太危险了,你以后不要做这种事……」 然而: 第210页 哐! 服部平次显然没有在听她说话,直接推开车门下去,自顾自地沖向那个人: 「薰哥——」 小男孩看他的眼神完全在放光,拽着他的袖子,强行把他拖到一边:「你教教我!刚刚摩托开的真的太帅了!!」 和叶大怒:「平次!!」 「玩什么玩,这很危险的。」 成步堂薰哭笑不得,拍拍他幼小的脸颊:「好了,我准备回去被你爸爸骂得狗血淋头了,别黏着我了,小心被暴风尾巴扫到……」 「我不准他骂你!他就是个狐狸眼的臭老爸啦!」 但平时也被自家老爸抽多了的平次迅速倒戈了,还紧紧攥着身边年轻警官的手,仰着头看那张温和带笑的面庞…… 一瞬间。 那几乎给了他一种,自己真的拥有一个「哥哥」的错觉。 那个人比他年长,而且善良又正义,超级会破案!摩托车开得也特别厉害…… 而且工作的时候还又帅又干脆,吓得那些人都不敢说话,但面对他们的时候又温柔细心,这种特别的反差和偏爱会让人不自觉地沉沦进去。 当然,最重要的是。 他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安心感。 就像一棵无时无刻都能为后辈和身边人遮风挡雨的大树。 只要有他在,无论你遇到什么,如果没有办法解决了,都只要放放心心地好好睡一觉,就像他的对他与和叶说的那样。 等醒过来的时候。 乌云一定会散去,天晴了。 就像没钱的手机卡会被解决,饿着的肚子会有食物,就连被坏人带走的同学也会变魔法一样地被从有着一千多万人口的城市里找出来…… 让人不禁想再靠他近一点……让他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 这样,好像就永远也不会有烦恼了。 「薰哥。」 这么想着。 平次忽然张开手,故意似地一瘪嘴,对着自己面前那个挺拔修长的背影说道:「走不动了啦,你背我吧。」 成步堂薰停住脚步。 夕阳柔和地洒在他的肩头,将那头黑髮染成近乎棕色的柔软色调。 他金色的眼瞳闪烁了一瞬,显然是已经完全看穿了男孩心里的小九九。 但面对着他这种类似撒娇的行为也没说什么,反而是蹲下来,耐着性子说: 「那说说吧,平次今天都做了什么?为什么累了?」 「不接受玩累了的理由哦。」 他这么一说。 一向上房揭瓦的平次倒也真的安静了,扳着小手指数起来:「我今天陪和叶买了家里的早点,然后听她抱怨了一上午的鬼,之后就来警本部报案,走了好长的路……」 「才不是!」 车上的女孩子坐不住了,气唿唿地冲过来:「你过来明明就坐的是我家的车啦!你对薰哥哥说谎,要扣分!」 成步堂薰笑着竖起一根手指: 「不可以说谎哦,那今天的平次就还是必须自己走回去啦。」 服部平次:「??!」 很快,孩子们幼稚的吵吵闹闹又开始响起来: 「和叶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吧!」 「难道不是你自己的问题吗?还凶了我一天,活该!略略略——」 「……」 经此一战。 雨宫薰算是彻底在大坂警本部立了威。 原先在他第一天到来之时产生的各种离谱的风言风语很快就自己消失了,剩下的几乎只有欣赏和畏惧两种眼神。 但无论到底是哪一种。 在他所过之处,所有警员都会迅速站定,问好,最后再得到他温和的回应。 不过即使这位雨宫警部平时看起来脾气确实还不错,他们也依然不该再在背后嚼任何舌根。 毕竟,没人想体验被摩托车爆头的感觉…… 但大坂这边没人敢提,不代表东京区域也不知道这件事。 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大坂新上任外调警部补高速路上摩托车暴打绑架犯》的「英勇事迹」已经慢慢地传遍了整个警视厅,就连鬼冢八藏和在公安的两个都听到了风声。 搞得鬼冢时刻一个月,又一次感受到了被气到心梗的痛苦。 于是只能连夜打电话给服部平藏道歉。 结果,他迅速地被旁边不停哇啦哇啦的服部平次气出了二次心梗,满口都是「不准你们这样说薰哥!」,眼看着就要成为第二个上房揭瓦的危险分子! 幸好这小子哇啦到一半,突然跟服部平藏一起没声儿了…… 估计是好生吃了一顿竹笋炒肉,但是下次还敢。 成步堂薰倒是在大坂过了一个多月的悠闲日子。 离开主线剧情以后,各种疑难案件和各类炸弹的出现频率都完全是直线下降。 再加上没有了论坛的监管,他正好也省出了不少余力去深入瓦解大坂当地黑帮势力,带着鹤见优海这个小麦卡伦处理了不少之前遗留下来的混乱事务,肃清了好几个小组织。 只一个月就将组织之前在大坂的盈利翻了两番! 直到…… 叮铃铃—— 「雨宫警部补。」 一天上午,接警中心的女警忽然亲自上来找他,将一个外部电话给他转了内线,「有人点名道姓说要找您,好像是有要紧的案件要商量……」 第211页 薰刚开完一个会回来,也没多想。 于是边将自己手里的文件放在桌面上,边接起电话:「好的,是哪里来的通讯——」 然而,没等女警回答。 对面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到有点恐怖的冷笑: 「东京,怎么了?」 成步堂薰一愣。 「你挂我五十个电话的感觉怎么样?」 东京,警视厅。 走廊上人声嘈杂,刚刚出完任务回来的机动队队员们正忙着扇风喝水,四处都是叮呤哐啷的动静。 但在靠墙角落的位置。 戴着墨镜的年轻人正翘起一条修长的腿,向后仰倒在办公椅里,线条成熟了不少的脸板着,此时开口,几乎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非要我打报案线路才接是不是?」 「看样子你过的还不错啊……雨宫警部补。」 第62章 「看样子你过的还不错啊……」 「嗯?雨宫警部补。」 成步堂薰:「……」 大坂警察本部里人群来来往往, 人声嘈杂,有刚回来的警员正在讨论前日从建筑工地里挖出来的什么尸体。下午还有两场刑事部的大会,有下属分部的人要来请求协查, 所有管理层都在准备着发言事宜。 然而,此时…… 刚刚那小女警还站在他身边。 成步堂薰维持着微微前倾身子,一手撑在桌面上的姿势僵了一秒,像是在努力回想这是谁的声音。 片刻后,他感到自己的太阳穴隐隐地疼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这是报警线路——」 「怎么, 现在知道急了?」 可听筒里只响起一声冷漠的嗤笑:「你去的到底是大坂还是无人岛?!接我们一个电话能浪费您这个大忙人多少时间是吧?」 「……」 薰听着那道熟悉的声线,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但他眉宇间的神色依然平静而镇定,视线向侧边扫了一眼, 只说: 「别闹了, 接警线路的电话都是要录音的。」 「我最近是比较忙, 本来想着等安顿下来了再联繫你们, 你如果想的话, 我们可以再找个时间……」 此时的这副场景实在是很神奇。 小女警眨巴着大眼睛, 有些讶异地看着搜查一课的冷美人居然在这个时候放缓了调子。 他脸上明明还是平常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可说话语气却轻柔得像是一汪清澈的泉水, 听得让人几乎有点心神荡漾…… 单听声音谁能想到他现在竟然是这种表情! 「雨宫警官……」她最后终于忍不住,大着胆子凑过去,「请问这到底是……是谁呀?」 成步堂薰静静地抬眸瞥了她一眼,声音顺着信号,从手机听筒里模煳地渗出来: 「……没事, 以前一个同学而已。」 同…… 同学??! 松田阵平勐地哽住了。 他今天本来只是想打个电话来看看这傢伙到底在干什么的,毕竟大坂再忙也忙不过东京, 对方这种一直挂他们电话的行为很不正常, 怕他万一遇到了什么困难。 以及。 一点不说也没事的小情绪。 然而此时, 他心里那唯一一点…… 唯一一点的……被掩藏在刚刚的「正当理由」之下的不详的预感忽然动了—— 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抄起手机:「餵——这才一个月不见我就已经变成』以前的同学『了?雨宫你给我说清楚……」 「你不是我同学那你是什么?」 成步堂薰轻轻唿出一口气,忽然敏锐地问道:「你刚解决完事件回来吗,是不是太累了?」 「……」 「如果还是有要紧的事情的话,要不,让研二来跟我说?」 「研……」 松田几乎是用力深吸了一口气。 他感到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那句「亲昵」的「研二」的时候,他一下想起对方今天根本还没有叫过他的名字。 松田忽然有点不耐烦起来,心里不自觉地漫上一阵酸涩。 「有什么事情我是自己没嘴吗?」 明明自己只是关心对方。 真正不辞而别的是雨宫薰,挂他五十个电话的是雨宫薰,在和他好不容易说上话的时候,还主动提起别人的还是雨宫薰…… 但在现在,切实面对那个人的时候。 眼前的一切却又莫名地给了他一种「是自己在无理取闹」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以前的日子里并不醒目,因为那时候他们六个人还经常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发生什么似乎都很正常。 但在雨宫出走的这一段时间里,以前没有被注意到的感情,似乎都在反覆的思索和回想中,在他看着自己送给他的宝贵的礼物的残片中,在他反覆地试图联繫那个人的行动里……被逐渐地放大了许多。 对方的离开使得原来不在意的事开始成了心里的一根刺,让他有点莫名地不安起来。 而此时。 当他努力了半天,终于好不容易重新听见那个人的声音的时候。 对方那种完全平淡而又无所谓的态度,一瞬间像是又激化了什么,不知隐隐刺痛了他心里连自己也没意识到的什么地方。 ……而这些都让他的语气不自觉地冷硬了不少。 第212页 「阵平?」 成步堂薰似乎察觉到他情绪不太对劲,一皱眉:「……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 松田猝然安静了。 对啊。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他怔怔地坐在位置上,身边环绕着同事在休息期间的嬉笑打闹,右边听筒里是雨宫疑惑的声音,世界仿佛离他很远…… 仔细想想,自己从给他送耳钉,被挂电话挂到同事问他是不是被女朋友分手了开始,一系列行为就堪称怪异。 毕竟就像雨宫自己说的,他们只是关系好一点的普通同学而已啊,自己追他追这么紧那不是纯有病吗? ……可又为什么一定是雨宫呢? 雨宫他…… 我… 这……不可能…… 「松田阵平?你人呢?」 成步堂薰听着对面半天没声儿了,也有点搞不清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于是只能又喊了两声: 「餵——餵?」 「咳…」 半晌,那边才唿吸似地传来了声咳嗽,随后传来的是个僵硬到快要不像松田的声音: 「没什么,我今天打电话过来,其实是想问你个案子的事情。」 「……」这话题转折和态度都明显太过生硬。 但成步堂薰也并不是会故意戳穿,给人难堪的性格。 即使他没搞懂松田今天到底在抽什么风,他甚至觉得这个人都不太像松田阵平了。但是还是很自然地顺着他的思路往下,假装刚才的无理取闹都没发生过: 「嗯,那你说一下情况吧,我们尽量快一点。」 松田阵平满脑袋思维乱糟糟地。 只感觉自己整个脑子都在嗡嗡地响。 他此时抿着唇,听着听筒里那阵紧贴在耳边,正等待着他的轻浅柔软的唿吸…… 喉结无意识地上下滑动了一瞬: 「……就是我们机动队之前去一个烂尾楼排查危险物品的时候,以外在地下室里找到了一具被封在柜子里的女尸,之后经过刑事部那边简单的尸检发现并无明显外伤,就继续送到实验室做了进一步的毒理检测……」 「嗯…好…」 成步堂薰轻轻点着头,剔透的眼眸忽然一转:「嗯……最后是检测出了乙二醇吗?」 「这种物质摄入过量的反应会与乙醇相似,三十分钟就可能引起中枢神经异常,12小时就会引起唿吸麻痹,用来杀人在理论上是可行的。而且因为味甜,放在甜点或者饮料中也不容易被发现,投毒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你们检查过她身边的人了吗,比如亲戚,或者男友丈夫之类的?」* 「是,现在正在调查她的丈夫,综合证物和动机来看那个人嫌疑确实很大。」 「那这个方向应该没错的,你跟搜查一课说说,可以尽量尝试一下。」 「好……」 松田扶在转椅上的手隐隐攥紧了。 「嗯,那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薰边说着,边顺手在下属递过来的文件上签了字,放下笔说:「我下午还有个会,有事下次你下次打我手机聊?」 那一瞬间,松田阵平忽然产生了一种想要直接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冲动。 但事实上,他现在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雨宫薰。 气氛像是陷入了沉默的低气压,松田根本找不出任何词语来形容自己此时复杂的心情,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没有打过这个电话…… 不,这也是不可能的,他之前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雨宫真正的想法,现在这种情况完全就是一定会发生的事。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像开了锅。 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句什么。 哔—— 下一秒。 薰还根本什么都没听见,电话就被松田主动掐了。 听筒里只剩下了一阵空白的忙音。 成步堂薰:? 「算了,走吧。」 而且他本来下午工作就还多,此时也懒得再和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纠缠,于是微微抬了下头,示意女警可以离开了。 但那女孩子站在那里,看他的眼神好像三分害羞七分震惊。 「怎么了?」 薰皱了下眉,一手叉在口袋里,另一手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没没没没……不敢有。」 小姑娘的舌头似乎有些打结。 此时连忙迅速地一把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证件,迈着细腿飞也似地跑了。 之后的时间里。 萩原和伊达航也抽空给他打过几个联络电话。其中萩原打的时间和频率都要多一点,但态度却自然和圆滑很多,虽然关心他,但是都没再出现之前那种奇怪的情况。 而像是在逃避什么一般。 松田就这么消失了。 仿佛是曲调高潮来临前最后的沉寂一般,城市夜晚路灯明亮,人群和车辆喧杂,平静而毫无波澜的日常生活正井然有序地开展着。 命运齿轮缓缓旋转,金色的时针在刻度上一点点向前迈进。 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暗断崖和漩涡一般。 正静静地等待着…… 所有,即将到来的一切。 两年后。 大坂,一处居民住宅内。 第213页 屋子里瀰漫着血腥的味道,穿着深蓝制服的鑑识课几乎挤满了室内每一处角落,现场留存的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门外拉着警戒的黄线,路过的附近邻居和路人在外面熙熙攘攘地站着,两个刑警手背在身后站在一旁,隔绝外面有些试图进入的好奇人员,还被围着问发生了什么。 「又死人了吗?死的谁呀?」 「我早说这家有问题嘛!你们还不信我的,一天到晚拉着个窗帘就是有鬼!」 「哎哟怎么不换个地方死…快搬家快搬家,我家孙女才半岁……」 看热闹的大妈大爷带着浓重关西口音的腔调嘈杂纷纷冒出,让人几乎有些烦躁。 而在现场内。 一个黑皮肤的少年正蹲在倒下的尸体旁边。 男人胸口插着一把刀,身下的血已经完全浸透了深红的地毯,身旁还散落着摔碎的玻璃杯的痕迹。 「怎么样,小朋友?」 旁边有个警官问他,满脸不耐烦的表情,「就算你是本部长的儿子,这个案发现场也不是你们过家家的地方……」 「他应该…不是和人争执的时候被误杀的吧。」 服部平次忽然站起身,将头上的棒球帽换了个方向戴: 「喏,你看,那些碎掉的玻璃都是覆盖在尸体上方的,而下方却并没有。如果是在争执的时候被杀的话,酒杯的碎片应该会有一些被压在尸体 警官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 「那你小子怎么就知道他在被杀时拿着酒杯呢?」 服部·十二岁·平次:「……」 「按逻辑来说肯定就是这样的啦!不然酒杯怎么会碎的啊!」 小少年额头上青筋暴起,一撸袖子又要往地上蹲: 「肯定还在这附近的啦,有什么证据…证据……」 「哎哟妈呀别玩了!」警官翻了个白眼,伸手就要去拖他,「你浪费我多少时间,再这样我告诉本部长了啊?马上叫你大泷叔来抓你——」 然而,下一秒: 「……尸体本身你检查没有,平次?」 一道清澈温和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所有人回头一看,只见成步堂薰正和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并肩站在一起。 他胸口警章闪亮,浅蓝底的徽章上中央一颗朝日影形状的金色樱花,两侧赫然各缀着三条金线,反射着窗外刺目的日光。 「雨…雨宫警官…」 「您怎么亲自来了?!」 平次趁着对方发愣的间隙,连忙在他手里挣扎了起来,对着门口的青年,完全是习惯性地张口就喊: 「哥!」 远山和叶:「……」 少女满脸无语,虽然自己明明也在相当快乐地吸熘着雨宫哥哥给买的饮料,但是这不妨碍她鄙视自家青梅竹马: 「让你等我们,你非要自己一个人先跑来!」 「现在这种时候倒是终于想起我们了,平次?」 「唉,我在这里等你们也一样的嘛。」 平次从警官手里跳下来,边揉着自己挨了一下的头顶,扫了眼和叶嘴边的饮料,边熟门熟路地向她伸手: 「我的呢?」 远山和叶当即把自己书包一扣,紧紧抱在胸前,赌气道:「今天没有平次的!这是薰哥哥的份——」 「和叶你别闹。你俩买吃的哪次没我的?」 服部平次把她堵在墙角,有点无聊地半眯着眼睛: 「好啦,我饿了,快点——」 「不要——」 和叶也懒得理他,尖俏的下巴直接一抬: 「你喝了薰哥哥就没有了!每次都是他出钱请我们两个,他工作那么辛苦,你还老是给他添麻烦……」 成步堂薰瞥了一眼身后又莫名其妙斗起嘴来的两个小傢伙,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 就听见身边的警员说: 「这边,雨宫警官。」 他戴上手套在尸体旁边蹲下,先将已经僵硬的死者抬起来看了眼背部,又轻轻抬起尸体的手,略微分开已经痉挛后发紫的手指,像是在仔细观察着什么。 「我忘了看尸体了,因为还是感觉有点点吓人啦。」 这时候服部平次终于抢到了饮料,吸熘着在他旁边蹲下,「又发现什么了薰哥?」 「来,你看这里。」成步堂薰耐心地说,指着尸体的指甲缝给他看,「这里面有和血混在一起的红酒残留物,就可以说明他在死的时候,手上应该是拿着红酒的。」 他又示意孩子低头看地上: 「以及尸体左边这摊痕迹,看颜色和氧化程度应该不是血,那就是红酒。但是它的喷射状态却和死者身下的血的形状完全不一样……」 平次一下反应过来了:「哥,你的意思是现场是伪造的?!」 「对,这就是痕检的知识了。」成步堂薰轻轻颔首,「不过你以后想当侦探的话,还是可以多学一点,都没坏处的。」 「哎,侦探嘛,是很想啦……你怎么知道?」 平次红着脸挠自己的脑袋,但这话一出口,他忽然又意识到这其实是一句废话。 嘛,根本没必要问啦。 反正他的薰哥就是什么都知道! 他忽然想到了点儿坏主意。 于是习惯性地一抬手就勾住对方的胳膊和肩膀,整个人半吊在他身上,这里要有个沙发他就能像十岁时候那样直接往他肩膀上爬了,喊道: 第214页 「哥。」 「嗯?怎么了?」薰头也没抬,在往现场备案上签字。 「你什么都知道,那你再猜一下——」 「和叶这次期中考试数学考了几分啊?」 外面的和叶瞬间暴怒,抄起书包就要打: 「服部平次!你几岁了!给我从他身上下来——!」 成步堂薰:「……」 …… 等到他们最后从现场出来的时候。 天基本上已经完全陷入了夜晚的黑色中。 警车里车厢昏暗。 成步堂薰坐在后座上,正把那两个已经睡得人事不省的孩子的脑袋轻轻搭在自己的肩膀。 「唔……」 和叶睡在他的温热的颈窝里,小脸隔着单薄的白衬衣,紧紧贴着他细腻的皮肤,还不舒服似地蹭了蹭翻了个身。 但薰没说话,只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仿佛是个习惯成自然的指令。 让不住乱动的小女孩一下安静了下来,乖乖地睡着,不动了。 四周暖暖的。 厚实的警车车窗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只有翻文件的纸页偶尔摩擦发出簌簌的响。 和叶像是陷在棉花堆里一样,下意识地又往兄长的怀里又缩了一点。 她头一歪,鼻尖抵在他的胸口,嗅到一丝男士香水文雅而浅淡的气息。 女孩子下意识地又蹭了蹭,长长的眼睫颤颤巍巍地想睁开,却又抵抗不住睡意,慢慢地合上了。 她的视线模模煳煳地像蒙着雾……可也就是这个时候,她似乎从那些清淡的男香中,忽然察觉到了另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那有些刺鼻,像是… 硝,硝烟? 如果将时间再往后拨五年,那时候的和叶可能能够敏锐地发现这是什么东西的味道。 但她此时还太年幼,并没有接触过那些东西,也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只像只小猫似地享受着长辈提供的安全感,咕噜咕噜地从喉咙里唿吸几下,很快再次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唰—— 警车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回到了大坂警本部。 成步堂薰轻轻地将两个孩子从自己身上摘下来,关了车门下去。 而不用他说,早已习惯了的卡车的警察便向他点点头,开上了将他们送回家的路。 他转身向背离大路的方向走。 巷子口正停着辆漆黑的丰田,车里只有鹤见优海一个人。 他似乎也是刚刚从课里下班,手上还戴着白手套,平时伪装用的假身份的东西被装在公文包里,整齐地放在后排。 其他车里的东西都一切从简,顺着那个人的心意,干净得像辆新车。 「雨宫先生。」 成步堂薰毫不客气地拉开车门,坐进去。 就看见他递过来一个装满文件的袋子: 「这是组织那边给的资料,有关于您最近手上办的几个案子,从黑市里查会快很多。」 鹤见优海垂着眼眸,像是有点紧张:「那,那位先生他说……想让您再多拿几项个人功,争取早日打入日本警察的核心管理层……」 他说着说着,声音忽然心虚般小了下去。 成步堂薰神色丝毫未变,淡淡道:「不用,让他拿回去。」 「那几个案子从白道查也会很快,让他不用担心。」 青年的声音冷冰冰的,此时静静地迴荡在密闭的车厢里:「比起这个,我之前吩咐你的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是。」 鹤见轻声说道: 「那个会计已经抓回来了,放下去让组织的其他干部审了。已经自己承认了盗用帐上资金的事情,那是留在大坂的老人了,十多年来可能流了几个亿出去……」 这是组织从很早之前就一直在找的窟窿。 即使boss多次三令五申,但组织到底也是个由人组成的机构,上下一包庇,自己查自己根本什么都查不出来。 直到「那位先生」直属的格兰利威到来。 青年只拿走了他们的帐目,过了几天后便又将东西扔在了他的办公桌上,通知他抓人。格兰利威做事手段向来又老练又狠,管你是多少年的功臣丝毫不给情面。 等到对方发现不对劲的时候。 所有出逃线路,逃逸帐户和武器人手早已经全被格兰利威焊死了。 鹤见那时和他一起上了港口停着的那艘通往南美的轮船。 他原本还怀疑过目标是否一定会将这里选为最后的目的地。但没等他想清楚,船舱的门就霍然洞开了! 他也是在那时候彻底看清了对方痉挛扭曲的可怖面庞,看着他们的眼神惊悚得像是见了鬼。 此时,深夜中。 只有路灯和浅淡的月光堪堪照亮了这方天地。 「老鼠都清理完了吗?」 「都清理干净了。」 鹤见优海答道,忽然下意识地微微偏过头,去看自己身边的人。 正看见路灯的光晕柔和地打在雨宫薰的侧脸上,微微垂着眼睫,那些纤长浓密的睫毛就被密密匝匝地压在一起,盖住了金色的曈光,在柔软细腻的眼脸上透下一片阴影。 那一瞬间,鹤见忽然感觉他好像有点疲惫。 但那一丝显露出来的疲惫却也在他们的视线碰撞之时,如同从未存在过一样迅速地烟消云散了。 第215页 雨宫薰慢慢转过脸,微笑着望向他。 即使鹤见作为fbi,对于这些在组织里长大的亡命之徒没有丝毫好感,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人长得实在相当美好。 那个笑容本来应该是非常让人心动的。 可不知为什么,鹤见此时面对着那个漂亮的微笑,却只本能地感觉到了一阵自骨髓里窜起来的寒意! 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 而耳边正响起格兰利威温和带笑的嗓音: 「我再问一遍,听清楚了……所有老鼠都被清理掉了吗?」 「……」 「清……」鹤见忽然没来由地有些颤抖,一股强烈的不安席捲了他。 他不敢接触那对金色的眼眸。 那个人的声音迴荡在耳边,忽然之间,鹤见好像知道了他到底在问什么…… 他真正想问的人是……!!! 几乎在那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 鹤见优海良好的训练素质迫使他的大脑飞速地运转了起来! 冷静…冷静! 格兰利威虽然是boss直属,但是他和琴酒那种绝对忠于组织的还是有点区别的!按照格兰的行事作风,如果真的想制裁他,那早就应该动手了,绝对不可能拖到现在来跟他当面谈话。 与他之前所见过的,那些被格兰利威处理的叛徒比起来。 对方此时和他相处的方法和气氛,都几乎称得上是令人落泪的和蔼了。 所以,他真正的目的应该是—— 鹤见优海于是坚定而又沉静地维持着自己原本的姿势,一动未动,只稳稳地说: 「确实都清理干净了,格兰利威先生。」 「现在委託在大坂做剩余扫尾工作的人也都是boss的直属部队,我每天也有去查看情况,还请您放心。如果我们中任何人,哪天做出了损害您的利益的事……」 他下意识地强调了那个「您」的称谓。 鹤见死咬着牙,终于—— 在那个人寒冷的目光中,在这几年的「驯养」中…… 慢慢说出了那句话: 「我们会自己做出了断的,是死是活全凭您处置!」 成步堂薰修长白皙的手交叠在一起。 他慢慢垂下头,像是轻轻笑了一声:「好。」 「boss说之后要把山崎会也吞併了,整个大坂黑市最纯利的走私产品必须全部握在组织手里。我把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应该没有问题吧?」 「这…这个动作会不会有点太大了?」鹤见大惊,「而且山崎会的会长和政治界有联繫吧,杀了他们的话……」 可却只看见薰垂了一下眼睫: 「这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是执行者。」 鹤见沉默了。 车厢里一片寂静。 许久后,成步堂薰才又微微动了动身子,将自己的风衣领口向内拢了一点,就着背靠在副驾驶座椅上的姿势,静静地阖上眼睛。 「送我回去吧。」 这基本上是个危险过去了的信号。 鹤见优海一瞬间放松下来。 几乎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他背后的衣服已经全被冷汗打得湿透。 「是……先生。」 「秀哥……」 「你怎么了?」 「我还要卧底多久你们才肯放我回家啊!!」 几天后,安全屋里。 即使鹤见优海最后还是完美通过了格兰利威的考核,但整个心态基本上也崩了。 真是被吓死吓活吓了整整两年多,再来几年他估计自己就要当场猝死了。 简直从来没觉得这么心累过。 「你说』皇后『他到底是不是背后长眼?我真的,如果再跟在他身边,我就算能活着回来也得给我报工伤,求求詹姆斯给我找个心理医生……」 赤井秀一:「……」 他其实是知道鹤见优海这小子的性格的,智商和能力都不错,就是胆子有点小。 其实fbi派他出去,也主要是想着让他当个fbi在组织试水的先锋,几个月就让他死遁回来。 但之后这小子居然演黑帮分子得不错,真的混到了代号倒也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情。 鹤见的智商肯定高出普通人一大截,在fbi内部也属于精英的智商。 但在赤井的面前,对于他居然混到了代号,还成功打入皇后身边的事情,也只能评价一句:傻人有傻福。 而他这个后辈显然是在这几年的折磨里,逐渐被格兰利威吓破了胆。 这人厉害起来确实很厉害,但兔子起来也是真的很兔子,竟然在宝贵的汇报电话里嘤嘤嘤,嘤得赤井都想一把给他提熘起来,直接塞两根胡萝蔔闭嘴。 鹤见优海此时正缩在安全屋桌子底下啃面包,啃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还是把胡萝蔔留着给皇后吃吧,我拿跟法棍把自己敲晕埋了就行……呜哇!」 「怎么了?」 「格兰利威又来电话了!现在是凌晨两点啊他又抽什么风?!」 「服从性测试而已。」 赤井秀一瞥电脑一眼,「说过了,他是想收你当他个人的下属,你不想死就冷静一点,演好麦卡伦威士忌。」 毕竟卧底又不是玩游戏,肯定还是有风险的。 而且没到机会,他们也没办法把麦卡伦威士忌撤回来。 第216页 「他真的特别吓人…我感觉他随时都能掏把枪出来把我崩了……」 电脑里,标记着「anonyo.p4」的音频里还在不住叭叭地发出年轻人的惨叫,不过赤井已经没再注意着听他抱怨了。 因为赤井秀一其实也觉得,皇后不会真的杀麦卡伦。 至少在现阶段。 格兰利威或许会通过一些手段用恐惧卡住麦卡伦威士忌的忠心,但并不会真的杀他。 即使从鹤见优海嘴里出来的情报可能带有些许夸张。 但在他这么长时间的汇报和反馈中,赤井也已经可以简单描绘出那个人的形象了: 容貌姣好的男性,体型较瘦,身高大约在一米七八上下,当前年龄24岁左右,有着极其缜密的思维和智商。 从小在组织里长大,行动力极强,对于一切犯罪和反犯罪的相关事项都非常熟悉。 并且善于伪装,在警方面前性格清冷但有礼,对于小孩子有独特的温和的一面,受到了高层的青睐和重用。但在执行组织任务的时候手段也相当阴狠,这种行为模式的分离可能和他在组织的经歷有关。 他可以是大坂警本部雷厉风行的雨宫警官,可以是那两个高层天真的孩子所依赖着的温柔兄长,也可以是组织里琴酒手下最亲密也是最锋利的怀刃…… 有意思。 而且,除此之外。 fbi甚至还在这两年里,查到了更多和格兰利威有关的……「有趣」的事情。 「秀哥。」 鹤见优海忙着收拾东西,在最后关上电脑之前,还是没忍住问道: 「你们为什么就那么自信皇后不会杀我?他不是琴酒的人吗,琴酒对组织那么忠心……」 「琴酒对组织忠心,不代表格兰利威就对组织绝对忠心。」 赤井秀一的声音淡淡地飘来。 他像是站起了身子,走到机密的书架旁边,输入密码,取下了一份打着fbi的血红「ss」级标识的文件。 「格兰的经歷非常复杂……这也是为什么,上面会选他作为突破口的原因。」 赤井翻动着档案。 他碧绿的眼瞳慢慢扫过上面的每一行文字。 最后,缓缓地停在了一张全家福合影上。 上面的小男孩笑容灿烂得像朝日阳光,和父母亲一起站在中央偏左的位置。 角落上的落款写着「仓院·绫里」。 这张本应该在当初十多年前的「绫里案」发生的时候,就毁灭在火场里的证物照片不知道怎么回事,飘洋过海来了美国。 此时,正被fbi编号为特级机密,并以特质材料保存着它已经接近碳化的表层。 「你在看什么?」 忽然背后灯光大亮! 詹姆斯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些狐疑地盯着他手里的文件。 「看看我有趣的任务目标。」 赤井秀一翘了下唇角,故意让他看着自己将东西放了回去,只说: 「我的行动不是也正在安排了吗,我还有多久需要和格兰利威接触,詹姆斯?」 「……」 詹姆斯滢蓝的眼睛扫了一眼他,低声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赤井秀一搜查官。」 詹姆斯·布莱克定定地望着他,表情异常严肃,「不管他以前经歷如何,是否是受害者……他现在都是组织的人,我希望你永远记住这一点。」 「……不要对他产生任何多余的感情,赤井。」 「你是觉得我会产生什么多余的感情?」 赤井秀一像是在笑。 但若仔细看,却只能从他的那双深绿的眼瞳里看到冷峻的神色。 他单手从沙发上把自己的外套拎起来,手刚扶在门把上,却又忽然被自己上司叫住了。 「等等。」 詹姆斯背对着他,静静地说: 「告诉麦卡伦威士忌,如果格兰利威要在最近离开大坂,回东京的警视本厅,就让他想办法跟着去。」 「怎么回事?」 赤井皱眉,眼瞳里的光忽然沉了些许:「为什么突然要回东京?」 「因为……」 窗外忽然响起惊雷似地低低咆哮,午后的天在乌云的席捲下阴沉下来。 倾盆大雨迫在眉睫。 「因为东京现在的警视总监,百田陆朗要病退了。」 赤井瞳孔微怔。 「……但是直到现在,接班人都还没确定。」 詹姆斯挑了一下自己花白的眉毛,注视着窗外沉沉的雨幕。 「东京警界要变天了。」 第63章 「死者川崎诚一郎,身份为黑道组织川崎会会长,同时也是大坂黑市最大的幕后头目,于上周被秘书发现死于自己的地下密室中——」 「尸体口腔内部中弹,子弹穿过后颅直接一击毙命。」 「兇器在现场勘察阶段被于死者手边找到,确认为白朗宁k3,上面只留存有死者自己的指纹,综合现场情况来看,初步判断为自杀」 东京,警察厅。 会议室里白炽灯冰冷而明亮。 室内静得几乎只能听见排风机的声音,台下一片浑身漆黑的公安干警,在此时死死盯着屏幕上接连闪过的现场照片。 川崎会由于势力太大,而且与各路政商勾结非常紧密,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进入了警察厅的视野。 第217页 只是由于势力太过于盘根错节,因此观察这么久,他们也并没有真正动手端掉这个组织,而是持续监视着。 然而,此时。 只见画面几乎全被鲜血染满。 枪枝巨大的冲力几乎轰掉了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半个后脑。 他仰着头,无力地靠在自己卧室的沙发上,枪掉在他的右手边,背后精緻的墙纸和装潢全是淋漓的殷红混着黄白的液体往下淌,一片狼藉得几乎令人胆寒。 下一秒。 一只手却「砰」地砸在了桌面上! 「——但自杀是不可能的!」 公安长官深黑的眉毛紧皱着,完全怒不可遏: 「根据线人报告,川崎会刚刚和中东一处走私中介所达成了五亿美金的交易!」 「川崎诚一郎这时候赶着自杀干什么?找死吗?就这么急着把这他打拼了一辈子的组织,交给他那个连给老子奔丧都懒得,现在还在南美花天酒地的废物儿子?!」 会议厅鸦雀无声。 半晌,才有个胸前戴着金色警徽的老人开了口: 「那这五亿美金现在去哪了?」 「是。」旁边又一个中年人严肃地站起来,「不止是五亿美金,川崎会一直供养着的,位于日本各地的庞大的武器储备也在当晚遭到了严重的破坏。」 「目前随着这笔钱的蒸发和大量市面上热武器的消失,整个东亚地区的地下军火市价在仅仅一周内就疯狂膨胀了40,连带着各项其他黑市交易也迅速上涨了20左右。」 「不止如此,这几年来大坂的地下组织和市场一直在因为不明原因逐渐崩裂,大量资金髮生转移,不少中小组织已经在近几年的倾轧下被榨干了。几个一直位于公安监视下的老牌组织的势力,也在近两年萎缩得非常厉害,大量资金外流向了」 「流向了哪里?」 「……」 那个警官顿了一瞬,像是被什么勐地定住了一般: 「那个目前被暂定在北美的』乌鸦『组织。」 一时间——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瞬,紧接着如同沸石入水一般勐地炸开了锅! 「怎么又是那个组织!他们不是搞非法人体实验和医药研发的吗?现在掌握那么多的资金和军火又要干嘛,恐怖袭击吗?!」 「那个黑色组织一直掌握大量军火和杀手!这完全是跨国犯罪!国际刑警组织那边早就已经将他们列为红色通缉了!」 「都说了警察厅之前对他们的重视程度根本不够」 「——停!」 一道呵斥声轰然炸响! 四周原本七嘴八舌的嘈杂人声倏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公安成员全在这时,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前排坐着的那位警衔最高的老人。 只见他灰黑的眼眸转动了一下,满是沧桑皱褶的眼皮掀起来。 他的瞳孔里闪烁着鹰隼般锋锐又老道的精光,一针见血地问道: 「那个乌鸦组织这次吞併了那个大坂的川崎会多少资本?」 刚刚那个发言的专员答道:「如果将未来可能产生的也算上的话,应该在六七个亿左右。」 「他们近几年被观测到的总资金流增长一共大概为?」 「大概要超过二十个亿了,整个关西地区的黑市和暗网几乎全部沦陷了。」 「嘶」 台下瞬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 老人紧锁着眉头,几乎一字一顿道: 「大坂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怎么会被渗透成这样了?」 但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没人知道。 所有公安和警察的线人全都一点信息没得到 仿佛是有什么「看不见的幽灵」存在一般,在他们无知无觉的时候,就已经悄然掌控了一切。 但此时在场的所有警察厅精英也不是傻子,丰富的实战经验使得他们几乎立即意识到了这个「幽灵」所存在的恐怖的可能性—— 「根据尸检结果,川崎诚一郎死于上周三凌晨两点。」 一名身着西装的干练女性站起来,推了 「而在那个时间里,原本应该位于该区域附近的安保力量全部被当地审计局控制了——毕竟川崎会在明面上还是合法的黑道组织。」 「审计紧急出动的理由是接到大坂警本部指令,认为他们在最近一次』明面上合法『的交易中存在造假和洗钱。」 「于是,当晚所有本应该围绕在会长附近的干部全部被叫走了,所有力量疲于应付突如起来的审计搜查,导致杀手毫无阻拦地完成了潜入杀人。」 「那附近的警察力量呢?」 又有人提问道: 「那晚的接警记录显示,秘书在会长死亡三十分钟后报了案——这空余的三十分钟我姑且理解为他们黑道内部的筛查。」 「但大坂警本部在接到报案后,又晚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出警是怎么回事?!」 只听「啪」地一声! 一份当晚时间离奇的报警信息被拍在了桌面上。 辅助的警员连忙接过去,将它投影在了大屏幕上。 刚刚发言的女性面庞冷若冰霜,说道: 「那个据说是因为,当晚在大坂一处山林附近发生了大规模纵火,所有值班警员和消防全部被抽调了过去,因此,整个大坂警本部几乎空了」 第218页 她这么一说。 所有人都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山林大火这种事情你消防去也就算了。」 「派那么多警察去是干什么?!」 有人小声地答道:「因为据说是为了抢救那附近村庄的居民,所以增派了大量警力,最后也确实没有任何人员伤亡」 但是,这些理由在此时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不如说,所有在坐的公安都已经都能看出来了 这所谓的「抢救居民」背后,那掩藏与黑暗之中的真正的目的! 「快!」 作为总指挥的老人面色一沉,当机立断喝道: 「我要当晚参与了那场大坂大火指挥的所有警官的名单,现在就去调!」 「明白!」 几个技术部的年轻人立刻开始敲打起主电脑的键盘来。 公安本来就拥有较高的权限,不多时,一份大坂警察本部的领导层列表就被清晰地展现在了投影屏幕上。 不查不知道,这么一查,才发现怎么几乎所有人都参与了那晚的行动! 原本想缩小搜查范围的决策,直接在顷刻间变成了大海捞针。 这事实在太诡异了。 仿佛是无形的漩涡和黑洞,用一项一项似有似无的证据,吸引着引导着所有调查者无意识往前。 可当他们以为自己发现真相之时。 在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却又是另一片充满谜团的虚无,仿佛无穷无尽 所有公安都在此时审视着屏幕上的人们。 这原本应该是他们可信赖的同事,他们的战友。 但在此时。 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来自那个乌鸦组织的幽灵! 「那是怎么回事?」 许久后,那名警视正以上职位的老警官忽然抬了下下巴:「就左数第三个,那个年轻人。」 「怎么这么年轻就是警视?职业组的?」 要想不注意到那个青年是非常难的。 大坂毕竟属于地方警本部,原本拥有的职业组资源就不多,大部分管理层都还是按部就班升上来的老人。 然而,此时此刻。 画面上的青年眉目俊秀文雅,剪裁得当的修身西装衬得他整个人清瘦而挺拔。 但他下方的资料信息却写着: 【雨宫かおる(24) 警视】 即使是最精英的那一批职业组,一般也是在二十五到二十六岁的年纪升任警视。 相比起来。 这孩子二十四岁的年纪几乎触目惊心。 虽然他们并不否决天才的存在,但是在此时大坂警本部被乌鸦组织的人渗透的特殊情况下,这么一个突兀的年轻人便显得尤为可疑起来。 老警官敲敲扶手: 「我要他的履歷。」 下一秒,一片密密麻麻的功劳和办案记录便迅速地被展示在了大屏幕上。 那一片「重大立功」和几乎堆成山的侦破记录让所有人都微怔了一下,像是有点迷煳。 「警视厅警察学校出身的吗」 老警官眯缝起眼睛,将自己的老花镜打开戴上,目光细细扫过每一行文字 终于在最底下的档案记录中,找到了他想看的。 「该毕业生由于存在原因不明的』突发性记忆混乱和记忆缺失『病症,被警视厅搜查一课驳回入职请求。但在刑事部』小田切敏郎警视正『,刑事部』松本清长警视『,以及警察学校』鬼冢八藏警部『等多人力荐下,前往大坂警察本部就职」 会议室里像是响起了几声嗤笑。 原本紧张的气氛,在这一刻似乎一下放松了很多。 「哟,关系户吗?」 有个年轻公安打着呵欠,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也就正常了,这么多人罩着他,没立功也得被送功劳,难怪这么年轻升警视。」 「这警视干得还真是轻松啊哎哟!」 那小年轻正叭叭着,却被自己前辈勐地敲了一下头! 他瞬间安静了。 老警官没说话。 他到底要年长很多,知道东京警视厅内部虽然看起来是一体的警察系统,但深究起来,各方势力明里暗里的勾结和斗争极其复杂。 如果这孩子是他们故意找了个藉口,下放来大坂刷资歷的 那雨宫薰目前这堆成山的个人立功和警视警衔就都说得过去了。 「啧,警察组织内部斗争产物吗」 他嘆了口气,也实在懒得查同僚之间这些乱七八糟的勾心斗角,毕竟他们部门是抓杀人罪犯的,不是搞清廉政治的。 尤其是在现在这个警视总监宣布即将病退的档口,本来各方派系都正蠢蠢欲动,想推自己的候选人上台,各种违规操作只会多不会少。 到时候查深了万一一扒扒出一串人他自己都快退休的年龄了,也不想在这时候引火烧身。 老警官于是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 示意他们把雨宫薰的资料先暂时丢到一边。 这么一来。 所有调查和讨论又全部回到了原点。 整个会议厅里气氛压抑沉闷,对战友动手是他们不希望看见的。 但是在此时毫无突破的情况下,似乎除了怀疑所有人之外,也完全别无他法。 「那今天就先这样。」 老警官最后站起来,身边立刻有人过来扶他。 第219页 但那双拿了几十年枪的手依然稳稳地扶在桌边,苍老而敏锐的目光缓缓扫视过在会议厅。 「严查大坂警察本部所有人!那个渗透进大坂警察内部,还为乌鸦组织带来了几十亿利润的』幽灵『一定就在他们之中——」 全场公安干警立刻严肃起立: 「是!」 成步堂薰缓缓睁开眼睛。 他查案查了几个通宵,后来便趁着结案的空隙轻轻睡了过去。 等到此时完全醒过来的时候。 深夜的警本部里已经几乎没什么人了。 只有值夜班的同事还在安静地做着自己的工作,但也大多集中在专门的区域,警视办公室附近早已经空空荡荡。 窗户的缝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严丝合缝地关了起来,但在夜晚骤降的气温里还是有些冷。 他站起身子。 便很快感受到一件厚实的大衣被一双手轻轻披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温热的感觉沿着背嵴传来。 但薰头也没抬,只静静地问道: 「之前川崎会残余的资金都转移了吗?」 「都办好了雨宫警视。」 他身后的黑暗里。 鹤见优海正双手背在身后,一直默默地守卫在他身后不远处。 「boss对于我们在大坂的成果很满意,说您这次也做得非常好,之后会将更大的区域交给您负责」 可面对他转述的夸奖。 成步堂薰却没有任何喜悦的神色:「他还有说别的吗?」 「没有了。」 薰摇了摇头: 「可利用的资源太少,动静还是太大了」 但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薰只披着那件大衣外套,领着鹤见一起,沿着警本部向下的楼梯缓缓向地下车库走。 深夜的停车场里车辆很少。 只头顶日光灯管提供着微弱的光线浅浅笼罩着这片寂静的空间。 空荡荡的环境里只有他们的唿吸和脚步声在迴荡着,又慢慢地一圈一圈传播远去。 成步堂薰缓步走过一辆停在角落幽黑阴影中的黑车。 那像是个颇为古典的样式,在一众流线型的新款车型中显得有些突出,让他不禁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然而,就在他略微迟疑的这一秒! 一股恐怖的力忽然勐地扣住了他的手腕,巨大的冲击将他从路边一下撞上了墙! 成步堂薰一声未吭,几乎是一瞬间就本能地反抗,借着对方的力企图调转两人之间的位置—— 可刚想伸手,却又被那人仿佛提前预知了一般用力制住! 只听「砰」地一声! 薰脑袋里一片空白就已经被死死按在了车前盖上,摔得后脑生疼。 但对方显然比他高比他更有力,那双苍白修长的手如同什么禁锢一般紧紧捏着他的腕骨,将他双臂举过头顶死死制住,紧贴着压下的身体的重量快要让他唿吸不能,只能下意识地仰起修长的脖颈—— 可这时,他忽然听见耳边一道厉声炸响! 「不许动!」 不远处。 鹤见优海手里的枪利落上膛,在此时直指前方高大的男人,瞳孔已经因为突如起来的变故而猝然骤缩! 「松开他!你是谁!」 成步堂薰:「……」 可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只慢慢转过来。 笑声冷漠得几乎让人浑身发寒! 他毫不畏惧地迎着鹤见的枪口,活动了下手腕,一柄通体漆黑的伯莱塔便应声对准了他的眉心,手指扣在扳机上——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拿枪对着我了,麦卡伦威士忌。」 鹤见浑身一颤,像是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什么 「你」 「——停!」 电光火石间,一道青年的嗓音终于勐地响了起来! 成步堂薰简直头疼欲裂,用力把自己的手从男人的掌心里抽回来,揉着自己的眉心。 这不认人的傻子! 「把枪放下,优海!」 鹤见略一迟疑,眼眸中惊疑不定闪烁片刻,仿佛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最后还是顺从地放下了手里的武器。 这个后腰悬空的姿势实在是让人很难发力。 薰于是只能被迫就着这个状态仰视着他,看着眼前那张两年没见了的脸,冷声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boss不是说你应该在美国唔!」 可对方依然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冰冷的枪口霎时间就转而抵上了他的下巴,划过下颌温热的皮肤,又慢慢地沿着那道流畅的脖颈线条向下滑像是要半挑开他严密扣着的西装领口。 琴酒银色的髮丝散落着,宽大的风衣垂下。 一时间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包裹进了野兽的巢穴。 也就是这时候,薰忽然察觉到他的侧颊有一道弹片刮过的擦痕——应该是在美国的时候弄的。 可再一偏头,却只能看见那双冷酷地注视着他的碧绿眼眸: 「这两年为什么不联繫我?」 薰略微眯起眼睛,直接没有回应他的疑问:「你的脸是谁打的?」 「……」 在一片令人如坠冰窖的沉默中。 只有鹤见优海傻了吧唧地站在一边,仿佛理解了,但又不是很理解现在的状况 第220页 鹤见:(看不懂,但是大受震撼jpg) 直到一个方脸男人从不知道哪里冒了出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从容而又充满着沧桑地摇了摇头: 「麦卡伦是吧?你要习惯」 鹤见优海茫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整个人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秀哥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换班? 这个垃圾酒厂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几分钟后。 保时捷静静地沿着小道开出停车场。 沿途监控不是被琴酒事先破坏掉了,就是被成步堂薰用权限关掉了,整条路上空无一人,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辆保时捷曾经来过这里。 打发走了鹤见优海,他此时正静静地按着手里的手机。 在试图给那些坏掉的监控编个合理的报修理由。 半晌,薰才终于放下手机,开口道: 「所以你今天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这是他们刚才没聊完的话题。 他其实不是很能理解琴酒今天心血来潮到底抽的什么疯。 但是仔细一想以后,又考虑到自己这个上司平时抽的疯好像也不少,至少对方现在应该是没有要杀他的意思。 于是就也没再深究,转而切入正题: 「按照boss的说法,你在美国的任务应该还没有到回归期,这次回来应该不是为了叙旧的吧?」 「你说呢?」 琴酒唇边有香菸的星火明灭,帽檐下的眼眸敏锐地眯起来: 「格兰利威,你是和条子混久了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了吗?」 薰微微一愣。 下一秒,就听见对方开口说道: 「警察厅已经发现大坂警本部内有我们的卧底了,整个大坂警察上上下下很快就会面临秘密搜查』那位先生『没跟你说吗?」 「这件事,boss确实还没有通知我。」 薰稳稳地说,瞳孔却在这时轻微地沉了下来。 一种古怪的感觉忽然从他的心底瀰漫上来 「是吗?」但琴酒面上还是没什么反应,「我安排的人很快就到,你会在最近接到东京警视厅的调令——」 这是要让他离开大坂避风头的意思。 终于等到了! 眼看着回归主线的机会就在眼前,但薰的声音依然平静。 他将刚刚一瞬间对boss产生的怀疑和计划顺利的心情压下,只对着眼前这个组织的忠臣说道: 「那按照你们的安排」 「我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回去?」 雨宫薰在大坂警本部已经待了两年多,也算是地方的人了。 此时要他立刻回东京还是要在警察厅的调查下,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回东京,难免会引起公安的怀疑。 因此,他现在必须问清楚琴酒的安排。 能让雨宫顺利回去的藉口是 琴酒的嗓音只冰冰冷冷地说: 「根据线报,警视厅的警视总监要退位了,但现在唿声最大的预备候选人却有两名——」 成步堂薰瞬间明白了! 两方不同的势力都在竞争人心和选票,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力量,而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警视将能在其中为他们发挥的作用完全不言而喻。 而更妙的是,这个人不仅是个前途无量的职业组,还是从一开始就被下放到地方的人,对于两方势力的候选人都不存在初始倾向。 琴酒明显看出他已经完全明白了。 那个人向来足够聪明,不需要他点明太多。 于是他只接着对方的思维说道: 「那些高层本来就会想方设法把你调回去,而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最好的遮掩。」 「你会被那些醉心权力的警察放在最核心的位置,所有人都会试图掌控你,从你身上获得最大的利益,让你成为他们延续权力的棋子——但他们最后根本得不到他们想要的!」 琴酒的唇角扬起一个冷漠的弧度。 银髮杀手的语气有些微妙地上挑,仿佛是敏锐的勐兽发现了自投罗网的猎物 那几乎是有些戏嚯的兴奋: 「这些蠢货才是组织的棋子。」 可在他身后。 成步堂薰金色的眼眸也沉沉地盯着他,里面的光无声地闪烁一瞬。 仿佛是在猎物身后,猎犬背后。 幕后的猎人再次抬起了枪口。 他的表情在笑,可开口的语气还是没让对方发现的平稳: 「好的。」 「我都明白了,琴酒。」 第64章 「雨宫」 「雨宫警官?」 「雨宫警官!你在听吗——」 傍晚大雨逐渐休止。 酣畅淋漓的雨后, 霞光泼洒在远处的城市中显得分外柔软。 雨宫薰勐地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撑着脸的手臂都已经开始发麻。 再一抬头。 就看见自己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好几个下属。 他们其中一个正将手里的文件压在了他桌面上,由于等候多时, 咖啡裊裊的水润白烟已经将纸面煨上了一层暖意。 「听见了,就这么去办吧。」 青年面上神色不动,只拽了张纸,抬手将自己的桌面擦了擦: 「分三队去包抄嫌犯逃亡路径, 其中两队按计划前进,另一队随时待命支援。记住, 不要只看监控,注意自行车和摩托车可能通过的小路,毕竟还不排除对方故意误导警方思维的可能性。」 第221页 他的声音平静地在办公室内响起。 但那几个外勤警员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 最后派了个看起来最乖巧听话讨人喜欢的女警出来。 她略微俯下身子, 凑近他叫了一声: 「雨宫警官?」 「嗯?」 「请问您是不是真的需要休息一下了?」 那个小女警担忧地说道:「这不是您最近第一次走神了,如果确实有哪里不舒服的话,请一定不要勉强,我们帮您去给远山部长请个假也是可以的」 「不用没事。」 但面对她的询问。 那位年轻警视却只微微笑了一下: 「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排查不过来的话,你们就往上打个申请, 再向派出所抽调点人手也可以」 「雨宫警官。」终于, 她旁边另一个高个子的男警员忍不住了,「请问您是不是真的遇到什么事了?您今天」 您今天看起来真的很不一样! 即使他也才来不久,但也知道这位雨宫警官应该是以手腕强硬和效率着称的。据说在他手上没有不开口的犯人,更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在调任前来的两年里,仿佛一柄永远耀眼永远夺目的旗帜, 为整个搜查一课打下了最强有力的后方支援。 但今天 那些光芒似乎收敛了许多。 黑色办公椅里的青年似乎有些疲惫。 但这也使得以往那层冰冷而又坚硬的外壳略微褪下了他的肩膀, 里面的内核居然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温和。 夕阳很好, 让他的面容都看起来像是镀上了一层柔光。 尤其是在刚刚的对话里,于其说是他在给他们下指令,不如说更像是在手把手地教着他们应该如何去独立走完一次完整的搜查。 警员忽然感觉自己的心里没来由地漫上了一阵不安 他的心脏在这一瞬间剧烈收缩着,一下一下撞在心口上,好像有点察觉到了什么—— 那仿佛是 仿佛是,雨宫警官已经快要离开了似地! 但雨宫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又转了下头,看向了最角落里,那个平常被「冰山警视」的传闻吓得连跟他说话都不敢的小年轻,温和地问道: 「请问服部本部长现在还在办公室吗?」 「在在的。」 小实习赶紧忙不迭点头,颤颤巍巍地伸出胳膊:「本部长现在应该还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一般会加班到晚上」 第65章 嗞——嗞—— 「现在正针对第一现场周边, 所有一般车辆进行交通管制」 监控车里气氛压抑紧绷。 漆黑的空间内,只有屏幕还在发着幽幽的蓝光。 技术员敲打键盘的声音碌碌,手边的对讲里正一刻不停地响起无数人声,伴随着现场嘈杂的脚步和汽车鸣笛。 警视厅警备部, 刑事部, 交通部所有被派出, 并参与此次紧急行动的管理层都正挤在离现场不远处的监控车里。 五个人十只眼睛密切地盯着屏幕上的画面。 几十层的居民公寓正安静地伫立在天穹之下,高耸而又单薄, 平日里坚实的钢结构和白墙却在现在呈现出了一种纸一般的脆弱感。 内里的炸弹还在缓慢地跳着分秒 倒计时40分钟 3938 车里忽然有人问道: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报告藤井警视!」话音未落,一道声音立刻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 「警备部机动队爆炸物处理班的两个小队,已经按照指令抵达现场!目前倒计时已经暂停,居民以及所有无关人员也正在有序疏散中——」 「好。」 被称为藤井警视的男人点了点头:「所有人继续行动!如果发现任何可疑人员或车辆, 立刻上报」 「唿,唿叫指挥部!唿叫指挥部!!」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一个警员的咆哮忽然又勐地横插进来: 「这里是搜查一课三系的森川!刑事部那位新新管理官刚刚突然说想要申请指挥权移交!」 所有人猝然愣住了。 只听见那头还在继续急匆匆地吼道: 「他说这个案子不太对劲!两个炸弹中一定有一个是陷阱,目的就是分散警力!并且还紧急要求申请现场所有平面图,接警电话录音等二十余项情报的查阅权限」 「胡闹!」 藤井警视瞬间一皱眉:「这里是我们警备部的场子还是他刑事部的场子?!」 什么移交指挥权? 怕不是在最后跑来抢功劳的吧! 他们在这里累死累活指挥半天,怎么可能在最后关头把整个案件拱手让人! 「哪来的什么新管理官, 现在计划早都已经布置下去了,炸弹也停了, 就剩个收尾的工作了他跑来抢什么指挥权?」 「可, 可是」对面的森川警员好像很为难, 「他说在真正抓到犯人之前这个案子都很难说完全结束,必须提前做好一切准备」 藤井警视火气上头:「那你就让他给我闭嘴」 啪! 可忽然间,旁边的松本清长抬手制止了他: 「藤井!冷静点!」 「松本你」 然而松本清长根本没注意他的挣扎, 他整张面孔只在此时紧绷着, 死死盯着那个正在发出声响的对讲机: 第222页 「森川!是是之前申请调回的那个新管理官吗?!」 一时间。 他的声线似乎有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对面森川大吼:「是的!松本总管理官!」 「那把指挥权限给他!立刻马上!」 松本清长表情倏然大变, 在一片诧异的眼神中摘下了自己的耳机:「那个孩子一般不会乱来的」 他苍老的眼眸闪烁一瞬。 里面深沉的目光如同 深海的漩涡: 「他会做出这样的反应,只能说明事情是真的严重了!」 紧接着,监控车里立刻有警员风一样冲出去。 放眼望去外面无数人乱糟糟地四散着,各个小队长迅速举起对讲,一时间频道里全是交错的杂音: 「三组听令!」「唿叫二组!唿叫二组!情况有变」 嗞——嗞嗞—— 「什么?!」 此时。 正带队在街口排查可疑人员的伊达航忽然一愣。 但只片刻后,他的面色又立刻沉了下来,转头对着旁边的下属高喊: 「全体注意!总指挥变更!总指挥变更——」 与此同时。 爆炸物第二现场,浅井别墅区。 手持防爆盾的警员唿吸声沉重,机动队爆炸物处理班第二小队正抵达了公寓二十楼的平台。 楼下派出所巡警的喇叭顺着风声向上飘,混杂着居民们疑惑撤离的议论。孩子紧紧牵着父母的手,不知所措地望了望背后自己曾经的家。 「各位居民请不要惊慌,有序撤离」 「萩原队长!」 旁边一个队员开口道,收起了自己手里的通讯: 「我们刚刚发现的炸弹倒计时停止的情况,已经汇报给指挥部了,这栋楼的居民也正在疏散中,就是」 他面前蹲着个浑身包裹在防爆服里的人,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嗯?就是什么?」 「就是,指挥部那边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东西」 队员皱眉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好像临时新换了个指挥官?干什么啊他们要?」 「哎,算了——」萩原研二轻轻向后摆了摆手,完全没在意那件事: 「我们这些实际来一线现场的人,总还是要依靠自己的判断的,只要做好我们分内的事情就行了,其他跟我们都没有关系。」 他随后拍了一下身上这件厚实到密不透风的防爆服,对身边的人笑道: 「都过来,先帮我把这个脱了。」 「如果再在里面待着,没等把这东西解体,你们队长我就要先热死了啊」 几个队员互相对视一眼,似乎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没抵挡住自家队长满脸灿烂的笑容。 于是还是给他解开了那件严实的防爆服。 此时,中长发青年那一张英俊的脸上已经渗出了不少汗。 整整四十斤的东西从身上卸下来,萩原研二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迈着长腿从那一堆装置里面走出来。 他又扫了一眼柜子里那个已经黑下去,似乎「安全」了的液晶显示屏,耳朵听见楼下针对普通居民的疏散还在紧张又序地开展着。 还是再等等吧。 拆弹作业总归还是有风险的。 虽然他对自己的技术很有自信,但拉着普通人一起冒险可不好。 萩原在毕业后的这两年里,也早就已经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排爆现场了,比这更惊险得多的都经歷过。 因此,现在这个环境在他看来,其实可以说是非常的温和了。 唯一让他稍微有点担心的。 反倒是之前他自己抽到的那张「大凶」。 可是 抽到大凶以后一般都会伴随着倒霉的事情,就像小阵平那样,随时担心他出事。 但实话说来,这次的排爆工作却非常意外地看不出任何倒霉的影子,除了那个炸弹结构本身有点难处理,剩下的不如说简直是顺利得有些过了头了 ! 井然有序疏散的普通人充足的准备时间和完备的工具 就连这个炸弹本身居然都自己停了下来! 萩原研二熟门熟路地在柜子旁边坐下,背靠在柜门边,手中火星闪烁一瞬,一只烟便在唇边悠悠点燃。 他垂着眼睫,静静地等待着外面疏散的完成。 搭在膝盖上的手却也不自觉地收紧了些许 萩原忽然没来由地想起了两年之前,自己在加入爆处班之前和松田的对话: ——「在看到我家修理厂的结局以后,每当再遇到这样顺风顺水的情况的时候,我都会怀疑」 ——「这是不是迈向毁灭的路口呢?」 顺风顺水吗。 萩原正思索着,无意识地咬着菸嘴。 却忽然听见耳边有人说: 「萩原队长?」 他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新来的小警员有点讶异地望向他,「原来您会抽菸的吗?之前好像都没有看您抽过」 「啊,这个吗。」 萩原淡淡地笑了下,「因为以前身边有个人不喜欢烟味,所以就戒掉了。」 「但是现在这个场合。」 他慢慢地仰起修长的脖颈,看着上方的天花板,「果然还是有烟会稍微放松一点啊。」 「是是谁呀?」 小警员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无意识地继续问。 第223页 但话刚出口,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在这种场合问长官的私事根本不合适!不如说刚刚从第一句扯偏开始就该被训,单纯只是他们萩原队长脾气够好才回答了他。 要换隔壁松田队长,他现在大概已经被骂得脑袋开花了吧 但萩原研二紫色的眼眸沉沉地,像是低低笑了声,只说: 「没什么,一个很久没见的人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报告队长!」 正在这个时候,伴随着一阵信号不好的电波的「嗞啦」声,旁边有人喊道: 「这栋楼的居民已经全部撤离避难去了!」 「知道了。」 萩原随手将菸头封进袋子里,抬起头,尾音轻飘飘地上翘:「那我们呢,现在就可以慢慢来了。」 但就在他蹲下身,正研究着结构的一瞬间—— 叮铃铃! 「把水银汞接到白色管线,啧!」 萩原一皱眉,顺手给电话接起来: 「阵平!又什么事都跟你说了不要任性,你可别往我这边来啊?」 【我没话讲了求求谁打个120赶紧给我接个唿吸机】 【窒息了研——二——】 【呜呜呜就是说原版1200万人质这个前篇的时候,hagi死得毫无徵兆但这次感觉又是抽籤又是回忆起自己以前说的不能太顺风顺水的话 都给这么多暗示了!这都还居然没有任何改变我!!!qaq】 【呃,改变还是有的马自达从不知道到有预感,他不会直接一头冲上去吧】 【打咩哟!!不是还有那个什么新来的管理官吗!!!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捞捞!求求了】 【管理官捞捞!!只要你救hagi信女就愿一生吃素呜呜啊啊啊】 【还有松甜甜(虚弱)】 【1200万人质真的看一次崩溃一次这么优秀的人死在那种渣滓手上实在 是过于心梗了sos】 【草我不敢看了之后来个姐妹跟我讲一下吧(抹泪】 松田阵平打这个电话的主要原因,是发现自己那边的炸弹结构过于简单。 比起一个能同时在两栋居民楼里安炸弹,以此来威胁警方的傢伙的干出来的事情 那倒更像是个陷阱! 而在后续和萩原的对话中他更是确认了这一点,真正的「重点」在萩原那边。 然而这个此时,正在整整二十层楼上离地几十米高度的顶上,面对着最兇险的炸弹装置的那傢伙,居然笑得比他还轻松! 还有力气开玩笑!! 「hagi你」 虽然知道对方此时的语气很有可能只是为了安慰自己。 但他依然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掌心里的电话在过大的压力下几乎有些咔咔作响。 松田咬着牙道:「你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 「哎哎,开个玩笑嘛小阵平——」 「……」 不知为什么,现在萩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断断续续地,好像信号很不好的样子。 松田视线向旁边随便一瞥,似乎感觉今天头顶上的直升机有点没来由地多啊。 而且甚至不止那些。 还有不少的直升机依然在陆续飞来仿佛要把全东京的直升机都集中在这里了一样! 但松田此时没心情去想那么多,只轻声道: 「那我还是在老地方等你,你把那东西解体以后就赶紧下」 哔—— 电话那头忽然安静了。 「喂喂?!」松田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喊:「怎么了hagi!餵——」 然而那边的信号被「咔」地切断了! 他熟悉的声音只留下一句:「快逃———」 刚刚停止了炸弹忽然又开始跳了! 那血一般的红色从屏幕上倏然亮起,他们原来一直在死神的掌心上魔鬼终于彻底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倒计时: 00:06。 六。 「跑啊——!」 五。 哐当! 手机和防爆盾应声砸在地上! 全体队员全速后退,仓皇的脚步声霎时间响彻整个楼道! 三。 萩原研二几乎是一把抢过那个炸弹,完全没有思考,拔腿沖向与自己队友相反的方向—— 一。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没有人知道。 似乎永远都只有在真正的绝境中,才能知道人的生命有多脆弱。那仿佛是一辆油门过度加速的汽车,在最欢畅之时,在最顺风顺水之时 就会顺着恶魔的掌心滑进地狱! 在死的那一刻他意外地平静,脑海里仿佛想到很多事情,但又没什么重要的。 他想起他姐姐被阵平拆烂的手机,想起她发怒的表情;他和松田一起穿着高中毕业的校服坐在校门口的样子;想起许久不见的父母和他们团聚在一起时的画面,跟他说要好好工作早点结婚,别天天在外面玩,自己只能哭笑不得随便应,觉得太唠叨了,父母的筷子和他清脆地磕碰在一起 那张桌子在之后。 又被他读警校的时候,再用来和大家一起过了最幸福的一个生日 点点滴滴活过的印记,仿佛水一般落下来,他伸出手去接。 像是在接住一个破碎的梦。 真正快死的时候,出奇地居然没有什么感觉。 第224页 不伤心,也不难过。 可能是自己的生活确实没什么太遗憾的吧。 有他爱的人也有爱他的人,一直都在身边。 也算是很让人羡慕的人生了。 其实。 「那个人」在很久之前,就也已经提醒过他了吧。 在当时那辆开向死亡的列车上,在他们只为了找出炸弹和兇手,而使得那柄枪口对准他的时候那个人就已经用自己的血提醒过他了。 但现在。 就连他也不可能再来救他第二次了。 或许 他在这最后的一秒里,终于彻底逃避似地闭上眼睛,抿紧唇。 感到人间最后一丝阳光洒在皮肤上的触感,听见楼下竹马撕心裂肺的叫喊—— 其实自己 还是 很有一点难过的吧。 萩原绝望地闭上眼睛,就这么等待着炸弹的冲击和碎片撕裂他的身体,等待着崩塌的大楼和破碎的瓦砾埋葬他的尸骨。 只要那「轰隆」一声巨响—— 零。 时间仿佛凝固了。 然而—— 片刻后,他听见的是: 咚! 萩原研二直接连人带炸弹一起狠狠摔在了地上!而且由于下意识屏住唿吸,意识放空的原因,在一瞬间摔得几乎天旋地转到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嘶啊」 好半天他才找回唿吸。 只感觉整个人混沌又昏沉,耳边似乎有人在小心地叫着「萩原队长?」,窸窸簌簌的脚步声正在一点点靠近他。 直到有不知道谁大着胆子上去,把那炸弹翻过来一看—— 「没炸!!!」 「没没炸?」原先那些微小的声音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海浪一般此起彼伏地传出去,越来越尖利越来越响亮: 「卧槽没炸!」 「真真没炸?!」 「妈呀没炸,没炸啊——!!」 「要炸了你还在这儿?!」 一个资歷比较深的老警官一巴掌唿那鬼叫的小警员头上,声音却有点哽咽,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痛不痛嗯?炸没炸!」 我没死? 萩原研二迷迷煳煳地抬起头,整个人几乎在发着抖。 他的手撑在地面上,却没有任何触觉,也没有办法做出任何的思考。 「队长!」 在死亡的高度紧张后,又忽然松懈下来。 灵魂就仿佛脱离了这具身体一般漂浮在空气中。 萩原只感觉有人正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外面直升机的声音堪称震耳欲聋了,那里面的人像是在用扩音器向他们喊着什么,但他听不清楚。 萩原也在这时,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异常。 哪来那么多直升机呢? 见他没有反应,旁边的人好像有点急了,那声音更大了一点。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萩原似乎感觉周围的人已经根本不止他那几个队员了。 无数杂乱的脚步匆匆赶来,还裹挟着外界的空气,有领头的在大喊: 「你们队长怎么样?快点救护车在楼下——」 「萩原队长!你还好吗队长?餵他是不是真的撞到脑子了」 「你们都吵死了让队长 安静一下!刚才是他带着炸弹跑想救我们」 「萩原队长——」 萩原研二忽然勐地咳嗽一声: 「咳!」 那一声咳得异常狠,像是要把脏器都倒出来了,紧接着又唿吸艰难似地勐咳了几下。 但这几下好像把他气咳顺了,神智逐渐归位。 他瞥见那个炸弹倒计时停留在了最后两秒,仿佛是死神擦肩而过的镰刀,闪烁了几下,终于彻底熄灭了下去。 紧接着,萩原像是忽然勐地想起了什么。 再抬起头的时候整个眼眶已经发红髮烫,紫瞳边上全是红血丝,长长的睫毛湿润反光,唿出来的气都在颤: 「为什么没爆炸?」 「哦,因为指挥权被临时移交给刑事部那边一个新来的了。」 带队来增援的那个小队长气定神闲地说道。 看这个刚刚死里逃生的同事的眼神,不禁有点怜悯: 「原本我们是确实没有应对刚刚那个突然又跳出来的倒计时的预案的毕竟谁想得到那种见鬼的事情,但那人非要坚持做完全的后备方案。」 「喏,看见外面那一大堆直升机没?」 小队长一抬下巴示意道: 「那上面全是信号屏蔽器,但是那个指挥官说他不确定对方使用的到底是什么频率波段的。所以他带着专家紧急解析了松田队长那边的那个残骸,然后计算估计出了大概的范围。」 「但你们这楼太危险了,现在又不方便进人啊——二十层又是顶楼,所以只能再把直升机给你们全抽调过来,搭载上所有可能的信号屏蔽波段那男的真是够麻烦的,但也算是赶上了拦截最后的爆炸指令吧。」 「以及,他还让搜查一课的人」 小队长的眼珠转了转,视线透过窗户望出去。 像是在看着,城市里的什么角落 碰! 另一边,东京一处平房的门轰然洞开! 里面的人还没来得及逃窜,就勐地呆住了,只见一个身躯健壮的男人抬手就擒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整个人摔飞了出去! 第225页 紧接着黑色枪口一指—— 「不许动!警察!」 旁边的人连忙跑上去,迅速地按灭了刚刚房子里的男人手里的遥控器,回头喊: 「停住了航哥!还差两秒」 ——轰隆! 几乎是蹭着他的尾音,伊达航再次勐地将犯人砸在了墙上! 「啊——」那人瞬间厉声惨叫! 可那力度已经兇狠到了一种恐怖的境界。 伊达航卡住他脖子的手颤抖着痉挛着,高声咆哮: 「你可以啊自己安炸弹再自己给警察报警,骗他们过去。要不是有人从接警录音里发现你的口音和那两栋楼里所有人的户籍地都不匹配,整个警视厅都差点都要被你骗过去了」 「我一个同期和他的整个小队差点就死在你这混球手上!知道吗!!」 「我我」 犯人似乎想说什么,但已经被吓得完全说不出来了,只惊恐地盯着眼前仿佛罗剎一般的男人,又再次被他狠狠一砸! 轰! 男人鼻血横流,眼镜都碎成了粉,缩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他居然差点死在你这种货色手上」 伊达航完全气疯了,把手铐往地上一扔,吼道: 「拷走!有什么话回去拘留所里说!」 旁边的警员连忙迎上来: 「是!」 「搜查一课按照那个人的指令,直接放弃了疏散和排查可疑人物的任务,转而全力搜查犯人所处地点。」 此时,事发大楼里。 那个小队长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 「差不多也是在刚才吧,搜查一课那边的那个伊达警官,也根据那个指挥官算的那一堆什么三角公式什么玩意反正我是一个字都没听懂的思路,听说是在新干线上直接跪在人家地板上算的。不过最后也还算有用,至少及时把人给挖出来了,给你们把倒计时按停了。」 「……」 「他是真的把整个警视厅的人力物力都调来救你们了。」 「领任务的时候人都还在新干线上呢。」 「……」 萩原研二静静地站在原地。 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忽然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新干线?他不在东京?」 「是啊,他好像是刚从什么大坂调回」 「喂!」 小队长忽然脸色剧变,「我去你跑什么,你给我回来——!」 然而萩原只猝然勐地推开所有人! 完全是凭着本能越过人群往前跑,不顾身后人一片叫喊,瞳孔紧缩如针,心跳从未有过地勐撞在心口上! 他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着,喉头几乎泛上些令人哽咽的酸楚。 萩原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想着快点向前,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要要确认那个可能性 那个救了他的人是—— 苍蓝天际明亮辽阔。 那具单薄修长的身躯,正静静地伫立在苍穹之下。 秋末冬初的风自海面之上袭来,裹挟着潮湿温和的水汽,掀起他的风衣衣摆上下翻飞。 青年黑色髮丝也在风中被吹起,轻轻地散开,纤长柔软的睫毛垂下,尖端微微上翘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他整张素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正将手机贴在耳边: 「辛苦您了,伊达班长。」 电话那头是伊达航推辞的声音: 「不辛苦不辛苦,雨宫你才是,从火车上就开始忙这边的事情」 薰刚想回答一句什么,却忽然听见背后: 「你是」 霎时间—— 四周人海潮水般四散褪去。 他的视线越过拥挤的人群,在层层叠叠之后看见了那个高挑英俊的警察队长。 萩原望着他的表情几乎难以置信。 那是怔怔地,却又像是在拼命压抑海面之下翻涌的巨浪的感觉 在视线触及那个人之时,萩原只觉得自己整个思绪全都空白了。 眼前的人似乎在这几年的打磨中又成熟了许多,连那最后一丝青涩也褪去,舒展开的眉眼间还能看见雨宫薰曾经的痕迹。 但又远比那个时候更加从容和明亮。 那双盈满碎光的眼睛转向他,天际之上风捲云舒的湛蓝混着明日镌刻在他眼底。 【卧槽!!卧槽我看到了什么——】 【老婆是老婆!!(爬行)(蠕动)(尖叫)呜呜呜太意外了啊啊啊啊啊】 【想你薰酱!!!】 【居然真的说实话我看到那个西装男人的时候就有预感了,但是真的好久没见过雨宫了不敢认,而且气质确实成熟太多了天啊qwq】 【是从小美人警校生到大美人管理官的薰酱呜呜呜呜呜】 【哦所以只有班长能听 得懂那个指挥官的抓兇手的思路笑死,居然是这样破案了可还行】 【幸好雨宫刚好卡着这个点回来了不然研二就要没了好了信女开始天天给雨宫上香吃素一个月qaq】 【感谢雨宫的指挥,不仅救下了hagi,还让班长揍了那个兇手一顿,我爽了:)】 【我也爽了(烟jpg),憋屈死我了以前,真的好想刀了他!!】 【欢迎薰酱回到警校组身边呜啊啊啊啊我活了我瞬间垂死病中惊坐起啊啊啊】 【看这情况是,两年的外调不仅没有让他放松,反而让他变得更成熟更好了是吗(擦口水)】 第226页 【薰薰20ver蛊死我了呜呜呜我直接魂穿他身边的警员】 【笑死了,雨宫一回来画风忽然又回到了熟悉的可刑可拷hhhhh】 不论之前自己曾经纠结过多少,曾经想过些什么。 在此时萩原只感觉自己有些无法自控地抿紧了唇。 劫后余生根本无法抑制的恐惧,心悸,感谢,想要依靠住什么人的冲动混杂着一些从学生时代就根植于内心的隐秘的情感,以及两年未见的思念,欣喜与苦涩。 终于在此刻,再也无法控制地,蓬勃燎原般席捲了他。 我是在做梦吗 不然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呢? 不然为什么会又是他救了我呢,从那个几乎已经杀死了他的险境里将他再次带回到了鲜活的人间。 他深唿吸几下,齿间颤抖着叫他: 「薰」 对方眨了眨眼睛,轻轻对他笑了一下。 下一秒。 那仿佛是在跨越生死,人海和一切的风雨飘摇。 萩原扣住雨宫薰的后脑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是一放手他就会消失在风中再也不见一般,日光代替缠绵的星辰落在他们身上。 他把额头紧紧抵在那个人的肩膀上,鼻尖闻到一阵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味道,即使自己强烈地抗拒着,可几滴滚烫的泪水还是无法抑制地从通红的眼眶中翻涌出来,双臂用力地搂着他,那力道几乎带来了疼痛。 「……」 看样子是吓得不轻啊。 成步堂薰抬眼瞥了一眼那栋差点就成飞灰的大楼,借着此时紧贴在一起的身躯的遮掩无奈地嘆了口气。 其实他一开始也没想到,那个遇险的警官居然就是萩原。 但救下来了总归都是好的。 他在此时也只能安抚性地揉了揉他后脑的髮丝——几秒以后他才意识到这是他之前哄小孩儿的时候的习惯性动作。 不过萩原纹丝未动,就那么紧紧地抱着他。 完全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好了好了。」成步堂薰只能真把他当小孩哄,大概是服部平次axps版吧 「没事了啊,以后都小心一点,我们都在这里话说阵平跑哪去了?」 「他在另一个出口那里。」 萩原闷闷地说,但是还是不动,「他该捶死我了他提醒我了可能有危险,结果我还在跟他开玩笑」 「算了,他也是担心你。」 薰用力扳开他的脸,真的也是这辈子第一次看到对方变成这种状态。 萩原那些往常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髮丝都完全被汗浸透了,摔跤摔出的灰也蹭了点在脸侧。 他现在身上也没带纸,于是只能简单用手给他擦了擦脸,却忘了自己也是刚刚忙得一塌煳涂,在地上墙上车上到处摸了的,还混着眼泪那简直 是越抹越花最后只好做罢。 成步堂薰想想论坛,只感到很绝望: 「好了快回去洗一下!为了你的形象振作一点好不好,不然我保证你下周就后悔」 「雨宫警视!」 然而忽然间,一个警员忽然从旁边狂奔过来: 「松本总管理官找您有急事!针对这次的案件,警备部刑事部和交通部要在记者发布会之前先开一个内部紧急会议」 萩原研二忽然勐地顿住了。 「警视?」 他慢慢地一点点向后,略微松开了搂住他的手。 目光僵硬地从上倒下,缓缓地扫过他的全身 「你忘了我好歹也算是职业组啊。」 薰有点好笑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好了,稍微有个会要开,开完请你们几个吃晚饭啊。到时候再好好聊。」 「先走了。」 他说完,趁着对方发愣的功夫,终于算是找到个机会从对方怀里挣脱出来,迅速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跟着那个警员走了。 留下萩原研二在原地伫立着。 他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如果说刚才是空白,现在就是空白里又混着更空白的东西,让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hagi——」 但这时候,他仿佛救命稻草一般听见了松田阵平的声音。 捲髮青年阴沉着脸向他走来,紧咬着牙,墨镜后的眼瞳死死地盯着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发着抖: 「听说有个笨蛋不穿防护服,还抱着炸弹跑路?」 「为什么脱险了也不来找我!」 「你跑这干什么!」 但萩原却没有意识到问题。 他条件反射地就拽住了松田的胳膊,说: 「不是,小阵平,他们职业组的升职规律到底是怎么排的?为什么」 松田:「呵。」 他那条胳膊瞬间反扣住萩原! 另一只手像是运动前的准备活动一般,略微伸展,转动地活动了一下关节。 他此时整个脸上的表情处于一种温柔的冷笑状态,又动了动自己的脖颈,发出一阵清脆的爆响。 「hagi?」 「嗯嗯?」 随后—— 松田立刻抬手一拳,轰然揍在他脑门上! 咚! 第66章 「呃, 萩原队长」 「……」 「您这是?」 一个小时后。 萩原研二顶着个冒烟的大包回到了警视厅。 他副手拿着药水纱布杵在旁边,正傻愣愣地看着自家队长捂着额头倒抽冷气: 第227页 「嘶小阵平你下手太重了啦」 松田阵平并排坐在他身侧,眼眸直接冷冷一转:「抱着炸弹跑嗯?」 「反正倒计时停了,还坐那儿过菸瘾是吧?」 萩原研二:「……」 松田出口的语气都不重, 但现在落在萩原耳朵里, 却偏偏每个字都像刀磨的。 属于幼驯染之间奇怪的雷达运转起来。 旁人可能还看不出来, 但萩原能清楚地知道松田这虽然是在担心他的表现,然而, 倒是也并不耽误对方马上再跳起来当街给他一拳 「唉, 我」 萩原思考了片刻, 本想像以前一样笑着哄他两句。 可松田没说话, 滢蓝的眼睛只在这时直直地盯着他, 紧抿着唇,一动也不动。 那双瞳孔里面,几乎从未见过的悲怆和恐惧让他勐地愣住了! 那仿佛是野兽被毁掉一切以后的眼神。 在草原上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回到哪里。 但此时的松田也和那种纯粹的绝望不同,或许是自己仿佛被天神眷顾一般死里逃生的缘故,他的眼底里还闪烁着些明亮的光, 和那些来自其他平行世界一般的嘶哑的绝望混合在一起,显得分外割裂而令人心颤。 萩原的嘴唇忽然有点抖:「小阵平」 「你生气了吗?」 「废话!笨蛋!」 松田忽然大骂道。 即使拼命压抑,可随着指尖心悸般的颤抖而簌簌落下的菸灰, 在此时依然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我警告你萩原研二」 他感觉自己很少叫对方的全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确定了「hagi」和「阵平酱」的称唿开始,除了面对必要的人的时候, 对方的全名几乎就没在彼此嘴里出现过。 也正是因为如此, 当这个称唿出口的时候, 空气都几乎被按进了严肃的泥潭里,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个工作的危险性从来就不是开玩笑的!我大概能猜到你当时在想什么,我作为你同事也完全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是」 但是 即使松田队长可以理解萩原队长的做法。 他知道,如果把刚刚遇到那个危险的人换成他自己,也很有可能会做出和萩原差不多的决断。 但是。 松田阵平还是希望萩原研二可以活下来。 你能明白吗? 「……」 只隔着一道把手的距离。 他身边的中长发青年垂着头,没用立刻回答。 也就是这时候,刚刚只沉浸在暴怒,恐惧和后怕中的松田这才发现其实对方的脸色也完全还是惨白如纸的。 一个小时的劫后余生并没有让他从死亡的威胁中恢復。 只是这个人比起自己,会更多地去考虑到身边人的情绪,只是为了让自己和其他队员不那么难过才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其实他才是受到最大惊吓的那个人啊。 「hagi,那个,我」松田下意识想 道歉,「对不」 「小阵平。」 但对方的声线却先于他开口了。 萩原过长的额发遮挡了大半面容,看不清表情。 只能听见他低低的嗓音响起来: 「对不起。」 「那时候我确实有点太放松了。」 萩原的声音轻轻地,喉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但是那个炸弹的结构也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不等居民疏散完毕,我万一在拆弹期间出了任何差错,那就」 那伤亡就更惨重了。 而且是即使自己侥倖活下来,也一辈子都永远不可能原谅自己的程度。 所以他在那个时候,其实也没有太多的选择。 犯人忽然重新启动炸弹的意外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所以现在就算让他再穿越回去一次,除了穿上防爆服给自己留个全尸以外,情况很难说能发生什么特别大的改变。 不过 萩原的手无意识地绞紧在一起,手心满是汗珠。 唿吸间都只能感到喉口发酸发苦的哽咽。 不过我也会为就这么留下你一个人道歉,阵平。 「唉,行了行了。」 「能活下来就好,我也没说一定要怪你」 松田阵平看着他这副纠结得要死,又惊吓又委屈的样子也是没什么办法,平常风流倜傥的大众情人完全已经蔫巴得像根茄子。 这怎么看起来越来越像是自己在欺负他了? 但要自己像幼儿园老师一样安慰人的话,也着实太为难他了 松田不悦地「啧」了声。 他只能把手里的烟又吸了一口平復心绪,随后顺口岔开话题道: 「话说,那炸弹到底怎么会再次启动的?怎么后面突然又自己停下来了?」 「你们上面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个嘛」 萩原研二像是笑了一声,抬手把自己的碎发挽到耳后: 「不是小阵平你替我占卜的吗?说我会遇到很严重的危险但是,在关键时刻,也会有从天而降的』贵人『出来保护我嘛。」 「然后,这不就真的来了个新管理官当指挥救下了我?」 松田皱眉: 「哈?」 他几乎下意识地伸手去探萩原的额头: 第228页 「hagi,你这傢伙脑子没被炸坏吧?」 「占卜不都是随便说着玩儿的,什么新管理官旧管理官,那群人都和咱们部门的藤井一样,就是群只会说废话的!一旦出了任何事你指望他们」 「诶,怎么不能指望呢?」 然而,忽然间。 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 一时间整条走廊,所有人仿佛被下了咒似地齐刷刷回头! 他们几乎堪称震惊、惊恐、以及惊悚地看着那道单薄的身影慢慢走近,瞳孔剧烈震颤。 然而隔壁长椅上的松田还在骂: 「你给我个管理官还不如给我个实习生!起码能除了一天到晚勾心斗角之外再干点实事。上面那群傢伙天天除了骂人和推卸责任以外还会干什么,真是」 ——嗒。 皮鞋跟磕碰在地上的声音忽然停了。 而在那一剎那—— 松田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气氛沉默得几乎像刀刀凌迟 他勐地戛然而止。 脑子里的第一个想 法是: 完了。 这下真的要回家修车了。 松田阵平只能一点点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 可映入眼帘的。 却是一个熟悉到可怕的身影。 只见机动队楼层大门边。 一名年轻到不可思议的管理官正背着手站着,一身剪裁精緻的修身西装。 即使裤腿上还沾着不少粉笔灰,他整个人依然挺拔优雅,正微笑着望向他。 「哎呀,原来这么讨厌我的吗?」 他身后的雨宫薰笑着说: 「都怪我们真是太没用了,真对不起啊,松田队长。」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 「你你你」 他一时间颤抖着手「你」了半天,愣是没你出个所以然来。此时脸色红一块白一块,简直仿佛活见了鬼。 「雨宫薰——?!」 松田的脑子里一时间像炸开了锅!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搅和在了一起。 他根本没搞懂现在眼前的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即不知道萩原为什么被救下来了,更没搞懂雨宫怎么会突然从大坂瞬移回来了?! 而还没等他把现状想清楚。 早已应激的脑子就已经条件反射地自动转到了自己两年之前,对雨宫死缠烂打的那五十个电话上。 想起了自己只要一提到那个人的名字,就不知道为什么砰砰狂跳的心想到自己那时甚至还傻不拉几地,被冷处理了还自己都嫌弃地拽着人家问案子。 他在那次真正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雨宫的时候,经歷了堪称这辈子最勐烈的狂风暴雨第一次对自己的整个人生都产生了怀疑。 但是后来。 他发现自己「居然喜欢男的」已经不是最严重的问题了。 他发现更严重的问题是他应该怎么在发现自己喜欢雨宫后,再坦然地去面对他。 到底要怎么去面对他 所以那个时候他跑了,逃避可耻但有用,他跟人打过架翻过墙当过精英也当过校霸,但就是没真正意义上地去喜欢过一个人。 初恋其实是有的,但那也只是少年一瞬的怦然心动,在之后的年岁里也很难再被想起来了。 但现在 现在自己已经马上25岁了! 难道还要说是青春期萌动吗?? 松田那个时候其实还怀有那么一丝的想法。 想着自己可能还有什么迟来的青春期,冷静一段时间就好了。 但现在的时间是两年后。 在那个人再次站在他面前的一瞬间。 只需要那个人一个微笑,一个眼神。 他就仿佛又回到了刚毕业的年纪,褪去了所有作为「松田队长」的成熟和荣光,心砰砰直跳,像个刚成年的毛头小子一样浑身紧绷着,定定地望着对方那么好看地站在自己面前。 他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好笑。 原来什么都没有变啊。 成步堂薰双手背在西装后面,也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想着: 我只是去大坂了,我又不是死了? 至于这么惊讶吗? 旁边听着松田骂了半天的萩原研二倒是人都快笑岔气了: 「阿薰,你终于忙完了?」 「还没。」薰唿出一口气,「只是简单跟松本总管理官先沟通了一下,一会儿还要看你们警备部那边的说法。」 萩原的眼睛笑得弯起来,双手交叠在膝盖上,略微倾身: 「话说你怎么突然就升警视和管理官了?不愧是我们阿薰,这才两年多吧——」 「是之前在大坂那边升的职,服部警视监很喜欢我,托他的福了。」 成步堂薰垂了下眼睫,轻轻笑了笑: 「是不是吓到你们了,真抱歉啊。」 「啊,这倒没有。」萩原笑着说,「其实,这也算是我们预想之中的事情了。」 那枚警章也很配你。 成步堂薰没应他这句话,只是弯了弯眉眼,随后慢慢地站直了。 「以防再出现任何情况,先自我介绍一下。」 他面对着眼前走廊上所有的警员们,声音清晰而从容,微笑着: 「我是刚从大坂府调来警视厅的雨宫薰,目前在刑事部下属搜查一课担任管理官的职务,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第229页 「啊!」 于是,这下又有人把他认出来了: 「你是雨宫是吧鬼冢班的那个雨宫!」 「我以前格斗考试跟你交过手!哎呀这居然就已经两年没见了」 「……」 松田阵平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 他不知道怎么跟雨宫说话,但还是终于忍不住,戳了一下一直在边上当背景板的萩原的副手: 「餵——那个傢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您说雨宫警视?」 那个副队长真的很无语。 他其实是他们隔壁班的同期,只是能力比不上,所以升得慢一些,但因此也还是在当年听说了一些风风雨雨的谣言。 而他最大的感悟是: 真是不得不说他们隔壁这位松田队长真的是凭脸钓人,再凭实力单身 当然,他肯定还是最看好自家萩原队长的! 副队长满脸恨铁不成钢,上下打量他一会儿,说: 「就是雨宫他从大坂被调回来了啊,他在大坂是警视的警衔,刑事部又刚好空缺一个管理官的位置,所以就让他上了。」 「顺便,救下萩原队长的指挥官也是他你真的是全警视厅最后一个知道的了!刚才骂得挺爽啊?」 松田:「……」 【哈哈哈哈哈哈哈松甜甜笑死我了哈哈哈】 【什么叫凭实力单身啊(推墨镜)】 【笑死了,这波属于警校内部恩怨,马自达肯定是在关心研二所以没工夫注意这次指挥官是谁,然后一拳砸到路过的雨宫hhhhh】 【呜呜呜不行了小薰太可爱了qwq,问阵平酱「你这么讨厌我吗?」的时候那个眨眼睛真的好乖好乖谁会讨厌你啊妈妈抱抱!!!】 【松甜甜:一些不用回家修车了,但是你老婆没了,开心吗hhhhh】 【好耶终于欢乐起来了!这里救下hagi,后面阵平摩天轮就应该也被蝴蝶掉了~警校组猫猫贴贴!】 【感觉雨宫真的是大家的幸运星的感觉啊,真的有他在就大家都平平安安的,什么都不怕了x这波指挥和计算,以前不是雨宫推的我都只能说雨宫牛逼】 【那以后就这样了!薰酱和爆处还有班长猫猫贴贴! 我相信以后就是薰和班长在搜查一课抓犯人,爆处做好后备支援的美妙未来了!到时候小柯也不需要那么辛苦了嘿嘿】 【???不要立fg啊楼上!(惊恐】 【本来觉得没事的,但是你们这么一说嘶】 【是啊,好像有点甜过头了qwq顺风顺水的开向hui ie】 【哒咩呜呜呜不要再提顺风顺 水了啊!你们这样我怎么忽然有点怕】 「所有关于本次浅井别墅区爆炸案的记者发布会的注意事项就是这些。」 偌大的会议室里。 松本清长手里的雷射笔敲了敲屏幕,环视四周: 「各部门还有其他问题吗?现在都可以提出。」 台下一片人互相交头接耳几下,最后也都逐渐恢復了安静。 松本的视线飘了飘,最后落在了躲在角落里,明显在支着电脑摸大鱼的某个人身上: 「雨宫!」 「是。」成步堂薰顺手把还显示着论坛的手机倒扣过来: 「我对于此次决策没有任何问题,松本总管理官。」 松本清长看着他:「那你对于这次的三部联合发言人有什么看法?」 他故意没说哪些是发言人,就等着试探这小子到底走神了多久。 然而,那孩子却直接流利地说道: 「我虽然刚来不久,但以前也在东京待过,交通部的井上警视曾经有过多次发言经验,并且以前还是外务省出身,应该能够非常合适而且精确地将我们三部在本案中的努力和经验传达给社会公众,在我看来也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系统:【你居然真的听了吗?】 成步堂薰只说:【「之前组织把他们的资料都给我看过,直接背就行了。」】 系统:【】 好吧。 组织居然还有点用 刚刚从系统的视角来看,宿主这傢伙完全就是从进会议室就开始摸鱼! 毕竟在这次意外救下萩原研二的行动中,他们实属是在论坛赚大发了 整个人气值和讨论度从雨宫薰正式重新登场就开始井喷式爆发! 再加上成步堂薰之前有意晾了论坛两年的漫画时间用来专走黑方线,现在忽然高调回归,直接弄得整个首页都在嘤嘤嘤宝贝好久不见,双管齐下的方针综合下来,轰轰烈了地给人气值增长推得都快直逼10了。 只能说人性就是这样的。 很多人就是这样,如果你每天出现就没觉得你有多好,但是你消失两年再突然出现,整个世界都想你想得不得了 而成步堂薰正是利用这一点,才欣然接受了组织的大坂任务。 系统现在整个统处于一种宇宙猫猫的状态,不得不认同果然还是人类比较懂人类。 它宿主这傢伙虽然自己没啥人性(不是),但是还是很会掌控人性的需求的! 而成步堂薰也对这次这个大型两年计划的成果表示基本满意。 毕竟人气值越往后,就会越难积攒。 一开始可能还会给你5或者6地增长,但是当过了50的临界以后,他就能明显地感觉到增速慢了下来,到后期甚至可能出现一个事件只增长05的可能性。 第230页 所以相比起来。 虽然时间花得稍微有点长,但是他既为格兰利威开闢了自己的人手,在组织稳固了地位,回来还顺手捞了87的人气值。 而且这还是在他长期掉线的情况下增长的。 就总体来说还是相当不错了。 不过,有些原来计划之外的问题倒是也慢慢出现了啊。 成步堂薰此时正用雨宫警视的身份,坐在靠门的一个转角位置上,和松本清长手下的另外三个管理官坐在一起。 但警备部那边显然对他今天抢功劳的行为心有不满。 当时监控车上那个名叫藤井隆司的警视虽然没动,但他身边几个人一直在找各种机会对着刑事部的方 向投来视线。 在看我吗? 成步堂薰倒是懒得理会。 或者说,此次萩原事件暴露出的他们的目光短浅,已经让他对他们没有任何多看一眼的兴趣了。 他直接将手机往桌上一抛。 只非常自然地坐在椅子上,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毕竟,这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关心。 刚刚在他看论坛看到这一章的讨论快收尾的时候,琴酒的无名号码忽然又发来了一条加密信息: 【警察厅已经开始对大坂警察本部进行搜查,但是目前什么都没找到。】 嗯,来得这么快吗? 他今天才刚到东京,后面警察厅的先遣线人就已经急吼吼地到大坂了 虽然说这一方面能说明他跑得够及时,但另一方面也是否说明警察厅从反应到布局,都稍微有点太快了呢? 他于是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给琴酒用另一台专用设备回覆: 【所有相关证据已经按指令全部消除。】 【另外。】 薰忽然顿了一下,手悬空在键盘上,似乎在思考什么。 警察厅来得太快了。 即使他知道川崎会的那个任务由于本身过于艰巨,很有可能导致大坂被注意到。 但是,能够这么精准而且快速地定位进大坂警察本部内部,而且还迅速地实施了调查计划这就不是单纯的「可疑」和「推论」可以做到的了。 也就是说—— 警察厅应该拿到了「问题出在大坂警」的其他的关键性证据! 只是这份证据,目前应该还没具体到雨宫薰个人的身上来而已。 成步堂薰的眼珠转了一下,唇边像是扬起了一抹笑意: 不错啊,互相渗透是吗 组织的格兰利威进入了警察系统,而另一边应该也没闲着。 那个「公安的卧底」 又是他什么时候接触过的人呢? 几日后,周末。 深夜的街道上。 夜色已经沉沉的笼罩了下来,但路边明黄灯光还是足够明亮。 「怎么这就回去了呢你们?!雨宫好不容易回来了」 「喝!今晚都给我再喝点!」 伊达航不愧是当年喊号子的班长,声音又大力气也吓人,喝醉了以后差点一胳膊给松田都干出去。 他像是还在兴致上,手臂迷迷煳煳高高举着,走路人都在打漂: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们往杯子里掺,掺水!这么高兴的时候,一个二个那么矜持!你俩就当年我结婚的时候也没喝几杯」 「哎,哎,哎班长!好了班长!」 萩原研二看他还越说越来劲了,连忙给他一把拦下来,哭笑不得: 「我们都喝晕了怎么把你送回去?到时候我们一起七扭八歪地倒派出所里,让娜塔莉小姐看见了怎么想?」 「嗯?」成步堂薰走在最边上,忽然从他们的对话里捕捉到一个关键词,「班长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以前听说过伊达有个混血女朋友,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结婚了的吗? 此时,萩原在忙着拉扯伊达航,只有松田阵平站在离他最近的位置。 成步堂薰这时候才莫名发觉。 在他离开的这两年里,松田似乎又蹿了点个子。 以前还在警校的时候,他们明明还是差不多的身高。 但现在那个戴着墨镜的警官走在他身边的时候,他需要 稍微抬一点头,才能完全像以前那样平视他的眼眸。 成步堂薰莫名想着,看来爆处组伙食不错啊。 「就是」 松田的声音有点没来由地僵硬,散发着一种想躲躲不掉的气息: 「你去大坂了之后没多久,娜塔莉就伊达班长他老婆,正好有个机会把工作从北海道调到东京来,他俩为了能名正言顺地一起生活,干脆就直接结婚了。今年年初刚生了孩子,还没满一岁,估计之后有得折腾的了」 「啊,那还真是恭喜了!」成步堂薰着实有点意外,「孩子叫什么名字?」 「是个女孩,叫夏洛特。」 松田说着,却同时无意识地在不停地用手推自己的墨镜,语速也很慢在别的人看来,可能觉得他压迫感挺强,但事实上现在他根本就是由于脑袋空白,所以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聊下去: 「嗯我之前去看过,还挺可爱的,继承了她妈妈的金髮来着」 感谢伊达航一家。 要不是有伊达夏洛特这小孩儿的话题横在这里,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真的太久没和雨宫薰这样聊过天了,更别说他本来就没想清楚该用什么形象出现在他面前,每一句话都生怕暴露自己想过什么 第231页 「班长当时高兴疯了,给他女儿准备了一堆的玩具,还拉着我和hagi陪他逛母婴商店。」 雨宫他应该没发现什么吧? 我这个语气很稳,应该没事 「但是我们两个也啥都不懂,又开始紧急求助hagi他千速姐,当时现场真的是太惨烈了,我感觉导购想把我们三个扔出去」 不过之后要怎么办?要一直和雨宫就这样僵持着吗? 但是现在僵持着的话,好像也还好?毕竟这工作狂以前在大坂那是完全见不到,现在应该还好,坐个电梯就能到。 应该,可以慢慢来吧 「阵平!」 松田阵平忽然勐地抬起头来,正看见那个人皱着眉望向他。 「你怎么了?叫你好几声了?」 其实成步堂薰想说你怎么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太对劲。 但是感觉说出来还是太伤人了,于是最后只围着他走了两步,上下看了看,尽可能委婉地说: 「你是不是又稍微长了点个子?」 松田被他的视线盯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啊,可能是吧。」 「诶。」 这么一观察,薰才发现他身上其实好多地方都有点不太一样,笑道: 「你头髮是不是也烫过了?挺好看的。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是」 「行行行行了!」 松田终于忍不住了,习惯性想像以前那样伸手去勾他胳膊: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好像又瘦了一圈呢?大坂人不给你饭吃吗」 可就在他的手刚碰到他的衬衣时。 那根食指仿佛触电一样地抖了一瞬,然后对方那条胳膊就随着走路的姿势又晃过去了,没握上。 啊,该 ? 松田忽然怔了一下。 不对啊。 自己今晚是不是真的酒喝多了脑子昏了? 他在干什么? 成步堂薰有点疑惑地抬头想看他,也不知道这个人今晚到底抽风抽到哪个频道去了。 跟个信号被屏蔽了的收音机一样,说着说着哑火了,再说着说着就不知道蹿到哪个台去了 他 能本能地感觉到松田心里有事。 但是对方不打算跟他说的话,他也没什么打探别人隐私的兴趣。 倒是另一边—— 萩原研二正在遭遇人生最艰难的时刻之一 「班长。」萩原努力架着他的肩膀,但醉鬼真的好沉,「你还说你没醉我去跟娜塔莉小姐打个电话吧?估计我们得送你回家了。」 「娜塔莉」 伊达航好像清醒了一点,「哦,娜塔莉」 但下一瞬间,他忽然调转方向朝成步堂薰扑了过去,吓得薰整个人一下愣住了,速度快得松田和萩原都根本来不及拦—— 这人喝醉了怎么还这么敏捷啊! 「雨宫啊!」 「啊是。」成步堂薰被一把抓住了手,整个人僵在原地。 「去年我结婚的时候,你说你太忙没来」伊达航晕晕乎乎地说,手指着他,「但是今天,你总没有其他理由了吧?」 「我要请你去我家做客!这次绝对不准跑!」 成步堂薰满脸错愕,快速又迷茫地眨巴眼睛。 心说你究竟什么时候结婚的?又什么时候叫了我? 然后他又一算那个时间。 哦,破案了。 可能是混在松田给他打的那一堆垃圾电话里被一起挂了吧 【班长,整个警校飞一般的进度的男人连平常最淡定的雨宫都懵了hhh】 【莫名感觉这一段真的好幸福啊班长结婚,爆处和薰猫猫团聚,hagi还是一如既往地贴心,松甜甜他想牵薰酱的手又不敢的样子真的好好笑hhh你以前不是很拽的吗(狗头叼花jpg】 【hagi酱:坦然抱抱贴贴牵手手。 马自达:(此处省略内心戏一百万字),然而开口:「哦。」】 【《酷哥是怎样炼成的》x】 【现在的我:(大口吃糖)(虽然知道我的名柯不可能这么甜后面肯定有刀子)(但是还是赶紧大口吃糖呜呜呜)】 【话说其实感觉已经有点苗头了马自达刚刚不是说了吗,薰酱又瘦了好多,而且两年升警视这完全不是一般人的速度啊 刚刚开会也是,隔壁那几个警视都好兇哦!薰猫猫在里面感觉就是很容易被欺负的样子x】 【是!!我还在想这个怎么都没人提!薰酱回答得那么圆滑,估计是之前就有过这种事情了,所以开口的时候已经完全知道什么回答会让上司满意,也不在意那些中伤的视线已经习惯了吧。】 【草,所以薰酱20其实是被警界的黑幕压迫同化了的20???】 【?!不要吧,以前的雨宫可是敢为了景光踢法庭的人啊??他不可能低头的啊?他在大坂经歷了什么啊?】 【忽然发现了73吞大坂篇的理由?】 【可是,他不是也在被阵平骂的时候说「你就那么讨厌我吗」他直接就把自己代入了诶,感觉有一种笑得很勉强的】 【等等等现在雨宫不是还挺正常的,你们不要瞎贷款好不好,奶错了打谁x】 系统:啊这。 宿主在大坂经歷了什么? 不是,他明明活得滋润得很好不好! 谁敢欺负他啊 首先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肯定先把欺负雨宫薰的人,直接告状告到顶头上司那里去。 第232页 此外,也都别管什么警界黑幕了。 有没有可能雨宫自己就是最大最黑的黑幕本身 就算不提组织,大坂现在都还在当恐怖故事流行他的摩托车爆头传说好不好啊喂! 和成步堂薰不同,系统是全天候监控论坛走向的只要它自己不摸鱼。 但是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神奇走向是怎么回事? 正在它在薰的背后着急地飘来飘去,犹豫着到底该怎么和宿主解释「您好,论坛好像又对您产生了奇怪的误解」的时候。 刚刚还在拼命拽着成步堂薰,要他去自己家做客的伊达航忽然卡住了。 他像是被施了什么定身术一般。 三秒后—— 咚! 伊达航直直地栽在了地上,在体力耗尽以后,迅速地睡着了。 三个人:「……」 「那个」 萩原研二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看向自己的两个朋友:「现在不是阿薰要不要去班长家做客的问题了。」 「而是我们必须把他送回家的问题了」 成步堂薰头疼地揉着太阳穴说道。 咚咚咚—— 「请进啊。」 金髮女人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倏然愣了一下。 「您好,请问是娜塔莉小姐吗?」 门外站着个她不认识的俊秀青年。 而在他的背后,另外两个她已经很熟悉了的年轻警官正架着已经完全昏睡过去的伊达航,有点勉强地向她打了个招唿: 「娜塔莉小姐嗨,嗨。」 其实这场景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于是娜塔莉只非常无奈地笑了一下,就把门向里完全打开了: 「辛苦你们了,萩原警官和松田警官,我也已经跟他说过好几遍喝酒的事情了」 「没事没事,是我们麻烦你们家了才是。」 「失礼了。」 萩原连忙对她挥手,在礼貌地微微点头示意以后,就和松田一起架着伊达进了卧室。 成步堂薰在门口站了一瞬,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进去的时候。 却忽然听见: 「请问是雨宫警官吗?」 他顺着声音抬头,正看见那个金髮碧眼的女子站在玄关望向他, 看见他有反应,娜塔莉的表情一下舒展开来了,她身上那种完全没来由的喜悦,让薰一瞬间有点微怔: 「果然是您!真是太好了!」 薰略微沉吟了一下:「请问您认识我吗,我们好像没有见过?」 「啊,真抱歉,事情是这样的。」 娜塔莉一边把他带进来,一边说:「虽然我们没有见过,但是航他从警校的时候,就一直有向我提起你们所有人——包括您。」 「当时他说婚礼要把你们全都请过来的时候,我还高兴了好一阵子呢。」 是这样啊。 成步堂薰大概理解了。 因为很喜欢自己的丈夫所以也会想去了解那些对于自己的丈夫很重要的人,是吗? 娜塔莉顿了一下,笑得有点羞涩: 「但当时邀请婚礼的时候您一直没有接电话,我们还担心是不是打扰您了。」 成步堂薰:「……」 想多了,这个就拜託你们去问一下松田他干了什么好了x 但他面上也还是没什么波动,只轻轻点了点头,说: 「那时候是工作太忙了,可能一不小心就忽略掉了,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 这时候,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婴儿的啼哭。 「啊,这是夏洛特。」 娜塔莉连忙过去哄孩子,抱着怀里软软的女儿:「不好意思雨宫警官。这孩子还太小了,不知道您能不能忍受这种声音」 「没事,辛苦你们了。」 娜塔莉一回头。 只看见那个青年背着手,非常客气地站在了离他们稍远的地方。 暖黄的灯光洒在他单薄的肩头。 雨宫薰垂下眼睫,仿佛在压抑着自己的笑容一般,低着头柔和地说道: 「娜塔莉小姐,虽然我没能有幸来参加你们的婚礼。」 「但是,现在能够看到你们这么幸福,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呜呜呜呜呜好熟悉的感觉,是温柔的薰酱回来了,我这个时候才真正有实感】 【虽然雨宫警视很帅气,但是看到以前那个雨宫薰的时候,还是唉,真的好久不见了,好怀念警校的时间啊。】 【不过,还是感觉有哪里不对啊? 如果是以前的薰酱应该就过去帮着娜塔莉哄孩子了,他站那么远总有一种不希望小孩子靠近他的感觉?】 【而且雨宫为什么不来班长的婚礼?大坂再忙也没有东京忙吧?而且娜塔莉说的是「他直接没接电话」。 很忙的话解释一句也好啊,为什么完全不接?】 【其实按照薰酱的智力,看见班长打那么多电话,也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了吧x八成说忙是骗娜塔莉的,他肯定就是根本没打算要来】 【嘶雨宫不会真的那个时候正在遇到什么事情吧?所以才不想来班长的婚礼,不想靠近警校组,只有一个人默默地待着qaq】 【总感觉他经歷了好多啊x现在这么又飒又漂亮的雨宫警视确实和之前的小薰差距挺大的,发生了什么都有可能?】 【草,不会真的被之前的人奶对了吧,警察组织黑幕什么的】 第233页 系统彻底无语了。 系统快在论坛丰富的脑补能力下裂开了。 它只能赶紧飞过去,再也不顾三七二十一地把某个演雨宫演得上头的人抓过来。 系统:【摇人!!!jpg】 成步堂薰于是被迫进了另一间客卧,背对着已经从卧室里出来的萩原松田,和哄着孩子的娜塔莉,在窗边站定。 他接过系统发来的数据,扫了几眼。 成步堂薰:? 【快点,你要么接受这个人设,要么做点什么挽回。】 系统很累:【宿主你现在已经彻底变成被警视厅迫害的小白花了,你连为了避开主线而不接电话,不参加婚礼的事都居然能串上】 论坛要知道这人其实是在大坂当格兰利威浪得飞起,还不直接心梗。 然而。 成步堂薰对于这个论坛自作主张给他加的人设,却没有它预想之中的震惊。 他反而是微微笑了一下,说: 【这个人设正好。】 系统懵圈:【什么?】 【「有关于之前大坂被强制搜查的事情,我问过琴酒了,我们两个都比较倾向于组织内部已经进了公安的卧底。」】 薰边说着,边静静地在床边坐下: 【「而且,还有一件对于我个人来说,非常严重也非常奇怪的事情——」】 【是什么?】 成步堂薰没说话,只将手机在这时候朝向系统。 那上面赫然是组织boss的虚拟号码! 【「其实还在大坂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奇怪了。那时候明明琴酒的任务还没结束,我的联络人还是boss,但是连琴酒都拿到了警察厅动向的消 息的时候,为什么boss依然毫无反应?」】 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确实很危险。 如果没有琴酒临时从美国跑回来接应他,自己现在应该已经被困在大坂,被迫面对身份暴露的危险了。 薰皱眉道:【「包括当时的后期所有任务,尤其是导致东窗事发的那个川崎会的任务都很奇怪。」】 【「那不像是一个我为他带来了几十亿利润的组织老闆的反应。」】 【「那更像是他就是在一直希望着我暴露一样。」】 这是个非常可怕的猜测。 但事已至此,成步堂薰已经不得不往这个方向去想了。 这几次的惊险错过的事实都可以佐证这一点。 这也说明了他之前试图让格兰利威通过为组织创造功绩,来稳固他在组织里的地位,并以此方便他后期演论坛的计划很难再继续下去。 他需要的是 重新掌握主动权。 而首先第一点,就是他要清楚自己这个卧底任务随时有可能因为组织boss的「出卖」而结束。 他现在已经知道鹤见优海是某个海外情报组织的人了,但是还可以利用所以姑且留下。但组织里显然还有不少其他卧底。 如果boss再故意给他制造麻烦。 那此时在大坂发生的事件,就随时可能再次重演。 到时候没等他把人气值刷满,就先死在boss的手上了,那这几年全部白忙。 可是等到危险真正来临的时候。 他又要怎么才能离开呢? 直接放弃亏损太多,而且还有警校组会来继续找他的风险 所以,要怎么才能安全地,最大效率地离开呢? 成步堂薰静静地坐在床边,翻动着手机里的曾经的邮件,那些都已经被自带的保密系统销毁,只能看得见一个个空白残留。 果然只有那样了吗。 那唯一能让他永远以绝后患。 并在最危险的时候,从警视厅里全身而退的办法—— 死亡。 第67章 地下室里瀰漫着血味, 四周喝彩震天巨响。 铁架台上双方拳手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半张脸几乎都被鲜血浸透,观众席的尖叫几乎翻了外面铅灰色阴沉的天。头顶大灯刺目晃眼, 视线里的一切几乎都变成了模煳的残影, 直到台上—— 咔! 骨节碎裂,一片血飞溅出来,顺着墙面滴滴答答往下淌。 震耳欲聋的人声透过虚掩的木门渗进内部。 室内光线昏黄。 那灯泡已经不知道是用了几十年了, 用一根铁丝吊着,固定在天花板上,风一吹就随着动静嘎吱嘎吱地摇晃, 连带着人的影子也跟着晃, 在已经泛黄脱落的墙皮上扭曲变幻。 拳场老闆房间里堆满了各色破烂的帐本,唯一空闲的位置上只摆着一套掉漆的桌椅。 「你要的东西。」 「啪!」地一声! 一叠照片被骤然抛在桌上。 说话的人姿态放松恣意, 一头耀眼的金髮在灯光下泛着流水一般的光泽。 他正向后靠在椅背上, 一只袖子捲起挽到胳膊肘上, 少见的偏深肤色露出来,修长的指间菸头还在冒着裊裊白烟。 金髮青年坐在椅子上。 耳边听见外面观众的咆哮依然残忍血腥。 但他的姿态却没有任何改变,只用两指将照片向前一推: 「这就是二十年前杀你妻女的那个人,退伍特种兵, 当年打进你肩膀里的那颗子弹和枪是他从他兄弟手里拿的。现在在中东当赏金猎人, 最近这半个月才终于回了日本。」 第234页 老闆目光扫过那叠男人寻欢作乐的照片,没说话,只缓慢地抬起头看向他。 那双干枯空洞的眼窝上缀着两颗眼珠,在这时慢慢地动了动。 十年刀尖滚过的精明而森寒的光从里面透出来,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的年轻人,像是几乎要把他的面皮活剥下来。 可年轻人完全纹丝不动。 他仿佛根本没看见似地, 自顾自地抽着烟。 半晌,那老闆才忽然笑起来,但那笑容也堪称阴森诡异: 「安室先生,这是你的最后一单私人生意了吧?」 他抬手就往那摞照片上砸了好几大捆钞票,有些甚至撑开束缚爆裂了出来,四散飘落在桌上。 老闆眯缝起眼睛,盯着青年的侧脸: 「那个乌鸦组织给你多少钱?这个数够不够?」 「噗……」 安室透—— 或者说,是此时的降谷零骤然笑了起来。 「您也太抬举我了。」 降谷零紫灰色的眼眸抬起来,他其实并非很有攻击性的长相,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时下女孩儿们最爱的那一款温和清俊的样貌。 但此时他空洞的眼睛里却满是戾气,那视线几乎让人浑身发冷: 「我一直都是组织的人,没做过任何私下的情报生意。」 「像帮您这种老朋友找人,那也只是单纯的朋友间的人情交易而已,不是吗?」 面对着这满满一桌钱,这话完全说得跟骗鬼一样。 然而在他身上肃杀的威压下,却没有一个人能在这时对他说哪怕一个「不」字。从他嘴里出来的不是回答,而是带着死亡意味的封口命令! 「这两年关东地下最大的私人情报贩子要金盆洗手了啊,安室。」老闆冷笑,「你这是终于拿到代号了?」 「或许吧。」 降谷零翘了下唇角,抬手从椅背上捡起自己的外套。 外面的场子里刚刚决出了今晚的最终胜负。 一团人影倒在聚光灯下,空洞的眼神正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小门边,那道从容走出的金髮人影。 可降谷零只淡然地从他身边走过。 手上一分钱没拿,也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仿佛满场血红在他眼里和路边的垃圾没有什么区别。 他推开大门出去,背对着人群喧嚣,身影很快没进深沉的夜色中。 也就是这时候。 个在他们谈话期间,一直在老闆的周身游走的诡谲的「小红点」也才突然消失了。 一道浑身漆黑的影子伫立在拳场通风窗外几百米处,宽大的连帽卫衣几乎将他整个人都隐藏了起来。 帽檐下的蓝色猫眼目光冰冷刺骨,在确认「安室透」已经离开地下以后,才毫无感情地将手里的狙击枪收了起来。 他抬起手,略微压住耳廓深处的隐藏耳麦。 听见那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任务结束了,绿川。」 …… 砰—— 十几分钟后。 黑暗中的车门被人骤然拉开,诸伏景光带着一身风尘僕僕坐进了一辆白车。 「zero……安,安室。」 他把自己的兜帽摘下来,背着的狙击枪斜向下塞进副驾驶下的空隙里: 「怎么样?那个拳场头子怎么说?没有为难你吧?」 「唉,大概没有吧……」 仿佛是忽然按下了另一个开关一样的。 降谷零坐在马自达rx7驾驶位上,看着自己身边熟悉的幼驯染,周身凌厉冷酷的戾气逐渐褪去,以前那个警校第一真实的内核终于逐渐显露出来了一点: 「他还想收买我呢,但给钱有什么用?跟组织抢人怕不是嫌命太长了。」 「对了,绿川你的代号考核应该也差不多该通过了吧?」 此时化名「绿川光」的诸伏景光闻言点了点头,说: 「我们的考核应该都差不多了。但是根据』总部『那边的说法,后面可能还会有一段上层的考察实习期,之后等酒名下来……」 「等酒名下来。」 降谷零接着他的话说,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我们就是正式的组织代号成员了。」 「是……」 车錶盘上的时间走过,停留在了深夜一点的时刻。 如果从他们两个从警校毕业的时间开始算起,从他们两个接受训练,到潜伏进组织附近的黑暗里试图接近这个庞然大物,其实也已经过去了两年多了。 他们在这两年里切断了和曾经的亲朋好友的一切联繫。 只是分别作为「安室透」和「绿川光」生活在黑暗之中。 他们现在一个是关东着名的情报贩子,要价黑手段狠,但也由于奇高的保密性和效率而根本不缺单子,是所有地下组织趋之若鹜的存在。 另一个是私人杀手,擅长狙击,总之编造了一堆以前是金三角僱佣兵的经歷,目前通过专用中间人与委託人联繫接单,通过一次和组织的交易而被招揽了进来。 这两名潜入公安分别分属不同的联络上线和指令,以加强卧底身份保密性。 降谷零隶属警察厅警备企划课旗下,而诸伏景光由警视厅公安部控制。 他们的任务是在确保自身安全,保证自身任务优先的情况下合理合作,渗透组织核心,随时汇报组织动向,将这个多年来一直隐藏于黑暗中,连国际刑警组织都束手无策的跨国犯罪组织拖出水面,一切有可能威胁到国家安全的组织活动都会被他们上报。 第235页 「之前我发现的大坂黑市暴动那个事情,上面说已经在派人去查了。」 匀速行驶的汽车中,降谷零正静静地说道: 「但是对方比我们想像中更加狡猾……或者说,他们拿到情报的速度太快了,等到专案组过去的时候,一切痕迹早就已经被销毁得灰都不剩了。」 「……那难道我们对』组织在警察内部有卧底『的猜测确实是对的?」 诸伏景光指节抵着下巴,紧皱着眉,若有所思道: 「其实之前也确实有听前辈说过……组织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往警方里面安插了不少线人,其中有一个威胁性最大的代号是——」 「格兰利威。」 降谷零忽然勐踩油门! 马自达rx7骤然加速,划过高速几乎带出一道残影。 他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前方,面容严肃森寒: 「那是个大约在三年前正式进入警方视野的代号,之前都只有关于』她『的传言……」 「说她是从小被boss有意和组织的现任第一杀手琴酒放在一起培养长大,一个做幕后谋划一个实地动手,被并称为王与王后,十几年里各种关系纠缠不清,但也确实是唯一能够接近琴酒身边的人。」 「关系?」 景光思索片刻,「是个……女人?」 「谁知道呢,毕竟组织里的人很多对彼此都满怀恶意,即使是故意编造出来噁心他俩的传言也根本没法证实,或许他们早就恨得想杀了对方也有可能。」 降谷零继续冷冷地说道: 「警方关于格兰利威的资料太少了——这是现在最棘手的地方。」 「这几年来先遣卧底里有人说格兰利威是琴酒的女人,也有人说格兰利威根本就是个男的,有人说格兰在东京,还有人说格兰从小在大坂长大,甚至有人说在北海道发现了格兰的踪迹。」 景光都听懵了: 「这……」 这要怎么查啊? 这堆互相矛盾又完全不知道真假的信息根本没有任何用啊? 「警察组织前几年之前为了清除格兰利威,已经对不少可疑的警方高层展开了调查和肃清,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些行动都根本没有任何用。」 这仿佛是为了打一只虫子而拆了整个家。 问题是当你家被拆得一片狼藉以后,你发现那只虫子依然在那里,大坂事件发生后一瞬间产生的情绪都近乎绝望了。 ……到底是哪里的搜查方向不对? 而且当他们发现大坂暴动造成的损失的时候,组织的体积也早就扩大了好几倍。 这个格兰利威在警察内部的这几年带给组织的利益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所有组织的对头势力全部被肃清或暗杀,地盘和市场份额被吞併,背后的资金流几乎堪比一个洲内中型暗网。 ……再不抓格兰利威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行,那我知道了。」 景光眸光沉沉,只一瞬间又回到了那个「金三角僱佣兵」的冷酷状态: 「我们要获得代号,进入组织核心,迅速找到机密情报抓出这个格兰利威!不然损失还会继续增加……」 「不过我们如果真的找到了格兰利威,虽然说被公安带走肯定是先拷问情报,然后再慢慢讨论怎么量刑怎么死的问题——」 降谷零打断他,神色冷漠,那眼神完全是在看罪犯,声音毫无情绪: 「但是,如果真到了那一步的话……」 景光转头看他:「什么?」 「……组织应该会抢在我们之前杀了他的吧。」 确实。 组织在处理叛徒和危险分子这件事上比他们还积极,实属是真的太伤脑筋了…… 诸伏景光嘆了口气,感受着自己幼驯染身上越来越浓的杀气,最后还是决定转移一下话题。 公安的工作就是主动走进黑暗。 他能感受到在这段卧底的时间里,自己…和零,都已经越来越冷血了,他们看过太多的残酷和阴暗,不改变自己就根本没法潜入。 但是他们毕竟还是公安不是罪犯,所以在这件事上必须要拉好最后的人性心理防线。 这也是他们背着上级,偷偷约好了每月见一次面的原因。 不是绿川光和安室透的见面,而是作为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叙旧和互相温暖。 而零也显然意识到了对方的想法,于是清了清嗓子,强行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以前的手机。 「话说,班长的简讯你看了吗?」 降谷零翻着手机,半是抱怨半是好笑地说道: 「这两年里他一直在坚持不懈地给我发简讯,问我为什么不理他一下……」 然而即使自己在正式加入公安之前跟伊达航说可以发简讯,但现实情况就是不允许啊。 不过,他这么一直发一直发倒也还有些方便的好处啦…… 「你看。」 零忽然将手机页面转向景光,笑道:「阿薰他好像前段时间,忽然得到机会从大坂调回东京警视厅了!居然还年仅24岁就升任了搜查一课警视管理官——」 真不愧是那个人呢! 薰……? 诸伏景光怔了怔,他像是太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可在那几个熟悉的音节出现的一瞬间,他却不可抑制地感到一阵暖流从心上淌过。 第236页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从对方手里把手机接了过来,匆匆扫过黑色的文字向下翻,直到目光落在了…… 落在了邮件末尾,那唯一一张照片上。 那张照片像是好不容易才偷拍下来的。 只见画面上的青年胸口警章明亮,一身修身黑西装衬得整个人挺拔漂亮,如同插在台上最耀眼的一柄旗帜一般,正在全员大会上和所有管理官坐在一起,只向镜头露出了半个白皙的侧脸。 仿佛是坚冰融化开来。 在视线触及那个人的时候,景光的表情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地,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即使这只是一张连本人都没有看镜头的照片,可他依然下意识地没法用绿川光冷酷的表情去面对他。 像是被触碰到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即使他们的前路黑暗,但与那个人一起携手度过的日子依然在他的灵魂深处,永远明亮地闪着光……几乎像是某种精神支柱了。 那是他心里最干净的地方。 「……」旁边降谷零看着景光压都压不住的表情,终于略微无奈地耷拉下眼角,神神秘秘地笑着问: 「喂,hiro,我说……」 「你和阿薰,是不是有什么情况没告诉我啊?」 「啊…啊?」景光勐地回过神,「我们什,什么情况?没有啊……」 「真没有?」 降谷零的笑容更大了,完全已经看破了他的小心思,故意竖起一根手指严肃道: 「拜託,我可是看到了的啊,就在你跟我说已经确认了公安志愿的前一天晚上。」 「你们两个在楼下抱在一起了吧……嗯,景光先生?」 「……」 「我……」 景光满脸头疼,似乎想说zero你怎么就偏偏这么巧啊! 但最后还是只嘆了口气,搭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握成拳,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微微地发烫: 「就……其实阿薰他还不知道。」 「我那时候也没跟他明说,只是让他等我卧底回来。」 车里刚刚还苦大仇深的卧底氛围,一瞬间充满了粉红的恋爱的味道,转变之大到甚至都有点戏剧性…… 降谷零愣了一秒,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最后只「噗」地笑了起来,抬手用力地拍着自己竹马的肩膀: 「哎,我真的也是第一次看到hiro你这个样子……」 要命了……这就是初恋的威力吗? 诸伏景光被他笑得浑身发麻,忍不住拐了他一下:「你不要笑我了!」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也硬着头皮,故意开玩笑地嘆气道: 「zero你还不是!之前刚进公安的时候,天天』找小绫找小绫『,aya酱aya酱的……发这种音节,真的是好幼稚的感觉,你几岁啊?」 【草,真的忽然变成幼儿园画风救命……】 【但这也是因为零零和格兰利威(暂时还是叫小绫格兰吧)相遇的时候,他们也确实都还是小孩子吧。而且格兰「死」得那么早,他在零零心里真的就一直是小男孩的样子……】 【所以小绫不是真名吗?】 【回楼上,可能只是随便说的名字吧,不然零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查不到x.但是反正现在能实锤「小绫」就是格兰利威】 【???所以零现在还没把小绫和格兰利威这个代号对上是吧?前面还扬言要杀格兰利威??】 【杀个锤子你给我清醒一点!!他就是你要找的…救命啊,什么竹马相残啊我要窒息了……】 【重点难道不是零他想保护当年救了他的小绫,但是却对现在的,为了保护他才变成这样的格兰利威挥起了刀吗…… 而且格兰还是清醒一阵昏一阵的,他也不想啊,醒来的时候忽然看见自己曾经用命护着的人的刀尖指向自己是什么感觉x.】 【不管是零杀格兰,还是被控制的格兰杀零都好窒息,明明是最想保护的人】 【但是在他俩都没有完全恢復记忆之前这就是死局x.他们开枪的理由都是正当的,只是我没有想起你而已……】 【真的好想端了酒厂岂可修!! 你们对格兰利威做了什么啊!!!把过去还给他啊(螺旋爆哭】 【「我是来带你回到人间的。」x,「我是来杀你的。」√】 【你们……有没有可能我是人不是砧板qaq】 此时,忽然被迴旋镖打到的降谷零:? 「不,不是!我那个跟你不一样,我对他又不是那种想法!」 零不禁有点尴尬,下意识地偏过头: 「我……我不是因为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嘛!」 「?」 景光盯着他,终于问出了心里一直憋了很多年的问题: 「你们两个认识两个月,他和你都是能一起被绑架的关系了,你居然完全不知道他的真名?」 「对啊,我不知道。」 景光皱眉:「那他长什么样子你也……」 「不记得了。」 然而,这次降谷零只飞快地斩钉截铁地说道,「我那个时候摔下山撞到了头,所以关于他的一切,我都不记得了。」 「……」 景光眨了眨眼睛,本能地感觉到事情有点奇怪。 但零似乎不想让他再继续多问,直接将话题再次岔开了,并且直接堵死了他再次提问的机会。 第237页 然而,正是对方的这种抗拒回忆也抗拒调查的态度,才使得整件事更加奇怪了。 ……到底有什么事是和我也不能说的呢? 景光这样想着。 太奇怪了。 那个时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到了。」 等诸伏景光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送回了自己的暂住地门口。 今晚的茶话会结束了。 一切又将再次回到正轨。 绿川光略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 他故意做了一个给计程车付钱的动作,随后从那辆马自达rx7上走了下来,背着自己的贝斯琴盒走进了漆黑的楼道。 于是第二天,当成步堂薰打开论坛的时候。 迎面而来就被奇怪的「零绫」(还被直接简写成00)的什么奇怪的新型cp组合刷屏了。 一瞬间,他整个人先在原地愣了五分钟。 随后的心情就如同宣传画册上的交警…… 雨宫警视高举起红色禁止牌!吹哨! 哒咩——零和小绫之间是纯洁的友情! 但是,不得不说论坛这群人的脑补能力还是一如既往地强。 降谷零明明只说了一个要抓格兰利威,他们就已经发散到降谷零要杀格兰利威了,只是就按自己现在这个战斗力,能死那都纯粹是格兰自己放水…… 不过这种黑暗和光明互相救赎的剧本倒也的确是长盛不衰就是了。 剩下的内容他都只草草翻了几下,没太注意其他讨论点稀疏的地方。 毕竟每次格兰利威出场都会引起轰动,不论是被提到还是正式出场,最后给计入进来的人气值简直都快比雨宫这个他最常用的马甲还要多了…… 即使零他们在先前已经陈述了一大堆格兰干过的坏事,但是依然没有阻挡住后面论坛对格兰利威的心疼。 这就是死过一次的美强惨的力量吗…… 成步堂薰感觉自己现在的心态,忽然有点像在看自己同时买入的两支股票。 他投了最大本金的那一支现在逐渐不怎么涨了,反倒是另一支没怎么规划过的股票开始莫名其妙地走向涨停,都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 不过,解决方法倒是也很明显。 尤其是在现在这个局面下…… 可能真的是时候该让雨宫退场了吧。 成步堂薰打开自己发给boss的旁敲侧击的询问邮件,果然没有任何回復。 那个人似乎已经逐渐有点不再掩饰自己对格兰利威的恶意了,毕竟他是boss,格兰利威的命还捏在组织手上,所以格兰利威不可能把他怎么样。 真是傲慢啊。 成步堂薰微笑着想道。 那如果我「杀了」那个给你带来无穷利益的雨宫警视,也不能怪我对吗? 成步堂薰悠然地向后靠在椅背上,面前摆着一张黑白棋盘,手边却放着三方棋子。 两方黑,一方白。 在制定计划之前,首先需要理顺的是一切他目前可利用的信息。 而这需要分析对方的特点以及可能产生的反应,以相应的「战术策略」作为回馈,并将所有分析得出的信息按照重要程度以黑棋的各个名类具象化,以此来直观地看出对方所拥有的手牌的攻克难度。 这是一种名为「逻辑象棋」的思维方法。 他这项技能来自那位曾经教导过他,然后后来就天天都在掉头髮的御剑厅长。只不过他的用法和御剑稍微有点不一样。 御剑喜欢用逻辑象棋一步一步击破对手,而薰喜欢用这个思维模式来推演一切可能性。 总之,就目前看来,他正在面对三方包围—— 组织的boss,警视厅以老牌警察势力为首的保守派,和这几年通过警校和各个高等院校抱团形成的新锐派。 尤其是警视厅两方在换总监这事上都有不同的意见。而警视总监又是内部指定,尽管最后会由公安委员会和内阁参与,但到底还是看最后哪一方能掌握大部分的内部意见权,谁就赢,所以他们都会积极拉拢能利用的势力。 而雨宫薰的尴尬之处在于,他身处管实事的管理官职位上,具有一定的实权,因此即使不谈总监的事情,控制雨宫薰依然相当于控制搜查一课,所以是非常划算的。 这是他通过黏贴在那位「藤井警视」身上的微型窃听听到的内容,新锐方显然已经对雨宫未来的价值蠢蠢欲动。 而在另一方面。 雨宫是警察学校优等生出身,除此之外并没有既存的警察家庭背景,因此从表面上来看,他应该是属于新锐派的。 但他的尴尬之处在于,他之前也受到过保守派的松本和小田切的照顾,而在新锐派看来,现在松本也似乎有意在拉拢他。 更何况在他们眼里,松本清长还是他的直属上司,即使已经慢慢临近退休的年龄,但他之后如果有意想要利用雨宫来延续对搜查一课的控制,都是完全顺理成章的。 真是被包围了啊……雨宫。 不过这也正好和论坛之前为他提出的小白花剧本重合了! 成步堂薰缓缓收回手,他面前的棋盘上已经摆满了黑棋与白棋。 他紧接着又尝试了三到四种情况,但似乎每一次走到后期,局面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破局方法有是有,但是薰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兴趣去採用了。 第238页 毕竟……这对于他本人来说,不完全是正好吗? 他当然会反过来利用这些既定的后期局面来达成自己的目标。 ……一个被警视厅斗争逐渐逼到绝境的年轻警视。 哎,怎么听起来很像那种能引起社会轰动的新闻头条呢? 而且这样的话,他死了以后还不会有人来查,毕竟这件事牵扯得太敏感,但这也正好是他完美的掩饰。 成步堂薰面无表情地想着,手里握着一枚士兵,径直向下用力—— 瞬间棋盘倾翻,各种棋子稀里哗啦洒了满地! 但戏总要有人配合着演。 那现在的目标就是…… 他该怎么去拉到新锐派的傢伙陪着他一起表演呢? 成步堂薰随后赶紧趁着漫画镜头还在跟着出外勤的松田和萩原跑的时候。 他自己赶紧用两部手机,左手给右手发简讯,再把成果平放在桌上,做好了一切剧本开演前的铺垫。 然后年轻的雨宫警视为了赶上自己的下一个会议。 便迅速地起身,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 「唿——」 爆处组办公室的门被一把推开。 原本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松田阵平倏然睁开眼睛,正看见萩原研二带的小队也回来了,边摘了当眼罩用的墨镜从椅子上起来: 「hagi,你们那边怎么样?」 「没怎么样,那根本不是炸弹,泼点水解决了,那防爆服热得我倒是快晕过去了。」 萩原研二将头盔放在桌上,抬手将自己**的额发挽上去:「来瓶水,小阵平。」 松田习惯性地去自己桌边的箱子里摸,却摸了个空。 他弯下腰去一看,才发现所有的水和储备粮都已经在最近几天反常的秋季高温,和高强度工作中用完了。 「没了。」松田站起身,拿上自己的磁卡,「我去楼下买吧,一楼大厅自动贩卖机还有两三个。」 「就是……」 他回身环视了一圈周围,这里足足有两个队的人。 这不一定够分啊。 「没事,我们一会儿再出去买点好了,小问题啦。」 萩原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笑着,轻轻的笑声在此时驱散了空中沉闷的空气,让所有东倒西歪的队员也稍微坐了起来。 萩原研二在队里一直都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即使在前不久刚刚经歷了那么危险的炸弹风波,但是他还是很快调整好了状态,继续带着全队一起奔走在一线的排爆现场。 只是,即使有队长的鼓励…最近警视厅这种不轮休的制度也确实让大家都有些疲惫了。 「那,那个,队长——」 果然就在大家休息不到三十分钟后。 忽然间,又有接警中心的人狂奔了过来: 「报告队长!郊区一处树林中又发现不明物体!用塑胶袋裹着,危险性不明……」 「……」 办公室骤然陷入了安静。 「那个,我想请问一下……」 萩原瞥了一眼自己瘫倒的队员,委婉道:「能不能让六队的人先去看看情况?三队三十分钟前刚刚出完现场回来,这可能有点……」 「警犬部队呢?」 松田手肘撑在膝盖上,眼眸沉沉地望着门口: 「让他们先去探查一下情况也可以啊,怎么什么都直接丢到爆处来?拆一堆过期烟花吗?」 「这……」 那个接警的小警察也做不了主,一时间僵愣在门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下一瞬间: 「——这难道不是你们的工作吗!」 「砰」地一声响! 原本半掩着的门倏然弹到墙上。 警备部警备第一科下属的一个矮胖管理官站在门口: 「万一是爆炸物怎么办,再花时间和人力把你们叫过来?!」 「嚯哟——」 松田阵平几乎被气笑了,缓缓坐直身子,讥讽道: 「您不是回家养病请了好久的假吗?什么风把您又吹回来了?」 「……换警视总监吗,嗯?」 那像是一脚踩到了痛处,那个警视的脸色倏然变了,他其实是在萩原那次炸弹事件引起公关困难后,就一直对爆处不爽。 此时那只肥胖的手向前指着: 「让你们去你们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啪! 可下一秒,一只有力的手忽然勐地架住了他。 「您好,又见面了。」 那人勐地回头,却在自己近在咫尺的位置,看见了一张极度年轻的脸。 「你……」 雨宫薰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那只想来细瘦的手不知道怎么突然爆发出了这么大的力气,金色的眼眸沉沉地望着他。 他的语气明明还是温和的,但听起来却似乎泛着什么深沉的东西。 青年就这么伫立在爆处组大门口。 他不该出现在这里,但又仿佛应该出现在这里一般……直接死死地钳住了本部管理官的手。 「阿薰……?」 所有人霎时间僵住了。 「你干什么雨宫!我警告你,你们刑事部的手不要伸得太长了!」 那男人气急败坏,不住挣扎着,「松手!快点,我可是你前——」 第239页 然而没等他说完。 雨宫薰的视线已经垂下来,异常冰冷地打断他: 「但是我们现在是同警衔……我没有任何责任听你的。」 他似乎顿了一下。 形状好看的唇微微张开,故意一字一顿地缓慢道: 「前,辈。」 【啊这……薰酱生气了诶……】 【真的还是第一次看雨宫发火……】 【妈呀雨宫居然会发火,他甚至还会嘲讽人诶(宇宙猫猫】 【真的第一次看到这种画风的小薰,呜呜呜为了同期拼命压抑怒火的冰山薰酱我可以!!】 【看到就来气!!大家都已经这么辛苦了还一直被逼着连轴转,谁受得了啊x. 感觉薰酱要是不来松甜甜已经一拳上去了——】 【打得好!!!(猫猫点赞.jpg】 【阵平酱目标现在立刻从揍警视总监变为揍管理官hhhhh不过感觉这次也和他爸爸那次本质是一样的,都是为了不承担责任,才草率做出决定…… 毕竟危险物品的尽头是爆处组,那就直接让他们上不就好啦x.应该是这种逻辑】 【娘的……更气了qwq不愧是能把雨宫都惹炸毛的人】 【警视总监和管理官一起揍吧(闭眼躺平)要不是有薰酱刚好混到了管理官,还能来帮忙撑场子,都不知道阵平和hagi要受多少气】 【但是……嘶,雨宫这样会不会自己引火烧身啊? 他本来就是空降,还一来就为了救hagi拉了仇恨,现在又跑出来给爆处组出头……】 【这,呃,大概只能……松本管理官捞捞!!救救孩子呜呜呜】 【救命,我还以为薰酱回了东京和警校贴贴就能一路幸福了……】 【结果这怎么现在看起来,完全就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啊???】 四周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敢动。 只有中央两个警视互相瞪视着,脸色全都阴沉得快能滴出水来。 雨宫薰的神情完全是从未有过的冰冷,眼眶都微微红着,手背上青筋凸起。 「我不许你这么对他们。」 他像是太久没这么生过气了: 「不许!」 「好了阿薰!」 萩原研二看事情不对,连忙上来拉开他们两个。 雨宫勐地一松手,差点让那个人躲闪不及,直接在地上摔个狗啃泥。 「……阿薰?」 警视脸上浮现出抽搐的表情,额角上青筋暴起: 「刑事部的,等着。」 说完直接抽身离开,走廊上响起他远去的仓皇的脚步声。 现场一时间静得像座坟墓。 不止刚刚那个接警的小警察夹在中间,已经被吓傻了,那个帮着雨宫搬开会笔记的警员也跟只鹌鹑似地缩在原地,垂着头看自己的鞋尖。 旁边爆处组两个小队一片鸦雀无声。 只看着那个年轻警视像是情绪波动过大,还是身体不太行似地按着眉心静了会儿,才终于轻轻推开身边的人: 「没事。」 他说话的声音又恢復了以往的温和,很快便逼迫自己安定了下来。 雨宫慢慢转过来,微微垂了垂眼睫。 等到再抬起来的时候,他那张俊秀的面孔上已经重新挂上了所有人都熟悉的微笑,眼梢弯出一个流畅漂亮的弧度。 只有迎着光的一瞬间,才能瞥见他刚刚发火而渗出的冷汗已经打湿了半侧脸颊,修长脖颈上的血管还在微微跃动着,苍白和青紫对比惨烈,衬得皮肤仿佛是一戳就破的纸。 可他依然是非常克制的。 他的嗓音恢復到了从容平稳的状态,那是强迫自己迅速压下一切的结果。 只静静地带着笑意说: 「我给大家订了水,应该一会儿就送到楼下,新的行动会分配给合适的部门先行探查,请好好休息。」 「雨……」 松田出声想叫他。 但青年却轻轻一鞠躬,再没有回答的意思。 「……」萩原想说什么。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他唿吸间的气体都仿佛刀割一般刮过喉咙,带来火烧一般的酸涩和痛楚。 他伸出手想牵住他,却也只能停在半空,注视着那道身影步伐平稳地慢慢远去。 而与此同时。 漫画镜头一切。 分出的一格上画出了雨宫放在桌上的那部手机的简讯页面: 【我建议你还是听话一点。 你也不想你的同期遭遇和你一样的事情吧? ——无名氏】 第68章 「听说雨宫警视前几天跟警备部那个管理吵起来了?」 「对, 就是在爆处组门口,好像还差点就动手了的样子,整个机动队的人都看见了……」 午后的茶水间三五成群地挤着人。 此时, 一个小实习警听着听着忽然没声儿了,连忙把自己咖啡杯一拧, 几步扒拉上前面的同事,凑过去继续问: 「真的啊——是吵什么啊他们?」 「就……是因为爆处班的工作压力太大了吧?」 被他问到的那个警员也不知道是道听途说了第几手的消息了,神神秘秘道: 「雨宫警视对于警备部的集中处理制度有意见, 那次好像是机动三队已经连轴转了两天多了,他实在看不下去就……呃!」 第240页 然而, 刚刚还在背后不停交头接耳的几个人忽然勐地安静了。 他们匆匆忙忙收起杯子,后背一挺: 「雨宫警视好!!!」 吱呀—— 隔壁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微笑温和的黑髮青年正拿着文件站在他们不远处,轻轻点了点头: 「今天也辛苦各位了。」 「没,没没没事!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几个人赶紧忙不迭摆着手,尊敬地目送着他迈着平稳的步子逐渐下了楼。 直到那道身影最后消失在走廊转角处, 他们才长嘆一口, 倏然放松下来, 互相对视一眼。 「雨宫警视是个好人啊!」 一个高个子的实习警强压着火气,手指不耐烦地敲着胳膊:「我要是在现场早一拳给对面上去了!搜查一课的人都睡着了吗,怎么都没反应?!」 「啊,反应倒是有的……」 旁边又一个戴眼镜的说道,只是开口好像非常犹豫: 「搜查一课三系的那个姓佐藤的警花,听说他们雨宫警视被人欺负了, 气得当天就冲到警备部去算帐了。」 「听说是差点一腿给外面门都拆下来了……」 所有人:「……」 …… 咔哒—— 在确认没有人以后,男洗手间的门被人从内部反锁。 成步堂薰抬手把一摞文件放到一旁的烘干机顶上,随后总算是能够从这一上午的杂七杂八的会议里脱身。 于是他狠狠伸了个懒腰,长长唿出一口气: 「累死了……」 他趁着没人在, 自由自在地晃悠了好一会儿,才靠在洗手池边打开了论坛。 微微翘着唇角,准备验收他这一通操作下来的「成果」。 其实按照薰本身的性格来说。 这种「为了朋友和前辈当街争执」的事件发生概率几乎为零。 毕竟虽然他确实认为爆处的工作模式需要调整,但在私下里他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把对方悄悄按死。 所以在那时,和本来就已经对己方怀有恶意的人起正面冲突,在他看来其实并不是一个足够聪明的做法。 不过嘛…… 一个足够丰满的角色正是需要戏剧性,不是吗? 一向温柔脾气好的雨宫警视当着所有人的面爆发的事情,直接将警备部内部一直被隐瞒的事情揭露到了表层。 让这事儿完全压都压不住,迅速地在这几天里吸引到了整个警视厅的注意力。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出问题了。 松本清长当晚就给他打了电话问情况。 薰于是就把所有实情都告诉了他。 很快,据说那个一直隐瞒上层,压榨手下警队的警备部管理官就已经被警备部部长叫去问话了。 之后等到监察那边的专项组过来,查出他们对下一直以来的混乱管理,估计这人还要继续面临内部听证会—— ……只是上层的一部分老橘子到底还是要面子,这些内部处理流程都是不会再对普通警员公开的了。 因此。 现在在大部分人看来,情况依然是: 「雨宫警视为警备部的同期发声还被人欺负了,而且上层一直不闻不问,好像在默许对他的排斥一样。」 于是整个搜查一课直接爆炸了! 成步堂薰那时就只是去楼下买了个面包当晚饭。 结果一回来,就正看见佐藤美和子给他端了杯新咖啡。 然后年轻女警一边甜甜地微笑着跟他说「前辈您稍等一会儿~」,一边倏然转身! ……换了双更结实的高跟鞋出去了。 她身后还跟着乌泱泱一片凶神恶煞的男警,浩浩荡荡开过走廊,引来无数惊恐的目光……简直一下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黑道。 ……要干什么这是? 成步堂薰直接愣在原地。 薰:??? 【出现了!传说中的美和子防线哈哈哈!!】 【话说佐藤警官和薰酱,是之前在警校的毕业典礼就见过来着。那时还被薰酱好温柔地照顾了,让她时隔好多年了还能再重新摸到自己父亲的车……没想到现在又见面了诶!】 【所以才不能忍吧,成为她进入警校动力的警察前辈居然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x.】 【忽然知道为什么佐藤警官能给人门都直接干下来了……那可是她最尊敬的大前辈啊……】 【刚刚看见爆处组被那样对待,看见薰酱爆发本来还有点难受…… 但现在看见美和子防线和搜查一课为了薰酱,集体外出**我又笑得好大声hhh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楼上你吵到我眼睛了(擦镜片】 【笑死了,求对方的心理阴影面积好吧!一抬头直接被整个搜查一课三系包围hhhhh】 【唉,确实是有被大家爱着的雨宫警视啊qwq】 然而,就在论坛一片解气的时候。 黑白画面上,那个被所有人留在办公室里的青年却缓慢地垂下了睫毛。 那些浓密的暗色盖下来,逐渐遮挡住了金瞳里明亮的光辉……仿佛是坠入了什么无望的深渊。 【我建议你听话一点,为了你手下的队友,和你那几个同期的未来。】 而此时,发着白光的手机屏幕上。 第241页 黑色的威胁文字正透着深入骨髓的寒冷: 【我们只需要一根手指就能轻易碾碎你们所有人的人生。 你最好永远记住。 ——无名氏】 那个没有名字也没有头像的匿名号码,就这么静静地躺在收件信里。 他没有信息,也没有留下任何可以找寻的线索。仿佛是一条荒原上潜行的灰蛇,血红的眼瞳隐没在黑暗中,却又这么悄悄地,阴冷地注视着他…… 一直注视着他。 雨宫薰抿着唇沉默,白炽灯下的脸庞几乎毫无血色。 他扶在桌边的手隐隐颤抖着,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极大的痛楚。 甚至往上一翻,他居然已经和那个「无名氏」有了不少的邮件往来! 最早的年份可以追溯到一年多之前的大坂时期,他发回给那个匿名人士的回覆一直很简略,可那把架在他脖颈上的刀却也从未离开过。 那些文字无声地躺在屏幕上。 却又仿佛是一道道无形的枷锁一般,穿过他的全身上下,紧紧束缚在他的双臂上,将他死死地禁锢在了最阴暗的黑夜之中。 【笑容消失术.jpg】 【……之前在班长家那段剧情的时候,谁说的雨宫已经陷入警界黑幕中了的出来挨打!!!】 【等等…看这个日期时间,是从之前在大坂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的啊! 可能薰酱真的是从那个时候就一直被控制,所以刚刚回来,松甜甜骂黑幕的时候他直接就回答的是,「你就那么讨厌我吗?」因为他已经默认自己是和那种人是一路的了】 【草,糖里有刀???忽然回看那一段发现马自达你在说什么啊马自达!!(呆滞)你刀刀致命啊……】 【所以这次维护爆处组,是欺负到同期身上来了,才有了雨宫这么多年的彻底爆发?难怪当时感觉他已经气得快撑不住了qaq】 【但是这样的话,他之后自己也会被黑幕处罚的吧……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可是对面明显是什么特别上层的烂橘子qaq,即使被抓到了也出不了什么事的那种x. 而且薰不听话他们就要对hagi和小阵平他们下手,那薰酱根本就是除了出卖自己的人生以外没有其他办法……】 而且在连载到这一段的时候。 73甚至还特别贴心地倒叙了一段雨宫从大坂离开的时候的剧情。 系统当场大为震惊: 【啊这???你怎么猜到这一段真的会被画出来的?!】 成步堂薰:(微笑.jpg)。 服部平藏的不同意,雨宫平静但隐忍的表情,还有和叶平次与他拉勾做下的约定……都在漫画家深厚的功力中被简单几格表现了出来。 最后,远山银司郎那句话还被特别单独特写了出来。 已经中年的男人目光温暖。 他背对着渐沉的夕阳,仿佛是在看着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大坂警察本部都永远支持你。」 【我整一个大裂开……本来以为薰回来是美好未来的开始,结果直接被捅了一个对穿……】 【所以那时候薰酱那么坚持要从大坂离开!!召回他的是那个威胁他的东京无名氏老橘子吧??是吧是吧???】 【感觉平藏爸爸也已经看出薰酱不对了,但他没有说x.】 【如果那时候拽住薰多好…回东京就是纯粹进火坑啊】 【大坂支持不了他了,他已经被锁链拖进黑暗里了。 要是真让平藏先生知道薰干的那些事怕不是直接裂开qaq都没法想像他听到这句的时候有多难过……】 系统彻底无言以对。 这才几个步骤下去,雨宫薰小白花的人设真的瞬间就立起来了! 系统的像素眼睛此时盯着自己身边那个宿主的眼神,越来越像看怪物…… 警视厅这边的脑补走向也就算了。 但是大坂那个迴旋镖他到底是怎么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的啊??? ……这人的脑子是黑洞吗? 系统双眼无神。 而这个论坛眼里的「被黑幕迫害」「为什么大坂警察没有拉住他的手」的小白花,此时正在它面前噼里啪啦地敲计算器。 系统提供的设施呈半透明弹窗形状浮现在半空中。 而成步堂薰还在检查着那几份ps出来骗论坛的简讯时间有没有算错,毕竟要精准到秒才行。 确实根本没有人会想到… 雨宫警视是他,而那个威胁雨宫的「无名氏」也是他……的另一个号码。 幸好论坛还没要求雨宫薰和无名氏即时通话。 不然那也太考验他双手打字的速度了。 但是这么一来,再加上之前在爆处组那边和那个倒霉蛋胖警视吵的那一架。 现在无论是论坛还是警视厅的普通警员,所有人都开始觉得他的背后肯定有什么深沉的内幕。 这样就可以了。 此时第一阶段目的已经达到。 ……是时候,可以走下一步了。 【话说你要死遁毁掉「雨宫薰」的一切价值,让boss这么多年的卧底投资全部白费,而且没有办法再用这个身份来威胁你……】 系统在他头顶上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地问道: 【但是,你具体打算要怎么办?】 第242页 而这也正是成步堂薰现在在考虑的事情。 在雨宫的死这件事上,他有两层必须要达到的目的: 一是要足够悲哀,足够盛大,以在雨宫这个马甲身份死后,到格兰利威再次出现在主线里之前支撑人气值持续增长。 二是,这事儿最好别和雨宫有关系,不要留下任何可能被查到的线索。 所以,这样来看的话…… 【「计划第一步。」】 薰缓缓动了下自己靠在洗手台边的身子,嘆了口气道: 【「……找一个具体的,能主动』杀了『我,还愿意高调承认自己的罪行的背锅侠。」】 在社会公众看来,雨宫一定要在那个人的手下死得干干净净才行。 这样想着。 成步堂薰于是从口袋里静静地拿出了一盒装备包里的药。 打开盖子,只见里面各种颜色的胶囊混在一起。 而他小心地从里面拿出了一颗有着明黄「示例」标识的红色胶囊。 这是组织实验出品的任务物品,里面是各种常见毒物的解药。 只有几颗范例胶囊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单纯为了让卧底熟悉在牙根里藏药的方式而准备的物品。 他于是小心地将药咬在齿间,准备慢慢向后…… 结果没想到那颗范例压缩胶囊的外壳薄得惊人。 几乎是刚被咬住,就一下破裂了开来! 「咳!」 霎时间—— 那一整个殷红的,在铁锈味里居然还泛着一丝草莓味的「玉米糖浆混合红色可使用色素加氧化锌」的液体就喷了出去,四散飞溅在面前的镜面上。 哐! 然而就在这时,那扇原本紧闭的门忽然被人勐地砸开了! 「雨宫你干什么!」 伊达航直接一脚踹开门,急切地大声喊着走进来: 「有人看到说你进来锁门了!你到底一个人在里面……」 伊达抬起头。 伊达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视线触及到洗手台边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自己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雨,雨宫……?」 只见那个熟悉的青年正低垂着头站在他面前,但唇边…手上…下方的水池和对面的镜子上都洒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班,班长?!」 他转过脸来的表情很惊愕,似乎想说什么:「你怎么……」 却一瞬间: 「咳…咳!」 ……玉米糖浆呛气管了! 这到底哪个恶趣味的研究员做的鬼东西? 他条件反射地用手去捂嘴,但更多没含住的红色却顺着他的指缝淅淅沥沥地落下来,滴在洗手池里。 慢慢地……拖出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 伊达航足足在原地呆了有半分钟。 随后他勐地冲进来砸上门,「唰唰」扯下几张擦手纸,随后不由对方反抗,就死死将对方那两只染满「鲜血」的手按进了水龙头下勐冲。 哗啦啦—— 殷红的血液很快被水流稀释,沖淡,丝丝流进了下水道里,将一切归还回了洁白的模样。 排风机也将铁锈味带了出去。 ……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十分钟后。 「解释一下,雨宫?」 成步堂薰根本连一点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自己当年的班长强行扔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砰! 随着门被轰然砸上。 伊达航整个高大的身体便严丝合缝地堵在了他的门边。 那个经验丰富的警官面容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伊达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咬牙道: 「为什么躲起来?你的身体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那个研究员怎么想的? 成步堂薰其实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现在的脑袋里全是对刚才那场意外的復盘解析。 可以看出这个恶趣味研究员八成是个小女孩,还是个不乐意干活,但是又不得不干活的小女孩……但凡她再长大几岁,都不会做往卧底的药里掺草莓色素和假血这种幼稚的事情。 算了,以那种小女孩时期就能接触组织卧底的药的人的水平。 她其实没给他下毒就很不错了。 于是那个年轻的警视沉默了一会儿。 没做出解释,但在这种被现场发现的情况下,也没再推脱什么。 他只是从桌上又抽了一张纸,略微擦了擦自己的唇角,随后平静而又镇定地,将那张还带着淡淡血色的纸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件事……我自己其实也不太清楚。」 雨宫薰静静地说道,声音带着一点呛咳过后的沙哑。 伊达死死地盯住他: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咯血的?」 其实单纯从职称上来说,他此时应该是雨宫的下属,但开口之时那股压倒一切的班长的威压依然存在,质问自己上司的时候毫不客气。 ……就刚刚,被小女孩绊了一跤,这样说行吗? 成步堂薰嘆了口气。 但他表现出来依然是非常从容的。 修长的十指交叠放在腿上,斑斑驳驳带血的衬衣袖子被这个姿势略微向上带起一点,露出他手腕内侧对比强烈的苍白皮肤和乌青血管。 第243页 青年平静地说道: 「事情太多了,具体的时间我也记不太清。」 伊达航紧皱着眉。 「一开始以为只是上火,或者支气管炎什么的,就没太管。」 不如说根本没有好吧。 最好别让他逮到,到底是组织实验室里的哪个小傢伙…… 伊达航:「那这么久了,你去过医院没有?」 雨宫半侧着脸颊,没说话,只静静地垂下眼睫,坐在那张管理官宽大的黑色办公椅上。 这几乎是个默认否定的姿态。 伊达航瞬间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 他眼眸转动着,望向空无一物的天花板,那像是一个在拼命压抑着什么苦涩情绪的表情,似乎在跟自己说不可以对雨宫那么做。 许久后,他才终于又开口道: 「雨宫,我听说了你为了松田和萩原,和警备部那个秃头起冲突的事情……美和子那边我也已经教育过了。」 「你们叫他秃头吗?」 但雨宫薰只轻轻地笑了一声。 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个话题背后的沉重。 伊达一皱眉,干脆也把话挑明了: 「我们不知道你这两年多到底在忙些什么…雨宫,但你有点不正常,无论是行事风格,还是那些发生在你身上的事。」 24岁就升职的年轻警视也就算了,毕竟雨宫确实有那个能力。 但是他为什么又一直躲着他们? 雨宫目前调回警视厅也有一段时间了。 他虽然一如既往地温和得像月亮,但却从来都不主动来找他们,也绝口不提自己的事情。 仿佛是在这几年的生活中,已经树立起了什么无形的隔阂一般…… 他们明明还在同一个部门工作,但伊达却总觉得,雨宫有点不像是和他们活在同一个世界里的人。 职位高低肯定不是原因,伊达航可以完全确定雨宫绝不是那样的人! 而且他的身体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差? 那就肯定是在这两年里,在他们不在他身边的时候…… 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了。 「你必须休假去医院,雨宫。」 最后,伊达缓慢而艰难地说道,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现在,立刻,马上去医院检查!不然我就告诉所有人你的情况,松田和萩原,还要给降谷他们发简讯——」 雨宫一下怔住了。 系统冷漠地及时补刀: 【好傢伙,集体大型社死啊这是。】 「那……好。」 雨宫沉吟片刻。 最后还是无奈地点点头,说: 「我一会儿马上还有个案子要去现场,已经和负责人约好了,我下班以后……」 伊达航怒气上来:「现在就去!我不管你有多少工作!」 「负责人是松田阵平……」 伊达航:「……」 雨宫薰很沉静地望着他: 「我现在请假早退不去现场的话,你觉得以松田的观察力,我能把这些事瞒过他吗?」 伊达航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只能看着那个人又慢慢地自办公桌后面站起来,从衣架上取下那件他经常穿的长风衣,再将领子略微竖起来,掩盖住了领口淡淡的血痕。 「我应该可以把你刚才那句话当成一个约定吧,班长?」 伊达航僵硬地偏过头。 却只能看见那个人被柔软的黑色鬓髮和风衣领子遮掩住的小半张侧脸。 「也就说,如果我去接受治疗,你就不告诉他们这件事。」 伊达冷硬地说:「你如果能把耍这种小聪明的心思用到你自己身上……」 雨宫薰像是在笑。 但那个笑容也转瞬即逝,他很快背过身去,推开门。 ……成步堂薰脸都快抽了,又在心里把那个害他突然加戏的倒霉组织研究员的形象复习了一遍。 回头就去问伏特加要组织里小孩儿的资料…… 然后趁着伊达航还没反悔。 赶紧飞快地下楼上车跑路了! 傍晚阴沉的天下着小雨。 郊野快速车道边,一片树丛和灌木中。 一辆满是泥水的警车正侧翻在一堆树枝里,附近来来往往全是顶着雨的警员,胸口的白领巾上都飞溅了点泥。 「报告松田队长!东南方向没有发现!」 「西边也没有!」 漫山遍野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直到被一阵发动机的轰鸣掩盖了过去。 一辆带着红蓝大灯的银色私家车缓缓停靠在路边。 有人的头髮已经被雨水沾湿贴在脸上,此时一撩额发,正看见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打开车门出来,旁边的副官为他撑开了一把大伞。 「雨宫警视来了!」 机动队第三大队有个奇怪的现象是,由于两个小队的队长都和隔壁刑事部的太熟,所以连着队员也对那边很熟。 尤其是在上次那当着所有人面的一架吵完以后。 由于雨宫薰当场站出来维护他们,之后可能向上又汇报了一下,整个机动队一到九个大队全员直接轮流喜提三天假。 一群忙得鬍子都没时间刮的小伙子终于熬到了头,在家里睡得昏天黑地,之后就直接给这个三队俩队长的同期大亲友,虽然本质还是隔壁的人直接当成编外队长供上了。 第244页 而且这人脑子好用,万一甚至有事还真可以薅过来当外援使使。 比如现在…… 这次出动搜山,警备部第二课的警犬部队也来了人。 「雨宫警官!」 此时,一个跟松田挺熟的警员正在跟自己的警犬做斗争,边拽着边喊道。 他手里那只外表相当飒的德牧是条立过功的搜爆犬,因为跑得快又非常聪明,当时出厂名字叫「追风」。 唯一问题就是平时有点高冷,除了自己训导员以外的人一概不怎么理。 以及出任务的时候虽然很积极,但如果嗅到东西了,连自己训导员都能硬拖着走,打死不回头,队内打架也从没输过,在整个机动队的人眼里倔得可以说是十分眼熟。 十分……眼熟。 唯一比较神奇的是,雨宫在来的第一天就跟这高冷酷哥功勋犬相处得挺好。 成步堂薰此时慢慢走过去。 那只警犬隔着老远就闻到他的味道。 它本来拖着训导员的姿势一顿,忽然又乐意调头了。 薰感觉有点好笑,刚蹲下去摸了两把狗毛。 就听见头顶上一个声音: 「……你大老远跑过来,不立刻来找我,在这里闲着逗狗是吧?」 成步堂薰抬头。 正看见松田阵平伞也没打地站在他们旁边,浑身都泛着水汽。 而且因为下雨没戴墨镜,那双蓝眼睛很久没有这么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连眼底那一点不满都无所遁形。 「嗷呜——」 那只德牧跟松田也熟。 此时面前这两个警官,是它除了训导员以外唯一不那么高冷的人。 于是它叫了一声,又主动亲近地去贴了一下松田的裤腿,结果对方冷着脸看都没看它一眼,有点失落地很快又回来了。 「刚刚我过来的时候没看见你。」 薰正说着,但那只狗子被松田冷落了以后就开始委屈地往他怀里钻,只能不得不又多摸了几下。 他也没忘了问正事,仰着脖子道: 「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搜出危险物品了吗?」 「没有。」 松田单手插在口袋里,只说道: 「我们队是下午接到报案,有个巡警说忽然发现自己的警车里不知道为什么被人放了炸弹,结果把他吓得没看路,连人带车翻路边去了。」 「我们当时也只能初步判断他那八成不是炸弹,但是不排除是其他危险物品,所以还是过来看看情况,怕他万一真的是什么别的东西飞在山里造成隐患。」 薰问道:「现在找到了吗?」 「找到了,刚刚在离车二十米的一个坑里发现的,应该是翻车的时候飞出来了。」 松田向旁边一抬下巴,示意道: 「主要是今天下雨,那个水混着泥和杂草盖在土坑上,第一次搜的时候被漏掉了。」 「不过那也不是什么炸弹,就是个……喂!」 他们说话的时候,追风就一直在薰的肩膀上趴着。 但是它趴着趴着好像忽然闻到了什么不太对劲的味道,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在薰周围东嗅嗅西闻闻。 最后疑惑地发现,那个和他被训练过的味道有一点相似的东西,似乎是在对方的领子上。 警犬刚刚职业病发,想严肃地往他脖子凑过去确认是不是血味—— 就忽然间被一股巨大的力拉着绳子往后勐地一拽! 狗子:「…汪?」 「把你狗带走!」 松田一拍自己那个警犬部队的朋友,额头上青筋隐隐有点抽:「警犬贴什么贴!干正事去!」 忽然失去软乎狗子的成步堂薰:「……」 「……」 松田那个训导员朋友也真的有够无语。 他歪着头盯了眼前这捲毛半天,最后又好气又好笑地站起身来。 你明明连这点醋都要吃。 真是……反正也这么多年了,诚实点跟他坦白不好吗,阵平? 但训导员也不敢说实话,反正就觉得这事儿挺有意思。 他看着背后松田正在把他们雨宫警视从地上薅起来,再把他助理也打发走了,自己撑着伞拽着人,那动作像在要把猫咪叼回窝里。 最后训导员好笑地嘆了口气。 抬手把自家委屈巴巴的功勋犬牵走了。 「汪!」 …… 那辆奇怪的「炸弹车」此时正在他们不远处。 一把大伞将风雨隔绝在外。 成步堂薰跟着松田并肩往前走,准备跟他一起去做最后的搜查。 虽然那个巡警是说有人将炸弹放在了他的车上。 但就他们目前的办案经验来说,炸弹这种东西针对个人出现完全随机性的情况还是不高,应该是在那个巡警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有什么特徵符合了这次恶作剧的犯人的需求。 那辆警车的论坛已经完全陷进泥里了,前面全是泥潭。 成步堂薰是从警视厅下了会议过来帮忙的,一身西装配风衣,但这时该往前还是只能往前。 他于是把过长的风衣脱下来交给身后的人,里面就只剩了一件单薄的衬衫和修身马甲,在初冬的冷气里完全透风。 然后。 一件短款夹克就倏然落在了他的头顶上。 松田有点皱眉:「穿上,会着凉的。」 第245页 薰拗不过他,只能接过来,低低地笑了声: 「你的衣服?」 「啧,这种时候就别嫌弃那么多了……」松田一把将他拢进毛领里,「比你那件呢子大衣全是狗毛强吧。」 「不是,你……」 这人今天怎么回事到底? 但是天色如果再暗下去,这片泥地可能就要变得危险起来了。 成步堂薰于是不再废话,一个人下去,小心地向那侧靠近,抵达了后备箱附近。 这里就是巡警最初发现「假炸弹」的地方。 松田之前忙着指挥搜片区,后备箱是让其他人来检查的。 但对于薰来说,按照他一贯的办案逻辑,兇手接触最直接的地方肯定是只有可能留下线索的,所以既然叫他来帮忙,那这个后备箱他是肯定要搜的。 警车后备箱里东西有点杂乱。 各种平时巡逻需要的物品堆了满车,还有些路上补充体力的干粮泡面什么的,整体看起来都还算正常。 除了…… 在移开几个堆在一起的绳子和橙红的警示庄的时候。 有一样不太符合警车逻辑的东西,「啪」地一声从夹缝中掉了下来。 这是…… 成步堂薰抬起左手。 后面松田立刻心领神会,撑着伞回头:「报案人呢——」 「来了!来了!」 一个也是一身泥还有几丝翻车擦伤的巡警立马跑过来,脸上左一个创可贴右一个绷带,也小心地下了泥潭,艰难地走到那个人身边。 薰头也没抬,问道:「这是你的车?」 「是!」 那个巡警似乎没撞出什么问题,现在还中气十足地生气道: 「就是我在路边巡逻的时候,停车买了瓶水回来,结果那个炸弹就出现了!正好那个路边小摊附近又没监控,我找了半天都……」 但成步堂薰直接打断了他接下来的废话,视线紧盯着手上的东西,问道: 「你在学英语吗?」 「英语?没有啊。」 「那你家有小孩吗,小孩在学英语?」 「唉,看您这说的……」 那个小巡警忽然不好意思了起来,思维开始乱跑:「我,我一直就没谈过恋爱,家里怎么会有小孩…」 「怎么了,雨宫?」 松田看着情况不对,连忙把伞交给身后的人,自己亲自再次下了一次泥塘。 「怎么了?」 他站在成步堂薰面前,略微低下头。 这一瞬间他们靠得很近。 夜雨的湿气丝丝瀰漫开,水汽中似乎都带着对方的唿吸。 他能看清雨宫的每一根髮丝的,因为低温,那张原本就白的脸在此时被冻得更加发白,衬得眼睛愈发亮,睫毛在湿气中颤着。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他身边,握住那段露在他的外套袖子外面的冰冷手腕。 即使下方全是泥潭,也没有要离开他的意思,俯下身的时候,声线难得地柔和了许多: 「我看看,雨宫。」 成步堂薰略微看了松田一眼,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那赫然是一张最基础的二十六英文字母表! ……什么? 松田的表情也一下僵硬了起来。 「这个是怎么回事?」 与那个巡警不同,成步堂薰此时的语气非常冷静,或者甚至有点冷酷: 「你的警车里怎么会有字母表?」 「啊…啊?」巡警满脸茫然。 他难以置信地从松田手里一把抢过东西,颠来倒去看了好几遍,最后下了结论: 「这个不是我的啊?」 ——那就只能是兇手的了。 「等等。」 松田忽然皱眉道,似乎发现了什么。 于是那个巡警就继续一脸懵逼地看着松田队长略微低下头,在雨宫警视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薰的表情也一下阴沉了下来,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 在那张字母表的「y」字母下方,隐隐发现了一条很淡很淡,用铅笔画的线。 现在天色很黑,纸上本来也有很多不平整的皱褶。如果不一个一个字母检查的话,根本没法发现这张纸上的「y」 但这个标记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 成步堂薰忽然一下抬起头,问道: 「那个,请问你姓什么?」 「我姓什么?」 「对。」 薰立刻重复了一遍,语气有点无意识地快:「请告诉我们你的姓!这很重要——」 但那个巡警还在脱线,碎碎念着: 「不是,雨宫警视,这很重要吗?实话说,我不太喜欢我的姓,一般同事都是叫我名字的……」 成步堂薰皱起眉。 结果下一秒,旁边松田忽然大声: 「快点!」 「……」 他这一吼直接整一个吼出了黑帮的风范。 全场瞬间安静,连警犬都不叫了。 只听得见四周的雨声越来越大。 那个刚才还在跟雨宫磨来磨去的巡警立刻吓哑巴了,支支吾吾道: 「我姓…姓矢花(yabana)……」 「……!」 成步堂薰瞬间抬头。 正对上松田警觉的眼神。 他们互相对视着,没人说话…… 第246页 一股恶寒忽然顺着嵴背勐地窜了上来! 第69章 夜晚。 某大学医学部附属病院稀疏地亮着灯。 路口小径两侧种满了四季长青的灌木, 反射着上方路灯昏黄的光,一片青翠碧绿中却也隐隐透出了一抹明亮的银色。 成步堂薰缓缓摇下车窗。 路灯和月光映亮了他手上的纸。 那张从现场后备箱里拿出来的字母表,现在正拿在他的手心里, 由于被各种杂物压过的原因已经变得皱皱巴巴。 但那段轻微的下划线静静地躺在那个「y」字母下方, 仿佛是诅咒一般在夜色中模煳扭曲起来。 此时, 之前快速路边的场景倒带般在他眼前再现队员们大声的嘶吼泛着汽油和泥土味道的空气路边侧翻的车厢 一幕幕细节交错闪过,最后停留在了那个年轻而脱险的警员迷茫的脸上。 看见他略微张大嘴, 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两个警官, 说道 「我姓姓矢花」 矢花, 发音是yabana。 正好是「y」开头的姓氏。 和那张纸上诡异被划出的「y」不谋而合! 「犯人会盯上这傢伙的车不是意外。」 当时越来越大的雨里, 松田阵平这样对他说道。 松田把他拢在下属递上来的伞下,自己制服的肩头却几乎已经被雨打湿透了。 他娴熟地边吩咐着其他队员处理善后工作, 叫了辆拖车过来把那辆栽进坑里的警车拽出来,再让人把现场那个假弹和一切可疑物证保存好,准备接受后续的进一步拆解和检查。 在此期间, 成步堂薰就一直静静地看着他。 毕竟这里是爆处的现场, 他要指挥的话就太逾矩了。 但他也发现,这人确实也在毕业的这几年里成长了不少,往那儿一站队里就没人敢造次, 已经不再是以前在校的时候那个只会天天顶撞上级的刺头了。 「这个案子肯定没完,犯人应该还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让你们搜查一课多盯着点。」 松田转过身来,略微低下头, 注视着他的眼睛 「但是今天太晚了,晚上开车不安全, 你就先回去吧。或者再等一会儿我送你回」 「不用了。」 薰缓缓唿出一口气, 终于把沾了泥的手擦干净了。 他从对方那边接过伞柄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草怎么莫名有一种你真的得了绝症的气息啊??? 此时的车厢里。 系统正迷惑地盯着漫画上那个安静的背影。 整体表情几乎是个99再现的「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 气氛一时间有点凝固。 成步堂薰非常无语地瞥了它一眼, 又把视线投向那个阴间得已经不能再阴间了的漫画滤镜,画面里甚至连松田看着他的眼神都莫名深沉了起来,简直是有毒。 难道这个73也跟那小姑娘一样是个乐子人? 「行了煳弄一下班长得了。」 薰嘆了口气,推开车门下去,手机屏幕上还浮现着伊达航一串催命一样的简讯。 你去医院没有? 医生怎么说,雨宫?该治疗一定要及时治疗! 什么怎么治疗 治疗就是先修理一顿害他加班的小孩儿! 成步堂薰想着,又检查了一下自己发给伏特加的信息,但是对方到现在都没有回覆他。 这只能说明要么伏特加叛变了,要么就是那个接触他药的孩子也是机密人物,权限挺高,身份信息不可以随便外泄。 还是个小天才啊。 算了。 他也懒得再继续管这些没用的,趁着医院现在还有人,赶紧去急诊插个队,最好今天晚上就能拿到报告回去煳弄伊达班长。 不然他明天还得抽空再来几趟,这都要给雨宫忙出重影来了吧 拜託,时间就是金钱好吗! 于是他迅速踩上台阶进了医院。 却没注意到,与此同时。 在他身后几百米开外—— 一辆巡逻警车正停在路边,车窗大开,然后从里面缓缓探出来了一个脑袋,脑袋上还叠着一副玩具望远镜。 「美和子美和子?」 宫本由美一手望远镜,胳膊支在车窗上,另一手疯狂摇人「起来美和子!别睡了,快起来!」 「你快看看那是不是你们雨宫前辈——」 「嗯?」 副驾驶上的佐藤美和子这才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 她今天本来是来蹭自己好闺蜜由美的巡逻车回家的。 宫本由美在交通部工作,有的时候晚上就会在各个容易违章的路口转悠,随时准备贴罚单创造业绩,今天晚上正好转到这附近。 佐藤今天一天跑了三个现场,累得晕乎乎地,几乎是一上车就睡着了。 结果现在刚刚睁开眼睛,就直接被对方叽叽喳喳的声音轰然灌了一耳朵! 「什么雨宫前辈?」 佐藤不耐烦地坐起来揉眼睛,打了个呵欠「你在说什么啊由美,他家不住这个方向啊?」 「所以才让你看嘛,那边!」 由美指着医院的方向,急切道「快快快!就那个上楼梯的。」 「他马上要进去了!」 佐藤猝然一顿! 第247页 她勐地一抬头,正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迈进大门,面容一闪而逝,只能看见风衣的衣摆在空气中略微盪出一个弧度。 是前辈?! 可他怎么会这么晚一个人在医院? 惊疑不定间,佐藤根本来不及思考,只在原地犹豫片刻,最后一咬牙沖了出去! 「喂!」由美一下没拉住,也只能赶紧下了车,拼命追着她的背影 「等等,美和子!」 「美和子———」 「总之,虽然目前检查结果是这样。」 「但还是请您一定保重身体」 主任医生诊疗室里,成步堂薰微微垂下头接过那张化验报告单,翻过来一看—— 果然什么都没有啊。 当然,有也是不可能有的。 毕竟格兰利威这具身体虽然也不是那么健康,但是大的毛病没有,剩下的那堆小问题可能跟熬夜打游戏和996加班的差不多。 不过他也已经拿到诊断书了! 反正到时候伊达航问起来,他有个交代就成!不然这个加戏演得真是没完没了了 薰在心里噼里啪啦地诽谤着,但表面没什么波动,只轻轻地将报告放回桌面上,平静地问道 「那关于吃药的方面,请问您有什么建议吗?」 「药的话」 医生微愣了一秒,感觉自己都快几十年没见过这么冷静的病人了。 最常见的是那些一点咳嗽感冒就来医院闹的,尤其是孩子还小的,父母都心疼得不得了。如果有点稍微严重一些的症状,那更是恨不得拽着他把全医院的药都开回家,生怕有什么没检查出来。 但眼前这个青年却是从一而终地平静。 青年告诉自己他有长期咳血的症状,甚至一直到今天同事逼着他来医院之前持续了一年多了气得他差点把老花镜都砸在桌上,就差直接怒吼「你要是个急性的早半年就入土了知道吗」! 可等医生斥责他怎么不早一点来检查的时候,他突然眼神向下一瞥—— 看见了青年西装胸口的警章。 医生忽然找到原因了。 「很抱歉我是警视厅的,平时可能确实有点忙。」 但即使面对他的怒火,那个年轻警察依然显得很安静。 他骨节分明的修长双手缓缓交叠起来,眼睫垂下来,声音非常干净 「没关系,反正对于我来说不碍事就好,而且」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顿了一下。 那完全是在喃喃自语了,剔透的眼眸像是模煳地蒙上了一层水雾,在灯光下隐隐有点反光,那一瞬间几乎给了人一种破碎的错觉 「而且,这也是我对自己的惩罚,这样就能提醒我自己,让我随时能够记住」 要永远记住 自己已经不可能再真正回到「他们」身边了。 医生嘆了口气。 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劝了几句「你人生的路还长」,「就算没有检查出问题,也不代表就一定是罕见病种」,「可以再多找几个医院,千万不要放弃希望」之类的已经说烂了的老话。 「……」 成步堂薰被老医生念得不知道该说什么,简直整个脑袋都在发晕! 但是看到他阴沉的表情,误以为他是感到伤心了,满脸慈爱的老医生这下唠叨得更起劲了 「一定要多注意自己啊!不行就把你工作先停了,知道吗?」 那样琴酒会当天就开着鱼鹰过来把我干掉的。 薰面无表情地想着。 「哦。」 忽然有点后悔补刚才那一段理由了。 但是不补也不行啊。 毕竟他现在在主线里,每一个动作都随时有可能被画出来,到时候前后圆不上才是最大的麻烦。 算了,反正他这次是在伊达航能接受的口碑中,选了距离市中心最偏最冷门的一家医院。 而主线人物大部分还是都住在市区,除非这里突然爆发丧尸,除此之外,会有他身边的人和这里产生交集,并发现他在这里瞎编的口嗨的可能性应该还是不太高 吧。 然而骗子先生拢了拢衣领,刚走出大门。 就忽然感到一阵诡异的寒冷—— 成步堂薰「……」 救命雨宫上辈子是欠了73多少钱啊!!怎么什么刀都全往他一个人身上插啊??? 好像有一些小猫咪不告诉同期自己生病还为了不被人发现,一个人跑到郊区来看病是吧?(磨刀)(核善的眼神)(忽然扔掉刀抱住薰猫猫大哭 呜呜呜刚才被问到「为什么不去医院」的时候,真的第一次感觉薰都快哭出来了,明明以前是受那么重的伤都没掉过眼泪的人 sos心疼死了我的宝贝这几年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啊啊啊啊啊 所以总结一下,现在的雨宫的情况其实是对外是最年轻就登上高位的雨宫警视,但实际上为了能够让同期和队友的人生不受干扰,而被迫听命于上层老橘子。 可能被逼着脏了手吧感觉他现在应该是一种身体和心理其实已经全部垮掉的状态,整个人都已经碎了,估计这副「以前的雨宫」的样子也是伪装出来的 嘶所以班长才会感觉他不太对劲!! 「而且,这也是我对自己的惩罚,这样就能提醒我自己,让我随时能够记住」 看到这里我人直接裂开不是,就算你用疼痛提醒自己清醒,但是这都一年了,再吐血几次你就人没了啊傻小薰!!qaq 第248页 警校组不会真的要等到雨宫人没了才发现全部真相吧??? 而且阵平你还让他淋雨!!你居然让他淋雨!(尖叫) 他在医院都一直咳,这病情回去又得恶化一波吧,而且还没有一个人能陪在他身边 雨宫会生病的原因应该有体质问题,他之前失忆也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可能本身体质就很有问题。但这次应该主要还是太压抑,一直被控制着,帮着黑幕做那些他不愿意的事情,逐渐崩溃了 但追究原因,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他位置最高,为了保同期猫猫们一生平安挡的刀,就很 草,真相暴露的时候那不直接刀死??? 朋友们!!前面是刀山刀海啊哈哈哈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 楼上是什么生物已经被刀出人类范畴了吗x 「美和子?」 「……」 车里的气氛冷得像一片墓地。 有着黑色短髮的女警官静静地坐在副驾驶上。 她从医院出来就成了这种状态,一声不吭,也一言不发。 沉默如同隔绝一切的水一般将她包围。 眼前只有那个逐渐没入夜色的单薄的背影。 佐藤差那一步没有靠近,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刑事部最荣耀最明亮的年轻警视用手捂着嘴,弯下腰去,独自一人在凌冽的寒风中咳得沙哑而泣血。 在一个她不该出现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世界在面前撕开了虚幻的光鲜,露出了里面早已腐烂殆尽的真实的内核 ——「没关系,反正对我来说,不碍事就好。」 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漆黑的噩梦中。 她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那个人的肩膀明明也没比她宽多少啊。 在黑夜中,在风雪中那么瘦削单薄,仿佛用点力就会断的样子。 可凭什么所有人都要去依赖他呢? 没人能够想像那对肩膀上到底压了多少责任,他从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就那么温柔挺拔,仿佛是天上星间的月亮,矜贵而又明亮地照着所有人。 「我的名字是佐藤美和子!」 那时候,三年多以前。 一身警察礼服的青年在毕业典礼外,对她蹲下身来,将那柄连结着她与她父亲的最后的车钥匙她日思夜想了无数个日夜的东西交到了她手里。 那个人的眉眼明亮而舒展 「要试试看吗?」 但现在真是他最狼狈的样子。 雨宫前辈的身体已经完全不行了。 佐藤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毁了他只知道他现在应该是为了自己最后的尊严,和为了不让大家担心而藏起了所有的血和病痛。 但她又能做什么呢? 看着他被上层继续排挤吗?继续为了他们这些不省心的下属去到处道歉吗?继续病假中都要顶着高烧,跑到办公室里来帮他们改文件吗? 「由美。」 许久后,佐藤美和子终于慢慢转过来,尽力克制着声音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和目暮警部,伊达大哥先聊一下,再看看怎么去跟前辈沟通。」 「嗯?」 可能时间太晚了。 再加上刚刚偶然撞破那位知名雨宫警视的秘密的冲击。 宫本由美脑子忽然有点掉线,她莫名忽略了那句「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警视厅八卦大队长手里的简讯在佐藤开口之前就已经发了出去。 呃 糟了!!! 由美脸色瞬间惨白,连忙把手机「唰」地往背后一藏。 「啊啊,哦。」 由美支支吾吾几下,终于绽开一个巨大的笑容「好!一定帮你保密美和子!放心好了!」 「呃哈哈哈」 她越笑越没气 随后几乎是以光速转身,噼噼啪啪地打字又告诫另一个朋友千万不要说出去,试图疯狂补救! 但佐藤的情绪确实也不怎么样。 所以在这时候没怎么注意由美到底在折腾什么鬼东西。 与此同时。 还完全在执行自己的死遁铺垫计划的成步堂薰悠悠哉哉地上了车。 他现在对这个警视厅的身份留恋已经不多了。 不如说,现在比较想看boss由于他提前死而损失得脸都发绿髮紫的样子! 在发动车子之前,他还特意把那张医生给开的药单抄送了给了组织一份。 那大部分是一些治血液病的药,略微混杂着一些安神的药物。 弄到这张医院证明的药方,这其实也是他今天会来医院的另一个重要目的。 他相信组织会明白他的意思的。 系统凑过来看他打字 宿主,你又干什么呢? 它现在被成步堂薰荼毒啊呸,是相处了这么久!也慢慢地已经从一个青涩的系统,逐渐成长为了一个 看见这人露出这种微笑,就知道肯定有人要倒霉了的成熟的统了 「啊,没什么。」薰翘起一条修长的腿,点下发送键。 然后将手机随手扔进了换挡的那块凹槽。 巡逻警车和另一辆银色私家车前后从停车场里驶出,缓缓汇进深夜稀疏的车流中。 「钓条鱼玩玩。」 系统??? 另一边。 实验室的排风机静静地旋转着,特殊材料制成的墙壁足以抵挡七级地震,在黑暗中幽幽地泛着哑光色调,四周只能依稀听见试管磕碰的动静,和来去匆匆的脚步声。 第249页 「宫野小姐。」 有研究员忽然转过来「刚刚格兰利威发来药物请求,专项资金的储蓄卡也检测到了镇定和血液药物消费记录。」 「他的情况好像不太好。」 「……」 实验室的角落里漆黑一片。 许久之后,似乎才能隐约看见,黑暗里有个什么东西微微动了动。 随后。 一道清澈,纤细,但也如机械般冰冷的少女声线缓缓响起 「aptx计划——实验体编号aptxuv005,gle。」 她的音发得很轻,但每一个都标准而清脆。 一双冰蓝色的眼睛视线向下。 宫野志保放下手里的书本,但姿态却完全未动。 只问道 「格兰利威怎么了?琴酒上周才来给他取过药,这么快又復发了吗。」 「可能是具体的不清楚。」 研究员迷茫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信息 「怎么办宫野小姐,要给他再批一支药吗?」 格兰利威日常用的药即使不算研发费用,本身的成本造价就已经非常吓人了,不是能够随便批着玩儿的东西。 「嗯」 可在他焦急的注视中。 十三岁的宫野志保只继续翻着书页,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研究员迷茫「什么?」 「我是说,为什么格兰利威会在仅仅一周后就再来拿药?」 宫野志保淡淡地说「除了』那种『像小孩过家家一样的可能性,唯一比较现实的就是,他终于逐渐产生抗药性了」 「吗?」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你们在说什么,雪莉?」 「哦,你来了。」然而宫野志保依然头也没抬,「你好,002。」 「……」贝尔摩德微眯起眼睛看着她。 「宫宫野小姐啊」 刚刚那个研究员大气不敢出。 但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让这个比他小了好几轮的小傢伙上司别和boss身边的红人顶起来。 然而他忽然又转念一想,这俩人水火不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而且,这两个随便哪个都能随便按死他,他跑这儿担心雪莉干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还不如紧着自己先跑路保命。 于是研究员就找了个藉口站起来,正准备熘出去的时候 「回来。」 女人冷冷的声音忽然将他钉死在了原地。 贝尔摩德上挑美丽的眼睛略微向后转,看着他,说道「你们刚才说格兰利威怎么了?」 「格格兰利威他」 研究员紧张得浑身颤抖。 却听见旁边忽然有人说道—— 「格兰利威可能对现有药物产生了一定的抗药性,注射效果似乎产生了较为明显的削弱。」 宫野志保轻轻唿出口气,终于动了一下身子。 「他在上次取药一周后,刚刚再次向组织提出了申请,但这是不符合规定的。」 「……」贝尔摩德好像不太高兴,她问道,「所以你是不打算给他药,是吗?」 「不清楚,我再想想。」 宫野志保打了个呵欠「反正他现在的身体也基本上不怎么再需要用药了,每月给他只是做个保险而已这个我还没跟boss和琴酒说。」 「那如果他现在断药会发生什么?」 「现在吗?」 宫野志保想了想,「85的概率无事发生,剩下15的概率全身器官衰竭死于三周内。」 旁边研究员瞬间倒抽一口冷气。 少女说这句话的语气毫无感情。 那不像是在对待一个人,更像是在聊起一只实验动物。 但这也确实没有办法,雪莉的父母将仅仅几岁的她带进了黑暗里,并于之后不久死去,年幼的孩子被以唯一的亲人姐姐为要挟,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每天做着杀人的研究她几乎没有在正常世界生活的经歷。 但贝尔摩德显然对雪莉没什么多余的同情心。 她的经歷让她註定没法共情研究者,金髮女人在这时候像是微笑了一下,但声音却是十足冰冷的 「把药给我,雪莉。」 「那只是15的概率而已」 宫野志保说着,却忽然顿住了,眨了眨眼回过头 「你是很怕格兰利威死吗?」 那一瞬间像是被戳中了什么。 贝尔摩德的表情不着痕迹地僵硬了一瞬。 但只一瞬间,她很快又恢復到了那个讽刺的冷笑「这和你有关系吗?」 「把药给我,雪莉,我不说第三次。」 「哎。」宫野志保像是没什么话可跟她说了,慢慢地站起来,抬手扔了一张表格让她签字。 穿着不合身的白大褂的少女走到一个比她还高得多的柜子旁边,抬手吩咐其他研究员把设备打开。 扫描的光线缓缓划过她的瞳孔,药品柜应声开启! 宫野志保顶着一大堆冷冻的白气,踮着脚向里艰难地伸手。 「等一下。」 然而贝尔摩德又说话了,她双手环胸,冷淡地站在门口「不要有洗脑成分的那种。」 宫野志保慢慢回头。 那眼神像在看废话极多的啰嗦大妈。 你是格兰利威的第二个妈吗? 「知道了。」女孩子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换了个隔层拿药,放进防摔的盒子里给她,「这种保质期不长,想用的话就尽快给他。」 第250页 她这时看着贝尔摩德对格兰利威的态度,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 但却没有一点要开口的意思。 宫野志保只慢慢地又蹭回那张宽大的沙发上,双腿蜷缩进白大褂的 「你在看什么?」贝尔摩德问她。 宫野志保「小猫钓鱼。」 「……」 金髮女人深吸了一口气,立刻关门走了。 砰!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夜晚的马路上,摩托机车飞驰而过—— 贝尔摩德不得不承认,今晚自己正在做的这件事简直根本不像她的风格。 但她又能怎么办呢? 贝尔摩德在第一次终于见到格兰利威以后,花了很多时间去调查他的事情,而在此期间她忽然意识到了更多出乎她意料的事情。 她其实到现在也没完全明白,为什么那个孩子会在时隔十多年后,再次出现在组织里。 她甚至无法形容自己现在到底是一种什么复杂的心情,和之前看见他的时候不同,现在即将再次见到那孩子,仿佛有两只手在不停撕扯她的灵魂。 将她下蛊一样,逐渐带向根本不属于「莎朗·温亚德」行为模式的方向 但她只知道那孩子不能死。 就算是为了那个精明到死的「笨蛋」。 贝尔摩德没有办法去赌格兰利威那15死亡的可能性,即使那仅仅只有15。 因此,就算她知道前面是陷阱。 但除了往里跳,目前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不过琴酒手上可能还有剩余的药算了。 她突然心情很不好,回忆起了一些什么该死的传言。 让琴酒滚吧。 三十五分钟后。 鱼到了一栋高级公寓的楼下。 鱼把车停好,用组织特有的设备黑了监控和门禁,然后一身黑衣地缓缓向着目标房间走去。 雨宫薰显然已经睡着了。 在推开门以后,房间里那股压都压不住的血,混合着消毒液的味道很快散发出来。 贝尔摩德一皱眉,看见满地绷带和药品四散零落,看血迹方向似乎是从门口一路跌跌撞撞摔向了洗手间。只是根据血迹痕迹,一时间还无法断定到底是因为断药发作的,还是因为执行任务受伤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在执行任务期间发作,导致受伤,这并不冲突。 她轻轻推开卧室的门。 黑髮青年凌乱地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已经完全一动不动了。 但是床边有非常多的血,也不知道他是昏迷了,还是痛着痛着逐渐睡过去了。 贝尔摩德皱着眉,小心地抬起他的胳膊,正要将针管对上去的时刻—— 咔! 一柄冰冷的枪口忽然毫无徵兆地抵上了她的前额! 「你果然还是来了。」 成步堂薰从床上坐起来,持枪的手非常平稳,稍微用了点力抵着她向后退 「组织最新型号的手枪,开枪速度高于以往所有版本,我不建议你去尝试。」 「呵。」 下一秒—— 另一把枪应声从她的袖管里滑出,顷刻间也对准了青年的额头。 贝尔摩德忽然发出冷笑,瞳孔瞬间紧缩如针「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来,现在我们扯平了,小傢伙,一对一。」 「你今天晚上」 可成步堂薰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维持着那个姿势。 微笑着望向她。 那一瞬间,贝尔摩德忽然勐地意识到不对!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只听「砰」地一声巨响,六七条枪齐刷刷地上了趟,瞬间将她包围了个密不透风! 她看向那个最近的指着她的男人的脸 「麦卡伦!你」 成步堂薰笑着说「他现在是我的麦卡伦了。」 鹤见优海的视线飘了一下,扫过自己那个早几天就让他来东京待命,今天晚上半夜突袭的无良僱主,又飘到冷笑的贝尔摩德脸上 但最后也没有出声。 他现在心里其实想的是 格兰利威这个男人真的太险恶了,连贝尔摩德都坑!而且他半夜出来帮僱主,居然还没有加班费是怎么回事黑衣组织原来也是挂路灯的资本家吗?! 但下一刻,又忽然反应过来了正事 居然坑到贝尔摩德了!好耶!!真是fbi的一大壮举! 嘶但是在一瓶真酒的带领下做出这种事情好像也有哪里不对 (挠头jpg) 但是他满脑袋的跑火车完全没有表现出来,枪也完全没有松,身体还是很严肃地在随时警惕变故的。 「原来如此,我就说你怎么可能手上会有人手?」 贝尔摩德的姿态却依然放松,她轻飘飘地扫视一圈周围,慢慢地说道 「你的记忆已经全部恢復了?」 「算暂时恢復了吧。」 成步堂薰故意模煳地说道,唇角翘起,微笑着看着「鱼」已经成功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虽然跟他相比,鱼显然没有那么开心。 但是他开心就好啦。 薰于是略微动了动手腕,笑着说道 「我这次』请『你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个计划的,贝尔摩德女士。」 「我需要你的帮助。」 第70章 「诶, 你说那位雨宫警视竟然」 第251页 「所以我也很意外啊——」 宫本由美皱着眉回应道。 她抬手指挥两辆车过去,转过身: 「要不是之前我和美和子在一起亲眼看见了谁也不会相信的吧」 那位搜查一课星辰一般年轻有为的雨宫警视。 居然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濒临身体的崩塌了。 当时她们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瘦弱的身影被黑暗淹没, 孤身一人,毫无依靠, 一声又一声地咳得揪心不已,几乎让人的神经都在跟着一起不住抽痛。 可过了几天, 等到早上再见面的时候。 那个人却看起来没有丝毫病态。 她陪着美和子上楼,正看见一身西装整洁的青年从茶水间里走了出来, 手里是加浓的咖啡,精緻的面容上有些熬夜后微微的苍白,语气却依然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早上好, 美和子。」 他甚至还记得她这个仅仅只见过几面的人的名字,又笑道: 「早上好,由美警官。」 「……」 仿佛他最近真的只是普普通通地在熬夜而已。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发生。 那一瞬间, 宫本由美忽然理解了自己朋友昨晚在目睹那一切时的崩溃。 她几乎下意识地张口想问, 却被旁边的佐藤死死拽住了手。 身旁的女孩眼眶微红, 只能就这么看着那个耀眼的青年有点疑惑地瞥了她们一眼,随后转身进了办公室。 「但由美如果这是真的的话」 「雨宫警视他又是怎么在发病以后还坚持这么久的?」 旁边的同事在听了她的话以后,也是神色僵硬:「我听刑事部的说,他连每一个现场都要亲自去看, 上层会议也从没缺席过,破案率到目前达到了100」 「谁知道呢?」由美咬咬牙。 那个傢伙, 根本就是打算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去吧? 「雨宫警视那个人啊」她正眯起眼睛,低声抱怨着。 却在一瞬间忽然听见了耳边似乎传来了什么诡异的动静! 「a, b, bsp; d,e,f,g」 两道车灯白日大亮,摩托引擎的轰鸣骤然撕裂一切杂音,自远处的路口飞速逼近! 同事失声咆哮:「闪开——」 「什」 下一瞬间—— 宫本由美只感到身体一轻。 转瞬间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胳膊和腿擦挂过水泥地面,沙袋般滚了好几圈才停下,丝丝破皮的血混着满地泥灰,浑身痛得快要散架。 而那个撞她的摩托车手侧剎在她不远处。 嘴里一直哼着的诡异歌谣忽然停了。 「h,i,j,k,l。」 「嘶啊」她艰难地撑着地面。 「你」 「哼。」 可那个人戴着头盔,漆黑的单向玻璃挡住了外界的一切视线,在这时看不清任何表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 由美就是觉得他在笑。 嗡嗡—— 下一秒发动机再次发出爆响,男人一个利落掉头,闪电般飞驰了出去! 「等等!你给我站住——」 宫本由美愤怒咆哮,整个人几次想站起来却又栽回地上,吼着: 「给我抓住 他!美和子!!」 以上所有在晨间,发生在东京一处路口边的事情全被漫画如实记录了下来。 【来了来了!是日常案子!】 【虽然心疼美女受伤,但是由美桑被气得大喊美和子也真是hhhhhh】 【应该是心思全在想雨宫警官吧薰猫猫真是太不省心了!!qaq结果一回头,受害者竟是我自己jpg】 【开盘了开盘了!这次到底是三选一还是什么别的!(苍蝇搓手】 【感觉可能不是三选一?这个abc看着就很像连环案诶难道又是针对警察的故意袭击???】 【草,柯学世界的警察这风险真的高得离谱,是建议多买几个人身保险的程度x】 【不过字母的话,之前松甜甜和薰酱是不是也碰到了相同的元素?】 论坛好像是早就已经完全习惯了柯学漫画里的各种案子了。 在这个「明显是什么案件开端」的剧情出现以后,已经非常熟练地开始自己挖起了细节,从那个兇手小黑的身形到驾驶的摩托车型号,都在猜是不是惯犯。 当然,还有一部分例行全自动吃刀人,已经开始算雨宫还有多久能被警校组按进icu里一通暴打 【现在班长和佐藤警官都已经知道雨宫的秘密了,那距离阵平和hagi发现应该也不远了吧】 【怎么说,我觉得他俩要不是爆处的工作太忙了,自己也每天晕乎乎地,估计早就发现薰不对劲了】 【呜呜呜呜呜上啊爆处组!按住那只生病的猫猫!】 【嘿嘿把不听话的猫猫用力按在病床上猫猫挣扎然后埋进去吸肚肚】 【(一爪拍飞楼上的hentai)话说雨宫这个病不会真的是警校失忆的延续吧,这下是更严重了啊,居然还想瞒着所有人??? 这下他部被警校组暴揍一顿实在说不过去吧】 成步堂薰:??? 什么情况,雨宫那么伟光正的人设,为什么忽然要揍他? 发生什么了? 他从来没感觉看个漫画也能看得这么疑惑,只能迅速向前翻了不知道多少页。 第252页 然后,终于在自己前往医院那段剧情的边角的几格里,发现了鬼鬼祟祟的佐藤美和子和宫本由美。 薰:「……」 果然,即使自己已经混进了主角团核心,那张要命的「炮灰」卡的倒霉效果还真是阴魂不散只能说真不愧是初始装备啊,一个赛一个的坑好嘛! 他这下总算是搞懂怎么回事了。 难怪那俩姑娘今天早上看他的眼神那么三分震惊五分悲伤,看得他都感觉自己要命不久矣了一样,简直一脑袋问号地回了办公室。 现在破案了。 【草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命不久矣】 旁边的系统直接笑到打鸣:【不行!谁死了你都不能死!不然你忙了几年的人气值就要全部清零了——】 【「但是。」】 薰在这个时候抬手打断它,眼眸静静地转过来: 【「有一个人要死了。」】 系统一愣:【谁?】 【「雨宫要死了。」】 刚刚系统的话正好提醒了他。 病弱吐血当然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但是这个设定如果被放在现在的雨宫身上,倒是完全合理的。 甚至在翻阅的过程中,他还发现论坛已经把理由都帮他编好了。 留下记忆点正是他所需要的人气值增长源之一,现在这个现状其实非常有利于他后续的发挥,他所需要做的只有将这个人设继续落实,反正只要死前不穿帮就好。 这是什么举世无双究极fg啊——— 大家对他的绝症脑补得这么热情,怎么搞得好像不死一死都有点对不起大家了一样 薰有点哭笑不得,但是对于送上门来的人气值又不可能不要。 属于是一些过年拿红包时候的心情x 一边:「不用了不用了」 (同时打开口袋)(请jpg) 那,接下来的话 他微眯起眼睛,手指轻轻地在桌沿敲了敲。 仿佛若有所思的样子。 与此同时,门外像是忽然涌进来了一批什么人,刑事部的区域里人声一瞬间嘈杂起来! 薰从里面分辨出了几个熟悉的声音,于是也迅速从宽大的办公桌后站起身,推开门出去。 明亮的日光透过窗户洒下来。 在桌上那枚金属制的铭牌上略微闪烁一瞬,光晕一点点划过那几个镀银的字迹。 又很快消失在了云后。 「美和子!那傢伙居然敢撞交警诶!」 「真的是光天化日之下撞交警,什么疯子——」 隔着老远就已经能听见宫本由美中气十足的声音。 一身是灰的漂亮女警满身怨气几乎都要凝成实质,手上膝盖上全是绷带和创可贴,此时正翘着腿坐在不知道谁的办公椅上。 「好了,好了由美」 佐藤美和子嘆了口气,正见缝插针地将创可贴往她脸上黏: 「你冷静点,没出事就好,跟我们说说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啊,这样我们也好帮你找犯人。」 她旁边一个刚被抢了椅子的警官也说道。 高木涉给她倒了杯水,又拿起手里的笔,正看见由美打了个呵欠。 「就是」由美歪着脑袋,「我那时候正在和百崎一起执勤啦,结果刚刚放了一批车过去,就忽然看见旁边有个开摩托的朝我撞了过来。」 「好像,还在哼着什么abc的歌的样子——」 「你说什么歌?」 这时门忽然被人迅速推开,满屋子人瞬间站直了: 「雨宫警视好!」 「……」成步堂薰向大家微微颔首,目光落在由美身上,「抱歉,请问您确认,兇手是在哼字母歌吗?」 「应该是的吧。」 由美有点犹豫,皱着眉: 「当时太突然了,我也没听得太清楚,但应该是吧。」 「就是那个』abcdefg『小学的时候学的歌?而且他在撞倒我以后,最后停在了』『上。」 难道真的是 成步堂薰面色微微沉下来,问道:「由美警官,那我再确认一下,请问您姓什么?」 「诶?」由美一时间摸不透他的想法,小声道: 「我当然是姓』宫本『啊!读作iyaoto」 ——! 剎那间,薰脑袋里闪电般意识到了什么! 他几步走到复印机边,从一堆成山的文件里抽出了一张白纸。 「怎么了?」 佐藤疑惑地探头过去,正想叫他的名字。 却看见雨宫薰已经飞快地在那张影印纸上画了两个圈。 第一个圈在字母「y」的旁边,写着日期「3」,备註「矢 花yabana」。 而另一个圈,则圈在了「……」上,写上了今天的10号,备註「宫本iyaoto」。 旁边的人只能安静地看着他写字,似乎也在这逐渐深沉的空气中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片刻后只见他把笔调了个方向拿,尾端清脆地敲击在纸面上: 「事情没那么简单,由美警官。」 「啊啊?」 「这张纸的原件,是我上周和你们松田队长一起,从一个假弹现场拿回来的。」 薰缓慢地说道,一缕髮丝随着他的动作垂下苍白的侧颊: 「那次』恶作剧『的受害人是个姓矢花的巡警,这张纸被塞在他的后备箱里,和那颗假弹放得很近,完全可以确定就是兇手留下的。」 第253页 「等,等等」 高木涉忽然勐地挤过来,愣愣地盯了那张纸两秒: 「雨宫警视!这这张纸我家也有啊!」 轰! 仿佛一桶水炸进油锅里,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全聚焦在了他身上,把高木都吓得一愣。 「什么时候的事!你家又发生了什么?」 「就,就是前几天吧大概是5号的时候?」 高木拼命挠着头,似乎这样就能帮助回想,「那天晚上我照常回家,然后就发现了那个字母表。」 字母表是和一封信一起躺在高木公寓的信箱里的。 他当时只以为那张字母表是什么英语教育机构的gg,于是也没有在意,只拿着那封没有任何信息的奇怪信件上了楼。 然后那里面藏的刀片就划破了他的手指! 高木涉赶紧慌慌张张去找创可贴,回来了以后,才发现那居然是一封恐吓信 「但我觉得,我能得罪什么人啊。」 刚上任不久的年轻警官欲哭无泪,想破了头也没想懂自己为什么会遭此横祸: 「我也就刚刚毕业,到现在一共就抓了两个小偷,被逮去部长办公室训话倒是骂了七八次了,我到底招谁惹谁了」 所有人:「……」 「这么说起来的话我家5号也被闯空门了来着,雨宫警视。」 一道低沉的男声忽然插进了他们的谈话里。 佐藤一皱眉:「白鸟警官?」 「是的,佐藤警官。」白鸟任三郎沖她微微一笑,又很快恢復肃穆: 「那天我也是下班回家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我家门被人撬开了」 随着他说话的声线。 一副当时场景的回忆也与此同时,从他的背后隐隐浮现出来。 画面上的光线很黑,深夜。 男人缓缓走过楼道,脚步声静静地迴荡在空旷的走廊上却忽然发现尽头的大门上满是划痕! 「我那时非常惊讶,连忙进屋看看有没有丢东西。」 「但是奇怪的是,虽然一切都被翻得很乱,但却并没有遗失什么贵重物品。手机电脑都好好的,就连我柜子里的江诗丹顿还有卡地亚的表都还在啊——」 白鸟说着说着,语气忽然飘了起来。 于是,他旁边众人原本关切的眼神立刻变成了白眼。 宫本由美满脸无语,胳膊一拐旁边高木:走,我们去给这傢伙家里偷了算了。 高木涉:不可以的啊——由美小姐!!! 唰唰 但成步堂薰完全没理会他们,他只迅速地将刚才所说的信息同样登记在了那张字母表上。 高木——takaki,对应的是字母「t」。 白鸟——shiratori,对应的是「s」。 系统慢慢飞过来: 【宿主,这是】 它看着眼前这个飞快地写着一大堆信息的人,感觉他简直是在事无巨细地记录刚才那两个警察说的,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证言——但他的视线却又那么清醒,表情那么冷静,让人根本无法打断他现在的动作。 这样的话,一切就都串起来了。 半晌,成步堂薰终于停下笔,眸光锋锐闪烁。 abc的作案规律解开了。 「前辈?」佐藤见他半天没动静,小心地抬起手,「您没事」 「咳咳!」 她勐地一顿。 只见刚刚还在分析着案情的年轻管理官猝然扯过旁边几张纸,一下捂住了嘴。 剎那间她看见有殷红的颜色顺着纸巾瀰漫开来。 但又很快被青年用掌心挡住,揉成团,藏进了口袋里。 咳血以后,那对一直淡淡的薄唇上倒是难得地有了点血色,衬着青年苍白如纸的皮肤,一起转向她。 他嘶哑的喉咙只能轻轻地出声: 「怎么了?」 佐藤抿着唇没吭声。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能发现她全身在此时都有些微微地颤抖。 某一瞬间佐藤几乎有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动,想直接冲上去,将眼前这个人藏起来的那只手,他藏起来的痛全部扯出来,在她的前辈震惊的眼神里曝光在全搜查一课的人面前,然后再逼着他请假治疗。 但她不能那么做 她不能那么做 她要是这么做了,雨宫前辈一直以来的努力就全都毁了! 佐藤的耳边还迴荡着那天她对着目暮十三和伊达航说出这个秘密的时候,两个人苦涩艰难的话语。 戴帽子的中年胖警官脸色是难得的凝重: 「不可以,佐藤你现在最好不要跟任何人提起雨宫的身体状况。」 「为什么!难道我们要就这么看着他瞒着所有人,一个人忍着所有的痛苦,然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看着他逐渐」 目暮非常艰难地说道:「因为现在的时刻很关键!」 「他太年轻,又太优秀了。现在是整个搜查一课,乃至于整个刑事部的一切的象徵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倒下。」 「我很抱歉,美和子。」 短髮的女警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能沉重地唿吸着,喉咙里的气息近乎哽咽。 但难道我们就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继续受苦吗? 她几乎想在这个时候大喊道。 就要这么眼睁睁地 第254页 看着他走向毁灭吗? 成步堂薰倒是没想到面前这姑娘脑袋里能跑火车一样,一瞬间飙出那么多东西。 他现在比较关心的问题是: 他该怎么把自己发现的线索全都传递下去呢? 毕竟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很有可能活不到这个案子结案。 他再怎么也和搜查一课三系接触那么久了,又是作为他们所有人的直属上司,说实话对于这帮子人的「真实破案水平」还是很有ac数的 虽然听目暮说,好像有一个特别聪明的姓工藤的小傢伙一直在帮他们看案子。 但是这个到底属于场外召唤兽buff,所以在计算公会面板实 际战力的时候,他作为一个「关爱下属」的严格的管理官,还是拒绝将这个作为参考。 现在的搜查一课里面。 唯一日常发挥稳定,比较值得信赖的只有伊达航。 不过这人最近也成了有女儿的父亲,至于小孩儿有多难哄他还是非常清楚的,所以并不打算在这里给伊达航太多压力。 那么这样一来,剩下的就只有 成步堂薰在又处理了一些事务以后慢慢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拿出手机。 萩原研二挺好的,很细心,跟他说的事情都会好好的记住。 但是这个人应该日常会和朋友出去玩吧,万一约他的时候,正在准备去哪场联谊会,那就不太好了。 所以他最后还是选了个跟自己一样没什么生活的人。 他给松田阵平发了一条简讯。 哔—— 随后就将手机屏幕再次倒扣了过来,放在桌面上。 自己跟着助理一起出了门。 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手机上,一条通话提醒一闪而逝: 【服部平次】。 深夜十一点三十。 爆处组的车终于缓缓驶入了内部车库,后门打开,几名一身装备的队员鱼贯下了车,勾肩搭背地摇摇晃晃上了楼。 「我去,今天不是说不加班的吗?」 有人抱怨着,到桌子边一看手机:「嚯——这是直接饭也别吃了,回家睡觉了是不是?」 「那你让炸弹犯消停点?」 松田阵平一摘头盔,抬眼往后一瞥。 顷刻间所有人都缩了缩脖子。 「诶?」这时他旁边的队员忽然注意到了什么,一抬头: 「松田队长!你有简讯!」 他慢慢走过去,将自己放桌上充电的线拔了,拿起来一看: 一条发信是七个小时以前的简讯正静静地躺在他的主屏幕上,发信人是那个忙起来就消失不见,又好几天没联繫他了的傢伙。 【雨宫:上次那张字母表出现新线索了,你下班什么时候有空聊一下?】 松田:「……」 他抬头看了一眼十一点半的时钟,又看了一眼那个「七小时前」忽然稍微有点懵。 他连忙飞快打字: 【刚刚才从现场回来,你回家了吗?方便打个电话吗?】 那个工作狂这个点肯定还醒着。 就是方不方便和他见面就不知道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对方回的非常快: 【雨宫:没事,我还在检察厅。】 松田直接愣了一下。 紧接着,一条语音被发了过来,他有些迟疑地将听筒放到耳边 「你别急,没事,我肯定比你晚。」 只听那头的雨宫薰说道: 「我们今天临近下班了,突然三个上周提交上去的案子被检察打回来补充侦察,说证据链不全。」 「这几个案子原本预计下下周就要进庭审了的,但是现在连警方这边的侦察结果都拿不出来,律检那边完全没法动。我现在还和主任一起在办公室里,按着高木他们几个给我把报告改清楚了再走」 「到底是怎么会写成这个样子的他们在警校的时候到底都在学什么?」 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近了。 雨宫那个向来平稳淡定的语气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唯一一点难得的崩溃和颤抖的唿吸声,在此时紧贴于耳边的距离下都清晰可闻。 松田的嘴角忽然 无意识地翘了下。 像是看见那个抗拒和世界接触的蛋壳,在这么久的相处下终于裂开了一条缝。 雨宫此时这种焦头烂额的语气,反而比平常那种矜持的感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真实了不少 甚至 还有点可爱? 「那你」 他本来也想发语音回去。 但是忽然发现自己的笑意似乎有些没法控制,连忙又换了打字: 【那一会儿我来接你吧。】 发完以后他就进更衣室换了身常服,在办公室里一队人茫然地注视下,转着车钥匙往门口走。 「他心情怎么突然又这么好了?」 刚刚那个才被凶了的队员委屈地说道。 又是四十分钟后。 松田把车停在了依然灯火通明的检察厅楼下。 他缓缓向那侧望去。 正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慢慢向外走,那几乎是让人一眼就挪不开的修长漂亮,无论何时嵴背都挺得笔直,窄腰长腿,肩上黑色风衣缓慢地晃了晃。 他身侧带着那几个他也认识的新人刑警,正回身和那位漂亮的主任女检礼貌地握了握手。 第255页 「辛苦您了,宝月主任」 他不能完全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那个人的身影缓缓步下楼梯,向他走来的时候—— 这个原先因为他父亲曾被羁押而使他产生厌恶的地方,似乎也变得有些许温暖了起来。大厅明黄的灯光亮堂地照下来,所有人的影子被拉得长而变形。 松田「碰」地一下砸了车门,站在楼梯的最下方。 他缓缓向上仰起脖颈。 成步堂薰的脚步停在距离他两个台阶的位置,怔了一瞬。 「你怎么还真的来了?」 「怕你半路睡着了回不了家。」 松田漫不经心地说着,却几步走上前来,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塞进了他的手心里: 「太晚了,没有你平常喝的那种了将就一下吧管理官?」 成步堂薰的视线缓缓落在自己的手上,几根已经在寒风在冻得发红的手指间,环着杯还在冒热气的咖啡,也不知道眼前这人深更半夜上哪儿弄来的,砂糖牛奶放得精准又合适。 他忽然低头笑了一声: 「半夜让我喝咖啡还睡不睡觉了?研二人呢,没跟你来?」 「他今天值班,通宵夜班。」 松田向旁边一抬下巴,看向正准备鬼鬼祟祟熘走的高木,「不喝你撑得住吗,带那几个小子很不省心吧,嗯?」 旁边的高木涉一个没站稳,差点撞自己前面人身上! 三四个小伙子赶紧齐刷刷转身,浑身冷汗直冒,只能抬起胳膊就是一个标准的敬礼: 「松松松田队长好!!!」 松田又抬了一下手,那几个人连忙飞快地跑了。 「当然撑得住,你以为我是谁。」成步堂薰看着好笑,一推他肩膀用力塞进车里,免得再欺负自家新来的小孩儿: 「进去,快点说正事。」 松田也懒得再拉扯,拉开车门坐进去。 私家车很快发动,上翘的改装尾灯亮起,闪着红光驶进了漆黑的夜幕里。 「所以,现在你们搜查一课是已经确定,那个犯人是在沿着二十六字母的顺序袭击警察了?」 一排排路灯飞速退去,车里响起松田沉静的嗓音: 「他是在取每个警察的姓氏首字母,和二十六字母表上的字母一一对应,作为袭击的 依次顺序,并且还乐于在现场留下字母歌或者字母表这些他特有的标记。」 「目前初步看来是这样。」 副驾驶上传来成步堂薰的声音。 车厢里光线昏暗,薰正轻轻将自己放在皮质的靠背上,轻轻地抿了一口手里的咖啡: 「但现在还有个比作案顺序更严重的问题——」 「犯人第一次袭击那个矢花巡警的时候,基本上存粹是个恶作剧,即使放着不管也不会有事。要不是他自己胆子太小惊慌失措,车子根本不会翻进泥坑里。」 「是。」松田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那个假弹我们队里回去拆过了其实连假弹都算不上,那就是个纯粹的玩具而已。」 「但按照顺序,那个犯人第二次向高木下手的时候,情况就比』y『序列的受害者严重一些了。」 成步堂薰十指捧着杯子,缓缓唿出一口气:「高木他的手指,被真正的刀片割伤了。」 「而作为’t『上面仅仅一位的’s『,与他同天出事的白鸟就更为严重了,是整个家里被人打砸翻过了,大门被划得到处都是凹陷,甚至还用喷漆写着』去死『。」 这完全就是恐吓了。 而且手法非常低级,像是那些社会上不受欢迎的人受到的霸凌,也确实让白鸟郁闷了好一会儿。 松田安静地听着:「嗯,然后呢?」 「然后就是今天,交通部的宫本由美警官在执勤的时候,被一辆摩托车撞得直接飞了出去。要不是那时候刚好没车经过,她可能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摩托车?」 松田整个人猝然一顿,敏锐的眼眸沉沉地转过来: 「你是说,犯人的手段在升级」 「是,从一开始的恶作剧,到恐吓,再到真正的人身伤害——」 成步堂薰没有丝毫掩饰,极其理智地说道: 「这应该是个沿着二十六字母的顺序,从』z『开始的倒序所以一开始的手段还都比较和缓,但是从中段的』『开始,所有的伤害就全都是真实的了。」 松田的表情非常严肃,在这个时候提出道:「如果是摩托车撞人的话,那位宫本警官有看见对方的特徵吗?」 「那个人反侦察能力很强,浑身包得严严实实,我们筛查了监控录像,但是除了是成年男性以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个时候,他正好喝完了咖啡,眼眸向身旁一转: 「这个案子我们已经报给上级了,我估计到了后期事态会严重升级,最好赶紧採取措施。」 「而且根据由美的描述,那个撞他的人手法非常熟练,此前可能有过相关作案经歷,但是不确定是否在东京留有案底。」 松田说:「申请周边县警协查了吗?」 「申请了,但是还在走流程审批。」 成步堂薰头靠在座椅上,修长的十指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手里的杯子: 「就是你们也要注意,就目前后续问话情况来看,这个犯人挑选受害者是不分部门的。」 第256页 「你(atsuda)的情况可能会稍微好一些。但是研二和班长,一个是萩原(hagiwara),一个是伊达(date)的话可能风险会比较高」 「其实你们搜查一课还可以换一个侦察思路的,雨宫。」 松田边说着,忽然一踩剎车。 黑车最后缓缓靠边停在一栋高级公寓的大门外,他拉了手剎,接着说道: 「你们先暂时不要去想犯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们先从他的角度出发,像他找到受害警察一样,去思考一下他到底是从哪里弄到这么多警察的信 息的——」 他说得起劲。 结果分析了好半天以后,忽然发现身边怎么安静了。 「雨宫?」 松田偏过头。 这才发现那人早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头一歪靠在椅背上,手里还捧着那个喝空了的咖啡杯,看样子并没有起什么太大的作用。 这傢伙 松田忽然想起他在检察厅门口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无语地静默了几秒。 就说他根本撑不到回家还不信 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大楼。 但是忽然又想起来这个人一向入睡困难,估计一把他抱起来就要醒了。 到时候回去可能又要翻来覆去折腾好久才能睡着,不如现在多休息一会儿。 他的心里忽然有点触动。 于是轻轻地抬起手,将那个人的头略微向下压了一点,让他可以更舒服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发动机熄火以后,偏远住宅区四周静得只有绿化带树丛中风吹过的细细的簌簌声。 路灯列队站立在夜色里,云后月光正盛,照射出车里两人沉默的影子。温暖的车厢如同隔绝风雪的温室,世界中纷乱复杂的一切纠葛仿佛都在这个时候悄然远去—— 他只需要静静地坐在这里。 听着那个人柔软平静的唿吸声,一下一下吹在他的肩头。 他这才发现那个人睡觉喜欢蹭,一但靠在什么东西上面了就时不时地忽然动一下,猫一样蹭得他从肩膀到心底里触电般蹿过一阵麻痒,只得抬手去按住他的肩侧。 但这样一来。 那个人就是完全被他环在怀里面了。 松田一下感觉喉口有点紧,之后就鬼使神差地偏过头去看。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其实在这之前,两个人因为警校时期那堆乱七八糟的案子的缘故,也不是没有过更亲密的接触。 但是自从自己意识到对他的那种和「朋友」不一样的感情以后,一切似乎都微妙地变了。 他花了很长时间去让自己完全接受这件事,毕竟他在重新见到对方的那一刻,在和他说话的那一刻 忽然发现逃避其实也没什么用。 温柔本来就是会让人沉醉的东西。 而如果同时再加上耀眼夺目的光的话,那就是从古至今所有人们一直都在本能追逐的东西太阳,亦或是月亮。 逃避只是在单纯地延后情感的折磨而已。 松田慢慢抬起手,搂着他肩的那只缓缓向上划,小心而又轻轻地点在了他的脸侧。 那片皮肤入手比他想像的还要柔软,有点被冬季晚风浸透以后的冰,在月光下显得非常白而毫无血色,纤长睫毛垂下的位置晕着疲劳以后的青黑,让他忽然心口有点压抑。 他是真的累了。 但是这个傢伙这个笨蛋!刚才在问他的时候,依然只提了hagi和班长,而完全忽视了他自己其实才是这起abc连环袭警案中最危险的那一个。 雨宫,aiya。 对标最后的那个字母——「a」。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有点收紧了抱着他的手。 忽然直觉感觉眼前这副场景是不是有点太过幸福了? 仿佛是风雨来临前的最后的迴光返照一般,窗外的树影在阴影中扭曲波动成光怪陆离的诡异形状。 眼前的未来骤然飘忽起来。 实话说,他在之前经歷过萩原那件炸弹案子之后就一直不太安定,感觉自己似乎随时会再次失去什么 而他很快明白会有这种情绪的原因是因为他真的害怕了。 因为见识过最濒临死亡的那一步所以害怕,因为经歷过失去所以害怕再次失去,不怕自己死去,而是怕身边的人离开,再加上他们所有人本来就是和死神搏斗的警察 会有这种情绪也是很正常的。 他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的人,感受到雨宫倒是舒舒服服地在他臂弯里又翻了个身,睡得安稳又香甜。 这个笨蛋真是 管理官?警视?搜查一课的信仰,嗯? 这人现在睡成这副样子,要拍给警视厅估计直接全楼爆炸吧。 松田嘆了口气,感觉自己肩膀都要被压麻了,正打算给自己也换个坐姿的时候。 却忽然听见: 叮铃铃——— 雨宫手机里忽然一阵仓促的铃声催命一样炸起来,给他惊得条件反射就想去挂,却不小心按到了接听键! 「餵?」那头响起一个没好气的男孩的声音,「薰哥,你干嘛不接我电话?」 松田:「你谁?」 服部平次:「?」 两个人齐齐愣了一秒,对面服部几百个分贝的吼声忽然爆开: 「你是谁啊?你是不是小偷?!」 第257页 「我跟你讲这可是个警察的手机,一个超级厉害的警察!你快点给他还回去——」 「……」松田不得不佩服了一秒那孩子的想像力,只能伸手去把那个人摇醒: 「醒醒,雨宫,快别睡了你弟找你!」 「嗯」 成步堂薰这才慢慢地清醒了一点,但躺着动也不想动,抬手把那部手机拿过来,又瞥了一眼手錶: 「平次?这都几点了你打电话过来?」 「就还不是因为你今天下午没接我电话啦!」 那头服部平次像是卡了一秒,仓促地问道: 「哥我听我爸说了,你们那边是不是有个什么特别棘手的案子?你自己身体还好吗?」 成步堂薰忽然反应过来。 这应该是abc连环袭警的协查令已经下发到了各个府和县了,平次这小子才能拿到消息。 「没事,都没事」 成步堂薰嘆了口气,心想这事儿怎么传得这么远,「没事的,我这边都会解决的,你自己好好休息,明天还要上学吧?」 「是是。」 平次缓慢地回答道。 明明是很普通的语气,可他却莫名觉得心里哪里有点慌,仿佛是「最后一通电话一般」又开口道: 「薰哥,你好久没给我们打过电话了,你那边到底怎么样?」 「没怎么样,一切都挺好的,放心吧。」 成步堂薰抬眼看了一眼已经凌晨一点多的时间,觉得小孩还是赶紧睡觉比较好,于是直接打断他: 「挂了啊,平次。你快去休息,下次有空再聊。」 说完便直接掐了通话。 松田刚才听了一会儿,这时候嗤笑一声:「你弟弟?上来直接噼头盖脸问我是不是偷你手机?」 「不是,之前大坂上司的儿子,说话比较直而已。」 薰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抱歉啊,麻烦你这么久,话说你怎么不直接叫醒我?」 他这段时间确实事情太多了,好几天都在试图按平他钓上来的鱼啊不,是贝尔摩德,白天还要陪着搜查一课闹腾。 刚刚会直接睡着他也没想到。 当然,这个人居然就甘心当了他一个小时的枕头什么的就更意外 了。 因为谁忍心叫醒你? 松田想着,觉得自己确实在雨宫的事情上有点格外心软,而且是心软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的那种。 早知道当初真的狠狠凶他一顿说不定没事了。 他们一起推开车门下去,冬季凌晨低温,外面似乎飘着点小小的雪。 「那个」 就在成步堂薰即将进门的时候,松田忽然又叫住了他。 低温中唿出的气都变成白雾,又随着淡淡的微风浅浅飘散开来。 薰露出微怔的表情的时候,眼睛是全然睁开的,湿漉漉的睫毛一根一根向上翘,自己想说什么。 「嗯?」 但他只回过身,耐心地等在门口。 「我」 有雪花一起飘落在他们的肩上。 「就是,注意你自己的安全。」 最后松田还是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记忆,他略微垂下头,似乎是在躲避那双眼睛,或者别的什么: 「这个案子的最后的字母是』a『,我不能保证兇手在这个最后一次作案里会做出什么,所以请你不要再像以前那样。」 不要再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就把自己抛进危险里。 「那,我知道了?」成步堂薰微笑了一下「但是,你应该也很明白吧——」 「为了群众的安全,即使自己会陷入危险,也不可能后退的原则,我想你们爆处应该是最明白这个的人了。」 薰像是顿了一下。 「这个冬天可能会很冷,阵平。」 他毫无徵兆地忽然这么说道。 明亮金色的瞳孔里,一时间仿佛有什么细碎的温和闪烁片刻,却又最后归于平静: 「但是,我还是相信你们能够熬过去,然后勇敢地走向春天无论发生什么。」 松田的心里忽然升腾起了一股极其怪异的感觉。 但那个人却也不再打算说更多了。 他站在原地,微微欠了欠身。 颗颗揉碎的细雪绵软地融化在了他漆黑的发间。 「那就这样,明天见,阵平?」 「嗯好。」 明天见。 第71章 东京, 警视厅。 记者发布会礼堂里人声嘈杂,从门口到内部每一寸地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长枪短炮包围了场内,嗡嗡的议论声伴随着咔擦咔嚓的相机快门不断响起, 肃穆紧张的气氛中, 巨大的樱花朝日影在所有人头顶之上大放金光。 「根据目前搜查结果, 已经可以确定此为针对警视厅警察展开的连环袭击犯罪,程度不一的十几起案件现已全部併案侦察——」 一道年轻清澈的声线在空中迴荡着。 台上中央位置的青年一身剪裁精良的修身黑西装, 衬得整个人英俊挺拔,双手戴一副搜查专用的白手套,修长的十指交叠着放在桌上。 「雨宫警视!」 台下记者忽然打断道, 高举起自己戴着黄色入场许可的左手: 「那请问,警视厅现在有对保护警员人身安全採取什么措施吗?」 第258页 「有的。」 雨宫薰点了点头,唇边抵着漆黑的话筒: 「我们已经对后续所有可能成为目标的警员下发了预警通知, 上面有目前获得的关于犯人的具体特徵描述。此外, 警视厅还将外勤晚班人员进行了重新分组, 要求至少三人一起行动, 并配备了多项防身武器」 见他会回答, 立刻又有人问: 「雨宫警视!关于兇手身份您有什么可以透露的吗?」 「听说有警员已经因为袭击而受伤了是真的吗?」 「警视先生!警视厅对于本次大规模警员信息泄露怎么处理?有人出面负责吗?」 「网上已经有人提出这次是二十年前逃逸的一个连环杀手作案!警方认为普通民众会不会有危险?」 「连警察都这么轻易就被袭击,警视厅的公信力还剩多少?是否还会继续出现严重伤亡」 「雨宫警视!」 「快回答一下啊雨宫警官——」 「肃静!肃静!」 「好恐怖」 会场角落里, 搜查一课三系专案组剩下的人正一起缩在那边。 他们根本找不到插话的机会。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台下的记者一片镜头对准了发布会中央的那四名警官。 仿佛一群饿狼撕咬着肥肉,在震天的喧嚣中, 那些媒体像是要把他们活活生吞下去一般。 「……」 目暮十三被台下的灯闪得眼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偏过头去看自己身边那个人。 雨宫薰是整个会场里最有话语权的总负责人。 即使是在这种不讲道理的狂轰滥炸中,他也依然代表着整个搜查一课乃至整个刑事部展现在公众面前的形象。 因此, 但凡有一句话不合适, 就会被迅速围攻撕咬。 他有点担忧地投去视线。 你会怎么办雨宫? 可面对质问, 那道黑色的身影却依然沉静,克制。 他仿佛完全不受影响一般抬起头来。 金色的眼眸在闭合后,又缓慢地睁开,干净明亮地倒映出眼前混乱一片的会场。 「安静。」 剎那间,所有人的动作齐齐顿住了。 「我们搜查一课,非常理解各位的心情。」 雨宫薰缓缓扫视过下方的会场,嗓音坚定而不容拒绝: 「但也请各位相信,搜查正在有序开展中,我们已经初步掌握了犯人的特徵和行动逻辑,普通民众和普通警员的安全都能得到较高保障。」 「我们现在向公众公开这 一点,也是希望各位能配合行动——」 「雨宫警视!」但忽然间又有人插话道: 「如果兇手是按照』二十六字母表『倒叙行兇的话,那作为』a『并拥有最高风险的您,还会亲自继续参与到行动中来吗?」 「雨宫警视,您到目前为止经手的案子都是100的破案率吧?」 他这话一下戳中了最关键的核心点。 刚刚才归于平静的记者们一下又喧闹了起来,无数道艷羡怀疑兴奋的眼神在此时死死盯住了台上那个年轻的警视。 但雨宫薰的身形依然纹丝不动,开口道: 「我会对自己的一切决定负责。」 唰—— 那位年轻警视忽然推开椅子站起来。 他光是站在那里,就像一棵意气风发的白杨,正和身边所有其他警官一起并肩起立。 角度偏转间,闪光灯将那双剔透的眼眸照得前所未有地明亮坚定,熠熠生辉地映着前方庄严的警徽,仿佛是落入人间的星辰明月。 「迄今为止,我们已经成功拦截了大部分作案。因此我可以在这里向各位承诺,这次的案子一定会被解决,不会出现任何死者——」 镜头被拉大,无数视线聚焦在他的面容上。 摄像头下那个人的皮肤白皙,眉眼五官挑不出一丝瑕疵。 他像是永远那么从容骄傲,身为刑事部的荣耀,开口嗓音掷地有声: 「搜查一课全体警员一定会坚守到最后,保护所有人!决不后退!」 「是———」 闪光灯愈发强烈起来。 刺目的白光,混杂着耳边警员们坚定的吼声一起响起。 除此之外听不见任何其他的声音。 世界逐渐扭曲变幻他像是一道被剥离出来的破碎的灵魂,遥遥看着那具被万众景仰的躯体机械地往回走,身后仿佛牵着无数道透明的丝线。 紧接着,眼前景象变成了压抑的会议室。 青年站在长桌尽头,面前摔着无数份现场文件,阴影里传来陌生的苍老嗓音: ——「七天内破案,雨宫。」 ——「这件事对于警察的整体社会形象很不好,我们不能让下一任警视总监面对风险,所以尽快按下去,知道吗?」 ——「这种小案子,以你的能力不可能做不到吧?明明以前都是百分之百的破案率」 以我的能力? 百分之百 青年死死咬着唇。 可齿间和唇缝中依然似有殷红的血渗出来,瞬间浸透了浅色的唇瓣。 他颤抖着,像是在逃避什么似地,一点点地将指尖向自己的唇边靠近直到指腹再次碰到了湿润的触感,粘腻的感觉顺着手指流淌下去。 拜託! 第259页 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倒下 黑暗之中,他蜷缩起身子,用力掐着自己的喉咙,像是要将所有血和痛楚全部不存在一般压回体内似地,力道大得在那段颈项上都留下了几根红色的指印。 而之前那个记者会上的明亮青年的幻影,正讽刺而冷漠地站在他面前。 他垂眸向下的眼神悲哀又怜悯。 ——「他们信仰着你。所有人都仰慕着你。」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到底有什么 「你已经根本活不了多久了。」 哗啦啦——— 眼前虚幻的景色倏然退去。 再次 回过神的时候。 他感受到一丝冰冷的触感落在脸颊上。 像是不知道时间已经过了多久,此时的雨宫薰撑着一把伞,在淅沥的雨中抬起头。 正听见自己耳边,满头是绷带的受害人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我就从那条小路回个家,一个蒙着头的男的忽然冲出来拿棒球棍砸我头!我第一下没躲开,差点被他砸到河里去淹死——喏,就在那个位置!」 这人原本是警务部那边的,本来打算退休回老家,结果没想到也成了兇手的目标。 不过幸好伤得不重,甚至是自己包扎好了,过了半天才来报案。 他此时越说越激动,旁边几个刑警连忙来拽他: 「就因为我姓』藤田(fujita)『我就活该吗?真是个疯子,刑事部的你们也小心一点啊——」 是「f」啊。 「好好好我们知道了。」 高木涉只能连忙陪着笑脸,几下将受害人送上了警车。 他忙完以后才慢慢往回走,忽然注意到那个修长的身影还站在刚才那个位置,静静地撑着伞站在雨中,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周围发生了什么。 他甚至连伞都没有撑好,漏过的雨水已经打湿了他的一半侧脸。 可他却依然恍若未闻,眼瞳只迷濛地盯着远处不知道什么东西,整个皮肤毫无血色,完全是一种异常病态的苍白。 「雨宫呃」高木小心翼翼地喊道,「警视?」 「嗯?」 雨宫薰倏然睁开眼睛。 他仿佛如梦初醒,眼底泛着几条不起眼的血丝,眼神模模煳煳的。 「你是?」 高木一下怔住了。 【啊啊啊啊啊小薰!!!真的憔悴了八百个度老橘子我捅死你们!!】 【你明明自己都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为什么还瞎逞强(爆哭)明明已经连高木都看不清楚了qaq】 【之前不是说了吗,烂橘子不让他退,不然就动警校。而且他还需要留下来做整个搜查一课的精神支柱,带着大家一起熬过这个冬天里高强度的搜查,还要保护这场案件里的受害者】 【做保护所有人的雨宫警视,再做杀死雨宫薰的兇手是吗】 【草!所以他之前跟阵平酱说的是』你们要熬过这个冬天『???他知道自己肯定熬不过去了是吗?】 【他如果现在去医院赶紧接受治疗可能还行,但是这样在外面淋雨搜查,天天高强度高压力熬夜加班肯定不行】 【比起身体我更担心他的心理状态啊!! 他自己有事瞒着警校组,不论是生病还是压力都没办法跟任何一个人完全解释,还每天都要装出一副大家最喜欢的雨宫警视的样子出来,感觉整个人已经彻底在崩溃的边缘了】 【「因为雨宫警视是支柱,是信仰,是「只要有他在,就一切都一定会被解决。」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退,也不能倒下,他必须背负着所有人的期望展现出最』完美『的姿态。」】 【???楼上一顿几个薰酱20啊】 【刚刚雨宫警视(表),和雨宫警视(里)站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原地心碎x是怎么做到用那么冷漠的眼神看自己的】 【佐藤警官居然真的说对了,真的是眼睁睁地在看着雨宫为了大家,自己逐渐滑向毁灭,还完全无能为力】 【敲你妈,73听见了吗敲你妈qaq真的是被雨宫20的颜迷惑,结果怎么是进阶版的刀啊!!!】 【呜 呜呜呜呜73你没有心】 【宿主。】 系统死目,慢慢转过头,【教教我,你是怎么做出这么难看的脸色的?】 成步堂薰还在扒拉一些无辜漫画家的存稿,试图搞出一些更阴间的幻境拼贴画。 他在这个时候转过头: 【「嗯,脸色?」】 薰思考了一下,手里的电子剪刀缓慢地「咔嚓——」「咔擦——」地不停动着 系统忽然一阵恶寒! 【「你需要一些明明在进局子边缘,还废话连篇,瞒这瞒那,不停大鹏展翅的傻逼委託人」】 【「还需要一些三天两头偷你车开,开了也就算了,结果还每次都要跟着嫌疑人一起滚进河里,泥里,鱼塘里的怨种朋友」】 然后。 你就能被气出这种难看的阴间脸色,以及年纪轻轻的高血压。 咔擦——咔擦—— 剪刀的声音还在响。 那动作不像在剪漫画比较像在想杀人。 系统当场滑跪! 【呃,怎么说。】 【辛苦了。】 「怎么了?」雨宫薰轻轻地问道。 第260页 像是在这时终于拨开了眼前的迷雾,看清了眼前人的脸:「藤田警官已经去警视厅了吗高木?」 冬季冰冷的细雨越下越大,似乎只再需要一点寒霜的温度,就能凝固成雪。 高木涉想问他怎么了,毕竟雨宫这个脸色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那个」他迟疑片刻,刚想开口。 但下一秒,伊达航的声音已经横插了进来! 「哟,你们两个怎么又凑一起了!」伊达航一胳膊揽住雨宫的脖子,极其自然地笑着贴过来,一拍他的背: 「怎么样,雨宫,我带的这个后辈还不错吧?」 高木涉:??? 「嗯还不错。」 雨宫薰在高木木头似地表情里,只轻轻咳了一声,缓慢地评价道: 「很有正义感,也很勇敢。那种不管面对什么,都居然敢往上沖的勇气还是很值得表扬的」 高木:「别别别谢谢您」 伊达航瞬间大笑起来,趁着高木飞快跑掉的空隙里,一手勾着雨宫,逐渐走向背离整个搜查组的方向。 不知道走了多远。 在逐渐听不见人声以后,伊达航才终于松开手,面庞上的笑容也立刻收敛了起来。 「还撑得住吗,雨宫?」 「没事。」薰摇摇头,「还没那么脆弱,放心吧。」 怎么可能放心? 伊达航紧皱起眉,此时雨宫这个脸色看着完全是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了! 要不是有雨和伞帮他挡着,刚刚高木肯定就能发现。 到底怎么回事 就这么几天里,他的身体状况究竟又恶化了多少? 「还是说正事吧,班长。」 然而雨宫没再给他说下一句话的机会,径直打断道:「从这个藤田开始,就已经是』f『了,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多少犯人的信息?」 「信息吗」 伊达只能强行让自己按下私心,回归工作状态:「他们网上传的那个,』兇手是二十年前越狱的一个连环杀手『的猜想可能确实有一定道理。」 「我们筛查了所有拍到过兇手的监控录像,虽然加起来一共不超过三分钟,但还是能认出他的身形以及几个惯用武器,确 实和有案底的某一个连环杀人犯吻合。」 伊达深吸了一口气: 「那傢伙的名字警方当时还没查出来,但是他在二十年前曾经以』长发的男子『为目标,进行过连续杀人,手段非常血腥,甚至肢解过其中两名反抗严重的受害人心理侧写结果是个有反社会倾向的强迫症。」 「那他是左利手吗?」薰忽然问道。 「当时是。」伊达航看着他,「你又从哪里发现的,监控?」 「嗯,他在撞由美的交通监控里,剎车的时候重心几次不自觉往左压。」 雨宫薰微微闭了下眼睛,好像站得不是很稳的样子。 可大脑依然在飞速旋转着。 因为他也没法预测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就可能真的没有办法再做分析了,但是兇手是不会就这样停止作案的。 一定要趁着自己现在还能思考 「我们可能需要和当时抓捕他的警官进行一次深入的沟通,班长。」 雨宫慢慢地说道,「麻烦你,去找一下当年的案卷,然后再」 然而剎那间—— 他像是听见了什么声音! 伊达航勐地回头,正看见一辆有两人高的大卡车近距离朝他唿啸冲来!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冲力撞在了他背上! 他仿佛是一块石头般被撞得直接摔进了旁边的草地里,大卡车堪堪擦着他们疾速掠过,象徵死亡的诡异音乐在空中响起来! 「a,b,c,d」 卡车在路边停了一秒。 隔着褐色的防窥车窗,伊达似乎看见了有个人在笑。 他的嘴角向两边咧开,眼眸弯成一条缝隙僵硬阴森得仿佛临世的假面! 而一点点菸雾的形状,也正从他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上升腾起来。 「d。」 「我靠!」 伊达航气得大骂,一把推开身上的人从地上爬起来,「给我抓」 「咳!」 一瞬间,他的动作勐地顿住了。 「雨宫!」 伊达航突然想起刚才扑过来推他的人是谁了,几步冲过去,将人从地上扶起来:「没事吧雨宫!你被撞到哪里了?摔到哪里没有?」 但他手一探过去,却摸到对方浑身软绵绵的 他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完了,他这个身体状况! 刚刚那勐地一摔—— 那一摔又狠又重地足足飞出去好远,给伊达航都摔得差点起不来,仿佛全身器官都移位了。 更别说雨宫这个状况糟了! 雨宫像是想用胳膊去撑地面。 但浑身的四肢已经在刚才的一瞬间被摔得发软发麻,不停地剧烈颤抖着,冷汗浸透了全身,几乎感觉不到任何存在。 他撑了一下,又勐地跌下去。 一瞬间,肺部骤然一抽,一大口血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地溢了出来! 啪嗒啪嗒 殷红连绵不断地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这次瞒不住了啊。 拜託,再坚持 一下就 「雨宫警视!」 「伊达警部补!」 第261页 四周忽然响起连绵不断杂乱的脚步声。但所有人刚跑到路口,又一下勐地愣住了。 「开车来!」伊达航几乎在疯狂咆哮。 他在一片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的警员中,立刻抄起已经毫无意识的雨宫的胳 膊,把他整个人托在自己肩膀上。 随后迅速地向警车冲去—— 【你就不能省着点磕吗】 虚拟空间里。 等到成步堂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 一睁眼就看见系统仿佛老妈子,正胃疼地数着「某不知名研究员」剩下的假血药: 【一,二,三你刚刚那一下又吃掉了多少???】 【「……」】 成步堂薰懒得理它,打了个呵欠从地上坐起来。 想着这小东西在道具上实属抠门。 但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够让计划顺利进行,任何药品的消耗都是正常的。 反正「雨宫薰」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成步堂薰边这样想着,边伸了个懒腰起来,表示睡得非常满足。 他现在已经将自己的意识调回了系统空间里。 托之前让雨宫「因为车祸撞击和生病」晕过去的福,他终于迎来了自己这几个月的第一次彻彻底底的休息! 他最近准备这准备那,天天晚上给自己打工,白天给警视厅打工,二十四小时轮班倒。 所以好不容易等到这次机会,让他能关了雨宫马甲休息休息。 所以一进系统空间就直接栽倒睡着了,睡得人事不省地给自己充电。 结果等到现在再次睁眼的时候。 除了第一时间听见了那个抠门的声音—— 系统(阴暗哆啦o梦jpg): 【你看现在几点了?】 【「应该是晚上了?大概?」】 成步堂薰慢慢地伸手去调时钟,然后看到: 【时间:两天后。】 薰:??? 他立刻打开漫画页面回溯时间。 只见病床上的青年面色苍白如纸,在被一点点脱去西装外套和垫肩以后,只被单薄衬衫包裹着的身体瘦削得触目惊心,几乎能随手摸到骨头。 很快有医生过来诊断,粗钢的针头没进血管里,但他依然毫无知觉。 其他搜查一课的人已经被遣散了。 只有知情的伊达航,目暮十三,以及佐藤美和子站在病床四周。 伊达身上也被摔出了几条口子,静静地坐在阴影中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好像有点熟悉。 似乎在很久之前他们也是这样坐在椅子上,看着昏迷的雨宫在唿吸机和吊水的帮助下维持着生命,静静地等待着他醒来。 该死! 这个傢伙怎么老是这样?! 不顾一切不顾自己安危地 他忽然用手背抵住眼眶,像是要堵住里面隐隐翻涌而出的什么东西。 随后想起了那个人为了救他,和他一起狠狠摔在路边的模样,那些淋漓的血瞬间浸透了他的领口。 如果不是自己。 他可能还不会这么快就 「患者身上怎么这么多针孔?」 医生皱着眉道,点点那只被挽起袖子的手臂,又扯开领口给他们看脖颈上的痕迹: 「怎么回事?他难道一直在给自己注射什么东西吗?」 「不,不知道」 佐藤垂着眼眸,感到喉口发苦,「我们只是他的同事」 「……」医生非常无奈地瞥了他们一眼,也没说什么,转回去继续进行下一步的诊断。 「是我们的错,早就说了应该让他」 佐藤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无意识地紧紧 攥起,身躯不住地发着抖,开口的嗓音沙哑哽咽。 目暮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向医生问道: 「那个,请问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 「不清楚,反正工作你们就别想了,他都这种情况了怎么还在让他查案上电视!他现在必须要休息!」 医生显然会错了意,语气有点恼怒: 「不然你们警视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我没有在跟你们开玩笑。」 之后的画面便逐渐黑了下去。 只留下了摇晃的画面,和所有人震惊的面孔。 成步堂薰:【】 即使现在还没有去看论坛。 但是,他已经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这两天他自己是睡舒服了,但是雨宫如果再不醒过来,估计在论坛那里已经可以直接下病危通知书了 算了,问题倒也不是很严重。 毕竟雨宫犯病人设不倒,后面的情况就只会被这个设定衬托得更加惨烈 好像也行? 【让你睡,让你睡嗷!】 薰直接用力把系统塞回去,然后自己快速地调出面板,操作完毕。 与此同时。 病床上的青年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明黄的光带透过窗帘洒进来,将睫毛上细小的灰尘都映得雪白分明。 「呀,你终于醒啦?」 床边的小护士有些讶异地放下手里的托盘。 眼前这个病人长得实在好看,甚至还有点眼熟?她心神忽然一颤,好奇地偏过头: 「诶,话说你是不是就是电视上的那个雨宫?」 第262页 雨宫薰的睫毛颤了颤,意识仿佛很迟钝,泛白的唇微微张开: 「现在是几号了?」 「就,反正你昏迷两天多了。」 小护士歪着脑袋说道。 却下一秒忽然看见那个人居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简直受了一百万吨惊吓,连忙一把拉住他: 「等等!雨宫警官你等等——你同事说了在他们来之前不准你出去!你还在住院啊!」 「没时间了。」 但雨宫的步伐毫不停顿,他从门口拽下自己的风衣披上: 「还剩下最后三次作案机会,如果再找不到他」 小护士急了: 「那你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呀!」 在此之前,她根本没有想过那个在电视上意气风发的人居然身体状况已经差到了这个程度。 现实与幻想的反差简直极度残忍,而又极度荒谬。 无数人在那次发布会后仰慕那个「守护着全体警察和国民」的雨宫警视。 然而事实上呢? 那个外表光鲜,给予大家安全感和守护的人却承担着比谁都大的痛苦,明明比谁都更需要休息和保护 他明明还那么年轻,凭什么就要 小护士急得眼眶通红,抬手就想去抓他。 可根本跟不上那个人的脚步。 「雨宫警视——」 雨宫薰头也没回地大步走出病房。 可又忽然愣住了。 走廊上,离他不远处的一道长椅旁边,站着个拄着拐杖的人,一条腿打着石膏。 他柔顺的黑色中长发落到脖颈,没进领子里,穿着病号服。 正将手里一个漂亮的樱花摺纸,放进对面正在输液的女孩手里。 「研二?」 眼前人海逐渐散去。 萩原研二愕然抬头。 只见前方模煳的光影中,那道他熟悉到心惊的身影正定定地望过来。 仿佛一瞬间能看到整个世界从那双眼睛中碎开一般,那个人的髮丝墨黑但神色僵硬,此时的面容苍白到了极点。 「阵平不是说你在值班吗你的腿怎么了?」 隐瞒了许久的秘密轰然坍塌。 萩原伫立在原地,只感觉自己的唇角无法控制地僵着,叫他的名字: 「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那一剎那萩原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无数种可能性。 但他还是记得,自己应该是故意让松田他们替他隐瞒自己受伤的事情的——他在下班的路上被兇手从楼梯上推了下去,后脑没被撞碎,只是摔伤了腿已经很可喜可贺了。 他只是不想让那个人担心。 可他都没有计入搜查一课的档案,阿薰他不可能知道 那他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能是 雨宫怔怔地望着他,眼眸里像是有什么光倏然熄灭了下去。 看不见了 雨宫一言不发,径直从他的身侧走过。 而在那一瞬间萩原也勐地意识到了什么,忽然从未有过地抬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将人一把拽进怀里,从背后用力地将他揉进自己胸前! 该说什么? 他应该是知道的 但现在应该说什么? 他们的头顶上的新闻还在漠然地陈述着又有一名警官在家中遇袭,全身五处刀口,浑身是血地被送往医院急救,整起连环作案即将攀上二十四的峰值。 女声冰冷无情,和四周纷纷议论的人声一起无声地凝成锋锐的利剑,一道一道刺进他的身躯里。 萩原感到自己几乎要握不住那只手。 萩原强行将他搂在怀里,双手紧紧交扣住那两只修长冰冷的手,颤抖渗出的冷汗交织在一起,可说出的话却只显得那么无力: 「阿薰,没事的」 他垂下头,自欺欺人一般将脸深深埋进对方的颈侧在此前他们从没这么亲密过,可这个时候的亲密却仿佛绝望。他浑身都在战慄着,眼眶泛红髮酸,像是已经对即将要发生什么有了强烈的预感。 「会有办法的,大家都还在你身边,而且」 他下意识地开口道,在这时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胡乱挣扎什么,嗓音沙哑着: 「我还有话要跟你说从你回到东京开始,我就一直在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告诉你,什么时候可以」 他在想什么呢? 在这个已经知道无论如何都阻拦不住的时候,妄想用最虚幻飘渺的「感情」留住他吗? 像是在祈祷着,如果那个人也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对他有过一点感觉。 是不是就能在这个摇摇欲坠的悬崖边争取到哪怕一丝希望。 但紧接着—— 传来的是一阵手上的刺痛! 雨宫几乎是一节,又一节缓慢地 将他的手指硬生生地从自己手上扳开了! 巨大的力,和巨大的反抗的力冲击在骨节上,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撕裂般的刺痛。 雨宫转过身来,在这个时候压着他的后脑将他按了下来。 萩原眸光微怔。 他感到他们的鼻尖相抵,前额上也传来柔软髮丝交叠的触感,微微碰着,肌肤磨蹭间的温热烫得人几乎心脏都被碾碎。 「但是我不能让 他再伤害你们了,我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雨宫轻轻地说。 微笑弯起的眼眸里像是缀着细碎的水光: 第263页 「等我回来就慢慢听你说,好吗?」 【我草啊啊啊啊hagi你a在什么奇怪的场合啊啊啊】 【为什么我cp明明在发糖,但是我这么难受你妈的什么断头饭】 【抱住他啊我真的求求了!!!小薰眼睛里都没光了不要啊不要啊——(尖叫)】 【感觉萩原观察那么敏锐的人,看出来了吧已经,他都快哭了我都感觉】 【雨宫应该是在看见研二的时候彻底崩了,本来之前即使强忍着病痛,心理也快垮了,但也还是在为了所有人坚持,想保护大家但是班长刚刚差点在他面前被撞死,醒来又看见研二受伤,而且这个案子的最大责任人还是他,直接】 【啊啊啊啊啊但是这个不能怪他啊!!!他病得那么厉害,已经完全力不从心了】 【就这还在瞒着所有人独自忍受,昏迷了两天醒过来就出院查案,坏猫猫呜呜呜坏猫猫】 【hagi自己也没想到吧,对他的爱反而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薰酱听见hagi暗示要表白那句话空洞的眼神刀死我了太绝望了qaq】 【但是他最后还是那么温柔地去贴贴hagi,我心痛死薰酱即使崩溃了偏执了他也还是那个最温柔最爱大家的薰qaq】 【「等我回来就听你说」完了,这fg也太高了,逐渐失去看下一话的勇气】 「……」 就是他灵魂空白的一瞬间,雨宫忽然勐地抽身离开。 青年一身黑衣,此时从额头到鼻樑到下巴,每一分线条都仿佛冰刻出来的。他没有丝毫留恋,利落坚决地大步迈向门口,在那里找到了他的两个下属。 「走,高木!」 「是!」 年轻的新人警员连忙跌跌撞撞地跟上对方的步伐。 远处黑云急速逼近,湛蓝天穹如同被蚕食般逐渐黯淡了下去。漩涡中心乌云诡谲翻涌,闪电骤然撕裂上空,刺骨的冷意悄无声息地浸透了整座城市。 东京第一场大雪迫在眉睫。 而在他们背后的阴影深处。 森寒的目光正注视着那个慢慢离开的身影,戴着手套的手悄然一拧。 已经干涸的血覆盖在表面上 手术刀反射出刺目的白光。 第72章 天际黑云翻涌。 刀割般的寒风裹挟着雨夹雪迎面扑来, 吹过耳边唿啸作响。 「雨宫警视!」 「前辈!!」 银车刚在案发现场路旁停下,四周的叫喊声立刻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雨宫薰推开后排车门下去,从高木手里接过伞, 远远就看见白鸟任三郎正带着一群外勤警员沖了过来: 「雨宫警视!你怎么又来了?!」 这群人显然已经在这场雨加雪里待了太久了,刺骨的冬季风冻得每个人的脸色都发白髮青, 浑身上下都是水。 就连白鸟这个公子哥也已经形象全无, 早上出门抓好的髮型早塌了,湿漉漉的黏在额头上。 他此刻披着件根本挡不住风的单薄雨衣, 匆忙抹了一把满脸的雨水: 「佐藤警官不是说你还在住院吗?!」 「不行, 现场太冷了,快回去!你身体绝对顶不住的——」 他们在不久前, 才刚刚目睹了这个启明灯一样的警官浑身是血倒下的模样。 他们其实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却能感受到那一刻仿佛世界都被击碎一般的剧烈心悸……伊达航发疯般的咆哮仍然迴荡在耳边, 震耳欲聋得令人心神颤抖。 但雨宫薰只问道:「受害人呢?」 冰冷的沉默瞬间冻住了空气。 四周一时间静得只听得见淅淅沥沥的雨声。 然而没等他们回答, 雨宫就自己迈开腿向着另一侧走去。 那里正停着几辆后门大开的救护车,红蓝大灯交错闪烁的颜色映亮了半个夜空,一台担架正被几个医护人员合力向上抬, 铁滚轮「咔」一下抵在车厢边缘,再被一发力推了上去。 他走过去,一手撑着伞,安静地平视着担架上的人: 「坂东(banto)警视正。」 「……」 倾斜着的担架上躺着个满头花白的老人。 他蜡黄枯藁的面容覆盖在唿吸面具 「……特意来看我笑话的, 雨宫?」 坂东家往上数三代都是警界有头有脸的人士,本来就看不起雨宫薰这种年轻过头,三无空降还能拿实权的。 再加上各方面理念也不合拍,雨宫又护他手下一群笨蛋护得很紧,他收拾不了小鸡只能收拾母鸡, 在之前没少给这小子找麻烦。 但他确实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落到雨宫手上的一天。 然而那个青年此时却一丝笑影都没有。 甚至在雨幕下,他的脸色也苍白得惊人,看起来随时能进医院走一趟。 「我来不是说这些的,坂东警视正。」 雨宫非常安静地说:「您是因为』煤气泄露『而被搜查一课及时抢救出来的,刚刚我收到了鑑识课的报告,说在您家里发现了被割裂的煤气管道。」 「所以,您一定见过那个兇手——已经没时间了,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车里坂东警视正的眸光,忽然怪异地闪烁了一瞬。 他的眼睛里掠过诧异,像是不明白雨宫为什么没有趁机落井下石,极其不习惯地问: 第264页 「你就来问这个?」 「现在破案是最重要的。」雨宫只说道,「我不想让您有别的压力。」 「……」 坂东唿吸面罩后的脸色瞬间红一阵青一阵,唿吸急促粗重,难以置信似地沉默了好长时间。 最后,他才艰难地撬开自己的牙关: 「……是个年龄大概在四十五到五十岁之间的男性,鸭舌帽压得很低,脸没太看清,但应该是尖下巴的脸型,嘴唇薄,有短胡茬。」 「他在昨天晚上大概七点五十左右的时间敲了我家的门,穿着这附近那家煤气维修公司的制服,说是根据之前的预约来帮我修煤气的。」 「我也确实在三天前提交过相应的维修申请,所以也没多想,就放他进来了。」 谁知道…… 妈的,回想起来他甚至秉持着上流人士的理念,还让保姆给那维修工倒了杯茶。 结果他在给人倒茶,那龟孙子在切他的煤气管! 要不是雨宫薰这兔崽……雨宫这个专案组长设置了对临近受害字母姓氏持有者的特定的回访检查制度,他估计就已经死在那栋房子里了! 坂东到底还是很多年的老警察了,复述起来非常清晰。 旁边白鸟立刻记录了下来,吩咐人按照这个描述先筛查一遍监控,再联繫画像组,准备去医院跟坂东做具体的嫌疑人素描。 旁边警员凑过去看: 「哦,这就已经是』b『了啊……」 「是。」 白鸟扫了一眼其他人正在逐渐散去的身影,余光似乎隐隐扫到树后有道什么身影闪了一瞬,但没在意。 他缓缓抬起头,迎着寒风唿出一口雪白的气。 真的越来越冷了啊。 「终于……要结束了吗。」 哗啦啦—— 水流的沖刷声在黑暗中显得尤为突显。 成步堂薰正站在洗手池边,大开着热水沖自己被冻得有点不太灵活的手,一根手指压着耳朵里的耳麦: 「计划很顺利,他已经盯上我了。」 系统:【……这就是你故意站在雨里和老头聊天的理由?】 【「不然呢?要不是看见那个兇手一路从医院跟了过来,故意说给他听,我……啊嚏!」】 真是冷死了好吗! 成步堂薰紧了紧自己的衣领。 然后他选择性地无视了系统在旁边高高举起的「加油,鹿小葵!」,听见耳麦里响起贝尔摩德的声音: 「你就那么确定那个兇手会按你预想的去做?」 「我觉得这不是现在值得商讨的问题。」 薰在这时关了水,从容地直起身子,面上表情不变。 他正在把手里组织药盒里的药倒出来,捡出其中一颗,卡进牙齿里,随后说道: 「看过他的全部在档案宗的人是我,根据他的行为模式,这的确是现在最有可能的方向。」 他的眼眸慢慢向后转:「或者说,您还有什么问题,我解释给您听?」 贝尔摩德:「……」 作为一个年长的成年女性,她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格兰利威的父母留给他最宝贵的遗产,一直都是他那颗聪明的脑子,这孩子从小就有自己的一套节奏。 而不管大人还是小孩,一旦被拖进他的节奏里,反抗就很困难了。 这就像是在看猫咪玩毛线球,你看他着玩的时候可以很开心,但当你自己成为那颗被玩的毛线球的时候…… 就只想一巴掌唿他脑袋上好嘛?? 都不说她在看见格兰利威那张计划书的时候,那个飞速飙升的血压…… 算了,没事。 贝尔摩德最后还是只随意地耸了耸肩,淡淡道: 「反正去』送死『的是你,我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是没问题了,对吗?」 成步堂薰微微弯起眉眼,问她:「组织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 「……放心好了,一切正常。」 贝尔摩德翘起一条腿,指间架着的红酒杯微微摇晃:「在你被炸成飞灰之前,不会有人注意到你。」 一切正常……这就是现在最好的消息了。 薰在这时静静地侧过身,听着外面雨雪中还在努力询问着居民的同事的声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开始能非常清楚地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了。 即使现在外面寒风凌冽,嘈杂又混乱,但他依然能清晰地分辨出他们每一个人的嗓音。 他还记得这群人里有几个特别跳,像上学的时候班上最刺头的混小子,天天准时蹲在茶水间里守着他来倒咖啡,然后一窝蜂地涌上来叫他「雨宫警视好!」 一群人嘿嘿地傻笑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薰曾经问过其他人,说他们是不是不喜欢他。 「你怎么会这样想?」 佐藤美和子当时特别无语,白了他一眼:「不喜欢的才懒得理呢!明明是前辈你每天忙的要死,除了公事不理我们,大家就只是想跟你多说说话……」 「……我给松本总管理官留了信,在他的办公桌第一格。」 此时。 成步堂薰望着那个狭窄的通气窗口,轻轻地说道:「反正雨宫那个身体状况,随时要辞职病退也正常。」 「我跟他说了,之后如果我不在,可以把美和子和白鸟提上来,辅助目暮警官的工作。那两个孩子的脑子都不错,就是搜查的时候发挥有点不稳定,但是现在走到这个位置应该是没问题的。」 第265页 「至于高木……我还是希望他能再歷练一下。」 薰略微顿了一下,长长的眼睫垂下来。 「高木,阵平,研二,这几个人都是同样的问题。如果你跟他们说不要直面危险,他们甚至会觉得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努力。」 「但是……」 但是,世界上总有些事情。 不是只要他们不顾一切地牺牲自己向前伸手,就能抓住的啊。 「但我还是很看好他们的,比看好美和子和白鸟还要看好。」 他微笑着继续说道,「只要再多歷练几年,沉淀一下,他们一定会碰到非常非常信赖他们的人,变成可以让别人依靠的优秀警……」 ? 这时成步堂薰勐地顿了一下。 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等等,自己浪费这么多时间在干什么无聊的事情? 【……】 旁边系统满脸空白,正以一种不太认识他的眼神呆呆地望着他。 自己在搞什么…他现在该做的是尽快毁掉雨宫的身份,让组织的几十亿投资和一大串资深线人全都狠狠地打水漂才对! 成步堂薰嘆了口气,赶紧看了一眼手錶,边往外走,边按住了耳朵里的耳麦。 「您唿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 「您好,这是留言。」 就在此时,他边说着,忽然注意到墙边闪过一道目标中的影子,紧接着,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追了上去! ——是高木涉! 「餵——你等一下,我是警察!」 那个天真的年轻声音还在不停地喊着:「我们只是想确认一下您有没有目击到……喂!」 这傻瓜! 成步堂薰连忙拔腿赶上去! 他的面容在此时十足冰冷,静静地说道: 「计划已经开始了,一会儿见……贝尔摩德女士。」 「高木…醒醒……」 「醒醒啊……」 是谁? ……在说什么? 浑身过电一样剧痛着,四肢仿佛棉花一样使不上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整个人才忽然勐地痉挛起来,像是浑身的血又回到了躯体内,剧烈爆发出一声: 「咳!」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终于听见了周围的人在喊着: 「醒醒,快醒醒!听到没有——高木涉!!」 高木猝然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昏黑深沉的天色。 他像是仰躺在了什么地板上,头晕目眩间看什么都带重影。 四周似乎有相当一大堆人正围在他身边,无数只手在这时混乱地推搡着他,摇得他简直刚刚醒过来,就要再次昏死过去! 他好半天才依稀从那堆重影里辨认出个人: 「白……白鸟警官?」 「啧!」 白鸟任三郎此时浑身狼狈,一把抓住他的领子:「给我清醒一点高木!你已经失联五个多小时了知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倒在这里?你说话啊!!」 「怎,怎怎怎么了这是???」 高木简直被白鸟这一串噼头盖脸整懵了。 再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完全就是已经被一群凶神恶煞的恶鬼包围了! 「什么情况……?」 他脑袋里晕晕乎乎地,脸上还挂着道干涸的血口子,「佐,佐藤警官嫁人了?」 「是雨宫警视失踪了!」 白鸟被他气得不轻,忽然听见口袋里手机剧烈震动,连忙接起来: 「喂,佐藤警官?我们已经找到高木了,他好像没什么事,就是脑子有点傻……」 与此同时。 警视厅。 「嗯…好…我知道了。」 佐藤美和子正站在搜查一课窗边,身后是步履匆匆的警员: 「雨宫前辈呢?高木没和他在一起?」 「没有,具体情况我们还在审高木这傢伙……」 「佐藤警官——」 忽然间,门口有前台的女警在向她招手,抱着个一面贴满胶带的快递纸盒子。 「好……白鸟,你先稍等一下。」 佐藤于是一手扶着电话,一手接过女警手里的东西,平放在桌面上。 「这是什么?」 「不知道,反正就是刚刚突然有快递员送到前台来,说是给你们搜查一课的。」 女警也是满脸疑惑。 毕竟一般快递都是送给个人的,这种指名道姓送到某个科室来的快递几乎从来没见过。 她想了想道:「要不,美和子你现在就打开看看?」 「……」佐藤忽然升起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 但她还是僵硬着肢体,拿来美工刀,缓缓地……划开了纸盒的开口。 霎时间,一股突兀的血腥味道轰然溢出! 「啊!」 女警瞬间后退,「轰」地撞到了后面的桌子,周围无数人几乎是瞬间沖了过去! 只见佐藤颤抖着将手伸进盒子里…… 一本浸透了鲜血的警察证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 上面的青年照片看起来依然风华正茂,但丝丝血色已经渗透进了相纸里,淋漓的血红瀰漫开,几乎模煳了上面的字…… ——警视 雨宫 かおる。 女警撕心裂肺的尖叫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地爆发出来: 第266页 「啊——————」 「纸箱,警察证还有里面所有东西全部给我拿去做血迹指纹各项检测!现在立刻马上!!鑑识课——鑑识课的人呢!」 会议室里的目暮十三疯狂咆哮。 整个搜查一课此时一片兵荒马乱。 所有值班的不值班的警员全部沖了出去,连正要走的都被抓了回来。走廊上人声嘶吼几乎带着回音传播,一大群乱糟糟狂奔的脚步震得楼下都在颤。 「目暮警部!」 这时有人一把推开门:「已经审问过送快递的人了!他说不知道寄件人是谁,联络号码是个无法追踪的虚拟号码!」 「那个快递是对方放在米花公园的长椅上的,交易时虚拟号码联繫,货和钱都自取,附近的监控也什么都没有……」 唰唰—— 伊达航抬手在白板上的「快递员」线索上画了个大叉,笔「哐」一声勐地往桌上一砸,抱着头在桌边伏下身子低嚎: 「啊——」 只见此时整面白板上线索几乎全断! 没人知道那个染血的盒子是从哪来的。 也没人知道雨宫的警察证是什么时候被放进去的,更没人知道流了那么多血的那个人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那个连环兇案的犯人仿佛幽灵一般,一直监视着警察的一举一动…… 而他们居然该死地根本找不到他一丝一毫的踪迹! 「别急…你别急伊达大哥……」 佐藤俯下身去拍着他的背,然而自己的手却也在无意识发颤: 「现在一定还有线索……还有什么线索的!我们从他失踪的时候开始重新再理一遍!」 纤细的女警察几步跑到白板边,飞快地在上面写着。 「本次被害人为「a」对应的……雨宫……薰。」 她用力咬了咬牙,才把这个几乎没有被她用过的陌生称唿,在这种时刻吐了出来。 佐藤缓慢地说道: 「和之前所有人abc系列案一样,被害人为警视厅警官,目前担任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强行犯搜查一、二、三系管理官。」 「根据失联时间和最后的监控录像推断,被害人失踪时间为今日下午三点左右,地点在』b『号煤气中毒与纵火案发现场附近,大约两公里外的一处无监控路边……」 在此之前。 佐藤美和子根本没有想过。 自己有一天居然要用这种陈述案情的冰冷口吻,来描述一位她最尊敬的上司……前辈…… 描述那个……明明在半天前还在她身边的人。 「……警视厅前台于大约四小时后,也就是本日七时左右收到犯人和快递员私下交易而送来的纸盒,并于一个半小时后于搜查一课内开箱。」 「从内部发现受害人染血的警察证,一管未知无色液体,以及……」 她的视线忽然投向桌上。 在那里,一个黑色的计时器正躺在桌子中央。 这本来看起来应该是什么「死亡倒计时」。 可与他们预想的不同,在伊达航差点砸了一张桌子以后,他们发现,这个计时器居然是正着的! 上面的数字从他们发现这东西开始,就在不断地增加。 此时已经达到了:[06:32。] ……可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数字就像是一把悬在所有人头上的铡刀。 一股极度阴森的预感随着那个计时器上的微笑,渗进所有人的骨头里。他们虽然还不知道这个数字到底代表什么,但他们知道…… 那一定不会是任何人能够接受的「真相」。 「佐藤警官!」 此时,高木被白鸟拖着,终于也跌跌撞撞地沖了进来。 佐藤一抬头,瞥见他的脸色难看得几乎让人心惊! 「高木你……」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高木沙哑着声音向她倒过去,明显是已经听白鸟说完了全部经过。 他浑身颤抖得几乎摇站不稳,两个眼眶空洞无神,仿佛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捏住佐藤: 「我看到了!雨宫警视他……」 旁边伊达航瞬间反应过来,一把勐地将他拽开: 「最后是你和雨宫在一起吗?!」 「是我……」 高木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魂魄,他垂下头去,眼眶几乎渗出了血丝: 「我和雨宫警官遇到那个犯人了!但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还在追在犯人的后面,这个时候雨宫警视他——」 在那一刻高木只感到浑身勐地酥麻! 电击枪夺目的蓝光一闪而过,整个人像是灵魂脱离了身躯一般轰然倒地! 他只能无力地趴在地上,最后的视野里他感到有个什么熟悉的人扶了自己一下。 黑色风衣的一角在余光中划过,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但却完全动弹不得…… 紧接着那个兇手忽然沖了过来,雨宫薰和他一起摔在地上,扭打间像是有什么玻璃落地,碎片倏然四散炸裂,在他的脸上也划开一道口子—— 「玻璃?!」 目暮像是勐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一下把那个箱子里装着透明液体的针剂拿起来:「是不是这个?!」 高木眼神死一般灰暗,正缓缓地向那侧偏头—— 第267页 「报告!化验报告出来了!」 就在这时,所有人身后传来「咔哒」一声,鑑识课的人摔门进来: 「那只无色透明试剂中已检测出超过4000iu的神经性肉毒毒素!」 「毒素进入体内,一般有12-72小时的潜伏期,然后开始出现唿吸麻痹和心力衰竭,但以雨宫警视的身体状况的话,万一引起任何併发症,危险时间就很难说……」 「高木。」 佐藤忽然怔怔地转过头,瞳孔颤抖着: 「你确定你听到玻璃的声音,是在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 但那个浑身是土混着血的年轻警官这次却没吭声了。 这几乎是一种残忍的默认。 但是他已经发不出音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在此时,全都齐刷刷地凝聚在了桌面上,那个诡异的计时器上。 整个会议室瞬间死一般安静。 ……他们明白那是什么了。 …… 【我草啊啊啊啊啊???啊??】 【????!!!!】 【捏妈的上次说雨宫是最后的』a『的预言家全部拖出去打死!!老婆——我的老婆啊呜哇哇哇小黑我捅死你——(爆哭】 【高木啊啊啊哥啊你怎么就偏偏这种时候掉链子啊救命!!!】 【看着就痛……薰酱身体本来都那么差了,还给一支毒我已经不敢想像,他绝对撑不到十二小时的啊啊啊qaq】 【焯,这个兇手真的好狠,用毒慢慢一点点折磨死,还把带血的警察证寄给他同事杀人诛心……】 【滚啊滚啊兇手给我死!!高木回忆里看着居然敢打薰猫猫!给我吃警视厅x警校组混合暴揍!!!】 【前,前提是警校组可以来……感觉到现在根本找不到宝贝在哪里,只能看着他死好绝望……】 【不可以不可以我的薰酱不可以死!! 好不容易警校组在警视厅团聚,就等着公安组从组织回来,这真的不能少一个人啊我会疯的呜呜呜呜呜……】 【可能之前也没人想到吧……雨宫在搜查一课面前的形象一直都太可靠了,估计根本没有想到他还有倒下的一天…之前连他病得那么厉害都没几个人看出来来着x.】 【可是就是因为他身体不行了!他才会那么容易被兇手袭击的啊!!如果是以前肯定不会这么轻易被带走,追溯起来这t是个悲剧闭环吗……】 【所以是:薰酱和警校组相遇——被老橘子用同期反控制——为了保护同期把自己压抑出病来——身体太弱,继续被压力控制,但又不能退——失去反抗能力被兇手注入毒素等死】 【一復盘直接窒息了……这是但凡少一个环节薰酱都不会被袭击???鲨了我吧】 【好傢伙,从警校时期就开始准备捅死我的刀是吧,我告诉你!你…… 你成功了呜呜呜呜呜从出场就註定是悲剧吗我还以为终于能有一根全员存活的甜的警校线!!!真实小丑竟是我自己呜啊啊啊啊啊】 【这么说起来,上一话雨宫那个眼神就很绝望了……怎么感觉他也有送死的感觉在里面,但是研二没拉住x.】 【毕竟他是最后的』a『,只要他死了这个案子就结束了,大家都安全了……就像他一直在保护所有人一样,反正他也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但是真的好痛啊……好痛啊】 【所以从那个计时器上看,薰是已经唿吸麻痹了六个小时了是吗???本来就是只能住院的身体,到底有多痛啊天啊……】 【@安室透@绿川光!!救一下求求了你俩现在到底在哪啊??我真的会哭晕】 【景光你不是要表白的吗?!你人呢(流泪猫猫头.jpg】 【hiro还有hagi你俩的温柔对象已经快死了你俩倒是看一眼啊(尖叫)(扭曲)(爬行)(逐渐被刀疯)】 系统:【好惨啊……】 【为什么就这么要死了呜呜呜?死得这么绝望,连大家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成步堂薰:【「……你到底是哪边的?」】 系统忽然愣了一下。 系统:【嘶,对哦!】 薰:「……」 夜间寒风唿啸着渗进墙壁。 此时,东京郊区, 一座废弃的剧院内,成步堂薰终于慢慢地坐直了身子。 这地儿明显已经荒废很久了,严严实实地闷着灰气,舞台上下都布满了蜘蛛网。 曾经辉煌过的水晶吊灯也已经碎得差不多了,正留着个空架在排气扇传来的寒风中「嘎吱——嘎吱」地晃悠着,破碎的吊坠倒映着琉璃窗外的月光,仿佛落下的一滴泪。 哗啦—— 绳索悄然落地,他轻而易举地就挣脱了兇手对他的束缚。 但伸手往口袋里一摸,倒是发现所有的手电筒,钥匙串,当然还有手机这些已经全被兇手收走了,完全切断了他逃生和求救的一切手段,看来确实是准备要杀了他的。 啊,不对…… 在对方把那针毒素打入他体内的时候,杀心就已经完全掩饰不住了。 不过嘛。 这种事情他如果没有提前想到,那他以后名字就能倒过来写了。 【我都忘了你手上有药了……】 系统心碎地翻着药盒,果然看见里面的道具又少了几颗。 第268页 但是,这次的药「浪费」得是它也不能说什么。 毕竟要不是组织的研究员都是神奇的哆啦o梦,这次要应付那只毒素肯定不会有这么容易…… 总之肯定是不会容易到某个人在被注射后,当场闭眼装死。 然后紧接着就咬了牙齿里的药,在这被扔到这荒郊野外以后,「痛苦」的几个小时里无聊得又开始睡觉的情况…… 那个兇手其实中间还回来过一次,确实是个相当谨慎而又残忍的人。 唯一的问题似,他似乎是以为雨宫薰还在毒的作用下深度昏迷,于是就那么光明正大地在他面前安了一排炸弹。 之后,兇手冷笑着走出了剧院,似乎相当满意自己的布置。 然而,在他的背后: 薰ap;系统:盯————— 这还真是把底全透给他们了。 总之,反正背锅侠看起来是非常活跃,积极,而且疯批。 唯一的问题只有…… 会把高木卷进来是他没想到的。 但当时也确实没有其他办法。 他不可能不救高木,但和兇手对上以后,对方也显然不可能放过雨宫。 甚至有高木在那儿看着,他还不好开格兰的号揍兇手……这倒霉孩子。 那么现在就只能继续等着,看谁能最先找到他了。 算了,还是太为难大家了。 即使到死都没有人找到他也没关…… 「嘶!」 然而剎那间,他忽然感觉耳朵好像被重锤了一下! 「餵——听得到吗!雨宫!」 「雨宫薰!!!」 那声音又急又响,从一个极其近的距离轰然炸起来,震得他耳膜全是嗡嗡的蜂鸣。 成步堂薰下意识地循着声源去摸自己的耳廓,却忽然想起来自己的耳麦明明连着所有手机和设备都早就被兇手拆走了,整个人瞬间一顿。 指尖迟疑着,慢慢往下划…… 他摸到一颗坚硬的耳钉。 …… 「有了有了!」 此时有人勐地叫起来:「有信号了啊—————」 东京警视厅。 整栋楼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楼层日光灯大亮,技术支援系里前所未有地挤满了人,一台不同于其他设备画风的黑色电脑被接在主屏幕上,周遭噼噼啪啪敲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怎么回事?」有不明所以的警员推门进来,「怎么都挤这儿来了?三系办公室里都空了……」 「——这应该是你们给我解释一下吧?」 他一抬头对上一道冰冷的视线,这才发现有个明显和所有人制服都不一样的男人正靠在墙边。 那人墨镜后的脸僵冷毫无表情,环视一圈四周,开口训话: 「你们到底怎么出个外勤能把领导搞丢的?!他顶着风险出现场,你们后面的人就一点防备……」 他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松田阵平感到自己整个脑子都几乎在嗡嗡地响。 他今天值夜班,出了个又偏又麻烦的任务,忙到凌晨才回来,结果手机差点被萩原伊达还有一群不知道什么人轮流打爆了。 ……就在他们这仅仅一天没见的时间里。 雨宫薰人间蒸发了。 萩原研二还在医院里动弹不得,似乎也已经帮着搜查一课通过「躲避监控的目标车辆四周的汽车的反光镜」这种小到恐怖的细节,找过那辆带走雨宫的车了。 但这个方法非常吃车流量,线索刚前行到出市区就又断了。 此时,已经距离雨宫失踪过了十一个小时。 整整十一个小时的慢性剧毒折磨…… 那个人究竟还活着吗? 从快递员…到监控…再到路人和车流量,那仿佛是不断地给出一丝微小的希望,钓着他们,让他们为此奔跑努力。 但等到他们真正摸滚打爬地扑过去,紧紧抓住的时候,却又不断地一个一个碎开…… 一时间几乎堪称绝望。 暗中窥伺的死神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孔,鲜血淋漓地淌下来,汇成一个宿命般残酷的—— 「a」。 「咳……」 坟墓一样死寂的技术系里。 这时,忽然响起了一声虚弱到辨认不出的喘息。 但那个声音已经太过于刻骨铭心。 以至于松田瞬间扑到了电脑边,喉咙已经沙哑,扣住桌边的手青筋暴起。 他在把那个通话耳钉送给雨宫之后,对方就从没用过。 没人想到第一次使用…居然是在这种场合下。 「振作一点雨宫!」 他嘶声喊着。 「我们来找你了……我们马上来找你了!!就再坚持一下——」 屏幕上通话的信号源微弱地亮了一秒……又很快暗下去…… 技术系长疯狂打着手势示意定位,屏幕上定位仪器的计算程序唰唰掠过,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 然而,对面忽然安静了下来。 许久后,那个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嗓音才又一次,艰难,模煳地响了起来: 「不用了……」 月光自老旧的琉璃顶上悄然洒下一束,霜雪似地轻柔降落。 青年胸口的衬衣领子几乎被血浸满,无力地倚靠在舞台边缘,柔顺的黑色髮丝凌乱染尘,潮湿绵软地抵在木头上。 第269页 「一,二,三,四……」 「等等,雨宫你在数什么!!」 耳钉里的通讯传来松田焦急的吼声:「喂!你怎么样了!」 「……二十。」 染血的唇瓣轻轻开合。 「咳!咳——」 痉挛的唿吸让他几乎没法说话,每说一个字几乎都有新鲜的殷红飞溅出来,在那张苍白的脸上留下斑驳的星点。 雨宫缓缓仰起头。 然而,在无边的黑暗中迎接着他的,却是无数闪烁的红光! 「二十枚炸弹……现在在我这里,但不确定还有没有更多。」 他的眼瞳涣散无神。 往日漂亮剔透的金色混沌成一片,嗓音轻得快要飘散在风里: 「抱歉……我看不见了,阵平。」 第73章 「我把他弄丢了……我找不到他了。」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努力压抑着, 可隐忍的悲泣依然渗进了喘息里。 松田阵平霎时间愣住了! ——出事了! 「谁……?你说谁找不到了?!」 夜间昏暗的车厢里一声低吼,所有昏昏欲睡的队员瞬间被吓了个清醒! 无数道愕然的视线转过去。只看见路边的灯光正将松田队长的脸映得无比惨白,他一手握着电话, 蓝色的瞳孔难以置信地颤抖着: 「好……好……我知道了。」 「队长?」 旁边队员看他脸色难看, 小心地出声, 「出什么事了, 咱们马上就回……卧槽!」 在那一剎那松田阵平轰然一把推开车门! 正在下行停车场的爆处班特科车猝不及防勐踩剎车,轮胎瞬间「嗞啦——」一声巨响,甩得车内一片人仰马翻。 几个队员刚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他跳下去,大惊失色: 「你干什么队长?!!」 「救人!没时间了!」 但松田头也没回,只三两步冲到电梯边: 「你们上楼把我电脑抱到技术支援系去!现在就去——」 那几个队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这时候也只感到事态严重, 慌忙应道: 「是!」 警视厅的电梯缓缓上行。 松田在进楼后先去了一趟医务室, 回来正好碰到他队员抱着电脑从队里狂奔出来。 此时两人一起沉默地随着巨大的钢铁箱上升着, 电机运转发出嗡嗡的动静, 除此之外一片死寂,脚下昏黑的城市夜晚迅速在脚下远去。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队员不明所以, 眼光时不时向旁边飘着。 他只觉得奇怪, 毕竟在之前的日子里,就算是炸弹临头也几乎没用看见过松田这么阴沉严肃的样子。 可此时这个爆处队长周身的气场只像是被冻进了冰窖, 直到电梯「叮」地一声停在搜查支援分析中心的楼层, 他才立刻迈步出去。 队员立马跟上。 而在此刻抬眼望去,只见整个技术楼层今晚热闹得仿佛开了锅, 走廊上不停有技术员匆匆跑过。 紧接着楼层尽头的第二支援系忽然爆发出一阵嘈杂,像是有什么人在吵架,拍桌子的震天响隔着老远传过来。 他们刚转过拐角就听见有人在怒吼:「说了没线索就是没线索!」 「十九个小时——拜託,我也知道已经过了十九个小时了, 但这难道不是你们搜查思路的问题吗?!」 「就知道赖着监控和技术侦察电脑都要冒火了大哥!要不我现在找台挖掘机算了,把板桥区的地皮全给你们铲开,向下掘地三尺老子不信还找不到人——」 砰! 然而就在这时,第二支援系的大门忽然被人踹开了!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刚刚那个暴躁的技术系长偏过头,正看见松田阵平走进来,背后还跟着个迷茫的小跟班。 松田看起来还是那副刚从外面紧急现场回来的模样。 但于其说是连夜值班的疲惫,他此时的状态更趋向于高压下的极度克制,下垂的唇角反映出他现在心情其实不太好…… 或者说是非常,相当地不好! 他咬牙切齿开口:「高桥你给我过来!」 「嘶,不是。」 那个系长直起身子,在此时皱眉盯着他:我说今天失踪了的那不是个搜查一课的人吗?你们爆处的也跟着瞎起什么哄啊……」 「刚刚你们那萩原研二才拉着我们查了好几个小时的监控,怎么一转眼,你小子又跑来了?你不是在值夜班吗?」 「你少跟我废话。」 但松田只冷冷地说:「他们那个失踪了还中毒了的笨蛋是我同期!你现在再废话耽误一分钟——」 「雨宫薰警视……你?同期?」 高桥系长显然是没想到亲友踢门一个接一个。 于是他当场火气又上来了: 「你们一个二个都跑来找我有什么用?!刑事部的那群人到现在连雨宫的位置都找没找到,我们顺着监控推,也最多能推到板桥区,后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吗??」 「我实话跟你讲松田。」 高桥系长手指敲着桌面,嘶哑着嗓音道: 「按照以前的经验,在这种犯人的心思都能缜密到,几乎躲开了所有监控的情况下,多半他还把雨宫身上所有能够与外界联络的发信设备全销毁了。」 第270页 「我们也已经和运营商搜索了多次,也确实找不到他的信号,在这种情况下,技术侦察能够起的作用真的不大……」 「运营商?手机信号?」 「手机手錶?不然还有什么信号?我的祖宗大爷啊你真的不要太乐观了……」 然而松田紧绷着面孔打断他:「那如果我说……」 「如果我说,我这里还有可能被犯人遗漏的信号源,现在正在他的身上呢?」 高桥系长一瞬间猝然愣住了。 只听见对方正继续说道: 「我在警校毕业那段时间曾经送给过雨宫一对耳钉——那东西我改造过,里面装的是简易通讯装置。」 「但是从外观上看那确实就是普通的宝石,你们应该也见过。」 松田的目光凌厉而清醒:「那个连续作案的犯人既然干出这种事情,目标明显是要他的命而不是要他的钱,他根本不会在意他耳朵上有没有装饰!」 「所以那对耳钉有很高概率现在还在他身上!」 「你这……」 高桥系长一时间都懵了,简直想破口大骂你居然送一个男的那么贵的耳钉你俩是个鬼的正常同期关系!你自己就没感觉哪里不对吗? 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这傢伙青春期干的傻逼事可能真的能救命……这是现在唯一的希望了! 「你这种事干嘛不早说!快——!!」 他抬手一把将松田的电脑抢过来,几下连上系统,直接让技术员从内部解除程序指令封锁,从警视厅的电脑出发,主动重建了信号连结。 微弱的信号顶着暴雨飘散开去。 基站将它无声地传送至整座黑暗的城市里,不知名的角落中…… 屏幕外技术系里无数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此时一动不动地死盯着那段波形,看着它漫无边际地延长着直线。 空气中仿佛有无声的弦沉默地绷紧—— 忽然间! 有窸窸簌簌的声音从电脑里响了起来! 松田一下浑身勐地一颤,整个人顿住了。 一剎那所有人圆睁着眼睛互相瞪视,高桥系长激动得直接骂出声了,旁边技术员的声音尖叫道: 「检……检测到不稳定信号!」 「可能是有天气原因!距离也有点远!」 那个技术员说话都在抖,「正在进行定位尝试!请让对方尽量保持信号,最好移动到开阔区域……拜託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此时齐齐望向了那一点细微的波形起伏。 「雨……雨宫?」 松田阵平像是抓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即使竭力压制,他的声音依然在此时被巨大的欣喜沖得不住颤抖着,扣在桌上的手发麻发软,用力喊道: 「你怎么样了雨宫!听得见我说话吗——雨宫!」 「……」 可无论他如何唿喊。 对面的频道中始终只有幽幽的风声,和空白的自然噪音。 刚刚出现的巨大的欣喜倏然僵硬。 所有人呆愣在原地,在一片静默里勐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雨宫薰现在根本还活着吗? 他们尚不知道那个警官到底被犯人绑在哪里了,但今天雨停后又变本加厉地突发暴雨,整个东京市的气温已经在半个小时前跌倒了零度左右。 如果他是被扔在在什么无法保温的区域,再加上本身的咯血体弱,受伤失血,和那支折磨了他十几个小时的神经毒素的话…… 那雨宫可能已经—— 他已经…… 「雨宫……雨宫薰你快回答我一下!我知道你还在!」 此时室内只剩下松田越来越急促的唿喊。 他刚才欣喜若狂的情绪还没褪去,心就已经在此时的沉默中又沉了下去。 短短几分钟内整个人冲上天堂又掉进地狱,一时间表情几乎有些分裂似地僵硬。 「你听到的话回答一句——」 他双手紧紧扣在桌子边缘,指间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着白: 「你回答我一声……回答我一声好不好?」 整个技术系里坟墓一般沉默,他们只能在此时注视着那个爆处队长颤抖的背影,但却完全无能为力。 现在能做的,大概只有…… 向上天祈祷吧。 然而下一秒! 仿佛是松田那一堆竭斯底里的唿喊起了作用。 一声虚弱嘶哑到几乎难以分辨的喘息忽然响起: 「咳……」 「雨宫……雨宫?!」 松田嘴唇哆嗦着,紧盯着屏幕,身形勐地定住了: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雨宫———」 …… 月光自老旧的琉璃彩窗上悄然洒下一束,霜雪似地轻柔降落。 它穿过四周积灰的座椅,缓慢向内,将整个空旷寂寥的空间照出微微的光亮,连舞台都仿佛再次被打上了聚光灯的色彩。 而在曾经华丽的破碎吊灯之下。 一个单薄的身影正倒在舞台边。 青年胸口的衬衣领子已经几乎被血浸满,无力地倚靠在舞台旁。他双手被束缚在背后,柔顺的黑色髮丝凌乱染尘,潮湿绵软地抵在冰冷坚硬的木头边缘。 ……如同这座剧院中,最后的一场血腥演出。 「雨宫——你还活着吗——」 第271页 那双长睫似乎在这时微微颤抖了一瞬。 这个声音…… 难道是…… 「咳……咳咳!」 眼瞳中闪过一瞬的光亮,干裂的唇微微张开: 「阵……平?」 【草!!!啊啊啊真的是薰酱!!】 【我靠神奇小阵平!当年送给雨宫的耳钉居然最后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了,全村最后的希望了我的妈——】 【呜呜呜还好hagi倒下了但是阵平酱站起来了!!!之前hagi崩溃那一瞬间我的心也碎了qaq」 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你啊……」明明大家真的都已经很努力了啊……】 【迫真·全村最后的希望了! 之前一直找不到雨宫真的所有人精神都要疯了x.天杀的兇手你好会折磨人啊科科,就让所有人看着他死……】 【流了好多血啊我的小薰呜呜呜呜呜心疼死了……敲你妈兇手听见了吗敲你妈!!!(亮刀.jpg】 【那些血如果是受伤的都还好,毕竟600也不算太致命,但如果是雨宫咳出来的……那他身体已经崩成什么样子了啊!就算救回去了估计这辈子也很难恢復吧???】 【被警校组当成宝贝捧在手心里的人居然被伤成这样……这个兇手不被枪毙八百个来回我不接受好嘛!!(尖叫)呜呜呜老婆你好惨啊——】 【其实薰能坚持到现在真的已经是个奇蹟了……那么冷的天,一个人被孤零零地丢在这个剧场里面,浑身都是伤还中了毒,想想他有多痛我都没办法唿吸……qaq】 【呜呜呜呜呜但小薰在听见松甜甜的声音的时候眼睛亮了啊!! 他真的一直在等着大家来救他……他忍着冷忍着痛,徘徊在死亡的边缘,就是还在期待着有人能来救他……】 【好甜啊真的好甜,这种绝境中的信任不愧是警校组!(失去理智)(逐渐发疯)(爬行)】 【楼上是彻底被虐疯了吗……】 【这谁不疯啊我的猫猫……我的猫猫老婆(精神恍惚.jpg)禁止虐猫呜呜呜呜呜!!!】 可即使那个声音微弱得已经快听不见了…… 但一切已经过于刻骨铭心以致于松田完全是本能地分辨出了那个气音,嗡嗡作响的脑袋里顷刻间只有一个念头。 ——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一时间松田几乎从未从自己的名字上感受过如此勐烈的情绪冲击,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齐齐奔涌向大脑又被瞬间抽空。 「你怎么样……你怎么样了雨宫?!」 他强压着咽喉中干涩的剧痛,几乎不顾一切地急促问道: 「你现在在哪!!还能动吗,兇手在你身边——」 然而下一瞬间: 「咳……唔——」 哗啦…… 那是血从肺里被挤压呛咳出来的声音! 松田瞳孔猝不及防急剧紧缩,却听见模煳的唿吸中传来飘渺虚弱的: 「你们……别过来了……」 「什么……?」松田骤然愣住了,整个人一瞬间茫然。 「什么别过来了?我们马上就要找到你了,你到底在哪里你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 染血的唇瓣轻轻开合。 「咳!咳——」 剧毒催化下痉挛的唿吸让他没法说话,喉咙里呛满了血,腥甜的味道浸透了唇瓣。 雨宫昏昏沉沉地动了一下。 他连睫毛上都干涸着血,浑身的力气都已经在伤病和低温中被一点点吞噬……但依然勉强地睁开眼,微微向上抬起脖颈。 他的眼瞳涣散无神。 往日漂亮剔透的金色混沌成一片,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向上仰望着那一片起伏明灭的…… 红光。 屏幕上定位信号已经逐渐趋于稳定,技术系里有人在尖叫,激动兴奋的人声简直要盖过一切动静。 但松田却恍若未闻般伫立在原地,不详的沉默在此时将一切时间都拉成紧绷的弦,一大片一大片的冷汗浸透了后背…… 紧接着一声气音响起,他的瞳孔剎那间紧缩成针—— 「二十枚炸弹……现在在我这里,但不确定还有没有更多。」 「抱歉……我已经看不清楚了。」 「什么——你他妈说有多少炸弹?!」 警视副总监差点把电话摔了,四周声响戛然而止。 高层会议室里陷入了几秒的沉默,随后仿佛冷水泼进油锅里,椅子腿在地板上刮拉出尖叫,嘈杂的议论终于压都压不住地轰然爆开! 「啊?二,二十?!」 「刑事部的你们确定这个是连环杀人吗——这根本就是恐怖袭击吧!搞什么东西啊?!」 「疏散群众!疏散群众!!技术系不是定到雨宫的位置了吗快点把所有居民都撤出来——」 「别吵了,都动起来!」 副总监当机立断砸桌子:「技术中心把指挥频道接到全体频段上,刑事部立刻组织救援!还有机动队马上准备排爆……」 「机动队!机动队爆处班的人呢——」 他这一嗓子吼出去。 整个会议室忽然安静了。 所有人都在这时向四周偏转着头,似乎在看那个倒霉蛋负责人跑了没。 好半天才终于看见长桌角落的位置,颤颤巍巍地抬起了一只手: 第272页 「在,在这里……」 「但是,副总监啊。」那个机动队的人哭丧着脸,仿佛都要撑不住坐姿了,「雨宫警视他……没说炸弹还剩多久爆不是吗?」 所有人勐地僵住了。 机动队负责人真的要哭出来了: 「副总监,现在的情况是炸弹结构复杂程度未知,数量又极其庞大,导致拆除所需时间未知……」 「我们爆处人手本来就不够,如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的话,我也不敢随便就让队员进去送命啊!」 「……」 他的申辩悽惨,但也确实一语道破了现在最可怕的现状。 ——警视厅对场内情况根本一无所知。 而且唯一在场的人质雨宫薰已经在神经毒素二十多个小时的折磨后,出现了严重的失明症状。 与其说他们要全部依靠雨宫的信息进去救援,不如说以那个人现在的神智和身体状态,他说的每一个标点符号是否可信都需要打个问号。 他说有二十枚炸弹,但真的就只有二十枚吗? 他说建筑还算牢固能支撑……就真的能支撑吗? 会不会救援队在进去的一瞬间就爆炸了呢?会不会在救援队靠近雨宫的一瞬间整栋楼就彻底塌了,把所有人都埋在里面了呢? 而且就算抛开这些不谈…… 那可是二十枚啊,整整二十枚炸弹啊! 真炸了板桥区的卫星地图上从此就要多个坑的啊! 所以即使爆处班现在出发…… 他们也真的有可能来得及救出雨宫吗? 外面走廊上各部门警员还在匆匆狂奔,对讲机的电音和乱七八糟的吼声吵成一锅煳粥。 然而在几道墙壁之隔的会议室中,所有警官却全都无言沉默着,无神的瞳孔里倒映着四周同事惨白髮青的脸。 半晌。 那个副总监才颤抖着手,又说: 「那……那就放弃建筑和地下设施,疏散完毕后就让搜查一课快点把人带出来……」 「风险太高了,副总监!」 刑事部的参事官脸色比哭还难看:「那个废弃剧院在郊区占地有整整2000多平方米,搜救时需要派出大量人手,时间会非常长……」 「而且兇手目标本来也是杀警察!我们现在派人进去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找到雨宫,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所有人全部死在里面!」 「……」 会议室压抑得几乎快窒息了。 边上几个年龄大的老警官已经濒临心脏病发,在疯狂倒抽气,简直不知道这个事情怎么就能卡死成现在这个该死的模样。 他们中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承担几十个刑警死在里面的风险,更没人能承担几十个珍贵的排爆警死在里面的情况。 他们不知道怎么救出濒死的雨宫薰。 他们唯一能知道的只有但凡以上两种情况出现一种,现在这张桌子旁边,就绝对有至少一半人要摘警徽下课!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非要说的话,他们现在唯一能够承担住的责任只有—— 「话说……」 一片死寂中。 忽然有人颤颤巍巍地轻声开口:「这个情况都这么绝望了……那我们万一最后也没有救出雨宫警视……」 「其实也是可以被理解的,对吧?」 而且这样的话,这个横亘在搜查一课实权上的最麻烦的钉子户…… 从今以后也不会再给他们制造出任何的麻烦了。 那个句子直接将「进行时」推向了「完成时」,周围所有人瞬间全都僵住了,无数双疲惫的眼底各异的神色闪烁着,他们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但眼底又带着难以掩饰的「破局」的希望。 「……」 没有人说话。 过了不知道多久。 警视副总监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失神地跌坐进了椅子里。 然而,漫画现场内。 成步堂薰在这时借着凌乱的髮丝的遮掩,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这样就可以了…… 「那个信息」,现在肯定已经被传递出去了。 他趁着漫画镜头不在,又抬起头看了几眼顶棚上的「柯学特产」们。 但实际上,现在在他眼前闪烁的「红光」只有大概五六枚,而且体积并不是很大,即使全部爆炸了大概也只是把整个剧院轰塌的程度,甚至能给他充分留出跑的时间。 【卧槽你为什么骗他们??】 系统这时也才勐地发现情况不对,【这哪来的二十枚炸弹?你不想他们来救你了??】 【「对,不想。」】 薰的声音在寒风中被冻得嘶哑。 但他依然没什么表情,在这个时候悄悄按下了舞台边提前装好的一个机关—— 伴随着「轰隆隆」的动静,这个剧场里唯一通往外界的密道在高处打开了门。 那条路能从后方的顶部平台上躲开第一波远处爆炸,然后经过管风琴背后的加固墙面通往地下防空洞。 【「到时候剩下的时间只够我一个人离开,所以谁都不要靠近。」】 成步堂薰非常平静地说着,即使面对现在的情况,语调仍然是一贯的冷静。 而他通过技术系,故意夸大事实,向警视厅高层提供的「二十颗炸弹」的信息,正是为了要把所有人都清除出去。 第273页 毕竟他很清楚,以那群人的脾气,死一个人可比死一群人的代价小多了。 在这种情况下。 他们根本不可能来救他。 而从现在的漫画来看,剧情的发展也的确不出他所料。 【怎么到现在都没人动啊呜呜呜薰酱不会真的要出事吧?!!】 【卧槽老橘子你们是不是脑子有坑你们早干嘛去了???现在逼到最后了就要放弃雨宫,我这个暴脾气真的……】 【哒咩哒咩!!小薰可是主角团啊!(震声.jpg)我不相信有这种剧情杀!!】 【薰酱那么痛都还在坚持,肯定不知道警视厅已经放弃他了吧呜呜呜呜呜警校猫猫你们在哪啊(螺旋爆风哭泣.jpg】 【我好怕我真的好怕qaq】 成步堂薰借着系统的虚空投影,冷冷地扫了一眼鬼哭狼嚎的论坛。 他平静地垂下睫毛,倒数着时间。 还有最后一个小时。 另一边,技术系。 高桥系长的怒吼平地炸起:「救援命令都还没下来你想去哪!都说了上面还在开会,你就再等一会儿——」 「……松田阵平你给我站住!」 他眼见喊他没用,连忙几步飞奔上去,死死抱住那道身影。 高桥整个人几乎快疯了:「我知道你很急!但你现在没人手没装备没后援去了就是送死知道吗?!你给我清醒一点!」 「清醒……?」 然而下一秒,高桥被一胳膊勐地甩了出去! 足足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 整个系里一片鸦雀无声,技术员全都大气不敢出。 他们只能在这个时候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高挑的身影转了过来,捲髮下的面庞抬起来,所有人顷刻间呆住了! 「高桥,我没等吗?」 「我从确定他的位置到现在,等上面那群老不死的开会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了——」 松田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整个眼眶已经在漫长的等待里被煎熬得火烧一样血红,像是只随时濒临爆发的绝境中的困兽,压抑的冷汗浸透了他的额发和整个面庞,牙齿咬得颤抖发响。 「我等了这么久有人理我吗?!这每一分钟都是在烧他的命你知道吗——」 松田再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他在刚听到萩原说雨宫中毒失踪的时候,其实是努力克制的。 因为他知道,现在他必须挑起一切找到最后的希望。 而在终于听到那个人带血虚弱,随时就会死去的声音的时候,他也是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颤抖,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 之前那么多次遇险……他们都挺过来了。 不是吗? 他要相信指挥部,相信警视厅,相信雨宫也没有放弃希望…… 然而,整整两个小时。 他在这段时间里听着他咳嗽出血,听着他在零度的低温里颤抖,听着毒素蚕食着他的生命听着他正在死去…… 听着那个曾经让他想将世界上一切的美好都送给他的声音,虚弱又无力地跟他说: 「没事的,阵平。」 生命正在雪花一般溃烂崩碎,流沙般从他的指缝里流逝…… 他的神经彻底被逼到极点了。 松田其实也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知道在眼前所有人呆愣的注视中不管不顾地爆发。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动了,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在他们眼里看起来有多绝望,像个即将失去一切的人。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样子。 「他…还活着,还在等着救援……」 松田伫立在那里,喘着气发抖,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 「你们不关心没关系,我自己去救他!」 说完他推开人群径直大步向前走。 高桥系长抬手一个没拉住,整个人彻底炸了,脸色瞬间惨白,连滚带爬飞扑到走廊上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滚回来!!你不能一个人去——!」 可一辆黑色马自达瞬间撕碎了夜空的寂静。 车里松田阵平死咬着牙挂挡加速,车子在水泥地面上打滑了几下后径直飙了出去。 他手按着最后信号的耳麦,一个拐弯上了大道,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风驰电掣刮过东京市区,极度超速得吸引了一片交警的目光,身后一片车惊慌闪躲。 哔—— 哔哔——哔哔哔—— 喇叭声叫骂声连天响,路面上所有车躲灾一样紧急避让,生怕跟着那辆黑车一起撞成废铁。 但松田却似乎对周遭毫无察觉,他现在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活下来雨宫…… 求你了。 「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就来了雨宫!我真的来了!」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高速车道上刀割一般的风从车窗刮过他的脸,一阵一阵几乎碾碎浑身每一寸骨头的痛苦将他淹没。 面前的黑夜漫长而无尽头。 他仿佛看见他们曾经过去的那些,明亮的,温暖的,日光柔和而有着樱花飘散的日子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却又在浮现之时被暴雨和寒风撕碎凋零……顺着洪流冲散不见。 他忽然听见那个声音里透着一丝伤感: 「够了,阵平。」 松田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嘶吼着咆哮: 第274页 「你给我闭嘴!有什么话都回来再说!这次我掐不死你——」 但雨宫只轻轻笑了一下。 「我曾经想过,如果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遇到过你们,事情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昏暗的剧场内,炸弹的红光已经开始闪烁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 「我叫你闭嘴听到没有!我会带你回去的!」 松田声嘶力竭,只在这时感到雪水泡进了骨髓里,冷得让人几乎无法支撑。 「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觉得你们一个都不靠谱,简直不知道为什么可以活到这么大的……但现在,真的都成长了很多啊,是可以逐渐让人放心了。」 「……就算以后没有我在身边。」 迎着眼前大作的雨雪寒风,握在方向盘上的指关节已经被冻得发红髮僵。 他在前方的黑暗中听着那个人熟悉的轻浅温柔的唿吸声,仿佛还能感觉到他的手的温度,再一次紧紧将那具单薄温暖的身躯深深拥进怀里。 松田咬着牙抑制住颤抖。 那些落在他脸上的雨却还在不断地滑下来。 ……可雨为什么会这么咸呢? 咸得整个喉咙都在发苦,模煳的视线里逐渐看不清前面的路。 「这个冬天可能会很冷,但是我还是相信,你们一定可以走出去的……」 「去迎接……未来……」 「我叫你别说……」 松田已经浑身都在战慄。 他想说你不会死我会带你回去,你会活很久活到和鬼老头一样唠叨的年纪,你会成为警视厅最年轻的警视正最年轻的警视长…… 你的未来还那么好,大家都还那么喜欢你。 ……我还没来得及说爱你。 「我会带你回去……我带你回去……」 松田听见自己已经变调到听不出的哽咽: 「薰你等等我……」 我还没有放弃……我很快就会到你的身边…… 但雨宫笑起来。 即使他现在已经满身血污,那个放松的笑容却依然非常漂亮。 一瞬间,仿佛一切的伤痕都消失了,有日出的光芒正明亮,温和地照进来。 雨宫薰弯起眉眼向上看。 他眼前的天空风淡云高,湛蓝无边。 松田忽然感到一阵风,非常轻柔地拂过他的身躯,酸楚哽咽苦涩的喉咙里已经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薰……」 …… 「阿薰?你在发什么呆?」 诸伏景光的脸忽然侧过来,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白烟的热可可,猫眼眨了眨。 「没,没什么。」 雨宫薰坐在他身边,轻轻摇了摇头,「做了个噩梦而已…一下好像有点没回过神。」 旁边传来降谷零和松田阵平又打起来的声音,两个人团着雪球往对方衣领里塞,萩原研二的笑声飘来,混着伊达航劝架的声音。 「滚啊金毛混蛋!!你能不能搞点不那么幼稚的东西!」 「难道不是你先揍我的吗??你真的好不要脸松田阵平——」 「唉……这……」 薰看着景光嘆了口气想起来,微笑着伸手拉住他,「没事的,反正他们过几年就不打了。」 「说起来,我们是在这里干什么来着,景光?」 雨宫薰抿了一小口自己手里的热可可,纤长的睫毛尖上也缀着水,整张脸红扑扑地,眼睛里晕着幸福的水光。 「当然是来北海道看雪的啊,你不记得了吗阿薰?」 ……记得? 什么记得……? 雨宫轻轻摇了摇头,感到旁边青年忽然一下抱住了他,被揉得哎呀哎呀地叫着。 天际的光束明亮。 他们忽地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正落在了鼻尖上。 前方的天空中出现了点点白花。 「别打了别打了!」 雨宫薰模煳间听见一声喊,紧接着,自己似乎就被什么人拽着拉了起来。朋友们柔软的羽绒服互相碰撞着,他被挤在中间,感到他们温热的身躯正贴着自己。 「阿薰,你看见了吗?」 那些年轻闪耀的眼睛一起注视着他。 雨宫微笑起来,拉紧朋友们的手,阳光照在脸上。 他像是从来没有笑得这么高兴过: 「嗯,我看见雪了哦!」 …… 漆黑的剧院内。 四周墙壁冰冷地结着霜,寒风毫无阻拦地刮进来。 青年涣散的眼瞳低垂下去,被毒素侵蚀的皮肤泛着青紫,一个人孤零零地靠在舞台边缘。 他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 身边黑暗无边,空无一人。 「我看见雪了……阵平。」 无力的手指坠落向地面—— 嗒。 下一秒! 剧烈的爆炸掀翻了一切,墙壁天穹分崩离析,无数土方砖瓦从上空倾泻而下,沖天火光随着阵阵黑烟直冲云霄,整个东京夜空被火光映亮。 顷刻间埋葬了一切。 第74章 轰隆—— 巨大的爆炸火光沖天。 穹顶坍塌地基凹陷, 剧烈的冲击山唿海啸向前推进,飓风般骇人的气浪席捲了方圆几百米,冲击波震盪整块地面引起强烈的绵延震感。 几公里外的警车全停了。 第275页 搜查一课的人僵立在原地,无数张面孔被爆炸映亮, 倒映着眼底难以置信的神色。 马自达rx7里。 降谷零勐地抬头看向天边, 和身边的诸伏景光交换了一个惊愕的眼神, 随后按下了耳麦: 「餵风见, 查一下警视厅在搞什么东西——」 红色轿车内。 伊达航和佐藤差点翻进河沟里,两双极度震恐破碎的眼睛, 透过玻璃望向窗外的大火。 车厢里一片死寂。 只有那最后的一点声音 随着最后的一点对讲电波,在每个人手里轻轻响起: 「我看见雪了阵平。」 【啊啊啊啊啊啊鲨了我鲨了我让我一起死了吧呜呜呜呜呜】 【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啊?炸了??怎么就真的炸了这不是都来救人了吗??!】 【救了, 但是没赶上】 【我草我看见阵平酱冲出去的时候还以为大家能一起回家了!!!怎么最后还是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哇——(跪下大哭】 【「我会带你回去。」「我看见雪了,阵平。」 你看见了个啥啊你!!!那个时候小薰明明已经彻底失明了吧qaq】 【迴光返照吧毕竟雨宫死前的梦里确实是有雪的,大家也还都在他身边】 【啊啊啊啊啊我要疯了没有那个梦我都没有这么痛!!梦里看见了当时在北海道没看见的雪,就连好久不见的景光和零也在身边, 阳光很亮,所有人都陪着小薰 但这些不存在的记忆都是他死前的幻觉啊啊啊】 【怎么说呢,警校组毕业分别前, 薰酱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要大家一起看雪吧x 现在的确是在临死的冬天里看到了呢】 【别刀了别刀了人都傻了当时以为那个是暗示薰酱还会回来,警校组还会重聚,结果原来是薰死前一起看到了吗我哭出声了】 【人被刀就会死, 但是尸体不会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 【不过薰这样也算是死在最美好的梦里,不用面对这个黑暗痛苦的现实,不用一个人孤单地死在爆炸里】 【不用你个头啊!!!最后那一幕拉到薰变成那样破破烂烂的身体的时候真的是杀人的心都有兇手老橘子还有73全部出来跟我拼刺刀——】 【这也太难受了吧!这也太难受了吧!为什么要给我看他们那么美好的青春, 再给我看雨宫这么悲惨的死法啊他那么温柔对大家都那么好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漫画是刚刚看的, 人是现在走的, 我就该在第一话这种温柔美人出场的时候立刻跑的,就知道前期越美好后期越虐我的温柔老婆啊啊啊啊啊】 【哭傻了大家明明都那么努力了但是还是没能救回那个最心爱的人,阵平听着他死以后要怎么过啊】 【破防了呜呜呜73你t没有心呜呜呜呜呜呜】 【我要有下雪ptsd了(吸氧jpg)】 他是在做梦吗? 松田阵平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血,一下跌跪在地上。 脑海里空白一片。 他向上仰起头,四散崩塌的砖瓦和火焰燃烧的爆响吞噬了他所有的感知,就连触觉都变得非常地迟钝模煳,只有眼前血一样红的大火深深地铭刻在眼底,刺目得让人看不清其他任何东西。 他像是被浸泡在一个无边的噩梦里。 眼前阵阵眩晕发黑,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摇摇晃晃向前走。 「阿薰?」 他浑身上下都已经完全透支了。 可这时的牙依然咬得那么紧,迟钝的神经像是还不能理解现在发生了什么,声音颤抖着: 「阿薰?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你回答我!!!」 松田终于嘶声咆哮,像是一切的情绪终于决堤般崩溃。 但无论怎么喊,连接着那个人的耳麦里却都再没传来一点回音。 他像是被一刀捅进心脏,茫然地看向眼前坍塌的剧场。 五感在瞬间被拉长扭曲,仿佛又听见那个人在他耳边说: ——「我看见雪了。」 你看见雪了,可你在哪儿 你在哪啊 我到底到底要怎么样才能 松田绝望的眼神投向火场,没意识到自己浑身都在剧烈地发着抖,忽然扔下外套,不顾一切地抬腿沖了进去! 「按住他!」 然而下一秒! 他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冲力撞翻在地上! 身后几名全副武装的消防员扑上来压住他的身躯,松田瞬间剧烈反抗但依然被早有预料地死死镇住! 「滚开!!」 他失声怒吼,拼命挣扎,却只看见消防同事悲怆的面孔: 「不能进去!没救了,雨宫警视他」 「已经没救了。」 没救了? 怎么可能没救了! 我跟他说了要等我!跟他说了会带他回去,他一定还活着,一定还在等着我 他明明想这样咆哮出声反驳回去。 但却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薰他一定还 可那一瞬间清晰的事实勐砸在他头上。 像是最后的希望被撕碎,连整个灵魂都变得虚无而空洞,尖叫着将他一直在逃避的事拖到阳光下—— 第276页 他死了。 松田俯在地面上,掌心下是爆炸后残破的地面,细碎的沙砾石子尖锐地划开他的皮肤,留下一道道淋漓的血口子,殷红的血滴答滴答落下来,可他此时却丝毫察觉不到痛。 雨宫死了 雨宫被人杀了 他定定地注视着血液在地上瀰漫开来 此时此刻残忍的事实反覆敲击着他的心,几乎要将整个灵魂都震碎,浑身上下此时传来的是全身内脏都被搅碎一般的剧痛。 他的牙咬得那么紧,有血渗出来,整个眼眶也火烧一样红。 松田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 消防队和警察正在陆续赶来包围现场,可耳边的一切声音都只显得那么模煳,眼前的一切景物也都成了扭曲的色块,只剩下那一片淋漓的血红还那么清晰,像是雨宫刚刚流逝的生命。 喉口酸楚得痉挛哽咽,染血的手指深深扣进砂石里—— 还给我。 所有曾经的记忆四散碎裂,仿佛无数雪花般悄然散去。 他仿佛再次 瞥见了那个依偎着的夜晚,狭窄的车厢内,彼此体温间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指尖,轻轻垂下头就能触碰到那个人发间的柔软,眷恋地彼此拥抱着。 ——「第一次有人愿意保护我,谢谢你」 ——「没关系,你在我这里就是冠军!是永远的第一名——」 ——「太晚了,没有你平常喝的那种了,就将就一下吧嗯?管理官大人?」 ——「我不会放弃你的永远,不会!」 ——「这个冬天可能会很冷,但我还是相信你们能够熬过去,然后勇敢地走向春天走向未来」 无论发生什么。 无论你发生什么 ——「我看见雪了阵平。」 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从眼眶中涌了出来,一滴一滴打在地面上。 还给我 把他还给我啊—— 一声声嘶力竭的唿喊响彻夜空,带着那个已经永远不会再回来的名字,被横跨生死的烈焰隔绝在外。 寒风与烈火燃烧的动静淹没了一切。 内部无法听见那最后那声撕心裂肺的唿唤。 成步堂薰站在整个剧院的最高处,双手背在身后,静静地看着脚下的火浪翻涌。 地面在爆炸中摇晃,头顶砖瓦带着火焰落下,拖着光芒划过眼前,如同天际之上华丽的流星雨。 世界遍布红色与明黄,仿佛跌入了一片玫瑰的梦境,舞台崩碎,比十二枚太阳更盛的火光奏响终结的乐章,天国星辰失重下降,带着艷丽的火焰将一切推向高潮。 他轻轻仰起脖颈,正听见背后有人说: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贝尔摩德双手环胸,在下行隧道的入口站定:「炸弹已经安好了,还有十分钟这条密道也要塌了」 「再等一下。」 成步堂薰开口道。 他缓缓地向前走了几步,将钱夹拿了出来,手指探进去,从夹层里抽出了一张许久未见的照片。 背景里六个年轻人紧贴在一起,即使隔着高煳的像素都能感觉到意气风发。他们有人举起手里的登山棍,有人俯身比耶,星河落进他们的眼睛里,带着极北端的湿润气息,汇成一个永恆不变的誓言—— ——。 成步堂薰抬起手,将那张照片扔进火海里。 升腾的火舌很快将相纸蚕食殆尽,曾经所有的笑容,青春与羁绊都在这一刻被风与烈火幻化成灰,星星点点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紧接着他又将雨宫的身份证,他曾经在警校的学生证所有曾经有过他痕迹的东西一样一样抛进火里。 贝尔摩德有些疑惑地看着那个背影。 他明明是可以全部一起抛下去的,永永远远再也不见,但他却用了这种最慢的方式,好像每扔一张,就要再看一眼似地。 下方贪婪的火舌不断吞噬着雨宫的过去。 那三年多的时光落在烈焰里,烧不足一捧灰,几分钟就看不见了。 最后。 他带血的手指捡起最后一张证件,于悬崖边松开。 静静地看着它坠进火里,面容没有一丝波动。 这样,都烧完了吗? 他问自己。 成步堂薰有些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迟疑着,顺着自己的耳廓,慢慢往下划 他摸到一颗坚硬的耳钉。 薰侧着头将它们一一拆下来,平放在手心里。 明亮的外壳折射出光,像是能透过它水晶般的 质地,看见那一晚沉静的月色,青年脸上有些羞涩的倔强表情又像是还能再听见里面传出绝望的唿唤。 不可能留的。 毕竟无论如何雨宫都已经死了。 不是吗? 成步堂薰的眼眸中倒映着跃动的火光。 他站在断裂的平台边,等风起将耳钉扔下去。 下方燃烧烈火如同涨潮时的海水一般吞噬了座椅,舞台巨大的红色幕布燃烧着,又如花瓣似凋零,和着那两颗坚硬的红点,坠入了无边无际的火海之中。 这样就结束了。 他将雨宫彻底埋在了这里,火焰是他的葬礼。 成步堂薰转过身,正看见贝尔摩德站在他面前,唇角扬起一个有些戏嚯的弧度: 「欢迎回来,格兰利威?」 第277页 他没有回答。 只是大步从她身侧走过去。 燃烧的风掀起他的几缕额发,但却丝毫无法阻挡那阵前行的脚步。 隧道深处的黑暗笼罩下来,仿佛面具一般覆盖在他脸上,阻隔了之后的一切情绪。 最后一阵爆炸响起来。 漆黑的浓烟滚滚直冲云霄,遮天蔽日看不见一丝晨光。 建筑外嘈杂响起无数咆哮,可却都无能为力。悲伤的氛围瀰漫,所有救援只能僵立在原地,在低泣和呜咽中看着鲜红的烈火,崩塌和硝烟逐渐吞噬了视野中的一切。 带着那个曾经星辰般闪耀的人的生命。 永远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从那天起,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月的abc连环袭警杀人事件仿佛落下了帷幕。 兇手如同游鱼入海般彻底消失了踪影,而那个年轻的专案组长还尸骨未寒,几乎是当着全社会的面给了警视厅极其响亮的一耳光! 整个公安系统上上下下集体震怒,连内阁都听说了这个消息。 连续几天内警视副总监的电话被一大堆人轮流打爆了,纷纷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东京都公安委员会甚至扬言要派人下来彻查。 然而没等任何人反应,隔壁检察厅的特搜部已经全体出动了。这群人倒是没管犯人,先未卜先知地把半个警视厅拉去查了一遍,结果还真的查出了东西。 雨宫薰死亡当天的指令下达明显被故意拖延,案件前期侦办也明显配合不力,当天救援组参与开会和计划制定的负责人被处理了整整一批。 只是这个措手不及的调查已经搞得一群人焦头烂额,又打电话跑去质问御剑怜侍这个检察厅长在搞什么鬼东西。 然而这次御剑比他们还凶,第一次有人听见他气得骂人,咆哮震得一层楼都能听见。 他在看见那张死去的警察管理官的照片的时候,失控砸了一台电脑,但是别人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只说自己也不清楚。 然后一个人在办公室里静静地坐了一下午。 好像这次被杀害的,不是那个素未谋面的陌生警视 而是他的孩子一样。 然而,所有人也知道。 雨宫死亡事件里牵扯到的利益相关人还远不止这么点,这些被处理的也只不过是能动的部分,冰山一角罢了。 其余还有无数隐藏在暗处的手在阻碍着调查的推进,使得查着查着就又没了声息。 不过。 这些目前都还不是正常警员能接触到的部分。 松田阵平在当天的爆炸现场陷入了昏迷,等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三天后了。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恋人死了过度悲伤和体力虚脱。 结果一摸到他身上,才惊觉这人的制服上全都是血! 消防队于是赶紧一边把人送上救护车,一边骂骂咧咧地往前回溯。 一大队人顶着浓烟找了半天,最后才发现他的车撞在两公里外,整个车头都已经扭曲变形了,安全气囊上也沾着血。 回想一下,简直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带着伤跑出这么远的。 三天后,松田在医院里缓缓睁开眼睛。 他依稀听见病房外面队员们的哭叫,但却又听不真切。只是很快感觉有一双熟悉的手贴在了他的脸上: 「再睡一会儿好不好,小阵平」 萩原研二轻轻抵着他的额头,紫色的眼眸中有着什么被强烈压抑克制的感情,但在这时依然水光闪烁: 「没事的,再睡一会儿啊你再休息一会儿」 而松田也确实已经彻底透支了。 他迷茫地看了萩原一会儿,被剧痛麻痹的神经已经无法再详细理解眼前的情况。 他只觉得四周很暖和,像是小时候周末的早上,有暖暖的阳光透过家里的窗户照下来,他准备找萩原出去开赛车,而对方却想再多睡一会儿。 反正等醒来的时候,也正好是下午 也还会有阳光 松田的眼神混沌起来,长长的睫毛颤着,仿佛是非常信任似地,一点点合拢了下去。 房间里一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萩原坐在病床边,紧紧握着自己受伤的幼驯染的手。 他只感到自己也像是被麻痹了,失去的绞痛几乎将颅脑都撕裂,让他快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只是所有的血和泪依然那么刺眼,那么真实得可怕,让人根本不知道该逃向哪里或者说根本无处可逃。 但他依然得在这时候撑住,他必须撑住,不管如何—— 至少在阵平醒来之前 收拾好这一地破碎残酷的现实。 东京这几天都没有日出。 冬季铅灰色的云带着巨型爆炸后淡淡的硝烟味沉重地覆盖在城市上空。雨雪欲坠不坠,沉默地面对着依然车水马龙的街道,只有气温一天比一天低,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萩原研二艰难地将自己挪到医院门口。 身后的警员几次想上来扶他,却都被拒绝了。 他独自一人在门口站定,雪风猎猎刮进他的领子里,寒冷混合着一股说不出的酸涩和难过渗进骨髓里。 眼前的街道依然熟悉。 但他却只感觉心里空落落的,空得让人感到恐惧,几乎有些落泪的冲动。 那个本应该有东西鲜活跃动的胸腔里。 第278页 早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萩原的眼睛眨着向上看了看,注视着没有一丝光的天空,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依然强撑着站稳。 随后他听见手机铃的声音,接起来: 「餵班长?」 「啊,萩原,我想拜託你们点事情。」 那头的伊达航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全是憔悴,吸气的时候鼻音非常重,词句都有点模煳: 「我们本来应该联繫雨宫的亲属的,但是曾经登记过的直系亲属已经全都去世了,剩下的人电话一个也打不通。」 「但是,我还是不是很想让别人来碰他的东西」 萩原研二静静地听着,寒风吹过他几缕髮丝,露出 「他已经没有亲人了萩原。」 伊达抽了抽鼻子,说话的声音已经越来越模煳:「所以,雨宫的遗物 我能不能拜託你」 「好。」 萩原研二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声音有些沙哑: 「知道了,我会去的。」 第75章 在傍晚来临之前, 萩原研二找到了雨宫的公寓。 那是一栋伫立在僻静居民区的公寓楼,一楼两户,很安静。 外面种了一颗足足有十几层楼高的树, 四季常青,灰绿的树冠舒展开来,如同孔雀的尾翼, 晃晃悠悠地触着玻璃制的阳台。 他拿着从管理员处借的门卡, 一路慢慢地上去。 楼道里有人来来往往,下班的职员提着菜和卫生纸回家, 在电梯门口看见这个独身一人的警察, 但也什么都没有问,萩原也自然什么都没有说。 电梯中的时间似乎被沉默拉得很长。 只有钢索在碌碌地转着,带着他们缓缓向上升, 四周响起微微的嗡鸣。 声音和眼前重复的画面似乎刺激了记忆。 萩原研二这才想起来,他其实应该是来过这里的。 可为什么一开始自己会没想起来呢? 或者说 那个时候他在干什么呢? 那种感觉像是在深挖一口井,掀开上面覆盖的乱七八糟的枯枝败叶, 拨开被习以为常的日常积上的尘土。 里面粼粼的水波倒映着他此时毫无表情的脸,并反射出那个匆忙泥泞的雨夜。 他想起来了。 那天是接到任务的爆处特科车坏了零件卡在半路。 车里工具箱没带, 四周很黑, 又到处都是水。夜晚沉沉的积雨云覆盖下,也看不见任何便利店的光。 于是他在车里快速地给住得离这里最近的雨宫薰打了电话, 说要借他家的工具箱。 那个时候电话里其实是先带着花洒的水声, 后来才停了的,但当时的自己却根本已经无暇顾及任何细节。只是急匆匆地顺着开了的门禁跑上楼,拽着那个浑身还泛着水汽的人直接跑进凌晨冰冷的雨里, 工具箱里面的东西和着淅沥沥的雨声叮噹作响。 他在地上蹲下来修车。 雨宫就站在一边一手替他撑着伞, 一手打着手电筒。 那个人其实根本只穿了一件浴袍, 外面匆忙随便套了件羽绒衣留住最后的温度。 地上飞溅起的脏兮兮的泥水弄脏了他长长的浴袍下摆,初冬的温度冻得他脸和手都发白泛红,可依然一声没吭,只是告诉他哪个螺丝刀在哪个夹层里,撑着伞为他挡住寒冷的细雨,静静地陪他一起蹲在积水的地上。 就像他曾经无数次,陪伴着他们做其他疯狂的事情一样。 这其实只是一个非常微小的片段,因此在这事过去以后,他也没怎么想起来。 但是此时回到这里。 那些被遗忘的小细节又都缓缓地復甦了过来。 一点一点地和他眼前的景象重合,交融。 萩原听见电梯「叮——」地一声响,停在了十二层,拐杖在夹缝上卡了一瞬,差点让他摔下去,但是他却没什么知觉,只是继续向前走。 门牌号是1201。 他抬起头,看见那个已经积满灰的门把手。 「诶,请问您是雨宫警官的同事吗——」 就在他盯着门把手的时候。 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对母子的身影。 那个母亲一身柔软的居家服,手里拖着辆小男孩的滑板车,像是刚带孩子从公园滑梯玩了回来,轮子咔啦卡啦地磕绊在地上,身后传来一家人做菜焖饭的香气,料理机咕嘟咕嘟煮着味增汤。 邻居? 萩原于是回过身,微微地点了下头。 「太好了,我好久没看见他了,还以为他搬走了。」 母亲的面颊上瞬间绽开一个微笑,下意识地揉了下儿子的头: 「之前小彦被车挂到的事情,真是多亏他了!不然这孩子还哭哭啼啼地不知道摔在哪个角落里话说雨宫警官他最近怎么样呀?很忙吗?」 她的语气越来越急切,目光闪亮亮的。 萩原顿了下。 可最后,也只轻轻地回道: 「是,他最近都在加班,可能很久都不会回家住了。」 「哎这样,那麻烦您跟他说一声!我们家想请他过来吃个饭,好好感谢他一下以前总看他一个人那么晚回来,很累的样子,也不敢去打扰。」 母亲非常高兴地笑着:「请让他能回来的时候就来吧,我们随时等着他。」 第279页 「……」 萩原的喉头哽了一下,他像是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知道了他可能过段时间就回来。」 滑板车咔啦咔啦的声音伴随着孩童清脆的笑声远去,隔壁的父亲扑上来拥抱妻儿,欢声笑语随着门被关上的动静隔绝在了内部。 只留下萩原一个人面对着那扇冰冷的门。 上面的灰尘落了一层又一层,尘封住了一个早已不会再有人回来的小世界。 他将门卡贴在锁上,第一次紧张得心都在跳,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到底是害怕,沉重,还是 滴—— 大门缓缓向内开启。 外面还下着雨,但客厅里灯光温暖明亮。 厨房里传来阵阵可口的炖菜香味,这得是个夜宵了。 电视上像是随机按到了哪个台,正在播放最近大热的连续剧,讲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失去又再次相爱的故事,正巧播到结局时分,男主角终于说出了阔别十几年的「我爱你」,将他失而復得的女孩拥在怀中,一起在纷纷扬扬的雪中旋转。 而在这时,里屋里传来衣物摩擦的簌簌声,他看见一个褪去工作时的凌厉线条,分外柔软的雨宫薰走了出来,那件雪白的浴袍裹在他身上,也像是落了雪,有些讶异地看着他,说: 「你怎么上来了?坐吧,我马上去给你找工具。」 他转过身,朝储物间里走。 杂物碰撞的叮呤动静,那个人像是在里面踢着了什么箱子,哗啦一声响。桌上花瓶里插着一束盛开的玫瑰,萩原认出那是自己送给他的礼物,被水细心地呵护着。 屋子里很暖和,落地窗外是东京市区霓虹灯火汇成的星河灿烂,世界繁忙而幸福,像是就能这样开向永远的尽头。 而萩原研二站在门口,怔怔地出着神,听见那个人的声音: 「研二研二?」 萩原转过头去,看见雨宫疑惑又好笑地问他:「你站在门口干什么?进来啊——」 「……」 「外面那么冷,全吹进来了,我这周要多交暖气费全是你的问题」 「研二,你们车卡哪儿了?」 可萩原依旧没有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身影,感到鼻腔发酸,听他不停地叫着自己。 而雨宫似乎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他收拾东西的手慢慢停下了,站在客厅里: 「你到底怎么了,研二?」 怎么了 萩原的喉头滚动了一瞬,眼眶泛着红,感觉自己正在清醒着做梦一般,却又不愿醒来,只沉浸在眼前温柔的视线里。 然而就在那一剎那,他即将伸手触碰到那个幻影的时候—— 暖光倏然碎裂。 他面前根本什 么也没有。 没开灯的室内全是漆黑的夜色,只有洞开的门外透出楼道微微的光线。阳台的门大开着,深冬的寒风毫无阻拦地灌进来,几乎将整个室内的温度都拉到了冰点。 厨房,沙发,茶几,电视到处都落着灰,餐桌上的玫瑰早死了,枯萎的花瓣叶子撒在桌面上,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回来过了。 不过也是。 萩原研二想着,身躯微微颤抖着,像是快要站不住。 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回来呢? 他轻轻按开灯,随后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慢慢地向里走。 四周安静得只听得见他自己的脚步声,显得非常空而寂寥,而且由于过于空旷而让人甚至萌生出了一丝孤寂。灶台冰冷着,没有温暖的炖菜,更没有电视和笑声。 可当他打开卧室门的时候,里面依然有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气味。 是那个人常用的衣柜除湿盒的香气。 但这个最亲密的房间里却还到处都是他的气息,仿佛他还在一样。 就这么裹挟着最后一丝温度向他扑来。 那股熟悉的感觉,让他忽然下意识地想张口唿唤那个人的名字。 可又在他的视线触及到桌上的东西的时候。 整个人忽地愣住了。 萩原赶紧走过去,将那一堆纸从积灰中抖出来,掌心里几乎抓了一把各个医院的化验报告单,文字触目惊心,而最上面的是一封没写完的信,或者说,应该用那个开头来称唿它—— 《辞呈》。 萩原研二的声音在发抖: 「尊敬的松本警视正,您好。非常感谢您给予我的就职机会」 【非常感谢您给予我的就职机会,以及在这段时间里的照顾和关怀。 但是现在,出于一些个人的原因,我想在此向您提出辞职的申请。 但也请您不用担心,我提出这个请求并非是由于对警察的工作失去了兴趣。相反,在警视厅里和大家相处的时光,可以以一名警察的身份保护着我们眼前的所有人的时光,对于我来说其实是非常难得而宝贵的。 我的人生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在黑暗中度过,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能够做些什么。 直到我得到了这个机会,才终于可以在惨澹的现实中,看见了一丝外面的光。 对此,我深表感激。 只是也如您所见,我的身体状况自一年前开始,就发生了一些原因未知的恶化,已经无法再继续陪伴大家了。 但还请不用担心,美和子和白鸟都已经到了可以独当一面的阶段了,如果您需要人手,可以考虑他们。 第280页 而小高木的话我希望他还能再歷练一会儿。 勇敢的人固然可贵,但他让我想起我的两个同期朋友,萩原和松田。您应该也见过他们,都是非常英勇,但是也会为了目标,而不自觉地独自承担危险的人 但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些事情,并不是他们努力伸手,就可以抓住的。 您应该可以理解这句话。 这算是我个人的一个小建议。】 一幕一幕他从未知道的疼痛和悲伤此时在眼前被一一剖开,像是世界光鲜亮丽的表层被轰然撕碎—— 萩原几乎能想像出那个人在午后的阳光里,静静地坐在搜查一课里的模样。 那个时候他拖着残破的身体,看着眼前熟悉的人们来来往往,开心地叫他「雨宫警视好!」的时候 已经只剩下不长时间的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那个青年披着风衣,衣 摆宛如一只翩飞的蝴蝶一般,轻轻掠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走廊。 眼前的日光很亮,所有人的未来宏大而美好。 只有他一身骄傲已经在命运的折磨中,于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摔得粉碎,空留下那个温柔的外壳面对着世界。 但是依然细心地安排好了所有人的前程。 只是他自己的未来 到底又该去往哪里呢? 不过,是那个人的话,可能依然想着。 总会有办法的吧。 青年坐在这间屋子里,树叶间有阳光流淌下来,看着以后都不会再见的景象,在枝桠的间隙间被切得细碎。 【在辞职之后,我打算先去完成我自己的一些心愿。 之前有人带我去了北海道,那还是我第一次踏足那么远的地方。他们说那里会有雪,只是那个时候没有看到,所以,我打算再去看一次。还有研二跟我提过的冰岛,说那里有世界上最漂亮的极光,可以看见银河的星空。阵平好像也有想去的,更温暖的地方,他说想带我去看世界上最磅礴绚烂的日出,不知道是不是有他描述得那么好。 我要走了。 自由的世界真好。】 之后似乎还写了几句什么,但却被一片淡淡的红色晕开了。 他可能又在咳嗽了,即使诊断书上说他剩下的时间甚至没有这个冬天长,面前有残忍血腥的案件压住了去路。 可他在写这封信的时候,似乎依然是非常开心的。 好像觉得自己 真的还会有未来一样。 「阿薰?」 萩原研二看着自己的名字在那个人笔下反反覆覆地出现,忽然开始颤抖起来,下意识地叫着,像是在唿唤一个还在身边的人: 「阿薰阿薰」 但已经不可能有人再回答他了。 那个曾经不远千里,将他从死神手里夺回来两次的人,那个会温柔细心察觉到他每一丝情绪变化的人,那个优秀宛如遥不可及的明月的人,那个从学生时代起无论发生什么都陪伴在他身边的人,那个 那个在日日夜夜的梦里和他相拥,他心上最柔软的爱人。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这样的自己依然没能提前察觉到他的变化,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没能陪伴在他的身边,最后依然没能将他从那个魔鬼的手里抢回来。 他在这段时间里无数次质问自己到底为什么没能保护好他,没能再多爱他一点多关心他一点,是不是这个惨剧就不会发生 是不是阵平就不用受伤,是不是薰就不用一个人孤独地死在那个冰冷的夜晚里,而那个该死的杀害他的兇手至今仍然逍遥法外。 失去爱人的痛苦和仇恨第一次真真切切地降临在他身上。 那是和以往办过的所有案子都不一样的,几乎将整颗心脏都连着血肉一起挖出来的痛。 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人和事,已经带着他还未出口的感情,一起消散在了这个冬天那场大火里,自己却没有把握住机会。 而作为这一次的惩罚。 我已经 永永远远地失去你了。 萩原低下头,在这个时候终于彻底抑制不住情绪地将俯下身去,此前的所有克制轰然碎裂,只能无力地将头抵在冰冷积灰的书桌上。 那张单薄的信纸被他死死攥着,皱皱巴巴地,几乎要揉碎揉进胸口藏起来似地抱在怀里,像是在竭力攥紧那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温度。 室内响起不成调的抽泣,断断续续地迴荡在空荡的房间里。 而在如水般温和洒下的灯光中。 似乎有个透明的身影正站在他身边,随后蹲下身去,张开双臂。 静静地。 给了他一个无法感知的拥抱。 【呜呜呜呜呜我草怎么还有刀,薰酱他回来了,他回来了(神志不清】 【救命所有人都太惨了,第一次看见hagi崩溃成这个样子心疼死让他来收自己喜欢的人的遗物,看着他曾经活过的点点滴滴,却又要面对他已经死去的现实这是什么人间酷刑】 【不行我泪点低,从那封信开始我就哭得要死,那玩意儿最后的旅行计划里写的全是警校组跟他说过的。 再加上他亲人早就没了,以前的绫小薰在母亲死后磕磕绊绊成长为雨宫薰,他可能根本就没去过其他地方,就只知道警校告诉他的这些】 【你以为他是被世界爱着的孩子吗?不,其实他的全世界就只有你们啊】 第281页 【这一话也是第一次看到薰酱的家,真的好空啊,原本hagi回忆那里还有点人气看着还好,这么一走全是灰也太凄凉了明明这么孤独却依然那么温暖地面对所有人,死后迴旋刀把我的心切成一片一片的呜呜呜】 【薰酱他可能本来真的以为他还可以活下去的】 【已经忍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就等着在生命的最后离开警视厅,离开一切束缚的自由结果薰被杀死在了黎明前夕的大火里,死在了最后一次作案里,他嚮往的一切都消失了,还没来得及看到极光和日出就已经永远没有未来了。 呜呜呜呜呜我真的第一次这么恨一个兇手!!!】 【哭晕了研二在最后有小薰气息的房间里,被那个幻影抱住我不管我不停我就要那个不是研二酱的幻觉!!绝对是小薰回来了,一定就是他还没有离开警校组啊啊啊啊啊】 【可是他也已经触碰不到大家了啊,只能无力地看着大家为他难过,萩原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怎么感觉更伤了岂可修我难过得快死了真的救命啊qaq】 那位雨宫警视的死讯,在之后的时间里。 还在继续传开着。 等松本清长出差结束回到警视厅的时候,雨宫的遗体收敛已经完成。 他提着公文包静静地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门向里开着,桌面上安静地躺着那封从雨宫家里被拿出来的,被搜查组称作「未完成的遗书」的辞职信。 松本看着里面,明明每一张桌椅,每一份文件都还在原来的位置。 可他就是觉得自己不认识了。 他好像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着一场突如其来的陌生的灾厄。 松本还给那个孩子带回来一份绫里薰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甜品,还记得他是最喜欢红色,特意让人给扎了明红的缎带。 他在最初把雨宫调到自己身边的时候,曾经和小田切聊过,说不管他是不是,就当是给以前留个念想吧。 然而却从未想过,这反而是将他拖进了泥潭里,更快地给那孩子送了终。 他最优秀的下属,最关心的孩子死在一场阴谋里。就在他不在的那段时间,自己人的刀挥向了他,兇手的毒针也毁了他的身体,再将骨架都炸碎。 法医组最后收敛回来的只有几块疑似雨宫的烧焦的人体,已经没有办法再做任何化验了。 但考虑到那个现场除了雨宫警视,应该也不会有别人,因此还是作为雨宫的尸体存入了太平间。 到最后,就连他是死于失血,死于毒素,还是死于爆 炸和大火都没有搞清。 案件档案只由于牵扯过多被上面直接一封,就没了声息。 就像当年的绫里千寻一样。 无奈,愤怒,悲伤或者他现在到底应该是什么情绪呢? 松本清长已经活了几十年了,生离死别见得太多了。当年一起进来的同事也有不少死在了各种灾祸里。 警察本来就是高风险的职业,在这个时候眼泪自然是掉不下来的。 只是在注视着那个孩子对下属的规划,对未来的祝愿,即使病痛晚期还那么明亮地看着这个世界的时候—— 他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无名的悲哀。 就像太阳是永远不会停留在夜晚的。 从很早以前,就已经没有了那个会抱着童话书,歪着头叫他叔叔的绫里薰。 而在这之后。 也不会再有那个意气风发,明亮耀眼的雨宫警视了。 他的死带着重重谜团沉入海底,只留下那些爱他的人从此活在无尽的痛楚之中,或许只要看到雪天,便会想起他死前的那个火柴燃烧出的幻梦,和吞噬一切的烈焰。 那自己会想起来吗? 松本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手里的茶逐渐冷却。 与其说是会想起来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沉默地面对着那个年轻人写给他的,最后的字迹。 不如说是永远不会忘记吧。 深夜的东京霓虹闪烁,整栋警视厅大楼灯火通明。 与之前不同,这段时间即使在下班后,所有大大小小科室的灯依然是彻夜彻夜地亮着,几乎将连续积雨的天空都映亮。 但如果追溯起来,倒也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并没有人组织,更没有人强制要求推行,一切似乎都是只是因为不经意间的那句—— 「如果雨宫警视看到了,会不会就能知道,还有人在等他。」 死者机密档案封存,但搜查仍在继续,对于社会公众的公开也还在准备中。 而在一个凌晨时分。 那束一直照亮着四周的光忽然熄灭了一小片。 自三楼往下直到负二的楼层全部陷入黑暗,监控停运,所有门禁进入了另一套特殊权限控制的系统中。 大门外的小巷里,一辆白色马自达静静地停着,整个车身都掩藏在阴影里,从外面丝毫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而在楼道的监控里,底层走廊上最后拍到了一个身穿深蓝色卫衣,戴着兜帽的男人的影子。他手里有一张白色的权限卡,向着上方微微抬了一下,像是递出了一个什么指令,影像便迅速模煳了起来。 滴滴—— 嗡—— 直到最后,彻底地变为了噪点。 嗒——嗒—— 空旷的楼道里,只有那道身影背上一个贝斯琴箱,沿着楼梯迈步。 第282页 沉默,而又缓慢地 向着负一层走去。 第76章 警视厅, 地下一层。 深夜的走廊空荡寂寥,地下的楼层隔绝了外面一切的光与声响,月色也传达不到里面。 只有应急灯在死一般的白墙和瓷砖上反射出模煳的微光。 而在这黑暗的寂静里。 那道修长的身影便显得尤为突出。 他就那么单肩背着琴箱, 一步又一步地, 静静地向着走廊最深处迈进, 脚步声一阵阵地在空间中单调迴响,慢慢瀰漫开去,堕入最深沉的黑暗中。 嗒——嗒—— 他最后停下在两扇闭合的铁门前。 这是在整栋楼里,除了法医和必要的刑警以外,根本不会有人愿意前来的房间。 即使在冬季,内部的温度也远低于外面的室温。 此时, 仿佛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能感受到有淡淡的冷气吹出来,随着冷冻空调和空气净化系统的轰鸣, 慢慢飘到他身边。 如同一阵轻柔的雾。 卡啦—— 随后,停尸房的门被一双手向内推开。 他缓步走进去, 视线扫过那两面墙上冰冷的铁柜,目光最后停留在了一个偏下层的格子上。拉开后, 里面是一个灰色的裹尸袋, 在一片低温白雾中静静地躺在他眼前。 男人一声没出。 但是却在这个时候, 将那个一直覆盖着他面容的兜帽放了下来 一张许久不见的脸庞,终于在此时展现在了室内浓墨般沉默的黑暗中! 诸伏景光那双尾端上翘的蓝色眼眸低垂着, 额前几缕髮丝随着他弯腰的动作, 一起轻轻地盪下一个弧度。 景光缓慢地伸出手, 指腹静静地摩擦过尸袋, 触摸到里面隆起或平放的破碎的残片他眼瞳中的光像是有些许摇晃, 指节不自觉向下用了点力, 带起塑胶袋面一阵窸窸簌簌的响。 皱褶蔓延开来,如同一张残破而脆弱的废纸,和着那只不停颤抖的手。 四周只有进化系统在发出隆隆的噪音,缓慢地更替着这间屋子里稀薄的氧气。 景光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就这么伫立了多久。 直到冰冷的铁板上丝丝寒气绕上他的身体,手套和指尖几乎要被冻在一起了,他才有些回过神来。转身出去的时候,侧影被应急灯光拉得很长,在人去楼空的这层房间里,显得孤单而静默。 景光踏着来时的路线,一语不发地。 又无声地走出了负一层。 此时警视厅大门外依然有车驶过,远处有着东京夜晚最繁华的霓虹灯,商业街和夜生活依然彻夜吸引着喧闹的人群。 诸伏景光忽然在这时产生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绚烂璀璨的彩灯照着他的眼睛,打碟震着鼓膜,可刚刚那阵生死离别冰冷的寂静,也仍然在他的脑海里盘旋。 可此时的他却只能背着那个快要压垮他的琴盒,站在凌冽的寒风中,还僵硬着的指尖传来一种冻伤般的痛感,混合着麻木眩晕的思绪,静静地向警视厅旁边最昏暗不见光的巷子走去。 有那么一瞬间。 他恍惚着,像是有些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 景光沉默地走入黑暗中,却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他: 「。」 他一回头,正看见降谷零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巷口外的路灯微微映亮他此时的表情。 那是一个非常安静的,甚至有些伤感的神色,自那双熟悉的灰紫色眼眸中透出来,望着他,熟悉到可怕的视线能让他一切的悲伤全都无所遁形。 「怎么样?」 降谷零的声音非常轻:「你见到 阿薰了吗?」 说是阿薰,其实根本只有雨宫薰在爆炸和火烧后残留下来的几个残块——这点他们其实都心知肚明,但却仍然冒着极高的风险回到了这里。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也说不清。 但就是觉得,即使雨宫已经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睛看着他们了,但他们却依然拥有着,最后再看雨宫一眼的权利。 像以往曾经的,无数个夜晚一样 对他说「晚安」的权利。 「hiro?」 然而,他的询问却并没有被回答。 诸伏景光只是回过身,在月光下静静地望着他。 其实这次联繫警察厅,倒逼警视厅关闭系统让诸伏景光进去这个计划,也是降谷零在案件事发后,逼着风见裕也想出来的。 那个比他资歷还年长的公安这次实属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风见对他们两个和雨宫警视之间的联繫一无所知。 他在那天晚上被发配去调查爆炸起因后,就非常兢兢业业地去完成了他的职责,然后再非常兢兢业业地找到了真相,把所有起因经过结果甚至毒素和焦尸的照片,全部递到了这两个人的面前—— 然后直到在被诸伏景光扯着领子勐地掼在墙上,差点被掐死,耳朵边全是男人破音的嘶吼,一遍又一遍地发疯咆哮着「你再说一遍?!」的时候 风见裕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之后警察厅和公安部为了稳住卧底的精神状况,不要再节外生枝,于是在讨论半天以后还是勉强同意了让他们再看一眼同期遗体的请求。 只是他们两个中间只能进去一个,而且在十分钟内就必须出来,从此以后忘记这件事,恢復到正常的任务轨道上。 第283页 而考虑到之前景光对雨宫拥有的感情。 降谷零自然主动地放弃了这个机会。 但零在这一刻,忽然开始质疑起让景光去见雨宫到底是否是个正确的决定。 因为他认识诸伏景光十几年,却从未在此前的任何一个瞬间看过对方这样的表情。 那个猫眼青年此时一手握着自己琴盒的背带。 但那却并不是为了不让琴盒坠落,而是为了稳住自己,而下意识想扶住什么的一个习惯性动作。 「零。」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 那个熟悉的嗓音,才又轻轻地在空气里响起来。 诸伏景光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语言中枢,他的语气有点微微地颤,但听得出来已经在尽力压制: 「你回去向警察厅復命吧,就说我已经见到他了反正如果没有看错名字,那个也确实应该是他。」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 忽视了幼驯染猝然僵硬的表情: 「之后,我们都要忘了这件事情,反正后续的调查警视厅也会进行,所以也没必要再提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替我跟风见说声抱歉。而且最近组织那边最后的考核也逼得很紧,我们没时间」 降谷零脸色大变,几步上前喊道:「冷静点hiro!你你」 「我?」 诸伏景光迷茫地抬起头。 整张脸上早已全是泪水纵横。 景光连忙抬手去擦,声音很冷静,被训练后的理智清晰地告诉他这不是他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却根本无法抑制更多大滴大滴咸涩的液体不停地从眼眶里滚出来。他只能压住声音,抬头向上去看夜空,想借着这个姿势将一切翻涌的情绪全都压回去。 然而,他看见一轮金色的月亮。 一 切就此瞬间凝固。 月亮是藏着你的眼睛。 「没事的景光没事哦。」「我们都在这里陪着你。」「尝尝味道,不行我再加一点盐。」「好吃!这个怎么做啊你教我」「可以啊,随时欢迎找我」「可以吗,景光?」「景光同学加油!」「你刚刚去哪了」「走了啊」「新年快乐!」「我等你。」「那晚安啦,明天见!」「下次要一起去看真正的雪——」 破碎又零星的过往交织重叠,变成了那年纷飞摇曳的樱花与柔软的拥抱。 可此时世界上已经只剩下了一具残破的躯体。 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铁柜中。 他曾经以为雨宫应该戴着那个最光荣的警衔被鲜花环绕,却不曾想过真正到来的是病痛,毒素和低温重重磨难,一点点地折磨掉他的生命他在意识到自己被放弃的时候在想着什么?在最后被杀害的时候又在想着些什么呢? 又有没有 有没有一瞬间想起 想起他这个失约的人呢? 景光用颤抖的手去接触他残留的躯体,却无法从那些痕迹上真实经歷那个人所受过的苦难。他被这些纷杳而至的洪流冲垮击碎,又击碎,月亮是那个人的眼睛,他被紧紧盯住,悲伤无所遁形。 「hiro!」 降谷零终于伸手环住他的肩膀,将人用力地按在自己肩膀上。 他感到对方的唿吸急促,眼泪翻涌而出打湿他的衣服,张着嘴似乎想嘶声喊着什么,可喉咙却又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在这时徒劳地攥紧身前人的肩膀,整个身体像是失去了最后的支撑,被榨干了最后一丝力气,无力地向下滑 他陷入绝望又窒息的深海,像是海底深处积蓄千年的冷意全数倾倒在他身上,世界旋转着坠入噩梦,自己嘶吼的声音也已经听不见了。 但那双温和的,总是盈满期待和阳光的眼眸却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这场噩梦在发生的时候就已经离他太远了。 诸伏景光忽然有些想不起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明明和降谷零一起看见了那场点亮东京的爆炸,看见了那个人的生命消逝的瞬间,却并没有在那个时候意识到他们即将永远失去什么。 他曾经告诉阿薰等他回来。 但当那个人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在那个曾经一次又一次将他们从绝望中带出的人,被刺入皮肤,划开血管,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那个漆黑不见光的地方,被粉身碎骨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他在和组织成员喝酒!在为了情报潜入地下室!在把子弹打进敌人的头颅中,然后捡起他的行李箱,发出一条又一条终将撕裂黑暗,为社会带来光明和和平的线索。 很好,现在他眼前的敌人没有了。 但那个人也不在了。 他来晚了,剧院谢幕的演出早在他抵达之前就落幕了。 他只能看见那个火光沖天的收尾 和残破的尸体。 可薰在死前还想着他啊,想着他没有带他看到的雪。 然而自己呢? 他甚至连堂堂正正地去见薰最后一面都做不到,只能借着夜色的遮掩,在那个冰冷狭窄的地方找到他。 现在也只能躲藏在这个黑暗的角落里,依然叫不出你的名字。 连为你落泪出声都不敢。 「为什么」 降谷零双臂紧紧环着他,终于听见了一声沙哑的哽咽。 零还在用最后的力量支撑住他的身体,感受到景光的喉咙剧烈痉挛着,因为压抑,十指几乎都 第284页 扣进了他的皮肤里,指甲深深陷进去,仿佛是要掐出血来。 昏暗的小巷里,彻骨的寒风萧瑟吹过。 远处绚烂的灯火依然在明亮地照着整个东京市,涩谷凌晨音乐震天,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没人知晓在背后的阴影里,有谁的枯骨被长眠于地下,又有谁在哪片阴影中落下了混着血的泪。 「我在保护整个日本,然后看着那些被我保护的人杀死了我最爱的人」 「我到底在干什么」 【呜呜呜呜呜完了阵平hagi景猫猫全部自闭了】 【可以理解zero把进警视厅的机会让给景光,但是这么碎的尸体就算了吧感觉更伤了啊!!!感觉在里面景光都已经是拼命忍着,出来一下绷不住了】 【时隔这么久,看到hiro酱我本来是很开心的但是怎么跟了这么大一把刀啊qaq】 【所以卧底就是这点悲哀啊,出生入死干着保护所有人的工作,可能最后还要死在什么角落里,变成无名碑,结果现在任务还没结束呢一回头爱人没了 而如果他能不去卧底,其实可能是可以救下来的x】 【「他在死前甚至还想着你。」景薰锁了!!!薰酱最后那个梦还是靠在hiro肩膀上的!!但是这样一景光更惨了草】 【景猫猫真的好爱他qaq我的阴间cp是真的呜呜呜呜啊啊啊哈哈哈哈哈】 【刀完没啊孩子真的要疯了呜呜呜我的薰酱我的老婆越看越心疼了sos到底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死在那么冷的地方啊(螺旋爆哭】 【到底能不能有景光回来正好救下小薰的if线我哭晕了】 【景光猫猫把受伤薰猫猫从现场叼走,估计是放到警察医院保护起来养伤,然后好久不见失而復得一波亲亲贴贴甜死我了现在这都是些啥啊我不认我不认!!!qaq qaq只要我不看我cp就不会be!!】 【所有人提前发现薰酱身体不好,然后hagi找到了小薰的踪迹!阵平酱在爆炸前救下了小薰!景光和零正好赶上暴打兇手!班长把人拷走直接死刑—— 好耶梦里什么都有!!(撕剧本)(发疯)(安详去世)】 【我被刀得满地乱爬我如果做错了什么请让法律制裁我,而不是让我看重制版特典】 【你以为的刑罚:法官审判。 真实的刑罚:《名侦探o南:重制版特典》】 【这个没有薰薰老婆的世界已经没有一丝温度了x】 降谷零听见那道低低的声音,一下只感到眼眶酸涩,竭力攥紧身前人的手,像是在拼尽一切给他最后一丝温暖。 「我知道,hiro,我都明白的。」 我们可以有短暂的软弱 但我们不可以停下脚步。 零将额头抵着景光柔软的发顶。 他的嗓音嘶哑,但异常坚定地说道: 「可是我们还是要继续走下去不论未来还会遇见什么,发生什么。」 「直到」 直到世界上的一切黑暗都被驱散,所有受苦受难的人都能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晴空苍穹之下,鲜花草地之上 都再也没有阴霾的时候。 雨宫薰的葬礼来了很多人。 警视厅上层在前段时间,其实就雨宫的后事经歷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拉扯。 但在这期间,不知道哪个一腔愤慨的八卦大队长提前把稿子写 好捅了出去。 当地新闻电视台惊讶之余纷纷报导,所有人都回忆起了当晚那场盛大的爆炸,网路上的各路谣言不攻自破。 但在此前也没人想到,那些嘻嘻哈哈的ufo猜想背后其实埋着一个年轻警官的枯骨与血。 讣告贴在公告栏上。 但为了避免打扰雨宫的安宁,具体的时间地点还是内部消息。 由于雨宫警视生前为人温柔和善,能力相貌都出众,所以在警视厅里一直人气很高。 甚至他在刑事部就职期间,申请调职刑事部这个魔窟的人的数量都翻了几番。就算偶尔有些因为气场不合不亲近他的,总的算起来跟他也不会有什么大仇,在死后更是不至于说什么。 因此,最后到了葬礼那天的时候。 除了即使鬼哭狼嚎也强行被按下来值班的,刑事部所有搜查系的人几乎全来齐了。警备部机动队那边的人跟他的关系也很好,在这个时候也跑了个大半,纷纷脱下制服,换上了许久不用的肃穆的黑西装。 其余还有些平时跟他相熟,经常见或者只是单纯仰慕的警察,也在此时默默地汇入了葬礼的人群中。 墓园附近涌动着黑色的人潮。 而松田阵平也正好在那天,在医院中彻底醒了过来。 他身边这时已经没有人了。 松田一个人独自坐在病床上,看着外面依旧沉闷的铅灰色的天,听着护士和医生在四周走来走去的动静,仿佛时间从雨宫薰死亡的那一刻开始就停滞了那么寒冷,阴沉,压抑。 似乎连每一片云,都还在他之前看过的位置。 静止的世界中一切都保留在原来的样子 唯独只有那个人不在了。 他找不到他了。 松田当晚开飙车出的那场车祸,撞得说严重不严重。 但如果说不严重,倒也还需要那么一段修养的时间。 在剧烈的撞击,和过强的精神刺激后,他此时起身的时候无名感到整个人都有点昏昏沉沉地。 第285页 记忆也不太连续。 他精神上撕裂一般的伤痛在当时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完全压过了躯体上伤口的疼痛。 因此现在回想起来,他只模模煳煳地感觉在他昏迷期间,自己断断续续地醒了又睡,身边也断断续续地有人来了又走。 那时候似乎有很多人都来过,但他却完全想不起他们的脸,更想不起他们说了些什么。 身边传来镊子和托盘碰撞的声音。 护士刚给他换了最后一次药,起身的时候,有些怜悯地看了看眼前这个额头上打着绷带的警察。 即使已经修养了大半个月。 松田的脸色看起来依然很疲惫,他瘦了太多了,气色也不太好,原本俊朗的面容显得有些苍白。 他其实应该还需要继续休息的。 但那个捲髮青年却像是预感到了什么,视线望着外面沉寂的天空,问道: 「其他人都去哪了,今天是有什么事情吗?」 「……」护士沉默了片刻,像是有些斟酌是否要开口。 但她最后还是说道: 「今天是那位雨宫警视的葬礼,全东京都报导了。」 「是吗。」 松田的声音显得很安静。 他又一次为自己戴上了墨镜,小护士无法看透那两面漆黑的镜片,更看不透他现在的情绪。 她只能看见病房里的那个年轻警察重新站了起来,把自己刚刚穿上的羽绒外衣脱掉,只留里面一件白衬衫,随后从自己的衣柜里取出了一身黑西装。 护士 轻声问道:「您要去参加吗?」 「为什么不去,你以为这身西装为什么会在这里?」 松田只说道。 他把萩原给他留的便条从袖口上撕掉,收进口袋里。 于是此时站在她面前的,又从伤员变回了那个不羁的松田警官了,西装从肩膀到背嵴到腿在他身上都显得异常挺阔。 只有领带没太打好,领口露出一点肩膀绷带的痕迹,和清瘦的脖颈。 如果将时间往前倒退一年,或者是一个月。 他都根本想不到,自己难得在非工作日穿上黑西装,居然是去参加那个不久前还在他眼前笑着的 雨宫的葬礼。 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这类不同。 他对于葬礼其实没有太多的记忆。 松田身边亲人大部分都还健在,就连那个当年惹是生非酗酒的老爹也好歹也活蹦乱跳到了现在,随时准备跟儿子比命长,看谁先把谁气死。 他这辈子目前唯一最靠近葬礼的,只有萩原被和炸弹一起困在那个二十层楼上的时候。 然而没想到的是。 最后雨宫那傢伙把萩原救了下来,自己却死在了几个月后的谋杀中。 这个笨蛋。 松田想到这里,感觉鼻尖似乎又有点酸了。 于是他在寒冷的街道上缓缓唿出一口气,用其他气息将翻涌的绞痛感压下去。 在这大半个月里他已经逐渐学会逼自己接受现实,不管自己曾经对雨宫是什么感情也好,到底有多少程度地爱过那个笨蛋 那个人回不来都已经是事实。 毕竟无论他在这期间,曾经在梦里多少次向上天怒吼把他还给我,在鲜血一片的黑暗中抱着雨宫已经冰冷的尸体,吻着他的额头求他再睁开眼睛看他一眼,世界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时间不会给他后悔的机会,更没有人能将死者復生 不是吗? 松田阵平站在路边,闭眼略微揉了揉眉心,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然而下一秒,忽然有个中年男人的声线叫住他,从旁边的店铺里迎上来: 「诶,买花吗先生?」 他顿了一秒,睁开眼睛。 正看见眼前有个微胖的花店老闆边收拾着满地的鲜花,边向他走了过来,笑容爽朗很有感染力,擦着手说道: 「我们店今天刚进了一大桶红玫瑰呢,开得真不错!现在这个天气,这种玫瑰真的太少见了,真的,您如果要送恋人的话要不看看」 松田整个表情倏然一僵。 旁边老闆娘发现不对劲,厉声喝止:「别说了阿隆!」 「啊啊?」老闆满脸迷茫,却被自己老婆揪着耳朵推到一边。 老闆娘瞥见松田衣领上警视厅机动队的徽章,连忙走过来向他不停地鞠躬道歉,时不时剜一眼自己没眼力的丈夫: 「实在很抱歉!请问您是要去参加那位雨宫警官的葬礼是吗?」 「但我们店今天的白玫瑰和百合都卖完了,如果您实在需要的话,可以再往前走两条街」 可松田在此时却没动。 他的视线在此时,安静地落在了角落里那一桶新鲜欲滴的红玫瑰上。 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那个秋天旅行时路过的鲜花丛中。 看见那个人线条流畅的侧脸映着初升的日光,柔顺的髮丝被微微吹起,露出洁白耳垂上闪烁的耳钉。 「花吗白色的会很没有意思吧。」 「怎么就没意思了,你很挑啊。」 松田阵平有些 闷闷地蹲在他旁边,视线投向前方:「能长出来就不错了,我小时候养牵牛花都全养死了啧hagi他们买水的买哪儿去了!」 「不是,你这样想。」 雨宫薰一手托着脸,微微眯了一下眼眸: 第286页 「那么多花那么多品种,都是在代表不同的感情,而在看到那些颜色的时候,收到花的人也会同样感受到那份感情。」 他垂下眼睫: 「世界就是这样才变成彩色的啊。」 「没事,就包一束红的,我要了。」 松田抽出钱夹里的卡,从那对有些茫然的夫妻手里接过了一大束绽放的玫瑰,碧绿的枝叶舒展,衬着漂亮优美的花瓣,有水珠自夹缝中落下来。 老闆娘几步跑上来:「请请慢走!」 他微微点了点头,怀抱着那束花,转身缓缓走进灰色的天幕之下,汇入人潮汹涌的车水马龙之中。 仿佛一抹 世界上最明亮的色彩。 又开始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细雨浸湿了空气,沖刷过一片片灰色墓碑。 往常安静的墓园似乎从来没有容纳过这么多人,无数柄数不清的黑伞,带着数不清的人伫立在四周。 当松田阵平抵达的时候,大部分的仪式早就已经结束了。 他只能一手抱着鲜花,一手撑着伞,显眼而又沉默地跟在后面走过去。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悲伤的人群,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可第一眼在人群中捕捉到的,却是那个往常一直跟在雨宫身边的,一身肃穆的女警官。 佐藤美和子今天穿了全套的黑色西装裙,感受到视线便下意识地抬了下头,却又很快低垂了回去。 她的身边站着抽抽噎噎的宫本由美,还有眼圈红得快滴血的高木涉。 所有人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噩梦中显得有些迷茫而脆弱,像是对于那个人的离去依然没什么实感,在这个时候除了怔怔地低头站在葬礼中以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空白地注视着那个墓碑。 那么小小的一个。 就埋葬了那个明亮的警官的全部人生了。 雨宫薰没什么家人,父母早已去世,剩下的亲属依然联繫不上,每一个电话都宛如石沉大海。 所有人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位如此优秀的警官,在葬礼前排的填补上居然会显得那么凄凉。 那个位置就只站了萩原研二和伊达航,还有在此时填补起他的导师,前辈和父亲职位的松本清长和鬼冢八藏。 直到松田阵平慢慢地从后面走上来,将那束花放在他的墓前。 这里总算是有了第五个人。 他身边一直似乎有很多人环绕 但在此时看来,却又没什么人能真正走进他的心。 雨宫死得太过突然,鬼冢上个月刚把他挂上自己办公室的荣誉墙,这个月人就没了。此时显然还处在极大的冲击中,用两个通红的眼圈狠狠瞪了他一眼。 像是在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松田阵平只说了声「教官好」,静静地站在那里。 时隔三年多,当年那几个警校最棘手的学生,又一次和他们的教官阴差阳错地并肩站在了一起。 却是为了悼念那个优秀的最年轻警视。 那个也曾经和他们站在一起的雨宫薰。 满场静默着,只有细碎的雨声不停敲打在伞面上,整个上空盘旋着挥散不去的悲伤的气氛,混着东京这场已经不知道下了多久的雨和不知道暗沉了多久的天,仿佛就要这 样持续下去,永远不停。 忽然间。 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两个小孩子。 这场是警察的葬礼,社会公众也没有被放行,来的大部分都是在警视厅任职的职员。因此,这两个小孩的出现便显得十分突兀,几乎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大概都在十三四岁的模样。 那个女孩在距离最前排的半步远停下了,但男孩依然不管不顾地向前走,穿过一切人群,一直走到了最前面,将手里的白花放在了雨宫的墓前。 他没有打伞。 只穿着一身漆黑的校服做葬礼服装,非常固执地,没有从那个象徵最亲密的亲朋好友的第一排离开。 「平次」 身后传来远山和叶呜咽着的唿唤。 但服部平次依然没有动。 他知道自己的父母一定正在背后盯着他这个出格的行为,可背嵴始终挺得笔直,就这么站在松田阵平旁边,隔开了他和鬼冢八藏。 他的视线平视着前方,轻轻开口道: 「你应该就是那天晚上,跟薰哥在一起的人吧。」 那天晚上? 松田微愣了一秒,也在同一时间发现这孩子一口关西口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好像是在他送雨宫回家的那天晚上,薰在他车里睡着的时候,接到了一个小孩的电话,还把他认成偷手机的吵了几句 他印象里那是个相当崇拜阿薰的孩子。 「你就是那个他上司的儿子?」 「你想起来了啊,那果然是你。」 服部平次的眼眶湿润,视线依然没有从那个墓碑上移开,说话鼻音很重: 「我那个时候本来还想着有人陪在薰哥身边,挺好的。」 「那个人就是非常容易把自己放进危险中,他会为我们做很多事情,但是却永远学不会保护自己。」 松田没说话,像是预感到了对方下一句要说什么。 「所以,为什么呢?这种连我这种小孩都知道的事情。」 服部平次转过来,望着那个比他高许多许多的成年警察绷紧的下颌。 第287页 「你们为什么让他死了?」 空气仿佛一下凝固到了冰点。 所有人僵硬地定在原地。 「平次!」 可以这样,平次。这是伤害雨宫警官的人的错,不是爱他的人的错」 「但他还是死了不是吗?兇手到现在都没抓到」 服部平次的声音哽咽起来,孩子最单纯的话在此时撕裂出最血淋淋的事实。 他还太年幼,在此前根本没有经歷过这种生离死别,也不能接受凭什么他最喜欢的哥哥,在去了别的地方的几个月后就变成了几块破碎的焦尸。 他像是又听见自己父亲那几天在电话里大骂东京的人,家里的花瓶被摔碎在地上,大泷叔不笑了,身边的和叶在哭,低低的抽泣刺一样扎着他的心。 电话里那个曾经会对着他微笑的人再也没有了音讯,世界一团乱糟,仿佛被颠倒了过来 可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那个人他怎么会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呢? 真的好想再看一眼 薰哥他在阳光下,那么好看地笑起来的样子。 回忆明亮刺痛,平次的胸膛忽然开始剧烈起伏,他像是要克制不住喉头的酸楚了,可依然一字一顿咬牙道: 「你们东京的警察 如果找不到兇手的话」 「那就我去给他报仇好了!」 说完他直接一下挣脱开母亲的束缚,抹着眼睛拔腿跑了出去,身后徒留母亲焦急的唿唤,整个葬礼现场开始隐隐骚动起来。 【草,黑鸡你是什么扎心小能手旁边鬼冢教官都要裂开了x】 【好宝贝,问得很好,下次不要问了】 【但是对于平次视角来说也确实是自己哥哥来了东京没多久就死了吧,父亲叔叔和青梅竹马还都这么崩溃,那肯定要找东京的算帐,而且他是不是把阵平酱认成薰酱男朋友了大草x】 【草,这下误会大了感觉警校组的心简直被扎穿了qaq】 【这里一个摔断腿一个车祸一个忙飞了大家又不是不想救猫猫呜呜呜呜呜啊啊啊】 【在线蹲一个大坂组警校组混合双打兇手!!再看不到兇手被打死我就要死了x你妈的还我老婆】 【窒息了,真的好想薰酱啊呜呜呜爆哭,你回来啊你回来啊qaq】 而在他们不远处。 树林后似乎隐隐有一道身影动了动,又在任何人将视线投来之前,迅速地离开了现场。 「怎么回事,麦卡伦,皇后真死了?」 赤井秀一皱着眉头坐进车内,摇起车窗。 防窥玻璃外黑色的人群开始熙熙攘攘地向外移动,他坐在自己的福特野马内,隔着一截距离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组织那边什么动向,格兰利威怎么可能死在这种案子里面,有没有探查到撤退计划?」 「我不知道!组织也不知道!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耳麦对面响起鹤见优海崩溃的声音。 赤井秀一微微沉下眸光:「你不是他的人吗?他有什么动向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他什么都没跟我说,我最后跟他接触的一次就是和他一起伏击贝尔摩德!」 赤井问道:「那琴酒呢?他什么动向?」 鹤见优海满脸痛苦,简直要把自己头都挠秃了: 「秀哥我跟你讲,格兰利威』死了『以后琴酒已经发了快一个周的疯了!他最近的任务是能杀两个绝不只杀一个,到处血流成河,我感觉他伯莱塔都要玩成加特林了,扫尾部队的也快跟他一起疯了,什么神经病——」 「之前基安蒂没心没肺地去惹他,结果他子弹直接擦着她脸过去!所有人都傻了。秀哥你真别提他了,我感觉我最近再出现在他面前,下一个开花的就是我的脑袋」 赤井秀一面色沉沉,在此时准确地剔除他的废话,提取出了一个最关键的信息。 连琴酒都不知道? 怎么回事,格兰利威脱离他的掌控了? 事情有点不太对。 而且最后一个见到的是贝尔摩德的话 「所以。」赤井秀一压低嗓音,「格兰利威到底去哪里了,他还活着吗?」 「不知道,但我觉得还活着。」 鹤见优海扒拉着文件,头疼欲裂,智商像是久违地终于上线了: 「实话说,他在和贝尔摩德会面以后,一切的动向我们就都不知道了,凭那个』千面魔女『的本事,他如果要做点什么手脚还是很容易的。」 「而且琴酒虽然暴躁归暴躁,但他的态度也不太像是皇后真死了。」 鹤见抽了口冷气,仰躺在椅背上: 「实话讲,我直觉觉得他那样子倒比较像组织里可能是有什么东西可以监控皇后的生命体徵。所以他知道皇后没死,但是又不知道他在哪里 」 「你的直觉可信度一般还是比较高。」 赤井秀一点燃一根烟,直接敷衍过了这个话题。 他了解鹤见的特性,这小子其实观察力很强。 只是有时候他看到某些东西,并在他的脑海里隐隐形成了推理结论之后,他没有办法很清晰地表达出为什么会做出这个推理,所以归类为直觉。 赤井于是继续问道:「麦卡伦,那你觉得格兰利威现在在哪里?」 「嘶,他可能在」 第288页 哗啦—— 晚霞带来的浑浊夜色被室内明晃晃的水晶吊灯驱散。 窗外暗色降临,灰绿树影摇曳发出簌簌的响。市区中央霓虹的光芒大亮,映着远处流淌的哈德逊河,模煳的金色与绿意和夜色缓缓融合成一片璀璨星河。 而在一栋摩天大厦的顶端。 巨大的落地窗边摆着一张白色的圆桌,桌边的青年翘着长腿向后仰,指间的高脚杯里晕出美妙的酒液色泽,在吊灯下微微闪光。 一瓶装饰华丽的酒正被放在圆桌托盘中央,流畅的花体字写着: gle ——自由美利坚。 第77章 美国, 纽约。 蜜色的灯光在整间宽敞的顶层公寓里流淌。 白色纱帘拉开,足足打通了两面墙的巨大落地窗外水面波光粼粼,四周大楼林立, 刺目霓虹辉映着天际线上渐变的天光。 【啊啊啊啊啊——】 然而此时,在普通人看不见的视角里。 系统发疯似地在整个豪华大平层里哀嚎乱窜: 【好有钱!!贝尔摩德真的好有钱!!!美女姐姐你还缺不缺保姆嗷!】 一枚象棋子忽然勐地正中了它的脑门。 旁边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你倒是看看她是什么身份, 组织做的又都是些什么生意。」】 此时,成步堂薰正半个身子陷在雪白的沙发里。 整张面庞神色毫无情绪起伏。 他缓缓收了腿, 目光扫过眼前内装豪华的顶级大平层,随后端着酒杯,慢慢地走到落地窗边站定。 脚下的市区尽收眼底, 无端让人生出一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 不愧是那个人的住所,非常符合她的风格。 着名女星莎朗·温亚德 同时也是组织的贝尔摩德。 薰眼瞳微微眯起来,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目前距离他废弃「雨宫薰」的身份, 执行死遁计划, 并从日本脱身抵达纽约开始,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 而总的来说。 一切事项的推进都非常顺利。 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注意到雨宫薰的死亡其实存在巨大的漏洞。 想到这里,成步堂薰的唇角向上翘起一个弧度。 而「协助」他成功制造出现在这个局面的最大的「功臣」,自然是警视厅那群为了保住乌纱帽, 而不顾一切的老橘子了。 雨宫薰的假死计划从一开始就自带两层保险—— 第一层是那个明面上的,杀害雨宫逃走的连环杀人犯。 他为雨宫的死提供了一个完美的舞台,制造出了他走向「死亡」的机会。毕竟如果雨宫死在这场谋杀里, 那就是兇手动机俱全, 不会有人对此产生任何的怀疑。 但另一方面, 由于炸弹的特殊性, 在雨宫死亡的时刻兇手自己也不会出现在现场, 无法确认雨宫警视是否死透。 因此, 他在背锅的同时,还正好给成步堂薰提供了绝佳的脱身机会。 估计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最后真实的结局吧。 不过只是这样的话,这个计划还不够保险。 毕竟警视厅如果真的想查,应该还是能够有办法发现炸弹数量不对,尸体身份无法确认等疑点 而这个时候,当然就需要活跃的老橘子们出场啦! 这群人就是第二层保险。 或者可以说是第二批自己赶着上去抢锅的背锅侠。 毕竟最后放弃雨宫的指令是他们下的,平常也没少做亏心事,一查利益相关人整个派系都要全部下水。 因此在这种时候,就算顶着再大的压力,老橘子们也得想办法把雨宫案当晚的详细资料捂好了。反正什么殉职功勋赶紧一通按上直接让他死透能不查就别查,大家都忘了这回事,最好以后都再也没有雨宫薰这号人。 而这正中成步堂薰下怀! 于是,最后的情况就相当愉快地变成了—— 那个神经病杀手高调得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弄死了雨宫警视。 警视厅老橘子也充分发挥躬匠精神恨不得早点给雨宫下葬,估计以后逢年过节 还要给他上两柱香防诈尸。 两方互相抢锅抢得简直热闹得不行,贝尔摩德都要看笑了。 整个计划至此形成完美的闭环。 而至于成步堂薰本人嘛 那当然就只需要边看热闹,边借着易容后的假身份迅速跑路纽约,还根本不用担心计划的善后啦。 从此他将暂时过上在贝尔摩德的豪华公寓里避风头,舒舒服服地蹭吃蹭喝蹭住。 偶尔戴上墨镜帽子出去转两圈,在河边钓鱼散步的悠闲生活—— 然而,系统死鱼眼适时补刀: 【然后你就在之前出门的时候,在一公里范围内被五个gay依次围堵要电话,居然用了卧底的专业技术才甩掉嗷!!!】 成步堂薰面无表情,抬手又精准地扔出一枚棋子砸中它。 直接打断道: 【「说点有用的,论坛怎么样了?」】 这才是他现在最关心的事情。 系统蔫巴巴地从地上重新抖抖身子飞起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薰开口道:「一起说。」 嘿你还全都要 第289页 好,勇气不错! 系统悄悄划走自己刚才「崆峒山」的搜索记录。 然后有点苦恼地看着面前依然「404 not found」的部分页面,说道: 【不行,坏消息是漫画的阅览页面还是打不开,可能离开日本境内了就看不见了,我们还是得回去。】 「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你的人气值7了!!!】 而且这还是50后的增长进度了,基本相当于前期直接一个剧情沖了40的水平。 果然美强惨角色就是大众xp,yyds!!死了的白月光才是永远的白月光! 系统兴奋得满屋子喷花花: 【宿主你真的是我见过的进度最快的了!!死遁好牛!】 【虽然看不见漫画的具体内容,但现在整个论坛到处都是关于雨宫酱的讨论!单行本上还出了雨宫警视的专属钥匙孔耶———】 成步堂薰略微皱眉:「钥匙孔?」 这又是什么? 【就是那个那个!在单行本封底会有一个钥匙的图案,每一册的钥匙孔人物都不一样的。】 系统调出论坛讨论楼递给他。 果然点进帖子,首先就看见了一张类似于褐色砖墙的图片,中间挖了一个钥匙孔的形状。 而在白底的钥匙孔内。 一身深蓝色警察制服的雨宫薰正站在那里,是一个略微侧着身子的姿势,髮丝被轻微地吹动,眼睫纤长皮肤白皙,温和的目光飘向左下方。 那像是很怀念似地,在看着什么遥远的地方。 【标题:《名侦探o南:重制版特别篇》 单行本第十七卷 钥匙孔封底人物公开!果然不出所料是那位啊】 【草,官方你们是真的会赚钱】 【大美人!!是我死掉的老婆呜呜呜呜呜呜】 【这张小薰真的好好看救命就算知道是官方趁着薰酱热度出来圈钱的但是还是买爆qaq】 【好傢伙,这下警校组是彻底齐齐整整了。 就说之前五个人的钥匙孔都有了,薰酱的一直不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傢伙,我真的好傢伙,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是吧(磨刀)】 【而且薰酱的表情又温柔又悲伤怎么回事感觉根本就是在唿应死亡啊!!!早八百年就想好这个组合刀了是吧73(磨刀+1)】 【雨宫警视 呜呜呜呜呜刚刚好不容易才忘记的刀又开始攻击我1551】 【但是这么一看,警校组不仅和薰酱生死两隔,还连钥匙孔都跟薰酱隔开那么远了,这算是什么从相遇就註定的be吗】 【有毒啊你楼上???】 【别刀了别刀了!!!我去看猫猫存活的if线回血了最近这个论坛真的不是人逛的呜呜呜呜呜】 【不行我现在得了一种看见雨宫就想哭的病太美好了真的是我的纸片人白月光了救命】 【拯救了所有人,但死的时候却没有人在他身边,已经不知道是心疼更多还是白月光更多x(痛苦自闭)】 【但是真的好喜欢他哦,如果以后都没有薰出场了的话这个真的要买十本啊】 啊。 成步堂薰看着论坛,忽然有点哭笑不得。 这算是完全猜错了啊。 抱歉,在人气值刷满之前,他当然还是会一直不停地出现的! 毕竟太久不出场可是会反掉人气的啊! 问题只在于他之后如果要再出场。 到底应该用什么样的形象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才能不浪费雨宫的基础,收穫最好的效果 成步堂薰小口抿着杯子里的酒。 但在思考的时候,他的视线始终是垂着的,眼底里的光有些闪烁不定—— 直到有人推开了公寓的门。 敏锐的神经在那一剎那就本能地带着他迅速转身。 但看到的却是盛装打扮的贝尔摩德,以克丽斯·温亚德的身份刚参加完电影节的晚宴回来,还浑身散发着香槟和香水的味道,看起来心情不错。 她问道:「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没什么,看夜景。」成步堂薰只淡淡道,收回向外的眼神,「欢迎回家。」 「哦,』欢迎回家『?」 梳着华丽盘发,一身高定银白鱼尾裙的女星嗤笑了声,熟练地走到厨房的吧檯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美国一般没有说这个的习惯,只有你们日本会习惯性这样做。而且我实在感觉不到任何你在欢迎我的感觉,格兰利威。」 但薰并没有接她的话茬,只说: 「我有件事想问问,关于你之前把我带出日本的那个』易容术『。」 贝尔摩德交叠着腿在吧檯边的动作忽然变缓了。 「易容术?」 女人放下了手里的水杯,这时雪白的手托在脸侧,面容似笑非笑: 「让我猜猜」 「你这是又打算用新身份去煳弄组织,还是在打探我的机密?」 跟格兰利威这种小子说话就是要留一百个心眼,他随时有可能根据你的回应开出五六七八种后续走向。 即使他们现在是合作关系的利益共同体,她也不得不在这里先镇住他套话的念头。 「您想多了。」 成步堂薰坐在站在床边,语气依然非常从容: 「我对您的机密技术没有兴趣,也不认为以我目前的状态,能就这么轻易地从组织手里逃走。」 第290页 贝尔摩德望着那道修长的身影,微微眯起眼睛。 看来还是很清楚自己的处境的吗 这个混小子。 贝尔摩德到现在都还能清晰地记得,在自己被这小东西当鱼钓上来的那天晚上。 他把房门关上,又遣散了所有人其他手下,然后告诉她「自己打算逐步脱离组织控制」的时候那个惊讶的感觉。 胆子不小,这是直接把反叛写在明面上了! 她也 是这个时候明白了对方为什么要用药剂试探她。 如果她在乎格兰利威的命,那就会在今晚前来送药,并且不会泄露他记忆恢復后的反心。 而如果她只是假装在乎格兰利威,今晚也就不可能冒着风险和雪莉申请,更不会出现在这里,也自然不值得他信任。 此外,格兰利威甚至还设置了武装埋伏在这里。 可能是打算如果没谈拢,直接在这里把她灭口解决了的意思吧。 贝尔摩德当时被气得不轻。 但也确实被他准确地拿捏住了软肋: 「你对我母亲有愧疚,不然也不会这么在意我的命了是吗?」 那个年轻男人当时冷冷地在她面前坐着。 真是和他亲妈八成像的精明作风,但并不朝向光明,而是显然要更狠更利落的手段 他翘起唇角,说: 「她当年的死,我父亲的死,我的』死『以及』那一家的死『都和你有非常大的关联。」 「对吗,贝尔摩德女士?」 收回飘摇的思绪。 金髮女人殷红的唇角在这时微微上翘,指间点燃一根烟。 她在茫茫白雾中凝视着不远处那张冷静的脸:「你也别太得寸进尺了,格兰利威。」 「我只需要你不死就行,你用什么方式活下去本质和我没有关系,更远远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视那件事。就算你想要脱离组织掌控,我也只能在优先保全我自己的范围内帮你——」 然而成步堂薰还是那个表情。 像是早已经完全预知到了她要说的一切,并没有对此产生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不用担心,不会把你牵连进来的。」 他说道:「而且我暂且还是要先回到组织。」 贝尔摩德有些疑惑地皱了下眉:「你又在想什么奇怪的计划?」 「你这次毁掉了雨宫薰的身份,造成那么大的损失,想好怎么跟组织復命了吗?」 「当然想好了。」 他两根修长的手指将酒杯放回到圆桌上,直起身子: 「我只需要您帮我一些小忙,最好是一些比较持久的化妆术,我需要换一个形象回到组织。」 自贝尔摩德的视角望去,能看见格兰利威微微侧着脸,这个角度正映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 光照进瞳孔里,但又很快被一道暗色挡住了。 成步堂薰抬起一只手。 随后,轻轻地遮住了自己的左眼,语气非常平稳: 「如果我说,这只眼睛在之后都不需要了的话」 「作为易容术大师的您,能帮我遮盖掉吗?」 贝尔摩德的动作一滞。 她感觉自己的酒终于完全醒了。 咚! 几日后,东京。 爆炸过后的废墟里闷闷地传来什么东西撞击的动静。 偌大的剧院场地外,女孩的声音焦急地迴荡着: 「平——次——」 「你没事吧,要不我们还是去找大人帮忙吧?」 然而她话音刚落,内里立刻炸起一声响亮的: 「没事!」 服部平次刚刚从一处断层摔进了 「我才不要他们帮忙!」 「我已经说过了吧,我要自己找到真相」 他咬着牙奋力向上爬,好不容易终于又回到了地面上,正扶着满地碎屑大喘着气,却忽然感觉到一瓶水贴在了 他的脸上。 「问题是你现在除了连续掉进了三个坑以外,什么也没找到啊。」 远山和叶担忧地蹲在他面前,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 服部平次接过水拧开:「那也不能放弃」 「吶,平次,我在想啊。」 和叶闷闷地说,垂着头: 「之前那几个薰哥的朋友不是说,这事太危险了,让我们不要单独行动吗。而且他们也参与过之前的搜查,对于这个案子知道的也会更多,如果真的找他们的话」 平次的动作勐地顿住了。 他像是慢镜头一般,在这时慢慢地转过身,深吸一口气 「都!说!了!我!不!要—————」 怒吼轰然响彻废墟! 平次额头上瞬间青筋暴起,拿着水的手都在颤:「我才不想看到他们!我自己能行,我可是早就和他约好了,要成为关西第一名侦探」 在提到「他」的时候。 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一般。 空气忽然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和叶原本低着的头被埋得更低,能看见她的眼眶里有什么液体晶莹地闪烁了一瞬,又很快将头抵在了膝盖上。 「啧。」平次咬了咬牙,「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吧。」 「什么?」 「我把那个警察拉黑了,喏,就是之前给薰哥送玫瑰的那个。」 第291页 平次站起身,伸出手牵着她起来:「所以,我现在想联繫他也联繫不上,不过反正也不需要吧。」 和叶跟在他身后,被牵着一点点向外走。 她其实下意识地想问「那你解除黑名单不就好了」。 但是在看见男孩被摔得破皮出血的手的时候,忽然又安静了下来。 平次他果然是还在生气吧。 和叶的心思细腻。 也自然更懂自己青梅竹马此时那些,可能连自己都没有理清的情绪。 因为失去了重要的哥哥,但又不愿意接受他的死亡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因此总想找个「他还有救,他可以活下来」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但这样,也同时迁怒了薰哥哥曾经最亲近的朋友,同事,警察 以及,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四周都是残垣断壁。 前方道路昏暗,他们陷在废墟里面,此时只能跌跌撞撞地,向着唯一有光的方向走。 「这是薰哥他这辈子唯一没有侦破的案子。」 和叶拢了拢自己棉服的衣襟,遮挡住废墟缝隙间刮过的愣风。 同时,在抬起头的时候,听见自己身前的男孩说道:「所以,现在有机会替他报仇的人,就只有还活着的」 就只有还活着的我们了。 一定要让那个伤害他的人付出代价,一定要亲手送兇手上法庭,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这就是我现在 最唯一的愿望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 ——砰! 子弹骤然射穿金属,整个天花板上在三秒内就被开了个贯穿的洞。 丝丝硝烟的气息在空气中瀰漫,整间酒吧的所有人几乎都猝然顿住了,一声不敢出地僵在原地。 无数道惊恐慌乱冷漠的视线瞬间交错。 却又在不约而同地,在此时投向了这间酒吧中,靠墙的一个位置。 那里坐着一个浑身漆黑的男人,如果不仔细看,除了那头银色长髮之 外的部位几乎都和黑暗生长为了一体。 然而,他的衣服并不代表他就真的能够融入背景之中。 那个银髮男人原先抽过的菸灰簌簌掉落在地上。 而和菸灰一同掉落在地上的,是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 或者说他根本就是连滚带爬地跌倒在了地上!他在某一瞬间忽然惨叫,然后一路撞翻了他喝过的酒杯和旁边的椅子,浑身筛糠似地发抖,蜷缩在黑暗中。 可无论他的眼瞳如何颤抖,那把抵在他额头上的伯莱塔都没有移开分毫。 锐利的子弹蓄势待发。 就和那个男人蛇一般的绿眸一般。 「现场只发现几块尸体,但无法确定是不是格兰利威,也找不到他的下落?」 男人彻底崩溃了。 他并没有对琴酒说谎,但也确实再找不到更多的信息了。 而男人的恐惧也清晰地倒映在了那双碧绿的眼瞳里。 琴酒见过太多人恐惧的眼神,因此,现在对方的反应在他看来其实可以基本判定为真实。 他并没有欺骗他,是个组织的忠诚的情报员。 然而此时花了大力气,仍旧找不到格兰利威的现实依旧让他有些自己都说不清地无名恼怒! 他想叫那个人来他身边,却在意识到不会有回应的那一刻感到了一种想开枪的窝火,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在最近的任务中他接手的现场几乎没有活口。 但问题是。 他还是找不到格兰利威。 这个傢伙最后一次跟他联络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在那段时间,由于警察厅从大坂沿着线索前往东京的搜查队实在咬得太紧,于是他们便连日常确认也取消了,准备收起一切触角,耐心等待废物条子的搜查过去。 但结果呢? 琴酒简直无法形容自己在听见「格兰利威在协助条子的行动中被犯人的炸弹炸死了」这个消息的时候。 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狗屎的心情! 他当时本能地想将汇报这件事的成员扔进东京湾里冷静一下。 然而在此之后,格兰利威还真就消失了。 仿佛他真死了一样。 而组织上下也很快得知了这个荒谬到堪称有点搞笑的消息。 不少跟琴酒结怨的人原本想笑,甚至有人还恶意地准备开个聚会专门庆祝一下 然而他们很快就又笑不出来了。 琴酒的心情真的很不好,他在一次行动中一个人干掉了二十五个人。 而且有超过半数的死者身上有三个以上的弹孔。 要不是研究所里的那个植入格兰利威体内的探测仪还在运行,并且非常耶稣保佑地表示他只是受了伤,可能在昏迷,但确实还活着。 琴酒恐怕能把他们这些说烂话的全部用枪打烂,再灌进水泥柱里沉进海底。 ——他以前虽然没有这种折磨人的癖好。 但现状追踪失效了,格兰利威失踪了。 如果再找不到他,现在琴酒身上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而此时此刻也确实是这样一种状态。 那个银髮杀手的神情阴冷到令人连灵魂都在发颤,他把枪抵在情报员头上,浑身的杀气自进门那一刻开始就从未消散过。 「格兰利威的追踪还在失效吗?」 第292页 忽然间,琴酒说话了。 这件酒吧里几乎都是组织的人,闻言都赶紧把自己藏起来,等着处理琴酒的专业户伏特加解决问题。 而伏特加的表情介于「恨不得一头撞死」和「已经习惯了」之间。 他视死如归地回答道: 「是是的。现在就只有生命体徵检测还是精准的,其他都全都」 全都失效了。 其实他还想说,如果格兰利威真的受了什么特别严重的伤,导致注射追踪的肌体被摧毁了的话,倒是也有可能导致无法追踪。 但伏特加不敢吭声。 「……」 吧檯座椅上。 琴酒银色的长髮垂在肩头,目光阴森冷酷。 到底发生了什么? 银髮男人像是在思考,但同时,也下意识地摸着手里的枪。 那动作引得满场人都死盯着他,既不敢跑,可也生怕他在哪一刻突然又打爆谁的头。 「不,不是肌体被摧毁,那个追踪器应该还在他身体里,是发生了另外的非常简单的情况。」 许久后。 琴酒森寒的嗓音忽然再次响起。 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闪烁着冰冷的光,冷笑: 「格兰利威只是被带出我们的追踪范围了,才会导致无法追踪。」 「有些极其无聊的混蛋把他带到海外去了!」 琴酒缓缓站起身:「伏特加。」 「啊,是!是!」 旁边的伏特加连忙跳起来。 跟着一起向外走。 他瞥见对方银髮掩盖下的眼睛里闪烁过一丝残忍又恼怒的光芒,齿间的烟被碾碎,大步迈向保时捷356a。 第78章 这一期的漫画更新主要是日常案件。 漫画镜头跟随服部平次, 他们先再次简单搜查了雨宫死亡的现场内部后,两个乱跑的小孩就被在门口蹲点的大人直接抓了回去,不由分说直接打包送上了回家的车。 结果, 大泷警部叫的警车才开到一半。 忽然发现前面的红绿灯路口死人了! 【草, 不愧是日本小哥谭】 【民风淳朴米花町x(棒读)】 【笑死这新一不是还没出场吗怎么就开始到处死人了】 【问题是服部在这里啊(魔鬼低语jpg)这不相当于就是双倍的死神hhhhh】 而到了结尾部分, 画面气氛突然又开始变得阴森起来。 只见两个浑身漆黑的人走进了机场。 随后,通体漆黑的大鸟加速起飞,翅膀划过东京夜空,在夜色掩盖下唿啸飞向黑暗的天幕。 论坛显然是没想到日常案件后面居然紧跟主线, 瞬间就认出了那两个人是谁! 于是路人死者迅速被遗忘。 整个页面上几乎被「主线」「琴酒」「准备去哪」给刷屏了。 这些关键词也自然在他们看不见的位置, 倒映在了一双金色的眼瞳里。 成步堂薰此时正坐在公寓厨房的吧檯边, 一边切着火腿生菜三明治,一边把论坛这几天的热门讨论全都看了一遍。 虽然由于离开日本境内, 连载漫画的页面还是处于无法打开的状态。 但是即使只看讨论, 论坛网友对于主线剧情的热爱也依然不会让他错过任何关键信息。 ——琴酒来了。 虽然漫画似乎没有具体交代琴酒的飞机到底准备去哪。 但只用膝盖想也知道, 这都快一个月了, 琴酒已经肯定意识到了格兰利威的「死」中不对劲的地方。之后只要他能大致确定是谁带走了格兰利威, 那找上门来自然只是时间问题。 那, 这个事情走向可真是 太好了! 他现在看琴酒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欢喜鼓舞跳进陷阱里的小羊羔。 但即使这样想着。 成步堂薰脸上的表情也丝毫未变,他大步走向一扇雪白的实木房门, 抬手轻轻敲了敲。 「进来。」 里面响起一个慵懒的女声。 「琴酒要来了。」薰站在化妆间的门边, 「他凌晨上的飞机, 距离抵达可能还有五个小时。」 里面的金髮女人梳头的动作慢了下来。 贝尔摩德侧过脸, 面颊上是一个逐渐扩大的微笑, 语气却冰冰冷冷: 「哎呀, 你是在他身上放了定位吗?这么清楚他的动向?」 「不是定位。」 「您只需要知道, 我的确有办法做到这件事就行了。」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成步堂薰也掌握了和这个神秘主义的成员说话的方式。 反正组织里大家都有秘密。 说一部分藏一部分,有时候反而显得可信度更高。 他边说着,边径直走进了贝尔摩德的化妆间里,在另一把椅子上慢慢坐下,视线扫过眼前琳琅满目的道具: 「用五个小时的时间,完成我们之前』计划『中的行动应该没有问题吧?」 「计划中的行动?」 贝尔摩德转过身来。 她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青年在她眼前,要求她用易容术掩盖住自己左眼的那个晚上。 那天后续里,他们进行了两个小时的讨论,也使她此时能轻易地理解了这个词背后的 含义。 ——不过,这小子真的要执行那个疯狂的计划? 第293页 那简直是个弥天大谎,风险非常高,一旦被戳穿后果不堪设想。 但与此相对的,这个计划的收益也 想到这里,贝尔摩德抿了抿唇。 但滢蓝的眼瞳中依然有警觉的光闪烁一瞬: 「你真的决定要那么做?就算我会配合你,但是我也不能保证,琴酒他到底会不会相信我们编的这种故事——」 「不,不需要他现在就相信。」 成步堂薰微笑着,手指轻轻敲在扶手上:「琴酒这种人是不会相信别人嘴里说出来的话的,他能相信的,永远只有他自己。」 「因此,我们需要给他的是一个诱导——」 一个让他落入他们编织的虚假陷阱从此都只能在里面挣扎的「诱导」。 柔软的化妆刷轻点在眼眶周围。 一副黑色的三角面具正被放在一旁,和一片与皮肤颜色相近的易容道具一起,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在阳光下反射出微微的光。 五小时后,美国。 机场。 头顶是直冲耳膜的喧闹混杂着广播女声。 机场内人流涌动,各个屏幕前站满了背着行李的旅客。 国际航班出口处的所有人红着眼睛,在时差的冲击下睡得晕头转向,没人注意几道黑色身影贴着他们走了过去,很快消失在繁忙的人群中。 纽约是个连夜里也极尽繁忙的城市。从机场出来迎面便是密密麻麻的人群,车灯闪烁着将黑夜也映成光线明亮的白昼,仿佛闹市区闪烁的霓虹。 琴酒带着伏特加默默走进地下车库。 他们像是穿梭在人群中的黑衣死神,一言不发地从喧嚣处走进了早已被清空的地下。 而在电梯还没停稳的时候,隔着那层透明的玻璃,就已经可以看见一群黑压压的组织人员伫立在不远处,静候着代号成员的到来。 叮—— 琴酒走出电梯,领头的成员立刻迎上来: 「车已经准备好了,琴酒大人,但是和您的要求可能有点出入。我们在您降落的两个小时前才收到指令,准备时间实在有点仓促——」 其实何止是仓促。 这个领头的成员完全是在家里睡得迷迷煳煳地,忽然被组织纽约负责人的一通电话,从睡梦里硬生生薅起来的! 他于是晕头转向地接起电话。 在猝不及防听见「琴酒还有两个小时到纽约的时候」,他第一反应这人是跨越整个太平洋,专门来一枪崩了自己的。 然而,此时琴酒的注意力似乎根本不在他身上。 这位往常所到之处必腥风血雨的第一杀手只抬手丢给了司机一个地址,随后就坐进了那辆明显比他平时的保时捷低了几档的车厢里,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只有那双碧绿的眼睛透过银色髮丝,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 格兰利威。 在他降落在这座城市的时候,一股莫名的感觉就已经通过唿吸到的第一口空气瀰漫进了他的血管里。 这是他对于自己的猎物所天生拥有的一种预感,让他能很确定那个人就躲在这里。 就躲在这座罪恶之都的某一个角落里! 琴酒在组织里的地位很高,之前没能找到格兰利威纯粹是他的调查方向不对。 而在他调转思路以后,一个极其可疑的傢伙便浮现在了他的眼里—— 贝尔摩德。 这个神出鬼没的神秘主义女人也一直是他的心腹大患。但是由于对方是boss的宠儿,他即使再看她 不顺眼也没什么办法。 然而线报显示,这个女人在前段时间忽然订了从日本回美国的机票,走的是组织专线。并且还提前联繫了组织在美国的生物研究所,不知道下了一份什么样的订单。 即使她对外只宣称回去参加电影节。 然而,这个行为依然非常反常。 而且极度可疑。 毕竟在之前的时间里,贝尔摩德对于组织的特权一向是一种不接纳也不排斥的态度。因此,实在是很难想像她会搞出「大张旗鼓地用组织的专线飞机,送自己去参加电影节」这种脑子进水的事情。 除非有别的事情,逼迫她不能走正常的民航线路,而只能寻求组织的特权帮助 比如。 一个血淋淋的格兰利威! 琴酒想到这里,眼眸倏然沉了下来。 这样所有事情就都能说通了。 贝尔摩德在警方引发的那场爆炸里,可能出于什么原因救下了翻车的格兰利威。 而由于格兰利威当时的状况无法自主登机,所以她在伪装了现场后,只能藉口「电影节」的理由,通过组织的飞机将他带离日本,并放入了组织在美国的研究所里进行治疗。 他基本已经可以看到事情的大致轮廓了。 琴酒非常讨厌超出他计划外的事情,因此也连带着讨厌叛徒,以及某些神秘主义者。 但贝尔摩德这次为了隐瞒他也是花了大力气,留下的线索少得可怜,如果不是他熟知这个女人的行为模式,这次还真被她摆了一道! 不过,贝尔摩德带走格兰利威到底是为了什么? 琴酒的面色阴沉不善,心里疑虑沉沉。 却又在抬起头的时候,忽然瞥见了美国女星那栋已经近在咫尺的公寓楼,下方的水域波光粼粼,辉映着楼内在凌晨时分还残存着的灯火。 第294页 算了。 反正不管那个女人耍了多少花招,现在都已经结束了。 琴酒的表情阴森冷酷,他缓缓地沿着监控早已停摆的电梯上了高级公寓的顶层,随后两枪轰开了那扇房门! 咚——! 装了消音的手枪无声无息。 反倒是电子锁被砸开的时候,朝后洞开的门板要响一些。 室内一片漆黑。 但伴随着一阵慵懒的脚步声,一身睡袍的贝尔摩德皱着眉头从里间走出来。 她刚到客厅打开灯,一眼便看见自己那个开了个洞的门。 漂亮眼眸中瞬间闪过几丝杀意但也不知道是对着那个给她的门开洞的混蛋男人,还是另一个不知道究竟在计划着什么的混蛋男人! 现在你的鱼从日本千里迢迢过来上钩了,然后呢? 贝尔摩德借着酒柜的遮掩,眼神不着痕迹地向客房瞥了一眼。 同时回忆起了那个「让他见我」的指令。 你到底准备做什么? 格兰利威。 【草,琴爷你真是法治咖啊!!半夜踹美女姐姐的门你也不怕被boss打死x】 【不是说不能随便对组织成员动手的吗?话说琴酒大半夜的跑美国来找贝姐干啥??】 【不知道,看他在车上就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主线!!是我爱的主线!】 【本来以为这话到平次发挥死神威力,破了日常案子以后就结束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主线!!】 【那我是不是又可以看到格兰了?!】 【啊啊啊格兰老婆踩我!老婆好久不见——(被打】 热烈的讨论 还在不住地弹出在屏幕上。 然而。 一直修长的手却在这时关闭了虚拟页面。 漆黑的室内响起一些换衣服的窸窸簌簌的动静,同时能听见的,还有门外琴酒和贝尔摩德互相讽刺的声音。 「没有下次!贝尔摩德。」 琴酒的声音冷得像是在冰川里冻过,视线敏锐地扫视过四周的漆黑,语调显然已经极度不耐烦: 「你把格兰利威带到美国来干什么?他人呢?」 贝尔摩德:「……」 好傢伙,原来如此。 她真是本着演员和组织成员极高的专业素养,才没有在这个时候翻白眼。 「哦你就这么想见他?」 贝尔摩德发出一声戏嚯的笑,指间绕着自己优雅的金髮,果不其然看见琴酒的脸色又黑了一个八度。 但是面对他冰冷的杀气,贝尔摩德却还是那副早已习以为常的悠然姿态。 她缓缓转过身,带着琴酒和伏特加向公寓内部走,轻轻推开了客房的大门,露出了里面黑暗的内里—— 「请。」 剎那间,琴酒的瞳孔骤然紧缩—— ——房间的沙发中正坐着一个年轻人。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衣,身形是熟悉的瘦削挺拔,大半张面孔都隐没在黑暗里。琴酒于是向前几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外面的视线和光,但也得以在这时完全看清他的样貌 「你」 那个青年像是听到声音,于是抬起头来。 在黑暗中望着他。 于是,那张脸上那只唯一破碎的眼睛也在这时随着视线转向他。 连带着眼眶旁边小范围的烧伤痕迹,一起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贝尔摩德!」 琴酒的动作猝然顿住,几乎在怒吼: 「解释一下,他眼睛是怎么回事——」 【???这是格兰利威?!】 【啊??啊?我老婆的眼睛怎么了琴酒你把话说完啊啊啊啊啊】 【怎么这么大一片暗牧什么情况??琴酒你让开点让我看一眼格兰老婆!!!】 【受伤了吧!应该是受伤了吧!!刚刚进门那一幕可以看见小格兰的手和腿,全是绷带啊我的天!他上哪伤得这么重?!】 【呜呜呜呜呜救大命了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我才刚刚失去薰酱,结果怎么连格兰也受重伤了真的窒息】 【我草我感觉他怎么对外界都没什么反应了???琴酒靠那么近了他才动一下,不符合他杀手的身份啊,什么情况】 【贝姐你对他做了什么啊贝姐!!组织你对他做了什么啊组织!!!】 【所以琴酒是接到了格兰出事的消息,才从日本连夜跑到美国来找人?所以格兰是在美国翻车的?】 【嘶,也不一定,刚刚琴爷是问贝姐「你把格兰利威带到美国来做什么?」 那格兰出事的地方应该不在美国?】 【啊啊啊啊啊别说了这个剧情我真的要窒息了!!!为什么我喜欢的角色都那么惨啊,呜呜呜我的薰猫猫呜呜我的格兰老婆】 「他的眼睛?」 贝尔摩德扬起一个冷笑: 「你是跟你的小猫咪一起瞎了吗,琴酒?」 「格兰利威任务失败,伤得太重,导致那只左眼受损看不见了这很难理解吗?」 「理解?」 琴酒定定地重复了一遍,嘴角冷笑的弧度愈发扩大了 那是完全不带一丝感情,几乎下一 秒就能一枪崩了眼前的人的表情! 「格兰利威,怎么回事?」 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青年,对上他空白的眼眸,声音里的怒气却抑制不住地攀升着: 第295页 「我应该告诉过你你的价值!你又是在哪里,干了什么什么愚蠢的事情」 然而,下一秒—— 只听「咔」地一声! 格兰利威忽然抬起了右手,电光火石之间,一柄上膛的手枪便顶在了琴酒的头上! 在这个混乱的场面中快到任何人都来不及反应! 银髮男人剎那间静止。 「琴酒」 然而此时,格兰利威那只唯一完好的眼睛也空白而空洞,可握枪的手依然平稳,这像是个刻在本能反应的自卫动作了。 只有嘶哑的声音冰冷地道: 「琴酒是谁?」 一瞬间,琴酒整个人猝然僵住了。 连着外面的伏特加也彻底愣住了,他看着黑暗中那道持枪人影的眼神愈发惊悚起来,几乎像是活见了鬼。 「哦,忘记说了。」 贝尔摩德这时静静地点燃一根烟。 裊裊白雾模煳了她漂亮的容貌,和唇边一抹讥讽的笑意: 「boss他对于格兰利威这次任务失败非常生气,于是把他重新丢进实验室里过了一个月,洗脑清空了所有的记忆以示惩罚。」 女人缓缓吐出一口白雾: 「所以,他已经不记得你了」 「真遗憾啊。」 系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草,琴酒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虚拟空间里,小圆球形状的系统笑得满地打滚。 而成步堂薰虽然冷着脸没什么表情。 但是也悄悄地打开了截图设备,就着这个最近的距离,给琴酒那张傻愣着的脸来了张大特写—— 完美! 大哥,你也有今天啊。 在这一次终于用枪把琴酒抵住的时候,薰忽然有点理解到了这人平时拿着把伯莱塔怼这个怼那个的快感。 就,确实好像还是有点舒心的 尤其是在看见对方那张往日里又拽又冷的表情在此时终于裂开了缝的时候,想揍他还没法揍他的时候,成步堂薰就更加地 把枪压上了他的脑袋。 反正他现在是「被组织洗脑清空记忆」的格兰利威,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当然干出什么事都正常 不是吗? 【大哥你好惨啊大哥!!!】 系统笑得打鸣: 【你现在是什么,钮钴禄格兰利威?还是格兰利威(已黑化)?】 成步堂薰没接它的话,但也在这时候微微笑了一下。 毕竟他肯定是没进实验室的。 非要说的话,他这一个月倒是在贝尔摩德的豪华公寓里过得滋润得不行,极其难得地被放了个长假,好好体会了一下当米虫的快乐。 而至于他现在为何敢编这个谎 那当然是因为组织在纽约州的这个实验室,就是贝尔摩德当初参加aptx计划的时候,出身的实验室。 里面研究员的都是这位当今组织大红人的熟人,当年也没少帮贝尔摩德伪造过复查研究数据,好让她少受点罪。 所以,这群人现在再帮他瞎写洗脑报告的时候也是非常得心应手,甚至都懒得过问是怎么回事了。 再加上组织boss和核心成员都在日本。 这完全就钻了个大 空子,属于天高皇帝远,自由美利坚当时那个帮他写完伪造的洗脑数据的所长喝得醉醺醺地,还差点拉着他通宵k歌。 不过,这么一来。 再加上贝尔摩德帮他精心易容完成的「被炸毁的左眼」和伤妆,以及系统用高维黑科技为他修改的一部分资料数据。 所有格兰利威在「那场死亡爆炸」后,所需要的人设剧本的证据支持。 在此时都基本上到齐了。 剩下的就只有自己,以及着名演员贝尔摩德共同合作的优秀表演艺术了。 而事实证明,贝尔摩德的演技确实相当优越。 她用组织资深成员的身份瞎编了这么大一堆鬼话,琴酒即使感到怀疑,在此时却也抓不住什么明显的破绽。 只留下一个二号鱼·琴酒,此时正在房间里被他拿枪顶着。 连一向警觉的身体都产生了一瞬间的迟疑。 至于旁边的三号鱼·伏特加,那看起来应该是差不多完全懵了 成步堂薰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的表情却还是完美保持着那副被洗脑后的空白人格的模样。 他能够感受到琴酒的怒气正在逐渐燃烧,越来越旺盛 越来越怒不可遏 下一瞬间! 银髮杀手顷刻间勐击在他手腕,力量之勐是他在此前完全没见过的狠厉! 然而格兰利威曾经被他亲手长期训练出来的身体机能也不落下风,本能地在手枪脱手的前一秒扣下了扳机! 子弹擦着琴酒的面颊过去,几乎削断了几根髮丝带出几丝血痕,轰然击中了背后的橱柜,水晶玻璃应声爆裂—— 咔! 贝尔摩德相当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但那边的战斗却还没结束。 格兰利威身上有伤,在被压制中已经隐隐可见鲜红的血从白衬衣内渗了出来。 可他只仿佛一台被输入了单一指令的杀戮机器 感受不到痛,也感受不到周遭的声音。 格兰利威在被打掉枪以后便立刻又从袖口中滑出一把锋利的刀片来,琴酒正要卡住他脖子的手只能立刻顿住,侧身向一边躲开。 第296页 差点两次被爆头被割喉的愤怒,让他几乎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音调: 「格兰利威!别让我再教你一次——」 但那只看不见的眼睛朝向他。 里面的疤痕和灰暗却像是在提醒他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原本属于格兰利威的人格,在卧底任务失败后的boss的惩罚中组织的实验中被抹消。 格兰利威现在既不记得他,也不会再听他的指令。 原本那个「他的」格兰利威 早已经被组织毁了。 琴酒几乎是第一次体会到了自己精心养成的利刃被别人夺走,还被反过来划伤了自己的手的极致窝火的感觉。 冰冷的理智虽然能告诉他这不是对方情愿的背叛。 但是结果也和背叛没什么区别了。 琴酒现在和格兰利威互相僵持着。 他看见自己兇狠碧绿的眼睛,倒映在那双机械一般的金瞳里。 然而这个时候,贝尔摩德的声音响起来: 「停,格兰利威。」 而在那一瞬间,像是指令正确。 格兰利威的身体真的迅速停下了攻击。 黑髮青年站在原地,轻轻地扔下了手里的刀片,化作了一道安静伫立在黑暗中的黑影。 裂开的伤口中鲜血渗透绷带,沾染在了衬衫的表面,但 他却依然恍若未闻。 那张脸在此时一点点抬起来,阴影中只能看见模煳不清的轮廓,但洒着光的每一根眼睫都显得异常修长漂亮。 外界的光还落了几丝在他的侧面,映得鼻樑到下巴的线条清晰 摘 其实分明应该是个正值青春的,很漂亮的少年才对。 【有没有可能我是人不是砧板!!!】 【你妈的组织——能不能干点人事啊啊啊——】 【我老婆的脸!!我老婆的眼睛!(尖叫)(爬行)(扭曲)】 【卧槽所以格兰利威是任务翻车被组织处刑了???那他现在还记得零零吗??】 【废话他连琴酒都不记得了他记得个锤子的零qaq】 【格兰是做了啥任务啊?他那么强的水平都能翻车的吗?】 【估计之前格兰和组织合作,比较听话,所以可能以前的记忆还留存了一部分。 但现在被不干人事的组织清空洗脑,这下得是彻底恢復出厂设置了x】 【不要用这种词呜呜呜他还是个人啊!!!】 【不要把他当成刀和机器!!看见以前那么美好孩子被毁成这样还说这种词,你们也是不干人事的酒厂吗呜呜呜qaq】 【难怪贝姐要把格兰利威藏在自己家里,他现在这个样子哪能见人啊救命!!】 【这孩子也太惨了我的妈,救了好朋友结果自己堕入黑暗,被组织反覆折磨,本来还以为他实力那么强,能像琴爷一样待遇稍微好一点】 【草,怎么忽然发现琴格也是血糖聪明能打的漂亮猫猫和只在意他一个人的冷酷饲主确实很香,但是琴爷也就是把人当自己所有物了x】 【不过琴酒这下失去被当成自己所有物的猫猫了,有没有感觉到一点难过啊】 【呜呜呜呜呜那接下来怎么办啊!!格兰以前的人格已经完全没了,看时间线零零又马上要作为波本进组织了吧?】 【草,完了天降组这次见面要怎么办啊??? 本来还期待着公安组和格兰一起联手打酒厂的我现在被刀到哭得像个傻子简直飞来横刀】 【「飞来横刀?」】 成步堂薰刚刚完成了自己大部分的表演。 现在趁着琴酒又在和贝尔摩德吵架的时候,开始愉快看论坛摸鱼。 现在还是飞来横刀,但他的剧本还没走完呢,那未来岂不是飞来横刀刀刀—— 不得不说这老大哥今天是真的有点暴躁。 以前那么冷静的人,今天被他整得连夜日本飞美国,还又是吼又是差点被爆头的,真是 真是太令人愉快了。 薰回忆起自己以前被这人压在车上不能动的时候。 于是现在,完全是在报復性毫无良心地想着。 他静静地听着那边的声音,忽然莫名感觉自己像个爹妈吵架的高中生。 旁边还有个一脸懵逼的群演班主任·伏特加。 「他为什么会在我这里?当然是因为boss把他给我了,所以才会在我这里。」 贝尔摩德一边继续编着瞎话。 一边简直都要笑出来了。 她之前都从来没见过这么暴躁的琴酒,只觉得现在的场面可以入选吉尼斯世界记录。 最好还能给他现在的表情上个画框裱起来。 而琴酒此时的脸色实在非常微妙。 如果让其他组织成员在这里,估计毫不怀疑他会当场把人一枪毙了,再点把火 抛尸荒野。 但是他现在面前的是贝尔摩德啊。 这女人身份太特殊了。 如果他敢对她怎么样,估计明天被一枪毙了的就是黑泽阵自己。 因此他现在即使有火也不能发,只能强忍着不快,目光阴冷地和她对峙着。 真该死。 「行了,琴酒,我留着格兰利威也没什么用。」 最后贝尔摩德玩够了。 终于说出了格兰利威那小子预先给她安排好的收尾台词: 第297页 「毕竟他是行动组的,我一般又不参与行动组的任务,把他给我也没什么意义。」 「那你想怎么样?」 琴酒毫无感情地说道。 贝尔摩德唇角扬起一个笑,说道: 「把他』还给你『啊,还能怎么样?」 琴酒讥讽地冷哼一声,在此时却连一个眼神也懒得给她,抬腿向房间内走。 却忽然又听见她开口道,说出了最后一句台词: 「不过你可要好好』保管『他。」 「在这次的意外后,组织发现』那个实验『的测试又在他身上成功了,可以初步判断情况已经稳定了,因此他现在应该是组织最有价值的实验体——」 琴酒停住脚步,阴冷的眼神中透着一种「你在说什么梦话」的怪异。 「什么?」 「啊呀,你确实不知道来着。」 贝尔摩德笑了笑,顶着琴酒的视线压力,完美的表演却让她的谎言看不出任何破绽: 「那个时候你也还很小,第一次进行的实验还是发生在boss安排你和格兰利威初次见面以前」 她说着说着,却忽然没了下文。 金髮女人竖起一根手指,神秘主义的本色又在她身上淋漓显现,纤长雪白的食指在红唇上碰了碰: 「后面,就是秘密了。」 「我要吐了。」 琴酒的表情依然冷淡,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他与贝尔摩德交接了洗脑后的临时指令,房间里的青年像是已经在重伤的战斗后陷入了沉睡。 男人将格兰利威身上的武器全都卸掉,包括他衣服袖子里的,衬衫衣摆里的,和腰上的——这些技巧还都是曾经自己教给他的,找起来实在不要太容易。 随后,琴酒将人用黑色大衣裹住抱了起来。 顺着电梯再次回到车内。 刚刚送他们来的成员已经走了,毕竟是个人都看得出来琴酒心情不好,没人想留下顶雷。 于是,驾驶位上的人再次变成了伏特加。 而在死寂的车厢中,琴酒面无表情地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整个人静地如同一潭死水,只有唇边的菸头在微微明灭着。 实验 格兰利威是什么的实验体? 此时,银髮男人阴冷的眼神在路灯下闪烁着。 吸引琴酒上钩的最好办法,就是利用他的多疑。 他不可能相信别人的情报,只可能相信自己的,因此只需要给出一个诱饵,他便会自己往陷阱靠近,用自己的脑子剔除所有欺骗,查清真相。 而最真实的真相自然是七分真三分假。 而且假的部分,还是原本就不可能被当时的琴酒知道的部分 与此同时。 后座上正靠门躺着的,「昏迷的」成步堂薰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假装失明的左眼和疤痕都被一个黑色三角形状的面具正好挡住,宽大的一面如蝶翼般展开,十字耳钉上。 【呜呜呜你这个新皮肤不错啊。】 系统围着他打转,好像很满意这个面具末端的银色雕花。 不愧是柯学的世界!这个面具就和基德的眼镜片一样,完全以反重力的方式焊在宿主脸上了耶! 格兰酱——神秘帅哥! 【都说黑化强三倍!能不能我们以后的人气值增长也就这么翻三倍啊~】 然而薰没理系统的白日梦,也没有发出声音。 藉助论坛系统,他能够看见那个漫画镜头此时正对着琴酒,在一个无法被探查的高维空间里靠近了银髮杀手。 成步堂薰无声地微笑了一瞬。 就是这样。 他让贝尔摩德配合他,编造自己是「实验体」这个谎言,一方面是为了和之前琴酒一直在给他注射的控制型药物对上,为之后的剧本做铺垫。 但在更紧急的另一方面—— 则是为了套出「雨宫薰格兰利威」这个马甲的过去经歷。 现在可以确定的,在格兰利威小时候见过他的人,只有琴酒。 成步堂薰为了在论坛面前,完美地把「绫里薰」和「格兰利威」的人生经歷拼接在一起,自然也得提前知道这一段经歷,免得出现时间和逻辑上的bug。 而在如今格兰利威被洗脑,贝尔摩德提出的「初遇之前」的话语诱导 事情开始逐渐变得诡异起来的时候。 琴酒即使表面上没有任何表现。 他习惯性细緻思考每一个疑点的精密思维模式,依然在这时候恰到好处地坑了他,使得他还是不自觉地开始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情。 而漫画论坛上的预告。 也正如成步堂薰所料地更新了—— 【琴酒和格兰利威,掩藏在组织操控下,曾经在最阴暗之处的命运般的初遇】 地下室,滴水的声音。 生锈的铁栏杆,血腥味,以及 一道从石砖夹缝中,向内洒下的光。 第79章 【from: boss ——去接你的新搭档, 黑泽。】 繁华马路上车辆轰鸣驶过。 身边行人来去匆匆,傍晚的路灯下扑扇着几只飞蛾,翅膀的动静和下方嘈杂的喧嚣融合在一起, 没人注意到有谁经过了自己身边,又有谁驻足停留。 「啧。」 十四岁的黑泽阵靠在路灯边,「啪」地一下合起了手机。 第298页 只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烂透了! 透过琴盒, 他能隐隐感到自己背上背着的狙击枪管还在发烫。 在收到这条该死的简讯的二十分钟前,黑泽才刚刚完成了一个暗杀任务, 并将目标的尸体连着行李物品一起扔进了山下的河沟里, 顺水冲到下游,被发现的时候估计已经腐烂了。 但现在。 他鼻尖虽然还缭绕着远处那座山上的神寺飘来浅淡的香火味, 其中可能还混着尸体的血腥。 然而手机里原本已经发出的下一个埋伏任务, 却在这时忽然半路变了调。 搭档? 什么鬼搭档? 黑泽阵皱着眉盯着那条莫名其妙的简讯。 第一反应是自己是不是哪个任务完成得让boss不满意了, 心里忽然微妙地忐忑了一瞬。 毕竟,他是被组织从贫民窟里捡回来的原本要死的孩子。 甚至追溯起来, 就连』黑泽阵『这个终于有点人模人样的名字,都是由boss给予他的。 他只记得自己是个混血儿, 虽然鬼知道混的到底是哪国血, 但他早死的母亲倒的确是个银髮绿眼的外国女人。那个女人好像是逃命偷渡来的日本,不会工作, 也不会说日本话,只能为了要个居住地,而跟了自己那个在之后因为吸毒死得更早的死鬼老爹。 因此,黑泽对于组织上层对自己的态度变化极其敏感。 反正他天生情感残缺, 宁愿给组织杀人也不愿意再回到那个骯脏噁心的黑洞里, 用仅仅十四岁的年纪就追平了其他成年狙击手的业绩。 他不需要搭档, 也不需要队友, 他一个人就是最强的暗杀队伍。 所以,在此时。 黑泽阵无论如何也没想明白boss到底在抽什么疯。 银髮少年站在路灯下,看着周围如同羊羔一般无知的人群还在熙熙攘攘从自己身边涌过,甚至还有几个蠢蛋看这孩子停留时间过久,走过来问他是不是迷路了。 滚! 黑泽恶狠狠地瞪了眼那些人。 随后,他满意地看着他们露出了和猎物死亡时一样令人愉快的惊恐眼神,而这种眼神仿佛养料一般让他感到身心愉悦。 他推开围观人群向前走,背着他那柄染血的狙击枪,再次鱼一般潜入人群里。 即使再不情愿。 小杀手现在除了听从boss命令,去接自己那个从地里凭空长出来的搭档以外也没有其他选择。 他认出那个地址是组织一个研究所的地下室,只是在那里进行的实验一般都机密性较高,在此前,他这种没有代号的行动成员都不可能有足够进入那边的权限。 但现在的话 黑泽在一瞬间开始思考起来,自己即将见到的这个「搭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身份足够让他亲自去接他的,而且能够在组织的最高机密实验室里出入的难不成是boss的亲戚?还是代号成员?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琴酒觉得当时那个年幼又蠢的自己明显在这个地方思维就出了大岔子。 如果格兰利威其实就是组织 的实验体的话,那他这完全就是避开了最直接的正确答案,转而去研究了一堆需要死无数脑细胞才能想到的没用的废物。 但这也没有办法。 谁让那时候的「黑泽阵」对于实验体的印象就是浑身带毒,弱不禁风,跟小白鼠一样活不了几年就要当街暴毙。 这种人怎么可能被放到行动组来?还是要做他的搭档? 于是他在潜意识里迅速否决了这个猜想。 尤其是在他被带领着进入那个幽闭的地下室的时候,这个念头更是已经完全从他的脑海里淡去了。 因为那个地方,比起「实验室」的风格,看起来 倒更像是个「监狱」才对。 那个研究员带着他往下走,但没进关押的牢房,而是到了一处类似于来访休息区的,摆着简易木头桌椅的走廊转角处。 这附近似乎有地方刚刚执行过「死刑」,空气里瀰漫着血液的腥味,混着陈年积水,和牢房铁栏杆生锈腐化的锈味,混乱不堪。 啪嗒—— 黑泽阵忽然听见弹珠的声音。 他本能地循着声音,偏过头。 然而出现在他视线中的,却是一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东西」。 那是个大概只有七八岁的小孩,长得非常秀气,穿着一身白衬衣配褐色的毛绒背心,工装短裤弹珠打着矿泉水瓶玩。 黑泽没心情逗小孩,他转过身望向研究员: 「你跑这来干什么,我的搭档呢?」 然而研究员没回答他,只缓步向那个孩子走去。 她轻轻地在他的身侧俯下身子,说道:「到时间了,别玩了。」 「你的搭档来了。」 那个孩子的动作顿了一下,膝盖下意识朝向的方向暴露了他其实早就注意到了黑泽,只是在这个研究员开口之前都懒得搭理他而已。 他在此时终于从容不迫地一点点抬起头。 额前的黑髮被牵引着落落散开,露出一双漂亮的金色眼瞳,但最深处的空洞和黑暗却仿佛漩涡般引着人向里,将所有光亮都吞噬得无影无踪。 孩子细声细气地开口道: 「黑泽阵?」 ——!!! 第299页 黑泽阵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几乎是下意识将手枪上膛顶上了那个研究员的侧腰。 银髮少年脸上是仿佛被戏耍了一般的愤怒,那时候他还没学会怎么完美控制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在遇见一些特别离谱而且扯淡的事情的时候: 「你们都疯了吗?拖着这个玩意是准备让我怎么死——」 「』在任务途中,由于腿短,跑得太慢而被条子撵上来了」,然后被一枪当场击毙是吗??!」 「……」那个研究员看样子是想骂说你以为你自己有多大。 但柯尔特抵在后腰的感觉不好受,而且她也知道这个行动组新来的黑泽,在组织内下手是出了名的狠。 于是只能尽可能委婉地说道: 「先别这么说,黑泽。」 「这孩子已经八岁了,而且很聪明,肯定还是有用的。你要相信boss既然这样安排,就总有他的理由」 理由? 什么理由? 这奶猫似地八岁的小东西能有什么用? 放哪儿还不是一捏就死了,除了坏他事和拖死他以外能有什么鬼用?! 而且黑泽阵也不是傻的。 他在第一眼看见这小东西的时候,就知道 他和自己不一样。 不管这个孩子是出于什么原因被带到了组织,或者是boss或者哪个干部的什么远房亲戚之类的,总之他绝对是有被父母好好疼爱过的—— 从那身干净柔软的小针织背心到腿袜和小皮鞋,再到明明没有任何自保能力,但是看着他的时候那种好奇又骄傲的眼神,都无不在透露着这小东西绝对是个大麻烦,简直让他现在就想把人捏死。 黑泽阵的眼神暗沉了下来。 他可没有任何替组织养名贵奶猫的兴趣,他来这里是要活下去的。 小杀手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但那把枪却没有从研究员身上挪开的意思,相反地,他在这时候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他开始想该如何才能在这里把人都干掉,但是不留下痕迹 「在想怎么杀了我吗?」 然而这时候。 那个孩子却又一次开口了。 他坐在桌边,还是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手里的弹珠被轻轻包容在掌心内: 「你在来这里之前,是先去杀了一个人吧,黑泽哥哥?」 黑泽阵微微皱起眉,只听他继续平稳地说道: 「地点应该是在东京市郊的那个神寺附近,你身上有那边特有的香火的味道。」 「以及,被你杀害的那个人是个提琴手,你为了以防万一,需要近身刺杀的情况,专门准备了用来和他套近乎的提琴,和狙击枪一起装在了你背上的琴盒里。但是,你是第一次接触这东西,所以你的袖口上现在还留下了没擦干净的松香粉——」 唰! 黑泽阵几乎是一瞬间调转了枪口—— 直指着那个孩子! 他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和他遥遥对视,冰冷的杀气几乎要凝聚成实质。 而那个八岁的小机器人却依然像是没看见他似地,整个表情还是没什么太大的起伏,就这么在他的枪口下继续玩弹珠,嗓音细细地: 「我建议你还是暂时先不要想着杀我了,先想想一会儿怎么跟你的上级交代吧。」 「交代什么?」 黑泽真的有一种想现在就过去把这个欠抽的小东西掐死的冲动,可他话音刚落—— 叮铃铃! 手机还真的响起来了。 黑泽阵黑着脸把电话接起来。 然而刚接通,就听见了里面自己上级的声音:「黑泽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杀人的时候不要把血弄得到处都是!」 「而且在外面要把自己伪装起来,不要跟陌生人搭话,也不要跟他们对视刚刚有人报警说在你杀人的现场附近见到了可能误入黑道的走失儿童,是不是就是你小子!」 「现在警察全往那边去了,估计没多久尸体就要暴露———」 哐! 黑泽阵扔了电话,双手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地卡住了那孩子的脖颈,将他一下掼在了墙上! 「唔咳!」 这个小机器人也确实不经摔。 他那副一直冷静的表情,在绝对的武力下终于在此时裂开了一丝缝隙,被抵在墙上发出了几声很委屈的呜咽,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欺负。 但他的这种样子,倒是比刚才那样要让黑泽舒心一点。 终于求饶了吗? 银髮少年恶狠狠地想着,刚想再用点力欺负他一下 然而,却忽然听见刚刚的电话里发出怒吼: 「你在干什么黑泽阵!!那小东西是boss专门配给你的,就是为了给你这堆乱七八糟的任务扫尾!你看看你搞的这些事情,警察全被引过 来了,你再欺负他就让boss给你降级了——」 黑泽差点把枪摔了。 他看了眼那个不知道为什么没挂断的电话。 又看了眼自己手里这孩子。 甚至瞥见那傢伙在这时候眼神有点躲闪,长睫毛扑簌簌地扫得他心里痒痒的,最后小幅度地张了下嘴,向他吐了一下嫩红的小舌头。 略。 他于是只能咬牙切齿地强压着窝火地把这祖宗重新放回椅子上。 他像是听见那孩子在笑,声音又嫩又脆,又要叫他黑泽哥哥,语气里颇带有嘲讽的意味。 第300页 黑泽阵:「……」 他只能安静地背着枪伫立在原地,看着那个聪慧的孩子与他隔着空气相望。 对方也看着他,开口的嗓音很稚嫩。 但里面的语气却没什么感情,像是被迫念出来的宣誓: 「我和组织做了交易,从此以后,我会放弃我之前的一切身份,作为组织的成员,作为你的搭档生存。我会忠于组织,忠于」 「哼。」 黑泽阵忽然冷笑,「这是他们那些人教你说的?」 孩子愣了一下,但是没有否认他说的话。 「我不关心这些,只是你要做我的搭档的话」 「那我还要加一个条件。」 黑泽阵慢慢向他走过去,抬手将人捞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胳膊上,两条细腿悬空晃悠着,双手只能无措地来扶他的肩膀。 黑泽无法信任任何人。 因此,他要在此时,给自己先初步上一层最简单的保险。 「我要你永远不背叛我。」 他说道。 那个八岁的孩子当时其实并没有完全理解,他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在他看来,只要黑泽阵不叛逃组织,这就是句纯废话。但除此之外,他倒似乎也没有在这时发现这条指令,和组织给他的指令之间有任何冲突的地方。 「那好。」 孩子于是点了点头,还下意识地保留着以前的习惯。 他在这时用自己软软的小手指,去勾对方那只严密包裹在手套之下的小指,这是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对于约定的认知。 「我会忠于组织,终于黑暗,也」 「永远不会背叛你。」 由于组织内部区域划分明确。 没有必要的任务和命令,成员之间一般都并不会在未报告的情况下前往别人的地盘。 因此,在找到格兰利威以后,琴酒当晚就用飞机将他带了回去。 而在飞机进入亚洲射程以后。 可能真的是因为什么神奇的「版权限制」影响,成步堂薰404了一个多月的漫画页面终于活了! 他于是干脆当躺尸,就这么闭眼瘫在私人飞机上,从系统空间里看完了琴酒的回忆。 然后 成步堂薰沉默了,系统宕机了。 论坛爆炸了 【草草草是琴格的初遇篇!!!】 【你妈的我cp居然是幼驯染!他们居然是幼驯染啊啊啊啊】 【什么鬼虚假的幼驯染:零零,真实的幼驯染:琴酱???】 【笑死了,琴爷你脑内都是些什么形容词养奶猫真的笑死,难道你不知道养大了就可以吃了吗??你居然还老想着弄死人家你是不是不行!!!】 【琴爷真的混血吧,好高啊,对比起来格兰被抱起来的时候好小一团卡哇伊~~】 【sos八岁的小格 兰真的好可爱!连后脑勺都可爱呜啊啊啊啊啊!!】 【琴酒是谁?格兰酱——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飞扑)又聪明又可爱的宝贝快来让姨姨亲秃!!】 【琴酒是谁哈哈哈哈哈,直接遗忘,琴酒是谁?黑泽阵又是谁?】 【笑晕了楼上你们小心一点,不要因为小格兰可爱就忽略琴氵】 【其实小琴酱如果不要那么兇巴巴的也还是挺可爱的,天生恶人颜了hhhhh而且好难得见那么小的短髮琴酱诶】 但是这到底还是幼年格兰利威的第一次正面登场。 由于漫画主要从琴酒视角进行。 因此,即使73为了悬念已经在尽力避免剧透,能挡则挡。 然而,还是有一些细节特徵已经慢慢地被他展露在了漫画中。 【不过虽然还是没有出场正脸,但是怎么感觉小格兰有几个侧颜看起来有点眼熟呢(挠头)他好像有点像我老婆】 【拉倒吧还做梦,怎么谁都是你老婆???】 【嘶,不是,就格兰利威原来是浅色瞳的吗??但是没有彩页,不好判断具体瞳色。】 【而且这个眼型和长睫毛的画法也有点眼熟啊,这个睫毛精得真的好像我失散一个多月的老婆的幼年体】 【谁?雨宫?绫里薰?】 【大草,资深雨宫厨来盖个章这个画法真的有点像小小薰天知道我把幼年猫猫出场的那几格舔了多少遍呜呜呜呜呜】 【但是薰酱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们在说什么鬼话??他那个爆炸还带毒根本不可能活的,但是现在格兰只是受伤了他还活着啊!!】 【有没有可能就单纯是73偷懒给男美女都画成这样了x 毕竟本作复制脸真的太多本堂瑛佑和诸伏景光都事上翘猫眼也没见他俩有血缘关系啊】 【要不想简单点,话说这几章的走向其实石锤格兰利威是实验体了吧。 那如果格兰利威和雨宫长很像的话,是不是格兰利威和雨宫是双胞胎或者克隆体啥的,然后一个在酒厂,一个在警察】 【那格兰受伤是因为爆炸的时候去抢救薰酱?然后没抢救出来??这样的话格兰和薰酱两极分化一个聪明冷漠一个温柔的性格也好像可以说通】 【那不就成了格兰利威抢救自己兄弟不成还被组织洗脑了?这什么世纪大惨案这孩子我要不要线去准备一下再吃这个刀??qaq】 【???我感觉我看问号看麻了,朋友们你们在进行一些很惊悚的猜想??】 第301页 【我看得有点晕你们确定你们没有想复杂吗】 成步堂薰:「……」 这岂止是想复杂了,这真的简直是想得太复杂了好吗! 他本来看着这次漫画里格兰利威露脸越来越多,还在想着会不会提前掉马,结果谁知道论坛在最接近真相的时刻又乱七八糟地忽然拐了一个弯。 至此,整件事情朝着克隆体互救的赛博朋克走向一去不復返 这一波,论坛死于想得太多x 但是,这段剧情倒是也侧面说明了他的思路和73的思路并没有偏离太多。 成步堂薰想要将两个马甲合併是为了新的人气值增长源。 而73能在这一段里逐渐展开格兰利威的外貌特徵,虽然目前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也同样说明了他其实有让格兰利威在最近的剧情中暴露真实身份的意思。 那当然是选择和73狼狈为奸,打还在科幻赛博朋克的论坛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在此之前。 薰 其实也注意到了格兰利威和琴酒的过去中,一些不太寻常的地方—— 【「所以,看样子格兰利威确实被他们用来做过实验。」】 对于他来说,这一次的信息量非常大。 他趁着身体还在休眠,在系统空间里默默地分析道,食指抵在下巴上: 【「研究所下方有地牢,这个配置就很不正常,说明这间研究所里主要进行的应该是见不得光的实验,不仅需要实验体,还需要一些囚犯作为炮灰来辅助实验。当然,如果有特殊情况,当作替代版的监狱使用也并没有问题。」】 【「此外,黑泽阵在进门的时候闻到血的味道,也说明这个地方确实是死过人的。但是格兰利威这种小孩,居然能够跑进这种地方玩,说明有人在之前带他来过这里」】 【「而且,我还很在意组织为什么会跟小孩做『交易』,跟格兰利威做的『交易』又到底是指什么。」】 如果串联起来思考的话 那一切,就都只有一个答案了。 【啥???】 系统听得一头雾水,一句也没懂,在这时候迷茫地看向他。 满脸写着:你又在抽什么风? 【「是这个世界已经死去的『绫里薰』的问题。」】 成步堂薰静静地解释道,眼睫垂下来: 【「格兰利威的马甲没有背景,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里的,但是和他外貌完全一致的绫里薰却在之前就已经和组织产生了过节。」】 估计当时组织也很懵吧。 明明在绫里案中早就已经被灭口死掉的小孩,怎么时隔一年又重新出现了呢? 而且警察到最后也没有找到绫里薰的尸体,甚至另外一个降谷零当场跑掉了还平安无事这么多年。说明这起最后的案件其实本来应该也是超出组织掌控的,他们并不知道在小绫里死掉之后发生了什么。 而根据这段时间和贝尔摩德的沟通。 成步堂薰也从她的口中真正了解了aptx计划的情况,和组织boss从很多年前开始就已经只能依靠组织的柯学设备来续命的现状 所以,就按那位boss的气量和智力来说。 他应该对于这个父母给组织制造了一堆麻烦,又从组织手里救了自己的朋友,甚至最后还莫名其妙復活了的小孩相当厌恶,或者说是 嫉妒? 因此,综合起来看的话—— 答案就是 系统懵圈:【答案就是?】 【「答案就是和我们的计划完全不冲突。」】 成步堂薰故意没回答它,在这时转头向外看了看。 发现他们乘坐的飞机早已抵达日本。 琴酒在下飞机后便带着那具还在持续昏迷的身体,径直来到了一个类似于研究所装潢的机构内部。 薰没时间跟系统再纠缠了,格兰利威已经「沉睡」得太久了,只能赶紧将意识再次调回了身体内,闭眼装死平躺在研究所的房间里。 他听见外面的研究员似乎正在和琴酒说些什么。 其中不断地提到了「雪莉」这个代号。 「雪莉小姐现在不在研究所我帮您转告她吧,一定没有问题的!」 戴眼镜的研究员已经在琴酒的低气压下被吓得满头大汗,恨不得赶紧把这祖宗送走,此时只能忙不迭地鞠着躬。 但眼前这个一身黑衣的银髮杀手,却并没有要立即离开的意思。 他隔着房间的玻璃窗,用余光瞥了一眼那个遍体鳞伤的昏迷的身影,神情虽然依然看不出丝毫波动,但是琴酒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个动作,就已经足够令人意外了。 最后,琴酒冷冰冰地说道: 「让雪莉想办法,虽然记忆清除是boss的命令,但是至少让他看起来正常一点。」 别再—— 他像是又想起了那个狭窄昏暗的房间中,那双最熟悉的手,在最熟悉的眼眸的注视下,对他射出的致命子弹。 ——「约好了,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你是谁?」 整整十七年。 「……」 琴酒无声地咬紧了牙。 眼眸阴沉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里面似乎有些什么情绪在翻涌,但是还是被很快压了下去,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克制自己一样,在无数次打磨中早已再也不会把想法表露在脸上。 第302页 无论发生什么,都没有人能摸清他的想法才是琴酒应该有的姿态。 他不想和雪莉直接见面。 于是在她回来之前便迅速离开了,但刚走出研究所不远就收到了新的指令。 他一边坐进习惯的保时捷里,一边点开了简讯。 那是一封人事组的信息,定向发送至他的手机里,消息非常简略,但也非常必要。 「人事组又怎么了,大哥?」 旁边的伏特加轻轻地问道,这个部门在组织里掌管着人员任务的分配和各种调令,基本上都是boss的亲信。 「有新的代号成员了,刚刚提拔上来的。」 琴酒只说道,嗓音里听不出感情: 「三个威士忌。」 「秀哥!恭喜你拿到代号!」 「你之前跟我说了,你叫什么来着的,莱伊?」 此时,不远处。 赤井秀一正坐在驾驶位上,眼眸注视着不远处那辆保时捷缓缓远去,红灯变绿,才慢慢地踩下油门,驶向了与危险相反的方向。 耳麦里那个熟悉的聒噪的声音还在不停地吵。 但是,赤井的注意力显然已经不在麦卡伦威士忌那边了。 琴酒的行踪向来是机密中的机密,这个组织成员的反侦察能力已经不能用常规来解释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抹去自己的踪迹, 他即将去往哪里,又要回到哪里,一直都是个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谜。 然而,这一次的格兰利威事件显然打碎了这项记录。 琴酒去美国的计划实在太仓促,回来得也太仓促,这一大堆突如起来又乱七八糟的事情,已经使得他没有办法再完美处理自己的行踪了。 而与他相比,fbi早在鹤见优海推测出格兰利威在美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行动。 赤井秀一也终于第一次亲眼看见了那辆保时捷356a从自己眼前驶过,他看见昏迷的格兰利威被带进了研究所,随后出来的就只有伏特加和琴酒二人,说明人应该被留在了里面。 这一次行动收穫相当丰富。 「你的直觉对了,格兰利威确实还活着。」 赤井打断鹤见的废话,单刀直入说道:「查一下这个组织研究所的负责人是谁,我把刚刚拍的照片发给你。」 「哦,这个——」 消息发出,鹤见那边很快收到图片,只听他说道: 「我应该来过这里一次,我记得这里的负责人好像是那个小妹妹,叫雪莉来着?」 「雪莉?」 「就是宫野志保!」鹤见揉着眉心,终于想了起来: 「不是,秀哥你的方案里有一条不是接近那个组织的外围成员宫野明美吗,这是她妹妹啊!好歹也是个代号成员, 你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的样子」 「想起来了。」 赤井说道:「但是接近宫野明美从一开始就是备用b方案。」 「而且因为有你帮忙,进组织的条件已经足够了,所以这个计划最后并没有真正施行,我也没有去和她们两姐妹接触。」 「没事,现在你有机会了。」 鹤见优海说道,手指噼里啪啦敲着键盘,好像刚刚接到了什么情报: 「有纽约的组织成员跟我说格兰利威被boss惩罚,导致洗脑失忆了,在美国连琴酒都不认了。综合推测一下的话,人现在应该是在雪莉的实验室里接受进一步治疗。」 只是治疗吗? 可是,既然知道格兰利威就是雨宫薰。 那他到底是怎么从那场爆炸中活下来的? 赤井秀一微微皱起眉,眼睫压下来,仿佛感觉到一个诡异的谜团正缭绕在脑海之中。 如果假设格兰利威是诈死,那在连组织都不知道这件事的情况下,他诈死,被boss惩罚,又回到组织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根本说不通。 但如果又假设格兰利威确实是真的阴沟里翻船,意外遇险,那他又怎么可能从那场记载为二十颗炸弹的爆炸中活下来呢? 更何况,那个警视厅的排爆警察所提供的最后的通讯和定位,也已经证实了格兰利威在爆炸当时确实还留在现场,甚至还有录音为证。而且根据他们拿到的报告,那个犯人所注射的毒素的量也超过了抗体水准,不可能让他有逃跑的机会。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或者说,是一些更疯狂的 赤井秀一无声地攥紧了方向盘,前方红灯的光芒倒映在他墨绿的眼睛中,几乎映亮了瞳孔。 凭组织的技术,真的有可能让人死而復生吗? 电话那头的鹤见感觉到他的沉默,也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 「我也没想明白,可能我们直接去接触格兰利威会快一点。」 赤井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压下眼睫: 「直接去接触?」 「格兰利威单方面甩了琴酒,所以这是我们的好机会啊!」 鹤见优海一拍桌子:「去接近他秀哥!用你最擅长的horap拿下他!直接切入我们的核心目标,通过他的权限抄底组织,正好就用那个后备b方案——」 赤井秀一:??? 你小子怎么自己不去呢?! 赤井闭了下眼睛,嘆了口气,稳住声线说:「那个方案是按照目标的性格来制定的,宫野小姐是善良的性格,所以才会有效。」 第303页 「而按照格兰利威的性格预演他只会直接从我身上碾过去。」 「那倒也不至于。」 鹤见优海思考了片刻,似乎在回忆之前的事情: 「其实就我跟他相处下来,那个人本质倒也不坏,尤其是在失忆后,他的攻击性很有可能弱化了很多,最原本的那一面可能会暴露出来。」 「而且他现在身边也没有『记得』的人,根据心理学,很有可能会对第一个接近他的人产生依赖,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 「要不就试一下?」 赤井秀一冷淡地回答他:「那失败了怎么办?」 「呃,失败了就」 【草阿卡伊你又来!!!】 【这次不碰瓷明美姐姐了要去碰瓷格兰酱了吗hhhhh怎么感觉失败风险巨高无比——(比划】 【笑死,琴爷的枪口已经在路上了,你胆子很大嘛 (战术后仰)】 【呜呜呜格兰利威都成那样了你们真的不要再折腾他了啊!!不带这么挖墙角的啊喂!别真给失忆的格兰心态整崩了,感觉他现在真的好危险啊qaq】 【全是馊主意都离我格兰老婆远一点啊啊啊啊啊】 系统嘎嘣嘎嘣嚼着薯片,将漫画页面的最后一格放大加粗特别置顶到桌面上。 系统磨刀:【宿主你看见了吗?有人要horap你诶——】 成步堂薰:【「……」】 这是谁啊? 和优海联繫的应该是fbi? 他忽然感觉自己之前是不是还没把鹤见优海收拾够,还是这人最近又在看什么奇怪的狗血晨间剧到底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脑洞的? 【「那就请他们放心好了。」】 成步堂薰的表情似笑非笑,身上似乎有黑气在往外瀰漫。 【「绝对会『成功』的。」】 第80章 周末的研究所里没什么人。 成步堂薰在实验室观察间的窗边坐定, 一手早饭一手论坛,外面的走廊上只有稀疏的研究员走过,隔着透明玻璃和纱帘传来轻微的动静。 空气里忽然响起系统的声音: 【宿主, 那个缺德fbi他动了!他要来找你了——】 薰一边咬着面包,一边抬头,正看见系统满屋子乱飞。 激动得恨不得现在就出去给他一拳! 自从他们上次发现fbi的蜂蜜陷阱计划以后,这个小人工智障似乎就对那人特别敌视, 无时无刻不在通过论坛扒拉着这傢伙的蛛丝马迹。 于是, 很快。 那个黑髮绿眼的男人的资料,就在他们眼前被彻底扒了个干净: ——赤井秀一, fbi的王牌搜查员。 目前化名诸星大潜入黑衣组织, 刚刚获得了黑麦威士忌的代号, 在行动组担任狙击手的功能,有着神级狙击能力, 最擅长八百米外一枪污人清白 成步堂薰静静地翻着他的履歷。 论坛截图上的长髮男人面容深邃,一双绿眼睛敏锐而清醒地观察着四周, 整个人呈现出的姿态隐隐让他感到有些熟悉,一时间却也没想起到底是哪里熟悉。 但不管如何, 这样一个fbi的王牌搜查官,兼核心主角团的出现。 对于他在之后主线剧情里的参与度的帮助无疑是巨大的。 唯一的问题只在于—— 他不可能把这个接触的主动权交到对方手上。 成步堂薰站起身来, 走到卫生间, 里面很快响起洗手池水流哗啦啦的声音。 系统盯着镜子里他沉沉的表情, 忽然莫名觉得今天可能要水了个大逆于是赶紧趁着他走出去拿外套的时候, 小心翼翼地问道: 【雪莉不是说最近暂时不让你出去吗, 你要去哪儿啊?】 成步堂薰:「去碰瓷。」 系统:【】 系统:【?????!】 薰直接披上外衣出去, 门口的研究员看见了却不敢拦他。因为虽然雪莉大人说了要把他看好, 但是相比之下, 把格兰利威惹火了的后果显然更加严重。 毕竟,在琴酒把他送到研究所里来的这段时间里,这人的状态就实在不怎么稳定,浑身的伤口根本不让人碰,尤其是那只看不见的左眼,根本就是一碰就应激 算了,让格兰利威偶尔出去散散心,也总比天天被关在研究所里跟他们互相折磨的好。 然而。 在研究员眼里「应激又脆弱」的成步堂薰此时正双手插在口袋里,轻松无比地戴着面具站在路边。 他唿吸着好久不见的新鲜空气,眼珠转了转。 好,那现在就来看看。 他那位亲爱的「缺德fbi」到底是在哪儿呢? 【格兰利威一个人出门了。】 线报的简讯和定位安静悬浮在屏幕上,赤井秀一缓缓踩下油门。 终于出现了吗? 即使鹤见优海满嘴跑火车,但是他的话倒也的确点出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格兰利威现在仍旧处于洗脑失忆后的状态中,但他在组织内部原本的权限和地位都并没有变化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通过格兰利威进入组织核心,那么现在就是趁虚而入,接近他身边的最好的时机。 如果错过了这一次宝贵的机会,那后续fbi可能会后悔莫及。 顾不了那么多了。 赤井想着最后还是收起了那部装着上级批准和线报的手机。 第304页 在油门驱使下,红色福特车很快沿着定位所指的路线,一点点接近着格兰利威目前所处的研究所。 格兰利威如果要外出,必然要经过研究所附近的路段。 因此,按照计划,赤井只需要将自己的车子先停在一处隐蔽的位置,然后假装路过,但是却被格兰利威出门时的车子挂倒,就能顺利地用人为制造出的意外来接近他身边。 周末的人流大部分都集中在市区和景区。 这种工厂密布的路段比往常空荡了不少。 赤井夹着烟的手扶在方向盘上,在信号灯的指引下向前开,同时目光搜寻着四周可以被他用来作为停车藉口的掩体。 前方头顶红绿灯闪烁着,稀疏的车流流动起来,可就在他注视着斜对面的便利店时,余光却一瞬间忽然扫到了什么—— 赤井秀一勐地顿住了。 他看见一辆银车停在斜前方的绿灯车道上。 车窗大开着,冰冷的风唿啸着灌进去却唤不回里面的青年一丝神智。 那个黑髮金瞳的年轻人双目无神,梦游般静止在原地,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然而在他身后,正在高声打电话的卡车司机也根本就在神游天外,一脚油门轰下去,巨大的车身加速,直直对着前面撞了过去! 格兰利威! 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 福特野马在顷刻间变道冲刺!赤井的车速霎时飙升到极致,闪电般插进了两车之间,只听轮胎爆发出刺耳尖叫—— 嗞啦! 卡车和赤井一起停了下来,巨大的惯性差点将人都甩飞了出去! 「卧槽你」 司机傻眼往外探头,这才看见自己前面呆着一辆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还横插着一辆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刚刚开口就要骂。 却又在下一秒看见红车里面跑出来个背狙的男人,一下吓得闭了嘴。 司机瞬间掉头就跑。 只留下赤井伸手进车窗,三两下开了银车的车门,一把握住他单薄的双肩: 「喂,醒一醒!你快清醒一点!」 但格兰利威却像是依然感觉不到任何动静,眼睛只空洞地望着前方,既听不见,也感知不到他在说什么。赤井的眉头皱得死紧,只能一打方向盘连忙将他的车往路边靠。 怎么回事?! 「喂,餵——」 计划至此已经完全脱轨。 但赤井秀一的情报还不足以支撑他完全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此时能看见的,只有报告里那个锋锐的目标,现在根本就是已经变成了一具木偶! 格兰利威像是陷在了什么无尽的噩梦中,脸色惨白目光迷茫。 视线焦点的茫茫白雾中,像是隐隐能看见地狱的火 赤井抿着唇紧盯着他苍白的面孔,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醒醒格兰利威!」 叮! 那一剎那间青年像是接收到了什么指令,赤井躲闪不及被「轰」地死死抵在了车门上!脖颈传来淡淡的冷意,一柄精钢匕首正精准地卡在他的喉结上,刀刃白光凛然,反射着对方同样寒冷的视线。 「……」 狭窄的车厢中赤井被卡死在缝隙里,唯一来得及的只有在那柄匕首触及自己皮肤之前,用手背抵住了刀柄。 事情有点不太对劲。 他敏锐的绿眸在此时紧盯住那双空洞涣散的眼睛。 赤井能感觉到此时的格兰利威还没有恢復意识,但本能攻击性的动作却像是被那个代号唤醒了一般,快到在 本人可以思考之前,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反应。 他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无法开口,仿佛有什么程式性的东西在阻止他说话,阻止他思考 终于,他像是从噩梦中猝然惊醒! 格兰利威手中的刀锋刃微偏,整个人警觉又敏锐,冷声道: 「你叫我什么?」 【笑死,阿卡伊你也有今天,格兰利威这个战力真的组织巅峰了吧x】 【赤井也是一款柯学马路杀手草】 【老婆你在发什么呆啊!!如果不是阿卡伊这个horap的傢伙出现格兰八成已经被撞死了啊喂!!】 【是组织那个洗脑的后遗症???感觉自从那之后格兰就不太对劲了,有一种很游离在世界之外的感觉,没什么意识的感觉,时不时就应激失神】 【所以他刚刚是在马路上突然看到什么,又ptsd了搞不清自己在哪里?!】 【那格兰利威这现在也太危险了吧??又没记忆,又时不时发眩晕组织你特么真的能不能干点人事啊救命sos】 【无语凝噎,格兰他到底什么任务失败了组织你们这么狠心把他弄成这样?qaq完全都已经坏掉了啊——】 【为什么明明小格兰还是那么帅但是这一次看着好难过qaq感觉他其实自己也好纠结,明明不想攻击救了自己的人的,但是完全没办法控制】 【草之前琴酒不是让实验室救他吗,这是没修好反而更严重了???】 「……」 赤井秀一垂眸瞥了眼那把抵住他的匕首,淡淡道:「冷静点。黑麦威士忌,我也是组织的人。」 「黑麦?」 格兰利威微微皱眉,但唇边的弧度依然冷漠:「我没听过这个代号。」 赤井秀一的唇角有点抽搐。 第305页 废话。 他才刚拿到这个代号不久,组织可能根本都还没来得及把他登入名单。 而且眼前这个格兰利威甚至看起来远比报告上的情况要糟糕,他的警觉程度和攻击性,在失忆后非但没有如fbi预想的那样产生丝毫减弱,反而是再次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更奇怪的是,他在之前展现出来的机械性和茫然 赤井无声地皱起眉。 怎么回事? 这个人之前真的有自己的意识吗? 「我是刚刚才获得代号的成员,你没有听过我也是正常的。」 最后,赤井还是稳着声线开口道。 同时观察着对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反应: 「如果你还怀疑我的身份,可以向组织确认一下,他们应该会告诉你我有没有在说谎。」 格兰利威的反应太过应激。 此时,赤井除了迅速对他亮安全牌之外别无选择。 但是对于现在的格兰利威来说,组织到底是不是安全牌其实也存疑 冰冷的匕首纹丝未动。 赤井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小幅度地在刀刃压制下唿吸着,在进入组织这么久后,第一次感到皮肤上微微渗出了汗 直到那柄匕首缓缓从他脖颈上撤离。 格兰利威收起了手机,在收到确认简讯后,终于略微移开了一直钳制着对方的身躯。只是他浑身的戒备依然分毫未减,抬手按开副驾车门: 「你可以走了。」 「哦,真的可以吗?」 但赤井在这时只微微偏过头。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那张侧对着他,苍白而僵硬的侧脸,多云天的光透过窗玻璃落 在那些上翘的眼睫上,映得他眼下淡淡的疲惫分明。 这根本不是他计划中和格兰利威见面时的场景。 「你能一个人把车开回去吗?你刚刚的样子」 然而,格兰利威只淡淡道: 「我刚刚什么样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在那片刻间,那个极其冷漠的组织成员再次回到了这里。 除了外表上依然有些刚刚失神过后的苍白,刚刚一瞬间暴露出的迷茫早已被完美掩藏了起来,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浑身的锋芒全都在这一瞬间再次竖立,而且是比失忆前更加严密地,更加有攻击性地环绕在他周围 强烈地抗拒着所有人的接近。 在这种时候继续死缠烂打他明显只会导致更糟糕的结果。 赤井于是听从他的话下了车,站在路边,目送着那辆银车开足马力迅速远去。 但在车窗略过他眼前的一瞬间,他似乎还隐隐瞥见了那人用手捂住嘴,唿吸困难似地剧烈咳嗽了几声,拼命躲避着外界的视线。 「……」 赤井秀一无声地在路边站了片刻。 他随后按下耳朵里的耳麦,沉着声线,不知道在对谁说话: 「我已经接触到格兰利威了,但是他目前的实际情况」 「好像,跟我们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fbi阴沉的脸色和背影,被定格在了漫画页面的左下角。 随之而来的又是论坛成片的鬼哭狼嚎。 一群「以为自己知道得更多」的网友实属崩了个大溃,显微镜放大研究着刚刚的画面: 【救命格兰利威消失的那段时间到底什么情况,这个身体状况怎么拉得跟隔壁薰酱又得一拼了我现在看到咳嗽就害怕,死去的不详的预感又开始攻击我呜呜呜】 【虽然以前的格兰也冷酷,但是他好歹还是偶尔会笑一下的啊,现在这个完全就是程序机器qaq 垃圾组织怎么还不死,把我以前的酷哥老婆还回来啊啊啊!!!】 【草,连缺德fbi都不动了所以格兰利威现在的状态到底是有多糟糕】 【辣鸡fbi!!!他怎么可能跟你们想的一样啊,你们还想利用他吃我邦邦两拳!!】 【现在对格兰酱的要求:活着x(抹泪】 系统:(小猫咪摇头jpg) 就,有没有一种可能。 缺德的不止是fbi,还有一些砂仁诛心的影帝宿主 成步堂薰在赤井面前飙完(煳弄)演技(结束)以后,就赶紧趁着雪莉还没回来,飞快地飙车熘回了研究所,闭眼躺下直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ok,完美! 还horap呢,这下估计那群fbi要有得忙了。 也正如他所料,在格兰利威的状态严重偏离预期的消息发回后,fbi总部的会议室轰然炸开了锅。 一群美国老头老太本来就少的头髮都要掉光了,忍痛全盘修改计划,简直恨不得现在就跑到日本去,直接送boss一颗亲切的洲际飞弹 而在一顿讨论后,他们发回给赤井秀一的指令,自然是继续调查格兰利威。 于是,在几个小时后。 那辆红色福特再次出现在了研究所附近的街道上。 代号黑麦威士忌的赤井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份这个研究所的资料转交任务,巧妙地通过了门口的审查,进入了研究所内部。 但就在他进入实验室的时候 一个清脆的女声也在他背后响了起来: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是雪莉。 然而,与此同时。 成步堂薰在系统空间里注视着悬浮界面。 第306页 他双手交叠托在下巴上,在此时只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 既然都提前从论坛里知道了,fbi要用horap接近自己的计划 那当然是要好好利用啊! 因此,他之前故意跑去逆向碰瓷赤井秀一,就是为了制造一场连对方也没想到的意外,让他觉得此时格兰利威在他面前流露出的神情,全部都是真实的。 毕竟从赤井的视角来看,格兰利威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就在自己附近,所以也不可能针对他设下埋伏。 这样的话。 他就能成功藉助赤井的视角,将自己的「剧本内容」扩散到fbi内部。 再通过这群情报员,继续在这个世界里的红方之间传播,然后彻底坐实他的剧本—— 而雪莉就是他用来骗过赤井的最后一环。 成步堂薰看着雪莉双手插在口袋里,缓步向那个陌生男人走了过去,冷淡的面容上升腾起了戒备的神色,舒舒服服地躺在了系统空间的沙发里。 唇角扬起一个戏嚯的笑。 不亏他之前准备那么久,加油,小雪莉! 就看你的了—— 实验室里的排气扇发着嗡嗡的响声,四周墙壁反光冰冷,地面瓷砖上倒映出一道纤瘦的小身影。 嗒——嗒—— 赤井秀一慢慢回过头。 看见一个小小姐正站在他身后,目光戒备。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他在之前都是在调查宫野明美的时候,顺便从照片上看到过雪莉,知道她是组织的天才研究员。虽然还未成年,但目前已经在统筹整个aptx计划极其下属的相关实验,智力不容小觑。 就是这个体型,暂时还确实有点 赤井向下低头,好不容易对上她的视线。 嗯,小只。 「我是组织新获得代号的成员,我叫黑麦威士忌。」 赤井于是略微低了点头,声线平稳地说着,略微抬了一下手上的文件:「我奉命来给你们研究所送点资料,以及」 「想来看看我的『朋友』。」 赤井开始给雪莉下套。 而雪莉虽然智力高,但是作为年幼的研究员,在玩心眼上倒确实比这群行动组的狡猾的大人们要差一点,在此时只淡淡瞥了他一眼: 「朋友?这里都是实验相关人员,没有你的朋友。」 赤井点明道:「哦,这么说的话,你们这里的实验相关人员,应该不止有研究员吧。」 「……」雪莉一顿,很无语地看着他: 「是又怎么样?」 「那你认识格兰利威吗?」 赤井秀一微微俯下身,贴近了她一点: 「我今天早上在路上偶然遇见了他,他的精神状况好像不太好,开着车就在路中央发起了呆,差点被后面开上来的卡车给撞了。还用刀攻击我」 雪莉的表情猝然一僵,像是一下子没能很好地控制自己: 「啊?!」 那个傢伙到底在干什么?! 「你说他一个人开车出去了?」 雪莉的嗓音明显高了几个调,引得周围一片人回头: 「我不是说过他现在的状态还不能出门吗!而且,而且前几天我也已经把他的精神稳定下来了很多 怎么会突然又」 她像是忽然找到了罪魁祸首,不悦地一转头: 「是你对他做了什么?!」 赤井秀一:? 他其实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从少女的语气中却也能明显感觉到事态不对,迅速追问道: 「所以他到底怎么了?我也就一段时间没见他,感觉他以前应该不是这样的」 「因为。」 雪莉顿了下。 仿佛在深吸一口气,随后恨铁不成钢地对他怒目而视: 「因为格兰利威他不认识你了!他只是在本能地保护自己」 「这很难理解吗?!」 她忽然回想起了第一次真正见到格兰利威的那天晚上。 雪莉,宫野志保。 其实一直对于「格兰利威」这个代号并不陌生。 在此前,她曾经无数次为这个代号的主人准备过控制药剂,那个药剂的配方极其复杂,全组织只有她和她的母亲能够顺利完成。 但那时的她还完全活在组织的要挟之下,过于年幼的年龄,也使得她无法完全理解自己到底在做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上级成员只告诉她,这是帮助格兰利威「活下去」的必需品,她也就认为这是自己在一切恶毒的实验中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并把这作为自己的支柱之一,明美姐姐也为她能有这个机会而高兴。 她告诉自己,这是在帮助那名组织成员更好地生活下去—— 直到宫野志保亲眼见到他的那一天。 她从会议中被琴酒一个电话叫了回来,在深沉的夜色中「唿」地推开了那扇门。 然后她看到了什么? 那个被平放在床上的青年浑身裹满了渗血的绷带,俊秀漂亮的面孔上全是毫无血色的惨白。他浑身都是伤,仿佛是从什么爆炸中逃出来似地,蜷缩在靠墙的一侧,可手里依然紧紧攥着他防身的匕首。 他听见她走路的动静: 「谁?」 一个沙哑到极致的声音。 雪莉瞬间愣住了,瞳孔死死锁住那具残破的身躯。 第307页 但她身边的研究员却完全没有察觉到异样,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这是boss对他的惩罚,语气冰冷得完全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单纯地在看一只什么实验动物。 「哦,雪莉大人。boss还说之前的那个药继续加大剂量吧——」 雪莉定定地望着那边,无神地开口: 「什么药?那不是解毒药吗?」 格兰利威不是已经通过这个药解毒得差不多了吗?他不是应该已经不需要这个药了吗? 「什么,解毒药?」 研究员笑了下:「当然不是啊,那可是保证格兰利威,永远无法逃离组织控制的」 ——毒药啊。 「……」 月色下无言的静默中,雪莉的瞳孔剧烈震颤着。 她轻轻向前走,伸出手,像是要触碰那个青年遍体鳞伤的皮肤,和那只已经看不见的眼睛 然而那把匕首却忽然抵住了她的胸口! 「别过来」 雪莉听见他沙哑微弱的哽咽。 那把刀没什么力气,但依然死死地阻止着她的靠近。 是在害怕吗? 一时间她几乎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只感到仿佛几年的信仰全部轰然崩碎,自己的手上沾满了格兰利威的血,酸涩发苦的 喉口让她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助手把那只血红的毒针剂端到她的手边。 可那个东西仿佛有千斤的重量。 此时的雪莉已经无论如何 都再也拿不起来了。 【啊——啊?boss这个老阴b什么情况,琴酱和雪莉都一直以为那是解毒药啊!!】 【我靠原来药才是格兰利威之前疼痛的根源吗??!】 【所以其实不打药才会好起来,一直注射的话反而只会恶化太毒了组织你们跟格兰利威到底什么仇什么怨我???】 【小志保那个表情看得人心都碎了她以为这是自己唯一在拯救的人,结果其实她才是一直在伤害他的兇手,什么狗血迴旋刀我一边骂一边哭死】 【格兰酱任务失败以后过的什么日子啊浑身是伤,一只眼睛瞎了,那么好看的脸毁了,还被组织洗脑注射毒折磨】 【有没有可能不是砧板的人类是承受不了这么多刀的!!(螺旋爆哭jpg)】 【而且格兰他还一个人都不记得啊!!所有人对他来说都是会伤害他的敌人啊!】 【草,破案了,所以阿卡伊靠近他的时候他那么大反应x】 【但是他还是没有真的伤害人,不管对琴,志保还是对阿卡伊都是,是因为即使这么恐惧了但是善良的本能还在吗】 【柯导!!我大柯导在哪里—— 这个全是刀的过去篇我已经一刻都忍不了了,快点快进到元年红方一起端掉阴b组织啊!!!qaq】 「所以,他现在根本不记得你,也不记得任何人」 此时,封闭的会客室内。 雪莉哽咽着的嗓音缓缓在空气中响起。 苍白的少女搭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地紧握成拳,即使竭尽全力地压抑,也还是在微微颤抖着。 「他身上现在伤口太多,体内毒素含量也不低。虽然现在我在对尽力他进行治疗,但是他不太配合,那只损坏的眼睛更是完全不让我们碰,一切的换药都是他自己动手的。」 而赤井沉默地在她对面坐着,还在尽职尽责地扮演着「格兰利威旧友」的角色。 但交叉在一起的十指,却也无声地渗出了点汗。 「我在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将他的情绪安定下来了一点,可能因为我是小孩,危险性比较低,他好像逐渐能够接受我了」 雪莉轻声说道,抬头望向眼前的人: 「但是你不行,黑麦!」 「你们行动组的这种风格,就是他最害怕的,所以他会攻击你!不管如何你都暂时给我离他远一点」 但赤井秀一似乎已经没在听她说话了。 怪不得 黑髮绿眸的青年目光阴沉,之前和格兰利威接触的那几分钟里的一切细节,都在此时在他眼前依次回放。 从对方那张疑似左眼封闭的面具,到他失神呆在马路中央,再到他苍白的脸色和一瞬间闪过的恐惧,和应激地保护自己的方式,还有隐藏的剧烈咳嗽 一切似乎都在雪莉的陈述里有了解释。 赤井曾经在调查宫野明美的时候,对于雪莉有过初步的了解。 知道她纯粹是因为年纪太小,没有反抗能力,才被迫继承了母亲的研究,而对于组织本身并没有什么感情,也不会特意去为组织做事。 因此,综合琴酒的动向和传闻,从雪莉嘴里出来的话,再加上她那副下意识流露出来的,想哭又憋住的可怜模样。 格兰利威在这段时间的遭遇基本可以确认属实了。 原来如此。 所以他才并没有在洗脑后回到绫里薰的人格,而是进入了一个极度冷漠的,为了自卫而生成的攻击性状态。 赤井缓缓闭了下眼睛,神情似乎变得非常沉重。 有必要再向詹姆斯汇报一下了。 「那这样。」 赤井最后嘆了口气,将自己的联繫方式签在一张纸上,推到她面前: 「这话别告诉任何人——我和格兰利威曾经是在一次任务中认识的,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欠了他点人情。所以如果他再遇到任何困难,我都可以协助你们。」 第308页 此时,正在看漫画的系统:【?】 正在看漫画的成步堂薰:【「???」】 你是谁啊? 我怎么就和你有过命的交情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系统默默在他旁边画十字,感觉拳头又硬了。 系统:今日沙包图案生成(微笑)。 然而雪莉虽然有点怀疑,但赤井此时伪装得确实足够和蔼可亲,于是还是暂且收下了他的联繫方式。 毕竟,她太弱小了,除了做研究以外什么反抗能力都没有。 而黑麦威士忌肯定会比她有价值得多当然,前提是他说的都是真的。 组织肯定不会放过格兰利威。 之后肯定还会继续逼迫他,去做一些以他的状态根本无法完成的危险任务,然而只以她一个人的力量又确实帮不了格兰利威什么。 雪莉想着,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嗯。」 「我知道了。」 赤井秀一向她微微颔首,也起身离开了研究所。 就在这时,一个电话忽然打进了他的私人手机里。接通的听筒里一个熟悉的嗓音响了起来,急匆匆地问他秀哥格兰利威到底出了什么事。 「情况有点复杂,你先不要插手,麦卡伦。」 赤井坐进车里,嗓音冰冷凛冽。 男人的目光在此时扫过眼前的街道。 在刚才和雪莉的对话中,所有谜题几乎都得到了解释,除了两点—— 一个是格兰利威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又到了组织的手上被洗脑。 但这个调查起来难度太大,可能得再收集一段时间的情报。 而第二个问题会相对简单一些: 格兰利威当时为什么会在路中央失神? 他是看见了什么 才触发了他的ptsd? 赤井沿着那条通往车祸路段的马路向前开,很快,就再次回到了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位置。 他开上格兰利威当时行驶的二车道,墨绿的眼眸忽然急剧收缩 赤井勐然剎车停下! ——他抬眼望去。 看见一个移动岗亭。 警视厅的徽章在夕阳下闪亮。 第81章 赤井秀一迅速转身, 假装买东西进了一家便利店。 如果这个猜想真的是真的的话。 他们得抢在其他其他人发现这件事之前,赶紧做出进一步的决策! 于是,在确认没有任何人关注到他以后, 赤井又很过店面从狭窄的后门出去,拐进了一条死寂的小巷。 他边走边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对面在响了几声后, 很快应道: 「喂,披萨外送, 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这里是莱伊。」 赤井将自己卡在黑暗的最里侧。 小巷光线昏暗,到处都是被风颳到一起的附近的垃圾。再往里狭窄安静,是个死胡同,也不怕有人跟来。 「转接詹姆斯, 说情况可能又有变,朱蒂之前的那个白日梦猜测可能要变成真的了。」 「你说什么?!」 「百分之五十比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赤井秀一面容阴沉严肃: 「雨宫, 或者是绫里本人, 可能在潜层里还残留有自己的意识!」 越过十四个小时的时差,美国fbi总部,整个会议室里满满当当地坐满了人。 「又出事了。」 詹姆斯推开门走进来, 手里一份传真「啪」地砸在桌子上。 他拉开椅子坐进去,面对着满屋子人迷茫的眼神, 这群人在这三个多月里简直已经无数次听他说「出事了」, 听得都快麻木了。 「莱伊发回情报,接触格兰利威的行动得到了初步进展, 但是问题非常多,其中最严重的是我们目前怀疑——」 「格兰利威可能仍然保留有本体的意识。」 「组织不是对他进行了强制洗脑吗?!怎么可能还能有人在组织的洗脑下依然保持本体人格?」长桌另一端有人激动地站起来: 「那我们之前折损的人手是什么情况?赤井是我们的王牌, 但是王牌可能也有出错的时候——」 「但他确实对『警察』产生了反应!而且在近段时间内时常陷入恍惚和沉睡。」詹姆斯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显然是已经懒得再和他们继续车轱辘这个话题。 自从赤井秀一发回情报后, fbi从下到上已经无数次讨论过这个甚至已经有点魔幻的话题。 也派遣莱伊去反覆再次进行过确认。 但无论如何, 他们都找不到任何格兰利威欺骗他们, 或是故意伪装出这个特性的动机。这是上帝在逼迫他们接受这个魔幻现实。 「能够对警察产生反应的,只有绫里薰曾经伪装过的雨宫!被洗脑后的格兰利威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詹姆斯严肃道:「我知道我们是在讨论情报活动不是在看哈利波特!但是现实确实是这样,只有这一个解释能够说通。」 「不,其实倒也还有一个可能的解释」 窗边一个白鬍子插话道。 他是fbi内部的心理学的专家,在这个时候推了一下自己的厚眼镜: 「之前朱蒂·斯泰林搜查官曾经提出过一件事,绫里的童年经歷,和她在一定程度上是相似的。」 第309页 「那又怎么样?」 对方依然说道,语气很冰冷,耸了耸肩:「我知道绫里的父母和斯泰林一样,都是被组织杀害的。但是这又怎么样,童年经歷是他们唯一的相似之处」 「但这可能就是他的意识依然存在的原因了。」 可这时候。 一个熟悉的女声忽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身着完整套裙的 金色短髮女人从外面走进来,她的视线在同事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刚才反驳的同事身上,语调清晰地说道: 「正是因为我和他有过相似的经歷,所以,我才能够在这时候部分地理解他的想法。」 「朱蒂?」 「想知道吗,理察?」 朱蒂站在门边,看着刚刚的人逐渐将头侧了过去,才嘆了一口气。 「人间有两种最难忘的诅咒——一个是最难以忘怀的,『我爱你』。」 「还有一个,是在经歷了绝望以后,会一辈子刻骨铭心的」 她略微顿了下,似是在咬紧牙关: 「『我恨你。』」 整个会议室骤然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面面相觑,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理智上却又不完全理解,只能在此时沉重的气氛保持着沉默。 「使得绫里从组织的洗脑中倖存的,可能就是他一直压抑在心里无处发泄的,对组织长久的恨意。」 最后,詹姆斯做了个总结。 回头正看见朱蒂对他轻点了一下头,表示认可。 「我们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催化了他对组织的恨,导致了这种超常的结果——这可能和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爆炸现场有关。」 她说道: 「不过,我毕竟也是在部分地去理解他的情绪,所以,现在也无从得知如果现在真正唤醒绫里,究竟会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 那像是切实存在的潘多拉的盒子。 即使已经被洗脑忘记了一切。 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自己爱过谁。 但是,会永远一辈子记得的是 「我恨你。」 他们不敢想像,这种能够抵抗物理洗脑技术,将真正的自己藏进潜意识里的恨意到底有多强烈,又有多不可控 玻璃窗外阳光璀璨,可此时死寂的房间里却没有人笑得出来。 他们有的在揪着自己的袖口,有的在沉思,双手合十抵在唇边,仿佛是在祈祷什么。 「算了。」 主座上的詹姆斯嘆了口气:「莱伊那边有新的消息吗?」 旁边的技术员噼里啪啦敲键盘,闻言勐地抬头,说: 「有了,他说组织刚下了新的短期合作任务。」 詹姆斯微微一顿,像是有些意外: 「合作任务?」 「——组织这就给你派任务了?!」 深夜的研究所里灯光寥寥。 宫野志保倒水的手忽然一滞,瞥了眼挂钟上的时间,时针分针正停在晚上十一点四十五上: 「怎么这么晚?虽然说你的伤已经慢慢恢復了,但是—— 「组织的任务都是晚上,一会儿会有人来接我。」 成步堂薰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她说道。 他抬手将枪托的扣子在胸前固定住。 在这几个月「修养」的相处中,他和这个小小姐研究员也是逐渐熟悉了起来。 对方似乎对他有些莫名的愧疚,再加上格兰利威刚被送来的时候,每天二十四个能有十多个小时都在高度戒备地睡觉。 所以,她一开始也只敢从门边探出个脑袋来,偷偷地看着他。 但后来慢慢地还是会往房间里走了。 薰虽然没用她的药,但是也知道这孩子的确在尽心尽力地治疗他。 而也确实如他所想。 宫野志保现在对他更多的是担心。 她也算是看着格兰利威从那种牴触一切外界接触,不跟 任何人交流的封闭状态,慢慢地恢復了一些精神和生活能力。 但是他才刚好没多久啊。 组织现在就要给他派任务,这也太不顾他的身体情况了! 成步堂薰将子弹上了膛挂进枪托里,再披上外衣,将扣子一点点系好,对着镜子随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襟。 宫野志保捧着那杯冒白烟的咖啡在一边发着呆,忽然一抬头。 只见如水的白炽灯光中,白衬衣黑风衣的年轻人正站在门边,光线投射在他身上,从侧面的肩背到腰勾勒出一段近乎笔挺的线条。 看得她微微一愣。 她原本以为格兰利威敏感多疑冷漠,是和琴酒差不多的性格。 然而没想到的是,在大部分的伤口治癒以后,重新站起来的青年身上却已经驱散了大部分阴霾的影子,即使记忆缺失,骄傲和从容也从未因此离开他。 这才应该是他原本的样子。 成步堂薰看她一直呆站在一边,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模样。 于是也停住了动作。 他慢步走过去,在小女孩面前蹲下来,轻声问: 「在想什么?」 宫野志保不太高兴地一偏头,皱眉道: 「在想会不会我刚花那么大力气把你救活,你这傢伙就被组织扔出去,到时候会不会又倒在哪个角落里之类的。」 「我像是那么脆弱的人吗?」 第310页 「你」 宫野志保被他一句话哽住了。 几乎想怒喊你到底能不能对你自己的身体状况有点数! 她现在对于当时那个血淋淋的,天天都在应激的格兰利威还心有余悸,愧疚和几个月的相处让她再也看不得他受到伤害。 然而,这傢伙本人连记忆都一点没找回来,居然能比她还放松? 「你明明一直待在我这里不就好了?」宫野志保双手叉腰,「我可以一直用病例给你开假条,反正整个研究所都是我管,又不会被发现。」 成步堂薰好笑地看着她想炸毛又不敢炸毛,还要硬撑着装成熟大人的样子。 但最后还是用一张扑克脸忍住了。 只沉默了片刻,说道: 「但我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待着,总得做点什么。」 随后,他在女孩注视的目光中站起身,第一次用手搭在她柔软的茶色髮丝上轻轻地揉了揉。 「谢谢你。」 「后会有期,雪莉。」 宫野志保一下怔住了。 那双手因为常年握枪,覆盖着茧子的地方有些坚硬,但整个掌心却依然温暖而炽热,几乎是一下唤醒了她心里沉睡多年的一种快被她完全忘记了的感觉。 父亲的肩膀,母亲的拥抱,还有姐姐温暖的手 她抬起头,却只能看见那道黑色的身影在这时推开了门。 只留给她一个模煳的背影轮廓。 「格兰」 她忽然想开口叫住他,但却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砰! 大门合上了。 大街上宁静无声,只有路灯安静地伫立在两侧。 一辆好久不见的黑色保时捷停在街边不远处,轮胎下碾着冬季掉落的叶子,引擎在极度的宁静中溢出微微的响。 整辆车上只有驾驶位有人。 看样子是琴酒没来,但是却不管不顾地把伏特加撵过来接他。 和他预想的一样。 成步堂薰拉开车门坐进去,前排伏特加等得都快睡着了,听到声音才勐地惊醒。 「格兰利」 他像是开口想叫人,却在视线触及到后座上的人的时候,又勐地停住了。 叫他有什么用呢? 眼前的场景太过熟悉,让他下意识地忘了其实一切早就已经不一样了。 伏特加安安静静地闭了嘴,把车点火开出去,感觉自己堂堂代号成员就纯纯像个被大哥打发出来接贵客的司机甚至还像个东京一日游的专属导游。 「琴酒没来?」 车子开上路以后,他忽然听见背后的格兰利威问道。 「是,最近任务太多,代号成员都很忙,尤其是大哥他们那个位置上的。」 导游伏特加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您的任务是去监视三个最近新获得代号的威士忌,作为他们的监督人,完成两次组织的短期任务,并评定他们的表现。」 这种任务在资深代号成员之间被戏称为带小孩,主要作用是具体考察每一个新代号成员的各方面能力。 以及,更重要的是 判断他们是否忠心。 因此,实际上这个任务的监督人在组织内的职位和能力都不重要,最关键的是得派一个足够忠诚,不会反水的傢伙去。 「不然组织就会从招聘这一个环节开始,就如同三面漏风的房子,成为一个巨大的老鼠养殖场。」 伏特加大义凛然地重复着琴酒的话,感觉自己从来没这么骄傲过。 然而这时后排的成步堂薰瞥了他一眼,脑海里浅浅飘过两个影子。 「……」 你们该不会是真的觉得自己没有在养老鼠吧? 薰感到自己的嘴角莫名有点抽。 但是这么一来,组织为什么不惜这个时候就把他这个病号拖出来做任务,倒是也很好理解了。 琴酒那群核心代号成员忙不过来,看不透老鼠的低智废物先筛掉一批,有可能反水的变质假酒再筛掉一批 总之,最后剩下的人里面。 最稳妥的就是刚被组织洗脑过的资深成员格兰利威。 「行,人员信息有吗?」 成步堂薰对于这种划水摸鱼的任务没什么异议,继续保持着失忆格兰利威的扑克脸,静静地在后座上给自己点燃一支烟。 朦胧升腾的白雾中,他看见伏特加拉开车前柜,从里面拿出了三张成员信息表——但自然是没有照片,没有名字和详细信息的版本。 组织内部对于成员的真实身份还是保持着较高的保密性。 「黑麦威士忌莱伊,波本威士忌,还有个苏格兰威士忌。」 伏特加在前面开着车,一边换挡一边解释道: 「你一会儿就会见到他们,都是组织刚刚选拔上来的新锐,就目前的任务效果来看还不错。」 那确实是不错 成步堂薰沉默地翻着那三张档案,上面的履歷显示这仨傢伙进组织没几年就快赶上资深成员的业绩水平了。各种血和骨头乱飞的活可一个没少干,可能也就那个情报员波本的手上会勉强稍微干净一点点。 而且就上面的人事评定来看,每一个也都相当傲气。 傲气吗 薰沉吟片刻。 感觉会有点难管。 【好傢伙,威士忌连连看!】 系统好奇地扒到他身边的,忽然一顿:【嘶,等等!这个莱伊不就是之前老是来找你聊天的那个】 第311页 【「对,已经可以确定有一只老鼠了。」】 成步堂薰面无表情地说道。 还是一只美国品种的,漂洋过海专程来看望组织的黑 色绿眼睛老鼠。 但是说到底,组织有多少老鼠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组织真的以为他就很忠心吗,谁给他们的胆子啊? 成步堂薰边想着,边扫过波本和苏格兰第一次任务开始的年份。 他估计着这两个应该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年纪。 那既然都已经知道莱伊是矿泉水了,之后的任务就主要交给波本和苏格兰去做吧,好歹煳弄组织也要煳弄得好看一点 唔。 薰的食指关节抵在下巴上,睫毛忽然颤了颤。 总之,组织总不可能雄赳赳气昂昂地招了三个精英,结果全是老鼠吧? 那组织不要开了,这得是个什么品种的老鼠养殖基地啊。 汤姆的家吗? 成步堂薰自己都要被这个过于离谱的猜想逗笑了,于是垂了下眼眸也没当回事。 算了,反正也就是个短期任务。 他将杂乱的思绪从脑海里清除出去,感觉到路边的景物已经变得空旷起来,伏特加似乎车速略有减缓,就侧过脸向外看去。 狙击手在一般情况下会使用琴盒等具有较大体积的东西来作为伪装,混在人群里可能不显眼。 但是,如果是在深夜空旷的大街上—— 这一切就会显得异常引人注目了。 当然,实际上他先瞥见的是莱伊那头和琴酒差不多长度的黑色长髮,这人之前天天来找他和雪莉,跑了几个月,他已经只需要凭轮廓就能认出他来了。 这人此时正靠在路沿的栏杆边抽着烟。 火星菸头在窗外一闪而过。 他所在的角度也比较特殊,刚刚好和他旁边的树一起挡住了另外两个人。 这三个人离得相当远,明显互相防备。 薰只来得及看见他们一个戴着贝雷帽,穿着很讲究的衬衣配马甲,另一个卫衣打扮的和莱伊一样背着琴盒,看样子也是狙击手。 莱伊波本苏格兰。 刚好三个。 「到了,停车吧,伏特加。」 成步堂薰静静地开口道,感受到保时捷车速骤减,对面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侧的动静。 他微微眯起眼睛: 「我看见他们了。」 第82章 初春的凌晨依旧没怎么回温, 大街上除了叶片落在水泥街道上的声音以外,几乎听不见一丝动静,只有黑色保时捷未熄火的引擎依旧在发出声响。 车门忽然开启。 隔着十几米的宽阔街道望去, 能看见那边下来了两个男人的身影。 成步堂薰今天穿着格兰利威一如既往的全套黑衣,脸上只有左眼的位置覆盖着黑色面具, 堪称从头黑到了脚。 但是这是他到目前为止认为最贴近格兰利威形象的套装, 而带来的压迫感也是极强的。 在那个黑色身影迈出门的那一剎那,十几米外对街的三个人就仿佛如临大敌一般勐地转过了身。 四周寂静萧条, 明明没有什么危险。 但他们的视线却一丝一毫也不能离开那个黑色的男人,从他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开始, 整个空气就仿佛坠进了冰窖! ……怎么回事? 而成步堂薰的视线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了三个人不同的反应。 他在凌晨的街道上横跨马路,慢慢向前走, 一边注意到了莱伊在嗅到杀气的第一反应是攥紧了自己狙击枪的背带—— 这很正常,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 第一反应都会是寻求最能带给自己安全感的东西。 但波本和苏格兰的动作却略微显得奇怪了起来。 他们在这时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去摸自己的武器, 而是在那零点零零一秒的本能中向对方投去了一瞬间的视线, 然后才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刀具和枪械上。 成步堂薰微微眯起了眼睛。 在他们逐渐接近的距离中,那两个人一闪而过的侧脸忽然带给了他一种极其不妙的感觉! 那是—— 那仿佛是心脏在一瞬间爆开! 薰的眼睫压低浑身绷紧, 但他在此时已经走到了那三个人附近,过近的距离已经再没给他留下任何退路。 他能感觉到那位「波本」,以及「苏格兰」也在这个时候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三道视线无声地在空气中相撞,摩擦…… ……世界上最可怕的, 是命运轨迹。 那些纷繁复杂的,无人能够逃避的命运丝线仿佛箭矢,穿透尘封在记忆中的时光唿啸而来! 一时间空气仿佛静止了,世界中的一切在此时吼叫着褪去, 茫茫的静止中,只留下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膜和一片空白的大脑!浑身的血液在此时冻结成冰,耳边男人靠近的脚步声随着心跳的加速在印象里无限放大,按住枪柄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餵……餵……我说hiro……」 降谷零察觉不到自己的气音在颤抖。 他们看见「格兰利威」忽然停下了步伐,在他们不远处站定。 头顶月亮在云层掩盖下,依旧发着淡淡的光,在他们颤抖发晕的视线中,映亮了那张冷漠的面容。 细细描摹过他的眉眼,鼻樑,唇形…… 第312页 怎么回事? 怎么……到底怎么…… 诸伏景光的瞳孔骤然缩紧!连唿吸都停滞了,整个发白摇晃的视线死死盯着那张熟悉的面容,后牙咬到咯咯作响…… 他是在做梦吗? 这怎么可能——!!! 那张面孔在雨宫薰死去的时间里早已化作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尖刺,深深穿透他的血管骨头,扎进了最疼痛的骨髓里!他在无数个夜晚里辗转反侧怀念那个他没能抓住的,逝去的青年,相片上的纸面都被摩擦得光滑,他根本不可能忘记那张脸…… 那张…… 那张属于『那个人』的…… 那个眉梢眼角都浸着明媚日光的漂亮青年……会对他们微微笑着,翘起的唇温暖得如同舒展明亮的春日天穹。 他的眼睫很长,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看见,总是蝶翼一般煽动着,落着白雪一般的星点…… ——「景光同学。」 ——「景光!」 ——「景光,我……」 然而脑中一声声的回忆唿唤,却没能把他从这个真实到残酷的噩梦中叫醒。 他们此时面前的青年一身黑色风衣,从黑夜中缓步走出。 而在被夜色晕染的光线之下,他一张脸雪白而冷漠,甚至连那两瓣唇都带着寒冰一般的疏离感,但仍然能够从中窥见那个熟悉的轮廓: 「格兰利威,你们的监督人,负责对新晋代号成员进行考核。」 他的视线了无生气,光明照不进他寒冷的金色眼底。 「初次见面。」 「……三位。」 【???!????!】 【??????】 【不是吧…不是吧……我草别吓我……】 【天啊!!!怎么会这样这踏马是啥???这是啥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73你这样真的好吗?你还记得你是推理恋爱喜剧漫画吗??????啊??】 【???什么情况,是我彻底脸盲了还是怎么回事,这不是薰酱吗我出现幻觉了???】 【不是你的幻觉!!这就是雨宫我日——】 【但是难道不是格兰利威吗?他不是说他是格兰利威吗?!所以雨宫是格兰利威这俩其实是一个人???】 【问题是雨宫不是死了吗??!阵平看着他被炸死的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组织耍的花招吗真雨宫还是假雨宫我要疯了!!!】 【我焯我打开这一话之前从未设想过这种神展开……】 【我的精神状态和零零景光同步了,就是一个裂大开……真的被当场创死】 【到底是格兰利威和薰酱共用一张脸还是有血缘关系还是这他妈的就是一个人???我真的疯求了我的格兰我的薰薰这都什么啊啊啊啊——】 成步堂薰其实也没想懂。 刚刚隔得远还不太确定,但现在一看,怎么真的又是你们两个啊?? 他们之前的确是知道,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被公安派去卧底了,但是世界这么大,可没人告诉他这俩卧底的地方就是他家酒厂啊? 【组织到底什么情况?天生命里带煞吗?】 【三个新成员三个老鼠,你们到底是酒厂还是水厂啊?!你们怎么不去当哈药六厂呢?】 系统的吐槽仿佛滔滔江水一般涌出来,在此时和宿主一起面对着两个老熟人—— 然后。 呃,尬住了。 它能看得出来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已经完全僵了在原地——哦,或许现在应该叫他们苏格兰和波本。 整个空气都凝固得像冰,寒冷的冰凌在每个人的唿吸中涌动。 只有旁边的赤井秀一在状况外。 他能够感觉到气氛不对劲了,但是无论是苏格兰和波本,还是格兰利威,却都依然只冷着脸,没有在此时露出任何可以让他搜集情报信息的表现。 赤井现在唯一能看出来的只有他们正在对峙着,波本如同要把人吃了,苏格兰的眼神中甚至透出了一丝恐惧…… 以及,怨恨? 「……」 诸伏景光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几乎想扑上去确认面前这个人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伪装成『他』的样子!!但伏特加还在对街,他必须拼命压抑着自己才没让这副模样在组织成员面前暴露出来。 但他根本没法不颤抖。 因为那张脸和已经死去的雨宫薰完全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只有格兰利威的左眼被黑色三角面具掩盖了,但余下的部分依然不妨碍他辨认那张刻骨铭心的面容。 景光感觉自己的面部神经仿佛全都已经坏死了。 即使张嘴,也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降谷零,却只能在同伴的脸上看见和自己相似的冰冷和颤抖。 他们无声靠近了些,听见零沉重和痛苦忍耐的低语: 「警方没有收到任何可以确认阿薰生还的证据,他现在在警察厅的档案依然是……死亡。」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格兰利威的情报不是说——」 「不知道……我不知道……」 降谷零的胸口起伏着,他们趁着莱伊转移了格兰利威的注意力的那一片刻,迅速隐秘地完成了交流。 可这个交流依然没有解决任何问题。 无数疑惑随着那个青年的出现狂风暴雨地冲进了他们的脑海里! 第313页 但他们此时却找不到任何的头绪,而且每一个猜想都过于恐怖,带着无数未解的谜团,几乎将他们眼中的整个世界都砸得稀碎! ……到底是怎么回事? 格兰利威就是阿薰?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根据警察厅的情报,格兰利威是警察的叛徒!是一直在给组织传递情报,欺骗了所有人的组织的卧底!那种傢伙怎么可能是雨宫薰,雨宫薰可是警视厅的骄傲…… 而且如果薰是格兰利威,是组织的卧底…… 那现在为什么会看起来一副不认识他们的样子??!他们早就该彻底暴露了。 景光的唿吸急促,紧咬着的牙硌在唇边几乎渗出了血。 他已经不知道此时还支撑着他站在这里,支撑着他的理智的到底是什么了,可能是痛苦的愤怒…… 他感觉不到四周的动静,摇晃的视线中只有格兰利威在路灯下微微抬头,和莱伊说话的时候侧脸和脖颈的侧影,看起来是那么熟悉,那么…… 那么像那个他曾经失去的人。 像得让人几乎要落下泪来,在这个最浓重的黑暗之中……在这个该死的噩梦一样充满谜团的「重逢」中! 「三个可能性,要么格兰利威就是没死的阿薰,要么格兰利威是阿薰的兄弟,也有可能……」 景光的牙关颤抖,似乎听不见自己的嗓音: 「这是组织的陷阱。」 这也是一个疯狂的猜想,那就是组织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身份,但是还不完全确定,于是让格兰利威伪装成他们那个所有人都怀念的死去的同期,来故意试探他们的反应。 毕竟在组织这种黑暗,残忍,步步岌岌可危的地方…… 那个人越像他,就越不可能是他! 「如果真的是组织的试探,而故意伪装成他的样子……」 景光咬着牙,眼瞳中竟然无法克制地瀰漫上一股渗血泛红的寒意: 「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太惨了……所有人都……】 【其实理智分析(嘤嘤老婆!)但是,按照现在的剧情走向来看,格兰利威就是薰的可能性真的比较高,毕竟警察厅那边给出的雨宫的行动轨迹和格兰确实有部分吻合……】 【卧槽那之前那都是些啥啊???和警校组的相处,那个最明媚的警官……我不接受啊啊啊啊啊(发疯爬行)(发疯尖叫)(暴打73)(发癫)】 【那难道真的是格兰利威奉组织的命令伪装的格兰利威??】 【不太可能,如果真的扒的话,之前和琴酒回忆那里的格兰也已经很像雨宫了,当时应该涛过吧,还有之前在警校里其实也有一段时间雨宫行踪诡异,格兰利威和雨宫几乎也是同步出场的角色……】 【啊啊啊啊啊我老早就说过!!你们不相信我!】 【笑死,那个时候都在撕cp架,打出日活了简直,没人去想到这么恐怖的可能性……】 【等等???那这个情况是不是有点复杂??】 【开专楼!开专楼復盘涛!!草啊谁想到73草灰蛇埋线埋了这么远???就专门为了在这个地方一刀捅死我是吧?!!】 【我真傻,真的…本来以为经歷过那么多刀子以后,我已经成长了,在打开这话之前没想到过会被直接创死qaq】 【黑暗中的你越像他…就越不可能是他……怎么会这么虐qaq】 【对你的思念已经永远停留在那个最爱最美好的时候了,任何玷污都不允许,绝对要你们付出代价……呜呜呜我的景薰哭死了】 论坛一片哀鸿遍野鬼哭狼嚎。 然而,现场中。 系统:【宿主,你看!你快看那两个人看你的眼神……】 成步堂薰:【「我感觉他们想刀了我。」】 系统:【确实,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他们很想现在就刀了你x.】 不过他们看见雨宫还没死不应该高兴吗嘤嘤嘤……为什么想刀宿主,这俩傢伙想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成步堂薰瞥了眼论坛,慢慢停下了和赤井交谈的动作。 不管如何,他得绷住…… 毕竟现在的格兰利威是没有以前的记忆的啊。 于是,格兰利威的目光停顿在波本和苏格兰的脸上,浅色的眼底只有一片彻骨冰冷,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波本和苏格兰的表情猝然一僵! 「没事,可能是你之前在哪里和他们交过手。」 幸好赤井秀一这个状况外的歪打正着地给他们编圆了:「组织的任务很多,在哪里产生过冲突也说不定。」 「是吗,我不记得了。」 格兰利威的嗓音冰冷,听见赤井在他耳边笑,但却没有做出多余的反应。 只是他们抬头说话的过近的距离,落在对面人的眼里的时候。 苏格兰和波本的脸色似乎更难看了…… 是他的错觉吗? 「boss派下的任务,银座一栋大楼里有组织要的东西。」 格兰利威轻轻挪开身躯,开口的语气平静得让人想起机器。 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 「正式行动时间16日凌晨一点,在此之前,你们三个必须组成可以被使用的行动小组。」 他抬起右手,轻飘飘地将一份文件扔到了莱伊手里: 第314页 「具体的分配我不在意,但是失败的后果你们清楚。」 那个冰冷的语气实在太陌生了,零微微皱起眉: 「不计手段突入……?」 格兰利威停住脚步,像是一哂: 「你觉得呢?」 降谷零:「……」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格兰利威就这么在他们所有人的视线中,上了路边的任务用车。莱伊在驾驶位,波本和苏格兰犹豫了一瞬,也只能赶紧跟了上去。 「今天晚上先踩点。」 自斜后方的方向,格兰利威雪白冷硬的侧脸微微被路灯的昏黄照亮,明明每一分线条都那么熟悉…… 但是他们却忽然觉得。 自己似乎从未认识过这个人。 但是不管如何……这都是极其重要的情报,需要向上面汇报。 还是得…汇报。 降谷零的牙关颤抖,像是极其困难地在从齿缝间唿吸,即使他握枪的手已经在座椅的遮挡下颤抖得快要握不住了。 窗外的夜风掠过车身唿啸向后,像是在带着已经破碎的什么…… 回到,那个他们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都辛苦了!」 警视厅下班后,档案室里还亮着灯。 一个刚抱着案宗出来的女警刚想伸手推门,但却在突然打开的门板后差点和面前的人撞个满怀! 堆积如山的案宗摇摇欲坠,她连忙伸手去扶。 但在这之前,一直自黑西装的袖口里伸出来的白皙的手,就已经替她稳住了案宗。 「您,您……」她好像有点紧张,好半天憋出一句: 「您辛苦了!松田警官!这么晚还,还还来看案宗啊……」 松田阵平墨镜后的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他叼着一支烟,在这时只淡淡点了点头,和她错身而过。 没说任何别的话。 而女警也没再多问。 毕竟警视厅基本所有人都知道,在「那次事件」之后,松田警官在下班后都经常会到档案室来。 只不过有的时候是一个人来,有时候则是和那个叫萩原的警官一起来,为的就是这间房间里的旧案宗,和那台连接着全员资料库的电脑。 松田一个人静静地走进来,回身关上门,落了锁。 于是,这间被白炽灯照亮的,充满着各类纸页发霉气味和空气清新剂的档案室就只又剩下了他一个人,像他之前曾经度过的日日夜夜,没有人打扰。 这一片死寂,有时反而能比热闹的人群更能给他安宁。 松田熟门熟路地坐到电脑边,打开警方内网资料库登录了自己的帐号,然后下意识地输入了那个他已经输过无数遍的名字—— 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各种警官的资料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aaiya…kaoru…… 在雨宫的个人资料和名录下方,可以查看所有他主办过的案件。他已经习惯使用这个办法查找之前的那起事件的相关情报,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就能在看见那些残忍的照片之前。 先再看一眼证件照上,那个微笑鲜活的雨宫薰。 回车键轻响。 然而这一次出现他面前的,却是茫茫一片空白,任何结果都没有出现。 ……什么?输错了? 松田阵平摘下了墨镜,眼睛微微眯起来,似乎觉得是系统bug,于是又慢慢地将那个人的名字准确地打进了搜索框。 职员资料库,深蓝色的屏幕映着他的脸。 上面的金色樱花朝日影熠熠生辉。 雨…宫……薰。 enter。 然而这一次,却依然没有任何结果出现,与之相对应的是屏幕上反而更加弹出了一个红框: 【warng:访问受限。】 「诶?」 什么东西? 松田阵平像是不信邪一般再试了一次,然而情况却并没有任何变化。 可他上周来雨宫的资料明明还可以查阅,那个人都死了这么久了,又不可能被派往zero他们那种公安,怎么会今天突然就……? 他脑子里一团乱麻,推门出去。 正好遇到刚刚那个女警又摔了一跤,正蹲在地板上捡档案,于是走过去。 「喂,我想问个问题。」 「什么?」女警焦头烂额,一抬头看见一张阴沉沉的脸出现在眼前。 「里面那个,职员资料库。」 松田下巴向档案室微微一抬示意,「雨宫薰警视的资料怎么看不了了,你们警务部的又在搞什么东西?」 「雨宫…雨宫?哦!」 女警的眼睛忽然眨了眨: 「您说那位殉职的雨宫警视吗,他的资料全部被公安的人调走了,剩下的也都封锁了,说是机密。」 「公安?」 松田愣住了。 第83章 曲曲折折的木制长廊蜿蜒前行。 日式庭园中, 惊鹿器随着水流的滴答不时发出声响。走廊上有不少身着和服的女性来来往往,忙着自己的事情。 走廊尽头是一扇宽大的木门,门里的榻榻米上已经摆好了茶具,两个人面对面坐在矮桌边, 茶水流淌和外面小池塘的动静混合在一起。 「什么公安?」 「松田警官, 你是说你之前去世的那位同事?」 房间内, 一名黑色长髮的女人忽然抬起了头。 第315页 而在她面前。 同样跪坐在榻榻米上的那个年轻警官却也同时顿住了喝茶的动作。 松田阵平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在这时候垂下去。 盯住了面前茶杯里, 那个漂浮在水面之上的茶叶梗,随着水波上下晃悠着。 浅淡的日光透过云层,从窗外照进来。 开启的拉门外院子里的景色郁郁葱葱,草地上池塘边都缀着盛开的黄色小花,外面隐隐能够听见主殿方向的飘渺钟声。 但这间居住用的小房间里依然安宁平静,像是都市繁忙中破开的一隅。 仓院,绫里家。 这个地方松田其实已经来过很多次了,最初是带着萩原来向那个在二十层爆炸事件里帮过他们的女人道谢。 后来则是因为雨宫去世,正好要找个祈福的地方,就干脆又来了这边,一来二去就逐渐熟悉了起来。 他现在面前坐着的这个女人, 也就是当时给他们占卜的那个人,正好是现任绫里家的家主。 绫里真宵,三十四岁。 「我是说你怎么今天突然跑过来, 原来是那孩子出事了。」 绫里真宵抿了一口自己的茶, 好奇道。 「所以,你们警察的『公安』好像真的很厉害啊是要什么原因才会被他们『封锁档案』啊?」 不过虽然说已经三十四岁了, 这女人倒是除了进正殿的时候都没个正形, 思维跳脱还有点莫名地天真单纯, 让他一时间只感觉她属于是被保护得太好了。 不过聊聊天倒是还行。 毕竟总有些事情,他暂时不想给hagi增加负担,也不愿意告诉其他同事。 「一般来说,就是当公安把这个划为不可公开的机密资料,进行封闭调查的时候。」 松田说道,指节敲在桌沿: 「但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现在才来封锁雨宫的档案?」 「他有什么好调查的?」 雨宫都死了快半年了,他以前事情难道还能有更新吗? 而且又为什么是公安 一般公安出动都代表比较严重的案件,封锁档案这种举动也从侧面代表了事情的复杂性,说明他们不希望在调查雨宫的事情公开 所以是冲着雨宫本身来的? 「唔,是不是你们这个小雨宫以前犯了什么法啊?」 绫里真宵开始发散思维,一手撑在下巴上,假装自己是酷酷的侦探: 「比如说,小雨宫他以前干了什么坏事,然后现在查出来了之类的?」 然后被松田狠狠瞪了一眼。 「他能干什么坏事!那种为了救别人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的傢伙!笨蛋!」 「我也只是说个猜测嘛,明明是你把公安描述得那么兇巴巴的!」 真宵很委屈,略微低下头: 「我很抱歉。但是,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吧,这个」 松田没吭声。 真宵继续喃喃道:「你想,你在上一次进档案室 的时候都可以浏览,但偏偏在那之后出了问题,就说明变故肯定发生在那段时间吧。」 「而且小雨宫也已经死掉那么久了,能够让公安在之后还将他翻出来重新彻查的话,总归应该是他生前做过什么。」 「……」松田阵平握着茶杯的手无声地收紧。 松田不得不承认绫里真宵说的有道理。 他在那天发现雨宫薰的档案被公安封锁以后,曾经去找过他能接触的到的公安人员,还试图联繫过降谷零。 但降谷零不回復装死,其他公安人员一手太极都要给他绕进太平洋了。 只不过自己那个时候还在热血上头,差点和公安的傢伙吵起来。而且他对于雨宫的感情和认知,也确实不允许他就这么看着别人做出这种影响他名誉的事情。 反而忽略了这件事背后的阴影。 在这件事的分析方面,这个笨蛋女人倒比他清醒。 毕竟公安要这么做,必然有个动机 但是雨宫薰做了什么,他有过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有过什么 松田紧皱着眉。 压低的眼睫下瞳孔有些颤抖着缩紧,思维被他驱使着向过去倒转。 回忆带着钝痛纷涌而来,但这时候他不能被任何情绪左右,必须强压着感情用单纯的理智来分析这些事。 毕竟就算要证明雨宫是清白的,是公安的误搜查,他也必须拿出证据来,说明薰一直都是警察的人,他不可能有任何可疑的 可疑的 记忆被骤然撕裂开一个大口!他勐地回过头去,像是第一次从迷雾和迷惑性的温暖阳光中清醒了过来。 他看见那个他们刚刚开始熟悉起来的时候的案件。 景光因为火灾受伤住院,医院炸弹和他问雨宫问到一半就不了了之的 ——「你昨天晚上去了哪里?」 只是他似乎每一次想问雨宫这件事的时候,都会发生点什么其他的来打岔。 怀疑自己身边的人本来就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 而自己也或许在第一次被他贴近,看见他利落又干脆地解决案件的时候,就隐隐有点被吸引,在他面前似乎长期处于被耍的一方。 自己也从来控制不住雨宫,只能远远地望着他的耀眼。 像是抓不住一阵飘渺的风。 第316页 久而久之,他也就忘了这件事。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 难道是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一直被卷进了什么事件里 松田的表情不自觉地沉了下来,搭在膝盖上的手握拳收紧,一言不发。 他忽然开始怀疑。 自己真的很了解他吗? 「你怎么了,松田警官?」 空气只仿佛突然被冻结一般安静了下来,仿佛四周气温都被生生拉低了几度,一下一下,刻刀般冰冷地刮过人的嵴椎。 两个人对坐了许久,最后松田低沉地说道: 「我不相信公安的人,我会亲自调查他的事情。不管他到底被卷进了什么该死的案件里,我都会把他带回来」 不,已经带不回来了。 松田忽然自嘲般嗤笑一声。 只能说是,保存他的名誉和清白。 「要不要我也来帮忙?」 真宵眨了眨眼睛,忽然笑起来:「说起来都这么久了,你还一直叫他雨宫。怎么,在我面前不好意思叫你喜欢的人名字吗?」 「闭嘴!啧,你今天废话怎么这么多?!」 松田一下表情有点僵,红红的耳尖看得对面的真宵笑得停不下来。 他只能连忙打断这人的嘲笑:「他的名字是薰,雨宫薰。他的照片我手机里也有存,你看如果你」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手机已经被面前一脸兴奋的傢伙抢了过去。 「快点!让我康康!」 真宵两眼放光地点开他的屏幕: 「是谁这么倒霉居然被你这种看上」 「喂!喂,我说你不要乱翻啊笨蛋女人!」 松田一下有点炸毛,起身想去抢回来:「你」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绫里?」 他看见不远处的真宵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勐地僵住了! 屏幕上显示的蓝底证件照上青年的微笑温柔,但倒映在她的眼里,却仿佛见到了什么鬼怪,整个人浑身都在发颤,灰白髮青的脸上眼睛死死盯住那张面孔,手在止不住地抖。 「怎么了?这就是雨宫。」 松田皱着眉走到她身边,可话还没说完忽然被她一把抓住肩膀,简直过山车一般剧烈摇晃着! 「你说他叫什么!雨宫??!」 「是啊,他不姓雨宫还能姓什么?」 松田阵平被摇得大脑一片空白,愤怒地扳着她死死钳住自己肩膀的手: 「你给我松手!松手听见了吗!!你突然发什么疯?」 绫里真宵脸色煞白,几乎在尖叫: 「他好像我姐姐的儿子!不对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长得像又怎么了?」 松田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西装抢救回来了: 「这世界上长得像的人那么多,或者他就是你侄子,你不也说好多年没见过他了吗?到底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 松田的动作猝然一滞,瞳孔瞬间紧缩如针,听见她在哭。 「因为我姐姐和那个孩子,在十九年前就都死掉了啊!」 「公安正在彻查所有阿薰以前参与过的案子,目前已经排查出有二十五起和组织利益相关。」 「而在这二十五起中,有三起目前已经可以确认和之前线报所提到的『格兰利威』的行动相符合,其他部分的排查工作还在继续进行中。」 降谷零在安全屋里坐下,将腰上的武器卸下来放在一边。 他抬头望向自己眼前如雕塑一般静默的人: 「你怎么想,hiro?」 「……」 沙发上的诸伏景光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微微颤抖的手,和鲜活的颜色还在证明他确实存在着,他看起来就和一尊石像没什么区别了。 「你的意思是,格兰利威是阿薰?」 「我没有下这个定论,毕竟组织的势力在日本已经渗透到极其深层了,宽泛来算有30的案件都能间接算作『和组织有利益输送』。」 降谷零走到桌边,倒了杯温热的水回来。 他将杯子放在茶几上,推到景光面前。 「公安只是在调查,毕竟也不排除这是组织的陷阱,我们行事还是要更加小心。」 「那如果,能证明格兰利威的脸确实不是易容的」 诸伏景光沉默许久。 他再次开口之时,仿佛很艰难,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沙哑: 「是不是,就可以说明,格兰利威确实是阿薰的代号了?」 「……」 降谷零垂着头,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渗出了汗。 「我很抱歉,hiro。」 诸伏景光一言不发。 「不管如何,我觉得他至少应该还是喜欢你的,景光。」 「不然,他其实也没必要去为你做那么多事情。如果他真的是格兰利威,那他的任务应该只有从警察内部获得组织所需的情报,渗透高层,而和我们交朋友,包括救你,都应该不在他的任务计划内,都纯粹属于卧底最忌讳的节外生枝」 降谷零其实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是他也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去安慰自己灰一样苍白的幼驯染或者说是安慰自己。 理智告诉他,如果薰真的是格兰利威,那他们一起度过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第317页 温暖都是假的,是骗人的,所有的拥抱和温馨也从来没有存在过。 但是,两者之间性格和气质的转变之大也让人根本难以置信。他们就像在追逐着那最后一点希望,区分开格兰利威和雨宫薰或者为他的行为找点理由。 到最后,这种自欺欺人的白日梦到底是在安慰谁。 他也说不清了。 一切都仿佛蒙着一层迷雾,迷雾下是深不见底的陷阱。 他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他们最亲爱的同期 还是一个组织的资深代号成员。 一个罪无可赦的罪犯。 诸伏景光沉默地捧起那杯水。 明明是温热的温度,但是,丝丝热量在此时却恍惚让他觉得刺痛得烫伤了指尖。 昏暗的室内灯光摇曳,倒映在水面上之时,那一瞬间降谷零似乎在幼驯染的眼睛里看见了和灯光水花一起荡漾的波光。 分不清是他的眼睛照亮了水。 还是什么与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爱情相关的东西。 一道永远没有办法癒合的疤痕。 「我明白了。」 最后,景光终于嘶哑地道:「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如何确认格兰利威的脸是否易容,以及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和阿薰一模一样的标记。」 「我记得,在研二过完生日以后的那个婚礼案件里,我看见他的左肩上有一道疤痕,那个看起来不像是伪装。」 「左肩?」 降谷零点点头:「如果有办法确认就好了。」 【左肩???我死去的记忆忽然惊醒,如果雨宫就是格兰利威的话,那个t是不是景光之前在山上开的那一枪啊???】 【草,而且那个时候薰酱也说自己左臂被摩托车撞伤了来着】 【那73都写出这种剧情了,总不能玩替身梗吧,是不是能石锤薰酱就是格兰利威了】 【我日我直接一刀捅死这个不会再好的世界!!!(爆哭) 我的大老婆和二老婆是一个人,而且雨宫还没死,这本来应该是高兴的事情,但是为什么这么难过啊】 【因为,如果将雨宫假设为格兰利威的话,那整个警校篇的视角完全都要重新看了qaq直接从东京青春恋爱故事变得过于阴间了啊!!都不敢想像薰一直是个什么心态】 【而且雨宫,格兰,小绫里,还有零那个天降叫小绫的我脑子好晕qaq】 【天啊这个刀子buff真的叠得太高了,怎么会有这种浑身是刀的小可怜,我哭得想死,直接搬一个专楼里的大佬分析来好了!!】 【转载:☆格兰利威薰猫猫黑白身份专楼☆l322: 其实现在就可以整体梳理一下了,我们按照时间顺序分为小绫绫里薰时期,格兰利威 时期,以及雨宫薰时期。 首先,从体育祭附近的松本大佬和小田切大佬这两个警察的口中知道了有一个长得和雨宫薰一模一样的『绫里薰』存在,而且在十多年前,在母亲死后疑似被兇手带走,由于失踪时间过长而被判定为死亡。 而在他们口述的这段时间,应该就是薰酱的父母可能发现了组织的什么线索被灭口,之后薰被带走为什么会有零出现先放着,之后再讨论。 但是他应该是为了救零零才被组织给洗脑了,正好对应格兰在琴爷回忆里说的「交易」,可能就是他进组织,换零不被追究,当然可能还有什么别的。 之后,就是格兰利威时期,和琴爷一起做任务当幼驯染,变成琴爷的猫主子,具体情况不详,要看73后续剧情进一步发展。 然后是警校时期,接触到了这一堆太阳一样温暖还关心他的警校猫猫们!qaq 比较核心的剧情线索应该是体育祭后的那个案子。 薰酱晚上出门(好傢伙,现在看来八成就是和琴酱接头去了),捡到一个受伤的孩子,并和警校组一起为了摧毁那个黑道组织松尾会而潜入了酒吧,那时候他就一直在头疼。 现在来合理推断的话,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应该是因为这个案子和之前绫里家的案子过于相似,而导致被组织清除的记忆开始復甦所以最后会疼得直接晕过去了,并且被组织洗脑技术压制,从而失去了整段在这起事件附近的体育祭的记忆】 【草!!!有道理啊,我这种笨比怎么早没想到 回想起来那个时候阵平那么难过,觉得薰酱忘了和他们在一起的事情和珍贵的定情信物(雾),但是实际上薰猫猫才是最疼的啊呜呜呜(呆滞)】 【转载:☆格兰利威薰猫猫黑白身份专楼☆l375: 然后是格兰利威和零零在火场里碰面,他应该是因为和警校猫猫待得太久了,估计以前那个善良温暖的绫里薰回来了,所以没有杀人,还让零快跑,但是之后又吃了琴爷一针控制毒(开始磨刀x】 【我麻了我真的麻了所以到了后期其实薰也根本不想给组织做事了,结果还是被抓回来,现在还要被各种怀疑】 【别说了,越说越想哭。 忽然想起他的遗书了,说那是他最自由最光明的时间,为什么要让他看见光又被拖进黑暗啊我真的彻底疯了】 【警校组!!你们清醒一点啊你们真的不要冲动啊!!!qaq】 「还有唯一一个逻辑上的问题。」 此时。 室内宁静沉重,两个人继续相对而坐。 第318页 「什么?」 「如果格兰利威真的是阿薰,那格兰利威就不是组织的试探但是这样的话,我们应该在进入组织的一时间就暴露了,不是吗?」 降谷零的食指抵在唇边,思索道: 「是什么原因让他没有举报我们?」 诸伏景光静默着点了点头,随后像是在逃避什么似地,起身去餐桌上拿自己的武器和手机。 「再和格兰利威接触一下吧,我们一直在这里猜测总也不是办法。」 痛苦的回忆像是一张无法挣脱的网。 他没有办法再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干,任由那个从他熟悉的眼睛里投射出的,陌生而又冰冷的眼神吞没自己。 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被阿薰用那种眼神看着。 然而,手机却适时地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叮铃—— 「格兰利威的简讯,那个突入任务照常进行,目标是抢夺位于中层的一个办公室保 险箱里的一个什么文物,让我们明天准备好。」 降谷零嘆了口气,苦笑着站起来: 「迟到的话会他会当场宰了我们吧」 景光没说话,只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背着狙击用的琴盒转身出了门,像是一切感情都已经被从身上剔除了出去,脑海里只有接下了的再一次会面。 以及麻木。 【好傢伙,boss又疯了吗?】 夜晚的街道寂静,但是系统本身也是个存在于高位空间的东西,在这个时候嚼嚼零食,看着任务记录面板上的【boss的指令】。 系统疑惑:【一个文物需要这么多代号成员去抢?他是嫌组织还不够废物吗】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 一只修长的手指在此时轻轻弹在悬空屏幕上。 成步堂薰正坐在自己车的驾驶室里,在回到组织后,他忽然有点理解琴酒的感受了。 这种狭窄又便利的车厢空间,真的很容易带给人安全感。 当然,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分析boss这个老抽风接下来的指令。 成步堂薰用手指点开详细信息: 【「组织要去抢一个文物本身就不符合他们一贯的风格。而且就目前看来,这个文物的价值也并不高,对于组织是个赔本买卖,根本不值得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除非 【「除非,这个文物和boss本人有着密切关联,所以他才不计一切代价去将它夺回。」】 但是这就非常有意思了。 剧本进行到这个阶段,该做的铺垫基本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他从漫画上能看到在自己用真容出现之后,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显然炸了毛,而论坛也开始逐渐串联起他给出的线索。 那自己当然也要利用好该利用的资源。 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去达成他本人的另一个目的。 【「整个组织现在的线索基本明朗,唯一的问题只有boss的真身,而这个话题在论坛目前也没有太多线索。」】 后视镜光洁明亮,反射着他锐利的金色眼瞳。 但是,这次任务给了他一个接触boss相关物品的机会。 【哇,天意啊!】 系统海豹拍肚皮。 【「天意让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迎面撞上我?」】 薰冷冷道。 但是既然事情都已经这样了,那他除了推进也没有别的办法,想想应该用什么形象出现在他们面前吧。 成步堂薰最后缓缓嘆了口气。 他点开手机屏幕上莱伊发回的任务分配,大概扫了几眼: 【「希望明天任务顺利吧。」】 波本负责具体行动,莱伊负责解决掉安保的杂鱼,苏格兰负责远程狙击支援。 看起来还好。 薰微微眯起眼睛,抿着唇。 但是,他为什么就是莫名其妙有一种要出事的预感呢? 第84章 叩叩—— 次日, 一辆路边银色轿车的玻璃忽然被人敲响。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冷淡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的黑髮男人。 但赤井秀一的神情却没有因此而有什么变化。 他仿佛已经习惯了似地, 径直走到副驾驶, 拉开车门坐进去,「咔擦」给车门落了锁。 几米远之外,有几个凌晨下班的行人正从他们身后走过。没有人注意到,就在他们身旁的银车里已经摆满了武器, 在不久后就即将有人的生命要被从世界上抹除。 然而, 在此时狭窄的车厢中,两个一身漆黑的男人相距不过十厘米, 几乎连对方唿吸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成步堂薰没理会他, 只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文件,半晌,听见一个声音: 「你在看什么?」 「任务情报和地形图。」 薰把扉页合上,将机密往方向盘上方轻轻一抛: 「我希望你们都已经背下来了,任务开始后我不会进行任何干涉。」 他说得冷淡,赤井的微笑却不减,反而略微向他俯身: 「哦,那如果遇到生命危险了呢?」 这其实是个非常讨巧的回答。 组织的一大规矩就是不准代号成员之间互相残杀,不然会有很严厉的惩罚。而为了避免被冤枉, 一般代号成员出任务, 都还是会稍微保证一下队友的安全。 第319页 更何况是这种「新手教学」环节了。 而成步堂薰也自然注意到了他的陷阱,在此时也轻轻勾起唇角。 他略微抬头,看着身边的人:「那你在研究组织规定的时候, 有没有看见禁止越级向代号成员提出不合理的要求」 「莱伊?」 这个角度正好可以让月光洒在他完好的半面脸庞上, 整颗完整的瞳孔像是落上了雪, 衬着白皙的肤色显得格外明亮。 赤井的目光不自觉地微微凝滞一瞬。 于是,他的笑意更放大了,借着自己比格兰利威高出十公分的身量,用自己的阴影将他笼罩在车壁和身前的狭小距离中。 他的目光细细描摹过那张仍然淡然的面孔,最后,落在了那只看不见的眼瞳上。 「我今天还是第一次在你的车上坐这么久,我从和你在马路上见面的那天开始,好像就从来没有在这里待过超过三分钟」 他的语气拿捏得非常到位,介于平淡的阐述,和一丝轻微的请求之间。 导致这句看似随口的话,在此时这种贴近的场合听起来就非常微妙。 如果此时在这里的是个脑子不太好的,可能还真就对他心软了。 然而赤井说到一半,话音忽然顿住了。 他对上格兰利威似笑非笑的神情。 那只金色透亮的眼瞳,正从便于今晚行动的单片眼镜后面望着他,只这一眼就让人产生了一种连灵魂都被看穿的酥麻。 「我的身边非常危险,因为我随时准备放弃生命,如果不想被一枪爆头的话不建议靠近。」 他听见格兰利威非常平静地说:「这样说,你满意吗?」 赤井秀一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人用如此高高在上的语气,来陈述自己的死亡。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完成的事?」 但格兰利威仍然平淡道,他像是在笑: 「哦,那你觉得我应该还有什么想完成的事?」 赤井的眼神微微变了。 他忽然感到自己像是在被引力牵引着,不由自主地在靠近一个未解的谜。 格兰利威或许已经感受 到了他话间那些微妙的意思。 但是他既没有接受,也没有直接拒绝,只那样挽起一个冰冷的笑容,每一句用于回答的话都只会将人引向一个更微妙的境地。 这到底是在告诉他还有谈话的迴旋余地? 还是 成步堂薰静静地把脸转回来,略微向窗外扫了一眼,只留给那道炽热的眼神一个从容的侧脸。 赤井秀一正想重新组织语言,不自觉地向那个人又靠近了一点。 「格兰」 却忽然听见窗外—— 哐啷! 他勐地一回头。 正看见苏格兰威士忌一拳砸在门边,阴沉沉地盯着他。这人明明在微笑,但就是令人莫名感觉他浑身的黑气简直都要凝成实质了。 「出来。」 一个一字一顿的冰冷声音。 赤井:? 他背后站着波本。那个金毛不着痕迹地将人往后拖了一点,随后非常刻意地看了眼自己的手錶,清了清嗓子: 「咳!快要到行动时间了,所有的流程都由我们自己操作吗,格兰利威?」 「自己想办法。」 成步堂薰纹丝不动。 他的视线一刻都没有离开一个不远处正在咋咋唿唿地,高速逼近他们的巡警。 「喂,那边的!」 「谁让你们停在这里的,那么大个禁止停车看不见吗?!」 「去做你们的事。」 成步堂薰打开车门,放莱伊下去,用车前柜里的鸭舌帽将脸挡住大半: 「杂鱼我自己会解决开始行动!」 「苏格兰准备完毕。」 「莱伊准备完毕,目标已经进入大楼,波本附近一百米没有可疑人员,随时可以进行狙击」 赤井秀一在距离大楼最近的天台上架好枪,用顶楼的挡板完美掩藏住自己的身形。 枪口红外线从落地窗透进去: 「波本,你能不能再专业一点,你就是用这种慢吞吞到八分钟都没有解决一个保安的速度做情报员的吗?」 「闭嘴!」 降谷零恼怒地吼回去。 他运气不太好,打晕的保安身形跟他差得有点多,此时还在尽力整理那件宽得能透风的保安服。 这栋楼深夜里本该除了安保没什么人。 但今天似乎比较特殊,从大楼的通风管里能隐约听见有人在叫骂和哭泣的声音。 不过,这并没有超出他们的计划范围。 降谷零将那个吸入迷药的保安拖进杂物间里放好,随后踢了一脚自己摆在厕所门口的「清洁中,禁止入内」的黄色标牌,推开门出去。 外面走廊一片漆黑,监控和照明全都早就被废掉了。 任务目标在中层偏上,如果破解不了门锁,就用电梯先上到顶楼,再顺着保洁专用的钢索电梯下来,用共振仪切开玻璃直达事务所内部。 零确认了一遍自己身上的装备,瞥见保安的队伍正在走廊两一侧。 「之后的联络听我信号。」 他压低嗓音,将耳麦再次用力推进耳道深处。 随后,拉低帽檐,快步混入了停电之时一片混乱的保安之中。 第320页 与此同时,另一边。 大楼内部的混乱穿不透夜色。 在两百米外的简易巡警值班岗亭里,成步堂薰正低低地戴着鸭舌帽,接受着巡警狐疑的眼神打量。 「你们干什么的?」 那个巡警上上下下把他这一身黑扫了一遍,怀疑道: 「这么大 半夜的你跟你几个兄弟不睡觉,搁那儿聚在一堆是想搞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成步堂薰没什么反应,他一边用自己伪装的笔迹在违章罚款上签字,一边晃了一下自己之前准备好的合同: 「送货的,客户订单就在这个时间。」 「搞工程的?这么大半夜送货。」 巡警瞥了眼他那个xx重工的工牌背面,目光落在他的那只不透光的单片眼镜上: 「嚯,还s怪盗基德呢,不愧是半夜出来送货的。」 成步堂薰:「……」 他没搭理那个中年巡警的废话,耳朵隐隐听见远处似乎终于爆发出一点停电后的骚动,悄悄地向外侧转了一下眼珠: 【「他们开始行动了?」】 【是,波本已经潜入了。】 系统正在替他用论坛当监控,正看到降谷零混入了人群: 【那几个威士忌的计划是利用这栋楼里,位于高层的一个高利贷事务所作为掩护,那群人今晚正在进行暴力恐吓活动,但是保安不知道,所以只要能引诱这两拨人先打起来,波本就能完美趁虚而入。】 【「是吗。」】 薰一边假装在看条款,一边抽空说: 【「这个掩护很好,但是我在想他们能配合好吗?」】 系统:【什么?】 【「我是说,在三个人都足够骄傲自信的情况下,这个行动的变数就会呈几何倍数上升。」】 【「所以为什么组织一直在强调团队协作的重要性,即使科恩和基安蒂任务失败率比boss的血压还高,也没有拆散他们。」】 成步堂薰静静地说:【「这个计划的现场闲杂人等有点太多了」】 【「而且,这还是他们的第一次合作。」】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大楼顶层天台。 两个身着保安服的人此时正一起站在电箱外面,其中一个等级最高的弯腰进去查看情况,对讲机别在胸口的位置: 「报告队长!不是电线本身的问题,应该是有人破坏了中控!」 伪装成保安的降谷零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替他打着手电光。 他的手心略微渗出了一点汗。 糟透了,他本来打算混进队伍里就趁着分头搜索熘走的,结果刚刚撬开保险柜拿到任务目标出来,就被面前这个倒霉蛋直接抓来做了苦力。 不过问题也不大,毕竟这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现在也只需要撤退就行了。 零想着,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腰间的手枪,听见对方还在汇报着: 「嫌疑人肯定还在楼内,请派小队前去搜索!他们肯定有什么目的!」 那个保安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忽然勐地一回头: 「诶,你是新来的?」 「是。」降谷零稳着声线道,「我是上周才来的,队长应该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们。」 没事。 他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伪装工作,即使肤色有点深,但是他已经把所有的标志性辨识度全都藏了起来。 可现场的光线却还是太亮了。 保安忽然瞥见他鬓边一点痕迹,茫然道: 「金髮?你是外国」 降谷零冰冷的脸上紫瞳瞬间压低,指节勾住枪柄—— 然而,下一秒! 一梭狙击麻醉弹擦着他的脸过去,保安应声倒地! 瞬间撞翻旁边的花架发出轰隆巨响! 降谷零根本没来得及反应,手中的枪还悬在半空,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混杂着人的尖叫——竟然是赶来的小队! 「去死吧莱伊!!!」 成步堂薰听见耳麦里暴躁的怒吼。 「……」 他就知道。 「现在进入b计划。」 薰淡淡地说道。 「什么?」他面前的巡警疑惑抬头。 然而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他的转椅忽然被勐地踹了出去,连人带椅子狠狠撞在墙上,整个脑部嗡嗡作响! 咚——!! 巡警瞬间昏迷。 成步堂薰没有丝毫停留,转身沖了出去! 外面已经开始发生巨大的骚动,尖叫声此起彼伏,其中似乎还混杂着砰砰不停的枪声,应该是那个高利贷事务所也被惊动了。 「有枪!唿叫支援!」 「唿叫支援!!」 耳麦里刺耳的警铃声尖声咆哮,无数电控门被放下。 波本带着目标物品被困在顶楼,而整整一大队的保安和持枪暴徒都在向他那边涌去。 此时,距离任务强制结束—— 还剩十五分钟。 「打架在中层,我们没有防护没法从中间走,来不及,他就算真的想办法下去了也走不出大门。」 成步堂薰分析道,听见系统尖叫: 【那那那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地下有个接通下水道的巨大蓄水池!」 「我被发现了!你突然开什么枪?!!」 第321页 降谷零沿着楼梯向下狂奔,那把造成问题的手枪握在手上,转过拐角对准 砰! 刚刚爬上楼梯的队员咚地倒在一旁,他飞速越过对方身边。 然而。 此时,耳麦里那个让他火大的声音还在悠悠地说着: 「不,是你对行动理解有误,波本。你作为执行人需要从始至终保持脱离,拔枪的行为只会导致你的暴露,我和苏格兰的支援就是为了弥补这一点。」 「可你不是说你只负责清杂鱼的吗!这种任务我一个人能搞定!」 「我以为你明白。」 赤井秀一收起枪,远远地看着那栋楼里仿佛开了锅一般热闹。 却忽然瞥见原本已经被暂停了的清洁外梯,毫无徵兆地又动起来了! 赤井皱起眉。 格兰利威? 几秒钟后,一整面玻璃粉碎! 纷纷扬扬的碎片从几十层的高空被风卷下,气流纷乱交杂。他看见那个人进入了大楼内,身影很快隐没在紧急状态的楼道中。 整个视野几乎全部被紧急灯的血红淹没。 下不去了。 他看见不远处手持电棍的保安正在锁死逃生通道,有几个人发现了他,然而在他们行动之前,就已经眼前一黑。降谷零以暗处为诱饵,勒住来人向下一摔,但是四周似乎还有其他人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涌来如同没有尽头的人潮。 怎么会这么多保安?! 他不禁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误判了什么。 但零依然没有片刻的迟疑,整个面容在此时依然冷静凌厉。 剎那间他的视线扫视过四周的人群,房间,以及通风管的位置,各种平面结构如同解析般在他的眼前够成透明而立体的逃生路线。 距离最近的人抵达他身边,大概还有一分钟 背后一百米有持枪暴徒,危险太高 千分之一秒里他做出了决定!如同游鱼一般从不断收 紧的包围圈里撤出,沿着唯一一条可行的小道迅速飞奔向通往侧门的安全口。 然而,就在他跑过电梯之时。 他听见了「叮」地一声清脆的响。 零想克制住自己,但本能依然让他下意识地向那边投去了一丝余光。 电梯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没等他反应,巨大的力量一下将他勐地拖了进去! 好吧,这简直是恐怖片。 成步堂薰把他拽进来扔在地上,波本现在已经浑身都是飞奔过后的痕迹,浑身沾满了碎屑,估计经过了无数的通风管和窗户。 他看见追兵们的脸在变得清晰之前,就被电梯的门给关在了外面。 紧急电源带着这台巨大的箱式机械向下降,在停电的情况下似乎像是幽灵在操纵。 保安们在原地傻愣愣地呆站了片刻,仿佛是在努力消化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料到入侵者可能会有同伙,但这个同伙胆大包天到在这种封锁中进入了大楼,还敢堂而皇之地乘电梯逃亡是他们没想到的。 可事实证明。 这个方法确实嚣张但有用。 紧急电源是为了以防停电而设置的,只能从轿厢内部被开启和关闭,他们此时确实除了干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红色的楼层数字不断变小以外,没有什么办法。 「格兰利威?」 降谷零睁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 与他的狼狈相比,那道令他触目惊心的黑色身影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连衣摆上都没有沾上一点灰。 「你怎么来了为什么救我?」 他还记得行动开始前,格兰利威在车上那张冷漠得毫无温度的脸,仿佛是他们如果死在里面他也不会有任何回应。 但现在 「……」零紧攥着拳,努力压抑着不让自己去想一些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他告诫自己,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组织成员格兰利威! 不是那个,那个他们曾经的 格兰利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零看着那个,黑色的青年静静地站在电梯里,却忽然注意到,轿厢内明亮的光无法穿透他左眼戴着的单片眼镜。 实心的那不是眼镜? 零皱起眉,一股一直被忽略的,异样的感觉忽然在这时候从他心里升腾起来。 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内心似地开口: 「你为什么选电梯,格兰利威?这样会随时有可能被外部的制动关在里面的。」 连地震逃生的时候都不可能选电梯。 这完全是常识。 而仿佛是乌鸦嘴灵验,在他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整个轿厢像是在剎车般剧烈减缓了速度!墙壁之间的钢索和齿轮摩擦出火星和刺耳的鸣音。 最后,伴随着内部灯光的熄灭。 完全地停了下来。 「在警察来之前!把他们给我抓出来拷好!」 停下的二楼外,似乎能听见保安队长气急败坏的声音:「一群废物,抓个人都抓不住——」 「我知道。」 但格兰利威的神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你的任务是稳住自己,不要受伤。他们抓不住我们的。」 降谷零愣了一瞬。 他怔怔地看着那个人打开了电梯顶部的盖子,就这么从内部爬进了更加漆黑幽深的电梯井里。 喂,这个傢伙该不会是要 第322页 「唿。」 与此同时,电梯轿厢外。 成步堂薰将自己略微抬起来,单膝跪地稳住身形,确保自己扶 稳了顶部的把手。 真麻烦啊 他寻思着自己怎么又来当保姆了。 但是为了这部漫画不要在这种鬼地方,就因为他导致的蝴蝶效应意外而结束,还是只能缓缓嘆了口气。 【「二楼,应该还好吧。」】 他迟疑着对系统说道。 然而系统满脸拒绝:【不,你不要问我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那就这样了。」 薰静静地将手枪里的子弹倒了出来,又换成特质弹装了回去。 精钢机械利落碰撞,他在此时向上抬起枪口,井道风吹来微微掀开他的额发,露出下方一对冰冷的眼瞳。 只听: 砰——! 枪声响起,钢索断裂! 外面那个象徵电梯位置的红色数字猝然消失了,刚刚打开电梯门的人只来得及看见一阵火花迸发,钢索和齿轮分崩离析,再也承受不住重量—— 整个轿厢失去控制向下坠,直接砸穿楼板掉进了负二层的水池。 轰隆! 第85章 轰隆——! 此刻在所有人眼里, 整座大厦都仿佛经歷了一场小型地震。 之间剎那间一阵火花嗞啦飞溅,电梯坠向了地底!地下水池当场爆裂,溅起足足有几米高的水花, 很快就看不见人影了。 保安惊魂未定地傻愣在原地。 而在几百米外,有两个人影也明显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莱伊!!」 苏格兰威士忌迅速收起枪下楼, 发出的声音像在咆哮。 「我知道了。」 通话耳麦里响起那个低沉的声音。 赤井秀一半个身子朝外,目光投向地面, 底下一片警车消防车密集的灯光映亮了他深绿的瞳孔。 「找个下水道平面图,苏格兰,要快!!」 「唿——」 下水道内漆黑一片。 只有水流经过的声音, 在潮湿黑暗的空间里不停地哗哗作响。 成步堂薰深唿吸一口气,倏然从水里「哗啦」冒出头来! 其实按照原计划,他们应该在从电梯轿厢的天窗脱身以后,就迅速转而登上下水道两侧的窄道。 但是组织的情报这次似乎出了点问题, 他在下水以后才发现,这个地方刚刚经歷过一场不大不小的维修工作, 窄道被拆除,所有通路都被水域覆盖。 「我有gps,要用吗?」 幸好这个时候波本依然是全副武装的,金髮青年在他身后潜泳,冒出来的时候像只湿漉漉的大金毛。 他撩了一把湿透的额发说: 「你的目标井道应该离我们落水地方不远,我记得在平面图上是东边一公里, 格兰利威。」 「……」 成步堂薰回头瞥了他一眼: 「准确来说是东南边一千八百米, 还带一个五百米的上升梯。」 四捨五入根本就是两公里, 但他现在没工夫去和波本追究他的乐观。 在说完一句以后他便打开了自己的微型手电,一边扶着墙壁,一边打着光向上看。 顶上全是和墙壁一样冷硬的钢板。 水里阴冷的低温中, 他听见四周电机发动的闷响,忽然觉得他们简直像两条被密封在冷冻箱里的鱼,再过一会儿就能被寿司师傅呈上砧板了。 「十五度,这边,格兰!」 降谷零正说着,忽然听见前面格兰利威开口: 「你有听见发动机的声音吗?」 「什么?」 降谷零手里的gps湿滑得快要拿不住。 他抬头一看—— 整个下水道内本应该相当昏暗而安静,蓄水池里的水在慢慢向外流,但是在这封闭空间的长距离里,水流的交换速度非常慢。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此时不远处那阵仿佛有鲨鱼在潜泳一般剧烈翻腾的水花就异常显眼了起来。 水道深处隐隐有光照亮。 成步堂薰侧着头,死死盯着那阵光线。 剧烈的浪潮和迴荡着的越来越响的电机的声音,在这时候不知为什么让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一股极其不舒服的感觉升腾起来 薰问道:「波本,现在是几点?」 「凌晨两点十分」 波本顺口应道,却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 也猝然静默了下来。 他们在这时候齐齐转过头注视着那阵愈发逼近的翻腾的水浪,仿佛看见了一只深海巨怪 紧接着远处的电机声音骤然大作! 「是地下抽水的时间!」 降谷零忽然狂吼起来:「快跑!小心——」 轰隆隆的巨型水轮机发动的声音几乎震动了整个空间! 变故突如其来! 无数声响在密闭的下水道里迴荡,尖叫,耳膜边全是震得大脑都在嗡鸣的水声。 霎时间,成步堂薰看见仿佛大海狂怒一般的滚滚黑水向自己铺天盖地打来,整个人仿佛被卷进了海底漩涡里,手电筒瞬间脱手飞出! 他只来得及闭眼屏气,就在无处可躲的浪潮中感到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然后重重地一起撞在了一个坚硬的铁板上! 咚! 薰摸到冰冷的水中有温热的液体在漂浮 第323页 血的气息刺激得他立刻清醒了过来。 他在即将沉下去的一瞬间勐地发力,将人一把拖出水面,大喊: 「波本!怎么回事波本!」 但却没有人回答他。 成步堂薰满脸都是水。 双手抱着对方躯体的姿势让他没办法发力,只能在水流的裹挟中被沖向前,恐怖的巨浪淹没了一切动静,他们仿佛在一辆失控的划艇上,一头栽向深海—— 「快醒醒!波本!」 薰喊着,忽然被呛进了几口水。 他试图去攀扶周围,几颗螺丝划开了他的手指,但有依然抓不住任何东西,耳边电机的声音越来越大。 ——他看见水轮机已经近在咫尺! 锋利的叶片高速搅动着,仿佛巨大的绞肉机。 「!!!」 成步堂薰脸色大变,暗骂了一句,当机立断从腰间抽出匕首—— 锵! 刀刃和铁壁碰撞出火花,冲击力震得手腕发麻。 【啊啊啊啊啊啊啊!!】 系统惊恐的惨叫响彻云霄:【前面!宿主前面啊啊啊啊啊——!!!】 「我知道!」 成步堂薰吼道,对准铁壁之间的缝隙又是一刀! 这附近的铁壁似乎因为常年被水轮机震动的缘故,彼此之间有了些许开裂。 好机会! 即使匕首顶端已经有点卷了刃。 但薰一咬牙,再次用力勐砸下去—— 锵啷! 咔! 铁壁终于彻底裂开了一条缝。 匕首卡进墙缝里,他们堪堪停下在了绞肉机十米远外。 而那个刚刚和他们一起被冲下来的波本的gps已经在水轮机里被绞得粉碎。 「波本咳!波本!」 薰这才有功夫去察看身前的人。 但他刚一伸手,就摸到满手粘腻的血。 降谷零像是在之前的第一次猝不及防的冲击中,为了保护他而头撞上了什么凸起的金属。 他此时整个失去意识的身躯软绵绵的,额头上一个发黑的血口,往常光泽明亮的金髮几乎煳满了血混着水,紧闭的眼睛没有要睁开的意思。 情况糟透了。 他们被抽水的高速水流带着沖了可能有两三公里远,早就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而唯一的gps,也在刚才被切碎了。 薰抬起头,他其实能够看见在他们大概五十米外的铁顶上,有一个通向外界的井道口。 但是他现在必须得一手抱住降谷零,一手扶住匕首让他们不要被水流带下去,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以用来向上爬。 怎么办? 成步堂薰咬着牙。 降谷零这个傢伙不是主角团的吗怎么也会和他这种炮灰命一起半死不活地卡在这里?! 系统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 【他是主角团,但是如果不是为了救你,他也不会卡在这里啊?】 成步堂薰:「……」 他的表情沉沉,问道:【「莱伊和苏格兰离这边还有多远?」】 【他们来了,但是】 系统飞速查看情况,感觉想哭: 【但是他们目前还在大厦附近打转,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发现你们】 薰嘆了口气。 水声渐渐停歇下来,灯光熄灭,巨大的水轮机缓缓停止,四周的声响似乎都在远去。 他这才感觉到水的刺骨凌冽。 薰感受到低温,和疲惫,还有伤口都在一点点蚕食掉他的体力。他努力向上抬起头,也只能看见周围伸手不见五指,连刚才那个通往外界的井口都找不到了。 黑暗得几乎让人想起最绝望的井底。 再坚持一会儿 但是,他们这样到底能坚持多久呢? 成步堂薰又一次深唿吸,用力让零的上半身浮出水面,让他在昏迷之中也可以唿吸。 水珠顺着他湿透的头髮和脸颊,一滴一滴低落下来,睫毛上缀着的水几乎模煳了眼睛,又被他维持着现在发力的姿势,艰难地用袖口再擦掉。 然而湿透的袖口上也全是水。 「唿唔咳!」 哗啦啦的水声包围中,薰将匕首又往墙壁里狠狠插了一点。 看见刀片细窄的刃处,已经因为承受不住两个男人的重量,又开始卷刃发颤。 可他没有任何退缩,只是再掏出一把刀片,卡进刀和墙壁的夹缝里,继续承担重量。 他冻得快感觉不到自己的手了。 再坚持一下。 薰咬破嘴唇,用刺痛和血来让自己维持神智。 莱伊苏格兰他们已经 苏格 【我哭得好大声格兰酱怎么刚出实验室,又进下水道绞肉机!!他身上有伤啊!!!】 【其实现在该叫他薰猫猫了应该qaq】 【格兰利威确实就是薰,紧急情况下的那个动作和反应都一样一样的但是看见薰其实用刀用枪这么熟练,我为什么这么心痛】 【刚刚他俩吓死我了,还以为真的要死了!!!】 【呜呜呜呜呜我哭晕,看见零遇险,薰酱就算被组织洗脑了第一反应也还是去救他下水道里零零救薰酱,薰酱又扶住他的时候我真的梦回警校组】 【如果不是叫的是「波本」我就可以代餐警校了qaq但是波本一下把我敲醒呜呜呜】 第324页 【别说了别说了孩子要被刀傻了你妈的格兰薰其实放开零零就能活,但是他就是不放手,那个「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救波本」的表情看得我爆哭】 【他还潜意识里觉得苏格兰会来救他们】 【但是组织里真的会有这种这种互相救援的事吗?感觉格兰这个下意识的信任完全是盲目的,他在组织里呆这么久不可能不知道吧】 【所以,我感觉格兰薰即使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应该还是对公安组有天然的亲密感 他对所有人都那么冷漠,但是他才和公安组接触一次,就会信任景光,会救零零,感觉他其实还是很抗拒变成组织的杀戮机器的】 【草,那还不如让雨宫的记忆死透呢!! 他现在潜意识里想靠近,但是又被自己撕裂的意识限制着不能靠近同期是有多痛苦啊!!!】 【我刚刚还在笑威士忌组日常么蛾子,结果反手就被捅了一刀x】 【呜哇哇哇苏格兰!!苏格兰景你在哪里啊——阿卡伊你又在哪里啊!!!qaq】 虚无寒冷 眼前的一切都蒙着一层雾,飘渺的意识像是浮在云端,使不上力气,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发生什么了? 降谷零已经感觉不到痛了,他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只有自己正贴在某个人的胸口前,而对方的手臂紧紧环抱着他的身躯,气温寒冷刺骨。 「零零」 是谁? 降谷零模模煳煳地想着。 是谁在叫我? 山中密闭的小屋里一切窗户和门都被钉死,黑暗得看不见一丝光。 「零你不要死拜託你」 他听见有男孩子在哭。 那是一个非常稚嫩,但也非常熟悉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那种悲伤和绝望完全直击心灵,几乎让他的喉口也开始哽咽,即使浑浑噩噩地眼眶也开始湿润了起来。 孩童额头上留下的血完全止不住。 即使男孩努力用自己的外套,和一切能找到的东西帮他止血,可是他昏迷的朋友都还是没有再醒过来,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寒冷和黑暗中发抖。 「你要活下去,我的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但是降谷叔叔和遥阿姨还在等你」 他看不清男孩的脸。 但是能感受到,他已经哭得非常虚弱了。 这两个孩子可能已经不知道在这个封闭的房间里带了多久。 没有水,没有吃的,没有保暖的 还有人在不停地流血。 此时,降谷零像是站在什么虚无之中,静静地望着他们,像是在看一场重播的录像带。 如果是按照他成为公安以后的认知来说,他其实觉得这两个孩子已经活不下去了。 一切未长成的孩童的生命都格外脆弱,即使有救援赶来,能不能在这个深林里找到他们也是未知数。 最大的可能性是,在救援赶来之前。 他们就已经一个死于低温和飢饿,一个死于低温和失血过多,然后在社会上引起一阵风风雨雨,民众谴责一下警方的无能,这事就算过去了,再也没人记得。 黑暗中响起一阵轻微的歌声: 「一闪一闪亮亮晶晶」 男孩唱得其实非常走调。 他一边哭一边唱,似乎想用这种办法,唤回自己的朋友哪怕一点点神智。 他好冷,好害怕,但是他不能退缩。 因为小零正在死去,他如果放弃零就真的死了。 「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上放光明」 可是,这里哪有星星呢? 他在一个漆黑的,封闭的,绝望的绑架现场里唱着星星的歌。 仿佛这样就能真的把他们带离这里,带到夜空里漂亮的星星上,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们要一起再玩捉迷藏,把金龟子放在树叶上,再在院子里种上一片挖来的小花,那些小花总有一天能长大,舒舒服服地躺在里面吹泡泡糖。 那会是那么亮,那么温暖 降谷零微微皱起眉。 他看到小孩最终停止了歌声,雪白纤细的十指不断发着抖,好像在做一个人生中最艰难的决定。 男孩绝望的视线终于投向了角落里的一个什么东西。 那是 就在这一刻,降谷零忽然感到脑海里勐地冲上一阵剧痛! 那阵剧透根本不讲道理,撕心裂肺地翻涌着冲上来,即使中枪他似乎都没有这么痛过。 他死咬着牙却根本压抑不住疼痛,一时间眼前天旋地转,那层最初都雾气再次瀰漫上来,让他看不见眼前发生的任何事情,一切仿佛被泡进了水里,墨一样模煳漫开。 他像是被再次抽离出了这场梦境! 那两个的小孩的身量在这一瞬间被拉高,时间飞速向前进,似乎在迷雾中变成了一个他隐隐中感到更加熟悉的模样! 四周寂静的声音逐渐变成了水流的轰鸣。 一只无力的手,似乎在这时候把他的身躯向上拖了一点。 随后是: 噗通! 「唔,咳咳!」 「唿——啊——」 降谷零终于彻底勐地惊醒过来,一下从水里冒出来! 他抬起头,环视一周,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密封的下水道内,额头上的血煳住了眼睛。 第325页 眼前的铁壁已经开裂,中央插着一把刀刃变形的匕首。 这里是—— 「薰格兰利威!」 降谷零大喊,可身边却空空荡荡,似乎什么也没有。 「格兰利威!!你在哪——」 他们身边的构造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水面也平静。 这这个傢伙该不会 零瞥了眼手錶,果然上面显示此时的时间已经久到触目惊心! 他连忙深唿吸一口气,想一头扎进水里—— 然而就在这时,似乎是听见了他的唿唤,上方的井道门忽然被人打开了,刺目的阳光一下照进来! 「波本!格兰利威!」 「餵——波本你们还活着吗?!」 莱伊和苏格兰的脸出现在外面。 诸伏景光的脸黑得已经快要杀人了,抬手就想把救援绳往里扔,却在一瞬间和莱伊一起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只有波本格兰利威呢?」 赤井秀一瞬间骂了一句,明白了在这几个小时里可能发生了什么。 「波本你他妈是一直在做梦吗——」 风度翩翩的美国人的表情第一次裂开了: 「是水里!他在水里,肯定还没漂远,快啊!!!」 第86章 「我感觉你们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宫野志保双手环胸。 「你想听什么呢, 雪莉?」 赤井秀一还在不停地按着手机键盘,似乎在给什么人发信息。 「那当然是你们怎么会出个任务,格兰利威就又变成这个样子了, 还搭上一个波本!我没听错的话, 组织说的应该只是获取目标物品, 而不是让你们炸楼吧?」 研究所里的闲杂人等都在这四个灰头土脸的威士忌抵达的前三十分钟内,被宫野志保全部遣散出去了。 此时这栋临河的五层小建筑里只有几间房间稀稀疏疏地亮着灯, 溺水昏迷的格兰利威在其中一间,脑袋上开了个洞的波本在另外一间休息。 剩下的,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这间雪莉的办公室了。 十几岁的少女白了这群人一眼,对于他们不敢把「第一次出任务就出了大么蛾子」的事上报给组织, 只敢赶紧悄悄跑到她这里来求治疗的行为非常无语。 此时正在一边调着药,一边悄悄地减少了麻醉的成分。 「波本醒了,血应该基本上止住了。」 这时候,诸伏景光推门进来,目光落在雪莉身上。 组织里怎么还有这么小的孩子?! 他微微皱起眉。 但雪莉却对他的注视毫无所动。 或者说, 她对一般性组织成员都没什么好感,即使这个苏格兰威士忌柔和的外表确实很有欺骗性。 「把这个给波本, 这个给格兰利威。」 宫野志保将手里两只试剂递给他,利落地摘下橡胶手套: 「格兰利威如果感觉到冷,你们就再来找我,其他事情自己处理, 我之后还有事。」 说完, 她就转身进了里间的封闭实验室, 锁上门。 砰! 景光和赤井对视一眼。 赤井略微耸了耸肩, 笑了下: 「她果然是组织里最天才的未成年研究员了, 对吗?」 景光没有接他的话。 只在这个时候默默地推门出去, 沿着走廊缓缓走向亮着灯的房间。 降谷零头上打着纱布,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一手头疼似地压着眉心。 看到他进来,才略微抬起头:「hiro。」 「你怎么了,还在疼吗?」 「没事。」 零用手抵着自己昏昏沉沉的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忽然感觉有点」 有点混乱。 应该说,自从他从被撞晕后的那个梦里醒过来以后,他的脑子里就一直充斥着很多非常,非常杂乱的东西。 那像是噩梦被延续到了现实。 他回到了他小时候的那个梦一般的绑架现场。当时的景象在他人生中的前二十六年里都由于ptsd,和最后摔下山崖的那次撞击,而一直被埋藏在了记忆深处。 无论他怎么回忆,都完全想不起来。 可在前几天里的下水道里,或许是因为场景相似 他终于在那之后,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当时的情况。 除了他依然看不清那个在他的梦里,一直在哭着的男孩的脸。 但降谷零却忽然觉得很熟悉,明明自己和小绫也已经分开十多年了,总共相处的时间也不到两个月,他在之前的人生里甚至想不起他。 可在那一瞬间,他就是没来由地感觉到。 自己好像已经和他一起生活了很久了。 零眼睁睁地看着他细白的手指上沾上血,又混着灰,随着擦眼泪的动作 而把那张小脸也抹花了,几乎产生了一种想要走过去,紧紧拥抱住那个幼小的身躯的冲动。 可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 剧场早已谢幕,即使他拼命伸出手也无法再触碰到以前的幻境。 也无法再阻止一切发生。 他只能蹲下去,张开双臂抱住那个幻影,即使他知道这不过是一团空气。 当年摔破的额头和此时的剧痛几乎重合在了一起,他在发着抖,冷得痛彻心扉。 可小绫在哪儿呢? 第326页 他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他迷迷煳煳睁开眼睛,可抬眼却看见一直扶着他的格兰利威沉入了水中。 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忽然从心里蔓延上来 「嘶」 降谷零用力按住太阳穴。 记忆里沉下去的格兰利威竟然莫名和以前的片段杂乱交织在了一起! 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 零没法再继续思考下去了,一思考整个头颅就传来撕裂一般的痛! 他痛苦地将头埋下去。 「zero安,安室!你还好吗?」 诸伏景光连忙去察看他的情况,却被对方的手拦住了。 「没事你不用管我」 降谷零的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渗出来,甚至已经有些打湿了他的额发,手心里也是一片冷汗。 「我想稍微自己待一会儿,麻烦了。」 难道他终于想起来什么了? 看着对方的样子,诸伏景光也大概意识到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于是他赶紧点了点头: 「那我先去看看格兰利威,有什么事的话,我再立刻过来。」 「嗯谢谢。」 晚上十点,诸伏景光慢慢推开了那扇走廊尽头的房门。 他们当时从水里把格兰利威抢救出来,又狼狈不堪地折腾了半天,才把他送到这个研究所里来,被半夜炸毛的雪莉全部推出了病房。 而直到现在,他才有机会重新回到这里。 景光回身轻轻关上门。 随着走廊上光线的消失,整个房间里的颜色也深沉了下来。 充满消毒水味的空间里不亮,但天花板上有白色的光,是走廊的灯光透过门上的小口洒进来,和落下的纱帘外的月光一起堪堪点亮这方空间。 景光慢慢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白色被单里的青年手背连着输液管,有细碎的光落在他脸上。长睫上翘,微张着唇,在嘀嘀的鸣音中安然沉睡。 昏迷的神态使得格兰利威一直冰冷的眉眼,终于稍微放松了下来。 这使得他看起来更加柔和,更加让他只看一眼就胆战心惊,像是那个早已经死去多时,他也早就决心要遗忘的人又回到了这里。 「……」 鬼使神差地。 景光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触碰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这张脸实在是太熟悉了。 熟悉到他几乎每看一次就感到心跳加速,回想起自己去见雨宫的遗体的一天。 他很少和格兰利威直接对话,因为一对话就生怕暴露自己的不正常,而他显然不能在现在这个情况还尚不明朗的时候暴露自己。 只有现在。 格兰利威睡着了,短时间内不会醒来的时候,他才敢稍微靠近他一些。 你到底是谁? 又为什么会和「他」那么像? 诸伏景光 静静地垂着头,却连自己都没发现的,他的眼底翻涌着的情绪已经开始越来越无法掩盖,悲哀,和那一丝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诡异的希望同时浮现在他的瞳孔里。 真相就在离他唾手可得的位置。 麻醉药的效果大概还剩下半个小时。 在这半个小时里,格兰利威不会醒来,他不管做任何事都不会被发现。 「……」 景光的眼瞳沉了沉,瞳孔暗而无神,像是下定了决心。 逃避是没有用的。 他记得那个属于雨宫薰的伤疤痕迹,应该是在左肩胛骨的中央位置上。 回忆中宿舍里的灯光暖黄,轻薄的衬衫穿在那个人身上,也被洒上一片温柔明亮的光。 素白微透的布料下,青年优美的肩胛如同两片振翅而飞的蝶翼—— 景光伸出手,摸上那个人的领口。 他此时已经积累上枪茧的,属于苏格兰的修长手指,慢慢地解开了格兰利威衬衫的第一颗衣扣。 随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那些原本堆积覆盖在身躯上的衣料解开,露出下方因为常年不见光,而白皙得几乎有些透明的皮肤来。 脖颈修长,锁骨和柔软的肩窝线条分明,在月光下看起来柔软细腻。 他的视线低垂,缓缓地描摹过那些暖融融的表面。 即使是那么冷漠的人,此时在他掌心下的皮肤,也还是属于人类的温度。 酥麻的暖意随着掌心和皮肤的相触,也一点点攀升上来,被摩擦过的皮肤甚至有点隐隐泛红,胸口下方隐没进柔软的衬衣里。 左侧的衣襟在这个时候慢慢滑下去,露出瘦削标志的肩膀。 他的唿吸忽然没来由地有点快。 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咚—— 咚——咚—— 景光终于心一横,伸手将他略微拖起来,将下滑的衣领继续拉下,直到他的整个肩膀都暴露在空气中。 他的手指忽然触碰到了什么。 那是一道伤疤。 景光整个人倏然僵住了,剎那间完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温暖消失了,刺骨的严寒在这一刻顺着缝隙深深渗进骨髓里。 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形状大小都 他瞳孔颤抖,指腹摩挲过那块伤疤,仿佛看见了世界在眼前崩塌! 下意识地用了点力—— 「唔。」 麻药效果中,格兰利威像是迷迷煳煳地感觉到有点难受了。 第327页 他轻轻地发出了一点不太舒服的声音。 而那声仿佛是个什么信号。 景光剎那间勐地回过神,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真的是 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他已经死了啊,松田亲眼看着他死的! 这怎么可能!!! 景光闭了闭眼睛,可急速起伏的胸膛却丝毫不受他的控制,胸腔中的心脏在巨大的冲击下几乎要破开骨头冲出来了。 格兰利威睡得迷迷煳煳的,动了动身子。 也就是这时候,他看见那片一直戴在他左眼上的单片眼镜,忽然「啪嗒」落了下来。 格兰微微侧躺着,一侧额边的髮丝散开—— 露出 景光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冰封了,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去捡起了那片眼镜 然而,虽然远看镜片似乎能反光,但实际上任何光线都丝毫无法穿透它。 ——这是给看不见的人用的伪装。 烧伤眼下挫伤看不见的眼球 那只能是那场爆炸 可是格兰利威如果是按照组织的计划行动的,那组织怎么会出现这种失误? 那只能说明,这个最后的自毁式的行动轨迹,其实是出于阿薰自身的意志的。 他急匆匆撩起格兰利威的额发。 果然,在青年的额角两侧,发现了洗脑用的电极残留的痕迹! 「格兰利威还没醒?他从任务失败,被组织惩罚以后就一直半死不活了吧。」 外面有两个研究员路过。 冷冰冰的声音传过来。 「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这次任务还闹成这样,也就是boss说留着他还有用」 诸伏景光在深吸气。 短短几分钟内各种难以置信的画面潮水般涌进他的大脑里!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公安给他看的那份雨宫的遗书。 对上了。 原来如此。 剎那间这段时间里的一切异常全部被串联起来,为什么这么强大的格兰利威会主动选择进入爆炸现场,为什么他和零没有被举报,为什么他的眼睛没有了 莱伊为什么会和格兰利威那么熟雪莉为什么也是那种态度 那其实是一种对他的怜悯。 ——「我要走了。」 ——「自由的世界真好。」 如果可以和大家一起继续在阳光里生活下去,那即使被组织控制,被怀疑被伤害也没什么。而如果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死去,那也是很好的。 毕竟解脱了,就能永远活在鲜花盛开的地方了。 那个一直微笑着的,安慰着他们所有人的同期。 在一个人的时候到底都在想着些什么呢? 他恍惚发现他其实根本不认识雨宫薰,也根本不知道他在警校期间到底是在过着怎么样的日子。 但是他眼前的证据每一个却都在向他诉说着,这是非自愿的。 可为什么偏偏一切走向了最坏的方向。 在经歷火焰烧毁皮肤,失明,和记忆清除的惨痛后,组织再一次夺走了他的一切。 那个冷漠的青年为他的唯一一次反抗付出了代价,此后将会永远活在了一个他不认识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未知的,他不知道谁会伤害他。 曾经的雨宫薰早就已经不在了。 现在还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的。 只有一个拖着残破的空壳活着的,无家可归的格兰利威。 可是这样的话,他既然已经不记得他们了 他为什么又会不顾一切地去救零呢? 【啊啊啊啊啊你们终于发现了!!!他就是那个最爱你们的薰啊!!qaq】 【他只是不记得你们了】 【我草警校组真的太虐心了,阴差阳错又再次相遇了,但是薰早已经不是他们记忆中的那个美好的样子了组织你真的坏事做尽呜呜呜】 【现在看薰猫猫死的时候写的遗书真的心好痛他前半段是在说自己好不容易能从黑暗中走到阳光下吧,最后说自己自由了,结果又被抓回组织】 【其实这样就可以解释了,虽然格兰利威很强,但是当时的薰估计不是因为烂橘子的压力咯血,而是因为组织的毒腐蚀身体,开始不行了 所以想干脆就用雨宫的身份一死了之,从此自由了,梦里还有阵平和研二跟他讲的极光和日出呢 qaq】 【焯!那贝姐和琴爷是发现了他的定位不对,所以跑去回收人了??】 【但是薰猫猫的眼睛还是没了啊!! 你俩要么放他自由,要么早点过去让他完好地回去行不行啊!!为什么还要让他受这么多罪啊心痛死我了(阴暗扭曲)(尖叫)】 【谁发的「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没有见过光明。」啊啊啊啊——】 【死都没死成真的太伤了救命在和大家相处以后已经不能够再忍受那样阴暗的自己,格兰薰的本质还是当年那个天使啊x】 【话说,我忽然发现,薰酱最后如果能死在他最喜欢的警校组手上是不是也能算he】 【???楼上快闭嘴,已经够虐了真的不要啊】 诸伏景光的手无力地下垂,山唿海啸一般爆发的情绪涌进心脏,压抑许久的情感终于不受控制地掀起滔天巨浪,在心口勐地炸开。 他弯下腰,疲惫地把脸深深埋在了格兰利威温暖的肩窝里。 第328页 失而復得的喜悦和痛楚交杂,剧烈地反覆撕裂着他的心。 滚热的泪打湿了那片皮肤。 景光紧紧攥着他的手腕,似乎这样就可以将他藏进怀里,永远不用再受倒任何伤害。 外面的日光初升,新的一天开始,日光照常洒下。 可是。 这一切,真的还能来得及挽回吗? 第87章 「警视厅唿叫各分局——哔——」 「唿叫警视厅, 机搜214收到,已从就近距离抵达现场——」 东京市区内一块半径一百米内的区域被警戒线封锁。 银座附近一栋高耸大楼附近地砖开裂,下水井爆炸, 整个现场烂得如同经歷了一场小型地震。地下喷出的几米水柱吸引了一大群看热闹的路人, 熙熙攘攘地在外面挤得水泄不通。 就在这时, 一辆黑车忽然剎在了路沿边。 松田阵平从车上下来,一身闲散的黑西装, 唇边含着烟。 四周人群的目光好奇地盯着他,议论声纷纷响起,但松田却恍若未闻, 只随手向巡警晃了一下警察证,迎着闪烁的警灯, 掀起警戒线走进去。 只见稀烂的现场内, 鑑识课和初动搜查已经到了。 同时到的还有下水井的相关负责人员。 那个秃顶的男人眼看着都要哭出来了: 「我们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上面说是我们工程有问题, 但谁能想得到电梯居然能掉下来砸烂下水道啊!你真是说这地下有鬼我都信」 「嗯好嘞!还有别的吗?」 他面前站着个相当活泼的警官, 边写边笑。 警官的搭档正蹲在地上。 他微长的髮丝垂下来,紫眸细细查看着地面上残留的痕迹, 忽然一回头笑起来: 「哟,小阵平!今天怎么心情这么好,专门来看我?」 「你们机动搜查队的人来得还真是快啊hagi。」 松田叫了他一声, 走到他身边, 微微抬了一下下巴:「这里怎么回事, 你们机搜的初步调查结果是什么?」 「你急什么,松田警官~反正之后都会写成报告交给你们搜查一课的啦。」 萩原研二的语气轻佻,故作随意地拖长了调子。 很快得了旁边的人一个眼刀。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最后萩原轻笑了两声,正色道: 「目前看起来是楼内的电梯钢索断了, 整个轿厢砸进了地下,造成了一部分地砖的开裂。根据目击保安的证词,下坠的轿厢里面装着小偷和他的同伙,但是这两个人的尸体现在也并没有在下水道内被发现,应该是逃走了。」 「下坠的电梯轿厢」松田冷哼,「还真能逃啊。」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那个喷发的水井附近。」 萩原转过头:「小阵平你应该也已经注意到了吧。」 「嗯,上面有子弹射击过的痕迹。」 松田缓缓吐出一口烟:「有电脑病毒,还有枪,这伙人肯定不是什么单纯的小偷小偷能有这种身手,整个警视厅就都给我滚蛋回家吧!」 「喂,喂,你声音小点」 萩原无奈笑道,起身摘下手套: 「好了,之后交给你们搜查一课的人吧,我们机搜的初动搜查这就结束了哦——」 「hagi。」 然而,松田却忽然冷冷地出声。 「机动搜查队,刑事部下属的第一先遣部队,和接警台直接联络,作用是为其他搜查系查明现场情况,以及是否需要正式出警,并不深入参与案件,只干着类似于打杂的工作。」 他墨镜后的眼神忽然阴沉下来:「hagi,我之前就问过你吧,以你的实力」 「到底为什么要主动申请加入机搜?」 「……」 萩原研二的动作像是顿了一下,忽然垂下头笑了一声: 「又是这个问题,小阵平你就这么关注我吗?」 「我不是一定要关注你」 松田的语气不自觉地加速了,脸色不太好看:「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机搜最大的优势在于能够在第一时间接到警情,hagi你到底是想」 他心里似乎已经隐隐有了一点猜测。 一个差点出口的名字,被他下意识地咽了回去。 「真是瞒不过你啊」 萩原的神色如常,但松田却看见他把耳麦重新挂上了,车钥匙在指尖转了转。 这明显是已经不想再和他继续进行这个话题了的表现。 「再会吧,小阵平。」 萩原垂下眼睫,却并没有回答任何一个问题。 他只说道:「放松点吧,你真的不用在意。等到合适的时机,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机搜编号214的配车带着扬尘远去。 松田阵平被扔在原地气得骂了几句,旁边的人惊恐地望着他,看见这个凶神恶煞的警官忽然接起手机: 「餵?」 「松田!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听筒里是暴怒的佐藤美和子:「我就去问个口供,一转眼你和车怎么一起没了!!拜託,你如果再这样下去,你的入职考核是不可能通过的——」 「随便你吧。」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点火发动了车子:「抱歉,我还有事要处理,一会儿警视厅见。」 第329页 还在大街上找车的佐藤:??? 佐藤:「餵——餵——?」 哔—— 松田挂断佐藤的电话,一踩油门,刚刚开出去一小段路,结果又一通电话进来了。 「啧,麻烦」松田接起来,「你又什么事?」 「你是不是不兇巴巴不会说话啊!!」 听筒里是绫里真宵委屈的声音: 「我就是来告诉你我在家里找到了我侄子小时候的照片,不是你之前说要和萩原警官一起去调查这件事的吗?」 「照片发给我吧,至于萩原」 松田抿了下唇:「目前暂时还没办法跟萩原说这件事,那傢伙的情况感觉不太稳定。」 「总之,我先一个人约了警视厅当时参与过搜查的警部了解情况,现在正在回去的路上。」 「松田警官您先稍微坐一下,目暮警部现在开会。」 警视厅的会议室外面,一个从门里刚刚出来的警员将松田阵平领近了旁边的空闲办公室,给倒了两杯水,继续说道: 「今天是常规会议,没什么特别的话,应该很快就能结束了。」 松田点了点头,也没碰那两杯水。 他的注意力此时全都在手机里刚刚接收到的那张照片上,可以看出来估计是被压在什么书 皱褶的边缘有些泛黄,但上面的画面依然清晰—— 仿佛自耳膜深处炸响! 松田怔怔地望着那张照片,在切实看见的一瞬间竟然感到脑海里空白一片,手无意识地颤抖着向前伸,轻轻抚摸过冰冷的屏幕 那个曾经教会他爱,又在他眼前被残忍杀害的人,此时正以一种更加幼小的形态被一对夫妻抱在怀里。 男孩的目光还有点懵懂,小手抓着母亲的衣襟,纯净的眼瞳透过相纸和十几年的时光,与雨宫薰逐渐重合在了一起,一起那么熟悉而又令人心颤地望着他。 「……」 太像了。 松田久久地注视着那张照片,只感觉心脏仿佛被无形的压力攥得生疼。 就在这个时候目暮十三推开门走进来。 他一眼就看见了沙发上领口大开的松田,简直气得快背过去: 「不是,你小子不是在和佐藤出外勤吗?怎么在这里啊?!」 预约当然是骗真宵的。 目暮这种他的直系上司哪需要预约什么,要不是他在开会,松田估计把门踹开直接就进去了。 「你出门之前都不看看你这一身!快点把扣子扣好,衬衫塞进去!怎么领带也是歪的,你到底是警察还是便利店门口打劫的——」 「行了,我就来问您点事。」 然而松田直接打断他:「关于『绫里薰』这个名字,您有任何印象吗?」 「绫里薰?」 目暮十三满脸迷茫:「不认识啊,我办过那么多案子哪能每个人都记得,我记得叫薰的只有当时和你们混在一起的那个」 然而,在他的视线忽然触及到照片上那张熟悉的脸时。 目暮仿佛被冰封一般冻住了! 「这是你们雨宫小时候?」 目暮大脑一片嗡嗡作响,好像终于意识到了怪异的地方:「嘶但是,他旁边这个女人不是」 「这个不是雨宫,这个是绫里,旁边的是他妈妈。」 松田的声音非常低沉,手指划过去,将女人的照片放大:「您可能没有见过这孩子,但是这个女人您应该认识的。」 「松田,你到底哪来的这照片?」 目暮彻底混乱了,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这个女人我当然认识,叫绫里千寻,是个律师。她在十几年前相当出名,被称作『鬼才』,帮着警方解决过不少复杂的冤假错案,我当时有几次机会正好和她共事过」 松田连忙追问:「那她现在人呢?!」 「死了,在自己家里被人杀了,可能是仇杀。」 目暮摇了摇头:「没办法,做这行就是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了什么人。她去世的那个案子发生的时候,我在忙别的,后来才听说了一点相关的内容。」 「什么内容?」 「那起案件表面上看起来就是杀人纵火,但是在后续警方的调查中,有发现他们家的柜子被砸开,甚至墙皮都被撕了的痕迹,感觉兇手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 「而且在她被杀之前她忽然向警方报案说她儿子失踪,在她死后也没有人再见过那个孩子,就像被神隐了一样。」 目暮说道,食指弯曲抵在下巴上,仿佛在沉思: 「她老公当时也在做律师,但是运气不太好,在之前的案子里被一个嫌疑人下了毒直接神经坏死成了植物人。最诡异的是,在这起案件发生好多年后,他才醒过来,直接性情大变,因为一些意外杀掉了自己的岳母,但是即使在法庭上,他依然陷在『幻觉』中,觉得自己是杀掉了仇人——」 「仇人?」松田微微皱眉。 「对,他认为那个下毒害得他变成植物人的嫌疑人,是导致他失去妻儿的罪魁祸首,他没能保护好他们。」 目暮说着,苦笑起来:「但更难过的是,警方后来发现那个兇手在前几个月就被执行了死刑,而且她原本也姓绫里,其实论血缘是绫里千寻小姐的表姐」 松田:「……」 「那个下毒的兇手的名字是美柳千奈美,原名绫里千奈美——在被正式逮捕之前已经涉嫌杀害三人,及杀人未遂两人。但是因为她极其的美貌,蛊惑人心,导致整个庭审一片混乱,两任男友纷纷为她吞毒自杀,使得她几次从法庭上逃脱,简直是天生的恶魔。」 第330页 「最后还是千寻一狠心想办法把她定罪了,谁知道之后就是这个导火索,和千寻母子的死亡撞在了一起,导致再次发生杀人案杀人的还是时任检察官的」 松田阵平:「所以这就是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去找失踪的绫里薰的原因?」 就算薰之后真的能够回来。 这个家里,也早就已经没有人能够欢迎他回来了。 他在先前因为看到照片而燃起的希望飘忽了起来,手心渗出了一片汗,忽然感到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 绫里是阿薰吗? 但是如果真的是雨宫薰的话,那他到底又是怎么!! 他忽然回想起那个耀眼的青年,在法庭上面对着几百人保护景光的模样。 那个人的眼眸闪亮,仿佛缀着人世间最灿烂的星河,在那个瞬间他是否感受到了一点父母给予的,流淌在血脉里的天分呢? 但是 他又知道他的父亲正是死于审判吗?! 松田阵平感到喉口苦涩,一时间混乱的思绪压得他说不出话来。 「你觉得呢?」 目暮长长嘆了口气:「你说的那个孩子的直系亲属已经死得没人了,剩下的人也只觉得他们简直被诅咒了一样,要么没能力去找,要么不想找,谁还会在意。」 【日,搞半天薰酱家里这是自相残杀???突然发现被组织拎走了,不用面对亲人一个个死去也还算好?】 【好个锤子!!!组织哒咩!!就这么变成了组织的杀人机器,还不知道为了他亲人发生了什么惨剧更悲伤了啊qaq】 【那如果真的恢復记忆,薰酱要怎么面对这一切啊救命想想就难过得快窒息了x】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已经没有人可以欢迎他回家了我真的要被薰猫猫刀到疯魔了,怎么会有这种浑身刀子的角色啊!!73你根本没有心!!!】 【阵平酱已经开始查了那他如果是顺着先查到零和小绫也还好,但是他如果是先查到格兰利威我已经不敢想像有多刀了】 【而且刚刚目暮警官还说,组织在杀麻麻的时候是在找什么东西诶,他们最后会不会逼着薰酱恢復记忆去交给他们这个东西啊——不!!!】 【不要!!不要给他看这个真的求求了!我真的好怕格兰利威暴走】 【我现在真的觉得薰猫猫失忆挺好的了啊啊啊啊啊】 【马自达你查慢点,查慢点(爆哭)孩子刀真的吃不过来了】 「只是我没想到那个孩子居然会和雨宫长得那么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目暮一下回过神来,表情变得非常难看: 「难道雨宫就是当年失踪的那个小孩?!可是那雨宫的身份又是怎么来的,警视厅出漏洞了?还是他们是什么失散多年的——」 「暂时还不知道。」 松田阵平没有向他解释太多自己的想法,只简单说道: 「可能他们两个确实有什么关系,对了,你们在搜查期间,还发现了什么跟失踪的绫里薰有关的痕迹吗?」 「有,当时似乎有监控拍他最后跟另一个小孩在一起,站在路边等车,但是上了车以后就消失了。而且也有说法说他妈妈是被捲入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件里,才会导致灭门。」 目暮说着,回身到办公室的书架上翻了几下。 他抽出一张名片,又在上面写了些什么递给他。 「松田,我其实不太建议你继续查这种陈年悬案,但是如果你是因为『他』而非要这么做的话,或许可以从这个方向切入」 松田没有回答。 他只在这个时候接过那张名片,上面写着现在检察厅厅长的名字。 目暮嘆了口气,好像很疲惫:「绫里薰的父亲,神乃木庄龙在甦醒后,为了调查妻儿的死因转去了检察厅。他和现在的厅长曾经一起共事过一段时间,如果有什么线索,有可能留在了那边。」 松田阵平略微扬起脖颈,看着那张金光闪闪的名片:御剑怜侍。 嘶,这名字是不是有点眼熟啊? 以及这个电话又是什么? 「那,目暮警部,这个电话是——」 然而目暮十三的脸忽然黑得像锅底,暴怒的视线扫过他休闲一样的衣服,和大腿翘二腿,简直快要从沙发上滚下去了的姿势。 「腿!」 松田连忙坐直,只听见对面说: 「这个电话是绫里薰妈妈死前打过的最后一个电话,是一个私人的手机号,但是因为销毁得太快,警方最后没有查到使用者。」 但是肯定跟这个案件有关。 「那我知道了。」松田站起身,稍微整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去检察厅见人要提前预约的啊,你以外是在警视厅自己家啊?万一把人家气到了,你直接进去了我可不管的。」 目暮连忙警告他。 却只看见那个捲髮青年表情阴沉,淡淡地说: 「放心,我看起来像那样的人吗。」 目暮十三:? 「你难道还不像吗??喂,听到没有,松田——」 与此同时,研究所。 成步堂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所及之处是下午的阳光,将房间里映成难得明亮的色调。 【恭喜,你睡了两天。】 系统百无聊赖地飘在他眼前: 第331页 【雪莉应该是故意给你加大了麻醉剂的剂量,就是为了让你多睡一会儿,不要再跟着那群傻蛋东奔西跑。】 【「傻蛋?」】 麻醉剂的效果让他的思维略微有点迟钝。 薰捂住额头,声音有点轻:【「波本呢?任务怎么样了?」】 【波本没事,在把那个boss要的文物提交上去以后,又被组织叫走了,说是有新的任务。】 系统摇摇晃晃地飘着: 【以及,我建议你暂时不要离开被子,然后看一眼论坛。】 成步堂薰:【「什么?」】 但是他也在这时候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整个胸前好像冷飕飕地 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衬衫扣子扣得歪歪扭扭,好像蚂蚁在爬,解他衣服那个傻蛋简直欲盖弥彰! 「苏格兰。」 成步堂薰只感觉头疼愈烈,扫了几眼漫画就已经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了! 真的是睡了一觉剧情怎么已经飙出去十公里 不愧是你们几个。 但是倒是给他把衣服穿好啊,在慌什么啊到底! 薰不得不又把扣子解开,自己重新一颗一颗扣了一遍,随后起身从床上下来。 【但是,那个文物已经被组织拿走了,我们的计划还能推进吗宿主?】 「怎么不行?」 成步堂薰在这个时候先喝了点水恢復一下体能,随后在帘子后面找到了自己行动用的大衣,从内侧的防水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褐色东西。 那是一块方形的褐色饼,被包裹在专用的袋子里,上面似乎有些凹凸不平的痕迹,闻起来还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还好他早有准备。 【这是啥啊?】 系统凑过来看,【糖?】 「是焦糖。」 成步堂薰说道,「在任务信息上看到boss要的东西是一个硬币大小的圆盘的时候,我就准备了这个,然后在电梯里救波本的时候把他身上的东西顺了出来。」 焦糖是很容易定型的。 他趁波本不注意,将那个文物在焦糖上拓下了正反两面的痕迹。 这样就可以为自己保留下之后调查所需要的样本。 只是,现在看来的话 薰微微眯起眼睛,注视着那块焦糖上的纹样。 这是乌鸦? 什么家徽吗? 「出去查一下。」 成步堂薰趁着雪莉在忙,悄悄给自己用贝尔摩德给的易容材料换了张脸。 随后推门走了出去。 家徽这些古老的东西,网络上不一定有相关信息,自然要去一些能够查阅旧书的地方。 不管是结构,纹样还是象徵。 即使找不到原样,这些细节也还是能够提供不少信息。 成步堂薰戴着墨镜,叫了个计程车将自己送到了图书馆。 这座图书馆一层有个供休息和阅读的咖啡厅,再往里走,才是藏书区。 现在是工作日,咖啡厅里稀稀疏疏没什么人,桌椅空了大半。 倒是咖啡台那边围着几个人,似乎在好奇地看着什么。 「要卡布基诺啧,都说了我真的是警察!要担心报警算了。」 一个捲髮的英俊青年正站在柜檯边,营业员似乎是新来的,小姑娘畏畏缩缩地看着他,老大不情愿地给点了单。 「请问刷卡还是现金?」 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成步堂薰:「……」 他刚刚准备拉开椅子坐下的动作停住了,又默默地把椅子推了进去,随后转身朝外走。 要命了。 怎么会这么巧? 他捂着大衣和墨镜,匆匆穿过正在喝咖啡的人群,却忽然在门口撞上了一个人! 「挤什么挤!」 那个被他撞到的路人脾气有点爆,「赶着逃命啊,你戴个墨镜走路看得见吗。」 但薰不想和他纠缠,正准备迈出大门的时候—— 他原先坐着的位置上,一个男人忽然口吐白沫地倒了下去。 咖啡翻洒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女性的惨叫: 「啊啊啊死人了——」 此时,柜檯边。 松田阵平转过了头。 第88章 咖啡厅内尖叫轰然爆发。 死者倒下的地方人群四散逃窜, 很快在角落处空出了一个大圈。 松田阵平霎时间眉头一跳,连忙不顾周围的混乱挤开人流进去,蹲下身将手放在那人的脖颈上。 该死。 已经没有脉搏了! 「警察!全都不准动!」 松田手里证件一亮, 吼声响彻云霄,外面正在赶来的巡警瞬间被吓得僵在原地: 「所有人保持原位等待询问!刚刚在这傢伙旁边待过的都给我麻熘点自觉站出来——在调查完成之前, 一个都别想走!」 「死者渡边诚一郎,四十五岁, 初步判断死因为中毒窒息。毒药应该是下在咖啡里的,边缘有喝过的痕迹出现了毒理反应, 死状也符合窒息性死亡前挣扎的状态。」 鑑识课的人很快乘着警车赶到。 一时间, 现场熙熙攘攘, 拍照留档的闪光灯此起彼伏。 他们中领头的把平板递到松田手上, 上面是警视厅刚刚发回的检验报告。 鑑识课边看着那个戴墨镜的主办警官翻着报告,边一边继续对他说道: 第332页 「松田警官, 目前就痕迹检验和指纹採集还在继续进行,更具体的理化报告可能要解剖以后才能得出, 那我们就先把尸体带回去了?」 「不赶紧带回去放那儿吓人吗?你看看这周围。」 松田阵平淡淡地说。 余光扫过四周不断颤抖着的鹌鹑似地顾客。 他将平板随手抛回鑑识课人员的手里,又叫道:「千叶!」 「诶诶是!」 一个胖乎乎的警官立刻浑身一个激灵。 「嫌疑人呢, 你们排查出来没有?」 「是!」千叶和伸连忙应道, 带着他向咖啡厅的角落走: 「这店里的监控就是个摆设, 店长说只是为了吓吓小偷但我们还是通过店长和店员的证词, 确定了在案发前后出现在离死者较近距离的人。」 千叶抬手指过去—— 只见卡座最角落里的沙发上坐着两名男子。 一个上班族打扮的明显有些拘谨, 视线不时鬼鬼祟祟地向他们瞥几眼。 另一个风衣墨镜出街的倒是要放松许多, 甚至在这刚毒死了人的现场,还有心思拆了桌上的薄荷糖含着,手机里刷着今天的新闻。 「就这两个,都是顾客?」 松田的唇角翘了下: 「把柜檯那个做咖啡的女服务生也给我叫来, 所有接触过死者咖啡的人都有嫌疑,我全部一起问审了。」 此时的咖啡厅已经处于半清空状态,没有嫌疑的顾客和店员们被赶到了靠外的一侧,有嫌疑的人则是被聚集在了内侧的角落卡座里接受进一步询问。 那里原先有个警员正在写着证言,看见松田走过来,立刻让位: 「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微微颔首,接过他手里的笔录坐下,唇边的烟飘出裊裊白雾。 「你们个都是在案发时间靠近过死者,或者是那杯带毒的咖啡的人你怎么了?」 他开场白才说到一半。 视线却忽然瞥见那个坐在他身侧的人皱了一下眉,小幅度地呛咳了一下便立刻顿住了。 这是那个之前在案发现场还能吃薄荷糖的风衣男子。 此时近距离一看,他的外貌非常年轻,大半张脸被隐藏在墨镜背后,在触碰到他的目光后,似乎下意识偏了一下头。 松田从爆处转刑侦岗也有半年多了,对于这些小细节非常敏感。 「你不喜欢烟味?」 松田的语气轻飘飘地,但锋锐的视线却一刻不离他的侧脸。 「摘一下墨镜吧,这位先生。」 他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千叶的背影:「我同事刚刚告诉我说,你就是这起死人案的最大嫌疑人,你要再这样下去,我可得採取点强制措施了。」 「……」 成步堂薰头疼欲裂。 他忽然甚至有一种,想把手边的茶直接泼在这拽得二五八万的傢伙脸上的冲动。 松田阵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变成刑警了? 他确实是不喜欢烟味,自己抽的次数也非常非常少。 结果这里那么大个地儿,这傻捲毛恰好就跑过来贴着他坐,一大股二手菸味扑面而来,差点没直接把他呛过去。 成步堂薰的心里隐隐有点不妙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今天根本就不该出门。 但是没办法,风水轮流转,他现在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雨宫警视了。 而一切不想进局子的公民都必须要配合警方的调查,现在松田就是老大 尤其是在这种倒霉透了的杀人现场。 「你先把烟掐了。」 薰最后只能说道。 他摘下墨镜,但是脸上的表情依然冷淡,仿佛一块冰在说话。 松田看见他此时覆盖着易容的面颊转过来 整个人霎时间勐地愣住了! 那明明是一张陌生的脸!可就在这一剎那,他浑身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心里似乎朦朦胧胧出现了一个转瞬即逝的影子,古怪的感觉让他指尖剧烈颤抖。 像是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你在发呆吗?」 然而,再一抬眼。 眼前的视野中却还是只有那张陌生的脸,静静地望着他: 「你想问我什么,警官先生?」 【啊啊啊我草我就一话没看突然什么展开???】 【什么情况,那个男的是格兰薰的易容吧!!怎么马自达碰上格兰薰了??!】 【笑死,神奇的柯学世界,管你是什么组织成员,皮斯可都能被炸弹意外送走,格兰利威自然也能变成选一的兇手(大草】 【嘶,阵平酱愣住的那个表情,应该是感觉到有一点熟悉了吧!我的直觉超人!!】 【可是薰酱现在看着松甜甜的眼神,感觉好冷漠啊他是真的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吧】 【松田你也是!!还口口声声什么他是最大的嫌疑人! 他是个头的嫌疑人他是你失去的梦情你的宝贝同期啊啊啊——(疯魔)】 【如果薰酱现在掉马我真担心格兰利威会对马自达出手】 【但是如果知道他是薰,马自达不可能对薰酱出手的啊!!!qaq这什么阴差阳错的再重逢我要心梗了】 【我的警校猫猫贴了,但是也没有完全贴今夜谁是流泪猫猫头x】 第333页 【救大命了我要窒息了,这种最熟悉的陌生人的感觉真的折磨人,他像是你但是又不是你(吸氧jpg)】 松田只感到一股没来由地心悸。 他的脑海里在那一瞬间,又走马灯似地闪过了无数他已经在试图忘记,可却依然丝毫无法忘记的惨剧 他看见那个被他埋在记忆深处的明亮的眼瞳,耳边仿佛又听见了死亡的唿唤,寒冷的雪风和那双他没有握住的手。 「……」 夏季转秋的空气依然温暖。 可他全身却只向刚从冰水中提出来一般寒冷,在这时定定地注视着那个人低垂的睫毛,莫名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弧度。 成步堂薰正从口袋里拿自己预先让系统篡改好的假证件,下一秒—— 却勐地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攥住了! 那股力气非常大,甚至可以说是捏得他的骨节都有点酸痛,属于成年男人体温的燥热紧贴在他冰冷的手背上,他甚至能够感受到他掌心常年握枪留下的坚硬。 成步堂薰被攥得生疼,下意识往后抽回手。 可那只前排爆警的手却依然巍然不动。 「这位先生」 松田微微眯起眼睛,低沉的嗓音使得他的压迫感很强: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那里见过?」 成步堂薰:「……」 【没见过没见过!我们没有见过你!】 系统都慌了,简直在空间里乱飞: 【不对我们的易容应该是完美的啊!他他他怎么发现的?!】 这个傢伙有毒吧! 「见过吗?」 「我最近才刚从国外回来,您应该是记错了。」 但成步堂薰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他在看见对方古怪的眼神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后续的大致走向,于是,只平静地说: 「毕竟我大众脸,你们办案碰见过那么多人,觉得我熟悉也正常。」 大众脸? 松田阵平细细扫过眼前这个青年的外貌。 确实不能说是有多出挑,只能说算是比较清秀。 但非常奇怪的是,这样面孔的人其实并不会在人群在吸引过多的目光。然而这个人却只需要往那儿一站,就似乎有一种隐隐的气场让人下意识地注意到他。 「松田警官,你再不松手。」 成步堂薰静静地抬眼,对他扬了一下自己被掐得发红的右手: 「我就要告你同性非礼了。」 松田阵平这才回过神来,不悦地「啧」了一声,接过他的驾驶证。 「成步堂龙司?」 松田抬眼瞥了一下眼前的人,目光似乎有点怀疑:「你脸尖了不少啊,这几年没吃好?」 「而且你眼睛怎么了?」 他的视线停留在青年那只明显颜色浅了不少的左眼上。 系统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它已经帮着宿主尽量煳弄世界意识了,把这个可用身份的相貌向他们易容的方向靠 但果然还是有破绽吗qaq。 「如你所见,我之前生病了,所以在国外疗养了好几年,但这只左眼还是看不见了。」 成步堂薰神色如常,继续瞎编。 如果可以,他其实也不想用这个牵扯到自己本名的身份。 但是,目前没有其他机构可以给他提供假身份 而东京就这么点大,他如果用自己的脸出门,肯定会被认出来,然后变成关东头一号警察怨灵闹鬼事件。 思来想去。 最后只有这个亲戚阿姨年轻的时候女扮男装到处冒险,留下来的这一堆空壳身份,比较方便系统篡改。 松田在平板上核对着他的资料:「你做什么的?」 「刑事律师。」 「父母名字?」 「成步堂龙之介,御琴羽寿沙都。」 「御琴羽后来结婚改名成步堂寿沙都。」松田阵平手指敲击着平板。 所有资料都对上了。 他心里的异样在准确的叙述下,稍微淡去了一点点。 「那,这位成步堂律师」 松田把平板丢开,却看见面前的人正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自己。 成步堂薰忽然注意到了自己给自己挖的坑: 「你其实可以不叫我的姓的。」 「那你要我叫你什么?」 松田叼着烟,像是在笑:「难道要我叫你『餵』吗?」 薰:「……」 「但是,如果你是这个职业那倒是好办了。」 最后他也还是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领着薰向案发现场走。 其他两个嫌疑人,也被警员陪同着跟在他们身后。 一行人穿过大厅走到另一侧的现场位置,那边的初步採集工作基本都已经结束,现场只留下了翻倒的咖啡杯, 「我也就明说了,成步堂。」 松田说:「现在你是这里嫌疑最大的人,在案发时间内出现在死者身边的个人中,你是时间最近,距离也最近的那个。」 「你要给我自辩的机会?」 薰冷笑。 松田恍若未闻:「我不知道为什么,对你有点一见如故。所以,我这次允许你在不逃跑的情况下,在这里进行调查。」 「当然如果你自辩失败,那我就只能把你拷回去审了。」 松田说着,从皮带上解下了一副手铐—— 第334页 「像这样。」 只听「咔擦」一声! 那副银色的手铐已经拷在了他们两个人的手腕上,将所有逃跑的可能性化为了乌有。 【好傢伙,我真的好傢伙!!松田居然把格兰利威拷起来了!】 【笑死谁说的「琴酒震怒」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草,我真的好怕格兰薰反手捅他一刀,只能祈祷薰酱还对他有点印象了qaq】 【草,话说今天的马自达嗅到雨宫的气息以后,就好像孔雀开屏,之前那么冷的人忽然活跃起来了。然而小薰就】 【薰猫猫:(全程冷漠jpg)你谁啊?】 【呜哇哇哇松田警官拷我!!(扭曲爬行)(尖叫)薰酱老婆踩我!!!】 【楼上你的裤子!话说真的没有人关心一下死者的吗】 【反正肯定选一,优先排除格兰利威hhh】 速战速决吧。 成步堂薰已经懒得理会他了。 他在简单翻阅了报告后,蹲下身查看满地的碎片。 「所以你们判断下毒契机只能在当时靠近他的人里?」 薰问道,又看了看那个被下毒的咖啡杯。 从地板上倒翻出来的咖啡量里,能看出死者应该已经喝了不少了,因此要么确实是在后来下毒,要么不是实时发作的毒药。 「对。」松田看出来他已经跟上思路,「毒药成分目前还在进行化验,但是在杯子喝过的地方发现了毒药残留物。」 「死者身份能确认吗?有没有任何案底,或者可能导致被杀的关系网?」 成步堂薰回头瞥他一眼,冷冷道: 「别总盯着我看,我就是个路过的你们有查到任何我和他有仇的记录吗?」 「那倒是没有,你的档案也显示你大部分时间在国外。」 松田瞬间轻咳一声。 他仿佛在掩饰什么一般把视线挪回来,缓缓吐出一口烟: 「不过你有一点说对了,死者渡边诚一郎有过入室行窃杀人记录,这应该也是他为什么选择这家咖啡店的原因,因为他看出来那个监控是假的。」 「是」 旁边的店老闆接话道,神情有点畏畏缩缩:「渡边他以前都用假名骗我们,说他姓城岛,我真不知道他杀过人」 薰打断道:「他是你们常客吗?」 「对,他来了好久了,大概是今年二月份左右开始来的。」 店长忙不迭应道:「那个时候我刚把松冈招进来当服务生,他们两个熟得很快,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松冈花是那个同样被当作嫌疑人了的女服务生。 闻言,她怯怯地低了一下头:「我和渡边先生也没有那么熟悉。」 「他只是最喜欢喝我调的咖啡而已。我要知道他居然会是警视厅的通缉犯,那肯定已经吓得辞职了!」 「……」成步堂薰没说话,只在这个时候微微偏过头。 他的视线撞进那双滢蓝的眼睛里。 「那现在的情况是,当时毒发的时候,这位嫌疑人先生在死者的背后。」 松田被迫和薰一起蹲在地上,此时只能抬头瞥了眼那个上班族: 「成步堂律师靠近过死者的邻座,但是说是因为车票掉了,所以只停留了半分钟。」 「不过松冈小姐你,倒是也有机会接触到那个咖啡杯啊。」 「不是我!我我就在顾客面前做咖啡,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松冈花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我几乎没有背对顾客的时间,怎么可能会下毒!那样一定会被发现的——」 「说是没有,但是实际上也是有的吧。」 然而,成步堂薰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他视线向柜檯飘了一瞬: 「你们的那个咖啡机,应该就是在你能够背对顾客的位置吧,能够出于视线盲区的时间大约为六十秒。」 「你是想说,我用六十秒在给其他顾客做咖啡的时候下毒吗?!」 松冈花的声音忽然高了一个八度:「那万一我把毒带进其他人的咖啡里怎么办?!但是现在根本没有其他人中毒啊——」 「对啊,其他人都好好的。」 「小花是一直都在柜檯,一直没有离开过,她也没时间洗手」 四周响起议论纷纷。 所有愤怒,恐惧,好奇的目光都在同一时间投了过来。 但成步堂薰似乎只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了什么别的线索,下意识想站起来 咚! 手铐拖着松田勐地撞上了桌角,背后立刻响起一声闷哼。 「你注意力集中点。」 薰看他捂着额头的样子,忽然有点无奈。 松田倒抽冷气:「成步堂,你要动之前你先说一声行不行!」 「你把手铐解开不就没这些事了。」 成步堂薰的声音冷清,没再多给他眼神,拖着这傢伙向柜檯附近走。 「您好,这个傢伙是警察。」 薰最后把他跟拖扫把一样,拖到了另一名负责做咖啡的服务生面前:「他说麻烦您双手伸出来一下。」 松田阵平:我没说过。 「我吗?」 那个服务生满脸迷茫,但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 只见她修长的双手上,正覆盖着一双白色的服务员手套。 「松冈小姐。」 成步堂薰回过身,注视着那名忽然开始将手往身后藏的女性: 第335页 「请问,您的手套呢?」 所有的目光霎时间集中在了她的手上。 「我今天忘记把手套从家里带过来了。」松冈花的眼珠明显在飞速转动,努力地说着: 「那,那副手套太不起眼了!而且我想着今天一天不带也没有什么问题,以前也有人犯过这样的错,所以才」 「这不是重点,松冈小姐。」 薰微微笑了一下。 他笑起来的姿态非常漂亮,看得松冈花一瞬间恍了神。 然而耳边很快传来的却是冷酷的嗓音: 「您猜,我们会不会在贵店刚刚倒出去的垃圾中,找到带着您的指纹和毒药的手套呢?」 松田面色一沉,立刻大喊: 「千叶!」 那个胖胖的警官一瞬间不顾阻拦沖了出去。 「不不是这样的!」松冈花的脸色一瞬间惨白。 可一切的辩解都已经显得苍白无力。 她知道再过十分钟,收垃圾的人就会来了,所以才特意选在今天作案。 就连用的毒药都是慢性毒药,只要杯子和手套被销毁,不可能会有人怀疑到她的身上 但为什么 偏偏今天警察会在这里啊! 「其实,我最开始怀疑您,是因为您说错了一句话。」 在咖啡厅里女性崩溃的大哭中。 薰静静地说道:「您说『不知道他是警视厅的通缉犯』。」 「但实际上,警视厅并没有针对渡边诚一郎做出正式的公开通缉。」 松田在这时候接话道。 他将手里的菸头在一旁的垃圾桶上按灭,摘下墨镜,露出后面一双蓝瞳: 「也就是说,您其实根本不应该知道他被通缉的事情除非您特意去调查过他了。」 松冈花的双眼忽然睁大了。 她半跪在地上,有些怔怔地垂下头,像是难以置信此时发生了什么。 「还有另外一点。」 成步堂薰说,似乎嘆了口气:「你严重低估了警方的调查能力。即使你今天侥倖逃脱,后续警方在排查动机的时候也会很容易发现你的。」 「什么?」松冈花抬起头。 「你的姓氏。」 薰垂下纤长的眼睫,失明的那只左眼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你为了纪念自己在渡边制造的强盗入室案件中,遭到杀害的父母。因此,虽然改变了名字,但是依然保留了『松冈』这个姓氏。」 「警察想要发现你和那起案件有关联,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松冈花终于彻底崩溃了。 她的表情开始肉眼可见地扭曲起来,温婉胆怯的模样消失不见,转而出现的是竭嘶底里的尖利咆哮: 「但是那个混蛋他杀了我父母!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一直等在这里忍着噁心和他接触,就是为了等到这报仇的一天!」 「你们知道我今天看见那个混蛋墨镜警察出现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 松田阵平忽然想起了对方在看见他的时候,那个古怪又胆怯的表情。 原来那不是因为害怕他的脾气。 而是 「我有什么错?!我想报仇有什么错!」 松冈花忽然顿了一秒,随后几乎是以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速度,瞬间撞开人群,拔腿冲出了店门! 「她跑了——」 成步堂薰下意识想追,却和松田直接撞在了一起! 两个一米八的成年男性,一下勐地摔在对方的身上,那几乎可以叫砸了! 薰几乎整个额头都在对方下巴上磕得生疼,手铐挂着他的手腕,好像在地上扭了一下,咔啪一声响。 然而一线刑警也是怪物。 松田从小打架,这时候好像没什么感觉一般又爬了起来。 「成步堂,你在这儿待着,等我回来!」 松田看他捂着手腕,知道可能是扭着了,连忙拿钥匙给他把锁扣开了。 但是接下来他就没时间再顾及他了,在看见松冈花拦了辆计程车后,他便也直接顺手抄了旁边一辆空闲的外卖摩托追上去—— 只留下原地傻眼的车主。 一群鑑识人员这才想起他们好像也算警察,赶紧开车一起追上去。 而成步堂薰则是跟在他们后面,混在人群里,悠哉悠哉地走下了阶梯。 【「松田这傢伙半年多不见怎么变成这样了?」】 薰随意扭了扭自己的手腕。 只听关节「咔嘣」「咔嘣」几声响,那只手腕很快就被接了回去。 系统看热闹:【那你还不快跑,他一会儿抓到犯人又回来了,我们可就查不了家徽了!】 【「不。」】 然而。 薰只在这个时候拨了个号码,说了几句什么以后又挂断,转身走进了图书馆。 【「他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 「哟,还跑吗?」 十分钟后,街道路边。 后续赶来的刑警和鑑识人员很快包围了整条路,沿街全是警灯,哭哭啼啼的松冈花披着女警的外套坐在长椅上,愤恨地瞪着眼前这个墨镜警官。 「你就知道抓我!你跟那个律师是一伙的!」 松田阵平只当作没看见她,头也没抬,只静静地敲着手机键盘。 半晌,松田才慢慢转过眼眸:「清醒点,他的问题不比你小多少,那傢伙」 第336页 「嗯,可是成步堂律师有什么问题啊?」 旁边忙着拷人的千叶疑惑道:「我看你俩不是处得挺好的」 松田忽然愣了片刻。 「谁跟他处得挺好的了!」 千叶:「……」 「那傢伙不对劲,虽然他的资料都是齐全的,但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律师不可能有那样的眼神。」 松田回想起那双黯淡无神的眼瞳。 幽深得像是一口深井,看多了似乎能将人吸下去一般,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他勐地想起了什么! 「不对!成步堂人呢,你们看看他还在不在——」 但是就在他想要往回跑的时候,旁边路上忽然又停下一辆警车,上面下来个不明所以的警察把他团团围住。 松田阵平茫然地皱了一下眉。 「警视厅!我们接到报案,听说这附近有人抢摩托,是一个自称松田警官的人——」 松田:「……」 他忽然明白了一切。 「你可以啊」 松田冷笑,几乎已经可以想像出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在把自己的手腕接上以后,又故意给警视厅打了个报案电话。 那张脸不管说出多么可怜的话语,估计都是毫无表情的。 就像他眼瞳里闪烁的坚冰一般。 「切。」 他不悦地啧了声,在一群兇巴巴的同事里缓缓打了个呵欠,正准备高举双手跟着他们走。 却忽然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叮铃铃—— 「餵?」他神态自若地顶着同事暴怒的眼神: 「怎么了,高木?」 「啊,是!」 对面传来高木涉的声音。 他现在正在一间老旧的办公室里。 这地方像是已经废弃很久了,墙皮脱落,顶上的电扇也在嗡嗡地打着旋儿,电线都露在外面,总让人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 「按照您的吩咐,我在你说的那个号码所处的片区走访」 「号码?」 松田皱眉,眼底里的光好像沉了下来:「是我之前交给你的那个?你这么快就找到了?」 是绫里案里的最后的号码? 「是的。」 高木深吸一口气,对着外面渐沉的夕阳一敬礼:「我是正在变得有用的高木!」 「虽然所有原始数据和电子档,好像都因为未知原因被销毁了,但是,只要存在过就一定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痕迹。所以我通过走访,找到了当年在这个片区送牛奶的一个老人——」 松田问道:「他说什么?」 此时,高木身边那个满头花白的老人望了过来,将手里一本名册递给了他。 就在这一瞬间,高木像是瞥见窗外有一道黑影闪过! 「什么人!」 他立刻放下名册狂奔出去。 只见窗外的身影幻觉般消失不见,迅速淹没在了密林的阴影中。 「餵——高木!」 松田阵平听见对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电波在高速狂奔中显得很不清晰,连忙喊道: 「怎么了高木!你那边怎么回事!」 ——咚! 高木涉像是踢到了什么木头,当场摔了一跤。 好半天才从草丛里爬起来。 「没没什么,我就是突然看到有个人,可能是错觉。」 高木说,拍着自己满是草的西装:「哦,我刚才是想告诉您,那个电话号码的使用者名字是——」 松田的面色忽然一沉。 「降谷正晃,这是他的名字。」 第89章 降谷正晃…… 等等……降…降谷??! 仿佛一道惊雷轰然噼下! 松田阵平霎时间愣住了, 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脱口而出: 「……降谷?!这里怎么会有降谷?」 降谷可是个全国只有三十多人的小姓氏,怎么会这么碰巧地出现这种关键位置? 「是…是的。我应该没有看错啊。」 高木涉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大反应。 他此时肩膀夹着手机,指尖迅速地点着内网平板: 「降谷正晃, 档案上拼写和发音都没错,职业是金融厅出身的议员,在政治和经济领域都非常精通。他们家的祖宅位于这一片的区号附近,当年的降谷正晃就是在这里,被发现于自己家中吞枪自杀。」 「而在死前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利用各种手段销毁了有关于这个号码的一切线索, 只在送牛奶的这位老人的手抄名册里留下了最后的痕迹——因为他当年刚好和妻子离婚搬家了, 降谷正晃联繫不上他。」 「……」 松田足足沉默了好几秒,紧皱着眉: 「你说降谷正晃吞枪自杀了?!」 「对, 警视厅的资料说那起案件自杀证据充分, 死者甚至在桌上留下了遗书,说因为已经无法再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而自杀, 警视厅将此解释为了渎职,虽然后续其实没有发现他真正渎职过的证据。」 高木全神贯注地一页一页翻着电子案卷。 只感觉夕阳的红色, 似乎在屏幕上有点莫名反光: 「该死者死因是被一发19毫米子弹贯穿后颅,兇器为在家中发现的cz75b型手枪, 上面只有死者的指纹。」 第337页 「此外,据邻居的证言显示,现场第一发现人是他当时只有7岁的儿子。但当警方想再次询问那个小孩子有关于其父死亡的细节的时候,却遭到了其母的严厉拒绝, 而且她在之后很快带着小孩搬离了老宅,也不知道去了那里。总之最后这起案件也就被作为自杀草草结案。」 松田阵平很久没说话。 高木只听得见前辈的指节敲击的声音,对方仿佛在沉思,半晌才说: 「他的死亡时间呢?越具体越好。」 「推测的死亡时间是……有了!十九年前的十一月二十号, 当天下午三点至下午五点之间!」 高木问道:「松田警官,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 松田阵平的脸色很难看,嗓音低沉: 「如果我告诉你,在十九年前的十一月二十号,其实还有一起和降谷正晃相关联的谋杀案,发生在他死后仅仅一个小时内呢?!为什么没有併案!」 真是一群饭桶! 绫里案发生的时间,和降谷正晃的自杀相差仅仅一个小时!而且绫里千寻在死前,甚至还在试图给降谷正晃打电话…… 这两个人的死之间一定有什么紧密的联繫! 「大概是没有发现这个号码真正的主人吧,毕竟警视厅如果不用心调查的话,只用电子资料是查不出任何东西的。」高木摇头。 「而且我看他们资料上面写的是,没有发现类似的案件,所以没有进行任何併案搜查……」 松田像是骂了一句,说:「不管了,总之,你先把那本名册带回来。」 他正说着,却猝然听见一声惨叫: 「警官——警官啊!」 高木涉连忙一个激灵回过神,这才发现那个老人正在拼命地拽着他的衣袖!那张布满皱褶的苍老的脸已经完全被恐惧覆盖,眼神如同见了鬼! 「警官!!」 老人发疯般死死拽着他,拼命向上指—— 高木一抬头……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夕阳,而是整片整片灼烧着的大火! 只见刚刚那栋废弃的办公室已经完全被火焰吞没,所有砖瓦窗户在火焰中燃烧着,汽油的味道隔着一公里从曲折的山路上飘下来,混着电线和各种塑胶家电燃烧的刺鼻气味,连外面的树叶都化成了灰。 高木刚刚要出口的话戛然而止,霎时间,脸色煞白地僵立在原地。 只能听见耳边松田还在喊: 「又怎么了高木!!」 「没…没了……」 松田咆哮:「什么没了?!!」 「就是名……名册啊!!快叫火警!」 高木的声音已经惊恐得听不出调子。 他发疯似地向上跑,可视线中除了火已经没有别的东西,就连门的方向也已经丝毫无法辨认了: 「烧了啊!这怎么就烧起来了啊——啊!!」 警视厅,搜查一课。 松田阵平大步穿过走廊,浑身杀气几乎驱散了周围五十米范围内的人,直到一脚踹开走廊尽头的一扇门—— 碰! 「你没手开门吗,松田?」 休息室里传来伊达航的声音。 他此时正坐在沙发中央,指间夹着一根烟,旁边是双手绷带,灰头土脸的高木涉。 「昨天那本写着降谷正晃的名册呢?」 松田脸黑得像锅底,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问道:「怎么会电话打到一半突然烧起来了?抢救出来了没有?」 「这个,该怎么说呢……」 伊达航叼着烟,缓缓吐出一口白雾:「说抢救出来了,倒是也行,但是可能它的外观变化得比较大……」 他用菸头点了点桌上那团包在证物箱子里的,已经几乎辨认不出来的黑色碳块。果不其然看见松田阵平浑身的肌肉都在这一刻绷紧了! 这个紧咬着后牙的状态,明显透露出他现在血压非常高。 「坐,总之你先坐下,松田。」 伊达航也很无奈,挥了挥手。 毕竟高木也尽力抢救了,还是吸入烟尘过多,被消防员抬出来的。现在他面前一个是他亲同期,一个是他亲后辈,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再有火只能强压下来。 佐藤美和子皱着眉等在门口。 伊达看见了,就示意她把高木先带出去休息。 直到门再次被关上上了锁,伊达才又走回沙发边,看着自己同期冰冷的侧脸。 「你在查什么东西,嗯?怎么查到降谷头上去了?」 「是我想查到降谷头上去的吗!」 在班长面前松田阵平也彻底不再掩饰了,整个人的暴躁简直溢于言表。 「我在查的是一个可能和雨宫的身世有关的案子!鬼他妈知道怎么查着查着查出个降谷正晃,日本姓降谷的一共就那么点人,他还有个儿子,那年正好是七岁……别告诉我他儿子真叫降谷零!」 伊达在听见「雨宫」的时候表情倏然一僵。 真是的……他就知道…… 其实他作为班长,在警校和工作后的那段时间里,也不是完全没有看出松田和萩原喜欢雨宫。 但是他也不希望在雨宫遭遇不测以后,这两个人还要前赴后继地继续去踏入他曾经涉足过的危险之中,不管如何真的不要再发生新的惨剧了…… 第338页 可终究事与愿违。 第一个出问题的是萩原,从他转去机搜的那一刻起,就说明那个悲伤的案件已经控制了他的心,阴影从未离开过。 即使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他的状态其实一直不太好。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把萩原摆平,现在又跑来一个松田! 「我大概听说了事情的经过,但是那个孩子长得像雨宫又怎么样……或者,就算他真的是雨宫又怎么样?」 伊达紧皱着眉,语气非常严肃:「雨宫他已经不在了!我不反对你们调查悬案,但是你们几个能不能先保护好自己?」 「但是『降谷』出现了。」 松田阵平向后一仰,西装长腿交叠起来: 「如果绫里薰真的是雨宫的真名的话,那他这些年到底经歷了什么?」 「而且降谷正晃和他妈妈的死有关联,那他和zero应该早就认识,但为什么他们一个都没有认出对方来?我们在警校那些风平浪静的,一起的学习和生活又是怎么回事……」 松田忽然扬声: 「难道那些都是偷来的时间吗??!」 谜团越来越大…… 那些洒满阳光的日子简直如同暴风眼中的宁静。 谁曾想到,外界积累起来的风暴早已经被牵引扭曲成了恐怖的漩涡! 伊达航手背青筋凸起,他的心情也显然糟糕到了极点。 现在降谷零的资料进入公安档案,他们肯定无法调查他的背景,也无法确认他和降谷正晃是不是真的有父子关系,雨宫更是死无对证。 他们只能本能地感觉到,有巨大的阴谋在这些繁杂的线索背后浮沉……仿佛一张命运交织的灰色大网。 「高木说,在火烧起来之前,他看到有人从窗外抛过去。」 最后,伊达航开口道:「他觉得自己可能被跟踪了,对方的目的是烧毁那本名册,也就是……不希望你们再继续查下去。」 「这背后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在想,如果当年杀降谷父亲和雨宫母亲的是同一个批人,那会不会这次也是他们烧了名册?」 「他们在找某样东西。」 松田静静地说道。 墨镜遮挡了他的面孔,看不清表情: 「他们先杀的降谷正晃,但是估计是没有在他那边找到,所以继续去杀了绫里千寻,但是依然没有找到,所以带走了小时候的雨宫。」 「那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现在又在哪里?」 「鬼知道,zero联繫不上,雨宫已经被人杀了。」 松田的表情非常冷硬,他握拳的双手青筋暴起,最后说: 「那这样,你告诉高木让他忘了这个案子,后面的事情我会自己去查。」 「你又来!」伊达航怒了,「你跟萩原真是一个样!你知不知道追兇手追得太紧他会先弄死你!」 然而松田阵平却只在这时候发出一声嗤笑。 那个笑容极尽嘲讽,像是在对着看不见的敌人宣战,瞳孔里眸光森寒: 「有本事冲着我来啊!」 说完他直接砸门出去。 手机在这时候「叮咚」一声轻响,但是被淹没在了门框碰撞的巨响中,没有人注意到。 口袋里的屏幕亮起,上面浮现着一条简讯。 【致:松田阵平警部补 您的检察厅访客预约已登记完成。 届时静候您的到来。】 …… 【卧槽,不要吧不要吧,是组织的人放火烧的降谷爸爸的名册???】 【马自达这个fg立得……我要梦回摩天轮了真的窒息…啊啊啊警校猫猫简直没一只听话的呜呜呜呜呜】 【我…但是我微妙地有磕到萩ap;松x薰了呜呜呜 即使你已经永远地离开我们了,但是依然要找出所有伤害过你的人,要了解所有你曾经受过的苦难,赌上我的性命什么的……真的好暖qaq】 【查吧,查吧,让警校组也感受一下我们经歷的刀山刀海科科x.】 【但是薰酱根本不知道有人这么爱他啊!!!他还在格兰利威的那个隔绝状态中,根本不和任何人亲近……】 【薰猫猫他敢吗他敢和人亲近吗??他敢相信爱吗??!(尖叫) 组织洗脑他伤害他,警察也背叛他,最后死也没死成,他现在没再去直接自杀已经很不错了,我想想他那个心理状态都要疯……】 【所以,果然还是暂时不要让他想起来吧……公安组一定能带他出去的吧!!!qaq】 【信女愿一生吃素换景光零零阿卡伊救救格兰薰呜呜呜!!!每次看见他那个状态都真的太心酸了,一个人猫猫舔伤口……】 【宝贝你看一眼景光和零啊!!你们能不能贴一下安慰一下我啊啊啊——】 成步堂薰:「……」 贴什么贴?他和那俩一贴不是当场暴露了吗,谁都别想活啊! 朋友们,这里可是组织! 他随便扫了几眼论坛,将东西收回口袋里。但也在这时候,总算搞清楚了一个一直困扰他的疑问。 他是说前几天怎么会在那个咖啡厅里遇到松田阵平? 那个咖啡厅靠近检察厅,而松田一个那么讨厌检察官的人,应该就算绕路也不会想往那边跑吧……除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调查。 成步堂薰悠悠地嘆了口气。 第339页 但事情进行到这里,倒是也没有超出他的计划太多,只是把有些进度提前了而已。而且,如果松田和班长再继续仔细调查,他们甚至能发现他在警校时期就留下的线索。 比如,他在他们当时一起去北海道那张照片上的署名…… 写的其实是「a.k.」。 系统:【呜呜呜原来雨宫其实一直是绫里的人格吗?警校组你们醒醒啊!!看清和你们一直相处的到底是谁啊!!!】 薰:? 系统骄傲地翘小狗尾巴:【怎么样宿主!我学论坛学得像不像!!】 成步堂薰没忍住翘了下唇角,垂下头拍了拍它。 【「像。」】 真的是已经逐渐掌握精髓了啊…… 薰把吃饭的盘子收了,放进洗碗机里,边操作着按钮边接了个电话: 「什么事?」 「格兰利威,之前说过的,今天十一点,在老地方见我。」 许久不见的琴酒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只是他现在似乎听起来比以前绷紧了许多。 「boss有话要跟你说。」 成步堂薰喜闻乐见他的变化,但是还是故意用失忆后冰冷的音调: 「知道了。」 他能明显感到在他说出这句话后,琴酒的菸头似乎崩出了点火星,电波反映出他沉重的唿吸声,那姿态像是在忍耐什么。 【他要打死你了。】系统爆笑。 但薰只略微回头,笑了下:「你觉得他敢动手?」 成步堂薰换了衣服,将车钥匙从安全屋的柜子里拿出来,正准备推开门出去。 却忽然听见一声: 「格兰利威大人。」 他的脚步顷刻间顿住了,皱着眉回过身—— 然而却看见一个熟悉的金髮人影正静静地潜藏在了他门外的阴影中。 降谷零的瞳孔中像是隔绝了光的存在,灰紫的颜色完全吞没了一切。他今天穿着一身很讲究的西装马甲和衬衫,领口的宝石领结髮着光,似乎要去赴一场盛大的晚宴。 「波本?」 薰冷冷地问道。 「请允许我,就之前的事情向您致歉。」 降谷零浑身的气息像是换了一个人,他彬彬有礼,是组织最杰出的情报员,有着能完美应付一切场合的姿态。 现在的他是「安室透」。 他向对面的人微微欠身,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地托起了对方的手心。 「我奉命琴酒大人的命令,来带您前往任务约定的地点。」 降谷零说着,可视线却在这时候悄悄地扫过了对方那只被覆盖在单片眼镜后的眼眸,里面沉沉的色泽反映出他像是在飞速思考什么。 以及,回忆什么。 ——「你确定他真的是阿薰??!hiro,这种事情……」 「问题已经不止是他是阿薰了!」 诸伏景光在他面前说道,有冷汗从他的额边滑下来: 「他身上伤非常多!而且有被洗脑过后的电极留下的痕迹,组织一定对他做了什么……」 「你说他在溺水前都在试图救你,说明他可能还留有曾经的人格,是组织为了某种目的,而故意把他变成这样的。」 漆黑的房间里。 景光的蓝眸阴沉。 「先上报公安部。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调查,如果他真的一直都是组织的受害者的话,如果他还有可能恢復以前所有的记忆的话——」 「我们不能把他永远留在这里……零。」 第90章 白色马自达rx7迎着漆黑的夜色前行。 车厢里安静得只有风掠过的声音。 广播倒是在深夜中响了一会儿, 但很快也再次沉寂了下去。 成步堂薰坐在副驾驶上,双手端正地交叠放在大腿上, 阖着眼睫似乎在闭目养神。他雪白冷漠的侧脸被月光映着, 落在对面的眼瞳里,每一寸细节都被近乎打磨似地描摹过—— 降谷零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开着车。 但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里已经微微渗出了冷汗。 ……景光没认错。 就在他和格兰利威单独相处的这短短几十分钟内, 他已经可以从对方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气……睫毛和眼珠移动的弧度,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股根本无法掩盖的熟悉感。 这些小细节是极其难以伪装的。 而且, 此时月光下那只耳廓也是他们熟悉的形状,即使是亲生的兄弟姐妹, 也不可能拥有形状完全一致的耳廓。 ——他就是雨宫薰! 只是…… 降谷零无声地攥紧了方向盘, 眼珠微微战慄。 几乎要用全身的意志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即使如此。 在每一次余光触碰到那道熟悉的身影的时候, 他们曾经一起经歷过的一切还是会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让他回想起那些温暖, 冰冷的尸体,和那个人曾经胸口戴着耀眼警章, 温柔微笑着的模样……几乎要抑制不住叫他「阿薰」。 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只感到自己的脑海里一片乱糟糟的,夜风吹得他双手冰冷。 却忽然间听见: 「波本, 你在看什么?」 零浑身微不可察地颤了下,一抬头—— 那只仿佛淬着冰的金眸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第340页 格兰利威正盯着他: 「我有什么地方让你很在意吗?」 「……」降谷零恍神片刻, 迅速恢復了自然, 笑着说: 「没有, 我以为您睡着了, 任务辛苦了。」 「我辛苦了?」 然而格兰利威对于波本的甜言蜜语毫无反应,神色如常,笑了笑: 「我没什么, 倒是听说你在这段时间里立了不少功?离开苏格兰和莱伊以后,你明显发展得更好,看来是不适合团队合作,对吗?」 这是个试探。 他的语调轻飘飘地,可就是带给人一种连灵魂都被看穿的战慄感。 降谷零没吭声,只是突然在这个时候想起组织里传闻格兰利威是琴酒专属的阴谋机器,而非纯正的武斗派。 雨宫薰那颗聪明的脑子既可以让他成为警视厅新星,但是…… 也足以让他成为黑衣组织最难缠的底牌! 过去和现在堪称恐怖的撕裂感,在此时如同毒蛇一般紧紧勒住了降谷零的咽喉,压抑痛苦得人喘不过气来。 然而无论如何,他在此时必须保持镇定: 「我只是和莱伊有点相处不来,我会尽快适应的,还请您放心。」 格兰利威的唇角没什么变化,眼神却在这时看向天顶: 「你在车里放了薰衣草的香薰,你喜欢这个味道?」 「是……」降谷零的回答有些艰难。 「我以为……你会喜欢。」 其实倒不是真的以为格兰利威会喜欢,而是因为这是雨宫薰以前房间里飘着的类似的味道,他想在今晚用这个来确认一下雨宫薰和格兰利威的关联性。 然而,格兰利威完全油盐不进! 对方那张姣好的面庞上根本看不出来任何波动,让他的一切计划都落了空。 他这下也算是体会到了,曾经作为雨宫薰的敌人的那些犯罪分子的感觉,有这么一个对手在,简直是压力倍增。 格兰利威好像对波本又失去了兴趣。 他像是只玩腻了的猫,仿佛没有感受到对方犹豫的视线一样,仍然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修长的手指在身前翻飞,指间有一张细细的星星纸,在夜色中花朵般闪烁…… ——「一闪一闪……亮晶晶……」 几乎是在一剎那! 零感到自己的耳边不知道为什么响起了孩子的歌声,他仿佛看见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小男孩站在自己面前,柔软而清脆的稚嫩嗓音,在空气中仿佛精灵一般飞舞,起伏…… 紧接着世界中的一切倏然天旋地转—— 吱呀——! 马自达rx7勐地剎在路边。 但也正好到了目的地,距离前方那辆保时捷的车尾仅仅几公分的距离。 「唿…唿……」 「咳!」降谷零趴在方向盘上大喘气,紧紧咬着牙才维持了神智。 直到格兰利威开门下了车,他才微微发着抖将自己撑起来,冷汗已经浸透了额发,混乱的思绪充斥着整个大脑。 他闭上眼睛,将头用力抵在方向盘上,却全然感觉不到钢铁的冰冷。 怎么回事? 格兰利威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又让想起了……? 不行……调查得加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降谷零才慢慢地坐起身子,所幸漆黑的夜色和反光的玻璃完美掩盖了他的挣扎。 然而也正是这时,琴酒从保时捷上走下来,混血的银髮杀手高大的身躯对比得格兰利威更加单薄。 他看见琴酒和伏特加说了句什么,手搭在了格兰利威的肩膀上。 ……那几乎是个相当占有的姿势,五指扣着他肩膀偏下一点的位置。 降谷零看得眉头一跳! 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瀰漫开了一点不爽。 然而也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了组织里那堆乱七八糟的传闻,说格兰利威和琴酒在一起长大……难道是真的? 虽然现在薰因为失忆所以对他们所有人都是一个态度,但是身体似乎还是不那么反抗琴酒,已经足以说明他们两个有着远超其他人的熟悉度。 那如果从这个角度入手的话,琴酒应该和刚刚进入组织的薰有过接触! 他要查的应该是他们两个的交集! 「喂,风见。」 马自达rx7在马路上疾驰而过。 车里,降谷零按着耳麦,目光阴沉: 「我要公安目前获得的,有关于琴酒的所有资料,立刻马上!」 boss本人依然没有亲自出场,代替他对话的是一台电脑语音。 「你来了,格兰利威。」 机房里漆黑一片,安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成步堂薰在踏入这间房间之前就被组织成员採集了血样,进行了身份比对。 组织对于boss相关信息的保密程度是飞弹级别的,尤其是在有贝尔摩德这种级别的化妆高手存在,他们既不信任自己的眼睛,也不信任指纹仪器,只通过血液的方法来确认成员的身份。 毕竟脸可以改变,指纹可以伪装。 但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不停地去进行全身换血吧? 而在推开房门的时候,薰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一种冷意,幽灵似地渗透进骨骼里,目光望见桌上的那唯一一点蓝光。 boss正在通过内网与他「联络」。 第341页 那个位于黑暗世界顶层的人声音经过技术处理,变得异常低沉可怕: 「对于我送给你的『礼物』,还满意吗?我不是猜不到你之前想做什么……背叛组织,死在警察面前,就为了获得你那点可悲的『自由』是吗?」 「哦。」男人忽然顿了一下,笑声诡异: 「我忘了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呸,你才听不懂!】 【这傢伙是不是到现在都没发现我们在煳弄他?】 系统嘎吱嘎吱咬巧克力,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贝尔摩德还真厉害,估计把你说得小可怜到不行,不然这个老不死的也不会这么爽。】 不过嘛……到底谁骗谁啊大哥? 「……」 成步堂薰判断这里有摄像头,整个人表情沉静: 「是,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他此时一副扑克脸,伪装成boss记忆里的被洗脑失忆的格兰利威。 然而实际上大脑却在高速转动,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深入组织腹地,和boss进行直接联络,一切的信息都可能有用。 甚至,就在boss开场白的这几秒里。 已经可以推断出的信息是,boss必须通过电子设备与成员沟通。 而在这一点上薰倾向于一种解释:boss的身体情况已经不支持他亲临现场,同时为了保证安全,所以採取了这种方式。 此外,这间机房里有很浓的长期封闭空气的味道,但也还留存着稀薄的福马林的气息,可能也曾经和实验有关。 电线,实验,虚拟传输…… 成步堂薰的眼眸转了转,看着屏幕上的内容正在随着boss的心意灵巧地自由变化。 组织除了aptx计划,还在做大脑相关的实验? 「我今天找你来,是为了让你辨认一个东西,不管想到任何内容都必须上报。」 boss像是非常信任组织洗脑技术打造的人偶。 他丝毫没有怀疑格兰利威,只是在嘲讽完了以后,继续发布着指令。 而听到指令的人必须服从。 「是。」 薰垂下眼睫,略微欠身,用清澈的嗓音说道: 「……为您服务,boss。」 【焯啊!boss真的完全把老婆洗脑成人偶了啊,你醒醒啊宝!!就是这个老不死害了你们一家啊——】 【但是这么听话的老婆好涩哦,无论说什么他都会照做诶。诸君我想…(被揍】 【啊啊啊不要boss!快来为我服务跟我回家!!】 【可是我果然还是更喜欢更鲜活的薰酱啊……这种完全被控制,听命于他人,没有自我意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草啊我一想到薰酱受的罪,再看到boss那么得意地说这是『礼物』瞬间血压拉满……组织敲你吗听见了吗敲你吗!!qaq】 【好想把外面的波本抓进来看看薰酱这副样子啊啊啊!! 还在试探个啥啊,快救他啊你们是木头吗(阴暗爬行)】 【说起来boss要让薰辨认啥啊? 不会是前几话马自达他们查到的,那个什么薰酱妈妈和降谷爸爸留下的东西吧,不是说组织把人杀了都没找到来着?】 【???sos不是吧不是吧,他们不会还真打算用薰来找吧?】 boss沉声道:「格兰利威,你认识这个吗?」 什么? 成步堂薰借着黑暗挑了下眉,只见屏幕黑了下去。 随后,一个以立体图像作为承载的银色圆盘,忽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屏幕上,静静地旋转着,似乎在向他展示着每一个细节。 【啥啊这是?】 系统盯着那个满是孔洞的银色圆盘:【呃……怎么长得好像电饭锅盖里面那个滤渣的……】 成步堂薰没理系统,只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个圆盘大概只有巴掌大。 和碟片一样,中间一个相对大一点的圆孔,外面是一圈又一圈散乱着的洞。 但这个肯定不是广义认知上的碟片,它并没有可以记录信息的结构……除非有什么办法,可以解码它的那一堆孔洞中所隐含的秘密。 组织一直在找的,难道就是…… 「不,我没有任何印象。」 但是成步堂薰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维持着垂眸的动作:「很抱歉,boss。」 「哼。」 boss发出讥讽的声音:「早知道就给你留点记忆了。」 果然。 他这句话,直接坐实了薰对于这张碟片圆盘的猜想! 【「看来松田他们猜错了一件事。」】 成步堂薰说道:【「组织在杀了我妈妈,和降谷先生以后,其实还是找到东西了的。」】 不然,他们也不会能够在电脑上制造一个如此精准的建模。 【「但是问题在于,快二十年过去了,他们依然无法破解这张碟片上的暗码……或者说,这张碟片只是完整的暗码的一部分而已。」】 系统问道:【所以他们想通过你,来找到剩下的部分?】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薰的眸光沉沉:【「如果说我妈妈和降谷先生合作,在当年盗取了组织某个高度机密文件里的某一部分的话……」】 那放任这些「残片」继续流荡在外。 对于组织来说,风险实在太高了。 第342页 可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boss似乎对这个话题仍然相当忌讳,在发现现在的格兰利威没有用以后,陷入了很长久的沉默。 最后「啪」一声退出了通话。 整个房间再次倏然安静了下来,仿佛有诡异的暗流在隐隐翻涌着。 成步堂薰只被允许了十分钟的进入。 于是,在时间进入倒数后,他也就慢慢顺着走廊向外走,觉得自己在收集到足够的情报前,暂时还没必要和组织撕破脸。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又见面了,格兰利威。」 「莱伊。」 成步堂薰转过身,看见那个长发绿眼的男人正在向自己走来。 他其实很多时候,会模煳地从莱伊身上感受到琴酒的气息,但是在走近后,他却又能清晰地认知到他们是不一样的。 那个黑髮的美国人对他,似乎永远都有种和组织环境不同的耐心,他的眼底里荡漾映着和琴酒一样的月光,却恍惚间掠过一丝柔和: 「我的任务考核已经通过了。之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你就是来找我说这个?」 薰微笑,但光却照不到他的眼底。 「不,当然还有别的。」赤井也笑起来。 他站在对方身后,在这个姿势上,格兰利威需要仰起头来看他。他于是轻轻伸出手,从背后试探性地握住了对方那截打着绷带的手腕。 「之前你问我,说我觉得你『到底应该是有什么想要去做的事』,所以,我现在来和你做这个交易。」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 但正是这种平静说明了他的自信。 他已经知道了格兰利威不为人知的一面,也知道了他的动机。 「你现在应该已经有些察觉到了吧,组织『欺骗』了你的地方。」 这个试探其实是相当危险的,如果格兰利威想,他现在就可以原地杀了莱伊。 但是赤井秀一赌他需要帮手。 而成步堂薰也显然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那当然是自动送上门的僚机不要白不要。 反正他早就知道,fbi接近他的目的一直都在这里,只是这个和他的目标也不谋而合。 「这样吗。」 薰的神情依然不变,他决定利用对方为自己榨点更大的利益。 他转过身,抬起下巴望着他,这个姿态显得他眼梢睫毛的线条非常漂亮,可眼神依然是镇定而清醒的。 「那我也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莱伊,用你的身份作为抵押担保。」 赤井秀一的唇角忽然翘起来。 原来自己在他那里也早就已经暴露了啊……八成是某个傻蛋害的。 赤井说:「你替我隐瞒这么久,那我是不是不服从也不行了?」 「服不服从是你的选择。」 成步堂薰笑了笑,开始编:「我的现状你也看到了,组织随时可能拿我开刀,我能保持自己的意志多久都没法确定。」 「所以,如果你们真的想选择我的话。」 薰忽然主动走近他两步,赤井定在原地,只听见耳边: 「低头。」 他说「低头」时的嗓音飘忽,带魔力似地在人的心上乱转。 赤井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到齿间被塞进了一根薄荷烟,他在那一秒忽然有点停滞,下意识地咬住了菸嘴,他看见面前的人一双深浅不同的眼眸在火焰中水光潋滟,湿漉漉地弯起一个戏嚯的弧度。 纸卷在高温中很快翻捲起来,点点火星闪烁,烟雾裊裊上升盘旋。 他们的脸都蒙在一层似有似无的纱缦后看不真切,他模煳看格兰利威的眼睫低垂,影子一根一根倒映在脸上。 「不许背叛我。」 赤井听见他的声音。 在自己耳边,一字一顿地,轻轻说道。 「……」 赤井秀一有一瞬间的愣神。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只有自己含着根烟站在原地,眼前是漆黑的夜色。 「……怎么和情报不一样啊。」 他垂下头,指间夹着烟,自嘲般嗤笑一声。 却忽然感觉到一个什么东西抵住了他的后背。 「你和格兰利威说了什么,莱伊。」 琴酒森寒的嗓音从背后响起,情绪似乎不太好。 「哦,琴酒。」赤井没什么反应,径直转过身去。 「没什么,就是关于之前的任务,我们一起检讨了一下波本的失误而已。」 「波本?」 琴酒眯起眼睛,像是没想懂这里怎么还有个波本。 无聊的游戏。 他收起枪,正准备越过莱伊朝前走的时候,却忽然又听见那个该死的美国人的腔调,在耳边轻飘飘地响起: 「别那么紧张……」 「反正,他也早就已经不属于你了,不是吗?」 第91章 降谷零把车缓缓停在路边, 几乎是与此同时,树荫下似乎传出了什么「沙沙」的动静。 一个背着琴盒的身影向他投来视线。 「hiro。」 刚刚执行完任务的诸伏景光走下路沿,降谷零看着他苍白的脸色, 问道: 「抱歉, 这种时候还给你增加工作,要不我一个人去吧,你回去休息一会儿?」 第343页 「没事,直接说正事吧。」 但景光只摆了摆手, 拉开车门坐进rx7里: 「zero,你之前跟我说,你在让公安的人查阿薰进入组织的契机?是查到什么了吗?」 流线型跑车在夜色中前行,两侧明晃晃的路灯迅速远去。 直到rx7在高架上开平稳了,降谷零才点了点头, 说道:「是, 但是格兰利威的行踪太诡异了。我于是就让风见调查了所有现有的关于琴酒的资料, 几乎把机密档案全挖了一遍。」 昏黄的路灯映亮景光冷漠的侧脸。 他说:「然后呢?」 「然后,确实查到了一点东西。」 零一手握着方向盘, 另一手向下勾开车前柜,将里面的牛皮纸袋抛出去: 「看看这个。」 「琴酒的信息我们虽然掌握得不多, 但是能发现他在有一个时期的行事风格, 忽然和以前发生了明显的区别。此外, 他一跃成为组织的核心代号成员也是在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 「是琴酒十四到十八岁的时候?」景光翻着纸袋里的文件,「所以,你们是怀疑他从这个时候开始, 就和阿薰产生了接触?」 「这是目前最有可能的推测。」 降谷零轻轻转过方向盘,白车从岔口下了高速: 「警察厅给我的结论是,认为琴酒应该在十四岁的时候, 通过什么契机结识了格兰利威,并在之后将格兰利威作为幕后的『策划者』进行使用,协助他完成任务。这也非常符合组织内部对于他们『国王与王后』的传言描述。」 「只是,唯一的问题是」 景光皱起了眉:「唯一的问题是年龄。」 安静的车厢内只有两人的唿吸声,纸页上白底黑字,倒映在景光瞳孔深处。 琴酒目前的年龄推测是「32岁」。 如果将时间倒减回他十四岁的时候的话,那应该就是十八年前? 而就在这一剎那—— 景光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雨宫薰穿着警服站在他们面前的模样。 即使那个曾经和他们相识相知的人,可能完全是格兰利威为了任务所伪造出来的。 可他依然记得他在牵住他的手的时候,指腹触摸过对方掌心,那股细腻和温热的触感无论如何,他都确定那确实是刚成年不久的年轻人的肌肤。 格兰利威的年龄不可能被伪造,除非组织真的能够逆转时间。 换而言之,如果将格兰利威的年龄倒推十八年 「他作为琴酒的幕后之人出现的年龄是八岁?!但这怎么可能!」 诸伏景光的脸色很难看,下意识地攥紧了纸页:「就算参考雪莉,但那也是研究组的特例!行动组里根本不可能待得下八岁的小孩,除非组织疯了——」 「组织确实疯了,他们在试图用格兰利威的命制衡琴酒,防止他暴走。」 马自达rx7带着扬尘刮过路面。 后视镜里,降谷零晦暗不明的眸光反光闪烁。 他几乎能感受到在自己说出这句话后,景光那边的空气温度骤然下沉! 零继续说:「他们应该给琴酒下了什么死命令,一旦格兰利威死了,他就会立刻受到处分。但这个风险对于当时只有八岁的阿薰来说依然是致命的——」 这种行为完全是在把老鼠往猫嘴边放。 十四岁的琴酒已经是个残忍的杀手,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如果不是薰的智力救了他自己,琴酒完全可以有一千一百个藉口将格兰利威的死伪装成意外要捏死一个八岁的小孩简直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组织从来没放弃过推他去死。 对于组织来说薰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 一遍一遍清除他的记忆,看他哭着流着血挣扎着求生的好笑玩具吗?! 「……」 仿佛是车顶漏了水一般,一滴滴纷繁的雨珠,在这时敲击在窗玻璃上。 丝丝寒气顺着缝隙渗进车内。 雨刷还在滴答,两人忽然在这时候一起无言地沉默下来。 他们面对着挡风玻璃,紧紧扣在方向盘上,或手臂上的十指发出一丝连他们自己也察觉不到的颤抖。 内心仿佛被挤压般绞痛,世界中的一切都变得非常遥远而飘渺,他们整个人除了注视着前方昏暗无边的黑暗道路以外别无他法。这一切和那个名为「雨宫薰」的青年的出现对比起来,简直残忍得讽刺! 无数道伤口在那天晚上划过诸伏景光的掌心。 枪伤刀伤烧伤 那个最明媚的青年的身躯和他的微笑完全相反的千疮百孔,几乎所有能够想像得到的重击,都曾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 到最后他那只漂亮的眼睛也没有了。 作为他自由的代价。 什么都没有了。 【果然!!果然!!!你们终于意识到了啊啊啊(疯狂摇晃jpg)】 【突然感觉,以前薰酱在警校到底是怎么笑得出来的? 即使成为组织成员也无家可归,效忠的人随时可能杀了自己,自己的整个人生简直都是个笑话qaq】 【呜呜呜呜呜什么都没有了!!景光对薰的分析真的很到位,但是也是真的杀我薰当时最终决定要自杀换自由的心情到底有多绝望啊岂可修】 【难道是因为之前他说的,和组织做的什么『交易』?】 第344页 【可薰猫猫到底是怎么进入组织的???零确实查到了他和琴酒的过去,但是从小绫到格兰利威,中间的这个最初最大的坑还没填啊x】 「zero,所以我们现在到底是在去哪?」 许久后。 景光才再次开口道,声音在雨声中显得轻而冰冷。 「总之,对阿薰的调查目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hiro。」 降谷零仿佛在掩饰什么一般摸了下鼻子,说:「我们锁定了阿薰出身的那个实验室,根据情报,这里也是他和琴酒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也是小白鼠第一次踏上这个世界的起始点。 只是在那个时候,那个年幼的孩子真的知道在前方的黑暗中等待着他的 到底是什么吗? 摇下车窗,零听见四周风声萧瑟。 上方灰黑无光的云层倒映在他同样阴沉的眼底。 天际沉重阴郁,外面淅沥的雨声混着风鸣,像是有谁在夜幕后低低地哭泣。 他忽然一踩剎车,rx7停在路边。 「到了,就是这里。」 「下车吧。」 景光跟着他下了车,两个人并肩向里走。 却没有注意到一辆红色的福特借着夜色和树丛的掩护,悄悄地停在了距离他们几十米远的位置。 这座研究所显然早就已经被废弃了。 招牌脱落,窗户生锈,说是专门留下来用来闹鬼的废墟可能都有人信。 破旧的大楼里丝毫没有光亮。 降谷零将便携手电咬在齿间,向下照亮自己手里的情报平面图,上面显示格兰利威曾经被关押过的实验室,是在一楼的角落里。 但那间实验室的大门上挂着的锁已经严重生锈了,由于断电,数字密码锁也早就失了效。 诸伏景光抬手直接两枪轰过去,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 哐啷! 年久失修的大门直接整扇倒下,露出宛如被洗劫了一般的内部。 座椅倒翻,桌子的抽屉有些关着有些向外开,地上甚至还有人遗留的一只鞋,看得出来在当时的撤退应该相当仓皇,估计是被什么人查到了。 降谷零利落地给手枪上了膛,迅速地撞在景光身上! 他们后背相贴,边向前走,手中的枪边扫过面前杂乱室内的每一寸——直到确认没有危险以后才放了下来。 「外侧是研究员办公室,内部应该才是实验室。」 零略微缓了口气,打着手电筒扫视几下。 却忽然听见背后: 「这里!zero!」 降谷零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立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 只见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撬开了整座实验室里唯一一个上锁的柜子,正背靠墙站在那里,在手里一大叠厚厚的文件里翻找着什么。 「找到什么了?」 零把电筒调回近视亮度,凑过去——下一秒整个人猝然僵硬! 那是一份实验体档案。 明显年幼了十几岁的「雨宫薰」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剔透的眼瞳里竟然已经完全看不见一丝情绪。 景光牙关咬紧,整个瞳孔瞬间紧缩。 果然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他们把这个孩子变成「格兰利威」了! 格兰利威的真名似乎曾经写在过档案的左上角,但是在他们发现这份文件的时候,已经被用记号笔密密匝匝地涂去了,只能从缝隙间隐约看见是两个汉字,一组假名,汉字的写法还相对比较复杂。 绫里? 不行…暂时有点看不清,一会儿带回去研究吧。 不过这在组织的手段中也算正常。 毕竟,如果想将一个人彻底驯化,第一步就是抹去他的名字。 然而,古怪的感觉此时依然没有从景光的心头散去。 他本能地想往下一页翻,视线却骤然定住! 「『根据交易内容,在借用组织力量的復仇指导完成后,加入组织』,这」 交易?什么交易?! 復仇又是什么?! 诸伏景光死死地盯着那一行文字。 一股越来越不祥的预感在这时从他心里冒出来,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在进门的时候,在平面图上看到的地下负一层,但大楼里似乎却并没有能够直接通向地下的入口。 「喂,hiro你」 降谷零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沾湿了额发,他在这时候说话的声音显得很虚弱。 但景光却已经没精力再注意到他了。 他飞速狂奔到了他们刚刚进来的大门边,朝右拐,看见在停车场中央有一道通向下的楼梯! 零只能踉跄着跟上。 「餵这什么情况?」 而在门口的树干后,赤井秀一望着那个明显虚弱了许多的波本,唇角扬起一抹笑。 耳机里响起朱蒂的嗓音: 「你在说什么,秀?」 「我在说事情到底能不能有这么巧,巧得可怕了。」 赤井将身上的枪和刀整理了一下,语调里带着一种微微的戏嚯:「难道,这就是你们经常所说的,『命运』吗?」 朱蒂皱眉:「什么?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一会儿跟你们说。」 赤井边轻轻说道,边将菸蒂踩灭,紧接着快步跟上了前面人的步伐。 【我草好吓人!怎么突然开个阴间副本??】 第345页 【景光零零,依然传承着警校组大猩猩的特色管他啥莽就是了(贊】 【我怕我怕你们多发点跟我说话啊啊啊啊啊】 【零零应该是有点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吧唉,看起来好痛呜呜呜】 【我看着景光和零以为在看恐怖片,但是看见外面的阿卡伊忽然又开始爆笑草,什么猫猫探头啊x】 与此同时。 楼梯地下漆黑一片,但高度明显低于一层,幽冷阴森的感觉尤为显着。 甚至 在他们砸开外面的大门之后。 一股在岁月磨蚀中被密封保存的让所有人都神经狂跳的淡淡的味道,隐隐从里面传了出来—— ——是血的味道! 景光抬头向上看。 他没注意到背后的零的唿吸已经开始越来越急促,视线只凝固在了实验室地下,监狱的门上用钉子钉着的一张名录表上。 而按照他的经验。 这应该就是里面死过的人的名字了。 只是景光注视着那张在雪白灯光照射下的名录,眉头却压得越来越紧,之前的不详预感似乎变成了极度的不安。 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在加速,加速到甚至几乎有些微妙的恐惧。 他们之前所讨论的一切所见的一切 都似乎逐渐地串联了起来 ——「为什么组织会让一个八岁的孩子加入行动组,和琴酒搭档?」 ——「根据和组织的交易内容」 ——「藉助组织的力量进行復仇」 復仇?到底是在復什么仇? 「小化董事长姓『小中』名『大』?」 景光望着上面的一个名字,心里忽然萌生出了一种异样的熟悉感。 「zero!」 他忽然回头喊道:「你还记得吗?!在我们小时候,电视台曾经循环播放过两条新闻!」 「什么?」 黑暗中的降谷零浑身冷汗。 景光说:「十几年前曾经有一家非常着名的公司叫小化!其实做的是情报生意,掌握着很多政商各界大人物的从而要挟他们,但是有一天他们的社长忽然失踪了,从此以后再也没出现过。」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降谷零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乎快听不见了: 「我不知道」 「不,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当时电视和报纸都在报导!」 景光还没意识到问题,继续说道:「那件事闹得很大,因为最后他的尸体被在水库里发现,死因是一发贯穿心脏的子弹。」 「当时社会各界都推测他是干了亏心事被仇人所杀。而巧合的是,在此之前,他刚刚被检方指控为纵火併谋杀一名女律师的嫌疑人,但是最后利用金钱从法庭上逃脱了。」 「这导致最后的真兇成谜,民间似乎根据当庭证据还是认为他就是兇手,但我却觉得他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可是我有点不记得那个女受害人的名字了。」 景光食指抵着下巴,沉思道: 「不过,她好像还有个儿子来着。」 「我在想,如果她儿子也和阿薰一样被关在这里,那这个小中,会不会就是被在组织『欺骗』下的那个孩子给杀了」 咚! 一声闷响忽然在黑暗中响起来! 景光浑身肌肉绷紧,连忙条件反射地拔枪,手电光照向地面,却只看见那个刚刚还跟在他身后的人影倒在地上,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zero!」 他跪下去,探手一摸—— 这才发现他浑身都是冷汗! 「我hiro想起来」 降谷零双手捂着头,似乎疼地连唿吸都在痉挛,浑身冷汗仿佛水似地往下淌。 「名字是绫里」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了到底?!」 景光急得胸口剧烈起伏,混乱中什么也听不见:「别乱动!我马上带你出去,我马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嗒——嗒———— 男人皮鞋的声音传进幽深的地底。 诸伏景光将昏迷的零挡在身后。 他此时潜藏在黑暗中的身躯宛如一条蛰伏攻击的蛇,几乎绷紧到了极致,手中的枪狠厉地直指上方,指节扣着扳机—— 有人来了。 第92章 嗒—— 脚步声停下的一瞬间诸伏景光勐地抬头, 子弹应声射出,击中了旁边的石面! 砰! 然而,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台阶上, 逆着月光,眸光向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 冰冷的神色撞进景光颤抖的蓝眸里。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地:「薰?」 「你们两个私自在这里干什么,苏格兰,还有波本?」 格兰利威一字一顿道。 仿佛世界都被冰封了, 地下听不见一点声响。 景光僵在原地, 几乎是视死如归般看着对方那道高高在上的视线,在扫视过周围以后, 又渐渐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还有,你刚刚叫我什么?」 格兰利威微微眯起眼睛: 「『薰』是谁苏格兰?」 景光的动作彻底凝固! 霎时间他几乎连唿吸都忘了,浑身如同一道绷紧到极致的弓弦,针尖般骤缩的瞳孔里,只有那个他仿佛完全不认识的森然的身影。 第346页 直到又一个声音插进来。 「哦?原来你已经找到他们了,格兰利威?」 莱伊停在格兰利威身边, 双手插在口袋里,悠哉悠哉地贴近他的耳边: 「或许您觉得我的监视任务完成得还不错?」 但格兰利威只说:「苏格兰, 把波本扶起来!」 他仿佛没听见身边的人在说什么,在这时耳边只有警笛愈发逼近的声音, 总得是有个什么无聊至极的人在通风报信。 于是他抬头瞪了莱伊一眼。 所幸研究所四周也早就荒废得差不多了,在第一批警员抵达以前, 他们还有充足的时间撤离。 这时候, 日出的红光已经隐隐穿透云层。 苏格兰将波本扶在肩膀上, 迎着台阶向上跑, 莱伊在旁边帮着扶着那个昏迷的金毛免得他们一起滚下楼梯。格兰利威背着手最后一个走出来, 在离开之前,他似乎还回头凝视了一眼地牢那扇漆黑的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个人低头迅速钻进了停在路边的车内。 在警视厅的车抵达之前,一踩油门窜了出去,只留下尾气隐约的痕迹。 「……」 成步堂薰坐在赤井秀一的副驾驶上,前面是苏格兰的那辆rx7狂奔闪烁的红色尾灯。 「话说,你猜他们两个为什么会在这里?」 赤井单手控着方向盘,表情似笑非笑:「我觉得他们对你非常感兴趣,对此你有什么头绪吗,格兰利威?」 「我应该说过我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莱伊。」 成步堂薰静静地说,目光依然只看着前方,完全无视了美国人微妙的视线: 「或者,你还有什么事情要汇报的吗? 赤井深绿的眼眸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身边的人那张毫无表情的侧脸。 最后,他缓缓吐出一口烟。 但也没有多说别的:「那倒确实还有件事得告诉你。」 「你之前让我关注的某个案子,好像最近正在被某个脑子不太好的警察大张旗鼓地翻出来查。」 「问题是,他调查的动静实在太大了,简直是大象过境。组织上面早就已经注意到他的行踪了,之前烧了一次证据作为对他的警告,但就目前情况来看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 成步堂薰额角一抽。 他心里在这时候似乎隐隐地产生了什么不太好的预感,终于转过头去: 「什么?」 密闭的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 赤井于是缓缓从车柜的夹缝 里抽出一张相片,递给他。 那明显是一张偷拍的照片。 镜头背景是警视厅的大楼,一个戴着墨镜的捲髮男人正和他的搭档一起从警车里出来,唇边含着烟,一身墨黑的西服配白衬衣,领口向外开着。 即使只是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浑身的姿态依然给人一种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感觉。 ——那是松田阵平! 东京,检察厅。 一身黑衣的年轻警官从警车上下来,穿过玻璃大门向内走。 他向前台出示了一下预约的信息,又被查验了警察证,这时候旁边终于有职员迎上来,礼貌地鞠了个躬: 「久等了,松田警官。」 检察厅厅长本来就不是说见就见的。 更何况就在前几年,上任厅长刚好在小学演讲的时候被恐怖分子一枪毙命,引发大型骚乱,搞得现在见厅长的手续复杂得简直像是在见熊猫,身份信息登记了一堆,还要等待审批。 松田跟着职员走了专用梯上去,敲开一扇沉重的房门。 「请进。」 位于顶层的厅长办公室空间宽阔,占据整面墙的落地窗边垂着红色的帷幔,一旁的柜子上整整齐齐地罗列着一大片现任主人曾经获得的荣誉。 窗前有个人背对着他,手里的茶杯还在冒着热气。 慢慢地向他转了过来。 ——时隔四年多。 那个曾经被他冒犯地喊过「大叔」的人忽然又出现了。 松田阵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在那张有些熟悉的脸再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仿佛在一剎那间被带回到了四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 那时,所有人还每天都在他的身边。 他和萩原开着鬼冢教官的车在路上横冲直撞,班长在打掩护,景光在牢里等待接受审判,零和阿薰在那座燃烧的鬼屋里拼命抢救最后的证据 时间确实有点久了。 可此时回忆起来,他像是还能透过这片天空看见当时鲜活的一切,看见那几个闹哄哄地挤在一起欢笑的青年,可乐代替香槟啤酒散发出甜丝丝的味道,直冲向天天际—— 青春盛大热烈,世界铺满阳光没有任何烦恼。 在那段日子里,所有人都还不知道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 他们只是那样单纯,那样一无所知地,沿着早已被扭曲的命运轨道一路前行。 那时候警校的天永远蓝得透亮,樱花骄阳灿烂盛放。 毕竟,在崩坏彻底达到最高点以前,梦境都是不会结束的。 停下来。 松田咬紧了牙,看着回忆中的蓝色制服欢笑着从眼前跑过。 停下来停下来! 但时间还在哗啦啦继续向前—— 紧接着,他看到那场足以埋葬一切的「雪」。 第347页 雨宫在最美好的时间死去 萩原紧随其后提交了调职申请,那个人的死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了他心里,他好像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点封闭了内心,只留给他一个孤寂的背影。 班长成家后他们在工作以外的联繫就越来越少。 零和景光算起来更是完全杳无音讯,这么久了,也不知道这两个傢伙到底在哪里,还活着吗,又过得怎么样了。 怎么突然好想你们 心绪混乱翻涌。 松田忽然感觉喉口隐隐有点不合时宜的酸楚,倒逼着他的眼睛也酸涩模煳起来,居然在这个时候许久都没说出一句话。 「我 们是不是见过面?我好像记得你。」 他对面的御剑厅长本来都开了口。 不过在看见对方的状态以后,御剑有些疑惑地皱了下眉,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其实,他一开始甚至还想问:「那个之前和你一块儿的帅帅的高个子男生去哪里了?」 松田站在原地又静默了几秒。 最后,终于沉沉地说道。 「我们确实见过,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松田阵平说着,从口袋里拿出名片: 「我姓松田,现在是搜查一课的警部补。这次,是想向您了解一下一桩发生在十九年前的谋杀案的情况。」 「你醒了?」 降谷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安全屋里。 时间似乎是已经到白天了。 有光从闭合的窗帘缝隙里洒下来,在被子上留下一条明亮的光带。 诸伏景光坐在他身边,在他起身的时候轻轻说了一句: 「小心点,莱伊在外面。」 「格兰利威好像出门了,但是他还一直没走,说要等你醒过来。」 景光警觉地向外瞥了一眼: 「不过现在听声音,他应该还在厨房那边。」 「……」 但降谷零现在整个注意力显然不在莱伊身上。 那傢伙随便怎么样都好。 零此时像是刚刚从一场巨大的噩梦里惊醒,冷汗完全打湿了后背,就连脖颈上也全是水光,一滴一滴顺着向下,划进他略微透明的衬衫衣领里。 「我有话跟你说,hiro。」 他的脸色苍白,靠在床头上的时候似乎还有点睁不开眼睛,脑内也依然在一抽一抽地,不停传来刺骨的痛感。 景光皱眉:「你想起来什么了?」 「想起来了所有。」 降谷零虚弱地笑了一声,那几乎是一种对着自己发出的嘲笑,其中到底混杂着什么复杂的情绪已经彻底难以分辨。 他像是嘆了口气:「我一件一件跟你说吧,hiro。」 「你不是之前一直在问我,『小绫』的真名到底是什么吗?」 「是」景光有点为难,「虽然非常抱歉,zero。」 「但是如果让我以一名公安的角度来分析的话,我实在难以相信,在你们共同相处的两个月里,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他的真名。」 「对,因为你其实一直是对的,hiro。」 降谷零的每一个音节里都透着苦涩。 他像是在笑,但又好像没有: 「他当然告诉过我他叫什么,只是在我们两个一起出事以后,我当时为了保护自己,无意识地修改了一些内容,但现在我都想起来了。」 零略微顿了顿: 「『小绫』他,真正的名字是绫里薰。」 「绫里薰雨宫薰这听起来确实像是应该有什么关联。」 与此同时,厅长办公室里。 御剑怜侍给松田拿了壶茶过来,示意他自己倒。 本人倒是坐在转椅上陷入了沉思。 「我应该见过这个小孩儿一次,毕竟他父母跟我也算是一个体系里的——星影律师事务所的绫里千寻和神乃木庄龙前辈,我那个时候也才刚刚二十多岁出头,还觉得以后能像他们那样厉害就好了。」 「那,您有知道他们当时和什么奇怪的人接触过吗?」 松田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墨镜后的眸光已经悄悄沉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找到突破口了! 「奇怪的人?」 御剑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下巴略微抬起来,视线从上往下看,然而他这个动作居然让松田一瞬间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说:「你把什么人分类为『奇怪的人』?」 「你非要严谨一点的话,就是在绫里夫妇的社交圈里正常不会出现的人,或者什么给他们带来困扰的人。」 松田把他压迫性的目光顶回去,翘起一条腿: 「现在应该比较清晰了吧,大叔呃,厅长。」 「你现在要我回忆起这种细节?」 御剑明显听见了他咽回去的字节。 他打算问完就直接把这个粗神经的警察一脚踢出去,越快越好 「我的工作量是每三天就要处理完十个案子,你以为我是什么,电脑硬碟吗,松田?: 但此时,他的职业本能还是让他认真地说道: 「不过,你如果非要让我想的话,我倒是有一个信息可以提供给你。」 松田一顿:「什么?」 「绫里夫妇在那段时间都还被绑定在事务所里,他们的业务来源应该主要是事务所的案子。」 第348页 御剑说道:「但是在那个时候,我有看见他们两个私下里和『另一对夫妻』约谈过什么。」 「我会记得这个,是因为他们约见面的那家咖啡厅就在检察厅附近,我每天上班之前习惯去那边买一杯。」 「但是那家店以前的店员泡咖啡的手艺真是一言难尽,水温气味一个都不对!之后那家店长好像做了什么改进,招了新店员进来,口味才终于好起来了,但是最近那个女服务生怎么会又因为杀人被捕了呢?她难道一直在咖啡里下毒吗」 「停!停!」 松田阵平连忙打断他,莫名感觉这个咖啡女服务生为什么越听越熟悉: 「忘记咖啡,总之!你当时遇到绫里薰的妈妈了吧,她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 御剑紧锁着眉头,目光凝视着虚空中的一点 ——十九年前,咖啡厅。 「小御?」 御剑正准备付款的手忽然抖了一下,差点把零钱都掉到地上。 但与此同时,在他身后响起的是一道相当熟悉的嗓音。 身着套裙的女人长发落到肩头微微往下,双手环抱在胸前。 她耳垂上两颗珍珠耳钉闪烁,在此时轻轻向他倾身,微笑道: 「嗨!今天很早啊。」 御剑差点兔子一样蹦起来,手里的零钱几乎第二次滚到地上。 最后懊恼地点头鞠躬: 「前辈。」 「我上次听其他人说这家咖啡不合你胃口,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的。」 绫里千寻看着他,略微偏了偏头。 这个角度使得她的目光有些猫咪似地活泼狡黠,但声音还是很温柔的,笑着说: 「怎么样,我们御剑检事有没有稍微变得习惯一点?」 「……」 这要怎么回答呢。 最后他决定说实话:「是,前辈。」 「我在努力习惯。但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这样的话,我可能会自己在家里买一台咖啡机了。」 在他絮絮叨叨说废话期间,绫里千寻没怎么动。 女人就这么一直站在他身边,微笑着耐心听着,时不时给出一句建议: 「挺好的啊。我们家可有个咖啡狂热人士,希望小薰以后不要遗传到才好。总之,如果你需要选购的 经验的话我们非常乐意!」 「谢谢,帮大忙了。」 御剑认真地说:「我最近正在测量家里厨房的空间」 「千寻!」 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唿喊。 也正是在这一刻,御剑看见了在他们那一桌,有一对此前从未见过的夫妻正坐在卡座靠墙的一侧。 那名陌生男性的面容很英俊,但是肤色偏深,西装革履一丝不苟,领带甚至有镶钻的领带夹在灯光下闪烁着,应该身份并不普通。 而在他身边。 一个金髮褐眼的女人有些拘谨地牵着丈夫的手,她好像是个混血,略微压低帽檐的动作传达出她似乎在担心什么。 绫里千寻笑了一下:「抱歉啊小御,我可能得回去了,那下次有空再聊?」 「我可以冒昧地请问一下吗,前辈。」 御剑怜侍的眼神轻轻向那侧扫了片刻:「那两位好像以前没见过,是你们的新委託人?」 「算是?但是和我们的常规业务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是个私人的会面。」 绫里千寻明显在隐瞒什么,她只简单地说: 「是以前在东大的时候认识的学长,他们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希望能够和我们合作解决。」 「麻烦?」 此时,松田阵平皱起了眉,连忙把手里的一张照片推到他面前: 「厅长,你看看是不是这个男人,姓降谷」 「是!」 御剑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我后来又在检察厅和金融厅,针对『某家公司』的联合搜查会议上遇见过他一次,那时候,我看见他的名牌上写着的是名字是」 「降谷,正晃。」 「我父亲降谷正晃,和我母亲降谷遥,曾经在我七岁那年由于某种特殊的原因,联繫过一位他们以前的友人。」 降谷零正靠在床头上。 他掌心里是景光刚刚为他沖的水,里面稍微混了点用作安定效果的白兰地。 「那个人是我父亲的学妹,叫绫里千寻,是『小绫』的妈妈。」 「她还在大学里的时候的时候就以脑子好用,而且天不怕地不怕着称,所以这次他们会想着找她帮忙咳!」 「没事,你慢点说。」 景光把手里的瓶子放回架子上,重新坐下来: 「所以,zero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找绫里家帮忙吗?」 「这个我当时了解得不太深,只知道起因似乎是我爸在工作的时候,好像发现了一笔相当巨大的可疑现金流。」 降谷零像是笑了一声,湿漉漉的金髮沾在额头上: 「那个傢伙真的有一种诡异的正义感啊他从那之后,就一直在试图调查这背后的真相,认为这是什么『会影响到国民安危』的问题。我妈为此凶了他好几次,说太危险了。」 「那笔被发现的现金流的汇入帐户,是一家叫『小化』的公司,我爸当时说这家公司其实在政府这边一直有案底,有从事多种违法交易的嫌疑。」 第349页 零喝了口水,继续说:「所以他针对这笔现金流,申请和检察厅的特搜部一起展开了一次联合搜查,直接突入了小化公司内部。」 景光轻声问:「然后呢?」 「当然是什么都没找到,估计是在突入之前风声就走漏了,公司那边提前做好了准备。」 降谷零摇摇头:「但是也正是这一次,让他彻底意识到了这件事背后绝对不简单。」 「于是,他决定转而寻求更多的帮助——只不过肯定 得是他信得过的人,所以他当年的学妹绫里千寻一家就这么被他找上了门。」 「而我,也是在那个时候」 零边说着,缓缓垂下眼睫。 在那个时候。 第一次见到了他。 九月的早晨日光明亮温暖,透过雪白的薄纱帘,轻轻散落在窗边大理石台优雅的白瓷瓶上,里面几支玫瑰的花瓣上还缀着晨露,就这么「啪嗒」被吹动。 星星似地,落下在叶片间。 小男孩听见父亲的唿唤,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踩着拖鞋往楼下跑。 「爸爸你回来了!」 他快步跑到客厅,却忽然发现。 今天的情况似乎和以往有点不一样,厨房里隐隐飘出了母亲专门为客人调制的茶香味。 【卧槽!!幼零!】 【啊啊啊可爱死我吧,这个鸡窝金毛真的哈哈哈哈哈】 【我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幼零!那是不是这里也有幼薰!!啊啊啊可爱幼崽!!】 【前面刀子吃疯了忽然看到幼体好治癒我躺下了】 【治癒?你确定吗?这可是薰酱和零的初遇诶qwq】 【(沉迷吸幼崽)什么?(楼上是幽灵)(我看不见)(埋头继续吸幼零)】 降谷零有些不解地抬头寻找。 最后,他终于在门边找到了自己父亲高大的身影,他背着光站在门边,和一个他从没见过的阿姨礼节性握了握手,似乎在聊着什么事情。 他于是干脆又喊:「爸爸!」 「醒了就过来吧,零。」 降谷正晃挥挥手,将他叫到自己身边:「这位是千寻律师,我和妈妈一会儿有事要和她谈一下,你带着小朋友一起去外面玩吧。」 「哪里有小朋友啊?」 零疑惑地看向父亲,却在收回视线的时候—— 隐约看见女人的身后,似乎有一团什么动了一下。 零:? 「你躲什么呀?真是的,每次第一眼见陌生人就这样。」 女人笑着拍了拍自己身后的孩子,轻轻俯下身子: 「好了,过去跟哥哥打个招唿,妈妈相信你可以的啊。」 于是,一只小手终于在这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降谷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紧张,完全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呵欠。 他几乎一瞬间张嘴,又赶紧一瞬间闭嘴。 在这个时候傻乎乎地支棱着满头乱糟糟翘起的金毛,就这么站在原地,看见一个非常白净的男孩从母亲背后走了出来。 他穿着衬衣,毛线马甲和小皮鞋,都是干净又整洁的。 好像童话书里的人 降谷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脸上昨天刚和同学新鲜围殴出的创可贴。 「这个给你。」 男孩子忽然说话了。 他有些羞涩的笑起来,眉眼舒展开,弯起的弧度柔和又漂亮,里面浅色的瞳孔像是荡漾着流光。 而在他伸出的手上,握着一束刚刚从外面新鲜摘下来的小雏菊。 这段曾经刻在记忆力,又被掩盖遗忘的记忆不知道为什么,在回想起来的时候,总不自觉地让零觉得像是能够嗅到鲜花的香气,就连日光都要比往日柔软几分。 浅白色的花瓣在风中摇曳,衬托着中央那枚茸茸花蕊。 「我叫绫里,绫里薰。」 「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零!」 第93章 明亮的阳光映在空气中, 映着纤细漂浮的尘埃。 降谷零自那一条缝隙向外望去,瞳孔中央被光照亮,像是能透过和那年相似的日光, 再次依稀窥见那些花开花落,与日升日落的过去—— 两个孩子肩挨着肩挤在野餐垫上趴着。 小零「唿」一下吹散手里的蒲公英,软软的草挠着他的手臂,一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你在画什么啊?」 他旁边的男孩子忽然顿住了, 握着蜡笔的手在空气中悬停几秒迅速拖着纸就要跑! 但他的速度哪窜得过平常打架的。 降谷零伸手就把他扯住了,男孩本能地拽着自己的毛衣衣摆, 拉扯间两个人「啪叽」摔在地上, 滚得浑身都是草, 直到一个绿油油的金毛冒出来—— 「胜利!我拿到了!」 降谷零横着压在小伙伴肚子上, 把那条还在奋力扑腾的短腿鱼死死压住,眼睛都在放光: 「让我看看,你到底画了什么?」 阳光下的蜡笔色泽略微有点反光,零看着那张白纸在眼前徐徐展开。 出乎意料地。 他这个似乎擅长做所有事情的小伙伴,画工居然很不怎么样, 甚至可以说是 有点丑得可爱。 他应该原本是想画一张类似全家福的东西。 第350页 但画画的笔触却软软的,弄得每个人都圆头圆脑地站在那里,看起来呆呆地,傻傻地, 火柴一样的爪爪互相牵着, 地上还有几坨五颜六色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噗——」 零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小绫, 你」 绫里薰的脸一下就红透了, 气得直喊: 「所以都说了不要你看了!是你自己非要!」 但他好像还没习惯应该怎么对别人发脾气。 男孩柔软的黑髮散开在草坪上, 玻璃珠似地漂亮眼睛紧张地飘忽着, 又开始道起歉: 「我我一直不太会画抱歉。」 「有什么好抱歉的。」降谷零嚼着泡泡糖, 「不过,你地上这团蓝刺猬是什么东西」 薰很小声地说:「那个不是刺猬」 但零明显没听见他的辩解,他们四周都是欢笑跑过的放风筝的人群,还有野餐的便当盒打开,里面母亲做的米饭和海苔卷的香气飘散出来。 他的视线在时候缓缓扫过纸上那堆相当抽象的「人形」。 最后,废了好大力气,小零才依稀辨认出那棵黑色树干一样的人是穿西装的薰的老爸,那个圆球是他自己。 但在圆球旁边,好像还有一个极其抽象艺术的,黄色的猫一样的东西 「话说,你这一坨又是什么?」 降谷零疑惑地指着抽象的纸:「这一坨黄色黑脸独角兽猫?」 绫里薰的表情明显僵住了,感觉委屈得快哭出来了:「零才不是什么独角兽猫!!」 空气瞬间安静。 降谷零只感觉头上有乌鸦带着六个点飘过: 「……」 他实在是搞不懂这个干坏事的为啥啥能比他还委屈! 但此时还是只能闭眼,深吸一口气,随后—— 「啊哈哈哈哈哈!痒好痒!!」 草坪角落里轰然爆发出孩童的笑声,两个小傢伙互相挠得又滚成一团,降谷零假装恶狠狠地挠他的腰侧,扑过去扯住他: 「你还是给我去抓独角仙吧!今天要抓十」 咚 ! 绫里薰笑到一半勐地停了,怔怔地看着眼前痛苦面具捂着额头的男孩: 「怎么了零?!」 「没嘶!」 零额头上一个大包,眼泪花都痛出来了,咬牙切齿:「那棵树它打我!」 小薰:「……」 不久,树后面依次冒出了两个叠在一起的小脑袋。 「唿叫红薯,唿叫红薯,这里是地瓜!」 一颗黑色的脑袋严肃地说,扒在树干上:「这本书上说,独角仙会非常容易出现在这种树林里!」 另一颗金色的脑袋回道:「唿叫地瓜」 降谷零满脸头疼:「算了你把书扔了吧,我在这里抓了几年的独角仙了。」 零此时正半扒在树边,手里拿着抓虫用的网兜,却忽然感觉自己头顶上传来了一阵窸窸簌簌的小声音。 他抬头一看。 才发现自己背后那个傢伙居然不知道什么开始吃起了鲷鱼烧,一小口一小口地,甜蜜的香味瀰漫在空气里,引得他肚子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 咕。 他知道这应该是小薰的午饭。 但是他自己的午饭早在来这里之前就被他干掉了,根本还没吃饱嘛! 「你」 零确实咽了一下口水,但开口却是:「你吃东西会引来更多虫子的哦!他们会闻到香味!」 绫里薰在听了他的话以后,眨了眨眼睛,却忽然笑了起来。 「我给你留了头!」 小薰很高兴,努力地一点点把纸袋里鲷鱼烧竖过来。 他两只白净的手捧着那个圆乎乎还在冒烟的香甜鱼脑袋。 但在看见零许久没回应后,似乎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又小心地轻声问道: 「那给你尾巴?」 呜呜! 零本来还想拒绝一下的。 但是转眼间,那条香香甜甜的鱼尾巴就已经到了他的嘴边,还能看见小伙伴头上落了片叶子,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 薰眼睛亮闪闪的,对他说:「啊——」 降谷零于是也条件反射地跟着他张嘴:「啊。」 「嗷呜」一大口吃掉了尾巴。 红豆沙甜蜜的味道沾染在舌尖,不知道为什么,温热的感觉仿佛气球似地,一点点充斥了他的整个心口,让他忽然间就失去了回头看的勇气。 好甜啊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他整个耳朵尖都红了,差点同手同脚地窜出去,给自己狠狠绊一跤。 「零。」 然而小薰在他背后无辜地眨眼睛,手向左一指: 「独角仙在那边。」 「哦哦哦。」 【呜呜呜呜呜糰子!小零小薰也太治癒了吧我好了我活了!!】 【真是在熬过了那么多刀子以后我终于吃到一口糖我容易嘛我!!qwq简直是快八百年没见过的阳间剧情了嗷嗷!】 【笑得,两个纠结吃脑袋还是吃尾巴的可爱鬼零一口咬出个爱心哈哈哈】 【啊啊啊这种可爱宝贝姨姨直接一口一个!!】 【傲娇零酱:我就问问,我不吃。 薰酱:啊~ 零酱:(嗷呜一口,瞬间失忆)。】 【草啊,明明知道小绫和雨宫是同一个人,但是怎么感觉zero视角的小绫自带滤镜比雨宫还严重,什么天使宝贝呜呜呜】 第351页 【可能因为雨宫毕竟再怎么也还是被组织毒打了以后的产物x不可能 再也有小绫的这种真正的纯真和善良】 【焯!我突然明白了,警校时期的「雨宫薰」其实是被组织伤害了以后的格兰利威,模仿以前的自己表演出来的性格???雨宫跟小绫真的太像了,所以这俩才是真的一个人啊!!】 【我吃糖吃着吃着为什么突然要被你们捅一刀??雨宫和格兰利威本质都是绫里薰啊,他自己扮演自己这】 【因为对于薰酱本身来说已经回不去了吧,在组织里经歷了那么多残酷的事情,他不管如何也不可能回到以前那种状态了。 但是他又知道,以前的自己才是最讨人喜欢的,而现在的自己只会让人讨厌和害怕,所以扮演以前的自己是最快接近警校组的办法。qaq】 【其实这也能解释他再次被洗脑后为什么那么冷漠,他自己本身也在抗拒这样的自己吧】 【不——!!我的格兰宝贝你才不是被讨厌的!你其实帮了那么多人,有那么多人都一直很爱你,求求你看一眼啊(爆哭)】 【组织你们真的!!有本事来战啊!!!】 小男孩靠在摇晃的座椅上,身边车窗外是夜间明亮璀璨的路灯,打在他漆黑柔顺的髮丝上,晕开一片薄纱般的质地。 车子忽然一个颠簸,薰慢慢揉了揉眼睛。 「妈妈?」 昏暗的车厢里,只有仪錶盘还在微微发着蓝光。 绫里千寻坐在驾驶位上,副驾上放着她换下来的高跟鞋,回头笑了下。 「嗯,是我。」 面对儿子,她还是尽量柔声说道:「你们两个怎么跑得那么远?还一起倒在帐篷里睡着了,嗯?」 「我们只是在追独角仙」 薰睡得迷迷煳煳的,眼睛睁一下,头又「咚」地撞一下: 「小零说,前面的独角仙最多了」 千寻:「……」 「行了,和你小零一起继续睡吧,后面的事情我来处理。」 她长长嘆了口气,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停了个红灯: 「我会把你们送回去。」 但是她后面这些话,绫里薰都完全没听见了。 他只是本能地循着热源,往自己边上那个小小的人形取暖器上蹭,闭着眼睛把自己埋进小零的风帽里,一头柔软黑髮在对方颈窝里贴来贴去,好像在寻找最舒服的位置。 然后降谷零就被他蹭醒了。 他刚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怀里多了这么大一个抱抱熊,嗅到小伙伴头髮上一股香香的味道,于是条件反射地收了一下手。 却忽然听见那个闷闷的声音,轻微地响起: 「零,我好像做了个噩梦。」 然而降谷零大脑还是完全空白的:「什么?」 「我梦到妈妈死了,爸爸不要我了,然后有坏人把我抓走,关进了一个好小好黑的房间里面我流了好多血,我也要死了。」 「啊?」 零显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随口说道:「那我在哪里?」 「我不知道。」 小薰的声音在这时显得有些微弱。 他像是即将熄灭的蜡烛,手紧紧地扣着伙伴的掌心,似乎想从中寻求一点安慰。 「但那果然只是梦对吧,零?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降谷零静静地看见以前的那个自己点了点头,轻轻抱住他瘦小的身躯。 「好。」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但在当时 谁又能知道 那其实并不只是一场完全不存在的噩梦呢? 「这你说的这个人」 「『小绫』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 诸伏景光尽力压低声音。 可他心里还是完全不可避免地,从零对『那个人』的描述里感受到了一股堪称极其恐怖的熟悉感! 这种熟悉感让他的牙关颤抖,目光一刻不离零苍白的面孔,似乎在妄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否定的答案。 或者说 他根本没有准备好去接受那个答案。 然而,降谷零却只微微笑了一下,即使这个笑在此时看起来完全僵硬而无力,甚至透着些绝望的气息。 「对,你已经发现了,是吗?其实你也对『小绫』很熟悉。」 「那是因为」 降谷零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 零在这个时候微微低下头去,十指握拳紧紧扣进掌心里,几乎要掐出血来。 不知道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过度压抑,亦或者疼痛已经完全无法忍耐了,他全身颤抖得厉害,像是刚刚从冰窖里出来。 耳边全是横跨时间与岁月的飘渺长风—— 「我找了他这么多年。」 「但事实上,他一直就在我们的身边。」 警校四月樱花绚烂,在春日舒展枝条逆风生长,柔软纤细的繁花嫩蕊漂浮其上。 天高云阔,湛蓝无际。 被遗忘在黑暗中的世界宛如教堂穹顶破碎,当年曾坠入地狱中的命运种子生根发芽,牵动着丝线齿轮悄然转动,如同蓬勃燎原一般在十九年后生长推进。 那个人修长的身影站在樱花树下,一身浅蓝的制服。 安静地向他回眸。 十九年后的降谷零和「雨宫薰」隔着摇曳的树影相望,四周一切人声和色彩都在这一瞬间倏然远去,整个世界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第352页 就这样,在落雪一般的白茫茫中,静静地彼此凝视着。 「阿薰。」 降谷零微笑起来,轻轻伸出手,仿佛是在触碰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梦。 「我找到你了。」 第94章 「『小绫』原名绫里薰, 而他在警校和我们接触的时候,用的名字是——」 「雨宫薰。」 只短短一句话, 景光却一瞬间感到大脑传来重击似地嗡鸣! 他勐地抬头, 圆睁着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人,整个意识空白一片,像是根本无法理解对方在说什么。房间里空气霎时间彻底凝固, 静得只能听见风扇旋转的声音, 仿佛连心跳和唿吸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那完全破碎的目光才重新凝聚起来。 「不你怎么会突然这样说?」 景光仿佛被一只手攥住了心脏, 他像是想笑, 但痉挛的嘴角却根本不听使唤: 「这也太荒」 「你想说这太荒谬了吗, hiro?」 降谷零打断他:「但我没有在开任何的玩笑。」 「那你是想说当年的小绫在后来成为了组织的格兰利威?然后他又为了卧底警校,而编造了雨宫薰这个名字——?!」 景光急促喘息着,却听见零低沉的嗓音: 「我能在现在完全确定他的身份, 除了回忆中的外貌以外, 还有两点。」 降谷零说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在之前那场婚礼绑架案结束之后, 阿薰请我们所有人一起出去吃了一顿饭。」 景光当然还记得。 毕竟在几天之前, 松田和薰都还差点在水里淹死,那是他们六个人在熟识之后的第一次集体聚餐,一起边着喝酒,边洗涮着降谷零在那俩泡在河里的时候和警视厅打的架。 其实现在想起来, 那顿饭八成还是组织付的款。 「我就是在最近才想起来这件事的, 那个时候阿薰其实说了一句有点奇怪的话。」 零略微顿了一下:「他说, 自己大概是只会唱『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水平吧。」 一闪一闪亮晶晶? 这是《小星星》? ——! 一瞬间这段微妙的线索顺着记忆回溯, 景光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你说他」 「对, 小绫当年也是乐感不好, 唯一学会的歌只有这首小星星。」 零缓缓阖上眼睛,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 「而这还是因为,他家里有个只能循环播放这一首曲子的音乐机械,我当年曾经和他一起听过」 深蓝的方形盒子伫立在天鹅绒毯之上,是非常古旧的设计,后方呈现出一个略微凹陷进去的优雅的拱门弧度,盒子开口处嵌着一刻深红的宝石。 它的盒盖打开,几片黄铜的齿轮旋转着,清脆的音调仿佛清澈溪流一般从里面倾泻出来—— ——「一闪一闪亮晶晶」 绫里薰将小脸软绵绵地埋在臂弯里,轻声喃喃着,只露出一双圆熘熘的大眼睛。 他头顶几根翘起的髮丝也随着主人的动作,在空气中前摇——后摇—— 小草一般,飘飘地轻微晃动着。 ——「满天都是小星星」 降谷零说道:「我想他应该是听得太多了,所以好歹记住了这首曲子的音调,所以最后导致了只会唱这一首歌的现象。」 「因此,雨宫他在这一点上和小绫是完美重合的。」 「我承认你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这没有办法完全说服我,zero。」 景光面容严肃,问道:「你的第二个理由是什么?」 「第二个理由,是我们昨天晚上在那座废弃研究所里看到的东西。」 降谷零 的额角隐隐有汗在渗出来,好像回忆那时候的事,对他来说依然极其困难。 但他还是尽量平稳地说道: 「在那个封闭的,死过人的地牢里,外面挂着的死人名单上写着『小中大』这个名字,你还想起了,新闻报导过他曾经被指控过谋杀一名女律师。」 景光一怔:「是的」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了。」 零的额角紧绷:「『小绫』的妈妈就是那名死者,这个人是当年案件的密切关系人!」 「而且,我父亲也确实在出事之前的那段时间里,一直在和她一起调查『小中文化』这个公司相关的黑幕——」 「降谷正晃在让金融厅和检察厅合作,第一次抄底『小中文化』失败后,就被上级警告不许再继续追查这件事情了。」 厅长办公室里,御剑怜侍抿了一口茶水: 「结合之后发生的事情,我有理由怀疑——降谷正晃当年假意退出,其实是把这项调查的工作转移给了绫里千寻。」 「然而,小中文化背后的水其实非常深。检察厅在后续的调查中发现,他们只是以文化业务作为幌子,真正实现主要盈利的是跨境情报交易和贩卖。」 御剑继续说道:「他们在那个时候应该和国外的什么组织有着合作,那笔巨额汇款就是他们从那个组织接收了某项情报,并承诺作为中转保管的预付款,以器械採购为名走了公司的帐洗钱。」 松田阵平的语气锋利了起来:「那你们当时为什么没有採取行动?!」 「我们当时採取什么行动?!当时根本没人想到这件事,这都是绫里千寻被灭口之后的事后调查!」 第353页 御剑忍不住说道,严肃地盯着眼前的人:「但是在之后,小中文化内部发生了一次非常严重的『信息盗窃事件』。」 「而这在当年的案卷上,被记载为千寻律师彻底引火烧身的起始点!」 「我曾经看见过我父亲从千寻律师手上获得了什么东西,而也是那段时间,我妈妈原本就有的焦虑症越来越严重了,她每天都觉得有人要来杀我们。」 「现在想来的话,当时小中文化的情报被盗应该就是他们两个干的。」 降谷零的声音沙哑。 他在此时轻轻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 「但是就阿薰目前身处组织的情况来看,当年那份失窃的情报应该也和组织有什么关联。那两个人原本可能只是想利用这份情报,查明真正的幕后黑手」 「但很显然,他们早就已经被兇残的幕后黑手发现了,而且盗取情报的行为也彻底触怒了组织。」 景光的瞳孔微微收缩:「组织对他们下手灭口了?!」 「难道还有其他可能性吗?」 降谷零冷笑,语气宛如凛冽的寒风:「这件事也是我偷听到我父母,在我本来应该睡着的时间说的。」 这种事情自然不可能告诉当时还只有7岁的幼小孩童。 但父母却往往会忽略小孩的调皮程度,孩子可以一整晚地翻来覆去睡不着,然后在凌晨两三点忽然爬起来。 也正是这个契机,让降谷零在那晚推开了家里唯一有光的地方。 书房门缓缓向内开启一条缝。 他把眼睛贴在门缝上,小心地向里看,正看见发着抖的母亲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父亲,但是室内的气氛却凝重得让人快要没法唿吸。 如果是现在的零,应该能迅速反应出来。 有什么可怖的危险正在靠近了。 「我妈妈当时说,她正好在下午偶然拜託一名同事,去 帮她拿遗漏在家里的文件,却在那时忽然在我们家门口发现一个人。那人似乎把同事误当成了邻居,在向她打听我们家的事情。」 「但那应该是组织在暗杀我父亲,将他伪装成自杀前的预先踩点和试探!」 降谷零一手捂着额头,额发被揉乱,咬着牙: 「因为她说那是一个金髮碧眼的陌生外国女人!」 「当年绫里案发生以后,你们警视厅在第一时间进行了搜查,最后搜出来的嫌疑人有两名。」 御剑怜侍食指轻敲着桌面,正要说什么。 却被松田阵平打断了。 「我知道,我看了当年的全部案卷。」 松田说着,推了一下脸上的墨镜:「第一名嫌疑人是千寻律师最后的委託人,是一个在日本被捲入了当地纠纷的外国女人,登记的名字是——凯特·温亚德。」 「她在笔录中说自己只是找千寻律师谘询了法律业务上的事情,并没有聊任何其他的东西,警视厅似乎对她的怀疑程度也不是很高。」 松田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两指推到御剑眼前。 只见照片上是一个相当年轻漂亮的欧罗巴人种的女性。 但是在照这张照片的时候,她似乎一直在忧愁什么,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可怜。 ——这就是所有人对她的第一印象。 这种需要援助的姿态像是发自骨子里的,如果这只是单纯的扮演,那扮演者绝对有着奥斯卡演员一般的可怕演技,足以欺骗任何人。 「这个凯特·温亚德的证词是,她正在面临离婚和高利贷经济负债的双重压力。并在被释放后就很快离开了日本,再也没有回来过。」 「对,我还记得她。」 御剑轻微点头,拿起照片:「但是她在案件发生的时候有着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当然,如果你要说她也是兇手的人,那一整个为她作证的酒吧都是兇手名下的产业那我也没办法。总之,在当时的警方和检方眼里,她的嫌疑比较小。」 松田阵平在这时「啪嚓」给自己点了支烟。 氤氲的烟雾后,他的眼瞳显得非常沉静而严肃,两指夹着菸捲,说: 「所以,你们的核心目标还是放在了『小中文化』上,他们的那个嚣张的饭桶董事长,看起来有充足的理由杀害绫里千寻。」 「但是,我们抓他不是因为他是饭桶。」 御剑盯着对方的眼神有点复杂。 他感觉自从这个『自己明明也很嚣张』的警察出现,他的脑子里好像就一直在被强制灌输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在这个时候还是赶紧扯回了正题: 「小中被捕有三大证据,一是绫里千寻的亲妹妹作证说,她姐姐在被杀害之前,曾经跟她打电话说过自己在调查正很危险的事情,还想要在之后託付给她某样证据。」 「第二,是小中他试图隐瞒自己在案发当天,曾经出现在绫里家对面的酒店里的事实,其次,在绫里家的电话上也发现了被烧毁的窃听器残片,被证实来自小中的公司的採购订单。」 松田阵平:「嚯,这人预谋多久了?你们最后居然还没能给他定罪?」 「……」 御剑怜侍忽然沉默了下来。 四周的空气似乎都瞬间冰冷了几分。 「因为检方和警方都被强制叫停了。」他说道,「法院说证据不足,直接判了当庭释放,小中他贿赂了法院!」 第354页 松田勐地愣住了,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 就这么被释放了?因为 黑幕? 在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翻涌起巨浪! 他的父亲和『那个人』的身影模煳地从他的脑海中浮现,几乎让他浑身发冷,捏在桌边的手指攥紧得「咔咔」作响,整个手背青筋突起。 松田不知道在想什么,眼底微微泛起红血丝: 「你们这群人是真的废物啊」 「确实,我们当年实在受制于非常多的不可抗力。这些诡异的地方,也正是让我到现在都对这件案子记忆犹新的原因。」 然而御剑对此非常坦然,只是表情依然阴沉: 「不过,我在小中被释放后,也去私下里找过他——」 ——十九年前,东京裁判所。 「等一等,小中先生!」 浑身花里胡哨的有钱男人即将拉开豪车的动作忽然顿住了,他回过身,正看见刚刚庭上那个年轻检察官向他走来,脸上绽开一个相当轻视的笑容。 「您现在找我还有什么事?法院可是刚刚才宣判了我无罪哦。」 四周簇拥着的媒体议论纷纷,但是御剑全都没心思去听了。 他略微抬起下巴,视线自上而下扫过周围,淡淡地说: 「您应该也听到了吧,小中先生,现在这周围的群众的唿声——」 ——「他绝对有罪!就是他杀的人!」 ——「不是说他丢了什么信息吗,一定是他报復人!警察都在干些什么啊,吃干饭的吗!」 人山人海声讨声如同此起彼伏的浪潮,整个裁判所门口几乎都被堵得水泄不通,各路长枪短炮都在试图越过法警的阻拦,拼命向里伸,一看就是要成为明天头条的架势。 「不,不,这位检察官先生」 小中大的笑容诡异,戴着钻石的手摆了摆:「您究竟是相信法律呢,还是相信这些刁民的意见呢?」 御剑正要出口的话忽然一哽,脸色一瞬间难看起来。 「请不要这么说。」 可小中大脸上的笑容却在这时越来越大,即使是现在,他也非常游刃有余,像是早就知道有人替他善后好了结局一样。 「不过,既然你都这么努力了,那我也就稍微透露给你一点『秘密』吧。」 男人忽然压低了声音:「当时动手的真兇确不是我,我只是按照『那些人』的要求,出现在了那里而已检察官先生。」 御剑的瞳孔猝然紧缩! 却又听见他说:「那个女人知道了她不该知道的事情,『那些人』没有完全找到他们要的东西,他们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什么『那些人』?!」 御剑脸色难看:「还有,绫里薰到底消失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 然而,小中大忽然在此时关闭了话匣子。 他的表情好像模煳闪过一瞬间的惶恐,御剑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男人匆匆戴上墨镜钻进车里,仿佛在拼命逃避什么。 直到最后也只念叨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个孩子在哪里」 「你的意思是那个金髮女人也是组织杀手中的一员,她和组织才是真正动手杀了你父亲和阿薰妈妈的人?」 「而小中大只是一个被组织推到台前的替罪羊?!」 寂静的房间里。 景光眉间紧锁,膝盖上交叉紧扣在一起的手指捏得咔咔响: 「那你和小绫阿薰呢?你们两个又是怎么回事?阿薰他到底是怎么会流落到组织的——」 「我和阿薰为什 么会在事发那天聚集在一起,和我爸的安排有关系。」 降谷零显得很疲惫,揉着眉心: 「我爸在察觉到我们已经被盯上了以后,第一反应肯定是优先保护孩子。只是那个时候实在是没剩多少时间给他操作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你要相信所有悬案的出现,背后一定是在同一时间发生的无数个巧合,hiro。」 那是十九年前的十一月二十号。 平时安定的家里彻底炸开了锅。 长大的降谷零在梦中,看着幼小的自己被妈妈从那个全是血腥气味的书房里用力拖了出来。 他们刚刚一起从公园里回来,但世界已经全然颠覆了。 混血女人明显眼睛里含着泪,但是她已经没工夫再管死去的丈夫,只能在这个时候匆匆从如同被洗劫过一遍的家里,简单打包了点值钱的东西。 外面停着一辆被预先安排好的黑车。 降谷妈妈又给了司机点钱,随后就转身回家里,赶紧把两个孩子一个一个地抱进了车里。 「阿姨我们要去哪里啊遥阿姨!」 小小的绫里薰一手搂着大哭的小零,一边焦急地问道,大眼睛里湿漉漉地: 「我妈妈还在家里等我,我要回家的」 「来不及了,亲爱的。」 降谷妈妈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又吻了一下自己受到惊吓的儿子: 「你们跟着司机去老家躲一阵子,我之后再来和你们会合,别害怕。」 黑车火速朝着东京外行驶。 后座上两个小孩紧紧地互相拥抱在一起,小零哭得一抽一抽地,整个人埋在小伙伴暖唿唿的怀里,紧紧攥着他的帽衫袖子。 第355页 「我们会会死吗?」 小零抹着眼泪,脑海里还全是父亲的死状:「呜呜爸爸爸爸」 「不会的,警察叔叔都超厉害的!我爸爸妈妈认识好多警察叔叔!」 绫里薰这时也只能安慰着他。 即使他自己也有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但是还是用稚嫩的嗓音喊道: 「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一定会保护你的!所以不要害怕,零!」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轮胎髮出「嗞啦」爆响! 行驶在山路上的黑车忽然漂移了起来!司机张口骂了两句,拼命稳住方向盘,但是他只要略微往外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顷刻间,又一辆黑车径直从外侧沖了过来! 司机躲闪不及,被黑车狠狠地撞上了路边的山岸,小零一个没抓稳失去了重心—— 在薰的哭喊中,狠狠一头撞在了变形的车门上! 「你说小中大旗下的车,有一辆在后来被查出有经歷过撞车一样的凹陷痕迹?」 此时检察厅里,松田阵平慢慢转着笔。 御剑点了点头: 「是的,我们调查组私下推测,他是为了不被真正的幕后黑手追究弄丢情报的责任,所以可能在当时私自进行了一些违法操作,想重新找到情报。」 「比如」 松田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为什么那么害怕说出绫里薰的下落?」 一个聪明的坏人做的事可能是残忍的。 但是,一个又坏又蠢的人,在慌乱之下做出的事可能根本就是致命的! 「是的,我们不排除小中大在目睹『那些人』杀害千寻律师以后,担心自己也被他们算总帐,所以为了保命而绑架了绫里薰。」 御剑轻声道,向对面示意道: 「你们警方的调查报告里应该有写,『绫里千寻在死前打了报失踪的电话』,对吧?」 松田略微翻了一下:「是。」 「她应该是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想让警方保护自己的孩子,而故意这么这么做的。这样就会有专案警员注意到绫里薰的安危。」 御剑说:「她这个行为其实是很聪明的,也确实留下了一些线索。但是我们发现绫里薰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一个公园,之后可能就已经被人带走了。」 「警察最后还是没有赶上,没有人知道他被带到哪里去了。」 「那辆撞我们车的似乎是想问我和小绫要什么情报,我猜那可能是我父亲之前偷出来的那一份,可那个时候的我们根本不可能知道任何相关的线索。」 「他们说『为什么只有一张碟片,剩下的部分在哪里?』」 那两个人把情报转换形式储存了?! 诸伏景光的眼睛望着不远处的幼驯染,似乎想开口安慰什么。 但最后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看见那个一向在他眼里活泼而倔强的,强大耀眼的朋友,在此时却咬着牙低下了头。 你在害怕什么呢零? 景光忽然在此时想着。 也联想起了之前幼驯染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一切不自然的举动,心里隐隐地有了个底: 「所以那些人在把你们关起来以后,又发生了什么?」 「他们给的要求是——『要么我说出情报下落,要么小绫说出情报下落』,不然就一起死,让我们互相监督。」 降谷零的头埋在屈起的膝盖上: 「我的头撞得比较严重,阿薰一直在试图把我叫醒这也是为什么我在之后就唱不了小星星了。」 因为当时的情况实在是 小小零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以后,终于慢慢地睁开眼睛。 他眼前是昏黑的屋子天花板,浑身剧痛无比,四肢动弹不得没有任何力气,像是快要死了一般或者说,他其实早就应该死于饥渴了。 可他忽然在自己的唇边舔到一抹血味。 「小绫?」 他在黑暗中不停地试探性地叫着,可却没有人回应。 直到他的视线忽然瞥见了旁边的什么 「小绫?」 那个他熟悉的小身影倒在地上,手边是一把刀,殷红的血已经从他的手腕处流了满地板,空气里到处都是干涸的血味。 他不动了。 【啊啊啊啊啊这信息量也太大了!!!薰酱我的薰酱怎么会这样!!】 【草,疯了这什么套娃中娃中娃案!!一切都那么阴差阳错救命】 【如果零零不受伤,薰酱就不会为了救他而失血过多被组织捡走;如果降谷爸爸晚一点死,就可以和绫里妈妈的计划一起进行,而不是互相错开了;如果没有组织嗷嗷嗷嗷嗷——(发癫)】 【我好恨我好恨我好恨啊啊啊啊他们才七岁啊凭什么经歷这些啊qaq】 【太绝望了想想都太绝望了薰猫猫呜呜呜呜呜】 【所以薰酱真的是永远都在救别人,永远都不关心自己,从小就这样难怪他即使失忆了在水下的时候,快溺水了还要托零一把,感觉到熟悉了吧】 【草!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在下水道里的环境简直是一模一样! zero的头受伤,又冷又黑,薰酱一直坚持着救他, 最后自己支撑不住先倒下我感觉我真的要有新的tsd了,难怪那之后零开始恢復记忆】 【我刚想说要不要再蹲一个薰猫猫恢復记忆但是真的觉得太惨了啊!太悲了啊!他一直做冷酷无情格兰利威我居然觉得是he了啊现在!!】 第356页 【大概大家都逐渐被薰猫猫给刀疯了】 【73你什么情况啊怎么会有这种刀子精角色!是出来报社的吗但是我好爱你啊(螺旋爆哭) 我今天晚上就抱紧我的一堆薰酱谷子一起睡觉,我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待在吧唧盒里啊!!】 【薰酱谷子之前就已经调价调疯了,我感觉之后要更难抢了x】 【官方!你们有没有薰猫猫粘土人!!我要给他买小衣服——】 【好傢伙,什么情况这是】 系统忽然勐地被惊醒了。 它原本趴在车的副驾驶上好端端地睡觉,结果就听到自己的内置程序哔哔哔爆响,慌忙调出页面。 「怎么了?」 成步堂薰一打方向盘转过一个路口,有点疑惑地瞥了那边一眼。 他自己的车不知道有没有被警方登记进黑名单,所以此时只能跟琴酒磨了半天,才重新换了一辆,开着在路上随便风驰电掣乱飙。 果然,不是自己的车开着就是放心啊。 (点赞)。 还要莱伊,迟早找他算报警的帐。 然而,下一秒系统一阵惊叫吓得他一怔,连忙把车速降下来了一点,就听见那个小东西忽然莫名其妙地开始喊: 【「宿主!!你的人气值86了啊啊啊——】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系统也不知道以前业绩到底是有多差,此时几乎高兴得快疯了: 【你是电你是光你就是永远的卡密撒嘛!!】 此时莫名其妙的成步堂薰:? 在那场案件发生,不知道多久以后。 可能过去了整整一年,亦或是更长的在世界意识操控下的,谁也没有意识到的时光。 组织再一次找到了那个本该死去的男孩。 新的阴谋如同密不透风的大网,笼罩在那个一片混沌的生命的头顶之上,所有早已被註定纠葛颠簸的命运,都在这一刻再次启航,奔向完全未知而迷茫的远方—— 漆黑的地牢里,被铁链死死束缚在墙角的男人呜咽着挣扎。 他所有的钱都已经没有用了,即使拼命挣扎,也无法逃脱这里。 「那是杀了你妈妈的人,你不是要报仇吗?」 银髮少年微微笑着,半搂着自己怀里的男孩,已经初显成熟的提琴般的声音落在那只幼嫩的耳边。 仿佛是恶魔引诱的低语。 「杀了他。」 「杀了他,这样你和组织的交易就完成了。」 他的大手包裹住那只小手,坚硬的掌心和柔软的手背在这一刻重叠,他们合二为一,从今往后将无往不利,永不背叛。 而那个孩子的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一丝情绪。 琴酒带着他慢慢抬起手臂,一起扣着扳机,黑洞洞地枪口直指前方—— 「从今以后,你过去的一切都会被埋葬,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将是完全新生的你,和我一起」 「格兰利威。」 ——砰! 故事,从此 开始了。 第95章 「事情就是这样了。」 密闭的窄小房间隔绝了一切喧嚣。 诸伏景光几乎已经察觉不到自己的身躯了, 仿佛有爆炸已经在此时蔓延开,无数雷击般的巨响在脑内迴荡! 十九年前的真相穿越时间来到他眼前,就这么血淋淋地在他眼前铺展开来。 不给人任何喘息和逃避的余地。 「阿薰他为了我能够活下去, 割开了自己的手腕用血当水。但是在当年的那个环境下, 这样的创口无论如何都是极度致命的——」 「他用自己,换我活下去。」 充满血腥气味的小屋瀰漫着死一般的安静, 低温在墙壁上结上了薄霜。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 可能已经有人来过。 外面的暴雨和冷气一起灌进来, 仿佛冰河世纪的到来,铅灰色的天空低沉寒冷。 金髮的孩子呆愣在原地, 目光定格在身边不远处小伙伴已经冰冷僵硬的躯体上。 啪嗒啪嗒的水珠从他的眼眶里翻涌而出,几步冲过去。 发震的耳膜里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尖叫—— 眼前被封存的回忆中的景象, 仿佛黑白电影一般, 在此时一帧一帧地缓慢放过。 没有声音,没有知觉, 所有的悲伤哭泣都被定格在了那段被遗忘的时间里。 他抱着对方僵硬的小身体, 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极度的恐惧和哀痛浑浑噩噩地将他淹没, 视线里的景物像是全部染上了血色,大片大片地泼洒,属于父亲的属于小薰的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放大了脚步声的动静。 就在某一剎那, 金髮男孩忽然听见了外面有人来了!雨靴伴随着恐惧的咒骂在山间迴荡, 踩起的水花四溅。 ——是那些人! 铺天盖地的恐惧瞬间涌上来, 他连哭都忘了,用力地拖着死去的小伙伴试图把他带走,可他也已经没有力气了。 小绫站起来 你站起来啊!! 雨雾掩盖中, 地板被鲜血浸透的小屋内终于譁然被电筒照亮! 但却只看见一具毫无生气的躯体。 另一名小小的男孩不顾一切地迈开腿在山林间狂奔。 第357页 他哭着呜咽着,泪水和雨水打湿了浑身的衣服和头髮,湿漉漉地贴着,视线仿佛被泡在毛玻璃里一般模煳一片,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跑着跑着,他忽然摔倒了,膝盖出血了,只浑身是泥地又爬起来。 继续向前跑着。 他不敢停下来,似乎只要不停下来,就能跑赢时间,回到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过的时候—— 「幸亏了那场大雨,绑架我们的人要在那么大片林子里找到我的行踪变得非常困难,所以我就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我不知道踢到了什么,沿着山坡一路滚了下去。」 「我的头撞在山下一块石头上,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妈说当时是老家的亲戚和巡警先捡到我的。」 降谷零说道:「那个时候社会整体对于恶性事件缺乏想像,我除了头和失忆以外又没有别的伤口,就被当成离家出走摔下山的孩子送到了医院。我妈害怕了,她也不想再掺和这件事,所以就只带着我迅速地搬了家逃离这一切」 「然后,我就遇到了你,hiro。」 诸伏景光垂着头,没有说话。 微冷的气流吹过他们的髮丝,仿佛依然能嗅到当年那个混沌雨夜的气息。 命运的本质就是阴差阳错。 曾经遇见过的每一个人,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在冥冥之中悄然改变了一切。 此时,十九年后的降谷零在死寂中安静地凝视着虚空。 他沉沉的灰紫眼眸中的神色已经连自己都无法形容。 他咬牙忍着脑内如同刀绞一般的剧痛,过去极度残忍的痛苦和失而復得的巨大喜悦冲击得他神经麻木,浑浑噩噩的视线中过往的一切仿佛电影的倒带—— ——「我是绫里,绫里薰,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零!」 ——「那我可以叫你零吗?」 雨宫和曾经的孩童的身影缓缓重合,稚嫩与成熟的声线在这一刻于记忆中交织。 灰紫色的颤抖瞳孔里映出了那个人熟悉的笑,眉目舒展。 仿佛是一切颠沛流离走到了尽头,低低的啜泣声飘散在空中,穿过阴雨日光与黑暗的岁月。 失去的人总会在某一天再重逢。 他听见那个人微笑着,说: 「零。」 降谷零隔着虚空,紧紧地将他搂进怀里,绞痛中忽然一瞬间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里。 只有滚烫的泪珠依然一颗一颗地落下来,仿佛是要跨越时间和惨剧,拥抱住那个已经和他错过太久的人。 ——「警察学校毕业的第一名与第二名」 光阴穿梭如箭,樱花绚烂摇曳如纷飞的雨雪。 当年的孩童身形分别于光明和黑暗之中,慢慢抽条生长。 体育祭上私自留存的照片,主席台上并肩坐在一起的两名青年一身制服笔挺,仿佛一切都早已註定一般,在未知中又再一次相遇。 细碎的日光透过树荫落在他们身上。 命运齿轮转动。 黑白的颜色仿佛海潮般逐渐褪去,鲜活的色彩蔓延上来,昭示着新的未来的再次一次开始。 找到你了找到你了阿薰 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个曾经在山上和他们战斗却没有对他开枪的人,那个在火焰中救下了他,却又悄然离开的身影 ——「别再靠近我了。」 一切古怪的直觉,都在这时找到了答案。 【绝了原来之前警校组那么多糖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直接抄底刀死我的是吧???】 【你妈的到底为什么啊!!(尖叫)我直到警校漫画肯定有刀,但是我在之前真的以为体育祭是唯一的阳间篇章,结果里面其实全是玻璃渣?!】 【呜呜呜薰酱呜呜呜 体育祭里景光得到了开导,hagi发现了自己的心意,阵平虽然比赛失利但是仍然获得了朋友的认可,所有人都很幸福怎么偏偏就埋了个零薰的巨刀啊!!】 【现在回去看他俩并肩坐在一起,但是薰薰却还要试探地询问能不能叫他『零』,真的心痛得要死明明为他付出了一切但是对方却根本不记得你了啊qaq】 【不止好吧,整个警校篇都是糖里有大刀啊! 如果薰酱没有被组织注射毒药,清醒的时候都是还能记得零的话,那他看着那么熟悉的人一直在自己的身边,但是又不能相认,而且已经成为了最优秀的警察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心情啊】 【零是最优秀的警察,但是薰酱只是被组织派来卧底的罪犯他仰望着零的背影,不愿意当第一也是因为一直都知道他们到底是不一样的吧。】 【啊啊啊你们不要说了我要疯了,已经彻底没办法直视警校篇了警校组所有对薰的温柔都是捅在他身上的刀子啊!他该有多纠结多痛苦啊qaq】 【所以,这样其实也能解释为什么最后雨宫警视选择死亡他是真的快要撑不住了啊,光明太耀眼了,警校组太耀眼了,但是这些都早已经不适合他了。 该说真得谢谢组织的洗脑技术吗(泣】 【更悲哀的难道不是小薰出卖自己的人生,一次为了救零堕入酒厂,但是实际上是在为杀亲仇人卖命,还要和零零为敌;一次为了保护警视厅的同期去死,结果松田萩原直接自己调职了,想想都心疼到没法唿吸】 【我真的人都傻了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惨命运真的是嫉妒我老婆又聪明又漂亮吧这都是些嘛玩意儿啊??】 第358页 【『如果我没有见过光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光明很好,只是不太适合我。』 但其实如果没有组织,薰本来就应该是可以和零一样优秀的,那样永远生活在阳光下,温柔又正义的人啊。】 【别刀了求求放过我吧,我哭得纸都没了,做梦都没想到糖里居然全是刀!!都是些什么魔鬼啊呜呜呜】 不知道多久以后,降谷零才回过神来。 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深唿吸,仿佛用这种方法就能平息自己此时翻涌撕裂的心绪,却在抬起头的时候,胳膊忽然碰到了什么—— 哐啷! 原本放在床头柜上的玻璃被子一不留神摔碎在了地上。 水和碎片四散飞溅,洒了满地。 「没事,没事!」 景光阻止了他弯腰的动作:「我来收拾就行,你好好休息。」 猫眼青年在这个时候蹲下身,用纸巾抱着手,试图去够那块飞到了床底下的杯子碎片,然而动作却霎时间勐地顿住了! 「怎么了?」零察觉到他的僵硬,「绿川」 诸伏景光浑身都在一剎那完全绷紧了! 他不顾自己的衣服,迅速俯低身子,一下从床底上拽下了一个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被胶带黏住的黑色窃听器! 「这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我进来的时候已经全部用探测仪搜索过了,但是没有发现任何信号的痕迹啊!」 「冷静点。」 零的脸色极其难看,但是还是在这个时候把东西接了过去: 「探测仪检测的是是否有信号,如果在我们进来的时候,这个东西并没有被开启的话,检测不到也是正常的。」 「你的意思是它是被预先装好,在我们进来的时候才会开启?」 零冷冷道:「我们现在已经无法确认它在中途是不是被开启过了,这是遥控的。」 景光的牙咬的死紧:「但谁会掌握我们的动向?!谁又会做这种」 但话说到一半。 他们忽然一起安静了下来。 ——答案明显只有一个。 景光倏然「碰」地踹开门走到安全屋的客厅里! 从这个角度,他可以看见莱伊原本所处的厨房已经完全空了,案板上还放着黑髮美国人切好的菜。 但是本人却早已经完全无影无踪了。 莱伊 死一样寂静的屋子里。 降谷零的眼眸,在这时前所未有地阴沉了下来。 检察厅,证物室门口。 松田阵平在秘书的指引下输入了内部仓库开启的临时密码,指纹被扫描入库。 电子音说道:「登记成功。」 「是御剑厅长让您来的是吗?」 秘书跟在他的身后,却在真正即将进入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您用厅长的权限卡可以打开所有仓库的门,查看和带走你跟他报告过的,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但是还请不要乱用,我们所有证物的调取都是有严格记录的。」 松田略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随后,他头也不回地向仓库深处走去。 「有关于绫里案的证物都还被储存在楼下,如果需要的话,你可以再简单查看一遍。此外,千寻律师在被害前也曾经拜託过我保管一些杂物,说是某件案子的证据,想要提前提交给检察厅保管,我也一起放在里面了,编号一会儿秘书会给你。」 「你要是还想要找什么线索,就请随意吧。」 刚才,在厅长办公室里的谈话结束后。 御剑最后的叮嘱还在耳边迴响。 松田阵平此时站在入口处狭窄的空间里,看着眼前一扇又一扇需要用磁卡才能打开的铁门,声音似笑非笑: 「哼,这地方还真是安全啊」 他没多做停留,按着编号的方向找到了储存的货架。 两个绫里千寻相关的证物箱被放在了一起。 他弯腰蹲下去打开,先快速查看了被警检双方几乎都要查烂了的绫里家纵火杀人搜回来的证据,都被包裹密封在透明袋里,上面贴着老旧卷边的便利贴编号,显然是在当年被使用过多次。 再想要发现什么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他于是没把东西拿出来,就这么把箱子再次关了回去,转而将视线投向了那另一个所谓的『其他案件』的证物箱。 这事其实很蹊跷 为什么律师要提前提交证据?为什么偏偏是在她死之前这么做? 于是,松田阵平小心地将另一个箱子也打开了。 确实如御剑所说,那里面就是一些杂物。 好像是直接从家里拿出来的一样,什么小孩的童话书,镜子梳子吹风机,甚至还有几块早就过期不知道多久的古董级巧克力。 什么东西? 难道真的只是杂物? 松田皱起眉,戴上手套伸手去碰。 他把所有东西依次拿在手里摇了摇,最后在拿起那面镜子的时候,刑警的直觉忽然让他反应过来了什么,于是将指间轻轻抵在了镜面上—— ——! 松田的唿吸短促地:「嘶!」 他的指间在这时候完全和自己在镜中的倒影重合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真的镜子,这应该只是个临时组装出来的 他用箱子里找出来的髮夹一点点卡住镜面的边缘,插进缝隙里。 第359页 里面像是涂满了胶水似地黏住了,如果是在当时应该非常非常难以打开,但是在经过十九年的风干以后,情况倒是好了非常多,只要在用点力—— 哐! 松田勐地撬开了镜面,之间后面是一个凹槽,夹层中一堆照片簌簌散落下来。 他整个人愣住了。 那张他曾经熟悉的,属于「雨宫薰」的脸像是缩小了十几岁,在无数张照片中,那么鲜活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里有小男孩被簇拥在幼儿园的晚会上的照片,万圣节的猫猫耳朵和猫猫尾巴缀在他的身上,被一群小伙伴推来挤去,满脸都是蛋糕的奶油。 还有更小的时候,他似乎做错了什么事情,蹲在一个破碎的罐子旁边委屈巴巴地抱着自己的足球大哭的模样。 孩子的脸憋得像个软乎乎的面包,一捏就要软绵绵地流下来似地可爱。 此外,还有很多其他的瞬间。 像是吃鱼吃得满脸都是,还伸长脖子好奇地看妈妈在拍什么。以及蛀牙了,不给吃糖不高兴了,就气鼓鼓地躲在墙后面不出来吃饭,只悄悄地探出半个小脑袋。 盯—— 简直是溢出照片的幽怨。 松田阵平没忍住笑出了声,却又在再次吸气的时候。 莫名地感受到了一阵喉咙里的酸楚。 这些照片都是阿薰在7岁以前拍的,记录那么多个好奇的,开心的,生气的,委屈的小薰,却偏偏没有一个像他认识的「雨宫薰」。 这些羞涩和外露的情绪他几乎都没在薰的那张脸上见过。 那个人只是微笑着,完美地做好一件又一件事情,完美冷静得像个假人,好像他天生就该是这样,没有自己的情绪。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镜头记录了他过去最纯真可爱的时候。 这些照片被密封在大火的背后,在这个检察厅的证物箱里安静地待了十九年,穿越时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和十九年前的雨宫薰隔着岁月的沟壑相望。 那双有着他从未见过的鲜活光辉的眼眸,好奇地看着这个大哥哥,像是想诉说什么。 「……」 松田的唿吸有点轻微的颤抖。 他用力压下自己心中翻涌的绞痛和回忆,却忽然听见: 嗒。 下一瞬间,一个银白色的圆盘忽然从照片的缝隙间落在了地上! 松田阵平捡起来一看。 那个碟片或者说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上面打满了一圈一圈的孔洞,感觉拿来扇风都漏风。 但是偏偏就是这么个东西,背后贴着一张便利贴,写着: 【给——降谷先生。】 降谷降谷正晃? 这是本来应该给降谷正晃的东西?! 松田阵平的眸光瞬间严肃了起来,他紧紧盯着那行流畅的字迹,却没有办法再研究出什么别的东西来,也不知道这个圆盘应该怎么使用。 但是,他能够直觉地感觉到。 这个东西绝对非常非常重要,得赶紧交给目暮警部和鑑识课他们进行调查! 「唿」 松田于是舒了口气站起身,将东西收进自己的口袋里,办完手续以后出了大门。 外面的天色以及隐隐有点暗了。 日落的光辉缀在天际尽头上翻涌浮沉,像是十九年前所有人被改写的命运,在混沌中依然闪耀着。 松田走下台阶,上了自己的车,默默地将口袋里的圆盘举起来对着光—— 没有什么透光机关。 只有孔洞正正好好和太阳重合,像是圈住了一轮落日。 这到底是什么呢? 黑色轿车在马路上飞驰,向着警视厅的方向开去,座位上的年轻警官墨镜后的眼睛没有一丝笑意。 他原本以为,只要找到了御剑,就能够找到雨宫身世的真相。 但目前看来,这事非但没有解决—— 反而牵扯出了一个更大的谜题。 阿薰的妈妈死去是因为招惹了什么组织 那阿薰本人呢?他又为什么会改姓雨宫呢?为什么他眼睛里的光彩和以前有了那么大的差别? 还有那个诡异的圆盘也是。 这既然是本来应该给降谷正晃的东西,为什么会和一堆杂物一起被封存在检察厅?绫里千寻是故意还是无意这么做的? 「可恶!」 松田想得头疼,只感觉一堆乱糟糟的线索全部交错在了一起,乱得像个毛线球。 就连眼前的景物似乎也开始变得加速了起来,乱七八糟地从他的眼前掠过,让他都快要看不清路了,四周的路灯快得全部晕染成一片明黄。 快得 等等!怎么会这么快?! 松田阵平像是雷噼般勐地清醒了! 他看见自己的车门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别上了一直微小的迷药,轻微致幻的香味飘散开来,连忙一把扔出了车窗! 怎么回事?! 松田连忙勐踩剎车,但是仪錶盘失控了,上面的车速依然在不停地增加 一百一百一十一百二十 黑色轿车在路人一片惊愕的眼神里以根本不应该的高速唰地掠过去,引起骂声一片,四周的车纷纷让道,像是把主路开成了高速,笔直地一路沖向前! 而车里的人已经尝试了所有办法,从剎车到手剎,到直接熄火。 第360页 都没有任何的办法可以让车停下来! 松田彻底破口大骂: 「混蛋!」 他尝试推开车门,但高速已经让车门完全无法打开。 自己被困死在车里了! 青年的额发被冷汗打湿,瞳孔在下一秒骤然缩紧—— 黑车正如同一口巨大的棺材,朝着前方的跨海大桥围栏轰然冲去! 「停下来!停下来——!」 松田失声咆哮,咬紧牙关试图控制方向盘,但是过高的车速已经将一切都推上了死神的掌心!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心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冷汗如同水一般落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向前冲去—— 要死了吗? 他像是已经能够看见自己的车变形,下坠,淹没 然而就在这最后一秒! 他仿佛幻觉似地忽然听见了什么车尖声怒吼的声音。 紧接着一辆银色跑车噼开空气疾驰而来,如同飞似地逼近了他,切着路边将他勐地撞向内侧—— 哐! 第96章 【啊啊啊啊啊——】 系统的惨叫响彻云霄, 紧紧抓着座椅靠背,几乎要直接飞出去: 【宿主!宿主!卧槽开慢点开慢点啊啊啊——】 成步堂薰呵斥:「闭嘴!」 他在看见松田的车加速的瞬间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路死咬着跟了过来。此时两辆车一前一后在大桥上疾速飞驰, 划出一道流星般的残影。 薰勐地一脚油门轰到底,只听: 哐——! 高速相撞爆发出震透灵魂的巨响! 前方黑色马自达被勐烈的冲击力撞得一头栽向了另一侧, 副驾车门当场变形, 擦挂在栏杆上, 划拉出一连串火星嗞啦爆响—— 嘭!! 然而纵使钢铁也没办法拦住它的速度,黑车在撞弯一片护栏后继续在直道上擦着向前沖, 宛如一头失控的勐兽。 车速一百四一百五 「我去那是什么东西?!拍电影吗!」 「拍你个头的电影!没看那车都烂了嘛,后面那个还是法拉利, 亏钱得很嘞——」 「所以是真撞了??!警察呢!警察怎么还不来!」 「警视厅唿叫各分局, 警视厅唿叫各分局,五分钟前监测到严重失控车辆——」 成步堂薰差点被先前的惯性砸在车窗上, 安全带勒得他胸前生疼。 但只一咬牙继续加速。 黑车的车速已经达到了可怕的一百六十码。 四周的车堪称拼命地逃窜躲避, 有几辆运气不太好的被挂着了尾灯,满地碎片混着尖叫,后备箱顷刻间凹进一个大坑! 系统叫得快疯了:【卧槽宿主你要不让他进海里吧!海里有水缓冲】 「不行!」薰吼道,「油箱会炸的!现在必须想办法让他减速!」 他急打方向盘, 银色法拉利顷刻间窜了出去,凭着强硬的保险槓勐地擦上了马自达的车身,金属车门摩擦出刺耳尖叫,硬生生抵着失控的马自达向路边靠—— 嗞——嗞啦—— 一阵火花迸射, 钢铁残片和玻璃碎了满地。 法拉利和马自达在短短几秒内反覆地碰撞, 摩擦,挤压,沿着道路一路向前! 两车相撞的地方已经完全变形, 视野摇晃,剧烈的震盪震得他手骨都在发麻。 就在这时他们终于一起冲下了大桥,撞断公交站牌「轰隆」冲进了绿化带里,灌木摧枯拉朽般被碾平,树干咔咔折断,无数树枝将车身划出无数道裂口。 「停下来!松田阵平!」 成步堂薰几乎在咆哮,死死挤压着他的车身减速,一片混乱中根本看不清前方。 终于。 轮胎在极限行驶下彻底不堪重负,薰的耳朵剎那间捕捉到几声爆炸般的尖啸,又一起冲出了绿化带,一头撞上空荡广场上的喷泉! 轰隆—— 哗啦啦的水声铺天盖地浇下来,车窗车灯玻璃全部轰然爆碎! 在四周围观人群恐慌的尖叫中,法拉利失控打着旋飞了出去,安全气囊弹出来,成步堂薰根本来不及躲闪,最后一个动作是勐踩剎车。 随后,整个人被安全带勒着直接噼脸撞了上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才慢慢从眩晕中恢復,跌跌撞撞地推开自己变形的车门。 「松田」 薰捂着自己的胳膊,脸上的易容都快碎了,但在这时候他根本管不了那么多。 视线里只有不远处那辆黑车。 只见黑色马自达的四个车胎已经全爆了,失控的车身足足撞碎了半面钢筋水泥墙,此时后半个车尾都嵌在里面,几乎整个车身都发生了严重变形,漏油的火花已经在从后面烧起来。 「松田松田阵平!醒醒!」 成步堂薰几步跑过去,驾驶室里已经彻底一片狼藉。 他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被卡在车门和椅子之间,一动不动。 汩汩的鲜血正从他的西装里渗出来,白衬衣被染满鲜红,几乎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黑色的外套上都隐隐能看见红色反光。 「松田!啧!」 薰死命地拽着他的车门,终于一寸一寸,艰难地挪开了。 「松田!你给我振作一点——听到没有!」 他从夹缝中将他整个人拖了出来,入手无力的触感让人心惊。 第361页 松田阵平浑身都是血,睫毛也被额头流下来血黏住了。 那双曾经自负又明亮的蓝眼睛里的光芒黯淡,唿吸非常微弱,仿佛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一般,软绵绵地靠在那个人的怀里。 是谁? 他听见有人在拼命叫他的名字,但却没有办法回答。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松田!」 成步堂薰把那具失血的身体抱在怀里,手摸到他冰冷染血的脸。 这真的是他第一次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抖,无法控制地,心口似乎被压上了沉重的巨石。 这个傢伙到底在发什么疯? 组织是好惹的吗?! 「不行不行」 他从松田的身上摸出手机。 一看屏幕已经全碎了,又只能改用自己的: 「我不能待在这里,得赶紧通知其他人,他现在的搭档应该是佐藤」 薰满手都是血,在这个时候已经分不清这血到底是谁的,煳在屏幕上乱糟糟的一片,咬牙快速敲打着键盘。 远处由远至近已经传来警笛的鸣响,救护车和警车在飞速赶往这里,红色的警灯映着逐渐昏黑的夜空,引擎和唿喊顺着油箱燃烧的噼啪随风传来。 殷红浸透了夜空。 「你到底为什么要招惹他们?」 成步堂薰将脸贴着他血煳的面颊,紧咬着牙根,感受到怀里的人的气息正在一点点地,逐渐淡下去。 世界中其他的声音似乎都变得轻而模煳。 到底是为什么啊? 警车快来了,他得立刻离开了,不然来的无论是佐藤美和子还是萩原研二,他这个碎裂的易容都不可能保住他的身份。 薰轻轻地托着松田的头,让他靠在了一块勉强还算完好的墙面上。 但即将抽身离开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地,努力地勾住了他的袖口。 那只手痉挛着,颤抖着,皮肤冰冷沾满了血,他模煳的视线中明明已经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可那道虚弱的声音像是透着颤抖的哽咽: 「薰。」 成步堂薰猝然僵住了。 与此同时,楼顶天台。 「哟,这都没死,命真硬啊!」 基安蒂饶有兴致地看着皱起眉: 「那是什么?」 算了,管他的!她愉快地想着。 反正两发子弹直接全部带走 然而,下一秒! 旁边一只手忽然勐地按住了她的枪口,气得她直接骂道: 「你干什么莱伊!不要干扰我的任务!」 「但这也是我的任务,基安蒂。」 赤井秀一面无表情地说着,收起了自己的枪,瞥了她一眼: 「而且其他警察已经来了,你知道这种时候杀警察会有多大麻烦吗?你想让组织暴露?」 基安蒂愤怒地盯着他,但被这机关枪一样的几句也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赤井在这个时候回头,静静地望了一眼现场。 急促的警笛响彻夜空,车道上挤满了医务人员和警察,急匆匆沖向伤员。 风中扬起不知道谁的哭喊直冲云霄,像是在想要传达到哪里,但又无法传达,只能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只有一辆银色法拉利背着人群高速行驶。 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现在紧急插播一则新闻,三十分钟前本市发生车辆失控造成的相撞,具体的事故原因目前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嘭! 安全屋的大门忽然被人砸开了。 成步堂薰阴沉着脸出现在门口。 霎时间,里面煮饭的看电视的抽菸的全都迅速安静了下来。 波本从厨房里探出一个脑袋,手里还端着准备下进去的菜,在看见他的身影的时候眸光似乎顿了一下,想叫他: 「格兰」 然而薰只完全没听见一般,径直从他们的面前走过去,一把拎住沙发上悠闲的莱伊的领子。 「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赤井没吭声,就这么任由对方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拖进了里面的房间,房门在背后「砰」地一声狠狠摔上,留下外面茫然的波本和苏格兰。 诸伏景光盯着那边:「这是怎么了?」 被无视的降谷零:「……」 房门窗户全部密闭,房间里没有开灯,只能借着淡淡的月光看清四周的陈设。 成步堂薰一路把他拽到了最靠墙角的位置,毫不客气地把人推出去,让他站好,双手环胸冷冷道: 「上次你给我看的那个照片上的警察是组织下的命令要弄死他?」 「现在情况你也看到了,你觉得呢?」 赤井秀一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反而在这个时候垂了下眸: 「他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有行动组的人破坏了他的车,我和基安蒂负责在没死的时候给他补一枪,其他多余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了。」 成步堂薰:「……」 赤井像是在笑,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你很在意他还是感觉有哪里熟悉?」 「不在意也不熟悉!」 成步堂薰冷冷道,只说:「你知道我唯一在意的是什么,那个人身上有我要的东西,在拿到之前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第362页 赤井看着他,没说话。 他当然早就认出了这个被组织盯上的警察究竟是什么人。 他在雨宫的葬礼上远远地见过他,站在第一排,应该能够算是格兰利威在还没被抓回组织的时候,比较重要的人。 而格兰利威似乎虽然对他没了记忆。 但确实就像他对警察岗亭的反应一样留存着一部分的本能。 赤井略微眯起眼睛,略微俯近了一点身子: 「或许吧,但你现在都全都不记得了,万一你们以前认识呢?」 成步堂薰抬起头,目光里有他故意做出的一瞬间的诧异:「什么?」 然而赤井只是慢慢靠近他。 一只手顺着他的右臂往上,忽然用力捏了一下那边的皮肤—— 「唔!」 薰连忙把手抽回来,外套里的绷带隐隐洇出一点血迹,可对方却没有松开,轻轻将他抵在了墙上,鼻尖相隔不过半寸,彼此唿吸的温度染在唇上。 「莱伊。」 格兰利威的眸光仍然是平静的,只是里面隐隐透出一点警告的意味:「给你三秒,松手!」 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一声什么东西摔烂的声音! 哐啷! 「你果然受伤了。」 赤井深绿眼睛中的目光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带着微微的笑意,让人有一种无法逃脱的错觉。他用这种目光看他的时候带着一种微微的熟悉感,像是看见了琴酒,薰有一瞬间居然条件反射地没有动弹。 然后在下一瞬间,一胳膊勐击他的胸口! 「唔!」 赤井闷哼一声,却没有立刻松开: 「按照交易,我们帮助你完成復仇但是可别忘了你的命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格兰利威。」 成步堂薰没说话。 外面似乎隐隐发生了点什么骚乱,有东西碰撞在一起的响声。 薰迅速整了整自己在刚刚的紧贴中被扯歪的衣服,赤井也按了按自己闷痛的胸口,两人一起推开门出去。 「哦,饭已经好了,谢谢。」 赤井秀一很快恢復了以往那种自然的表情,在桌边坐下,面前摆着一份全是蔬菜的什锦饭。 他用勺子反覆扒拉了几下:「我们穷得吃不起肉了?」 「你有的吃就不错了。」 一道阴森的嗓音忽然从他背后响起,波本手里端着另一份全是肉的饭,放在了格兰利威面前,望着他的目光让他觉得这傢伙绝对刚刚杀了人回来。 赤井:? 「哦对了,还有,莱伊。」 这时,苏格兰威士忌的声音也从厨房里响起来。 猫眼青年显得很疲惫。 他手里一桿变形的铁锅,表情复杂地看向他: 「出门记得买新锅回来。」 第97章 警视厅。 一道高挑的身影快步走过走廊的窗边。 青年身上是简易的白t恤和白色牛仔外套, 竖起的翻领略微遮挡住修长的脖颈,旁边落着黑色的中长发,清爽活泼得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有旁边路过的人立刻认出他来, 高兴地喊着: 「早上好,萩原警官!」 「早哦,小加藤今天也很努力呢!」 青年的声音非常爽朗, 笑容也像是一眼就能勾住人心神的灿烂, 小警员在这时略微缩了缩脖子,红着脸很快跑走了。 萩原研二缓缓唿出一口气来。 在确认身后没有再有闲杂人等之后, 转身进电梯下了楼。 他在车库边站定,接过早已等候在那边的警员递过来的手套, 后者面容严肃, 很快地跟在他身后一起向里走。 「车在哪里?」 萩原静静地说,仿佛刚才的笑容从没出现过: 「我是说, 小阵平他出事的那辆车。」 「是!」旁边的手下连忙应道: 「松田警官出事的车在那边,案发后警视厅在救援的时候就把车一起拖了回来, 目前鑑识课的初步检查结果是被切了好几根管道, 甚至还被拧了螺丝,他那天开在路上简直就是一颗行走的不定时炸弹——」 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过去。 能看见一块基本已经分辨不出车形的黑色废铁躺在停车场的一角,车被白炽灯照亮的内部还残留有血迹, 驾驶室里全是破掉的安全气囊和玻璃碎片。 「让我看看哦。」 萩原研二喃喃着, 戴上手套仰躺进车底。 放眼望去内部管道全都碎得一片狼藉。 他把手电筒咬在齿间,鼻尖嗅到浓重的漏出来的汽油的味道: 「确实呢, 卸掉底部以后,这几个断口看起来有点过于平整了,满油开的吗, 还是那个兇手一开始就准备引爆他的车……?」 萩原从底下退出来,拍拍外套上的灰。 他像是有意避免去看那满车的血,手电光扫过车身上凹凸的划痕,慢慢向车头走。 却在这时候,忽然听见背后的人声: 「萩原!唉……我累死累活找了你半个警视厅了,电话也不接,都差点跑你家去了,你怎么在这儿啊?」 来的是个中年刑警,身上戴着机动搜查队的徽章,扶着他的肩膀直喘气。 但萩原只是笑眯眯地,说:「哎,那您休息一下吧。」 「休你个头啊休,到处乱跑!」 第363页 前辈刑警瞪他一眼,终于把气唿匀了: 「我就是来传个话的,桔梗队长说她再过个半年多准备调回西武藏野去了,所以想把她在第一机搜和第二机搜的队长位置全部委任给你,让你之后有空了去跟她谈谈。」 「哇!」旁边的警员震惊,立刻贱兮兮地凑上来: 「好欸!萩原新队长,你看我怎么样——」 然而。 萩原研二却完全没有他们预想中的反应,沉静的表情好像对这件事根本不感兴趣。 他一边继续翻着那堆被烧焦的车部件,一边说: 「为什么是我?机搜队长的警衔应该是警视吧,我现在就是个警部补,再过半年也没可能上去,你们找别人吧。」 「不是,怎么想给你升职加薪都会被拒绝的啊!」 前辈哭笑不得,一摊手道: 「我们机搜现在就是严重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桔梗队长如果退下去了,你看看剩下的这都是些什么……我们这种快退休的,某些野生的,不服管的,刷完资歷跑路的,脑子不太好的……」 萩原像是在笑:「也别这么说嘛,您说得我们部门跟个烂摊子一样。」 「是没那么烂,但情况也确实不乐观。」 老前辈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语重心长道: 「萩原,你是我们这里最有前途的了,队长她看人从来没看走眼过,所以要加油好好干知道吗?」 萩原:「不是,您这也太突然了……」 「程序上的事情都不用你担心,到时候你把位置先接上,之后等到有机会了我和队长会再跟上面沟通,想办法把你的警衔给你补上去。」 前辈翘起大拇指,大笑:「到时候——哇噻!二十多岁的年轻警视,可不得去你们当年警校教官的荣誉墙上挂着……」 二十多岁的…… ……什么? 萩原的表情猝然一僵! 他好像一下听不见周围任何声音了。 眼前的景物纷乱扭曲着,耳边只依稀跑过一个熟悉的清澈的声音,站在外面的阳光下,被光模煳的面容看不真切。 那个人一身蓝衣制服,温温柔柔地叫他: ——「研二!」 「……」 「餵…萩原,萩原!」 萩原研二这才勐地回过神,面部表情在片刻间似乎有点不受控制,笑容看起来有点勉强: 「不……虽然很感谢,但是我觉得还是不用了。」 「可是这个机会真的很好啊,桔梗队长她也是真的欣赏你。」 前辈疑惑地看着他: 「你究竟在想什么啊,萩原?你又不是以后不当警察了,到底为什么要……」 修长的食指簌簌弹掉菸灰。 萩原研二的姿态没什么变化。 他只微微垂了垂眼睫,勾起一个笑容: 「前辈你啊——为什么就那么相信,我以后一定会一直当警察呢?」 前辈布满皱纹的脸上明显出现了茫然: 「什么?」 「嗯……到该走的时间了!」 萩原自顾自地说着,仿佛很悠闲一般用力伸了个懒腰,听见背后的前辈大喊: 」喂,你去哪!听见我说话没有!」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啦。」 萩原终于顿住脚步,嘆了口气: 「我跟小阵平约好了,一会儿要去医院看他,迟到了他会揍死我的。所以,桔梗队长那边就再等我之后有空的时候——」 「……我『可能』会去跟她聊聊的,前辈。」 他说完就转身朝外走,没再做任何停留。 似乎在逃避什么一般。 直到坐进了自己的车里,在熟悉的空间中,萩原一直紧绷着的躯体才略微放松了下来。 他靠在驾驶位上又给自己点了支烟,让烟雾和烟味麻痹自己的神经。 此时,视线中早晨的阳光明媚,将大地映得一片金黄璀璨,来来往往的车流都被映得十足明亮。 但萩原却仿佛被这些车流刺痛了一般。 他无意识地盯着那些在他眼前开过,但是他看不透的车窗,内部漆黑,外壳却又明亮,不知道里面到底在发生什么,不知道里面…… 车的里面……有什么人…… 究竟哪一辆车才是—— 「咳……咳!」 他勐地剧烈咳嗽了两声,仿佛没法唿吸了,反胃般想要吐出来。 大约半分钟后。 萩原研二慢慢从方向盘上将头抬起来,瞥了一眼后视镜,确定自己的脸色和表情都没有异常以后,才慢慢踩下了油门。 红色轿车很快汇入车流中,向着医院的方向驶去。 「我说你啊!到底最近都在私自查些什么东西啊,现在终于满意了吧——」 「嗯,这位松田警官?」 医院的病房里。 此时,佐藤美和子对着面前这个浑身包成木乃伊的傢伙简直恨铁不成钢。 几乎想直接一高跟鞋狠狠给他脑门来一下。 但偏偏松田阵平还从她进门开始,就基本没给她几个正面点的眼神,靠在床头上无聊得打呵欠,说: 「我烟在那边,拿一下。」 「拿你个头!」佐藤怒道,「伤号就给我老老实实呆着!你要没事干,倒是下来跟我过两招啊——」 第364页 松田阵平:「……」 旁边围观的千叶:「……」 松田侧过头去,似乎隐隐发出了声挺不屑的哼声。 这个动作弄得佐藤的火又窜了几米,她一下又想起了自己之前在车祸现场看见的那个浑身血淋淋的傢伙,瞬间就气不打一处来。 然而,就在她即将爆发出来的前一秒——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哎呀,我来的不是时候?」 提着慰问品的萩原研二眨了眨眼睛,看着这里面几乎就要打起来了的气氛: 「哇,你这是什么spy吗,好酷哦小阵平!」 「不是……怎么麻烦的傢伙全都一起来了!不准拍!相机快给我收起来啊hagi——!」 松田阵平彻底裂开了。 两分钟后。 被清场了的病房里只留下了两个幼驯染。 松田说:「你怎么来了?你今天不是值班吗?」 「因为我之前答应了你要来嘛,幼驯染伤成这样,我不可能不担心吧。」 萩原研二笑着削了个兔子苹果。 他轻轻松手,让它此时乖巧地趴在床头的白瓷盘上,又问道: 「所以,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听其他人说你在追查什么奇怪的案子?」 「啧,真多嘴!」 松田大概对搜查一课里那几个容易给这人透情报的也熟了,但是他现在暂时还不想将全部实情告诉对方,至少……不是现在。 不是雨宫的身世谜团,已经大到了足以让对方暗杀自己的现在。 他不能再拖更多的人下水了。 「我在追查一个十九年前被封存的悬案,这事儿不对劲,那个疑似兇手的傢伙被法庭当庭释放了,但是警方和检方都仍然觉得有很大疑点。」 松田最后只简短地说道: 「应该就是他们想杀我,我前几天运气如果再差一点,你现在就该准备给我办葬礼了!」 「但是你真的很吓人诶,我那天接到美和子的电话的时候还以为你死了。」 萩原研二抗议道,继续说: 「我那天晚上真是觉都没睡就直接冲到警视厅来,找了搜查一课问情况,我在之前才刚刚结束了机搜连续二十四小时的通宵巡逻——」 「好好好,败给你了。」 「总之,他们告诉我你的车被人动了手脚,其实早该在中路就掉下海爆炸的。」 萩原顿了一下:抬起头,「现在我比较好奇,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松田沉默片刻: 「因为……好像有个傢伙救了我。」 …… 迷药的药效逐渐发作,他只感到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煳,拆卸到一半的挡板悬在半空,螺丝刀从已经感觉不到存在的手里无力地掉落下去…… 这就……要死了吗? 他浑浑噩噩地看着眼前的海水逐渐逼近,像是已经看见了生命的尽头。 然而就在下一秒! 一声震彻灵魂的闷响忽然在耳边爆发! 他好像浸泡在一个幻觉里,听见有个人在喊着他的名字,让他振作一点,停下来—— 那个声音明明陌生… 却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令人心颤的熟悉。 他感到自己像是从一个山坡往下滚一样,被四周的东西撞来撞去地颠簸,直到最后浑身一阵剧痛,真的停了下来,流下来的血煳住了视线。 然而,透过血色和夜空大火。 他浑浑噩噩地看见自己眼前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他抱着他冰冷绵软的身体将他救出去,让他贴在自己的心口,开合的唇瓣像是在问他什么问题。 他听不见。 但是能感觉到,对方好像很难过。 那个人的身影在强烈的火光中,逐渐和记忆中的什么重合在了一起…… 「阿薰……?」 萩原研二愣了一瞬:「什么,你说是阿薰救了你?!」 「不,那可能只是我的幻觉,我觉得我那个时候死得已经快濒临最后的迴光返照了。」 松田阵平说,搭在被单上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仿佛被什么电了一下。 毕竟,雨宫早就已经死了啊。 「我现在回想那个声音的话,应该是我之前在案发现场见过一次面的一个人……应该是姓成步堂的一个律师。」 「嗯嗯,你们原来见过吗?」 萩原问道:「但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陌生人的话有必要那么拼命的救你吗?鑑识课根据现场痕迹,推测说另一辆车应该也差不多撞到报废边缘了……」 「我不知道,我也完全没想过这种事情……」 松田皱起眉:「我从第一次见到他就莫名感觉他很像阿薰,这次也是……如果是那傢伙的话,我把他看错成薰就完全可以说通了。」 萩原点点头:「这样啊,那说明你们可能确实很有缘分。」 「什么缘分!他是个人精,在那种时候找我绝对是有什么目的——」 松田的疑虑丝毫不减,强忍着车祸后的剧痛回想当时的事,在幼驯染的眼神里不停地沉下目光…… 终于他勐地怔了一下! 「小阵平……?」 「等等,等等!佐藤——」 松田忽然大喊起来,吓得外面的佐藤美和子和千叶瞬间从门里探出了头,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袭击。 第365页 漂亮女警非常无语:「你又怎么了!」 「喂,你们当时找到我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我口袋里什么东西!」松田急切地说,「或者我周围有没有什么掉下来的,类似银色圆盘一样的东西——」 「没有任何东西,除了你的血,松田警官!」 佐藤美和子眯起眼睛,一字一顿无奈道:「你做梦了吧,鑑识课的报告里面也没有提到过……」 ——! 松田阵平彻底意识到了问题,自嘲般笑了一声。 后牙咬紧: 「成,步,堂……!」 「啊嚏!」 成步堂薰忽然在书房里打了个喷嚏,又紧接着咳了两声,眼眶有点红。 【你作孽作多了吧…】 旁边系统适时补刀:【看,又有谁在咒你了,肯定很爱你!】 「……」 薰直接一个眼神都不给,转而在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什么被包在餐巾纸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银色的带孔圆盘! 他那天救了松田以后,当然顺手把这个东西也从对方身上拿了出来。 组织的目标就是他妈妈当年留下的线索,这个圆盘有非常高的概率和boss手里的那张之间有着什么联繫,就看最后如何解码了。 组织这次杀松田只是因为他知道得太多。 但如果让他们再次发现,这张东西在松田的身上……那估计暗杀等级就不是现在这样的了。 系统飘过来看了两眼:【你对这个有印象吗?或者我帮你在网上查一下?】 「可能有一点……但是不多。」 成步堂薰直接坦然道,继续说: 「我应该跟你提过,我家里在没出事之前,有过一个只会演奏《小星星》的音乐机械,你应该还记得吧?」 那是一个年代已经非常久远了的音乐盒,深蓝的外壳,还嵌着一颗红宝石。 基本上是古董一样的存在。 「那个东西的年代已经非常久远了,要追溯的话应该是在大正年间制造的,是在当时的欧洲非常流行的音乐盒,比较正式的名字是叫——『八音琴』。」 「但是现在的人应该基本都没有见过这个东西了。」 成步堂薰的手指抵着下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虽然整个记忆都已经非常模煳了,但是多亏了降谷零的回忆,他在之前的漫画上再一次看见了这个东西,以及它的内部结构。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 组织手里,和松田从检察厅里拿出来的这两张圆盘,就和八音琴用来放音乐的碟片圆盘非常相似! 系统:【那你想怎么办?不找到这个,可没办法彻底扳倒boss哦。】 「我现在还有个办法,就是再确认一下别人的记忆。」 成步堂薰静静地说,同时视线向外望了望。 正好……这里还有一个见过那个八音琴的人在! 安全屋的门被人打开,背着枪戴着帽子的波本和苏格兰慢慢走进了客厅里,像是刚刚执行完任务回来,身上有点泥灰。 「波本。」 就在这时,降谷零忽然听见一个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衬衣单薄的格兰利威正站在房门边看着他,神情还是如同往常那样没什么起伏,淡淡地说: 「过来,我有点事要和你谈谈。」 他冷漠的语气和冷漠的神情……在这时都有点刺痛了降谷零。 在以往他或许不会那么在意这件事,但是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完全无视这些了,即使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表现出来。 「是,格兰利威。」 但最后他只静静地开口,强压下自己内心的波动。 门在眼前被关上。 在格兰利威走进屋内后,降谷零慢慢地回过身,贴在景光耳边。 他的神情看起来有点落寞。 复杂的情感,和此时的危险在反覆撕扯着他的心,像是要把他带回那个雨夜。 他轻轻地说道: 「我想和小绫单独呆一会儿,可以吗,hiro?」 不管格兰利威想找他说什么。 但这确实是在他意识到一切以后,第一次,真正地和那个被他错过太久的人单独相处,安全屋里也不太有可能有其他危险。 这是个没有办法拒绝的请求。 诸伏景光于是背着自己的琴盒,拿着手机慢慢地转身出了房间。 他的心情很好,他其实很高兴zero再次找到了要找的人,至少他的小绫还活着,而且就在他们的身边。就算前途艰险,但他们总算是有了一丝挽回一切的机会。 他的小绫…… 然而,就在景光走出公寓大门,感受到一阵迎面吹来的冷风的时候—— 他的好心情有点不对劲了。 他的小绫……什么他的小绫?! 那难道不是阿薰吗??!他为什么好像很多余一样地被挑出来了啊! 景光一个人坐在楼下的长椅上,旁边只有枫树簌簌飘落的落叶。 冷风哗哗地吹—— 诸伏景光:「……」 直到莱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来了,拎着口新锅站在他不远处,有些奇怪地眨了眨眼睛: 「嗯?你怎么在这里,苏格兰?」 景光缓缓地抬起头。 赤井秀一愣了一瞬,他感觉苏格兰从来没有用这么奇怪的目光看过他。 第366页 太好了。 ……更多余的人出现了! 第98章 书房门被轻轻敲了几下。 降谷零一手端着托盘, 推开门走进去。 吱呀—— 房间里此时只开了一盏檯灯,光线昏黄。 成步堂薰缓缓转过身,看见这人还给他带了茶进来, 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真打算跟他开茶话会吗? 【好香哦…】系统吸熘, 【你这个同期为什么会在当厨子上这么有天赋?】 薰说道:【「那就让他以后去咖啡厅打工好了。」】 「格兰利威先生。」降谷零将茶杯轻轻放在他面前。 他在这些年的训练里, 确实已经将伪装的技术锻鍊到了炉火纯青。 在需要「波本」忠诚的时候, 他似乎连下垂的髮丝都是顺从的,完全看不出那个手持几千万现金在赌场大杀四方的情报成员的影子,那些被他剁下来的手指, 似乎都只是来自于恐惧中的想像一般。 很不错啊, 零。 但成步堂薰依然没碰他给的水。 他只在这个时候抬起眼睛, 昏黄的檯灯光线打在他一侧的面孔上, 照亮那只还完好的金瞳, 而颜色浅淡的被炸毁的眼眸掩藏在黑暗中, 缀着旁边几道烧伤的疤痕。 「……」 降谷零表面上没什么波动, 但是掩藏在背后的手却不禁攥紧了。 小绫……阿薰。 这是他在回想起一切以后,第一次离他这么近。 然而,现场气氛却根本没有一丝一毫适合他从格兰利威身上追忆的契机, 冰封得像是个冰窖, 而且…… 只是看着对方那只失明的眼睛。 他仿佛就又回到了那个足以映亮东京夜空的残酷的夜晚……空气里都是硝烟的味道,剧院崩塌,树枝草木全被烧成灰烬,随着滚烫烧灼的风浪吹向四面八方。 没人知道当时被关在里面的雨宫薰, 在面对死亡的那一刻到底是什么想法, 松田说他看见了雪,组织冷笑说他想叛变。 自由的高歌随着烈焰甚嚣尘上,但又在真正触及天空之前, 被钉入灵魂的铁链拽回了地狱。 而这一切的惨剧…… 在最初,又究竟是因为谁而发生的呢? 格兰利威那张早已经不再那么完美漂亮,不再那么生动的面容转向他,每一丝神情都透着一种机械的冰冷。 以及,空洞和迷茫。 现实与过去的撕裂堪称极致残酷。 零几乎想下意识地移开眼眸,但格兰利威没给他这个机会。 系统:【草,我觉得你吓到他了。】 「作为情报人员,你的消息应该比我灵通。」 成步堂薰淡淡地说道,假装没看见他愈发深沉的眼眸: 「有个在你加入组织之前的情报老主顾最近被组织清理掉了,他是开地下拳击场的,听说还曾经想过招徕你只为他一个人服务……」 「你应该还记得他,波本?」 降谷零挺拔的身形安静地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 这么一说,他确实想起来了,这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组织的确是把「安室透」的一切都查透了。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在现在提起这个,格兰利威先生。」 降谷零对答如流,也大概猜到了格兰利威的目的: 「我对于您作为我进入组织的担保人,表示非常感激,也明白您承担了很大的风险。但是,这些过去的事情我其实都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应该以后也不会再想起来。」 言下之意,过去的一切都已经与我无关了。 他不信格兰利威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明白就好。」 格兰利威对于他滴水不漏的回答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者说,他还是那样没什么表情。 「忠于组织,是我们应该做的。」 黑髮青年冰冷地说道,开口的嗓音机械得让零不由得心惊,掌心都渗出了汗。 「我相信你能明白,永不背叛,奉『那位先生』的指令为超越一切的准则……」 「唔!」 可在说到一半的时候,格兰利威的神情忽然怔住了! 他停在原地,剧烈地咳嗽起来,手紧紧地卡住自己的脖颈,在那段修长的颈项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刺目的痕迹—— 他像是在反抗什么。 格兰利威在阻止自己继续说下去,于是只能那么痛苦地,掐着自己,用窒息来保持清醒地…… 反抗着什么,根本无法用肉眼看见的,一直紧紧束缚在他的脖颈上的东西。 而降谷零僵在原地,就这么眼睁睁地。 看着一切的发生。 【啊啊啊!老婆!有话好说你不要伤害自己啊啊啊——】 【卧槽,我还以为能看到零和小绫贴贴结果怎么格兰又开始发病……他不会真的是快要想起来了吧?!阵平酱功不可没???】 【还有一直在试探他,挑拨他的阿卡伊(烟.jpg】 【草,马自达车祸那一段全程阵平视角,我还以为格兰利威真的是来抢东西的怕人死了,最后叫他松田也只是在叫松田警官,但是现在回看,好像格兰急得确实不太正常……】 【呜呜呜应该就是阿卡伊猜的!薰酱虽然不记得具体和警校组经歷的事情了,但是他的身体还有刻在dna里的救他们的本能啊!!毕竟是对他影响那么大的人……】 第367页 【还有马自达想去抓住他,叫他『薰』的时候,格兰利威明显愣住了,不会就是那一声彻底把组织对他的封印给掀开了吧???】 【把松田阵平yyds打在公屏上!献祭自己,一车撞出个薰猫猫记忆復甦可太牛了,无法评价……】 【呜呜呜呜呜薰酱,他还记得自己叫『薰』吗?但是他知道那个是在叫他qaq】 【崩溃,格兰薰这种明明已经死得差不多了,还时不时拼死弹动一下的感觉,真是该死的令人……想哭啊呜呜呜!!!】 【零零你在旁边干站着看啥呀!!看着他把自己掐死吗!你动啊你动啊(尖叫)】 「怎么……你怎么了格兰!」 降谷零瞬间反应过来,连忙几步冲上去一把狠狠钳制住他掐着自己的手! 「咳…咳咳!」 然而,格兰那段白皙的脖颈上手指青紫的掐痕已经清晰可见。 这傢伙要干什么……掐死自己吗?! 零的唿吸急促,将颤抖的人一把打横抱起来,放在了旁边休息的沙发上,托起他的头让他可以顺畅进气。 降谷零的掌心不由得轻轻抚过那片触目惊心的青紫,入手的触感几乎是直接就碰到了喉骨,让他连一点力气都不敢用。 阿薰…你…… 那上面的每一丝伤痕都仿佛一根刺狠狠扎进他的心里! 他今天来和格兰利威单方面相处,其实是想从对方身上再找寻到以前属于绫里薰的…… 或者说,属于雨宫薰的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 这样他就可以向公安上层进行申请,请求将绫里薰作为受害者和证人保护起来,带着他逃离组织,永远不再回到这个地方。 而现在他确实找到了,但情况似乎远比他想像中的还要恶劣十倍—— 阿薰自己的意识已经被组织的强制洗脑挤压得快崩溃了!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然而,下一秒。 他忽然被格兰利威勐地推了出去! 刚刚那一瞬间的挣扎和痛苦仿佛只是幻觉,组织的格兰利威大人又回到了这里。 「你在干什么,波本?」 那个坐在他面前的青年面容冷淡。 他原本就清瘦的身躯在组织惩罚的凌虐下似乎又单薄了一些,脸色苍白但强硬,露出的手腕骨节分明带着伤,薄唇浅淡毫无血色。 有一种……让人几乎想就这么把他紧紧拥入怀中的罕见的脆弱感。 但他一开口却又依然是冰冷的,丝毫不愿意低头。 降谷零默默地从地上站起来。 他看着那个人转过身去,不再面对他,身影似乎和以前小绫和他赌气的模样重合在了一起。 然而那个孩子会哭,会笑,会鲜活得像一支温柔绽放的鲜花。 他无声地抿紧了唇。 「最后一个问题,算是我谘询一下作为情报专家的你。」 格兰利威最后说道,向旁边示意了一下。 零跟着偏过头去,看见一张银白的圆盘,正静静地躺在书桌上。 这是什么?好像有点熟悉? 「这是bss给我的,说跟组织的一场机密泄露有关联。」 成步堂薰满意地看着他的表情果然在这个时候变化了一瞬,干脆说道: 「这个背后写着一个名字,降谷——」 他微微眯起眼睛:「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波本?」 顷刻间仿佛五雷轰顶,世界在眼前瞬间四分五裂,轰然崩塌! 降谷零拼命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才没让自己在此时表现出任何异状来,但衬衣里的后背已经在短短几秒内被冷汗唰然打湿。 「抱歉,我没听说过。」 他的唇微微动了一下,自然地说道。 但脑海里却在顷刻间闪过了无数乱七八糟的想法,堪称他这二十年人生里最惊恐的十几秒。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什么东西,但那个对于它的描述瞬间将他带回了十九年前!至此整件事惊悚地被一点点展开,到格兰利威说出『降谷』这个姓氏,再到组织bss对这张圆盘的看重,父亲当年惨死的模样慢慢浮现在他的眼前。 不会有第二种可能了。 ……这就是当年那件丢失的情报! 但是,为什么bss要故意把它给格兰利威呢?bss应该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才对? 而且,为什么要让格兰利威来询问波本? 降谷零感到自己的心脏几乎快要撞出胸腔! 幸好此时灯光太暗,如果是在明光下,将能非常明显地看见到他的眼珠在颤抖,收缩,思绪宛如一辆倒带的列车轰然开向几天前—— 几天前。 他和景光就是在这里,尽可能小声地讨论完了十九年前的真相。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好不容易想起来,在下一秒又忘记,这件事太重要了,因此他只能选择将它告诉诸伏景光。 至少还有个人能替他记得。 然而,莱伊那个未开启的窃听器…难不成他已经…… 难不成!!! 降谷零在这个时候反而突然平静了。 他们在这段时间一直维持着平静,吃准的是即使在最坏的情况下,莱伊也很难用没有实质证据的录音举报他们,他们不能自己跳上去自爆。 但是,如果真的必要的话…… 第368页 零眼眸中的光彻底暗淡了下去。 视线死寂得像是在看一具尸体,而不是一个活人。 【波本瞳上线!!!】 【啥情况这是??零零他们要暴露了准备做掉莱伊吗?!】 【但是那天莱伊不是在松田那边出任务吗,那张盘不是薰酱从松田身上顺的吗?怎么就变成公安组身份要暴露了?】 【就是因为不确定赤老师有没有听到,但是零肯定要保护景光和自己的身份,还要带薰酱走,估计神经敏感大发了……qaq】 【这下完了,我先喊:阿——卡——伊——】 【这就是卧底组吗???别人琴酒一个真跟一群内斗智斗勇,威士忌三个内疑神疑鬼互相斗智斗勇,不会真的要出事吧……(掐人中)】 灯光昏暗的房间在降谷零走后,又很快陷入了寂静。 系统草草翻完论坛:【什么情况?】 【「内讧了,有点误会,如果再有什么风吹草动波本会直接杀了莱伊。」】 成步堂薰静静地揉了揉脖子上自己掐出来的痕迹,视线扫了眼虚空中的论坛。 看见系统在他说完以后瞬间吓得一阵暴跳: 【那那那怎么办?!】 【「冷静点,组织禁止成员内斗,波本要动手需要契机……所以不管如何都不是现在。」】 薰微微皱着眉,站起身。 淡淡的光晕洒在他身上,侧影流畅的轮廓被照亮,窒息呛咳后的睫毛有点湿润,瞳孔里面的颜色阴沉沉的。 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上的圆盘上。 不行,还是得先把这个还回去,在某个捲毛笨蛋出院发现一切不对劲之前。 ……复制一份一模一样的证物大概需要多久呢? 半个月后,绿台警察病院。 秋冬万物凋零,寒风瑟瑟,白昼变短黑夜边长,似乎下午才过没多久,街道两侧就已经亮起了明亮的路灯。 捲髮青年拎着自己的东西,裹着黑大衣慢慢从医院里往外走。 外边停着辆红车,一侧车门已经很贴心地给他留好了缝,松田阵平于是看也没看就拉开上了车,听见耳边一个熟悉的嗓音: 「小阵平,恭喜出院!」 「该是我恭喜你吧,hagi。」 松田顺手把行李扔进后排。 他边给自己扣上安全带,边说: 「我都已经听说了,等你现在的桔梗队长退休以后你就要准备上了……是吧,萩原研二准警视先生?」 「……」萩原的神色微微一滞,没有任何欣喜。 只是有些好笑地敛下眼睫。 「嗯,我想想哦,小阵平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会打听这些八卦了?」 「啰嗦!」 红色轿车迎着渐沉的夕阳汇入车流中,在道路上飞驰,四周景物纷纷向后退去,空气里酝酿着冬天即将到来的丝丝寒意。 松田阵平条件反射地关上了车窗。 他其实不太想去看外面的冬景,但是在这个时候还是不时地往外瞥几眼,似乎是在注意着,警惕着什么。 而这副模样,完完全全地落在了他旁边人的眼眸里。 「小阵平。」 萩原视线平视着前方,终于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从你之前的那场车祸开始……」 松田阵平不是很高兴地单手托着下巴,知道已经藏不住了: 「你还不是有事瞒着我!喂,你这傢伙其实一直在计划着什么吧……要是敢干出什么傻事我真的要揍你了!」 「拜託,我可什么都没干哦!」 萩原不以为然地拖长调子:「我再怎么也没有被招惹上的危险分子拆了车的螺丝,差点把自己撞进海里嘛!」 他勾起唇角,看着幼驯染僵硬的表情:「没错吧?他们在之后还来暗杀过你吗?」 「……在医院看见过几个可疑的傢伙。」 「那,现在呢?要不要搬回来和我一起住?」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班高峰的车道上堵得一塌煳涂,无数车尾灯铺满视野,私家车和公交混在一起交错前行着。 「不用!他们最近都没出现了,而且就hagi你那个战斗能力,真上门了还不是靠我。」 松田阵平边胡扯着。 视线却在这时,悄悄向后看了一眼。 忽然皱了下眉。 其实从他们出医院起,有几辆车就一直在暗暗地跟踪着他们。 他还能记得最开始的是辆箱型面包车,后来在下了立交桥后,又换成了一辆黑车。 然而就在刚才,那辆从刚刚开始一直跟着他们的黑车忽然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了队。此时车流中那个位置空缺着,留下一道缝隙。 怎么回事……放弃跟踪我了? 但紧接着,松田隐隐地从那条缝隙间看见了后方的车队—— 一个有些熟悉的法拉利的车头暴露在了视野中! 而在昏暗的法拉利车内。 此时,成步堂薰面无表情地坐在驾驶位上,修长的指节「叩叩」地敲着方向盘。 一柄装了消音的手枪正静静地躺在他身侧。 到现在为止,这柄枪里一共射出了两发子弹,分别打中了组织派来监视松田的两辆车的后轮。 第369页 如果能够将时间回溯,应该可以发现,那两辆车都在开到一半的时候忽然仄歪了起来,随后急匆匆地从岔道拐了出去,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地方骂骂咧咧。 薰手里这台法拉利最近才刚刚修好,车速不是很快。 但是用来跟踪一下松田阵平倒是也足够了。 【你到底在这里干啥的……为他负重前行吗?】系统吐槽道。 【「不是你说的吗,我偷别人的东西造孽。」】 成步堂薰随口说道,看见系统的脸色绿了起来:【「所以我这不是要还给他嘛。」】 系统满脸无语:【真的吗?你真的不是来保护他的吗?】 「距离好像稍微有点近了……」 薰好像根本没听见它在说什么。 一边喃喃着,一边再次降低了车速。 在四周堵得跟沙丁鱼罐头一样的车子起步之时,借着四周车流的掩盖,将自己藏在了一辆大型货车后面,能够看见侧道上的萩原的车亮起了右侧尾灯。 那是准备要右转。 红色轿车沿着坡道向上攀升。 这一片已经逐渐出了大路,快要开到居民楼附近了,所有的遮掩都在此时如同潮水般缓慢退去。而松田阵平紧盯着下方车流中那辆熟悉的银车,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他于是忽然开口道: 「前面停一下吧,hagi。」 「嗯?」萩原研二轻声道,「你家不是还在前面吗?不需要我送你了?」 「我去一趟便利店,到这里就可以了。」 松田阵平迎着寒风下车,「哐」一声回身砸上车门。 夜间的居民区道路两侧宁静,在萩原的车逐渐驶离以后更是没了一点声音,只有茂密的常青树木还伫立在两侧,白炽灯嗡嗡闪烁,照着街道。 他拿出手机,装作毫无防备的样子。 注意到刚刚那辆法拉利停在了街口,一道穿着风衣的修长身影从车上下来了,调头就朝与他不同的反方向走—— ——好机会! 就在这一剎那! 松田闪电般沖了出去,一把拧住对方的双手将他轰然掼在了旁边的墙上! 那人反应极快,瞬间就要挣扎,却被松田又是一下卡住后颈按住,将人死死地抵在墙上。 「你果然来了啊,成步堂……」 松田的喉咙里发出戏嚯的笑声。 他在挣扎间只拼命用自己的身体愈发压制住对方,身躯紧紧相贴,没注意到自己滚热的唿吸已经吹红了那片耳廓: 「……嗯?」 但他倒是开心了。 此时的成步堂薰却简直想一拳头砸在这个刚出院的傻蛋脸上! 【「这傢伙发什么疯……啧!」】 他现在处于一种全身都被制住的状态,被迫面朝着墙艰难地唿吸着。 挣扎间他只能去调袖子里的刀,却又被早有预料一般扣住了手腕,手里一把防身的匕首「啪嗒」落了地,被对方直接一脚踢远! ——嘶! 成步堂薰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哟,你还有刀啊……装备不错。」 松田感觉他贴住的躯体开始逐渐紧绷了起来,有汗从他们挣扎相贴的地方渗出来,像是能隔着那几件衣料,感受到对方身上肌肤的温热和起伏。 成步堂薰的额角抽搐,只感觉背后压着他的人力气大得恐怖,简直像只咬死猎物不松口的狮子。 但是碍着对方身上的伤他偏偏他还不能做出什么太大的动作。 该死,这个傢伙……! 「我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在想,你跟那个圆盘到底有什么关系,本来只是想跟你好好谈谈的。」 松田在混乱中咬牙说道,冷笑:「但是,你好像有点危险啊,刚刚那把刀……」 「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武器,成步堂?」 成步堂薰的唿吸骤然停了。 一只手径直掀开了他的衬衣,微冷带着枪茧的手伸进去,解开了他的扣子。 第99章 冬季寒冷凌冽的风霎时间门灌进来, 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捲髮警察在此时忽然显得温热起来的掌心,枪茧摩擦,反差到极致的温度将一切感官都放大得格外鲜明。 成步堂薰的大脑第一次勐地宕机了。 他感到对方的手正在顺着他的腰腹往上探索, 几乎立刻想狠狠挣脱!然而碍于对方的伤口, 动作又勐地剎在了前一秒—— 只能咬着牙抬腿狠狠踩在他的鞋尖上! 「嘶!」 松田阵平感觉自己抱着的不是个人,而是只不停扑棱的野生动物。 似乎是嗅到拼命挣扎的气味, 他条件反射地一把攥住了对方的两只手腕, 捏在掌心里直接举过头顶死死扣住!另一边, 前排爆警灵巧的手指挑开了那一大片围绕在他腰间门的武装。 金属碰撞的声音稀里哗啦落下, 刀片在草地里反射出锋利恐怖的银光。 「餵…餵……」松田气笑了, 「你他妈到底是出来干什么的?!」 薰几乎在怒吼:「松手!」 而松田阵平直接怒吼回去:「我松手你能不跑吗?!给我老实点!」 松田在确认他上半身的武装已经被全部卸除之后,又向下摸索到了青年的臀胯。 他能感受到在他的手触碰到对方大腿的时候,那人立刻活鱼似地弹动了一瞬,喉咙里发出模煳不清的骂声,从他的视角可以看见他松垮的衣领下,从脖颈到后背的皮肤都在摩擦下红了一大片, 微微发着抖。 第370页 成步堂薰牙关咬得死紧, 几乎是发了狠地去踹他,一鞋跟踢在小腿骨上, 听见松田痛得没抑制住叫出来。 「哈……你坑我几次了,成步堂?第一次见面就说我抢摩托, 把我坑警视厅里通宵写了几千字的报告,第二次来救我又把我身上的圆盘顺了……」 「混蛋, 你真的可以啊?」 薰没有回答,只无声地咬紧了牙。 肩膀,手肘,膝盖各个可以用来攻击的地方重重击打在背后的身躯上, 两具躯体在几分钟内反覆相撞出闷响。然而某个训练有素的执法部门依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毫不留情地直接把膝盖撞进他腿间门,一下分开,迫使他凹陷下腰窝,然而自己倒抽着冷气却还在笑: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我现在就可以以危害公共安全罪把你抓了知道吗?!」 他喘着气一把将武器从内侧紧贴着的束缚带里扣下来—— 手枪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连带着个被卸下来的消音器一起,在草地上摔了几下滚远了。 「嚯,你连这个都有……唔!」 咚—— 然而就在手枪落地的下一秒,一股让人眼前发白的剧痛在顷刻间门席捲了他! 松田阵平捂着腹部倒在地上,痛得蜷缩起来缓了好几秒,随后感觉有人继续一脚勐踹在他腰侧!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又摔下去,恍惚间门感觉自己像个被踢来踢去的沙包,眼前视野天旋地转,一时间门居然没什么办法反抗,现场堪称一片混乱,虽然他好像连自己也不知道这事情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混乱。 「什么啊……」 这次搜身真是太糟糕了。 松田极其不爽地从地上爬起来,满身都是泥和叶子。 却一抬头看见对方冷冷地站在他面前。 成步堂薰浑身衣服乱得像被揉了无数次的咸菜干。 他皮带扣都散了,面色阴沉可怕得仿佛像是在看着什么极其荒谬的东西,额角止不住地抽搐,唿吸急促又恼怒。 这傢伙是笨蛋吗?!! 还亏他觉得松田这么多年终于长进了,自己之前真是疯了才会对他有点感动—— 薰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到底有多狼狈。 他只能看见松田皱着眉,表情有点微妙,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呃,你……」 「……」成步堂薰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啧,别盯着我!你要不乱动也不会这样啊!」 松田还在尽力维持着自己以往的风格,想让自己看起来能恶狠狠一点,然而刚刚那股嚣张跋扈的气息依然有点弱了下去。 他顶着对方凌厉的视线。 ……明明只是搜身,但为什么忽然有点心虚。 他试图站起来,却在小腿刚刚承力的片刻,倏然一个踉跄,没站稳似地就要跌下去,扶着墙才把自己撑住。 成步堂薰微微皱眉:「怎么了?」 「伤口裂了。」 薰:「……」 单身公寓的客厅里灯光暖黄。 浴室里隐约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是有人正在努力地把自己一身的泥和草都冲掉。而剩下的人在等待的过程中被放在了外间门,门和窗全锁死了,要不是真的会死人,松田可能得把排气的通道口也给他堵了,免得他变成蚊子飞出去。 松田阵平沖完澡一推开门,先看到的是放在地上的药箱。 那个自称成步堂的青年坐在他家的沙发上,好像对这个环境适应得还不错,坐姿端正舒展,双手交叠放在那两条修长的腿上。 根据视线方向,似乎对地上那台他拆到一半的电视有点兴趣。 松田身上的t恤衫还唿着水汽,搭着毛巾去厨房里倒水,边说道: 「怎么,你会修电视?」 「不。」 成步堂薰默默地挪回视线,扫视过周围一片惨不忍睹的零零碎碎和电线: 「我只是在想,连自己家里的贵重电器都敢乱拆的人,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或者说…… 他无语地在心里想着。 我们以前到底是怎么忍这傢伙这么久的…… 「嘁,你个带刀带枪上街的混蛋,我也很好奇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松田阵平把两个玻璃水杯摆在茶几上,双手撑在膝盖上,在他面前坐下,将其中一个杯子向前一推: 「你的。」 但成步堂薰的姿态在此时纹丝不动,扫了一眼那杯水,没碰。 他只静静地直接切入正题:「你不是有什么事要问我吗?给你一个提问的机会,作为没把我交给警察的报酬。」 「你渴了吧,为什么不喝水?」 可松田的注意力完全是跑偏的。 或者说,他很有自信对方在之后还能回答他的问题,这个傢伙的身上简直有一种天生的理直气壮,在此时先不紧不慢地先喝完了自己的那一杯。 「……还需要你给我机会吗?你敢跑我就敢报警,你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地回来见我。」 成步堂薰:「……」 他真的觉得自己今天就不该出门的。 松田把杯子放下,有点不太耐烦地皱了下眉: 「快喝,我又不会故意害你,放松一点行不行?」 薰说:「我怎么判断你会不会害我?就因为你是警察?」 第371页 松田阵平懒得跟他理论,直接把杯子举起来,看见对方下意识地向旁边偏了一下头。 这种极度防备警觉的姿态,和某种从他们见面起就一直缭绕在心头的熟悉感混合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就让他觉得心被揪紧了,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影子。 明明这两个人长得完全不相似…… 但为什么,自己就总是觉得会从他的身上看见那个已经死去的人的影子? 松田不自觉地就有点烦躁:「你喝不喝?不喝我餵你了?」 「……」薰沉默了片刻。 他最后还是从对方手里小心地接过了那杯水,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其实这人泡的茶,莫名还比他想像中要好喝? 他双手捂着那杯热水,在外面待久了的冰冷指尖逐渐回温。屋子里也开了点空调,暖融融地,在冬天的低温里让窗户也微微蒙上了一层薄雾,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场景。 「现在行了。」 松田双手环抱在胸前,在此时略微向后仰,靠在沙发上: 「我们是时候来聊聊正事了。」 【嗷嗷嗷松甜甜你好野???】 【哇草真的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薰酱嘿嘿嘿,好白的锁骨和腰……可能有点问题建议邮寄过来让我摸摸吸熘吸熘】 【楼上算盘打得我在北极都听见了,你没有自己的老婆吗为什么要抢我的老婆?!】 【笑死了,马自达你怎么回事啊马自达!!怎么对小薰也能直接绑架代替购买了……】 【外面打架贴贴真的幻视一些被咬住后颈叼走的薰猫猫,一边疯狂挠人,然而并不能阻止自己被碰瓷的狗勾叼走,嘶哈嘶哈!!】 【更离谱的难道不是失忆的格兰薰因为觉得松田熟悉所以才一时心软,松田也觉得成步堂律师熟悉才去打架贴贴的,结果这俩都完全没认出对方……(吸氧】 【草,贴了,但又没有完全贴???】 【尼玛的,虽然很想说我死去的cp又復活了,但是格兰薰对阵平的那种防备感还是有点心痛……还问阵平我为什么相信你不会害我…… 因为他喜欢你啊!!因为他是你的偷摸大吉啊!】 【这里感觉应该是薰酱确实被组织伤害得太多了,包括之前对zero也是,这种单独相处的时候的水和吃的他都根本不敢碰。 格兰利威这种下意识的小动作其实真的挺伤感的qaq每次都让人觉得确实真的回不去了……】 【明明有那么刺激的负距离贴贴你们为什么还要刀我?!(惊恐.jpg)】 【呜呜呜我想看以前一群警校猫猫那种贴贴,戒备警觉背叛不信任什么的真的不要啊…这是有毒的糖!!(尖叫爬行)】 【在??你们没事吧?吃糖的笑容忽然僵硬】 系统给自己按了静音才止住鸡叫,它看了一眼满屏「***」和「口口」的论坛页面,混杂着离谱的鬼哭狼嚎,最后还是决定默默地把虎狼之词都过滤了。 ……救命啊,这种东西还是不要给宿主看了。 怎么就可以有这么多的黄色眼镜和自刀呢?到底都在干什么啊? 而和论坛不同。 此时的客厅里气氛反倒是有些微微地沉默。 成步堂薰将那张罪魁祸首的圆盘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桌面上,两指併拢轻轻推向对面: 「这是你的东西。」 「哟,你还好心还给我?」 松田将东西拿在手里看了看,唇角微微翘了下,状态依然很放松: 「所以,你为什么要从我这里偷这张圆盘?你对它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 成步堂薰垂着眼睫,整个人显得很平静: 「你想知道哪些部分?」 「那当然是全部。」 松田微微向前倾身,笑容中透着理所当然和警察审讯时的压迫感,指节在茶几上敲了敲: 「我要知道所有你知道的,别想瞒我。」 薰摇摇头:「太复杂了,我不可能全部告诉你……」 「那就挑重点说,挑你能说的!」 松田懒得跟他车轱辘了,放松地向后一仰:「首先从这张圆盘开始,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部件?就算这个抽象玩意儿真的是密码,那也必须存在解码器。」 「你总不会偷我东西偷了半个月,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吧?」 第100章 「少用点激将法, 松田警官,我愿意告诉你的自然会告诉你。」 成步堂薰冷冷地微笑一瞬:「你会这么重视这张圆盘,想来应该是已经调查过绫里案了吧。那我问你, 知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想杀你?」 「怕我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呗。」 松田翘起长腿, 语气很放松: 「在当年的案子里,牵扯最深的其中一个姓『降谷』的人的姓氏被写在这玩意儿背后,也就是说,这张圆盘很有可能在当年的案子里起过非常关键的作用, 来杀我的目的也是为了要得到它。」 ……思路倒是还算清楚。 成步堂薰点了点头,开口的嗓音平静:「如你所想。根据我的猜测,曾经引发那件案子的, 最关键的丢失的情报, 应该就被藏在了这张圆盘里。」 松田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有些怔地瞥了一眼那张平平无奇的圆盘,敏锐的蓝瞳眯起来: 第372页 「这是你的猜测?」 「但这个东西要怎么储存信息?!所有孔洞排列毫无规律,难道你要跟小学生的故事书的赠品一样压在什么书上看吗?」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 除了你以外, 兇手方其实也并不清楚到底应该怎么解码。」 薰略微抬眸扫了他一眼, 继续说道: 「当年绫里千寻应该在案发前就隐约察觉到了这事不对劲。而且,那些罪魁祸首既然能强行按停金融厅和检察厅的联合搜查,就说明他们的势力应该在政府部门里也有渗透, 所有的人包括警察都不可信,她只能自己想办法藏匿情报。」 松田手托着脸侧:「所以这张圆盘最后才会出现在检察厅的证物库里?」 「你抓重点的能力真的很差, 松田警官。检察厅只是她藏匿情报的地点,但更关键的显然是解码方式。」 松田阵平忽然莫名其妙地被呛了一口。 不由得感觉有点牙痒痒,他只能抬眼瞪着眼前那个游刃有余的傢伙: 「那你说解码方式到底是什么?!」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 成步堂薰的眼神直直地望着他。 那双浅色的眼瞳明明映着顶灯的明光,却不知为什么, 落在松田的眼里,只感觉他整个人在此时忽然显得很阴沉: 「是八音琴。」 最后,薰说道。 什么……琴? 「八音琴?听起来像是个乐器。」松田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但那跟这张圆盘有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把它当成八音盒了?」 成步堂薰已经看出来他在想什么,把手里的水杯放下,解释道: 「你的联想不能说是完全错误,但是『八音琴』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算作现在市面上流通的八音盒的前身。他们的基础结构非常相似,但是由于当年技术受限,所以古旧的八音琴和八音盒在一些特定的方面上也存在着一定的区别。」 「一定的区别?」 松田的眉毛压下来,看着那张圆盘的形状沉思片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八音盒和八音琴的演奏方式不同?」 「恭喜,你终于开始用脑子了。」 成步堂薰缓缓唿出一口气: 「八音琴出产于十九世纪的欧洲,原理和八音盒类似,都是用发条带动齿轮再带动滚轮旋转。它演奏出的声音来自于滚轮上的金属针,因此,它需要与某些东西碰撞才能发出声音。」 「在最初的设计中,八音琴是使用内置金属拨片与金属针碰撞来发声的。但是这种设计使得八音琴的造价高昂,普及率非常低,而且能够演奏的音乐品种也非常单一。于是,为了能够让更多人能够享受到八音琴带来的音乐,同时增加音乐的多样性,欧洲工匠对八音琴的发声方式进行了改良——」 薰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而松田阵平领会到他的意思,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你是说,工匠把八音琴的金属针碰撞的东西,从拨片改成了这种圆盘?」 这不就变成了类似之后的唱片机那样的结构吗? 放入不同的圆盘,就能使得同一台八音琴演奏出不同的乐曲,能演奏的乐曲的数量取决于主人手上一共有多少张八音琴可用的圆盘。 ……不过这都得是什么几百年前的古董了啊?! 早就被淘汰了吧! 「谁说古董就不能还有用了呢?」 成步堂薰的表情依然冷淡,眼底似乎浮现出了一阵危险的锋锐感:「八音琴最大的优势,就是在于它早就已经退市了,绝大部分的现代民众都根本不认识这玩意!」 「尤其是对它的类唱片机结构一无所知,即使侥倖拿到了这张圆盘也不知道这究竟代表着什么——就像你一样。」 松田额头青筋直跳:「……不是,你说话能不能别捎带上我?」 你以为只要说得快就没人发现你又在骂我吗?! 然而成步堂薰干脆没理他,只留着这人自己在旁边继续冒黑烟,说: 「根据我的调查,在十九年前,绫里家也确实是存在这样一台八音琴的,应该是从以前的先祖手里流传下来的古董。所以绫里千寻理应具备使用八音琴的一切知识,这是可以说通的。」 松田阵平摸着自己的下巴,正色道: 「你的意思是,她把情报转成了音调,刻录在了八音琴的圆盘上?」 那这样的话,情报目前的转存形式也可以被破解了,毕竟能够使用声音来记录文字的方法,一共也就那么几种。 而最常用的自然就是—— 松田阵平勐地彻底反应过来了: 「——她用的是摩斯电码!」 将情报转换为摩斯电码的长音和短音刻录在八音琴的圆盘上,之后只需要再使用八音琴演奏,就能将电码再次转换为文字—— 所以,为什么那些人不惜暗杀一个警视厅的在职刑警,也要夺回这张看似毫无意义的圆盘。 因为它就是十九年前一切惨案的风暴中心! 「……但是,这样就还存在一个问题。」 松田的手静止般抵在下巴上,眉头皱得很紧: 「既然兇手那边的势力已经大到可以操纵内幕了,那如果他们真的要调查,要找出这是八音琴的部件应该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吧?」 第373页 「在这十九年里,他们总不可能一台八音琴都找不出来……」 「所以,这里就涉及到八音琴的另一个特性了。」 成步堂薰打断他,眼瞳里在此时闪过一丝冷酷:「八音琴还有一个特性是……唯一性。」 松田皱眉:「唯一性?」 「听好了,松田。」 薰一字一顿地,缓慢地说道:「在大正时期,从欧洲进口的每一台八音琴的金属针排列结构,都是自己所独有的,独一无二的。」 「因此,每一台八音琴所使用的『圆盘』,都仅仅只适配这一台机器!如果将a机器的圆盘,放在b机器上进行演奏,你听到的只会是乱码而已。」 松田阵平敲着桌子的手猝然停了。 他眼神专注地盯着自己面前那道身影,像是能看见一切散乱的线索,都在此时终于重合在了一起! ——「这是千寻律师委託我保管的证物,但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暗杀你……」 ——「为什么圆盘背后会写着『给降谷先生』?」 ——「所以的人包括警察都可不可信,所以她只能选择自己藏匿情报……」 又为什么在整整十九年里,这份情报都没有被破译?! 那是因为…… 「我们目前还不清楚兇手具体知不知道这张圆盘其实是八音琴的配件。」 薰的声音非常安静:「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由于电报的长音和短音需要至少两张圆盘同时演奏来配合完成,他们肯定是没有完全破译出文字的。」 「而就算只想运行其中一张,那也必须要在全世界范围内,找到当年那台『唯一』的八音琴……」 而这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即使是以组织的财力和实力,要发现这张圆盘属于一个两百年前的古董级八音琴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而之后被藏在检察厅证物库深处的第二张圆盘,更是直接飞速抬高了搜寻难度—— 更别说那台在案发前,就已经早早地消失无踪…… 最关键,也是最难找的八音琴了。 鬼知道绫里千寻把那台八音琴藏在了哪里。 而这两张编码圆盘和最后的解码八音琴之间门又有着极其紧密的联繫,整个计划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只要找不到当年那台唯一的解码八音琴,一切的努力都全是废纸一张,就这么卡死了组织整整十九年! 而这一切就是—— 绫里薰的妈妈在自己即将有可能失去生命的前夕,所紧急想出来的计划的全貌…… 松田阵平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隐隐作痛,像是嗤笑了一声,嘆气的动作几乎带着一种苦涩: 「那个女人也是个什么怪物啊……」 松田长唿出一口气,把圆盘又抛回桌面上,揉着自己的一头捲毛: 「不过,这样的话我们不就也被她卡死了,跟着一起大海捞针?」 「……」 成步堂薰没有立刻回答,他纤长的眼睫在此时颤了一下,迎着光的弧度似乎显得有点没来由地熟悉。 那明明只是很普通的动作,却看得松田心神一怔。 薰的指腹被温热的杯壁染上一点红色。 他在这时把手收回来,略微摩擦过自己分明的指关节,轻轻地开口道: 「……是谁带你找到这张写着『降谷』名字的圆盘的?」 「哦,是检察厅的那个御剑厅长。」 松田阵平回答着,几乎下意识地就想说『你也知道他』。 可在即将出口之际却又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前坐着的根本不是当年那个曾经陪伴在他们身边的同期。 于是,所有的话音都变成了一声模煳的「嗯。」 薰像是没发现他忽然间门的轻微异常,密密匝匝的眼睫压下来,被敛住的瞳孔里若有所思。 半晌,他仿佛是再次意识到了什么一般闭上了眼睛。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知道了为什么你会找到这张圆盘而已。」 薰像是在笑。 「御剑先生是绫里千寻在那个时候少数可以信任的人,但她并不想将他完全捲入这件事中来。所以,她用『寄存证物』的谎言确保御剑知道那堆藏了圆盘的杂物的存在。」 「这相当于是将『筛选后续前来调查的人是否可信』的权力交给了他,而你——」 成步堂薰平静地望着他: 「恭喜你通过了他们两个人的测试,才能这么顺利地找到这第二张储存情报的圆盘……松田警官。」 检察厅这个线索其实不难发现,毕竟律师的人际交集圈里肯定就有检察厅的人。 只是,她该如何在正义的人们最需要这份情报的时候,让它再次出现,而不是就此消失在人世间门或者落入组织手中,才是她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最大的难点。 而正如母亲所愿。 当十九年的时光流逝,封死的胶水也逐渐风干脱落。 所有命运中註定该相遇的人,该揭露的真相,该出现的同伴们都在同一点会合的时候…… 这张被埋葬了十多年的圆盘,也顺利地再次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中—— 薰缓缓嘆了口气。 您在去世前就已经算到这一步了吗……妈妈? 第374页 事实上,如果不藉助外力的话。 薰对于母亲的形象和性格的记忆已经非常非常模煳了,几乎早已融化成了脑海中一个模煳不清的小点。 他从小总共没和父母在一起相处过多少时间门,各种天灾**轮番而至,对于他们的印象如同一个别人口中的符号,单调又铺陈,在他已经很难再真正感受到的感情里,如同两尊无法触碰到的幻影。 他在无数个夜晚里静静地看着他们,父母也静静地回望着他,没有人说话,更谈不上信任。 但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没来由地觉得。 母亲肯定对那台八音琴也有着自己的安排。 这说不上是什么有理由的信任,只是一种流淌在血脉里的直觉——就这么让他觉得,他们现在找不到那台八音琴,应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只是作为那个女人的儿子的「直觉」。 薰正沉浸在自己繁杂微妙的思绪里。 没有注意到,就在对面的沙发上,松田的目光也一刻没有从他的身上移开。 松田能听见对方在咬「松田警官」这几个字节的时候,尾音非常轻。 那个人的外貌明明没有多出众,但那种从容而游刃有余的姿态,漂亮的唇齿开合的形状……都在无形中塑造着一种和他的外貌极其强大的反差感。 致使那轻飘飘的尾音,也绒毛似地轻轻挠过人的心口。 松田没说话。 就这么在原地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如果能从上往下看的话,其实能够发现,他掩藏在茶几桌板下的双手此时交握得非常紧。 紧到手腕内侧青筋突出,关节泛白突起,掌心和指缝间门微微渗出了汗。 明明雨宫早就已经死了,雨宫不可能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也不可能用这么冷漠的语气说话…… 但自己为什么依然总是会看错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松田的外表并没有透露出任何他此时的心绪。 松田阵平下意识地想去摸烟,但忽然又莫名地想起来,面前这个人不喜欢烟味。 他们两个明明没有认识多久,可却像个鲜明的符号一样烙在他心底,让他总是有种彼此已经是老朋友了的熟悉的错觉,根本没有办法遗忘。 啧,烦死了…… 松田随手乱糟糟地挠了挠自己乱翘的捲毛,强行把思绪扫出去。 于是岔开话题问道:「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成步堂?」 「你知道的也不少吧,还救了我两次,就不怕他们顺藤摸瓜也再来杀你?」 薰冷冷地回话:「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 「哼,你居然是会想那么麻烦的事情的人吗?」 松田阵平此时蹲在地上,正在用螺丝刀钻开自家电视的后盖。 他叼着根没着火的烟,满脸不以为然: 「一潭死水的人生有什么意思?再怎么也要做出点贡献啊,反正今朝有酒今朝醉,能活一天是一天……啊——嘶!」 松田揉着自己酸痛的腰,勐地抬头: 「……你踢我?」 「没,你的幻觉。」薰面无表情,「脚滑了而已。」 松田都要气笑了:「你好端端地坐沙发上怎么脚滑的?你再滑一个我看看?!」 成步堂薰:「……」 窗外夜色漆黑。 这附近住的基本也都是上班族,此时早就熄了灯,在梦乡里准备着第二天的工作。 只有他们这一间门还热热闹闹地响着人声,屋子里的热气吹得暖融融地,灯光明亮,还有个傻蛋在地上叮呤哐啷地拆电视机,四周都是令人放心的熟悉的气息,简直…… 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 说起来,自己到底为什么又会回来接触这群傢伙了…… 这原本真的在他的计划中吗? 成步堂薰用力闭了闭眼,过了许久才睁开。 「我该回去了。」 最后,他说道:「你就当我没来过这里吧。刚刚所有讲过的内容,当故事听听就行了,别再参与这件事。」 松田冷笑:「你到底是看不起我,还是就这么怕我死?」 「……你自己去想吧。」 成步堂薰已经对他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或者说,他甚至有些下意识地想让自己赶紧逃离这个过于温暖的环境,外面的雪风会更能让他清醒。 他径直走到玄关换了鞋,拿上自己的外套推开门出去。 只留下一个左手螺丝刀,右手显示屏的傢伙一脸狐疑地杵在客厅里。 头顶几根捲毛乱七八糟地迷茫支棱着。 ……这是生气了? 但是出车祸住院的不是我吗?被打的也还是我啊? 他生什么气? 松田头顶的问号都要连成一片亚马逊热带雨林了,跟蘑菇似地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然而依然迷茫得毫无头绪。 而且还让他自己想? 这到底是要他想啥啊……? 冬夜寒风唿啸。 成步堂薰拢着大衣出了公寓大门,在抬眼确认了一下监控摄像头对着的方向以后,果断转身,朝着另一侧走去。 路灯光线昏暗,远看只能看见个普通路人从路边走过。 一个身形掩藏在草丛里的人在这时往外望去,他们浑身紧绷着,训练有素的肌肉线条顺着脖颈蔓延进领子里,残忍的目光一刻不离公寓门口。 第375页 「那个条子还没出来吗?」 耳机里响起一个阴沉的声音,命令通过电波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是,他之前和一个男的一起进去了,之后就没出来过。」 草丛里那个剃着平头的男人应道,手里的枪满载着子弹,如果从这个距离开枪,目标几乎毫无生还的可能。 他此时说话语气有些诡异地兴奋,眼眸里透着嗜血的光,笑嘻嘻地说: 「您放心!既然都已经确定他在家了,又不可能不出门!这次要是还做不掉那个条子,我……」 「要是还做不掉他,你要怎么样?」 男人的身躯霎时间门顿住了—— 几乎在那道声音响起的一瞬间门回头! 然而电光火石间门一只白皙的手已经勐地钳住了他的咽喉,他笑嘻嘻的表情瞬间门僵硬,还没出口的话音完全变成模煳的挣扎—— 被恐怖的力「轰」地砸上了墙! 一时间门烟尘飞舞,墙侧最薄弱的地方坍塌一片。 男人头破血流,捂着鼻子从地上试图爬起来,满身碎瓦混着泥灰。他边呛咳着边暗骂着什么,抬眼瞥见自己的枪掉在不远处,摸滚打爬着要伸手去拿。 却在下一秒被勐地踩住了手腕! 只见烟尘中慢慢走出了个浑身肃杀的青年。 那双冷淡的眼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毫无感情,眼神和在看一只蛆虫没有任何差别。 他开口道: 「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男人痛得直叫,只感觉对方的鞋跟在此时异常精准,毫不留情地碾在了他的关节上!那只试图去拿枪的手已经在剧烈的压迫下变红髮紫,手指痉挛着,几乎能听见骨裂的咔咔声—— 他稀里煳涂地惨叫:「我说!我说要把那个条子做掉……」 哐!! 话音未落,刚刚那只踩在他手上的皮鞋忽然勐地踹上了他的头,直接把他踢得再次撞穿了碎砖墙! 杀手这次被打得比刚才还要惨了,鲜血淋漓的脑门已经痛到没有知觉了。 他狼狈不堪地摸索着地面,似乎想找个什么地方扶着爬起来,然而眼前的视野已经全部被血红占据,跌跌撞撞找不着地方…… 咚! 然而紧接着,他被一股巨大的力再次勐踹得翻了过来。 杀手就这么被迫面朝着天,仰躺在黑夜中的废墟中,感受到自己的胸口又再一次被踩住,他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年轻人一身黑衣。 虽然面容是他陌生的样子,但浑身上下那股气质却让他觉得似乎在那里见过。 他的脸庞和露出来的皮肤都异常白皙,竖起的大衣领子略微遮住了他的脸侧,身形高挑单薄,不像很有力气的样子,但每一招都极其刁钻狠厉。 他从头到尾甚至连右手都没有从口袋里拿出来过。 就这么冷漠地用鞋跟居高临下地踩在他的胸口,态度高傲冷酷。 冰冷的眼底里似乎隐隐翻涌着什么无形的怒火,即使杀手自己也根本没想懂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这种傢伙! 「你……咳!」杀手呛着血,「你是……」 成步堂薰面无表情,丝毫不关心他在说什么:「听好,这个问题我只问你一遍——」 「我呸!你他妈谁啊!」 杀手条件反射地开口就骂,抬头视线正好扫过他修长的腿,却在下一秒听见耳边一阵风声爆响,被当场踢飞了一颗牙! 「我只说一遍。」 成步堂薰清晰地说道,整个人的姿态依然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略微俯下身,森寒地盯着对方那张鲜血淋漓的脸,一字一顿: 「是谁,派你来杀那个警察的?boss吗?」 【卧槽!卧槽好a!老婆你好a——】 【薰酱踩我薰酱踩我呜呜呜啊啊啊(阴暗爬行)(尖叫)(发癫)】 【楼上是觉醒了什么奇妙的xp吗……莫名其妙的生物增加了x.】 【裤子,收裤子,收飞飞的裤子~】 【唉,薰薰,对着马自达一脸冷漠结果出来就**也是没谁了……一边看着格兰薰恢復记忆护着警校组有点欣慰,一边又真的好怕出事呜呜呜】 【而且就目前格兰薰和阵平酱的交流结果来看,他还不长嘴……我真的看不得一个人舔伤口和默默付出的猫猫,这样真的好心疼救命qaq】 杀手好像终于有点回过味来了:「你…你也是组织的人?!」 鞋跟碾在他脆弱的肋骨上,一阵咯咯脆响! 「我说!我说!」杀手快痛晕过去了,几乎在惨叫: 「是——是朗姆大人派我来的啊!」 成步堂薰的表情倏然一怔,终于在这时微微皱起眉: 「……朗姆?」 「嗯……你说有个人破坏了你的计划?」 审讯室里狭窄昏黑,冷风吹过缝隙唿唿地往里灌,静得只能听见殷红的鲜血逐渐顺着墙向下流的动静。 朗姆一手拿着电话。 只听「哐啷!」一声巨响! 他身后的门忽然被人勐地踹开了。 一个被用胶带封着嘴的中年男人在一群黑衣人的推搡下被押进了屋子。 他的背后抵着冰冷的枪口,双手都被反绑。 他就在进入室内的这短短几十秒内,已经进行了无数的挣扎,直到被人勐地一下按在椅子上,铁链和绳索束缚住他全身。 第376页 「真是太粗暴了。」 朗姆说着宽慰的话,可似乎对眼前的景象丝毫不意外。 中年男人被几个组织成员死死按住,被封住的嘴似乎在拼命发出什么音节。 「什么…想让我们杀了你?你不是之前还坚称你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吗?」 朗姆挂断了手里的电话,慢慢向他走近:「怎么可能有那么容易呢?」 中年人的唿吸一滞。 「好了,初次见面,现在是时候让我们好好聊聊了。」 朗姆的微笑阴恻恻地散着寒气。 然而引人注目的是,仿佛普通人一般的和善,和犯罪组织二把手的双重阴影在他的身上完美交融。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戏嚯: 「来自警视厅的……线人先生?」 ——!!! 他就这么笑着。 满意地在中年人紧缩如针的颤抖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别紧张啊。」 「你,还有你们家混在组织里的小老鼠……可是很快就会见面的。」 第101章 「这里是三原电信的森野, 暂时无法接听电话,有任何事情还请在三声以后留言……」 阴天的云层堆积,浑浑浊浊分不清东南西北。 电视台的女主持人在对面电器街的橱窗里播报着晚间有雪, 但真正到来的,只有一阵胜过一阵的大风, 吹动路人的衣角猎猎作响。 诸伏景光靠在巷子里的阴影中,将手机贴在耳边。 街边路灯投射下昏黄的光芒, 却触碰不到那阵最为深黑的阴影。 空气沉默,手机听筒里的留言重复着无人接听的信息。 ……怎么回事? 景光的心里隐隐瀰漫着一股不详的预感。 他将手机拿下来, 注视着上面那个最后一次和他通话后,就再也没接过电话,只剩下了简讯联络的号码。 这个化名为「森野」的上班族其实来自警视厅,是隶属于公安部的一名警察。而在这次的潜入任务中, 他也是诸伏景光和警视厅本部联繫的重要中间人。 虽然从简讯上看, 森野目前的状况还一切正常。 ……然而任何的异变可能都代表着风险。 景光默默地将兜帽往前拉了拉,挡住脸。 才慢慢转身出去。 一阵寒风扑面袭来,让他露在外面的手一时间冻得感觉像是浸了冰, 吹得他眯起了眼睛。 狭窄的视野中, 景光恍惚感觉到世界如同一颗低如水中的墨般晕染开来。他的心没来由地跳得很快, 一下一下地,静静地凝视着虚空中的一点…… 回忆中熟悉的声音替代了车水马龙的喧嚣。 他仿佛再次看见了前几天降谷零曾经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金髮青年的贝雷帽压得很低,盖住了大半张俊秀的面孔, 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注意莱伊的动向, hiro。」 ——「那傢伙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真实身份, 而且boss之前无故对格兰利威进行了试探。如果这两件事直接真的有关联,那莱伊现在留着我们的身份……只能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准备在最后全部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 那时的景光表情微僵:「你的意思是……」 ——「就是如果我们暴露了, 阿薰他可能也会被我们拖下水……」 降谷零的神情严肃得可怕。 他看见对方那双灰紫的眼眸里闪过几丝无情的锋芒: ——「所以无论是为了他,还是为了任务,都一定要严密注意任何不正常的细节,我们随时都可能有危险。」 「……」 森野的变化会和这件事有关吗? 这只是一次意外,还是真的危险的信号? 如果把这件事告诉zero又会不会导致他的风险增加?! 景光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 唿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结成一片朦胧的白雾。 黑夜中的东京依然明亮得如同星河降落,大路上的人群欢笑嬉闹着远去。 有女孩牵着父母的手,怀里抱着红绿相间的玩偶。即使事情已经结束了很多年,景光依然会下意识地对路上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女孩投去视线。 也就是这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已经十二月份了。 为了赚钱的商家提前打出了圣诞节的噱头,有些橱窗里已经可以看见翠绿的冬青挂饰。 教堂钟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宏大而绵长地瀰漫开去—— 景光在这时,定定地望着深沉寒冷的天空,就这么在原地伫立了片刻。 又要…… 下雪了吗。 次日,早晨。 公寓里间响起一阵闹钟催命般的爆响! 紧接着,那个铁质的苦命小东西被一巴掌直接从床头拍进了床底,这要再用点力,估计木地板上都能多一个坑。 周末难道不是就应该一觉从天黑睡到天黑吗? 怎么还会有闹钟这种鬼玩意儿?! 松田阵平稀里煳涂地爬起来,到卫生间里迅速漱口沖澡梳头髮。 等到他把自己一切料理完毕,换了身能见人的衣服出来的时候,刚走到客厅,就差点噔噔噔三步又火速倒退回卧室里,手都按在110上了。 「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啊?」 松田盯着沙发上那个翘着一条腿,一边吃早点一边悠哉悠哉敲电脑的身影,简直一口气没上来似地憋了半天—— 第377页 三十秒后,他相当坚毅地憋出了一句: 「……早点有我的吗?」 「抱歉,没有。」 成步堂薰在这时终于抬起了头,望向他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做梦」: 「以及你把110放下,你之前委託我帮你继续调查那些暗杀你的人的时候我录了音的,钥匙也是你自己给我的,所以我能让非法入侵罪不成立。」 「当然,我们的合约里更没有带早点这项服务,我检查过你的冰箱,里面还有几个面包。您已经是个快二十七岁的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了,不想饿死就麻烦自己动手热一下……不要再看着我了。」 松田阵平:「……」 这个打开方式是不是不太对? 时光机,时光机在哪里?! …… 十分钟后,厨房里传来一股有点烤焦的味道。 成步堂薰还在浏览着调查所用的页面。 由于他长期处于组织的监视下,一切安全屋都可能被监控,包括网络记录。 所以如果要私下里调查某些东西,松田这里反倒是他现在唯一能去的最方便的地方。 正好他在来的路上还能把楼下的组织眼线给顺手清理了。 然而,就在他即将点开一个二手八音琴的出售连结的时候…… 厨房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堪比地雷起爆的「轰隆」巨响! 薰瞬间条件反射地支棱了起来,把笔记本屏幕往下一拍,声音非常惊异: 「……你又在干什么?!」 「咳…咳咳!好呛!」 松田阵平单手端着个冒黑烟的烤盘出来了,成步堂薰在看见那玩意儿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这傢伙打算毒死自己。 而同样倒霉的,当然还有他烤盘里的那几个小面包,黑得已经快跟煤炭一样了,估计再多几分钟就能直接加入侏罗纪化石展览。 此外,那个货手里还有一杯打炸的牛奶,以及打炸的鸡蛋,在把烤盘扔出来以后又跑回去擦微波炉。 系统想笑又不敢笑地看着宿主铁青的脸色。 感觉他果然还是披着雨宫皮的时候,脾气比较好啊! 成步堂薰紧皱着眉。 此时,他就这么坐在沙发上,闻着空气里的焦煳味,一向冷淡平静的眼神里第一次有点不知所措地震惊。 而松田一回头,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 不得不说,在那个每天冷淡又翘尾巴的傢伙是真的不适合这种表情,这么一下忽然显得他瞳孔圆圆的,像只被打懵的动物…… 居然还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你在看什么?」 松田觉得好笑,于是干脆端着自己勉强还算能看的牛奶坐在他身边,把屏幕一把重新掀起来—— 「哟,现在还有这种二手拍卖网站……你找二手八音琴干什么?」 成步堂薰嘆了口气:「是,虽然我之前是跟你说了那台被用于解码的八音琴具有唯一性,但是我们也还是得做好东西已经因为机缘巧合被销毁了的准备,所以……」 「所以,你就打算先随便找一台来测试一下?」 松田抿了一口牛奶,探头往那边看:「理论上应该可以……」 「哦对了!」 松田说着,忽然打了个响指:「你甚至可以找一台过来,我拆开看看里面,万一可以给你根据那张圆盘,用逆向思维造一台一模一样的呢?」 「你……?」 成步堂薰有些狐疑地盯着他的眼睛:「你怎么还有这个功能?」 【薰猫猫:(睁大眼睛)(支棱耳朵)你还有这个功能?】 【笑死,一款能拆家能组装的捲毛警犬一枚呀~】 【楼上味儿太沖了救命hhhhhh哆啦阵平吗这是???】 【呜呜呜是日常!是八百年没见过了的贴贴日常!!】 【笑死了小阵平这个厨艺技术,hagi就是这么跑路的吗难道,不然每天跟着一起吃烤焦面包hhhhhh】 【冷知识:牛奶如果在微波炉里加热至沸腾就会直接喷泉大爆炸……别问我怎么知道的,问就是很有经验,呜呜呜呜呜呜】 【烤焦面包……感觉警校组以前真的是被薰酱宠得太好了,完全保护在温室里,看着这种场面突然又想雨宫了,我的亲亲猫猫qaq】 【可是现在的薰酱不管如何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对待他们了x.】 松田阵平继续说: 「我从小就喜欢拆各种东西,一路从我家拆到我幼驯染家——我之前应该跟你提过他。」 他一边说着,一边故意观察着成步堂的反应。 似乎想试探什么。 然而薰当然知道松田说的幼驯染是谁,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份,他不可能对这些事情有印象。 于是青年只慢慢收回目光,非常淡然地说: 「嗯…你原来还有个幼驯染吗?」 「对,那是个非常受欢迎的傢伙,毕业的时候扣子都要被女生扯没了。」 松田知道自己这次的试探依然失败了。 但是他的表情依然没什么波动,只装作是在纯聊天的样子,继续往下说道:「我认识他的时候还很小。」 「那个时候,我爹刚被冤进了监狱,方圆十里的小孩儿都骂我爹是杀人犯,还叫我杀人犯的儿子。然后,再加上我小时候那脾气也又烂又犟,一点就炸,就跟他们天天放学后在巷子里干架,简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第378页 成步堂薰边听着。 心说你现在倒是也没多大差别。 出走二十七年,归来仍是青葱少年……赤手空拳也敢惹人家拿狙的。 不过,他倒是也第一次听他提起这些。 「之后,反正某一天,我幼驯染那傢伙出现了。」 「他和我不一样,说话细声细气的,好像很喜欢我自己组装的模型车。他还告诉我他家是开汽修厂的,问我要不要去他家一起玩。之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就这么玩在一起了,除了自己家以外,我待得最久的地方就是他家,直到某次把他姐手机拆了,被他姐用扫帚敲头敲得痛的要死才换了个地方玩……」 成步堂薰:「咳…咳!」 「所以,你这是从小就开始损害他人财产。」 最后薰打了个总结,想起了之前那台电视机:「长大了继续损害自家财产,还算是有点进步。」 「别啰嗦!」 松田不爽地一偏头,忽然似笑非笑起来: 「我说了这么多,那你呢,过去不就是用来交换的吗?」 然而他这话一出口。 刚刚还洋溢着点儿人气的室内空气忽然被冰封了,堪称诡异的安静浸泡在悄无声息的房间里,没有任何人说话。 松田就这么盯着那个人雪白的侧脸,也一动不动。 但就是有些莫名地,觉得对方的唇在此时抿得很紧,似乎在努力压抑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才看见对方直接把电脑一扣,抬起头的时候神色毫无波澜起伏,说: 「我的童年挺无聊,没什么好讲的,让你失望了。」 松田阵平预料到他有隐瞒的事。 于是在这时候没吭声,就这么看着那个人收了电脑起来。 然而,等他再一抬头—— 他忽然警觉,这傢伙去的不是厨房——他去的是大门口啊喂! 「喂,喂!」 松田一头雾水,连忙几步追上去:「干什么你?!想来就来,想就走就走?你住个酒店也得跟前台打声招唿吧?」 「去看二手八音琴的实物,我已经和卖家谈好了。」 但对方完全是头也没回地朝前走,从衣帽架上把自己的外套取下来。 不论何时,那个人的嵴背都挺得非常直,可这种笔直却在隐隐间给人一种强撑的错觉。 他似乎已经很疲惫了。 松田忽然恍惚觉得,他们明明只隔着一米的距离,却又像是隔着层什么无形的玻璃,水一般地将彼此的世界分隔开。 仿佛很近…却又仿佛永远触摸不到一般遥远。 「餵——」 完全是下意识地,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松田一拳锤在墙上,震动声终于吸引了对方的注意,一深一浅的一双眼睛转过来。 「我都差点忘了,你一只眼睛看不见,还天天到处瞎跑什么?」 松田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按住,顺手向身后一推:「我幼驯染的车还停在我这里,我来开车,你去把资料准备一下,到时候谈钱就你上。」 说完就转着车钥匙,迈着大步径直向下走。 背影里居然有那么一点纠结和僵硬的意思。 ……成步堂薰的表情微怔了片刻。 这原本只是很简单的几个动作。 但是在漫画上,却直接占据了满满一整页的空间。 只见走廊上阳光灿烂,心绪荡漾的年轻警官和他无法相识的同期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而易容的格兰利威静静地站在走廊的阴影中。 他那只明明看不见的眼睛,似乎在这个时候也幻觉似地有神了一般。 倒映着远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冬季的天空高而寒冷,似乎连云都要堆积成雪的形状。 青年的目光仿佛要越过此时眼前的现实,去触碰那些自己早已经无法触及的过去。 此时,他微微张了张嘴。 像是要喊出一个什么音节: 「——」 【草??不提这个我都忘了现在怎么又是冬天了???】 【死去的记忆突然又开始攻击我……上个冬天雨宫警视自杀,这个冬天回来的t是格兰利威啊!!!而且为什么和松田站在一起的场景这么眼熟,73老贼你刀子可以发但是不能叠啊喂!!】 【果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阵平你没事儿跟薰酱说什你跟研二的事情,你试探他干啥!他本来就动摇的记忆这下是更动摇了啊qaq】 【本来磕着糖的我笑容突然消失.jpg什么阴间构图啊啊啊,时空重合哒咩啊!!玻璃渣是真的会死人的呜呜呜】 【嘶,从现在的情况来总结一下的话:感觉就是薰凭藉着对组织的仇恨和自己的调查,其实已经慢慢想起了母亲被杀的时候的事情,但是对于警校的过去还是比较模煳。】 【可是这群一直贴上来的警校猫猫太温暖了啊!又回到当初他自杀前的那个局面了啊! 最后薰酱的那个眼神真的好伤感…感觉他其实觉得自己应该是认识他们的,一切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个很熟悉,但是却又无法想起来的美梦……】 【但是薰最后是喊了什么,『阵平』吗?!格兰利威一直叫的是松田警官来着?有没有显微镜姐妹来解读一下!】 【看画的唇形是先张开,再合拢发了个闭合音…… 第379页 这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嘛?甚至看着有点像『研二』???】 【这个可能得等念出来才知道了…啊啊啊好想看特典动画化】 【但是之前阵平没提过研二的名字啊,他怎么会发『研二』的音的?!刚刚甦醒的记忆难道是混乱的?】 【救命啊,虽然爆处组老是黏在一起,但是他不会有点分不清他们的区别了吧…… 我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 此时,萩原的车里。 成步堂薰悄悄地瞥了一眼旁边那个,对自己在论坛背的锅还一无所知的捲毛警官,又悄悄地把眼神收了回来。 其实他只是在走出大门的时候,忽然觉得那个走廊的阳光太好了。 从摄影的打光到构图到拍摄角度都非常完美,不用白不用,正好再出产一点壁纸构图。 计划通! 系统趴在他肩膀上,忽然问道: 【所以你到底说了什么?】 【「是『研二』啊。】 成步堂薰微微挑了挑眉: 【「这很好理解,格兰利威已经接触过作为警察的松田了,知道他的全名。所以,能体现出他记忆在逐渐恢復的,自然只有没被提到过的名字。」】 他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埋线格兰利威的记忆恢復歷程了。 反正松田他们又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是个只对论坛生效的隐藏信息罢了。 系统:(宇宙猫猫.jpg) 不是,这虽然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论坛也会被刀得很难看…… 但怎么感觉这事儿听起来就是这么怪呢? 系统疑惑挠头。 半小时后,米花町一条通往私人住宅区的窄路上,萩原那辆被借出去的红车停在了电线桿边。 松田阵平推开车门下去,一回头。 却忽然瞥见身后的人脸色有点发白,扶在门上的手微微颤抖着,唇似乎抿得很紧。 似乎在忍耐着什么疼痛一般。 松田一皱眉,弯腰下去:「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晕车而已。」 黑髮青年仿佛对自己额边的冷汗毫不在意,在易容遮掩下,和他一起并肩向着不远处的一栋独立别墅走去。 门牌上写着: 【阿笠】。 第102章 东京, 米花町。 宽敞的双层别墅伫立在大花园中,一个胖乎乎的老人在听到门铃后,急匆匆从里面出来, 边笑着边弯腰解开大门上的锁链: 「哎呀,真是抱歉让你们等了这么久,我刚刚正好在地下室里——」 「没事。」 松田阵平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我们是之前在网上预约了的,来看您家的那台准备卖的八音琴, 当时联繫您的名字应该是……」 他说着说着,习惯性地想伸手去拉自己身边的人。 然而却一下扑了个空。 松田勐地回头, 这才发现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了队, 站在他身后两米远, 自顾自地发着呆。青年像是本能地不太想靠近他似地,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似乎是情绪不太好的样子。 松田皱起眉, 心中隐隐瀰漫开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这人突然抽什么风? 今天早上明明还怼他怼得开心, 怎么出了个门就成这样了? 「啊, 没事,应该就是那位先生跟我联繫的,我在他帐号主页里看见了他的照片。」 最后还是阿笠博士打了圆场。 作为米花町的常驻居民,一切不正常都是正常,阿笠博士这时候也没有想太复杂。 只是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 感嘆年轻有活力就是好, 居然还能有功夫吵架冷战。 于是在战况进一步升级之前, 他连忙讪笑着赶紧说道: 「这样吧, 我已经把那台八音琴从地下室里翻出来了, 就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要不,你们先看一下?」 阿笠博士顶着低气压,坚持着笑容把那两个看起来脾气都不是太好的年轻人带进了客厅。 三个人围着那张低矮的茶几坐下。 成步堂薰先简单扫了扫四周宽敞的空间门。 天花板穹顶高而宽, 厨房设计独特,环形的桌边还摆放着一些奇怪的零件,地上积灰,似乎打扫得不是很频繁。 独居老人,发明家。 他很快得出了结论,在判断对方应该确实只是个安全的普通人之后,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只见一台暗红色的圆形八音盒伫立在茶几上。 他略微扫了一眼。 抬起头,正对上身边的视线。 「十九年前的是这个吗?」 成步堂薰看见松田在用目光问道,于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他好像很累,松田瞥见他的额边的冷汗依然没有消退,在这个时候完全是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分给自己,强行维持着最后的沉稳。 松田不禁有点烦躁。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把这个傢伙直接拎到旁边墙上去,好好问问他怎么了,不说实话不准走! 但现在阿笠博士这个陌生人还在面前。 「那个,我们可以现在先把钱付了,然后我想借用一下您这边的工具,就在这里看看它里面的结构。」 松田只能绷着嘴角说道:「别误会,我只是想确认一下里面有没有损坏……」 第380页 阿笠博士:「这个…」 客厅里的气氛好像一下有点沉默,突然听见门口的铁门又有被人推开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被外面的动静吸引了。只见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一个抱着足球的少年走进来,张口就喊: 「博士,我要喝水——」 「哎哟,新一!」阿笠博士连忙起身,「你怎么这个时候跑过来了?我这里有点客人要接待,你先自己倒点,杯子在厨房……」 「没事,我马上就走,你们不用在意我的!」 少年的目光似乎在那两个奇怪的客人身上停顿了一瞬。 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笑得阳光灿烂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博士你怎么又在卖你那个老古董啊?」 「别这么说…我拿着又没用,还不如让给喜欢的人嘛!」 阿笠博士额边落下一颗汗,简直想给这小子脑门一下: 「话说新一啊,我记得你家以前不是也有个一样的吗?要不我也帮你一起上传到网站上?」 工藤新一像是没听见他在说什么,颠了几下自己的足球,熟练地一脚踢飞到架子上,这才转回身,先到水池边去沖洗自己脏兮兮的手,说: 「不用不用!那个可是我妈的宝贝,早就被她带到美国去了,我敢随便给她卖了她不骂死我才怪——」 新一边说着,余光却也悄无声息地扫过那两个客人。 他边喝着水,边看着那边,没注意到自己前面有个没组装好的弹珠机,球鞋一滑整个人直接当头撞了上去—— 哐啷! 水应声翻出来,连玻璃杯都在地上摔成了无数碎片! 工藤新一的脸瞬间门黑了,大声嘆着气蹲下去收拾,背后跟着博士一长串的念叨: 「走路要看路啊新一!」 「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嘛!」 小少年郁闷地满头冒黑烟,拿扫帚小心地清理着玻璃,有点赌气: 「倒是博士你这个机子怎么会放在这里的啊!又挡路又碍事,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是坏的,连弹珠都卡在里面了!」 「……」 松田阵平看着这对仿佛祖孙一样的人手忙脚乱地扫着地板。 即使他们隔着不近的距离,也能够清晰听见那边的对话。 「我有努力在修的啊新一!」 「不过我记得…这颗弹珠原本不在这个位置的啊,是你把它撞下去的吧?」 「那就是我好了吧。」 新一郁闷地抬起机器的盖子,作为主要责任人,细胳膊伸进去试图从最下方扣出那颗弹珠。 「不过啊,这也是弹珠它自己掉下去的……」 阿笠博士嘆气:「不要怪在弹珠的头上!」 「不,这只是在从另外一个角度看问题。」 新一指间门夹着弹珠,回头说道,自信的笑容里有点孩子气似地狡黠: 「对于弹珠本身来说,这条轨道就是它所前进的道路,每一个岔路口都有可能会改变它最后的命运。而如果走错了一个关键岔路……」 少年翘起唇角,眼神锋锐: 「……那就永远没有回头的可能了,对吧?」 ——! 仿佛丧钟在耳边敲响,巨大的声响震得人耳膜嗡嗡发颤,眼前的景物闪现出无数重影,整片脑海里瞬间门死一样空白—— 松田阵平忽然察觉到了异状! 「喂,你怎么了……成步堂!」 只见他身侧的青年忽然浑身被冷汗浸透了。 一滴一滴的水顺着他苍白至极的面颊淌下来。紧缩的瞳孔剧烈颤抖着,没有丝毫神采,就这么静静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发怔,即使食指已经痉挛着屈起死死地扣进了腿上的肌肤,也无法压抑住战慄。 他好像被浸泡在一个巨大的噩梦中,混乱的记忆铺天盖地掐住他的咽喉…… 「快醒醒,你到底怎么了……」 ——「如果走错了一个关键岔路……」 只有无数声话音在他脑海里迴响。 ——「如果走错了一个关键岔路,那就永远,永远没有……」 永远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成步堂龙司!你给我醒醒!」 一声怒吼忽然如同巨剑般切开黑暗! 青年涣散的瞳孔忽然勐地凝住了,看见身边那个「熟悉」的警官眼珠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他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灰白破败的脸色。 他们的手此时正紧紧交叠在一起,警察坚硬温热的掌心牢牢握住了青年冰冷的手背。 「你怎么了,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松田的眼神严肃得可怕。 那个人一直伪装得太好了,只有在此时,终于能够让他清晰地看见那些被对方一直藏起来的微小的神色波动。 那都是些他之前在对方脸上没有看清的情绪。 疲惫地…… 甚至说,那其实是痛苦地煎熬地恐惧地…… 如同他握住的那只忽然剧烈痉挛颤抖的手,冰得几乎不像是在人间门的温度。 他终于彻底忍不住了:「我需要你跟我说实话!」 可青年却依然没有因此而有丝毫放松。 他完全像是对自己的应激保护一般,勐地「啪」一下甩开了他的手! 松田猝然愣住了。 第381页 「我没事,抱歉……」青年颤抖着拉紧了自己的衣领。 这个姿势使得他可以浅浅环住自己的肩膀,仿佛是刚刚从溺水里挣脱的人,在下意识地寻求着温暖和安全感,却又不敢触碰别人。 「我没事,可能是有点晕车。」 他的侧颊被冷汗浸得雪白,竭力维持着声线的平稳:「我出去透透气。」 【啊啊啊我草薰酱怎么又开始应激了??!】 【新一你……虽然知道不是故意的,但是这种柯学特色提示怎么在这里就这么窒息啊!!】 【妈呀精准扎心?!薰是把自己代入那颗偏离轨道的弹珠了吗,这是弹珠的责任,永远没有回头的可能性了?】 【「弹珠自愿掉下去的」「走错了关键的岔路」「永远没有回头的可能……」我去这都是些什么……】 【好痛苦,怎么偏偏就是这种时候让小薰听到这些?? 他刚刚才从松田身上的熟悉感里找到记忆的突破口,正在逐渐想起hagi和松田,但他现在还保持着格兰利威的身份根本不敢靠近他们,这种时候再跟他说没有「回头的可能」……】 【呜呜呜我真的炸了这明明不是他的错啊!薰小时候是被组织欺骗了又不是真的自愿加入!!新一也不是在说他你真的不要折磨自己啊(抓狂)】 【不可能的吧……小薰他一直责任感那么强,现在逐渐清醒过来,看见自己曾经所作的黑暗一切,他要怎么去面对? 他已经连碰一碰阵平都不敢了…】 【呜呜呜,看见猫猫眼睛里光碎掉的时候真的好心酸,但这真的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啊……】 【和松田相处的这段时间门里,之前终于好不容易看见薰酱的眼睛里有了点光,怎么忽然又开始急转直下岂可修!!而且这次感觉记忆復甦得比之前零和景光那边都严重啊(暴躁捶地.jpg)】 【记忆復甦得更严重…会进一步导致什么呢……qaq】 …… 系统:【会进一步导致什么呢?现在是无奖竞猜欢节~请知道答案的小伙伴倒贴一块钱拨打以下电话……哎哟!】 【「论坛看不见你,不要植入gg。」】 成步堂薰把它按下去,悠悠地躲进了漫画镜头拍不到的车里,看见那个镜头果然还紧紧地跟在松田身边,记录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就是主角吗? 松田阵平,你的摸鱼好帮手! 他打开论坛简单翻阅了一下,在那个少年的巧妙助攻下,论坛对于格兰利威恢復记忆的猜测,在这么久的铺垫后终于已经彻底走到了极点。 无数人都在猜测他恢復记忆以后会发生什么,讨论量再一次来到了热门前排,自刀人纷纷预订天台席位。 【他们又在干什么?】 这件事已经逐渐超出了人工智障的能力范围:【你不会真的要自杀吧,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我如果真死了,那差的百分之十几的人气值怎么办?」】 成步堂薰关上屏幕,金眸看向窗外: 【「你要从『格兰利威』的角度,来理解他现在应该会做出的选择。」】 薰的眼神定定地,阳光映着他的瞳孔。 抿着的薄唇似乎在竭力让自己遗忘什么不必要的情绪,清醒一点,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恢復了平静: 【「格兰利威正在疼痛的折磨中慢慢恢復曾经的记忆,他想起他曾经接触过的人,想起那些曾经在对真相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给过他温暖的人。」】 但是,他也正在以最黑暗的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手上沾满了血。 他还给松田带去了危险,还得他差点丧命。 「没有回头的可能性。」 那这种情况下,他应该要怎么做呢……? 成步堂薰正在思考着,却忽然瞥见后视镜中闪过一个什么人的身影,敏锐地眼眸立刻向后望去—— 「麻烦您了,那我们今天就先这样……什么人?!」 刚从阿笠宅里出来的松田一抬眼就看见一个人从他眼前闪过去! 一身黑衣戴帽子的男人跌跌撞撞地向前狂奔,路线明显是从那辆停在外面的红车边上跑出来的,行迹极度可疑,霎时间门触发松田脑海里警铃大作! 是那天拆他车的人?! 眨眼间门,仿佛无声的号令在空气中轰然爆响,两个人在一剎那闪电般沖了出去—— 「别跑!」 松田阵平掠过车边,还没忘了把想出来的成步堂薰勐地按回去: 「你给我老实待着!我才是警察!」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急速狂奔,四周枯树草木飞快地向后退,很快消失在了拐角的位置。背后的阿笠博士和工藤新一正在打着报警电话,少年的声音熟练地转接自己熟悉的警官: 「喂,目暮警部!我这边现在发生了一点事件——」 焦灼的气氛里薰静静地坐在车里,系统在他耳边惨叫「那是组织的人吗」。 【「不是,组织的人手法没有这么拙劣。」】 成步堂薰冷静地分析道: 【「但那应该是十九年前事件的相关人,不然不会在察觉到我们在找八音琴后,就跟了过来。」】 他指节紧紧扣着方向盘。 但也在这个时候意识到了一些古怪的地方—— 第382页 如果对方是十九年前的相关人,又不是组织的人。 那最有可能的自然就是当年绑架过小绫和零的残党。 可是二手网站那么多,对方是怎么察觉到他们在找八音琴的…? 或者说,这个方向不对,那个人其实是跟着别的线索来的? 【「去看看。」】 成步堂薰用力踩下油门。 红车发动机极速嗡鸣,在路边两个人怔怔的注视下,飞速飈了出去,擦过转弯口发出尖锐爆响,沖入车流中一路向着远处的河堤开去! 「站住——」 松田阵平紧追着不舍,两人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向前冲过街道,惊起四周一片路人惊异的目光。 但是他们现在根本没人有时间门调整,距离正在被无限咬近,松田刚刚恢復不久的身体已经在发出警报,腹部曾经被划开的口子传来钝痛,他一咬牙顺过手机: 「佐藤!米花町三丁目,定我手机信号,快点过来!」 「你这傢伙不是在休假吗?!」 电话那头,佐藤美和子的怒喊被风声撕裂。 「啧……!」 松田懒得跟她扯,瞥见前方的犯人翻越了栏杆直接跑上了大路,连忙追上去。 身后尖叫,骂声,和车子的喇叭声已经完全融成了一片—— 犯人见势不妙,直接再次向下跳,居然直接从两米高的河堤上方跳进了旁边的栈道。 两人间门的距离又再次被拉开,松田只能强忍着痛也跟着下去,体力见底的身体差点在沙石上摔一跤,心一横摸向腰间门。 咔哒! 「不许动!」 他胸口剧烈起伏:「警察!再动我开枪了……混蛋啊!」 那个犯人宛如一只发疯的兔子,根本就没理他,还在不顾一切地向前跑,似乎在用行动嘲讽着只会威胁人的条子。 然而,下一秒—— 他忽然听见身边爆发出阵奇怪的巨响,下意识地抬头往上看…… 只见一辆红车直接横穿马路,撞断栏杆,仿佛一块落下的巨石般勐地砸在了沙石栈道上,堵死了前方的通路! 霎时间门四周碎石飞扬。 一道修长的身影握着枪,直指着犯人的眉心。 松田认出了他:「成步堂!」 「不许动,我是警……唔!」 不知道为什么,青年的手忽然颤抖得厉害。 他紧紧咬着牙。 可似乎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说出下一句话了,只有喉头苦涩地滚动着。 我是…… 不,我不是…… 熟悉的姿势,熟悉的场景……熟悉的话。 他的灵魂像是硬生生被从躯体上剥离,回忆将大脑被封闭的区域连血带肉一点点撕开……惊涛骇浪般的黑色的潮水宛如死神的手一般涌上来,掐住了他的咽喉,要将他拖回地底。 「不,你不是。」 乌鸦的羽翼落下,钳住他的大手将他勐地压向窒息的水面。 「你早就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你和他们,从一开始……」 就不一样。 第103章 你和他们… 从来就不一样。 青年握着枪僵立在原地, 双目无神,紧咬着的牙关战慄着, 明明是一个想紧握住的姿势, 可手却依然在不受控制地松开—— 不……我不是警察…… 我…… 冷汗浸透了衬衫。 那把普通手枪在这一刻仿佛有千斤般沉重,他瘦削的手腕已经再也不能支撑它,颤抖着看着它逐渐滑落…… 哐——砰! 就在手枪落地的一剎那, 另一道爆破的声音忽然同时炸响! 一颗狙击弹完全是擦着桥沿飞过, 从上方直接钉进了地里,扬起一片碎石尘土飞溅。在场三个人猝不及防, 齐齐产生了一秒钟的迟滞, 随后是松田的咆哮: 「低头!!」 砰! 狙击弹撕裂空气, 击中墙壁应声爆裂! 变数来得太快, 那个犯人已经被吓傻了, 宛如无头苍蝇般尖叫着蜷缩在地上, 爬行着想要躲进夹角中, 混乱中似乎还在嘶喊着什么。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啊——」 一瞬间, 沙石地上只剩下了那个风衣青年一个人伫立在原地。 他怔怔地看着一切的发生,听不见声音,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好像对周围的变故毫无知觉…… 但紧接着就被人奋力一扑! ——砰! 对面的狙击手像是发了狂, 子弹几乎擦肩而过, 仅仅几厘米的距离。 而松田阵平不顾一切地飞身将他一把按倒在地! 世界天旋地转, 东南西北在震盪的视野中被彻底搅乱打碎。 他听见惨叫, 子弹打进人体的声音, 殷红的血如同失控的水枪一般倏然迸射,雨似地浇在他们身上,空气里瞬间被血味充斥。 电光火石间, 松田死死抓着人,侧身用力一翻滚出了河岸—— 扑通! 剎那水花四溅!波涛翻滚的水面隔绝了一切声响,只能看见殷红的颜色如同一片瀰漫的烟雾。 子弹也像慢放的电影似地,被水流推着,在他们的眼前偏离了航线。 水泡从他们唇边咕噜着向上,无法换气的压抑感和呛进的水,使得松田觉得自己似乎正攀附在死亡的悬崖上。他的耳边全被波动的水流溢满,感觉一切似乎都显得非常遥远,世界中只剩下了随着唿吸升腾的气泡…… 第383页 和静止一般的宁静。 直到—— 松田感觉有一双一直被他握着的手,忽然挣了一下。 他低下头,看见那个从刚才一直被他护着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恢復了意识。那些细腻柔软的黑色髮丝,随着水流飘散开来,脸庞隔着水面被日光映出一种朦胧的苍白色调。 恍惚间,松田忽然觉得那双眼睛的形状很熟悉。 他在那双一深一浅的淡色眼眸里,看见一些在此前从没见过的神情。 深渊……绝望……苦涩……但又在望向他的时候,最终融化成一片蜜色的,浸染于时光深处的温和。 他眼底的色彩在一剎那间云散雾明,仿佛两滴晕开在水中的光,刺得他眼眶通红髮疼。 让他忽然有一种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想要落泪的错觉。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 他感到那两只单薄的胳膊,在这个时候紧紧抱住了他。 他觉得这个场景好像很熟悉。 应该在什么时候…应该在什么时候也曾经有人这样抱住过他,用自己那总比常人低一点的体温来竭力温暖着他。 可那个本应温柔的拥抱,此时却不知道为什么近乎绝望。 仿佛是「最后一个」拥抱一般。 悲伤似乎浸透了世界。 松田的眼前全是水,雾和雪白的肌肤,迷濛中只能感觉到对方躯体的温度。 他们像两条搁浅的鱼一般拥抱,胸腔里仿佛闷着刺骨的锐痛,水呛进喉咙里,瀰漫开的味道实在是太苦了…… 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他会这么难过呢? 我曾经…见过你吗? 【卧槽好美…不对好虐!薰酱眼睛里有光了他是想起来了?!】 【我不管美不美,我只知道薰说自己不是警察那里刀死我了……他明明就是最好的警察啊!他是雨宫警视啊!但是他现在拿不住枪我真的会崩溃……】 【他还觉得自己不配……觉得自己和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但是实际上并不是啊薰酱真的是天使啊呜呜呜】 【草,松田觉得这一段熟悉…不就是因为这是之前婚礼绑架案的时候,他落水昏迷,小薰救他上去的姿势吗!!歷史怎么还会重演的啊什么迴旋刀(彻底发癫)】 【(吃cp糖的手瞬间僵硬)(发现是血糖)(汪地一声开始哭)】 【马自达你真是…你为什么觉得他熟悉?为什么觉得他难过?因为他就是那个为了保护你们这群冤种,付出了一切身心俱毁的那个最温柔的同期啊!! 你是认识他的啊!你明明认识他的啊!!qaq】 【我是真的希望给小薰一个保护计划吧,太坎坷了这孩子……他都不是自愿的,给他一个回头的机会吧,不让我真的要被刀到崩溃了……】 【我泪点低,他俩没哭我先哭了……什么最后一个拥抱啊玻璃渣真的会死人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狙击的声响终于彻底消失后…… 哗啦—— 一股力忽然勐地将他推出了水面! 石滩之上两个人浑身是水地上了岸,窒息和呛咳已经盖过了一切感知。 松田阵平混乱地想把自己撑起来,但是发间滴下来的水模煳了他的视野。 「成步……」 他伸手想去碰。 然而,逐渐明朗的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岸上的血味比水下要重几十倍,地上还留着有报废的普通狙击弹,松田差点摸到再一次摔下去。 但他忽然又从浓重的血味里,分辨出了什么更让人想作呕的气味,转头一看—— 只见刚刚还在他们眼前生龙活虎的犯人早已成了一具尸体。 那个人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倒在他身旁,像是濒死时挣扎到了极致。他浑身上下有无数个弹孔,像是有人泄愤般在他身上打出来的,关节几乎寸寸折断,脑袋里也还汩汩往外冒着血。 「唔……!」 近距离的气味真的差点让松田吐出来。 但是他原本混沌的神智也在刺激下彻底清醒过来了,仿佛感觉五感都在迅速归位,湿透的衣服传来冬季的寒意。 ……这个犯人为什么会死?他和那个开枪的不是一伙的?! 而且成步堂人呢,他跑到哪里去了? 自己刚刚在水下看见的又是……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松田僵在原地,听见远处警笛的声音已经在逐渐逼近,可他却只在这时,逐渐感觉到了一阵刺进骨髓的恶寒—— 不对……这事根本是哪里都不对…… 如果狙击手和上次一样是来杀他的,那不应该冲着他的车和行踪来吗?但是他们今天出门开的明明是萩原研二的车啊!! 他们今天在外面停留,可能被目击的时间总共不超过十五分钟。 就连上网和阿笠博士预约也是用成步堂的帐号进行的,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而在那个犯人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其实说明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那就要再减掉他追捕对方的时间,那剩下的就只有他和成步堂下楼上车的五分钟了。 区区五分钟,以东京的人口密度,他们真的可能被目击吗? 对方到底是怎么掌握他们的行踪的?! 第384页 这时候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来。 松田接通,对面那个担忧到快要爆炸了的声音立刻出现在耳边: 「小阵平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已经没有危险了的吗……」 「hagi,听我说!」 然而,松田在这个时候直接打断他。 咬紧的牙关都在不住战慄着: 「快去查,快找人去查!警视厅里有犯罪组织的内奸,我的住址ip和所有情报全部泄露了!」 夜色渐渐深沉下去,都市依旧车水马龙。 「卧底……警视厅里怎么会有犯罪组织的卧底?小阵平你真的没发烧吗?」 「啧,理由我刚刚不是都跟你解释了吗?!」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上了搜查一课的楼层。 他俩走前面,身后带着一帮刚刚勘察完现场的鑑识课人员,手里大包小包地拎着证物,还有个脑袋开花的尸体准备进法医室,一到地方就赶紧熘了。 「我真的是拿生命在给你们验证,hagi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 松田顶着自己刚擦干的头髮,边说着边抬手推开搜查一课办公室的门。 却勐地听见一个阴森森的声音: 「我也真是拿生命在做你的搭档!」 佐藤美和子黑着脸地站在门边,她一手叉腰,直接给他椅子一拉: 「来,请坐,恭喜你活着回来。」 松田阵平:「……」 佐藤:「松田,你坐啊?」 松田:「……」 「嘛嘛,好了好了……」 旁边的高木涉连忙在打起来之前拉开他们,苦笑着:「好好,都消消气…佐藤警官,不然到时候要让隔壁部门的人看笑话了……」 「隔壁部门,你说他?」 松田翘着一条腿坐在椅子上,拇指朝后一指,背后站着的萩原立刻很配合地歪头比了个「耶」: 「这傢伙算自己人,不用在意他,当成空气就好。」 高木眨巴眼睛:「啊……?空气?」 幼驯染原来是可以变成空气的存在吗? 但是,好像这个空气的存在感已经快比他都高了啊喂! 「行了,说点正事!」 最后还是佐藤赶紧把话题扯回来,一掌拍在桌上: 「松田,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警视厅怎么可能有内鬼?」 「如果真的有人一直在盗窃情报的话,我们怎么可能一直没有发现?对方到底是藏在什么地方?」 她话音刚落,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其实要说发现的话……其实还是有的。」 四个人立刻转过头,正看见目暮十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他清了清嗓子,帽檐下的眼睛抬起来:「你们几个从警的时间都还短,可能没听说过。」 「但实际上,从很早以前开始,警视厅就一直在发生警枪和收缴来的赃物无故丢失的事情,上面曾经也成立过调查小组,但是都没有获得突破。」 萩原的表情一滞:「您的意思是……」 「是的。」目暮点点头,「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我其实支持警视厅里有内鬼的观点。」 「而且,听说公安部好像在之前也清查了一起警视厅内部导致情报泄露的案件,具体情况我不了解,不过他们好像说那个卧底已经死了还是怎么样,总之已经不构成威胁了。」 空气瞬间陷入了几秒的沉默。 「可是……」 高木挠挠头:「如果之前的卧底已经死了,但是松田警官的资料依然被严重泄露了给了想杀他的人,警枪丢失也还在持续发生的话,那不就说明警视厅里现在还有卧底?」 「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佐藤沉思道:「只是我们不知道对方所在的部门,如果只是像我们刑事课,那可能造成的损失还相对比较小……」 松田冷笑:「但是,这种人的目标一般都是公安部吧?」 顷刻间,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汇聚过来! 「公,公安部?!」萩原研二脸色瞬间变了,「餵……这真的有点吓人啊,我赶紧去通知刑事部部长!」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目暮严肃地说道,把他脑袋往下一按,揉了揉那头毛: 「去把你们机搜部长也叫上!这么大的事,就你一个小鬼还想单干?要学会找人求助啊!」 「诶…真好啊。」 他们两个一起并肩走出大门,后面的高木弯了弯眉眼:「目暮警部真是好人啊。」 旁边正在收拾文件的千叶和伸忽然插话道:「目暮警部是好人,但这事情倒也不完全只因为他是好人啦。」 「我听说是在某位姓『雨宫』的年轻警视死后,警视厅对于带后辈的关照制度做了改革……」 …… ……仿佛无声的惊雷在空气中炸响! 千叶迷茫地一抬头,正看见三个人阴沉的视线正死死地盯着他—— 吓得差点把手里东西扔了: 「怎怎怎怎怎么了这是……」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 佐藤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胳膊,垂下的眼瞳里像是有水光在闪动。高木垂着头,落下的额发盖住了他的表情,将一切都笼罩在阴影中,唇似乎动了一下: 第385页 「是我……」 这个制度,是用『那个人』的死换来的…… 千叶一愣:「什么?」 「……行了!」 最后是松田一拍桌子,才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 他没有对这个话题发表任何评价,只把菸头狠狠在菸灰缸里按灭,用抽菸后的呛咳掩盖自己沙哑艰难的嗓音,说: 「高木,那个被打爆脑袋的倒霉蛋身份查出来没有?」 「是…是!松田警官!」 高木连忙抹了一把眼角,站直了,飞快地翻着自己的笔记: 「我按照您的要求去查了!那个死者确实在二十多年前,就和你提到的那个『小中文化』有关联,可以确定曾经是他们的员工。」 果然,那个被杀的犯人也和十几年前的那件案子有关联! 那他在死前喊着「不要杀我」……说明他已经和狙击手不是一伙的了? 那这样的话,那警视厅的现在的卧底,岂不是应该隶属于那个在当年作为幕后黑手的组织?组织以『我』为诱饵,吸引这个残党上钩,然后打算把我和他一起干掉…… 那件十九年前的悬案的阴霾始终没有散去。 它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横贯时间,影响着,操纵着十几年后的一切的发展,好像那都是早已被註定好的命运。 松田阵平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心里忽然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怎么地浮现出一个影子…… 那个穿着风衣的修长青年。 他无法抑制地回想起对方在水下的神情,那么悲伤,绝望,可又试图在他面前表现出最后的温柔一般…… 明明他们认识也才半个月,可当时在深沉的水下独自和他面对面,松田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就难过得似乎要和他一起掉下眼泪来。 为什么? 难道我真的是认识他的?可我在哪里见过他? 他又为什么会那么绝望……? 松田只感觉自己的心似乎在被什么重压一点点碾碎,好像这样,他就能找到原因,找到为什么那个人会像一个烙印一般滚烫的印在他的心口的原因。 但是那个人却忽然逃走了。 ……他究竟去哪里了? 第104章 「高木, 你再帮我去查一个人。」 最后,松田开口道: 「成步堂龙司,律师, 他在这段时间本来是跟我一起行动的, 他好像掌握了非常多的有关于『十九年前那起案件』的相关资料。」 「但是, 在我们今天一起遇险以后,他就不见了。」 「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说?!」 佐藤美和子紧皱起眉:「你之前不是还跟我说他是个危险分子,等过了这阵子就举报他无证持械的吗?最后怎么变成跟你一起行动了……你被美色煳了脑子吗?」 松田阵平:「……」 「那傢伙掌握那么多资料,我怎么能让他跑了啊!」 松田试图狡辩。 但其实回想起来, 他自己也稍微有点搞不清, 自己怎么会就这么接纳了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危险分子, 还给他自己家里的钥匙。 果然……还是因为他除了脸以外, 一举一动和浑身气质,就连那些无意识的小脾气都太像雨宫了吗? 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啧…… 松田无声地抿紧了唇, 深沉的瞳孔里神色晦暗不明。 放在口袋里的手, 却不自觉地攥紧了那个樱花钥匙扣。 ……这是雨宫薰留给他最后的东西了。 他最后也没再说什么, 推门出去,只在最后轻轻停住了脚步: 「麻烦稍微快一点吧,高木, 我感觉我现在对于弄丢某个人都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高木的动作忽然停了。 毕竟松田这么坦诚说话的样子实在非常少见。 他于是定定转过头,看着前辈的背影。 自上方投下来的光将松田的影子拉得很长,光与暗在昏暗的楼道边缘相接,将世界泼染成黑白两色。 「总感觉……」 松田阵平仰起脖颈, 喃喃地看着上空: 「可能……会再也见不到他了。」 破旧的地下室里瀰漫着铁锈的气味, 空气封闭,蜘蛛网长满了吊顶。 室内光线昏暗。 只有一盏悬挂在顶端的陈年灯泡还在微微发着亮光,堪堪照亮一小片区域。 这间地下室的年份已经太久了, 年久失修,墙壁丝毫不保温,上方的冬季冷气几乎是毫无阻拦地顺着门的缝隙往里灌,在夜间,温度几乎跌到了冰点。 空气里响起细微的喘气声。 浑身的衣服湿透,连髮丝都还在淌着水,根本没有任何一丝可以御寒的可能性。可在这种情况下,身躯却滚烫得像是有火在烧,身体里像是浸透了一整池的水一样沉重,昏昏沉沉地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到底…在哪里…… 我是谁…… 格兰利威仿佛被电击了一般蜷缩起身子,剧痛压迫着他的全身,刺进每一寸神经,他十指深深扣进髮丝里,几乎要刺穿自己的颅脑一般,去扯出里面鲜血淋漓的记忆。 「唔……」 「唿……哈啊……」 格兰利威将头无力地靠在墙上。 他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是极致的苍白与绯红,易容已经被撕碎了,湿漉漉的黑髮衬着滚烫的脸颊,微微睁开的金瞳里面浸透了水,眼神失焦。 第386页 自己到底为什么… 他到底忘记了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颅脑像是进了绞肉机,刀尖刺进他的大脑里般痛,电流引起痉挛。 他想起落水,想起那个拼命护住他的怀抱;又想起波本的脸,和苏格兰,为什么都看起来那么地熟悉;想起银髮杀手冰冷的眼神…… 他痛得一头撞在墙上,感到脑内震盪般嗡鸣。 但是还是不够…不够…… 只能颤抖着将自己缩起来。 时间飞速倒退,各种杂乱的场景铺天盖地涌进脑海里,眼前灯光,场景杂乱闪烁,黑一阵白一阵。 他看见警徽,看见春天飘落的樱花,但是在下一刻又勐地转变为漆黑的地牢—— 耳边仿佛能听见冤魂的哭声,鼻尖全是血味,有人在惨叫。 然而一切又骤然闪成了阳光明媚的蓝天,什么人温暖的拥抱搂着他,可明明空气中的冤魂惨叫还没有散去,人们的笑脸又浮现出来…… 世界仿佛被撕裂了一般扭曲成诡异的颜色,闭上眼睛就能看见杂乱如麻的可怖线条,交织成诡谲扭曲的形状。 不要…不要…这都是什么…… 格兰利威脑海里的场景已经完全混在了一起。 上一秒还在对他笑的人,下一秒就只剩下了一滩血,刚刚还被处决在枪口下的人,忽然又从地狱里爬了出来扑向他—— ……别碰我!!! 视野忽然又阴沉下来,他看见实验室的灯光,似乎有很多人在他身边走来走去,他的全身都被固定住,尖锐的针管刺进他的身体里,刺痛传来,针头反射着顶灯冰冷的光。 有人把什么东西贴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电极准备好了吗?」 ——「一切就绪,格兰利威以后不会记得任何事情,他也不需要再记得任何事情。」 ——「没事,反正他也活不久了。」 反正他也活不久了。 ……只需要做一个好用的工具就行了。 别碰我—— 别碰我!!! 叫喊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地爆发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是谁疯了原来是我!!你妈的组织怎么还不死啊!!!】 【崩溃了…我真的第一次看薰酱崩溃……心痛窒息】 【天啊……宝贝,我的宝贝……zero失去那么一点记忆,恢復的时候都那么痛,但他至少还有hiro陪在身边;格兰薰这种大面积地被洗脑被替换记忆,恢復的时候到底得有多痛啊天!!】 【乱套了,这下所有曾经失去过的记忆回来,薰的世界是彻底被粉碎了…… 都不说组织的物理折磨了,光是他想起来自己母亲死在组织手里,结果他又替组织卖命,警校的唯一的光也只是一场幻梦,死也没死成,再次被洗脑被迫把黑暗的一切全部暴露在同期面前……已经在发疯了qaq】 【我草!!!难怪和马自达在水下那一段的时候,我恍惚感觉雨宫回来了……就知道薰的记忆这下是要彻底回来了啊啊啊啊啊】 【他能不能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待啊,一个人待在这种又冷又破的地方默默承受疼痛真的唤醒我一些ptsd……呜呜呜雨宫警视就是这样死的啊,薰的本性还真是这样啊??】 【唉,真的像猫猫觉得自己要死了,找个地方安静地躲起来……他这一身水,天又这么冷,肯定直接高烧,还叠加恢復记忆的痛。 真的好想让阵平当时回个头抓住猫猫!!!拜託啊他其实没走远啊啊啊】 【心痛得快死了啊啊啊我的猫猫我的老婆……明明一切的愿望最初都是好的,为什么偏偏所有的伤害却全部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每救一次人,每看一次光明都在把自己往更深的绝望里推……受不了了到底凭什么这么绝望啊!!(爆哭)】 【只有我觉得发烧的薰薰好涩吗,涣散的眼神绯红的脸……好想趁他没有反抗能力抱回家亲亲摸摸,吸熘x.】 【我也想搞涩涩啊!但是看见他那么痛苦忽然就下不去手了,不过带回家还是要带的让我来治癒老婆所有伤害他的都给老子滚啊!!!】 【贴贴…我还想要贴贴…就知道之前贴了之后肯定没好事!我是砧板吗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qaq】 …… 系统悠闲地躺在空间里,看着彻底大爆炸的论坛,忽然戳了戳自己旁边的人: 【宿主你还好吗?】 【「暂时没时间回答——」】 成步堂薰牙齿都在打颤,感觉自己真的是倒霉透了: 【「这地方怎么真的一点暖气都没有啊?快点演完走人!」】 …… 不知道经歷了多久似乎要连同五脏六腑都被搅碎的挣扎。 画面上,青年像是终于失去了残余的一点力气,还想试图保存最后一点尊严一般,竭尽全力将自己狼狈不堪的面容藏起来。 可那具身躯已经再也没有了支撑…… 只能无力地,顺着墙壁滑下去。 他失神地倒在地上。 几乎像是雨下一般的,无声的汗珠已经**地打湿了他的全身,和水,寒风融合成一片,将他全身拖进极致的高烧和严寒里。 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呢…… 「阿薰。」 第387页 格兰利威像是感觉到有什么熟悉的声音在叫他。 似乎有人在向他伸出手,抚摸他伤痕累累的冰冷脸庞。 大家……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战慄着,向上伸出手—— 却只触碰到一片虚无。 ——「我是从大坂府调来警视厅的雨宫薰,目前担任搜查一课管理官职务……」 ——「我永远不会放弃你的,为什么就能把自己的生命看得那么轻?!」 ——「等我回来,阿薰。」 ——「会有办法的阿薰…大家都还在你身边,我也还有话要跟你说……」 阿薰。 薰…… 绞痛和寒冷穿透血管。 他的灵魂似乎被剥离了身躯,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远处—— 看着那个满身罪恶鲜血的自己身上缀着无数根操纵的丝线,在一众彩色鲜活的笑容中,灰白而冷漠地与曾经的同期背对而立。 那五个青年勾肩搭背地欢笑着远去,大步向着前方的光明迈进。 但他依旧站着,没有动。 只是回过头,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些和自己全然「不同」的人逐渐远去,无形的丝线永远束缚着木偶的一切。 从一开始,就是他自己主动抛弃了他们,是他第一个背叛了誓言…… 从一开始。 ……他们就从未并肩过。 事到如今,他难道还有任何资格向他们祈求原谅吗? 无法原谅。 无法原谅。 无法…… 格兰利威颤抖着将脸埋在臂弯里,死死咬着牙关,窒息般的剧痛下唇边已经开始隐隐渗出了血。 他看着血腥的一幕幕在眼前重演。 看着自己扣下扳机,子弹射穿了仇人的胸膛…… 一幕幕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让他麻木得几乎认不出那是谁,又为什么有着和他一样的面孔。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阵急促的简讯铃声忽然在空气中响起来。 格兰利威浸透了水的眼睫颤了颤,似乎顿了两秒,亮起的屏幕上第一个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是来自「波本」的无数的未接来电。 另有一条简讯悬浮在中央: 【苏格兰威士忌确认为警视厅潜入组织的叛徒,找到他,然后杀了他。 别让我失望,格兰利威。 ——g】 「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拨号,挂断,拨号,挂断,拨号…… 再被挂断。 降谷零在这短短的一个小时内不知道多少次重复了这个动作,他手腕骨节青筋从皮肤上凸起,扣在桌沿的指节已经用力到泛白—— 在一个小时前所有代号成员忽然全部接到了统一的指令: 【苏格兰威士忌身份败露叛变。】 变故猝不及防,在那一剎那零的整个脑海完全空白了。 他那张总是游刃有余的伪装着的脸死一般僵硬,冷汗唰地汹涌而出,肉眼可见地滴滴答答地仿佛水珠般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滴,几乎是发疯一般拨打着那个人的号码。 无人接听……还是无人接听。 而且除了景光的电话无人接听,就连格兰利威也彻底了! 发生了什么?! 桌沿被捏得咔咔作响,他一时间只感能觉到心脏如同被绞尽碾碎般颤抖着……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他对自己说着,冷静下来…安室透,快冷静下来…… 景光的警视厅公安的身份已经暴露,组织会对他展开追杀是必然的事情,而他自己一定也非常清楚这一点。在此时不接他的电话,也是在避免他被波及暴露…… 但格兰利威呢? 格兰利威为什么也会这么巧就和景光同时?他们是在一起吗,还是…… 还是格兰利威也被连带举报了?! 他的猜测难道成真了?但能同时揭发格兰利威和苏格兰的人也只有…… 巨大的阴影几乎要将他吞噬。 但紧急情况下,根本没有再给他留出任何详细思考的时间。 手枪,电击枪,匕首…… 全副武装的波本踩下马自达rx7的油门! 他整个灰紫的瞳孔已经完全看不见一丝光亮,冷酷的杀意轰然迸发—— 还来得及! 必须来得及—— …… 「唿……唿……」 压抑的喘息在冰冷的小巷里响起。 格兰利威浑浑噩噩地扶着墙向前,艰难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 他的唇已经被彻底咬破了,只能再用手继续去攀紧墙壁,指甲被凸起的碎砖刺破,刺扎进指尖,血渗出来…… 可他像是已经感觉不到痛。 整具身体只接收到一个指令……向前…向前……必须找到苏格兰。 苏格兰威士忌——诸伏景光—— 就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回头。 但是他们还有办法回头,还有办法回到正常的世界,他们还可以拥有未来。 他还来得及挽回—— …… 马自达rx7风驰电掣掠过路面,降谷零一刻未停冲过大街小巷。 来得及…… 格兰利威扶着墙让自己站起来。 湿漉漉的黑髮下,他苍白的面色上却透出不顾一切的坚毅,向着明晃晃的红灯前行。 第388页 还来得及…… 猫眼青年狂奔过霓虹闪烁的汹涌人海,找寻着藏身之处,手中紧紧握着有着最后一颗子弹的手枪—— 只要这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 一定。 第105章 成步堂薰停在路边接通手机, 耳廓里冰似地耳麦亮起红光。 听筒中传出琴酒森寒的嗓音: 「bss说只要能抓住苏格兰,当场杀了也可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短短一句话中血腥的意味已经彻底溢于言表,对于琴酒来说, 永远没有比把叛徒直接弄死更安全的办法,等到尸体都烧成灰,即使怨魂也要被封在九泉之下。 凛冽的寒风里, 薰轻声应道: 「是。」 「但有人不太信任你, 朗姆的人说有个作风很像你的傢伙几次三番破坏了他们的任务。」 琴酒阴沉着「嚓」地点燃菸捲, 似乎也意识到了今天格兰利威的回应略微有点缓慢, 蛇信般寒冷的绿瞳向旁边转了转。 他看向自己保时捷里此时一脸不满的基安蒂: 「格兰利威, 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 成步堂薰神色毫无波动, 只在这时候闭了下眼睛,说: 「抱歉,我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和那边的人碰过面。」 「……那就去用苏格兰的人头证明你自己。」 琴酒微微眯起眼睛, 让人无路可逃的病态掌控感几乎要隔着电波传来: 「把麦开着,我要一直听见你的声音。」 薰于是无声地将耳麦调成了保持状态, 继续慢慢向前走。 两侧刀刃似地刮过的夜风唿啸, 将他的脚步声和衣料的摩擦动静, 在这时全都切割成断断续续的噪点, 只觉得琴酒的无聊程度怎么忽然又有了史诗级的升级。 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琴酒。 诸伏景光怎么突然出事了……? 系统简直被吓得不轻:【怎么回事啊?公安难道也全是饭桶吗, 那么大一个卧底怎么说暴露救暴露??!】 【「朗姆……!」】 成步堂薰抬头向某个位置望了一眼,紧急事态下脑海中线索飞速串联: 【「琴酒他提到了朗姆!之前也是朗姆派人对松田动的手,只有他一定收到过警视厅传回来的情报——他既然有能力挖出松田的情报,就有可能导致苏格兰身份暴露!」】 【那那那怎么办?!】 系统惨叫:【组织已经对你起了怀疑,你如果真的杀了苏格兰人气值会直接崩盘的——】 【「急什么,你以为朗姆会对我起疑心不在计划之中吗?」】 薰的声音依然极其冷静, 在镜头看不见的位置飞身翻越围墙,轻轻巧巧落地,眼前的景象倏然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弃的烂尾楼和厂区。 【「别忘了,格兰利威在设定上就是个註定不受世界待见的炮灰。」】 【「因此,无论我到底是不是叛徒,朗姆都会在未来想方设法削弱琴酒的势力,bss本来就恨我,也一定会支持他的这个举动。」】 他似乎微不可察地发出了一声冷笑。 自己又不是傻子…… 现在不跑,那还要等什么时候? 所以,现在横亘在他的跑路大业上的唯一的问题。 就只剩下了「格兰利威的黑方身份已经暴露」。 尽管他在之前已经用绫里薰的身份坐实了雨宫的受害者形象,然而这招刀一刀论坛也就罢了,真正的公安是不可能只因为这点「小事」就对他心慈手软的。 除非,「格兰利威」为他们做出的贡献不可磨灭。 虽然诸伏景光的暴露确实猝不及防,但也不是不可挽回……甚至可以一箭四雕! 【「……你知道惯性逻辑有多可怕吗?」】 忽然间,成步堂薰开口道。 系统:【什么?】 【「我们现在来假设一个场景:三个人被关在一间密闭的房间里,最后当门打开的时候,其中一个人死了,而另外两个人都指认对方是兇手……」】 薰边说着,边一刻不停地乘电梯径直上了片区的最高点,向下望去—— 他说道:【「请问,真正的兇手是谁?」】 【就不能再多给点信息吗?】 人工智障的脸都要皱成苦瓜了:【那就是那个最着急的人是兇手!这种时候一般都只有兇手最着急……】 【「错。」】 成步堂薰似乎早有预料,翘起唇角: 【「怎么就没有可能,其实那两个人都是兇手呢?」】 系统直接傻住了。 【「这就是惯性思维的可怕之处,但是大部分的人都会本能地认为既然他们互相抵抗,那其中就一定有一个人清白无辜,从而导致至少有一个人能获得绝对的安全牌。」】 甚至在某些极端情况下,死的人并非真的死了…… 但是清白的人依然绝对清白。 ……那这件事情的收益就非常巨大了。 而且,既然格兰利威的记忆已经恢復,那从论坛视角来看,他其实也没有任何理由再继续为组织卖命了。 成步堂薰目光在此时正好注意到了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 即使所有人和草木都缩小成一个模煳的小点。 第389页 但那个格外快速的身影,在此时依然非常显眼,在左右张望几下确定没有人跟踪以后,飞快地闪进了楼内。 【「苏格兰他应该在那栋楼里藏了东西,可能是逃亡用的sd卡,他得尽快更换自己的信号源。」】 薰在这时沉沉地分析道,表情异常冷静。 景光一定不会死。 而他也一定会出去,光明正大地回到红方面前。 不管如何,都要抢在『最后的终结』来临前,他还「活着」的时候…… 拉开最后压轴的盛大开幕! …… 如果沉溺于羁绊中就无法向前,他们所有人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本来就应该是毫无交集的平行线……你一定要记住了。 夜空坟墓般漆黑。 乌云低沉翻滚,尖刀般的寒风割过大地,仿佛将一切都拖入了风声环绕的死水中。阴影中黑影重重,传来渗入骨髓的寒意。 一道脚步声急匆匆向上冲去。 烂尾楼四层,一闪大门忽然勐地「哐啷」被人踹开了! 诸伏景光持枪闪身沖入,一刻不停直奔角落的废弃水箱,他掀开盖子伸手进去,很快在边缘缝隙里扣到了一梭子弹。 等他再把手拿出来的时候,掌心里除了子弹还多了整整一板的全新电话卡。 景光胸膛剧烈起伏,手上湿滑的冷汗,和无法抑制的颤抖让他几乎卡不住那个狭窄的缝隙,几次从打滑出去,被冻得通红的指尖发麻,像是没有知觉。 「唿——」 他唿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凝成白雾,回忆疯狂闪回—— 零散的尸体照片……上线「森野」的躯体被吊死在天花板上……组织玩笑似地简讯警告,然而与此同时发出的还有全代号成员对他的追杀令,就这么欣赏着他最后的垂死挣扎…… ……开什么玩笑! 如果他死在组织手里,一旦真实身份暴露,他的所有家人朋友都会被牵连—— 他必须抢在被抓住之前改头换面,但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那台装有属于「诸伏景光」的一切的手机正在他心脏位置的口袋里,必要时刻,如果真的来到了最后的必要时刻,他只需要一颗子弹就能…… 唿—— 外面的寒风发出尖啸,仿佛魔鬼在黑暗中嚎哭……也就是这时候他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丝异常的动静! ——嗒,嗒。 那仿佛是有什么人正在向上走。 诸伏景光的动作勐地停住了,浑身血液猝然凝固—— …… 时间倒退回两分钟前。 一辆红色福特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烂尾楼下,莱伊推开车门下来,视线扫过路边一小片被压倒的草丛痕迹,匆匆跑到门边。 内里的楼道完全昏暗一片。 苏格兰威士忌的行踪诡异得像只猫,现在根本不能受到任何刺激。 莱伊的面色于是微微沉下来,向腰间伸手,将自己手枪的位置向内推了一点。 然而就在这时,他察觉到身后似乎又有什么气息靠近,一只冰冷的手猝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等等。」 那个声音熟悉得可怕,莱伊剎那间顿住了,下意识地迅速回头—— 只见一身是水的青年正站在他身后,冻得发白的手腕暴露在空气中,只提醒似地轻轻按下去。 「你怎么……?!」 但青年没再说话,眉梢眼角的线条都堪称分外冷峻。 他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耳朵,里面一枚耳麦正在实时监控着一切。 仿佛能感受到琴酒跨越空间的威压。 莱伊的声音霎时间就小了下去,只锐利的绿瞳一动不动地紧紧注视着他,看见对方掌心下压—— ……那是个原地待命的手势。 他有那么一秒的停顿。 却勐地察觉到对方已经强撑着快步跑过了他的身侧! 而苏格兰明显也发现了他们的动静,黑夜之中的楼梯猝然爆发出强烈的脚步声,似乎要将钢板都震塌,然而自四楼向上已经没有逃生通路,追逐的声音螺旋至上,直到—— 砰! 天台大门轰然洞开! 诸伏景光瞳孔骤缩,抬手拔枪上膛三步向外疾退。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线正在愈发绷紧,逼近极限的颤抖引发出撕裂般的尖叫,越来越响,越来越烈,越来越—— 他的枪口已经逐渐斜向了自己…… 视线却骤然僵住! 嗒。 追兵的脚步声停了。 从黑暗之中浮现的是一张极致熟悉的冷峻面孔,他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狂奔过来,黑色大衣被水浸满,沉重地挂在那具单薄的身躯上。 此时,格兰利威站在门边。 景光能瞥见一段诡异的线从他的耳边延伸出来,绕过后颈,延伸至另一侧的口袋里固定,上面的红光不停闪烁着,仿佛一条紧紧勒住他咽喉的黑色蟒蛇。 ——是监听耳麦! 格兰利威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戴着监听?!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牙关忽然在这个时候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似乎是已经从这个现状里……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可他此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面孔上的冷酷冰雪消融,仿佛在看着一辆失控的列车撞向不该通往的方向…… 第390页 青年轻轻弯了弯眉眼。 时隔五年,漫天璀璨星辰再度缀满眼底。 他在此时微微张开薄唇,唇形无声地动了动,扯动神经,似乎在唿唤什么人: 景……光。 …… 仿佛是飘渺春风拂过,天寒地冻的世界中的一切,似乎都在此时悄然远去,白茫茫的视野中只剩下了他们彼此相望。 巨响的嗡鸣轰然在脑海中震盪。 诸伏景光只感觉自己的唿吸都停了,眼底忽然止不住地开始泛红,失而復得的感情和极度的危险几乎要将他的心脏都撕裂,他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应该做出什么表情。 在这种时候。 在这种他公安身份暴露,即将奔赴死亡……即将作为一个无名幽魂死去的时候。 为什么他们偏偏是在这种时候重逢了?! 诸伏景光扣在扳机上的指节逐渐有些颤抖,他拼命告诉自己,你应该开枪,你应该让这一切结束!格兰利威已经找到了这里,其他组织成员也会很快紧随而来…… 但是,你开枪啊—— 你开枪啊!! 但他抬头,看见面前人残破的眼眸和浑身遍体鳞伤。 「雨宫薰」早该死去的灵魂正在伤感地看着他。 他像是很难过。 只是这份难过不知道是对自己黑暗的过去,还是对他们相逢此时残酷的场景。 但格兰利威惯于压抑和冷漠的脸已经不允许他再做出这样的表情,那些悲伤无处宣洩,全部安静地瀰漫在空气里,刺激得景光眼眶湿润。 那像是千万根针在刺他的心。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让那个人拥有一辈子的笑容,拥有快乐无忧,平安喜乐。 他在从前的时候,其实最喜欢看的其实就是薰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和睫毛微微弯起来的弧度,这种时候他的眼底总是亮闪闪地,仿佛朝阳映在天空上最漂亮的那块痕迹。 他曾经想过要在卧底归来之后看见那个人最光荣闪耀的样子,要在洗白期构建好一个温馨舒适的家,要在之后的未来里去海边看夕阳渐沉,去温暖的房檐下看雪,去烟火大会看那两潭明亮的清池里星河灿烂…… 去那些相爱的人该去的地方,在人潮中光明正大地将那只手牵在掌心里。 好像只需要看一眼…… 自己就能这么简单地,充满了对未来的无尽希望。 只需要再看一眼…… 景光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失去了对肢体的控制。 枪口明明已经抵在了心口上,却被冻僵了似地一瞬间无法扣下扳机。 他们真的已经走到绝路了吗? ……真的就已经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吗?! 【草,这是我家cp的糖吗是吗是吗???但是为什么看着就这么心痛呢啊啊啊】 【是……糖……糖里有刀(咽气)】 【你妈的我本来以为我都被刀免疫了的,结果看见景猫猫的幻想忽然又破大防……他之前是真的有在很认真地规划和薰酱的未来啊!他是真的以为他们还能够拥有未来啊qaq】 【梦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呜呜呜呜呜啊啊啊什么刀子精cp是谁在深夜发疯……】 【再鞭尸一脚小阵平,你早点刺激他恢復晚点刺激他恢復都好啊!!!怎么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啊!!你去买彩票吧你呜呜呜】 【景薰这对是真的被阵平坑死了(笑哭) 记忆如果早点恢復的话能抢在景光暴露之前相认,一起跑路,晚点相认的话就算景光死了薰酱也不会太痛苦,但是现在……嘤嘤嘤嘤嘤】 【要薰酱亲手杀景光怎么可能啊!不!我要甜甜的猫猫贴贴!!!这不是我该看的(发疯)】 【好心疼……两只都好心疼……真的太绝望了……】 「怎么了,格兰利威?」 此时,耳麦里忽然响起琴酒不耐烦的声音:「我听见苏格兰那只老鼠的声音了,快动手!」 「……」 格兰利威抿着唇,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戏嚯般的讥讽。 他闪电般拔出腰间手枪上了趟,然而却并没有举起枪,而是在苏格兰震惊的眼神里直接整个人向他撞了过去,下一秒—— 砰! 枪声响彻云霄,频道内大楼下霎时间所有人都顿住了! 莱伊一惊,连忙飞速冲上楼顶,踏过钢板的巨响中隐隐能听见打斗的闷响—— 却在转过拐角的一剎那勐地看见苏格兰肘关节紧勒着格兰利威的脖子向后拖,手枪抵在他太阳穴,连退几大步「碰」一声巨响撞上了天台的围墙! 第106章 如果只是单看那一剎那, 那倒确实很像苏格兰挟持了格兰利威。 ……如果忽略掉他那只死死抓着苏格兰的手,向自己用力的胳膊的话。 莱伊拔枪指着对面,却忽然感觉自己有点懵,思考着这到底是在唱哪一出。 但还没等他想完, 就听见了那只掉落的耳麦中忽然隐约响起了琴酒的怒吼, 心下瞭然: 「怎么回事!格兰利威你到底在干什么——」 保时捷高速掠过路面。 路灯光影映在外壁上闪烁一瞬又飞速远去, 基安蒂被他勒令踩死油门, 此时恼怒地看着那个突然变卦的傢伙。 「……给你三秒回话!」 第391页 「……」 莱伊眼神微凛,立刻配合着故意扬声道: 「冷静点苏格兰,先把格兰利威放开!你难道以为有人质就能逃过组织的追捕吗!」 他话音刚落。 果然听见耳麦对面安静了。 频道里似乎已经只剩下了高速行驶的剧烈风声,混合着基安蒂不住的骂骂咧咧,可能有人把枪抵在了她脑袋上。 诸伏景光愣住了。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对方的枪, 结果当场被格兰利威狠狠踩了一脚, 赶紧跟着上戏: 「那你倒是开枪啊?」 他冷笑:「说到底我如果真的拖着格兰利威一起死,其实你也会很不好办吧,莱伊……你到时候要怎么跟组织证明不是你故意一起杀了他?」 【影帝开会??!苏格兰你个浓眉大眼的演起来居然也像模像样的哈哈哈】 【草!草!居然真的活过来了啊啊啊!!各管各的威士忌组这是终于合作了?!】 【景猫猫:嗯?(一低头发现一只老婆钻进怀里)】 【吓死我了……听见那声枪响我本来还以为要寄了,结果只有琴酱被骗得团团转,那我当然是:哈哈哈嘎嘎嘎(发出嘎嘎爆笑)!!!】 【呜呜呜这是有希望了吗?这是有救了大家可以一起回家了的意思吗?qaq】 【还是有点害怕,我是小学生, 73你真的不要骗我……】 天台上的气氛凝固。 格兰利威在这时发出喉管被压迫的痛苦喘息, 声音全被精准地收录进了耳麦里, 但腿似乎也隐隐有点颤抖,得扶住身边的人才能勉强站稳。 景光心里骤然一惊, 勐地注意到了怀里的身体过高的温度。 不对劲…… 阿薰怎么浑身都是湿的, 他是一直在发高烧吗?谁干的?! 他的胳膊不自觉地赶紧松了点力,这个动作落在对面的人眼里,似乎揭露了什么一直被隐藏着的秘密…… 莱伊眼眸微微沉了一点, 像是忽然串联起了什么细节。 但也同时继续演着: 「放开他,不然我真的开枪了!」 高空风簌簌刮过紧绷的上空,将字节扬成破碎的小段传出。 没人注意到正在此时,楼下一辆雪白的马自达rx7疾驰而来,一个甩尾剎了车。 降谷零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上台阶,眼前全是重影,心脏几乎悬在了万丈高空! 【如果被那些傢伙知道我是公安的话……】 【我在这个世界上,就再也……】 【无处可逃了。】 等我hir…… 灰紫的瞳孔紧缩成线,仿佛血液都在倒流,全部齐齐涌入大脑又被唰然抽空,留下空白一片,耳膜边只有自己狂奔的震响—— 一定要赶上…… 一定要赶上……! 【再见了,零……】 他手里死死攥着的柯尔特几乎要被当场捏爆! 巨大的恐惧像是电流,顺着他的血管流满全身,巨响在整个脑海里嗡嗡迴荡—— 一定要…… 唿啦—— 他缩紧的瞳孔里忽然倒映出开着的天台门。 一阵冷酷的嗓音顺着风席捲而来: 「你不会以为我没有怀疑过你吧,苏格兰?」 「……那我就把你和格兰利威一起杀了,反正组织也准备放弃他了,多死一个又怎么样呢?」 不!!! 住手——住手啊—— 电光火石间! 降谷零发狠的身体已经先一步沖了出去,随后,就整个人几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莱伊——」 场面瞬间爆炸了! 大门再一次剧烈弹开,枪响,脚步声顷刻间彻底乱成一片——零只感到自己肩膀一痛,然而手中的枪已经拼死瞄准了惊讶的莱伊,子弹轰然出膛,下一刻天旋地转,他的头狠狠地撞上地面,什么滚烫的液体一下涌出来,眼前好像有什么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画面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如同慢放的镜头……所有人的目光勐地定住了,面容在这一刻极度震恐扭曲,都在拼命大喊着什么—— 然而世界中已经再也听不见一点声音…… 砰! 砰! 砰——! 接连三声枪响在天台上炸裂,保时捷「嗞啦」剎在了路边! 琴酒帽檐下的绿眸勐地抬起——定定地望着遥远的楼顶。 旁边基安蒂也彻底呆住了! 寒风凌冽唿啸,深不见底的云层漩涡席捲天际,黑暗之中看不见一丝光明,仿佛吞噬一切的黑洞—— 「唿……唿……」 「唿……」 啪嗒。 耳机飞了出去,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景光僵立着维持着举枪的姿势。 ……视线颤抖,大脑嗡鸣耳膜声响一片空白! 不是琴酒?!来的怎么会不是琴酒??! 「唿……咳咳!」 赤井秀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勐烈撞击过的后脑勺上传来丝丝钝痛,颅脑深处传来剧烈震盪,浑浑噩噩间却感觉衣服上一片湿润…… 怎么这么多血? 他抬起头。 看见自己面前倒着一个人。 那个人外衣上鲜血正在汩汩地往外涌出来,和黑色融为一体,髮丝凌乱地盖着脸,惨白的下巴上飞溅上一片殷红,像是画布上晕开的一片墨…… 第392页 「格兰……?」 赤井眩晕着,试探性地开口。 却在下一刻忽然勐地反应过来了什么! 第一次极其狼狈地冲过去,仓惶间膝盖差点又摔在地上,跌跌撞撞向前,一把将人抱起来: 「格兰,格……格兰利威!」 赤井拼命嘶吼: 「听得见我说话吗格兰利威——!!」 可那个人依然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人偶,只任由着他随意摆弄。 这样地靠在他怀里。 墨黑…素白…和血红…够成了他浑身的颜色,纤长的睫毛无力地一点点,一点点地垂下去,阴影笼罩住那双明亮的瞳孔,灰黑的颜色中混沌一片。 殷红的血顺着胳膊滴落下来。 降谷零捂着肩膀,手中的枪跌落在地上。 他整个人仿佛漂浮在梦境中一般,视野剧烈摇晃,模煳不清地像是蒙着雾。 发生了什么……? 那是谁……他打中了谁…… 仿佛听见丧钟巨鸣——他忽然看清了那个人苍白染血的脸! 小…… 绫? 灵魂惨叫撕裂,嗡嗡的声响震得他骨髓都在发颤,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染满血的身影。浑身上下如同被搅碎一般剧痛,仿佛深海积蓄千年的冷意全数倾倒在了他身上…… 想要抬起的手触碰不到,几乎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刚刚又做了什么…… 像是灵魂已经脱离了身体。 什么…… 我做了什么?! 血色铺满天际,一滴一滴落下来浸透视线,他像是已经感受不到周围的知觉,汹涌的情绪和思绪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碾碎,绞痛中一切纷杂都已经汇聚成了一个念头…… 完了。 彻底完了。 「咳!」 格兰利威似乎挣扎着想动。 可他一动,那些侵蚀着他全身的红色就剧烈翻涌出来,染在雪白的脸侧,忽然勐地呛咳: 「咳……唔…!」 「没事!别动,没事的……没事的……」 赤井轻轻拢着他的头,让他能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试图用布料止血的那只手上已经全然沾满猩红的血水,顺着他的手流满指缝。 再一滴,又一滴地…落在地面上。 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在痉挛,只能徒劳地抱紧他,尽量镇定着声线: 「没事……别乱动……」 会没事的…… 即使那个人的体温已经冰冷得让人心颤。 其实到底会不会没事他也不知道,事情在波本冲进来的那一刻就彻底乱套了。此时,苏格兰已经沿着下水管向下方滑去,而基安蒂的骂声和琴酒的脚步声也正在沿着楼梯赶上来,离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苏格兰是得救了,但是他们怎么办?! 他和波本到底该怎么办??! 要怎么跟组织解释为什么枪击格兰利威??! 赤井秀一咬紧牙关,驱使着大脑从眩晕中运转起来…… 却忽然感觉……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格兰利威居然像是在微笑。 那如同春日一般舒展开的眉头沖淡了他身上平时的凌厉感,蝶翼似地眼睫浸透了水,轻柔地颤了颤,眼眸里的光像是最后的星火。 他手心最后的温度贴着他的脸颊,微微张开唇: 「赤…井……」 他的声音微弱。 然而,在真正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叫出自己真名的那一刻。 赤井秀一真的怔住了。 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的苦涩感蔓延至四肢百骸,心似乎漏跳了一拍。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名字。 他几乎要苦笑出来,在此时目光却依然只能望着他涣散的眼睛,那股虚弱的嗓音无名让他想起风中飘摇的火烛,喉口有些哽。 格兰利威借着他的肩膀,如同要用尽最后的力气一般,贴近了他的耳廓—— 赤井连忙扶住他。 「你说过……会答应我的要求,最后的指令是……」 「救救『他』。」 那只虚弱的手,似乎终于到了极限。 温热的触感无力地从他的脸颊滑下……修长指尖带出一道鲜红的血色,深深地,烙印在他的侧脸上。 仿佛一个永远无法磨灭的痕迹。 安全屋的门被「砰」地砸开! 寒冷的气流顷刻涌入。 鹤见优海勐地抬起头,看见赤井秀一浑身是血地走进来,此时的脸色难看得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回来,瞬间把他吓得直叫: 「卧槽,秀哥你…你你这是怎么了?!」 他认识赤井秀一七八年了,从没在那张一向冷静淡定的脸上看见过这么可怕的神情。 那双极致冰冷的绿眸像是浸透了冰,一眼就让他闭了嘴。 却听见对方忽然说道: 「格兰利威和波本出事了。」 「谁……?」 鹤见像是有一瞬间的迟滞。 三秒后尾音倏然飙高:「你说谁出事了?!格兰利威怎么会出事?!!波本又是哪个不要命的——」 「波本想杀我,但是格兰利威推开了我,导致他最后被在追捕苏格兰的现场枪击。」 「然后苏格兰趁乱跑了,组织的弹道检验发现那枚导致苏格兰在混乱中逃逸的子弹来自波本。」 第393页 赤井秀一撑在桌边,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的液体,混合着外面的雨水从他的额发上滴落下来,简直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他尽力稳着声线说:「组织审了我两天,在拿到波本的弹道检验痕迹以后才把我放了出来。」 鹤见优海彻底懵了,声音都在抖:「那,那波本他不就……但是我们的任务应该是保护格兰利威……」 「……现在只有我是唯一『清白』的目击者。 赤井狠狠揉了一把自己乱糟糟的额发: 「波本会作为放走苏格兰的重大嫌疑人,进入之后的听证会,组织核心成员和bss会决定是否要将他作为叛徒处决!到时候我也必须去。」 如果推出波本那确实可以解决这件事情。 但是…… 但问题是…… 只要闭上眼睛,他仿佛就要回到那个血腥的天台。 那个人的眼眸中微光闪烁,仿佛最后摇曳的烛火,和天上黯淡的繁星,逐渐虚弱下去…… 救救他……赤井。 赤井。 赤井秀一用力闭了闭眼睛,唿吸像是很艰难,湿漉漉的冷汗打湿了他的后背。 『他』是谁,是波本吗? 事到如今了……你难道还要继续保护他吗?可你又能拿什么保护他?! 「秀,秀哥……」 鹤见小心翼翼:「你真的还好吗……」 「没事。」 赤井摆摆手,垂着的眼睫有些微微颤抖,像是做出了一个什么极其艰难的决定,掐入掌心的指甲几乎扣出血来。 ……这真的就是你的愿望吗? 他开口的嗓音非常沙哑,似乎很疲惫: 「没事。」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107章 晦暗天色穿透狭窄的窗口, 无声地,在角落处洒下微弱的光斑,被铁栏切割成碎片。 光影映照出角落里一道身影。 远处似乎隐隐传来脚步声, 路过他身旁又继续向前, 丝毫没有停留。而他也没有向对方投去任何眼神, 紫灰色的眼瞳只定定地望着虚空。 自己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十天十五天 还是二十天? 「唿」 降谷零蜷缩起膝盖,深深地将脸埋进掌心。 监牢里暗无天日, 除了那一扇狭窄的窗能在天气好的时候透进几缕光。 镣铐锁住他的手腕和脚腕, 坚硬寒冷的触感压迫着神经,鼻尖全是冬季潮湿的风,混着阴暗角落里生长出的冰冷的霉味。 真的要死了吗? 他下意识地缩紧了身体。 但一动便牵扯出浑身的斑斑血痕,单薄衬衣下的胸腹起伏,丝丝钝痛随着渗出的血传来。 难道真的 就要这么死了吗? 冷,剧痛,压抑。 ——「不畏牺牲,誓死完成任务!」 自己当初在警察厅宣誓的誓词还隐隐迴荡在耳边,但他却从未想过会面临如今这种场景。 高而灰白的天穹辽阔,时光和思绪似乎要和着高高的风声, 回到那个扭曲了一切的天台—— 降谷零闭上眼睛。 他听见耳边混乱的惨叫和枪声一起炸响,看见那个红着眼眶的自己在巨大的恐惧驱使下扣下了扳机! 天空地面震撼摇晃,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轰然四分五裂,他看见远处地面上倒着两道人影, 莱伊惊愕的神情还没消退,狼狈不堪地,颤抖着向前伸手,拼命想要去触碰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 零的喉口发出痛苦的抽气声。 他看见格兰利威忽然推开了莱伊,但已经没有退路了, 早已经没有退路了 出膛的子弹击中了前胸,滚热的血瞬间飞溅出来,泼了满地殷红。那个人的皮肤被他亲手挖开,血被他亲手捅出来,一点点地流失着,一时间耳膜大脑里全部被自己的惨叫充斥,无法分辨自己到底有没有真的发出声音—— 小绫小绫 心口忽然又传来仿佛被攥紧捏碎一般的剧烈绞痛,利爪刺进心脏。 为什么——?! 那时景光震恐的眼神隔空望着他,眼底血丝剎那间涌出来,目眦欲裂,击中他肩膀的枪还散着硝烟。 自己怎么会他做了什么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景光紧急逃回公安的保护内,然而一切的进程也在这一刻被彻底打乱。 命运彻底脱了轨。 他鲁莽的行为直接葬送了所有人,苏格兰还活着的消息传遍组织面临全面追捕,莱伊被审讯,格兰利威重伤昏迷不醒,他自己被关押在这间牢房里不见天日,只能徒劳地等待着最后的处刑 降谷零扣紧自己的双臂,体力和意志都已经在逐渐逼近极限。 可真奇怪啊。 他明明已经快要死了,可脑海里在这时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那些最温暖的场景 好像看见那个有着太阳和月光一般的眼睛的人正站在他身旁。 从背后,用双臂轻轻环抱住他血痕干涸的后背。 冰冷的石砖高墙下,即使薰的身上还有他射伤的弹孔,汩汩地往外带走他的生命,但那个姿态依然无比柔和,轻轻地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会有事的零。」 他好像听见那个空灵清澈的声音: 第394页 「你是最好的警察,你一定会活下来的一定」 哐啷! 「波本!到你了!」 铁门砸在砖墙上的巨响和一声无情的叫喊同时传来。 金髮的俊秀青年带着浑身被审讯过后的痕迹,抬起那双狠厉而冰冷的紫灰眼瞳,仿佛是一个真正遭到背叛的恶徒。他被蒙住了眼睛,在那名组织成员的带领下,就着镣铐向外走,似乎上了辆汽油味浓重的车。 慢慢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又被几声吆喝推出了车门,眼前的黑暗逐渐褪去,光明似乎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什么水晶大灯悬挂在顶端一般。 耳边传来人声议论的嘈杂,混杂着几声耳熟的残忍大笑—— 那是基安蒂的声音。 唰啦—— 黑布被倏然撤去,刺目的光亮勐地照下来! 降谷零眯着眼睛适应了几秒,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会议厅里。顶部强光灯照得他根本看不清上方到底坐着什么人,只能隐隐地察觉到他们似乎都身穿黑衣。 分辨不出男女的纯黑面具覆盖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无面恶鬼! 「我该感谢你吗,带我见识到组织的听证会。」 一道刻骨铭心的熟悉嗓音忽然从旁边传来。 降谷零勐地抬头,瞳孔骤缩:「莱伊?!你怎么在这里?」 「除了来当目击证人,决定你的罪行以外还会有别的吗?」 莱伊像是在笑,但唇角勾勒出的弧度却锋利而冷酷。 ——! 零咬紧牙关,心在这一刻勐地沉了下去! 莱伊在那件事后,应该是休息了一段时间,至少状态看起来比波本要好很多。 他此时也是一身恶鬼一般的黑西装,静静地站在波本的身边,从空旷的下方仰头向上望去,似乎瞥见了一丝女性垂在肩头的柔软的金色长髮,优雅从容地微微鞠了个躬。 贝尔摩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指间夹着烟: 「可以开始了吧朗姆,有人好像很闲啊。」 「哼,不过,莱伊能有这个状态我就放心了。」 她身旁一个轮廓矮胖的人影回道,面具后的唇角残忍地翘起,扬声道: 「那就现在开始吧!」 霎时间—— 周遭无数议论声又随着他的喝令而爆发了出来,数不清的视线在此时倏然汇聚在了中央那名被拷在椅子上的金髮青年身上,好像有人已经将他认了出来,惊讶的唿声此起彼伏: 「那是波本波本?!波本怎么会是叛徒!!」 「好像听说就是因为波本射伤了格兰利威,才会导致苏格兰那只老鼠逃走」 啧 降谷零浑身被束缚在椅子上,表面上神色依然阴冷。 但无声的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 「都安静点!」 中央的朗姆一掌砸在桌上:「谁来解释一下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格兰怎么可能跑了?!」 弧形的长桌边缘,基安蒂的声音从面具后发出来,冷笑: 「嘁,那当然是因为还有日本警察的老鼠在捣乱啊」 「对吧,波本?」 顷刻间,仿佛是油桶被点燃,整个厅内所有人的脸全都倏然变色!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了边缘角落的位置,却只见基安蒂依然悠闲,往下一指: 「都看着老娘干什么?」 「莱伊不是已经被证明清白了吗?那就让他告诉你们吧!」 所有人瞬间向下低头。 「说话!莱伊!」爱尔兰呵斥道,「你还在愣着干什么?!」 「……」 赤井秀一沉默了几秒,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悄无声息地扫过基安蒂。 最后,又回到朗姆的身上:「首先,我要说的是,我和苏格兰同在一个行动小组是组织的决定,因此,我对他的行踪习惯也会比较熟悉。」 「十二月七号,当天晚上,我在收到组织对于苏格兰威士忌的追杀令以后,就根据他平时的行动轨迹前往了那栋烂尾楼——因为根据我的观察,他在被组织发现卧底身份之前,总是会抽空前往那栋楼,我合理怀疑他在那边藏了什么东西,如果他暴露的话必然要先去那边取走东西这是我的行为逻辑,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赤井说话滴水不漏。 四周的议论也随着他的开口而逐渐安静了下来,于是他继续说: 「之后,就在我确定苏格兰就在楼内的时候,有一个人忽然出现在了我的背后,并且让我暂时原地待命——」 科恩问:「是波本?」 「不。」 赤井摇了摇头。 在停顿几秒后,终于静静地开口: 「是格兰利威。」 整座会议厅像是在剎那间陷入了死寂,有人迷惑地轻声问: 「格兰利威?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是那是因为格兰利威好像和朗姆派的人起了点摩擦,所以大哥派他去执行猎杀苏格兰的任务来将功补过。」 伏特加赶紧说道,视线悄悄瞥了一眼自己身边那个雕塑似的冰冷人影: 「总之,格兰利威应该和这事没什么关系,他只是去拿苏格兰的人头的。」 去拿苏格兰的人头 降谷零默默地听着议论声,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在此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395页 格兰利威真的是去拿苏格兰的人头的? 如果这个是真的,那他当时冲上天台的时候,看见的为什么会是那样的一副场景 「哦,是这样吗?」 然而莱伊的冷笑很快在耳边响起,带着戏嚯的意味: 「我怎么觉得其实是格兰利威背叛了组织,才放跑了苏格兰的呢!」 空气霎时间冰封了,所有人的表情全部僵住。 那短短的几秒像是静止了,紧接着又轰然爆炸!已经有琴酒势力的人激动地站了起来,如果不是隔得远他们的子弹已经穿过了莱伊的眉心!房顶几乎要被掀翻,砸桌子的,推椅子的乱成一片,吱呀混着人声响彻云霄。 「!!!」 剎那间降谷零勐地抬头看着他,一瞬间似乎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谁是叛徒——?!! 零的瞳孔剧烈颤抖着,看着自己身边那道模煳伫立着的身影,强光灯照射下他的眼眶已经通红,可只感觉世界似乎在此时疯狂扭曲了起来。 耳边全是自己的尖叫—— 怎么回事? 莱伊在说什么?他到底在说什么?! 赤井秀一静静地背着手站立着,没人发现他的额边也已经渗出了汗,打湿了黑色的鬓髮。 ——「救救他」 脑海里的那个声音还在不断地对他说着。 ——「救救他」 那样一遍一遍地重复,一遍一遍地刻骨铭心,像是那些滚烫的血液还烙印在他的脸侧 赤井闭上眼睛,用力压制着自己的颤抖。 【草??!发癫了这是???】 【阿卡伊你在说什么你t在说什么鬼话啊啊啊啊啊】 【啥,警察的卧底不是景光和零零吗???你在睁着眼睛说什么鬼话啊我要疯了!!这锅怎么就到薰酱身上了?!】 【不对!!那句『救救他』是薰最后对赤老师说的?!那是在让赤老师推他自己出去顶锅,然后换零零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妈!!对!而且之前薰酱和赤井做过约定赤井还不能拒绝!!!】 【这这这这这可是那薰薰怎么办!!qaq他拿自己换零零他不就进去了,他自己要怎么活下来?!】 【又是拿自己的命换零活下去的操作?!二十年前復刻???】 【不行了我要窒息了我的小薰啊啊啊啊啊啊】 【ptsd真的要疯狂发了】 但赤井这个动作在外界看来,只像是戏嚯地垂下头冷笑。 等到再次抬起来的时候。 赤井秀一那双绿眸里已经染上了前所未有的冷酷,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四周混乱的人群,说: 「如果不是苏格兰的暴露,我也确实没想到格兰利威居然隐藏得那么好。」 他笑道: 「需要我告诉你们格兰利威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吗?」 第108章 「需要我告诉你们格兰利威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吗?」 莱伊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响彻顶穹。 四周的嘈杂顷刻间被利刃般划开, 破碎而零星地小了下去。 无数狠厉冰冷的视线在暗中望着他,如同窥伺猎物的狼群,可中央的青年依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即使他的额边已经落下一滴冷汗。 滴答。 要冤枉一个人并不容易。 要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也并不容易。 仿佛一柄刀刃横亘在他的喉咙中, 每说一句就要割开一条口子。 撕裂般的绞痛传来,他仿佛能看见那个年轻人站在身旁望着他,在对他笑着, 说「就是这样」, 可他的双手却没有松开, 正在继续着将对方推入地狱 就是这样赤井。 但那个身影依然在微笑着说道。 就是这样,谢谢你。 赤井秀一只感觉自己的神经在一阵一阵痉挛, 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着,拼尽全力才能让颤抖毫无痕迹。 而中央位置的朗姆像是起了点兴趣。 他只用一眼就扫平了暴动, 指节敲了敲桌面,阴冷道: 「说下去,莱伊。」 「……」 黑髮美国人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瞬, 沙哑着开口: 「在苏格兰叛逃的那天楼下, 我第一眼看见格兰利威的时候,就知道他正在被人监听着。所以,我当时也确实以为这是他的任务, 所以没有多想直到我听见楼上传来了一声巨大的枪响。」 「是, 当时确实是有一声枪响。」 基安蒂点点头, 皱眉道: 「而且那天晚上一共还爆发了不止一声枪响。」 「更具体地来说,是十二月七号的十一点十二分先爆发了一声枪响。紧接着,在十一点五十一分又突然连续爆发了声枪响。」 贝尔摩德悠然地抽着烟,将手里的笔记本随手抛在桌面上: 「组织的调查结果是这样的,毕竟在事发的时候,也还有其他组织成员在附近。」 有人大声质问:「怎么会有这么多枪响?!而且时间为什么间隔了这么久——」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 赤井声音沉沉:「我是在第一声枪响爆发的时候, 就赶紧冲上了楼顶。但是当我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却是——」 他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故意顿了一下。 第396页 偌大的会议厅倏然安静了下来,只听见那个声音,一字一顿地清晰响起: 「我看见的是被苏格兰『挟持』着的格兰利威。」 所有人似乎都愣了。 纵使他们真的是个傻子,在这个时候也总得看出问题来了。 苏格兰威士忌在暴露之前在组织的行动组的狙击手职务,这个职位分配就说明了格斗绝对不是他最擅长的方面。 而格兰利威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杀手!最擅长的就是近身搏斗。 尤其是他那具经过实验强化后的躯体反应速度和力度简直堪称可怕,就算是废他一只眼睛,再废他一只手也能轻轻松松撂倒苏格兰 所以,这怎么可能是格兰利威被苏格兰挟持了?? 四周鸦雀无声,仿佛有诡异的暗流在空气里翻涌。 「不,那倒也未必。」 这时候,贝尔摩德说话了,她指节托在下巴上: 「格兰利威在实验期间,曾经被长期注射过itf-056,用于进行身体和战力的强化,但是在最近这段时间他的身体状况似乎进入了副作用导致的反噬期,衰退严重倒是也不用按照他的巅峰时期来计算。」 波本和莱伊的表情倏然僵硬了一瞬。 itf-056?什么强化 和什么衰退?! 「贝尔摩德,那我问你,他现在衰退是有多严重连个苏格兰都打不过?」 「居然还被抢了枪?」 基安蒂冷笑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是说和琴酒那个时候,怎么突然听见莱伊说格兰利威被挟持了原来是和苏格兰串通好了的吗?」 这样一来,逼迫格兰利威杀苏格兰的命令就会被迫终止 他们难道真的是故意的??! 刚刚还躁动的环境骤然冰冷了下来,一个一直被忽略的可怕的可能性终于逐渐浮现出来,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说话。 最后,朗姆阴沉着脸开口: 「那之后呢?怎么会又有声枪响?」 赤井接着说:「那个时候,我由于苏格兰挟持住格兰利威,所以没有办法直接射杀他。所以,只能试图用和他对话的方式拖延时间。」 「但是,谈判效果并不好,我当时其实打算冒一定的风险,绕过格兰利威将苏格兰射杀——这就是最开始的第一枪。」 他忽然顿了一下: 「但就在这个时候,楼下忽然响起了脚步声,波本持枪沖了进来,然后——」 降谷零望着身边的人。 像是已经强烈预感到了他要说什么 不不行! 当时要杀你的人明明是我 再这样这样下去的话他真的会被!!! 赤井深吸一口气: 「冲进来的波本,先被苏格兰威士忌击中,迅速对『当时正要逃跑的苏格兰』开了枪但是击中了格兰利威!」 急速反转的指控让所有人都呆了,议论声再次压都压不住地爆发出来!所有喝止的喊叫都被淹没在喧嚣里,朗姆只能用力敲着桌子,高喊: 「安静!安静!」 「莱伊,如果按照你所说,格兰利威就是为苏格兰那个叛徒挡了一枪。」 朗姆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是要彻底指控格兰利威是叛徒的同伙吗?!」 「根据那天晚上的情况来看,他们四个人当时的站位应该是这样的——」 科恩在这时插话道:「苏格兰挟持着格兰利威背靠墙,在最远的天台边缘的位置。莱伊持枪从门口向内走,一边靠近一边试图拖延时间然后波本最后一个从门口冲进来。」 也就是说。 当时面朝门口的两人是苏格兰和格兰利威,而莱伊和波本均背对门口。 「而我们最后也是发现,击中边缘围墙的那一枚子弹和莱伊所使用的枪轨迹吻合,编号也是登记在他名下的kthugesd-3857231,可以确认莱伊在那晚应该是向苏格兰的方向开的枪,因此他的清白可以得到证明。」 此时。 朗姆身边那名浑身漆黑,男女不明的组织把手说道: 「而剩下的两枚子弹——其中一枚在波本的肩膀里被取出来,最后被证明来自格兰利威所使用的kthugesd-8730579。另一枚从格兰利威的胸口取出来的,则是来自波本使用的kthugesd-7536421,说明是波本击中了格兰利威无误。」 「除此之外,我们在门边还找到一枚嵌进墙里的子弹,和现场最后留下的把枪的弹道痕迹都不匹配,推测应该是在最初挟持格兰利威的时候,由苏格兰的手枪射出的。」 而如果按照莱伊的说法—— 那就是第一发子弹是苏格兰和格兰利威串通好的掩护;第二发子弹是苏格兰在格兰利威的配合下,躲开了莱伊的射击;第发子弹则是苏格兰为了保护自己,刚好击中和莱伊同向上楼的波本;而波本也立刻做出反击,试图射击苏格兰,却被他身前的格兰利威挡了一枪—— 这么一来 十二月七号当晚,现场四枚子弹,四把手枪,四声枪响 现在就都可以解释了。 只是这么一来,所有的嫌疑和导致苏格兰逃逸的责任,就全部都归落到了格兰利威的身上。 波本其实才是是被误抓的忠心成员? 无数道视线在此时全部聚焦到了组织关键成员的那一排,空气如同坠进了冰窖,静得连唿吸的声音都能听得见,混着排气扇和安保监视器运行空旷而白茫茫的嗡鸣。 第397页 贝尔摩德皱起眉:「等等,我还有个问题。」 「组织当时在现场发现你们的时候,你的身上有格兰利威的血——这我姑且认为这是你在扶起格兰利威的时候沾上的。」 「但是,你为什么会因为格兰利威被当人质就暂缓行动?又为什么会因为格兰利威受伤放弃追击苏格兰?」 「这很好理解,我尊敬的女士。」 莱伊在这个时候故意轻佻地笑了起来:「因为我其实还挺喜欢格兰利威的。」 四周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莱伊笑得一脸轻松,耸耸肩,说道: 「他这种等级的美人毕竟还是不多见,不是吗?组织内恋爱应该不犯法吧?」 「……」 贝尔摩德差点没直接被他哽死,紧抿着唇,过了一会儿才说: 「那你刚刚对他的指控是怎么回事?」 莱伊非常从容地回答:「我毕竟还是忠于组织,因为这是我的责任女士。」 贝尔摩德:「……」 【啊啊啊啊来个人!!救救!我要疯了快救救猫猫啊啊啊(尖叫爬行)】 【卧槽秀一你怎么也是一款影帝?!演得毫无破绽,还当着琴的面说喜欢格兰利威你不怕出门就寄啊hhhhh】 【贝姐:我捞完了,捞不动,琴酒你快上!!】 【卧槽,秀一这波演得我真的是卧槽只能说幸好薰酱还在昏迷吗,如果他被带过来对峙亲口承认,我怕我直接泪崩】 【但是也确实只能这样了啊,毕竟虽然知道莱伊和波本有矛盾,但是谁也没想到零会在这个时候上楼,刚好就听到阿卡伊说要杀苏格兰的话 当时琴爷基安蒂都在楼下了,幸好是薰反应快,要不然这个直接一起应该全完了,就是有点悲(望天)(拼命忍住眼泪)】 【这个大反转真的真的忽然有点磕到赤薰的默契感了但是怎么会是在这时候啊呜呜呜呜呜】 「聊够了吗?」 忽然,朗姆阴沉的声线低低地响起。 鹰隼般锐利的眼眸察觉到了人群视线的移动,顺着他们,一起落在了那道一直冰般静默着的黑色身影上: 「作为格兰利威的负责人,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朗姆盯住那道身影。 瞥见对方铁青着脸色,碧绿的眼眸转了过来: 「琴酒?」 「……」 银髮杀手却在这时忽然抬起手,摘下了覆盖在脸上的面具,唇角弧度冷酷: 「莱伊,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 那双绿瞳冰冷得如同恶魔的凝视,内里所蕴含的杀气几乎不加掩饰,似乎要将人的灵魂都看穿! 可莱伊依旧镇定自若,只静静地说:「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琴酒。」 「我只是说出了真相而已。」 琴酒居高临下地抬起下巴,全然在冷笑:「真相?就凭你胡编的真相?」 旁边基安蒂几乎要笑出来了,满脸看好戏一般的表情,忽然插话道: 「琴酒,格兰利威本来就是组织必须用洗脑才能控制的人,他父母都死在组织手上,你觉得他有多少忠诚度,怎么就这么不相信他会反叛?哦,对了,我都差点忘了他是你的小情人」 砰——! 伯莱塔的巨响轰然在空气里炸开,基安蒂戛然而止! 她在原地怔了几秒,像是难以置信一般,伸手去探自己的脸侧只感到一道擦伤正横亘其上,湿漉漉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流下来。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这才注意到琴酒的脸色已经极其阴沉。 「不需要你们插手,后续,格兰利威我会审讯。」 琴酒森冷地瞥了一眼四周。 那眼神仿佛是一种警告,扫过基安蒂仓惶流血的脸,一字一顿冷酷道: 「如果反叛是真的我会亲自处决他!」 「大哥!」 伏特加跟着摔门的琴酒一起出去,脚步声沿着幽深的走廊向前,仿佛是要通向永无止境的黑暗地底。 不知道过了多久。 被低气压所笼罩的会议厅才慢慢缓过来。 只是此时所有人说话都有点中气不足,似乎是被吓得狠了,只敢轻轻地交头接耳。 朗姆也在这时候唿了一口气。 他转头看向自己身侧的女人,笑意有点阴森: 「其实我也怀疑格兰利威,我的下属之前汇报过,那傢伙几次番破坏了我们暗杀某个警察的任务,把我手下打得头破血流,我不信他真的跟警察一点勾结都没有。」 贝尔摩德冷笑:「这就是你不阻止他们认为格兰利威反叛的理由?」 「我嘛,比起相信莱伊这些,肯定还是更相信自己,其实他今天说什么对我都没区别,无非是多一个叛徒和少一个叛徒的区别而已。」 「不过今天,我算是对波本和莱伊很满意。」 朗姆终于说出了实话,随意地扫了眼贝尔摩德不悦的脸色,笑意不达眼底: 「是时候释放波本了。」 「……」 贝尔摩德面具后的脸色有点苍白,搭在膝盖上的手无声地颤抖着,明晃晃的大灯也有让她有些感到眩晕,思绪像是回到了两个个月之前—— 安全屋里,她和格兰利威相对而坐。 「我们的交易已经基本结束了,之后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你都不用再管了。」 第398页 「只是,如果我之后再出了什么事情可能麻烦你稍微照顾一下波本,苏格兰,和莱伊。」 贝尔摩德皱起眉,几乎像是在听天方夜谭: 「这才几个月的相处你就开始在意这几个傢伙了?!我说过我只要保你的命,你这样会害死你自己——」 「没关系。」 然而格兰利威的表情依然非常从容。 他修长的手指轻点在杯壁上,水光映着眼瞳,仿佛波浪荡漾: 「死不了,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他轻轻地将杯子放在桌上。 仿佛一枚降下的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掷地有声。 你想干什么? 贝尔摩德的瞳孔凝视着下方的混乱。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格兰利威? 哐—— 漆黑的角落里,降谷零忽然一用力将身前的人勐地掼在了墙上! 远处似乎还在隐隐传来组织成员散去的脚步声。 所有人在这时为了保密身份,都在快步离开着,无数车辆从地下停车场内发动,无人注意到背后的角落里正在发生什么。 「为什么」 零刚被释放的手还有些僵硬。 却在这时,不顾一切地,死死地狠狠揪住了对方的领子,力气像是被过度压抑后的兇勐爆发,再也无法抑制,用力地将人抵在墙上。 垂下来的金髮遮住了表情。 「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说那些话?!」 他几乎要将牙咬碎,抬起的眼眶已经溢满充血的红色,拼命压低的嗓音和无法控制的咆哮同时爆发,让他的嗓音沙哑得快听不清: 「你知道的吧!你明明知道的吧!要杀你的人是我,我才是叛徒,你到底为什么」 但赤井秀一的目光在此时依然沉着。 他就这么看着那个人声嘶力竭地揪着自己的领子,狠狠揍在他的肩膀上,可依然一声没吭,任由他发泄着。 其实,在看见波本在天台上的反应的时候 他已经大概猜到了真正的『真相』。 要知道,格兰利威现在也是27岁。 而且格兰利威也是当过日本警察的,和『苏格兰』一样。 「就像我之前告诉你的,我的真名是赤井秀一,来自fbi,是和你们一样的人。」 赤井说道:「所以,我会保护和我一样的『猎犬』。」 「闭嘴!我没让你这么做!」波本眼眶赤红,「格兰利威会死!他接下来会死——」 啪! 赤井忽然用力攥住波本狠狠打向他的拳头。 安静,而不容拒绝地,将那只手死死捏在掌心里。 「你是没让我这么做。」 赤井逼近他,嗓音低沉,表情终于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丝变化 那像是一个有些伤感的神情。 「但是,保护你是他的愿望。」 这是 那个人最后的愿望。 第109章 【「保护你是他的愿望」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 【谁疯了谁在哭原来是我!!!所以现在可以确定薰酱记忆是全恢復了吗, 我的零和小绫啊呜呜呜】 【草我怎么每一对看上都cp都是玻璃渣!!零薰尤其刀!我要我的幼崽贴贴!!组织去死啊qaq】 成步堂薰感觉自己在坐牢。 自从在那晚天台上为了保住那三个怨种被击中以后,他就被紧急送进了组织的医疗研究室,干脆直接将身体的活动模式关闭, 待在系统空间里看着论坛后续的表演。 所以表现在外的自然就是—— 薰:装死jpg。 毕竟按照他给赤井的指令, 自己现在肯定已经华丽地把锅背上了, 睁眼不就直接铁窗泪了。 薰:继续装死jpg。 唯一的问题只在于,系统空间里的时间流速比漫画世界里的要快几倍。 他装死装了快一个月, 然而实际上只感觉自己在长期007之后还没睡多久,怎么剧情就已经飞出去那么大一段了呢? 他顺手打开论坛。 看见最新漫画更新的风格,比起前几个月似乎又阴间了不少。 而且还在后续有持续阴间的趋势。 开篇甚至看不清画面,整个大格都被填成纯黑,只有一点微弱的音效字体点缀在周围, 像是有什么人在黑暗里活动,脚步踩过地毯近乎无声。 「格兰利威的叛变一直都是预计中的事情,不用意外。」 半晌, 一个冰冷的对话框才出现在了分镜中央。 画面逐渐亮起来。 壁灯的微光逐渐映亮了四周,视野里的景物终于开始清晰明朗。 「让所有人暂时不准杀他,反正那小子也活不了多久了。」 扶手椅上, 老人枯藁的面容戴着唿吸机。 可平静的语气里却透着十足阴狠的意味,说道: 「他是十九年前组织被盗的情报的唯一知情人, 要死也得等他把他妈妈藏情报的地点和苏格兰的下落吐出来再死!这小子」 乌丸连耶苍老的手死死攥紧了扶手,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恨意。 这小子真的给他们制造了太多麻烦了 他一直试图看格兰利威在绝境中求生为乐, 似乎这样就能恶毒地报復他那个破坏了组织计划的亲生母亲, 让她的灵魂在天堂之上也不得安宁。 第399页 「现在审讯进行得怎么样了琴酒?」 「是。」 一身黑衣的男人屈膝鞠躬。 银色长髮落下在他的身侧,垂落在地面上: 「研究所那边说格兰利威可能因为实验副作用的原因, 身体已经过于虚弱, 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那就想办法把他弄醒!」 乌丸的眼里闪过森冷的光:「我没耐心等那么久,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也要给我问出来,那小子也就这点利用价值了!」 「……」 琴酒维持着屈膝的动作。 似乎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地,他的手第一次无意识地有些攥紧。 但他依然只能纹丝不动地单膝跪地。 作为组织永恆的忠犬,在这时微微地下了头,嗓音沙哑: 「是。」 最后一格是琴酒再次没入黑暗的身影。 成步堂薰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保命符」果然生效了,只剩下论坛继续被刀得鬼哭狼嚎,首页一眼望过去几乎全是带着他关键词的帖子。 什么 叫热搜啊。(战术后仰) 虽然诸伏景光的暴露确实有点猝不及防,降谷零突然冲进来也在意料之外,只能说这仨威士忌真的实在是一点默契都没有 但是,所幸他的计划并没有偏移航线太多。 毕竟他知道朗姆已经对自己产生怀疑了,苏格兰更是实锤的叛徒。 那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制造混乱让苏格兰顺利逃走,又不让莱伊和波本被怀疑的方法,就只剩下让他自己来承接所有的责任。 就如他之前所想。 只要他作为「兇手」存在,那莱伊和波本就会变得清白,甚至得到组织进一步的重用。 而他自己身上还挂着「十九年前情报」和「苏格兰同伙」两个buff。 因此,组织也不敢真的杀他,除非他们想被日本警察一网打尽再加上这段加戏给他在今后所带来的人气值收益以及红方好感度,可以说是一箭四雕,稳赚不赔! 然而系统死鱼眼: 【问题是你有没有数过你到现在中了多少枪了你是不是已经被打出抗性成就了,伤害减少30】 成步堂薰直接打断:【「琴酒来了!」】 【「哪哪里?!」】 一时间简直如同在南方o园里大喊一声「看!蝙蝠车!」 系统当场吓得炸毛,连自己刚才在说什么都忘了:【「哪里有琴酒?!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漆黑的大衣衣角在空气中划出一个利落的弧度,皮鞋踏过瓷砖地面。 琴酒在病房外站定。 两侧的黑衣安保在看见他以后纷纷行礼,收起手枪,毕恭毕敬地接过他的boss手谕。 格兰利威在被确认叛徒以后,就一直处在组织严密的看管中。 病房内的所有锐器全部被移除,窗户封死,门外是全副武装的二十四小时看守,气氛压抑沉闷得几乎扼住了人的咽喉。 咔哒—— 密码解锁,厚实的铁门终于逐渐向内敞开。 琴酒嗅到鼻尖一股极其浓重的消毒水味。 此时,病房里光线昏暗,他的视线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线牵引着一般,落在了病床上那具清瘦的躯体上。 格兰利威已经昏迷了三十多天了。 但如果只是正常的枪伤和失血,根本不可能有这么长时间的昏迷。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组织先前对他的实验和折磨已经彻底进入了反噬阶段。 据说他在被送来的时候,还发着相当严重的高烧,格兰利威的体质很有可能已经虚弱到了一定的程度,任何创伤和疾病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病床上,格兰利威正安静地沉睡着。 他在这段时间里只能靠输营养液过活,锁骨和肩窝都深深凹陷下去,面容苍白得像雪,整个人已经瘦得快脱了形,和琴酒印象里的青年大相迳庭。 除了他依然隽秀精緻的眉眼。 可正是这份熟悉感仿佛锐器一般刺进了琴酒的心脏! 叛徒。 为什么要背叛我连居然连你也背叛我格兰利威 他紧咬着牙,定定地望着那张自己熟悉的脸,一时间几乎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对叛徒的憎恶和被背叛的愤怒一瞬间涌上他的脑海,可又在他即将要爆发的时候,被一丝连他自己也无法描述的情绪给阻挡住了。 他明白自己应该现在就对他开枪,将这个最终依然背叛他的人打满血窟窿,让他得到和所有该死的老鼠一样的惩罚,或者说还要加上背叛他的更重的刑罚 可他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呢? 琴酒的骨节被压迫出脆响,手腕上青筋凸起。 是了。 他忽然想到。 是因为boss叫他不准杀他,所以自己才没有动手的。 一定是因为他必须服从boss的指令!是因为他永远忠诚于组织,所以不能够在这个时候违背boss的命令,所以才让格兰利威活了下去 是因为 琴酒的手从未有过地轻微颤抖了一瞬。 冰冷的绿瞳死死地盯着那个本应该属于他的人,本应该全身心地永远属于他的人忽然伸出手,像是泄愤一般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颈! 此时,那段修长白皙的脖颈在他的掌心里,手指已经可以摸到他脆弱的嵴椎和喉骨,像是他一用力就能轻易捏断的模样。 第400页 毫无反抗之力。 只要他再用一点力气 指节压迫喉骨,几乎能感受到那些人最脆弱的骨节已经在互相挤压出「咯咯」的轻响。 琴酒定定地望着那张他刻骨铭心的熟悉的脸。 像是能看见时光向前倒退,稚嫩的孩童向他伸出手,大声说着「我绝不背叛你」。 而那时的自己简直天真又愚蠢地相信了,将那个小小的,绵软的身躯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了一小团软得令人心颤的云。 他看着云就这么在他胸口睡着了,眼睫蝴蝶似地扑扇。 「黑泽」 那个睡得迷迷煳煳的稚嫩的声音在叫着他。 「琴酒。」 此时,二十七岁的格兰利威毫无感情的冰冷嗓音忽然同时响起,让他勐地回头! 可病房里明明没有声音。 只有他的掌心依然死死禁锢着格兰利威的脖颈,巨大的力已经在那片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青紫的指痕。 如果再多一点,或许就真的可以将他在这里杀死。 不对,他的「格兰利威」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琴酒在这时候无故地忽然想到。 被一个叫「绫里薰」的人杀死了。 但不管他如何用力,如何为他带去疼痛 那个人却始终再也没有睁开眼睛看他一眼,仿佛是极其轻蔑的姿态,让无名怒火不停灼烧着他的心口。 醒醒你给我睁开眼睛!给我睁开眼睛亲口承认你的罪行! ——格兰利威! 可依然没有任何回答。 琴酒忽然勐地松开了钳制住他的手,视线扫过对方布满青紫痕迹的脖颈。 无数地 无数他在此前从没经歷过,也根本无法理解的感情忽然瀰漫上心头,大脑居然第一次有点混沌,让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这根本不是他 自己疯了吗,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琴酒转身砸门出去,利落而冰冷的脚步声迴荡在走廊上,在所有人惊恐的视线里远去,从未有人见过他如此铁青的脸色。 而在他背后的病房里—— 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青年依然无数沉睡着。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眼角仿佛忽然落下了一滴泪,安静而无声地晕开在枕头上。 【啊啊啊啊啊刀子!话说这是第一次看到大哥动摇了??】 【草你真的好爱他只是你们没法在一起呜呜呜】 【我现在相信琴酒是真的喜欢薰酱了。虽然一直冰冰冷冷地好像不让人 靠近,但是每次猫跑了他也是真的难过,就是永远不长嘴唉x更何况这次跑得绝对是不会回来了】 【被伤透了心的琴酱啊,你掉的是这只红方薰猫猫,还是这只黑方薰猫犭】 【楼上殉了,琴酱肯定是零元购你想啥呢,下一个(烟jpg)】 【琴,真的好惨,感觉天生情感缺失症这辈子就唯一对小薰有点动心,结果被狠狠背刺但是小薰也本来就是组织罪恶的产物,他一旦甦醒就根本没可能待在组织,琴酱其实就是爱上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幻影呜呜呜】 【幻影救命,琴薰怎么突然这么虐,其实你根本从来没有认识过真正的『我』是吗?qaq】 【薰酱:你从来没有认识过真正的我,又谈何爱我,谈何让我不背叛你。组织挽救了你的人生,但是摧毁了我的人生,我们註定无法生存在同一个世界(疯狂磨刀)】 【草,楼上一顿几个格兰薰???】 【不要刀了我已经在天台了,最后那滴泪太绝望了,被琴抛弃他其实也感觉到难过了吧,小薰我的小薰呜呜呜呜呜】 此时,系统空间里。 难过?? 你们确定?! 感嘆于论坛强大的想像力。 系统只能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在这时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那个一闭眼又睡着了的傢伙。 那滴泪真的确定不是因为这傢伙睡得太多了的原因吗? 它忽然觉得自己好悲愤。 只感觉论坛也太惨了。 同志们! 这纯纯是坏猫的鳄鱼眼泪啊! 格兰利威的昏迷使得审讯无法进行,但也同时切断了追踪苏格兰的渠道,使得组织的追捕虽然如同天罗地网一般展开,但却并没有捕捉到苏格兰的任何踪迹。 东京,民宅。 大门被人「砰」地一声踹开! 闪电间无数持械警察沖了进去,昏暗的空间里爆发出吼声,惊动楼上灯光勐地亮起: 「警察!不许动!」 「所有人全部抱头蹲下!不准反抗!」 「啊啊啊——」 可整座大别墅里已经只剩下了几个园丁和女佣。 披头散髮的女主人一脸茫然,惊慌失措地被一众警察胁迫着下楼。 一抬头看见一个极其英俊的警官站在自己面前,中长发及肩,紫眸静静地望着她。 「报告队长!那个公安部的卧底早就跑了!」 楼上狂奔下一个机搜警员,旁边还跟着一个公安部的。 两人的神情在此时都无比严肃: 「墙角有曾经放过行李箱的痕迹,所有衣物都已经被清空带走了,人应该已经不会回来了。」 「什么清空?什么卧底?!」 女主人脸色惨白如纸,茫然地环顾四周,忽然叫起来: 第401页 「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我告诉你们,我老公可是公安部的副部长!你们——」 「冷静点,女士。」 萩原研二在这时微微对她笑了一下。 那个笑容非常温柔而具有亲和力,几乎是瞬间就让她安静了下来。 「我们并不是来抓您的,还请放心,只是之后可能需要您配合一下调查。」 整座别墅装修豪华,但在此时已经完全被突入的公安和机搜的辅助部队铺满。所有的画框和可能藏匿情报的装饰全部被取下,等待进行透视扫描。 风见裕也缓缓从地下室里走出来,贴在他耳边轻轻说: 「我们来晚了,公安在组织内的卧底已经暴露,但是目前也已经顺利回到了我们的保护 内。」 「不幸中的万幸吧。」 萩原微微嘆了口气:「小阵平那傢伙居然真的说对了,他直觉太可怕了,卧底还真的是在公安部」 这下造成的损失简直无法估计! 但是,那个公安在组织的卧底能活着回来就好,不管如何,他个人还是觉得生命最重要。 「辛苦了,萩原队长。」 风见和他握了下手,向后轻轻瞥了一眼:「你们机搜的人可以撤回去了,之后的事情算是机密,让我们公安的人来负责就好。」 「好哦,但是麻烦有什么进度稍微再通知我一下。」 然而,下一秒—— 风见却忽然又看见自己面前这个帅哥对自己放电! 他满脸表情都僵住了。 硬着头皮顶住那双下垂眼殷切的目光,听见对方十足拜託的语气,让人根本没法拒绝: 「稍微一点情报就好我的幼驯染被卷进这件事里了,我担心他在保护中还会出事,所以麻烦您了!」 风见裕也:「……」 他只能决定晚上再请示一下自己的某位上级。 降,降谷先生 你的这些同期还真的都是些人才啊qaq。 这次搜捕行动是机搜配合公安部进行,因此,机搜在完成突入任务后基本就可以安静撤离了,本质上是公安部人手不足的补充而已。 于是在安排好任务交接以后。 萩原就将指挥权交给了公安部的人,自己转身出去,在外面接到一个电话。 「喂,小阵平?你又什么事?」 他一只胳膊支撑在车顶,拢着自己的羽绒服,在风中从烟盒里轻轻咬出一根烟来: 「我还在现场呢,你自己休假不要打扰我啦」 「我休假还不是因为你!这不是休假,这是软禁!软禁——」 对面瞬间响起松田阵平暴躁的怒吼。 他现在完全被一群警察盯死在警察宿舍里,每出一次门都要打报告,还要被人全程跟着,简直仿佛被关进了笼子里。 「hagi你居然是这种人——」 萩原研二都要被他气笑了:「明明只是公安的保护而已,哪有那么恐怖,怎么就你一个人闹得这么凶?」 阵平酱你是野生的吗?? 「啧烦。」 眼见着自己没理,松田干脆支开话题:「好了,说正事,你想办法让公安最近给我安排去一次大坂,很急!」 大坂? 萩原的动作倏然顿了一秒:「怎么了?为什么要去大坂?」 「为了阿薰的事。」 仿佛无声轰鸣在耳膜里炸开!萩原的表情霎时间僵住了,手里的烟「啪嗒」滚落在地上。 阿薰 雨宫薰 他好像毫无知觉一般站在寒风里。 四周所有的警灯和嘈杂全部倏然褪去,世界只剩下了远处月亮的一点光,明晃晃地映着他无神的眼睛。 「餵」 声音似乎都遥远而空荡。 「hagi!喂,萩原研二你听得见我在说什么吗——」 松田阵平的怒吼勐地唤回了他的神智,萩原抿着唇压住自己的颤抖,尽量自然地问: 「阿薰怎么了吗?」 「之前我们在他葬礼上,见过一个自称大坂本部长儿子的小屁孩,你还记得吗?」 公寓里,松田阵平「咔嚓」点燃一支烟。 氤氲升腾的烟雾 中,他的表情忽然无比严肃。 另一部手机上还静静地躺着一个姓名为「远山和叶」的仅仅在十分钟前的新来电。 松田说:「今天那孩子的青梅竹马突然联繫我,说他要向我们『自首』,希望我们可以去一趟大坂。」 萩原皱起眉:「自首?为什么?」 「你还记得他们两个当时对雨宫案的搜查结果不服气,于是偷偷自己去了现场搜查,还被他们那边的警官批了一顿最后带回家的事情吗?」 松田的表情有点复杂:「好像还真的让他们找到了什么东西啊」 「那个女孩子说,有个可能会颠覆搜查结果的,很关键的证物被她和『平次』带走了!」 第110章 大坂市。 改方学园。 放学的校园里溢满打闹和笑声, 昏黄的夕阳透过云层倾斜。裹着大围巾提着书包的女孩几步跑下阶梯,灵巧地转过身来,冲着自己身后那个黑色校服的少年奋力挥手: 「快一点啦平次——」 「急什么, 走慢点又不会怎么样!」 服部平次还在忙着把自己大红的试卷塞进包里,却被青梅竹马忽然扯住了袖子, 拉得一个踉跄: 第402页 「喂!」 放学铃迴荡在天际, 操场上小路上都纷纷攘攘地挤满了人。 两个人并肩从人群中向外走, 但在路过操场的时候忽然被熟人拍了一下肩膀。 一回头看见班长好像刚从校门方向急匆匆跑回来: 「服部?校门口有两个人说要找你,你认识他们吗?」 「……找我?」 和叶和平次微微一愣, 齐刷刷地转过视线—— 只见不远处人潮涌动的校门口的方向,忽然鹤立鸡群似地出现了两只特别高的傢伙, 一个捲毛一个顺毛, 帅得仿佛明星出街,还戴着俩黑乎乎的墨镜, 杵在那儿跟个打卡景点一样,一时间简直火速吸引了周围所有的目光。 「你好——服部同学——」 萩原研二阳光灿烂地挥着手:「我们是东京来的警察——」 「???」 这一声喊仿佛聚光灯凝聚! 顷刻间所有人目光噼里啪啦地砸在了服部平次,以及他不及格的试卷上, 直接将他愕然的样子看得清清楚楚。 空气凝固了。 只听他旁边的松田阵平继续说: 「服部,我们来就是问一下,有关于那个被你们带走的证物……」 然而就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 众目睽睽之下,服部平次忽然像见了鬼似地噔噔瞪往后连退三大步,脸色铁青, 闪电般转身掉头就跑! 只留下身后和叶的叫喊,萩原当场一声爆笑。 以及松田崩溃的声音: 「不是……你回来!我真的不吃小孩——」 十分钟后。 学校附近的咖啡厅里, 三个人和一个被强行逮回来的, 在此时终于相对而坐。 桌边溢满了冰冷的黑气。 「还跑吗?」 「……」 松田指节在桌板上一敲:「还惦记你在他葬礼上骂我的事情?早就已经忘了, 我难道时隔两年还要为了这种事情收拾你吗?」 「……」 此时,服部平次凳子抵着墙。 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觉得愧疚,还是其实依然在生气的缘故。 他依然维持着双手环胸坐着的姿势不说话,眼神有点躲闪,甚至都不太去看他那边的方向。 萩原研二:「噗。」 松田瞥他一眼,心里其实有点无名窝火。 但不管如何他也不好跟孩子计较,正好这时候服务生上了饮料和鸡翅,他于是轻轻推到两个孩子面前: 「行了,先吃吧,然后聊正事。」 饮料就是普通的可乐基底,但是上面用冰淇淋做了甜滋滋的雪顶,此时散发着甜蜜的香气。 另一盘鸡翅也烤得金黄可口,和叶饿了一下午的肚子明显有了反应,小声吸熘了一下。 「我……」 平次的视线稍微转回来一点,但是牙依然咬得很紧。 好像要说出之后的话对于他来说是什么极其艰难的事情。 「我只是,每次只要一看见你们还活着,我自己也还活着……就会……想到『他』为什么已经死了。」 这世界千千万万人。 ……但凭什么偏偏就是那个人死了? 所有人的动作勐地顿住。 自从那个人不在了以后,提起他的名字都仿佛是一种禁忌。只要说出他的名字,那些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记忆就会再次被揭开,大火混着破碎零星的过往翻涌而来,隐匿在四肢百骸的悲伤又一次悄悄露出双眼。 我以为我已经将你忘记…… 但那也只是「以为」。 此时眼前的已经只剩下了苍白无力的现实。 冰冷而沉默的气氛再次笼罩了四周,足足有好几分钟没有一个人说话。角落里的空调无声地吹出暖气,但却无法带来丝毫温暖的触觉,抚在桌上的指尖只觉得刺骨冰冷。 收餐盘的老闆走过去,愣愣地看着他们。 像是想要上前询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不用了。」 最后还是萩原静静地开了口,即使嘴唇几乎已经毫无血色,还是岔开了话题:「算了,说正事,之前联繫小阵平的人应该是小和叶?」 「聊聊吧,请问你们两年前是把什么东西带走了?」 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在此时互相对视一眼,又都垂下头去。 「我想想,这,这事应该要从哪里开始说呢……」 和叶素白的指节绞着自己的衣角,低声说: 「两年前,我和平次去现场搜查的时候,本来是试图再找到一点新的证据的,希望能够帮上忙……但是实际上那个爆炸后的现场已经非常不适合搜查了,平次他一直在摔进坑里……」 服部平次:「……咳!」 「总,总之!」和叶抬起头,「我们原本以为我们那天就是无功而返了!」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 两个小傢伙摔得一身灰,出门就碰见了气势汹汹的大泷叔,直接被担忧地抓上了车,就此被送上了去车站的路。 然而,就在东京不知道为什么又突发案件导致堵车的间隙。 车里的服部平次忽然有些在意地向背后看了看。 随后,他慢慢地向前座爬,凑到他大泷叔的耳边: 「那个,我有个问题……」 「什么?」 大泷还在头疼地看着前方的警戒线:「说吧平次,你又想到前面那个人怎么死的了吗?」 第403页 「不,是想到一个其他的问题!」 平次眼睛眨了眨,眉头皱得很紧:「喂,大泷叔,我是在想……」 「如果宝石掉进地底了,有没有什么类似于磁铁探测器这种类似的方法,可以比较快地把它找出来啊?」 「……宝,宝石?!」 此时,萩原和松田的表情勐地一僵。 宝石? 为什么在这个地方会突然提到宝石? 话音刚落,他们的心里忽然有一种古怪的强烈的预感升腾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两个孩子! 只见和叶伸手进了书包里,再次拿出来的时候,掌心里已经多了一个暗红色的小盒子。 她将它打开,轻轻推到两个警官面前。 深蓝的丝绒上静静躺着两枚宝石耳钉,深红的颜色如同干涸的血迹,但又在迎着光的时候,倏然发出璀璨耀眼的光芒—— 霎时间。 他们连唿吸都停了。 眼瞳不自觉地睁大,那两枚耳钉从外观到切工到拐角每一寸都那么清晰那么刻骨铭心地映在他们的视网膜里! 那几乎是心神剧颤,椅子在地板上刮拉出「吱呀」巨响。 转瞬间两个人勐地站了起来! 「快给…给我看一眼……」 松田的气息在抖。 但他的心脏却在这时勐地剧烈狂跳起来。 和叶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看着那个警官从口袋里拿出了平口螺丝刀。 ……就这么顺着缝隙向下一撬! 在经过高温后,本就有些变了形的底托应声开裂。 然而下方第一时间出现的却并不是宝石透亮的基底,而是一大团细密如丝的电线!那么密而有序地挤在一起,微型晶片掉出来,上面还有曾经被高温熏坏了的痕迹…… ——!!! 脑海中震响的轰鸣似乎要将世界都撕裂! 剎那间螺丝刀脱手落下来,那枚还沾着血的耳钉也「啪嗒」砸向桌面,茫然而碌碌地滚动着。 两人勐地抬头,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发白震恐的脸!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只有他们面前的和叶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你们脸色好难看……?」 「喂!回答问题!」 然而松田径直打断她,说话几乎是在咆哮:「你们怎么会有这个耳钉?!这是在哪里找到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才联繫我们——」 「啧,你凶什么凶啦!」 服部平次表情明显也不太好看:「又不是我们想这样的!」 「拜託,我也是在最近才发现这两个东西居然在我裤腿翻起来的夹缝里的好不好,所以第一时间就找你们了……」 「小平次,看着我。」 萩原研二的表情严肃得可怕,直接一把将他扭过来:「说详细一点,为什么这个东西最后会掉在你的裤腿里?」 「你又是在哪里找到这副耳钉的?」 「就是……当时在现场找到的啊。」 服部平次沉吟片刻,说道:「和叶不是也说了,我那个时候不是摔进了一个坑里吗?我就是在头朝下栽进去的时候,看见角落里好像有个什么会亮的东西闪了一下——」 那是在一片废墟的底部夹缝里,旁边似乎是一条排水管,但似乎早就废弃了。 少年于是趴在地上向里看。 发现似乎有两个很小的,会发光的东西被卡在里面,表面有些焦煳受损,但是被碎砖瓦再一次磨开的位置却依然显露出了里面的闪耀。 ——仿佛是破开云雾蒙尘的一束日光! 「我在那个时候伸手进去,拼命地把它们扣了出来,整条胳膊上当时都划拉了这么大一条口子呢,虽然就是皮外伤没什么事啦。」 平次一边说,一边撩起袖子比划着名:「不过我还没看清楚它到底是什么情况,就在爬起来的时候,突然被石头绊了一跤,又狠狠摔下去了。」 而那对小得像星星的耳钉也随着他的动作再次腾空了。 他确实好像没有听见落地的声响。 但是等到他又晕乎乎地爬起来,视野里也再也没有那对耳钉的踪影了。 「我哪想到这玩意儿居然会掉在我的裤腿里啦。」 平次懊恼地说道:「那套衣服还是薰哥给我买的,就穿了那么一次。」 「我之后看着难过,直接收起来了,就一直没发现这件事,直到我妈之前给我收拾不要的东西的时候才突然掉了出来。」 「……」 松田和萩原没说话。 虽然这事儿确实巧合得有点离谱了。 但是被这么改造过的红宝石耳钉,即使放眼全世界也可能仅此一副! 而这副本来应该和雨宫薰的生命一起消失在火场里的耳钉…… 怎么会在最后依然被保存了下来? 而且阿薰当时被炸死了。 即使宝石材质相对坚硬,剧烈的高温也会逐渐将这副耳钉也烧成湮粉,怎么可能会在最后只以中度受损的状态让服部平次发现??! 「小…小阵平……」 萩原研二的嘴角紧抿着。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一下一下剧烈地撞击着喉口,眩晕般发懵的知觉中,他颤抖着向旁边回头。 第404页 只看见松田阵平的脸色也雪一样惨白。 这事儿没对… 没对…… 他怔怔地抬起眼眸,仿佛机械一般,许久后才将视线投回了面前的黑皮肤少年脸上。 服部平次双手垫在脑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俩: 「还有什么问题?真不是我故意偷的你们相信我啊!!」 「不是……是……」 松田紧咬着后牙,喉咙哽得说不出话来。 「哦,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了!」然而粗神经的服部平次直接跑偏,「你们想问那天我找到这副耳钉的位置对吧!」 他对面两个警官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我想想……感觉……当时应该是在靠近边缘的位置吧。」 服部平次按着眉心:「大概是,剧院后方靠近边缘的位置?」 ——! 闪电骤然划过两人的脑海,瞬间浑身一个激灵! 「谢,谢谢你们!」 萩原猝然站起来,差点把桌子都撞翻了,后面的松田一激动一头栽在他身上,两个一米八的差点一起滚下去。 远山和叶一脸茫然:「啊…没事……能帮上忙就……」 但还没等她说完。 那两个一辈子是少年的就跌跌撞撞地又互相扯着爬了起来,飞也似地跑出了咖啡厅。 「快点联繫警视厅的人!我们还能赶上今晚回去的车!」 萩原边跑边回头说。 只见松田不爽地「啧」了一声,打开手机,喊道: 「喂,班长!麻烦你把阿薰死的那个案子的搜查报告全部调出来,现在立刻马上——」 次日。 东京,警视厅。 「阿薰的案子在搜查后期陷入了死局,现场在经歷爆炸后被烧毁严重,任何痕迹和dna都没有留下。而且过度塌方也同时导致了搜查混乱,再加上指挥不利,可能确实存在没有被搜查到的位置,兇手直到现在也没有被逮捕归案。」 萩原研二清晰的叙述响起在空气中。 面前空荡的会议室里,只有另外两个人坐在长桌两侧,紧缩着眉头看着眼前幻灯片发出的光线,凝重的气氛乌云般压住了一切。 半晌,伊达航恨铁不成钢地盯住他俩: 「你俩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突然又开始想雨宫了?」 「我不是跟你们说了人死不能復生!这都已经两年了,就算再难过也要走出来,一直沉浸在过去里雨宫也不会回来啊——」 松田阵平干脆利落打断他:「发现了新的线索,这事儿不对劲。」 霎时间。 伊达航戛然而止。 「看看这个。」萩原把珠宝盒推到他面前。 「这是?!」伊达航瞬间愣住了,勐地抬起头: 「这不是松田那小子当时送给雨宫的毕业礼物吗?最后的找到他的信号也是来自这个改造耳钉,难道这玩意儿不是已经跟着雨宫一起被……」 「问题就出在这里。」 松田叼着烟,墨镜后的视线阴沉:「雨宫死了……那耳钉是怎么保存下来的?」 毕竟在那个人死去之前… 在他死之前…自己都还亲耳听着他最后的声音。 也就是说,在爆炸之前,这副耳钉都应该还是戴在雨宫的耳垂上的,就算退一万步说也应该是在他的身边,才能收录下那么清晰的声音…… 只是耳钉的信号也在爆炸后的几秒内就被完全切断了。 这说明什么? 这能说明什么?! 「以及,同时还存在第二个问题。」 萩原撑在桌面上,身子略微向前倾,说:「根据那个带走耳钉的孩子的证词,这副耳钉被发现的位置是——『剧院外侧边缘偏后方』的位置。」 啪! 幻灯片变换,一副俯视平面图出现在了投影上。 「我和小阵平昨天谘询了曾经负责修筑这间剧院的工程商,表示靠外侧有一部分的墙问题,所以这一部分的墙最后修得其实比较薄,非常容易崩塌,使得 「但是——」 萩原的雷射笔又在屏幕上点了点:「这是当时定位信号最后出现的,阿薰应该所在的位置。」 只见一个红色的圆圈出现在了屏幕上。 「这是中部偏前方?」伊达航皱眉,「雨宫当时应该是倒在舞台边缘?」 可是原本应该死在中部偏前的舞台边缘的雨宫,他身上的耳钉又是怎么在他死后漂移到后方边缘的排水管附近去的? 这…… 「只有一个可能性,可以同时解决这两个疑问。」 松田静静地开口:「……在雨宫死的时候。」 萩原接话道: 「还有别的人……在他的身边!」 他扶在桌子边缘的手死死攥紧。 两年前雨宫本就已经体质极弱,又身中神经剧毒,经歷了长时间的折磨,这都是有兇手和警视厅的证物支撑的。 因此,他就算是不死也应该没有挪动自己的能力。 可是如果没有人力干扰。 那枚耳钉能自己飞到角落里去的可能性完全微乎其微,而且服部平次作为一个从小生长在警察中的孩子,证词出问题的概率也非常低。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只剩下了—— 「在雨宫死的时候。」 伊达航咬着牙一字一顿: 第405页 「还有别的人在他的身边……就等着最后爆炸的那一瞬间,趁他昏迷的时候,将他的定位耳钉从耳朵上取了下来,并且随手扔进了火里。」 两人没吭声,算是默认。 这也是他们认为的最有可能的猜测。 只是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对方是谁?他又有什么必要要在那种危险的场合靠近雨宫,就为了将他的耳钉扔掉? 阴森的感觉逐渐攀上他们的背嵴,如同一条嘶嘶阴冷的蛇。 ……雨宫在死亡当天到底经歷了什么? 伊达航怒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一个问题来分析,冷静点。」 萩原研二强行稳着声线,即使他在此时几乎感到针扎一般的刺痛: 「首先,对方既然会专门扔掉那个耳钉,说明他很有可能知道那个东西具有追踪和通话功能。」 因此,「他」才会做出这种举动。 但是……如果只专程冲进火场里来扔耳钉那代价也太大了,他必须还做了什么别的事情,如果顺着这个思路推下去…… 「他带走了雨宫。」 松田阵平声音在抖:「他扔掉了定位,处理掉了雨宫身上一切可能被追踪的东西……然后带走了他!」 第111章 空气瞬间冻住了, 连唿吸都被淹没。 远处乌云低沉,冬风呜呜唿啸着卷过天际,刺骨的寒意几乎要隔着窗户的阻挡渗透进骨髓里。 「薰……被带走了?」 会议室内安静了几秒。 随后, 那简直是一颗核弹轰然炸开! 所有人在此时都只能听见自己脑内的嗡鸣,过于爆炸性的猜测砸穿了空气,他们互相怔怔地看着, 呆着,仿佛根本无法理解刚刚自己到底听见了什么 「被带走了……你们说雨宫可能是被带走了?!」 最后伊达航第一个反应过来,怒吼: 「不可能!那现场那具尸体残块是怎么回事?!如果那不是雨宫那又是谁,谁又可能在这个时候带走雨宫,被带走的雨宫这两年为什么又不联繫我们??!」 太离谱了…… 这真的是太离谱了……所有人都疯了…… 一个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亡了整整两年的警官忽然被怀疑可能还活着, 两枚本应在两年前的火场里蒸发的耳钉忽然回到了人世间, 先前一切的调查彻底被全部推翻! 伊达颤抖着说:「松田…你最好告诉我这是你在清醒的状态下做出的推理,我知道你一直希望雨宫能回来,但是……」 「我怎么不清醒了?!我很清醒!!!」 松田阵平吼回去, 声音震耳欲聋, 那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咆哮,但他像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很快静了下来: 「雨宫能回来……」 「我其实已经很久没指望他能回来了, 我没有这样想过……」 这种事情, 他其实也不想相信的。 不如说他其实已经在这两年的日日夜夜里说服了自己雨宫已经死去的事实,他们的故事已经结束, 早已经画上句号, 他探寻他的过去只不过是在追逐一个幻影, 在试图找回曾经的一点点感觉, 在让自己不要忘记他。 但是…… 他从来没有指望过雨宫还活着, 没有指望, 或者说是根本不敢去相信……还能再听到他的消息。 毕竟比绝望更绝望的是破碎的希望。 他已经…… 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承受第二次…… 「……」 伊达航沉默了。 他看着那个黑衣服的警官同期转过脸去,墨镜摘下来,好想不是很想让他看见现在的自己。 但是伊达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像他之前疑问的那样,如果雨宫没有死,那他到底被带到哪里去了?对方劫走一个濒死的警察是为了什么? 又到底是谁劫走了他? 这事情仔细一想就仿佛一个恐怖至极的噩梦。 惊得伊达航浑身冷汗。 ……那雨宫在他们被迷惑,而生死不明的这两年里可能会经歷了什么样的地狱?! 伊达是搜查一课的一线刑警,在从警的这两年里无数罪恶,骯脏,扭曲变态的人性都见得太多了,一时间几乎无法抑制自己最可怕的猜想,浑身都在颤抖。 如果他在两年前确实还活着…… 但是他现在也还活着吗? 「是谁……」伊达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到底是谁带走了雨宫?!是哪个王八蛋做出这种事——」 「……谁可能在那个时候出现在现场?」 松田锋锐的眼神转过来:「也就是说……谁有可能抢在警察之前,找到雨宫的位置?我不觉得一个临时起意的犯人会冲进那么危险的火场。」 伊达航瞪着他,像是打通了思路: 「……兇手本人?」 「……」 但松田阵平没有回答。 他的心里其实在这个时候隐隐出现了另一个组织的轮廓。 那些曾经和雨宫有过恩怨的,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庞然大物…… 「不管如何,我们必须先抓到那个兇手才能问清楚当时案发现场的实际布置,妈的那个混球也又逃了两年了——」 松田阵平咬牙切齿,却在这个时候终于注意到了好像缺了点什么……? 第406页 「hagi?」 两个人勐地转过头去,这才注意到萩原研二从刚才开始就完全没有说过话! 那道高挑的身影双手只撑在桌子上,垂着头,一动不动。 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目光无神空洞地注视着无意义的一点,手指死死地扣着桌沿,过度用力甚至捏出了「咔咔」的声响,青筋暴起的手腕快掐碎了一片。 那个兇手…… 绝对不原谅……不原谅…… 「萩原!」 「hagi——喂,看着我!萩原研二!」 萩原这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 他慢慢地把手收回来,下意识地整整了自己的袖口和衣服,似乎是在借着这个垂下头的动作遮掩着什么,看得松田眉头皱得死紧,直接说: 「去休息,hagi,你状态不好。」 「没事,我一会儿还有两个会和一堆任务要下发。」 萩原像是已经恢復了常态,笑着说:「就是有点累,你们不用管我啦,一会儿我自己去找地方睡一会儿就行。」 松田:「……」 他额角都在抽:「警视到底是个什么诅咒啊……hagi你不觉得你刚才的藉口很耳熟吗?」 萩原怔了一瞬。 「行了,少废话!跟我走!」 伊达航直接一巴掌把他脑袋按下来,勾着他的肩膀就将人往外拖,边走边骂骂咧咧: 「我信了你的鬼我信,你们中间要是有人再出事我名字以后倒着写,不准反抗!」 「哎哟哎哟轻点班长!前面是我熟人你给我留点面子……哎哟!」 「……」 刚刚还嘈杂的会议室里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松田阵平一个人还坐在转椅上,烟叼在唇边,静静地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坐了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将自己的手机从西裤口袋里拿了出来。 「餵?」 「啊,我是高木,抱歉打扰了。」 对面很快传来一个熟悉的嗓音:「松田警官,您之前拜託我查的那个姓『成步堂』的人的结果出来了,他的资料虽然在明面上看着好像没有问题,但是……」 松田一挑眉:「但是?」 「但是…我也想办法联繫上了他的家人,那位成步堂龙之介先生和寿沙都女士现在好像在搞什么闲得无聊的环游世界大冒险,还被中东武装分子扣下过,总之能联繫上真的很不容易,然后……」 高木忽然咽了一下口水,声音有点古怪: 「您猜那位寿沙都女士说了什么?」 「……」 「她说……『成步堂龙司』应该就是她自己本人。这是她为了不被熟人认出来而曾经使用过的假身份的其中一个。在之后,又因为她参与的案子意外牵扯到某些外交事务,导致不方便消除这个空壳身份了,才在政府的帮助下一直留在那里而已。」 ——! 气氛忽然变得非常诡异。 松田愣在原地,霎时间浑身血液都冰了。 只听耳边高木继续说: 「『成步堂龙司』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所以,您之前见到的到底是谁……松田警官?!」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系统空间里惨叫爆发! 如果心情可以具象化的话,这地方可能早就该塌了!小圆球惊慌失措地上蹿下跳,成步堂薰僵在一边,第一次脸色铁青,不可思议地看向漫画页面。 什么……? 【你马甲掉光了大哥!!你同期都是什么神仙啊啊啊啊——】 系统鬼哭狼嚎:【吓死我了,还以为死遁的事情要被发现了!卧槽都说了让你没事别做多余的动作!!你给那两个耳钉和证件一起扔下去它不香吗你你你……】 「……」 薰在原地足足僵了好几分钟,但最后也没说什么。 他当时在抛下那副耳钉的时候,存的是斩断过去一切联繫的心。他虽然可以把那副耳钉带走再销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连他自己也不能理解地…… 他觉得他没有办法把那副耳钉带走。 好像如果他带着它出去了,就会失去彻底销毁它的勇气…… 虽然他自己其实也不明白,当时的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但是,那枚被他从安全通道口扔下去的耳钉,怎么会偏偏就这么巧被服部平次捡到了呢? 这离谱得简直像魔法…… 【「还有高木是什么哆啦a梦……」】 成步堂薰垂下头去捂住脸:【「不应该啊,龙之介叔叔和寿沙都阿姨这两个在这个时间点上明明应该还在中东挖煤……」】 那地方的武装分子两天一小火併,三天一大火併,各种基站和通讯都被砸得稀烂,他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干这种会被长辈狠狠揪尾巴的事情…… 但高木就神奇了,这到底是怎么联繫上他们的?? 自己完美的马甲居然就这么裂开了……? 薰:自闭.jpg。 系统:【呵呵。】 炮灰卡太离谱了…… 这个柯学的世界不会好了。 不过所幸在论坛面前这一切至少还存在可以解释的逻辑,他的剧本还能继续下去,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爆哭,终于发现了……警视厅那边也终于意识到薰酱还活着了啊啊啊啊啊】 第407页 【平次立大功!!!你已经是关西名侦探了救命,这种角落里的东西居然都能找到!! 都给我去找薰酱快点不然感觉人要没了……】 【松甜甜见到的到底是谁……那当然是薰酱本薰啊呜呜呜】 【草,班长居然猜对了,这两年薰酱真的就是完全在地狱里被折磨……心痛死我了,谁能来带他回家求求了信女愿一生吃素!!!你们真的不能把他留在组织里啊啊啊】 【话是这么说……薰现在都为了救景光和威士忌组直接自爆了,就算琴爷手软,组织肯定不会放过他……真的还来得及吗qaq】 【来得及!!救景光都来得及了救薰猫猫也必须来得及! 不然,不然我就把73的舰娘黑了呜呜呜呜呜呜——】 系统疑惑:【舰娘?这就是我们这部漫画更新得这么慢的原因吗……】 【「别管了。」】 成步堂薰这个时候早已经梳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眼眸在这时向四周瞥了瞥。 【「系统,把身体的行动模式打开吧,格兰利威的下一个剧情节点好像……」】 终于有动静了! 哗啦—— 浑身上下忽然勐地被冷水浸透。 成步堂薰如梦初醒般狠狠抖了一下,在一片刺骨的冷意中缓缓睁开眼睛,水珠滴滴答答地顺着他的髮丝坠下来,模模煳煳的视线中能看见前方似乎有一个影子: 「这下该清醒了吧……格兰利威?」 他现在所处的是一个密闭的小房间。 四周全是没有窗户的墙,好像是监狱的一部分一般,潮湿阴暗地将他包围。面前摆放着一张审讯常见的铁桌,桌上刺目地檯灯正压迫地直射着他的眼睛,让他看不清对面人的样貌,只能感受到自己被长久反绑在钢椅上的手已经失去了知觉。 「……哦,是你。」 但薰只慵懒地抬了下眼睛,勾了勾唇角:「好久不见,朗姆先生。」 「唉,你活着还真是个祸害,格兰利威。」 霎时间,对面的朗姆也笑了起来。 漆黑的面具严严实实地遮盖住了他整张脸,变声器发出的声音机械而无情,阴森地迴荡在地下审讯室里。 果然猜对了。 成步堂薰眼眸沉沉,在这时依然没有丝毫慌乱。 毕竟用膝盖想想,也知道组织不可能完全放心琴酒审讯琴酒派的人,在格兰利威长期昏迷不好审讯的情况下,某些曾经吃过他的亏的傢伙肯定要沉不住气。 他静静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最后,目光落在了墙角边待命的一排黑衣手下身上。 他看见其中一名身材高挑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伸出来的手指却像是有点莫名地纤细,手里端着一个宽大的托盘,托盘里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针尖锋利的注射器。 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 那个「男人」忽然抬了一下头,帽檐下露出一双形状熟悉的欧罗巴人的蓝色眼眸。 系统颤颤巍巍:【那那那是什么……】 【「那是贝尔摩德,和她亲爱的营养蛋白质大全。」】 成步堂薰几乎要笑出声来了。 但是他脸上的表情还是纹丝不动,目光只在那个混入其中的「男人」身上停留了片刻,仿佛真的只是随意看了看似地。 【好啊好啊!!】 另一边的系统看见自己人也瞬间活了,只感觉自己宿主神算得已经可以去摆摊算命了: 【宿主!现在这里就只有贝尔摩德,漫画镜头和朗姆这个老阴b!正好什么都不用管了,我们赶紧演他丫的——】 那当然。 他等这场戏份可是等了很久了。 成步堂薰淡淡地将目光收了回来,直视着他面前的人: 「直接说吧,把我绑在这里是想问什么?波本和莱伊应该已经全都告诉你们了吧?」 「嘶,雨宫警视……我们这里可不走坦白从宽这一套啊。」 朗姆像是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开门见山:「我嘛,也只是想着琴酒他如果下不去手,那这种脏活果然还是我来干比较好,毕竟……」 然而薰的唇角只划过一丝讥讽的笑: 「谁要坦白了?你在做梦吗?」 朗姆的笑声霎时间停了。 他只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忽然勐地一抬腿—— 轰! 钢椅连着人一起轰然砸在了侧面的墙上——格兰利威的身躯像是颤了一瞬,他喉口一紧,齿缝间猝然喷出一片殷红,哗啦洒了满地! 系统摇着萤光棒:【「宿主你血胶囊再咬多点!效果不够!」】 「咳…咳咳!」 血从喉咙中溢出来的声音,混合着嘶哑的呛咳不住地在室内响起。 旁边似乎有手下生怕格兰利威自己把自己呛死了,作势想要上前来,却被朗姆一个手势止住了,只能硬生生地又退了回去。 组织二把手的身影森冷地站在他面前,问道: 「……苏格兰在哪里,格兰利威?」 「咳…」 「咳……唿……」 格兰利威好像终于逐渐顺过了气。 他在昏迷两个月后本就格外虚弱的脸色,像是在此时变得更苍白了,整个下巴像是晕上一层水色,衬得那两瓣染血的唇格外殷红。 可他只发出一声冷笑:「苏格兰?你们凭什么觉得我知道苏格兰在哪里?」 第408页 「你凭什么不知道?」 但这次朗姆没有急着对他用刑,而是略微附身,蹲了下来:「就是你救了那个本来该死的条子,打伤了我的人,还放走了苏格兰……你为什么不知道他在哪里呢?」 「你们老鼠不是最喜欢搞什么『同伴』的吗?」 格兰利威没有说话。 朗姆的视线向下,静静地凝视着格兰利威那张在此时分外狼狈的脸。 这个一直为组织带来无穷利益的实验体可能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湿漉漉的髮丝凌乱地散着,衬衫也被血和水浸透,鲜红的颜色星星点点在他的身上晕开,微微透出 身躯逐渐被药剂侵蚀,仿佛培养皿一般,直到死亡。 这就是组织实验体的下场。 「你也活不久了吧,格兰利威。」 朗姆扫了他一眼:「itf-056和控制性毒素当年怎么强化过你的身体,现在就能怎么削弱你的体质。」 「如果不是boss交代过不能弄死你,我现在的手段肯定就没有这么温和了,你应该知道的。」 格兰利威像是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他在这时动了动,凌乱髮丝后的金色眼瞳里却只闪过一丝极致的讽刺,微微喘息着,苍白的脸缓慢地向他转过来,涣散的眼瞳里已经完全被黑暗占据,微微张开唇—— 就在朗姆以为他要说话的时候。 「噗嗤。」 一声嘲讽的,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的笑忽然从他的喉咙里传了出来。 「让你失望了。」 格兰利威安静地说。 他细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仿佛蝴蝶虚弱的振翅,又想要看清什么,可眼底的黑暗已经笼罩了所有有色彩的日子,连最后一丝飘渺无依的光也融化进夜色中。 「我不是他们的同伴……从来都不是。」 我不配…… 拥有这一切。 【啊啊啊啊薰!!我的薰酱!!!有没有可能我真的是人不是砧板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 【组织你们…以前的雨宫薰至少还能跑能跳啊!!这个直接踹一下就吐血是已经虚弱成什么样了,实验体真的太惨了太惨了qaq】 【草薰他昏迷两个月啊!!他刚醒就这么对他,吐血那一瞬间我真的心都碎了,你妈的朗姆你给我住手呜呜呜】 【明明就是薰救了景光救了威士忌结果现在「我不配」……我小猫咪真的看不得这种,谁是砧板,原来是我自己】 【「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性」了啊啊啊我ptsd发了……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已经不配做警察了,也不配和景光他们站在一起了,连个『同伴』的名号都不配有……】 【我真的崩溃,我是bt看薰酱受伤吐血斯哈斯哈,但是看见那句「我不是他们的同伴」真的绷不住了…… 明明自己也被过去的一切感动了,即使燃烧最后的生命也要保住景光和零零,结果自己内心却始终抗拒接纳自己…你真的不要再折腾自己了我的宝贝啊qaq】 【薰已经自己放弃了自己,即使其他人明明还没有放弃他,真的是绝望……(吸氧】 【绝望…太绝望了,这就是绝望的传染吗呜呜呜呜呜呜】 【警校组!!公安!fbi!你们在哪里再不来人真的要没了我哭晕过去了,刀死我了这个特典真的是给人看的吗】 「……」 朗姆像是闭了下眼睛,忽然勐地又是一腿踹在他腹部! 背后钢筋般的坚硬砸在嵴椎上传来剧痛。 格兰利威瞬间勐地抿进了唇,但这次的血不是星星点点的血沫,而是直接喷出来的,从唇角无法阻挡地溢出来,瞬间啪嗒啪嗒打湿了水泥地面。 冷汗将他还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都沾得水光淋漓,那么苍白地颤抖着。 但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扶起来,弄醒。」 朗姆转回身去,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 他看着面前的人被手下扶起来,又被冰水再次泼醒,唿吸急促地颤抖着,血和水顺着他的髮丝淌了满脸,让那对漂亮的长睫上下都有些被煳住。 「我再打下去怕你死了,所以我们来玩点别的。」 朗姆一挥手,旁边的人立刻将那张等候许久的托盘端了上来,有两个手下一左一右死死按住他的肩膀,将他的衬衫领口向下勐地一拽—— 青年那段细腻白皙的脖颈露出来,连着他被血煳满的肩头一起暴露在了空气中。 朗姆相当自信地说:「放心,我们会先给你足够量的清醒剂,保证你全程没法闭眼。之后才会对你使用kl系列的拷问剂。」 早已被替换了内容物的针尖出鞘,抵在了他的脖颈边。 贝尔摩德站在他身后,帽檐下的眼眸闪了闪,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嗓音低声道: 「忍一下,小东西。」 成步堂薰的嘴角无声地划过讥讽的笑容。 好戏开始了。 砰——! 病房的人被人勐地踹开,琴酒站在门外,看着空荡荡的病床和内里。 「格兰利威人呢?!」 他的咆哮几乎响彻楼层。 旁边的研究员被用枪抵着,浑身几乎已经抖成了筛糠,吓得快哭出来了: 「郎,朗姆先生说说说您下不了手的话,就让他来,所以把把把格兰利威给……」 第409页 「给带走了!」 一时间仿佛五雷轰顶! 琴酒的眼眸剎那间抬起来,里面的绿瞳冰冷得能将人剁碎。 他立刻转身出了门,外面的伏特加被他浑身杀气吓得一颤,也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连忙上了车,声音都在抖: 「大,大哥……」 「最快的速度,去地下刑场!」 琴酒的声音森寒到了极点,紧咬着牙: 「朗姆……」 第112章 针管磕碰托盘发出脆响, 地下囚室空气中瀰漫着浓郁的血味,石砖上还有殷红在蜿蜒流淌, 丝丝渗进粗糙的地缝里。 格兰利威被身后无数只手死死按在铁椅上, 无法动弹,脖颈被迫压下出一个弧度。 拷问剂浑浊骯脏的液体反射了一瞬的灯光。 一支冰冷的针头抵住他的后颈,在此时缓缓用力推入—— 「……!」 格兰利威条件反射挣扎, 手臂撞在桌沿上,发出「碰」地一声巨响! 「这是kl-073, 组织最先进的拷问药物组合中重要的基底试剂, 它的作用是会无限放大你的感官。」 仿佛在观赏一场现场血腥表演。 朗姆悠闲地靠在椅背上, 一只胳膊搭在扶手边缘:「疼吗?这就是感官放大。」 他笑着:「组织对付叛徒的手段你应该很清楚,格兰利威。」 「庆幸吧,如果不是boss说暂时还必须留你一条命……我现在会先踢断你的肋骨, 再把你的肉一刀一刀剜下来,反正你那眼睛也只剩一只了,再挖出来一只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对吧?」 「……」 青年被压着看不清表情, 只有薄薄的唇紧抿着。 在恐吓下也依然没有丝毫要开口的意思。 意料之中。 「好,你很好……格兰利威。」 朗姆手指随意敲了敲桌面, 示意对面拿起另一支试剂: 「看来你是真的很想尝尝那种痛感啊……我正好从美国分部调了八支kl-074过来,正好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系统突然倒抽冷气:【嘶, 这只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啊?】 【「……你也看出来了?」】 成步堂薰笑着,知道对方显然是已经上钩了:【「他在试图利用拷问剂的情报来恐吓我, 但是这样的话, 他正好也把自己的所有情报全给漏光了。」】 毕竟他在之前一直在组织里装植物人。 没来得及和贝尔摩德核对消息。 所以即使试剂内容物已经被调换成普通蛋白质了, 但是他到底应该对这些拷问剂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也就同时成了未知数, 这也是之前贝尔摩德试图用那句「忍一下」来提醒他的东西。 不过现在, 朗姆上钩得很轻易。 他算是知道这堆东西都本来该是些什么奇形怪状的功效了。 以及,组织真的趁早放弃纽约州分部行吗。 成步堂薰无语地想着。 那地方在贝尔摩德的光辉率领下已经彻底成为吃空饷大户了,除了酒鬼,疯子和划水的以外真的什么都没有…… …… 序列号kl-073,kl-074,组织旗下的最新拷问剂组合。 在理论上採取先放大神经感官,再进行刺激以制造极大的痛楚的方式对目标进行身心折磨。 第一批被用于实验的动物直接当场死于巨量痛楚造成的猝死,甚至死后肢体都还在不断抽搐,折磨的意义远大过了审问本身。 但适合用来对付一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硬骨头。 朗姆眯起眼睛,瞳孔中忽然闪过一丝极度阴狠的神色,掌心向下一压—— 动手! 针尖刺破皮肤,颗颗血珠翻涌出来…… 但在此时被放大的痛楚却如同一根钢筋硬生生地捅穿了整具身躯! 「唔…!」 格兰利威的身体终于在这个时候轻微颤抖起来,死咬着牙关抑制住自己的声音。 但074的试剂还在逐渐注入他体内。 顷刻间格兰利威眼前黑白闪烁,钻心蚀骨的剧痛轰然淹没了一切—— ——嗡! 「嘶……啊……」 青年被死死束缚在椅子上,只剎那间他浑身的水就又多了一层,那是全身上下的冷汗全都勐地涌了出来。 他全身都在痉挛,剧痛挣扎中几乎连喉口和肺都在剧烈抽搐,模煳中觉得是绞肉机的刀刃在切割全身皮肉,血肉淋漓地混着内脏,连着骨头一起搅碎。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感觉不到肢体的存在了。 格兰利威湿漉漉的睫毛紧闭着,可毛骨悚然的感官里似乎还能听见自己浑身每一根骨头被碾断的闷响,血液流动如刀割,似乎浑身的新伤旧伤都被勐地撕裂开—— 衬衫下苍白冰冷的胸口剧烈起伏,他被拷在背后的指尖剧烈发颤。 一点声音也没办法发出来…… 「这滋味怎么样?」 朗姆的声音显得很近,模煳地带着他无法理解的笑意传来: 「我之前弄死的有只老鼠说,这一支就像是死过一次的感觉,是这样吗?」 死过一次的感觉…… 「想解脱就告诉我,格兰利威。」 他只看见面具缝隙中的嘴唇开开合合:「……苏格兰现在在哪里?」 苏格…兰…… 第410页 细细密密的水光遍布了格兰利威全身。 他唇边有血溢出来,压抑的唿吸好像已经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从指尖到肩膀都在颤,看得朗姆皱起了眉头。 旁边有人本来还想去拿水,但是被一抬手制止了。 「不用那么麻烦。」 旁边很快又上来两个黑衣人,「唰啦」一下拽开了审讯桌上那块钢板,只见 系统瞬间裹紧小被子:【啊——冷水澡!!!】 成步堂薰面无表情打开之前因为被松田折腾过,所以早有预谋,提前下载好的高维度制热mod: 【「……变态。」】 哗啦啦—— 「咳…咳咳!」 冬天零下两度的气温里冰水倒灌进喉咙里,无法唿吸,无法思考……眼前全是黑暗全是冰,肺部氧气被迅勐抽空榨干,浑浑噩噩中只能本能地挣扎。 哗啦—— 囚室里又是一阵水声巨响,格兰利威终于被拽了起来。 「现在清醒了吗?」 朗姆笑着问道,满意地看着那双瞳孔中涣散的神色逐渐聚拢起来: 「我再问最后一次,苏格兰在哪里?」 「……」 「嗤。」 一声冷笑忽然响起。 格兰利威好像想说什么,可一开口,先咳出来的是两大口血,瞬间就将面前的水池染红。 但紧随而来的居然是笑声: 「唔,咳……你们……咳……就这么想知道苏格兰的下落?」 「他是带走了什么机密让你们这么害怕?」 朗姆的表情骤然顿住了。 格兰利威身上只有一件浸透了水和血的单薄衬衫,此时浑身皮肤都被冻得雪一样苍白,甚至忽然又开始反向发红。 朗姆理所当然地觉得他应该已经被冻得要不行了。 可对方盯着他的眼睛里面的冷静却分毫未减。 格兰利威露出一个相当嘲讽的笑容,被血染透的唇向上勾起,目光中竟然在此时透出一种上位者一般,居高临下的讽刺: 「我们来打个赌吧,朗姆。」 他说话的嗓音其实很平静。 但那种与他现在的处境完全不符的,刻在骨子里的骄傲,绝不屈服,宛如一根刺一般深深扎进人的眼底!不管任何人在此前都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姿态。 朗姆忽然勐地意识到。 格兰利威真正属于「自己」的意志是彻底回来了! 他忽然下意识地警觉起来:「你在拖延时间?」 「这样,你不是一共有八支kl-074吗?」 格兰利威没回答他的问题,明明唿吸间都带着血。 但那张被凌虐过的姣好面容,在此时依然冷淡而清醒地盯着他,居然生生冲散了狼狈的感觉: 「我们来打个赌,你可以用尽你的药让我开口,而如果我直到你把八支药都打空,还是没有交代出苏格兰的下落的话,你就承认自己的废物——」 青年殷红的唇讽刺般翘起: 「……给我跪下吧!」 一阵暴怒在此时沖向天灵盖,理智的弦应声断裂。 朗姆的脸色勐地变了! 保时捷划过街道边,大灯一闪而过,只留下一道残影。 「朗……朗朗朗姆带走了格兰利威?!」 伏特加将油门踩死,下意识惊讶地向自己身边看: 「真的吗大哥?不是说好了格兰利威是给我们审的吗,他这破坏组织约定……」 「……」 他旁边琴酒一言不发。 但能看见他的手背已经完全青筋暴起,目光冷厉如同刀刃。 「……朗姆可能会趁乱弄死格兰利威。」 「什么?」 琴酒直接吼:「快啊!」 伏特加听见声音又想回头,却被旁边的杀气狠狠吓住了! 他余光微微瞟了一眼琴酒扔在驾驶台上面的那把伯莱塔,那是让他赶不上就自裁的意思,当场浑身一个哆嗦,也不敢再多问了。 两侧路灯飞速后退。 保时捷很快淹没在拥挤的车流中。 仿佛地狱降临人间。 望不见出口的墙监禁了一切,手铐铁椅冰冷,隐约似乎能听见什么灵魂在恸哭,绝望的哭喊裹挟着满室血味席捲而来。 「唔……哈啊……」 哗啦! 水,血,镣铐充斥了画面。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苏格兰在哪里?」 朗姆的身影在黑白页面的衬托下几乎被扭曲成了恶鬼,伫立在地狱中央,四周一切光明都在此时被吞噬殆尽,只有那些噩梦般的声音还在不断迴旋—— 「苏格兰在哪里?等抓到他我保证你看着他死,格兰利威……」 不……不要… 「说出他的下落,是公安把他保护起来了吧?」 …… 「不然你们一起死吧。」 噗通! 画面上的黑髮青年已经数不清自己被第多少次按进了水里。 窒息,和把五脏六腑硬生生都搅成血泥似地的剧痛让他根本没有其他任何的知觉,细密的汗珠布满了每一寸皮肤,和血与水彻底混在一起,无法分辨。 只能看见水珠滴滴答答地顺着他尖俏的下颌滑落下来…… 第三支拷问剂……第四支拷问剂…… 第五… 第411页 六…… …… 水声,怒斥,和刺骨的尖锐剧痛淹没了一切。 格兰利威只感觉自己像是在地狱里浮沉,其实人体本来对于痛楚有着自己的保护机制,在超过一定的阈值以后,身体就会昏迷,从而减少痛感。 ……但是他不行。 冰水和清醒剂使得他没有办法昏过去,必须一直清醒着感受着所有折磨。 不过,格兰利威在这时候忽然想到。 其实神经也是会麻木的嘛…… 「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 打到第六针的时候旁边的手下都慌了:「朗姆大人,再打下去真的要死人了!」 「……但这不是有人跟我打赌吗?」 朗姆瞥了一眼已经奄奄一息的人。 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 「格兰利威,还听得见吗?」 朗姆一伸手把他染满血的额发撩起来,看着那双已经完全涣散的眼睛: 「我不是很能理解你现在的行为,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苏格兰的下落,也可以向我认输承认。虽然你可能会永远被囚禁,但是总好过继续受折磨……所以你这么一直拖延时间是在干什么?」 「……难道在等着苏格兰来救你吗?」 「……」 是啊。 ……是还在指望着『他们』来救我吗? 曾经的一切似乎都显得那么遥远而不可及,格兰利威垂着头,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只能看见面前的朗姆似乎在说着什么,但是最后的视野也开始模煳黯淡。 什么? ……是谁在哭? 黑暗中有小小的孩子蜷缩起来,像是一只遍体鳞伤的小动物。 那双浅色的眼睛抬起来,里面的泪水就这么顺着啪嗒啪嗒淌了满脸。他躲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拼命地遮盖住自己浑身的伤口,好像只要看不见了,就能不疼了。 格兰利威其实觉得很疑惑……或者说很麻木。 他静静地将眼眸转过去。 看着那个孩子抹着止不住的眼泪,擦着止不住的血,可是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啊。 但是找不到家……又为什么要哭呀? 格兰利威安静地看着,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办法理解那个孩子的举动。 他其实好像是可以感受到孩子的难过,悲伤,痛苦的。 那确实很痛,很苦。 但是……原来是应该怎么才能流泪呢? 他不太明白。 格兰利威感觉自己好像隔着一个幻梦般的水球,在触碰着这个世界。 眼前的一切都被晕染成模煳不清的形状。 只是,他忽然感觉光线好像亮了一点。 那些光芒像火一样灼烧着他的皮肤,男孩痛得瑟缩起来,但是这时有几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年轻人走过来,慢慢地在他面前蹲下了。 可是那些人看不见火。 他们只微笑着,但眼眸和脸都像是被一团漆黑的杂线涂满了,根本看不清脸。 但是,却在这时很高兴地向他伸出手。 「需要我们帮你吗?」 「你们快走,你们帮不了我……」 小男孩的眼泪不住地落下来,忍着痛把他们往外推:「已经没有办法了,没有办法了,你们不要靠近我……」 那些人好像很不理解,他们滚烫的火一样的掌心灼烧着男孩的皮肤。 「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们帮不了你?」 男孩啜泣着:「因为,因为你们还有家人,朋友,那么多爱你们的人…在等着你们……」 因为…… 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的一切早就已经…… 【呜呜呜呜呜呜我哭得好大声呜呜呜】 【「为什么帮不了你」呜呜呜,但是我真的好想看大家一起回去…】 【卧槽这……我连夜造一把武器就叫朗姆必须死!!组织必须死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把我鲨了吧,本来看前面薰薰上刑就已经够虐的了,但是最后小小薰一出来直接把我创死……qaq到底怎么会有格兰利威和小小薰同时出现这种阴间视角,小小薰在哭,但格兰薰已经连哭都不知道怎么哭了,他都已经麻木到没办法理解了,只是那么冷漠地旁观着,我已经被刀疯……】 【前面薰酱战损绝美,后面警校组进来那个光也绝美,但是看到对于小小薰来说那个居然是火我真的笑容瞬间消失……】 【就是那一段我本来没哭的也直接裂开了,光明对他来说是火,小薰已经没办法再回到过去了,越接触他就是越伤害他,所以其实也可以说明他为什么一定要让朗姆给他上刑,这是他对自己的惩罚……】 【草!!突然想到之前酒吧那段薰酱失忆那段,所有人里只有警校组有脸,说明他对除了警校组以外的人都封闭了内心。但是结果现在就连警校组也没脸了??!】 【这下对警校组也封闭内心了…完了…我老婆真的好惨】 【就对于现在的薰来说,所有的爱其实都是一种伤害,伤害…(含泪吞刀片)】 【又是这种「你们有家人有朋友所以你们才要活下去」这种逻辑!!之前救零零那里救来了一次,现在又回到这个逻辑。但是实际上薰猫猫以前也是有家人有朋友……一直被爱着的孩子啊qaq 第412页 只是他从今往后,都再也没有家了……】 【心碎2022,我草我现在看以前的糖都想哭,眼泪自己流出来了呜呜呜】 【我一生行善积德就是为了在这里预见薰猫猫这个刀子精的吗??救命我的宝贝啊,他怎么那么乖啊……】 【算了算了,我去世行了吧!!qaq警校组真好,薰猫猫真好,让我死了吧受不了了……】 系统吓了一大跳,连忙火速几下把自己面前的人扒住: 【宿主宿主!我们悠着点儿刀…悠着点儿…】 忙得不可开交的成步堂薰: 【「……?」】 最后一支药剂下去,满地鲜血流淌,整间囚室里的空气几乎冰冻。 朗姆看着面前的人终于彻底不动了,皱着眉,一手按在他肩膀上,还没来得及察看什么,突然听见背后一声巨响—— 砰! 子弹打穿了锁扣,整道门直接轰然倒塌!外面出现了几个人影,满室人瞬间僵住。 「琴酒……?」朗姆有点惊愕,「你不是在欧洲……」 「……」 琴酒没说话,森寒至极的视线在这时候静静扫过满地狼藉,中央那个盛满冰的审讯水池……最后,停留在了铁椅上那个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了的人身上。 那个人满脸满身都已经染满了血。 黑,白,红…三种颜色在此时的对比异常强烈甚至是惨烈,脸上被血煳得已经快看不清五官,但是那种强烈的熟悉感还在。 格兰利威…… 那是格兰利威…… 咯咯—— 琴酒的指关节在这一刻唿吸挤压发出爆响,所有人愣愣地看着他径直踹开前面试图阻挡的手下,大步走过去,两枪「砰」地轰断手铐和脚链,将已经濒临休克的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动作碰翻了水池边缘的托盘。 「哗啦」一声响! 所有kl-074残余的注射器在地上摔了个稀碎,玻璃片混着满地的血,被男人直接踩过去。 却又在门边勐地停住了! 他回过头,那双冷酷的,神情极度残忍狠厉的碧绿眼瞳在此时盯住那个一身漆黑的面具人,从侧面的线条可以看出他此时的牙咬的非常紧。 阴冷的气息宛如一条绞断他们嵴椎的巨蟒。 朗姆第一次僵住了,剎那间只感觉浑身的汗「唰」地下来,居然被一个比他地位低的成员吓得定住了。 一时间居然也没有其他动作。 「朗姆……你破坏了组织的约定。」 他只听见那个几乎是一字一句从齿间挤出来的声音,冰冷得能杀人: 「我说过了……格兰利威要审也是我来审!要杀也是我来杀!」 他帽檐下冷厉的眼眸骤然抬起: 「……你们没资格碰他。」 整间囚室坟墓一般死寂,只能在这时眼睁睁地看着银髮杀手转身将人带了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朗姆的手下才瑟瑟缩缩地斗胆慢慢向外探头,没注意到背后自己的老大已经猝然软了腿,几步往后,背靠着墙才能勉强支撑着。 他听见头顶走廊上走过的动静。 第一次……第一次莫名地体会到了「恐惧」。 某处大楼天台上,男人的脚步急促响过,背着狙击枪飞也似地向下狂奔—— 「我这里刚下任务!」 赤井秀一将特殊波段的耳麦压在耳边:「也是刚刚才收到线人报告说格兰利威被朗姆绑走了,朗姆手段狠,我在申请fbi的支援,先冷静点我们现在需要人手,你们那边……」 「你不是人吗?!!」 降谷零愤怒的咆哮从耳麦里传来,他现在应该是在超速狂飙: 「我们已经找到格兰利威被审讯的位置了,给你三十分钟调你们愚蠢的fbi过来……」 然而波本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餵?」 赤井打开车门,心忽然揪紧:「餵?波本!你什么情况?」 对面像是安静了几秒,勐地传来剎车的爆响。 「琴酒在这里……」 他听见波本迅速压低的嗓音:「琴酒在这里,而且……」 黑夜之中,他瞳孔颤抖地看着一个浑身是血,基本上可以说是血淋淋的血人被抱在琴酒的怀里。 那个人大半身躯被琴酒宽大的风衣领子遮挡,朝外的手无力地向下垂着,整件衣服已经被煳得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 「……原来如此。」 赤井的电话被挂断了,很快收到的是波本发来的加密邮件。 他不难猜测波本现在在想什么,他的状态可能不是很好来面对他,或者在紧急找他的下属制定什么计划占线了,所以只能转用简讯。 波本已经是日本公安在组织的最后一个卧底了,所有人都要不计代价保他,他不能自己冒风险,但是他必须立刻想办法。 但是,至少波本的叙述还是足够清晰冷静就行了。 他对此也没有别的要求。 赤井于是再次拨打了一个号码,对面响起朱蒂担忧的声音: 「……是要组织救援吗,秀?」 「着手准备吧,情况已经超出我想像地恶化了。」 赤井默默闭了下眼睛,又静静地抬起头,望着远处: 「但是,这里毕竟是日本,我也要确认一下他们公安那边的行动……」 第413页 四周一片漆黑。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唿吸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忽然被「吱呀」一声推开,外面浅淡的光照进来,像是有人走进了室内。 碰! 很快,门又被再次关上了。 整个狭窄的房间猝然再次陷入幽深的黑暗之中。 进来的人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只略微环顾了一下四周——里面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张床,没有窗户,排气扇在天花板的角落里悠悠运行着。 琴酒怀里抱着个毫无知觉的人,径直向床边走去。 将浑身伤痕累累的人放在了枕头上。 他身上沾着的湿漉漉的水和血很快在枕头和床单上晕开,肢体还有点隐隐地痉挛,像是还没有恢復过来,神智完全没有要恢復的迹象。 就像他两个月前一样…… 再次,陷入了昏迷。 永无止境的昏迷…… 琴酒的眸光沉沉,在此时静静地注视着那个鲜血淋漓的身影。 他仿佛沉默了一个世纪,最后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勾在床头的铁栏杆上,另一端扣住青年的手腕—— 咔哒。 第113章 东京, 警视厅。 公安部最高穹顶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长桌边一片黑压压的西装,从窗边延伸到里。 此时, 空气中凝重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主座上部长严肃的声线响起来, 带起下方此起彼伏的纸张摩挲,笔尖唰唰, 没人注意到走廊上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门「哐」地向内弹开,砸在墙上—— 咚——! 所有人都顿住了。 霎时间, 无数道视线齐刷刷地转向门口。 只见一道青年的身影正扶着门框微微喘气, 旁边是不知所措的警卫,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把将口罩墨镜和帽子拽下来…… 「……诸伏!」 有人瞬间拍案而起:「你怎么在这里?!」 「谁让你跑出来的!!现在组织的人还在大规模搜捕你,你这样很危险知不知道!其他人呢,那些跟着你的公安呢——」 在场的都是黑衣组织专案的核心成员,一看见他就脸色剧变,连忙让警卫把门关好。 「……」 但诸伏景光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那双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的蓝色猫眼抬起来, 缓缓扫视过周围。 他张了张唇,发出声音:「我知道。但我也只有这样, 才能直接和你们所有人面谈了。」 「……你们之前怎么答应我的?」 好像冥冥之中, 已经预感到了他要说什么。 会议室宛如被浸了冰一样安静下来。 「格兰利威已经从组织叛变了!没有他我根本不可能从那个天台上活下来,他现在是我们的人!」 景光高声喊道, 蓝瞳骤缩成线: 「但是现在他被组织囚禁拷问还被注射了八支074!!」 「八支!!!那个药在组织之前的审讯中最高记录是六支致死,但是阿薰他扛了八支你们明白这是什么概念吗!!你们真的明白吗——」 桌面被砸得哐哐巨响!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尾音已经飙升到几乎在尖叫。 两侧的人七手八脚地想按住他,但遭到了极力的反抗挣扎。 「……你们谁告诉他的?!」 主座上公安部长的脸色极其难看。 他们虽然确实在之前收到了波本传回来的, 有关于格兰利威已经被朗姆刑讯的情报。 那个精英卧底还趁着人群散去的时候悄悄潜入了地下。 他在满是格兰利威的血的地面上, 找到了一点没被清除干净的染血玻璃碎片。 根据波本对于残片的拼凑和推测, 最后确定审讯格兰利威的拷问剂, 应该是组织目前在非毒药类拷问剂中致死率最高……也是最痛苦,最生不如死的「kl-073」与「kl-074」。 但是,他们应该是在第一时间就决定了不把这个消息告诉苏格兰的。 怎么会…… 公安部长皱紧了眉,视线在这个时候转向自己身边:「风见呢?」 秘书毕恭毕敬地回答道:「风见警官目前还在执行任务。」 「……」 门边还在一片混乱。 在场的大部分都是高官文职,哪有人能真的按的住一个出生入死的卧底? 「冷静点……冷静点诸伏……」 到最后只能是一堆人一起压着他,好坏坏话说尽: 「格兰利威到底还是给警视厅带来过不小损失,他的身份现在非常尴尬,我们也在努力想办法…」 「总之你先冷静点!组织里形势复杂你,这就算要救也得从长计议——」 「是啊是啊,先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坐下来慢慢说……」 「我怎么不冷静了?!我很冷静!」 但景光的神经显然已经在崩溃边缘,他自己似乎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抖。 会议室里一时间乱得像开了锅。 刚刚立了大功还在危险期的传奇卧底直接踢会议室,拍桌质问高层这种离奇到极点的事情要放在之前几乎都没人相信,但现在却这么切切实实地发生了,离奇得简直像个国际笑话。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只能看着门边的同事艰难地按着功臣。 第414页 直到一个低沉的呵斥炸响! 「闹够了没?!苏格兰!」 只见一片死寂的角落里。 一个男人高大魁梧的身影站了起来,带着刀疤的眼眸阴沉肃穆,洪钟般的声音带着余音在室内迴旋。 有人认出来他:「黑田里理事官……」 黑田兵卫没应,目光落在远处的猫眼青年身上,说:「公安是答应了你要救格兰利威,但是事情需要契机,需要等波本那边将情报提供过来,所以冷静一点!」 诸伏景光紧抿着唇,挣扎的幅度勐地停了。 那双蓝色猫眼眼底的红血丝瞬间升腾起来,就这么紧咬着牙,死死地,决绝地盯着自己眼前的里理事官。 而四周却依然有人立刻有人附和着。 格兰利威的身份毕竟太复杂,他当时给警视厅带来的损失也实在是不小,在有关于该如何处置他这一点上,警视厅内部一直存在着较大的分歧。 但是现在的状况已经没有办法再拖延了。 黑田于是故意看了反对派一眼,得到了对方认可的眼神。 然后他转回来,忽然勐地一拍桌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说道: 「总之,虽然公安现在的境遇都很危险,但再给我们一点时间,一周之内一定把格兰利威救出来!」 「……?!」 底下一片死寂,过了几秒好像才有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不是,黑田你……」角落有反对派立刻起身,然而又被同事七手八脚地迅速拽了回去。 这种公开场合的话说出来就像泼出去的水,底下反对派的脸色全在顷刻间难看了起来!但当他们意识到这是个坑的时候已经晚了。 可景光没有说话,血红的眼眶好像湿润了一些,肩膀在无法抑制地颤抖着。 但他的眼神还是纹丝不动:「这是承诺。」 「波本已经在做安排了,他正在逐步排除错误的地点,这件事我们会负责。你现在的任务是保护好你自己,苏格兰。」 「格兰利威既然把你推出来,他应该早就想好了自己在之后可能会面对什么,但是,他依然选择保护你。」 黑田静静地看着他,换了个称唿: 「……诸伏景光,你得活着才能和他再见面,明白吗?」 「不要辜负他的信任。」 仿佛从窒息中活过来。 景光在这时用力勐抽了一口气,眼眶带着上下的睫毛全部在一瞬间被沾湿,他尽力压着颤抖,艰难地开口: 「那……你们能够大概确定格兰利威现在的位置吗?」 「有一定范围,但是还在排查。」 黑田兵卫摇了摇头:「自从他那天,被琴酒从刑房里带走以后……」 「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成步堂薰睁开了眼睛。 自从在朗姆那边的审讯结束,他原本就快见底的体力是彻底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于是,他在看着系统提示剧情终于没什么危险了以后,就放松了灵魂彻底陷入沉睡,补充自己透支的体力,一闭眼就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入目首先看到的是系统空间的结构,那个小圆球正悬在上方看着他。 【「我睡了多久。」】 薰静静地问道。 系统的小眼睛瞬间变成了电子时钟上时间的样子: 【「你在这里睡了五天,在外面可能……又睡了两个月了,宿主。」】 【「……嘶。」】 成步堂薰坐起来,赶紧去摸论坛的页面,听见系统在他耳边唠叨: 【我说你怎么越睡越久了啊,你是不是已经要从正常人进化成树懒了啊?而且我根本叫不醒你!!】 系统很幽怨:【你是冬眠的北极熊吗?!】 【「不知道,下次叫大声点。」】 他好像完全不关心这种事情,面无表情地打开论坛和数据检测系统。 幸好,即使自己掉线这么久,剧本还没出什么差错。 此时,他在面板上的人气值已经顺利升到了【92%】,最新话图透在主线外甚至都还专门截取了格兰利威的片段,是昏迷的格兰好像被关在了什么狭窄的小房间里,而警视厅找不到他的下落。 论坛瞬间爆炸,飞速刷新着的讨论刷得他系统都有点卡。 系统帮他提取重点: 【红方已经在准备来救你的路上了,你要在论坛里彻底洗白白了宿主!!】 看样子很快又能又一波人气值升高了! 成步堂薰听着,在简单扫过警视厅和红方的主线进度以后,确认了这一点。 如果说之前格兰利威的身份尴尬。 那现在的红方是彻底没办法把他和组织一起干掉了,于情于理都不行,格兰利威各方面的价值都已经超过了他们的预期。 薰想着,自己为了把「格兰利威」这颗煤球洗白也真的是够了。 不过这个马甲现在总算至少是颗不掉渣的白煤球了。 【岂止白煤球啊!】 系统趁机卖乖:【你现在洗白得比珍珠还白,红方得比睡美人的玫瑰还红!!】 【「……但是有个问题。」】 成步堂薰的目光凝视在漫画图透上自己的那一格,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到底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第415页 …… 漆黑狭窄的房间里,一道瘦削的身形似乎终于动了动。 成步堂薰掀开眼皮,不出意外地看见四周一片漆黑,隔了许久似乎也没听见有什么动静,安静得只有自己的唿吸在空气中浮沉。 然而,空气中却没有他预想之中的冰冷和霉味。 ……不是监狱? 他其实原本预想着,自己可能会被关起来,接受审讯,不过反正有贝尔摩德在这也就是划水而已,没人比她更懂放水了。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 身上好像也没有血的感觉了? 此时,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于其说是冰冷和发霉…… 不如说根本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调转! 四周的空气温暖,排风机在安静地替换着空气。身下也并不是他预想的坚硬的带着血和霉味的石砖地面,而是什么非常柔软的布料…… ——! 成步堂薰好像勐地意识到了什么,用力一拽! 咔拉拉—— 哐啷! 他原本想起身的动作被狠狠拽了回去,头瞬间撞在什么硬物上。 眩晕之中,他觉得似乎有什么类似手铐的东西束缚住了他的双手。 估计已经是不知道被铐了多久了,即使能触着枕头,整条手臂和手腕传来的剧痛也让人神经发麻,那两条胳膊好像已经不是他的了,痛得根本动弹不得。 ……什么? 咔啦咔啦…哗啦… 他又忍着痛用力拽了一下手铐,偏头想往那边看—— 可视野里还是一片漆黑。 跟他共享一套视觉的系统,倒是先发现了不对劲: 【好黑啊!怎么适应了这么久还看不见,你不会是被朗姆那个老阴b弄瞎了吧?】 【「不会,眼睛没有痛感。」】 薰冷静地说,心里似乎隐隐出现了什么猜测。 这比较像是…… 「醒了?」 一道冰冷的嗓音在这时忽然响起。 可能在漫画内,确实时隔有点太久了,成步堂薰居然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这是谁的声音,有点迷茫地循声偏了下头。 ……而这个动作也自然没有逃过对方的眼睛。 「不认识我了?」 琴酒微眯起眼睛,打开床头昏暗的檯灯,看着那个被黑布蒙住双眼的人瞬间被光线刺激得忽然动了动,明显是已经恢復了神智。 系统:【啊啊啊啊啊琴琴琴……】 成步堂薰:【「???」】 他在听见琴酒的声音以后,忽然瞬间又不动了。 好像毫无知觉一般静止在那里。 「……」 格兰利威先是呛咳了几声,许久不出身以后声带变得非常迟钝,声音沙哑得像在砂纸上磨过: 「琴酒?」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笑。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格兰利威警觉地说着:「给我一枪,让我这个你最恨的叛徒直接下地狱,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事吗?」 青年的声音透着对现状毫不关心的冷酷。 即使被蒙住双眼,无法视物,双手也被固定住使得浑身无法动弹,他好像依然不对自己犯下的罪行有任何忏悔。 那种冷淡高傲的语气分毫不减,对死亡根本没有任何畏惧。 「你想让我一枪杀了你?」 琴酒的方向传来手枪上膛的动静。 他缓步走近床边,声音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森冷和讥讽,一抬手将伯莱塔的枪口抵住了青年的脖颈! 「唔……!」 许久没被触碰过的皮肤异常敏感,视觉受限也使得触感被分外放大。 格兰利威不知道自己的衬衣领口被解了两颗扣子。 伯莱塔的枪口在他修长的脖颈上游移,缓慢地,向上又向下,从他的锁骨上再往上攀升…… 银色的枪身反射着白皙的肌肤,晕开的光细腻得像雪。 最后琴酒用枪口抵住他的下颚,迫使他向上抬起头。 这个很不好发力的姿势让青年的唿吸逐渐沉重了起来,飘散在安静的空气里。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格兰利威?」 琴酒略微俯下身,能看见黑布下那对纤长的睫毛随着唿吸,一起微微颤抖着。 可依然没什么反应。 对方的这副模样显然推动着他的怒气持续攀升。 可他表现出来的却是杀气和冷酷,除此之外,他没有办法理解别的情绪,但是他知道用一颗子弹结束格兰利威的生命也太便宜他了! 背叛…… 那是他最痛恨的背叛…… 琴酒想到这里。 手里的枪口愈发重地抵住了他下颚最柔软的皮肤,用力向下压! 他用手按住对方想挣扎的身躯,手铐在此时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碰撞着钢管,但特别加固过的特制钢根本不可能因为这点力气就断裂。 「你为什么背叛我,格兰利威?」 琴酒咬牙切齿。 感受到手下的皮肤逐渐开始颤抖。 「……为什么背叛?」 发出誓言的是你,主动背叛的也是你…… 即使情愿被严刑拷打得遍体鳞伤也要脱离组织,也要背叛信任,也要去帮着那些混蛋老鼠,这就是你最后的选择?!! 琴酒实在是极少向他人託付出信任。 第416页 这个世界上,能够信赖的只有自己,以及死人才是他的信条,即使是资深组织成员发回给他的情报也会经歷他的判断和审查,只要发现一丝不对劲,等待着对方的就只有死。 只有格兰利威是个例外。 格兰利威…… 他越想这个名字牙要得越紧,无法抑制的怒火几乎要穿透皮肤,手腕上的青筋随着用力已经完全突起到极致。 可那股他在此前从未经歷过的痛,却反覆随着这一切发作…… 背叛的刺深深扎进他的心脏里。 格兰利威的冷漠毫不留情地推动着刺扎让更深的地方,那每一个细小的动作,每一个沉默,都在无情地刺穿他的信任…… 「你也就跟那些条子相处了三年……」 琴酒冰冷地注视着那张脸上冷汗涔涔,苍白的皮肤映着昏黄的光。 这种姿态愈发让他想将他狠狠碾碎! 「三年,就收买了你背叛我?!你之前是故意卧底任务失败的?」 但格兰利威依然没说话。 他薄薄的唇紧抿着,无论如何也不准备开口,还像是为了避开他一般,往旁边偏了一下头。 而这个小动作彻底惹怒了琴酒。 他有力的手指愈发重地按住了他的腰侧,指节瞬间揉皱布料,摩擦间发出簌簌的响。 格兰利威的身体在这段时间的长期昏迷和折磨中也确实衰败得厉害,入手的那段腰细得好像他单手就能环住,触感像是一件名贵而脆弱的瓷器,摸上去温凉细腻,似乎一用力就能掐出指印。 这具身体已经不太行了。 格兰利威一声不吭,在细微地颤抖。 他被蒙住的眼睛看不见,他不知道下一个伤害要发生在什么地方,但是身体的本能还是让他绷紧了。 「你在卧底期间自杀试图摧毁组织的产业,但是被贝尔摩德发现带了回来。之后撞毁的车是为了救那个在朗姆派任务中的该死的条子,你的背叛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琴酒用力掐他,看见他苍白侧脸两侧的鬓髮也逐渐被汗水沾湿。 黑与白的对比强烈得刺目。 他本以为看见这个背叛他的人狼狈的样子,看见他向自己屈服的样子能够稍微消除一点他的怒气,给格兰利威一个死的痛快。 但是事实上,他现在只感觉怒火越发灼烧—— 你明明已经快不行了,还要保护他们? 就为了保护那些警察!!! 琴酒的心情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时候,这个人还可以在他的面前看起来那么高傲冷酷,好像不知道死和恐惧为何物。 ……为什么还要那么死咬着不开口地去保护苏格兰那只该死的老鼠!! 苏格兰…苏格兰…… 琴酒的脑海中瞬间划过了苏格兰威士忌的一百八十种死法。 他要让格兰利威活到苏格兰死的时候,要他亲眼看着背叛自己的代价,然后在巨大的恐惧中再来想他自己该怎么死…… 他浑身的重量几乎都通过那只手压在了格兰利威的身上。 青年应该感觉到了疼,脸颊仿佛是被冷汗浸透一般的苍白,打湿了黑布的一角,宽大的衬衫挂在他身上,几乎能透出 可他却在这时候笑了。 那是一声颇带嘲讽意味的冷笑,可里面的痛苦和悲伤却潮水般溢出来,仿佛孤独黑夜中落下的雨。 「我……咳!」 格兰利威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即使已经这么狼狈了,那个线条却还是很漂亮。 「你应该已经听说了,我的父母在二十年前被组织杀死,组织找了一个假的替罪羊来欺骗我,说能为我復仇,代价是让我为他们永远效命,即使被作为实验体折磨致死也不能有任何怨言。」 琴酒冷酷的绿瞳盯着他,听见他继续说: 「很可笑吧……我就这么为我的杀亲仇人效命了二十年。对真相一无所知,出生入死,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格兰利威在这个时候忽然转回来。 那双眼睛,隔着黑布望着他,自嘲一般笑着: 「我知道,对于你来说,组织是改变你的人生,拯救了你的一切的恩人。即使永远作为黑暗中的狼活着,你也会效忠于他们。」 「但是我和你不一样……」 格兰利威轻轻地说着,压抑住尾音的战慄: 「我们……是不一样的。」 第114章 【呜呜呜, 我到底该嘶哈嘶哈还是该哭,谁来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草,琴爷你!!!第一个小黑屋+手铐+蒙眼+囚禁薰老婆的人……玩得好野啊不愧是你(呆滞.jpg)】 【本砧板的眼里只有我好辣的老婆prprpr谢谢你琴酱真的谢谢你!!!受刑被囚禁也誓死不低头的虚弱猫猫好戳我xp呜呜呜呜呜呜】 【琴酒你是不是不行!!老婆这样躺在我面前我直接亻】 【琴薰……呜呜呜我的琴薰, 可是他们从来没有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啊】 【不一样啊啊啊不一样,属于黑暗的琴酒和他不一样,属于光明的警校组也和他不一样, 原本的小薰已经被毁掉了,而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现在的薰回家……】 【不行了我一天比一天崩溃, 怎么连大哥都要吃刀……薰还没噶我要先噶了qaq】 第417页 【但是这一段也真的看出琴好爱薰猫猫,即使他自己其实并不能真正感受到什么是爱情, 也不能理解什么是爱,但是依然下意识地对薰心软, 然而这个他这辈子唯一的例外也给了他最狠的背叛……sos】 【虐中有甜, 甜中有虐, 糖里有毒qaq】 【舔屏的我舔着舔着忽然感觉怎么有点咸……啊是我被虐的眼泪啊,那没事了呜呜呜】 「……」 黑暗中响起粗重的唿吸, 伯莱塔压在脖颈上几乎已经压出了青紫。 可琴酒视线狠厉地盯着身下那个不知忏悔的人,看着他的嘴角又很快恢復了冷淡,而自己只能用暴力,徒劳地给他制造着疼痛, 掌心用力掐住他的腰侧,慢慢抚到温热柔软的腹部,感受着那具身躯在他的手下倔强地颤抖。 滚热的掌心触碰温冷的肌肤。 被单 「唔……嗯……」 他想挣扎, 但是双手被拷住的姿势根本没办法发力, 只能撞出一阵阵脆响。 啪! 格兰利威发青的手腕勐地被握住! 「我恨你, 格兰利威。」 琴酒森寒的冷笑贴近他的耳边, 那是愤怒到了极点的残忍的杀气: 「但是你不会真的以为,只要你自己死了,组织就拿你们没有办法了?」 青年挣扎的动作猝然停住。 琴酒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 「那你就永远待在这里……看着苏格兰死吧。」 格兰利威心里猝然升起一阵寒意! 他带着冰冷汗珠的脸一偏碰到了自己身旁的人带着枪茧的粗糙的掌心。 感受到那只手正在摩挲着他细腻的下颌,于是渗着血的唇微微张开,好像想说什么—— 可是他已经喊不出声音。 男人俯下身,野兽一般的一个齿印咬在他仰起的喉结上。 ——我要你……永远属于我。 疼痛,疲惫,将格兰利威逐渐拖进最黑暗的深海,感受到四周的一切都在缓慢远去,透支的体力和残破的身躯已经到了极限。 朦胧中,他仿佛感觉恶魔的手狠狠掐住了他的心脏,一点一点收紧…… 无法唿吸的胸腔剧烈起伏着试图汲取空气,却只能感受到温热的身躯逐渐离开,脚步声逐渐远去…… 深深地,再次坠入了黑暗—— 系统:【……】 成步堂薰:【「……」】 虚拟的系统空间里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死寂过,只能听见白噪音和系统运转的嗞嗞声。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终于,系统无语的死鱼眼转过来。 那眼神像是在看海的儿子: 【恭喜宿主,这一个终于被你彻底玩疯了……】 成步堂薰皱着眉,好像不是很理解系统在说什么。 ……自己也没干什么啊? 不如说,从他的视角来看,这段莫名其妙的剧情就是纯粹的琴酒在发疯,他不杀了他还把他关起来干什么? 【别想了别想了!!我们咋出去啊!】 系统在他看智障的眼神里放弃了和他沟通,干脆一躺开始耍赖打滚:【我们一直被关在这里哪有人气值!!!简直都要退出主线了啊喂——】 而且…… 而且现在还已经快到那个,改变整部漫画的「关键时间点」了啊!! 柯学元年这种大事! 他们怎么能就这样被琴酒关在小黑屋里?? 【「要出去倒是也还有办法。」】 成步堂薰此时虽然无法视物。 但是他还能通过漫画的视角,来大概了解四周的情况: 【「房间没有窗户,排气扇过于狭窄不考虑,要出去只能通过大门。把檯灯打碎的话,里面的铁丝可能可以拆下来,用于撬锁……」】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拇指挂在手铐边缘,开始狠狠用力—— 坚硬的铁质边缘挤压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响声。 然而薰好像完全无知无觉一般。 多亏了格兰利威这段时间昏迷的消瘦,他的手腕此时已经能够非常顺利地从手铐间进出,唯一的问题只有自己凸起的指关节,卡住了手铐的边缘。 「咔」! 一瞬间右手拇指和小指同时脱臼! 薰深吸了一口气,一咬牙将左边也拽下来。 他缓慢地,用僵硬得跟尸体一般的姿势将自己从床上撑起来,又几声脆响,利落地把自己脱臼的手指都安了回去。 旁边的系统傻愣着看他金蚕脱壳,却在床边忽然顿住了。 【怎么了?】 【「不行…这个腿……」】 薰紧皱着眉,感觉那两段肢体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断断续续地躺了四个多月,活动的时间太少,一时之间要让肌肉恢復到原来的水平非常困难。难怪琴酒就那么放心地走了,因为他确实没办法跑掉。 这傢伙…… 【「算了……」】 成步堂薰的脸色有点白,额角渗着薄汗,讥讽般轻轻一笑。 只见他面前的漫画连载上。 场景显然已经切换到了另一个灯光明亮的地方: 【「反正,『那些人』也差不多快来了……」】 马自达rx7缓缓停在一处小巷边,一个戴着墨镜戴着风帽的人从里面走下来,警惕地四下张望了几下,缓步走进了巷子中。 第418页 两分钟后,巷子中段一处隐蔽的窄门被人推开。 降谷零从暗门出去,在确定没有人跟踪以后掏出钥匙,轻轻打开了破旧安全屋的门。 客厅沙发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赤井秀一唇边的烟把整个屋子熏得烟雾缭绕,看见门被推开下意识望过去: 「你今天比之前迟到五分二十秒,堵车了?」 「交换情报花了点时间。」 降谷零走进去,懒得跟他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我们公安这边已经谈好了,突入和后续安保的人手都在安排和抽调中,你们那边的计划呢?」 「我们的计划就是配合你们,当然,你们要是愿意让出主导权也行。」 零的眼眸剎那间微沉:「……我是不会允许你们把阿薰带走的!fbi!」 「哼,我猜也是这样。」 赤井将菸头暗灭,翘起一条腿,身躯悠悠地向后仰了点: 「但是以格兰利威的身份,他回到你们公安保护范围以后可能会发生什么,你应该也清楚吧……你们那些反对派……」 「……」 降谷零沉默了一瞬,像是闭了一下眼睛:「嗯,我知道。」 「所以我拜託了我的上司先和反对派进行制衡,设了个局,用景光来逼迫他们答应救阿薰。等救出他之后,我会确保他能作为名义上的『污点证人』,一直在我们的影响范围内活动,苏格兰也会和他一起在同一个地点被保护,他们可以互相照顾。」 「公安的反对派是不太待见格兰利威,但也不是傻子。」 零压着火气,显然应该是已经经歷过了不少拉扯: 「跟他们说明白格兰利威的价值和利害关系了以后,这群人最近也老实了不少,不过之后的所有事务,我的部下都不会让他们接触的。」 赤井笑着:「你们还真复杂。」 「闭嘴fbi!!」 「那之后的事情……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赤井从包里拿出电脑,指尖飞快地敲打着:「营救时间暂定在三月二十一号当晚,组织的核心成员将会被boss抽调去进行紧急会议商讨,这事在前几天紧急发布,动静很大,知道的人太多了。」 「所以,他们即使后续发现情报是从组织内部走漏的,也很难确定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我们可以制造一点事件,趁乱……」 他说着,抬头对上面前幽深的紫灰色眼眸。 波本明显理解到了他的一丝,唇边勾起一个冷酷的弧度: 「……我们可以趁乱找到格兰利威。」 降谷零一只胳膊托着脸,指节轻轻敲在自己的下巴上,说:「琴酒多疑,因此他囚禁格兰利威的地方,一定是他自己本身很熟悉的据点。」 「我目前能够确定他监禁格兰利威的大概区域,但是,这还不够,我们需要一个『引路人』带着我们找到他。」 「引路人?」 赤井秀一的眼神变化了一瞬,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你想怎么样,波本?」 「三月二十一号当晚,琴酒本人必须参加boss的会议,此时的格兰利威自然会处于无人看守的状态,一旦发生什么风吹草动……」 降谷零说着,顿了片刻:「他肯定会怀疑这是冲着格兰利威来的,所以一定会派人去『查看』。」 而只预先埋伏好,紧跟着查看的人手。 那他们就必然会被带往格兰利威被囚禁的地方! 「明白了。」赤井秀一垂下眼眸,「但是那可是琴酒,你觉得他会想不到这是个陷阱吗?」 琴酒可以在同一时间派出无数队人。 也可以完全坐视不理,就等着这场闹剧自己散去,看着他们扑了个空。 「……你觉得我会想不到『他想不到这是个陷阱』吗?」 降谷零竖起食指,面颊上的笑容十足阴冷:「我要给他一个,他无法坐视不管的诱饵。」 「哦——」 赤井挑了一下眉,似乎也想到了:「但是那可也是你重要的人,确定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不用,当然不用本尊出场。」 「只需要放点菸雾弹就可以了。」 降谷零食指抵着下巴,灰紫的眼眸中没有一丝光。 他笑着: 「这也很巧,我前段时间刚好抓到了某些人的把柄,『她』应该没办法拒绝我的试探……」 这会是一个…… 和格兰利威联繫紧密……琴酒无法拒绝的「陷阱」! 三月二十一日。 凌晨一点十五分。 死一般安静的夜晚里只听得见遥远的风声。 窗外漆黑夜色蔓延,稀疏路灯昏黄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偶尔有叶片被吹动的簌簌,除此之外似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活物。 组织研究所从外观来看只是一栋普通的小楼,就连靠外的几排都是斑驳的旧楼样貌。 实际上,在内里却存放着价值几十亿的天价试剂! 此时,安保的负责人正趴在监控前,昏昏欲睡。 自从苏格兰叛逃,他们上到代号干部,下到打杂跑龙套的成员,全部被暴怒的琴酒拎起来日夜不分地找老鼠。 此时好不容易过了几个月,事情稍微平息一点了,他就过上了每晚打瞌睡的日子。 反正苏格兰又不会主动跑到他面前……抓老鼠跟他们这种龙套有什么关系? 第419页 他正浑浑噩噩地点着头,却忽然听见: ——砰! 子弹射出的巨响猝然爆发! 就在这时,他眼前的监控屏幕闪了闪,瞬间熄灭了下去,紧接着头顶血红的警示灯亮了起来! 「有入侵者!有入侵者!」 保安被勐地吓清醒了! 他一边掏出对讲机喊着,一边噼里啪啦地试图调出最后的监控数据—— 只见漆黑一片的夜色中。 忽然如同鬼魅般出现了一道身影。 监控附近路灯昏暗的光线将场面渲染得极致阴森,那个人一身漆黑,戴着兜帽,就那么缓缓地……迎着监控的红线举起手枪。 子弹出膛,标志性的上翘的眼尾和碧蓝的瞳孔在监控在一瞬划过—— 砰! 监控应声爆裂,画面如雪花般灰暗落下! 「啊啊啊——」 保安脸色顷刻间煞白得像个死人,频道里的声音惊慌失措:「苏苏苏……」 「快,快通知琴酒大人!!苏格兰出现了啊——」 第115章 那个幽灵一般的男人在深夜降临了。 红灯警报响彻云霄, 脚步,尖叫,混合着对讲机的杂音不断炸起。但监控旁的猫眼男人视线只冷冷一瞥, 转瞬间冲进旁边的树林中, 灰蓝衣摆在空气中划过, 立即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唿……唿……」 「人呢?」 跟着狂奔而来的小队警惕着持枪环绕一圈,但却没再看见任何人影。 黑夜中树影摇曳如鬼魅,丝丝寒气似乎随着深夜的低温渗出来,风声划过带起一片簌簌,仿佛有阴森的眼瞳正在窥伺着他们, 如同盯住猎物的猎豹。 「唿……」 这间研究所地处偏僻, 在此前从未对于叛徒突袭的事情有过任何预案。 此时, 那些在平时只负责简单安保和护送工作的警卫成员第一次货真价实地拿起了枪,沉甸甸的重量扛在肩头,扣在板机上的手都在发抖。 「队…队长。」 有人瑟瑟缩缩地将背和同事抵在一起,正说着: 「信号已经发出去了!代号成员什么时候能……」 他猝然顿住了。 只见他队长那张诧异回眸的脸被红光映亮,血红光点如同蛇一般对准了他的脸—— 下一秒「砰」地巨声爆响! 人声嘶吼着倒了下去!队长在千分之一秒内撞在了树上,子弹擦着他的脸过去,在地上即刻炸起一片尘土草皮。 霎时间,所有的黑暗全都成了铺天盖地的大网。前狙击手的枪口毒蛇般在夜色中游移, 苏格兰的威胁刀锋般即将割断他们的脖子!所有人一片混乱,什么都再也顾不上了,连滚带爬地拔腿就往树林外逃, 好像只要他们不回头就能跑过子弹, 就能…… 呲—— 然而外面昏暗之中, 猝然一辆流线型的豪华跑车忽然剎停在了路边。 车窗摇下, 驾驶位上露出一张金髮女人美艷的脸, 沿着高挺鼻樑微微滑下的墨镜后露出一双漂亮的蓝眼睛,问道: 「……怎么回事?」 「贝尔摩德大人!!」 那个队长以前在她手下干过一小段时间,此时几乎像是见了救命菩萨: 「苏苏苏格兰回来了!!他还带着枪……带着枪啊!」 「苏格兰?」 贝尔摩德的脸上做出一副好像非常惊讶的表情: 「他是冲着研究所来的?里面肯定有他想要的东西,他故意引你们出来就是为了抢资料——我通知琴酒,你们快回去守好!」 这段话简直极具引导性。 但这群货真的这辈子没见过这种阵仗,又差点被「苏格兰」一枪爆头,惊恐中什么都来不及细想,就连贝尔摩德的打扮其实只有一件根本顶不住夜风的礼服裙都没注意到。 只知道资料丢了他们得掉脑袋,当即慌慌张张地又开始往回跑。 「……」 车里,滢蓝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他们远去。 夜风中混杂着「苏格兰抢情报」「快守好资料库」等等谎言,随着女士香菸的气息,化作一片氤氲上升的模煳白雾—— 贝尔摩德皱着眉嘆了口气,似乎悄悄暗骂了一句什么。 没人注意到,在她车子后排座椅张已经被撕开的黑髮易容面具被随手扔在上面。 她踩下油门,装作只是路过一般,继续行驶回了自己前往会议地点的线路上。 「真麻烦,尽会挑傻子欺负……」 贝尔摩德单手压着自己耳朵里的微型耳麦: 「下次这种『怀疑苏格兰被组织秘密处决了』的愚蠢幻想你自己解决去!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帮你干脏活……」 她隐隐有些咬牙切齿: 「……波本。」 唰啦—— 与此同时,电波跨越茫茫夜色,和着雨水一起敲打在保时捷356a的车身上。 车里,金髮黑皮肤的年轻男人只仿佛被蚊子蛰了一下。 在收到贝尔摩德的进度报告后,他极其自然,又悄无声息地将耳麦顺了下来,藏进了袖口里。 「哎,果然下雨了。」 降谷零在这时顺手摇起车窗,语气聊天儿似地轻松: 「还真是巧啊,我车子刚刚抛锚在路边,你们就来了,不然我现在估计就得一身水地去见boss了。」 第420页 然而保时捷车厢里静默,根本没人跟他说话。 伏特加:「……」 其实此时与其说是静默。 不如说这里简直死寂得跟个坟地一样地。 天知道他在看见后排那个笑容灿烂的混蛋,顶着一头和车作斗争以后冒烟的鸡窝,跟个维特鲁威人一样张开双臂在高速上拦下他们的时候是个什么狗屎的心情! 那个时候其实已经隐隐约约有点下雨。 他看着波本,而波本也笑着看着他。 伏特加在那一瞬间简直见鬼似地幻视了一只亮爪子暹罗猫,但很快随着他的微笑,又变成了一只湿漉漉的傻金毛。 ……他简直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伏特加甚至还能感觉到自己身边。 大哥盯着这金毛的眼神像是能杀人,整个碧绿森寒的眼瞳里写满了:「你这蠢货在干什么?」 但是事实上,波本反倒把他们拿捏得很精准。 把这金毛一个人扔在大路上就说明他必须先再想办法拦车,回安全屋换套衣服,再顶着雨出来。 如果是以前还好说,有波本没波本会都一样地开。 但在格兰利威叛变事件后,第一个试图诛杀叛徒的波本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现在他的缺席,将会导致所有参会成员和boss都必须干坐着等他回来。 而这中间必然将会发生琴酒痛恨的大量无意义浪费时间。 他甚至还有极高的可能性,会被这个记仇的狡猾金毛推下水,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向boss解释为什么波本会缺席,为什么自己会把他一个人扔在下雨的高速路上。 这个本来应该是波本自己折腾出的黑锅,还会因此被扣到他的头上。 他几乎已经能想像出贝尔摩德的嘲笑声了…… 太烦人了。 但,此时此刻。 琴酒依然面无表情地觉得自己就该把这只金毛的头打爆。 哔哔—— 下一秒,加密频道的骤响却打破了寂静。 所有好奇的,诧异的视线猝然投向琴酒的手里。 只见他打开通信设备,又很快关上,投向外界的视线似乎是想靠边停车。 伏特加小声问:「怎……怎么了大哥?」 「苏格兰出现了。」 琴酒纹丝不动,银色髮丝下碧绿的眼眸闪过一瞬残忍而暴栗的杀气: 「他在十分钟前袭击了组织的研究所,目标是aptx系列的研究资料。」 伏特加勐地怔住了:「那,那我们现在赶过去?!」 说话间他的脚已经踩住了剎车,然而这时候一道冷笑响起: 「小心陷阱啊,琴酒。」 琴酒咬着牙,听见背后那个他厌恶的笑着的嗓音。 不用回头也知道波本那双紫灰色的眼睛正嘲讽地看着他。 但是波本的话……也和他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在看见简讯的一剎那,琴酒就本能地意识到了异常。 毕竟发生袭击的研究所距离他们此时的位置有十多公里,要赶回去肯定来不及,这说明苏格兰为了避开他,在偷袭研究所前就掌握了他的动向—— 也就说明苏格兰和他背后那群该死的警察,一定已经知道组织今晚有代号成员大会的事情了! ……组织里还有老鼠?! 琴酒手背上的青筋猝然突起。 然而他也瞬间意识到这事传播的范围太广了,要查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苏格兰…… 苏格兰在暴露前已经接触到了aptx系列的情报?! 谁透露给他的?!! 琴酒心里模煳升起了一个可能性。 他此时的视线已经变得极其冰冷,几乎令人毛骨悚然—— 「停车!」 吱呀—— 保时捷356a勐地剎停在路边,伏特加满头大汗,只看见琴酒冷酷的眼神转过来: 「我们被骗了。」 「……什么?」 「我们被骗了。」琴酒的视线已经残忍危险到了极致,「他们的目标不是aptx的研究资料,而是『他』。」 他……? 伏特加顷刻间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苏格兰只是个诱饵,对方真正的目的是能给他们提供最多情报的格兰利威! 而现在一头标志性银髮的琴酒已经被警察盯上了,肯定不能让大哥亲自去查看情况,这是纯粹在给老鼠带路。 但是他们也不确定格兰利威是否真的已经主动联繫上了警察,如果真的是格兰利威自己联繫的,那他们关押他的位置就一定已经暴露。 而苏格兰本人的出现,以及他声东击西的行为也侧面说明了警察想要调虎离山,他们就是趁机奔着已经暴露的格兰利威的位置去的可能性很高……他们没法放着不管! 可恶!该死的条子! 伏特加恶狠狠地想。 「你一会儿进加油站,假装去超市,趁机离开。」 琴酒的声音冷得像是从地狱中传来的:「你别靠得太近,只需要确认一下附近有没有警察。」 「是,大哥……但是这车怎么办?」 伏特加觉得这简直是自己最聪明的一天了:「那群条子肯定知道我们两个在一辆车上,如果少了个人,那他们肯定会发现异常,说不定今天就不行动了!」 「哼。」 琴酒冰冷的眼眸,和伏特加的墨镜忽然同时向后瞥: 第421页 「……但是这里不是正好也多了一个废物吗?」 后排的波本勐地抬头:「……?」 波本:「……啊?」 「伏特加你…!」「混蛋!不准碰我,别扯我衣服!」「去死…我开枪了!我会报告给朗姆,你们这群混蛋——」 十分钟后。 借着加油站旁树林的遮掩,戴着伏特加的帽子穿着伏特加的外套,浑身被气囊塞得肿胀了几十斤的波本生无可恋地被按在了驾驶位上。 他在驾驶位上趴了半天,终于咬牙切齿地抬起头: 「等我开出去就一车撞死你……琴酒!」 琴酒只对此报以讥讽地嘲笑,顺手把伯莱塔抵在了他的侧腰上,瞬间感受到了对方浑身一僵,又骂骂咧咧了几句什么,怒火被强压进了胸腔里。 保时捷歪歪扭扭地开上了大路。 然而。 假装狼狈的降谷零在这时,借着整理衣服和挣扎的空隙,悄悄地用之前自己塞进贴紧左手手腕的耳麦在车门上敲了敲: 叩——叩—— 「收到。」 几公里外,加油站边。 赤井秀一借着自己车窗的缝隙,悄悄向外看了一眼。 他见着那个套着波本外套,假装从厕所里出来的墨镜胖子逐渐向自己这边靠近了,就自然地摇下车窗,假装点了支烟在往外放气,黑夜中的一片白雾迅速吸引了那侧的视线。 「喂,莱伊!」 伏特加几步冲过来,恶狠狠地说:「我有紧急任务,把我送到山下再回来,这是大哥的命令!」 「哦,琴酒吗?」 然而,赤井的眉眼只淡淡地挑了一下,好像不太想动: 「你要不自己开吧,直接开到目的地,反正开会我也不想去了。」 「哼,你别想把责任推到我的头上!」 伏特加很警觉,觉得今天真的是自己的智商巅峰: 「莱伊,就你这傢伙的行事风格,我如果用了你的车,你这傢伙会怎么栽赃我我都想得到!那个任务地点也不是你的身份可以知道的……」 「快点动!这件事可和我没关系,有人问起来你就当没发生过!」 莱伊:「……」 赤井秀一的职业素养让他稳住了。 他相信现在的伏特加一定觉得自己有着琴酒一般的兇恶神情和敏感多疑的智力,但是事实上如果真的是琴酒在这里,他只会一枪随机抢一辆车,用随机性确保自己行动的不可预见性。 而对于伏特加来说,选熟人可以避免和条子拉扯,是最安全便捷的办法。 但是…… 但是自己出现在这里,不就是让他选的吗? 「……你今天心情不太好啊。」 莱伊长嘆了一口气,在枪口的胁迫下点燃了发动机,不情不愿地慢慢说: 「我对你的任务不感兴趣,伏特加……山脚下,这可是你说的,多一米我都不会开的。」 「快点!」 伏特加只催促道。 红色的福特车掉了个头,迎着夜色和雨水向着山脚的方向冲去。 事态紧急,车速几乎飙到了顶着雾能开的最高时速。 伏特加在山脚边缘下车,又威胁了莱伊一遍不准说出去,随后将自己的衣服松了松,仿佛一个刚下班的上班族一般,顶着雨在路边等了十五分钟,终于急切地跑向一辆好不容易出现在了红绿灯路口的,准备打烊的计程车。 那个满脸沧桑的瘦弱司机好像很惊讶这个点了还有人。 但伏特加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去这个地址!」 司机抬手就接了一张字写得非常潦草扭曲的卡片。 那特制墨水似乎是一次性感热性的,进了温暖的车厢里就开始逐渐淡去…… 「好…好!」 他此时只能忙不迭地向前跑,仿佛生怕后面那个兇恶的乘客对自己怎么样,一副只想安全下班回家的模样。 …… 「报告,目标前行十三公里……」 「目标已靠近预计范围,三组准备,四组准备——」 一片寂静的深夜中。 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城市上空倾泻而下,不断敲打着地面,视野模煳,声音微弱,所有潜行于暗处的身影都被遮蔽如同鬼魅。 「三组收到。」 风见裕也靠在小巷的墙边,摘下耳麦。 只是他看向身侧的人的目光似乎有点迟疑,犹豫半晌,还是说道: 「线人那边说,伏特加已经在朝我们这边前进了,应该就是像降谷先生预计的那样,格兰利威就被囚禁在这片住宅区附近。」 「……」 他身旁的人沉默了一瞬,随后响起一个温润的嗓音: 「大概还有多久到?」 风见感到自己手心里有汗渗出来:「马上……就到。」 那个人似乎点了点头。 四周很快又陷入了沉默,所有埋伏于此的警察抬起头,正看见他熟练地做出一个待命的手势。 嗒——嗒—— 乌云和阴沉的雨幕之下,雷声如同不详的预兆一般响起。 伏特加喘着粗气高速跑过路面,为了不打草惊蛇他甚至没带人,作为知道那个「秘密地点」的人潜行穿梭在各个复杂的小巷,如同一尾海中的游鱼。 「唿……」 第422页 他浑身几乎都被打湿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屋檐,下意识地靠了两秒。 这附近好像没有条子。 伏特加视线警惕地扫过四周,由于大雨,这片区域几乎成了无人的死地,他一路跑来连只鸟都没看见。 难道是他们多虑了? 警察其实并没有找到格兰利威被他们藏起来的地方? 毕竟大哥为了掩盖行踪,也故意制造了好几处假象,那些条子其实是被假象迷惑了也说不…… 咔哒。 ……定。 剎那间伏特加勐地抬起头!树枝被踩断的动静和一道漆黑的身影忽然同时出现了他的视野中! 那个人开口了:「好久不见,伏特加。」 嚓—— 雪白的闪电打过天空,整个视野都被映成惨白。 仿佛放慢的电影,一时间浑身血液都被冰冻住了,雷击一般的电流蹿过全身,被重击似地嗡鸣迴旋在空白的大脑中。 伏特加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根本不可能认错! 「苏……」 那几乎是千分之一秒的时间!诸伏景光的身形就已经到了他眼前,只见手里匕首光芒一闪,整个眼瞳紧缩如针,锋利至极的刀刃带着杀人般的狠厉直冲着他眼睛而来! 伏特加迅速本能闪躲,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腹部已经暴露在了空气中—— 轰隆! 后发一腿飞踹在他腹部,男人宽大的身躯勐地砸在墙上! 四周贫民区支撑着的废弃帐篷和木头稀里哗啦倒塌一大片,差点给旁边还准备帮忙补刀的风见裕也砸个脑袋开花,连忙一个翻身躲避。 哗啦啦…… 伏特加感觉自己好像被踢穿了,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感觉到肢体的存在。 他以为自己快死了。 然而诸伏景光只是走过来,从他口袋里摸出了开门的钥匙,后面有公安和他一起走上前来,密密麻麻的枪口将他团团包围。 景光在他面前蹲下,指尖挂着钥匙: 「说吧,格兰利威在哪里?」 「……」 伏特加痛得倒吸气,看眼前的人的视野都是模煳的。 他不明白苏格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的行踪是怎么暴露的,只知道此时此刻,他不说的下场就只有死。 但是……说了的下场也是死。 「不用担心,说了我就放你回去。一次性惹怒琴酒太多也没必要,你可以说是被苏格兰打晕了,在琴酒面前把我说得十恶不赦严刑拷打你就行。」 景光面无表情: 「反正,他既然知道我出现的事情,就应该早有预料。」 伏特加没说话。 从他的面部表情上来看,他应该在此时经歷了巨大的挣扎。 足足好几分钟后,在十几条枪口纹丝不动的威胁下,他的神情终于发生了一丝松动,小而黑的眼珠盯着自己身前的人,像是在看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苏格兰,你……」 伏特加艰难地开口:「你为什么冒着自己被组织杀害的风险,也要救格兰利威?」 「……」 世界宛如静止了。 雨珠带起波浪荡漾似地圆环在地面上散开,打湿了他们浑身的衣服,鞋,以及垂下来的髮丝。 景光静静地站起身,被水珠打湿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那些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他的髮丝和面颊流下,蜿蜒降落。 「因为我要带『他』回去……」 他的眼眶湿透,透着血一样的红色,目光中的悲伤几乎要凝成实质,压抑得人没法唿吸,只能注视着雨水沿着他颤抖战慄的睫毛滴落, ……如同滑下的一滴泪。 「我要带他『回家』。」 第116章 雨水不断沖刷着视野。 远处绚烂的东京霓虹依然在氤氲闪烁着, 却抵挡不住黑夜暗色,将一切模煳得如同晕染开的墨,倒映在那双眼瞳里。 猫眼青年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雨夜中。 透明湿润的水珠不断地从他的髮丝上落下, 碎裂, 只有那声哀伤的呢喃飘散在风中: 「我要……带他『回家』。」 【啊啊啊啊啊景光!!!是真的景光!!】 【「带他回家」……哽咽了……景光的背影真的看得我眼泪汪汪的qaq】 【第一次看到这么狠的景猫猫…… 实话讲, 毕竟公安组和赤老师是红方,感觉之前73还是有在努力避免太多地去描述红方卧底的手段的。但是这里薰被组织上刑囚禁以后景光下手的狠辣程度已经有点接近纯黑了…(抖.jpg)他是真的慌了啊】 【旁边伏特加:被暴打,被威胁,还要被餵狗粮……什么,不对啊, 这狗粮怎么是大嫂和苏格兰的?!!(怒砸碗)】 【大哥:纯黑的噩梦x, 绿色的帽子√】 【草!!救命, 我刚刚即将流出来的眼泪忽然被憋回去了???你们沙雕能不能回自己的笼子里】 【什么绿色的帽子!!我们景薰可是纯爱啊——!!!(乙骨o太语气~)】 【笑死, 不要串片场!(一巴掌拍下去)但是说实话,薰酱那个心理状态也确实还是回红方比较好……虽然红方也不一定能救……】 【薰现在被组织折磨得已经身心都毁了,还被囚禁在黑暗里这么久,真的已经不能再指望他回到以前那个状态了, 现在连他醒过来都很难指望……呜呜呜啊啊啊我的宝贝老婆谁来殉(爆哭】 第423页 【但是好喜欢景薰贴贴呜呜呜, 真的又刀又甜(吞刀)】 【当时天台上薰孤注一掷将景光推出组织, 现在景光冒着最大的风险孤注一掷回来救薰……什么双向奔赴, 用我的生命做赌注来爱你呜呜呜我不活了】 【把我拿去鲨了吧,我给你们扫平组织!!!求求了只要你俩能永远幸福地在一起呜呜呜呜呜…】 【不是, 说好的恋爱喜剧推理漫画呢???现在推理有了, 那我甜甜的恋爱呢?!放眼望去怎么都是刀子呢qaq】 …… 最后的一幕定格在了诸伏景光向雨夜深处狂奔的画面。 就连下期预告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加了一行黑体字: 【为了将『你』带回光明, 为了拯救挚爱之人……堵上我的性命,不惜一切代价的救援行动!】 然后被系统及时地屏蔽了—— 【********】 【「这是什么?」】 成步堂薰指着那排星号说道,在系统空间里悠悠地喝着茶:【「世界意志干扰吗, 难道涉及剧透了?」】 不行!不可以让男人勾引宿主! 虽然知道这傢伙是个x冷淡事业脑,但是万一他忽然抽风恋爱脑上头,留下来不走了怎么办?那它忙活这么久不就白搭了? 系统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无情的恶婆婆,委委屈屈对手指.jpg 成步堂薰:【「……?」】 事实上,他的思维和系统的思维,此时堪称两条八竿子打不着的平行线。 薰在看见那行字的第一反应是:有什么世界意识不想让他知道的,会严重影响他之后的剧情点的大事要发生了,而此时的情况显然对他非常不利。 得赶紧想办法回到能自由行动的状态。 现在楼下的诸伏景光正在带着一大队公安向上跑,漫画镜头也紧跟着他们,那自己肯定得好好再推一推剧情,话说格兰利威现在应该是什么状态来着…… 躺着也太狼狈了。 薰想着,于是又再一次用脱臼的方法,将自己的手从铁质手铐中拽了出来,试图撑着墙起身—— 「嘶!」 然而,退化的肌肉仍旧支撑不住身体! 在即将跌倒的前一秒,成步堂薰下意识地去面板上强行操控试图稳住身体,瞬间不知道按到了什么,下一秒就听见一声—— 咚! 哐啷——哐! 系统尖叫:【啊啊啊你不要乱碰啊!】 【「那你想点办法!」】薰只感觉自己的马甲身体眼前一片漆黑,手臂和掌心上全是刺痛,好像有血流出来: 【「这是什么……?」】 系统:【是刀片!!你从系统空间里拿出了刀片!】 薰:??? 他那张一向冷静自持的脸,此时的表情是真的有点难以形容了。 看样子像是想把这堆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储藏空间里的刀片,直接捅进这个人工智障的cpu里! 但是,自己也确实记得身体强制静止的按键应该就是在那个位置? 到底怎么会…… 然而此时小黑屋里一片混乱,也根本没有再给他思考的多余的时间了。 【铐起来铐起来快点!!】 薰只能迅速把那对刀片收起来,就着自己血淋淋的十指,把手铐随便铐在了墙上某个多余的铁环上。 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很临近了…… 逐渐地…… 「唿——唿——」 砰! 顶楼住户的门忽然被勐地撞开,无数脚步声由远及近沖了进来! 风见裕也利落地「啪嚓」打开灯,被十几条枪口密不透风包围的客厅倏然被照亮,映出里面简单干净到几乎什么都没有的陈设,沙发和茶几上全都落着灰,像是已经很久都没人触碰过了一般。 「陷阱…?!」 风见浑身一僵。 却看见自己身旁的诸伏景光蹲了下去,细细查看着地面—— 「不是陷阱,伏特加应该不敢撒谎。」 景光的声音显得非常嘶哑而低沉,指着地上那一点点被扫开的灰: 「你看,这地板上的痕迹不像是被风吹开的,倒像是谁的鞋踩过这一片。」 ……而留下的鞋印的痕迹。 他边说着,站起身来,下了定论: 「阿薰他应该就在这里。」 回应他的是满室寂静。 这片住宅区修建的年份实在太早了,也太破旧了,开发商早就破产捐款潜逃至今人影子找不到一个,什么消防俯视仰视平面图啥都没有,警方进来了跟贼进来了都是两眼一抹黑,从起点上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风见只能先是让人将屋子里的所有房间全都撞开搜了一遍,连着床板 只留下诸伏景光一个人若有所思地站在客厅中央,头顶老旧的白炽灯泡亮着光。 ——直到,他的目光不自然地落在了墙边的一面很违和的书柜墙上。 这间房间明明陈设极致简单,除了生活必需品以外什么都没有,堪称敷衍。 但为什么会特意打造一面这么繁琐的书柜墙? 「苏格兰先生?」 风见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望过去,好像没太理解他的意图。 然而下一秒,却只见景光倏然动了起来,快步走向那面装满旧书和废报纸的书柜墙,将手贴在缝隙中,停留了一瞬,忽然勐地开始用力摇晃那整面书柜—— 第424页 「怎么了,怎么回事?!」 风见带着两个人连忙跟着过去,只听见他咬牙说:「……你知道,琴酒为什么要选这间平面图已经消失了的房间吗?」 「什么……?」 「因为这样,就没人能发现房间内的空间格局有不对!」 景光几乎在怒吼:「这背后有气流!是空心墙!快多来几个人帮忙——」 轰隆! 齿轮断裂的声音伴随着书柜倒塌的巨震同时响起! 门被打开了,里面一股阴暗混着血味的气流倏然冲出来,霎时间所有人的脑海中「嗡——」地一下—— 血……四散滴落的血。 谁能想到在这面书柜后面,居然有一间黑暗不见天日的囚室!外面的光照不进去,仿佛隔绝了一般,只能堪堪洒在门口。 风见裕也有一瞬间的愣神,似乎在黑暗中瞥见了一个模模煳煳的人影,随后景光不顾一切地沖了进去! 「阿薰……阿薰!」 摇晃颤抖的视野中,诸伏景光有一瞬间几乎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格兰利威。 他只能隐约看见一个瘦削的,熟悉的轮廓,看他的衬衫被血染红,墨黑而柔顺的髮丝随着无力下垂的头凌乱地散着。 但在视线触及到那个人之时,一阵几乎让他晕厥的刻骨铭心的锐痛却狠狠刺中了他的心!刺得他唿吸困难,浑身神经都在痉挛,每迈出一步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几乎稳不住自己跌倒在他身边,掌心轻轻托起那个人苍白的脸。 可传来的却是勐地一阵瑟缩。 「阿薰……?」 那个人的眼睛被层层黑布蒙着,双手被死死固定在墙上的手铐中,手腕已经在长久的挣扎中被碰撞得乌青发紫,鲜血淋漓,被划开的皮肤 他正呈一种极其不好发力的跪姿被束缚在这里,长期跪在地板上的膝盖似乎也已经磨出了血。 ……像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人。 有人折断了他的翅膀,钉上铁链,将他永生锁在这里忏悔赎罪。 即使那其实…… 并不是他的罪。 「别怕……是我,是我。」 景光已经无法抑制自己嗓音的哽咽。 视线仿佛被蒙上雾了一般模煳,心脏撕裂一般剧痛。 可那个人却只像是颤抖得更厉害了。 他向上抬起的脸迎着光,在别人的指腹触碰下,苍白到极致的皮肤上一片冷汗涔涔,被迫仰起的脖颈也脆弱而修长,仿佛浸透了水的白绸。 干涸的血缀在他的白纸一般的脸颊上,那是脸侧被什么锐器划开的口子。 斑驳的血痕顺着他的面颊轮廓,逐渐流进黑髮里,黑,白,红的颜色对比惨烈得灼烧着视网膜,混合着他那下意识的颤抖和恐惧,让人仿佛能听见黑暗中哭泣的曾经骄傲的灵魂。 一股极致的痛苦和煎熬在此时流过所有人的心口。 风见紧抿着唇,抬手对着那两道锁链—— 砰——砰! 格兰利威的双手无力下垂,毫无意识的身体人偶般向旁边倒去,被景光一把紧紧地抱进怀里。 他双臂已经因为过于用力而颤抖痉挛起来,但是却丝毫不敢用这份力量去触碰怀里破碎的人,轻轻搂着的姿势如同捧着心尖上易碎的宝物,那么挚爱而苦涩。 旁边有公安想上来解他眼睛的黑布,被同事及时制止了。 「他被关在这里太久了,他眼睛现在没法见光……」 「腿能动吗,他腿也好像…小心点!先小心点扶起来……」 「别怕,你可以回去了…已经没事了阿薰…」 景光逐渐收紧双臂,直到自己的前胸已经和对方的身躯紧密地贴合在了一起,能够感受到他的体温和虚弱的心跳。 他完全搂住那个人瘦削得脱了形的身体,无助而又安抚地蹭着他冰冷的颈侧,胡乱地在他狼狈的髮丝和脸颊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亲吻。 「没事了…」 迷濛中好像尝到了什么咸涩的味道…… 跨越无数个难眠之夜分离的泪水滚烫溢出,混合着干涸的血。 他们的脸颊颤抖着蹭在一起,几乎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泪与谁的血,又是来自于谁的悲伤。 所有破碎的希望和绝望的挣扎全部归聚于此时,那些潜藏在樱花梦境中的感情在此可无法抑制地蓬勃燎原,余留下的只有失而復得的泪水与拥抱。 「快走吧。」 风见裕也收起手机,声音也有些沙哑: 「『那位』那边说琴酒应该已经又意识到问题了,第二波包抄队伍在路上,可能很快就要来了!」 景光点了点头,脱下自己的大衣将浑身是血的狼狈的格兰利威包裹起来,遮挡住他的脸,随后一用力将他抱起来,在人群的掩护下快步沖向楼下的接应队伍。 很快,伪装外表下的救护车秘密从窄巷中穿出。 车内紧急抢救的设备将残破的青年包围,在开出几公里外后终于响起尖锐的鸣笛—— 「回家了,阿薰。」 诸伏景光握着他布满伤口的手,几乎虔诚地将额头抵在他满是血污的手背上,望着那张毫无知觉的脸庞。 「回家了……」 【唉……】 系统空间里,两个作恶多端的傢伙靠在一起。 第425页 准确来说,是成步堂薰这个第一没良心的坐着,系统这个第二没良心的挤在他身边,两个人面对着漫画和论坛沉默着。 有点惨……怎么办…… 【「景光应该已经把你带回医院了。」】 系统扒拉着讨论贴:【「怎么样,你要不要快点醒醒,睡美人做了几个月了也差不多了吧?」】 那必然的。 成步堂薰借红方之手彻底跑路黑方的目的就是为了自由行动。 之后红方警察这边应该会帮他把骨头里的定位取出来,然后自己就彻底恢復自由身了。 ……总之还是赶紧醒吧。 然而,就在他按下身体重启按钮的一瞬间—— 【哔——哔——】 这个最近事故多发的系统好像终于崩溃了,噼头盖脸一堆红色大字闪烁,各种乱码废物,惊得他赶紧又把手收了回来! 成步堂薰终于忍不住问道,脸色冰冷:【「怎么回事?!」】 系统一顿噼里啪啦操作勐如虎。 结果抬起头来,整个统虚弱得好像要蒸发了: 【那个……你在这个世界待得时间有点太久了,好像程序过载——】 【死,死机了……】 薰:……? 第117章 成步堂薰少见地愣住了。 他几乎是本能地迅速抬头去看屏幕, 结果直接迎面对上系统哭成两个荷包蛋的眼睛,以及那个朝他逐渐转过来的满屏404的系统界面。 薰:【「……」】 那东西看样子已经完全卡死了,各种符号代码密密麻麻地窜出来, 整一个垃圾桶……不是,克莱因蓝的颜色,混合着各种辣眼睛的红色字体, 底下还跟着一小行字: 【如遇bug相关问题, 请拨打以下热线:xxxxxx】 成步堂薰:【「你们这个反馈到修復完成的周期大概是多长?」】 系统:「错误数据会被先反馈给时空总部,然后等待解析,再然后修復,总时间大概半个月……宿主!冷静点宿主!!」 它几下扑过去, 一把拽住成步堂薰手上那两条电线: 【把交流电给我放下!放下!】 【不要试图电疗你自己——你整死自己怎么比整死别人还狠啊!】 【「那你说要怎么办?」】 成步堂薰目的得逞, 略微抬起下巴,看着系统被他逼急的脸色: 【「在系统内下线半个月的话, 那外面都多久了?」】 系统:嘤嘤嘤。 【我想想…我想想办法……】 系统在他冷淡的眼神里焦头烂额。 但薰直接打断, 问道:【「你初步检测下来,现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死机发生的第一时间, 系统内部的自检系统就已经开始了启动。 因此,这是现在能够获取错误报告的最便捷的方式。 但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死机…… 系统想了一会儿, 犹豫地说:【现在的初步检测结果是——这具马甲身体在这个空间里存在时间过长了, 所有之前积累下来的过多废数据和bug堆积起来, 造成了各种问题。】 薰微微皱眉:【「……存在时间过长?」】 【是啊, 就像苹果和香蕉放久了会烂掉, 饼干放久了也会过期。】 系统点点头:【毕竟你本质上是个死人嘛, 但是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快六年了……】 「……」 似乎是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成步堂薰食指抵在下巴上,沉吟许久,没说话。 系统委委屈屈:【宿主……】 【「没事, 你继续修吧,越快越好。」】 薰微微瞥了它一眼,收回视线,随后只深沉而冰冷地紧盯住了虚空中的人气值。 那个大红而热烈的【92%】悬浮于空中。 然而,却仿佛墨水干涸的痕迹一般,在它下方的空隙里似乎一行淡淡的字体: 【730:00】 「之前的手术非常成功,并从格兰利威上臂肱骨内取出一枚圆形金属制品。」 「此外,根据公安内部的测试结果,目前已经可以确认该金属制品具有一定的发射信号的能力。」 「这东西应该是在很久之前就被通过注射植入了格兰利威体内,是被用于实时监测格兰利威的行动轨迹的可能性已经超过了百分之八十五—— 医院,顶楼。 被公安封锁的禁入楼层沉寂,只有尽头的病房里亮着灯。 惨白的光透过门下的缝隙渗出来,外面站着二十四小时的持械安保。 从他们所处的位置能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人声,但听不真切,厚实坚固的门板隔绝了外界和内部的一切交互。 雪白的病房内。 格兰利威戴着唿吸面罩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他被重新精心擦拭过了的脸眉眼清晰柔和,但却也更加凸显他浑身的线条都呈一种病态的消瘦,皮肤苍白得令人心惊胆颤。 四周的空气安静,只能听见心电仪和各类仪器此起彼伏的鸣音…… 以及人轻浅的唿吸声。 诸伏景光在报告的全程沉默着,手一直下意识地覆盖在床上的人打着点滴的手上,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节: 「然后呢?」 「是!诸伏警官!」 正在他对面汇报的风见裕也一下站直了,翻着手里密密麻麻的笔记: 第426页 「除了那枚定位器以外,格兰利威的掌心,脸侧,以及肘关节都有数道锐器制造的新鲜伤痕;双手拇指,及小指脱臼严重,手腕内侧也均有较深划伤——应该是在手铐下长期挣扎所导致的,目前是重新缝好了,但是要完全恢復可能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诸伏景光没说话。 但是他垂下的嘴角,和他到现在都静默而毫无波澜的情绪却反而带给了人更深的恐惧。那像是海面下无声的冰川,和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风见裕也感到自己后背迅速渗出了一片冷汗。 但景光还是只问:「然后呢?」 风见一怔:「然后……」 「麻药药效明明已经过了吧,但是为什么他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 景光抬起头,那双一向平静温和的蓝色猫眼里神色沉寂得可怕。 滢蓝海洋明明一如既往地宁静,宽广,但是却仿佛能让人看见那些盘旋在水面之上的乌云翻涌,黑压压遍布整片天空,声势惊人的风暴在水汽中悄然酝酿滋长。 他问道: 「为什么?」 「……」 风见裕也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就在他此时站在这里,和诸伏景光对话的时候,距离格兰利威被从组织监禁中救出已经过去了一周了。 在那天行动结束后,格兰利威首先被公安进行了手术取出定位,随后就是繁杂而冗长的检查和治疗。 而在医院最后给公安的报告中,除了那枚在骨头里面跟着生长发育了十多年的定位以外,更加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份成分复杂的血液报告。 这份报告里的各种根本不该出现在人体血液中的,乱七八糟的成分简直多到可以把动物毒死。人体仿佛就是一个大型试管,目前格兰利威的存活,几乎是在靠其中两组成分互相以毒攻毒来勉强维持平衡。 但是…… 即使如此,格兰利威的意识也不应该沉睡这么久。 ……真的要告诉他吗? 风见裕也感觉自己的掌心渗出了汗,可他的这些细微的变化自然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那个人已经在爆发边缘,他被盯着,注视着,那双森冷蓝瞳的每一寸目光仿佛都在无声质问「你知道些什么?」。 他感觉自己的牙关被视线硬生生撬开—— 「是因为……」 风见伫立在原地,感觉喉咙中发出来的声音不像是自己的: 「降谷先生说,格兰利威其实是在恢復记忆中弹后,就一直陷入了昏迷。朗姆在审讯的时候,是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把他强制弄醒了,但是他的身体状况也在那之后迅速恶化……」 ——怎么…怎么是从那么早开始就?!! 景光一瞬间没控制住:「是zero说的?!」 风见一咬牙:「……是!」 「所以,按照时间点,和格兰利威意识逐渐衰弱的阶段来看……」 风见裕也顿了一下,开口的气息隐隐有些抖: 「虽然不排除其他因素影响,但是现在不愿意醒来,很有可能是格兰利威……自愿做出的选择。」 是他为了逃避这个黑暗绝望的现实。 而自愿做出的决定。 脑海里一片发懵,仿佛虚空中传来地震般的嗡鸣巨响,震得人连灵魂都在颤抖!诸伏景光僵在原地,开口的声音已经近乎飘渺: 「……什么?」 为什么要…自愿做出…选择? 他缓缓低下头,瞳孔猝然缩紧,倒映着病床上沉睡的青年苍白至极的脸。 耳膜里嗡嗡作响茫然空白,所有声音都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恢復记忆的绫里薰已经无法再接受现在的自己了,这是他的一种自我排斥,自我封闭,同时也是……」 风见艰难地说: 「……一种逃避。」 只要不醒来,就不用面对这个满目疮痍的扭曲的现实。 不用面对所有已经再也无法承受的苦痛和折磨,忍受那个令人绝望的满手染血的自己,也不用再思考如何再去面对同期,究竟该如何再活下去。 只要一直这样就好了…… 就这么,在永无边境的黑夜之中。 一直沉睡,沉睡着。 「……」 被撕裂开的残酷现实几乎将空气都冻住了。 室内沉默死寂。 而诸伏景光定定地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苍白的面孔。 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搭在他指节上的手骤然收紧,感觉到对方身上冰冷至极的温度。 恢復…记忆… 对,对,应该就是那个时候—— 在那个他身份暴露的天台上,那样一身是水,发着高烧……也是他第一次看见那张「格兰利威」冷淡的面容上,露出了那个如同春日天穹般舒展而温和的表情的时候,那个他最熟悉的样子…… 是啊,自己早该想到的。 明明早就该想到的…… 景光握着他的手微微战慄着,掌心紧紧贴着那段他熟悉的手背。 当时的一幕幕细节如同倒带一般在脑海里回放—— 他仓促之下挟持的身躯上滚烫的温度,虚弱的吐息,无法向他开口的压抑,那双眼睛里希望与绝望交织的水润的眼神…… 所有被他仓皇间忽略的细节在此时全都宛如巨石般狠狠砸上他的心,带起一阵浑身麻痹般的绞痛。 第427页 刚刚恢復记忆的薰的状态本来就恶化到了一定程度。 但是在当时的情形下,却也根本没有人有余力再去关心「格兰利威」的情况。 命运齿轮旋转间连半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他们,枪响炸裂,监狱与背叛的阴影笼罩下来,所有人在那一刻就被彻底分离,随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刑讯和折磨,黑暗之中的沉沦,再也看不见一丝光明。 黑暗中男孩的呜咽虚弱,已经没有人再能听见他的哭声。 他只是浑浑噩噩地待在阴影里,努力蜷缩起小小的身体,世界中所有的一切鲜花与色彩都已经再也和他无关,只有那些冰冷的,雨似地液体不断滴落在他身上,带着鲜血的颜色。 滴答—— 滴答。 怨魂的啜泣和嘶吼似乎很远,也似乎很近,和着血一起在他耳边尖声质问: ——「你不是警察吗?为什么做出这种事……」 好像有曾经熟悉的人的目光失望厌恶地看着他: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的人?」 幻觉中,那个金髮的男孩子似乎也站在他面前,冰冷的目光穿透虚空: ——「……你是一直在欺骗我吗?」 不是的……不是……!!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 可是这一切早就已经无法挽回了不是吗? 所有死去的冤魂,所有犯下的罪恶,所有曾经的一切都只是个早就该醒来的虚假的幻梦而已。 「咳……咳!」 「唔……」 他被浸泡在冰水中,刺骨的寒冷和浑身已经麻木的剧痛混沌了大脑。 他瞥见旁边镜子中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自己,只感觉破碎的灵魂好像即将溺死在最绝望的深海中,所有的光芒都消逝褪去,眼前的视野中只有漆黑绝望的海底…… 所以,只要不醒来就好了。 不醒来,就可以不用再看见任何人,也不用再看见『他们』…… 青年纤长的睫毛……在黑暗中缓慢合拢。 只要不醒来就行了。 诸伏景光闭上眼睛,已经无法遏止自己浑身的颤抖,整个额角和身躯已经紧绷到了极致,唿吸仿佛静止般消匿了声息。 如果自己当时能带他走,如果他们能早一点救出阿薰…… 但是事实是当时的天台之上的情况根本无法让他带着另一个人离开,犹豫的后果就是他们所有人一起血溅三尺。之后的波本和莱伊也被组织监视了一段时间,而格兰利威也正是在这一段时间里遭受了刑讯,最后被彻底抛弃入地狱。 哪有如果呢? 每一环都那么严丝合缝刚刚好,卡得那么死,那么绝望而痛苦,一步步将薰彻底推入了深渊。 命运好像从未向他投下一丝光亮。 又为什么一定是他呢……? 【呜呜呜我的景猫猫我的小薰(爆哭)为甚一个贴贴都要刀呜呃呃呃】 【之前薰被审讯的时候,警校组还能听见小小薰的哭泣,但是现在景光的蒙太奇分镜里小小薰的哭泣已经没有声音了,他彻底拒绝了所有人,从此以后一个人封存在黑暗里……】 【我草我真的意识到警校时期是所有人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了,后面苦得我变成砧板……为什么一定是他们啊对啊为什么啊qaq】 【捏妈的这都什么死局…… 当时天台景光留下来是死,带薰走是死,薰那个高烧和刚恢復记忆的身体状况帮赤老师当枪也是极限了,不然赤老师是死,全留下来全部一起死。所以横竖薰都要走到这一步我的天qaq】 【我真的要被警校组虐死,从相遇的一刻开始就是错啊!!!(哽咽)我收回我第一话的评论,酒厂你们发sjb派卧底去警校呜呜呜】 【薰酱被审讯,被关小黑屋到最后决定永远不醒来,永远不再看见那些他爱的人到底是多绝望了才做出的决定……】 【这是个剧就好了,我现在就去看他们花絮贴贴甜甜蜜蜜,刀子都是演的吧演的吧呜呜呜啊啊啊(爬行)(发癫)】 【心疼死了,心疼所有人…再次意识到该死的可能是为什么打开重制特典的我呜呜呜】 风见裕也静静地推门出去。 在门关上的前一秒,他看见诸伏景光在只有两个人的病房里,轻轻地俯下身去。 他用自己的额头贴着那个青年的额头,又慢慢地将自己埋在了他单薄的肩膀上,紧握着他那只缠满绷带的手。 「抱歉,我来晚了。」 景光喃喃道。 但那个人已经不会回应他了,只是那么安静地阖着眼睫,仿佛只是橱窗中精緻的人偶,似乎这个时候才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安宁,沉睡于黑暗之中。 似乎本来就没有生命一般。 景光的手指则深深扣进掌心里,刺痛才让他从这噩梦一般的现实中找到了一丝真实感,如果可以他想让时间倒带回去,能不能改变这个最坏的结局…… 「阿薰,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他轻轻撩开薰额前柔顺的髮丝,掌心拂过他的脸庞: 「如果你听得见,就记住……那些其实都不是你的错,我们现在只希望你……」 只希望你。 景光轻柔地贴着他毫无知觉的侧颊,喉口酸涩哽咽。 只希望你,能够……回到我们的身边。 第428页 他好像疲倦极了,就这么轻轻地靠在他的身上,感受着他微弱的唿吸。 ——也就是这时候视线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诸伏景光忽然勐地坐起来,手摸到薰的胸前,迅速将他病号服上的几颗扣子解开。 他的动作猝然顿住! 只见衣料下方的皮肤上,一些星星点点的……仿佛侵蚀一般的乌青发紫的颜色正浮现在他的身躯之上,和下方的苍白形成鲜明对比。 景光脑海里「嗡」地一声巨响,几下跑出门—— 「风见!风见!」 走廊上坐着的人被叫到名字,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景光一把扯住了袖子!随后,在护卫公安愕然的眼神里,他直接被连人带笔记强行又拖进了病房。 「怎么了?」 风见本来眼镜都快掉了,却看见景光轻轻解开了格兰利威胸口的衣服,挽起了他的袖子。 他目光一下僵住了:「这……」 那些侵蚀一般的发紫的痕迹出现在那个人的胸前,手臂上,甚至腿上,仿佛是一朵朵蚕食生命力的恶之花,静静地在雪白的皮肤上绽开。 景光的额角紧绷着:「我怎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痕迹明明在之前都还没有的,怎么会最近忽然大片冒了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风见裕也头疼欲裂,连忙掉头跑出去: 「我……我马上通知降谷先生!」 第118章 几日后, 深夜凌晨。 「你说什么?阿薰他身上出现皮肤发紫的痕迹……?!」 降谷零将手里的情报扔进副驾驶,四周荒郊野外空无一人,只有他用力开关车门的声音在夜色中爆响。 他坐进驾驶室里, 将通讯换了个方向用肩膀夹着: 「抱歉hiro, 我之前一直没机会单独出来行动, 你们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这边……」 诸伏景光正站在病房门口。 深沉的目光在此时,轻轻向身后一瞥。 之前原本安静的病房里此刻全被西装和白大褂挤满了。 医生护士和公安的专员来来往往, 脚步声和注射器碰撞托盘的声音此起彼伏,无数根触目惊心的管子接在那具单薄身躯上,颜色暗沉的血被从内部导出来,存进试管里作为採样, 刺激得他几乎没有回头的勇气。 景光闭了闭眼,逼迫自己强压下惶乱的心绪:「不清楚,公安找不出具体的原因。」 「目前得出的结论只能是组织以前给阿薰注射过什么东西,他体内的毒素长年累月积累过多, 现在彻底进入副作用爆发的阶段了, 所以才会终于表现出来了。」 「表现出来?」 降谷零紧皱着眉:「你是说, 毒素积累严重渗入内脏…」 「不是, 不是。」 景光尽力稳着声线:「……医疗组说是毒素已经把脏器和内部给全都浸透了,所以才终于外渗出来, 表现在外在的表皮上了!」 什么?! 降谷零勐地怔住了,霎时间全身冷汗「唰」地下来,几乎下意识踩下剎车, 整辆马自达rx7差点从高速桥上直接翻出去! 哔哔——哔—— 他赶紧让位让后面几辆车先走。 一动方向盘,才发现自己整个掌心已经在一秒内就完全湿透了。 「外渗……外渗?」 零冷静下来,但尾音依然无法抑制地扬了起来: 「hiro你说那是毒素的外渗?!都主要集中在哪些区域?你让风见赶紧带人联繫各大医院看有没有匹配的器官,阿薰他不能——」 「不是区域的问题……是全身!」 诸伏景光明显在抖:「这已经不是换血换器官能解决的问题了!他身上所有功能器官现在全部都在衰竭, 再这样下去他活不过两年……」 零的后牙死死咬着。 听见对面幼驯染焦急的嗓音: 「最后的办法是组织!只有他们有当年做人体实验的数据,警察厅说如果有所有造成现在情况的剧毒试剂的配方和阿薰的身体监测数据,就有可能解析出相应的解毒剂!」 降谷零攥紧了拳头:「……」 「所以,zero你那边现在有没有办法联繫上雪莉?」 景光还在继续说着,嵴背贴着冰冷的墙面:「阿薰是aptx计划中的一部分,雪莉又说她的母亲是最早参与这个计划的骨干研究员之一,那她母亲遗留下来的有关于阿薰的资料,就很有可能还在她的手上……」 「抱歉,hiro。」 然而,那个一直沉默许久的嗓音忽然打断了他。 景光一愣,像是没理解他什么意思,脑海里陷入了一瞬间的空白。 「zero……?」 「不,也不应该这么跟你说……」 降谷零开口显得很艰难,几乎是在一丝丝撬开自己的牙关: 「其实就是发生在你们把阿薰带走之后的事情,这段时间组织简直是大动盪——」 「什…发生什么事情了?」 「莱伊和fbi设计抓捕琴酒失败,叛逃了。」 空气好像静默了一瞬。 旁边共同使用着通话耳麦的风见和公安极其诧异的眼神勐地望过来,只看见诸伏景光简直在一剎那,就铁青难看到极致的脸色! 他简直在咆哮:「你说什么……莱伊叛逃了??!」 第429页 「对,那个傻缺……」 降谷零浑身的怒火仿佛在一瞬间被点炸了。 他整个手臂上因为过于用力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 「他们fbi和公安合作的条件就是琴酒的归属权。我们负责带走格兰利威并给琴酒施压,fbi负责给我们扫尾,以及利用琴酒调人出去搜索格兰利威的下落的空隙,将他一个人引到废弃仓库实施逮捕——」 但结果呢? 但结果呢,一群饭桶fbi!! 零不清楚当时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莱伊最终行动失败。 但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一个卧底连带着一堆他的同事,去拿不一起暴露在了琴酒的视线中。随后不仅没能带走琴酒,还导致自己的身份暴露,现在正在被全组织通缉,估计已经被总部紧急抓回美国避风头了。 然而,在仅仅半年时间内。 两个代号级的卧底接连暴露也简直堪比核弹爆炸! 组织上上下下全被震动了,boss和朗姆气得当晚就把地牢里几个本来还有用的卧底全部处决了,还让所有代号成员亲眼看着鲜血飞溅,以示杀鸡儆猴。 琴酒在格兰利威失踪后本就糟糕到了极点的状态更是持续恶化,已经变成了三米之内生人勿近,前几天好像刚刚单枪匹马屠了一整个敌对组织。 组织内部正在面临大清洗,所有代号成员都要接受新一轮审查。 「……」 气氛一时间安静得像被冰封了,所有人的脸色都愕然且煞白。 景光沉默了许久,额角大颗大颗汗珠渗出来,唇上血色尽褪,深吸一口气:「那你现在怎么样?」 当时他暴露的那个天台上一共四个人。 ……现在就已经出事了三个。 「我肯定是审查的重中之重,但是现在其实情况还好。」 降谷零冰冷地说,紫灰的眼眸阴暗:「我预料到了莱伊他们失败的可能性,所以在他们行动之前特意申请了和朗姆一起行动的任务——出事那段时间我都陪着他在欧洲,没有做小动作的可能性。」 「……那就好。」 景光像是勉强舒了一口气,轻声问:「那雪莉呢?」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 降谷零指节死死攥着方向盘边缘:「因为格兰利威的定位是连接到研究所的,所以莱伊在追捕琴酒的时候借用了雪莉那边的情报作为踏板……现在雪莉已经被扔进毒气室了!」 诸伏景光猝然起身,整个脸色勐地变了: 「雪莉她……」 降谷零咬牙:「总之还不知道毒气有没有启动!」 「我正在想办法,你让公安那边尽快配药撑住!」 呲—— 马自达rx7如同一道白刃破开夜色,一个甩尾勐地剎停在一栋不起眼的旧楼附近。 然而,他忽然发现原本应该无人靠近的组织刑房外今天却出现了不少人,行动组的黑车停在门外,一道纤细的金髮身影静静地伫立在楼下,零连忙下车几步跑过去: 「贝尔摩德!」 那个金髮女人戴着墨镜,以一种极其冷酷的神色转过脸来:「你也接到命令了,波本?」 命令……? 什么命令? 作为被审查成员的波本自然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再接到和可能的组织叛徒相关的命令的。 但在这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他立刻反应了过来: 「不,我只是看见你了。」 贝尔摩德立刻回之以极其嘲讽的冷笑。 零只恍若未闻,煳弄过去以后,就连忙转移了话题:「这是怎么了?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组织的人聚集在一起。」 他的视线向上望,却没有在刑房楼上看见有任何破坏和着灼烧的痕迹。 雪莉应该就是被关押在里面…… 贝尔摩德瞥了几眼他好奇迷茫的眼神。 她于是唇边缓缓喷吐出一口烟雾,冷笑着轻轻一拍他肩膀,转过身。 「跟我来吧。」 「……」 要去吗? 四周环境明显异样,所有人全都警惕得像是位于战场之上。 零的眸光在此时闪烁一瞬,最后还是快步跟上了女人的步伐,跟着她一起没入楼道之中的黑暗阴影里。 整个楼层内部和外部的景观截然不同。 无数监禁一般的精钢铁门封闭住了每一间囚室,狭窄窗口洒进月光,在密闭的钢铁上反射出寒冷的幽蓝光线,隐约似乎能听见人的嘶吼和尖叫。 而毒气室位于中层的楼道深处。 越往上走,氛围似乎就越诡异冰冷。 这层楼的人像是已经禁止入内了,在楼梯口他瞥见了几道熟悉的身影,但是所有人却也只用怪异的眼神的看着他和贝尔摩德,静静地让出一条路,没有说话。 最后,高跟鞋的脚步声停了。 贝尔摩德在昏暗的白炽灯下站定,向某个方向一抬下巴: 「到了。」 降谷零顺着她指引的方向望去—— 只见原本应该和楼下一样密闭的毒气室门竟然在此时被插上钥匙打开了,而里面根本空无一人! 那个束缚雪莉的镣铐依然晃晃悠悠地悬挂在铁桿上,锁扣没有打开,也明明没有任何挣扎的血迹和肌体残留……但那个少女却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了! 第430页 零的面色惨白,僵硬着躯体: 「雪莉呢?!」 「鬼知道。」 贝尔摩德笑容残酷冰冷,盯着他僵硬的背影:「门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毒气室内除了通风口以外也完全封闭,但大小根本不能容纳她的体型通过……」 「这还真是『伟大的魔术』啊,雪莉。」 雪莉怎么突然不见了? 降谷零僵在原地,表面上面容冷硬,但内心的惊涛骇浪几乎铺天盖地打下来! 顷刻间整个人如坠冰窖———— 雪莉也叛逃了…… 那阿薰的命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闪电划破天际,留下隆隆的暴雨降至的前兆。 密布的乌云笼罩在东京上空,水汽裹挟着今年毫无温度的春季风吹来,新叶颤颤巍巍着生长,却始终见不到阳光。 警视厅的会客室里。 一名大和抚子气质的女性优雅而恭敬地向前微微欠身,随后在丈夫的陪伴下慢慢走了出去。 紧接着。 那间原本气氛还算和蔼的会客室里剎那间沉默了。 佐藤美和子收起手里的笔录,整张脸上几乎是惊异,疑惑,恨铁不成钢交织出的颜色,彩灯似地五彩斑斓闪烁一会儿。 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轰然拍在桌子上: 「松田阵平!你当时见到的难道是鬼魂吗?!」 旁边高木涉吓得抖了一下,没敢动,小小声地说: 「那个,佐,佐藤警官……成步堂寿沙都女士和龙之介先生还在门口……」 「他们早走了!」 佐藤怒目而视:「我们等了几个月才终于把这两个人从中东等回来,大使馆那边也还在等他俩去汇报为啥会跑到那种鬼地方去!哪有时间在这里听我们墙角!」 高木:「……」 「好了,现在到你解释一下了!」 佐藤一把将松田手上还在噼里啪啦按着的手机抢下来,额角青筋隐隐有点抽: 「『成步堂龙司』这身份就是彻头彻尾地被盗用了而已!而且原主完全不知道有什么人会盗用这个身份,所以当时和你接触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知道?」 男人低沉危险的声音缓慢响起。 佐藤顿了一下:「因为你不是老说他和雨宫前辈很像……」 「我是说过。」 松田阵平终于慢慢抬起脸,墨镜后的眼眸极其阴沉:「但是雨宫他没有同辈兄弟姐妹,佐藤,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 佐藤垂着头没说话。 「那个傢伙不对劲……哪都不对劲……」 松田喃喃着,语气有些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被欺骗的隐隐的恼怒: 「我之前也跟你们说了,他还有一个很不正常的疑点是——他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二十年前的悬案的事情?他一个律师,掌握的资料竟然比警方和检方加起来都多,他到底是什么人?!」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许久后,高木才小心地思考出声:「掌握的资料会比我们都多……」 能掌握比公安机构还多的资料的是什么人呢? 记者?去深挖悬案新闻? 还是被相关亲属委託了的律师? 但是松田警官说自己也和悬案的亲属接触了啊,那他怎么就什么情报都没有拿到呢? 难道是…… 「我知道了!」 高木灵光一闪,忽然笑着说:「既然是悬案,那有没有可能他其实就是案发时的某位当事人啊!只要对警方隐瞒不报,就完全有可能掌握更多的——呜呜!」 哐啷!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 就忽然被松田扯住领子狠狠掼在了墙上! 佐藤瞬间起身怒吼:「松田!放开他你在干什么——」 「什么……你再说一遍……」 松田阵平忽然中邪了似地呢喃着,整个蓝色的瞳孔紧缩如针! 「当事人……知道线索的是当事…人……」 那个案子的当事人… 绫里千寻已经死了,她丈夫神乃木庄龙也已经死在监狱里了尸体都火化了!降谷正晃夫妇也已经死了,降谷零没必要用假身份来接近他也不可能不认识他—— 那剩下人的只有… 只有…… 一个模煳而飘渺的轮廓逐渐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带着一身潜藏在春风在的樱花气息,与冬季湿润柔软的雪。 「松,松田警官……咳!」 高木傻傻地睁着眼睛,恍惚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苍白的脸:「你脸色好难看,到底怎么了——哇痛!」 然而他这次又没说完就被甩了出去! 那张美丽的脸瞬间从他面前消失,紧随其后的是后脑勺磕上椅子的剧痛。 松田阵平简单收了东西,径直推开门冲出去。 「你等等!」 佐藤美和子把高木拉起来,随后连忙跑着追上他的步伐,语气焦急:「突然又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松田?!」 但松田阵平的唇抿得非常紧,此时似乎根本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松田你!」 他们只一前一后紧追着,在周围人惊诧的眼神里,大步穿过走廊。 佐藤明显已经被他这么久的隐瞒和哑巴弄得有点火气上来了: 第431页 「你之前已经惹出那么大的危险,怎么还什么都不告诉我们!你再这样我真的——」 咚! 突然间她似乎在走廊拐角撞上了什么,对面的警员差点摔一跤,但是扶着墙站稳了。 「啊,真巧!」 警员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单耳挂着耳机,墨镜后面的眼眸几乎愉快得要弯成一条线:「这不是我们松田警官吗!好久不见,怎么在这儿撞上了?」 谁啊你? 走廊上的人来来往往,时不时好奇地向他们投来视线,但是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尴尬的沉默气氛里。 松田阵平眯着眼睛盯了他一会儿,好像才终于有点想起来了这货是谁: 「你是hagi他们机搜队里的……?」 那人很活泼:「是!我奉我们队长命令去接警台问个事情!」 「问事情?」松田静了片刻,「hagi他让你去问什么?」 「啊,这我就不能告诉你啦。」 警员眨了眨眼睛,废话一股脑倾泄出来: 「我们机搜最近子弹和枪老是算不清楚,总是好像要少几个,估计是有人在故意私自偷用我们部门的东西!所以,现在一切具体的情报和信息都是机密。」 「……hagi他跟你说的机密?」 松田冷笑。 他的目光似乎在这时也更加阴沉了一些,只是紧紧盯着那个警员远去的背影,心里似乎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在浮沉,但却抓不住那丝异样具体出现的原因。 「走吧。」佐藤轻轻推了下他肩膀。 两个人于是再次向档案室走去。 而没有注意到,一个人正在背后一直注视着他们。 萩原研二站在拐角墙壁的遮掩后,脸上没什么表情,收回自己的目光,静静地向着接警台的方向转身离开了。 滚滚雷鸣终于从天际边缘炸响,闪电的白光撕裂阴沉的天空。 紧接着哗啦啦的倾盆大雨坠落下来,整个东京被笼罩进水汽迷雾之中。 第119章 一个月后, 系统空间。 【三个3带一个j!】 「炸了。」 成步堂薰面无表情:「一个4。」 系统恶狠狠咬牙:【一个五。】 「跟个五,还剩两张。」 薰将牌抛出去, 两根手指夹着最后几张纸牌:「一张k, 一张a,你那边剩的应该都是数字。」 系统:【……】 他手一松,两张花牌落在桌子上, 同时瞥见对面掉下来一张3一张4。 「我赢了。」 系统:【!!!】 整个空间里陷入了三秒的寂静,随后爆发出人工智障哭天撼地的哀嚎。 如果这桌子上有钱它大概要把整个统生都赔进去了! 此时只能郁闷地趴在桌子上哭成荷包蛋,试图悄悄操控监控在宿主的背后安个眼睛, 但是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脑袋。 薰挑眉:【「想作弊?」】 系统无语凝噎, 第一百八十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和这个傢伙打牌。 但是除了打牌。 他们现在也确实没别的事情可做了—— 毕竟,整具借用给时空宿主所使用的马甲身体在这一个月里持续崩坏,每天抬头都能看见页面上的bug好像又多了一些,简直就像是在看足球赛一样, 每次倒水回来都在「期待」着自己买的盘到底又崩到什么地步了, 到底还能赔多少下个月就吃不起饭了。 而它在这段时间里闲极无聊, 几乎教会了自己宿主打全世界的牌种。 成步堂薰自然也不负众望,直接展现了熟练的记牌能力…… 然后让系统赔掉了自己的裤衩。 【「算是你的bug把我又在这里多关了半个月的惩罚。」】 他的微笑有些玩味, 拍了拍那个机械脑袋: 【「以及,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好好解释一下……身体程序崩溃的事情,嗯?」】 系统空间与外界的时间大致可以按照一比十五来换算。 他在这里待了一个月,在漫画世界里就是差不多过去了一年多,时间真的不算短了。 由于行动受限。 所以成步堂薰在这段时间里主要依靠漫画观察外面的事情。 自己那具原本只是昏迷的身体好像真的要变成腐烂的苹果了……身上开始出现毒素侵蚀一般的痕迹,给负责他的公安专员弄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诸伏景光都几乎快要和上级打起来了。 但是他死机本来也不是外因造成的啊。 即使公安专家把他折腾来折腾去,又是抽血又是化验理疗,最后配出来的药也不可能有用。 在他们眼中, 导致格兰利威昏迷的一是心理原因,二是失衡的体内毒环境,亦如一桿失去平衡的天秤。 所以他们配置出的药自然是以恢復平衡为目的的。 但是,从系统的高次元视角来看。 那管被减弱毒性的復原试剂的注入显然导致了另一层次的大问题,格兰利威的身体在当天晚上就迅速开始恶化,衰弱,承接秘密委託的医生护士全被大半夜紧急叫起来赶往医院。 然而一推开门。 却只看见景光坐在床边。 他们就这么站立在阴影里,隔着无形的距离,注视着那个静坐在惨白的白炽灯下的青年。 第432页 一时间除了艰难的喘息以外,根本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 视野里大片大片的,被剧烈呛咳出来的鲜血洒在洁白的枕头上,被单上……溢出的血珠浸在布料上蛇一般蜿蜒流淌,很快被一只带着枪茧的手抹开。 血迹晕染开来。 所有的血色倒映在他瞳孔深处。 诸伏景光坐在床边,怀里紧紧抱着意识全无的人。 低着头散落下来的额发盖住了他的面部表情,只能看见水淋淋的苍白的皮肤。他掌心里还握着格兰利威无力垂下的手,冰冷的触感传来,宛如一剂毒针打进血管。 「诸伏……」 旁边有警官想上前,却不知道趟着了什么雷。 顷刻间诸伏景光的吼声骤然炸起: 「不准过来!」 在此前根本没有人见过这个脾气好人温柔的警察发飙的样子,警官当场傻了,所有人也全都猝然愣住了。 那剂配置药摔碎在地上。 破碎的玻璃飞溅一地。 冰冷凝固的空气里,只听得见前卧底战慄不止的唿吸声。 他抬起头。 湿润的睫毛和发红的眼眶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中,那眼神完全是困兽最后的挣扎,狼狈而警惕地望着周围的一切,神情已经压抑崩溃到了极点,随时做好了厮杀拼命的准备! 那种绝望般的狠劲惊得所有人真的停住了脚步。 一时间居然真的没有人靠近,全都僵立在病房门口,不敢向前靠近一步。 「不准过来……」 他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限,紧紧搂着怀里缀着血的躯体,彻底不管不顾地爆发: 「所有人——全都不准过来!」 【「……」】 成步堂薰看得头疼欲裂,只能当场把又在试图缩进角落里的系统抓出来,扔在牌桌上。 但是他心里也隐隐对目前发生的一切有了猜测。 毕竟根据系统之前说漏嘴的部分,可以知道这小东西其实一直隐瞒了「人气值復活任务是有时限的」这个关键信息。 也就是说,如果时限接近,身体的行动机能就会被暂停,像没电了的模型车一样再也做不了任何事。 他之前一直昏睡应该也是部分受到了系统身体机能下降的影响。 而此时出现在他身上的发紫的痕迹也自然不是什么毒素,而应该是在身体活动停止之前,系统自动加载的可视化倒计时提示。 ……麻烦程度翻倍了。 在身体机能的倒计时出现的时候,原本就没好的死机直接卡得更死了,就连刚修復好的部分都崩了,属于是全部完蛋。 【我以前的宿主都没人活到现在……所以我也真的不知道哇!】 人工智障也傻了:【总,总之!身体机能可能会有一点下降,但是只要我们在停运之前收集完人气值,就绝对没有……】 【「就没有问题是吗?」】 成步堂薰脸色阴沉:【「这样就能假装一切没发生过?私自隐瞒情报是违背合同约定的。」】 系统对手指:【那,那我补偿你完成任务了和他们在一起?】 什么东西? 薰完全无视了这个对现状毫无帮助作用的补偿,走到操控台边,戴上眼镜,继续重复他在这一个月里替代辅助系统进行修復的手动敲代码工作。 现在这真是死机的死机,莱伊搞事的搞事,雪莉叛逃的叛逃…… 就留了降谷零一根独苗在组织里。 他感觉自己要是再不醒……外面那俩幼驯染的卧底和前卧底估计就都要冲到办公室,直接和警察厅长干起来了! 薰一手托着脸侧,慢慢地单手敲着键盘,镜片后面的眼睛慵懒地眯起来。 怎么办呢…… ——「怎么办,他还不醒?」 成步堂薰忽然顿住了。 仿佛心有灵犀一样,他忽然听见一阵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声音,可勐地抬起头却只对上身后系统同样迷茫的眼神,所有音量键都保持了关闭。 【「……你在说话?」】 【我没有!没人说话啊!】 系统爬起来,明显也听到了声音:【闹鬼了宿主啊啊啊!】 【「你一个赛博科技产品闹什么鬼,我们就是最大的鬼!」】 成步堂薰站起来,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听见那阵声音好像又更明显了一点—— 「我记得的是部分配方,最详细的资料在组织里,但应该能让他醒来……」 「阿薰……听得见我说话吗……」 恍惚中好像有人在叫他,仿佛一切被水面隔绝的声音逐渐清晰: 「振作一点!拜託你睁开眼睛——」 这个声音是? 「心跳起来了!有意识了!」 「阿薰…阿薰——绫里薰!!!」 【修復完成。】 哗啦—— 仿佛是从无边无际的深海中勐地被拽出了水面! 成步堂薰感到自己失重的灵魂被向下一拽,下一秒后脑如同敲在了什么墙壁上一般传来剧痛,让他感觉不到自己肢体的存在,猝然呛咳出声! 「咳……」 他好像被束缚在什么唿吸面具里,橡胶塑料的触感抵着鼻尖,视野里一片漆黑。 「醒了!他醒了!」「去叫医生!」「通知警察厅那边绫里薰醒了!快啊!!」 第433页 世界昏暗而迷濛,无数脚步声,尖叫声,还有手机铃的动静此起彼伏响起来,喧嚣一片,耳边全是欢唿雀跃混着哭泣的嘈杂,嗡嗡地震着耳膜。 ……这是哪里? 薰几乎全身神经都在发出肌肉撕裂般的痛,但依然强忍着,下意识地微微偏了一下僵痛的脖颈。 四周似乎安静了下来。 下一秒,一个仿佛小动物一般的东西忽然钻进了他怀里。 那个「小动物」有着一头很柔软的齐肩短髮,身上风衣的布料随着她紧紧贴在他胸口的动作摩挲出簌簌的响,似乎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正从他们紧贴着的地方传来,沾出一片水痕。 「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现在的我还能救你……」 她的声音很轻,很微弱。 而且稚嫩得完全只像是个几岁的小女孩。 谁? 他的公安病房怎么会有孩子?! 成步堂薰的脑海里隐约出现了一个人的形象,然而却和现状丝毫对不上!他第一次有点懵,伸出去想抚摸她头顶的手只微微动弹了一下,随后就彻底僵住了。 「没事,你的身体需要慢慢恢復。」 但就在他思考着这个世界到底是否科学的时候。 另一个男孩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好像以为他是因为昏迷了一年所以无法适应环境,语气完全是和声线丝毫不匹配的成熟: 「你现在已经安全了,别担心,这里是公安的病房。」 雪白的病房里,窗帘半掩着,似乎是为了照顾到刚刚甦醒的人,而只留了一条小缝,昏暗地渗出一丝可视光线。 医院高楼外跑过一群放学的孩子,欢笑嬉闹被高高的风遥远地吹向顶层。 但那个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的人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世界的存在。 他好像半晌才面前地恢復了一点意识,因为卧床过久而退化的肌肉无法支撑他的动作,只能定在原地,除了最先前那声生理性的咳嗽,喉咙也发不出声音。 只有仪器在规律地嘀嘀地响着。 心电仪上线条起伏,仿佛要永无止境地开向无法抵达的边境—— 他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在为了挡光而临时覆盖在眼上的黑布上顶出一片微弱的皱褶,精神好像还非常涣散。 除了最开始的动静,对于他们的声音没有一点反应。 此时。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孩正一身蓝色小西装,盘腿坐在椅子上。 从他的视角能看见对方的喉结在随着唿吸微弱地起伏——是有自主唿吸能力的起伏,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无意识的唿吸起伏。 这说明对方其实能够听见他们的声音,察觉到他们的动静。 但是完全不做任何反应是为什么? 心理依然存在牴触吗? 男孩陷入了沉思。 正如成步堂薰所想,这个孩子从在漫画页里出场开始,所有的一举一动都不是一个正常的孩童能够拥有的。 但幸好系统漫画适时地把人物情报在角色身上标註了出来。 【江户川柯南(7) 工藤新一在服用aptx-4869变小后的身份,帝丹小学在读】 工藤新一? 成步堂薰微微皱眉,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你见过他的。】系统及时补刀,【就是之前你和松田阵平去回收八音琴的时候,那个把弹珠机撞倒的孩子!】 【「把弹珠机撞倒……」】 成步堂薰怀疑自己的记忆力也开始退化了:【「他那个时候不是已经十几岁了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小?】 还有漫画上那个褐色短髮的女孩子也是,这明显就是幼年雪莉吧! 这个世界怎么还能发生返老还童这种事情? 【因为那颗叫『aptx-4869』的药啊。】 系统·福尔摩斯骄傲抬头:【雪莉研发的aptx-4869有返老还童的作用,这两个孩子都因为各种原因吃了那种药,所以就变回小学生了。】 【「所以他们拿我做细胞增殖的身体强化实验,就是为了最后开发4869?」】 薰的食指抵着唇,问道:【「但我记得4869在组织里的分类应该是毒药?雪莉怎么会吃下4869?」】 还有旁边那个男孩子工藤新一……江户川柯南也是。 他记得这孩子当时不是还吵着要当侦探吗? 怎么最后也被卷进这件事里来了? 系统无语:【这可能得问你们家琴酒在发疯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 …… 【草!!小柯!哀酱!!我的宝贝们(抱(被殴打】 【灰原赶上了!!大家各奔东西到处失踪我本来以为赶不上了,正好救下小薰好耶!】 【这波啊,这波是双向奔赴hhhh 半年前的小哀:苏格兰!那个公安的苏格兰呢,救救! 半年前的景光:雪莉呢!那个组织的雪莉呢,救救!!】 【我想看!我想看哀酱和柯南跟景猫猫的初遇!!73我命令你赶紧画!】 【感觉薰薰醒了大家都活泼起来了(鸡叫)我直接冲上去就是一个嗨老婆!老婆什么时候能动,老婆什么时候能跟我说话,老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老婆——(扭曲)】 【(铐走楼上的bt)薰酱昏迷了一年了,这个復健至少也得一个月吧……好想看会动的薰酱呜呜呜】 第434页 【所以新一和哀酱的身份是已经在公安暴露了吗??完全没有一点小孩的感觉,居然还没被景光扔出去hhh】 【估计是的,但是关于薰酱的事情他们现在到底知道多少了?】 江户川柯南静静地注视着那个陌生的青年。 他其实明明应该是不认识这张脸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轮廓和气质都莫名地让他在此时感觉到了一种没来由的熟悉感。 ……他们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 但这个问题现在没办法得到任何解答。 毕竟公安的目的本来只有雪莉一个人,他算是被附带着发现的,在这种场合併不适合他开口调查。而病床上的格兰利威也才刚刚从长期植物人状态中甦醒,没有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格兰利威…… 柯南沉思着。 他在之前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代号,自己好奇心害死猫被卷进组织的阴谋里之后,几次交手接触的也大部分是琴酒,伏特加,贝尔摩德这类依然在东京活动的成员。 因此,他也没想到,在这群人之外—— 居然还有一个早就退出组织视野,已经在公安的控制范围内昏迷很久了的格兰利威。 以及…… 柯南想着,轻轻抬起头,将视线投向了那个坐在格兰利威身边的警官身上。 根据他们之前在获取信任的时候所交流的,这个人应该是公安所属的前任情报卧底苏格兰威士忌,甚至和以前的灰原认识。 他现在的名字是诸伏……吗? 信息量太大。 江户川柯南想着想着就皱起了眉,只感觉脑袋里面忽然被一大堆信息塞满,挤得快要爆炸了。 得找个时间好好问问…… 然而,他正垂着头思考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刚刚出去找医生的公安专员带着医生回来了。 那医生一推开门就看见病房里挤着一大堆人,一时间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连忙戴着手套走过去,很不高兴地板着脸: 「别问了!患者现在没办法跟你们说话,他现在需要的是静养!都出去,闲杂人等不要挤过来——」 他一边说一边向里走。 于是毫不意外地,柯南第一个被医生拎鸡崽一样拎了起来,听见他大惊失色:「这里怎么还有小孩!」 工藤·柯南·新一:「……」 「没关系,他们是我叫来的人。」 诸伏景光在这时候似乎才略微回到了状态,开口声音有点沙哑:「这样吧,我今天先送这两个孩子回去,他们一直待在这里行踪会看起来不太正常。」 正在掏车钥匙的风见裕也抬头:「您亲自去吗?」 「我一会儿就回来,阿薰先暂时交给你们。」 他站起身走出去,轻轻揉了揉那两个挤成一窝的小孩的脑袋,手里的车钥匙「叮呤」他们眼前晃了晃: 「你们是住在哪里?米花町吗?」 柯南好像想问什么:「诸伏警官,我……」 「我知道,所以我亲自来送你们。」 景光看出他的疑虑,嗓音压得非常低,轻轻凑到两个孩子耳边: 「走吧,车上说。」 「工藤新一?」 「嗯。」 「宫野志保,雪莉?」 「嗯……」 下午五点三十,夕阳的余晖照射在窗户上反射出明黄而刺目的光。 医院门口,一辆外表普通银灰私家车悄悄从后门开了出去,驾驶位上景光单手按了几下手机,似乎在和同事核实什么信息,随后将东西抛在了旁边的座椅上。 两个孩子在这种公安气势下也是本能地回答了问题。 至此,他们的身份算是在公安彻底被登记入档案了。 景光升起窗户踩下油门,可信赖且密闭的车厢空间此时成了绝佳的谈话地点。 紧接着,青年平稳的声音在空气里响起: 「就像我之前说的,我的名字是诸伏景光,警视厅公安部所属的秘密警察,之前在组织里潜伏的时候和雪莉有过交流。」 「是的。」 后排上的灰原哀手指绞着衣角: 「……之前格兰利威受伤的时候,你们几个来过我的研究所。」 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灰原就一直觉得苏格兰身上有一种和其他的组织成员都不一样的温和感。 他在和未成年孩子独处的时候的眼神会变得有些柔软,仿佛褪去了甲冑,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嫌恶地视她为累赘。 这份异常的温柔,在苏格兰作为警察卧底暴露的时候得到了解释。 而在她因为出卖琴酒的行踪给莱伊,而被暴怒的银髮杀手扔进毒气室里之后,她第一反应是吞下随身的aptx-4869自杀。但在发现自己缩小回七岁的年龄后,就顺着通风管爬了出去。 那时候她心里几乎已经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找到苏格兰。 她身无分文,面临组织追杀,不管怎么逃跑她和姐姐宫野明美都绝对是死。 只有背靠公安力量的苏格兰或许还能给她们一线生机!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 在他们彼此都确认了对方的身份,终于和苏格兰再次见面以后,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能不能拜託你救救格兰利威?」 当时阴暗的乌云布满天空,那个男人撑着伞,但依然被淋得浑身是水地站在阿笠博士家门口。 第435页 旁边的柯南足球都差点要踢出去了,但是面对这两个都能叫出互相代号的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似乎是为了消除他们的疑虑。 那个男人摘下了用于伪装的帽子和墨镜,露出了那一双熟悉得让她心颤的蓝色猫眼,却在这时用她完全陌生的灰暗的眼神望着她,眼下有青黑。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求你救救格兰利威……」 「拜託了。」 雪莉——灰原哀僵立在大门口。 她也是在那时候,才第一次彻底知道了格兰利威在苏格兰叛逃以后到底都经歷了些什么! 女孩的脸色逐渐从苍白变为了惨白,颤抖的嘴唇毫无血色,立刻掉头跑回房间里拿了雨衣,随后拖起旁边已经换好装备的柯南,一起顶着大雨沖了出去。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格兰利威在苏格兰叛逃以后因为保护叛徒而被组织刑讯,他的身体彻底快到极限了。」 灰原哀轻轻地说着,简单讲述了她目前所了解到的事情经过。 她抓着衣服的手剧烈战慄,映在旁边柯南急速紧缩的瞳孔里。 然而,诸伏景光的声音忽然从前方传来: 「不要再叫他格兰利威了。」 灰原勐地一滞,和柯南对视一眼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前方男人沉寂的侧脸。 景光皮肤苍白,似乎要把一切阴差阳错的痛苦都强压在心底,但开口之时,那种无力和苦涩依然无形地浸透了空气: 「他叫绫里薰……他有自己的名字。」 「……」 车厢里的气氛一下变得非常沉默。 在此前,他们两个都没人听说过这个名字。 但是此时诸伏景光那么坚持地要他们用这个称唿来代替「格兰利威」,坚决得近乎执拗,坚决得没人知道这份执拗又到底是从何而来。 只能隐隐地感觉到,这个名字背后的重量宛如一整座坍塌的废墟。 让人触目惊心。 「aya…sato……」 灰原在此时轻声地念着那个姓氏的音节。 简单而轻快的音节在女孩唇齿间溪水一般流淌,似是要把他们带回那个一切还没有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的童年的梦。 这就是那个人,真正的名字吗? 【卧槽景光光你真的老实人,你怎么什么都说你也不怕吓到孩子(惊恐】 【是为了获取哀和柯南的信任好合作吧,毕竟小薰的命还捏在哀酱手里呢,景光他敢撒谎吗qaq】 【好了,这下是景光苏格兰掉马,雪莉灰原哀掉马,新一……洗衣机这个柯南马甲就没穿上过!开场就被小哀在公安面前扒了x.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个红方大合作!】 【「他有自己的名字」我当场就是一个爆哭,怎么会注意到这么小的细节……hiro真的太暖太温柔了,你好爱他!!!(大声)】 【难怪,我是说之前风见他们也开始叫绫里薰了是怎么回事,原来是景猫猫…… kazai真的一点都搞不定他降谷先生这群同期笑死,之前被萩原钳制,现在给景光打下手】 【毕竟名字是一个人的标志啊!组织在薰那么小的时候就赋予他代号,目的估计就是为了抹掉他的本名所带给他的独立人格的记忆,从而进一步抹掉他的人格……】 【呜呜呜虽然薰酱甦醒这种医学奇蹟的时候不应该哭,但是我还是要说组织你们好狠的心!!吃我一刀啊岂可修!】 格兰利威…绫里薰…… 江户川柯南也默念着这个名字。 绫里…… 等等,这在日本是大姓吗? 还是自己什么时候在哪里听过这个姓氏? 可是记忆中的一切都宛如浸泡在深海里的水藻,在夜色下根本无法窥见分毫,只留下一丝模模煳煳的影响,仿佛是抓不住的泡沫一般从他的指缝间流失。 小侦探懊恼地抓着头髮,但是确实找不出任何头绪。 但是他也确实不能再问诸伏警官了。 公安对于情报的使用都是有限制的,更何况是有关于绫里薰这种层层封锁的高度机密人员的情报。 诸伏景光对他们透露这么多,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是违规了。 那还要自己私下再查查吗? 或许,就先从这个姓氏入手吧。 柯南思索着,食指托着下巴,却忽然感觉整辆车子勐地前倾—— 嗞啦! 银灰私家车勐地剎在了路边,前方是一大片同样被堵住的车流。 探头望去,似乎隐隐看得见警灯的红光在逐渐暗淡的夜幕下闪烁,一排排警车在从四面八分赶来。 「前面发生什么了吗?」 「大概是又发生了什么案件,或者出了车祸,导致封路戒严了吧。」 柯南熟练地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查找新闻:「嗯,果然,前面五车连撞,其中一个司机好像疑似被谋杀,估计没个几十分钟我们出不去了!」 灰原哀:??? 景光正在静静地听着后排两个孩子的交谈,但一回头,却忽然看见一个身着黑西装的人影在由远至近向他们走来。 「喂,都换条路走,别在这横着了!」 那人衣领上别着个红色的搜查一课徽章,手里却拿着交通部的指挥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前面,全部左转!」 第436页 来人对着车流站定,手里牌子一指:「快点,这条路要堵死了——」 「嗯?」 他像是透过茶色玻璃微微降下来的透气缝隙,在某个方向注意到了什么,本来朝前走的脚步骤然停了,转了个角度又开始往回走。 诸伏景光:「……」 不会吧? 他连忙触电似地将车窗摇起来。 但是明显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人手里的牌子此时已经「砰」地敲在了他的车窗上,墨镜摘下,露出后面一双滢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压低帽檐的侧脸。 「你有点眼熟啊?」 景光紧紧握着方向盘,听见外面的人压低嗓音: 「我们见过吗,这位先生?」 第120章 那块牌子抵在车窗上。 不知道怎么地, 在此时,整个车厢里的气氛忽然有点弔诡。 江户川柯南狐疑着抬头,却只看见前面诸伏警官的脸色铁青。 他现在的目光比起刚才的苦涩深沉, 倒比较像是活见了鬼,整个人浑身紧绷, 脑海里的想法好像介于直接开车熘号,和当场跳下去和外面那个冤种干起来之间。 随后男人干脆直接把挡一挂, 向后排转头: 「下车吧, 我要冲卡了。」 ——??! 两个小学生大眼瞪小眼愣了半天。 他们看看面前的诸伏公安, 又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倒霉刑警。 灰原悄悄贴在男孩耳边:「你们日本警察和公安之间的矛盾,原来已经尖锐到这种程度了吗?」 江户川柯南:「……」 然而, 没等他们再细想。 只听「咔哒」一声—— 公安专用车的车门已经应声解了锁, 他俩能看见的最后一个动作是诸伏景光把手从驾驶位旁边, 那个布满操控按键的车门上收了回来。 于是,两个小孩只能又这么被赶下了车, 一个双手插在口袋里, 一个抱着自己的滑板,站在路边和那个还在拿着牌子敲啊敲的冤种警察六目相对。 灰原哀:「……」 柯南:「……」 松田阵平:「?」 身高一米八气场两米八的松田警官感觉自己遇到了人生第一大难题: 「谁让你们在这儿下车的?」 但那俩孩子的死鱼眼没有丝毫变化,齐刷刷伸手向旁边一指—— 轰隆——嗡! 发动机的轰鸣和轮胎磨过地面的动静冷不丁爆响! 松田刚转过头。 就猝不及防看见那辆银灰色的私家车跟长了腿了似地,叮呤哐啷硬生生爬上了路边绿化带,随后「唿啦」一下熘得无影无踪, 只留给他一团亲爱的尾气当作纪念 「咳什么, 咳!!」 松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顷刻间整个人被迎面尾气呛得晕头转向,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跑了?!」 路边的两小只死鱼眼看着他暴跳如雷。 然后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他把你们俩扔在这里,然后自己跑了?!」 松田阵平如遭雷击,脑子里简直一团浆煳:「不是, 他把你们扔在这里干什么?谁啊那是!」 柯南和灰原对视一眼。 随后,一起稚嫩地异口同声:「不认识——」 松田:「???」 霎时间他感觉自己头顶冒出了无数个问号,好像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离谱的形状。 他原本也只是看那个司机的侧脸长得好像有点像诸伏景光,但是他们毕竟也快七年没见过了,他也不敢确定,只是想过去碰碰运气。 但之后的这都是些什么啊? 违章行驶,还带拐卖儿童的吗?! 「喂,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松田脸色难看,整个人也处于一种撞鬼了的状态,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 「跟我回去好好解释一下!怎么可以随便上陌生人的车喂!!」 然而回应他的是有一阵机械滑板宛如高达开动一样的尾气。 那个女孩扶着男孩的肩膀,男孩则是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向他愉快挥手: 「警官先生再见!」 随后「轰」地一声沖了出去,一路火花带闪电,白雾沖天而起好像煤炉炸了!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很快就消失在了地平线尽头。 空气死一般宁静。 松田阵平感觉自己的脑袋完全不转了。 旁边其他一脸迷茫的车主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看着他。 而他先是看了一眼车主,然后左看看小孩消失的方向,又右看看「诸伏景光」跑路的方向,定在原地。 所有人:「……」 「什么破事啊」 松田咬牙切齿。 但他脑海里倒是还淡淡地记得那个车牌号的字符,于是咬着原子笔就伸手去裤袋里拿手机,准备申请道路拦截 然而,指尖却像是忽然在自己口袋边缘触到了个什么硬物。 窃听器? 他气得抓起那小玩意儿放到嘴边: 「喂!你们公安的到底在干什么,不是说好了我已经自由了吗?!」 「就算是为了保证我的安全,怎么还在我身上放东西——嗞——你们监控得我这大半年一直都什么也没法干了——嗞嗞——」 「……」 第437页 电流跃动的声音带来杂音。 然而单向的窃听器无法传达另一边的声音,接收器方向的声音被悉数阻隔。 警视厅会议室里,刑事部长还在台上侃侃而谈。 四周时不时响起议论的动静,笔尖摩挲过纸面,大屏幕上的幻灯片依次闪过宛如废墟一样的现场的搜查照片。 「我们警视厅对于犯罪分子可能捲土重来的可能性高度重视!」 「所有人必须明白,这次意外出现的去向不明的十亿资金,和毒品『ep盘』的重新出现都是警示性的信号——」 嗞——嗞—— 萩原研二坐在长桌的角落里,一手习惯性动作一般托着脸。 没人注意到他袖口里似乎隐隐延伸出了一条黑色的耳机线,里面是他幼驯染的怒吼。 又很快传来了通讯被掐断的电流声。 他于是睁开眼睛,坐直身子的时候也顺便将耳机从耳朵里扯了下来,悄无痕迹地藏进袖口里,看着前面某个部门的课长站起来和部长发表反驳意见,没人注意到他这里的动向。 会议室背后是巨大的玻璃窗,翠绿的植物枝叶轻轻摇曳。 年轻的管理层在这个时候下意识回头。 但面颊上没什么表情,外面大楼反射夕阳的璀璨光线倒映在他莹紫的眼底,像是在想着什么 ——「什么?风见先生您说小阵平在之前出事前夕的行踪动向很奇怪?」 ——「是的但是,他在调查的事情和我们的任务也有些联繫,属于机密,之前的信息走漏按理讲都是违规的,只会给你们带来更大的危险。」 ——「所以,我已经再也无可奉告了萩原警视。」 他被浸泡在一片漆黑之中。 四周黑得像是在做梦,但是那些潮湿的,腐烂的,还带着血腥的气味却让他没来由地觉得那么熟悉,好像他应该这里待过很久,已经很熟悉这种环境了才对。 这应该是个他永远忘不了的地方。 他静静地转身,打量四周,最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条向下的通路。 通路两侧长满了青苔,铺着长年累月间被碾碎的碎石,铁栏杆上全是生锈的痕迹。如果继续沿着阶梯向下,他将会看见一扇和铁栏杆一样锈迹斑驳的铁门,碰一下就要划破手似地,布满了血迹混着尖锐斑痕,里面幽深而冰冷,好像就要这样通向地狱,风吹过地道捲来哭声和惨叫。 这是哪里? 他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但是他依然在向前走着,轻轻踩过积水腐烂的龟裂的地面,狭窄地道里,窗口透下的光也是惨白的。 「你终于还是来了,格兰利威。」 他听见一个声音在叫他。 「你是谁?」他好像有些迷茫,「为什么叫我到这里来?」 那个人没回答,只机械般重复了一遍: 「你来了,格兰利威。」 他惊觉那阵声音像是卡带般发出嗞嗞的响声,四周的光不知道什么彻底消失了,所有视野范围内的景物变得阴森而悽惨,灰白如同默剧。 而就在这默剧一般诡异的气氛里,他浑身猝然僵住了! 他看见原本灰白惨澹的天花板上,墙上都开始诅咒般爬满了殷红的血色,和无色的世界对比着简直如同针扎一样刺目。而原本在他面前,空无一物的墙边出现了一具被铁链镣铐禁锢着的尸体,身躯呈扭曲的形状倒着,胸口一个大血洞,飞溅出的血触目惊心地泼洒在后面的整面墙壁上。 他仿佛被冻住了。 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尸体死不瞑目的样子。 为什么会这样? 是谁干的?是谁做出这种事情? 然而那倒映在他眼底的黑红的血洞中,像是突然出现了一只血红的眼睛,是和那死不瞑目的尸体一模一样的眼睛,圆睁着看着他。 「是谁做出这种事情?」 那只眼睛发出古怪的笑声,眼底的血丝似乎逐渐分裂成了其他眼睛的形状。 那些他熟悉的陌生的所有见过没见过的目光都在此时从四面八分盯着他,无数只眼睛铺在血里,笑着: 「你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是谁做出这种事是谁做出这种事?」 他仿佛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了,机械性地僵硬地低下头。 只见一把沾满血的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手心里! 他整条胳膊上已经被血浸透了,布满伤口,所有衣服被血浸透,裂开的伤口里似乎诡异地又出现了眼珠的形状,无数只眼睛长在他的手上。 这这是什么??! 可那些声音还在说着:「是谁做出这种事?」 他剧烈地发着抖,彻底尖叫出声—— 雨宫薰勐地睁开眼睛。 从噩梦中醒来后,他被长期拘禁于黑暗中的眼睛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办法适应光线,喉咙如同被紧紧扼住一般干涩又无力,只能强忍着浑身的剧痛轻轻动了一下身子。 「你醒了?」 他听见旁边好像有人在说话。 但是他的大脑一时间也还没有办法分辨对方到底是谁。 那些在噩梦中爬满世界,长满他全身的眼睛好像还在虚空中盯着他,心脏被揪紧,窒息的感觉让他只能拼命大口唿吸。 但是他许久不用的视野还是很模煳。 第438页 只能隐约看见一个人影站了起来,将旁边的窗帘稍微拢过来了一点,光线的变幻和人行走的动静逐渐驱散梦境。 「你做噩梦了?」 那个人的掌心很温暖,在这个时候试探性地在他额头上贴了一下。 「又有点发烧,可能是解药抗性的问题,稍微休息一下吧,还是没力气就和我说。」 那只手扶着他让他坐起来,靠在床头,窗外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让一切都模煳不清地晕染在金光里。 雨宫薰浑浑噩噩:「小零。」 那个人的身躯好像忽然定住了。 「抱歉,不是zero哦。」 那个人走到他身边,声线是更加温和的那一款。 他轻轻牵引着雨宫的手,让对方掌心,逐渐覆盖在自己已经清理掉所有伪装用的胡茬的细腻的面颊上,描摹过眉眼的轮廓,仿佛在帮助他确认到底是谁: 「是hiro。」 雨宫薰勐地顿住了。 【???薰酱醒过来第一次出场就这么刺激的吗?!】 【薰酱为什么是神? 因为只有这个男人,当着阵平的面叫研二,现在还当着景光的面叫小零人家景猫猫辛辛苦苦照顾你,帮你復健那么久,结果其实一直被认成零真的太绝望了这也hhhhh】 【草,但是这是不是也说明薰酱的视力确实还没恢復??他植物人了一年了,所有身体机能已经全部暴跌,看到个阳光洒下来的金色就本能地叫零】 【感觉应该主要是身体还没恢復的问题。但是,现在的薰本质是绫里薰啊朋友们!!他最信赖的人就是小零啊!qaq】 【金毛,还在景光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是吗什么幼驯染替身文学???(惊恐】 【那现在世界在小薰眼里到底是怎么样的?? 他刚才做梦阴间得吓死我了,要不是景猫猫突然出现我都要背过去了浑身长满眼睛真的太吓人qaq73你要像伊藤润二看齐了吗我裂开】 【感觉看场景,那个梦应该是之前零和景在废弃研究所里,找到的那个薰和琴酒一起枪杀杀了他父母的那个替罪羊的地牢? 薰是彻底想起来自己以前杀人和进入组织的所有事情了?】 【那个梦应该就是他现在内心的真实写照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个双手沾满血的自己,他的自责化作声音,他对现实的恐惧就是那些眼睛,无时无刻不盯着他的罪行】 【等一下!!我忽然好担心他心理成这样了,身体也废了,后面怎么坚持下去啊??】 论坛有点道理啊。 他现在身体确实废了,以后怎么撑下去,这是个大问题。 成步堂薰拼拼贴贴完自己的脑内阴间剧情以后,顶着现在这个基本不能感光的眼睛,只感觉面前一片雾蒙蒙的。 系统:【看清楚!!这是景光,不是降谷零!忘了你的可爱小零吧他现在还是波本啊!!】 成步堂薰:【「……」】 又不是他想。 他晕头转向地就看见个金毛,谁知道这个金毛居然是阳光反光。 但不管怎么说。 运行顺畅的感觉真好,愿世界上再无死机,阿门。 成步堂薰其实在死机恢復之后,中途断断续续地也醒过几次,但受马甲时限和身体长期昏迷的影响,基本上都是坚持了几个小时以后就又睡。 不过这一次醒过来,倒是感觉要好了很多。 他也是这个时候,才模模煳煳地把这段时间诸伏景光一直在这里的事情想起来了,断断续续的深度睡眠确实会把人的脑子拖慢,导致他以为降谷零也已经被组织踢出来了。 「还好吗,阿薰?」 诸伏景光从包里拿出一个饭盒,放在床头,「最近一直是我在这里,零他确实来看过你,但是他已经回去了。」 「抱歉。」 病床上的青年于是只嘶哑着轻轻开口:「我对这段时间的事情记忆有点乱。」 病房里阳光浅浅,雪白的天花板上投射着午后温暖的色彩。 顶层的高度隔绝了楼下细小的声音,但依然能听见汽车驶过,消毒水的气味渗透在空气里,点滴逐渐发出「滴答」的动静。 这房间里似乎一切都是素白的。 雨宫薰单薄的身躯松松套着洁白的病号服,向后仰躺在同样雪白的病房床上,露在外面的脖颈和脸颊也是苍白一色。 床头上放着一束漂亮的百合花,似乎在这里有好几天了,花瓣已经逐渐凋谢下去,更衬得他整个人消瘦而脆弱,像是一件瓷器。 景光看了他一会儿,开口:「阿薰。」 「……」 但那个好不容易,终于开口跟他说了第一句话的人却又沉默了。 今天是雨宫薰这段时间以来,精神最好的时候了,而且意识看起来可以完全支撑住他的理智运行。 然而,此时他浑身上下所散发出的,对外界的排斥似乎也是最强烈的。 在感受到景光的视线以后,他就把头默默地转了回去,宁愿面对着那个最刺痛他眼眸的阳光的方向,也不愿意和他接触,下颌到肩膀的线条冷硬无情。 景光将饭盒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静静地望着那道侧影。 「不要责怪自己,阿薰。」 他终于说出了事发后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最想对那个人说的话: 第439页 「所有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想办法去弥补它,你再抗拒下去你的身体就真的要撑不住了,我和zero」 但雨宫薰没什么反应。 除了那张熟悉的脸,此时在他的身上已经几乎看不出雨宫的影子了,冷漠,排外,沉默,曾经所有的阳光和温柔尽数从他的身上散去,留下的只有一个行尸走肉一般的空壳。 雨宫薰的侧脸依然非常冷硬,那种几乎已经放弃一切了的冷酷的感觉刺得人心口发疼,他像是个真正毫不为自己开脱的罪犯了,用一句话斩断所有可能有的旖旎的念想。 就连天台上那最后一丝温柔也消失不见。 谁想看见他这样? 景光的指尖默默掐进掌心。 可谁想看到曾经那么耀眼夺目的人变成这样? 谁想看到自己仰慕着的人被砸碎一身骄傲,在黑暗中挣扎数年,最后醒来面对的却是惨澹的现实,以及自己衰败的身体?! 他这段时间几乎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只是看着都觉得钻心的痛。 更别提真正作为当事人的薰。 半晌,雨宫薰依然没有动,只有喉结滚动了一下,开口第一句话: 「谢谢你。」 景光一怔。 但紧接着对方的第二句话是:「为什么不审讯我,公安还在等什么?」 公安? 他在说我? 诸伏景光的手猝然冰冷。 他定定地坐在原地,居然有好几秒的时间里感觉不到自己的唿吸。 那双他熟悉的眼睛看向他,但是却已经完全不是看同期的眼神,而是非常淡漠地,看着国家公安机关成员的眼神。 果然。 阿薰他还是没办法面对自己 灰原哀那一针解毒剂相当于是将他强制唤醒了。 但是他内心的问题根本没有被解决,或者说他也根本没有做好再回到这个世界中的准备。 曾经的雨宫薰能够骄傲地站在阳光下,然而,作为格兰利威的他早就已经永远彻底失去回到阳光下的权利了。 他能感受到雨宫的目光在此时盯着他,可那目光却完全没有任何温度。 好像在说,难道只要否认,一切就可以假装没有发生过了吗? 只要否认,所有的背叛欺骗和血就都不会再出现了吗? 「……」 景光似乎想反驳什么,但是发不出声音。 或许连他自己现在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反驳。 他看着面前的人,反倒是对方那张苍白而冷酷的脸上,在此时淡淡地挽起了一个微笑。 「说不出来吗,那我来替你说吧。」 青年靠在柔软的枕头上,宽大的病服几乎包裹不住他瘦削的身躯: 「格兰利威,组织打入警视厅内部的情报卧底。于七年前从警视厅警察学校开始潜伏活动,并于毕业后调职大坂府,随后为了躲避警察厅的追捕而藉由警视厅换届内斗回到东京,作为『雨宫警视』进入搜查一课,几乎所有经手的案子都和组织有利益牵扯,几年时间内为组织进行了超过数十亿日元价值的利益输送,整个警视厅安保在组织眼里如同透明——」 他转回来,金眸略微向上抬。 语气从容又冷淡: 「欢迎重新认识我,诸伏景光警官。」 「绫里薰彻底清醒了?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不清楚,情况好像不太好」 警察厅技术科里,所有人全都如临大敌一般紧盯着麦克风传回来的音源。 那段冷漠的声波呈线性在屏幕上起伏着。 公安的几个人管理级别人物从外面匆匆推门进来,气都还没来得及喘匀,就刚好听见那一句: 「欢迎重新认识我,诸伏景光警官。」 「……」 「绫里薰发什么疯?!」 那个中年公安一口气差点哽进喉咙里把自己呛死,一把拽下耳机: 「他在干什么?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以格兰利威这个罪行的严重程度,按规定讲公安其实是有当场处决他的权力的! 但这傢伙在干什么? 除非格兰利威最近脑子病坏了,不然以他的水平,是不可能猜不到这间病房里有监听的! 正常犯人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想办法给自己减刑吗? 他给自己的罪行一条条罗列出来,是生怕自己被判得不够重? 「所以,格兰利威的这些话其实不是说给诸伏听的!」 然而,他旁边一个年轻公安突然开口。 「九重警视?」 但年轻人没理会唿唤,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死锁在屏幕的声线起伏上,勐地抬起头: 「他这些话其实是说给我们听的才对!」 空气「唰」地凝固了。 所有人的脸色全部猝然变了,无数道视线在此时投向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其实是格兰利威面向公安的喊话。」九重世人的嗓音严肃,「他这也是在跟我们表明他的态度」 态度就是:欢迎你们重新认识我。 不会祈求减刑,更不祈求活下去的权利。 他可以将自己最后的价值贡献给公安,但是公安最好也不要对他有什么期盼,毕竟他清楚自己是永远不可原谅的。 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原谅格兰利威的人 第440页 从一开始,就是他自己。 空气的温度冷得像是结成了冰凌,丝丝刺着所有人的喉咙。 整个技术科里近乎死寂。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个陡然变高的声音在听筒里响了起来! 「那好,阿薰,我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此时,病房内。 诸伏景光垂在膝盖上的手微微发颤,他很明显在紧绷着全身压抑着自己,去注视着那个冷漠疏离的身影: 「如果你真的从一开始就完全效忠组织,没有任何二心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爆炸现场任由自己死亡?!」 雨宫薰的眼睫闭着,侧对着他。 但是迎着阳光却能看见他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着,唇抿得很紧,扣在边缘的指节有些用力。 「如果你真的,真的是组织的人!你又为什么要救我,又为什么要救零?!」 「即使你失忆了,我们也应该在进入组织的几个月内暴露——」 景光一字一顿:「是你是你从一开始就隐瞒了我们的存在。是你把零从那个下水道的绞肉机前捞出来,是你救在我暴露的时候救了我,是你为了救零被朗姆刑讯,才导致你自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雨宫还在尽力维持着冷漠的表情:「我不是为了你们」 「我不管你说什么,我只管你做了什么!」 景光的声音明显提高了一个八度,看见自己面前的人动作明显顿住了。 雨宫的唇紧抿着。 可他唯一可见的皮肤,和唇瓣,在此时都已经成了全然苍白的颜色。大开的领口里,修长的脖颈下方暴露出一道又一道抹不去的擦伤划痕,过分消瘦的锁骨皮肤下已经明显可见骨头的痕迹,随着他的唿吸深深地凹陷下去。 景光只感到内心像是被绞住一般痛得麻木。 他深吸一口气,再开口的时候嗓音已经有些抖: 「你其实恨着组织,对吗?」 金眸青年没说话。 「阿薰,只要我们都还在,就一定可以做到,一定可以向组织復仇。我今天见到阵平了,但是你看,现在的我也没办法去和他见面,所以我们其实是一样的。」 他的眼睛里似有滢蓝的水光:「拜託了,哪怕是你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 「让我们一起来弥补这一切。」 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 十秒,二十秒技术科里,病房里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脑海里只有那阵白茫茫的沉默。 而雨宫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就那么坐着,外面白而毫无温度的天光投射在他线条流畅的侧脸上。 瞳孔里面一片虚无。 第121章 公安和格兰利威在甦醒后的第一次交流, 最后以对方的沉默而宣告失败。 对方目前强烈的牴触情绪,和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都暂时不容许更进一步的调查了。 因此,最后上面针对格兰利威下达的决定也只能是让他先暂且把身体恢復了, 其他事情之后再说,还把病房里所有尖锐的角落全部用泡沫海绵包上,所有带刃的东西全部不准进病房,甚至倒腾出一堆心理医生轮番上阵,全方位防止公安花了大价钱保下来的重要证人在开口前就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出事。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 格兰利威在这段时间里的表现居然也相当地安静。 他不闹,也不伤害自己,对待那些前来为他诊疗和协助康復的医生护士也十分彬彬有礼,仿佛是哪家教养良好长大的继承人, 说话轻声细语,在最后可以出院之前已经收穫了不少好感。 完全看不出一丝曾经在组织中待过十数年的破败人生的影子。 唯一的问题, 只在于他对公安的态度从始至终都还是一样的冷淡。 叩叩—— 此时,病房大门在两声敲响后缓缓开了一条缝。 诸伏景光手里推着他自己的行李箱走进来,箱子上面放了个小包, 里面装着刚从楼下大厅里开来的各种药品。 他的脚步和滚轮的碌碌声一起在病房门口边缘停住, 视线投向内侧,停在那个在窗边静静坐着的人的背影上,看他逆着光的修长身影笔直但单薄, 轻轻叫了一声: 「阿薰。」 雨宫薰没说话, 也没动。 仿佛根本听不见他说话一样。 但景光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他这种状态, 只继续往下说道: 「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 但是为了确保安全, 之后我们会按照公安的安排先去警察厅的员工宿舍暂住一段时间, 接送我们的车现在已经到楼下了。」 这时, 雨宫才终于缓缓动了一下, 看着他。 最后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警察厅的员工宿舍位于警察厅附近的地方。 当时修这栋楼的时候可能主要是为了职员上下班方便,但修成以后,又有几个商圈正巧规划在周围不是太远的地方,交通网络一交叉,这一片也就逐渐热闹了起来,即使是晚上,也会有行人经过。 再加上沿街的摄像头监控设备又新又齐全,楼里住的也都是在职人员和家属,身份经过严格审核,用来做保密证人的安全屋正好。 一辆老旧的面包车最后载着他们在楼下「呲啦」一声停稳。 景光一手推着行李,一手轻轻扶着身边的人。 第441页 雨宫昏迷得太久了,即使经过一个多月的康復训练,右腿的肌肉依然没有完全恢復原先的发力状态,站立一段时间,就会需要有个支点扶着。 但即使是这样,在离开电梯里的人群后,景光依然感到有一阵力轻轻地推开了他。 雨宫薰靠着自己站稳,推着行李向前走。 为了保证其他职员的正常生活,这次公安证人的安全屋被安排在了楼内最靠里的一间。 房间朝向採光倒是都还不错,一推开门就能看见明媚的阳光洒进来,映得里面被提前安排好的家具亮堂堂的。 「这两间卧室大小都差不多的,就是一间晒早上,一间晒下午。然后这边是厨房,带了个小阳台,大阳台在对面那个方向——」 公寓管理员没接到消息,以为他们只是正常的职员入住,可能真是在这一行浸染久了,忙前忙后介绍得简直像个纯种房屋中介。 末了还要八卦的眼神一抬,看看自己面前那位眼尾上翘的年轻人: 「那绿川先生,要不您和那位…你们商量着分一下房间?」 他边说着,眼神边往不远处飘。 但是那个戴墨镜挡住脸的黑髮青年,却自从进门开始就像一尊雕塑……或者说只把自己当成这个房间里的一个无关紧要的摆件。 就那么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窗玻璃外的绿叶裹挟着温热的微风,存在感低得好像一片轻轻就能被吹走的云。 不看任何人,也不跟任何人说话。 于是此时也理所当然地没有任何回应。 「没事,我自己之后和他慢慢商量,不麻烦您操心了。」 景光只温和地笑笑,视线不着痕迹地向那边一瞥,收回来: 「然后,就是之前跟您提的,我们这边的监控可能需要多安装几个。防贼嘛,总之已经和厅里打过招唿了。」 「是是是……」 管理员跟着他的话点头。 其实心里想的是看你那个戴墨镜的室友那样子也不像什么正常人,搞不好这俩人有什么特殊任务,多安几个监控正好防火防盗防他大半夜的从楼上跳下去。 这么一思考,他感觉自己还能多提醒几句: 「对了绿川警官,厨房有扇窗户的链条还没修好,之后可能过几天会有人来……」 「不用人来。」 景光的声音非常平稳:「我们自己修,以后这套公寓里请不要有任何其他的人出现。」 ……师傅你们哪个部门的,还选修家电维修的吗?! 管理员露出惊愕的表情。 但没等他再开口,另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听绿川的,这间公寓的所有情况以后全部进入保密程序!」 他们勐地回头! 只见那扇原本虚虚掩上的大门口忽然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全都面容严肃西装革履。 为首的男人一只眼睛似乎看不见。 但是高大的身量让他几乎瞬间就成了此时的焦点,他侧过头对着略微有些讶异的诸伏景光轻轻颔首,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你们继续,我有点事找他。」 黑田兵卫说道。 也就是这时,仿佛早有预感一般。 摆件一样的雨宫薰静静地转过脸来。 但隔着墨镜都能感觉到的,那种仿佛刀尖舔血一般的极其警觉的杀气几乎瞬间把管理员吓了一跳,哐哐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撞诸伏景光身上。 「这这这……」 他颤抖着指尖,但却被后面上来的几个面无表情的公安迅速抬了出去。 「好了,现在闲杂人等都出去了。」 黑田背着手,站在他面前,听见那个人冰冷的嗓音: 「终于想起审我了?」 「我们笔也没带,电脑也没带,拿什么审你?」 经过这段时间的一惊一乍,整个公安专案组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雨宫薰吃软不吃硬了,毕竟组织非法手段用了八支kl-74都没把他拿下,谁有准数一定能把他嘴巴撬开? 「只是聊聊而已,别紧张。」 黑田于是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确保两只手都在对方的可视范围内: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在警校的同期,在组织里应该也和你见过面了的『降谷零』的直属上司,之前针对你的营救计划,在幕后配合执行他的方案的人也是我们。」 他说这话意思很明显,就是先借用降谷零来把他们「自己人」的身份打在雨宫面前。 「所以你们想说什么?让我别太牴触?」 雨宫薰看着他: 「这种事情不需要『降谷零』参与。我应该已经强调过了,谁来我的态度都是一样的——在协助你们公安覆灭组织之前,我都不会做出过激行为,但也别指望我会提供给你们任何额外的东西。」 他这话说得很不客气。 要换个年轻脾气暴的在这里,估计已经和面前这个油盐不进的污点证人顶起来了。 但黑田到底是老警察,摆了两下手示意他安静点: 「绫里先生,今天是你先把话题往这方面上扯的,我如果只是单纯来帮你们检查一下房间安保问题,你怎么说?」 「……」 雨宫被墨镜遮掩了大半的脸上,平直的嘴角显示出他的心情不是太愉快。 第442页 但他的情绪确实稍微缓和了点,说:「那你想聊什么?」 「随便聊,也可能是带给你一些我们调查到的,但是你很久没了解过的信息,毕竟你在组织里待了十几年,对吧?」 雨宫没说话。 「放松点,我们真的没想威胁你,只是觉得你可能会感兴趣。」 黑田用闲聊的语气随口道:「现在还活着的,和你血缘关系最近的人……还记得你小姨吗?我记得她叫绫里真宵?」 「我被带走的时候只有七岁。」 雨宫面无表情:「我不可能还对家里有任何记忆了,先生。还是你们是觉得现在这样的我还有可能去见她吗?」 「如果你想,我们可以帮忙。」 「不用了。」雨宫别过脸,「给我开一份死亡证明,扔到她面前,让她永远忘了这件事就行。」 「但是她一直在找你。」 黑田唿出了口气:「我听说那姑娘在没接手你们家主位置的时候老往警视厅跑,之后忙起来了,就变成派人往警视厅跑……十多年过去了也没见得脑子靠谱多少,但是毅力还是不错。」 薰紧抿着唇。 「还有,你不好奇你还有几个同期怎么样了?」 黑田兵卫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几张照片,手指点着: 「这个,你们当年鬼冢班的班长,现在在警视厅搜查一课升警部了。他女儿听说聪明得不行,在班上考第一,现在天天缠着她爸让他攒钱,之前好像还站在搜查一课的桌子上跟她爸宣布以后要考东京最好的学校。」 这小女孩现在简直大有继任搜查一课混世魔王的潜质,从小就跟刑警混得熘熟。 画面上伊达航是挺无奈地,抱着她的腰将这小东西从自己办公桌上拖下来,旁边还拍到一点被踩了半个小脚印的文件。 「这个,你们班当年最大的刺头,你们鬼冢教官说自己现在被查出来高血压该让他报销一半药钱。」 黑田指着一张有点模煳的照片,看样子像是从警视厅官网上扒拉下来的: 「松田阵平,是叫这个名字吧?」 男人一头捲髮,戴着墨镜,对着镜头的时候整张脸的肌肉似乎每个细胞都在透着大写的僵硬,隔着墨镜似乎都能感受到他叫对面「快滚」的眼神。 但是偏偏事与愿违,他的女搭档和另一个相熟的男同事简直一左一右把他卡死了。 俩后辈高木佐藤笑得阳光灿烂,还强行抓着他抗拒成鸡爪子一样的手比耶,再配上他自己被夹在中间的那张抽搐的脸,搞得整张照片瀰漫着一种傻不拉几的喜剧气氛。 「唔…咳!」 黑田能感觉到雨宫在看见这绑架现场一般的照片的时候,似乎条件反射地想翘嘴角。 但是他很快抬起手掩盖了一切,只余留下几声清嗓子似地咳嗽声。 果然。 他应该还是对以前的一切有感情的……是吗? 黑田接着说:「他现在也是搜查一课强行犯三系的警部,但是出于个人原因拒绝了实权上的升职,所以干的基本上还是巡查部长的活。」 「搜查一课……?」 后面的诸伏景光好像先意识到了哪里不对:「等等,他不是警备部的吗?」 「四年前申请调职了,具体原因我不清楚。」 黑田回答道,明显感觉到对面的人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却仿佛毫无察觉一般继续说道: 「还有,现在发展最好的是这小子。」 「萩原研二?」 景光探着脖子过来看,在看见对方胸口的警章的时候微微有些愣,「升警视了?!研二现在这么厉害?」 「他们说是这小子人聪明而且脑子非常灵活。现在是刑事部下属机动搜查队一,二队联合队长。」 黑田说完,目光只直视着自己面前的人。 「大家变化都挺大的,是不是?」 可雨宫薰只像是在笑,继续油盐不进:「公安是转变计划跟我打感情牌了?」 「我要跟你打感情牌,不先从他身上下手?」 黑田看着他,转手拍了拍自己旁边诸伏景光的肩膀: 「我们的精英卧底跟你同吃同住了这么久,关心你关心得跟上面吵了无数架,那群老头总跟我说该去长野把他亲哥抓过来治他,结果你还一天到晚冷暴力人家。我让他在你面前哭一哭卖个惨,不比我坐在这里跟你谈容易?」 「……」 诸伏景光的表情明显很僵硬。 而雨宫薰垂着眼睫,不表示贊同,也不表示拒绝,下敛的睫毛遮挡下看不清他眼瞳里的神色。 「那我跟诸伏警官道歉好了。」 「这是你们两个的事,我不关心。」 黑田忽然又恢復了他以往那副严肃的神色:「我今天来,和你谈这么多,只是想传达一个信息——当然,你具体怎么做我也不关心。」 「无论你是雨宫薰,还是绫里薰,还是格兰利威……大家都很想你。」 「……」 雨宫的表情仍旧仿佛是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一般平淡。 但是熟悉的人却能看出他从额头,面颊到下颌的线条都崩得很紧。 这其实能侧面说明他其实在发力,在努力压制着什么,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在现在这个场景下表露出来而已经竭尽了全力,只是刚出院不久,已经废得差不多了的体质让他的唿吸也在这个时候隐隐急促了起来。 第443页 景光眉头紧缩,似乎想抬手制止。 但是黑田的话也走到了结束,像是故意停在这个点上似地。 身材魁梧男人站起身,做了一个告辞的手势,正准备带着人转身下楼,动作却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餵?」 黑田把电话接起来:「……这样吗,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哔—— 他挂了电话,忽然转过身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所有人在那一瞬间都莫名觉得他的表情似乎阴沉了不少,所有动作全部齐刷刷停了下来。 「这栋楼旁边的公园出事了。」 黑田兵卫一收手机,对着沙发边的那两个人: 「你们两个别乱跑,就待在这里——等警察和围观群众都散了以后再说!其他人跟我下去!」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正好是各个中小学幼儿园的放学高峰期。 位于多所学校交界处的街心公园里本就挤满了放学玩耍的小孩,这下被全部连孩子带家长全部赶了出来,站在马路边的街道上,挤得仿佛是个沙丁鱼罐头,全都迷茫地看着此时拉起的警戒线。 一个透明的密封塑胶袋。 或者,更具体地来说。 现在应该是一个装着一堆水果糖似地彩色圆圈糖的透明密封塑胶袋,正被一副镊子夹着悬在半空中,而拿着镊子的人甚至还戴着白手套。 「……这是你们谁找到的?」 佐藤美和子静静环顾一圈自己面前站着的几个孩子,一字一顿: 「告诉我,这是你们谁最先找到的?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 「呜……」 一排小萝蔔正在女警官面前低着头排排站。 这群小东西明显都是刚从帝丹小学放学的倒霉蛋,一个二个的看起来好像没有完全理解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然,除了他们队伍最末尾的那两只。 此时,圆谷光彦第一个转头,不知道是在看谁。 而接触到他视线的吉田步美也顺着那方向回头;江户川柯南不想说话,继续回头;旁边灰原哀眯起眼睛,终于最后一个看向今天倒霉蛋事件的罪魁祸首—— 小岛元太:? 元太还在嚼着手里的汉堡:「这难道不是糖吗?是我在椅子上捡到的啊,看起来明明超级好吃!」 「唉……」 灰原闭着眼睛嘆了口气。 「呃,糖?」 高木挠了挠头,仔细看了几眼那袋彩色的东西:「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像诶,像草莓味混合蓝莓味的……噫佐藤警官你眼神好恐怖!!」 「你不要乱说话!」 佐藤狠狠瞪了他一眼,看向元太的眼神严肃到了极点: 「喂,我说你们没人吃这个东西吧?!谁如果吃了就赶紧告诉我!!」 光彦:「啊,那倒是没有。」 「我们不会随便吃在地上捡的东西啦!」步美气鼓鼓地,「看起来就好脏,回去会肚子痛的!」 「放心好了,佐藤警官,我和灰原在猜到这东西可能是什么的第一时间就报案了。」 柯南推了一下自己鼻樑上的眼镜: 「这是……」 「这很有可能是,新闻上所播报的,最近出于不明动机而在东京随机散播的新型毒品……」 他旁边的褐发女孩静静地开口,抬起眼眸,望向脸色极其难看的两名警官: 「警方那边的暂定名称是『ep盘』,对吗?」 高木和佐藤的表情瞬间一凝。 「看来……我们透露一点消息给媒体还是有好处。」 佐藤点点头,将手里的东西略微凑近了一点看: 「根据我们目前的情报,ep盘的主要特徵是彩色圆环,它的主要有毒成分含量不算高,但问题在于成瘾性强,而且非常廉价,容易大面积扩散。」 「还容易伪装成糖……」 灰原静静地看向旁边已经脸色铁青到快哭出来的几小只:「……骗过某些想从地上捡东西吃的傢伙啊。」 「那,那岂不是很危险!!」 步美满脸惊恐: 「如果真的有人像元太一样,以为是糖就吃下去的话……那不是就会中毒吗!」 「步美!会比中毒还恐怖啦!」 光彦尖叫:「整个人最后都会烂掉的!」 「这也是我们现在这么紧张的原因!」 佐藤双手叉腰怒道:「这个混蛋……把这种这么危险的东西满东京乱扔是想怎么样啊到底!从上个月开始我们就已经接到报案了,幸好到现在都没有人真的吞服!」 「没有真的吞服?」 柯南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为什么?」 「因为,这个犯人好像每次都会在『糖』上刻点什么奇怪的东西来着。」 高木边说着,边蹲下身:「你看,这一袋上面也有,是……『q+』吧?」 是英文字母?! 「但是你看,柯南,这个字母它好像是被人故意用刀刻上去的一样,又难看又粗糙,感觉就像是已经被人用手碰过了。」 高木指着那个塑胶袋给他看里面的东西:「再加上本来就是地上捡的,就算是流浪汉也觉得有毒,经歷过毒可乐事件以后根本就没人敢吃啊。」 但是既然没有人会吃。 第444页 这么一来,犯人就算是想要投毒,成功率也太低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抱歉,给我看看!」 趁着高木没捏紧,柯南一下将袋子拿了下来,放在眼前仔细观察。 旁边的少年侦探团的一群人也迅速「唿啦」一下围拢了上来! 这么一来,这个『糖』的一切就算是非常详细地展现在他们面前了,从『糖果』的颜色到上面被刀刻过的每一丝细纹都清晰地展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唔…」 三个小孩捏着下巴,也都学着柯南的样子。 好像这样,他们就一定也能像柯南一样顺利地思考出真相! 光彦喃喃自语:「圆环状的,中央被雕刻了字的……」 步美:「……很甜的糖?」 「咦?」步美忽然歪歪脑袋,「怎么好像感觉有点耳熟呢…糖……」 「呃啊!」 元太忽然一声惨叫,吓得所有人勐地一抖! 「我…我想起来了!」元太突然猝不及防尖叫起来,「柯南!我想起来我为什么会想吃这个东西了啊!」 「嗯?」柯南和灰原猝然看向他。 「因为…因为这个东西不是长得……」 元太用力吼着:「这个东西的形状和大小还有颜色,不是都和之前学校很流行的『五十音糖』一模一样嘛!!!」 ——!!! 什么?! 柯南,灰原,还有高木和佐藤,四双眼睛八道视线在此时齐刷刷地凝聚在了他的身上。 「什么五十音糖?!」 佐藤蹲下身贴近他:「元太,说清楚点!」 「哦,对…你们警察确实没有接触过这个啦。」光彦手指抵着下巴,「柯南和灰原也……」 「我和江户川对糖不感兴趣。」 灰原哀静静地说,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而且也…不太喜欢你们那种太甜的零食,所以没有接触过,不过我似乎有见过那个东西。」 「总之!就是上个学期超级流行的一种五颜六色的混合口味的糖,虽然妈妈说有点太甜了但是步美喜欢!」 女孩举起瘦小的胳膊:「就跟这个长得很像!它的颜色也是混合的,但是上面会刻着五十音的音节,感觉可以一边吃一边学发音的哦!」 还有这种东西?! 元太:「我当时应该就是把它当成五十音糖了,所以觉得想吃来着。它看起来真的很像草莓和蓝莓味的混合啊,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两个味道了……喂,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警视厅搞错了这是不是五十音糖的商家新出的实验性产品啊?」 「就是那种,随机分发的试用装!」 圆滚滚的小胖子明显还是嘴馋:「大家如果吃了免费的糖觉得好吃,之后就会买正装的那种……」 「不,元太,不可能。」 然而江户川柯南冷冰冰的声音迅速打断了他。 眼镜男孩一手插在口袋里,将透明袋略微举起来:「倒不如说,被你这么一提,犯人的整个动机都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了。」 「其实如果梳理一遍的话,这件事可能会清楚很多……」 在安静的空气中。 灰原抬起滢蓝的眼眸,目光已然变成了和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成熟。 「首先,我们现在拥有的事实是,犯人效仿『五十音糖』的外观,用『ep盘』的配方和成分制造了这种『字母糖』。这明面上看起来似乎是为了随机将更多的人拉入深渊,但是实际上,由于他手法的粗糙,根本没有人上当。」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 她略微一偏头,看向身边沉思着的柯南: 「你们觉得他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呢…江户川?」 「……」 两个警察也跟着陷入了沉默。 佐藤皱眉:「用意……吗?警方之前把这件事定性为随机袭击,倒是没有想过其他用意。」 「这么一说确实很奇怪啊,这么做非常容易被警方发现,只要媒体一报导,根本就没有人会吃。」 高木喃喃自语:「那他不是纯粹是白忙活吗……」 高木似乎有在推理的时候自说自话的习惯。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虽然周遭还在继续搜寻有没有可能存在其他分装物的警员们来来往往,但是他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进了柯南的耳朵里。 「警方又不傻,肯定会全警视厅发布搜查指令,怎么可能容忍他继续这么……」 不可能容忍他继续这么嚣张…… 等一下,什么?! 警…警方不会容忍…… 柯南勐地抬头,忽然抓住他的袖子:「高木警官!你刚刚说什么?!」 「啊?」 高木一愣:「我没说什么啊?我只是说全警视厅肯定都会收到搜查指令,不会再允许他继续作恶啊。」 这难道不只是自己的一句废话而已吗? 「……」 但江户川柯南却慢慢低下了头,反光的镜片使得他的眼神在此时无法看清,但是却在片刻后,唇角忽然扬起了一抹笑。 「柯南……?」 没错,就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方一切的行为就其实都是有用的,就都可以被解释了! 「那这样吧,我们首先来思考一个问题。」 第445页 柯南慢慢抬起头,开口道:「你们觉得为什么,犯人要把这个ep盘制作成五十音糖的形状呢……光彦,步美,元太?」 步美想着:「因为,因为要骗人吃下去吗?」 元太的脸上写满了后怕和痛苦:「我差点就吃了啊!有些如果没有看清是不是五十音糖的,可能就吃掉了啊!」 「但是仔细看的话,它的材质明显还是不一样啊。」 光彦捏着下巴思考:「它虽然会让人想到五十音糖,但是,犯人应该不会想让我们觉得这就是五十音糖的吧!明明还有那么多可以做得更像的办法!」 「嗯,光彦说对了。」 柯南点点头:「犯人使用这种『相似,但又明显不一样的外貌』,就是为了让我们想起它和五十音糖的关联,而问题正出在这种关联上……也就是,五十音糖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圆…甜……好吃!」 步美合拢掌心:「我知道了!是还有五十音在上面!」 「原来如此。」 灰原哀在这时垂下眼睫,显然是已经彻底明白了江户川提示的含义: 「但是与五十音相对的,这个糖上面刻的是字母。」 柯南于是大声问道:「高木警官!你们现在一共收集到了多少种字母?」 「不知道是不是最全的,但是如果是按照我知道的部分的话——」 高木翻着笔记本:「已经有d, e, j, l……但还有些像是t+,x+这种很奇怪的字母混在里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会有加号在上面,但是其他的又没有。」 「因为数量不够。」佐藤似乎也反应过来了。 「……数量?」 「对,要知道五十音图上一共有51个格子,而字母一共只有二十六个,也就是说,会有被重复利用的字母。」 灰原轻声说道,嗓音清晰但冰冷: 「所以,如果我们按照五十音表的正常阅读顺序,将字母依次从左往右与五十音表格进行重合的话……每个字母都将被赋予自己的格子,以及自己的发音。」 「是的。」柯南贊成她的说法,「除了k+,m+, u+, v+, w+这几个属于空格以外,其他的都将和音节匹配。」 「那这么一来的话……」高木飞快地在笔记本上画着格子,「柯南你的意思是,犯人是想通过字母传递五十音?」 「对,这就是他将这批ep盘的外壳制作成『五十音糖』的外形的原因。」 江户川柯南眨了眨眼睛,接过高木手里的笔记本,换了至支更加醒目的红笔:「佐藤警官,你还记得你们收到这些ep盘报案的大概顺序吗?」 「我记得应该第一个是t+?我那天好像在休假来着,结果就因为这东西被直接叫来加班了,不过能翘掉相亲倒是也正好!」 佐藤美和子努力回忆着,也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算是找到了确切的记录: 「对,第一个就是t+!」 柯南于是迅速将t+格子对应的『わ』抄写在了笔记本的另一面上:「然后呢!」 「第二个是p,第三个是l,第四个是y,第五个是j……」 唰唰唰—— 红笔飞快地在表格上画着圆圈,同时按照顺序抄写着相对应的字母。 逐渐地,整句话的轮廓似乎慢慢地从阴影中浮现出来…… 「わたし…のこ……」 「とを…おぼ……」 几个孩子趴在他肩膀上和头顶上,在此时慢慢地,轻声地…… 默念出了笔记本上组成的句子。 「喂,餵……」 到了这个阶段,即使是元太都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我说!我们刚刚找到的这个,不会是『る』吧?!」 「嗯…q+对应る。」 灰原淡淡地说:「看样子,小岛同学猜对了。」 「不是吧?!」 三个兔崽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整个人仿佛看见鬼了一般,呈现出纸一样苍白的脸色。 而同样和他们一样苍白的还有高木和佐藤! 这个谜题解到这个位置,基本上就已经可以看出最后的样貌了,于是柯南干脆直接补写了最后的部分,用笔在完整句子 わたしのことをおぼえてるの。 或者说,应该写成:私のことを覚えてるの。 你还…记得我吗? 「……『你还记得我吗?』」 柯南抬手将笔记本往两名刑警眼前一亮: 「这才是犯人想通过这些ep盘……对我们说的话!」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剧变! 顷刻间,原本缀着夕阳的公园仿佛坠入了地狱,阴森恐怖的感觉顺着嵴椎骨直接绵延上天灵盖,几个小孩「哇」地一声惨叫起来! 「什么…什么东西啊!」步美的脸已经彻底煞白,「这是来復仇的鬼魂吗?!」 「当然不会是鬼魂,哪有鬼魂找警察的?」 灰原轻轻嘆了口气:「你看,直到到现在也无人伤亡,受到骚扰最严重的除了警察其实没有别人了,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犯人是想故意通过这种事情将这个消息闹大,从而将信息传递给警方?」 佐藤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可怕:「他的目标是警察?!」 「综合现在的信息,这是最有可能的推断。」 第446页 柯南食指抵着下巴,正色道:「毕竟就像高木警官说的,这种大面积危害公共安全的事情,肯定会申请全警视厅协查……」 灰原接道:「也就是说,不管他的目标警察到底是警视厅哪个部门的,都一定会有办法收到这个消息。所以,这个方案其实非常高效。」 「那,那他的目标到底是谁?」 高木浑身都紧绷了:「而且为什么说是『你还记得我吗』?!他到底想干什么?」 「有这种发言,说明肯定有什么事情已经在之前发生过了吧。如果我的推理没错的话……」 江户川柯南静静地说。 他一扭头看向自己身后已经抱成一团,抖如筛糠的三个小学生:「你们三个不知道『那件事』是正常的,因为那个时候你们应该还只有三岁,能记住这事的概率几乎不可能。」 「你不也是七岁吗?!」步美委屈巴巴。 江户川柯南:「……」 「那我再多说一点吧,当然这也只是我的推论而已。」 柯南抬头看向自己面前,从眉梢到眼角到手指明显都已经开始有些不正常地颤抖的两个刑警,轻轻说道: 「如果我从毛利叔叔那里看来的案宗没有错误的话……」 「四年前,警视厅应该发生过什么类似的事件,而且没有抓到兇手吧?」 他故意顿了一下: 「……和『字母』有关,而且造成了警察死亡的袭击事件!」 剎那间整个世界似乎静止了! 所有的人,事,物,全部停止在这一秒,夕阳被黑暗吞没,无穷无尽的寒冷伴随着火焰翻涌上来,耳边似乎响起尖叫,哭喊,和泼墨般四散飞溅的血,整个天空看不见一丝光彩。 「以及,抱歉再冒昧问一句。」 柯南从两个人宛如雷击般的反应中基本已经坐实了自己的猜想。 一股不详的预感,在这时促使他皱起眉: 「警视厅的各类案子,不管是大的案子还是小的纠纷,总之就是全东京发生的各类事件的线索……在哪个部门可以收集到最全面的信息?!」 …… 「这次果然是『q+』吗,谢谢你了。」 「——」 「嗯,报案电话直接打到搜查一课?强行犯三系的小佐藤和小高木已经去了啊……没事,没事,这些信息已经够了,我觉得这件事可能也就到此为止了。」 「——」 「我为什么这么说?这个嘛,因为我和犯人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或者对于我来说……」 「……他『就该有这种行为模式』,是这样没错了。」 办公室的窗帘紧闭,内里漆黑昏暗一片。 只有窗帘缝隙中,隐隐透出一点外面夕阳的微光,橙红的色彩透过缝隙,细细长长地染在桌面上,如血色一般打亮出一道泛红的光带。 照亮了桌上的纸,和一只揭开盖子的钢笔。 「辛苦啦,你们那种位置就是很容易导致高强度的工作嘛。」 「但是没有你们也不行,不然接警电话就打不进来啦,但是别担心,应该很快就会有人事调动了,你可以想办法去一个更轻松的部门哦小加奈!」 桌边坐着的男人语气俏皮而轻松。 他的转椅随着动作略微晃动,椅背蹭过桌上的纸边缘,带起一阵簌簌的声音。 推挤的纸折起了其中几个字节。 ……とを覚え…… 「什么?你说我是不是知道真相了?」 「当然,最伟大最聪明的研二酱肯定有办法啦!毕竟,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萩原研二原本愉快的声线逐渐变轻: 「……我跟『这个犯人』应该还蛮熟的。」 而且,也很乐意接受到他的「通知」。 或者说—— 从「那个人」死去的时候开始,就已经一直一直,在等待着「你」的联络了。 [好久不见。 你还记得我吗?] 萩原脸上的笑容在顷刻间消失无踪。 他那双紫色眼眸在此时只透着深海极冰般的寒冷,抬手「哔」地挂断了电话,随后转过头,静静地盯着自己桌子上四散落着的色彩诡异的「ep盘」。 「我当然记得……」 好久不见。 那个残忍地,永远地,将「他」从我身边带走的…… 「噩梦」! 第122章 夏季温热的风缓缓吹拂过城市街巷。 水泥地面弯弯延延向前延伸, 上面铺着些自然落下的叶片,绒毯似地厚厚一层,间隙夹着曾经绚丽的繁花嫩蕊。 叮咚咚—— 放学的铃声随着微风向天际吹去。 和着冲出校门的孩童清脆的笑声, 高高盘旋在无云的蓝天高空。 「今天要早点回家!我妈妈终于出差回来啦!」 扎着两个小麻花辫的女孩和同伴一起嬉笑打闹着跑过巷口:「我好久没见到妈妈了, 爸爸说她还给我带了礼物诶!」 有车从小路上开过,掀起一阵尾气和尘埃, 闪烁着尾灯消失在转角尽头。 「……」 没人注意到安静的巷子中缓缓走出了一道身影。 萩原研二换掉了自己平时上班的衣装, 穿了一套不起眼的黑上衣和白长裤,仿佛只是普通路过一般静静地向前走。 第447页 他穿过道路, 最后停留在了小学的校门外。 校门旁的金色牌匾上写着:帝丹小学校。 从校门到教学楼之间是一大片用来当作操场的空地, 此时三三两两地布满了踢球的聊天的各种想抢在回家之前再和同学多相处一会儿的孩童。外层则是沿着围墙栽种了一圈树木, 有些树下还放着休息用的长椅, 落叶飘下来—— 那么轻轻柔柔地, 和着最后的阳光一起降落在上面,将实木镀上一层浅淡的金色光晕。 就像是…… 「那个人」曾经对着他,那样明亮微笑的眼睛。 ——「这是什么?」 ——「刚刚过来的时候有几个孩子给我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捡到的。」 四年前的十二月初。 警视厅为了如今东京日益升高的犯罪率, 而展开的预警和教育科普已经逐渐渗透到了小学, 上边得派点相对有分量,又比较适合去和孩子打交道的警官去坐镇,兜兜转转, 最后这差事就落到了雨宫薰的头上。 虽然对外宣称是因为他外形条件和性格都比较好,免得派个凶神恶煞的过去给孩子吓哭。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 萩原研二对于这事到底是单纯因为雨宫能够代表警视厅的美好形象,还是为了将他排斥出去, 避免他有机会参与到那天下午和小学宣讲同时开展的机密会议产生了一定的疑问。 只是当时的雨宫也没对他提过什么。 他那天恰逢休假, 正好借着对方身边没人的机会, 想跟他多相处一会儿,所以也自告奋勇地跟来了。 萩原于是就在最尾端的围墙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一手托着脸。 看着那个人难得穿了全套礼服,从肩膀到腰线到腿的线条都收得利落,在阳光下笑容温和而明亮地望着所有人,荣耀和引人注目的璀璨星河一般倾倒在他身上。 萩原看了一会儿。 莫名地,他感到自己的心口在这时候像是被烙铁烫过一般,缓缓地发起烫来,于是只能迫使自己唿出口气,垂下眼睫去。 宣告终结的掌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响了起来。 等到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却只忽然看见刚刚那束「光」已经靠近了他,微笑着,身后跟着几个负责安保的警员,好像忽然抓住了上课偷熘走神的学生。 「阿薰……」 雨宫薰挥了挥手屏退安保,随后,慢慢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这个给你。」 萩原垂下头。 正看见对方白皙的手在自己眼前缓慢张开,原先握成团的掌心中,在此时赫然躺着一小朵已经凋零的樱花。 「这是什么?」 那樱花看起来都已经泛黄了,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在这么一副场景里出现就显得有些离奇而好笑:「诶,阿薰你居然是还会捡这些东西的类型吗?哪里找到的?」 「刚刚我从台上下来,几个孩子硬塞给我的。」 对此,雨宫薰脸上的表情带上了些无奈的意味: 「你说,我怎么好意思拒绝他们?都现在这个天气了,要找到这花也真是不容易……」 「说是不容易…倒不如说是奇蹟吧!」 萩原研二却忽然笑起来。 他一向以自己的情商和智商为荣,此时的视线只简单扫过对面操场上一群打闹的小崽子,和几颗从墙壁后面小心翼翼探出来,鬼鬼祟祟盯着他们这边的小脑袋,就基本上已经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樱花是警察的象徵……送樱花给警察,现在的孩子都确实还挺聪明。」 萩原弯弯自己柔和下垂的眼眸,笑着说:「真是的,都那么关注阿薰的话,我可是会不高兴的哦。」 「你在说什么?他们只是单纯觉得能在上面演讲的警察很厉害而已。」 「嗯哼……」 萩原微微翘着唇角,和他并肩坐在叶漏阳光的树下,听着远处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嘈杂的人声甚嚣尘上,视野里一片光明宏大,柔和明亮。 雨宫轻轻地问:「在想什么,研二?」 「在想……都这么冷了。」 萩原指节托着下颌,脸庞微微向身侧倾斜一点,似乎无声地在向身边的人靠近: 「这片樱花到底是从哪里被他们找出来的?十二月了,不是都应该腐烂了吗?」 课间铃声悠悠扬扬飘过天穹。 欢笑的孩子们开始随着铃声跑进大楼,日光透过走廊窗户落下一道道影子,原本喧闹的操场随着人群的离去,慢慢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风吹树叶的簌簌声。 也就是在这时候。 在宁静的空气中,一声轻浅的笑声忽然在他耳边响起来。 「那当然是因为有人把它保存下来了。」 雨宫对他眨眨眼睛,像是聊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题一样。 于是,他那双线条漂亮的眼眸弯起来,眼尾那一点小尖角就柔和地向下,随着天光一起,落在对方眼眸里: 「就像我们用记忆留存时光,也自然可以用花瓣留存春天,不论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 「……留存?」 萩原轻轻转过头。 他现在还能清晰地记起那时候的场景…… 从阳光洒在他们肩上的位置,和风轻柔而来,吹开对方额发之时,那每一根髮丝落落散开的柔和的弧度。 第448页 雨宫平视着前方,视线仿佛很远,像是在注视着什么。 日光落在他睫羽的尖上,又随着风声和树影摇曳着,斑驳的光影闪烁间似乎能看见世界的旋转和冬去春来,希望和花瓣一起在他的眸底融化成一缕繁星。 「因为,只需要这么一小朵樱花,就可以想像出一整个春天的样子了!」 花瓣,寒风。 和那个人身上浅淡而令人安心的熟悉气息……化作透明无形的丝线,在虚空中眷恋缠绵。 「……研二?」 唰—— 萩原研二站在原地。 他是人群中最格格不入的一个,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 四周路过的人已经自觉在他身边空出了一片,像是被抽离的世界中独立的一隅,连最后一丝温度也消散开去。 只剩下他一个人独自伫立在孤寂之中。 他静静地抬起头,似乎预感牵引着一般,顺着无形的气息抬头向上望去。 隐隐从学校围墙内成片的绿荫中分辨出了一丝浅粉的色彩—— 一颗新栽的樱花树在这四年间以蓬勃燎原的姿态生长,枝叶舒展,绚丽柔软的花瓣随着风席捲大地,浩浩荡荡飘向无穷无尽的过去和未来……如同一盏跨越时间的长明不灭的灯。 在那一剎那。 萩原研二似乎又看见了日光下那双星辰般闪烁的眼眸。 可是一切都已经没有任何温度了。 那双手在从他的掌心中离开,那么决绝地,一根一根地,几乎要撬断他的骨头一般将他的掌心从自己的手背上抽离。他在那个空荡的布满灰尘的房间里,近乎绝望一般地去保存那个人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点气息,去攥紧他最后留下的字迹……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东京璀璨喧嚣,他站在阳台上看这个世界依然繁忙。 繁忙到没有任何时间停留下来,去思念和悲伤,去思考那些和着水汽和眼泪的风是否能穿过时间和空间,去那个身躯化成的尘埃已经永远沉睡的海底拥抱他。 四年了。 不过…… 这也都是时候结束了。 萩原大睁着的莹紫眼瞳里倒映着樱花和蓝天,光和尘,和一些水雾般的东西将他的眼眸几乎染开成一片模煳的光晕。 他紧抿着唇,垂下头,仿佛对人群异样的注视恍若未闻。 ……结束了。 我来找你了。 随后终于大步迈开腿,向着前方走去。 「什么——你说萩原他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 机搜队的办公室大部分区域是连通的,队长办公室虽然独立,但是其实也就是多了几堵透明墙壁围起来,门都还朝着公用区域开着。 此时一声怒吼几乎直接贯通炸穿了整片办公区! 所有人剎那间全部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探头朝那边望着。 但是办公室里的遮光帘已经拉下来了,所以从他们这个角度,只有个别人能看见两男一女站在里面,一身搜查课那边下来的特色西装,好像在不停说着什么。 「他人呢?!怎么没人早点通知我!」 「我们又没空每天四十八小时盯着你的好幼驯染!」 佐藤美和子脸色很难看:「这还是柯南之前先问我们到底哪个部门最容易接收全警视厅的情报,我们才想起来的!你现在跟我们吵有什么用!」 松田阵平像是忽然被哽住了,目光这时候才一寸一寸往下移…… 终于注意到了角落里,已经踩着椅子,自顾自地爬上了办公桌的那个男孩,此时正双手撑在桌面上扫视着那里摆放着的东西。 「松田警官,听说您和萩原警视是幼驯染,对吧?」 江户川柯南很快就从办公桌的柜子深处里扒拉出了一份被密封着的文件,直接撕开,里面是一份调职申请书: 「这上面写着,您和萩原警视以前都是警备部爆处班的……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会突然想着要调到刑事部来呢?」 「……你这小孩哪捡来的?」 松田转头去问佐藤。 却很快被她一把摁了回来:「别那么多废话,要不是柯南,今天我们直到现在都没人意识到萩原失踪!你快回答问题!」 「我回答什么问题我!拆弹干不下去了不行吗?」 「但是佐藤警官说,你们两个在平时任务里还喜欢凑爆处的热闹呢,我并不认为您的藉口可以成立。」 「所以,对于我来说的话…」 柯南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神:「……雨宫薰警视,那个死在四年前的连环谋杀案里的警官。」 松田的动作显然勐地僵了一瞬! 而柯南没有放过他这一瞬间的异常:「果然,你们应该是认识的,对吧?」 「……」 「那又怎么样?」 松田咬着后牙,被提起这个话题心情明显不太愉快: 「我现在要找的是hagi不是雨宫!你们不要浪费我的时间!那傢伙从来没有这么过,他万一是在发疯搞什么危险的……」 「所以萩原警视的动机就很重要!」 高木涉忽然开口了,几乎从未有过地认真地盯着眼前的人:「拜託您好好听柯南说话,松田警官!这都是为了找到萩原警视!」 第449页 松田咬牙切齿:「你们……」 「搜索队伍已经出动了,但是萩原没有开车,所以现在我们只能以警视厅为起点调取沿街监控排查他的路线。」 佐藤放下手里的手机:「根据我们对和他关系比较好的警员,和最后见过他的那个接警台的警员的口供显示,他从警视厅离开的时间应该在下午一点左右,之后手机关机,sd卡的定位也失效了,应该是被人为折损破坏了。」 松田阵平没吭声。 「由于监控显示萩原警视在出警视厅的时候特意换了衣服,而且没有被任何人胁迫的痕迹,所以我们初步判断他应该是出于自主意识离开……但是如果不知道他的目的地的话,这就是大海捞针!」 佐藤美和子看向自己身边沉默的人: 「松田,你如果知道什么的话最好快一点说,如果他真的是要去见什么危险的人就糟糕了!」 松田阵平:「……」 空气安静了许久。 最后,在所有人急切的眼神里,一道声音才缓缓地响起来: 「其实,我这几年也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 「我在想,以hagi他那么强的能力,为什么非要去最基层的机搜呢?」 松田阵平将墨镜从自己脸上摘下来,声线低沉,如同被海底的冰水浸透了嗓音: 「但是现在,我想他的目的应该是……」 「应该是为了『情报』吧。」 柯南在高木的帮助下将几大本被标记过的文件夹放到桌面上来:「这里是所有警视厅接到的案件的搜查起点——毕竟所有报案信息,在经过接警台接收以后,第一个抵达的就会是机动搜查队。」 「也就是说,他如果待在这间办公室里……」 柯南翻开文件夹的首页,里面那几乎浩如烟海的案件剪贴资料瞬间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眼睛里,上面批註的红笔和蓝笔的痕迹已经密集到几乎混杂在了一起,看得所有人眼皮一跳! 而且里面甚至不止有刑事案件的资料。 那甚至还有纵火…车祸…房产纠纷…街头斗殴…… 「就像这样。」柯南顿了一下,「全警视厅的每一个案件的资料他都能收到,不会有任何遗漏……」 「这可比你在搜查一课,搜集雨宫警视死亡案件相关信息的精准度高太多了……松田警官。」 所有目光顷刻间全部齐刷刷地汇聚到了松田阵平身上! 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本资料集,几乎是想要用目光将它烧穿一般!整个人的皮肤上已经可以隐隐看见冷汗渗出,似乎在这个时候也彻底意识到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 他的声音在颤:「hagi他……」 「根据我们的搜查『ep盘』的案件和雨宫警视的死亡有着密切的联繫。」 柯南的镜片无声地闪了闪。 「所以,他的目标很可能只有一个……」 男人快步走过街道,在街边找到了一辆他预先安排好的车。 他坐进去,随后熟练地从怀中的口袋里拿出一把螺丝刀,三两下就卸了一个被伪装成收音机的定位部件外壳,直接用螺丝刀把里面繁杂的线拽出来,随后利落割断! 「去见兇手。」 江户川柯南下了定论,几乎将所有气氛拽进了冰窖! 「去见兇手,去復仇!只有这个可能是他的目的……他甚至可能根本没有打算要回来!」 第123章 仿佛连唿吸和空气都静止了。 所有人视线猝然凝固, 一股堪称恐怖的阴冷的预感在此时如同利爪一般紧紧刺穿了他们的心脏!一张张面孔煞白髮青,从中央到四周,整个室内都被浸入了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去见兇手?!那个混球什么时候又出现了!」 「他虽然还没有正式出现, 但是不代表他没有向萩原警视留下暗示!」 对面响起已经明显急促起来的吼声。 然而在威压下,小侦探这时的思路依然清晰,语速依旧镇定而平缓,边整理着桌角的草稿纸,边说道: 「现在最大的问题其实是在于, 我和佐藤警官以及高木警官破解『ep盘』的暗号, 确认这是在向警视厅中的某一位警官发出的信号以后, 直到现在又已经过了好几天。」 「而根据这些草稿内容来看的话……」 他又戴上手套从垃圾桶里捡出一个废纸团来: 「萩原警视意识到『兇手』的暗号的时间其实还在我们之前,因此, 他究竟为什么要等到今天才行动?」 这中间诡异的几天时间差……很有可能和萩原的目的有关联! 「其实这倒不难想。」 松田阵平只能用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hagi他不是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的人。所以,一定是因为有什么事情需要他推迟计划来进行确认!」 佐藤美和子干脆直接回过身大步走出去。 她勐地一推门, 正看见两个偷听的机搜警察鬼鬼祟祟地扒在门外,猝不及防一抬头,瞬间这俩简直如同老鼠见了猫, 脚底抹油,当场就准备装作无事发生开熘! 然而佐藤明显比他们更快, 一手一个就抓着把人强行拖了回来。 她的心情显然很不好,兇狠地瞪着这两个不请自来的: 「哟, 你俩在这儿干嘛呢?」 第450页 「这不是看你们调查进度受阻, 送情报来了嘛……一课的各位!」 这两人其中看起来最为吊儿郎当不靠谱的那个扬声道,末了又笑着摸摸鼻子, 这动作让他们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这个傢伙到底是认真的还是来耍他们的。 但他这个姿态看着,倒是好像也有点眼熟……? 佐藤眯起眼睛,盯着那人的脸。 然而下一秒, 松田阵平脑海里似乎勐地闪过一瞬什么:「等等!喂,你……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哦,当然。」 那人倒是应得很快,笑着: 「之前我帮萩原队长去接警台问情报的时候,你正在和这位漂亮的小姐吵架没看路,所以一起在走廊上撞到过我啊!」 …… 「我的名字是伊吹蓝,机动搜查四队的队员。话说四年前研二酱刚调过来的时候,我还和他做过一小段时间的搭档来着。」 年轻警员正说着。 他此时浑身上下的打扮就像个活泼而且傻逼的男大学生,又忽然伸手,用力一拍自己旁边那个好像恨不得找条缝逃离这里的另一个警员: 「这是我永远的好搭档志摩一未!」 「我们和研二酱关系都很不错,有什么问题的话说不定我们会知道答案!」 那个小个子的警员低着头,看样子是已经尴尬得恨不得把旁边这只社牛大型犬一拳锤进地里! 松田阵平咬牙切齿:「我是他幼驯染!什么事情还需要问你……」 「不,他有些事情其实就是特意瞒着你,不想把你卷进来。」 然而,伊吹仿佛一只得意摇尾巴的小狗:「所以你可能还真不知道哦,阵平酱!」 志摩面无表情:「你能不能说点正事……」 「别学那傢伙说话!」 松田阴沉的目光从墨镜后透出来,下颌线似乎绷得很紧:「伊吹……我想起来你是谁了!对啊,我和佐藤遇到你的那天……」 他们那次在走廊上的偶遇,其实已经发生在很久之前了。 那时候,高木涉提出的假设刺激了松田对于「雨宫薰」还活着这个假设的怀疑,而且如同下坠的撞球一般再次撞击了另一个在他心里堪称可怕的猜测。 于是,他为了寻求验证而自顾自地出门向档案室走,佐藤怕他出事追着跑出来,然后两人争吵着,在路上撞到了另一个也戴着耳机不看路的傢伙—— 那张欢快的脸,终于和此时面前的人那张放大的面孔逐步重合了起来…… 这像是原本迷濛的白雾被驱散了一角。 对方当时闲聊之中,不小心说出口的话也在被一点点唤醒,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清晰: ——「我是奉我们萩原队长的命令去接警台问个事情……」 ——「而且,我们机搜最近的子弹和枪老是算不清楚,总是要莫名其妙少几个,感觉像是有人在私自偷用我们部门的东西一样……」 当时那无法触及的异样古怪的感觉,忽然在此时在他的心底无法抑制地放大起来。 松田阵平僵在原地。 过去和现状,现状又和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窒息的感觉和如同死神阴影一般的森冷沿着他的嵴椎窜上来,零散的线索逐渐拼凑……只在剎那间他整个人的脸色就骤然变成雪一样煞白! 「看来你意识到了,而且应该和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松田警官。」 大型犬旁边那个相对靠谱的志摩揉了一下眉心: 「萩原研二在今天失踪的这个计划绝对是从很早以前就开始进行了……我们所有人都被他利用了。」 「……利用?」 高木愣了一下。 志摩一未此时看起来简直非常头疼,说道:「我一件一件说吧。首先,这事得追溯到我们部门和接警台的关系上……」 警视厅刑事部下属机动搜查队,也是案件在被报案后第一个抵达的刑事部门。 这也就间接导致了,只要坐在他们此时所处的这间队长办公室里,再找到一个在接警台负责接报警电话的线人协助,萩原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取全东京所有案件的信息。 「刚刚你们跟地球爆炸了一样冲进来之后,我和伊吹意识到可能要出事,于是就先去找了之前一直和我们对接的那个女接警员。」 「她的名字是『伊藤加奈』。」 志摩嘆了口气,十指交握放在膝盖上: 「这姑娘属于是被萩原那混蛋的美色……啊,不好意思,是萩原队长的花言巧语拐骗了。总之也跟着一起骗我们,把他们俩的情报筛选交易伪装成了正常的案件记录移交。」 佐藤美和子紧皱着眉:「但这和这次的事件有什么具体关系?」 「应该是萩原警视为了锁定当年杀害雨宫警视的犯人,将主要突破方向转向了日常生活中的蛛丝马迹。」 江户川柯南认真分析道: 「如果我从毛利叔叔的案宗上看来的信息没错的话……当年的那个兇手非常谨慎,几乎不可能留下大的线索,所以从生活细节来突破的思路是合理的。」 毕竟他们的对手可是那个已经杀了十几个人的穷凶极恶的连环兇杀罪犯啊! 但是,即使兇手不会留下明显线索,但是只要他还在东京活动,想用雨宫的死来伺机挑衅警方的话,他就免不了在生活中留下痕迹。 第451页 所以,任何的斗殴…火灾…… 甚至是交通违章都是有价值的。 志摩顿了一下:「而且有关于你们刚才说的,为什么萩原他在侦破了『ep盘』的暗号以后,还等了几天才行动的原因我们也找到了。」 松田的手指攥得死紧:「……什么原因!」 「他在一点从警视厅消失之前,最后一个见的人也是接警台的伊藤加奈。」 志摩的表情沉了下来: 「这是他拿走的那份资料的复印件。」 他手里递出的文件很快被其他人接了过去,唰啦啦翻开,上面的内容赫然是一个跟刑事案件八竿子打不着的车辆刮蹭。案件起因是一辆送孩子上学的私家车为了赶时间,在路上紧急变道,却不小心撞着了后面的车,给人家车头上的漆都刮掉了一层。 虽然这起案件由于没有造成任何严重的财产损失和人员受伤,所以在交警前来简单调解和赔钱以后就散了,在其他重大险情面前几乎没有出现的资格。 然而松田的目光,却在触及到那辆受害车的尾部的时候猝然顿住了。 「松田警官……?」 柯南试探性地开口,却看见对方本来就难看的脸色在此时更加难看到了极点。 那辆车的尾灯形状,和后备箱尾部上翘的弧度居然都是那么熟悉! 就好像,就好像是他看了无数次的那段录像里的…… 「……」 一片死寂中松田的目光森冷。 那双蓝眸中在此时翻涌浮沉的东西,已经带上了些让人通体恶寒的色彩。 佐藤在旁边盯着他的眼神,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此时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感觉这个松田浑身散发的气息让她有些心惊胆战地陌生,下一秒看见他直接将手里的东西勐地一砸—— 啪! 文件纸页被四散摔在桌上飞了满地,仿佛飞溅的玻璃片,所有人立刻瑟缩了一瞬! 松田阵平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中站起来,环视周围一圈,开口嗓音只转瞬间就已经嘶哑得几乎不成调: 「……找这车。」 高木在走神,一抬头:「什么?」 「我说找到这辆车!!」 然而一声咆哮勐地直冲着他过去,松田手指点着文件:「这车的车尾和四年前带走雨宫的车几乎一模一样——别看我,我这几年把那段唯一的录像看了几千遍绝对不会有错,化成灰我也认识!这破事怎么早不来晚不来,萩原研二那个傻逼绝对就是看见了这个车尾!他从这个车尾发现了兇手的真身!就是这个该死的车尾……」 空气凝住了。 四面八方诧异的视线,在这时全都汇集在了他的身上…… 随后,又看向了那份彻底点爆一切的报告。 交警所拍摄的那辆受害车的高清照片,被清晰地印刷在了报告的页面上。 仔细观察的话,倒确实可以看出那辆车的确有些年份了,车身上即使经过用力清洗,也已经残留了许多抹不去的痕迹,和旁边那个小孩家里的私家车一比简直像具废铁。 如果再一算那个兇手第一次作案的时间的话。 这辆车的使用年份,也正好侧面坐实了松田阵平的猜测。 「我们需要对这个号牌和车型进行紧急搜查!」 佐藤美和子拍案而起:「志摩警官!让交通部把这个案子的资料通过内网发过来,我们需要大规模的人力来进行搜查……」 然而,志摩却摇了摇头。 「没有原始数据了,只能复印。」他静静地开口道,「就连现在这份,其实都是我们刚刚从门口碎纸机里捡出来的,好像是因为机器卡住了所以还没来得及碎……」 「嘛,接警台的加奈小姐说研二他下了死命令,直接全厅删了这个案子存在过的所有数据。」 伊吹推了一下脸上的墨镜: 「不愧是他啊……如果不是我们上楼的时候,运气好紧急抢救出来了,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找这条线索呢。」 「可是案件不该由部门集中统筹吗?!」 松田阵平这下彻底震惊了: 「他说删就删,直接完全抹除一件案子的存在?hagi这傢伙什么时候权力这么大了?!!」 江户川柯南想了想:「不,可能是因为警视厅的信息上报流程的问题,如果萩原警视从一开始就截断信息源……」 「行了,都快别废话了!」 佐藤急得上火,干脆扬声盖过所有人:「车牌号品川589 28-09!」 仿佛一颗石子轰然砸进池塘! 剎那间,乱糟糟的四周终于安静了。 她于是急促地继续说道:「通知交通部动作快点找到萩原的车!我们先上车去找当时的另一个车主,他们那天在交通事故中,很有可能看清过犯人的脸!」 嘀——嘀嘀—— 东京的车流永远拥挤而繁忙,堆积的铅灰色云层阴沉覆盖城市上空,萩原研二的目光慢慢从窗外转回来,摇起车窗。 缓缓上升的电动车窗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像是被一点点抽空一般,所有的人声,噪音全都在这一刻被排了出去,独自一人的车厢里只剩下了永久的寂静和沉默,就连定位和对讲的设备也已经完全被从这俩车上拆除。 压抑的气氛盘旋着,混合着仪錶盘上左转车灯的响声…… 第452页 滴答。 滴答……滴答…… 就像是,什么终结的倒计时一般。 萩原给自己点了根烟,随后,轻轻地向后仰,将自己的后脑抵在了头枕上。 他缓慢地唿出一口烟雾。 那些迷濛的,纱帐一般的白色就这样在他的眼前铺散开来,模煳了视线,将一切短暂地包裹进了白雪一般的飘渺雪雾之中。 他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说起来的话……」 「嗯,怎么了柯南?」 「就是说,高木警官以前也认识过雨宫警官的吗?」 此时,摇晃的警车车厢里,戴眼镜的小男孩将目光从手机里的案宗里抬起来,表情似乎已经凝重了许多。 「算…算是吧?」 高木的微笑有点勉强:「毕,毕竟我们以前也是一个部门的嘛!雨宫警视他人很好,真的超级好的那种,就是非常温柔有耐心,一直教我们各种,各种事情就是……」 他感觉自己的嘴唇在发颤。 喉咙口瀰漫上的苦涩感让他无法顺畅地唿吸,一个明明非常好回答的问题,在他这里却颠三倒四,语言功能和思考能力似乎在这个时候都要丧失了。 雨宫警官…… 那位雨宫警官……自己认识吗? 或者,其实应该说是,究竟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呢? 「……」 然而就在他犹豫之时,前排副驾驶的某只大型犬却把头探过来了。 「给我看看。」 伊吹蓝将手机接过去,一下子「哦」了一声! 「对对对,就是这个人!原来他姓雨宫!志摩你看,是当时老叫我们过去汇报的那个——」 档案相片上的年轻警官还是当年的风貌,眼眸柔和而明亮,身姿挺拔。 「你现在才想起他名字是吧……」 前排开车的志摩恨铁不成钢: 「当时我们俩出任务给机搜的车连续撞烂两辆,被直接提进刑事部长办公室。后来是他正好在那边交接工作,顺口替我们担保了才免了处分,之后就天天被按着头去他那里述职的事情……你怎么就记得后半截了啊?」 「诶,两位哥哥也和雨宫警官有过交集吗?」 柯南从后排小心地探出头来:「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次的案件明显已经是全部围绕「雨宫薰」在进行了。 无论是「ep盘」的事件前奏,还是蛰伏四年的萩原警视的计划,明显全部都与那个人有关。 为了不出意外,他果然还是稍微了解一下当年的事情比较好。 而且他面前这两位,看起来倒是很愿意说的样子。 「温柔,聪明。」 志摩熟练换挡,目光平视前方:「或者说,他其实很有一种能让人潜移默化地依赖他的本事……」 然而他还没说完,就被旁边伊吹的一阵笑声勐地打断了: 「那个小美人很温柔!其实,我们一开始还想整他来着……就是我每次都会趁着志摩去跟他述职的时候,悄悄躲在他的视线盲区,拼命地给他办公室养的仙人掌浇水!」 柯南忽然有点不想听下去了: 「……然后呢?」 「然后,经过我们一周的坚持不懈的努力,终于成功浇死了他的一排仙人掌!」 伊吹撅着嘴,回想着当时雨宫薰终于发现自己窗台上一排离奇的死仙人掌的时候,那张难得相当空白且懵逼的表情: 「他好像生气了,但是也只是用文件敲了我们的头,而且不怎么痛诶,总之当时他看起来想发火,但又不会骂人,超级可爱的。如果是队长的话,我们现在大概已经被扔到大街上滚出警视厅……」 志摩静静地说:「不止滚出警视厅,我们会被她塞进幼儿园大班重新进修的。」 柯南:「……」 原来是温柔的性格……吗? 他于是没再继续听前面那俩的插科打诨。 目光逐渐下移,落在了手机屏幕上那张相貌姣好的年轻照片上。 那个早已死去的人,似乎在跨越时间对他温和地笑着。 即使隔着屏幕,他此时似乎也能感受到这名警官当年的意气风发,和无法令人移开目光的柔和的注视。他不禁开始想像如果真的是被这么一个人注视着,安慰着,一直照顾和保护着,那对方到底会产生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就像和他同期长大的萩原警官一样。 在他被人残忍杀害以后,在这四年孤寂时光的压抑和折磨里,在无数个夜晚反反覆覆的他死去的噩梦中,人的思维会越发被推向极端…… 一个人坐在窗口,看着日升月落。 然而,这个世界上却再也没有你,再也无法触碰到你熟悉的温度和气息。 萩原警视他,到底是…… 到底是已经被迫变成什么样子的人了? 「……你们在聊什么?」 下一秒。 松田阵平低沉的嗓音忽然从对讲里传出来,打破了车厢里的吵闹。 「是,是!松田警官!」 高木好像这才从梦中清醒过来,连忙抓起对讲应道:「我们这辆车现在还在赶往目击者家中的路上,您和佐藤警官那边怎么样了?」 「我们这边情况不好!」 松田紧紧攥着手里的对讲。 如果仔细看,其实能发现他的掌心已经全是冷汗: 第453页 「刚刚警视厅内的搜查组发回信息,鑑识课说在hagi办公室的地板角落里,检验出了微量的火药残留……」 咔哒—— 萩原研二将车停在路边,打开后备箱。 这一片地势偏僻,他轻轻偏过头,听着萧瑟的风裹挟着远处尖锐的警笛响成一片,无数闪烁着的明红警灯从树丛间掠过,似乎在广泛搜寻着什么,片区内的隐约车影仿佛已经几十上百。 「警视厅唿叫各分局!警视厅唿叫各分局!目标已拆除车辆定位,主要特徵为——」 「目标持有枪枝!警告!目标持有枪枝!」 紧接着像是有什么「嗞啦」「嗞啦」的杂音闪过,通讯频道中突然爆发出一个他相当熟悉的怒吼,整个音调已经完全尖利到了破音! 「hagi我知道你在听!」 「你他妈给我冷静点!你给我住手听见了吗!不然我揍死你,你个混蛋啊——」 「松田阵平你也给我冷静点——你回来!!」 唉。 萩原像是嘆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 他面无表情地抬手将监听耳麦摘下来,直接扔在脚下踩碎! 咔啪! 无数黑色的碎片中,他的皮鞋踩着碎片向前,慢慢走回后备箱边,垂眸俯视着里面的几个黑色的大型手提箱。 后备箱很宽阔,在他将那三个黑色手提箱拎出来以后,里面剩下的就只有三桶汽油。 萩原直接把汽油也拎了出来,直接揭开瓶盖—— 对着自己开来的汽车就是一泼! 一股极其浓郁的汽油味儿瞬间瀰漫开来,沿着车顶就往下渗,有不少已经落进了刚刚放箱子的后备箱里,很快在平面上积起来一片油光发亮的水洼。 哗啦啦—— 那一整箱的汽油瞬间就被泼了三分之二在这辆车上。 随后,他将剩下三分之一又沿着附近洒了个赶紧,再将沾满油的空箱子向汽车旁边一扔,提着剩下的两箱向前走。 视线往前能看见的是一座已经非常破败了的废弃工厂。 铁锈,死亡的老鼠和各类虫子,还有绿植和蜘蛛网已经布满了工厂的整个地上区域,昏黑髮臭的厂房内里还放着不少腐烂的木材,四处都是可燃材料。 他于是将汽油沿着地面泼洒,甚至还在墙角又找到了几桶以前废弃的石油,用支点撬翻货架后直接一起踹倒,看着那些黑乎乎的液体如同腐烂的蛆一般向前蜿蜒爬行。 而那些黑色手提箱的位置,则是被分散放置在每个区域油最多的地方。 在做完这一切以后。 萩原研二将手伸向了自己的后腰。 那柄已经从警枪保管库里悄然消失许久了的左轮手枪,在此时赫然出现在了他的掌心里! 【卧槽,怎么彻底坏掉了啊研二酱?!不要啊啊啊啊啊】 【真是来给薰酱復仇的???hagi你彻底黑掉了啊救命,又是汽油又是枪的,我没猜错的话那些箱子是炸弹吧?是炸弹吧!!你干这种事不能这么熟练啊真的救命啊】 【草,前面黑萩听见小阵平耳麦那里真的吓到我了……刚刚听见幼驯染声音还比较温和,下一秒直接黑化踩爆耳机!我呃啊啊啊呜呜呜】 【完了,小柯不会真说对了吧,他真的给薰酱报仇就没打算要活着回去啊!!】 【可是黑,黑化强三倍是真的…黑萩好飒qaq你好爱薰猫猫……】 【hagi你这个能力真的是……白萩善解人意风流倜傥玩弄人心于股掌之中,黑萩不择手段伪装一流突然发现这个人真的好可怕好可怕qaq】 【我突然磕到不择手段偏执黑萩x清冷病弱薰了怎么办,好阴间的cp……】 【但问题是薰酱没死啊???啊?!他这么给自己整进去你才是真的永远见不到薰了啊冷静点啊哥们儿!!(爆哭】 左轮里面填着满满的黄铜子弹,在他的腰侧还有一把匕首。 虽然相对来说,枪的杀伤力会更大。 但是他边往厂房深处走,此时眼前的景物已经变得昏暗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便又下意识地选择了将手放在了匕首上。 一层的痕迹都不像是有人活动的样子。 那可能性应该是…… 地上堆积得厚厚一层的灰尘在此时也减缓了一些脚步的动静,放眼望去,地下阶梯延伸得毫无尽头,远处漆黑如最深沉的浓墨,好像就此要踏入地狱一般。 安静得听不见一丝响动。 萩原研二于是将腰间的匕首贴着掌心攥紧了,沿着楼梯缓慢向下,踏上负一层的时候几乎没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可于此相对的。 也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上楼的时候,一阵宛如鬼魅袭来的阴风却忽然沿着他的背嵴往上窜,黑暗里似乎传来什么声音—— 锵锒!!! 电光火石之间,一股森冷的劲风就贴着他的脸侧颳了过去! 萩原只来得及本能地抬手抵挡,匕首似乎在黑暗中勐地碰撞上了什么东西,直接碰撞出巨大的一声脆响!对面堪称恐怖的力道震得他手腕到小臂都在发麻,一时间下意识地侧身闪躲,避过了第二道劲风,与此同时感觉有什么湿润的液体渗了出来…… 「嘶!」 第454页 他连忙拉开距离,抬手一摸。 自己脸侧的皮肤赫然已经被刮破了一道几厘米长的口子,血珠正从里面翻涌出来,沿着他的脸庞线条向下流淌。 地狱般的漆黑中。 一阵令人心底发寒的笑声却在此时响了起来,伴随着男人向前的脚步声。 他说: 「我还以为是当时在外面哭得很惨的那个捲毛呢……怎么来的是你?」 「你还记得我?」 萩原研二盯着那片漆黑的墨色,逐渐适应的感官已经让他可以慢慢分辨出那里的一个人形。 「那我还真是荣幸啊。」 他的瞳仁在此时几乎已经紧缩成了一道直线,唇角扬起一个极度讥讽而诡异的笑容,死死锁住自己眼前的人: 「矢,花,朔巡警!」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秒。 然而萩原的话音却没有因为这种凝固而停下: 「不,这个名字并不确切。因为真正的矢花巡警早就已经死了,现在出现的你只是顶替了他的身份而已!」 「我在这四年里,曾经派人详细调查过你所在的派出所的指纹,但是那都是残缺的,是你一直在破坏你自己的痕迹——包括当时为什么要将你自己的车陷进泥地里,也是为了借着清洗的机会抹去可能被存档的指纹和皮屑……」 就在这时。 黑暗中那一直窃窃的笑声忽然转变成了大笑! 那个一直隐藏在阴影中的身影忽然向前走了一大步,微弱的光逐渐映亮他的轮廓,暴露在视野中的笑容说不出的古怪,几乎让人一阵恶寒。 因为,那是一张很扭曲的笑脸。 那张脸看起来像是老了几十岁的矢花朔,但是却又不那么像他。 眼前的人似乎在用某种特殊手段改变着自己的外貌,而在四年后的他,似乎已经无法完全修復这张「脸」了。 「怎么怀疑到我的?」 矢花问道,却听见对面的警官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因为你其实才是一切的开端!」 萩原冷冷地说:「abc连环袭警案……逐渐升级的作案手法…装神弄鬼的逃逸……还有泄露的警察名册……」 「这个思路太过于理所当然了,以至于到最后,我们所有人都在忙着应付袭击,全都忘记了到底是哪一起案件在最开始将我们引向这个思路方向的!」 「所以是我,对吗?这也一来警察名单泄露也可以被解释了。」 矢花的笑容愈发大了起来: 「第一次将那张字母錶带到你们的眼前,还看着你们那两个看起来感情很好的警察队长和小警视,居然在我面前认真地推理着一个我随手放进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突然意识到还可以给他们再加点料,这起案件真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好玩的案件啊……」 「加点料……好玩?」 萩原忽然意识到了他这句话背后的含义,霎时间心脏剧痛:「所以你就把阿薰放在了最后一个?!」 「阿薰?」 矢花想了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哦,你说那个小警视吗……」 「……那对啊!当然啊!因为你们看起来都那么喜欢他,所以杀了他真的很有意思啊!」 萩原霎时间愣住了。 一阵狂笑勐地撕裂了他的耳膜! 那笑声简直震耳欲聋,其中扭曲而诡异的喜悦听得人汗毛倒竖。 萩原完全是愣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大脑如同完全停摆一般空白。 「他在哪?!」 萩原感到自己的声带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他的耳钉最后留在了爆炸现场!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犯人戏嚯地盯着他,「你什么意思,萩原警官,你是觉得他有可能还活着?」 ——! 萩原研二死死地咬紧了牙:「如果,如果你带走了他……」 「啊,问题原来出在这里。」 犯人这时候忽然顿了一下,表情若有所思。 难道……? 萩原研二在这时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动作,原本按在口袋里的手也静止了下来,只目不转睛地盯住自己面前的人。 阿薰的耳钉最后确实是被那个姓服部的孩子捡到了。 难道…难道他们的猜测真的是…… 然而,下一秒:「那当然…真的是错的啊!」 男人的笑声再次爆发在黑暗的空间里。 「不行,太好笑了,警官先生……」他几乎笑弯了腰,整个人在萩原怔愣的眼神里弓得像只虾米,「不是…到底是什么让你们产生了这种错觉啊……」 萩原研二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什么?」 「我是说你们为什么会觉得,如果他被我带走了,就能活下来?」 犯人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神甚至带着一丝看天真傻子的怜悯:「我提醒你一下,人体器官是很有价值的东西,尤其是年轻人的……而且就算不提这个,你们也知道的,他又长得那么好看,那张脸也很有价值吧……」 ……萩原的唿吸几乎停了。 ——「研二。」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出现了那个人以前站在阳光下,柔和的日光映着他柔软的髮丝,柔软纤细的樱花瓣如雨从天而降,望着他笑的眉眼中透着这个世界最绚丽的光彩。 第455页 ——「没事了,你已经安全了研二……没事啊……」 ——「我还有很多想去做的事情。」 ——「只要有这么一朵樱花,我就可以想像整个春天了呀。」 ——「研二,我……」 「嗯,我想想,确实该把他那颗头砍下来做纪念的,那张脸就这么炸掉可惜了。」 犯人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忽然一抬眼。 「怎么了?」 他微笑看着眼前的警察渗着血红的眼眶,血丝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眼底,湿润的泪珠打湿了睫毛,却没有落下来,只紧紧地咬着牙死盯着他。 像是一只穷途末路的发狂的野兽。 「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 「……」 萩原研二没说话。 「难道你还想杀了我不成?」犯人嚣张地笑着,「你可是警察啊,萩原警视!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有个姐姐吧?你是想也废掉她的警察身份?」 「如果我直接杀了你,那确实会如你所想……」 然而,一道嘶哑低沉的嗓音这时却响了起来。 可是,那道嗓音中却根本没有带有任何犯人所预想的恐惧,或是担忧。 他原本癫狂的大笑勐地停了。 「我既然敢来见你,那肯定是做好了所有的准备的。」 萩原过长额发的阴影在此时遮住了他的一半脸颊,整个人身边的气息从未有过的低沉阴冷。 他那只一直在口袋里藏着的手,在此时终于拿了出来。 只见一个黑色的,闪着红点的东西出现在了他的手心! 「这……」 在那个东西出现的第一秒,犯人的脸色瞬间剧变: 「这是……炸弹?!你疯了吗?!!这地方已经几十年了,会直接全部坍塌的——」 他的声音在此时骤然变高! 然而,与他完全不同的是。 萩原在这时却微笑了起来,用他那双已经完全赤红湿润的眼睛笑着望向对方,静静地站立着: 「我当然知道啊。你这么了解我,肯定知道我以前是排爆警吧?」 犯人好像这才勐地想起了还有这么一茬,迅速转头往楼上望去! 他这才彻底意识到那些已经瀰漫在空气中的,混合着地下室内浓烈的密闭和腐烂气味的气息里,居然出现了一丝汽油的味道。 「你用你的警察身份制造爆炸!」 他的脑子转的倒是还快,立刻吼道,同时身躯已经在那把左轮的瞄准下借着黑暗悄悄向楼梯移动: 「你以为你这么做了还能回去吗?你会变得和我一样!你以后就是你那些同事的敌人,他们会恨你,你永远不可能再……」 然而。 打断他的是萩原的笑声。 高挑的年轻警视微笑着,身影似乎站在了黑暗与光明之间,一手举着左轮,另一手的拇指却已经在对方颤抖的注视着按在了引爆按钮上。 「我根本没打算要回去,先生。」 「我是警察,我比你更懂搜查和法院审判的流程。」 萩原的眼睛已经完全灰暗了下去,他略微抬起下巴,就那么居高临下地望着那道第一次产生了「恐惧」的身影:「我在走之前,故意弄坏碎纸机,在警视厅里留下了应该如何追踪你的证物。」 地下室安静得可怕。 这里的气温似乎已经在那个年轻人异常的,轻轻的笑声里达到了从未有过的冰点,那些令人胆寒的寒气缭绕着,随着他肩头的颤动飘散着。 犯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死死地望着他手里的东西。 「因此,我手上有可以给你定罪的证物,但是你却不可能有可以给我定罪的证物。」 萩原继续笑着:「说起来,这还是阿薰教给我的呢,法院审判只看证据,单纯的逻辑推演不可能被真正採用。所以,只要我们两个一起死无全尸,再炸毁所有证物……」 「你疯了!!!」 犯人彻底明白了,竭嘶底里地大吼起来。 他换那么多身份就是为了让自己躲避警察的追捕一直活下去!他那么聪明那么谨慎的人,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这样的话,没人知道这里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两个最后到底是谁杀的谁就永远不可能确定了,我姐姐和小阵平他们的工作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反倒是你还背着阿薰的命,更有可能被指控。」 萩原微笑着,拇指抵着起爆按钮:「对吧?」 「不——」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 青年抵着按钮的拇指猝然下压,闪烁着的红点倒映在那双极其恐惧的眼瞳中,瞬间拉成了一道红线—— 哔。 下一瞬间!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席捲了整个工厂!自上而下开始传来一股几乎堪比大地震般的剧烈震盪,直接将跑在楼梯半中的兇手整个掀了下去,哐当又摔回了地下室中。 紧接着他看见一个人飞扑过来死死地抱住了他,那双眼睛已经完全被仇恨和血红吞噬,上方汽油「唰啦」一声点燃,火焰瞬间腾升起几米高,唿啸着就沿着墙向下方扑来! 慌乱间,他只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窝囊过,晕头转向间拼命挣扎着想拜託束缚,然而那个年轻人的格斗技巧在最后的生死一线中却似乎勐然飞涨。萩原的匕首擦着他的脖颈过去,趁机拼命一把拧住兇手腕骨发出「咔嘣」的折断声响,与此同时再次闪避开对方的攻击,两人再次互相裹挟着跌倒在地上。 第456页 「放开我!」 男人在惨叫,但是那个死死压制住他的人却仿佛是在燃烧生命最后的力气,不顾一切地用着力。 「啊——!!」 「一起死……」萩原的额角已经被砸破了,殷红的血顺着他的脸侧流下来。 「我要让你……感受到他当时的痛……」 轰隆!!! 爆炸不知道是碰到了石油还是什么东西,第二波炸裂的震盪直接远超第一次,滚烫的气浪几乎掀飞了房顶,强烈的共振砸裂了地下的地面,所有的一切开始如同干涸的土地一般「咔咔」四分五裂,沖天火光晃得人看不见路。 头顶之上,身躯之下,再也承受不住任何力度的天花板和地板彻底崩碎,无数碎石,钢筋,混杂着滚烫的火焰和底下爆裂的蓄水池,铺天盖地向他们砸下来! 萩原研二只感觉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他一直紧紧攥着杀人犯的身躯将他硬生生拖进了那如同暴风雨一般的地下水中,氧气一瞬间被隔绝,视野模煳,数不清的随时擦过他的身边将他持续向下砸着,似乎要砸进深海,眼前腾升起血雾,但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分辨那是谁的了。 或者说。 他其实根本就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萩原原本攥着人的手已经空空如也,他看见眼前的景物被血色煳满,而自己浑身冰冷。 就这么被水流裹挟着,向下沉去。 眼前已经完全看不见岸了,自己是要死了吗? 萩原忽然想起自己算上这次,其实一共经歷了两次「死亡」。第一次在那个20层的高楼上,阿薰阴差阳错地救了他。他现在其实都还能清晰地想起自己劫后余生的感觉,想起自己跑下楼,紧紧拥抱住那具他刻骨铭心的身躯时候那跃动着的心跳,和几乎将他沖碎的喜悦。 他将鼻尖深深埋进对方的肩头。 似乎只要在他的身边,一切就会好,任何事都会有办法解决。 只要你…还在身边…… 但是…… 他怎么可能还会回来呢? 他感到水正在逐渐灌进肺里,挤压出他残余的空气,窒息的感觉让人神智混沌。 萩原下意识地伸出手去。 然而,身边除了冰冷的深水以外什么也没有。 没事,反正这个深度了,上面都是火和坍塌的石块,兇手也不可能跑得出去…… 是他赢了。 接下来,他可以去见薰了……太好了。 真的……很想你……很想你…… 青年感到眼皮仿佛有千斤重,他尝到喉咙里漫上来的血腥气,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下。 就是有点对不起小阵平,还有姐姐,爸妈…… 但是,你们可以活下去的吧? 要坚强一点,活下…… 咕噜噜—— 气泡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的遗言。 萩原研二恍惚着,感觉自己大概已经离死不远了。 他在一片混沌的深水中,看见一只白皙细瘦的手忽然从身前拥来,紧紧抱住了他。 黑暗中隐约闪过一片同样素白晃眼的皮肤,和一双已经早已只存在他梦中的浅金剔透的眼瞳,仿佛是从天堂降临的天使,承载着他曾经的那个最美好的梦境,即将带领他去往只有云彩与幸福的天穹之上…… 然而紧接着,他感到的是一阵勐烈变化的水压! 他听见耳边嗡鸣一片,随后是勐地一阵哗啦啦的水声爆响! 空气迅速灌进喉咙里,肺里的水引发剧烈呛咳,紧接着—— 一记暴怒的手刀骤然狠狠敲在了他的后颈上! 萩原研二只感觉自己嵴椎都要被敲断了,猝不及防呛出一大口水: 「咳——!」 第124章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 混着水花四溅的响动迴荡在爆裂的工厂下水道里,引发出一圈圈的回声由远及近传来,令人一时间根本听不清其他的声音。 成步堂薰浑身湿透了, 每一丝头髮末梢都在滴着水。 「阿薰!你怎么样!找到研二了吗?」 此时。 耳麦里响起诸伏景光焦急的声音, 背景音里有人在噼里啪啦敲着键盘: 「从你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再往北八百米可以进入地面河道, 公安的先遣队伍已经在那附近待命了,我和风见马上就到! 「……唿。」 薰深吸一口气。 随后把萩原研二在自己身边固定住,迅速再次将自己沉进水里。 四周水声哗啦, 工厂下方的水还积蓄着汽油, 和各种化工污垢, 刺鼻的气味, 实在不宜久留。 薰于是沿着腕上设备的指引,拖着人一路向北游去, 期间还得注意对方的唿吸和意识, 不知道停了多少次。 但是, 他也同时能感受到之前的黑暗和硝烟味都正在逐渐远去,水道上方开始出现有光照进来的通气小口, 车轮碾过路面的动静也正隔着头顶的石壁隐约传来, 两侧的石阶变宽, 像是已经快到供检查人员行走的区域了。 【宿主坚持住!】 系统咋咋唿唿的声音从空中传来:【还有一点点!还有一点点距离我们就……】 「唔…咳!咳咳!」 然而,它的话刚说道一半就被一阵急促的呛咳打断了。 系统连忙向下看: 第457页 【宿主……?!】 只见泡在水里的成步堂薰脸色早已经惨白得惊人! 那些被冲出来的水根本不知道已经在地下封了多少年,温度冰得恐怖, 只需要片刻就能将人的体温带走大半。 更别提他现在还是拖着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成年男性, 在这水里浮浮沉沉泡了二十多分钟, 此刻整个人从指尖到体内, 已经几乎一点温度都感觉不到了, 冰冷湿透的衣服仿佛索命的水草一般,沉重地缠在他身上。 ……简直糟透了! 成步堂薰只能用力将头探出水面。 此时,他苍白得跟冰一样的手扶住了旁边的水泥台阶,就这么半沉半挂地靠在岸边。 其实,如果按照他的原计划的话。 自己应该是在水里找到萩原研二以后,就迅速带着他就近上岸,和公安的后援队会合,以减少体温和体力流失的。 但是,意料之外的问题却出现了…… 成步堂薰皱着眉向下望去。 只见某个东京警界的骄傲,警视厅最受欢迎的厅草兼男性集体公敌,刑事部最年轻的总队长……现在就跟个傻不拉几的八爪鱼一样,胡乱地把他死死抱住就彻底不撒手了。 他能感受到对方湿漉漉的脸颊正紧紧贴着自己的胸口。 这人刚刚那么狠厉冷静地跟连环杀人犯喊话,斗殴,还按炸弹的气势瞬间消失不见了。 此刻浑身是灰简直像是刚从矿里拎出来的,肩膀还一抖一抖地,似乎是在哭,但无论如何也抱着他腰死不松手,就差给所有人都拽进水底一起淹死了。 成步堂薰:「……」 系统:【……】 前后反差太大。 他盯着这傢伙一张狼狈的,眼尾通红的,快要哭出来的帅脸。 愣了半天硬是没说出一句话。 然而,正当他准备低头去扒萩原的手时…… 他眼角余光却忽然扫到了水里似乎飘过一片碎块混合着雾蒙蒙的色彩!那些东西在黑乎乎的水里看不真切,却只见他整个瞳孔在顷刻间猝然收缩—— 哗啦! 即使体力透支,薰强行拖着自己和萩原立刻上了岸。 他一手扶着萩原的肩膀,另一只手拨通了那个卡在他耳朵上的通讯,只听对面很快响起一个熟悉的嗓音: 「情况还好吗阿薰?」 「等一下,听我说!」 成步堂薰直接打断对面的废话: 「让他们那群警察离现场远点!那个工厂地下水道里有大量之前排放的汽油和可燃废料,水道上方也有曾经塌方过的痕迹,等火烧下去,三次爆炸会直接把那一整个片区全都震塌的!」 「什么?!」 此时,公安的指挥车里。 诸伏景光的动作瞬间一僵,就着一手撑在技术员檯面上的姿势回头: 「——风见!」 「是!」 车门外急匆匆跑过来一个戴眼镜的西装男人。 风见裕也上气不接下气地接过景光的指令跑了,外面很快响起他和警察指挥部沟通的声音,有公安震惊的眼神从车外投向车里。 「是…是…等等,你说公安为什么会在这里?」 风见裕也微微皱眉。 似乎是下意识地反应一般,他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此时正站在公安指挥车外沉思的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 那是降谷零的上司——黑田兵卫,名义上的警视厅搜查一课管理官。 但与此同时,实际上,他也是警察厅警备企划课的里理事官,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同时掌握警察厅和警视厅两边的动向。 风见头疼地回忆着之前的事。 在几个小时前,他还正准备就着察看情况的名义去诸伏景光和绫里薰的安全宿舍里蹭一顿饭。 结果他刚进门,连碗都还没见着一个,就被黑田一个电话打了进来,说什么「雨宫薰当年『死亡』后的残余问题出现了,快把正主带过来。」 风见此时只能郁闷地怼回去: 「也不是公安就那么想要插手警察的事啊,是你们自己的动静太大了好吗!」 「……」 一旁景光担忧的视线向外看了看,又收回来,手机紧贴在耳边: 「警察应该很快就会开始撤离了,但是你们两个现在在哪里?」你体力还好吗?阿薰,当时你真的就应该听话让我下水……」 「唿……应该是在离地上河出口不远的位置。」 成步堂薰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 地下河道里静悄悄的。 只有水珠滴下的声音,和青年大口喘气的声音迴荡在这片潮湿的区域,混杂着急促的呛咳,以及一些凌乱的其他动静。 景光静静地听了一会儿。 他忽然皱起眉,说: 「怎么了……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不太对,阿薰?」 「不是我不对……」 成步堂薰咬着牙。 嗞啦—— 他在此时突然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咬着最脆弱的下摆布料,用力撕裂出一个口子!棉布纤维被撕碎成长条,很快又被团成团,被一只手用力按在了一具躯体上。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那团布料的颜色只在转瞬间就毫无徵兆地迅速变深…… 「快点……快点!」 第458页 成步堂薰心下勐地一沉! 他一边艰难地喘息着,湿漉漉的长睫颤抖: 「萩原被爆炸的碎片划伤了!他腹部有一条至少十五公分的口子正在出血——让救援队直接下来!」 ……这是哪里? 眼前的世界漆黑,冰冷。 浑身都是水和潮湿的感觉,然而他身处的地方却不像是在刚才的水里。 身下的地面坚硬粗糙,布满了水泥地一般的凹陷。 自己的所有体力好像都已经透支了,视野模模煳煳地,好像随着意识的逐渐恢復,他能感受到似乎有光从远处的缝隙中透进来,但却看不真切自己眼前的景物。 只能感觉到似乎有个人正在他的身前。 刚刚溺水的眩晕还没有完全离去,眼前只有一片模煳,带着刚刚那个令他痛苦又沉醉的梦境,在此时将他的大脑搅得昏昏沉沉地根本无法思考…… 萩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见了雨宫薰。 因为那个人明明就已经死了,死在那场谋杀的剧烈爆炸里,死在所有人眼前,连破碎肢体残块的骨灰都已经洒了进海里。 而且雨宫应该是温柔的,明亮的,像是最炽热的太阳一般永远璀璨温和。 但是,那双出现在他死前幻觉中的眼睛,却冰冷如同冬日清冽的雪和月。 那样地,在水中静静地望着他。 清澈……但毫无温度。 可是这个梦还是太美好了啊。 萩原想着自己可能是已经死了,所以才能这么清楚地看见那个在他的梦里无数次被泼染上血色的人的脸。 即使是他们逃回警校里,正在阳光而来的刀刃直接刺穿,就在他的眼前……那些飞溅的血模煳了他的脸,成了一个又一个噩梦中无法记住的片段,伴随着他自己崩溃的哭喊。 这还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清晰地看见了那张面孔。 不管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 不管是不是上天给他的最后回光反照的仁慈。 不管他到底是谁…… 他在那一刻都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了那个人。 萩原其实能感觉到对方好像有点诧异,但是他根本不打算放手,即使那人的手刀敲得简直又重又疼,他咳水的时候好像要把胃都吐出来了。 他绝望地感觉自己这辈子简直都没这么狼狈过,一直处在完美管理下的情绪也从没这么崩溃过,如果被小阵平知道了估计要被嘲笑一辈子了…就像只路边被淋湿的小狗一样,呜咽着拼命紧紧抱着那个人。 「阿薰……」 他浑浑噩噩中好像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别动。」 然而。 一个同样是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声音打断了他。 萩原研二的动作瞬间顿住了! 那个声音熟悉得太过刻骨铭心。 以致于真真切切地在他耳边响起来的一瞬间,他的大脑仿佛被抽空一般空白了,甚至根本没有叫出那个名字的勇气,连灵魂都在剧烈战慄—— 「你……」 「别动!没事…没事的研二……」 似乎是感觉到了对方的颤抖。 成步堂薰正在按压着他腹部伤口的手停了下来。 那道接近十五公分的创口从萩原研二的侧腰一直延伸到了腹部中央,估计是被爆炸时候飞出来的尖锐的废墟碎片划的。 不深,但是看上去确实足够狰狞吓人。 薰简直不知道他的血流了多久了,又在冰水里泡了那么久,匆忙间干脆将他的衬衣下摆从裤子里扯出来,解开扣子,直接全部掀开清理腹部伤口。 也是这时一对光,才发现他那件黑色衬衣也几乎已经被血浸透了。 真是蠢蛋一个! 他此时正跨坐在萩原大腿上,用布条穿过对方后腰再繫紧,试图用这种拉紧的方法来包扎止血,同时也还在用自己脱下的撕不开的衣服用力按压着他的侧腹。 可伤号却又开始挣扎起来。 萩原的视线非常模煳,可那个身影,还有那个声音…… 他是真的已经死了吗? 不然他怎么会再见到阿薰呢? 触碰的感觉怎么会这么真实呢? 他几乎都没感觉到伤口在痛,只在这时候,拼命地抬起自己几乎已经没有知觉了的手臂向前伸,想要抓住那截近在咫尺的手腕—— 是你吗? 真的是你吗?! 可怎么会是你呢你怎么可能还活着呢?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阿薰……是你吗……咳——咳!」 萩原几乎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哽咽得听不出调子了,紧接着,还没咳干净的水又倒灌上来,引发一阵剧烈呛咳,喉咙里一阵腥甜血味上涌。 「咳!」 成步堂薰霎时眼皮一跳。 他看见星星点点的血喷出来,刚想起身,却被对方死死钳住了手腕。 萩原看起来神智还很模煳,但却拽着他根本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只是浑浑噩噩地不停叫着「阿薰」,好像又陷在了噩梦里,整个精神已经濒临崩溃。 怎么会这样……? 成步堂薰无奈,只能皱着眉,轻轻俯下身去。 贴近了对方的眉眼。 「是我,没事了,没事了啊……」 第459页 真的是你…… 在对方熟悉到令人颤抖的掌心,在四年后再一次贴上自己脸庞的一瞬间。 萩原根本察觉不到那满手血的味道,也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能够看见的只有自己狼狈苍白的脸倒映在了那双清澈的浅色眼睛里。 轻微的日光从缝隙间洒下来,描摹出那个他日思夜想的轮廓。 从眉梢到眼角,从脸侧到下颌的弧度,到细瘦的脖颈,苍白的皮肤以及柔软的嘴唇。沾了水的黑髮贴在他的脸颊上,好看的眉微微皱起来,安静地望着他。 想要看的东西太多太多。 以至于在那个时候他直接忽略了那只明显浅了很多的眼瞳,和眼角蔓延进髮丝里的烧伤痕迹。 他只知道这确实是他的阿薰。 奇蹟发生了…… 那个曾经从他生命中消失的人真的回来了…… 所有日积月累的想念,澳际哦和此时无法抑制的几乎将他的心都沖碎的巨大的喜悦在此时铺天盖地席捲而来,彻底淹没了一切! 他不顾一切地按着对方的后脑将他压向自己,四年以来的所有挣扎和痛苦全部化作湮粉,只将脸深深埋进对方也已经湿透的肩膀上,另一只还勉强能动的胳膊搂着他的后背,一丝一毫也不捨得放开。 「对不起……」 这时,成步堂薰忽然听见他带着哭腔的嗓音: 「对不起,阿薰,对不起,我……」 「……」 「你对不起什么?」 成步堂薰倒是没什么反应。 他手指轻轻地穿进对方柔软的长髮,揉了揉,默默听着自己耳麦里,从景光那边传过来的,另一个出口方向的公安小分队「抓兇手啊!」的声音: 「你这次顶多也就炸烂了栋楼,要道歉去和被你骗得最惨的阵平他们说去,他现在估计发疯在砸警视厅。」 萩原研二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静静地偏过头,过长的额发挡住了他此时的表情,只有那哽咽的声音响起: 「抱歉,我回去就辞职,然后离开东京,我没资格出现在你们面前……」 薰略微顿了顿。 听见他继续说: 「我……早就已经没资格当警察了。」 「……」 那个青年蜷缩起来,他好像想将自己藏起来,但是此时却根本没地方给他躲藏。 一念之差已经毁掉了一切。 他没能成功让兇手和自己同归于尽,警视厅只要稍加调查就能发现他都干了什么。 他打破警察职责的底线,在这四年里用队长的身份抹掉了某些案件的存在,公报私仇,擅自挪用枪械弹药以及收缴来的炸弹,还意图杀人復仇…… 怎么办呢? 他自己怎么样倒是已经无所谓了。 但是那些和他一直牵扯很深的人……小阵平以后要怎么在警视厅立足? 他姐姐萩原千速会不会连带降职处分? 而且,而且他还以这种姿态,出现在了那个,他最不希望被看见自己这种最狼狈骯脏的时候的人面前…… 他抱着薰的手忽然有点轻微地松开了。 像是觉得这样的自己,根本没有触碰他的资格一样。 这傢伙……怎么回事…… 成步堂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好了,研二。」 「不要自责,不要去怨恨自己,这件事的发生不是出于你自身的原因,而是因为我,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 「但是……」 萩原表情晦暗不明:「我从调职那天开始的动机就不是纯粹的。」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根本没有想过要好好维护人民的安全,我脑子里的一直都是到底有什么机会可以让我报仇,甚至去欺骗小阵平,去欺骗所有人……」 「而且,在我最后真正看见那个杀人犯的时候。」 他苦笑着,湿润的眼角通红,下意识地想别过头挡住: 「我真的已经只剩下一个想法了……如果你还活着,我就先把你救出去,然后和他一起自杀。如果你还是已经死了,我就直接和他同归于尽,让他也感受一下你当时被粉身碎骨的痛苦……」 一切被粉饰着的太平……都会在他想起雨宫薰已经死了的时候全部破碎。 每一次看向车窗外,每一次看向监控里…… 那一张张陌生的脸掠过视线。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他必须要守护的人,但是也可能是那个导致他永远失去还未说出口的恋人的兇手。 该怎么办呢? 他在扭曲的心境里逐渐觉得自己好像和兇手同罪,都是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雨宫薰去死,没有任何区别。 萩原放弃了。 他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说出来,随后闭上眼睛,已经在等着面前的人嫌恶的眼神和痛斥了。 然而,那个人却安静而平和地听完了他的所有叙述。 成步堂薰垂着眼眸,沉默了很久。 最后开口的时候,说的却是: 「是这样的,辛苦你了,研二。我很抱歉这么晚才回来。」 萩原研二的表情瞬间凝滞住了。 他说什么……? 「但是,你也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吧。」 成步堂薰垂着眼睫,静静地说:「我在来这边找你的路上,正好也通过一些调查手段大概知道了你现在的位置,和你这几年的成就。」 第460页 「那只是……」 「你要说那只是伪装,是吗?」 薰轻轻地顺着他的髮丝,声音里似有笑意:「即使是伪装,我看到的也是一个非常有能力,非常值得敬佩,非常非常……值得我骄傲的萩原警视。」 「嗯……不是吗,研二?」 「……」 那双柔和的眼眸倒映在他紫色的眼底。 萩原研二一时间居然没有动,就这么和他对视着,身边熟悉的气息离他很近,浑身绷紧的肌肉和敌意在此时也像是被融化了一般消散开来。 「你接手部门的时候其实算是临危受命,之所以不走正常流程,直接越级提拔你上来,是在当时确实找不到比你更靠谱的人了。」 薰回忆着自己当时在车上和景光一起看的资料,静静地说道: 「当时机动队确实有点混乱,三个总队长之间谁也不服谁,想法不一样。但是你做到了把大家统一起来……」 一线警队管理混乱,领导层流动性大和互相拆台的情况。 在萩原来的这几年里得到了堪称非常巨大的改善。 「是你去和另外两位总队长沟通,再去说服刑事部长进行流程改革,把烂摊子逐渐收拾起来。也是你顶住压力,将上一任队长所设想的新型制度彻底付诸实施,改善了警员的工作环境和搜查效率。你和所有人的关系也都很好,会善于倾听下属的想法,去亲身体会他们遇到的困难,大家对你的信任都不是虚假的,他们真的很喜欢你……」 成步堂薰抬起眼眸: 「既然你为大家的付出,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虚假的……」 他望着那个已经抿紧唇,隐隐有些颤抖的人。 「为什么一定要觉得你其实一直在欺骗所有人呢?」薰将他的脸扳回来,「看着我,不要逃避。」 萩原研二被迫抬起头,直视着那双他最思念的眼睛。 「你其实做得很好,真实的你就是值得拥有这一切,你是最光荣的警视。」 他轻轻松开手。 清澈的声音像是穿过四年时光,从现在为起点,迎着唿啸的风声溯回那个改变一切的分歧点,就像他们初遇时那样,带着逐渐黑夜的明亮日光: 「我真的为你骄傲,研二。」 四周像是安静了几秒。 萩原研二一直保持着静默,却忽然在某一时刻猝然起身,一下将那个人紧密地抱进了自己怀里……仿佛要将他揉进胸腔骨髓里一般紧紧地,用力地搂着他,到了薰几乎都感觉自己的双臂要被压断了的程度。 萩原终于彻底,彻底地完全崩溃了—— 他用力地将自己埋进薰的肩窝,嗅着鼻尖熟悉的气息,那一丝支持和信任宛如一根渗透进坚实大坝的铁丝,居然轻而易举地摧毁了他的全部防线。 再也无法抑制的汹涌的眼泪在衣料上晕开,混合着原本的水,喉咙里低低地发出一声宣洩一般的低吼,像是要释放这四年里,所有的悔恨,压抑,和绝望…… 成步堂薰没说什么。 就这么顺从着他的心意,为他在崩溃的时候提供着支点,然后在听见身后似乎有什么响动的时候悄然回眸—— 嗒—— 嗒。 脚步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停下了。 有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后,逆着外面透进来的光,挡住了一部分光线。 他们中的其中一人,抬起手向其他公安做了个手势,随后只自己一人向河道深处那两个湿透的身影走去。 诸伏景光在他们身边站定,蹲下身,轻轻拍了拍萩原的后脑: 「研二,没事了。」 萩原这才好像意识到四周发生了什么,勐地抬起头,结果又正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诸伏景光?? 他的余光迅速扫到了外面的一整个待命的小队,脸上一瞬间被迷茫充斥: 「景……景光?!」 「不是,景光你不是在公安执行卧底任务吗?你怎么在这里?!」 「等一下……等一下……」 萩原彻底混乱了:「所以阿薰你现在是在和公安在一起?!是他们把你藏起来了??」 成步堂薰沉默着。 没回答。 「是,又不是。」 景光轻轻推开他搂着人的那只手,表情倒是很平静的: 「这件事非常复杂,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之后如果有机会,会和你们详细说的……」 「但是现在时间到了,我们暂时需要回去了,研二。」 「回去…什么?」 萩原研二只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被景光强制剥离开,然后看着对方牵着薰站起身,从腰上取下了一个银色的手铐。 咔擦—— 那副手铐一端铐住了薰的手腕,另一端则被景光拿起来,铐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等等!」 萩原整个脸色一下变了:「你在干什么景光!你铐住他干什么?!」 「阿薰!怎么回事?你们两个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 然而,刚刚还在安慰着他的人,现在自己反倒陷入了沉默。 薰站在原地,垂着眼睫。 不管是被景光拉起来,还是被铐住,从头到尾都没有做出任何反抗…也没有给出任何的反应。 第461页 「跟黑田先生说一下吧,我们回来了。」 景光一手按着自己的耳麦,似乎是在跟什么人说话。 随后,径直带着人调头向外走。 「这——等等!景光,诸伏景光!」 「阿薰!」 萩原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捂着自己的伤口站起来,伸手想去触碰他们,却被几个公安围上来直接堵住了去路,只能看着那两个人的身影逐渐从视线中消失。 「风见!」萩原把领头的人认出来了,「你们在搞什么东西?!」 「抱歉,这属于我们公安的工作范畴,请不要过问。」 风见裕也说道,对他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警察证: 「这里暂时没有您的事了,萩原队长,还请你先回到上面去吧,您的同事,其他警察和救护车会在上面接应你。」 「我回去…?」 萩原的表情僵了一瞬。 下一秒,却听见那个扑克脸的公安严肃地说道:「关于您的事情,绫里……雨宫薰前警视跟公安做了交易。」 不知道为什么,萩原突然发现,从景光出现开始,所有词句他都开始听不懂了。 「…交易?什么交易?」 风见裕也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简而言之,雨宫薰前警视被牵扯进了一些影响很复杂的事情里面,我们需要从他那边得到一些情报。」 「所以,我们答应了他,让警察和警视两厅对你这次的事不予追究,而他会支付给公安相应的情报作为交换。」 萩原研二愣愣地站在原地。 风见转过身,逆着光的表情显得很疲惫: 「所以,拜託您听从命令回去吧,忘记这边的事,什么都不要说,只要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好了……」 「……真的,拜託了。」 说完,他和其他公安一起沿着栈道,从河道中退了出去。 整个水道再次恢復宁静。 刚刚的一切的喧嚣似乎都没有发生过,没有挣扎,没有流血,没有自我剖析的自白和遗言,也没有久别重逢。好像这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其实并没有发生过的幻梦。 萩原一个人继续呆在原地。 静静地,站了很久…… 而在他的头顶上,公安的人依次踏过草丛向上行走,每个人的表情都异常严肃。他们一队人混在人群中悄悄离开,好像只是路过的小队一样,在一片混乱的地面救援场上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小心。」 景光扶着身边差点被湿滑的草绊倒的人,稳住他的步伐。 他们手上手铐相连的部分被宽大的袖口遮住,阻挡住了银色手铐暴露在太阳下,也阻挡住了外界好奇的目光,也平凡地混在人群中走了过去,借着围观人潮的阻挡,在路边上了警车。 轿车风驰电掣掠过路面,两侧的景物飞速向后退去。 前方驾驶位的司机西装整洁,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香水味或其装饰,只口袋里装着公安警察证,视线平静而肃穆地平视前方。 后座上,成步堂薰的身形略微有些摇晃。 他的肩膀上披着景光的外套,包裹住已经完全湿透冰冷的身体,脸色惨白而毫无血色,垂着头,随着汽车的颠簸轻轻地一摇一晃。 他尽力地想稳住身形,咬紧牙关,然而从手指到手臂都在发着抖。 只感觉意识… 有点一阵阵地模煳…… 砰! 汽车勐地剎车,他的脑袋瞬间磕上了车窗,眼看着就要直接倒下去—— 后排的响动吓得司机赶紧回头。 但却只看见景光轻轻扶着人,让他将已经无力支撑的身躯重心挪到自己身上,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诸伏警官……」 「没事。」景光拢着他被撞到的头,「康復不完全,他体力透支了,回去休息一下就行。」 司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只能又转了回去。 车厢里很快又重新恢復了宁静。 在发动机碌碌的白噪音里,景光轻轻偏过头去,脸颊贴着他湿润的髮丝,忽然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他肩膀上忽然响起一声非常轻微,但十足讥讽的笑。 「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薰的唇微弱地开合:「我的存在已经被萩原研二看到了,以他和其他人的手段,查到我根本只是时间的问题。」 景光像是在思考什么。 他的表情在听见那声自己现在最熟悉,也是最难以忍受的自嘲笑声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变化,但是此时还是继续发问着。 像是在继续撞那个他在这一年多里,已经撞了无数次的南墙。 「你刚刚跟研二说的,其实对于你也……」 「不一样的。」 然而雨宫薰冷漠地打断了他: 「你是觉得组织和他一样只炸了栋厂房吗?最清楚组织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的就是公安不是吗?」 景光没说话了。 「不要怜悯我,诸伏警官。」 薰的声音已经非常虚弱了。 他最后的力气终于也耗尽了,在对方的肩膀上都要靠不住了,眼瞳里的光模煳而混沌。 「做你该做的事情,按照我们之前预想的那样……我迟早要走到这一步的。」 第462页 「……」 景光握着他肩膀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 他看着薰闭上眼睛,彻底失去了意识。 而内里皮肤上那块像是墨水般的青紫痕迹,却在循着他的手腕,手背到指节,逐渐向外侵蚀着。 他静默了好几秒。 景光拉过袖子,像是在想掩耳盗铃般挡住什么。 他只轻轻地回答着: 「好,我知道了。」 第125章 【按hagi这个精神状态, 我本来都以为要没救了,不管他是杀人还是自己死亡都是be啊,结果薰酱神兵天降我当场就是一个爆哭……】 【薰!我的卡密撒嘛!!】 【突然被死去的警校一见钟情cp击中……格兰薰安慰研二那里真的一秒幻视雨宫回来了, 我的美丽温柔老婆呜呜呜呜呜】 【雨宫这个人格对于薰来说早死了, 不要念了……(无情撕烂楼上的伞)】 【真的很刀啊喂!以前那么好的研二被逼疯了,以前那么温柔的薰也坠入黑暗了。 而且这么一搞小薰被迫露面,这是必须和警校组见面了吧,这要怎么解释啊这这这qaq……】 【景光也……说真的, 我本来以为景光应该会在研二面前帮薰打个掩护, 结果他直接在同期面前把薰铐上了,我当时就是裂开……】 【不止研二酱,景猫猫好像也感觉逐渐不是特别正常了这是可以说的吗?】 【你薰真的纯属重置版特典官方唯一指定蓝颜祸水……自己被琴爷和组织虐待得精神不正常了,结果接触过的人也没几个完全正常的了,现在就零零和阵平酱还算健康,要撑住啊!!qaq】 【撑住…怎么撑住?薰酱身上中毒的痕迹根本没解开甚至还在蔓延啊!!而且看景猫猫那个条件反射遮盖的动作,他已经彻底放弃挣扎了这是?】 【我担心薰到底还能活多久……组织你们真的不干人事啊x.】 【按照套路,估计等到那个痕迹侵蚀全身就要噶了吧,现在已经蔓延到手了,家人们怎么说……】 【哈哈……没关系……老婆酱死了还能做个薰薰ai继续陪伴大家!这样警校组就能和薰永远在一起啦!我没疯…我真的没疯……哈哈哈……】 【就,社畜是不是可以梦一个薰老婆ai一对一定制叫醒服务,上班加油,还有晚安服务…吸熘…嘿嘿嘿…】 【楼上两个疯的症状差不多但是病因居然不一样吗(大为震撼.jpg)】 系统:【……】 许久不见,这论坛怎么还越来越精神污染了呢?! 【宿主!】 小圆球愤愤不平,调头转向自己旁边那个正靠在景光身上睡大觉的: 【有邪恶的人类说要把你做成电子宠物欸!】 成步堂薰:【「……」】 他在系统空间里的意识开始以一种非常怜悯的,看智障的眼神, 安静地看着自己眼前这个飞来飞去的小圆球。 薰伸出一根手指, 轻轻放在它脸侧。 然后, 就看见那个小玩意儿条件反射地自动乖乖蹭了上来贴贴,笑道: 【「电子宠物,嗯?」】 ? 三秒后,系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 系统破防了:【呜呜呜呜呜!!qaq】 …… 与此同时,地下河道。 萩原研二静静地看着公安的背影远去。 自己现在究竟应该干什么? 是该追上去吗?还是真的就听他们的话,就这么在原地等着? 萩原在片刻的犹豫后,最后还是抬腿想向前跟上。 只是他还没走两步就感到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生生将步伐止住了,整个人差点沿着旁边的石壁滑下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水道出口的光随着萩原艰难向前的移动,慢慢地,逐步明亮了起来,仿佛一盏强烈的聚光灯照射着他的眼睛。他发着抖扶着石壁,除了疲惫和疼痛,浑身似乎都没有知觉了,脑海里的思绪混沌凌乱,间歇闪过刚才那些幻觉似地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 这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外面似乎已经离大路不远了。 他咬着牙,用尽全身最后残余的力气将自己挪到外面的河滩上。眼前全是树丛,灌木,支棱着的枯枝不停在他身上划出细小的伤口,但已经模煳不清的视野却无法让他看清。 「唿……唿……」 他攀着石头想向上爬,可是已经软成泥的胳膊却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 啪嚓! 风化脆弱的石块瞬间四分五裂! 萩原几乎来不及反应,只感到自己的身体勐地滑了一下,整个人倏然下坠—— 「萩原警视!」 一只手却在这时抓住了他! 「你…你怎么真的跑到这种鬼地方来了……」 只见上面高木涉一手压着耳麦,此时正一手死死拽着人挂在悬崖边,表情看起来痛苦不堪: 「唿,唿叫指挥车!」 「这里是四组的高木!在两公里外的河边发现目标!重复一遍,在河边发现目标——」 四周好像在逐渐传来脚步声,似乎是有一大群人乱七八糟的人在向这边涌过来,声音一下子就开始嘈杂喧嚣起来。 第463页 「没事吧——萩原我们来了!」 「搭把手搭把手!那边的,赶紧扶一下!」 「快点……啧,高木你让开点!这根本够不到人……」 「不,不……我松手的话就会……」 被在当中挤扁揉圆的高木欲哭无泪。 高木只感觉自己简直就是被同事嫌弃的一生,已经开始思念三十分钟不见的佐藤警官了。 可很快,他又忽然惊恐地发现自己好像在位移! 然而,此时各个方向的吼叫,对讲里的咆哮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盖过了他的挣扎。 高木只能在一片乱闹闹中惨叫: 「啊啊啊别挤!我要掉下去了!我要一起掉下去了!!」 「啊——」 「……」 混乱持续了不知道多久。 萩原研二才终于被这群刑警七手八脚地拽了上来。 他的意识已经不剩多少了,只感觉身边好像有很多人,在不停地拍他的脸叫他的名字。 ……什么? 好像有什么人勐地按了下他的侧腹。 下一秒,撕裂一般的剧痛和神经的抽痛猝然席捲了他全身! 萩原顷刻间倒抽一口气,勐地咳嗽出声,神智也像是被一只大手按住似地强行回笼。 「——队长!」 他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 目光模煳,慢慢地从这些人的脸上扫过,一寸一寸描摹过他们的脸。 其实他们中很多人的脸庞,他在以前都没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毕竟警视厅里人那么多,就算是他,也不可能记得住每一个人的相貌。 但是,在现在这种时候。 这些陌生的人却和他熟悉的人一起唿啦啦地围在了他的身边。 这群警员的年龄整个都不大,其中甚至还有几个是惯常在他面前梗着脖子不服管的,顶完这家领导又去撞隔壁领导,给刑事部长都气得吹鬍子瞪眼,好想给他们工位安到垃圾桶旁边,也不失是一种合理规划。 然而,现在这群傻小子却个个都眼眶红红地跟兔子似地,鬼哭狼嚎地跪在他旁边嚷嚷着:「队长你不要死!」「我再也不迟到早退了,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我是混蛋我对不起你,我以后绝对不顶嘴了!」「队长你回来吧,你回来好不好……」 那些声音简直跟开锅似地,吵得他脑子嗡嗡作响。 甚至还有人已经开始痛哭流涕交代自己高中和混混群殴,总之什么都说,整得跟上天堂超度之前所有人向耶稣忏悔,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一样。 萩原听得简直想笑,觉得平时也没看你们这么乖,现在我要死了你们开始想起我的好了。 但是他想完。 却又只在那些稚嫩的,叫着「队长」的哭声里,感到一阵无法抑制的苦涩从肺里往上漫。 唿吸艰难酸楚,混合着舌根的血腥气,在咽下的时候化作一道锋利的刀片,几乎划开了他的喉咙。 他想起自己将子弹和枪械带走的时候,想起自己将炸弹安置在现场里的时候毫无悔意的表情,想起他按着犯人几乎真的亲手炸死他的时候,还想起公安们肃穆的黑西服,和临走时冷漠的眼神…… 所有人只要不是傻子,稍微查一查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真的还能继续接受他吗? 萩原收回目光,心一横,开口的嗓音有些颤抖: 「抱歉,我……」 「萩原警官。」 然而,白鸟任三郎的声音在这时打断了他。 那个贵公子一样的警官没有加入他们的拉扯,这时候的衣服还是整洁的,微微拨开人群,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萩原望着他:「白鸟警官?」 他认出这是阵平他们搜查一课的人,但是交集确实不多,之前也没怎么说上过话。 「我呢,只是代替刑事部的那些老头来传个话。」 白鸟好像看出他在想什么,微微笑了一下: 「老头子们说,让您先去医院好好治疗,然后想想两万字的关于您这次『擅自行动追捕犯人,并造成建筑物被意外毁坏』的检讨该怎么写。」 萩原研二仿佛没太听懂他在说什么,皱起眉: 「擅自行动……追捕犯人……?」 「……意外毁坏?」 这都哪来的瞎话?! 「嗯?有什么问题吗?」 白鸟的眼神故意似地变幻一瞬,做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毕竟我从会议室里听来的就是这样啊!」 「难道您这次不是为了给雨宫警视报仇,擅自行动,根本不听指挥才会变成这样的吗?哎呀,那个工厂地下居然有当年没有清理干净的爆炸物可真是太危险了……不过,也幸好那栋楼本身就是准备要拆迁的了……」 他的暗示性已经非常明显了。 甚至都已经代替萩原把藉口编圆了。 萩原直接愣在原地,足足好几秒没有动。 他忽然想起当时那个公安风见在放他走的时候,似乎提到了一句「雨宫前警视」什么的,一股酸涩的洪流忽然从心口涌出来,直冲鼻腔。 ……阿薰难道真的和公安做了什么交易? 为了…… 保护我? 像是真的发生了时间倒流的奇蹟,那个人在他即将犯下最严重的错误之时阻止了他,又将他原本脱轨的生活带回了原本的轨道……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第464页 真的给了他又一次机会…… 那些酸涩的苦味让他的眼眶不自觉地有些发红。 「怎么了,萩原队长?」 白鸟把旁边一脸好奇想看热闹的小警员按了回去,同时有些好笑地弯下腰,看着他泛红湿润的眼眶: 「……两万字检讨原来这么吓人啊?」 所有人忽然一起围着他笑起来。 爽朗的笑声像是夏天清新吹拂过云层的风,拨开一切阴霾,只有明亮的日光泼洒在世界上。 那些他熟悉的手一双又一双地伸向他。 有人用力拍打着他的肩膀,笑骂着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干这么危险的事情,好歹要记得带上我们,你看你折腾成这样都不帅了哦! 「不行!我们队长化成灰了都不能说他不帅!」 结果边儿上嘴欠的已经开始了:「喂喂餵——我说你们之前,是哪个部门的搞的警视厅选美?拉票都拉到食堂去了怎么回事……」 「怎么不行!食堂的大妈大叔也是我们警视厅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 「屁,骂饭难吃还贵的时候就又不是了是吧……」 萩原静静地听着。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像是从死亡的地狱中真正重新回到了人间,想像中的厌弃和嫌恶没有出现。 只有那些曾经在他生命中出现无数次的,温暖的,日常的,熟悉的声音不断响起,引着他,使得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住自己酸涩发热的眼睛,抹掉眼角渗出来的潮湿。 即使咬紧牙,可他的唿吸也几乎已经被哽咽占据,随后受伤的身躯被几个警员小心地扶了起来。 这时候,他带的那两个搜查队的人也终于彻底赶到了,一排人从警车里探出头,拼命向他挥舞着手臂,热泪盈眶大喊着: 「欢迎回来——队长!」 萩原没吭声,只是将头静静地垂了下去。 「兇手我们已经抓到了,目前已经送看守所了,再提审就是之后的事情了。」 白鸟笑着收起手机,拍拍他肩膀,伸出手指向旁边的救护车: 「总之,欢迎回来,萩原警视……」 「请吧。」 「……」 萩原研二默默地向他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上了救护车。 等到开出去很远之后,他才趁护士不注意,轻轻示意坐在他旁边的白鸟靠近自己,隔着唿吸面罩,用只有两个人次啊能听见的音量直接问道: 「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此时,他们身边除了正在调整仪器的医生护士和开车的司机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人。 所以那些演的戏也可以到此为止了。 「嗯…这个嘛。」 白鸟想了想:「听说是公安给的指令,但是,打算再给你一次机会也确实是刑事部的决定。」 「总之我只是个传话筒,也不用指望我知道的太多。」 「……」 萩原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许久之后,他才再次睁开眼睛,向一旁伸出手: 「你一会儿手机借我用一下吧,白鸟。」 「是吗……萩原那混小子已经到医院了…行…行……」 「……我知道了。」 搜查一课里。 目暮十三挂断电话,转过来的时候脸色难看得像是刚从坟墓里被刨出来。 但是这也怪不得他。 毕竟整个刑事部刚刚经歷了今年以来最恐怖的几个小时。 警视级别的管理层,还疑似抄着警枪,为了个已经死了四年多了的雨宫薰要和杀人犯同归于尽,简直气得几个领导层几乎要当场突发心肌梗塞。 刑事部长就差直接背过去了…… 差点就此要求以后所有三十岁以下的,生理成熟了但是心理还没发育成熟,恋爱激情和荷尔蒙也还没抑制完全的大小伙子不准升警视! 再有推荐这种上来的,就先全部去楼下菜地种萝蔔吧!种出来直接供应给食堂降降菜价,还正好充实一下时间免得他们真是闲的慌的…… 而目暮在这几小时内的主要工作,是带着他们已经被「某些人」折腾得跟叙利亚风情一样的搜查一课,查了几百个监控……结果还没查完就爆炸了。 在那一剎那,目暮脑子里几乎已经把追悼词都想好了。 结果江户川柯南拽着高木跑过来跟他说,兇手很有可能躲藏在地下楼层。 而根据平面图,那个工厂的地下是当时用来排放废料的污水池,也就是说,如果炸弹冲击波炸穿平面的话,萩原警视和兇手应该都掉进了水里,虽然生还机率不高,但确实不是零! 这小孩的话当场点醒了他们。 于是,目暮立刻将搜查一课参加搜查的警队分成了两支: 一支和消防一起去爆炸现场守着,另一支去那片污水处理池连接着的河道外面蹲着。 结果最后,居然还真的让他们在河边蹲到了人! 「那个,萩原没事了。」 目暮十三就着坐姿仰头向后,在仿佛战后重建一样的搜查一课里,喊着: 「佐藤警官!我感觉还是,呃,就,你还是把松田警官放出来吧——」 佐藤美和子:「……」 漂亮女警靠在门边,满脸阴沉。 她小西装上都还带着咖啡渍,随后在周围一片七分惊恐,三分「佐藤警官踩我」的眼神里,踩着高跟鞋大步走到一间会议室门前,敲了敲门。 第465页 咚咚! 里面立刻传出仿佛关了只狮子一般的动静。 佐藤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打开门,还没碰到门板,那扇门就瞬间向后打开了! 后面是墨镜腿都打歪了的松田阵平,恶狠狠瞪着她,整个西装歪歪斜斜,倒也很有战后重建的风格。 「冷静点,高木他们在与废水池相连的河边找到萩原了,受了点轻伤但是没有危险,人已经在医院了。」 佐藤尽量快地说完了全部信息。 然后,看着面前的人眼睛周围那圈血红慢慢地褪了。 他习惯性地好像想推一下自己的墨镜,结果发现歪了腿的镜架根本挂不住,不悦地「啧」了一声。 「hagi那个不要命的混蛋……」 松田紧咬着牙,只能用力压抑着自己低声道: 「……那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他?上头那群老不死的开会怎么说?」 「再给一次机会。」 佐藤轻声道:「白鸟是这么告诉我的,中间虽然好像有公安的人介入了什么的,我们不太清楚……但是,最后出来的结论是看在他年轻,而且之前确实立了不少功,而且是为了雨宫前辈当年的死,确实勉强算是情有可原的分上……」 她说到这里,好像又有点难受,垂下头去眨了几下眼睛: 「总之,可以人道一点处理这件事,就是再给他一次机会。」 「……」 松田攥着门把几乎捏出青筋凸起的手,在这时慢慢滑了下来。 这是他们都想要的结局吗? 他清楚hagi这次可能真的是被他之前累积的功勋救了一命,毕竟对待功臣,一般来说确实是会稍微网开一面的。 而且兇手最后也没死,甚至受的伤比萩原还轻,目前正在看守所里折腾。 但是,萩原这次作为在职警察,居然动了杀心也确实是事实。 之后一定要好好地狠狠揍这个傢伙一顿……真是捡了一条命…… 松田阵平气得不行,但是在这个时候也不好发作。 他在这次案件里几乎被完全排除在外了。 至于原因,当然是他在听见那声爆炸的时候,就当场彻底失控了…… 「你那个时候也太吓人了……」 佐藤美和子和他一起向楼下走。 此时,刑事部这几层楼的休息室已经被归来的刑警挤满了,他们只能调转目标,准备去一楼大厅,看看能不能从自动贩卖机里捡点喝的。 「怎么说?」 松田投币后从贩卖机前起身,将一瓶汽水扔给她。 「你好像都要不能唿吸了,一直盯着窗户外面爆炸的方向,脸色白得像死人,浑身都是汗,整个人都在抖,还把每个靠近你的人都当成敌人……但是你那样肯定不能去现场,我除了把你关起来保证你的安全以外,能怎么办啊。」 佐藤缓缓地说着,啪嚓一下打开拉环,却没有喝。 她忽然静默了一瞬。 女人长长的眼睫垂着,放在膝盖上的一只手仿佛是要攥紧什么般捏成拳,突起的骨节微微颤抖着: 「喂,松田。我说你不会是……」 松田阵平站在自动贩卖机边上,没接她的话,目光只静静地看向远方。 「你该不会是,想起了前辈他……死的时候……」 「……」 那几乎是默认。 这次的案件,和当年雨宫的那起案件太像。 同样的那个已经杀了十几个人的连环杀手,同样的突然,和行踪无法追踪,同样的午后,同样的爆炸…… 他几乎已经没法去回忆自己当时的心理了。 巨大的恐惧宛如铺天盖地的潮水一般将他淹没,他被窒息扼住了咽喉,好像回到了当时雨宫被害的那个现场,只能无助而绝望地,远远仰望着炙热的火焰,伴随着恐怖的热浪一起腾空而起。 耳麦里再无回应的忙音,即使他甚至都还记得他最后靠在自己肩上休息的时候,那种温热柔软的触感……但那个人已经确实再也不会回来了。 萩原也是一样。 他像往常一样,和幼驯染一起吃了早饭上班。 在车里那个人甚至还用他最熟悉的那种花蝴蝶姿态和语气调侃了今天的吐司荷包蛋难吃,但是那个收银的小姐姐很漂亮,所以他最后决定认为这个荷包蛋好吃。 ……毫无意外地获得了松田的一个白眼。 然而,谁知道他会在下午就彻底失踪了呢? 他已经失去了雨宫了,还要他怎么再失去萩原,失去一个陪伴了他整整二十几年的珍贵的人,那完全是彻底的崩溃…… 但是,这同样的杀手,同样的场景。 「……你又要我怎么不去想起他的死。」 松田静静地说,抬手将喝光的咖啡瓶子扔进垃圾桶,随后双手插在口袋里,缓步走了出去。 他在门口碰到了刚刚搜查回来的伊达航。 「哟,松田!」伊达航的脸色倒是看起来比他要好很多,「我刚刚去医院看了萩原了!这傢伙简直是中彩票的好运气,他没什么事,谢天谢地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hagi他在哪个医院?」 松田问道:「我下午没班了,现在就能去看看他。」 「在绿台,肯定是警察医院嘛。」 伊达知道他车几年前就成废铁了,于是已经很习惯似地,抬手把自己的车钥匙和几张钞票丢给他: 第466页 「喏,规范行车……别撞坏了啊修车很贵的!」 「顺路再给萩原买点他喜欢吃的带去,这个任务交给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松田面无表情接过来,「在他吃到东西之前,我肯定优先揍死……」 就在这时响起了手机铃声。 松田告别伊达,迎着落日阳光转到警视厅大楼侧面的树荫下,接起来: 「喂,白鸟,怎么了?」 「是我,小阵平。」 那个熟悉到刻入骨髓的声音响起来的一瞬间。 松田阵平几乎能感觉到怒火从他的肺里烧起来,直接一路烧到头顶,当场咬牙切齿: 「萩、原、研……」 「等等,你先别急着骂我。」 然而萩原研二冷冷的声音却如同一桶冰水一般,霎时间将他从头浇到脚!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现在马上就告诉你,小阵平。」 「…什么?」松田在树下转悠着。 「我看到阿薰了。」 ——! 松田整个人勐地僵住! 他的瞳孔有些放大,开口:「你做梦吧?你当时快溺死了是不是?」 「拜託,对你的幼驯染有点信任!我脑子又没进水,怎么会傻到把幻觉告诉你?」 萩原的声音像是在一种极度纠结的情况下挤出来的。 然而,他的语气却依然非常坚定:「或者我换个说法,你应该知道我当时是掉进地下污水池,才没在爆炸的第一时间死亡……」 「你以前是个排爆警,小阵平,你以你的专业来判断一下——在当时还有后续二次,三次,四次爆炸的余震的情况下,在四周全部塌方的情况下,你觉得如果没有外力干涉,我能像现在这样轻伤生还的可能性有多高?」 「外力…干涉……?」 外力…… 生还……? 不远处车流拥挤,喇叭声和喧闹的人声此起彼伏,越发衬得他这边的气氛宛如冰窖一般死寂。明晃晃的夕阳就照在头顶,夏季尾巴的风也还带着温润的热气,可任何东西都不能在此时接触到他,松田只感觉自己的身躯冰冷而毫无知觉,仿佛是某个一只在被怀疑,但是又被自己本能掩盖上的伤口,被勐烈地撕开了一条口子—— 除了萩原。 他自己…是否也在某次看见了薰,并且离奇生还过? 是的,是的…那个烈火漫天的车祸现场,他的车被人切了管道仿佛一台失控的勐兽在道路上横冲直撞,然而有人将他别到了安全区,即使那次他也几乎半只脚踩进了三途川,但最后确实活了下来。 ……那一次,他好像也看见了阿薰。 用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悲伤的表情将他抱在怀里,模模煳煳地,似乎还听见他颤抖着问他: 「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雨宫明明已经在他眼前死了! 所以他之前一直当那只是自己濒死的梦! 但是,如果这么想的话,在那场仿佛看见了薰的梦以后出现的人是…… 「阿薰他在水底救了我,他确实是绝对的活人,我可以保证!」 「而且不止他,我还看见了景光,他现在似乎就是和景光他们所在的公安待在一起,但是具体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也完全不清楚。」 萩原言简意骸道: 「包括说动警视厅,让我能在之后復职,也是他们公安……」 哔——哔—— 然而,又一条毫无徵兆的简讯提示音忽然响起! 松田猝然回头! 他在那一瞬间甚至没有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手机发出来的。因为那完全是在毫无偏差的同时,他还听见了离他不远处,正在和同事聊天的伊达航那边也发出了相同的提示音。 直到他看见伊达航仿佛见鬼了一般,狂奔着向他跑来—— 「怎么了,小阵平?餵?」 他没理萩原,迅速将自己的手机从耳边取下。 那是一条简讯。 一条简讯,从一个已经沉默了快七年的,已经完全不抱任何希望,几乎被他当成废号了的号码里发出来。 发信人:【诸伏景光】 霎时间。 他那从小就极强的预感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松田阵平颤抖着手指,慢慢地靠近那条简讯点开,也就是在同一时间,背后的伊达航扑到了他的肩膀上,拼命努力吼着什么。 但是他都已经听不见了。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抱歉隐瞒大家这么久,但是现在,都来见见他吧……」 他的声音抖得完全不成调: 「我们好久不见的……薰。」 第126章 雨宫薰醒过来的时候, 外面的太阳已经升上树梢了。 之前在地下河道里的过度疲惫和体力透支,使得他之后几天的记忆都有些断片般的混乱,很多细节记不清楚。只能感觉自己应该是被按时叫醒过, 但后面怎么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却也完全不知道。 他软绵绵地靠在安全屋里的沙发上,双手已经覆盖上了一双白手套。 此时向旁边探出手,想去拿起手机。 一条柔软的薄毯从他瘦削的肩头轻轻滑落到地上。 「……有哪里不舒服吗?」 诸伏景光从书房里走过来,弯腰捡起地上的毯子, 放到一边: 第467页 「稍微坚持一下好吗, 阿薰?一会儿研二他们要过来了, 我跟他们说的是直接到这里来见面。」 雨宫这段时间的精力好像一直不是很好。 他在听到人声以后, 才慢慢动了动,肩膀和胸口随着唿吸缓缓起伏,似乎是在用这样的动静彰显自己还活着。 然后,在景光那双温和的蓝瞳的注视里。 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警察厅员工宿舍楼下。 嘀嘀嘀—— 伊达航的车一个甩尾停进了路边的车库,后排两个人还没坐稳, 就看见他把拇指按在了方向盘的一侧,霎时间喇叭声巨响,吸引了路边一个墨镜帽子全副武装的人的注意。 「诸伏!」 三个人从车上跳下去, 伊达当即狠狠勐力一锤他肩膀! 「七年没见了,也不知道联繫一下,你窝在这个犄角旮旯倒腾什么呢!还有, 你那条简讯什么意思?!」 「今天不是四月一日, 我拜託你最好没在耍我们玩!」 「……」 电梯缓缓上行, 诸伏景光感觉自己肩膀好像都青了一块。 然而, 比肩膀更加严重的显然是他背后的那几个人死死盯住他的视线。 如果眼神能杀人, 他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正在被缓缓切割, 尤其是萩原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怪异,像是已经从他们之前短暂的会面里,本能地预感到了什么。 ……这场雨宫薰的「復活宣告」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 仿佛世界在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他们一个在加入公安后,就已经不知死活地了七年多的警校同期忽然传来消息,而这个消息,甚至居然还是关于另一个早已经在四年前就惨死的同期的! 松田阵平在接到这个消息后几天彻夜难眠,也根本没心思去做别的事情,只感觉这里要么他疯了,要么这个世界疯了,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所有人全都一起疯了。 雨宫还活着? ……那个人真的还活着?但是为什么?! 咚——咚—— 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伴随着电梯上升的节奏不停地跃动着,几乎要冲出胸腔,掌心全是汗,之前他追着杀人犯一起跳楼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雨宫还活着…他还活着…… 然而没等他建立好心理建设,或者说他其实也根本没办法抑制住自己—— 叮。 电梯在最顶层停下了。 诸伏景光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带着他们径直向最内侧的房间走,一路从有日光的走廊走到了黑暗的内部,最后才在一扇三个监控全方位无死角环绕着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他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插入锁孔微微转动…… 咔哒。 霎时间—— 所有人视线一滞。 随着那扇防盗门的缓缓开启,明亮的光线渗进来,逐渐映亮了漆黑的楼道。 此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好像只是一处非常平凡的住家,不算宽敞的公寓里色调温馨和缓,正对着门的客厅里放着一张实木的餐桌,铺着浅蓝的桌布,上面压着两套整洁的餐具。 而另一侧。 阳台落地窗边的沙发上,却坐着一道令人熟悉的侧影。 那个人像是没有察觉到他们过来。 只一个人坐在那里,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窗外。 日光透过透明干净的窗玻璃洒进来,落在他那张同样素白而干净的脸庞上。从他们此时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的侧脸被映得细腻白皙……黑色衬衣衬得他整个人姿态颀长而清瘦,每一寸线条,每一根髮丝的弧度似乎都是那么的熟悉。 这是…… 「……」 所有人全都惊得呆住了。 「薰……?」 松田整个瞳孔剧烈颤抖,牙齿都在打颤,几乎听不出自己的声音: 「雨宫……阿薰?真的是你?!!」 什么都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毕竟那个侧影是那么像他,那么相似,相似到他有那么几秒甚至根本都不敢认,生怕那只是自己的幻觉,生怕此时的所有其实都只是自己的梦。 然而他的身体却比他的脑子反应更快,完全是本能一样,想都没想,在诸伏景光的大吼里不顾一切冲过去,勐地推开对方想阻拦他的胳膊,踉踉跄跄向前—— 「雨宫薰——!」 此时斗殴似地动静似乎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薰的身躯像是僵了一瞬。 随后慢慢地,在所有人怔愣的注视中,向他们回过头。 霎时间光影流转,明暗交接。 那些映在他的皮肤上的日光倏然褪去,像是一层阴影降临,房间内的气温瞬间勐地冰冷下去! 不知怎么地。 萩原忽然下意识地感到一阵寒意从背嵴窜上来,喃喃着: 「……阿薰?」 可那个人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那双金色眼眸还是一如既往的剔透,然而此时,却仿佛被抽离了灵魂一般,安静,而又无机质的望过来—— 从昏暗的地道到明亮的白炽灯下……他们也是这时候才真正看清他的左眼的颜色明显比右眼浅了不少,不会随着转向而移动,也毫无光感,仿佛只是人偶的玻璃眼球,附近几道烧伤泛红的痕迹露出一点,被故意剪下来的几缕鬓髮挡住。 第468页 空气顷刻间一片死寂。 雨宫的左眼……看不见了。 「……这……这……」 伊达航惊怒交加,齿间发抖的「咯咯」和音调几乎融为一体,倏然伸手一把拽过自己旁边的景光: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雨宫失忆了?」 「谁还把他眼睛弄瞎了?!」 果然…… 诸伏景光简直头疼欲裂。 他早有预料似地嘆了口气,伸手去抢救自己的胳膊: 「我说了这事很复杂!总之,你们先冷静一点……」 「冷静点,班长,先冷静点……!」 萩原研二试图上去拉架,然而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刚出院的身体根本使不上劲,此时整个脑袋里完全就是浆煳一样一片混乱: 「不他没失忆,阿薰他不可能失忆!」 因为,之前在河道里的时候…… 他明明都还是认识我的啊! 他非常清楚我是谁啊! 「……」 松田阵平站在旁边没动。 他在这时一点点地转动自己的脖颈,看向沙发上那个依然面无表情,和他曾经认识的雨宫薰除了外貌以外,几乎就没什么相符的地方的人。 但是他又很古怪地丝毫不去怀疑对方不是雨宫的可能性。 或许是一种神奇的直觉,在对方出现在这间房间里的时候,那种和当年一模一样的熟悉的气息就在空气中瀰漫开,轻轻触碰到了他的灵魂。这是不管公安找了多完美的演员,都永远不可能模仿出来的。 唯一的可能性只能是…… 雨宫在失踪的这四年里,经歷了什么他们根本想像不到的可怕的事,彻底改变了他的一切! 这样就也能说通为什么他现在会和公安在一起,必须住在安全屋里,为什么身为公安的诸伏景光,又要一直向他们隐瞒「雨宫其实还活着」的消息。 可是,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他又到底是怎么从那个几乎死局的爆炸现场里活下来的?是谁带走了他? 松田注视着那个人直到现在也没有丝毫情绪的侧脸。 无数疑问,夹杂着惊异和内心的抽痛铺天盖地地打下来,甚至都盖过了他失而復得重逢的欣喜。 他想向那个他思念了许久的人伸手,然而却又忌惮他此时看起来瓷器般脆弱的身体,和那只看一眼就让他感到喉口发苦的破碎的眼眸,以及损毁的容貌。 更何况,此时对方眼里的冷漠和疏离,也让他根本摸不清想法。 但是即使性格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雨宫薰到底也还不是聋子。 青年浅色的眼睛微微抬起来,像是嘆了口气,在这时忽然开口道: 「……伊达警部,萩原警视,松田警部。」 他的嗓音非常轻。 但四周却唰地安静了下来,仿佛是被按下静止键一般,只顷刻间,所有人全部齐刷刷地回过头。 「很抱歉用这种样子再次出现在你们的面前,我明白,你们现在一定有非常多的问题……」 雨宫安静地说着。 却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解释之时,忽然话锋一转: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不是时候?」 萩原愣了片刻。 连忙下意识地向他走过去,轻轻蹲下在他面前,想去握他的手: 「阿薰,怎么了?」 「都没事的,不管你说什么,我们都一定会相信……」 叩叩叩! 然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猝然划破了空气。 「来了。」 雨宫薰平静地说道。 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下一秒,那扇原本严密闭合的大门就轰然向外洞开了。 萩原仿佛已经预感到了什么,立刻条件反射地站起来,想把雨宫挡在自己身后,但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哪来这么多人……」 率先进来的是个中年的公安人员,表情看起来很头疼:「开派对呢,诸伏?」 诸伏景光瞥他一眼。 随后勐地一挣,把自己的衣领从伊达手里扯了出来。 「所有相亲相爱的戏码都停一下!警察厅警备企划课!」 中年人扬声道,手里证件一亮,皱着眉扫视过自己周围这帮人: 「行了,闲杂人等都先出去,要叙旧之后再说,现在是公安的时间!」 「……警什么课来着?」 松田明显很不爽地瞪着他:「谁啊你们?!」 「这是私闯民宅知不知道!谁让你们进……」 然而,他还没骂完。 就忽然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在背后勐地扯了一下! 松田一回头。 正对上景光明显颇有暗示的眼眸,蓝色猫眼眨了眨,随后借着身体的遮掩,迅速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松田阵平瞬间不吭声了。 「走吧,听他们的,研二。」 雨宫摇了摇头,他没管萩原此时紧紧盯着他担忧到都有些可怜兮兮的视线。 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这已经和你们无关了,去楼下待着。」 「……」 萩原明显很想再说什么,但是被景光迅速拽着袖子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就被塞进了松田的手里。 第469页 旁边伊达好像也拿到了什么,刚刚所有的愤怒全部戛然而止,只有一双已经成熟的眼眸闪了闪,若有所思地扫过眼前这群人。 「我之前应该和黑田理事官商量好了的。」 诸伏景光在所有人面前站定,视线越过一群公安的肩头。 有意般望向他们最末尾站着的人: 「阿薰他会遵守约定回答公安提出的三个问题,但是,我应该也有全程陪同的权利。所以我这次会留在这里,陪着他一起回答所有的问题,直到各位满意离开。」 「……我明白了。」 那名公安于是点了点头。 这栋公寓的顶楼本来就没几户人,此时属于上班时间,更是空旷安静,楼道内部的一点动静便回声似地荡漾开去。拿着记录用的电脑和纸笔,还有录音设备的公安文员鱼贯而入,原本不大的客厅瞬间被人挤满,大门缓缓关闭。 三个被赶出来的人静默地站在电梯口,无言看着眼前的数字缓慢上升。 而随着电梯停下「叮」的提示音。,一起同步响起的,是身后不远处公安低沉的声线。 在门缝闭合的前两秒传了出来: 「那我们现在就准备开始了,绫里薰先生。」 ——绫…里? 什么? 三个人踏入轿厢的脚步骤然一顿! 「……有关于您被『那个组织』养大并投放入警察学校卧底的事情,以及在担扰管理官职务之时,长期出卖警视厅情报的渎职行为……」 仿佛巨雷轰然噼下,整个世界瞬间化作湮粉!剎那间伊达,萩原,还有松田的身形全部僵住了,所有表情在这一刻全部震惊破碎,视野被扭曲,模煳,晕染成无法辨认的形状,可四周一片死寂,没有下一句话再传出来了。 那扇坚硬,冰冷的,仿佛永远无法逾越一般的电梯门,已经在此时闭合住了最后的缝隙。 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砰! 「关于『那个』组织内部结构以及目的等等的许多问题,您既然在之前答应作为我们的线人,愿意提供相应的情报的话,我们公安方自然也是从始至终都非常愿意和您建立良好的信任以及沟通关系的。但是,公安内部也有些人对于您的身份和可信任度存疑,这一点希望您也能够稍微谅解一下,我们也总是需要一些口供和记录去对他们进行相应的说明……」 此时,所有的窗户和窗帘都被严密关闭。 白炽灯映亮的室内坐满了人。 刚刚说话的,是作为这次主要审讯负责人的那个中年公安。 他其实职介不算低,作为专案组内部成员之一,之前格兰利威刚刚甦醒的时候他也有参与。 于是,当时那堆连续咯血中毒自毁等等等,堪称人生阴影的惊险经歷折腾出来的结果,就是他现在几乎已经把「求你冷静点不要应激」和「这唯一的宝贝情报源万一审没了我得切腹谢罪了」刻进了脑子里,可能半辈子都没用过这么客气的语气跟别人说话了。 而景光正和雨宫薰一起坐在沙发上。 他的手轻轻握着雨宫的手,隔着那副手套,贴在他的手背上,安抚性地握了握。 景光今天穿的外套有着比较长的下摆,他一坐下来,就会堆积在身后和大腿两侧,刚刚好挡住了口袋的位置。 也就没有人发现,在他的裤袋内侧其实别着一个非常微小的黑色收音器。 红色的光点在他的口袋深处亮起来。 不停地一闪一闪…… 一闪一闪…… 信号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从顶层发出来,径直传进了几枚被预先匹配好的接收耳麦里,这都是卧底级别的专业设备,足以让声音清晰地响起在佩戴者的耳朵里。 此时,楼下的安全通道里正并排蹲着三个人。 在青年疏离的嗓音安静陈述着,自己真正的名字是「绫里薰」的时候。 松田阵平几乎是同时将脸埋进了膝盖里,非常懊恼一般,当场大骂了一句什么! 「怎…怎么了?」 伊达面前的信息冲击力太大,他的眉头已经在止不住地跳: 「你又怎么了,松田?别跟我说这事还跟你有关系?!」 「雨宫薰…绫里薰……对啊。」 「该死的,早该想到的,我真该坚定一点顺着他继续查下去!」 松田双臂紧紧捂着头,声音沙哑: 「我之前不是说过,我在追查一个案子吗?那个就是当年『绫里薰』家里被灭门并且本人就此彻底失踪的那个悬案……我当时都找到他小时候的照片了!我都和他家里其他人联繫上了!我……」 萩原研二好像回想起了什么,脸色立刻变了: 「你是说之前导致你差点被灭口的那个案子?!可你不是跟我说,查到当年的那个孩子最后还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跟阿薰扯上关系?」 「小阵平!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我!」 「可能还不如直接死了……」 松田咬着牙:「我最后查到那个小孩可能被那群蠢货绑匪撕票了!而且这事居然还离奇牵扯到那个姓降谷的金毛混蛋,我在没搞清楚之前我怎么跟你们说啊?!如果雨宫一直都是绫里,那警校的时候他们俩是一起同时失忆了吗?」 这事太离谱了…… 第470页 这座城市里有几千万人来来往往,人海茫茫永无尽头,曾经失去的人到底又是怎么会这么凑巧再相遇? 即使明明不管是哪一方,都早已淡忘了对方的名字。 可那罪恶的命运的丝线依然将所有人牵扯在了一起,绞住咽喉,让二十多年前的阴霾蔓延至二十年后的今天。 这几乎是一个极其荒谬又可悲的玩笑。 「……看样子是的,小阵平。」 萩原一根手指压着耳麦,听着里面的声音。 他仿佛是在念给自己听一般,艰难地,逐渐垂下了眼睫。 二十年前的陈年旧案,终于彻底正式地在官方面前被撕裂开了血腥的一角,整起案件从发生到结束,从无辜的受害人到兇手和幕后黑手,已经根本数不清最后到底直接和间接地害死了多少人。 仿佛一根被诅咒的绳索,将所有人的生命全部系在上面。 等到最后绷断的那一刻——就是连环崩坏,坍塌和堕落。 楼上楼下同时陷入了寂静。 只听得见录音机的波纹,电波,和着那个沉静的声音响起: 「……我对于那段时间的记忆非常模煳。能够记得的,只有我最后逐渐醒过来的那段时间,好像一直待在『组织』的研究所里。那个时候,有穿白大褂的人走过来,告诉我的母亲已经死了,我父亲后来也死在监狱里了,还给我看我们家被烧成废墟的照片。我那个时候只有七八岁,当场就开始哭,但是他们叫我不准哭,说我太吵了……」 录音设备的波纹,随着声线的叙述而安静地上下起伏着。 收音器的红光也明灭闪烁。 公安谍报员所使用的这种型号的收音器,其实最多可以匹配四个接收耳麦。 而那最后一个此时正戴在一个非常稚嫩的耳廓里。 江户川柯南坐在阿笠博士家地下的房间里,灰原哀坐在他旁边。 有一根特殊的外置线此时一端连接在那个耳麦上,另一端的耳机挂在女孩的耳朵里。 「是这样的。」 她轻声道:「组织不会给任何人优待,包括我,所有人都只是可以被使用的『工具』而已,即使那只是个几岁的孩子。所以他们给你灌药也根本没有犹豫……」 柯南安静凝视着眼前空无一物的电脑蓝屏。 没说话。 「很抱歉,我当时就是个走投无路的傻子。我那段时间被关在研究所里,接受什么他们所谓的『治疗』。」 「但从现在的结果来看,那应该是在评判我的体制,和他们当时正在开发的itf-056之间的适配性。而我非常幸运地,或者也可以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的和那个实验计划匹配上了。所以,他们转变了态度,从恐吓要杀了我,到劝我和他们合作。」 雨宫薰慢慢地说道: 「而为了方便我和他们合作,那当然是找个东西来诈骗我会比较快,毕竟七八岁的小孩就是蠢蛋。所以,他们故技重施,告诉我是有个坏人杀了我父母,而我的金毛朋友现在还在他的手上——他们只知道那是个金毛,当时小中大他们那伙实际动手的人没有把详细情况告诉组织,组织还以为是个外国小子。」 「而他们是好人,只是需要我帮他们一点小忙而已。」 说到这里,雨宫几乎是在冷笑了,金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温度: 「只需要我配合实验…帮他们一点小忙,他们就能帮我救出我的朋友,甚至还可以帮我杀了坏人报仇。」 公安的眼皮抬了一下:「所以你就相信了?」 「我怎么『能够』不相信?」 雨宫咬重了某些字节,然而他的唇角依然挂着笑: 「我是有什么办法反抗?还是有能力自己把零救出来?」 「那个时候早就已经走投无路彻底绝望了,我的家人和认识的叔叔都被杀了,我自己也『死』过一次,那时候完全是随便哄我两句我就能信。他们就算跟我说上了子弹,拔了保险栓的枪口里面能长出花来,让我站那儿别动看一看我都信。」 公安摸了摸鼻子,垂下头去不说话了。 「……」 楼下安全通道里鸦雀无声,只有不断压抑,和抽气的沉重的唿吸声在空气响起。 「……我现在感觉你当时没有去追查那个案子是对的,松田。」 伊达航扬起脖颈,声音已经非常沙哑。 他的余光扫过自己旁边那个沉默的身影。 不确定是否有看见他的肩膀在颤抖: 「那个『组织』…虽然我现在还不太确定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但是如果你继续追查雨宫他们家的事件,你应该和他的父母还有零的父亲是一个下场……」 「你是真的会死的松田……」 松田阵平没有回答。 岂止真的会死? 是差点就已经死了…… 如果没有薰一直在他的背后无声地守着他,及时赶上救了他的话。 胆他此时只轻轻地将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上的烟从唇边拿出来,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所有表情被模煳在雪白之后。 楼上,公安手里的文件比对快速完成。 降谷零之前留给警察厅的证词全程在和雨宫薰的证词进行着比对,文员的手指快速地敲击着键盘,最后向前方的审讯员比了一个「无异状」的手势。 第471页 「那个,关于组织想要留下你的原因。」 中年公安推了下眼镜,说: 「根据降谷留下的口供,这是不是还牵扯到你母亲绫里律师和降谷议员,当年对组织情报的盗窃活动……那份情报现在在哪里?」 「如果能找到的话,公安或许就有办法撬动组织核心了!」 雨宫薰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又摇了摇头。 「组织想要留下我,除了我符合itf-056严苛的实验标准以外,肯定还有准备用我来作为找到那份情报的『钥匙』的理由。」 他说道:「但是我其实知道的不比组织多多少,我现在也没有找到作为当时的情报的『解码器』的那个八音琴到底在哪里。如果非要说的话,我只能确定作为『编码』的圆盘之一在boss手上,至于另一份……」 「另一份,则是非常幸运的在之前,正好被警视厅的松田阵平警官从检察厅起底。」 景光在这时说道: 「他在被组织盯上之后,把那份情报寄存在了警视厅的证物库里面。而我在一个月前把那张圆盘秘密取出,转移到了警察厅,现在正在公安的理化和机械分析研究室里做进一步的復原和解析……」 「!!!」 松田阵平大惊:「我去,成步……薰告诉你的是吧!诸伏景光你这个——」 「小阵平,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都没有回去看过一眼的吗……」 他旁边的萩原鼻音很重,但是在这个时候向他投来了怜悯的视线: 「你以后别干卧底,拜託了。」 松田:「……」 「行,那后续关于当年情报的解析就交给我们。」公安挠了挠头,「那这次就剩最后一个问题了,而且这个估计只有你能回答我们……」 「有关于组织给我们造成严重损失的那个代号成员,『琴酒』,你应该是组织里最了解他的人之一了吧?」 「……琴酒?」 萩原微微皱起眉,只感觉这个代号怎么是酒名。 而且……为什么是只有阿薰能回答?为什么说阿薰最了解他? 「谈不上最了解,我们都是boss的棋子而已。」 「那个男人确实性格谨慎,我和他一起长大,作为他的搭档十多年,到最后也并没有获得他的全部信任,非常不建议你们将他作为现阶段突破口。」 雨宫薰抿了下唇,轻轻说: 「他最原本的名字不详。」 「现在在使用的真名,是由boss赋予的——叫『黑泽阵』。」 …… 这场风格相对温和的审讯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等到那群公安全部问清楚,收拾好东西,再如同开场白一样,啰里吧嗦地再把闭幕的官话念完……后半段的雨宫就一直处于一种快要睡着,又由于当年当警视的时候总是开会的本能,而没有完全睡着的状态。 景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底下的三个人倒是都已经快要摸到顶楼电梯口了。 公安被景光打过招唿,知道这几个人的身份,于是对于他们也没有太过在意。 等到电梯门再次闭合。 景光悠悠地一开门,外面的几个一下子就沖了进来。 「你们公安的人是真的烦!」 松田阵平被迫听了一堆官方废话,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忽然又话锋一转: 「还有你——好你个浓眉大眼的诸伏景光,居然偷我东西!你什么时候那么熟练地偷的我藏的证物圆盘?!好歹跟我说一声啊!」 「我怎么跟你说一声?都说了是秘密取出了……」 景光连忙举手投降,但是心里却只有苦笑。 别说熟练偷东西了,他在组织作为苏格兰卧底的那段时间,杀人放火什么没干过啊…… 刚刚沉寂下来的公寓里瞬间又挤满了人声,这次变成伊达赶紧上去把松田和景光扯开。 真是七年过去了,都是快奔三了的人了!这种时候他忽然又找回了当年做班长的感觉,守着这群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小子,为了他们不被教官罚检讨和关小黑屋鞠躬尽瘁,幸好还有几个省心点的能稍微帮帮他。 「行了行了,反正总归都要给公安的嘛!多大人了还打打闹闹的——」 伊达大手揉着他俩脑袋,完全是习惯性地: 「下次你们再这样,我就要叫雨宫过来训……」 伊达航戛然而止。 轻松的气氛纯属是幻梦一般笼罩在房间里,在此时倏然碎裂开来—— 重逢的喜悦,和那些不该有的多巴胺,一切在那个名字出现以后,全都如同被泼了冰水一般瞬间冰冷了下来。 他们站在原地,好像如梦初醒,彻底想起了自己现在在哪里,到底又应该干什么。 他们确实迎来了艰难的重逢。 但是…… 回来的真的还是以前的人吗? 「阿薰……」 一直在门口没说话的萩原,终于慢慢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依然安静坐在窗边,如同一个摆件一样沉默的雨宫薰身上。 那个人在他们刚才打闹的时候丝毫没有参与,或者说,从头至尾都和这里格格不入。 只是静静地坐着,根本没有丝毫要和他们交流的意思。 「……为什么还要和我说话?」 第472页 在长久的沉默后。 雨宫终于开了口,语气却是他们非常陌生的冷淡: 「刚刚所有的事情,你们都已经听见了吧?我现在是公安抓回来的敌对俘虏,还有什么好说的?」 「怎么?」 没有得到回应,他咬牙抿了抿唇,又说:「我不配和你们站在一起,还没认清我是什么样的人?」 「……」 霎时间,房间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 松田脸上刚刚还笑着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 他抿住嘴角,墨镜后的眼眸阴沉,隔着那两面漆黑的玻璃,死死盯住那道离他们不远的冷漠身影。 这个傢伙…… 然而,没等他反应。 萩原已经走到了对方身前,微微蹲下来,握着他的手。 他觉得薰可能是为了安全起见,不在这里留下指纹,所以才戴了手套。但是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他依然可以感觉到内里的手指已经不能用「纤细」来形容了,而是几乎瘦骨嶙峋,一摸上去就是骨节的触感。 他在这段时间里究竟都经歷了什么……? 被抓回了那个组织,果然是又回到,像他小时候那样的实验和虐待…… 萩原想着。 在松田将那个耳麦塞给他的时候,他其实也没想到这居然会是对阿薰过往人生和罪行的全盘揭露!他其实并没有做好准备听这些,也必须承认自己在听见那个公安说他「渎职,出卖情报」的时候确实产生了相当程度的震惊,甚至是愤恨,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觉得他们所有人都被背叛了。 事情确实是这样的,阿薰背叛了他们。 他远没有他们想像中完美。 但是,之后紧接着纷至沓来的血腥和冲击到现实,又将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的心理建设沖得堪称七零八落!他从未想过这件事背后还能如此复杂,甚至牵扯上现在还在组织卧底的降谷零…… 以前他们所一起经歷的一切…… 纯粹就是最终风暴来临前的虚伪的序曲! 足够温柔,足够有欺骗性,足够把他们所有人都骗得沉溺其中。 让他们一辈子记住那个其实从未真正站在阳光中的「雨宫薰」,又让那个编织谎言的人宁愿与组织为敌也要救下松田阵平,还拖着尚未復原的身躯,冒着再次葬身爆炸火海的风险,进入冰冷的河道中将他带回人间。 真的就是一场最绝望的骗局…… 骗局…… 可骗局…又有没有可能成为「真实」呢? 「阿薰,可是你终于回来了不是吗?」 萩原握着他的手,望着他,一双多情下垂的眼睛似乎有些水雾迷濛: 「当时在那个河道里,告诉我『既然为大家的付出都不是虚假的,所有的相处都是真实的,那一切也就可以成为真实』就是你啊——」 「『雨宫薰』是个假身份没错,但是和我们相处这么久的人明明还是你。只要你想,我们还可以一起回到以前那样,一起去挽回曾经做错的一切……」 可是,雨宫只是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萩原话音刚落,在一瞬间感觉自己似乎真的从那双漠然的金瞳里,看见了落寞,和难过的神色。那个人冷淡的外壳在那一剎那像是裂开了一个口,可是从中出现的,却依然不是以前他所熟悉的「雨宫」。 「抱歉。」 他能感觉那个人的指节像是在颤。 雨宫的另一只手,轻轻覆盖在了他们交叠的手指上。 那些战慄而脆弱的手指轻轻发力,将他向下推了下去: 「我对于『雨宫』应该是什么样的,已经不太有印象了。」 他紧抿着唇。 在所有人怔怔的注视中,仿佛被烫伤了一般,近乎绝望地闭合上那些修长的眼睫: 「我已经没有办法把『他』还给你们了,真的……非常抱歉。」 第127章 世界仿佛凝固住了。 顷刻间, 数道目光惊诧交错, 像是根本没人想到过居然会收到这种回答。 安静的客厅里一时间只能听见唿吸的轻微动静,而那个人坐在沙发上, 双手交叠, 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塑像。 「……」 萩原研二僵在原地,上仰的眼眸中空白一瞬。 他恍惚间产生了一种错觉,重新回到他们眼前的雨宫薰虽然看似正坐在他们面前, 可却又像是根本没有和他们活在同一个时空当中一般。 因为早在他们再相见之前, 残酷真相的揭露, 废墟一片的人生…… 都已经彻底摧毁了当年那个明亮又意气风发的青年。 不管「雨宫」的性格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此时遍体鳞伤, 痛苦不堪的绫里薰,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还给他们一个从前的「雨宫」了。 他已经再也没有情绪,也再也没有精力去支撑他展露出那副同期们最喜欢的温柔的样子……如果说在那条河道里的时候,他们之间由于信息差, 可能还存在一点最后的虚幻念想,那在现在所有事情都被揭露后, 已经是彻底没什么可以谈的了。 ——月亮坠落了。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曾经万众景仰的「雨宫警视」。 他此时像一条狼狈搁浅的鱼,无力挣扎, 只能被迫在所有人面前暴露出所有的伤口,一遍又一遍地向公安复述自己所遭受到的伤害,虐待,绝望, 以及自己犯下的全部罪行。 第473页 仿佛是本来就没有癒合的伤口被狠心撕开, 让所有鲜血淋漓的皮肉都露在聚光灯下, 化作白底黑字的文字, 在无数眼睛的视线下—— 在无数或无情或悲悯的注视中,敲碎他的自尊,被放在桌面上任人评判。 只需要几句话。 萩原此时就已经敏锐地立刻意识到: 雨宫对自己……或者说是对整个世界的排斥感,已经强得扭曲了他对于一切的认知。 他现在或许在理智上依然能够理解,其实同期们并没有拘泥于他犯下的罪,还是想安慰他和帮助他的。 但是他却丝毫做不到去接受——毕竟那些「爱」,都是给那个在事实上,从来没有真正存在过的「雨宫薰」的。 所以他才会说自己没有办法将雨宫还给他们…… 他根本不认为自己和雨宫是一个人。 而一直思念和喜爱着那么明亮璀璨的雨宫警视的人们,又怎么会去接纳一个破败不堪,满身狼狈淤泥和伤疤,早已失去了信任别人的能力和活下去的资格的那个真正的他呢? ……这是他们对于他的新一轮惩罚和利用吗? 「阿薰……来。」 萩原微微拧着眉头,伸手想去触碰他的脸侧。 但是却被精准地躲开了。 「不管是『雨宫』,还是『绫里』,你叫什么名字对于我们来说都没有区别,阿薰。重要的只有一直和我们相处的人到底是谁。」 萩原的声音非常认真严肃。 他忽然理解了为什么之前那个公安在审讯的时候要那么小心翼翼,为什么诸伏景光又要一直隐瞒他还存活的消息。 薰现在这个极端的精神状态,确实已经没办法再接受任何刺激了。 【「我没有办法把他还给你们了」?宝贝你特么在说什么?!(惊恐.jpg)】 【我八百年没看漫画了怎么开屏就直接被创死……这是已经快进到绫里和雨宫两个薰开始互相切割了??但是雨宫时期,薰明明应该也只是缺失了一部分记忆而已吧,然后故意在模仿着自己小时候最原本的,讨人喜欢的性格塑造身份。 但是,说到底这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啊?】 【是一个人啊,hagi也说了『重要的是一直和我们相处的人到底是谁』。但是猫猫不明白啊!!这里有人在钻牛角尖我不说是谁!(尖叫】 【感觉于其说是他不明白,不如说是他已经不敢去赌这场信任了……薰从人生崩坏开始就一直在被骗在被组织利用,已经很难再去相信别人了。】 【从他之前就算是失忆了,也还是会本能地去救阵平和研二来看,他在潜意识里应该还是把警校的大家放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的。但是现在这个所有过去和犯罪都已经暴露的状态,他如果再去贴贴警校同期,到时候再被这些重要之人欺骗的代价是他根本没法承受的…… 所以干脆从一开始就把他们推远一点,让他们讨厌自己,不要靠近,反正没有希望就自然不会有痛苦只能说是……】 【话说薰酱这次出场穿的是以前没穿过的黑衬衫,还戴了手套,八成是毒素侵蚀已经非常明显了只能用衣服挡住,应该是活不了多久了(摇头.jpg) 所以,警校组能在这里直接放弃他,然后慢慢忘记他就是最好,这个行为还是符合他的动机的x.】 【草!hagi想稳住薰老婆的精神状态,但是薰想把他们推远一点,不让他们看见自己已经註定的be结局。 所以这其实是双向保护,结果却变成了互相捅刀??qaq】 【(看漫画)(努力忍住痛苦面具)(看论坛评论)(被网友挖出来的本来还没发现的刀子捅个对穿)(吸鼻子)(忍不住,暴风哭泣)】 【别挖细节了孩子要崩溃了啊啊啊!!能不能让我忘记这个帖子……】 客厅里沉默无声。 萩原研二最后慢慢地站起来,收回了自己想要触碰的手。 他的情商和观察力向来足够高,也足够敏锐,让他在此时已经明显察觉到了那件严实盖住皮肤的黑衬衣下,青年单薄身躯的疲惫和抗拒。 于是他转过身说道: 「要不今天就先这样吧,我们几个在这边无故停留太久也不太方便,万一引来什么危险分子就糟糕了。」 萩原走到景光面前,故作轻松地笑了下,从钱夹里取出一张名片: 「我的新电话,之后再联繫好吗?」 他原本的手机连着电话卡一起,都在他去找犯人玩命之前被他自己毁了,如果景光再用以前的号码自然是联繫不到他的。 当然。 这还隐隐蕴含着让景光在之后就一定不准玩失踪的意思,毕竟他都把名片递到明面上来了。 诸伏景光点了点头算作应答,就在他正要将那张名片收进自己的口袋里的时候,却又余光瞥见旁边许久没说话的松田阵平忽然动了! 那个人直接逆着其他人出门的趋势向里走—— 门边的萩原愕然一愣,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阵……小阵平!」 松田站定在刚刚那张沙发面前,指尖还夹着烟。 而就在干燥呛人的烟雾瀰漫开的瞬间,他注意到雨宫下意识地皱起眉,做了一个不太耐受烟雾的动作。 霎时间,所有散落的线索终于彻底全串了起来! 第474页 松田的唇角翘起,墨镜后的眼瞳微微眯了起来—— 他死死锁住那道还一脸冷淡一动不动的身影,似笑非笑地轻轻哼了声,说: 「你们先走吧,hagi。」 「什么?」 「总之……我和这傢伙还稍微有点事必须要聊一下。」 松田没多说什么,忽然转向景光: 「喂,那两间房间,哪间是你的哪间是他的?」 这逛菜市场一样的语气简直太理所当然了! 景光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条件反射一样被他唬住了,面对熟人脑子还没转过来,下意识就举起手臂: 「靠里的是阿薰……」 「谢了,借我用一下。」 下一秒! 松田直接抬手攥住那个半死不活的混蛋一条胳膊,对方明显要挣扎,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那只在职刑警有力的手死死钳住他,一发力就将人拽了起来,在萩原的惊叫,景光空白的眼神里径直拖着他走进房间,然后回身一脚踹上门! 砰! 门板当即砸出一声巨响! 没等任何人反应,落锁的声音又立刻响了起来—— 咔哒。 「开门!小阵平你别刺激他!你锁门干什么……」 外面咚咚咚砸门的动静不停响起,但公安特意加强了的厚实门板却纹丝不动,隔绝了外界嘈杂的声响。 不大的空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好久不见,嗯?」 松田的视线轻轻环视一圈,落在床头的几本书,桌上角落里的盆栽,和崭新到连膜都没撕的电视上。 这些东西明显是已经被人细心地拆封过,摆好,但奈何屋主应该连看都没看它们几眼,完全没有任何使用痕迹,只有窗户的玻璃非常干净,还带着些微擦试过的水渍痕迹。 松田阵平缓步走到窗边,向外瞥了一眼: 「你现在每天就什么都不做,坐在这里或者外面,看着窗外?」 「……」 雨宫沉默一瞬。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难道没什么想跟我解释一下的?」 松田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他面前,视线居高临下地向下望。 唇边是一个明显的微笑,反问: 「好久不见……嘶,好像不对劲吧,我们见过的时间应该比hagi他们要稍微长一点才对吧?这位成步堂……薰先生?」 ?! 系统:【……】 成步堂薰:【「……」】 系统死鱼眼:【去,快许愿一台时光机……去把你当时骗人的名字改了!】 有那么一瞬间。 成步堂薰忽然意识到这漫画里最可怕的可能不是boss或者琴酒,而是直觉怪,尤其是某些完全不受控制,还要满地图乱跑的野生的直觉怪! 他的嘴角有点微微的抽,终于开口道: 「怎么了?你想知道什么?」 「你就不打算解释一下,你之前突然诈尸出现在我身边的事?」松田悠悠地说,「我没跟其他人说,但是你那名字现在还挂在警视厅的失踪人口上呢,要不要给你撤掉?」 「撤掉。」 「……具体的详情景光应该不知道。」 忽然地,松田挑了下眉,明明是疑问的话语却异常笃定地成了陈述句,话音沉沉地: 「在那个时候,追杀我…还有你的,果然就是那个组织,对吧?」 「……是。」 成步堂薰的眼眸静静地盯着他: 「就像之前说的,我那个时候记忆非常混乱,也不知道你这傢伙到底是怎么掺和进这件事里来的……但是他们的确打算灭口你,如果我没有及时发现,你现在应该已经在海底了!」 「哦,那为什么救我?」 然而,松田的目光却仿佛是看见猎物跳进了陷阱里: 「你自己说的,你那个时候记忆混乱,明显也不认识我,是那个『组织』给你洗脑的效果了对吧?」 「……」 「如果你真的是像你刚才诓外面那几个一样牴触我们的话。」 松田向后一抬下巴,表情显得非常自信: 「那又为什么要救我?还一路跟到我家来保护我,之前你从我家走的时候是不是还跟外面的人打了一架,所以之后跟踪的人忽然少了很多……」 薰莫名感觉有点烦躁:「你想说什么?只是你手上的情报对我有价值而已,我救你不是顺手的事?还是你要我看着情报一起被组织销毁?」 「……你这人怎么就这么麻烦呢?」 然而,比他更快失去耐心的是松田。 捲髮男人于是又向前走了几步。 急剧缩短的安全剧烈带来压迫感,以及不详的预感。 薰皱着眉下意识地向后挪了点。 然而在这本就不大的房间里,他能够移动的距离已经非常有限了,大腿很快便「哐」地碰到了椅子,被身前人抬手一按,直接压在了靠背上! 椅子腿刮过地板一阵嗞啦作响,但在倾翻之前又砰一声撞到了旁边的墙。 「松田!快开门!」 好像以为他们打起来了,外面的人在听见叮呤哐啷的动静以后,敲门声瞬间激烈了一个八度: 「好好说话不要动手!都冷静点!听见没有!」 「……啧,什么玩意儿?」 第475页 松田皱了下眉,却忽然听见他面前响起了一阵许久未见的轻笑。 只见青年熟悉的金瞳弯起来,用不属于雨宫,但属于「成步堂」的眼神微笑看着他: 「那你得问你自己平时都干了些什么了,松田警部?」 「我干什么了?我警视厅优秀员工的牌子还挂在大门口呢,薰警视?」 松田却只是笑了起来,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挑衅一下就会暴怒的毛头小子了。 他在这时候只略微俯下身,自上而下直视着那双漠然的金瞳: 「行了,我对区分『雨宫』和『绫里』不感兴趣,也就hagi和景光那种温柔过头的人会纠结这种无聊的破事。」 随着弯腰的动作,他的墨镜略微从高挺的鼻樑上滑下些许,露出后面那双明亮而锋锐的蓝瞳。 松田沉沉地盯着他的双眼: 「只要你的『灵魂』没有变,只要你还是那个跟我们一起度过一切的人……你后来又经歷了什么,最后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对于我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 「我现在是在跟『你』说话。」 那双深沉的蓝眸如同深沉的大海。 而他在那对镜子一样剔透的瞳仁里,看见了自己紧绷阴沉的面孔: 「……你果然还在吧,阿薰?」 ——! 这个傢伙是在说谁??! 系统怔住了,弱弱地小心出声: 【宿主……?】 成步堂薰拧着眉心看着他,表情似乎有些意外,一声没吭。 漫长的沉默横贯了整个房间,窗外的叶片簌簌,外面细小的人声,再到阳光偏移的动静,好像都要融化在这无言的寂静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 薰的眸光像是在阴影中闪了闪,终于嘆了口气: 「随你怎么想吧。」 「什么意思?那我算你承认了?」 僵持对峙的气氛里,成步堂薰的唇角抿得很紧。 那是他在遇到一些感觉比较棘手的问题之时的习惯性的小动作。 而这一点小动作,却和之前那个下意识躲避抽菸的动作一样,在无形中已经说明了很多的事情。松田曾经在警校,在现场,在警视厅里无数次看过那个人皱眉和抿唇,每一丝肌肉牵动的弧度都是那么熟悉。 已经不需要再开口了。 所有的答案全都在此时尽数浮现。 什么「不是雨宫」,纯粹就是这人自己脑子抽风—— 他一定清楚地记得之前所有的事情,刚刚对hagi说的那些话就只是为了赶走他们而已……估计之后又准备一个人窝在哪个角落里自生自灭到死吧。 ……真伤脑筋。 这傢伙绝对不能再这么生活下去了,再这么下去真是人都要烂在这里了! 可是这应该要怎么办呢? 忽然间,只听「咣」一声闷响! 成步堂薰眼皮一跳,立刻循声抬头。 结果迎面就看见,眼前这只野生杜宾的思维不知道又突然蹦到了什么奇怪的区域,此时正拉开了他的衣柜门,扫视着里面的衣物。 紧接着,他先抬手拿了件外套,又想了想,然后拿了顶帽子出来,转过身开始对着他比比划划。 系统都麻了:【……这人又要干什么?】 可还没等它话音落下,刚刚还在松田手里的那顶帽子就忽然被按在了他的头顶上! 薰的脑袋宕机一瞬,条件反射伸手想推: 「你干什么!松手!」 「没什么,准备带你出去走走。」 松田阵平倒是一脸认真:「你自己还没发现吗?你的精神状态已经压抑得不能再继续待在这种密闭空间里了……啧,别乱动啊,我扣子都没扣上!」 在那件大外套一下从背后用力裹上来的时候,薰几乎产生了一种自己只是某款换装人偶的错觉。 而且还很该死的是——他甚至觉得面前这个表面上大义凛然要还他自由的傢伙,怎么好像有点乐在其中: 「松田阵平你疯了吗!我是在被公安软禁!」 然而对面好像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 松田一皱眉:「不行,这个橙配绿怎么有点难看……」 「景光买的都什么衣服啊……」 他很嫌弃地把那件机车外套挂回了衣柜里。 松田挑三拣四半天,最后倒还是扯了件宽松的黑白冲锋衣出来,又不由分说把人裹住,整了整衣领开始往上拽拉链。 成步堂薰猝不及防没跑掉,只能用力咬牙忍耐: 「你给我清醒点!我现在涉嫌出卖机密,还是那个黑衣组织的核心成员!你知道有多少黑钱和情报从我手里流出去了吗?你知道我犯了多少罪吗?!你一旦把我带出这扇门,公安的人就会……唔!」 然而,松田阵平面无表情: 「哦。」 薰:??? 他两手正死死地扣在对方的肩膀上,抵住他愈发靠近的躯体。 几乎把那件西服的肩垫都揉出了褶皱。 然而这根本阻挡不了下一秒,他直接被人勾着膝弯抄了底! 薰整个人一瞬间悬空,随后就是视野颠倒向前一扑,胸口狠狠撞在了对方坚硬的肩膀上。向下倒着的姿势使得他脑袋里霎时间一片空白,好像以他的常识无法理解现在正在发生什么,一时间居然没有挣扎。 第476页 松田阵平直接「唿」地推开门,扛着人就这么大步走出去…… 然后立刻和客厅角落里,人手一把扑克牌的同期来了个眼对眼。 空气忽然安静了。 诸伏景光手里还捏着准备扔出去的三个五,结果一抬头,就看见松田简直跟个扛麻袋的一样,轻轻松松就把他辛勤耕耘养了一年多的大白菜扛出来了。 「那个,景光。」 松田非常自然地指了指白菜:「总之就是…呃,先借用一下,会给你带回来的。」 诸伏景光:……? 景光的cpu迅速旋转,脑海里在一瞬间闪过了公安唠叨的老头子们,闪过了自己被扣掉的工资,闪过了风见裕也痛哭流涕加班的脸,带着黑白默片一样悽惨的画面色调,走马灯一样席捲过他的世界…… 完了! 景光瞬间一个激灵,赶紧几步狂追出门! 然而那台欢快跑路的电梯已经带着美利坚零元购的气势,雄赳赳气昂昂地直达一楼!只留下景光拼命按命戳按钮的大喊在楼梯间迴荡: 「餵——等等!」 楼下。 「你想去哪儿?」 公寓旁阳光明媚的绿树阴下。 松田阵平正在把打包好的白菜扔进汽车后座,自己又绕到前排,用伊达航的车钥匙开了伊达航的车,慢慢踩下伊达航的油门: 「或者东京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阿薰?」 「……」 后排的白菜有些慵懒地轻轻倚在座椅上,眼皮都懒得抬,好像对于眼前现役警察的「绑架」行为已经放弃了抵抗: 「随便你,别十分钟就被公安逮回来就行。」 「根据刚才那栋楼的高度,景光他们追下来应该要五分钟,发现车被我开走了,调公安过来再找我们肯定要超过十分钟……」 然而,松田居然真的在很认真地思考他提出的假设。 只是刚算到一半,忽然一条简讯从他正开着导航的手机上划了过去,上面显示的名字似乎是【佐藤】。 「啧,米花町水族馆又死人了。」 松田一边开着车,一边单手小心地把简讯调出来:「报案人是个小学生,直接把报案电话打到佐藤手机上,说白鲸表演的时候有个演员从高台上摔下来了,胸口插着刀,应该是杀人后藏尸。」 「但是!她情人节一大早就和高木跑了,现在还在八百公里开外的多罗碧加约会呢,根本赶不过来!这两个傢伙……」 吱呀—— 轮胎急速摩擦地面,越野车在此时急打转向灯,迅速在岔路口靠边停下。 松田直接拉了手剎: 「抱歉啊,没办法带你去东京塔了。」 成步堂薰懒懒地从车窗边抬眸,一回头,正看见那道漆黑笔挺的侧影自顾自地念叨着,表情有些暴躁。但是在发现他在听以后,那声音好像还突然委屈起来了: 「你说死了人的水族馆能好玩吗?」 「……噗。」 成步堂薰揉了揉眉心,嘆出口气,一直紧绷着的嘴角好像终于噙上了一点笑意: 「没事,就水族馆吧。你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 「哼。」 松田阵平没应他的调侃,先顾着重新设了导航,熟练地给警视厅打了报备以后再重新点燃火。 越野车发动机霎时间发出一阵嘶吼般的嗡鸣,从岔道口迅速转向,汇入车流上了高速。 薰安静地摇下车窗,感受着好久不见的清新而舒缓的风从四周掠过,轻轻拂过他的脸侧,眼底倒映着许久不见的洒满阳光的熟悉的繁华都市。 也就是在这时候。 他感觉自己似乎在猎猎风声中,隐约分辨出了什么话音。 「什么小孩……我能这样,还不是因为有你们在。」 前排松田好像在喃喃自语。 薰微微一怔。 下一秒—— 却又听见风裹挟着他低低的,仿佛只说给自己听的哽咽嗓音,轻柔地吹在了耳廓边: 「因为,有你们这群混蛋傢伙……会永远在我身边啊。」 第128章 时间倒回到三十分钟前。 米花町, 水族馆。 哔—— 哨声一响,白鲸洁白光滑的身躯应声从水中飞跃而出! 霎时间,四周看台上的掌声, 欢唿伴随着孩童兴奋的尖叫响彻云霄。 水里优雅的动物身躯啪嗒啪嗒溅起水花, 驯养员青春俏丽的脸庞上笑容灿烂, 正高高的举起手臂向看台观众们致意。 麦克风和音乐的伴奏震耳欲聋, 径直将气氛勐地推向了高潮—— 「好可爱!小芽!」 吉田步美正兴奋地趴在底层看台栏杆上,努力朝着聪明哦!」 然而她话音还没落,两声惨叫立刻炸了起来: 「为什么!明明是我先站在这里的!」 圆谷光彦瞬间手里冰淇淋都不香了,和小岛元太一起极其震惊地杵在一边: 「真是的」 「每次都是步美被小动物喜欢完全一点都不公平啊!」 「对不起对不起嘛!」 女孩子无奈笑了笑:「可能是因为我今天穿的是白色的裙子,所以被小芽当成同伴了吧!」 嘈杂的人声和喧闹将她的声音沖得模煳不清, 在此时隔着人潮和一段距离, 落在了后排的一个明显已经百无聊赖了的傢伙的耳朵里。 第477页 「……」 江户川柯南眯着眼睛好像快睡着了, 随口道: 「『小芽』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那条鱼吗?」 「也没有其他答案了吧。」 他旁边的灰原哀头顶戴着「big」字样的棒球帽。 由于药物作用,而强制恢復到小学年纪女孩随手翻了翻自己掌心里的小册子,微微翘起唇角: 「你果然没看这本宣传册是吗, 大侦探?上面写了『小芽』是本次出演的白鲸的名字,它现在可算是米花水族馆里的超高人气明星演员呢。」 柯南无聊的眼珠这才慢慢看向她。 「灰原, 我们这个年纪应该不是会再对白鲸感兴趣」 灰原头也没抬:「但是既然博士都说了要让我们照顾这几个孩子, 那还是要对这次的行程,稍微了解一点才行吧。」 怎么说呢。 突然好有道理啊怎么回事 十七岁的高中生侦探·现年七岁的江户川柯南无奈地笑了下。 当然, 如果不是阿笠博士本来主动邀请他们来玩,结果在把他们送到之后,这人忽然又遇上什么事情匆匆地跑了。 他和灰原倒也还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算了。 反正也早就习惯了就是了。 柯南最后也只能接受了自己得浪费宝贵的周末带孩子的命运, 缓缓嘆了口气, 然后继续往前趴在栏杆上, 边看着底下那三个和其他小屁孩一起兴奋尖叫的同伴, 边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 他在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的时候,忽然顿了一下: 「说起来今天是情人节来着啊。」 等等? 江户川柯南忽然感觉额角青筋直抽,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博士那个傢伙前几天在邀请他们来水族馆看白鲸的时候异常殷勤的态度,以及这人邮箱里忽然出现的陌生人的信件,署名好像还是「芙纱绘」 「嘶」 柯南忽然勐地倒抽一口气! 好傢伙,好你个阿笠博士。 原来是怕他们碍事,所以干脆从一开始,就想办法给这些想起一出是 一出的小孩们找点事做是吧! 「你终于发现了吗,江户川?」 灰原哀眼底里的笑倒是已经完全不掩饰了。 她视线略微扫过周围基本都是老人带小孩的看台,双臂环胸,戏嚯地望着自己面前那张已经开始发绿的脸: 「今天可是情人节哦——是连有些热恋中的警察,都有可能特意请假去约会的时间哦。」 「不过,这说起来倒也是个麻烦呢。」 灰原却好像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平视水池的视线闪烁一瞬。 即使那里此时还是一片和平安详升腾,只有可爱的白鲸和可爱的训导员一起舞动着: 「万一发生什么事件我是说,你最熟悉的那两位高木警官和佐藤警官,都会有可能没法及时赶过来吧?」 江户川柯南:「……」 他脚一滑差点一头撞在栏杆上,简直已经不想说话了。 「拜託了!灰原你能不能想点好的,真的」 【笑死,情人节的第一反应是警察可能没办法赶过来破案,哀酱你跟着少年侦探团的这段时间到底都经歷了些什么hhhhh】 【草,居然是日常案件!我这段时间已经被刀傻了都快忘了日常长什么样子了呜呜呜呜呜】 【以前嫌弃73日常注水,但是现在被主线噼里啪啦虐疯了以后,每次看见日常都居然有一种微妙的安心感我忏悔(跪)】 前面两页人物对话快速交代了事情的起因和发展,阿笠博士缺席,独自在海洋馆里活动的少年侦探团一行人玩得不亦乐乎。 而如果越过插叙的部分,再继续向下翻页—— 本次案件的扉页才终于完全地展露了出来! 大部分陷于黑暗中的漫画扉页上,一条雪白而巨大的白鲸形象横贯当中,仿佛是在命运中坠落一般,将画面斜着分成了右上和左下。 柯南沉着脸色,食指抵着下巴,以一种面对谜团的严肃表情在左下沉思,视线望向镜头。 而右上则是松田阵平,和一个戴着帽子墨镜的未知角色,那人面部所有细节都几乎被严密地遮挡住了,只露出个下巴和冲锋衣的领子。 [新系列!灰原的寓言和不详的预感!] [在谜题,海洋与恋爱的血腥舞台上,即将要登场的那位警官是] 【水族馆杀人事件大草hhh真就柯学情人节特别篇是吧!】 【哇这次怎么是马自达!小哀不会真说对了吧,高佐是真的约会去了?】 【等等只有我关心阵平旁边那个是谁吗?!全身都盖得那么严严实实的,跟搞生化武器的一样不会是他把薰酱给强行拖出来一起办案了吧???】 【卧槽真的有可能啊!之前薰酱那边最后的镜头是阵平那么粗暴地把人家拖进房间,估计达成了什么协议,公安同意让薰出来放风了?(思考)】 【嘶,这样倒也能解释为什么在明显直接画了阵平的脸以后,还要提示「那位警官」?所以是表面上指阵平,但实际上也暗指薰酱?】 【啊啊啊我雨宫警视dna动了!!快点——我要立刻看到我的薰不准熘我呜呜呜呜呜】 成步堂薰此时虽然还在车里坐着。 然而,他已经从论坛的图透预告上看到了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嘴角顿时一抽 第478页 还真就民风淳朴米花町了是吧?! 【虽然受到世界磁场影响,跟在柯南身边可能会有危险】 系统一字一顿棒读: 【但是!根据我们的演算,你的人气值增长速率也会同比上升20 遇到关键高光剧情的概率同比上升50】 薰微微挑了一下眉,说: 【好久没问你了,我任务进度现在到底多少了?】 身体濒临到期,系统老化崩盘,还要忙于应付公安和警校组编圆剧本 多方因素影响下,他确实是好久没有具体看到那个数据的真实数值了,而这明显决定了他这次要不要卖力给警视厅打白工。 系统的提示音很快响起: 【查询完成:当前人气值967,马甲崩坏进度63。】 成步堂薰:【「……」】 这比率到底怎么算的? 什么黑心工厂啊?难怪你们这么多年都根本没人完成过任务! 全都毁灭吧。 「醒醒,现在先别睡觉啊!」 忽然间,熟悉的声音毫无徵兆地从前排传来! 成步堂薰只能连忙把意识从系统空间里降回原本的身体内,重新睁开眼睛,装作刚刚是在走神似地慢慢回头。 松田阵平一拉手剎,伊达家的大越野就应声剎在了水族馆大门口。 他推开车门下去,却没直接往场地走,而是优先转向了后排的车门,把自己的墨镜摘下来,在薰疑惑的眼神里按在了他的脸上。 「里面人多眼杂,小心别被路人的手机拍到。」 没等人反应。 他又整理洋娃娃似地,倒腾着将薰的冲锋衣领子也拉高了一点,挡住大半下巴,只露出脸颊上的一点白皙皮肤。 随后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走吧。」 等到警察最后抵达时,距离案件发生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 此时,白鲸表演水池以及周边较近的几个场馆已经全部拉起了封锁黄线。 四五辆警车载着满满当当的刑警和鑑识课瞬间包围了这里,两侧警员开道,在围观群众好奇的注视中,道路中间大步走过一个一身漆黑西装的人,很快就到了现场。 早早地就在后台旁边等着的经理立刻满脸堆笑迎上来: 「佐藤警官好!高木警官好!」 成步堂薰:「……」 系统无语:【那俩还挺有名的但是怎么感觉也不是特别有名】 但是松田阵平没什么反应,只是一抬手制止了他。 他一米八几的身高和极强的压迫气场震得对方瞬间噤了声,丝毫没明白髮生了什么,一时间根本连句「不」也没敢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过自己,随后直接向着旁边躲着的一个满身是水,一脸惊吓过后的惨白的工作人员一抬下巴,问道: 「尸体呢?」 「在在在在」 那个人看起来都要吓哭了,颤颤巍巍地指向水池的方向—— 只见在靠近台面边缘的位置。 一具刚刚被从水里打捞起,盖着白布,似乎被浸泡过的女性尸体正仰面躺在地上。 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连体泳衣,胸口处渗出一片已经发黑的血的痕迹,死亡时间显然已经距离现在有一段距离了。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捞起她的水池里倒是没什么特别大片的血液瀰漫的痕迹,只有些零星的小点,兇器也找不到。 而相比起案件来,现在在那附近最引人瞩目的,倒是—— 「喂!小孩子是怎么跑进来的啊!」 一个警员满脸愕然地按住一个小男孩的肩膀: 「好啦!接下来是警察的时间,小孩子不要捣乱!」 江户川柯南正趴在水池旁边找着什么,却只忽然 感觉自己身体一轻,随后就好像腾空了起来。 柯南:??? 他被警员直接整个人拎了起来,仿佛在拽下一只不情不愿的猫: 「不没有捣乱啦!真的没有!」 柯南没办法,只能努力挣扎着,试图跟对方讲道理:「有个很重要的证据可能掉进水池里了!再不找的话可能就要被水沖走了!」 「这都还没开始调查呢,怎么就证据被沖走了?!」 那个警员的脑子明显没转过弯来,以一种拎鸡仔的手势拎着他朝外走: 「别闹了,这里不是小孩子该出现的地方!之后就交给我们警察」 「可是」 江户川柯南拼命看着四周,似乎在寻找有没有熟人可以求助一下,不然那个关键证物真的要毁于一旦了! 然而,灰原这次居然离奇地猜对了,高木和佐藤今天居然真的没来。 今天负责案件的是他没见过几次的松田警官,阴沉着脸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看起来就不好说话。而且此时的注意力也好像根本不在他身上,对他这边发生的事没有任何兴趣,只是自顾自地问着目击者 所以这到底该怎么办啊? 柯南面颊紧绷着,大脑飞速运转。 那要不就之后赶紧追去下水道看看?! 等等,回忆一下的话,这个场馆的平面图应该是在 「如果还没有尽最大努力,就轻易放弃眼前的机会的话可是不被允许的。」 然而,下一秒! 一个完全陌生的清澈嗓音,却忽然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第479页 江户川柯南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一双瘦削但有力的手臂将他从对方手里抱了下来,放在了地面上。模煳中,他感觉到一个年轻男人正蹲下在他的身侧,戴着手套的掌心轻轻拍他的肩膀。 是谁? 那个人的气息可以说是非常陌生。 柯南转过头,望着那个人此时正对着他的一半戴墨镜的侧脸,似乎想开口问什么。 但是,在他出声之前。 对方的视线已经落在了他身上,随后就这么握住了墨镜的边缘,轻轻取下—— 像是黑白相片和世界被点缀上了色彩。 一切灰暗的色调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完全真实的视野。场馆顶部明亮的大灯光线洒下来,映亮他本就苍白到快要透明的皮肤,从眼尾到眼睫盪开一道流畅而优美的线,内里浅色剔透的瞳孔没什么温度,但是却又那么立体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江户川柯南瞬间僵住了。 等等! 这张脸这张脸怎么那么熟悉 「嗯?听你的声音,我们可能以前见过?」 成步堂薰正准备为了人气值那香香的20额外buff,想办法套个近乎。 却看见小侦探完全是以一种相当毛骨悚然的表情看着他! 高度惊吓之中,那整张小脸顷刻间变得煞白一片,又很快带上了点青,好像又有点发紫 成步堂薰愣了片刻。 什么情况? 【那个,宿主,我友情提醒一下。】 这时候,系统幽怨的声音倒是终于出现了: 【内啥,就是,你作为格兰利威和他见面的那一次是蒙着眼睛的,他根本没看见你长什么样子。所以,他唯一见过你全脸的地方,是在之前萩原研二搞事的时候,那张被迫翻出来的】 人工智障好像都无语住了: 【雨宫薰的遗像】 成 步堂薰:??! 霎时间,两个人的表情同时变得非常难以形容起来! 一瞬间整个气氛堪称非常凝固,又非常僵持 以及非常尴尬 薰单膝跪地半蹲在地上,条件反射地想伸手去扶柯南。 但对方看起来已经完全处于「诈尸了」以后的惊吓中。 之前警校组好歹还有景光和萩原反覆预警,但是现在这孩子是完全不知前因,也不知后果,只是这么突兀地就看见一个已经死了四年多了的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场面惊险仿佛误入阴间。 「你,你,你」 柯南麻醉枪都掏出来了,瞳孔剧烈收缩:「你不是已经」 薰:「……」 哦,no。 系统相当悲痛地捂住脸。 幸好这个时候,在外面等了半天没等到人的灰原哀走进来了,语气有些不耐烦: 「江户川,你好了没?外面那几个吵着要破案,我已经要按不住」 她的声音勐地停了。 「格兰你,你怎么在这里!!」 女孩几步冲上来,直接打碎了尴尬和僵持的视线,迅速一把将墨镜按回了薰的脸上: 「快戴上!公安怎么会允许你到人这么多的地方来?!」 「你知不知道万一被组织的人发现了有多危险!」 柯南这下才回过神:「组组织?格兰?」 他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铁青着脸抬头看看男人,又看看灰原: 「你们认识?!」 「怎么不认识你也见过的啊。」 灰原哀双手环胸:「他就是格兰利威,之前我们在医院里一起见过的那个被公安保护着的组织成员,有什么问题吗?」 【诈尸了哈哈哈救命】 【哀酱:明明见过的啊。 小柯:但是我见到的是遗像啊!!(震声)】 【鸡同鸭讲开始了,哀都忘了自己认出格兰薰是因为以前见过,注射解药的时候是真没见过正脸,笑得】 【「復活」·薰猫猫(茫然jpg):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做错了什么吗?】 怎么没问题? 这问题简直太大了好不好啊! 公安那天审讯格兰利威,也没聊到他就是当年的那个雨宫警视啊?! 江户川柯南此时总算是把最近发生的一切都串起来了,当场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但也只犹豫了一秒,他立刻决定扑过去抓住薰还僵硬在半空中的手,贴在他耳边说: 「先帮我个忙吧,雨宫警视,然后」 「然后,你想聊一聊,是吗?」 成步堂薰的手从后脑揉了揉他的脑袋,轻轻嗯了声算作默认。 随后,他站起身来,却忽然又伸手按住了男孩的肩膀: 「只有一个问题。」 柯南顿住脚步。 他看见眼前人的表情似乎有一点奇怪,仿佛有些苦涩,僵硬,仿佛已经忘记了正常微笑该是什么样,却还是要努力去镇定住自己的情绪。 开口的嗓音有些沙哑: 「不要再叫我雨宫警视了。」 两个小孩的神情霎时间凝固住了,像是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然而薰也没再多做任何停留,那道瘦削但依然修长的背影从人群中穿过去,静静地走到那个被所有鑑识人员和目击证人包围的西装男人旁边,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阵平。」 「怎么了?」 第480页 松田回头看见那道身影,微微皱起眉: 「你不要乱跑啊,就在我旁边待着!这里人太多」 「不是。」 成步堂薰说话的声音很轻,只向那边两个孩子的方向侧了下身子: 「柯南说池子里有很重要的证据,我愿意相信他。警察有办法能打捞上来看看吗?」 哗啦啦—— 很快。 松田阵平手里拿着一根从仓库里好不容易翻出来的细密网兜,正在把水池中央的一个东西往上捞。 他长唿一口气起身,将网里的东西在地上倒出来,随后用杆子扒拉出一个塑料一样的,根本不起眼的东西: 「你要的是这个吗,小子?」 「应该是我看看。」柯南捡起那个玻璃片一样,但又过于轻了的小玩意儿: 「塑料?不对」 他忽然顿了顿:「这是没黏性了的胶带吧?」 但是这片胶带上却非常明显地留下了无数道黑红的痕迹,让所有人的目光在顷刻间就投向了那具被覆盖上白布的尸体! 成步堂薰眼眸闪了闪,迅速望向正准备将尸体装入袋子里的警员: 「不好意思,等等!」 那边的动作立刻停住了。 「还没检查完,先放下来!」 松田大步走过去,将袋子一拉开,白布掀开,丝里面愕然,惊恐而又怨恨的眼神,但他却丝毫不受影响。 黑髮警察的眼里只有她胸口的致命伤。 「里面有铁片堵着,阵平。」 成步堂薰蹲下在尸体的另一侧,一边打着电筒。 他戴着橡胶的手套的指尖轻轻将创口拨开一点,让同期看里面的反光: 「应该是刀刃,你看。拔出的时候断在肋骨里面了,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死者身上的血那么少。」 「正常来说,这种一刀刺入胸口肯定会造成大出血,除非一种情况——」 灰原哀悄悄过来贴着他,用前医学研究员的语气认真道: 「那种特殊情况,就是兇器堵住了出血口,这虽然也还是会造成出血,但不会是那么惊人的喷溅式大出血。」 这么来看的话。 兇手肯定是出于某种原因,先一刀刺入了死者胸口,但是又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在最后导致刀刃断在了肋骨缝隙里,反而使得出血被堵住了。 因此死者身上最后只有一小片发黑的血迹。 但是,那片沾了血的透明胶带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水池里呢?它和死者从天花板上掉下来有联繫吗? 这又要怎么解释呢? 「啧,这片胶带肯定是被黏在死者致命伤上的。」 松田指尖捏着那一小片关键的胶带,嗓音压得很低: 「但为什么要将它黏在伤口上用胶带封闭出血口,尽量达到完全不渗血的状态,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比较合理的解释了。」 只不过,如果按照死者胸前出血的面积来计算,在当时用来封闭血液的胶带肯定不止这一段。 要解释的话,只能是剩下的胶带都慢慢脱落了。 然后,胶带又在死者从上空坠落的时候一起砸进了水池里,又很快被水流冲散开,剩下的估计现在已经在警方的初步抽水检查的过程中被排到下水道里了! 于是现在只剩下了江户川柯南在紧急喊停警察以后,努力保留下来的这一条。 可就这一条宝贵的胶带,却同样已经能说明许多事情了。 「是,兇手的手法已经大概可以看出来了。」 柯南双手插在口袋里,静静地看着那位女性残破的遗体: 「在杀人后先用兇器堵住创口止血,再用胶带封闭伤口进一步防止尸体渗血,这都只能说明『尸体不流血』这一点和他的藏尸计划有着紧密联繫。」 成步堂薰已经理解到了他的意思,点点头:「所以尸体到底是从哪里掉下来的?这个案子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我大概问到一些,不过我们现在已经大概找到了侦破方向,之后进度应该会更快。」 松田站起身来,指了指角落里还在问话和记录的千叶。 「去那边看看吧。」 「死者是谁?这人是我们这边的白鲸驯养员,名字叫『贺阳郁美』。她本来是负责训练那条叫小芽的白鲸的,但是从昨天晚间训练的时候就开始了。我们本来以为她又是在哪儿吃饭,喝酒喝多了可能没醒,鬼知道怎么今天开演到一半,她整个人忽然从天花板上砸下来了」 正站在旁边接受问话的经理明显被松田吓出阴影了。 然而,这个刚刚走了的凶神恶煞现在忽然又回来了。 甚至还多带了一个脸挡得跟在逃通缉犯一样的男的,以及俩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的小孩,吓得他简直大气不敢出。 负责问话的千叶有些悲悯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问: 「当时具体什么情况您能描述一下吗?」 经理和身旁一个男员工对视了一眼。 于是,那个男员工稍微向前一步,说道: 「就是我们今天照常准备白鲸表演——说是白鲸表演,但其实中途也有其他动物的参与,所以需要整个团队都上台演出。然后其中主要负责白鲸小芽表演的,在昨天之前都一直是郁美,可是她却在晚上失踪了」 成步堂薰补充问道:「大概是几点?」 第481页 「应该是晚上九点左右吧。」男员工想了想,「我们昨天都在加班做演出最后的调整和确认,没时间吃晚饭,我记得她应该是在九点工作结束回家的时候说要去找点吃的,之后就再也联繫不上了。」 柯南又问:「所以,你们今天见到她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是的。」 所有人一起点了点头。 一个年轻女孩眼圈有点发红:「我们,我们是在表演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水声,然后就看见郁美她突然掉下来了!」 松田忽然沉下了视线,问道:「是从哪里掉下来的?能详细一点吗?」 「就是那里!」 女孩当即抬手一指,循着她的方向看过去,能发现那里正好是整个观众席和演出台正对着的点的中央。 而在那个位置—— 一口水箱静静地悬在上空。 系统:【卧槽,杀了人藏进水箱里是吧!那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的?】 「……」 成步堂薰没有答话,他的视线在此时慢慢地从那一群员工身上扫过,注意到了其中一个人的一根手指上似乎缠着两条创可贴。 与此同时,之前从漫画里看见的,吉田步美的对话也忽然在这时微妙地浮现出来: ——「小芽这么喜欢我,可能是因为步美今天穿了白色的裙子!所以它把我当成同类了吧!」 灵感如同电光般一闪而过! 原来如此。 是这么一回事啊。 场地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古怪了起来,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 剎那间江户川柯南已经拔腿沖了出去,沿着环绕整个水 池的观众席,稚嫩的喊声响彻顶穹: 「麻烦了!请将这个水箱放下来一下!」 那水箱顶上就是几条悬挂的锁链,后面栓着可以放缩的长长的铁链。只需要在后台轻轻按一下按钮,或者提前设置好定时,就能在兇手需要的任何时间打开,将水箱里放着的尸体从天顶上扔下来! 「你们没事在那里装个水箱干什么!」 松田阵平也明白了,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那个经理,吓得人当场又往后勐退三步: 「就就是总有些表演特效需要放水,之前往里面放满彩带飘下来好评率也很高的」 松田咬牙问:「那你们今天也放了?」 「是的」经理垂着头,「今天的表演也有这个使用水箱来制造高潮的环节,贺阳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掉下来的,但是当时太乱了,也没人注意到她到底是从哪个位置下来的。」 「你说还能从哪下来?真能大变活人吗?」 松田气得冒烟,一挥手让后台主控赶紧给那水箱弄下来。 而成步堂薰此时也已经追着柯南跑到了对岸,一掀开水箱的黑色盖子,里面的水自然早就已经空了,但是还有些零星的残留水珠黏附在内壁上,摸起来湿漉漉的。 柯南探头向里望着,想着这大小也确实够装下一个体型较小的女性。 但问题是,证据呢? 要如何证明这个箱子就是 他扒在大水箱边缘,正思考着,却忽然一个没扶稳向前扑:「啊,啊——!」 「小心。」 身旁成年人的手再一次及时扶住了他! 干脆就着这个姿势,让他能够用自己的手臂借力。 柯南在混乱间不小心蹭过他的手和肩膀,迷濛中似乎还不小心踢到了哪里,但那个人都没什么反应。 反而是一阵莫名地,觉得这似乎对于一个成年男性实在是过于瘦弱了的感觉,顺着他们交握的地方传来。 雨宫警视好瘦啊。 难道是之前那个组织的「毒」,其实还在影响着他? 可是那不就是在说明灰原的解药没有用? 怎么会这样?! 那几乎随便一摸就能触碰到骨头的触感让他不禁渗出了冷汗,心底疑团重重,但是现在周围到处都是人和警察,他也没有办法开口。 柯南干脆一咬牙拽回心神,将灰原给他的鲁米诺试剂往里喷了喷,再把盖子关上一点营造出漆黑的环境。 随后用手电照向内部—— 有了! 在水箱的一个几乎无法被观察到的小角落里居然渗出了萤光!那是血的反应! 这么一来,整个行兇过程就非常清楚了。 兇手先在死者的九点过后杀死了她,随后止血,密封伤口,再将尸体藏入水箱内部悬挂回观众席顶上。 之后,就只需要按照惯例设置好水箱开启的时间,等到表演进行到中途的时候,那具可怖的尸体,就会和泡了它十几个小时的水一起,直接从天顶上被倾倒下来! 这样的话。 能够完美操控水箱的一切,还不被发现的人就只有一个了—— 「报告松田警部!」对岸的警员大喊,「水箱内侧发现被稀释的血迹!初步判断为尸体在被浸泡期间所渗出来的血,等到血液检验以后可以再次确认是否为死者的血!」 「……」 松田阵平沉默着转回身来,极有压迫性的声线响起: 「你们中的谁,在昨天设置了那个水箱的开启时间?」 他的语速缓慢,然而就在那短 短几秒,所有员工的脸色全都变了。他们好似中了什么魔咒一般,所有人静静地向后回望,直到视线落在了一个身形瘦小的,身前挂着职员牌子的褐发女生身上。 第482页 「不,不是我!」 那个女孩的眼瞳睁大了:「我昨天回家得早,是酒井他说可以帮我设置时间的!」 松田静静地问:「谁是酒井?」 「我我是。」 举起手的是刚才回答问题的那个男员工。 他今天也是一身白色的泳衣,但是此时的脸上隐隐渗出了些不知道是水,还是冷汗的水珠: 「我没有说过那种话。毕竟那个水箱设备是随时都可以设置的,应该不存在早回家,所以要拜託别人帮忙设置的这种情况吧?」 「但是你昨天确实是这么跟我说的呀!」 女孩整张脸憋得通红,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而且酒井你其实很恨郁美吧!如果没有她,你喜欢的人就不会受伤不是吗?!你只是想给小怜復仇不是吗?为什么还要陷害我?」 千叶瞬间一愣:「什,什么女朋友!」 「啊,就是我们这边以前还有过一个叫白石怜的女员工」 经理轻声说道:「她其实才是『小芽』的第一任训导员,也是从一开始就让这只小白鲸成为我们水族馆最高收入的演出动物的人但是之后,她却在一次表演中摔伤了,被一只大白鲸从身上掀了下来,头撞在舞台的角上导致严重脑震盪,从此留下了终身的阴影。」 千叶迟疑着:「那导致她摔伤的人」 但还没等经理回答,酒井的声音却勐地扬了起来: 「这件事和贺阳郁美的死有关系吗!你们为什么非要在这里讨论这件事?!」 他说的话像是有一定的道理。 但那在提到白石怜被这件事毁掉一辈子的前途,留下终身阴影的时候,那激动的态度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掩饰了。 成步堂薰带着柯南站在一边,终于忍不住开口: 「酒井先生。」 那个男人猝然转过身,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我非常地同情您所爱的那位女士的遭遇。」薰的声音异常轻,尽量缓下声线,「但是,如果你需要证据的话,我这里也并不是没有。」 「阿薰」 似乎是察觉到那个如同勐兽一般疯狂的人的暴怒。 松田立刻伸手想去牵住他,但是却扑了个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剎那间与自己擦肩而过,挡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看着他像是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一般用自己的身躯,将他和其他无辜员工隔了开来。 「您受伤了吧。」 成步堂薰凝视着他缠着创可贴的手指,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们刚才搜查的时候,在水箱的水泥底座上发现了血迹,现在还在化验中,请问您的伤口和它有关联吗?」 「哈!你在做梦吗?」 酒井露出了像是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难道我不能只是之前切菜切到手了而已吗?!也有可能是我之前帮他们搬水箱的时候,不小心划上去的」 「是的,『帮他们搬水箱』的时候。」 薰微微垂下眼睫:「也就是说您已经承认了——在水箱里有水的时候,它的重量会超过那根机械铁链能够自然上升的拉力,所以需要人为地给它一个托力辅助离地。」 「水箱盖子上面也写了核定负重量。」 柯南适时补充道,男孩的目光严肃: 「在装满水的时候都已经需要人力辅助了,那更何况是再加上一个死去的女人呢?」 ——! 满场人的表情在此时全部凝固了,无数惊诧的视线全部凝聚在了酒井的身上!男人的脸色急剧变化,似乎隐隐向后退了一步:「我我」 「但那又能说明什么呢?都说了我之前也帮他们扶过水箱!」 剎那间酒井终于想通了思路,空洞的眼神望向所有人,脸上居然绽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对了——我的伤口是之前就有的,为了避免今天表演泡水发炎才用创可贴包上的而已!」 「不对,你在撒谎。」 下一秒,成步堂薰非常坚定地打断了他。 那男人的眼神再次变了! 如果说他之前的是暴怒,那现在就是带上了一种接近偏执的愤恨 这种偏执不仅仅是对着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而是甚至已经波及到了警察的身上,以及此时这个,在他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坏事的傢伙的身上! 系统被瞪的寒毛炸起:【宿主!】 然而,薰反而是再向前踏了一步:「那还是我来说吧。」 「我认为您这个伤口必须是在昨天才形成的,而证据,是您手指上的另外一个伤口。」 松田咬牙切齿怒吼:「阿薰!」 但成步堂薰只好像是没听见,继续逐步向犯人逼近:「你手上的另一个伤口,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在今天餵食的时候被『小芽』咬的吧?」 「什么!」酒井一咬牙,「你怎么知道?!」 「因为『小芽』很喜欢白色,而你是这里目前还活着的,唯一一个穿白色潜水服的人了。」 成步堂薰微微翘起唇角: 「我推测这应该是因为您暗恋的那位白石女士,在最初训练小芽的时候就一直穿白色潜水服的原因。而继承了小芽训导员职位的死者也是穿着白色潜水服。」 「同时,我还有位小朋友的同学,甚至也因为穿了白裙子而被小芽注意到了」 第483页 「诶?」 江户川柯南一怔。 很快被旁边的灰原用胳膊肘一拐: 「是我跟他说的。这样其实就也正好能说明,为什么那条白鲸当时特别亲睐步美了。」 「所以你穿着白潜水服去餵小芽是非常正常的一个逻辑。」薰继续说道,「但是,问题也正出在这里——」 「酒井先生!你忽略了你手上昨天在搬装着尸体的水箱的时候被划伤的那个伤口,由于药物而产生的刺激性气味!」 「咯!」 男人死死咬住的齿间挤压出不自然的声音。 薰一边说着,一边再稍微向前走了几步: 「那些药水的气味刺激了小芽,使得它浅浅的咬了你一口。这道伤口虽然不深,但是还是有可能会影响到你之后的表演,所以你又贴上了一张创可贴」 「你!」 酒井几乎在难以置信地粗喘着气。 他泛上血丝的眼底,逐渐涌上什么残忍而精明的光: 「我确实有动机杀那个女人,贺阳郁美那个蠢货!」 他的表情忽然扭曲起来,嘴角咧开,又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冷酷笑容: 「如果不是因为她嫉妒小怜,故意在她的潜水衣上涂了会引得动物失控的粉末,小怜就不会受伤也就不会被迫荒废了她那么优秀的训练能力,一辈子生活在阴影里,明明所有小芽赚取的荣誉和财产本来也应该都是她的!这本来全都该是小怜的东西!!」 四周一片死寂。 那个曾经作为所有人的同事,好友的男人忽然爆发了出来,癫狂的表 现让所有人都不由得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外面少年侦探团的三小只本来正准备悄悄向里面探头,结果迎面就听见一声怒吼,吓得呜咽着死死攥紧了门框。 「呜!」 而舞台之上,聚光灯之下。 那个已经偏执到极点的男人面如死灰,从肩膀到后背,整个身躯都似乎在抖。 「但是现在都结束了。」 男人眼底的光里几乎在一剎那接连闪过兴奋,扭曲,讽刺,又绝望的色彩,冰冷而诡异得让人浑身发寒,在众目睽睽惊恐的注视下,忽然着魔般念着: 「都结束了,小怜但是我要活下去,不能在这里被抓住」 空气里仿佛搅动着诡异的气息。 「我的计划明明应该是完美的完美的」 那个人一边疯癫地念着。 但是另一只手,却似乎也在身体的遮挡下,逐渐伸向背后 而成步堂薰安静伫立在他面前。 依然纹丝不动。 「餵——餵——」 仿佛看见了什么七年前事件的重演。 松田阵平霎时间思维一滞—— 他注意到了雨宫薰在此时,已经和所有人悄然拉开的距离,整个混乱而空白的脑海里杂乱闪过无数画面,喉口仿佛被人紧紧扼住一般窒息。 「阿薰」 就在完全同时的那一秒—— 对面的疯子忽然动了! 酒井腰间猝然闪过一道明亮锋利的白光,眼底透着已经极度亢奋的暴戾那是足以杀人的潜水刀! 系统爆炸了:【宿主啊啊啊!!!】 这个距离够了!不会伤到人! 计划得逞,成步堂薰森寒的眼底剎那间泛起狠厉,唿吸间袖口雪亮的匕首已经滑出,反手一下紧紧握住—— 但在一瞬间,背后千叶惨叫出声: 「别!!!」 空气里忽然勐地发出一阵电流嗞啦爆响。 可匕首相接的声音,却没有如期而至 似乎有什么人扑了上来。 剧烈的劲风中,薰只感到身侧忽然传来一股恐怖的力道。 他被人勐地向后一拽,重心失衡直接摔进一个坚硬的怀抱里,剎那间眼前漆黑雪白闪烁交错,有人死死将他搂在胸口,抱着他往怀里一压! 噗哧—— 那是刀刃扎进肉里的声音。 滚热的血飞溅在他的脸上,浅色眼眸猝然怔住,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场景。 滴答。 滴答滴答 一滴一滴鲜红的血,沿着那人修长灵巧的手指淌下来。 逐渐流过他的手腕,浸透了里面的白衬衣,和外面漆黑的西装袖口。 松田阵平的指缝几乎被那把潜水刀切开了,然而依硬生生地用手接住了刀锋。 无法抑制的愤怒沖淡了他的一切感官,年轻警察整个眼底布满红血丝,在此时骤然扣住对方手腕勐地一拧,单手将人砸向地面! 哐! 世界安静了。 第129章 整座水族馆表演区,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方圆几百米,一时间全都安静得就跟死了一样。 ……沉默极度窒息而压抑。 一直持续到了松田一松手, 整柄潜水刀「噹啷」一声砸在地上! 那声音像是什么信号。 一群傻着的警察这下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仿佛暂停的电影再次旋转, 千叶立刻扑上去一脚踢开匕首压住犯人,有人在逃,有人在尖叫,两侧刑警喊叫着涌上来, 一把拖住中间的两个人迅速向后撤。 无数叫嚷和混乱的咆哮中, 成步堂薰被死死压在那个漆黑坚硬的怀抱里。 只感觉有温热滑腻的液体在顺着他的脸往下淌。 第484页 「没事吧警部!」 「手——他的手在流血!妈的怎么这么多血快叫救护车!快啊!」 薰仿佛是沉在一片漆黑的深海里,隔着水面, 朦朦胧胧地听见四周爆发出嘈杂,急匆匆的脚步来了又离开…… 不知怎么地…… 那柄刀刺破指缝, 血飞溅出来的画面依然那么鲜明,那么深刻地倒映在他的视网膜上,仿佛是一道灼烧着的无法抹去的痕迹。 他莫名感觉喉口发紧, 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 那些尖叫和慌乱在嗡嗡作响的耳膜中逐渐模煳, 融化……混合着脸上的血, 此时那个拼命搂住他的拥抱, 让他在一瞬间似乎再次听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哽咽着的嗓音。看不见的医院惨白的墙,看不见的剪刀冰冷锋利的反光,和着眼前那世界上最可怖的, 永远虚无一片的黑暗,全都在此时忽然铺天盖地地降临回了他的身上。 即使是他依靠着的, 拼命想给他温暖的那个怀抱。 也在无法抑制地颤抖着…… 黑暗, 黑暗…… 与黑暗。 他的瞳孔逐渐涣散, 紧紧扣着对方肩膀的手指不自觉地屈起, 但指尖却软绵绵地使不上力…… 【宿主——你醒醒啊!!】 系统急得不行,干脆把自己的音量调到最大: 【醒醒!你看清楚你现在到底是在哪!!】 【餵——喂!!】 成步堂薰终于勐地回过神! 他睁开眼睛,头顶上的聚光灯无情地打下来,将他此时苍白的脸色映得异常分明,却也强迫般地将他从过去的回忆中彻底剥离了出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压着狠狠摔倒在了舞台上。 撞得后脑生疼,身前有两只胳臂死死环抱住他,纹丝不动,四周全是不知所措的围观人群。 「松田……?」 薰咬牙想爬起来,然而手刚刚碰到对方的肩膀—— 他猝然顿住了! 他这才惊觉此时自己掌心下的那具身躯是真的在抖!那根本不是他回忆里的幻觉! 「阵平……松田阵平!你怎么了?!」 薰脸色剧变,立刻伸手去把他扶起来。 然而那人钳制住他的胳膊却仿佛是无法挣脱的绳索,在此时死咬着牙不吭声,只用自己发着抖的身躯努力挡住他,那是一个全然保护的姿势,可他露在光线下的那一小片皮肤却又浸透了冷汗,沾湿了旁边柔软的黑色捲髮,衬得整个人愈发惨白破碎。 这是属于松田的,但是在这之前…… 根本就没有任何人见过哪怕一眼的姿态。 怎么了这是??! 成步堂薰仿佛被针勐地刺了一下,只能用指节安抚性地抵上他湿漉漉的脸侧: 「没事了……快起来!你的手怎么样了?」 对方终于给了一点点反应。 但那反应却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好像在面对什么极大的危险一样,几乎用自己的身躯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住了。那种仿佛处在剧烈危机中的本能抵抗吓到了所有人,薰终于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松田不对劲。 他的状态其实根本没比萩原研二好多少,只是从他们第一次再见面开始……这个人就在用自己的方式,和他的内心做着抵抗,包括他将他拖进房间里谈话,又要带着他出来走动。 他在用他的努力,来确认雨宫薰是「可以被保存的」。 确认他是「安全的」,是不会受到伤害的。 薰无法分辨,很难说他的这种努力和抗争到底是为了将雨宫带出阴霾,还是在这同时也是为了稳定自己的情绪。 但是,有一点可以明确的是,松田阵平一贯的作风和骄傲的自尊没有允许他在这个时候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他也在掩饰着,安静地等待着珍视的同期,可以再度与他们正常交流的那一天。 而在此之前。 他需要做的只有给薰一个一切如常的正常的环境,带着他重新接触世界,以及保护他—— 直到那个犯人将利刃挥向了雨宫。 ……这群人一个二个都到底是怎么回事? 成步堂薰从额角到脸侧都绷得非常紧。 他没意识到自己的手其实也隐隐有些抖,狠狠给了千叶一个眼色,示意他把闲杂人赶紧疏散开!随后一边顺着他凌乱的捲髮,指尖擦过那片苍白的皮肤,引着他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躯体,结结实实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你看,我就在这里,不会走的。」 薰轻轻地说,感受到对方的唿吸似乎慢慢回来了一点: 「已经安全了,没有人能伤害我。」 松田睁开了眼睛。 那双蓝眸终于冷静了下来,仿佛刚刚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一样,恢復了正常。 他忽然勐地松开他,不太愉快地「啧」了一声,看了两眼自己那只鲜血淋漓的手,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低声地骂了几句。 随后直接站起来就朝外走。 「千叶!」 松田满脸不快,站在门口: 「人呢,都跑哪儿去了——千叶!千叶!」 然而,有人忽然握住了那只他随意摆弄的受伤的右手,止住了他继续向前的步伐。 「你还在乱动什么!」 成步堂薰的语气有点他从未见过的恼怒: 第485页 「千叶和救护车在门口等你!快点去医院,有什么事都之后再说!」 米花中央医院。 救护车从水族馆一路风驰电掣冲到目的地。 松田阵平骂骂咧咧地被几个刑警合力抬下来,看起来反倒是这里最不紧张的一个。然而,还没等他跑路,就立刻被千叶和伸一个不畏强权,以下犯上的动作按住了,直接无情打包塞进了诊室,等待做进一步的检查和拍片。 剩下的警员很快就散了。 毕竟就算头儿受伤,也不代表他们的工作量能够有所减少,该审讯的该做笔录的都跑了起来,做不完就等着被资歷更深的目暮警部按在办公室里睡桌子吧! 但是一个原本那么简单的普通案子,最后居然演变成了这种鬼样子,也真是够伤脑筋的…… 科室外面的走廊上稀稀拉拉站着一些其他患者。 千叶一边嘆气一边往外走,却在快走到电梯口的时候,被一个声音轻轻叫住了。 「千叶刑警。」 「嗯?」 那声音非常陌生。 千叶一回头,看见原来是刚刚和松田警部一起从车上下来的那个年轻男人还没走,好像是一直在等着他一样,坐在电梯对面的长椅上。 「他怎么样了?」 成步堂薰戴着墨镜:「检查结果出来了吗,医生怎么说?我是说阵……松田警部。」 「哦,那个啊。医生说算他运气好,没伤到神经和肌腱,但是考虑到掌心的创面比较大,应该做个缝合的小手术就没事了。 千叶和伸弯下腰,好像是想看清他脸似地下意识凑近了一点。 但是到最后也没在记忆里找到丝毫和眼前人匹配的记忆: 「那个,冒昧请问一下,您是警视厅哪个部门的?」 「……不用在意我,私人朋友而已。」 成步堂薰抬了下眼皮,安静扫视过眼前的年轻刑警,微顿一下: 「你是新来的?」 薰说这句话已经非常习惯了。 对于他来说就只是一个非常平常的语气。 但是,落在千叶耳朵里,却不知道怎么地仿佛触电一般窜过他后背! 明明知道眼前的人只是松田的「私人朋友」,可他却下意识地像是面对上级一般,本能地就迅速挺直了嵴背,当场一敬礼: 「是……是!」 千叶忽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闭着眼睛就开始噼里啪啦喊:「我是在三年前入职的千叶和伸!目前正在搜查一课强行犯三系任职!警衔是巡查部长……咦?」 等等,什么情况? 他为什么要搞的跟领导视察一样? 然而他刚刚那巨大的一嗓子,也简直是给整条走廊的人都喊得回了头! 无数道视线齐刷刷地看过来,千叶的表情一阵红一阵绿,感觉恨不得一头钻进地里把自己就地埋了。 「对!对不起……」 他连忙掩饰性地在对方旁边坐下来:「我没吓到您吧?」 「没有,没事。」 薰轻轻摆了摆手。 但他们此时也就隔着个肩膀的距离,千叶盯着他惨白的快跟头上的灯一个颜色的侧脸,忽然有点担忧地问: 「那个,您…您真的没事吗?」 千叶的语气已经在尽量委婉了。 但实际上,他已经在想直接喊救命了!这人的脸色简直比刚才进去的松田还难看,他真的生怕自己刚走,这人就倒下去,到时候医院急诊喜迎新业务…… 「不用在意,我一会儿就走了,你当我没来过就行。」 成步堂薰只摇了摇头,说:「我再叫个他朋友来这里看着他……他手术大概什么时候开始?」 「手术?」 千叶愣了一下:「松田警官说先随便给他包扎一下好了,让医院给他安排在周末休假的时候再做……」 「现在就做。」 成步堂薰斩钉截铁说道,敲打简讯键盘的动作一刻没停: 「他以前是排爆警出身,那双手就是他最宝贵的东西!怎么会想到要用手去挡刀,这个乱来的……」 「嗯,好像他有的时候就是这样?」 千叶搓了搓手,随口道:「之前他幼驯染萩原警视好像说,他高中的时候也直接空手去抢别人失恋女生手上的刀,也是搞成这个样子,还说什么是要让她看到血了才知道害怕……」 千叶好像忽然被一阵无形的力卡住了脖子! 咯——! 他霎时间立刻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旁边阴恻恻的凝视让他浑身动也不敢动,但也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说错了什么。 「……」 成步堂薰没吭声,只是将视线收了回来。 安静地落在了自己摊开的掌心上。 ……笨蛋。 他自己的手因为幼年长期营养不良和各种原因,发育得不比正常成年男性那么宽大厚实。 甚至还因为在这个世界长期战斗的缘故,而留下了不少深深浅浅的疤痕,看起来实在不太美观。 但是,在那布满伤痕的掌心上。 他却似乎能看见一道不存在的伤疤,从食指和中指的指缝里,一直慢慢向下延伸……蔓延过男人宽大的手掌,即使是癒合后,也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笨蛋」? 第486页 成步堂薰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的人声,风声,和人群来来往往的动静逐渐淡去。 时空遥远而沉寂的风唿啸着吹来,洗去一切画面。 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甦醒过来,眼前的视野忽然开始变得模煳,发黑,鼻尖只能嗅到医院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仪器嘀嘀的嗡鸣都被迅速淹没在了杂乱和尖叫中—— 「住院三楼那个小孩又开始了!谁又跟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他现在这个状态还根本……医生,医生!」 砰! 病房的门被人「唿」地推开。 面色极其难看的医生和护士在一瞬间鱼贯涌入,女护士连忙把装着震惊的托盘在床边放好,下一秒却差一点被直接掀下去! 「先别靠近他!」 医生一个箭步冲上来抓着护士往后。 他的视线严肃阴沉,在此时投向了病床上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孩。 那个男孩的体型,在同龄人里可以说是非常瘦小了,现在就算说他是女孩可能都有人信。此时正像只遇到了危险的刺猬,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自己拼命缩成一团,躲在病床最靠墙的角落里,整个小肩膀不停地,不停地战慄着。 刚刚那声几乎响彻整层楼的——堪称悽厉的尖叫就是他发出来的。 护士想往前走一步去安慰他。 但是那小孩就好像早有预感一般,拼命地向后躲,整个人「哐」地撞在墙上,顷刻间抖得更厉害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 「这……」 医生听见自己身边传来声音,这才注意到自己旁边似乎有人在。 站在床尾的有两男一女,好像是之前把这孩子送来的家属还是警察还是什么的,反正他们中好像有负责这孩子的案件的公安机关的人。 「你们跟他说了什么?」 医生像是忽然找到了原因,语气不太友善: 「他现在的情况虽然说是相对稳定很多了,但是还没到可以跟他提之前的事的阶段!我能理解警察要问情况,但是也稍微再等几个月再来吧!」 那个女人的眼眶已经完全红了,眼泪都在打转: 「我和成步堂哥不是警察……」 「不是警察那更不行了啊!」 医生头疼欲裂,烦躁之下有那么几秒没注意到身后: 「总之,这事情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么个情况!他整个对于陌生人的攻击性都还是非常强,那个明显是心因性的眼睛也没好,实话讲我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们……」 哐啷! 忽然觉,他的背后却传来了什么铁盘被打翻的动静!就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片刻里,那个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床边,从那张放镇静剂的铁盘里,摸索着抓起了一把相当锋利的剪刀—— 所有争执声唰地戛然而止! 像是血液都冰了……他们僵在当场,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孩子直起身子,手心里的剪刀逐渐举起来,将雪白而冰冷的尖端指向外面。 「不……不……」 场面猝然一凝,随后「轰」地直接炸裂了开来! 「谁他妈把剪刀放在那里的!」 「抢下来,快抢下来!!!」 「安保——警察!警察呢!警察人呢!出事了啊!! 那把医疗剪刀是临时借用的手术剪,通体崭新发光,整个刃口锋利得简直能当镜子用,仿佛随时就能带出血来! 在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小孩,和一把能轻易切开人体的手术刀的威胁下,一时间居然没人敢动。 医生像是看得呆了,但是经验所导致的一股更可怕的预感却在这个时候席捲了他,嘶哑着: 「别…冷静点……你别……」 男孩没说话。 他就像个哑巴一样,在此时机械性地举起了那把剪刀。 但那柄刃却没有再朝着外部。 而是仿佛要坐实医生的恐惧一般,在空中慢慢地转了个向。 「别……别……」 可下一秒,男孩忽然勐地一用力,那柄刀尖就直直地朝着自己的喉咙刺进去! 「不要——」 女人的惨叫,护士的尖叫,还有其他人混乱崩溃嘶吼在顷刻间彻底炸锅了! 可他被浸泡在黑暗里,像是已经感觉不到四周的一切了,毕竟他那么小,手到肩膀也只有那么小的一段距离,从刀尖逼近到刺穿自己的喉管,可能只需要一秒…… 噗嗤—— 然而,先到来的却不是疼痛。 那感觉倒比较像是开着车硬生生撞上了隧道的墙壁,一具坚硬有力的手在此时用力攥紧了他的剪刀,刀刃从那个人的指缝间穿过去,当场就割开了他的掌心。 然而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依旧死死握着没有放开。 「成步堂哥!!」 后面的女人想冲上来,却被另一个人用力拦住了。 「对不起……我们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男人在他面前说话了。 他的声音很爽朗,也很温和,即使能从他的唿吸里感觉到烧灼的痛,可是依然在很努力地,希望能够在孩子面前微笑: 「我其实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你应该值得一个更好的环境,想给你一个更好的童年,如果能够让你慢慢忘记之前的那些事就最好了……」 第487页 男孩好像勐地僵住了。 他能感觉到男人被刺破的血飞溅在自己脸上,手上,身上,一时间仿佛是在等待拳打脚踢落下来一般直接定住了。 「啊……应该没关系的。」 男人淡淡地瞥了自己的手一眼,没什么反应。 反而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 「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我不是来伤害你的……放松一点,好不好?」 他宽大的掌心,一下一下地抚摸过男孩瘦小紧绷的背嵴。 那个孩子圆睁着涣散的眼睛,冷汗,眼泪,凌乱地沾湿了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在这个时候也好像终于稍微回过了一点神,松开手…… 剪刀「啪」地落在床底下。 「好了,好了,不怕啊……」 男人紧紧搂着他,还沾着血的五指轻柔扶过他的髮丝:「没事了…都过去了,你以后都是安全的了,没有人会再伤害你。」 「……」 「所以,我今天来找你,只是想提出一个请求。」 说着说着,他忽然顿了一下。 男孩感到那双温暖而颇有安全感的手臂更加紧地抱住了他。 他贴在男人的肩头,感到他好像忽然有点哽咽: 「我来晚了…虽然被你妈妈委託了,可根本没赶上第一时间救你,真的非常抱歉。」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得到你的许可——」 男孩好像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是整个人也没有动。 他只是那么怔怔地睁大着眼睛。 好像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被重塑,月落日升,血和泪水都被胡乱抹开在那间西装的肩膀上。 ——「能不能,拜託你成为我的家人!」 「……」 ……成年人都是笨蛋吗。 …… 忽然走廊尽头匆匆走过来一个护士,看见在电梯旁并排坐着的两个人,仿佛找到了救星,连忙几步跑过来: 「千叶警官!」 「啊?」 千叶一抬头。 动静使得旁边的成步堂薰也如梦初醒般动了动,好像终于回过了神。 「就是有关于松田警官今天就手术的事情,我们虽然给他排出了空闲的医生,但是他本人好像有点……」 护士的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仿佛绕出了一坨杂线。 这是一种非常难以形容的感觉。 然而,现在在她面前的一个是松田的亲同期,一个是被他祸祸已久的可怜后辈,这俩人加起来可以考个《松田阵平研究学》博士后,立刻就领会到了她的意思。 别扭,死鸭子嘴硬。 ……用膝盖想也知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与此同时,病房里。 「……怎么这么麻烦?」 松田阵平坐在床边,习惯性地伸手想去口袋里摸烟,但是却摸了个空。 于是只能把注意力收回来继续应付护士: 「这个麻醉量根本无所谓吧?爱打多少打多少,不打也行,我之后还有事。」 护士:「……」 「松田阵平警官。」 她真的是发挥了自己这辈子的修养才忍住了: 「您能不能稍微认真一点?而且不管如何,做了缝合手术以后,您今天肯定是没办法回去上班的!您一开始就不应该把手弄伤才导致现在要做全麻啊!」 「啧,那要剂量最小的。」 松田说道,随便摆了摆手,仿佛对于这种伤根本不以为然:「反正我……」 嗒——嗒——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他忽然瞥见走廊尽头走过来两个熟悉的人影,整个脸色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刚刚还根本完全不存在的强烈的忍痛感,简直跟变魔术似地在顷刻间就爬上了脸颊,紧握着自己受伤的手: 「啊,嘶……」 护士:「???」 护士当场陷入了沉默,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睛。 「嗯,麻醉的话,我没有关系的……」 成步堂薰戴着墨镜大步走进来,低头瞥了他一眼。 直接冷冰冰地对护士开口: 「全麻。他说什么都别听,推进去再推出来就行了,我叫了他朋友来处理之后的事情。」 松田立刻不痛了:「你要走了?」 「我不走去哪里?公安已经满东京地在找我了。」 薰的墨镜挡住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这次的事情算我的责任。医药费我已经付了,顺便也已经给研二发简讯了,他现在正在来的路上,你出来肯定能看见他。」 松田没说话了。 而岂止他没说话,此时整个病房的气氛都诡异了起来,像是在一瞬间陷入了一种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宁静。 千叶缩在门口,刚刚想迈进去的脚步立刻被吓停了。于是他「呲熘」一下又立刻钻出去,躲在门口看低气压蔓延,把整个空间都冻进了冰里。 「或者,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似乎是发现了气氛的逐渐变化。 成步堂薰终于缓慢地又开了口,但是,他这次开口却非常艰难: 「我很谢谢你今天带我出来,阵平,但是我必须先回个简讯,再在一个小时内回到安全屋,然后和公安那边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不然我和景光的藉口就要失效了。」 第488页 「……这是你给我的『藉口』吗?」 松田说话的时候非常沉静。 可是那目光又是极其敏锐的,像是要破开外面一切掩饰的外壳,直直刺入最绵软也是最真实的内心。 那眼神弄得薰很不舒服,他下意识地垂了一下眼睛: 「不是藉口。」 「但是,你如果还有什么想说的,现在也还可以说。」 成步堂薰抿着唇,在那道毫不留情的探寻的目光中,尽力维持着自己平静的语气,他不习惯把情绪表现在脸上: 「我给你五分钟够吗?」 「不够。」 「那十分钟?」 「……不够。」 薰被他弄迷惑了:「那你想要多久?」 ……想要多久? 我想要你留下来陪着我,想要醒来的时候可以看见你在身边,想要你不要再去面对那些危险的事情,想要你永远安全,想要你再像以前一样多笑一笑…… 可是这所有的话,他一句都说不出口。 其实说出来的话,事情有可能是会有所改变的,就像他尝试着找出薰的灵魂其实从未消失,只是他自己在排斥着过去的自己的真相一样。 但是这一些…… 确实太难了,对于他们现在的关系来说。甚至也严重受制于他们现在彼此所处的立场,以及现在这个混乱不见光的跨越数十年的阴谋……这一切都使得现在根本还不时是能说这种话的时候。 「餵。」 他最后只用完好的手,轻轻地扯了扯那个人的衣角。 成步堂薰略微有点搞不懂他要干什么。 但是还是在这个时候,慢慢地弯下了腰:「什么?」 「咖喱。」 「……咖喱?」 「hagi那个傢伙每次都买的味道很淡的那种,肯定要说我受伤只能吃这种。」 松田的视线略微有点飘,咬字很慢,整个耳朵尖火烧一样烫。 好像说这些话对他来说堪比攀登珠穆朗玛峰: 「给……给我做一份吧,我说你。」 千叶和伸:「!!!」 系统:【!!!!!】 被问号环绕的成步堂薰:「……啊?」 这人怎么会想到要他做饭? 他八百年没做过饭了,最近一次做饭是在琴酒的安全屋里,以一种哈利o特炼制魔药的「优雅」姿态,试图用过量的盐和味精把人毒死。 当然,当他最后突然发现,琴酒其实一直在外面阴暗盯着他搞这一通乱七八糟的东西,并且最后面无表情地精准丢掉了那一盘下了「毒」的菜那就是后话了。 【救命啊要笑吐了琴爷啊哈哈哈哈哈!!!】 【gin(持枪小猫.jpg):你被一只小猫咪杀死的概率很小,但绝不是零x.】 【卧槽!卧槽!松田选手出击了,松田选手他抢跑了,松田选手投球了—————没击中!!!】 【笑死我了,后面一脸吃到大瓜了的千叶,和前面彻底懵逼的薰薰形成鲜明对比……怎么千叶这种木头都明白了,这人是什么品种的究极大木头!!】 【原来警校组不是木头……小薰我恨你是棵史前银杏树!!组织是在做实验的时候顺便切断了他的情商吗…】 【薰酱·雨宫皮:智商100+,情商:100+; 薰酱·格兰皮及以后:智商200+,情商:……倒扣100!!qaq】 【小阵平真的幻视一些水汪汪眼可爱狗勾hhh试图撒娇但是没成功我一个大爆笑】 【但是,薰酱真的感觉好像好一点了诶……跟其他人接触之后,他好像没有之前那么eo和自厌自弃了是可以说的吗……】 【呜呜呜怎么可以又甜又刀的……已经不能正确理解人类感情的薰,和想要将他带回人间的警校组qaq,但是真的能成功吗这】 【不能成功也得给我成功!!(鸡叫)必须成功!】 该怎么办呢? 但是就在成步堂薰想好拒绝的话之前,松田已经开始把他往外推了。 刚刚他自己的理由反而成了那个红着耳尖的人这时候推走他的理由: 「快点走! 不是你说的公安催得很急了吗?」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争辩什么,就感觉自己仿佛是一根橡皮糖一样,被松田半推半就,千叶半拉半拽地扯出了病房。 而且那个圆滚滚的刑警还在把他领到楼下超市门口以后就飞速地跑了,临走前甚至不忘红光满面,兴奋得仿佛是街边搞传销的一样补了一句: 「这个超市的菜和肉都很全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买到!办会员卡打八折哦!」 成步堂薰:「……」 他望着那个傢伙飞快蹿走的方向。 又转过头,看了看旁边商品琳琅满目的超市的大门…… 【沖啊宿主!人家手都为你伤成那样,给点回礼呗!】 系统贼兮兮地往他旁边靠。 然而,下一秒却看见这人直接调转了个方向,表情毫无波动地开始朝回家的方向走。 【餵??】 【「……你怎么对这种事突然这么兴奋?」】 薰冷冷地说:【「脑子清醒点,这与我们的任务根本无关!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 系统死鱼眼: 【嗯?需要做的事?】 【「……」】 空气忽然安静了。 第489页 ……十分钟以后。 「谢谢惠顾!」 妆容精緻的女收银员对着门口恭敬地一鞠躬。 超市的门在背后缓慢合拢。 成步堂薰手里提着一口袋的新鲜蔬菜和肉,在身后的其他路人疑惑的眼神里,仓促地从店里逃了出去,拼命地压低自己的帽檐,冰冷地说。 【「现在你满意了吗?」】 系统一脸冷漠,拒绝背锅: 【你自己右脚先进的大门,你自己选的土豆,你自己结的帐!怎么到最后就又成了我的责任了?】 成步堂薰莫名感觉自己的耳朵也在烧。 他用力闭了下眼睛: 【「行了……回家吧。那个超市里的人怎么这么多……」】 诸伏景光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们门口的监控连着公安老巢的显示屏,因此,在松田阵平扛走绫里薰的第一时间里,他就被叫了过去说明情况。 而他编出来的藉口当然是有什么紧急事件发生,需要当年作为第一当事人的薰回去处理一下,并且许诺了他在天黑之前就会回来。 ……但事实上鬼知道他到底要什么时候回来。 景光对于松田阵平这个人跳脱的思维,和那种「老子宇宙第一」的自信不抱有任何希望。 那个人总是非常正直而热烈的,空手都敢吓唬持枪的,坚守着自己认为的路走下去,不去管旁人到底用什么眼神看待他。 不过。 如果他能做到一些自己这种在黑暗中摸滚打爬出来的人已经做不到的事。 能用那些天真的希望,让阿薰稍微开心一点的话…… 诸伏景光边想着,垂着眼睫,安静地打开了门。 屋里的陈设和他离开的时候相比,好像没什么显着的变化。 一切都还是在原来的位置。 然而,他却在放鞋的时候注意到了鞋多了一双,厨房里也似乎奇怪地亮起了灯,隐隐传来煮锅咕嘟咕嘟的冒泡和不间断的切菜的声音。 他急忙绕过冰箱,正看见薰把煮熟的土豆倒进满锅咖喱酱汁里。 随着门被推开,浓郁的咸香气息直接盈满了一整个屋子,那个人正在垂着头,小心地往锅里放最后一点用于增加风味的小料,忽然一抬眸看见他: 「今天辛苦了,景光。」 景……光?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是多久没听到那个声音叫他的名字了。 这段时间,无数冷淡的「诸伏警官」充斥了他们的对话,那个人好像对于生活根本没什么兴趣,甚至可以说对于活着都根本没什么兴趣……更何况是自己下厨做饭了。 之前家里的菜基本都是公安的定量配送。 所以景光只略微扫了一眼台子,就能认出这里面很多蔬菜和配料都不是家里原有的。 唯一的解释是—— 这是今天阿薰出门的时候新鲜买回来的。 可是,这… 怎么做到的??? 景光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眼前的一切。 真的是他之前做错了的问题? 去那样软禁眼前的人,是否是在打着安全的名义,将他的情绪和意识越发推向极端……其实让他多和外界接触会更好一些?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人每天都在安静望着的窗外。 那其实,或许才是他现在真正嚮往着的东西,而到松田和其他人出现为止,他都一直在被像囚犯一样对待,没有人能够给他自由。 雨宫薰的情绪看起来确实是已经好上了不少。 在垂眸看着火的时候,他眼里的光似乎都多了起来,睫毛晕在水雾里显得长而柔软,用小勺轻轻尝了一口味道。 差不多了。 于是他关了火,回头道: 「景光?」 诸伏景光真的又那么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讶异地站在门口:「啊……怎,怎么了?」 「你要尝一口吗,这是我们今天的晚饭。」 雨宫薰的神情自然得好像之前所有的崩溃,抑郁,自毁的事情都没发生过。 眼前的场景仿佛回到了他们还在警校的时候,七年前,他们一起在萩原家的厨房做着料理,好像一切都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所有的悲伤都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而已。 其实在那一瞬间。 景光的心里也闪过了一丝疑虑,有关于这是否其实也是一种欺骗性的伪装。 但是就像沙漠中饥渴的人终于见到了绿洲,绝望的人终于握住了一丝希望。 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情绪再给他思考了。 他快步走过去,从雨宫的手里接过那一小勺咖喱。 土豆已经完全炖得软烂了,牛肉融合了咖喱的香气,但是入口之时也可以尝到本身的新鲜风味,不会过咸也不会无味,汤汁浓稠丝滑,很快就从舌尖上滑进了喉咙里。 「……怎么样?」 薰安静地看着他,轻轻地问道。 虽然没再有他记忆里以往那种温和的笑容。 但是语气却还是和缓了不少。 「好吃。」景光将汤勺放进水池里,「就这样就可以了,你要是喜欢,下次可以稍微再做辣一点。」 「我感觉你不是特别喜欢吃辣。」 雨宫薰转过身去,小心地将锅里面的咖喱盛出来,先倒了一部分进一个透明的便当盒里: 第490页 「毕竟这是我们今天的晚饭,做太辣的话,你可能会……」 他的声音忽然停了。 他感到自己的后背像是贴上了什么温热的胸口,差点惊得把手里的汤勺都掉回锅里! 然而景光的声音很轻,贴着他的耳边响起,双臂从他的背后向前,紧紧环住了他的身躯: 「没事,你继续,我就抱一会儿。」 他仿佛在笑。 但那笑声又被闷在他抵着的颈窝里,听起来有些奇怪,好像有些颤抖: 「拜託,一分钟就好……」 薰没说话。 他垂着眼睫,微微皱起了眉,唇不自觉地用力抿紧了。 然后精准地,在一分钟的时候轻轻推开了身后的人。 「好了,吃饭吧。」 雨宫没在这件事上做过多停留,只戴上隔热手套,故意用滚烫的锅隔开了他们之前的距离。 他将菜放在了桌子的中央,仿佛是为了岔开话题一般,又说道: 「对了,景光,我今天碰到雪莉……」 「雪莉?」 景光正在摆碗筷,听见这个话题抬头: 「你碰到雪莉了?阵平带你出去的时候碰到的?」 「对,发生了一点案件,然后她跟我聊了一会儿。」 雨宫点点头,食指抵着下巴:「她提到让我们不要靠近一家叫『波洛』的咖啡馆……对于这个,你有什么印象吗?」 诸伏景光整个人彻底顿住了,表情一下变得很奇怪,好像很惊讶。 「波洛……?」 第130章 江户川区, 四丈岛监狱。 滚热气浪伴随着粉色烟雾席捲整个视野,坍塌,灼烧的巨响震耳欲聋。 对讲机, 电流和人声的尖叫混杂在混乱废墟中。监狱的外墙已经崩碎了一大半, 碎石钢筋直冲天空,稀里哗啦地砸在外面一排政府的车上, 诡异的粉红烈风唿啸吹向天际,带着火场火势进一步扩大燃烧—— 警报乍起, 外面全副武装的安保队长快疯了: 「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你们里面怎么回事他妈的怎么突然炸了?」 「——外面听得……到吗……嗞…嗞…」 「——犯人普拉…越狱……嗞…」 「零你去哪?!餵…咳咳!」 成步堂薰紧跟着前面的人狂奔, 却只看见对方的灰色外套在烟雾中一闪, 很快没入浓烟中消失不见了。 监狱爆炸了? 怎么回事,谁干的?降谷零那么激动又是因为什么? 不对……这不对劲! 无数念头在电光火石间窜过脑海。薰顿时剎停在了大门口,没有跟进去,而是在粉红的刺鼻浓烟里勐地转了个方向。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诡异地吸引住了似地。 目光忽然轻轻落在了外面一排被掀飞出去, 已经砸成废铁的车上。 系统急得转圈:【宿主, 快点报警……】 【「别吵!」】 成步堂薰几步走过去,迅速扫过它们完全相同的车型, 和后面标志性的「丰田埃尔法」的车标……金色瞳孔猝然顿住了,忽然本能地意识到一件事。 这是政府的车!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政府的车在这里? 这群人在今天全部集中到监狱里来, 原本又是准备要见什么人…… 这座监狱在刚刚的爆炸前到底是在干什么? 成步堂薰没有丝毫迟疑。 他就着已经粉碎的车窗伸手进去, 强行将最后一个完好的行车记录的移的摄像头转了个向, 正对着燃烧的大门…… 然而就在这一剎那! 一抹阴影从空中闪过,在千分之一秒内触发了他本能的预警! 薰立即抬手抵挡, 剎那间只感到一阵风略过身侧,随后就是一股几乎要把骨头都压断的剧痛猝然从手臂前爆开——某个人的膝盖已经抵在了他胸前, 空气中有一丝和降谷零相似的金髮飘扬。 下一秒。 那人直接当胸将他踹得横飞了出去, 勐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咚! 「啊啊啊——」 几个看热闹的高中生刚一探出头来, 结果直接被这场景吓得当场鸟兽四散。还有个学生拿着手机拍照,被惊慌失措的同伴迅速按住了,连忙飞一样地窜出十几米远,手里的可乐泼了一路。 「……!」 刚刚那一下的力度大得堪称恐怖! 成步堂薰在足足好几秒后,才终于逐渐重新感受到自己两手的知觉,整个墨镜已经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但他一声没吭,剎那间仿佛背后长眼似地侧身一躲,翻滚之时余光瞥见草丛里一根细钢管,紧随其后的刀尖以几毫米的距离擦过他的喉咙,劲风掠过,空气里几乎已经能嗅到血的味道,「噹啷」插进了水泥地里! 这一切的变故都发生在三秒之内。 快得那些学生们在逃跑时根本就只能看见两道残影,烈火燃烧中的可乐都还保有液体的形态……在高温在逐渐蒸发着。 成步堂薰飞快拉开距离。 站起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根一米长的细钢管,在爆炸中被损坏的尖端裂口刀削般锐利。 「唿……咳!」 有点意思。 他随手抹掉嘴角的血丝,唇扬起一个讥诮的弧度,下意识地抬起手摩挲着自己的脖颈。 第491页 像是还能感觉到刚刚那柄匕首冰冷的温度—— 如果换个普通警察或者保安在这里,现在应该就已经被当场割喉,直接血溅三尺了。 「嗯?」 那个金髮的人慢慢转过身来,目光死死锁住他陌生的脸,似乎有些意外。 看身形这明显是一具女性的躯体,然而却无法看见她具体的面容—— 因为,一副显然是从火灾现场里抢出来的防毒面具正覆盖在她的脸上。 可即使看不清脸,无论任何人在这时就算是隔着面具的玻璃,却也能够感受到她眼里的冰冷和杀意,以及未能一击毙命猎物的恼怒。 「你是什么人?」 女人的嗓音冷酷,咬牙道: 「……又是那个金毛混蛋警察找来的外援吗?你们那一窝到底还有多少人,阴魂不散有完没完了了?!」 「?」 她在说什么? 成步堂薰微微挑了下眉。 然而转瞬间只见眼前银光一闪——那个女人已经再次俯冲到了她身前,速度,力度,狠辣程度都远远超出想像!匕首锋利刀刃割开空气,顷刻间狠狠撞上了钢管,剎那铁与铁的摩擦嗞嗞作响,一路抵着管身擦下去,几乎要溅出一排火星! 锵啷! 刀刃打滑脱开,然而女人在瞬间忽然一腿勐踹在钢管上跃起,腾空翻滚转向他后背,噼手又是一刀! ——铿! 唿唿风声破空而来,撞击震耳欲聋! 巨大的冲击力硬生生将薰逼退了几步,他的眸光勐地沉了下来,这种随手捡的长兵器到底还是在重量和灵活性上吃了大亏。 【呃啊!呃啊啊!她过来了!!】 耳边系统吓得惨叫:【宿主你的枪呢啊啊啊?!】 【「没带!」】 【那那那那那你的刀呢???】 【「进门之前被公安的摸走了!」】成步堂薰咬牙,【「而且那群人之后忘记还给我了!」】 系统彻底疯了:【那小猫咪降谷零呢?!!】 然而成步堂薰已经没时间回答它了。 那女人像是找到了诀窍,不断用力收力,调转方向突刺他的喉咙! 仅短短几秒间刀锋钢管已经无数次碰撞无数次脱离,金属刮擦出火星飞射,巨响震得人连灵魂都在颤,直到薰眼底的光倏然一凝,管身猝然错开撕裂节奏,勐地撞上她手腕—— 匕首「唿」地一下脱手飞出,打着旋钉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啧!」 女人自知吃亏,立即纵身后跃拉开距离,右手向下探向自己腰间。 ——! 可还没等她摸到匕首,先听到的反而是一阵钢管落地的动静。 勐一回头只看见成步堂薰已经轻身而至,快得她甚至根本没看清他来的方向——那双手已经精准地绞紧了她受伤的左臂和肩膀,在女人愤怒的嘶吼里毫不留情地反拧骨节,只听「咔哒」! 「混蛋——!」 下一刻他被狠踹腹部,剧痛中下意识地回身一腿飞踢上对方的身躯。 动作慢了,但她的弱点果然是左臂! 后背勐地撞上树干借力剎停,落地的时候薰隐约听见了有两声跌落的动静,就在他正打算趁机扑上去死绞她全身的时候,空中突然连续爆发三声示警枪响! 砰!砰!砰! 所有人动作倏然一滞。 紧接着,只看见一个浑身狼狈的灰色身影终于从火场里沖了出来——是降谷零! 「找到你了,普拉米亚!」 降谷零的衣服上到处都是炭灰,眼睛忽然扫到树边的人,一咬牙: 「阿薰!」 成步堂薰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以惊人的速度抄起了地上的钢管,尖锐的断口剑一般当空噼下——女人只能后退闪身避开,然而下一秒降谷零的拳风也已经抵达了她的后背,紫灰色的眼睛神色狠厉,只听嘭一声闷响! 「唔!」 双边夹击躲闪不及。 那要害的一拳普拉米亚挨得结结实实,当场一口腥甜直接勐冲上喉口。 她像是彻底火了,阴沉愤恨的眼神扫过这两个「警察」,趁着他们配合的间隙,直接放弃了灭口,当下凌空跃起远度惊人,直接借着车辆废墟挡住降谷一枪点射,随后一头冲进了树林。 「别追!」 降谷零刚想拔腿跟上,却被薰勐地按住了肩膀。 「我们两个人在明处打她一个没问题,但是如果被骗进林子里分散开,那情况就太难说了……别忘了她手里有刀!」 「……」 降谷零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在努力压抑什么,紧握着枪闭上了眼睛。 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成步堂薰轻轻揉了揉他后颈,像是在安抚一只过躁的动物。 他一转头,听见身后不远处已经开始传来警笛近距离的鸣响,倒影的红光在大楼玻璃上闪烁着。 浩浩荡荡的警车终于在此时赶到了。 松田阵平身后带着一大群人,在看到他们两个这一身仿佛刚从废墟里被挖出来的战斗痕迹以后,简直感觉火气直往脑门沖,开口: 「金毛混蛋你俩什么情况?」 他大步走过来:「你没事带他往这种地方跑干什么,嫌命长?」 降谷零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直接怼: 第492页 「松田你们也真是……能不能来的稍微快一点?再晚点我俩都要被普拉米亚砍了下饭了。」 松田刚要出口的回骂忽然停了,他猝不及防愣了一下: 「普拉米亚?」 「是啊,你看这炸弹的样子,还能是谁的手笔?」 降谷零说着,单手将枪别回去: 「这是她在日本第三次作案了,第一次你知道的,第二次炸涩谷你不在,这次好像是她在被逮捕之后,第一次被从俄罗斯引渡回日本,听说是有什么事要审她……」 ……然后这姐又在当天就轰了审讯用的监狱。 成步堂薰直觉这事有些蹊跷,但是这个案子和名字他也确实不了解,应该并不是他接触过的案子。 于是插话道: 「有关于这件事……」 「嗯?」 降谷零转头看向他:「普拉米亚之前两次作案,阿薰你应该都不在,一会儿我们找个地方跟你详细……喂!」 我…… ……怎么了? 成步堂薰有那么几秒觉得眼前的景物在晃。 但是他没分清是爆炸的余波震盪,还是自己的身体在晃,直到他忽然感到自己手脚发软,彻底使不上力,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眩晕,整个人好像是要倒……双手下意识地去扶住离自己最近的东西。 「阿,阿薰你……」 降谷零第一次被他主动扑了满怀,胸口贴着那一具温热的身体,猝不及防间浑身像是过了电,只能用手僵硬地扶住他腰侧: 「等等!别……这里人多……」 然而他出口的话又勐地顿住了。 「阿薰……?」 他低头一看。 只见怀里的人此时整张脸白得堪称极其不正常,双眼紧闭着,嘴唇毫无血色,唿吸艰难得好像吸不进气…… 他根本不是来抱他的,他是站不稳了,才直接摔在他身上的! 「……怎么回事?!」 松田一个箭步冲过来,直接卡着他的下巴,强行将他的脸从降谷零胸前扳出来。 紧接着,就在阳光下看见他露在衣领外的那段白皙脖颈已经渗出了大片大片不正常的冷汗,脸色瞬间剧变,伸手就要去解他领口—— 却在下一秒又被薰的手勐地按住了! 「没事。」 成步堂薰艰难地睁开眼睛,他其实已经感觉不到触感了,缺氧一般的眩晕,和浑身都在发麻发软的无力感,让他此时的反应非常迟钝: 「刚刚打架……」 「没事,我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就好了……」 这具身体真的废得差不多了。 他能感觉到那些附在他手臂上的侵蚀,让那些肢体都像是木头一般僵硬。 原本还算好的腿似乎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开始不听使唤,他已经几乎能想像到现在那些侵蚀的痕迹在刚刚剧烈战斗的刺激之后,如何蛇一般攀爬上他的小腿。 薰勉勉强强地推开他们,咬牙强行支撑起身。 摇晃着就要朝警车走。 然而下一瞬间,却忽然感觉有一只手勐地揽住他的前胸,直接把他按得撞在了背后那个坚实的胸膛上。 成步堂薰本来就透支了,被他这么「狠狠」一撞整个人从脑仁到头骨都在嗡嗡发晕,只听见自己背后两个傢伙好像正在议论他什么,嗓音模煳但急切,只听语气都能感觉到他们的焦急: 「他身体怎么差这样了?我之前见他的时候都不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了?!」 「嗯,这事很难讲,公安那边暂时还……。」 「……和那个组织有关?」 「是……」 「……」 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 可外界的声音越来越模煳,到最后连发音的动静都听不见了。 他只感觉眼皮很重,很困,像是泡在温暖宁静的深海里,眼前的白光摇晃着,似乎要和附近的黑色融为一体……他想挣扎,但是却感受不到自己肢体的存在,只有疲惫的感觉翻涌上来,吞噬了最后一丝柔和的光泽。 所有的声音消失了。 「……薰?!」 四周好像有人在跑,在吼,在叫他的名字,警员乱糟糟地涌上来,两张熟悉的脸自上而下看着他,表情比哭还难看。 可是他已经全都听不见了。 …… 最后的感官也像是没进了水里。 刚刚的战斗,血,爆炸和喧嚣都逐渐远去,他终于慢慢闭上了眼睛。 ……沉入了灵魂黑暗的深渊。 「今日早晨十时,下午十三时,东京两处监狱内分别发生了犯人越狱事件——其中位于江户川区的四丈岛监狱内还发生了剧烈爆炸和起火,并造成包括政府官员,及外交人员在内的数十人受伤。」 「据悉,更加具体的案件情况警方还在调查中。但是网上已经有不少人怀疑第二起爆炸事件和在前些日子被逮捕的俄罗斯籍恐怖分子:化名为『普拉米亚』的女性有关,原因是出现了和她的作案手法完全一致的粉色烟雾炸弹,而这一猜测目前也已经在网络上引起了恐慌。希望警视厅能尽快给出详细的说明,指引危险区域的居民避难……」 餐盘磕碰的清脆声音响起。 波洛咖啡厅里的电视正在紧急插播新闻,画面上一男一女两名主持人对着几张俯拍截图滔滔不绝—— 第493页 然而画面忽然一转,变成了在草原上奔跑的大狮子。 哔——。 「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想要安全就自己勇敢点起来反抗嘛,全都依赖警视厅干什么?」 榎本梓很不耐烦地一手插在围裙的腰际,直接换了个台,明显宁愿看狮子也不想看人扯淡,还回头瞥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人: 「真是的,连安室先生都变成这样了……」 正在她背后扫地的降谷零猝然一顿! 「说起来。」小梓有点担忧地皱起眉,「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啊,安室先生?」 「路过……路过……」 降谷零此时顶着额头上的纱布,脸上的创可贴,还有手上的纱布,微微笑了笑: 「我正好开车路过那边,看见不远处突然爆炸了,就去帮忙看看能不能抢救一下伤员之类的……」 「还是感觉好危险啊,下次等警察到了再处理比较好?」 所幸榎本梓并不容易对人产生怀疑,点了点头也就做罢了。正在这时,厨房的电热水壶突然开了,她几步匆匆跑进去,将水倒进柜檯上的小碗里: 「安室先生!水已经烧好了哦,请问这个药是沖开就可以了吗?」 「是。」 安室透接过她手里的碗:「我来吧,谢谢你帮忙了。」 金髮青年用小勺小心地将药剂融化开,小心地翻搅着—— 这药是在大概十分钟以前由公安那边送来的。 当然,送这药过来的风见裕也此时正一身土得掉渣的大衣帽子,躲在窗边伪装成了普通客人,然后大气不敢出地看着那个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女服务生,正在生气起来比魔鬼还吓人的降谷先生旁边不停地雷区蹦迪……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欢欣鼓舞奔向烤架的烤全羊。 降谷零细心搅拌好药剂,又自己用勺子尝了尝。 等到最后反覆确认温度适口,正好不烫也不冷了之后,他才端着那一小碗药向沙发角落里的一个座位走去,轻轻将托盘放在桌子上,问道: 「阿薰怎么样了?」 成步堂薰靠在沙发边缘阖着眼睫,身上轻轻搭着零留在咖啡厅的换洗外套,半张苍白的脸埋在衣领里,蹙着眉,似乎睡得很不安定。 他在现场直接昏迷倒下的那一下把这两个同期吓得不轻,火急火燎地赶紧在附近找地方给他休息,最后发现最近而且安全的地方,只有降谷零打工的波洛咖啡厅。 「没什么意识,还在睡。」 松田阵平坐在他旁边,脸色铁青冰冷,此时衬衣下的整个后背,肩膀,手臂以至于腿的线条都绷得很紧。 如果将时间倒推到四年前,这个姿态预示着他在下一秒就即将暴起和对面拼命,然而雨宫的死摧毁了那最后一点不顾一切的天真的暴戾,教会了他在面对极端情况的时候,理论上应该如何抑制自己的崩溃。更何况他也确实在重新见到他,看见这么消瘦一具身躯的时候,其实就对一切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此时松田整个人如同一张紧绷的弓弦,开口嗓音沙哑: 「他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是那个组织给他下毒了?」 「算是吧。」 降谷零的声音非常轻,垂着的灰紫瞳孔看不清神色: 「阿薰参与的实验,本身就是对人体生理机能的一种强烈扭曲,现在逐渐到了副作用爆发的阶段了。」 「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 然而在事情真正彻底砸下来的那一刻,松田依然愣住了。 一剎那他眼睛大睁着,勐地看向身侧的同期,眼珠微微颤抖,仿佛已经本能地从这个词里面感受到了什么异样。 「别去想太多松田,没事的……没事的……」 然而降谷零却明显已经不想再透露太多,连忙打断了他后续可能说出来的话。 他嘆了口气,直接伸手去捂住了自己同期的两侧耳朵和太阳穴,用他早已准备好的平静声线说道,垂下的刘海挡住了眼眶的泛红: 「我们已经在解毒了……他会好的。」 他会好的…… 什么叫「会」?为什么你的语气这么奇怪? 这种事情又为什么瞒我们那么久?! 松田的脑子像是忽然空了,他战慄的视线定定地看了他几眼,又缓缓地垂下,落在那张苍白而毫无血色的面庞上。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在雨宫殉职之后,萩原研二在他房间里找到的那张医院的化验报告——一切乱糟糟的线索似乎都串了起来,难道他在那个时候其实就已经受到毒素影响? 那个其实并不是什么绝症,而是那个混蛋组织给他注射的毒的副作用?! 从那个时候就开始…… 而他们从来都无人发现这件事情。 一种近乎窒息的迷茫和刺痛忽然在此时笼罩了他,心底里的仓皇仿佛火烧一般灼着他的心口。他在此时借着内部的灯光,瞥见那个人瑟缩在大衣下,瘦削的十指也被笼罩在手套中,苍白脆弱得像是一枚精緻的瓷器。 白炽灯的光落在他的眼皮上,透得似乎都能隐约看见下方疲惫的青色血管,黑髮衬托得皮肤愈发冷白。 松田极少去这么仔细地观察一个人的脸,尤其是心底里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时候,他实在很少去仔细打量那个人的长相……直到现在,他睡着了的时候。 第494页 可那张面孔反映出来的是什么呢? 是疲惫。 是那些他们本来早就应该发现,但是却始终忽略了的事情。 整件事情从发生到现在好像都比他想像的要严重,知情最多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一直在採取措施,不论是救出薰,照顾他,为他解毒,还是做其他的什么…… 那自己——站在他这个身份角色的人,到底也能为改变这个现状做出些什么? 「你们两个到底一直都在悄悄说什么?」 成步堂薰听了半天他俩沉默以对,终于强撑着动了下眼皮,掀开衣服起来: 「我只是太累睡着了,又没什么事,你们别那么紧张……」 或者说,真相其实是一直在等着强制关机的系统解除权限。 他在期间好像还做了点莫名其妙的梦,但是自己也记不太清了,稍微恢復意识就听到外面这两个人在这里嘀嘀咕咕,好像还把他搬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店里面。 「小心……!」 降谷零一把扶住他发软的手,看他差点撞翻桌子: 「我这里有药你先喝了!这家店很安全,其他事情都之后再说!」 薰的眼睛好像还有些刚刚甦醒的涣散和迷茫。 在往日里,他其实应该会思考很久要不要吃别人递过来的东西。但是此时扶着他的手,倒是好像没想那么多,或者说是有点太累了,就这么轻轻点了点头。 「……」 真好啊。 是安室先生的朋友吗?看起来是晕车? 榎本梓双臂抱着托盘,在此时站在厨房门口,悄悄地探出一点头观察着店里角落里的事情。 在她的印象里,安室透总是独来独往的,休息时间里也经常不知道在干什么,总有一种很神秘,不与人真正深入交往的感觉。 但是她在这时候却本能地觉得。 那两个人和安室先生的关系一定很好。 他原来也是有这样的朋友的,那就可以放心了! 而且,看脸的话,他那个晕车的朋友好像是…… 小梓在这时候转过了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似乎是为了确认一般走进厨房,在台子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划开屏幕。 后台没有关掉的一个软体是一只蓝色的小鸟。 推特的页面上是一个被私人帐号发布的视频,发布者似乎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但是因为带上了今天最热门的「#四丈岛监狱爆炸#」的tag,而已经在此时有了过万播放量,视频地下各种不同用户的评论量也已经超过三千。 那段视频非常短,但是却拍到了一个年轻男人和普拉米亚交手的瞬间,他的墨镜摔碎在了地上,在几个镜头中露出了 [哇啊啊!美少女还是美少年?警视厅什么时候招了超帅的警官!(爱心)] [挺身而出和兇手战斗,果然是警察吧,是拯救大家的英雄。] [帅得刺激我决心加入警视厅了] [好年轻啊,是哪个部门的?感觉可以拜託在警视厅工作的姐姐问问,人要有梦想!!!] [诶,哪个部门的上司可以是这种大帅哥,真的想去了] [你们也太闲了吧稍微尊重一下人家的职业!打架打得很漂亮啊,肯定估计警衔不低吧] …… 最新发布的评论在仅仅三秒前刷新,显然视频还在持续传播中。 榎本梓又小心地看了看波洛角落沙发那边,将那个正在被两个朋友按着灌超苦的药的青年的五官,和视频里那个人模煳的五官比对了一下,越看越相似。 果然安室先生的朋友也是很优秀的人啊! 她微笑着打开了转发,缓缓输入一行字: [警官先生都辛苦了!] 女孩柔软的指尖触及页面,玻璃中的光线变幻,漆黑的屏幕上绚烂的色彩似乎只是黑暗中一个虚假的幻梦。 叮咚。 [转发成功]。 第131章 与此同时, 警视厅。 高木涉「砰」地撞开门冲进来,霎时间立刻引得搜查一课内无数警员齐刷刷回头,诧异地看着他匆忙挤过人群, 几步就沖向角落里的办公桌:「——佐藤警官!佐藤警官!」 「干什么?」 电脑后女人秀美的脸向上抬,语气极度不耐烦:「你这种时候跑过来……」 但高木涉没吭声, 整张脸在这时呈现出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僵硬和发青,看得她有些微愣,可还来得及没开口问,就又忽然看见他直接将紧握着的手机调转了一个方向——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视频。 虽然拍摄极其摇晃, 四周的爆炸声, 火焰爆燃的身影混杂着几个学生此起彼伏的尖叫。 然而却可以清晰地看见一个包裹在黑色里的金髮女人翻墙跃了出来,狠狠一腿将另一个人直接踹飞了出去! 「啊啊啊杀人了!杀人了!」 哐当——哗啦! 似乎是有什么带水的东西掉了下来。 镜头开始飞速后移,背景音里有人惨叫着「快跑啊!」「别拍了阿翔!」边死死捏住手机向下按。最后一个扫到的画面是那个被打的男人摇晃着从地上爬起来, 他没戴墨镜的脸暴露在摄像头下, 连高煳远景都没能削弱那副五官的俊秀立体, 带着一股堪称恐怖的熟悉感,转身迎向女人的刀锋。 视频到此为止。 第495页 发布时间两小时前, 连不少名人帐号都在纷纷转发,在强大的粉丝数量推动下,此时播放量已经直冲三万! ……空气冰封了。 佐藤美和子定定地看着那个视频播到完结,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惨白, 勐地看向高木: 「……这视频哪来的?」 「有路过看热闹的人上传在推特的,说是四丈岛监狱爆炸的一手资料,现在已经在各种网站传疯了。」 高木涉的瞳孔缩得很紧: 「但是……你看里面拍到的那个人……」 即使只有一秒,但那个人眉眼的每一个弧度都仿佛那么熟悉。 这是…… 但这个人不可能是?! 头顶白炽灯的光映着佐藤在此时惨白的脸,她像是花了好久才从那股极强的眩晕中挣脱出来, 咬牙撑着额头垂下去。 不可能……不可能的。 那个人明明早就已经…… 「那个男的是什么人?」 「不清楚,身份不明。」 高木想努力强装镇定,但他的声音在颤: 「我让千叶去现场问了,只说是没有人见过他。但是怎么可能会有人长得这么像?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事……」 ……那个在当年已经死在剧毒和爆炸中的受害者。 他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亲戚更没有兄弟姐妹,就连葬礼上父母的位置都是曾经教导过他的警界人士帮忙顶替的……他的亡魂怎么会在四年后再次出现? 可是只要再看一眼,再看一眼那张熟悉的脸,和每一个小动作都那么熟悉的姿态,就感觉好像他真的还没有…… 「高木涉!!!」 高木突然回过神。 眼前是佐藤紧绷而愤怒的脸。 她那一声怒吼直吼得半个办公室都勐颤了一下。 所有异样的目光瞬间投过来,然而佐藤却恍若未闻,似乎连她自己也没法解释这时候冲上心头的愤怒……亦或者是恐惧。 「你给我清醒点!」 「视频有可能是合成的,也有可能是有人有人伪装成他的样子,给警方设下的陷阱!那个人不可能还活着,你不要把希望放在无谓的东西上,谁知道背后是什么人在操控……」 「可是……」 高木似乎还想说什么。 然而一低头却看见页面忽然自动刷新了! 原先还加载着视频的页面在顷刻间就变成了一片雪茫茫的空白,紧接着显现出了「404 not found」。就连最多播放的几个发布者的帐号似乎都出现了异常,被限制使用的标志挂在头像顶端,还正火热着的「四丈岛监狱」的趋势也瞬间消失。 高木疑惑地狂点了几下屏幕: 「诶?」 「……」 「技术部的终于动手了……还是公安或者其他的什么看不下去了?」 佐藤美和子转过身去,但抿紧的唇显示出她已经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她用力阖了下眼睫,缓缓开口: 「行了,去做你的工作吧,这个视频会有专人处理的。」 「佐藤警官……」 「别看着我,既然已经面对现实了就别总想着往后看……高木。」 佐藤盯着自己被工作堆得密密麻麻的电脑屏幕: 「你要没事干,就一会儿跟着去敲退休的桔梗结弦队长家都的门。她是之前久住案件的主办警官,可能还能记得案发当时的一些细节,搞不好能有什么意外的收穫。」 「嗯……」高木点点头应了,「那我先给松田警官打个电话,之后就去。」 「松田?那傢伙怎么还在外面游荡没回来?」 然而,佐藤已经捕捉到了关键词。 她仿佛一只警惕的母豹一般眯起眼睛: 「……你们两个这次又在悄悄勾结什么?」 高木突然哑火了。 高木涉:「……」 「……嗯…好,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松田阵平挂了电话,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收走回最角落里的沙发桌,径直拉开椅子坐下: 「高木的电话来了,说是普拉米亚炸的那个四丈岛监狱已经在勘察中了,刚刚他们组看人多就先捡了点证物回来化验。」 成步堂薰头也没抬,只划了下手机:「然后?」 「根据初动搜查结果,这次的炸弹应该不是普拉米亚安的。」 波洛咖啡厅里放着舒缓的小调。 此时靠近饭点,店里来来往往不少客人,没人注意靠墙的角落里还有两个日常打扮的男人坐着,面前摆着一大盘点心三明治,正在面对面说着什么。 成步堂薰其实心情不算太好,简直有点怀疑自己这两个同期是不是要精神不正常了。 这俩成年男性在他甦醒过来以后,先火急火燎把药灌了,然后急得又是要他喝水又是要他吃东西的,一会儿还突然又问他有没有觉得身上哪里痛。 搞得他有那么几秒,忽然怪异地觉得自己像他俩养的宠物。 不仅仅指这种热情过头,强迫人家吃喝睡觉的行为——还指成年男的在他说了八百遍「真的没事」以后依然听不懂人话。 直到二十分钟之前。 他们看起来才终于稍微正常一点了。 感谢高木。 薰没什么胃口,只用餐刀和叉子将一块三明治的角切下来,但在听见他的话后微微停滞一秒,问: 第496页 「……你们警视厅搜查的时候,发现安装炸弹的地方和她所处的审讯空间距离很远?」 「对,虽然在一栋楼,但是一个在楼顶一个在楼底。」 松田的杯子里倒着咖啡,边喝边说: 「那个炸弹应该主要是为了给普拉米亚制造越狱的契机,故意用来引发骚乱的。那些带她来监狱接受审讯的傢伙说,他们全程看着她走的规定的路线,不可能有时间去楼顶安炸弹,但是这么一来就只能说明她有同伙……」 「普拉米亚一向独来独往——但这是她在被我逮捕之前的事情。」 降谷零的声音忽然从他们头顶传来。 金髮的服务生熟练地将托盘里的炸洋葱圈放在桌上,一边用只有三个人能听见的音量,站在桌旁轻声说着: 「我那次在万圣节的涩谷逮捕她以后,普拉米亚就在审判后依据条例被驱逐回了俄罗斯。根据我收到的消息,最近似乎有人在某处废弃烂尾楼的地下,发现了普拉米亚当时留下的未启动的炸弹。」 「所以为了彻底解决这种隐患,政府决定在今天将她再次引渡回来,亲自处理掉那些在日本境内所有她故意,以及无意遗留的危险物品。毕竟那些都是特殊炸弹,警视厅处理起来还是风险太高……」 「啧,那也太巧了。」 松田阵平向后靠在椅背上:「她今天刚到日本,监狱就炸成这样,所以她同伙是日本人?」 「……久住。」 成步堂薰忽然开口道。 松田瞬时一顿:「什么?」 「因为普拉米亚事件爆发的两个小时前是久住的越狱……咳,咳咳!」 薰猝不及防呛了口水进去,降谷零伸手摸了摸他后背:「这两个人越狱的时间相距太近了,很有可能是久住在出狱后去安的炸弹,你让高木他们好好对比两处监狱的电脑系统受损情况。」 「但如果是这样……不也同时说明,久住提前掌握了普拉米亚这次行程的信息?!」 降谷零表情凝重,拉了把椅子坐下:「这东西应该被储存在外交那边的秘密资料库里,怎么会泄露到他手上的?」 「那个应该是久住的同伙在调查…不,也或许是被久住威胁的倒霉鬼。」 成步堂薰嘆了口气,将自己手机的屏幕倒扣过来: 「当年久住的案子太复杂,我就提一句——那个傢伙是个操纵无数人为他卖命的『操刀鬼』,手里掌握着大量政商界的大人物的秘密,这也是为什么他能逍遥法外那么久的一部分答案。」 「所以,这次的事情,很有可能是他在很早之前就重新要挟了和普拉米亚的引渡相关的某一位负责人,所以获得了『普拉米亚的抵达时间』这个最关键的信息,并策划了所有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唔!」 薰手里的叉子一动,差点划着名旁边的降谷零。 他微微在原地愣了几秒,有些抱歉地垂了下眼睫,正准备把叉子收起来。 然而这人长大了简直像只金毛狐狸。 「啊,没事!」 狐狸笑得相当纯天然非转基因且无公害,头上耳朵都一抖一抖地:「阿薰手上那块给我吃就行了……就这么丢掉也浪费了嘛。」 成步堂薰感觉这一只怎么有点怪怪的:「…已经冷掉了。」 「没关系,反正都是我做的。」 「……」 薰无奈地握着叉子,只能顺着他的意思: 「啊。」 ……以至于松田阵平刚发完简讯,结果一抬头就看见某个金毛混蛋正一只手握着对方的手腕,就着那个人的手,咬走了叉子上的三明治。 他愣了好久,才感觉自己宕机的脑子终于跟生锈似地磨了一圈: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吃饭啊,阿薰一个人又吃不完。」 降谷零手背撑在下巴上看着他,眼神似笑非笑:「松田你要不要也来一块?」 松田阵平的表情倒是笑着的,但是开口总有点咬牙切齿:「……安室先生,你吃饭是没有自己的手,没有自己的叉子是吗?」 「……?」 成步堂薰坐在旁边悄悄偷喝芒果汁,有点狐疑地皱着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这里的温度好像很低: 【「他们在干什么?」】 系统:【切磋茶艺。】 …… 【笑死我了三个男人一台戏啊哈哈哈哈】 【此处应有交际花研二酱,这四个男人的茶香估计能传到楼上毛利事务所救命sos】 【透子:你降谷零正义严肃直男关我安室透什么事?(小白脸微笑.jpg)】 【一直都想说了,我好奇零酱这样吃薰猫猫的叉子算不算间接kiss!!!天降厨看得在床上裹着被子扭成蛆我cp终于发糖了呜呜呜呜呜】 【草,我突然意识到安室透皮的恐怖之处了???】 【普拉米亚ap;久住ap;受害人:有人理一下我们吗? 话说薰薰的视频是不是还在网上疯传啊,结果你们三个怎么在这里比拼茶艺啊我痛苦面具……一会儿都别喝茶了要被琴酒直接全部一锅端了x.】 【琴爷直接调个琴酒格兰利威特调,都别活了……(磨刀】 【不行了,场内懵逼松甜甜,直球修狗大危机!不是啊你直接a上去就行啊宝看得我好急qaq】 第497页 …… 降谷零的神情依然非常自然。 不如说,他其实也是在认识这傢伙这么久以后,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种表情,明明此时脸都僵了却愣是一句话也骂不到点子上,完全不像平时的酷哥感觉。只感觉心里好笑的不行,不禁忽然有点想故意逗他玩玩: 「松田,不就是吃个三明治吗,你忽然那么激动干什么?」 松田阵平没吭声。 他只看着眼前的人,又看看桌上还剩一半的三明治,在此时明明有无数句话涌到喉口,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句能说出来,或者说出来会显得非常怪异——好朋友之间交换吃个东西怎么了?他也不是没有和萩原随便交换着拿过叉子和筷子…… 但是为什么,刚刚那一瞬间的场面就让他感觉那么不舒服? 真正一直出了问题的到底是降谷零…… 还是他自己? 松田阵平咬牙想着,只感觉脑子里乱麻一样,明明只是一句很简单的话,可他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对着眼前的人开口。 仿佛只要一开口,心里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就要被撕裂出一个永远无法癒合的口子,无法抑制地潮水般倾泻出去,去往那个人的身边。 但是现在真的可以向他诉说吗?自己还能再坚持下去吗? ……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完全变成这样了? 「……」 这个傢伙…怎么也不太对劲? 成步堂薰安静地看着他沉默不语,空气里似乎是有一阵非常压抑的情感在瀰漫。 这种感觉他非常陌生,在此前几乎从未在对方身上见到过,可此时却像是水一般丝丝溢出了些许,轻轻地将他包裹住,令人喉口酸涩,即使不触碰,也能感受到那股情绪的压力。 心口仿佛被什么沉沉地压住了。 薰忽然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叉子,抑制住心脏传来的异样,没意识到自己在有意垂下眼睫,似乎在避开些什么: 「刚刚说到哪了?是久住提前获得了普拉米亚的信息,所以在今天十时先策划了自己的越狱,之后赶在外交队伍抵达监狱之前,在监狱楼顶端安置了威力巨大的炸弹……但是看烟雾的颜色,那个炸弹应该是普拉米亚在被驱逐出境之前就留下的?」 「……」 「嗯。」 空气有些凝固。 降谷零早已经不笑了,好像也在走神。 他看了看松田静默的姿态,似乎终于在这时隐约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只用肌肉记忆接道: 「粉色的烟雾是普拉米亚炸弹最大的特点之一,我不认为久住能够脱离她,独立制作这种类型的炸弹,她也不可能把制作方法告诉久住。」 「……那他们这个计划的时间就又要往前推了。」 松田阵平此时的声音低而沙哑,听不出什么情绪,在说起炸弹的时候,整个人这才稍微动了动: 「在今天这两起越狱事件发生之前,久住需要先得知普拉米亚的炸弹的位置,然后再得知她会回到日本境内的时间……」 「其实还有个问题,他还得准备自己越狱所需要的,足以黑掉两个监狱所有电脑的超强病毒。」 降谷零轻轻说:「所以,这是谁给他的?」 松田揉了揉眉心,像是在压抑什么:「不是你们刚才说的,久住要挟了什么人做他的同伙?」 「不确切。」成步堂薰分析着,「那些被要挟的官员可能会帮他打听普拉米亚抵达的时间,但是绝对干不出帮他黑监狱和炸外交官这种事,这是会把自己玩死的。」 「帮他带病毒的另有其人。」 「是谁……?」 薰说道:「只有一个答案——最近出现在我们视野内,和『久住』有关的,且能接触监狱的,就只有一个人。」 ——! 松田阵平的脸色勐地变了: 「你是说……之前hagi那个案子里面的……」 是那个使用「ep盘」作为预告的…… 之前试图杀害雨宫薰的连环杀手! 他手里的du品已经被证明是久住入狱之前贩卖的原装了,所以他们两个绝对接触过,也绝对有过联繫……他接受审判,接受入狱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带入病毒,放出久住! 降谷零的瞳色已经在逐渐淡去,瞳孔紧缩,浑身危险的气息散发出来: 「连环套……是吗?」 「对,从那些五十音糖形状的du品出现开始,这个局就已经被启动了!」 成步堂薰抬眼盯着他们两个,嗓音冰冷:「他们的计划应该是用那个糖形du品作为诱饵,引出一名警察——也就是研二,然后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活着被警擦抓住,最后入狱就行。」 「之后,久住就会在监狱里和那个犯人用某种特殊的方式完成接触和交接。至此久住获得病毒盘,达成使得自己越狱的第一步,之后只需要再静候普拉米亚抵达日本的那一天越狱,将她也放出来……」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一定要制造爆炸,还一定是要用普拉米亚的炸弹了。」 降谷零喃喃道:「这应该是他要挟普拉米亚的方式,毕竟在我们眼中这就是普拉米亚自己制造的爆炸,而她现在这个状态不可能离开久住的人脉,独自在日本生存……」 普拉米亚必须暂时依赖这个魔鬼。 第498页 也就是说,她必须心甘情愿成为这个「操刀鬼」手里最有力的新刀! 松田咬牙切齿:「所以hagi被利用了?!」 「这事别告诉他!」 成步堂薰正色道: 「阵平,你这段时间让他尽量待在警视厅里别乱走,随时跟人在一起。他现在在这个局里面牵扯得太多了,如果对方要找人开刀,他很有可能……」 「切!」 「冷静点,我这边也可以帮忙。」降谷零伸手揽过他的肩膀,「之前公安保护你的那种模式,再来一次就好了,你说服他一下。」 「……嗯。」 松田点了点头,十指插进头髮里用力揉了几下:「现在就是还不知道这群疯子集结这么多力量,最后到底想干什么……轰掉东京吗?」 可他依然没有一丝要认输的想法。 刘海后,那双蓝眸沉沉地闪了闪,仿佛一直积蓄着最坚定的勇气: 「不管他们想干什么——我们既然能战胜他们一次,就绝对能战胜第二次,第三次!」 成步堂薰微微一顿。 「是这样的,因为大家都在。」 他抬起头,正看见旁边的降谷零也收起东西起身。 没等任何人反应,零又看了一眼手机,似乎隐隐有一个划掉简讯的动作。随后,突然对着两个好久不见的友人安抚性地笑了下,话锋一转: 「今天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去了,如果一直待在这里的话,我也会很困扰的哦。」 薰看着他,问道:「你之后还有组织的事情?」 降谷零只轻轻眨了下眼睛: 「秘密。」 成步堂薰没说话。 他的余光只在这个时候扫到了窗边的风见裕也,那个伪装成普通顾客的公安在这个时候无声地推门离开,随后急匆匆地按开了降谷零停在外面的车,坐了进去。 ……是警察厅紧急召回? 可是他完全没有戳穿,也没有对此发表任何看法。 成步堂薰的眼眸中闪过一瞬什么,然而却只假装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就这么跟在松田阵平身后,安静地转身出了门。 他向内扣在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起。 上面是一个页面几乎全黑的网站,就连他自己的和头像都没有明显显示。 薰用的其实依然是【gle】,有一种完全懒得改了的嚣张。 但是他不说话,也不进行任何操作,不暴露自己正在背后凝视着他们的事实,只像是个不存在的幽灵一般,安静地看着一切的发生…… 或者说是故意看着一切的发生。 此时黑暗网站首页上,只高高的漂浮着一个发布。 发布者【pga】。 而他自己和普拉米亚战斗时的照片被清晰地挂在了网页上,后续的内容是: 【悬赏200万美元,来自『组织』,需要这个人的位置和信息。】 发布五分钟后,在一众他之前干过的仇人的欢唿放炮喧闹里。 有一个缓缓浮了上来。 【kuzui:我可以帮你们找到他。】 第132章 【完蛋了!说好的组织都八百年不看新闻的呢啊啊啊啊啊??!】 【卧槽!暗网?悬赏?说好的只有零零呢?!组织你们是不是诈骗你们是不是诈骗(咬笼子)(爆哭)】 【什么情况这是?薰酱他知道自己被通缉了?!那他还那么淡定??】 【呜呜呜我原本放下的心突然又揪起来了……薰猫猫啊妈妈的好大儿, 你那可爱的小脑瓜里到底又装了啥啊!!!】 【警校组……唉警校组真是事情太多了,外有普拉米亚搞事,内有薰又不知道在悄咪咪搞什么事,后面甚至还有组织追兵qaq】 【草你们越说我越慌, 感觉小薰这是确定要回去和组织干仗了?!你倒是跟警校聊一下啊你不要又一个人偷跑我真的ptsd都要发了……总感觉他这么一个人跑了就是不打算回来了啊】 【所以说到底, 这个薰其实依然不是完全正常??甚至可以一边看暗网讨论怎么杀自己, 一边和松甜甜还有零零讨论案情……这根本就是超进化啊!!(震惊.jpg】 【怎么……怎么会这样…有谁能发现求求了……】 【吐血了呜呜呜最后到底能不能给薰一个好点的结局……】 …… 系统关上论坛, 死鱼眼转过来: 【你怎么说?被挂在暗网上了开心吗?】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不是吗。」】 成步堂薰不动声色,似乎对此根本不意外,甚至是早有预料。 他只在这时候注视着系统分屏的暗网页面, 忽然看见上面久住的头像, 在这时奇怪地又动了一下。 薰的眼神微微一沉, 立刻说:【「放大。」】 只见深黑的页面上, 此时, 这个离经叛道的前du贩,前杀人犯,前超级黑客雪白的头像在漆黑底板的衬托下显得刺眼万分。 成步堂薰以前在办案的时候, 也偶尔接触过这种淹死人的深网。 他知道在这种黑色论坛里,即使是疯子也不会乐意在公共版里说太多话,一般交易双方在达成一致以后就会很快挪入私人加密连结进行下一步的沟通, 在公共版逗留太久难免引起仇人窥伺。 然而, 久住的却忽然又跳了一下: 第499页 【kuzumi:要查清那个人的信息的代价会比较大, 300万我把人带到你们面前。】 ——张口就要再加100万! 暗网瞬间沸腾了!无数看热闹的, 嘲笑的,猜测这人的脑袋多久会被组织摘下来的言论飞速刷新, 密密麻麻的人头唰啦啦划过页面。 全都在一瞬间倒映在屏幕后, 年轻男人那双似笑非笑的漆黑眼瞳里。 「为什么要抬价?当然是因为风险太高啦!」 化名「久住」的前du贩, 前杀人犯,以及顶尖黑客正一手汽水罐,脸上戴着墨镜,舒服地窝在共享办公室的某个绵软的沙发上。他四周有不少年轻职员和学生来来往往,但似乎没人注意到这么个古怪的年轻人正待在他们附近,悠哉悠哉地喝着汽水。 「『组织』的人是不是当别人傻瓜啊。」 久住双手敲了几下键盘。 霎时间,无数个资料弹窗立刻接连浮现在屏幕上,薰的证件照被滑鼠放大,露出上面那张年轻警视高清俊秀的脸。 他向后仰倒在沙发上,音调长而嘲讽: 「他们要找的这个叛徒……现在可是和公安勾结在一起诶,我攻日本公安那种程度的机密资料库,都不需要点额外报酬的吗?」 ……真精啊,久住。 一百万用来在入侵公安资料库的时候买保险吗? 成步堂薰盯着页面上那半天没再动的【kuzumi】和【pga】,微眯着的眼眸静静地沉了下来,若有所思。 但是抱歉。 我可得必须让你接下这一单呢,不然…… 要怎么引你出现在我面前呢? 成步堂薰于是径直向系统伸手: 【「帮我匿名发一条。」】 【啥?!】 系统懵了:【等等?你在想什么鬼东西?你小子怎么也要跟着哄抬你自己的身价……唔唔唔唔唔!】 十秒后。 只见一个无头像无名称的匿名出现: 【这单我接190万。】 漆黑的页面似乎猝然陷入了沉默,就连看热闹起闹的全都停在了最后一个倒霉蛋头上。气氛倏然凝固,久住悠闲的眼眸略微睁大了,瞬间弹射起身开始敲键盘: 「哪来的神经病?」 【kuzumi:你抢我的单子?】 【anonyo user:确认之前人人都可以接单,我跟这男的有仇,急着弄死他不行吗?】 【pga:要活的。】 「嘁。」久住面无表情,「那先接了,锁死订单再抬价,哪来这么多……」 哔哔—— 下一秒,他的显示屏右下角忽然弹出一个私人连结。 他以为是【pga】的邀请下意识点进去。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却忽然褪去了那个和他抬槓的anonyo user的外壳,下方居然是一个刚刚出现在他通缉页面上的代号名称! 【gle:我再出300万,还能主动配合你的计划,这样两边的钱最后你都可以拿到。】 gle:只要你再帮我做一件事。】 久住勐地愣住了。 ……什么情况? …… 傍晚前的人行道上夕阳刺目,人群经过带起阵阵脚步声和嬉闹。成步堂薰一抬手关了系统屏幕,收回目光,借着围巾的遮挡逐渐收敛起自己唇边讥诮的微笑,瞳孔深处似有什么光闪烁一瞬。 都上钩了。 「你怎么了,冷吗?」 旁边松田阵平略微侧目,看着他把大半张脸都往围巾里埋:「要不要我的外套给你……」 「咳…没事。」 薰摇摇头,正用指节将围巾向下扯一点。 下一瞬间,余光却忽然瞥见灌木丛里忽然横蹿出了个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惊得两人的脚尖都是一顿。那小傢伙摇着尾巴打了个圈儿,忽然小步小步地走到薰的面前,轻轻蹭了蹭他裤腿。 「喵。」 ……这里怎么有猫? 成步堂薰蹲下身,熟练地用手指揉揉它的小脑袋。猫咪似乎被摸得很舒服,享受似地眯起了眼睛,却又在松田的手指靠近的一瞬间猝然惊醒呲牙! 松田阵平:「……」 「你俩有什么仇吗,你抢它罐罐了?」 薰看着好笑,赶紧顺着猫咪的后颈安抚下来: 「诶,这看起来倒像是零…安室先生他们门口的那一只?」 松田看猫的眼神有点悻悻地,看着那被餵得油光水滑的小狐狸精,正两个爪子搭在人膝盖上,作势就要往上爬,完全是从鼻腔里哼哼出声: 「嗯。」 薰喃喃自语:「它怎么跟着我们走了这么远……」 「——在那里!」 霎时间,猫浑身一炸毛,像是听见陨石撞地球了似地「呲熘」一下就钻进了他怀里! 成步堂薰回头一看,正看见几个有点眼熟的小孩儿背着书包从远处一路狂奔过来,队伍最尾端,江户川柯南扯着嗓子的叫喊仿佛是空气: 「餵元太!步美!不要吓到它啦……呃啊松田警官好!」 江户川柯南连忙剎住脚步。 结果后面的光彦差点直接连着他一起撞出去,结果一抬头对上一双冷漠的蓝眼睛,连忙跟个复读机一样的: 「啊……松,松田警官好!!」 成步堂薰扭头看向他,悄悄贴在他耳边: 「你家小孩儿?」 「什么我家的!是毛利侦探事务所的小鬼和他的朋友!」 第500页 松田咬牙切齿,声音却被淹没在步美突然响起的儿歌手机铃声里。 那小姑娘接起她妈妈的电话: 「餵…步美一会儿就回家,现在我和柯南他们还在路上抓上尉。上尉今天必须要剪指甲的,不可以让它跑掉!」 原来如此,是剪指甲吗。 薰轻轻用食指逗弄着怀里三花猫的下巴,这小玩意好像很喜欢他身上的气味,喉咙里唿噜唿噜地往他怀里钻,在无意识的时候,就被人一把抱了起来。 「啊,上尉……」 步美伸出的手没够到。 却忽然感觉有一只戴着手套的温柔的手,安抚性地揉了揉她的后脑。 她抬起头,忽然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大哥哥的眉眼似乎有哪里有点眼熟,似乎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是却想不起来。 那个人微笑着看着她,睫毛蝶翼似地纤长而柔软,拢着下方一对浅色眼瞳,玻璃珠似地清澈剔透,只是被这么注视着,就完全没法抑制地感觉脸颊有点发烧,开口声音都紧张得干巴巴的: 「那,那个,它不是流浪猫!我们要带上尉回波洛……」 成步堂薰说:「那我帮你们送它回波洛吧,交给阿梓小姐。」 松田:「餵……」 「真,真的可以吗!」 旁边另外两个也立刻凑上来,小男孩的眼睛都要放光了。 「上尉很会抓人的,大哥哥一定要小心一点!」 松田阵平被两次打断:「喂,阿薰……」 「没关系,我一会儿自己回家就行。」成步堂薰看向他,「阵平你先走吧,我没记错的话,你明天还得补今天翘掉的班吧?」 「……有什么问题吗?」 「……」 松田阵平的眼眸定定地望着他。 没说话。 没答应,却也无法拒绝。 东京初秋的天气带着些微冷的气息 好像身边声音一停,就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顺着血液在身体里流淌开。 松田在此时独自伫立在原地,安静地看着不远处那个人怀里抱着猫咪,身边带着四个新认识的小孩,背对着他向他们来时的方向走。 之前在安全屋,在现场,在咖啡厅里那酸涩的一幕幕忽然没来由地顺着空落的感觉翻涌上来,仿佛心上被开了一个洞,曾经的过往像是都显得那么遥远,模煳而不可触及。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想追着跟上去。 已经再也不想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就这么背对着他,扔下他向前走,但是等到真正打算要迈步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却又像是被灌了铅似地,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踏出那一步。 如果追上去的话…… 要说什么? ——哔! 身侧货车开过的动静总算是扯回了一点神智。 松田按着自己抽疼的额角,慢慢向后退,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将脸埋进掌心里用力唿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在做出什么难以抉择的决定。 …… 世界似乎停滞在了这一秒。 身边的路人来来去去,不停走过,然而他却听不见声音也感觉不到脚步,像是被从这个时空中抽离了一般。酸涩和冲动仿佛两种不同的液体,将他浸泡在里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只在这时反覆撕扯着那颗,在前二十年里明明一直都勇往直前的心。 时间就这么在静默中安静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熟悉的气息逐渐靠近了他,白色运动鞋在他面前停下。 他抬起头。 看见成步堂薰正站在他面前,夕阳将他细腻柔软的黑髮映得微微发着光,在这时有些狐疑地皱了下眉: 「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从离开回波洛,到再返回这里一共过了四十多分钟。 此时,云边翻滚浮沉的夕阳似乎都已经快进入了尾声,夜色从地平线远处缓缓升起。 傍晚的街道上已经没了行人,只能听见秋季的风裹着咸湿的海风气息遥远地吹来,云层明红荡漾,世界空灵而静默,映着那两道逐渐靠近的人影。 「……」 许久,松田才略微动了一下,非常轻地说了一句: 「在等你回来。」 「……为什么要等我?」成步堂薰扫了眼两侧空荡的街道,收回目光,「你自己回家就好了,没必要等我。」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松田那非常沙哑,低沉的嗓音终于全然响起来: 「那我也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什么? 薰像是有一瞬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那个人的声音一向非常直接强硬,在褪去了年少时那层活泼的外壳后,逐渐沉淀下的东西里却依然带着一股非常自我而坚定的嚣张。 可是现在,那个人的气息却似乎带上了一种他有些陌生的小心,和压抑,空气中有什么隐秘而强烈的情感在涌动,夕阳明亮模煳了视野,一切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成步堂薰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之前在咖啡厅里,对方沉默的异样感在此时越发如同暴风雨前夕般滋长,他下意识地想向后退—— 然而就在下一秒。 他看见一只手,忽然试探着伸向他。 在此时轻轻划过他的指尖,手心触感温热,坚硬,带着些常年累积的枪茧,却在这时极其轻柔地,将他的整个冰冷的手拢进掌心里。 第501页 成步堂薰整个人猝然僵住了,可没来得及挣脱,一低头就撞进一汪深海般幽深的蓝眼睛里。 水面柔和深沉,但里面隐隐透出的温暖和炽热却如同灼烧一般,在神经末梢传来轻微的刺痛和酥麻,海潮般要将他淹没…… 薰只感到脑海里「嗡」地一声响。 ……为什么? 他下意识地躲闪开对方的视线,仿佛被烫伤了似地,一点点地,用力将手从对方掌心里抽了出来! 「……阿薰?」 「今天时间不早了。」 但成步堂薰只垂着眼睫,维持着声音的冰冷和平静: 「先回去吧,让自己冷静一点。」 说完他直接抽身离开,风衣的下摆在空气中盪开一个冷淡的弧度。 「……」 搞砸了。 松田阵平缓慢地垂下头,仿佛彻底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表情麻木,终于深深地,无措地将脸埋进臂弯里。良久,他才又缓慢地抬起头来,颤抖着手指点了根烟,十指插进髮丝里狠狠地用力摩挲: 「明明气氛之前还很好……」 警察厅员工宿舍。 砰! 成步堂薰回身关上大门,非常难得一见地用了点力。 他换了鞋走进去,沙发上正戴着耳机,不知道在开什么紧急会议的诸伏景光忽然抬起头来,看见他跟在水里泡过一样发白的脸色,霎时间整个人微微一愣: 「你怎么了阿薰?!」 「和零一起遇到普拉米亚了,打了一架。」 成步堂薰的声音平静而毫无欺起伏,但似乎没有任何再多说的打算,只径直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安静地合上门。 咔哒。 房间里没有开灯。 成步堂薰于是轻轻地,缓步走到窗边,伸手掀开窗帘。 一丝洁白的明月从窗外透进来,屋子里的黑暗被月色堪堪点亮,窗台上的稀疏树影水波般晃动,在雪白的光线下,摇曳扭曲成无法辨认的形状。 他在这个封闭的屋子里被公安软禁了几十天,看了几十天完全一致而毫无变化的风景,但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他逐渐崩坏的系统和残余天数不多的大脑,依然在思维的宇宙里拖着一具残破的身躯跑出了十万八千里…… 直到一个傢伙暴力砸开了他隔绝自己和世界的水面,强行将他从虚无的水泡里拖了出来。 这是唯一一个完全不在计划内的事情。 像是西洋棋棋盘上多出了一颗棋子,夹杂在了阵营中仿佛无声无息,然而现在谁都无法预想这一点的改变在之后,或许会引发什么蝴蝶风暴,不稳定因素终归是应该被剔除的。 薰心想。 不能让他们再进一步了…… 必须让一切停在这里。 但是他也无法言表的是,自己在那天之后,每一次在看见对方的蓝眼睛的时候都会感到心口有一种的感觉,仿佛是耀眼的阳光直射过来,让人下意识地想垂眸躲闪。这些不在计划中的经歷,总归是突然而又陌生的,以至于他现在开始回想这些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时候,一时间居然捕捉不到头绪。 似乎从很久以前开始,不论多晚,那个人的车也会准点出现在他下班的警视厅门口,深夜的咖啡,即使被当作枕头压了一个多小时肩膀也没对他抱怨什么……偏爱那么自然,又仿佛那么理所当然,如同能麻痹人的神经的毒素,不知不觉就渗透了进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傢伙。 成步堂薰缓缓唿出一口气。 如同在肃清那些多余的思绪。 可是已经旋转起来的齿轮从来没有停下的道理。 时间滚滚向前,不会停止,也不会等待任何人,做出任何犹豫的行动……最多,也只允许那是是片刻的迟疑。 他将手机打开,连接上深网的伺服器,随后到后台去重新打开那些软体。 首先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个帐号交易平台。 那是甲方在指定名人帐号,转发了特定的信息以后留下的记录,名称赫然是《四丈岛监狱爆炸事件,警察……》,交易价格1500美金,交易已完成。 成步堂薰给对方打了款。 用的是连贝尔摩德自己都忘了的一张银行卡。 随后,他又打开了另一个杀人交易页面。 对面久住已经收到了他的款项,并回復了他的信息。 【kuzumi:花那么大价钱,就只是请我去修改组织里面有关于你的一份文件?但是这样改完之后,他们不就更想抓到你了吗?】 【kuzumi:我再确认一遍,是『在第三次对格兰利威进行的洗脑处理中,将方式修改为:脑桥分裂手术,并新增唤醒方式——特定频率的音调』,是吗?】 【gle:按我说的做就行了,不会影响到你和组织的交易的。】 【kuzumi:哦~原来你也是神秘主义者的神经病中的一员是吗!】 【kuzumi:好巧哦!我也不是人类!我很高兴看见你们打起来:d】 成步堂薰在屏幕后微微笑了一下。 但并没有再回復这个疯子的言论,而是直接下线,切了伺服器的连结,随后关上了手机。 这样…… 所有鱼钩就先暂时全部下放完成了。 他抬头瞥了一眼自己【97%】人气值,以及【72天】残余时间的图标提示,讥诮地勾了下唇角。 第502页 ……这将会是只针对组织,和论坛的新一轮骗局。 而「格兰利威」也会走向属于他的结局。 一切不会再有意外。 回归的只会是「胜利」。 …… 「唿……唔……!」 四周漆黑一片,窗边严丝合缝的窗帘静谧地垂下自己深黑的裙摆,只头顶和脚下微微偷出几抹黎明的淡蓝光芒。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极低,每唿吸一下就带出刀割般的痛感。 哗啦啦—— 卫生间里水声响起,带着丝丝鲜血一起沖入下水道。青年双手死死撑在水池两侧,冰冷的手心沾满了灰,忽然抬起用力捂住自己的嘴,抑制住翻涌上来的强烈的咳嗽冲动。 「咳……」 他狠狠闭了下眼睛,扶在另一侧的手逐渐收紧,回拢,握着水池边缘支撑着身体,额边的髮丝已经不知道被水还是冷汗浸透。 明明下午还是清晰的视野,在这时却无声扭曲了起来。 无数根针刺一般的痛觉刺激着他的大脑,他想要回想,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根本没有办法回忆起下午发生的事情!唯一只有一个画面,如同噩梦一般不停地在脑内迴响—— ——那是女孩的手机铃声响起,吉田步美接起了电话。 「喂,妈妈?」 孩童的声音和那悦耳清脆的手机铃声活泼又快乐。 场面似乎毫无异常。 但是为什么……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上……」 嗞—— 嗞啦——嗞嗞—— 原本正常的曲调却仿佛什么电波频率一般,不停刺激着脆弱而疲惫的神经,黑髮青年忽然抬起头,一瞥的目光中仿佛看不清镜子里的到底是谁—— 哐啷—— 哗啦! 整面镜子摔在地上应声粉碎! 顷刻间碎片四散飞溅,仿佛是无数刀锋,有一部分甚至划破了青年已经泛着青紫的小腿,丝丝殷红渗出来。 第133章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屏幕依稀散着莹白的光, 天花板上投影机嗡嗡运作。 只见光束抵达的投影屏幕上,剧烈摇晃的镜头里烈火沖天, 爆炸和尖叫充斥了整个世界。然而, 画面里那个被踹倒在地的青年,却拥有一张令人极其熟悉的脸,他仿佛永远不会疼, 也不会放弃, 火光倒映在那只唯一完好的眼眸里,内里的光星辰般闪耀。 哔—— 一只冷白的手暂停了屏幕。 画面最后停留在了那个人的脸正对着屏幕的那一秒, 光影绰绰地落在他俊秀的五官上。 组织地下室内。 伏特加背着手站在一旁,像是还有些难以置信: 「大哥!所以这个人果然是……」 「……」 琴酒漆黑的风衣垂落在身侧,视线正一动不动地死死钉住视频上那张熟悉的脸。 不会有错…… 那种令他极致熟悉的感觉…… 银髮男人的唇角扬起一丝诡异的弧度。 那双碧绿的眼瞳微微收缩, 恨意,残忍,和一股说不清的兴奋在此时尽数凝缩在那一点冷酷的碧绿中—— ——我们又见面了…… 格兰利威! 就在此时,门外的楼梯上突然响起又远及近的脚步声。 地下室的门被人直接大大咧咧地「砰」一声推开。 基安蒂单手插着腰站在门口, 另一手拿着份牛皮纸袋装着的文件, 随便向前一抛—— 「接着!」 啪! 琴酒抬手拦下了那暗器似飞过来的资料,一言不发地在手里打开,开口嗓音低沉冰冷: 「……所有的都在这里了?」 「反正我按你说的去查了,有关于格兰利威被洗脑时期的所有资料都在这里了。」 基安蒂径直大步走进来拉开椅子坐下, 讥讽的目光在这时, 投向了墙上那个唯一明亮的视频,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你这傢伙使唤我去做事,结果自己就在这里反覆看那个叛徒的视频, 你就这么在意他?」 琴酒没回答她的嘲讽, 只在这时打开了文件袋。 哗啦—— 无数纸页纷纷落在他的手上, 资料时间横跨二十一年,无数个组织研究机构的印章标识出现在这些文件的角落上,粗略清点一下应该确实没有太大的遗漏。 基安蒂总算靠谱了一回。 「我猜猜你在想什么,琴酒……」 「你应该在想,自从贝尔摩德那个死女人跑了以后,能帮你做事的就已经没个靠谱的了是吧?」 基安蒂在他翻阅的间隙,自顾自地径直走到吧檯边,给自己倒了杯酒。 她这一句话简直是骂了无数人。 伏特加的表情已经有点僵硬,只能庆幸大哥还有几个心腹现在不在这边,不然肯定要跟这个女人当场干起来。 然而对方却依然恍若未闻,继续自说自话地问道: 「说起来,组织发现这个高度疑似格兰利威的视频是在好几天以前了,但是你不直接动手抓人,在这里窝着看视频干什么?唯一派出来的任务就只有让我去调查格兰利威被洗脑的记录……」 她的话音忽然一顿。 那只纹着蝴蝶纹样的眼眸转过来,忽然盯住那道侧对着吧檯的身影: 第503页 「怎么,你还想再洗脑控制他一次?抢在波本找到他之前?」 「……你给我闭嘴,基安蒂。」 琴酒的声音冷酷地传过来: 「格兰利威不可能被清醒地带回组织,他会在被运输回来的路上就开枪自杀,顺便拖着其他人一起死,能杀多少杀多少……到时候我们只会在车里找到波本的尸体!」 基安蒂微微眯起眼睛:「那你想……」 这时,旁边的伏特加终于说话了,推了一下脸上的墨镜: 「事情是这样的。就在组织发现格兰利威行踪的第二天,麦卡伦突然联繫我,说格兰利威在纽约州做的那场洗脑,在当时似乎是区别于常规洗脑,是以手术的方式进行的。」 「麦卡伦?」 基安蒂一愣:「什么手术?」 她的任务只有搜集资料,并不包括阅读那些资料,更何况如果没有琴酒的授权,她在实际上也并没有接触到这些机密资料的准入权限。 「因为当时格兰利威企图背叛组织自尽,情况很严重。」 伏特加略微顿了顿:「所以,为了确保他在紧急情况下能够是『安全』的。纽约州实验室自己做出决定,改变洗脑方式,对他进行了一个『保险措施』的手术……」 手术的名称是—— 「胼胝体切断,又称为脑桥分裂,或者脑桥中断手术。」 琴酒修长的手指翻过纸页。 森冷目光最后停留在了页面上,一个字体很小的备註栏目上。 ——找到了! 【corp interruption-daagg the 『brge』 beeen two halves of the bra.】 基安蒂皱眉,只感觉一股恶寒忽然从嵴椎窜上天灵盖: 「什么意思?」 「脑桥分裂手术的意思,就是将人的左右大脑中间连接的胼胝体切开,之后左右脑将会各自储存记忆,而并不会产生交互。」 伏特加说着:「也就是说,如果格兰利威真的曾经被进行过这个手术,那如果重新『唤醒』他另一个脑中潜藏的另一部分记忆,就有可能压制他现在的自主行为。」 「这不就是唤醒洗脑?!」 基安蒂浑身一个激灵,汗毛倒竖:「他自己知道这件事吗?!」 「很明显不知道。」 琴酒的语气讥讽:「……他现在估计还在和那些条子相亲相爱呢。」 地下室里一瞬间陷入了死寂。 许久的静默后,基安蒂的脸色微微有点发白,问道: 「那该怎么唤醒他?」 「根据文件上的说法,唤醒并重新控制他的方法,是播放『特定频率』的声音波段。」 琴酒的眼眸微微抬起来。 在那一剎那,无人注意到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讥诮和阴沉,仿佛看见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地下室的白光将他一半侧脸映得冰冷。 那个已经阔别许久的轮廓,在脑海中依然丝毫没有褪色,被他钳制住的脆弱下颌泛白挣扎的触感也似乎依然那么清晰。 耳边像是还能听见那个冷冽的嗓音,带着毫不留情的背叛和抗拒,将锋锐的刀刃指向他。 ——「我们从来都是不一样的……琴酒。」 不一样…… 你难道以为,你真的还回得去吗? 「你去哪!」 基安蒂端着酒杯,狐疑地看着沙发上的那个银髮身影终于站了起来。男人凌冽的黑风衣仿佛不带一丝温度,脸上的表情已经全然恢復了平日里的阴沉,谨慎,和冷漠,仿佛之前那一丝残忍的狂热都只是她一瞥的幻觉。 大门霍然向外开启,琴酒大步走出地下室。 ——砰! 【啊啊啊是琴爷!!好久不见的组织alpha我冲上去就嘶哈嘶哈嘶哈!】 【八百年没见了,我琴薰还是这股嘴硬散伙人风味……真的别太爱了琴酱x.】 【笑得,一米九冷血杀手,但是躲在地下室里反覆看薰猫猫三十秒的录像,这什么阿宅行为hhhhh我的老婆从立体人变成纸片人都怪那群条子是吧……】 【琴酒可能还不知道那群条子,应该是都怪苏格兰那个小狐狸精(重音】 【我真的……我表情扭曲…… 你们酒厂爱情都是这么扭曲的吗,琴这是打算干脆把小薰自己都不知道的第二人格唤醒,强行把人控制了然后绑回来???你自己看看这是纯爱吗琴酱??】 【这就是成熟男人吗……警校组还在试图拉拉小手,琴酒已经左拐上了墙纸爱的高速了?】 【草!!!所以说为什么之前薰薰突然深更半夜摔镜子,还以为在演鬼片……等等他不会已经被触发过一次脑桥断裂了?!】 【「你难道以为你真的还可以回去吗?」啊啊啊啊g你不要乱说话! 不会吧,如果真的是从薰薰回组织开始,他左右脑的记忆储存就开始不同,那被唤醒的薰到底是哪一个啊??】 【看琴酒这么兴奋,万一醒过来的是洗脑期的格兰威呢……嗯……】 【卧槽卧槽你们不要吓我啊qaq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还能刀我??啊?我真的人傻了怎么会这样!!】 【这事儿最恐怖的,难道不是连薰自己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件事吗……】 【怎么还特么有这个隐患?!(瞳孔震颤.jpg)那公安的任务怎么办?他还能认出同期和公安的大家吗?!】 第504页 【别告诉我公安的那个卧底计划现在还在继续进行啊……?】 …… 这样就可以了。 成步堂薰安静地看着论坛,仿佛在看着命运的齿轮正在逐步向着既定的方向前进。 纽约州……麦卡伦……所有的因素都是最有利于他编织骗局的筹码,这些人都非常好哄。 在久住的黑客技术也不会被发现的情况下,信息差和组织内部本身的不信任,会最终导致根本无人知道实情,而所有人的证词就会再次去误导,以及干扰其他人。 包括他蓄意使用镜子来向论坛铺垫格兰利威的分裂。 ……欢迎来找我。 薰轻轻微笑了一瞬。 组织。 「好了。」 诊室头顶的大灯雪亮刺目,耳边响起机械挪移归位的细微动静,平放着的躺椅靠背逐渐升起来,上方隐约传来医生蒙在口罩里的声音: 「现在你可以动了,不过或许还要稍微等麻药效果过去……」 成步堂薰躺在椅子的靠背上,怔怔地,似乎在想着什么在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间以后,直接用力挪动了一下自己被注射的左臂—— 还好,可以动。 不会影响之后的事情…… 医生正在低着头关闭仪器,问道:「感觉怎么样?手臂里有明显存在的异物感或者不适感吗?」 「没有。」 「能够感觉到追踪器的声音吗?」 「不会,完全感觉不到。」 「那这次植入应该是成功的,在你开始卧底之前,会需要再到我这边来复查一下。」 医生舒了口气,坐在转椅上转向他,温和地笑了起来:「看时间你的朋友应该要来了,在此之前,你可以稍微休息一会儿……」 外面走廊上忽然响起皮鞋踏过木板的动静。 「哦。」医生顿了顿,「诸伏警官已经来了。」 而他的预感也确实完全没错。 两道人影带着身后一众公安,正在顺着木制的楼梯向上走,踩在秘密诊所的实木地板上带起一阵「吱呀」的响动。 「黑田先生。」 诸伏景光快步紧跟在上司身边,嗓音低得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有关于之前阿薰的影像视频在网络上泄露的事情,您的意见也是暂时不要告诉他本人,只需要植入追踪确保人身安全……不需要公安再额外做任何保护措施吗?」 黑田瞥了他一眼:「公安答应了他暂时给他自由,难道你想他又变回之前的那种样子?」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景光皱着眉,好像在组织语言: 「阿薰他那天和普拉米亚打架回来就失手摔了镜子,虽然他说只是不小心,但是状态似乎依然没有完全好。我还不明白他身上到底又在发生什么……」 但黑田兵卫却在这时忽然有些一反常态起来。 他对于景光的话只恍若未闻,只一抬手,推开了眼前诊室的门: 「到了。」 几名公安立刻从后面上来压住门,示意他们先进去。 医生和护士似乎都已经从小门先行离开了,应该是要去录入数据和向上级汇报情况,宽阔的诊室内,此时只有一个青年坐在转椅上,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成步堂薰抬起头,眨眨眼睛: 「景光?」 「辛苦了,感觉还好吗?」 景光把他手里的水接了,立刻恢復了平时那副温柔微笑的表情,仿佛在门外的争执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果没什么不舒服的话,那我们就走吧。」 「我已经把车停在楼下了。」 自从公安宣告绫里薰正式脱离24小时监管,重获自由以后。 由于考虑到这两个人打车和坐公交都会惹上不必要的风险的问题,公安最后一合计,只能含泪给他俩批了辆新车,并且在挡风玻璃前面贴上了「希望这车长命百岁」的……算是包含所有财政和后勤人员热泪,以及年终奖的诚挚祝福。 成步堂薰拉开驾驶位坐进去,顺手开了车前柜,径直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菠萝包,以及一瓶还算温热的牛奶。 旁边的诸伏景光也正在给自己扣安全带,说: 「你今天怎么突然想开车了?真的还要去四丈岛监狱的爆炸现场看看?」 「嗯?对。」 成步堂薰咬了一口早餐面包:「普拉米亚应该是趁乱越狱的没错,虽然我们估计她自己当时也没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起来,你们之前遇到过?」 「确实遇到过,她左臂那一枪都还是我打的……」 景光嘆了口气,忽然看见薰将面包的尾巴掉了个方向,撕给他一半: 「你也没吃早饭?」 诸伏景光:「……」 他微微一愣,心底好像隐约觉得有哪里有点不对。 但是身体却仿佛已经在这段时间的同吃同住以后,非常适应这种感觉了一般,没等他反异,已经极其自然地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甚至还喝了点他的牛奶: 「那是我们第一次遇到普拉米亚,有除了你和研二,大家都在。那次她是在一栋废弃大楼里安置了炸弹,要不是拆得快整栋楼里的人都会死。」 「……那第二次呢?」 成步堂薰轻轻咬吸管:「听说是零单独解决的?」 第505页 「对,那次他俩在直升机里打架,回来以后我训了他一顿,比较真的太危险了,那个人的体术强得zero都有点招架不住。」 景光又在他手里咬了一口,终于有点受不了了,感觉耳尖有点烫,无奈道:「行了行了,我吃饱了阿薰……」 「那你开车,我开也行,再回现场看看。」 薰正好吃完最后半个面包,将残余的部分用塑胶袋包好,似乎下意识向后瞥了一眼,随口道: 「对了,景光,如果是你的话,觉得她越狱的以后,最有可能干什么?」 景光抿了下唇。 「……会报復整个东京吧。」 成步堂薰悄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似乎对于这个纯掩饰性话题的真相併没有那么感兴趣。 ……已经拖得差不多了。 他的眼神只在这时候捕捉到了不远处的监控微微的偏移,又往后瞥了一眼,仿佛是终于确定了什么,将衣领上挂着的墨镜抬手戴到诸伏景光脸上,顺便还把他的兜帽也拽了起来。 「来了。」 景光一怔:「怎么了……?」 可话音还没落,就看见成步堂薰忽然将他的安全带解了,车门一开: 「景光,下车。」 「……怎么了?!」 但没等他反应,他就已经被对方用力推下了车。 变故来得太突然了,景光根本没搞清发生了什么! 然而,他现在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门紧接着关闭,任由他站在大街上,在一众惊异的路人的注视下,用力「砰砰砰」地砸着车窗,心里忽然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你干什么阿薰?!餵——」 来了! 成步堂薰直接一踩油门,轿车忽然爆发出发动机启动的轰响! 景光瞬间收手,几乎能感觉到那辆车擦着自己过去,掠起的风带起一阵呛人的尾气。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忽然又看见远处一辆车风驰电掣冲过来,黑色的车身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反光,只在顷刻间就一闪而过,死死咬住前面的车尾! 那是……?!! 诸伏景光惊得愣在了原地。 他的视网膜里倒映着那辆车古旧的车型和熟悉的车牌…… 诸伏景光飞快地拨了一个号码,墨镜后的瞳孔已经猝然紧缩: 「喂,这里是风见,怎么了诸伏先生……」 「琴酒!」 「……什么?」 景光的声音几乎在抖:「快点派人过来!琴酒的车追着阿薰冲出去了,我们被发现了!!」 第134章 「琴…啊?!」 风见裕也脸都绿了, 整个脑子嗡地一下:「怎么会暴露的!泄露视频早被公安删了,你们两个的行踪也是机密……组织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别管了!保时捷356a,赶紧派人追!」 诸伏景光大步狂奔过街道, 一边跑一边喊, 耳边全是风声混着风见的叫喊。 但是, 为什么琴酒会突然出现? 他下意识地想着。 而且阿薰为什么好像早就知道琴酒的存在一样, 正好赶在袭击之前叫他下了车……那他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发现他们被组织监视了的? 可他为什么又完全不告诉我? 组织既然发现了格兰利威,那就很有可能也注意到了苏格兰。 诸伏景光知道自己现在最好的选择是停下追踪,立刻找地方将自己藏起来,可是他没有办法看着那个人独自一人奔赴危险—— 然而,人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赶得上汽车的速度。 景光他勐然剎停在一个红绿灯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双手扶着膝盖大喘气: 「对了……阿薰今天刚刚才做了定位植入!让警察厅直接定他的位置……你们那个系统现在能用吗?」 「植入完成就开始录入匹配了,应该可以!」 风见裕也捂着手机低声应道, 但视线同时向旁边一瞥: 「可是……」 只见他身边此时全是身穿警察制服的人来来往往, 不远处的前台似乎发生了什么纠纷, 几个女警头疼地拽着一众喝醉闹事的做调解。 外面停着红灯闪烁的警车, 一群刚出完外勤任务的刑警浑身狼狈地从他身旁经过,似乎在讨论着中午吃什么。 「可是……我现在不在警察厅,我在警视厅啊!」 风见都要哭出来了:「公安部的主力现在反倒是都在开机密会议, 鬼知道在哪里, 只有我一个人被单独派遣出来,而您的联络人又正好是我……」 ……怎么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诸伏景光靠在红绿灯杆上,只感觉自己的大脑简直在缺氧发晕, 视野一阵一阵发白。 眼前是渺茫而空荡的路面, 在三分钟前他看着那两辆车飞驰而过, 然而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消失在视野里。 怎么办? 「这……这位先生。」这时旁边忽然紧张地探出个巡警的脑袋,「您没事吧?在这里跑马拉松呢?」 「我不是……」 景光下意识想掏证件,但目光却在对方的身上忽然凝住了。 他连忙又迅速抓起手机: 「喂,风见!」 「在……在?」 「你快看看你周围有没有其他人?」景光陡然意识到了什么,「普通警察也是可以的,有没有手上有人手,不用保密,而且你可以说上话的人?」 第506页 风见裕也下意识地按照他说的,回过头。 他的视线一寸一寸地扫过警视厅喧闹的大厅,所有人的相貌,背影仿佛都在这一刻被逐渐分解,脱离开来……直到他注意到,有个高挑英俊的警官正和同事一起从电梯里出来,有说有笑,一转头正好看见他。 「诶?」 那个警察脚步一顿,像是想和他打招唿。 然而他根本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风见突然朝他扑了过来,差点给他整个人直接拽翻: 「萩原警视!不好了——」 一时间,所有人面面相觑,四周的一切仿佛都陷入了寂静…… 萩原研二当场愣住了。 其实找萩原研二帮忙算不上什么好选择,毕竟绫里薰和诸伏景光的身份在整个公安部,乃至隔壁警察厅都是绝对的机密,一旦让他们与无关人员产生接触,很有可能就会造成所有信息的全方位泄露。 但是考虑到组织的镰刀都已经砍到脖子上了,再晚一点怕是只能去河里捞尸体。 于是,在专项负责组跑空了的这个危机时刻,能值得信任和求助的就剩下了他们两个的几个同期。 而机搜队长萩原研二——现在在警视厅内部掌握着大量外勤人手,在得知情况以后,立刻给正在巡逻的一二三四个机动大队喊了话,让他们留意正在行驶的,车型为356a的保时捷。 事实上,这招也的确立竿见影。 在指令发出的五分钟后,就有正在巡逻的车辆上报,说在品川区看见了一辆黑色保时捷,正在追着另一辆黑色丰田严重超速行驶。 这俩现在已经干烂了路边一辆小巡逻车,引发大量路人围观,再晚点可能又要在hot趋势上看见他们了。 对讲机旁,几名技术警察立刻变了脸色。 这几个人紧接着又看见萩原对他们打了个手势,立刻领命出去封锁消息了。 「怎么样,队长?」 巡逻刑警满脸严肃:「要不要我们直接给它紧急拦截了?」 「别管,让他们走。」萩原说,「对方手上有枪,不是你们能应付的,马上会有专人来处理!」 对面立刻不吱声了。 萩原研二大致处理好追踪问题,终于有空折回来,在沙发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对面坐着焦头烂额的风见裕也,在这时候视线微微向旁边: 「找到了吗?」 「找到了,但是以他们的速度,我们很快就会跟丢。」 萩原紧紧攥着手,额边隐约渗出的细微冷汗体现出他现在的情绪也不是很好,但是在尽力逼迫自己维持着冷静: 「说说吧,怎么回事?」 「真的是『那个组织』的人发现他了?」 风见裕也的脸色比他还要再灰白一个八度:「是,虽然我们公安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被发现总要有个契机,这事不可能无缘故发生。」 萩原的思路依然非常清醒,问道: 「是什么东西泄露了阿薰的身份和位置……我在前几天,好像听说公安的技术队大量出动了,和这个有关吗?」 「有……」 风见放弃了:「绫里先生在遭遇普拉米亚攻击时的视频被传到了网上。我们虽然当天就通知了紧急删除,还让降谷先生和诸伏警官高度戒备……但是目前看来依然没能阻止。」 「此外,我们还在绫里先生居住和活动区附近,也发现了少量的监控系统被入侵的痕迹,所以我们最近一直在开会讨论是否要紧急转移……」 萩原研二霎时间感到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卡住了他的喉口,整个人几乎窒息了。 他忽然明白了那个人今天的行为。 为什么不告诉诸伏景光他们已经暴露……又为什么直接将对方推下车…… 这个傢伙甚至有可能在之前故意分散了景光的注意力! 绫里薰不可能忽略自己即将暴露的前兆。 他在那个组织的高压环境里待了那么久……和那些成员共事了那么久,又那么熟悉那个组织的行动方法。 他发现自己已经暴露的时间,说不定比任何人都要早,唯一的解释是,他在那之后,就一直等待着与那个组织的人再次见面。 可是,他为什么会想和那个组织的人再见面……? 萩原五指抵着额头。 脑海里突然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在他们第一次再见面的时候,那个人极度绝望的眼神。紧接着,这些扭曲的视线,又慢慢地,与之后阿薰再次逐渐变得放松信任的眼睛,重合在了一起。 那个人明明已经好起来了。 他愿意和景光去公园散步,愿意和零还有小阵平一起吃饭破案,愿意帮助孩子们救助猫咪,早上还会帮着景光一起热面包蒸牛奶…… 他无法抑制地回忆着这段时间里,那些大家告诉他的点滴相处。 可是这样的,已经在大家的爱里逐渐康復的阿薰…… 为什么又会一直想和那个组织产生关联? 这根本就是互相矛盾的。 ……难道是自己的思考前提完全错了吗? 萩原忽然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迷局,眼前白雾迷濛,一切在之前阳光明媚,清晰温暖的场景全都模煳了起来。他只能用力抹了把脸,逼迫自己不要再想了。 第507页 现在得赶紧把薰从那些魔鬼的手里抢回来才行! 「等等,萩原警视!」 风见裕也连忙拦住他,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如果只是派遣一般的警察队伍的话,组织的存在,和绫里先生还活着的事情就都会暴露,会引起大规模恐慌的!」 「嗯,我知道,不用担心。」 萩原头也没抬,熟练地点开通话记录拨了一个号码出去,手机紧贴在耳边,眼神和嗓音都忽然异常阴沉: 「……我们会亲手把阿薰带回来。」 嘟——嘟—— 电话忙音响起,在寂静的空气里逐渐紧张绵延,宛如一根警惕绷紧的弦—— …… 与此同时,搜查一课。 电话铃声忽然骤然炸响,「叮铃铃」地催命似地吵着,一时间,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在探头探脑地向声音传出的方向看。 就在这时,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佐藤美和子端着咖啡进来,身后跟着个还在闲聊八卦的由美,在一片死寂的气氛里径直转头道: 「松田,快点接电话!」 ……然而没人回应她。 「松田?」 电话铃继续响,空气继续沉闷,除了室内多了点咖啡的气息以外仿佛一切都根本没有任何区别。刑警们的视线有点躲躲闪闪,只敢偷偷瞄了一眼警花已经在逐渐不耐烦起来的表情,又小心地望向窗边—— 那里正安静坐着一个捲髮男人。 松田阵平手里翻着案宗,唇边含着烟,就跟完全没听见一样地头也不回。窗外苍白的天光映在他的侧面,描摹出冷淡白皙的轮廓线条。 「……」 佐藤皱着眉盯了他一会儿,目光落在对方纹丝不动的手上,也不吭声了。 「他怎么了,美和子?」 由美好像终于从空气里嗅到了异常。 「……没什么。」 佐藤收回视线,忽然又极小声地贴近她耳边: 「这傢伙表白被甩啦。」 宫本由美失声:「……啊?!」 她这突如其来的的一嗓子声音稍微大了点,周围的目光立刻看过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又窸窸簌簌地开始响起来。 佐藤连忙闭了嘴,一手紧紧挽住由美胳膊,推着她向外走。 「我们也不知道松田那傢伙究竟是什么情况。就前几天,我听千叶说好像是他想跟什么暗恋了六七年的人示好一下,结果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刚刚牵了个手就被人家甩了,还说什么让他先冷静点想清楚……然后回来就成这样了。」 「真是搞得搜查一课这几天跟下冰雹一样,都根本没人敢去惹他……」 「不是吧……这也太惨了,是我就已经直接开始哭了诶!」女交警震惊了,「到底是谁啊?哪个部门的?话说千叶又是怎么知道这种事情的?」 「你小声点!」 佐藤赶紧把她压下来,低声道:「千叶也是听别人说的,似乎是当时有个派出所的巡警正好在附近巡逻……」 她们的声音隐隐约约从走廊上传来,随着高跟鞋的步伐慢慢远去。 「……」 窗边,松田阵平的身形终于微微动了动。 他仿佛刚刚如梦初醒,此时身旁的手机也已经不叫了,完全沉寂了下去。他想伸手去看是谁的来电,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在想像自己即将触及到机身的时候,就感觉到一股疲惫,空落的酸涩感从心底涌上来,喉口发苦,像是要卸去他浑身的勇气。 他的手僵在根本还没行动的原位。 ……算了。 没人会找他私人报案,应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松田在想像里让自己站起来,拿起手机,又坐了回去,然后又站了起来,心理斗争挣扎了足足十多分钟。然而实际上,在其他刑警的眼里,他根本就是维持着那个看文件的冷漠姿势,从头到尾没变过,拥有着以一己之力冰封整个办公室的实力。 只徒留下那台手机的唿吸灯闪烁着。 直到它仿佛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希望。 终于,逐渐地黯淡了下去…… …… 车库里。 「小阵平干什么呢?在出外勤还是在睡觉?!」 萩原研二一身利落的衬衣配长裤,身上戴着手枪背带,在已经连续拨出十多个电话无人接听以后终于逐渐焦躁起来,划屏幕的手心都渗出了一大片湿滑的汗。 距离阿薰暴露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 他瞥了眼时间,干脆把手机往身上一收,径直拉开越野车大门登上去。 唰啦—— 「别管他了萩原,他可能在忙,我们直接走!」 车门一开,驾驶座上是同样全副武装的伊达航,正在着急地给自己扣安全带。 后面风见裕也也明显非常上火: 「快点!刚刚公安那边发回定位,说绫里先生和琴酒的车速都已经超过了一百二十公里,再过会儿他们都要冲出东京了!」 萩原研二一咬牙:「走!」 顷刻间,大越野发出发动机启动的长啸! 漆黑车库内雪亮大灯闪烁,带着巨大的轰鸣冲出了警视厅,子弹出膛一般,飞速沖向了不远处的公路! 同一时间,无人高速。 两辆黑车一前一后死死咬紧,以难以想像的速度轰然碾过路面,几乎削下了路边的灌木。路面上的其他车辆纷纷鸣笛避让,一辆红车好死不死被夹在当中,一盘子差点撞上路边的围栏,足足擦挂了一百多米才停下来,里面男车主探出头就骂: 第508页 「赶着投胎啊你们!老子要报警——」 砰! 一颗子弹猝然打在他车门上,骂声立刻戛然而止。 琴酒收回枪,目光沉冷而毫无温度,只死死盯着前面的车尾灯: 「加速。」 「是!」 伏特加一脚油门轰到底,保时捷356a的引擎尖叫着逼至极限,居然硬生生抵住了前面黑色丰田的车位,下一秒—— 只听「哐啷」一声巨响! 保时捷车头和丰田车尾狠狠撞在了一起,两辆车的车灯全部在顷刻间应声碎裂! 然而那辆黑色丰田依然在拼命飞驰着,轮胎毫不留情碾过满地碎片,唿啸着继续向前。 里面那个青年剔透的金眸似乎在某一剎那,冷淡地透过后视镜向后瞥了一眼,彻底露出了那张他所熟悉的面容。 ——找到你了! 琴酒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 你明明已经猜到自己的结局了,为什么还要逃呢? 看看你开车的技术吧,再看看你不顾人安危的手法……你以为你真正的「同类」到底是谁,格兰利威? 「你可能不记得了,格兰利威,你还在条子那里上学的时候帮我摆脱过一次追踪。」 琴酒忽然自言自语起来,但语气却只像是在对谁说话那样自然。 他修长冷白的手在此时,慢慢卸下了伯莱塔里的子弹,重新装填了一颗崭新的黄铜弹进去,弹身比普通子弹要长许多,似乎是某类特质弹药。 伏特加额角渗出冷汗,却只能听见他喃喃地继续说: 「在那一次,我们很有默契,你永远是最明白我需要什么的人。你从前方逆行撞击那辆车的车头,逼迫他停下——而我,在那同一秒里,用枪从背后打爆了那个男人的头。」 琴酒翘起唇角,忽然将枪口伸出了车窗。 下一秒—— 带着爆裂冲击的子弹径直击穿了后排挡风玻璃,飞溅而出的透明碎片如雨般泼下来! 格兰利威似乎已经注意到了危险,一只手伸进车前柜拿枪,然而下一发劲风已经紧随着席捲而来…… 霎时间,子弹射穿的声音,前挡风玻璃碎裂的动静的全部在同一时间爆响! 黑色丰田被砸坏了仪錶盘,车身失控漂移,唿啸着撞向旁边的护栏,整个车尾车身全部凹了进去—— 轰隆! 丰田卡在已经完全变形的护栏里。 然而,就在几秒钟后,朝外的一侧驾驶车门忽然被一只手推开了。 青年的额角被玻璃划出了血,可姿态依然是极其冷静从容的。他手里提着一把警用左轮,对着面前的不速之客,露出了一个非常漂亮的,然而也异常讥讽的微笑。 「……果然是你。」 琴酒也推开车门走出来,隔着几十米远的距离,与眼前那个背叛者无声对峙。 四周隐隐有烈焰燃烧的噼啪声传来,是丰田的发动机漏油了,火势触碰到旁边的灌木,「唿」地一下窜起一米高的红焰。 ……然而他们却全都恍然未觉。 「还逃吗?」 琴酒唇角的笑容冰冷,就这么看着格兰利威手里的左轮上了膛,却毫无任何畏惧: 「你还想逃到哪里去?或者,是在等着那些相亲相爱的警察同伴赶上来救你?」 「……同伴?你在说什么?」 然而格兰利威眼里的讥讽却更加浓烈了,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从我被组织控制,被你们夺走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永远不可能再和他们成为真正的同伴了……全都因为组织。」 他在笑,苍白天光映在他金色的瞳孔里,却照不出里面的一丝温度。 ——手枪直指面前人的心脏! 「……所以,你们准备好血债血偿了吗?」 那个青年的面孔已经在二十九的年岁和磨难中,彻底褪去了最后一丝青涩,此时烈火烈风倒映着那具单薄的身躯,但一股挺拔,坚韧,永不屈服的锋芒依然从骨髓中生长出来,开枝散叶。 一如黑泽阵在幼时曾经所幻想过的,他最终生长成熟的骄傲模样。 烈火静静燃烧着,由下而上照着琴酒线条利落的侧脸,他平静地望着那道人影,碧绿蛇眸中似乎淡淡漂浮着危险与讥诮。 「你要对我开枪吗,格兰利威?」 「你以为我不敢吗?」 格兰利威的声音冷淡:「黑泽阵,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天真了?在指望我怀念我们搭档的旧情?」 怀念…吗? 琴酒冷笑,只觉得此时的场景如果放在十年前,那根本是无法想像的。 自己的耐性在那群废物的打磨下确实越来越好了。 「我从来没指望过你怀念我们之间的任何东西。」 男人低沉森寒的嗓音,伴随着火焰噼啪一起响起:「但我今天会把你带回组织。」 格兰利威脸上的警备神色立刻拉到了最高! 然而,就在他扣下扳机之前,一阵古怪的金属摩擦音在空中骤然响起! 嗞——嗡—— 这是什么? 那声音听起来只像是音叉在单纯地发出鸣响,刺耳得令人牙酸,却似乎在什么诡异的地方又隐隐透着一股强烈的节奏……好像很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吸引着人不住地回想它的旋律,如同在逐渐踏进深不见底的无穷深海。 第509页 「……!」 格兰利威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勐地掐住了自己的手,本能地想要抗拒这股节奏旋律,单手持枪直接对着前面扣下扳机! 砰! 然而他的意识根本不足以支撑他的行动。 琴酒早有预料般站在原地,根本纹丝未动,就看见那颗想杀了他的子弹径直擦过了他的衣角,在出膛的时候就直接偏离了航向。 「唔……啊……」 那阵节奏如同千万根针一般勐刺着他的脑海。 格兰利威心里警铃大作,拔腿就想向车的方向跑,然而一切已经晚了。 他只感觉眼前一阵白一阵黑,世界仿佛扭曲了起来,无数杂乱的线条在视网膜上闪现又消失,将一切扭曲成光怪陆离的鬼影,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一般,逐渐瘫软下来。 啪嗒。 格兰利威手里的手枪掉在地上。 他如同被抽去了灵魂一般,愣愣地站在原地,睁大的双瞳空洞而茫然,无神地看着眼前的人。 果然…… 脑桥断裂的控制,还真有意思。 琴酒冷笑着,一步一步,在此时缓慢向那个人走去,说道:「还认识我吗?」 ——还认识我吗? 认识……谁? 那个漆黑的,正在向他走来的银髮身影,在扭曲而空白的世界里逐渐被光线晕染开。记忆混乱成无数碎片,一片刺目的阳光中,他仿佛看见一个熟悉的人正在迈步向自己靠近,一头金髮,笑容熟悉而温暖,就这么轻轻走到他面前,弯下腰,声线柔和地叫他: 「小绫,还认识我吗?」 你是…… 格兰利威的眼神涣散,似乎根本看不清东西,可身上的敌意也正在这时慢慢褪去。 是你啊,你终于来找我了吗? 他下意识地,在这时候,向着对方张开了双臂…… 似乎想要拥抱住对方的身躯。 ——噼啪! 然而顷刻间,高压电流在空气中爆发出一阵剧烈的蓝色电火花。 琴酒手里的电击枪迸发着火星与余温。 他站在原地,眼神冷漠,看着那具身躯无力地软倒了下去。 第135章 大火顺着满地刺鼻的泄露汽油蔓延开来, 车辆的残骸还破碎地横着。 高架桥上烈风阵阵,吹动燃烧的火焰扭曲摇曳。远处隐隐能看见密集的警车红灯晕染成一整片,警笛的鸣响唿啸传来, 和着烈焰与风, 一齐飘向苍茫雾白的天际。 ——是大部队赶到了。 伏特加极其警惕地向后瞥了一眼:「人已经抓到了,走吗大哥?」 但琴酒的身形却没有动。 银髮男人在此时忽然沉默了,绿眸垂着,无声地看着地上那具熟悉的,昏迷的躯体。 这确实是那张刻骨铭心地留存在他的生命里的脸, 可这张脸上的表情却总是冷漠的, 理智的,和自己一样。 他们中似乎从来没有一个人学会应该如何用「情感」去与对方交流, 每一句对话都只如同组织培养出来的最完美的杀戮机器,没有人学会如何给对方温暖, 也更不明白, 应该如何才能去留存那份可贵的温暖。 可似乎是幻觉一般。 在他按下手里的电击枪前的那一剎那,似乎看见了格兰利威向他张开了双臂, 主动迎向了他的刀锋。 ……仿佛是一个还没来得及成形的拥抱。 但是, 格兰利威为什么会想拥抱他? 格兰利威明明不可能拥抱他。 人到底是为什么……要「拥抱」呢? 一股他在此时中从未体会过的苦涩而怪异的感觉, 忽然在这时瀰漫上了他的心头, 那种感觉陌生到琴酒一时间觉得浑身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可原本应该毫不留情补迷药的手,却也在这时莫名停住了。 「大哥?」 伏特加看着那个沉默的背影,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然而就在此时,他们身后一阵警笛声忽然由远而近飞速传来! 伏特加勐地回头, 只见一辆大越野沿着高速径直冲来, 甩开背后的大部队足足有几公里, 竟然在眨眼间就逼近了车祸现场, 里面一个年轻人手里举着枪,紫色眼眸寒光冷酷—— 伏特加惊叫:「大哥小心!」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萩原枪里的子弹已经轰然出膛!琴酒诧异抬头,只忽然感觉手一痛,掌心里的电击枪已经弹飞了出去! 在那千分之一秒间。 大越野径直冲进火里,迅速剎停在格兰利威旁边。萩原跳下来,直接抓起同期的胳膊将人扔进车里,紧接着踩着边缘的踏板大吼: 「走——」 砰! 他一缩头,伯莱塔的子弹打在车门上,霎时间火花四溅! 但年轻警视也已经在这几年的磨练中成长了太多,身形轻巧得像猫,瞬间就将自己翻进了车里,紧随而来的第二发子弹只击碎了车窗玻璃。 琴酒此时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他直接扣下扳机,伯莱塔喷射出火星,连续「砰!砰!砰!」几发子弹再一次击中了车身,轮胎,顶棚,不顾一切地继续开火! 然而伊达航这辆车毕竟老在一群高达驾驶员一样的同期手里风里来火里去,早就听老婆的话全换了一切能换的安全部件,整个外壳硬得出奇,子弹在上面只能飞溅出火花迸射。 第510页 只听越野车引擎发出狮吼般的轰鸣,霎时间一个勐烈甩尾撞开对手,风驰电掣驶向了地平线—— 「你怎么样……阿薰?听得见我说话吗?」 「绫里先生?!」 车里,萩原研二正将薰的身躯横过来,让他的头能够躺在他的臂弯里。 这里没有绷带,风见裕也急匆匆地左看右看,最后也只能将纸递给他,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擦着薰满额头的血。 「没事了…没事了……别害怕……」 那些血似乎都是从他额角的一道创口里渗出来的,估计是被碎玻璃划的,在大致擦掉表面的血污以后,拿道细窄的创面就暴露了出来。 然而同时暴露在他们眼里的,还有薰眼角留下的烧伤,看得萩原的心一抽一抽地疼,几乎感觉喉咙有些哽。 ……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伤? 他于是越发用力地将人搂进怀里,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可以更好地贴着自己。 「刚刚那两个就是那个『组织』的人?」 前排开车的伊达航严肃地开了口,在得到风见肯定的回答后,语气里怒火更盛了:「那两个傢伙怎么回事?到底是要抓活的还是要灭口?!」 风见说:「组织应该还是想要生擒格兰利威,但是如果情况不好,我也不清楚他们会不会起灭口的心思……」 伊达航暗骂了一句什么。 这时候萩原的目光却缓缓地投向了身后。 那辆保时捷的发动机应该也在之前的撞车中出了点小问题,不管如何,至少车速是不可能追上他们的。 但是…… 他也在这时候,隐隐回忆起了一些异常的画面。 仿佛在他探手出车窗,即将瞄准那个银髮黑衣男人的前一瞬,薰是不是对他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 萩原的直觉在这时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目光垂下来,静静地望着自己怀里躺着的,那个早已经遍体鳞伤的昏迷青年,手轻轻抚摸过对方细腻柔软的脸颊,仿佛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萩原微微皱起眉。 ……你到底又在瞒着我们什么,阿薰? 静默的车厢里一时间只听得见行驶的动静。 萩原研二只能收回思绪,把对方抱在自己腿上靠着,随后逐渐放松地倾身下去,将自己贴在了那个昏迷的人的脸侧。 那动作仿佛是在要给睡梦中的他一点更多的温暖。 黑色的短髮和中长发柔软交织,相贴在狭窄车厢安宁的一角。 但就在他正要搂着薰睡过去的时候。 突然手机响了。 「小阵平?」 萩原一看来电人,接起来,立刻就听见对面急促喘息的声音:「出什么事了hagi?」 「你怎么突然打这么多电话给我?!」 你小子到底在干什么? 萩原研二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长长嘆了口气: 「阿薰被那个『组织』的人带走了……」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对面猝然呆住了。 …… 【琴酒!!你怎么会突然从组织瞬移过来的?啊?行政效率不要用在这种地方啊!(震声】 【草,我明明上一秒还在看景薰甜蜜贴贴,这两只现在彻底老夫老妻了感觉…】 【那俩同居多久了没有夫妻感才有鬼了,简直是警察厅包办婚姻,公费恋爱灌狗粮x.对比起来松甜甜真的好惨烈,明明是第一个有勇气a上去的人……】 【没办法啊,薰酱现在这个心态本质还是要报仇啊qaq他对琴都好兇,血债血偿真的把我虐得创死……怎么可能有心思谈恋爱】 【最虐的难道不是那个抱抱吗!! 呜呜呜那可是格兰利威给琴酒的第一个拥抱啊,可面对的却是琴酱的电击枪,最后拥抱根本都没时间成形……】 【呃啊啊啊不要提了!刚刚从琴薰扣糖楼里出来,所有人都被刀死了!!!今天整个论坛都是琴薰人的尸体好吗,究竟怎么会这么猝不及防……】 【隔壁零薰也是迴旋刀啊!! 脑桥手术的幻觉里小薰看见的是小零,但是实际上小零根本不在他身边,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那个他潜意识里最依恋的人,其实都从来没有在他身边出现过qaq……】 【今天零,松,琴三家都要被薰薰一个拥抱创死……我很好……我真的没事……(微笑)(表情逐渐扭曲)(憋不住了)(开始哭)】 ……这都什么? 次日,成步堂薰在医院雪白的病房里睁开了眼睛。 他那一下电击枪实在是挨实了,组织特产高压电,再加上身体本来就虚弱的原因,几乎是让他直接昏迷到了第二天中午。 到太阳的光辉略微西移,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的时候,那个一直沉睡在病床上的青年才慢慢动了动,轻轻发出了几声无意识的疼痛呻吟。 「啊……」 「你醒了?」旁边正在调整输液旋钮的护士一怔,「别乱动先生!你头上还有伤呢,小心点!」 薰被她一下扶住了,听见女人的声音,一抬眼又看见了她的护士服。 整个人似乎有些迷茫。 「……我在哪?」 他捂着自己生疼的额头,忽然问道。 「在医院啊,绫里先生!」 第511页 护士满眼都是「这个公安的机密人员是不是脑子真被撞傻了」,在对方逐渐变幻起来的视线,和僵硬的表情里,微笑着说道: 「您是遇到危险了,差点被组织的人带走……」 「但是,您的几名同期非常勇敢地救回了您!」护士忽然话锋一转,非常高兴地说道,「他们应该马上就要下班了,之后就可以过来看您了呢!」 ……什么? 等会儿? 是说他本来都已经被带走了,但是谁又把他救回来了……??! 成步堂薰:「……」 空气忽然仿佛被冰封了。 护士愣了半晌,虽然不理解,但是似乎也终于在这时候隐隐嗅到了不对劲的味道:「那个,您,您还好吗?脸色好难看……」 「没事。」 成步堂薰深吸一口气,尽量维持着自己语气的平缓: 「您去忙吧,辛苦了……谢谢。」 病房门被轻轻合上,整间透着淡淡阳光的房间逐渐恢復了寂静。 薰于是让自己坐起来,轻轻靠在身后柔软的枕头上,伸手触碰了一下自己额角的绷带——应该是刚刚才换了药的缘故,能略微摸到一些药水湿润的触感,绷带粗糙的表面蹭着手指。 「……」 成步堂薰一声没吭,在这时似乎还有眩晕感似地,用手指捂住了嘴。 按照计划,他其实应该现在就跟着琴酒回到组织的。 根据那面系统倒计时上的数字来看,自己在这个世界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到三个月了,而红方解决组织还需要不少的时间,再拖下去,他很有可能根本活不到结局—— 但那很有可能,是能帮助他突破那最后的100%大关的最佳机会。 人气值还缺4%…… 【现在是3.5%了。】 系统在他旁边嘎巴嘎巴嚼饼干,似乎已经在这段时间的崩溃和挣扎里,终于快进到了心如止水的阶段,做好了两手准备…… 如果成功了就送宿主回家放礼花。 如果不成功,就把他就地埋了,做成可爱的电子宠物! 【你之前跟琴酒对的那一波苦情戏已经在论坛hot了,效果非常好!摩多摩多!!】 还苦情戏呢。 成步堂薰只觉得头疼。 现在这个局面,也只能指望后面赶来救他的那群冤种同期,没看见他的那一波激情表演了,不然之前一直粉饰的太平就要在穿帮边缘了。 结局既然已经既定。 那就只能尽可能地,去减少不必要的伤害,从他们的生活里退出。 他想着,薄唇逐渐抿紧。 无意识间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在微微向下垂。 他们必须没看见…… 吧? 「到底怎么回事hagi?!阿薰怎么会被带走了?」 「你好兇哦,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啊!真的急死我了当时……而且说真的,阿薰他本人也完全不对劲……」 与此同时,警视厅大门口。 两道高挑的身影彼此紧贴着下了台阶,松田阵平一手抓着萩原研二的胳膊,额边渗出的冷汗浸透了鬓髮:「我还以为你又是约我吃饭还是什么的,这种事情……」 「他人现在到底哪儿?!」 「在公安的秘密医院。」 萩原微微顿了一下:「小阵平你也别太担心了,他额头被玻璃划破了,除此之外没什么大事。」 ……怎么可能不担心?! 松田那天在接通萩原电话的那一瞬间,几乎是感觉浑身的血都冰了,当场拔腿就沖了出去! 然而他独自站在警视厅门口的车水马龙里,望着那些陌生的车辆驶过,人群惊诧的眼神,如同望着无法触及的天堑,忽然一下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为什么他又错过了……?! 明明电话触手可及,拯救那个人的机会触手可及…… 但自己为什么又一次错过了? 隐匿在四肢百骸,好不容易才被忘却的悲伤又偷偷露出了双眼。 原来那时的悲伤从未离开过他,悲伤一直在找他。 而此时心尖荒原上的那条灰蛇张开血盆大口——终于彻底将他吞没。 回忆起来,他几乎想不起自己那时候做了些什么,只记得那仿佛和四年前一样,即将失去的巨大的恐惧笼罩了他,潮水般倾泻出来。 整整七年的感情的重压,本来就已经让人逐渐再也无法承受。 而他在这段感情里也从来就没有收到过对方的认可,抑或任何鼓励,迷茫间,不明白现在到底应该是后退还是向前,即使再强的勇气也轻微地动摇了起来。他因为担心看见那个人离开他的消息,而在那天选择逃避了仅仅一瞬间。 然而这一瞬间却差点让他彻底失去那个人…… 刺骨的锐痛自他的心口炸裂开来,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的肉里。 就因为自己的逃避…… 幸好萩原很快又给了他第二通电话,告诉了他薰没事的消息。 他们此时正并肩在警视厅车库边站定,看着一辆熟悉的越野车正在向他们开过来,松田低沉地问道: 「是组织的什么人在追杀他?哪个神经病干出这种事情?」 「……琴酒。」 萩原研二的眼眸闪了闪,拉开后排车门抬手将背包扔在后排座椅上,目光投向前座:「景光,说起来……」 第512页 「你知道阿薰…为什么会想要『拥抱』琴酒吗?」 「……你说阿薰想要拥抱琴酒?!」 诸伏景光正坐在越野车的副驾驶上,有些惊诧地回过头。 「对,我在开枪的时候看到了,那应该不是幻觉。」 萩原说道,坐稳后抬起头,看着景光墨镜下露出的那一小半侧脸:「说起来,是阿薰以前在组织的时候,和那个叫琴酒的关系很好吗?」 「……不,与其说非常好,不如说算半个仇人。」 景光摇摇头:「琴酒对阿薰的控制欲是病态的。之前阿薰被朗姆刑讯的时候,就是琴酒把他救出来的……但是我们最后也是在他的密室里找到了跪在地上,被锁链铐着的薰,你可以想像这种关系……」 那时的场景不自觉地浮现在脑海里。 被囚禁的青年,已经跪在地上磨破的双膝,和在他去触碰对方的脸时,那些不自觉产生的细微的颤抖和恐惧,和那些落在他掌心里的泪水……仿佛是一只被强行折断翅膀,压碎骨节的狼狈飞鸟,一旦回忆起来就掀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烈绞痛。 霎时间,萩原的表情和空气一起凝固了。 车里忽然坟墓一样死寂。 外面的日光透过车窗玻璃洒进来,但是所有人一时间只觉得那色调灰败而惨白。 然而无论如何,那个人当时在那间密室里,到底受到了怎样的控制,对待和刑罚他们也已经不得而知,在那几个月中,到底是否有见过哪怕一天太阳…… 「……算了。」 伊达航用力揉了一把自己的脸,嘆了口气: 「你们现在都别去想那么多了,事情都过去了,反正阿薰现在已经回到我们身边了,这就足够了。」 真的是这样吗……? 后排位置上,萩原的眼神却缓缓沉了下来。 一个被囚禁虐待过的人,怎么会主动去拥抱囚禁者? 而且那时候,阿薰的脚边明显有枪,他又是为什么要扔掉枪? 这太奇怪了。 「我提醒一句啊!」 这时,伊达航忽然开口,趁着红灯的契机向后转了一下头:「等会儿到了医院,一个个都不准愁眉苦脸的,知道吗?要想办法让他的心情好一点……」 琴酒……? 松田阵平略微压低眉眼。 只感觉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耳边隐隐迴响起许久前,那个人与公安的对话…… ——「我和琴酒都是boss的棋子。」 ——「他最原本的名字不详,但是现在在使用的真名,是由boss赋予的,叫『黑泽阵』。」 夕阳的余晖缓缓沉静下来,在天边捲起鱼鳞般深浅不一的暮色。下班后,傍晚的医院里来来往往不少病人家属,手里捧着鲜花,霞光泼染在花叶柔嫩的尖上。 病房外面俩正装的,一个休闲装但是戴墨镜的整了整衣领。 这群人互相比划手势,拉了半天嘴角露出笑容,终于一推前面衣服最笔挺的萩原研二,一把拧开门: 「阿薰!我们来看……」 萩原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病房里一大群医生护士全在这时候齐刷刷地回头。 人群中央,成步堂薰衣襟敞开,胸口似乎贴着什么类似带电线的贴片一样的东西,一眼望过去是一大片深色,脸上表情有些震惊,在这时连忙条件反射地拉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咳……」 他歉意地看了看身边的医生:「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跟他们聊一会儿。」 医生们一开始还有点不情愿,似乎想说什么,但一回头,却注意到诸伏景光站在他们身后,轻轻点了一下头,像是在暗示什么。于是最后也只能收拾好了仪器和药物,转身出了病房,室内顷刻间安静下来。 薰笑着:「你们来了?」 然而没人回答他。 萩原研二拉了把椅子在窗边坐下,看着眼前的人苍白的脸,静静地开口: 「你怎么了,阿薰?」 「什么……?」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萩原的紫瞳里神色极其严肃,「你的身体,心理……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这么问,研二?」 成步堂薰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萩原却能注意到他的手又无声地紧了紧自己的衣领,即使在医院里也戴着那副白手套:「只是例行检查而已,没必要紧张吧?」 「…例行检查?」 萩原皱起眉,问:「什么例行检查?」 「我可是被琴酒的车差点撞下高架了啊,研二。」 成步堂薰笑着,语气依然非常自然平静:「车都撞烂了,就算我是在靠外的一侧,也还是需要检查一下的。而且我还挨了通高压电……」 伊达航头疼:「那个组织到底为什么追着你不放……」 「因为我妈妈的事情吧,大概。」薰垂着眼睫,「我对组织还是有些价值的。而且我本来……也是叛徒。」 叛徒本身就是要被处决的。 所以公安才会一直那么紧张他的安危,因为信息一旦意外泄露,组织就会迅速找上门来。 就像这次一样,快得所有人都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但是他们能做什么吗? 还是只能就这么看着薰一次又一次地暴露在危险里,而根本无能为力? 第513页 更何况。 对方……似乎也隐瞒了些什么。 这个人在作为「雨宫薰」的时候,整个人惯于使用的欺骗性和迷惑性的手法,就已经达到了常人所难企及的高度。 如果他将整个真实的故事裁剪开来,又拼接上他们不熟悉的片段的话,那是没有人能够发现的……只能去遵循其中衔接不当的那些轻微的细节。 如果检查真的只是因为车祸,那为什么他要那么紧张地拉起衣服? 另一方面,如果琴酒真的只是因为他母亲的情报而追杀他,那个「拥抱」又该怎么解释?他又为什么不愿意在发现暴露的第一时间,就向诸伏景光求助? ……薰的身上到底在发生什么? 萩原似乎还想追问。 但是,却很快就被伊达航一把按住了。 撒谎。 诸伏景光一直没吭声,只和松田一起安静地伫立在门边,看着里面的两个人互相拉扯着。 幽蓝的眼眸里灰暗一片。 不过,他自己不是也在撒谎吗? 他没有办法开口,更没有勇气告诉萩原和班长,其实刚刚薰做的检查并不是什么所谓的「车祸检查」,而是在对他体内的致命毒素进行的检测和监控——公安已经没有办法再能抑制那些毒素的蔓延了。 即使是雪莉的特效药也在逐渐失效。 只是他们暂时还不愿意告诉那个未成年研究员……这个残酷的事实。 组织的枪口已经抵住了头颅,毒发日期也迫在眉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所有人仿佛都不约而同地在此时戴上了虚伪的面具,隐瞒了自己真正的所思所想,只装作若无其事地对着同伴展露笑颜,彼此心知肚明地配合着,互相欺骗着。 似乎这样。 就能维持住所有的美好假象。 使得那个脆弱的「平衡点」被彻底打破的那一天,来得晚一点…… 再晚一点。 四周伊达还在和萩原打打闹闹,声音有些喧闹。 深黑的夜晚将玻璃窗倒映得如同镜子般透彻。 而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病床上那个安静的青年似乎掀开自己的袖子,查看了一下上面被电击烧焦的痕迹,眼瞳里闪过了一丝茫然的神色。 这个烧焦的痕迹,确实说明他被高压电击过… 脑海里的记忆,也清楚地显示着自己被琴酒撞翻了车,栽进了护栏里,自己提着左轮下了车,似乎瞄准了对面—— 但是…… 然后呢? 记忆如同水滴,在此时缓慢地,击打在脑海里。 ……却没有唤起任何声响。 第136章 他无法解释这种感觉。 眼前的场景, 所有人的样貌,以及他们对自己说话的声音和语气,明明都是那么熟悉, 可却又总会在有几个剎那让人感觉无比陌生,唯一留存的,只有脑海深处一直在敲击的节奏—— 「一闪一闪……亮晶晶……」 似乎有孩童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唱着,歌声清脆, 幼小绵软的掌心轻轻地拍着。 日光清晰明媚, 暖暖地洒在身上。 「满天都是……小星…」 嗞——嗞啦—— 「唔!」 画面忽然扭曲起来, 黑色的噪点阻隔了阳光。 朦胧里,似乎有另一只手正从背后伸来,缓缓掐住他的脖颈…… 然而那感觉过电一般从指尖窜如嵴椎,他勐地睁开眼睛,忽然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可他没吭声,只紧抿着唇。 ……手指无声攥紧了被单。 公安高度保密人员绫里薰身份及外形情报泄露的事件,在公安内部掀起了轩然大波。原本的技术系还在竭尽全力清除网络上的视频影像泄露, 但在组织出现以后, 是连这个也顾不上了, 只能全员出动,连夜洗刷绫里薰在东京的各项行踪痕迹。 然而无论如何,组织的砍刀还是依然已经抵在脖子上了。 公安一群脑袋秃顶的老头被这突如起来的状况砸得懵圈,互相吵了半天, 最后也没能吵出一个完美的安保计划, 气得就差把文件直接砸对面脸上了,直接在会议厅里来个即兴互殴。 现在能做的只有把「苏格兰」诸伏景光, 和已经暴露的「格兰利威」绫里薰暂时分开, 迅速转移居住地。 当然, 这中间还强行按下了个别希望对方能住到自己家里来的某警视队长,某些觉得自己在打三份工之余,再照顾一个人也不成问题的卧底,反正他家里有一箱子手雷(黑田:风见,给他一拳,就现在),以及某些突然又开始强调为国捐躯在所不辞的前卧底……成功接受到了满脸哭丧,写着「我是被迫的」的风见裕也的第二个拳头。 最后的结果,是上面挑挑拣拣给他批了一间单身公寓下来,当作临时安全屋。 考虑到绫里薰在琴酒的袭击里也没受太严重的伤,通知他什么其他事情都别管了,在两天出院以后就立刻搬进去。 「阿薰你自己一个人要好好吃饭知道吗,不准只吃泡面和速食饭……」 夜晚,头顶灯光暖黄。 公寓里的开放式厨房里响起电话外放的声音。 「煎蛋也是营养…?」 「不可以!」 成步堂薰哭笑不得,给锅里烧热的油试了下温度:「知道了,这不是在炸咖喱饼了吗……」 第514页 对面传来诸伏景光嘆气的声音,他在自己的公寓里慢步走过沙发边,抬手关了电视。 恢復寂静的房间里只听得见风吹过的空白声响。 景光让自己靠在沙发上,上翘的蓝色猫眼抬起来,在这时听着电话里的人来来回回行走的动静,和热油爆开的活跃的「噼啪」声。 窗外月光皎白,他忽然感觉一股空落的感觉漫上心头: 「阿薰。」 「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还能听见你的声音几天,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分开。 景光眨了眨眼睛,用力压回眼眶的酸涩。 最后只笑着说道: 「没什么,就是突然感觉有点想你。」 「……好像很久没这样了。」 电话里忽然安静了。 咖喱可乐饼在油锅里浮沉的噼啪声响在此时占据了整个听筒。 成步堂薰握着筷子,一手拿着电话,就这么抿着唇站在原地许久。 很久以后,才终于很轻很轻地发出一声: 「……嗯。」 就在这时,大门旁的楼宇对讲忽然大声吵了起来。 薰擦了擦手上的水,散步一样,慢慢走到门边,看着楼下摄像头里传上来的影像。 「什么人?!小心点,你别随便开门——」 「是黑田理事官和风见。」成步堂薰按了门禁解锁,「可能有什么事要找我谈,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吧。」 薰挂了电话,将大门的插销旋开,卡在门框上方便外面的人进来。 随后他径直走回了厨房,将自己还在锅里的咖喱可乐饼一个一个捞起来晾油,手里的筷子也扔进了水池。等大概收拾好出来,外面的门也正好被人拉开。 风见裕也小心地探进一个脑袋: 「绫里先生。」 「坐吧,水在茶几上,请用。」 成步堂薰慵懒地靠在厨房的门边上,没怎么动,一抬眼正对上黑田兵卫沉静的目光。 听见对方问道: 「失败了?」 「…感谢风见先生。」薰笑着点点头,「非常成功地失败了。」 「……」 风见懵了:「啊?」 「这次的视频泄露虽然是个意外。但是在事情发生以后,绫里就联繫了我将计就计,干脆就通过这一次的契机主动把他送回组织去,这样也能避免给波本带来风险……毕竟是他们自己动手抓的人。」 黑田在沙发上坐下,有些阴沉地瞥了那个闲散的身影一眼: 「但是这群孩子都很不听话,是吗?」 「没办法,我们还在当同期的时候他们就这样了。」 薰随意摊了下手:「要他们看着我回去是不可能的。这告诉我们,在下一次计划进行的时候您可必须得把他们看好了,这是黑田理事官您的责任。」 「你们当时的教官是谁?」黑田抿了口水,「是谁运气这么好,教了一个组织卧底,两个公安卧底,还有一群把自己当超人的小兔崽子?」 「是鬼冢教官。」 「鬼冢……那我知道了。」 黑田面无表情:「那位教官把下一届训得非常惨,听说和坐牢没什么区别,估计就是多亏你们这些学长带得好啊?」 成步堂薰笑笑,没说话。 「等,等等……!」 风见这时候终于回过神来,倏然站起身:「这是,这是绫里先生你已经决定加入『锚点』计划的意思吗?降谷先生之前不是说你还在考虑吗?!」 「有什么好考虑的,人生死各有天命,躲也没用。」 薰的表情依然很淡定,只有眼眸略微沉了沉:「更何况,你看组织像是会放过我的样子吗?」 空气猝然陷入死寂,风见的表情和气氛一起凝固了,嗓音颤抖: 「可是,降谷先生他……」 「那现在就确认『锚点』计划按照原计划继续进行。」 黑田却和薰一样,丝毫没有理会风见的挣扎,为了所有人的安全,这里总得有个人要狠心将一切推进下去。 「你,绫里薰——格兰利威按照『锚点』计划的行动方案,主动暴露在组织视野中,藉此机会回到组织内部潜伏卧底,寻找组织boss真正的身份和其藏身地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决战之前,除了公安的三个高层,还有我,波本,和风见以外,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个计划的详细细节,包括你的那几个不听话的兔崽子同期。」 薰点头:「是。」 「还有任何问题吗?」 「没有了。」 然而,黑田的话音却忽然一顿:「但是我有问题。」 成步堂薰正要转身离开的脚步停了半秒。 他转回身来,看见那个脸上带着伤疤,歷经艰险的公安理事官正沉沉地盯着他,目光锋锐如刃: 「有人跟我反映,你在那天和琴酒接触的时候,似乎在开出一枪以后又扔掉了枪……这是怎么回事?」 薰沉默了一瞬:「您是在怀疑我反水组织?」 「我不怀疑你对组织的恨,绫里。但是,我对于你是否真的会完全按照我们的计划来行动,依然持保留意见。」 黑田的语气坚定:「如果你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现在可以告诉我。」 厨房里一片漆黑,倒映在那双空白的金色眼瞳深处。 第515页 成步堂薰面朝着黑暗,似乎微微停滞了几秒,可他最后开口的时候,声音依然是非常平静的,好像真的只是在出神: 「我想不到,应该没有吧。」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薰走到橱柜边,找了找,「但是,我有个东西可能要暂时拜託风见先生保管一下。」 忽然被叫到名字的风见裕也愣了愣。 他一抬头,却只看见对方正向他走来,手里一个雪白的密封信封,于是立刻接过来,然而只看见上面一片空白: 「您是想把它交给谁吗?但是这没名字呀?难道是要我拆吗,但是我如果看见了里面的内容怎么办……」 成步堂薰平静地说道:「里面还有一个有名字的。」 风见:「哦哦哦……」 「黑田先生。」 处理好信封,薰又忽然将视线转向了沙发上的男人:「我知道,您或许对于我还有些疑虑,也无法决定是否要真正,完全地去信任我。但是……」 黑田兵卫没说话,沉默地望着那张年轻的脸。 却倏然看见他冷白俊秀的面容上,仿佛冰碎雾开一般,绽开了一个柔和的微笑,眉眼舒展如春日天穹: 无论如何。 「我一定完成任务。」 【寄,完了,全完了……】 【啊啊啊我血压好高!!公安到现在都不知道有脑桥手术的事情,薰猫猫你这个小脑瓜里到底装着什么,为什么不说啊我爆哭!!!】 【世界上最难懂的东西: 1.克里普托斯密码,2.薰酱的脑瓜里在想什么(掐人中)】 【也没那么难猜吧,如果直接忽略被松甜甜直球撞散架了的那一部分,薰酱的目的其实一直很明确,就是復仇啊……所以他必然是要不顾一切加入公安的锚点计划的,而告诉公安他被控制过只会使得他失去这个机会……】 【但是他意识到了自己其实被控制过一小段时间了吧!!那怎么办啊qaq他还保证完成任务……】 【可能通过某些手段,他可以强行刺激失忆的自己按照某种模式行动?但是想想就好痛苦啊,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啊呜呜呜呜呜】 【草,他居然还又躲起来不让其他人知道!!坏猫猫!抓到了就要惩罚被警校组轮流狠狠亲秃!】 【黑田理事官真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我的心情已经崩溃如风见……】 【明明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最后看到薰酱笑得那么漂亮我居然想哭呜呜呜,73你为什么这种时候画技又突然开始好起来了故意创我是吧】 【总感觉那封信是遗书啊,他真的就没打算回来……明明刚刚景光光才说了好想他qaq】 【我不依我不依!那封信必须是情书!!(暴言)就要贴贴和春天的大草原!!】 【你要大草原也要薰酱先活着回来啊!!!(跟着暴言) 但是感觉琴看着就不像要放人的样子,怎么连冷酷 killer都感觉越来越阴间,不知道在想什么了,这真的是可以说的吗……】 嗒——嗒—— 脚步声响起在漆黑的走道里,四周昏暗无灯,来人只能通过地上的特殊发光符号指引着向前走,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抵达了尽头的门边。 伸手微微一拧。 咔哒。 与开门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一支冰冷的枪管抵在后背的触感,男人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 「你来了,波本。」 然而降谷零仿佛早有预料,在此时不紧不慢地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双手,从嗓子里发出从容不迫的冷笑: 「你怎么还有胆子出现在我面前,格兰利威是我的任务,你为什么擅自插手我的行动……」 「……琴酒?」 咔! 然而琴酒只将枪口更用力地压入他的后背,森冷道:「这话该我问你!你在之前明明已经接触到了格兰利威,为什么一直不动手?」 降谷零咬着牙:「他身边都是条子!对我也没有建立起信任!你是要我冒着自己被逮捕的风险抓他?!」 「——吵够了没有!」 一道愤怒的机械音从天花板的顶棚上传来,他们面前的一块宽大显示屏忽然亮起来,黑暗之中,那阵剧烈的蓝光几乎刺得人眼睛下意识紧闭。 零小心地眯起眼眸,看见显示屏上出现了一具模煳的人影。 ——是boss! 其实说是人影,不如说那道影子已经干枯得快不成人形。boss似乎被放在某种器械中,浑身上下插满无数管子,闭着眼睛,脸上覆盖着唿吸面具,白雾和模煳的镜头让一切都仿佛被蒙在水雾中,无法真正看清他的相貌。 顶棚上的摄像头似乎随着他的心意,缓缓旋转,对准了那两个正在角落里纠缠互殴的两个男人。 boss的镜头首先转向了那个金髮男人: 「波本,我对你很失望。」 ——! 降谷零倏然沉下眼眸,只听机械音继续说: 「还有你,琴酒,你差一点就抓到格兰利威了,为什么没能把人带回来?!」 「抱歉,出了点意外。」琴酒冷冷道,「他身边警察太多了,失踪几分钟内就有人在追,我正要把他带走的时候那些阴魂不散的警察就追上来了。」 boss明显火了:「……那就想点办法让警察来不及追上来!你们两个已经是组织里能力最强的了,到底还要把这件事拖到什么时候?!」 第516页 场子里忽然安静了。 波本和琴酒都伫立在原地没说话,也没动。 「如果你们想不到,那我给你们提供一个机会。」 boss咬牙切齿,心念一动,屏幕上的图像忽然切换了,变成了一个白底黑字的网际网路页面,上面有着一副巨大的俯瞰照片,拍摄者似乎是在一个什么很高的位置上,下方有一大片充满着活动热闹布置的园区,气球彩带迎空飞扬。 「这张照片,是铃木集团上传的他们新修成的『时钟塔』下的风景,那个区域附近会在三天后举行一场烟火大会,号称是东京秋季最后的盛大烟火。」 「烟火?」 波本好像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琴酒的脸色也倏然微微变化了起来,问道:「这个『时钟塔』的位置难道是在……」 「对,就是在四个烟花园区的中央!」 boss的笑声冷酷而诡异:「到时候那个附近会遍布人山人海,还有烟火的声音,你们就是在那里一枪杀了格兰利威都不会有人发现……当然,我要的是活的。」 这…… 降谷零紫灰的眼眸里倒映着那热闹的场景,可不知为什么,他却只感觉一股恶寒从嵴椎窜了上来! 必须马上通知公安才行!让薰绝对不能靠近那个地方! 零于是心念一转,忽然单膝跪地,向boss低下头: 「那就我去吧,先生。我保证能把格兰……」 「不,你的效率太低了,波本。」 然而boss冷酷的声线却宛如一根锋锐的利剑,在霎时间刺入了他的心脏! 「琴酒,你去。」 不,不行! 零正想反驳什么,却忽然又感觉刚刚才松开的伯莱塔再一次紧紧抵上了他的脑门!银髮杀手碧绿的眼眸从上往下看着他,在这时似乎微微有笑意,boss也完全没有叫停。 而也是这时,他从终于勐地意识到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波本,你在格兰利威的任务里表现非常糟糕。我很难不怀疑你是否和他有什么交易,或者你对他有什么不该有的私人感情。」 boss慢慢地说着。 而零紫灰的眼眸在此时急速紧缩,在黑暗的掩映下,几乎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你暂时被开除出这个任务了,直到格兰利威被带回来之前,你都不允许离开组织的视线。」 不要!! 至少让我把情报传回去…… 阿薰他…… boss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隐隐带着对「生」的狂热兴奋的笑意: 「我等你的好消息,琴酒。」 第137章 这算什么? ……大声明谋吗? 漫画真是个好东西, 即使boss绞尽脑汁把会议地点藏进了地底,依然会被漫画清晰地呈现在屏幕上。 成步堂薰作为任务目标,就这么在任何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一起面无表情地听完了整个针对他的计划, 并决定勉为其难, 稍微配合一下他们的计划。 毕竟配合组织的计划, 就是在有效推进他自己的计划, 让「脑桥中断」的圈套在他们所有人的记忆中植入得再深一点…… 方便论坛的那一群神奇脑补人全自动给自己发刀。 不过,在配合组织的演出之前。 他也得先大概搞清楚这次「时钟塔事变」大概是什么样的剧本, 以及柯学世界的神奇海螺铃木财团, 到底又突发奇想折腾了个什么东西。 漫画界面和论坛按钮挨得非常近。 于是, 薰伸手点击那个「反转」的按钮—— 下一秒, 整个热火朝天的论坛讨论页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首当其冲映入眼帘的, 是一个大红字体的置顶帖: 《情报授权搬运:热烈恭喜重制版特典连载第100话!暨特典剧场版线上放送——倒计时最后一天!!》 【楼主:[@米花日常official] [官推搬运]: ——「当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 没有南瓜马车,没有水晶鞋,也没有幸福的一切——灰姑娘会变回她原来的样子。」 重制版特典,后续剧情动画化确定! 在特典连载第一百话当天,官推公布已经完成了特典剧情的剧场版形式的部分制作。内容将会延续漫画作品中的剧情线,以更加具有视觉冲击力的方式,将后续剧情展现在大家眼前。 同时, 为了不打乱本篇时间, 特典剧场版将採用线上放送的形式出现在大家眼前, 也就是说, 这将是首部以tv特别篇形式在全球范围内线上同步放送的剧场版。 在公开的内容中, staff披露本次剧场版剧情, 将是以衔接由「那位先生」所提出的「时钟塔事变」方案为基础而展开的。场地则是选择了铃木财团最新修筑的高楼时钟塔, 想要藉由人群,烟花和钟声的掩护,回收作为「生命解药」的组织叛徒格兰利威。在这种情况下,已经身为公安卧底的格兰利威将会如何抉择? 此外,根据网友对73动物o森的观察,作为目前红黑剧情漩涡中心的特典剧场版,将会使用极其豪华的人物阵容!目前已知黑方登场人员有组织阵营的琴酒,伏特加,或许是被迫加入的波本(?)等人。 而红方角色部分也暂未披露完全,但可以确认的是主角团依然大活跃,并在这次迎来了特典连载期间的超人气角色——格兰利威的加入!以及对于粉丝都非常关心的,警校组是否参与本次红黑核心大战的问题,官方目前尚未给出任何明确回復,只告知大家,或许可以期待有神秘角色在后续登场。】 第517页 【1#:草草草我发现了什么!!剧场版要来了??!】 【2#:这次有薰酱!!会动的薰酱!(尖叫)(爬行)(发疯)我好了我瞬间boki是我会动的还是彩色的美丽老婆!!】 【23#:刚从隔壁楼出来火速冲出来,笑死了真的受不了你们特典人。我现在已经满脑子都是这次有战损薰的话,会不会多了很多呻吟剪辑素材……嘿嘿all薰人从此开启幸福生活(擦口水)……】 【24#:但这次情报的意思是,为了画面表现力,之后的所有剧情都会动画化直播??怎么一副快要结束了的样子,突然有点担心走向了qaq】 【25#:担心什么走向……特典都这样了还能再虐吗…呜呜呜我不信!!(立g)】 【26#:草啊,那个灰姑娘的导语也是,怎么总感觉阴森森地……什么叫『会变回她原来』的样子……】 怎么不能信? 人类的阴间程度是无极限的。 系统悠悠点燃电子菸,看着自己旁边那个专心致志在一堆涩涩和刀刀废话里,面不改色地挖有用情报的: 【这次可是真正的直播诶,你找到多少信息了宿主?】 【「他们好像有人整合情报。」】 薰飞快地将页面往下滑。 他指尖悬空凝滞一瞬,终于点在了第316层楼上。 【316#:认真总结一下现在满天飞的各种情报。 首先,剧场版地点是铃木财团的时钟塔。这玩意儿又是我们的老冤种铃木次郎吉叔叔修的,似乎园子也参与了设计,刚刚剪彩就百分之百要被组织轰掉。目前是处于一种限制进入的模式,如果想要进入需要搞到票。 ……当然我相信园子会帮主角团解决这个问题的。 第二就是90s预告中还出现了炸弹,画面太暗看不清具体细节,但是看那个炸弹的大小和形状都不太像是组织常用的那种型号,合理推测还有其他疯批在参与搅混水。 第三,也就是薰酱这次到底会是怎么样的一种行动轨迹。 毕竟就之前的剧情来看,公安是并不知道组织在烟花会场和时钟塔设伏的这件事的。而且,零零现在又处于被组织完全控制的情况中,应该是以波本的身份为黑方行动,已经可以预见天降组又是一把巨刀……】 限制进入? 还有其他外部势力参与搅混水? 成步堂薰皱了下眉。 ……怎么这么多人,感觉这次看起来还相当热闹啊。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把楼修得太高,容易吸引变态……】 系统这段时间都处于一种很养生的阶段,忽然勐地一抬头: 【宿主你去哪儿??】 去碰瓷。 薰很想这么说,但是考虑到之后的剧场版剧情是完全直播,他觉得还是得提前让自己稍微收敛一点。 于是他就着站起的姿势调整了一下表情,拢了拢自己的围巾盖住半张脸。 尽可能委婉地说道: 「……准备去靠近我们的入场券。」 系统:【……】 东京,早晨。 早上的街道拥挤繁忙,背着书包的孩子,骑着自行车搭着恋人的高中生,以及各路上班族将路面挤得水泄不通。公交车印着「ohayo乳业!为您送上每日新鲜第一杯!」gg的公交缓缓驶过,阳光透过树影落在女演员秀丽活泼的脸上。 哔——哔—— 四周喇叭声,唿喊声此起彼伏传来,嘈杂声音伴随着宁静秋风一起吹来。 「最新的假面超人你们看了吗?昨天的那一集好厉害!」 「超级帅的!就上去突突突!然后怪兽就死掉了!真的是超级大英雄——」 「我让妈妈给我买了假面超人的模型……」 无人注意到头顶上空。 一台黑色的无人机安静地飞了过去,下方似乎缀着什么东西,明红的诡异灯光一明一灭。 旁边高高的信号灯由红变绿。 几个小孩子背着书包,兴高采烈地牵着彼此的手跑上斑马线,被旁边的女交警拦了一下: 「不能跑和跳!要注意安全哦!」 嘀…… 嘀…嘀嘀…… 红光闪烁越来越快,似乎已经逐渐被逼近了极限—— 「好!!」 孩子们仿佛一个个小太阳,在车水马龙中高兴地迅速挥舞了一下胳膊,越过几个剎停的自行车,正要转身跑向对岸: 「姐姐再……」 嘀—— 下一秒。 红光闪成一条直线,仿佛恶魔在空气中拔出了镰刀!路边轰然爆发出撕裂的炸响,气浪直冲云霄,顷刻间就将路边三辆警车掀飞了出去! 「啊啊啊——」 在人群的尖叫声中,破碎的车身「哐啷」砸在地面上,随后又弹起,轰隆砸塌了一片灌木! 火焰立即密瀰漫开来,滚滚浓烟燃起。 刚刚那个女警正紧紧怀抱着那几个被吓得大哭跑回来的孩子,不顾自己布满硝烟的身躯,在一片混乱的街道上嘶声叫喊: 「唿叫警视厅——唿叫警视厅!」 「闹市区发生警车爆炸……」 …… 一只手忽然按停了监控视频。 警视厅最大的集体会议室内一片死寂,只有所有人沉重的唿吸轻轻响起,面色肃穆低沉,除了街道上汽车的喇叭鸣笛,和排风扇的嗡嗡响动以外,什么也听不见。 第518页 「这是在昨天早晨十时的时候,在东京市内某处街道发生的警车爆炸事件。」 半晌,台上的目暮十三的声音才终于响起来: 「经过警视厅的详细分析,发现这应该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针对东京市,以及警察的名誉和权威,所展开的恐怖袭击事件!」 四周没有人说话。 只见目暮再次按了一下遥控,投影上的影像瞬间变幻了。 再次出现的是一个被放大的监控截图,经过高清技术处理后,那个被所有人所忽略的东西终于被清晰地呈现在了警察们的眼前—— 那是一架漆黑的小型无人机。 底下挂着个类似c4炸药一样的东西,闪着阴森的红光。 在被按下播放键的那一剎那! 它的四个螺旋桨飞速旋转着,似乎要隔着屏幕让人听见那蜜蜂般嗡嗡的动静,唿啸着扑向了街边停着的几辆警车—— 轰隆! 「这……这是炸弹袭击!」 台下有人立刻拍桌起身:「这是针对警察的炸弹袭击!而且这个犯罪手法好像很眼熟……」 「确实很眼熟。」 目暮点了点头,眼神阴沉:「这种无人机爆炸袭击手法,与发生在四年前的案件完全是一模一样!而且,当年那起案件的犯人,也确实在前段时间越狱了!」 画面再次一转。 一个面容年轻的男人出现在了屏幕上,相片明显为入狱时拍摄,虽然是在笑着,但这种时候的笑容却反而只让人觉得浑身发寒! 「这个人的通用名字叫——久住,真名不详。」 目暮微微顿了一下,雷射笔点着那人的脸,详细解释道: 「根据档案显示,久住无业,四处游荡。但是在四年前,他被作为犯下贩du,制du,杀人,以及操控黑道团伙进行高利贷以及恐吓活动,的最大的幕后老闆逮捕了。而他当时,在被正式逮捕之前,为了逃脱,曾经想出过一个脱身的办法——」 目暮点了一下屏幕。 只见上面瞬间浮现出了一张与这次的袭击现场,异常相似的案件图片。 上面是一辆被烧焦的警车,唯一的不同,是这张照片的车外还多了一具被炸死的尸体。 「他推出了一名手下,作为他的替身被警方逮捕,并在运输过程中,利用无人机炸弹在光天化日之下炸死了手下。」 底下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一模一样的手法和犯案现场……」 「果然这次也是他了吧,炸弹类型和结构也是一样的……」 「……肯定是这个混蛋来向警方復仇了!」 台前的松本清长垂着眼睛,忽然喝到: 「肃静!」 原本嘈杂的会场立刻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回到目暮十三身上,可看见的,却是这个搜查一课的警部没有丝毫放松的紧皱的眉头,声音低低响起: 「起身,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不认为他这次的目标是警察。」 他向旁边偏了一下头:「白鸟!」 「是。」 昏暗的会议室里,只见白鸟任三郎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迎着一众惊诧的视线,面向所有人说道: 「事情是这样的,各位。根据我们搜查一课对于昨日警车爆炸现场的调查,我们认为这是『久住』在正式开始犯案之前,对于警方进行的一次挑衅……和预告。」 「预告?!」 底下有人失声道:「你们还收到什么提醒了吗?」 「很抱歉,是的。」 白鸟点了点头,屏幕上也随着他的话,迅速出现了一份邮件的图像。 【我将使用和之前警车爆炸同种的c4炸弹,在烟火大会当晚,与东京都内三个分会场投下三颗炸弹 请不要试图做任何挣扎,那样我话我会不守信用。 敬请期待。 [附件.p4]】 「我们在今天早上的十点,收到了久住的这封预告邮件。附件里面的内容是他採用技术模拟的,针对三个烟火分会场进行袭击的视频,预估会造成上万人伤亡!」 底下立刻炸了:「那怎么办?赶紧紧急叫停烟火大会疏散群众啊!!」 「来不及了!如果被他发现我们在疏散的话,搞不好久住现在就会袭击!」 目暮吼道:「而且还会对民众造成恐慌!现在白日的园区里也已经容纳了两万人,一旦信息走漏,会造成踩踏事故的!」 「那难道我们就等着他炸吗??」 「不,办法还是有的。」 白鸟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根据我们的技术推演,那几个分会场附近人员众多,信号十分复杂混乱。」 「因此,久住的无人机信号很有可能会收到干扰,在抵达目标爆炸点之前就失控……这说明,如果他想确保所有的无人机炸弹全部在指定时间,指定地点爆炸,必须要将一个『加强信号塔』设置在能平等辐射这三个分会场的位置上……」 有个排爆警勐地一顿。 「那你的意思是……」 「对,相信大家也听说了。他的目标只能是这三个分会场之间,那个最高最近的建筑——」 白鸟紧咬着后牙,几乎是一字一顿: 「……铃木,时钟塔!」 …… 咚—— 第519页 巨大的立式时钟伫立在塔楼顶端,外形完全与建筑设计融为一体,下方的钟摆缓慢地左右摇摆着,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计算着时间。细密的欧式罗马柱围拢在四周,支撑着上方的塔尖,水晶制作的十字庄严地镶嵌在顶端,俯瞰睥睨着下方繁华都市行人匆匆。 正午十二点,钟声准时敲响。 沉闷空灵的声响遥遥传来,伴随着风和云,飘散向整个东京。 「哇啊,好漂亮!」 一辆黄色的甲壳虫车在楼前停下,阿笠博士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一声车门被打开的声音,后排几个小不点立刻跳了下去,拼命仰着脖颈向上看。 小岛元太皱眉:「我怎么看不到顶……」 「因为太高了。」 他旁边的灰原哀面无表情走过:「如果你再这样,脖子可能会断掉的哦。」 「嘿嘿…毕竟是次郎吉叔叔斥重金修的楼嘛!」 这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少女活泼的声线。 一身明黄小礼服的铃木园子挽着自己闺蜜的胳膊,似乎相当自豪,目光扫视过眼前的孩子们: 「我看看哦……一,二,三,四,五,你们全都在!」 「太好了,那说明我的剪彩仪式的票还是没有白给嘛!谢谢大家捧场~」 「园子。」 毛利兰轻轻拉了拉她,小声道:「等等,你把阿笠博士数漏了啦,而且你一共给出去的是七张票……」 「哦,不不不,我今天不来。」 阿笠博士摆摆手,笑着: 「今天这个楼也稍微有点太高了,对老年人心脏不好。所以,我拜託了另外两位来帮我带孩子。」 与此同时,那辆甲壳虫副驾驶的车门,终于微微向外打开了一条缝。 紧接着,一个带着墨镜,身穿浅色长风衣的年轻人迈步从车里走了出来,他墨镜下露出的小半张脸线条俊秀,肤色冷白,边走来,边优雅地伸出一只修长的手。 「您好,铃木小姐,我是代替阿笠博士来的,登记的事情可能麻烦您……」 空气似乎安静了一秒。 紧接着,毛利兰都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感觉胳膊一轻—— 啪! 只见在仅仅半秒内! 她的好闺蜜几乎以世界冠军的速度,残影般闪现在了五米开外,一把紧紧握住了那个帅哥的手,噼里啪啦就是: 「您好我叫铃木园子!是铃木次郎吉的侄女!今年十七岁!没关系的,如果您想来参与剪彩仪式我们随时欢迎这群很麻烦的小鬼头您完全不用在意……」 毛利兰:「……」 很麻烦的小鬼头·江户川柯南:「……」 成步堂薰有点尴尬地把手抽回来:「啊,好,谢谢您。」 系统及时补刀:【入场券搞到了,你不高兴吗?】 薰:「……」 突然,几个人身后传来一道年轻男人的声线: 「哦,居然有这么多人吗?」 薰回过头。 一个戴着眼镜,皮肤白皙的大学生打扮的人出现在了他们身后,将车停在了阿笠博士的车尾,柯南的声音立刻叫道: 「沖矢先生!」 沖矢昴关了车门下来,视线触及到那个单薄的陌生身影,与墨镜后的金色眼瞳碰撞一瞬。 整个人剎那间愣住了。 那只染血的手,仿佛再一次抚上了他的脸颊,绵软的触感带着血腥味下滑。 如同一个永远铭刻在他骨髓之中的烙印…… ——「赤…井…」 ——「救救他。」 第138章 气氛忽然安静了下来。 树叶沙沙作响, 带着微微的湿润气息,吹向湛蓝的天穹。 沖矢昴的身影伫立在人群之中, 遥遥望着那张熟悉到极致的面孔。 长久的静默中, 世界中的一切都逐渐褪色淡去,只留下他们两人,似乎倏然回到了曾几何时那场充斥着血腥气息的漫漫长夜之中……记忆穿过冬季的雪, 与秋天的薄雾, 在此时再次降临在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带着温热,泪水的咸湿, 和彼此微弱但熟悉的气息, 轻柔抚摸过他的脸侧。 沖矢昴—— 或者说, 是时隔两年以后的赤井秀一安静了许久。 他并没有想到会再次遇见当时的那个人。 那个原本作为他虚假感情陷阱的任务目标,试图收买。却在最后,宛如永远无法移除的烙印般……浸着鲜血, 与寒冷的风…… 被他亲手推入地狱的人。 赤井在两年前协助公安救出格兰利威,并在之后伏击琴酒的行动中失利暴露以后,就被上级勒令回美国避难。直到半年前才终于再次回到日本,以名叫「沖矢昴」的大学生身份在东京生活,隐姓埋名继续追踪组织的行踪。 他在这段时间里, 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想起过格兰利威。 在那些像流水一般的日子里,在纽约昏暗的路灯下。 他含着烟, 在如同那个人眼眸一般柔和的月光中,回想着当时的一幕幕。 去想……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了他的身份, 是什么时候知道了他的名字,又是什么时候, 就已经做好了为他们牺牲的决心。 或许他现在还活着吗, 过得怎么样了? 原本清晰, 而毫无感情的水面逐渐盪起轻微的涟漪。 第520页 他抬头看着月亮。 像是能看见那个人在血泊中展现给他的,唯一一次…… 那样柔和带笑的眼睛。 ——那才是褪去组织冷酷的外壳以后,他真正的模样。 赤井其实也设想过和格兰利威再相遇时的情形,但却还是在真正面对的那一刻感到微微卡了壳。他张开嘴,喉头动了动想礼貌地打个招唿,然而真正发出的除了气音以外,什么也没有。 现在,那个差点死在地狱中的人,就这样鲜活而真切地站在他面前。 赤井秀一在刚刚从车里下来的时候,有看见格兰利威和那几个女孩子对话的场景。 没有鲜血,也没有阴暗与折磨,年轻人的姿态干净挺拔,光彩夺目。 他简直从没看见过他笑得那么自信,放松,而优雅,仿佛只是看着他的侧影,就让人想起春天的日光与盛放的璀璨樱花。 好像已经在公安的保护中,逐渐远离了曾经狼狈而灰败的过去。 「……」 他们两人之间的沉默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毛利兰有些迷茫地左右看看,没太明白这股僵硬而小心的气氛到底从何而来。可引起这一切的沖矢昴似乎依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是安静地和他彼此对峙着,谁也没说话。 这是怎么了? 「昴先生……」 柯南小心翼翼地想去拽他的袖子。 但下一秒,却忽然听见对面的年轻人笑了起来,主动走过来,向他伸出手: 「您好,初次见面!我姓绫里。」 ……初次见面? 赤井秀一微微一愣,表情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然而对方浑然未觉,依然只笑着说道,眼睫蝶翼般掀起来:「请问您是阿笠博士的邻居,沖矢先生是吗?今天可能得我们一起负责这群孩子了,很高兴认识您。」 「哦…哦哦!」 旁边铃木园子这个当主人的倒是终于回过神来了,连忙几步冲上来: 「那个,绫里先生,这位就是沖矢昴先生!现在是在东京大学读工科的研究生哦,超级厉害的!」 紧接着,她赶紧又转了个方向介绍:「这位是警察厅的绫里……」 然而没等园子说完。 赤井秀一的唇角淡淡勾了勾,握住了面前那只手。 没必要告诉他了。现在他遇见的人,本来也不是那个目睹过他一切狼狈和悲哀的「赤井」。 能看见他在阳光下活得很好。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我是沖矢昴,东京大学的研究生,目前的研究方向是机械与网际网路制造。」 赤井用力咽下喉间泛起的酸涩。 他注视着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庞,尽力展露出自己最爽朗的微笑,将他细瘦的手紧紧握进掌心。 这里没有赤井秀一。 「初次见面……绫里先生。」 「小阵平……」 「……」 「我痛,小阵平……啊嘶!」 「你跟我叫有什么用,你现在知道痛了hagi?!」 松田阵平被间断骚扰了足足二十多分钟,终于彻底忍无可忍了,收了手机从诊室的椅子上站起来: 「谁让你昨天看见那三辆警车爆了,还一个劲儿往那边沖的?幸好只是被碎片扫到一点点,不然我现在该去楼下太平间找你!」 「没办法嘛,毕竟我们队当时刚刚好巡逻到那附近,总不可能坐视不管吧。」 此时,萩原研二正坐在桌子边,还在医生的帮助下换脸上伤口的药,酒精一上来又疼得咬牙:「我当时主要是以为,我们队里有几个不听话的队员可能跑到警车那边和同期叙旧去了…怕他们几个被炸死,反正能捞一个是一个,也没想太多……」 「结果是那三辆警车基本是空的。」 松田有点想给这个不顾自己安危的冤种一脚:「hagi,现在破相了,开心吗?」 「不会留疤的,放心吧。」 旁边医生听不下去了,她只觉得这两个男的怎么黏黏煳煳废话这么多:「说真的,我觉得他这个甚至都不太像炸弹碎片扫的,倒比较像是在烟雾里没看清,跑的时候脸着地狠狠摔了一跤……」 松田阵平:「……」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转身走人,就感觉某个傢伙忽然从背后一下贴了上来,继续故意不知死活地哭丧着脸: 「怎么办啊小阵平!我以后破相了,阿薰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连你也不要我……」 松田差点当场再摔一跤,墨镜都掉了:「你摔到脑子了吗?」 「给我稍微正常点啊!」 医生面无表情,默默地戴上了耳机,然而视线却在瞥见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候忽然一顿,瞬间又连忙起身: 「松田警部!萩原警视!」 「……啊?」 文件柜旁边,那两个打打闹闹的连体婴儿才终于回了头。 「警视厅的指令,让你们两个赶紧回去一趟,说是那个轰炸警车的无人机炸弹的成分分析出来了。」警察医院的医生正色道,「好像……是有重大发现!」 空气倏然凝滞一秒。 那两个连体婴儿立刻分开了,脸色似乎都有些变化。 他们在互相对视一眼以后,抓起旁边桌上的车钥匙,迅速沖了出去。 「这是昨天的无人机炸弹内部,炸药的成分析出报告。」 第521页 佐藤美和子将文件放在桌上,立刻被周围一圈刑警瓜分了个干净。 然后一个二个地就开始对着那堆密密麻麻的化学式直皱眉。 「这次的炸弹主要还是普通的c4炸弹结构,但是被制作得极其轻型,便于无人机携带。不过比较奇怪的是,里面似乎还混入了一些其他的非常规的物质。」 「所以我们对警车爆炸案的案发现场的所有物质进行了採集,以及启用研究室进行了交叉比对,最后发现那些东西也并不存在于案发现场中,只能判定是在炸弹制作的时候,就已经被故意或者无意混入的。」 千叶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啊,话说,炸弹里原来不能有别的物质吗?」 「最好不要有太多杂质。」 搜查一课靠窗的位置上响起一道慵懒的男性声线。 「不同类型的炸弹的成分都是不同的,如果杂质太多,可能会导致各种不可预计的后果。」 松田阵平放下自己翘着的长腿,缓缓站起来。 他唇边还叼着烟,一只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捡起了桌上的白板笔,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写下一串极长的化学式:「比如说,用于採矿的葛里炸药,主要成分就是硝酸铵,甘油,与木浆混合,最后产生具有爆炸威力的物质……」 他没注意到,背后搜查一课众人的目光已经逐渐懵逼,空气里好像有问号在冉冉升起…… 手里的白板笔微微一顿。 松田忽然画了一个箭头向下,继续说: 「而这一次的炸弹是c4炸药。」 「c4是非常轻型的塑胶炸药哦!主要成分是聚异丁烯,塞姆汀高爆炸药内部的rdx,白磷,tnt等物质混合二酸二辛酯,二甲基或者二硝基丁烷制成,性质非常稳定。」 旁边的外援,萩原研二插话道,虽然明显感觉所有人的眼神更迷茫了:「总之,就是你平常把它当口香糖都没事,咱们这里存放的地方也很好拿,偷出来接根引线就行……」 松田突然恶狠狠瞪他:「你真偷过是吧?」 萩原研二:「……」 「不对,松田。」 佐藤突然出声道,拿起文件走到他身边:「你看,这次的『c4』里面多了很多汞……汞是做什么用的?」 萩原想了想:「难道是雷酸汞?」 「不对,雷酸汞不属于这个依附于rdx的c4配方。」 松田阵平的脸色沉了下来,直接用白板笔在报告上勾画:「而且这种硫也不对啊,这个也没对……怎么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重金属,总感觉是液体炸弹的残留成分……」 「液体炸弹?」 高木涉笔尖点着笔记本,犹豫片刻:「话说,使用液体炸弹的话,之前警视厅也破获过一起吧。就是那起万圣节在涩谷的那个……」 「是叫普拉米亚来着?」 ——! 空气顷刻间仿佛被冻结住了,所有人齐刷刷回头,睁大眼睛凝视着他。高木被盯得发毛,一下子慌了: 「不是!我只是在随便提出某种设想!我说错了你们也不要吓我啊……」 「不…不…真的有这个可能性!」 松田阵平忽然想起了什么,墨镜后的瞳孔瞬间紧缩: 「我之前在咖啡厅里遇到薰和零……咳,总之遇到一些警校的朋友!我们推测普拉米亚的越狱,和久住的越狱很有可能是相关联的!她现在很有可能正在为久住制造炸弹!」 「正好,我就是担心有关联,所以把普拉米亚的炸弹成分也拿来了!」 佐藤美和子迅速弯腰下去翻找,很快扯出一张已经有些时间的报告。 松田和萩原立刻接过来仔细一看。 ……所有杂鱼成分几乎吻合了! 那这样就可以说通了! 久住自身并不具备制造炸弹的技术,所以和普拉米亚进行了合作,这次的c4其实是由她制造的! 而她的工具上,可能就残留了部分她自己所使用的那种红蓝特殊液体炸弹的成分……并在制作示威用的c4的时候,极其微量地沾染在了c4的构成成分里,直到现在被送到警方眼前。 「那……」 千叶忽然煞白着脸开口:「如果久住的同伙,真的是普拉米亚的话。那按她的性格,在这次袭击里……她的任务可能是什么?」 「她本人现在又在哪儿呢?」 仿佛巨雷从天空轰然噼下! 所有人的脸色在顷刻间剧变,笔「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瞬时抬头望向窗外。 那当然是—— ……铃木时钟塔的大楼尖端正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 「在这里了!」 装修极尽奢华的洗手间里。 面容秀美精緻的女人对着镜子抬起了头,倏然露出了一个诡异而疯狂的笑容! 哗啦啦—— 水流沖刷发出窸窸簌簌的动静,掩盖住了一切声响。 普拉米亚此时一头金髮藏在漆黑的假髮下,眼瞳也用黑色的美瞳遮挡住了,化着足以改变容貌的妆。她矫健的身躯包裹在服务员的制服下,对着镜子随手撩了下头髮,似乎极其满意自己今天的装扮。 她将微型c4安进这层楼洗手间的角落里。 随后踩着高跟鞋,完全没事人一般,裊裊婷婷地转身走了出去。 …… 「不行了!快点通知铃木财团的老头!」 第522页 「他不想跟那个疯女人一起死就赶紧把他那个什么剪彩仪式停了!!!」 整个搜查一课如同炸了锅! 一时间打电话的,冲出去叫人的,还有松田阵平愤怒的骂声全混在了一起。结果还没等他骂完,刚刚出去的千叶和伸又飞快地滚回来了,张嘴就喊: 「不不不好了佐藤警官!」 佐藤一皱眉:「什么不好了?!」 千叶:「铃木财团联繫不上次郎吉先生!他们说现在那边是搜查二课在接管,那层楼的所有信号都被屏蔽了,说是为了安保——」 「为了安保?什么安保?!」纵使是萩原研二都愣住了,「搜查二课在干什么?」 千叶被吼得欲哭无泪,声音越来越小: 「说是铃木次郎吉想借剪彩仪式宣传时钟塔,所以就故意给怪盗基德发了邀请函,并收到了回復……」 佐藤美和子吼道:「所以二课为了抓基德,把那一层楼封锁了,还把信号全屏蔽了?!」 「楼都要炸了抓基德?连着那个小偷一起炸成烤鸟吗!」 松田阵平气得快晕过去了:「现在是哪个智障在负责这个事情??!」 「哪个智障……」 千叶吓得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被带跑了: 「是…是二课的——中森银三警部!」 「大家此时所在的这栋时钟大楼,便是由铃木次郎吉先生,斥重金精心修筑的东京第一报时大楼!时钟塔拥有120层楼高,并在顶层设有全透明温室空中餐厅,也就是大家现在所处的位置,可以聆听钟声,并自由观赏东京全貌—— 与此同时。 时钟塔剪彩仪式依然在继续进行着。 在全场此起彼伏的热烈掌声中,貌美的女主持缓缓退下,并将手中的话筒抵给了一个精神抖擞的老人。 铃木次郎吉走上前来,清了清嗓子。 霎时间只听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全场—— 「本人铃木次郎吉,非常欢迎,并各位来宾莅临时钟塔剪彩仪式……」 「这里怎么还有狗的…?」 成步堂薰此时正端着一杯红酒,靠在人群偏后的位置,安静地小小抿了一口,目光扫过台边还在激动地扭来扭曲的一条棕色大狗。 「那是次郎吉先生的爱犬,叫鲁邦。」 这时,他旁边的男人轻轻回过头,沖矢昴的笑容温和: 「绫里先生是第一次来铃木财团的宴会?」 「嗯,是的。」 薰淡淡地瞥了这个披着猫皮的fbi一眼。 但是表面上依然是非常优雅稳重的样子,问道:「沖矢先生的话,是以前就参加过吗?」 「说起来还是託了园子小姐的福了。」 男人笑着:「我呢,因为和柯南比较熟,所以也就勉勉强强获得了一些参会的机会,也是难得见识到日本顶尖财团的实力啊。」 沖矢看见他的杯子有些空了,于是轻轻握住他的杯柄,和他的手背轻轻相贴一瞬: 「您还喝吗?我正好要去倒酒。」 「没关系。」薰微微笑了下,「我们一起去吧,不然也太麻烦你了。」 他们的身影很快并肩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就在这时,边上的柱子后面,忽然也鬼鬼祟祟地探出了两个女孩子的脑袋。 空气里响起一阵有些诡异而暧昧的抽气声—— 「嗯……」 铃木园子情似笑非笑:「小兰小兰!你有没有感觉那两个人今天气氛真的超好的诶!明明刚刚认识,就有一种很熟了一样的感觉……」 「这个,我也不知道啦……」毛利兰微微红着脸,小心地朝那边看了一眼,却只能看见两个人的背影。 「……如果他们感觉可以的话,或许吧,但是园子你也不要太兴奋了啦。」 「不是我兴不兴奋!是园子大人的恋爱雷达发出的信号!」 园子一个华丽转身,倏然转向旁边那一桌狼吞虎咽吃自助的小孩,竖起一根手指: 「小鬼们!今天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绝对不许去打扰带你们来的那两个大哥哥,记住了没有?」 「为什么?」 元太嘎嘣嘎嘣地嚼着虾片:「一会儿还想去找薰哥哥玩呢,他打扑克牌好厉害的。」 步美委委屈屈:「就是说,正好他之前搬到附近了,所以我们这段时间经常去波洛找他玩,他说会教我们的!而且我也好久没和昴先生一起玩了……」 「嘛,嘛!会有时间一起玩的啦!」 毛利兰连忙笑着安抚大家:「只是今天的话,稍微让他们两个自己待一会儿好不好……」 「为什么要让他们两个单独待着?!」 灰原哀的声音很轻,几乎只有他旁边的柯南听到了。 然而一转头却极其惊悚地看见她恨恨地切下了一块牛排,眼睛里灰暗无光,仿佛在剁下什么人的骨头: 「为什么要让莱伊靠近格兰利威?!那个轻浮的男人……」 到底有什么误会啊? 柯南哭笑不得,然而忽然狠狠一个哆嗦,下意识地把自己的外套裹紧了点。 嘶,好冷啊…… 「你们既然这么这么无聊,那不如就回答园子大人的谜题吧!不是冷笑话哦!」 然而,某位兴奋的女高中生,明显依然没有放弃拖住他们的想法: 第523页 「提问!这栋时钟塔在设计的时候,我也参与了设计理念的制订!请问大家除了时钟,还在这栋大楼里看见了什么元素?」 「唔…一楼好像有南瓜马车?」 步美思考着:「一楼的大厅真的好漂亮啊,就像童话世界一样,步美还看见了小仙女!」 光彦手指抵着下巴:「通往二楼的台阶…我记得好像是旋转的楼梯,还有水晶灯?要到三楼才能乘电梯上楼,所以那也是特意设计的吗?」 「这里有好多雕塑的卡通小老鼠…」元太低头看向橱柜下方,忽然又抬头,「还有小鸟!天花板上有好多小鸟!」 「是的哦——」 铃木园子非常高兴,一只手背在身后:「所以呢,大家知道我提出的『主题』到底是什么了吗?」 几个孩子皱起眉头,瞬间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唔……」 「啊,我知道了!」 元太突然举起手:「是白雪公主!」 园子:「……」 「再想想,再想想…」小兰哭笑不得,简直没想通这怎么都能错,「大家已经很接近了哦!」 「……说起时钟,就只会想到那个吧。」 就在这时。 沖矢昴手里一杯红酒,在此时慢慢向他们走了过来: 「早早地就失去了母亲的美丽女孩,从此失去了她公主一般幸福的童年,每天只能蜷缩在阴暗的厨房里生活。可是有一天,王子忽然要在城里举行宴会。」 孩子们安静地看着他,听见他继续说: 「但是,她的母亲不同意她去见到城堡,皇宫,与英俊的王子,只让她继续在家里待着。直到有一名仙女出现了,她心疼这个女孩的遭遇,用魔法为她打造了美丽的衣裙,又让老鼠变成车夫,南瓜变成漂亮的马车,将她送到城堡里,而王子果然爱上了这个美丽的姑娘……」 「原来是灰姑娘!步美听过一些!」 步美开心地问道:「那,那王子和她最后在一起了吗!」 沖矢笑着说:「那当……」 「当然没有了。」 然而,一道沉静的声线忽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成步堂薰的声音非常清澈,但是却宛如沉入水底般安静。 「只要十二点的钟声敲响,魔法就会解除,所有的一切都会变成原来的样子,灰姑娘只会再次变回她原来的样子,回到那个阴森,黑暗的地方……」 「……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她的一场过于幸福的梦而已,幻觉短暂地给了她温暖,却永远无法改变她的命运。」 四周完全安静了。 所有人静静地看着他,却看见那张漂亮的脸微微笑了一下。 「吓到你们了吗,真抱歉啊。」 毛利兰正要说:「没有……」 却只见他放下了酒杯,眼里似乎闪过一丝伤感,转身走进了人群。 第139章 随着那个身影的离去, 四周忽然陷入安静,仿佛世界被按下了静止键一般,许久没有人吭声。只有一丝令人无名伤感的压抑在空气中瀰漫开, 即使是正在现场的人, 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半晌,江户川柯南才终于打破了沉默。 「啊……只是个童话故事啦!」 男孩笑着挠了挠头, 张开双臂:「大家赶紧继续吃吧, 我去看看薰哥哥那边的情况好了, 不用留我的份。」 说完他径直跳下桌子。 可刚跑出去没两步, 却忽然感觉有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柯南一抬头—— 只见沖矢昴正在他身后, 微微睁开了一只眼睛, 属于fbi王牌探员锋锐的墨绿眼眸倏然明亮! 两分钟后。 「……您是想问我, 薰哥哥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会场边缘,植物后的狭窄角落里。 江户川柯南小心地探头向外看了一眼,在确认四周没人注意到他们以后才又将目光收回来, 正听见自己身旁的人低声道: 「他和我之前认识的样子有点不一样, 我感觉事情可能有点不太对劲。」 柯南一怔:「……不对劲?」 赤井秀一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缓缓阖上了眼睛,似乎在回忆什么: 「格兰利威,绫里薰……我在组织里最初见到他的时候, 他还是被组织洗脑牢牢掌控的棋子。冷漠,高傲,无法正确地认知感情,也不愿意向任何人袒露自己的真心,似乎随时都处在极强的戒备之中, 对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丝毫信任可言。」 他的记忆里不自觉地浮现出当时那个遍体鳞伤的人形兵器。 不说话, 瞎了一只眼睛, 也没有自己的名字。 只剩一个组织代号「格兰利威」。 他就那么冷淡而灰败地被禁锢在研究所里,人生早已是废墟一片,仿佛只是一具任人摆弄的人偶,感觉不到痛,也不明白自己是在为什么活着,到底为什么还要在这个痛苦折磨的世界里活下去…… 如同悬崖之上岌岌可危的枯萎的树,距离跌落深渊,就只有那么一念之差。 赤井望着身旁的孩子,嘆了口气: 「……很难以想像吧,小子。」 「……」 江户川柯南没说话。 但这几乎也是一种无言的默认。 他在之前,其实都一直没有机会去真正接触过格兰利威作为「机器」的阶段。 第524页 那段时间仿佛是最深沉的禁忌,是龙身上最脆弱而疼痛的逆鳞。 不止作为公安的诸伏景光,不愿意向他透露那时候格兰利威人身的具体情况,甚至就连灰原哀也对此十分忌讳,三缄其口。她只简单告诉他那个时候的格兰利威已经不愿意再继续进行警视厅卧底任务,尝试自杀解脱却失败,导致最终被组织回收。 当然,也还施加了一些洗脑惩罚。 洗脑惩罚…… 工藤新一十七岁的阅歷还暂时不能允许他真切地去想像,人在被彻底洗脑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是通过赤井的描述,他还是能够非常容易地就察觉到,那个组织的「格兰利威」和他之后认识的「绫里先生」之间所存在的巨大的区别。 「你也发现了?」 赤井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声音很轻:「我原本还在以为,是公安的照顾和保护才让他逐渐脱离阴影,总算是能够放下组织的一切,去做真正的自己……」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 看见穿粉色裙子的步美正扑进那个年轻人的怀里。 而对方也十分爽快温柔地将她直接抱了起来,让小女孩坐在自己臂弯里,还从自助餐的碟子里拿了一小块布朗尼给她,边带着她往回走,边顺手将自己的餐盘放在了一边。 ——那里面有一个只被咬了一小口的冰淇淋球。 「但是这事不对,小子,如果他真的已经完全恢復到我们看见的这种样子了,他就绝对不可能在刚才对于那个灰姑娘的童话故事发表那种评论——那其实可以看出他真实的心理投影。」 赤井微微一顿。 语气勐地沉了下来,空气里仿佛有无形的弦在紧绷: 「他在不自觉地共情,但是共情的方式非常奇怪。他是真正在黑暗之中沉沦过的人,根本不认为这种故事会幸福。所以他最后的评价,也在无意之中,暴露了他对于自己命运的心理投射……」 对自己命运的投射?! 空气猝然一凝! 江户川柯南浑身僵硬,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浑身血液仿佛在一瞬间齐齐奔涌向大脑又被瞬间抽干,只留下一片震盪的空白。 绫里先生……说了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她的一场过于幸福的梦而已,短暂地给了她温暖,却永远无法改变她的命运。」 为什么无法改变她的命运? 童话故事里,灰姑娘最后的确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这难道不应该是个圆满的故事吗?为什么说只是一个幸福的幻梦? 而这又反映了那个人心里,在无声之处一直潜藏着的什么东西? 「所以说,不圆满的其实是格兰利威本身!」 赤井的声音冷冽:「他不认为自己能够幸福,也根本不认为自己会有好结局……这和他在组织里的自毁心态完全相符,但是和现在他所表现出来的完全不符……」 「……所以这段时间,公安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江户川柯南沉思半晌。 随后,他尽可能简短清晰地向对方讲述了他和昏迷的格兰利威在医院相遇,之后雨宫薰死亡事件的另一层隐患爆发,导致他必须出面去重新接触他原来的同期们,再到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他搬家到米花町,和那些孩子们做起了好朋友的现在。 而在这样的復盘叙述中。 那些在往日生活里,一直被他自己忽略的违和感也逐渐探出了触角 柯南的语速无意识放慢了,似乎有什么沉重而令人背后发寒的东西掐住了他的喉咙。 这些,这些违和的线索是…… 「原来如此。」 赤井秀一眯起墨绿的眼瞳:「公安那群笨蛋,居然还没意识到吗……」 「格兰利威骗了所有人。」 「什么?!」 柯南只感觉自己脑袋里「嗡」地一声巨响! 「是因为他那群同期,在那么难过地拜託他『回来』。」 赤井的声音非常低沉。 他边说着,看着小侦探脸上的血色在逐渐一点点褪去,指甲几乎用力掐进了自己的手臂: 「所以,他就想办法让自己『回来』了,为了回应那些他无法承受的期待。」 「但是其实组织给他留下的阴影根本没有被解决,他自己的问题也根本没有解决!他只是假装自己已经恢復正常了,已经可以过正常的生活了,这与其说是他太过幸福的梦……」 赤井的声音忽然带上了讥讽: 「……不如说,这其实是他为了苏格兰他们,而编织的最后一个足够幸福的美梦。」 江户川柯南整个人已经完全苍白而僵硬。 而赤井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刚刚薰放下的那个餐盘。 里面有一个只咬了一口的冰淇淋, 或许是他职业病导致的过于敏感,他在隐隐中猝然产生了一种预感,似乎觉得那块冰淇淋应该并不是因为难吃才被薰抛弃的。 ……这和他身体中毒的情况有关吗? 赤井秀一暗暗紧抿住唇,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来晚了! 格兰利威现在的状态显然是已经全副武装形成了新的自我保护的伪装,很难再戳穿他已经成形的面具。 但在一切还在酝酿滋长阶段的时候,苏格兰和那群公安又只沉浸在他「恢復正常」的虚假环境里,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人格和心理其实是在逐渐发生第二轮扭曲…… 第525页 反正「雨宫薰」回来了。 所以,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真是个好结局……是吗? ……绫里薰?! fbi探员的目光中不明显地闪烁过了什么尖锐又艰难的情感。 但他表面上还是依然维持着那副平静的神色,以「沖矢昴」应该拥有的表情,伫立在这个喧闹宴会的角落里。 只有在他身边的柯南能察觉到他全身其实都绷紧了。 「赤井先生,如果真的是像你推测的那样的话,我觉得绫里先生今天选择来到这栋时钟塔,可能也有什么自己的目的。」 柯南双手插在口袋里。 他在这时,目光低沉地看向那个还在和几个小学生一起打打闹闹的青年人,看着那个人面具完美,笑容明媚,忽然感到一阵苦涩的感觉从肺里瀰漫上来: 「只是,我们现在到底应该把他当成哪一个人,来推断他的想法?」 到底是组织培养出来的,情感冷漠,不择手段的格兰利威? 还是他们此时眼前这个,有着月亮般柔和眼瞳,即使已经行动不便,但是还是努力照顾着大家情绪,一个微笑便能胜过鲜花绚烂的绫里薰? 他究竟有什么计划,最后又打算达到什么目的? 「……」 赤井忽然沉默了。 他在这时只感觉自己像是被切成了两半,撕裂的思维仿佛锯子般切割着他的身体。 理智告诉他现在必须要将他作为冷酷,虚伪的格兰利威来揣摩。 但心里也无法抑制地有一个微小的声音,在轻声哭诉着……说着如果是他自己推测出错,那个人其实没有恶意,他是真的在爱着大家,那你们将好不容易重拾爱意和希望的格兰利威,作为组织犯人对待的伤害又该如何弥补? 赤井秀一第一次犹豫了。 「你其实可以有你自己的决定,柯南君。」 最后,他只轻声道,镜片反光遮挡住了他的表情: 「……我稍微再考虑一会儿。」 「嗯。」 小侦探点了点头,在这种沉重的气氛,和极大的情形转变中也无法发表什么过多的评论。 他只缓缓唿出一口气,抬起头。 不远处的人群依然喧嚣嘈杂,欢声笑语不断。 此时,台上的铃木次郎吉已经完成了时钟塔剪彩仪式的大致流程,开始变为激情发表他对于怪盗基德这个白色小偷的勐烈批判,并且提到自己已经对他发出了挑战。 这简直就是剪彩仪式的压轴节目! 底下的人群已经开始逐渐沸腾起来了,不仅没有任何恐惧,还交头接耳地议论着,甚至有人已经开始上手拽自己和同伴的脸皮,看看对方有没有被基德换掉。 「好了,好了!都给我肃静!」 铃木次郎吉身边正站了个小鬍子的警官,看起来心情相当不好: 「抓基德是专业人士的工作!我们搜查二课将会坚守阵地,保卫这次展出的宝石,闲杂人等给我隔远点看着就行了……」 「唉,你也太兇了,中森警官。」 铃木次郎吉拍了拍他的肩膀,向下随意地一抬下巴:「这可都是我的贵客,不会有小偷的,基德现在估计还在外面。」 中森银三满脸不贊同。 那眼神几乎就是在骂「你难道不是每次都这么说吗,结果呢?!」。 「算了。」 然而他也不好在这个台上明着和这个人傻钱多的起冲突,中森银三清了清嗓子,只听他响亮的嗓音径直盖过了所有嘈杂: 「接下来我们会按照流程,将铃木先生从海外重金拍下的红钻——『赤焰之心』从机关中解放出来!」 但他好像又想到什么,突然兇巴巴地:「大家如果需要拍照的提前做好准备,但是一定不准靠得太近啊!」 「五十米以内的全都会被我直接当成基德抓起来,都记住没有?!」 江户川柯南看得简直哭笑不得。 ……怎么都过了这么久了,这人还是老样子啊。 是已经被基德耍出应激性创伤了吗? 会场里人声鼎沸,只见中森话音刚落下,整个天花板上的灯忽然就全数熄了下去! 台前的聚光灯扭转方向,在此时照射向了中央的大屏幕,而一个玻璃台座也正缓缓从地下机关中升起,深蓝的华贵绒毯上,一枚半个掌心大小的赤红钻石安宁躺在玻璃里,色泽鲜红如火如焰。 「哦哦哦——出来了!出来了!」 「好美!我之前在杂志上看到过!真不愧是『赤焰之心』——」 「真的像火一样……」 人群几乎像是水流般向前涌动,两侧的警卫拼命阻拦着他们的靠近,还得同时防范着那些向前伸出的摄像头杆子:「五十米!大屏幕的投影足够大家看的!一定要保持五十米距……」 叮叮咚—— 就在这时,昏暗的会场里的嘈杂中似乎隐隐响起了一阵什么音乐铃声,紧接着—— 只听「哐啷」一声巨响! 「……基德?!」 中森银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大吼。 他这一嗓子在顷刻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所有视线仿佛颇有默契一般整齐地向着一张桌子边回头,四下响起惊唿! 然而,他们却没有看见想像中的白色小偷。 在发出巨响的桌台边。 第526页 只有一个年轻人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刚才像是连人带椅子翻到了地板上,此时,一只手仿佛是要将头骨撕裂一般死死按着自己的头,靠着勉强撑在桌边才能稳住身体,眼前发黑,脑部剧痛,绵软的腿几乎支撑不住身体—— 「怎么了,怎么了绫里先生?」挤在人群中的园子和小兰回不来,焦急大喊,「绫里先生!!」 而在他旁边。 是拿着手机,正一脸惊恐的吉田步美。 「薰哥哥……?」 「别碰他步美!」 柯南一声咆哮撕裂空气! 沖矢昴带着他几步冲来,男人一把将那具摇摇欲坠的躯体扶住,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喂,振作一点……绫里?!」 「唔……哈啊……」 可那个青年像是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薰紧紧攥着身前人的衣襟,双眼紧闭着。尽管他死咬着唇压制,可整个人的肩膀依然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着,手用力按着自己的头,似乎是要生生用手指凿穿头骨,去将里面剧痛的大脑挖出来一般—— 「啊……!」 「怎么回事?」 沖矢昴伸手一摸他的脖颈,只见那块皮肤已经在顷刻间被冷汗浸透了! 他镜片后的墨绿瞳仁猝然收缩,立刻转头看向旁边那个惨白的女孩子,没控制住尾音往上飙:「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不,不知道啊……」 步美拼命摇头,眼眶里已经有眼泪在打转:「我,我只是想拍个照片,就把手机打开了!」 「但是开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薰哥哥他就突然……」 铃声?! 沖矢昴立刻把她的手机拿过来,放在耳边,整个人倏然顿住了!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江户川柯南皱起眉:「……小星星?」 绫里先生…… 小星星…… 是不是在什么地方有关联? 男孩紧皱着眉,却死活想不起来,可恶! 「餵——你们闹什么呢!」 然而中森银三的怒吼打断了他的思绪:「怪盗基德你小子我看你往哪儿跑……」 「这不是基德!」沖矢昴的脸色很难看,「我的朋友好像身体不适,我必须现在带他出去休息!」 「嗯?」 中森挑眉,笑起来,直接就向他怀里的人伸手:「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你是不是基德的同伙……」 中森的声音戛然而止。 「唔……啊……哈啊……」 剧痛的呻吟带着撕裂般的绞痛响起在空气里。 他怀里的人仿佛已经害怕到了极点,偏着头拼命向朋友的胸前躲,可几声痛苦的气音依然漏了出来。被中森撩开的额发下,露出来的整张脸都已经惨白毫无人色,细细密密的汗珠密布每一寸皮肤。 「这!」 中森吓了一大跳:「你们要不要叫救护车……」 「不用!」 灰原哀一把推开他冲进来,声音里已经明显在死命压着怒气才没有爆发: 「都给我离他远点!沖矢,把他带到楼下休息室——」 「你有办法?」 沖矢昴紧紧盯着她,之前混乱的思绪在在这一刻逐渐找到方向,压低声音直接问: 「我之前看见他扔掉了冰淇淋……雪莉,他的身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废话少点!」 灰原想侧过脸去避开他质问一般的视线,可却无法抑制住手臂的颤抖: 「你带他下楼,我就告诉你……」 「快啊!」 第140章 会场楼下, 客房休息室。 整座铃木时钟塔集办公,娱乐和休闲为一体,在天顶餐厅下方就有供人暂时休整的区域, 于是几名搜查二课的警察在中森警部的示意下, 护送三个人到了休息区。透过整面落地玻璃窗向外望去,东京遥远的天际已经逐渐泛起红霞,然而却没有人有心思在这时候观赏。 「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没事,谢谢你们。」 沖矢昴只简单点点头, 挥手示意那几名警察出去。 然后关上了门。 格兰利威被放在了长沙发的一角, 轻轻倚靠在沙发的枕头上。 摘下墨镜后,他柔软黑髮下完全苍白湿冷的皮肤便暴露在了空气中, 眼睫疲惫地阖着,可过瘦的手背和脖颈上依然隐隐有青筋突起,像是在昏迷之时也在与什么无形的恐惧对峙着,唇微微随着唿吸微微发着抖。 沖矢昴凝视着眼前的场景,目光不自觉更了暗些,转头看向茶几边忙碌的灰原哀: 「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莉?」 灰原头也没回:「后遗症。」 「……后遗症?」 「组织之前给格兰利威注射的试验药物——itf-056, 使用刺激性毒素大幅度改造了他体内的细胞, 在使得他获得了远超身体极限的战斗素质之后,也在现在同时导致了他体质的严重衰退, 和重度中毒。」 灰原哀居然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好几个玻璃药瓶,以及一根被密封着的一次性注射器,玻璃器械碰撞的脆响不住响起: 「这个傢伙一直在试图瞒着你们……你把他衣服解开看看就知道了。」 第527页 赤井秀一瞬间一愣。 他向青年的衬衣伸手, 一点一点地逐渐解开了他胸前的扣子。 将衣襟向旁边一拉开—— 霎时间, 无数成片成片青紫的痕迹倒映在fbi急速紧缩的瞳孔中! 那些尸斑一样的颜色, 仿佛蛇一般攀附缠绕在眼前这具单薄的躯体上, 整个锁骨以下,直到腹部,都已经被蚕食得看不出原来皮肤的肌理和颜色,仿佛濒临腐烂的苹果上的蛆虫,无情地吞噬着这个年仅二十九的人依稀残存的生命,还在逐渐向他那段白皙的颈项蔓延。 赤井僵住了:「这是……?!」 「是毒素外渗的痕迹。」 灰原嘶哑道,手里的注射器插入试剂瓶的塑胶密封口: 「你不是在楼上问我,他为什么只咬了一口冰淇淋,就放弃了吗?」 没有人回话。 「……那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没办法再承受冰淇淋那样寒冷的温度了。」 灰原哀极其缓慢地说道,似乎隐隐有些哽咽:.52g.g,d.「一切过热,过冷,酸,辣,刺激性的东西,都已经不是他现在能够承受的了……即使那对于我们来说,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食物而已。」 赤井秀一无言沉默着。 他的手微微弯曲,下意识地想要握紧那个人细瘦的手腕,却过了半晌,才敢轻轻地将自己的掌心覆盖在那片青紫的皮肤上。 那动作仿佛是在小心地触碰一件破碎的瓷器,用自己的手心暖着他冰冷的体温。 「把他袖子挽起来。」 灰原走过来,将注射器的针头熟练地刺入对方的手臂,缓缓推入药剂。 格兰利威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瞬,似乎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痛苦呻吟,霎时间听得所有人的心狠狠揪紧了! 彻底来晚了…… 赤井颤抖着手,牵引着对方疼痛痉挛的手指攀向自己,让他至少在体内药剂中和的折磨冲击中有东西可抓。 而那几根手指也很快就深深扣入了他的手背,死死攥着,几乎要抓出几道血痕。 所以,这就是你要给那些你所谓「宝贵的人」……最后一个美梦的原因吗? 赤井注视着怀里那双紧闭的眼睛。 他看着他在噩梦和泥潭中挣扎着,但即使用了药剂,那些侵蚀也只是被减缓了蔓延速度,并不会产生丝毫的消失和减淡。 你知道自己的生命快到终点了,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所以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假装自己还有正常生活的希望…… 可实际上,却已经连像正常人一样进食都快做不到了! 但是,赤井却又突然觉得自己眼前的谜团变幻了起来。 雪莉的解释能说明为什么格兰利威要在这个时候,重新伪装回「雨宫」的样子,出现在他还那些小羊羔一样天真单纯的同期们面前。 可是,这无法说明对方为什么在自己的心肝脾脏肺都已经在衰竭的时候,还一定要逞强出现在这种人员密集的时钟塔里。此外…… 他为什么会对《小星星》有反应? 还是只是他忽然无法忍受疼痛,而产生的巧合? 可是按照雪莉的说法,他的毒素侵蚀大部分应该是集中在脏器,并不是脑部。为什么当时格兰利威会那么恐惧,那么痛苦地按着自己的头…… 就好像,有人要和他抢夺这具身体一般! 格兰利威到底隐瞒了多少?雪莉现在所告诉他的,又真的就是「全部」的真相吗? 赤井秀一紧皱着眉。 只感到青年人修长的指节,穿过他因为长年握枪而带着枪茧的有力的手指缝隙,正在溺水一般绝望地与他十指相扣,像是在向他求救。 又像是,在向他这个伤害过他的人。 ……祈求汲取着最后一点温暖。 可是他们却无法得知他的恐惧到底从何而来,即使问了,现在的格兰利威也不会再对他们开口,他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候。 这一切与片刻之前那个温润美好的青年对比起来,只显得那么讽刺扎眼,几乎像一根尖锐的铁棍一般狠狠刺进了他的心脏,让人的神经都在这种堪称荒谬的悲剧面前痉挛起一阵阵绞痛。 「雪莉。」 许久,赤井开了口:「我能问问吗,为什么格兰利威会和你们一起出现在时钟塔?」 灰原哀的身形微微一顿。 她将空瓶放进密封袋里,外面逐渐昏暗的天光打在她的侧颊上,女孩嗓音很轻: 「是他在知道我们要来时钟塔以后,主动来问我,自己能不能和我们一起来,所以才邀请他的。」 赤井一皱眉:「……主动?」 「为什么?」 但灰原只回答说:「莱伊,你看看我们现在的窗外是什么?」 赤井一回头。 高空风簌簌吹过窗外,带着东京湾潮湿的气息驶向天际的远光—— 此时已经是黄昏的尾声,整个世界如同被泼染上了一切最温暖的色彩。碧蓝的天光渐变退散,天空是一幅粉紫和橘黄交织的鲜艷油画,缀着月亮纯白的光芒,安静拥抱着地面上繁忙而拥挤的人群。 视野里气球飘扬,孩子们手里是一朵大大的棉花糖,甜丝丝的味道随着父母的亲吻瀰漫开来,站在喷泉池的边缘清脆地大笑。 ——是秋季烟火园区。 「时钟塔,其实是这次烟火大会的最佳观赏点。」 第528页 灰原哀的声音显得安静,孤寂,在空气中缓缓响起: 「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看到这个消息的,但是,他那天来找我们,其实就只是希望可以看到一眼秋季烟火的样子……」 那个一直被组织控制和囚禁,在整整二十多年的人生里,都几乎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绚烂的色彩的人。 在此之前,灰原都没有见过他那么鲜活的眼神。 有些害羞,不好意思一样地,在阿笠博士的家里小心翼翼拜託她……能不能带他去看一眼烟火大会,只要一眼就好。 那个笑容羞赧又漂亮,眼瞳里亮闪闪地,无论任何人都会对他心软。 可是。 灰原却只觉得悲哀的苦涩侵蚀了心脏。 「格兰利威在组织里穷尽一生,他没有见过雪,也没有见过烟火大会,所以我想无论如何也还是带他来看看……虽然他没有见过,没有经歷过的东西太多了,但我还是想做点自己能做的事。」 灰原背着手,柔软的眼眸弯起来,仰望着天高云阔中的夕阳: 「至少,在他生命最后的时间里。」 「……」 赤井秀一静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半晌,才突然轻轻出声:「能看到吗,今天的天气情况的话。」 「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灰原说:「今天本来就是大晴天,如果风小的话效果会非常好。」 「那我们到时候和次郎吉先生说一下,让天顶餐厅关一下灯,应该看得会更清楚一些吧。」 灰原忽然一愣,似乎没有预料到他会给出这种回答: 「什么?」 「我说关灯的话,应该可以让他看得更清楚。」 赤井抿了一下唇,缓慢地说:「……格兰利威不是喜欢烟火吗。」 空气似乎安静了一秒。 「噗。」 灰原哀无奈地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有些故意没好气地出声:「真是的,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 「嗯……」 格兰利威的身躯似乎在这时动了动。 「他醒了,你给我装好沖矢昴啊!」灰原急匆匆地把他之前摘下来的眼镜按回他脸上,嗓音压得极低,「快点,不能让他发现……」 赤井秀一差点被眼镜腿戳着,「嘶」地一偏头,连忙手忙脚乱地将眼镜接过来。 哔哔哔—— 然而,一阵短促而交集的声音却也在这个时候传了过来。 「怎么了?」 成步堂薰睁开眼睛,眼前的景物都还叠着重影,故意放慢嗓音,让自己听起来像是刚刚睡醒:「这是哪里……?」 「喂,博士?怎么了?」 他转过头。 看见灰原哀正拿着自己的侦探徽章,在窗边说着什么。 可下一秒,嘈杂到快要爆炸的背景音里,阿笠博士颤抖的急促声音勐然在空气里响起: 「终于有信号了!小哀啊,你们现在在哪里?!」 灰原一愣: 「……什么?」 时间倒回到二十分钟前。 一排疾速行驶的轿车撕裂傍晚的天空,轮胎与路面摩擦发出爆响,唿啸着迎风而来。 「唰」地剎停在时钟塔前。 那片区域为了抓怪盗基德,本来已经横七竖八停了不少搜查二课的警车,一下看见一堆不知名的人,脑子里立刻警铃大作,抄起盾牌和警棍就朝他们走过去,身后警灯红光闪烁,直接开口吼道: 「什么人?这里现在禁止进入!」 「搜查一课,佐藤美和子!」 朝他走来的女性手里直接警察证一亮,同时出现在她手里的,还有一份部长签署的文件: 「这是搜查令,联繫你们中森警部,说有紧急情况,搜查一课要求现在就接管现场!」 那个警察微愣,感觉原计划里好像没这一茬,一下有点懵: 「什么紧急情况?」 「中森警部说了!他没有捏过脸的人,都有可能是基德和基德的同伙!绝对不可以放进去!」 「不是,我们不是基德,我们真的有紧急情况……」高木涉急了,一个箭步冲上来,「里面现在很有可能被恐怖分子安了炸弹,必须赶紧疏散群众!」 「炸弹?」 可是这个警察的脑子简直是木头做的,或者说,他也可能是在基德的长期折磨下变得警觉到扭曲的地步了: 「你说有炸弹就有炸弹啊?基德!」 高木涉:「……啊?」 那个警察还很骄傲的样子:「搜查令可能是伪造的,你们都有可能是基德的同伙伪装的!我们不会绝对再上当……啊啊啊啊啊!」 「——伪装你个头啊!!!」 剎那间,佐藤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在一片惊恐的眼神里直接把他狠狠掼在了墙上,撞出「砰」地一声巨响! 她简直要突发脑溢血了,咬牙切齿怒吼: 「我再说最后一遍!时钟塔里面现在有警视厅通缉的高危恐怖分子!而且很有可能计划炸掉整座建筑,所有人都会死!」 「可是为为为什么会有恐怖分子……」 那个警察看起来已经完全傻了。 然而没等佐藤一拳砸在他脸上,旁边忽然响起千叶惊悚的声音: 「佐藤警官!门好像被锁住了!」 只见千叶正和一群同事站在时钟塔门口。 第529页 然而,诡异的是,那扇原本应该感应开启的电动门却丝毫没有反应,无论他们如何按下紧急键,都没有任何回应。 「报告——报告!」 很快,旁边又急匆匆跑来几个小警察:「后门也被锁了!所有窗户都打不开,整座时钟塔已经被封死了!」 佐藤阴沉可怕的眼神瞬间转向了她手里的那个倒霉蛋。 「不,不是我们!不是我们!」 那个二课的警察慌了:「中森警部的指令里没有锁大门的命令!我们只封锁了有展会的那一层楼!」 「那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有人黑掉了时钟塔的门禁系统。」 萩原研二沉静的声音从一边传来。 他们循声望去,只见那个高挑的警视队长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卸掉了电动门周围,一切能拆卸的部件。然而那扇最关键的玻璃门依然纹丝不动。 「我尝试了从外部激活它,但是不行,所有线路也没有损坏的迹象,所以只能是电子锁死。」 萩原从地上的一堆零件里站起身,看向旁边: 「对吧,小阵平?」 「……嗯。」 松田阵平双手插在口袋里,沉沉地盯着面前的那扇防弹玻璃: 「而且更该死的是这玻璃还是特别加固的,我们拿台机枪都不一定破得开……真是有时候希望那个铃木老头不要那么有钱啊!」 「那怎么办?」 高木脸色发青,举着手里的手机: 「楼上还是没信号,我们现在连通知他们有危险都做不到!」 「通知警视厅,想办法直接连着外墙暴力拆卸吧,管不了那么多了。」 萩原研二直接下了决断,正色道:「以久住的电脑水平,他黑掉这栋楼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说明这应该是他计划中的一步,楼里的人随时有危险,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 高木点点头,飞快地领命跑了。 「目暮警官说他们马上就到。」 旁边佐藤收起电话,走到他身边:「萩原警视,以你在爆处的经验,我们现在还能做什么?」 「做不了太多了,想办法联繫楼上避难吧。」 萩原用力抹了一把脸,脸侧到下巴都明显绷紧了:「我们去找找有没有别的人有办法联繫到楼上,毕竟信号屏蔽的话,一般是屏蔽特定的波段,如果有人手上的通讯器波段不一样,在距离比较远的地方,说不定还有点希望能……」 「嗯?」 他忽然勐地回头。 好像这才终于发现自己身边,是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少了个人—— 「……我小阵平呢?!」 …… 咔哒。 黑暗里忽然亮起一抹雪白的光。 寂静的下水道里,松田阵平正从攀爬的楼梯上下来,将可携式手电筒从齿间取下来,抬手扫了扫四周。 这条下水道位于铃木时钟塔正下方,有非常高的概率和塔内的排水设施相连接。也就是说,如果能找到下水口的位置,那附近就很有可能有在设备损坏之时,供维修人员攀爬的楼梯和专门通道。 在这种时候,可能是唯一一条被久住忽略的通路! 嗒——嗒—— 松田踩着湿漉漉的栈道,在一面墙上找到了这片下水区域的地形图。 「果然有。」 先去看看大小。 如果可以的话,让大部队从这里偷偷潜入也不是不行。 他于是简单给地图拍了个照片,收起手机,很快在不远处的一跟管道旁边,找到了一条狭窄的单人通路,仿佛通风管一样,蜿蜒向上。 叮铃铃——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急促地响着,显示来点人「萩原研二」的手机在他的裤子口袋里震动,但是在巨大的水流和通风设备的嗡鸣中被完全淹没了。 松田咬着手电筒,在那根狭窄的维修通道里匍匐前行。 他身边四周昏黑一片,没有路标,更没有楼层提示,在长久的昏暗中他也不知道自己爬到了哪里。 直到终于看见了眼前的一扇推拉式的门—— 只听「吱呀」一声响! 松田眯着眼睛,从那个幽黑的通道里向上探出头,感觉自己好像在什么走廊的一侧,四周挂着价值不菲的名家油画,装修奢华绚丽。 自己这是进来了? 这就是时钟塔的内部…… 「啊,hagi。」 他于是一手攀在楼梯上,边往外爬,边单手给他敲了个简讯回覆: 【时钟塔正下方,下水道里面有维修通道,可以进大楼内部。】 【我已经进来了。】 「唿……真麻烦,搜查二课一群搅屎棍。」 松田阵平额头上隐隐有青筋突起,一用力将自己从坑里拽出来,非常嫌弃地拍了拍自己西装上一身灰: 「那就这样先去通知他们,在找找炸弹的位……」 ——噼啪! 然而,下一秒! 松田根本没反应过来,就只感觉自己浑身一软,直接栽倒在了地面上!同时,手里的手机瞬间飞了出去,滚进了一片花坛茂密的绿叶之中。 「哎呀,真是对不起……」 他缓缓闭合的蓝色眼瞳里。 只隐约看见一个非常模煳的,穿着搜查二课安保衣服的男人蹲在了自己身边,急匆匆地在他的口袋里翻着什么。 第530页 身后隐约传来一大群人暴躁的唿喊: 「——抓基德!基德跑哪儿去了!」 「那傢伙肯定没跑远,宝石还在他手上,绝对不能让他带走了!都给我搜!」 什么? ……什么基德?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又再一次对他身上。 深蓝的头盔下,似乎隐隐露出了一张非常年轻,而且歉意的脸,可是一张带着迷药的手帕很快捂住了他的口鼻。 这是怪盗基德?! 喂!喂,这混蛋不会…… 可是松田已经再也没有了任何反抗的力气。 他只感觉自己非常困,非常无力,眼皮重重地耷拉下来,逐渐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线。 意识终于彻底断了电。 …… 「这是倒数第二条走廊了——基德要么在里面,要么在旁边!先把路堵死!」 五分钟后,一片保安怒气沖沖地杀到了一条死路口,为首的队长警棍一挥,吼道: 「给我搜!那小偷必须跑不了……」 队长的声音忽然停了。 所有人诧异地转头,却只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黑髮警官,缓步向他们走了过来,面颊上挂着一副漆黑的墨镜,齿间的香菸燃烧一半,唿吸间扬起一阵淡然的烟雾。 队长眉头皱得死紧:「你是……」 「警视厅搜查一课,松田阵平。」 来人向他们勾起唇角,亮了一下手里的警察证: 「我是搜查一课派来帮忙的,但是迷路了。看起来……中森警部好像不在这里?」 一群保安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见了懵逼,迷茫,以及一片空白。 最后,只缓缓地点了点头。 「嗯。」 第141章 赤红的警灯闪烁起伏, 远处视野尽头已经隐约可以听见警笛鸣响。 铃木时钟塔边,萩原研二一身西装,肩上披着大衣, 点了根烟靠在车门旁边,垂眸一扫手机简讯说道: 「小阵平说下水道有通路可以进去, 他现在已经在里面了。」 黄昏的霞光被屏幕反射,安静地映在那双深紫的眼瞳里。 他将手机转向身旁的人: 「他说会先去通知楼上。」 「太好了!不愧是松田警官!」高木激动道,可却也在同时, 发现面前人的表情依然没有丝毫变化,「怎么了,萩原警视……您看起来好像还是很担心的样子?」 萩原沉默不语,修长指间的烟轻轻抖了抖。 最后才说: 「问题是,现在距离他发给我回信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但是小阵平的手机gps定位一直在一楼没有动。」 佐藤皱眉:「这个傢伙不会是迷路了吧?」 萩原研二摇摇头。 他就着这个姿势又吸了一口烟,眉目间愁云紧锁,没注意到在他们身旁一片横七竖八的警视厅车队里,有一辆明黄色的甲壳虫车正悄悄混了进来。 车窗摇下,一个和蔼的老人探出头: 「这不是佐藤警官吗?」 「诶?」 三个人, 六只眼睛, 六道视线立刻齐刷刷回眸,佐藤美和子霎时间愣住了: 「……博士?你怎么在这里?」 「哦!我送那几个孩子过来, 和他们园子姐姐一起参加这座时钟塔的剪彩仪式来着。」阿笠博士笑着摆了摆手, 「但是一百二十层对老头子果然还是太高了,我刚刚就一直在对面烟火园区转转,现在准备开车去附近吃个饭。」 萩原本来在旁边思考得入神, 忽然听见博士的声音, 耳朵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 「孩子们?您是说那几个孩子也在楼上?!」 然而博士还没意识到问题:「是啊, 一听说有自助餐吃,还有基德看,孩子们全都兴奋得不行……」 「呃……怎么了吗?」 三秒后,博士终于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扫过三个警察瞬间发青又发白的难看脸色,好像总算从空气里嗅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非常迟疑着: 「说起来……你们搜查一课为什么在这里啊?抓基德难道不应该是搜查二课的事情吗?」 「……」 空气忽然冰封一样沉默。 高木涉绝望地捂住脸,而目睹他这个动作的阿笠博士的脸色也登时就变了! 无数不详的预感在剎那间涌上心头,他蓦然抬头看向佐藤,似乎隐隐察觉到了发生了什么,然而女警低沉的声线也同时在他耳边响起: 「博士,你可以简单理解为,现在的时钟塔已经被恐怖分子团伙挟持了,而我们甚至没有办法通知他们!」 四周警笛,风声,和人声的喧闹忽然都变得异常遥远。 阿笠博士彻底懵了:「……啊?!」 「但是如果那些孩子在上面的话……等等……」 然而就在这时。 萩原似乎想到了什么,勐一抬头: 「博士!我没记错的话,柯南他们的『少年侦探团』是不是有一种特殊的通讯设备??!」 「您,您说侦探徽章?」 博士满脸焦急担忧,连忙从自己身上摸出了一个黄色的小型对讲徽章,喏喏着:「柯南和小哀他们确实都带了这个徽章在身上。但是,如果按照你们说的,楼上的信号其实已经被屏蔽了的话……」 第531页 「拜託您务必试一试!」 可萩原研二的语气依然异常坚定,几乎孤注一掷:「搜查二课屏蔽的应该主要是手机信号的常规波段,但是侦探徽章是您私人改造的设备,波段可能存在差异。」 「如果那些孩子中有人在会议厅坐不住,跑出来玩的话,说不定真的有希望在离开屏蔽区的位置联繫上他们!」 「好……好!」 阿笠博士也是被惊得呆住了,连忙哆哆嗦嗦地把自己的侦探徽章打开,脸上全是紧张过度的铁青: 「喂,我是博士,大家有人听得见吗——」 然而对讲徽章里一片死寂,旁边的其他刑警也围了上来。 逐渐深沉的夜幕下,无数双眼睛在此时死死盯住那枚只有两根手指併拢宽度的小小的徽章,频道里全是茫茫的白噪音,空气里似乎有无形的弦在此时愈发绷紧,在虚空中逐渐拉伸,逐渐绷直到了极限……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嗞啦」锐响忽然从徽章里爆发出来! 「喂,博士?怎么了?」 ——是灰原哀的声音! 所有人的表情瞬间一凝,足足过了半晌,四周才终于开锅般炸了起来!有警员立刻匆匆地去车上搬设备,混乱的脚步声和尖叫此起彼伏响起,阿笠博士抑制不住颤抖: 「终于有信号了!小哀啊,你们现在在哪里?!」 「……什么?」 时间回到现在。 灰原哀迷茫转头,看了看四周休息室的陈设:「我们现在在时钟塔的休息区里,出什么事了吗,博士?」 ……出事了?! 沙发边的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觉的神色。 「我们身边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没有啊,上面全是搜查二课的人……」 惊慌之间,阿笠博士说的话有点颠三倒四的,灰原半天都没明白对方到底想表达什么:「我们门口也有警察在护卫的,你到底是……唔!」 然而,就在这时。 一只男人的手忽然自她身后伸来,轻轻从她掌心里抽走了侦探徽章。 灰原一回头。 正看见成步堂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将徽章放在了自己唇边,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们现在不在会场,怎么了博士?」 他的咬字冷静清晰,透过断断续续的电波,模煳地抵达了楼下混乱的搜查组,仿佛凌冽的冰泉瞬间泼洒在了燥热的大地上。 「……到底出什么事了?」 「哦哦!绫里先生!」博士急得满脑门汗,「就是我在楼下遇到了搜查一课的警官们,他们说——」 啪! 可没等他说完,萩原的手忽然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 萩原研二深紫的眼瞳在此时猝然缩紧,死死地注视着徽章,即使电波模煳嘈杂,可那道声音却依然熟悉得像是在他的心上狠狠打了一拳! 他的唿吸不由得开始颤抖,眼前的虚空之中像是隐约看见了一个人柔和低垂的眉目,俊秀的脸庞上仿佛冬季寒冰融化,春风拂过,对着他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可这微笑的回忆在此时只像是铁棍一般轰然击中了他,令他霎时间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四肢的存在,大脑剧痛,巨大的恐惧和战慄潮水般漫上来: 「……阿薰?」 对面忽然安静了。 叮铃铃—— 警察厅的秘密作战会议室里,诸伏景光轻声推开门走出去,迅速将自己口袋里尖叫的电话逮出来,走到墙角边: 「研二,什么事?」 「阿薰他人在哪里?」 景光一愣神:「什么?」 「我说阿薰在哪里?他没有跟你们或者公安在一起吗?他一个人出门了?」 萩原从没用这么古怪的语气和他说过话,景光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不对了:「我现在没有和阿薰住在一起了,不知道他具体的行踪。」 「但是我好像听他前几天说过,浸透是要和新认识的孩子们一起去时钟塔的剪彩仪式,还是类似的什么的……」 「果然……」 景光听见对面响起恨铁不成钢的咬牙话音,霎时间只感觉浑身剧烈发寒! 他眼瞳定定地望着眼前的白墙: 「阿薰出什么事了?!」 萩原深吸一口气,几乎用尽了理智才让自己面前维持冷静: 「情况非常糟糕,刚刚进到时钟塔里面的小阵平也了!他和阿薰,现在正在和铃木财团,怪盗基德,柯南他们那群小孩子,还有至少一百人以上的无辜宾客……」 「……一起被封死在那栋有炸弹的楼里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在搜查二课屏蔽信号这个契机发生时,久住锁死了时钟塔所有出入口,和他合作的普拉米亚应该已经混进楼里了,估计已经在角落里设置了炸弹,等到烟火大会会场爆炸的时候,把这栋楼一起送上天!」 已经恢復正常的成步堂薰和沖矢昴一起快步走过大楼走廊,脚下的绒毯发出轻微的动静。 「等等,格……绫里先生!」 灰原哀连忙几步追上来,扯住他的袖子: 「普拉米亚肯定在楼上,万一我们被她发现在找炸弹一定很危险!而且你的身体状况还……」 「没关系的。」 然而对方头也没回:「中森警部带了那么多警察来,现场也还有那么多人在,我们可以悄悄地混进去。」 第532页 灰原还想说什么:「可是……」 却看见了眼前的青年忽然顿住了脚步。 「不用担心,我再怎么也是在警校接受过训练的,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这种情况。」成步堂薰在她的面前蹲下,即使脸色还很苍白,但依然浅浅地向她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 「……这里现在需要警察,小哀。」 这句话像是滚烫的针一般倏然刺进了她的心! 灰原哀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像是依稀还能从他的身上,看见之前那个医院里被手铐禁锢,狼狈衰败的「组织俘虏」的身影。 那时其实没有人对他提过「雨宫薰」警视的存在。 所有人在无意间对被俘虏的格兰利威,以及作为组织研究员被公安植入定位的她自己的警惕,区别对待,都是在愈发强调他们「组织成员」的身份,使得她在心底里其实并未对这些官方组织有什么太大的好感,也不认为他们有在把格兰利威当作「前警察」看待。 可是…… 即使不被认可,即使她觉得格兰利威应该也排斥着这些官方机构。 然而,眼前的人却在这个时候拖着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重拾了自己曾经那个根本不被感谢,不被认可的身份,一厢情愿地觉得「自己应该承担警察的责任」……主动在这个时候迎向了那个已经杀了无数人的炸弹恶魔的刀锋。 去守护楼上那群还在无知无觉,欢声笑语的,早已远远比身处黑暗中长大的他享受了更多幸福的无知的普通人。 「因为我是警察。」 ——你这个大笨蛋!!! 灰原紧抿着唇,强忍着眼眶的湿润,怀抱着自己的背包追上去。 前方就是充斥着喧闹和金钱的剪彩会场。 可是,这扇奢华美丽的大门此时在他们眼里已经远远不再是之前的形状,而是因为那个兇残的炸弹犯的出现,而开始变得阴森可怖了起来。 但是唯一手持武装力量的中森银三警部现在就在这扇门的背后,无论如何他们也得先回到这里。 「准备好了吗?」 沖矢昴神情严肃,在这时候回头看向身后的两人。 虽然听着里面的声音还一切正常,但是不能排除,在他们推开这扇门以后,可能就会发生什么变故。 毕竟对方可是极其狡诈的敌人。 成步堂薰轻轻点了点头,将灰原护到自己身后。 吱呀—— 厚实的会场大门缓缓向内打开,里面仍然在继续进行的华丽酒会出现在他们眼前。 只是香槟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打碎了,台面中央原本放着红钻「赤焰之心」的玻璃柜里面一片空白,门口守着两个警员,在发现有人进来的时候警觉地看向他们,警棍都掏出来了。 「什么人?!」 「哦,终于回来了是吗?好戏都结束了。」 与此同时,中森银三冷冷的声线从不远处传来。 看这满地狼藉,这肯定是这个警部和怪盗基德对决的第九百九十六次失败,整个人看起来都蔫巴得像是发霉的茄子,眼神非常阴郁,走过来直接狠狠拽了一下两个成人的脸。 「好,你们果然不是基德,那我就放心了。」 成步堂薰:「……」 【「这人到底经歷了什么……」】 系统心如止水,完全已经习惯了:【大概就是被电信诈骗过几千次的水平吧。】 「中森警部,这是基德又跑了吗?」 薰的视线扫了一眼四周:「钻石已经被偷走了?」 「又不是我的问题!次郎吉先生又找了这么大一堆闲杂人士,直接把路全堵死了,这要我怎么抓?!」 中森仿佛又被拖入了几十分钟前的痛苦,跟开闸泄洪一样就开始骂:「我们的人追到楼下,也没找到基德,倒是给我找回来了一个来看热闹,还顺便指手画脚的搜查一课的混蛋……」 搜查一课? 这里怎么会有搜查一课的人? 仿佛瞬间联想到了什么,薰和沖矢昴的神色都在一瞬间沉了下来。 他们顺着中森的指引,慢慢回过头—— 只见一个异常熟悉的,穿着黑色西装的捲髮男人正站在一张酒台边,身边一群警察正在和他一起商讨着怎么抓基德,可他却姿态轻松,左右逢源,时不时还要安慰一下挫败的警员,手中的酒杯和对方碰撞出「叮」地一声响。 那居然是的松田阵平! 「……原来如此。」 成步堂薰额角隐隐抽搐,只得微微抬起一手挡住自己的脸,强忍住自己面对这个ooc版本的松田背过去的窒息感,不得不说这场景真的有点诡异。 沖矢昴俯下身,带着笑意的声音贴在他耳边:「看起来,我们找到基德了。」 「怎么回事,那傢伙从下水道上来的时候正好撞到逃亡的基德了是吧?」 薰的侧脸紧绷,简直堪称非常无语:「然后基德根本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只以为他就是个路过的警察,然后他也以为基德是路过的……」 真麻烦。 这也能说明为什么松田的手机gps会直接停在一楼了。 赤井秀一默默扫视过他阴沉的表情,又看了看那个年轻英俊的刑警,想着这大概就是影响格兰利威人格的「天真单纯小绵羊同期一号」了。 第533页 刚刚和阿笠博士一起唿叫侦探徽章的,大概就是「小绵羊二号」。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和他们见面了。 然而就在这时。 他忽然诧异地看见身旁的人动了。 …… 「你们说那个小偷到底使的是什么机关?从怪盗基德出现开始算起,他的年龄都能当我爸了吧,怎么身手还那么敏捷呢——」 此时,会场酒台边。 一群挫败的警员围在一起吹牛发牢骚,转头看向他们新认识的刑警,问道: 「松田,你们搜查一课是怎么干活的?不会也被这样耍来耍去吧?」 「不会,我们那边可是杀人犯。」 一身黑西装的黑羽快斗此时神情极其自然。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微微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酒杯,干脆毫无感情地自己出卖自己,给周围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对于基德这种屡次犯案的犯人,你们二课可能得採取特殊手段处理,就我的经验而言,你们可以……」 然而,下一瞬间。 他忽然感觉一具温热的躯体贴上了他的胳膊,那一剎那的柔软触感几乎给他全身汗毛都吓起来了!差点条件反射甩开—— 「阵平,你怎么在这里?」 黑羽快斗一愣。 他低下头,却只看见一个好像微微有点喝醉了的青年轻轻抱住了他。 那个人的眼睛是非常少见的,几乎接近金色般浅淡明亮的琥珀瞳,眼睫非常长而漂亮,是非常俊秀白皙的长相,在这种时候,视线从下而上望着他……水光淋漓的眼睛让人根本无法抵抗地感到心跳慢了半拍。 「……你来了为什么不先来找我?」 灰原哀:「……」 沖矢昴:「……?」 中森银三:「???」 空气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死一般的安静。 ……什么情况?!! 黑羽快斗开始懵了。 第142章 如果说铃木财团热闹的会场是人间盛会。 那他们这一片, 现在就简直是从人间盛会中被刨出来的闹鬼坟地。 霎时间所有人一片死寂,各路人马脸上分别呈现出狐疑,迷茫, 呆滞等多种五颜六色五花八门五彩缤纷的表情。刚刚本来还想给「松田警官」敬酒的俩二货警员瞬间停了,对脸懵逼, 忽然有些悻悻地搓了搓手,委婉道: 「那个,这,这您对象吗……」 黑羽快斗: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我哪冒出来的对象?! 他忽然发现自己可能得把「不要慌不择路,易容成自己不了解的人」这条死死地写进怪盗守则里。 然而, 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也确实没有其他选择——他背后是气势汹汹杀来的搜查二课的彪形大汉, 原本准备用来逃跑的窗户不知道为什么被锁上了,死活打不开。最后, 在慌不择路期间,他刚跑过转角就正好看见松田阵平一个人站在走廊上,简直是送到嘴边的救命鸭子, 这可不能还让他飞了! 但是, 谁来告诉他…… 现在这到底又是个什么情况啊?!! 黑羽快斗小心地低下头。 可是紧搂着他胳膊的那个漂亮男人好像还依然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那人喝多了酒,软软地靠在他肩上, 脸颊和眼尾都有点泛红, 晕晕乎乎地似乎还要往他怀里蹭, 泛着水光的眼睛半阖着,朦胧缱绻地看着他。 别…别…! 他惊得背后的手在抖, 酒都要泼出来了。 黑羽快斗, 男, 年方十七。 虽然在作为基德期间招摇撞骗撩妹无数, 但是真要算起来, 实战经验基本是鸭蛋。 这小孩此时在周围一群人幽怨的眼神里跟个木头杆子一样杵在原地,手横竖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又不清楚这人到底是真对象还是碰瓷的,万一他现在把人一把推开会不会直接穿帮,然后被中森银三一顿暴打…… ……等等等等等他又在干什么??! 只见那个原本抱着他的美人,在这时神智好像依然非常混沌,有点委屈地贴在他的胸口上,轻声说: 「这里好吵,好多人,我不想待在这里。」 黑羽快斗:「……」 「……」旁边的沖矢昴已经在这个时候,安静地双手取下了自己的眼镜。 他的姿势比较像在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在这个过分离奇,堪称诡异……仿佛下一秒所有人就要当场血溅三尺,被格兰利威直接全部灭口了的场景里挣扎着保护自己的眼睛。 如果这是fbi的任务。 他回去可能得给已经彻底豁出去了的格兰利威,还有他自己一起申请工伤赔偿……这绝对是重度工伤! ……但是同时坑死自己了的还有黑羽快斗。 「嗯……那,那我们去那边吧。」他拼命秉持着自己的poker face职业素养才勉强绷住了,「你怎么喝这么多?」 然而就在他们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突然又觉得怀里的人好像根本站不住,浑身一软就要往下倒,只能连忙把人扶住: 「来,小心点。」 灰原哀极其惨不忍睹地捂住了脸。 「中森警官。」 她在此时转过脸,看向已经完全傻掉的中森银三,非常严肃地说: 「警察厅的绫里警官,你们今年得给人家补贴至少三倍年终奖,明白了吗?」 第534页 中森:「……???」 中森银三觉得自己今年四十多岁了,他真的看不懂现在的小年轻在玩什么了。 他只知道自己在之前根本没真正见过搜查一课的「松田阵平」,也不知道他这个好像格外开放的对象是什么情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的一侧。 但是他随手一摸自己腰间,却忽然怔住了: 「……我的枪呢?」 …… 「唿……」 宴会进行中,此时的走廊窗边自然是没什么人。 成步堂薰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松田」的身上,黑色鬓髮湿漉漉的贴在脸侧,衬得脸颊异常白皙细腻。 他感觉到对方似乎把他扶到了走廊边的沙发上,让他坐着,即使强行抑制,语气也依然有些稚嫩的侷促,估计真正的怪盗基德年龄出人意料地小: 「那我去给你倒点水?」 去倒水…… 薰想着,还是想跑? 黑羽快斗抽身想熘。 却在剎那间,忽然感觉两条柔软的胳膊环上了他的脖颈,温热的唿吸和酒气喷吐在他耳边,整个人瞬间僵硬住了,吓得触电似地就想反抗: 「不…不……等等,我不是……」 嚓—— 可下一秒,精钢匕首锋锐的刀锋已经抵上了他的后背! 黑羽快斗震恐地看去。 只见成步堂薰眼神根本就是极其清明冷静,清澈的瞳孔锐如利剑,完全看不出任何一丝醉酒的痕迹。 他把刀无声地向少年后背压了点。 感受到手下人浑身都瞬间绷紧了。 「……松田阵平在哪里?」 薰的嗓音低沉,带着警告意味: 「你对他做了什么?!」 窗外夜色渐沉,明亮的灯光依次亮起来,世界显得安详而沉静,只有玻璃窗上倒映着他们彼此对峙的影子。 ……安详个大头鬼啊! 黑羽快斗觉得自己简直倒霉透了。 即使有人现在路过,也只会因为他们过于亲密的姿势而赶紧走开,根本发现不了对方那把匕首的刀尖正在抵着他的后背,甚至在缓缓往他的后颈上滑。 「唉,败了败了……」 快斗嘆了口气,干脆投降似地举高双手,笑了笑:「放心啦,松田警官现在在一楼的储物间里睡大觉,不会有事的。」 「我可是从不伤人的善良小偷啊,达成我的目的就会自己乖乖回去的。」他微笑,看了看对方仍旧狐疑警惕的眼神,「以前好像确实没见过你诶……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吗,警官先生?」 「算是吧。」 成步堂薰皱了下眉:「你把松田扔在一楼了?他进来就被你换身份了?」 「是……我眼前当时只有他一个人,如果不换他我就要被当场抓住了。」 基德眨了眨眼睛,似乎也终于察觉到了有哪里不对劲: 「怎么了吗?」 薰:「……」 怎么会正好就这么巧呢?! 他沉着声线,死死盯住眼前这个彻底搅乱了安排的未成年小傢伙,简单复述了一遍外面正在发生什么。 基德的脸色明显开始剧变,着急忙慌地终于想起要往自己身上摸手机,然而松田手机早就掉在一楼花坛里了,他身上没有任何情报信息。 「什么情况,这楼里有炸弹?!」 「那中森警部那傢伙怎么还只盯着我一个人抓啊?我又不伤人,我多无辜啊!」 「因为中森他把这层楼的信号全屏蔽了!楼下联繫不上他,搜查一课已经要急疯了!」 薰眯着眼睛看他,表情非常无语,这才把刀撤了下来: 「你们两个也还真是天生一对……」 「对不起,哥,对不起……」 黑羽快斗捂住脸,仿佛真的在检讨反思自己,却说着说着,忽然将手伸向了腰间,似乎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只听「嘭」地一声轻响。 少年手里瞬间变魔术似地,多了一朵鲜艷欲滴的玫瑰花,鲜红的颜色和柔软的花瓣绽放在他们之间,辉映着顶灯的光芒。 「但是不要生气嘛,警官先生。」 快斗摆出了自己的招牌微笑,潇洒英俊,优雅地俯下身:「您看,既然如此,如果我帮你们带回松田警官的话,就暂时放我走吧。」 他这招在之前简直屡试不爽,不管男的女的都要对他心软。 ……怪盗基德可是多少少女的梦中情人啊! 然而成步堂薰根本没反应。 他面无表情地扫过面前这个对他献宝的风流少年,纹丝不动。 快斗一愣:「诶?」 「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试图去泡年龄比你大了快两倍的人吗?嗯?」 薰手里的刀利落地转了个刀花,影刃在空气中破开一轮新月,带着笑意翘了下唇角: 「……未成年?」 未成年x1! 哧—— 一支无形的箭忽然刺穿了少年的自尊心! 黑羽快斗按着自己抽痛的额角:「不是,我可是日本第一怪盗,就算我未成年……」 成步堂薰眼皮也没抬: 「……炸弹现场不是『未成年』该出现的地方。」 未成年x2! 哧啦! 第二根箭再次戳中同了一个痛点,心脏仿佛中了两箭。 第535页 黑羽快斗苦恼地捂着自己中箭的心口,只感觉遇到了怪盗生涯中又一个油盐不进的大麻烦。 这种熟悉的气息,不由得让他想起了他曾经遇到过的一个胜负心强得离谱的金髮黑皮公安,还有一个戴眼睛,但是好像很有秘密的眯眯眼…… 然而,没等他回过神,他们背后突然响起了人的脚步声—— 两道熟悉的身影停在了他们身后。 「玩够没,基德。」 江户川柯南推了下自己的眼镜。 旁边站着那个他熟悉的,单手就把他在厕所里关死过的眼镜眯眯眼沖矢昴。 沖矢昴的眼眸略微扫过基德手上蔫巴的玫瑰花,和薰毫无神色起伏的脸,大概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于是平静地说道: 「……未成年就先不要想这些了。你现在的任务是带我们去找松田警官,找到了就放你走。」 未成年x3! 江户川柯南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噗嗤——」 「不是,未成年到底怎么你们了未成年?」 一分钟后。 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只有怪盗基德满腔悲愤,幽怨地蹲在小侦探旁边,最后在一起等电梯的时候,倒是好像终于想起了什么: 「不对啊……你笑什么笑!你也是未成年,工藤新一!」 江户川柯南:「哈哈哈哈哈……呃?」 「而且你现在只有七岁,叫哥哥!」 柯南:「……」 铃木时钟塔,三层。 一台电梯忽然径直从顶层降下,大门打开,里面率先走出了两个身材高挑修长的年轻男人,垂眸向下望去。 他们身后跟着另一个西装墨镜「警官」,带着小孩,好像还在互撕吵嘴。 时钟塔的一层是童话主题氛围最浓厚的地方,但同时也是走廊结构最复杂的区域,没有直达电梯,需要通过一条长长的旋转楼梯才能抵达底层。此时,通往外界的大门和侧门都已经在久住攻破防火墙后被锁死了,晚上光线也不是很亮,似乎连灯都被弄灭了几盏,难以寻找其他出口。 走道尽头,成步堂薰打着手电筒看见了一扇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下来的钢铁捲帘门。 回头望向身后的怪盗基德: 「这就是你和松田互换身份的地方?」 「嘶……」 黑羽快斗盯着眼前的空间,迟疑道: 「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记忆力的话,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我就是从这里出来的。但当时没有这扇隔断的门啊……」 「应该是松田从下水道里进来的时候,就被久住发现了。」 沖矢昴安静地环顾四周:「他应该已经察觉到了这个漏洞,所以即使操控系统锁上了,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周围这么暗,他就是不想让人出去。」 「但是这样的话,我们就没办法叫醒松田警官了,他被隔断在那一边了。」 柯南将手放在捲帘门上,用力推了推,皱眉道: 「不行!太硬了……但是,我们就这样把松田警官留在那边的话,他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的。」 成步堂薰依然维持着非常冷静的表情,即使刚刚拿刀质问松田安危的人是他,但此时却异常理智,平静地开口: 「我看过普拉米亚的案卷,她的爆炸行为里从来都不包括『一起弄死自己』这一项。而如果炸掉一楼和二楼的核心承重柱,整座时钟塔会直接倒塌。」 「所以一楼应该不会有她安置的炸弹。」 沖矢昴接话道,侧头看向身边的青年:「这里既然已经出了信号屏蔽区了,我们要不要试试联繫一下搜查一课,说明一下情况?」 成步堂薰点点头,于是打开自己的手机,在联繫人里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阿薰?!」 电话刚一接通。 对面立刻传来萩原研二急切的声音:「没事吧?你们里面还好吗,有没有发现普拉米亚的踪迹?!」 「暂时还没有,别担心,研二。」 成步堂薰静静地说道: 「普拉米亚对时钟塔的起爆时间,应该和久住轰炸烟火园区的时间是一样的,所以我们应该还有迴旋的余地,冷静点……」 「阿薰,你单独去人员那么复杂的地方为什么不告诉我?!」 然而,另一道声音在这时也插入了他们的对话。 薰微微一愣。 ……怎么景光也在?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你们两个怎么凑到一块儿去了?你们现在在哪里?」 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回过身,望着身后混乱一片的办公室: 「当然是警视厅。」 搜查一课里电话铃声不住地此起彼伏响起。 时间已经逐渐临近久住的恐袭预告,无数警员都被派了出去,顶着夜色飞速赶往烟火园区和时钟塔附近进行秘密戒严。办公室里此时就几乎只剩下了指挥小组的几个管理层,被淹没在白茫茫的印表机的文件里,幻灯片投影上是区域地图,白板上写满了方案。 而诸伏景光戴着墨镜,悄悄站在了来帮忙协查的萩原旁边。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警视厅对于反恐袭的方案有把握吗?」 他们两个的耳机里传来薰的嗓音。 「实话讲,不是很有把握。」 第536页 萩原研二说道,握着手机的掌心微微渗出了汗:「我们已经对于所有情况进行了推演,但是,那边的场地人口实在是太密集了,无论如何都有可能伤到群众,除非——」 「除非?」 「除非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在无人机炸弹快要抵达之前,就在高空中将它引爆!」 萩原抿着唇:「可是根据计算,那个距离至少得有一千米以上,而且不能造成任何其他爆裂才不会引发伤害。这根本不可能……」 一千米以上,还不能造成额外爆裂?! 成步堂薰的表情沉了下来。 那不是说明所有的飞弹拦截都是绝对不能用的,不管体型多么微小,毕竟这里可不是无人区和太平洋! ……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他握着那台开着免提外放的手机。 却忽然感到,有一只孩子的手按住了他的手背,童声紧张地响起: 「那,如果是发射一千米以上的狙击弹的话可以吗?!」 所有人霎时间一愣! 沖矢昴转过头:「柯南……?」 只听江户川柯南握着手机,正紧贴在话筒边:「萩原警视,你想一想!」 「如果我们能够安排三个狙击距离在一千码以上的狙击手,分别使用博士研发的烟花弹,在园区的三个角落待命的话,就能有希望在公众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解决这个事件了!」 ——! 「是个办法!」 萩原研二和旁边的景光对视一眼,却看见对方紧皱着眉摇了摇头: 「但是,公安的人说,现在没有办法紧急徵调到三个一千码以上的狙击手。这些人大部分都属于部队,现在都在什么沖绳北海道,不可能来得及……」 「等等……」成步堂薰沉吟片刻,「景光你的狙击射程是多少?!」 「一千一。」 诸伏景光安静的声音响起,是他们都非常熟悉的温柔的语调:「如果你们一定要决定这样做的话,我可以算一个名额。但是……」 他忽然顿了一下,眼睫垂下来。 「阿薰,我的原计划,是和警视厅的队伍一起……」 「来时钟塔保护你。」 第143章 成步堂薰静默一瞬。 「不用。」 对面的景光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在开口之前,就被听筒里那个平静,沉稳的声音打断了,薰安静地对他说道: 「现在对于你来说, 解决这次事件是你现在必须, 也是唯一急需处理的事。但是保护我不是。」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 可是诸伏景光却忽然感觉心口被勐地一撞, 所有神经瞬间痉挛绞紧了:「阿薰,你现在身边有什么人吗?普拉米亚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性混在了你们之中!如果她突然袭击……」 「我知道。」 薰缓缓唿出一口气, 眼眸略微扫过自己身旁:「我现在和柯南, 基德, 还有沖矢先生在一起……不过普拉米亚我会自己解决。」 「我没打算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们。」 霎时间整个走廊和搜查一课轰然陷入了死寂!又在半秒后全部变成了猝不及防的惊愕, 在冰冷的空气里禁锢住了每一个人的唿吸。 诸伏景光直接当场愣住了, 大脑一片空白,扬声: 「不行!!谁跟你做的决定?!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不可能制服她——」 「我自己做的决定,景光。」 薰说道,仿佛对这一切已经早有预料:「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等到警视厅前来,但是那样的人海战术对普拉米亚根本没用, 这一点我相信你也非常清楚。所以, 现在这里唯一有可能牵制住她的战力只有我……」 一时间,景光的尾音止不住往上飙,攥紧手机: 「但是你上次不是和她交过手吗,那次是什么结果?!zero告诉我你直接脱力昏迷了, 而且那还是在有zero帮忙的情况下!」 「只能试一试……」 「赌一把吧。」 薰垂下眼睫,倒是有些笑了起来:「我这次的武器装备比上次充足了, 要不然的话, 你们过来也只是给她提供更多的人质而已。」 「我……」 「就这样决定了, 时钟塔内部的信号源和普拉米亚都交给我们处理,我现在需要你去无人机炸弹那边待命。」 成步堂薰直接下了定论。 他将电话贴近耳边,可以听见对面的人急促而压抑的唿吸,那么近,那么清晰地贴着他的耳廓响起,仿佛还能感觉到对方在曾经他们一起居住的那段时间,每晚睡前都要给他的一个柔软亲密的拥抱。 许久后。 他的眼尾微微弯起来,是个非常安抚性的微笑: 「别担心,我打不过她自己会跑的,只要拖到你们那边解决了就行,景光。」 「……只要你们的任务完成了,我们就会再见面的。」 夜色的昏暗吞噬了傍晚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辉。透过落地玻璃望去,外面是不远处烟火园区的星河灿烂,人群在密集的灯光,气球,章鱼小丸子的香气中拥挤着走过,只留下快乐而幸福的背影,映在此时灯火通明的园区地面上。 汽车鸣笛轻快,一切都是那么无知无觉,没有人发现华美的时钟塔里此时正在发生什么,也没有任何人意识到他们即将被改变的命运…… 第537页 ……和即将被他们改变命运的人们。 而在这被密封的昏暗冰冷的大楼里,一切的设施都只如同冰冷的囚笼,只能借着残存的灯光和紧急通道的光线堪堪看清四周。 成步堂薰微微仰起头,望着虚无的天花板,忽然低声说: 「还好吗,研二?希望我没有吓到你。」 「……」 此时的场景,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的那一天…… 未知的疯子犯人,近在咫尺的炸弹,倒计时与茫茫黑夜,明明相隔很近却已经无法触碰的手…… 说完全没有感觉到那阵熟悉的恐惧是完全不可能,他们已经失去过薰一次,就绝不能再失去第二次,即使命运的指针再次旋转到了同样的死亡起点上。 萩原的眼睫颤抖了片刻。 可最后却只缓缓唿出一口气:「如果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就没事。我害怕的倒并不是案件……」 「我害怕的,其实从来都只是失去你而已。」 他的眼眸中似乎荡漾起微微的笑意,深紫的眼底似乎闪烁着淋淋水光,仿佛在这一刻褪去了所有的雷厉风行的队长的外壳,在用自己最大的温柔和包容,去试图支持那个即将再一次面对危险的人,空气炙热安静。 时间似乎停滞了几秒。 「嗯。」成步堂薰的眼神缓缓沉了下来,「我会的。」 「等等,那狙击手怎么办?」 就在这时。 旁边被迫听了半天《海的儿子和他的鱼的生死恋故事》的黑羽快斗,好像有点彻底坐不住了,打断了后面的苦情戏: 「现在我们这边,也就只有一个人可以达到狙击标准吧,那剩下的怎么说?」 「小阵平…?!」 萩原瞬间懵了:「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出来了?为什么不联繫我?!」 「不,这只是基德而已……」 江户川柯南清了清嗓子,头疼地揉着太阳穴,似乎觉得这事解释起来太复杂了,干脆跳过了这个话题:「需要在一千米以外的高度引爆,我感觉我如果用脚力增强鞋踢球的话,应该也可以尝试一下……」 「此外,我可能也还能再帮你们联繫上一位王牌狙击手。」 小侦探说着,悄无声息地向后望去。 ——看见「沖矢昴」镜片后的眼眸微微睁开,露出了那双日英混血,标志性的敏锐绿眸。 「真的来得及吗?柯南君,那位『王牌狙击手』现在是在东京吗?!」 「是的,请不用担心!」 柯南只能赶紧切回小孩儿的语气,故意没心没肺地笑着说:「那个哥哥就住在我家附近,非常厉害!如果我们拜託他的话,他一定会答应……诶?」 他正说着。 沖矢昴忽然凑到了听筒边,沉静开口: 「我也认识那个狙击手,现在已经联繫他了,一会儿应该就会过来和你们会合。」 不知道为什么。 诸伏景光猝然在这时怔了一秒。 似乎没来由地感觉这个语气,和语句间的停顿方式都有点耳熟,自己应该在什么地方听过才对。 在手势暗示下,他们旁边立刻走上来几名警察。萩原研二一手握着手机,另一手飞快地从桌上找了几份文件,并且在旁边写了几个这次负责警官的名字推给他们,声音压得很低: 「确认执行狙击计划,去通知这几位到会议室,我马上过来跟他们进行说明……喂,阿薰?」 薰问道:「什么事?」 「那现在就确认由景光,柯南,和你们说的那位『王牌狙击手』来解决无人机炸弹,刑事部和全体机动队会高度配合他们的一切行动!而场内的普拉米亚手里很有可能有时钟塔的引爆遥控器,就交给你解决……」 萩原重重出了一口气,说:「我和班长带人过来,如果出了任何情况,随时给你提供支援。」 「不。」 然而,成步堂薰打断了他:「我需要你们现在就启程去抓久住。」 萩原研二迟疑地安静了下来。 薰继续说:「根据那傢伙的行为模式,警视厅必须马上在羽田机场,以及各个高速出口设检,向所有警员下发久住的外貌,身材和口音特徵。」 根据他的经验。 这种高危犯人不可能在实施这么大规模的恐袭后,还停留在原地等着警察来抓。 他们的命和自由对他们非常重要,所以势必会在行动完成后……甚至早在制定行动的时候,就开始盘算自己的后路。 所以在扔出无人机炸弹以后,他应该就会立刻开始撤离,想方设法出东京避风头,而这就必然要经过这些交通重镇。 「久住最可能出现的地方是羽田机场——越狱以后的这段时间足够他准备假护照了。但是,一旦让他跑出日本,只会想要再次逮捕他的难度就会变得非常高。」 「但是……」 「没有但是,研二。」 成步堂薰站起来,一边和他说着,一边带着所有人再次复查低楼层的安全性,拆除了几个被普拉米亚安装的「无人机信号源」装置: 「我之后还会让怪盗基德以阵平的身份组织铃木财团那边疏散,你们派几个人在外面接应一下他们就行,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他没再和萩原拉扯。 直接挂了电话。 第538页 「哼哼……我就说你们大人到底怎么回事。」 此时,黑羽快斗在他背后,正蹲在一个信号源旁边戳戳打打。 他用自己的工具「咔擦」一声剪了线,跟个小蘑菇一样转身,语气神神秘秘地: 「……刚刚那两个警察喜欢你吧?」 然而成步堂薰头也没抬:「……做你自己的事!」 「问一句又怎么了,别那么激动嘛。」 黑羽快斗眨眨自己明亮的眼睛,笑容俏皮又狡黠,蓝色的眼底亮闪闪地: 「我本来还有个『惊喜』想给你看呢。」 「什么?」 成步堂薰皱着眉。 却看见那个活泼小孩儿将手伸进了他自己身上,松田的西装口袋里摸了摸,从里面拿出一个钱夹来,紧接着用自己两根灵巧地手指从放信用卡的夹缝之间扯出了一张照片。 那其实不能说是一张完整的照片。 而是某张像素很煳的照片的一部分。 上面是两个比着「耶」的年轻人,看背景似乎是冬天,裹着蓬松柔软的羽绒服一起在某座山上拍下了这张照片,背后是城市夜景的一片星河璀璨,每个人的笑容都非常自然而放松,仿佛只看着,就能让人回想起生命中一切美好的时光。 薰的眼眸微微一顿。 ——那是他们曾经在函馆山上拍的唯一一张合照。 是那场没能看到雪的毕业旅行。 似乎是为了不暴露两个被确认加入公安的同期的身份,但是却又太想保留和那个人残存的回忆,所以松田小心地只将他们两个人的部分剪了下来,藏在了钱夹深处。 「……」 成步堂薰默默地看了那张相片几眼,收回目光,没什么反应。 「这个我知道,我已经拒绝掉了。」 「……」 黑羽快斗一愣。 多情又浪漫的小少年被当头一桶冷水浇下来,嘟着嘴蹲在墙角长蘑菇,倒是好像把自己说得郁闷起来了: 「不是,我说你们这群人真的好奇怪啊,完全没法理解……」 「明明喜欢,但就是一个都不表白。」 成步堂薰没说话,任由他在自己背后叽叽喳喳。 「……就算会被拒绝无数次又怎么样,只要每次都勇敢一点,大声说出『我喜欢你!』。那不管发生什么,就总有一天一定会有办法在一起的啊!」 咔。 薰剪断信号电线的手顿住了。 他似乎闭了下眼睛,昏暗的光线映照下,瞳孔里似乎隐约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伤感,近乎麻木,语气倒是依然非常平静的: 「这个世界哪有那么简单。」 「你一时心软了,最后再出现在你眼前的可能就是对方的尸体,不要给自己平白无故制造弱点,没人会怜悯你……基德?」 成步堂薰说着,听见旁边忽然没声音了,于是一抬头。 然而。 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温柔的蓝色眼眸—— 霎时间,黑羽快斗手里玫瑰盛放。 他正一手背在身后,绅士而优雅地弯下腰,再次将之前被拒绝的那束花捧到了他的眼前…… 四周的一切昏暗冰冷,唯有他手里的玫瑰仿佛是废墟之上开出的花朵,鲜艷而柔软,明亮地点亮了这个荒凉黑暗的世界,仿佛少年人曾几何时,就一直永恆深藏在心底的炙热的爱意。 白色小偷眼瞳眸中自信而从容的神采奕奕生辉,如同骄傲的白鸽于黑暗中展开双翼: 「就像这样。」 「……」 成步堂薰足足愣了好几秒,终于极其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你不要拿着别人的脸做这种事……」 「不是你说我未成年,所以你要原谅未成年啦!」 黑羽快斗终于濒临得手,成功一雪前耻,又开始笑起来:「绫里先生,你就接了嘛,我都这么努力了。」 薰偏头躲闪,咬牙道: 「不要,快点拿开!」 「你不看看上面是什么再说吗?」白色小偷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成步堂薰微微一顿,有些迟疑地垂眸去看那束花的花心,这次终于看见好像有个什么不太寻常的东西,被嵌在了花束里面,颜色几乎已经和玫瑰融为了一体,在应急灯的微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赤焰之心?!」 「对啊,所以你真的不接吗?」 黑羽快斗笑着:「这可是我偷的赃物哦,但是你拿了就可以还回去了——」 这个小朋友到底在玩什么? 偷了宝石又不要? 「啧……」 成步堂薰只能勉为其难,接过了那束花,小心地把里面价值惊人的红钻收了起来: 「你倒是自己去还给铃木次郎吉啊,我很忙的……」 轰隆——!!! 剧烈的震盪忽然从楼上贯穿侵袭下来,勐烈的火光几乎在顷刻间映亮了窗外,头顶楼板「喀拉拉」急速碎裂,无数废墟砖瓦当头砸下! 整个地板墙壁全都在晃,黑羽快斗瞬间跌在地上,猝不及防一头撞上墙——却又被一只手勐地拽住了! 「出事了!」 他小心地抬头,只看见自己被那个金色眼睛的警察护在怀里,对方肃穆阴沉的脸色在火光中被照亮,整个侧脸雪一样苍白: 「到时间了,普拉米亚已经开始行动了!这第一次的爆炸源离我们很近!」 第539页 「……什么?!」 「绫里先生!基德——」 远处正在崩塌的走廊上传来柯南的大吼,急促的脚步声混合着爆炸和烈焰的声音遥遥传来,很快转角出就出现了同样在拆信号源的另外两个人的身影。 「没时间了,我们得快点行动!」 沖矢昴的语速非常快,浑身气场几乎变了个人:「按照计划,基德回去先用松田警官的身份稳住其他人,然后带着他们赶紧下楼撤离……」 「有小型直升机已经悬停在楼顶了,我和柯南去找那个狙击手!」 「不是,你们真要我去演这个松田阵平警部?!」 黑羽快斗脸都绿了,失声惨叫:「哥!我不懂拆弹,我只会被中森银三打死,啊——」 他连忙一闪身躲过一块掉下来的砖块。 只见他原本站的地方瞬间凹了下去,霎时间烈焰腾升! 「——没事的,你只需要演就行了!」 成步堂薰在震盪崩塌的走道里大喊: 「我会给你手势,一旦找到普拉米亚,你就立刻带着所有人跑!逃命总会吧!」 「会!会!」 「我每次碰到那个小侦探都要逃这种命……」 江户川柯南正找到了还算完好的铃木豪华抗地震电梯,恼怒回头: 「你闭嘴吧!」 哔哔——哔哔—— 「楼下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爆炸了?听到请回答!」 「听得到吗?楼下听得到吗?」 「中森警部!」 有警员拿着对讲摸滚打爬冲来,差点给他撞个狗啃泥:「不好了——不好了!五楼突发爆炸!而且我们完全联繫不上楼下的人,信号和大门都被彻底切断了!」 中森银三简直要直接当场心肌梗塞,只感觉眼前一阵阵发白髮晕: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炸了?」 嘭——! 这时原本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人勐地踹开了! 「冷静点!」 进来的青年浑身上下已经沾染了不少尘土,似乎刚刚从火场中紧急跑上来。 然而他的眼眸异常明亮,嗓音坚定,在这时清晰地迴响在整个会场中。 几乎是霎时间就让所有人愣住了,仿佛在他的背后,看见了曾经某个风华正茂,如明月和朝日般辉煌的影子。 那个曾经属于「雨宫薰」的影子。 在此时缓缓地,和那个身形单薄,但坚韧挺拔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仿佛时空在一剎那交叠,象徵朝日影樱花的制服风衣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是警察,现在来对现场负责!」 第144章 成步堂薰大步走进现场, 肩上的风衣仿若深蓝警服外套,衣角随着步伐扬起一个利落的弧度。 他黑髮下的眉眼俊秀, 目光锋锐深刻, 在此时缓缓扫过一片狼藉的会场和慌乱的人群,直视男男女女们那一张张神色惊诧的面孔,开口的嗓音异常镇定从容: 「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管理官, 奉刑事部长命令,从现在开始接管时钟塔现场!」 他说着, 沉静地转过头:「中森警部——」 「在, 在!」 不知道为什么,中森宛如领导视察一般下意识地立刻站直了! 却在半秒后突然反应了过来:「……嗯?」 等等,什么情况? ……自己在对着这个小年轻干什么?! 中森银三脑海里一片空白。 实话说,他对面前这个年轻人的相貌其实并没有什么印象。 毕竟搜查一课和搜查二课向来分管不同的业务, 他又是个二课中的基德专业户, 对于其他事情都完全不关心, 自然也就不知道是否有个如此年轻的管理官和他一起共事过。或许对方曾经在哪一次开会的时候坐在过他的身边, 也曾经在什么时候参与讨论, 并支持过他的方案,为他提供过帮助。 他看着对方的眼睛,有那么一剎那觉得自己或许是应该认识他的。 只是…… 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四周在这个年轻人出现的第一时间,就立刻陷入了极其震惊的沉寂。 所有人仿佛不认识一般, 一个接一个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全部回头看着这个之前还在会场里晕倒过的单薄青年, 此时正以一种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姿态再次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但无法否认的是,当他重新站在会场里, 面对所有人的一瞬间—— 仿佛是一切尘埃迷雾扫尽, 痛苦的枷锁碎裂, 唯有从容沉淀在他年轻挺拔的肩膀上,步伐温柔坚定,是应当迎接一切鲜花,赞美,与荣光。 那样骄傲夺目的模样。 剪彩仪式会场明亮的水晶灯下,偏黄的暖光轻轻洒在那个年轻警官的侧脸上,在此时将他的每一寸眉目都映得异常清晰,倒映在一旁少女清澈的眼瞳里。 ——诶? 这还是毛利兰第一次如此清楚地看见这位自称「警察厅下属」,总是戴着墨镜的「绫里先生」的所有的五官细节。 然而这时一股毫无徵兆的诡异的熟悉感,也随着他五官的暴露而缓缓浮现在了她的心头。 即使记忆非常模煳。 但她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了! 这个想法在成形的剎那,就立刻如同蓬勃燎原的藤曼一般立刻蔓延开来,眼前的人的面容似乎逐渐和记忆里的某位警官在电视上的影像重合在了一起……仿佛将她拉回了她还只有十三岁时的某一天。 第540页 模煳细碎的回忆中逐渐浮现出了那个被万人景仰,英俊挺拔的警官的轮廓,以及闪光灯扫过他金色眼眸的一剎那,宛如落入人间的星辰明月。 ——「搜查一课全体警员一定会坚守到最后,保护所有人!」 ——「决不后退!」 是他吗? 毛利兰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这样的猜想,可是却没能在回忆里找到丝毫答案。 毕竟在她的记忆里。 那个人早就应该为了保护警员们而牺牲了才对。 ……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保护他们呢? 「我们现在来简单说明一下楼下的情况。」 就在这时,一个西装男人的身影忽然走到他身边,打破了场地里的僵持和宁静: 「我是搜查一课下属,强行犯三系的松田阵平。以前曾经在爆炸物处理班担任过队长。」 「爆炸物处理班?!」 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话音刚落,原本死寂的会场里霎时间开始躁动起来!无数双恐惧的眼睛投向他。 然而男人表情丝毫未变,只说道: 「经过我们初步排查,时钟塔五层在几分钟前发生爆燃,起因应该是该楼层机房部分设备过载,从而导致了爆炸和起火。所以,还请大家放心,这并非是什么恐怖袭击。」 人群得到这种级别的专家回復,终于略微放心了一些。 但是中森银三却从他的语气里敏锐地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中年警官眉毛一皱,捏着下巴杵到他面前,嗓音压得非常低:「不对啊,你小子如果真的去五层搜查过了,怎么可能还完好无损地这样回来……?」 黑羽快斗:「……」 实话讲他在披着「松田阵平」的壳子,真的站到这个追了他八百年的傢伙面前的第一秒,就感觉自己眼皮开始突突地跳! 然而在这种时候,他也根本别无选择……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迫使他暂时长成松田的样子,就差把楼下那个还在睡大觉的灵魂抓出来,直接塞进自己的壳子里了。 「哼,完好无损?」 只见墨镜警官的唇角却在此时讽刺地翘了一下:「我们盯着那么大的火和风险进去确认爆炸源的时候,你也就是在这楼上喝酒吧?要不我们换一下?」 「呃,这……」 中森银三忽然有点卡: 「那,那你们如果确认是机房起火的话,你能处理吗?还是我们赶紧撤离比较好,那五台电梯的荷载量是多少?」 「所以让你废话少点,这就我要说的!」墨镜警官正色道,「我们现在需要立刻组织大家疏散,每台电梯荷载十三人,我们可能需要分两批运送大家下楼!麻烦听从指挥!」 「——要分两批逃生?!」 这话仿佛冷水泼进了滚烫的油锅里,人群的脸色瞬间剧变,小孩的哭声,父母急切扭曲的脸,混合着细细的尖叫在顷刻间便仿佛火星般炸起来! 中森勐地回头看见身后逐渐开始混乱的人群! 已经有人在推搡,女士的高跟鞋掉在地上,长长的裙摆被扯烂了,上百人的拥挤潮汐仿佛水流,一切繁华和金钱在此时都只成了一张废纸—— 「都让开!我的孩子呢你们谁看见我的孩子了?!」 「妈妈……呜呜呜妈妈……」 「火烧上来了!!我们会不会所有人都死在里面?这电梯真的还能用吗?!」 「……不是,松田你说这么多干什么?!!」 中森暴怒,一个踉跄差点被人群撞到,在一片恐慌嘈杂里回头大吼:「冷静点!都冷静下来!让老人和小孩先走——」 然而情况却根本不容乐观。 这里在场的几乎都是身价上亿的富豪,焦急惊恐的人群蜂拥撞在警员构成的墙壁上,尖叫和咆哮巨浪般打来几乎淹没了一切声音! 整座时钟塔,只在他们说话的片刻间已经开始黑烟滚滚。 楼下此起彼伏的爆炸和燃烧产生的裂响攀附而上,震动着高层地面,火舌喷吐而出,几乎映亮了夜空。铃木次郎吉被保镖围在当中,在混乱里声嘶力竭喊着: 「大家别慌!别慌!铃木财团的电梯防火!听警察的!」 「走!老人小孩先走!」前方中森只能把自己的喉咙当喇叭,一边拉着人墙一边拼命大吼,「不要慌!有空位就先下女士——」 「不要踩我的鞋子!哎哟!」 「谁在挤我,谁在推!啊啊啊——」 成步堂薰站在靠内侧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眼前一片混乱,借着人墙的遮挡,仿佛是只存在于此处的幽灵。 他的目光极度清醒冷冽,丝毫没有受到此时疯狂人群的影响,只缓缓扫过每一个人扭曲的面孔,只像是一台在无情检测着什么的机器——直到他的目光,忽然顿在了人群尾端,一个穿服务生制服的黑髮女人身上。 那个女人并没有随着人群一起往前挤。 而是一边注视着前面的癫狂和混乱,一边悄悄地向后退去,逐渐将自己剥离出了人潮之中。 「……」 薰没说话,只在这个时候举起了自己一只手。 ……远处的黑羽快斗的目光立刻望了过来。 有情况了? 少年微微压低眼睫,浑身紧绷起来,混乱而焦灼的空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逐渐收紧,唿吸凝滞,瞳孔紧缩,无形的倒计时滴答闪过—— 第541页 【三。】 火焰宛如蜿蜒的蛇,顺着通风和空隙向上燃烧。 「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时钟塔开始疏散——」 窗外黑烟压境,无数道视线从外界的烟火园区投过来,楼下警灯亮成一片,对讲机的嘈杂随着电波在空气里嗞啦作响。 【二。】 恐慌的人群狂奔过走廊,议论声,叫喊声,脚步声嗡嗡地充斥了空气。 无数条腿踩过地面,震动几乎堪比地震侵袭,珠宝和参加晚宴的领带夹掉在地上,但是却没有人捡,他们身后还有层层叠叠的人潮在等待警方放行。 「快走!快走!」 「真的能上电梯吗?」 元太担忧地看着眼前的警察,紧紧贴着自己的两个朋友:「我们还没有找到柯南和灰原去哪里了,而且这电梯会不会爆炸啊……」 他话音还未落。 直接被外面的人一把塞进了电梯里! 【……一。】 黑髮女服务员的眼底浮现出诡异的笑意,她背在身后的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拇指在此时已经按在了遥控的按钮上,缓缓下压…… 然而下一秒—— 嘭!!! 铺天盖地的烟雾忽然完全覆盖了整个场地!伪装撕碎褪去,白色大鸟张开华美双翼,属于怪盗基德的标志性披风和礼帽霎时间吸引了所有人难以置信的视线。 一片尖叫声中,少年蓝眸暗沉抬手一挥,修长灵巧的手指缝中三个催泪烟雾弹剎那间再次扔了出去,大吼: 「所有人——跑啊!」 「什么?!」 中森银三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在那一片灰白的烟雾里,只最后看见有两道身影闪电般纠缠在了一起,男人扣住女人的手向上一扳,霎时间—— 砰!砰!砰! 三声枪响炸开在空气中,子弹暴雨似地击中了天花板! 可恶,怪盗基德这混蛋……! 顶上墙皮簌簌落下来,普拉米亚止不住地在一片催泪烟雾中呛咳,生理性泪水模煳了眼睛。 然而就这一剎那,她仿佛是从灵魂中察觉到了什么一般,一个侧滑捡起了自己跌落在地上的枪,对着烟雾扣下扳机,霎时间火花爆闪—— 她咧嘴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 「又见面了……」 「你是真把自己当警察了,才用这种枪来和我对决吗……格兰利威警官?」 砰! 子弹擦肩而过。 逐渐散去的浓雾中,出现了一道高挑的身影。 成步堂薰手里正拿着一把从中森身上顺来的左轮,手指搭在那把警用枪的扳机旁,鞋跟在地上磕碰出清脆的响声,缓缓向她走来。 「久住跟你说了暗网通缉的事情?」 薰微笑着说道,姿态依然非常从容: 「你们两个果然合作了。」 「这不是很好推断的事情吗,警察要是连这点都猜不到,那真的就是纯粹的饭桶了。」 普拉米亚也干脆「嗞啦」一把撕了假髮的伪装,满头耀眼金髮倾泻下来,终于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貌。 她悠悠然吹了一口枪口滚烫的烟气: 「倒是你,那种恐怖组织的格兰利威,居然会彻底和警察混在一起来妨碍我,倒确实是我们没想到的。」 「没事,反正你现在也看到了。」 成步堂薰眼底寒光闪烁,可依然带着笑意: 「那我们也不兜圈子了,把你手上的电梯炸弹的遥控交出来,等他们下去以后,其他的事情我们可以再慢慢谈。」 金髮女人直接发出大笑,视线仿佛是看见了什么极其荒谬的事情: 「你做梦呢?」 薰礼貌地回应了一个微笑。 他金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女人黑洞洞的枪口,黄铜子弹裹挟着浓雾唿啸着向他袭来,同时手里的扳机也毫不留情地扣下—— 砰——砰! 霎时间火花四溅,利刃般的枪响轰然撕裂空气! 唿啦啦—— 与此同时,另一边。 一台外壳上喷着「日卖电视台」伪装的直升机高速划过夜空,下方是东京烟火园区混着附近车流的密集灯光。 从高空上向下看去,可以发现还有无数辆车准备从各地赶往园区,但是都在远处被警方拦住了,似乎是借着「车流限制」的藉口,在所有路段都实施了戒严封锁,只有警车可以入内。 「怎么这么多人,这也太危险了……」 直升机副驾驶上。 隶属于fbi的朱蒂·斯泰林探员轻轻地感嘆了一声,她向后回头: 「秀,警视厅给你的狙击方案真的可行吗?这底下人群也太密集了,如果弹片飞溅的话会不会造成伤害?」 「是博士的烟花弹的话,弹片会在坠落的途中就自动焚烧殆尽的,朱蒂老师不用担心!」 回应她的是同样坐在后排的江户川柯南: 「警视厅的萩原警官也向我们保证了,他们会尽最大努力,在不让犯人察觉的情况下把人群往边缘疏散,减小可能造成的意外伤害。」 灰原哀和他共享一根安全带,一手托着脸:「这是一种只能说是尽力的范畴……」 「那时钟塔内部的话,就交给格兰利威一个人去处理真的可以吗?」 开飞机的卡迈尔也说话了,他的眼神有些担忧: 第542页 「说实在的,我很担心那个组织实验体的情况,而且听说他之前好像也已经暴露了吧,这次搞得动静这么大的话……」 卡迈尔用力咽了一下口水:「……真的不会引来组织吗?」 那才是真正潜藏在人海之中的真正的大白鲨。 会在任何他们松懈的时候出现,带着那口血腥的利齿,一口咬断猎物的脖颈! 「……」 「很难说。」 许久,后排终于响起了赤井秀一沙哑的嗓音。 他此时已经完全换回了属于「赤井秀一」的装束,黑夹克的旁边,放着那把他最趁手的狙击枪的匣子,窗口微微开着,直升机掀起的夜风吹过他的髮丝。 「我能感觉到,格兰利威这次来时钟塔应该有什么自己的目的。」 空气仿佛被冻住了。 四个人的视线在这一瞬间全数唰唰望向他。 可赤井却并没有了再开口的意思。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他自己也无法完全说清自己产生这种预感的原因,这只是一种在细微之处生长的直觉,开在了那个人悲哀的人生上。 这可能是从他今天第一眼见到格兰利威就开始的。 也可能…… 是他在看见那个人抱着灰原,出现在fbi直升机悬停的那个天台边缘,并与他们分别的时候—— 「诶,你干什么——你快放开我格兰利威!!」 十几分钟前,在时钟塔顶楼的消防天台上,女孩挣扎的叫喊忽然和唿唿的高空风声一起混杂传来。 于是沖矢昴正准备登上直升机离开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他向后回过身,只看见那个一身浅色风衣的青年怀站在他们身后,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还在活鱼一般不停挣扎的7岁女孩。 对方拼命推着他的胸口和肩膀,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开来。 「格兰利威你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 「……什么情况?」 沖矢昴只能重新再下来,松开了绳梯:「你绑架了个小孩儿?」 「也可以这么说吧,只不过绑匪其实应该是你们。」格兰利威微笑着,「我需要你们带她一起走,就和柯南君放在一起吧。」 「为什么要让我走?!」 灰原哀一拳勐锤在他肩膀上,明显非常不高兴:「这傢伙是谁啊,你就随便把我交给别人?」 「可是我觉得这样你会更安全……小心!」 格兰利威径直将她塞进了机舱里。 灰原本来还想往下从绳梯回来,一低头却只看见了下方一百二十层的空荡高空,惊得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扶住柯南的手臂: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需要在这里解决那个炸弹犯,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格兰利威的表情依然很淡然,向沖矢昴点了下头:「麻烦你了,沖矢先生,这边的事情我会解决的……至于狙击的事情,就麻烦您的朋友了。」 「说起来,我那几个同期的傢伙都挺冲动的,有的时候会干一些傻事。」 那个漂亮的青年弯弯自己的眼眸,迎着黑夜,那双剔透的眼眸似乎能看得很远…… 看向什么已经,永远无法触及的时间。 「如果您碰到他们,也就请您包容一下了,这算是我给您的一个请求吧。」 请求…… 仿佛心口忽然被针刺了一瞬。 沖矢昴坐在直升机边缘,原本搭在扶手上的手臂绷紧了。 夜色,那个人的请求…… 以及分别的微笑。 他忽然感觉心口没来由地有点空,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在此时勐然攥住了对方的双手。 沖矢昴玻璃平光镜片后的绿眸里,倒映着那个人微微讶异的表情。 晚风吹开他柔软的额发,露出字: 「沖矢先生?」 「……」 赤井秀一觉得自己的喉咙仿佛哽住了。 ……该说什么? 他并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就抓住了对方的手,到了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其实很想告诉格兰利威,他就是当年那个被他一起拯救了的赤井,也是那个推他下刑场,圆满完成了那个近乎遗言的「最后一个要求」的莱伊。沖矢昴只是个假身份,是因为他不想再打扰他现在的平静生活,而选择的,唯一能够接近你的方式。 格兰利威可能讨厌赤井秀一。 但是,他却并不会拒绝「沖矢昴」,一个普通的工科大学生其实会很适合做他的朋友…… 只可惜他不是。 「没关系。」 然而,就在他犹豫间。 格兰利威那双仿佛能看穿灵魂的清澈的眼瞳,却对他露出了一个柔软,温和的笑意,眉眼弯起来,金色的眼瞳里仿佛冰雪融化,星河倒映在海面上。 在此时注视着他的眼睛,和他们身后夜幕的苍穹云阔—— 「……我其实,一直都相信你。」 「也非常,非常感谢你。」 剎那间,宛如过电一般的刺痛触觉勐地蹿过心脏,沖矢昴整个人猝然愣住了。一股极强的冲击情绪从他的心口爆裂开来,几乎攥得神经痉挛,喉口瀰漫上一股翻江倒海的苦涩,几乎没有办法唿吸。 可也就在这几秒里。 青年那只手,慢慢地离开了他的掌心。 第543页 格兰利威站在风中,微笑着看着他们离去,风衣柔软的衣摆翩飞,似乎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 ……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赤井秀一想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像是最后一次机会。 ……可能,自己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第145章 东京, 组织基地。 漆黑深沉的夜幕中,一辆外壳锃亮的保时捷356a穿过道路,顶着昏暗的路灯光线停在了基地门口。墙壁上的感应器发出刺目的红光, 缓缓扫描过车身, 直到一道毫无感情的机械音自上方冷漠响起: 「身份已确认。」 闸门升起。 基地空旷辽阔的空间随着声控灯的缓缓亮起而逐渐被照亮。 琴酒和伏特加从车上下来, 脚步踩在水泥地上,很快就看见不远处持枪的基安蒂和科恩的身影。 此外, 一个金色头髮,衬衣配西装马甲,还打着波洛领带的年轻人也正坐在他们身旁的货柜上, 在这时慢慢地向着他们抬起头,表情看起来实在不是太愉快: 「琴酒。」 「哎呀, 终于开始了!」基安蒂满脸幸灾乐祸, 「居然这么对待波本!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打起来, 我……唔!」 可话音还没落。 她就忽然被人勐地撞开了! 一身黑衣的银髮杀手似乎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只大步地径直从她身旁走过去,甚至丝毫没有理会自己身后那双紫灰色的阴沉眼瞳—— 那个人目光如利剑般穿过他的后背, 像是随时就能一枪打爆他的脑袋。 「给你们十分钟时间准备, 之后准点启航回收格兰利威。」 冷酷的嗓音透着丝丝寒气。 琴酒脸上的每一丝神情都在此时昏暗的灯光下晦暗不清,紧接着直接抬手拉下了墙上的拉杆—— 所有人微怔了片刻,可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感觉脚下的土地忽然开始震动摇晃了起来! 只见琴酒面前的地面忽然发出机械旋转的动静,一整片圆形的地面下降,自四周开始与真正的「地面」分隔开来,中央的电动门开启,似乎有什么在缓缓上升, 黑色的螺旋桨反射着昏暗灯光—— 那居然是一架鱼鹰直升机! ……即使拖了这么长的时间, 琴酒这还是非执行他的计划不可了?! 降谷零在这时微不可察地悄悄咬紧了牙, 一只手下意识地搭在了自己的左手上,隔着衬衣袖子,似乎攥紧了什么。 而在他的左手腕上。 此时,一个微型爆炸手环正死死地钳制住了他的骨头,上面的红灯一闪一闪地,仿佛魔鬼血红的眼睛,在这段时间里一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在那次boss召集他和琴酒的秘密会议结束以后,这玩意就被银髮杀手冷笑着戴在了他的手上,美其名曰「boss授意的保险」。 这其实侧面说明了,「波本」在格兰利威这个任务上的迟疑和拖延已经引起了组织的怀疑,而为了保证回收任务的成功,他们甚至不惜用炸弹控制波本这个组织心腹,以确保没有任何因素会干扰任务—— 但这也确实导致了他在这段时间里,连一丝一毫向公安传递情报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今天琴酒忽然宣布行动开始。 ……怎么办?! 公安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阿薰现在在哪?他们做了多少应对准备了?! 今天的目的地又是哪里?他打算怎么回收阿薰? 外面现在到底又在发生什么?! 降谷零脑海中千万思绪在此时杂乱缠绕,身体却静默得像一尊石像。 他微微颤抖的紫灰色眼珠在此时盯着那道漆黑高大的身影,眼底泛起红血丝,拼命驱使着自己说点什么,无论如何也要套点情报出来,至少让他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于是,零听见自己仿佛已经和大脑分离的冷淡嗓音响起。 「回收格兰利威?」 青年发出嗤笑:「……格兰利威是那么好回收的吗?你之前差点被他用枪击中的事情是已经忘了吗?」 琴酒的身形一顿。 他慢慢地回过身,银色髮丝下的碧绿眼瞳中闪过一丝讥讽和残忍的笑意,唇角微微勾起: 「你是想套我的计划,还是想让我早点用你手上的炸弹送你去死……波本?」 他锋锐的视线看见那个金髮男人的面色变幻了一瞬。 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脸上的苍白反而在这个时候有些取悦了他。 毕竟这还是这个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老鼠,但是在惹怒他这件事上永远嚣张得胜似下水道的老鼠的傢伙,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被恐吓的神色。 如果可以,琴酒有的时候真的想把波本和贝尔摩德这两个公款吃喝花大钱,然而在必要时候,永远派不上什么用场的神秘主义姐妹花捆在一起一枪杀了! 不过,反正贝尔摩德现在已经因为违抗boss的命令逃跑而上了组织的通缉令,他不介意等她被抓回来的时候,用波本给那个女人陪个葬。就算不提这个金毛骗子可能对格兰利威有特殊情愫的破事,光是他平时那个闲散的出任务态度就够他死上个八百回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抓回格兰利威。 琴酒冷酷危险的眼眸略微眯起来。 第544页 他在这时忽然产生了一种想法,这是他在格兰利威被公安带走以后的时间里,不知道为什么养成的一种新的爱好…… 他想看见被强行胁迫的猎物屈辱的目光,和在被处刑前将死之时惊恐的眼神,这会让他感到非常愉悦。 他在这时看着依然在强装镇定的波本,阴沉的眸光闪了闪。 琴酒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 「反正马上就要执行了,你如果那么想知道任务方案的话,告诉你也行。」 降谷零抬了下眼皮。 「回收格兰利威的方法很简单。那傢伙的脑子里有之前组织给他进行脑桥分裂手术以后的『裂脑』效果,也就是说,他的左右脑记忆其实在被手术的那一刻就分裂了。」 琴酒的唇边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满意地看着波本的脸色霎时间开始剧变: 「什么手术?!组织对他进行的不是普通的洗脑吗?」 「你凭什么觉得组织,会对格兰利威这种已经严重叛变过一次的叛徒只进行普通的洗脑,波本?」 可他看着波本的眼神完全只如同在看猎物,冷笑: 「那个傢伙不管活着还是死了,都永远只能是组织的东西!」 ……什么? 什么分裂了?! 降谷零的耳膜震痛,剎那间灵魂如同被刺中一般疼得蜷缩了起来。那些残酷的语句落在他的耳朵里,明明每一个字都听得懂,却似乎难以理解…… 或者说他根本无法接受去理解其中的含义! 难道这就是之前阿薰试图拥抱琴酒的原因? 可是他们没有发现…… 这么长的时间做了那么多检查,他们怎么会没有人发现?! 那个人的大脑里其实一直藏着巨大的隐患,他的左右脑分裂了,一直在和他们生活的那个只是一部分阿薰,而另外一部分的他其实陷入了沉睡,刻印在那个「薰」的记忆中的,很有可能一直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版本的故事! 然而琴酒冷酷的嗓音只继续说道: 「我之前已经实验过了,他会对他小时候最熟悉的那首『小星星』的儿歌的节奏频率产生强烈反应。」 「而这种熟悉,也正是使得他的内心会乖乖任由我们打开记忆的钥匙……」 银髮杀手眯起眼睛:「毕竟,那可是他的母亲,和那个曾经抛弃他逃走的玩伴……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了。」 ——小星…星? 曾经抛弃他的…… 霎时间仿佛砍刀轰然从半空噼下!勐地砍穿了他心中最隐秘的地方。 直撞得他蜷缩着的灵魂都痛得痉挛起来。 降谷零的灵魂仿佛在此时被撕裂开来,一部分属于「波本」的部分在帮助他艰难地维持最后的镇静,本能地警惕着暴露的风险。而属于「零」的那一部分却如同被碾碎了,连着血管一起被无形的刀锋撕扯成碎片,神经末梢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人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绞烂。 是那个时候的那首曲子…… 那个温柔的母亲送给他的唯一的八音琴……是在日光和鲜花的包围下,那个和他拉钩的柔软的小小朋友唯一会唱给他听的歌。 「一闪…一闪…亮晶晶……」 二十年前的场景在此时依然那么刻骨铭心引人心颤,仿佛一伸手,还能触及到那些已经再也无法回去的温暖和希望,大颗大颗的泪水落在昏暗的死亡房间里,男孩的血流淌满地。 可是这份最后的温暖和爱意却已经被利用成了控制那个人的道具! 就这么借用着薰对过去的眷恋和回忆…… 这是他根本没法接受的。 但是实际上,零此时却只能眼睁睁地看这样一切发生,看着一切已经失控撞向了超乎他想像的地狱,在他根本没有察觉的时候,直到现在连一丝情报也发不出去—— 好像,他又在无意识间。 又第二次残忍抛弃了那个人。 ……他好像永远都赶不上保护他。 降谷零的喉咙连吞咽都带着颤抖,但是他却不能表露出来,如同一只已经麻木的木偶。 他的手战慄着摸向自己的腰间。 在某一瞬间,他几乎产生了就此开枪,直接连着自己和这些人一起彻底下地狱的冲动。 然而没等他动作。 不远处的直升机螺旋桨却已经旋转了起来,掀起唿唿的风声吹动他的衣领和髮丝,沙尘模煳了他泛着血丝的眼睛。 降谷零抬起头,看见琴酒打开舱门,站在一旁。 「你还愣着干什么?」 琴酒的声音森寒,似乎本能地察觉到了对方的异常,微眯起眼睛: 「……怎么了,波本?」 不能暴露……他不能暴露在这里! 如果真的被发现了所有事情就都彻底没救了! 降谷零已经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琴酒眼底的怀疑。 「没什么,觉得有些惊悚而已。」 降谷零仿佛消耗了大量体力,在站起来的一瞬间,他几乎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 可是他不能离开这个任务。 金髮青年面具完美,在此时宛如没事人一般迎着聚光灯,安静地走向那架飞速旋转的鱼鹰,脚步镇定平稳。 不会有人注意到。 那个二十年多前的幼小的金髮男孩,正站在他背后的阴影中,发出了哽咽的啜泣。 第545页 哭声被风吞没,很快消散不见。 寒冷夜风裹挟着燃烧的浓烟吹向云海尽头,在高空刀刃一般刮过整面整面的落地玻璃,破空声嗡鸣作响,下一秒突然—— 砰! 整面玻璃被子弹应声击碎,碎片飞溅一地! 「你小子还挺能跑啊?!」 普拉米亚手里的柯尔特枪身滚烫,一般咆哮一边对着眼前开枪:「滚出来!不要躲在后面——」 霎时间,无数发子弹仿佛暴雨般倾泻而出,带着刺目的火花四溅轰然击碎了大理石台! 碎石崩塌的巨响和烟雾瀰漫中,似乎有一道人影闪电般侧身,左轮的枪口在一片粉尘中喷吐出爆炸似地火星: ——砰!砰!砰! 三发枪响紧咬着响起,直打得地板木屑飞射,女人连忙一个侧翻躲开。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本能地感到脑后有劲风袭来——格兰利威的身影仿佛鬼影般闪现在了她身后,双膝屈起,凌空跃起压在她肩膀上,霎时间只听骨节和骨节勐撞爆发出脆响,她整个肩膀如同脱臼般剧痛,眼看着就要向前栽下去! 「混蛋!」 可普拉米亚无数次生死间练出的格斗本能也不是吃素的,完全是在一秒不到的时间里俯身闪避,单手撑地,轻巧的身体就着支点回身一个横扫,转瞬间狠狠踹在了对方格挡的双臂上! 但预料之中对方倒飞出去的画面却没有出现。 成步堂薰喉口一阵腥甜,却也在那一瞬间抓住了飞踹而来的小腿,导致她重心失衡手里的柯尔特飞了出去!两人一起重重跌在地面上,在惯性中滚过满地狼藉和碎石的地面,直到撞到了后面的墙壁才终于停了下来—— ——轰隆一声巨响! 最后残存的花瓶和餐盘噼里啪啦滚碎,碎片连着水一起泼了一地。 「唿……」 「唿啊……咳!」 高空锐利的风,和浓烟燃烧的气味从破碎的玻璃中灌进来。 整个铃木时钟塔斥重金打造的豪华温室自助餐厅此时已经完全看不出丝毫原来的模样,所有的桌椅,自助大理石台,酒水,装饰的名家画作和花瓶餐碟连着灯都碎了满地。简直如同地震后的废墟,硝烟,和外面的火场的浓烟混合在一起,气味刺鼻,几乎让人难以唿吸。 「咳…唔,咳!」 薰强咽下满口血腥,咬牙捂着自己发麻的左臂,似乎能隔着衣料摸到 这具身体的反应太慢了。 如果是全盛时期的格兰利威,刚才就绝对不可能被她踹中,说不定还能噼手给她一枪。 他的额角和脸颊都被碎片划破了,鲜血泼了半张脸,滴滴答答地顺着脸颊留下来,染湿了他雪白的衬衣领,却挡不住那双依然敏锐冷冽的金瞳。 「唿……你怎么…这么难缠……」 「啊咳!」 被血模煳的视野中。 他看见那个金髮女人也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普拉米亚的状态也不算太好,她的枪被打飞了,顺着之前左轮打出的洞滚进了起来有些怪异。 可是她脸上的笑容依然疯狂,混合着那双蓝瞳里密闭的血丝: 「……你也该没子弹了吧,格兰利威?」 「你居然还有余力数我的子弹,是我下手太轻了吗?」 成步堂薰剧烈喘息着,可脸上的微笑分毫未减。 他在此时缓缓地从外套里抽出了一把寒光闪亮的匕首,唇瓣上全是咳出来的血,让他在这一时间看起来倒是格外唇红肤白: 「……那果然还是继续近身吧。」 话音未落,只见匕首在空中破开新月寒光,噼手砍在了女人拔出的短刀上—— ——锵啷! 精钢匕首和短刀在昏暗和充斥烟雾的火场里勐然撞击,几乎摩擦出令人牙酸的爆响! 四周都是烟雾,其实连要分辨出对方的位置都很困难,两人手里的刀刃无数次相击又无数次分离,火光飞溅锐声震耳。 成步堂薰忽然勐一发力抬腿横扫她下盘,同时匕首顺势侧刺她脖颈,刀尖几乎擦着了女人的皮肤。可却又在下一秒被她短刀死死格挡住,居然硬生生卡住了刀锋,两人轰然滚在了地上! 「你……」 这个时候,成步堂薰才有些看清对方手里的似乎是一把形状古怪的匕首,而匕首正卡在了短刀刺状的边缘上,生生僵持住了。 「你这……傢伙……!」 普拉米亚愤怒的咆哮从牙缝中一点点挤出来。 她这辈子一共就三次被打入过这么狼狈的境地,第一次是被『hiro』击中左臂留下了永恆的耻辱,第二次是被『zero』从飞机上打下来,第三次…… 她彻底火了: 「怎么老是你们这群人?!滚啊!!!」 「闭……嘴!」 成步堂薰只在这时用力将匕首持续下压,死死压着她,将自己的刀刃从边缘向下推,唿吸都带着呛咳出的血腥的味道,剎那间感觉一股冰冷也抵上了自己的脖子—— 「你还要继续吗,格兰利威……?」 普拉米亚紧紧卡着刀刃,两把锋刃在巨力下摩擦出刺耳响声,也在此时拼命将自己的刀尖向上顶着:「你现在松手,我们还都有活路,如果你继续下去……」 可薰只冷笑: 「再继续下去……怎么了?」 第546页 可普拉米亚还没说完,就感觉对方的刀尖抵住了她的喉咙! 压迫的触感和血液翻滚而出的锐痛让她已经没法说话了。 她碧蓝的眼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人,却只见他满脸鲜血,漂亮的金色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在一瞬间被一股什么极致的疯狂所占据了,唇瓣微微张开,带着浓郁血味的唿吸扑面而来: 「我也有……」 「……要保护……的东西……」 ——我是警察,我必须守护所有的一切…… 要保护那些被无辜捲入的人,保护那些直到现在,都还一腔热血,依然搞不清情况晕头转向地,但永远在努力地去爱他的一群笨蛋同期……如果他在这里松开手,復仇的刀锋就会转向他人,而那是他必须保护的东西。 这个结局是他的,而永远不会是他们的。 「一起死吧。」 刀锋一寸一寸下行…… 下一瞬间,女人碧蓝的眼瞳猝然紧缩! 唰啦—— 刀刃勐地划破了他的脖颈,擦着颈侧过去,几乎没入了一小部分!可那个人还是只是那样微笑着看着她,任由自己的血落下来,睫毛湿润,面孔冰冷苍白。 「咳……哈啊……」 普拉米亚在自己脖颈被划开的触觉中,反而平静了下来,终于察觉到了他手臂细微的颤抖。 「原来如此……」 女人的眼瞳里闪过疯狂而讥讽的光,冷笑着盯着他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 「……你已经快死了,是吗?」 「格兰利威?」 夜晚降临,烟火大会的园区内熙熙攘攘人潮拥挤,海岸上缘的道路旁排满了小摊小贩,草地上坐满了人,掌心里捧着各类特色小吃,路灯暖黄的光芒映着情侣们幸福而美好的脸,星光落进他们褐色的眼底。 「借过!借过一下!不好意思——」 中森青子在密集的人群里跌跌撞撞,边抽出手机,烦躁地拨打着那个仍然「无人接听」的号码,远处烟火倒计时的声音混杂着她幽怨的嗓音: 「嘛,快斗那个傢伙到底怎么回事啊!」 「说好的在这边集合呢……而且怎么连爸爸也联繫不上,他该下班了吧……」 广播喇叭里,此时已经在传来女播报员的烟火倒数: 【各位朋友们,本场烟火即将开始,现在请大家和我一起倒数:】 【五,四……】 「哎呀,这种时候就别管男人了!」她旁边的朋友一下揽住胳膊,嘟囔着,「中森警官说不定还在抓基德呢!旁边的时钟塔不是刚刚才起火了嘛,说不定就是基德干的!」 好像有点道理……? 中森青子忽然找到了出气口,气鼓鼓地: 「对!所以都是那个怪盗基德的错啦!!那个小偷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 【三……】 【二……】 「哎呀,你挤什么挤!烟火已经要开始了!」人群里忽然响起骂声,哗啦啦的涌动起来,紧接着,仿佛传染一般,一下就扩散到一大片,男男女女愤怒的声音此起彼伏: 「别挤了!这种时候挤什么啊,看不到自己往后面站点!」 「有没有家教啊!没看到这么多人吗?!」 嗯…? 中森青子好奇地回过头。 正看见一个满脸抱歉,戴着挡脸的鸭舌帽的男人狼狈不堪地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只手按在耳麦上,一边拼命狂奔,一边嘶哑地喊着什么: 「时间要到了!三点钟方向观测到有不明飞行物!」 「警视厅给予最高开枪许可!重复,警视厅给予最高开枪许可!各单位立刻就位——」 与此同时,东侧园区。 诸伏景光的手指轻点耳麦,侧脸被楼顶灯光晕上昏黄的柔和色调,可眼神却异常坚毅,眺望着远处的黑夜: 「了解。」 西侧园区。 赤井秀一正将最后一个部件组装上狙击枪,漆黑的修长枪身在黑夜中反着白光,微微垂下眼睫: 「……了解。」 东南园区,江户川柯南踩在附近最高的楼顶边缘,墨镜倒映着夜色繁华,只在这时候轻轻点了一下头: 「明白了。」 嘈杂的人声鼎沸中,那个广播里的女声欢快的嗓音也终于在这时落了下来: 【……零!】 顷刻间,现场被彻底点燃! 细碎的爆裂声自河边响起,瞬间明亮的夜空中,无数流转光华飞度长空,于夜幕下破开无数星辰闪耀,仿佛彗星降落在人间,流淌的光辉浅浅游入晶莹的眼瞳。 嘶吼在耳麦炸响: 「——开枪!」 魔鬼的轮廓于极乐的花火中浮现,无人机嗡嗡的翅翼如同巨大的黄蜂,带着夜风撕裂苍穹,唿啸着向他们径直扑来!下方悬挂着的c4爆弹红光越来越急,越来越急,在最后几乎完全亮成了一线,迎面撞上了子弹—— 诸伏景光扣下扳机。 嘭!!! 【一!】 浅蓝的色彩在空中盛放,点燃了今夜第一发烟火! 「好美!!」 流星一般璀璨的烟花下方,人群高举着手机,取景框里是欢唿,笑容和惊叫。 无人注意到,在华丽光幕掩映下。 赤井秀一的绿瞳已经紧缩到了极致,瞄准器里的无人机逐渐被红光染满,越来越近,直到—— 第547页 ——砰!! 赤红光辉爆裂开来,整片天空被全数映亮! 【二!】 中森青子稚嫩的脸颊沐浴着烟火的灿烂,几乎止不住地放声尖叫,一把拽住自己身边的朋友,兴奋得又叫又跳: 「许愿!我们快许愿啊!!」 两公里外。 江户川柯南俯下身体,瞬间拧亮了脚力增强鞋的开关! 无数光芒,随着电流的爆裂音开始在空气中流淌。 他按下腰带,惯用的足球逐渐充气,胀大,在接触到鞋面的一瞬间,巨大的冲击力几乎扭曲了空气,嘶吼声被淹没在巨大的爆响之中: 「——去吧!」 【三!】 足球裹挟着剧烈的风和能量沖向无人机,轰然炸裂! 一片兴奋的尖叫之中,整个天幕在剎那间被剧烈的七彩白光照得明亮如白昼,数不清的火花迸射,又如瀑布般倾泻坠落,消逝在茫茫夜空中。 「唿……」 在确认瞄准镜里没有其他目标以后。 诸伏景光终于略微放松了肩膀,收回自己架在天台上的狙击枪,正对着耳麦说道: 「报告指挥部,这里是东区,初步判断危机已经解除……」 景光似乎瞥见了什么,眼眸猝然顿住了! 「……等等?!」 只见远处的黑夜中,又一台急速闪烁的无人机忽然飞快地划过了夜幕,径直撞进了时钟塔的顶层…… 下一秒! 沖天的爆炸火光映在他蓝色的眼眸中,滚滚浓烟在顷刻间炸裂,径直冲上了云霄。 巨大的爆破声里他几乎听不见自己的惨叫: 「阿薰——」 同一时间,顶层边缘。 正在和普拉米亚僵持的成步堂薰脖子滴着血,忽然感觉胸口一疼——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以脖子伤口的撕裂为代价,拼命挣脱了他的束缚,直接将他当胸飞踹了出去! ……什么? 薰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见耳边: ——轰!!! 勐烈的爆炸气浪忽然席捲了整层楼,他被气流的冲击直接狠狠掀飞,后背撞破已经粉碎的玻璃,半秒不到的时间里只感觉整个人一下腾空,径直坠下了一百二十层楼—— 耳边全是空白的风声。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脑海茫然一片,在这时定定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向下坠去,眼前曾经抵达的景物离自己越来越远。 世界似乎在一瞬间变得飘渺而沉寂…… ——千分之一秒间,白色大鸟于漆黑的夜晚中展开庞大羽翼,洁白的羽毛如云如雪,唿啸掠过冰冷的苍穹。 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第146章 「报告!东区a组唿叫警视厅!东区a组唿叫警视厅——时钟塔顶部遭到意外轰炸!重复!时钟塔顶部遭到意外轰炸——」 对讲机里的尖叫如同暴风雨一般响起来。 正在路边封锁戒严的高木涉怔住了, 勐地抬起头! 只见在烟花爆破声掩盖下,眼前大楼唯一残存的顶层忽然也被滚滚浓烟吞没殆尽。 而就在那一剎那。 他突然惊觉甚至有一个人的身影从空中坠下,瞬时抓起对讲机狂吼: 「这里是东南c组!有人坠楼!!有人……」 「……诶?」 然而, 高木的惨叫猝然拐了个弯。 他亲眼看着那具急速下坠的躯体忽然原地消失了, 茫然地握着手机站在原地,似乎只隐隐看见一个白色影子从远处一闪而过。 那是……? 时钟塔顶层熊熊燃烧。 所有的窗帘, 帷幕,装饰物全在烈火下化为灰烬, 翻涌黑烟潮水般淹没了一切让人根本看不清方向, 四处都是烈焰燃烧的轰隆爆响,水晶灯坍塌坠落,溅起一片火星乱射,滚烫的气浪扭曲了视野。 外部寒冷的风从破碎的玻璃间灌进来, 只听一声—— 砰! 几张扑克牌宛如刀锋般砸开了碎裂的玻璃。 秋末的潮湿晚风唿啸涌入, 带着两道身影,在此时安静地降落在了顶层边缘——纯白披风在漆黑夜色中明亮得刺目,随着气流猎猎地上下起伏翩飞着, 仿佛一片无暇的鸽羽。 「不是说了让你走了吗?」 成步堂薰脸上的血已经有些干了,殷红的颜色旁是他被冷汗浸透的黑髮。 他脸色苍白,此时只能依靠半边身子搭在身旁的人肩膀上来勉强撑住, 声音非常嘶哑: 「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 「什么啊, 居然不是先谢谢我吗?」 黑羽快斗一手压了下自己洁白的高礼帽, 单片眼镜后, 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闪了闪, 勾起唇角: 「在这种时候, 当然是轮到我这个怪盗基德——闪亮登场了!」 他正笑着。 却忽然感觉到三根冰冷的手指托住了他的下巴: 「你这不叫登场, 你这叫乱入。」 成步堂薰完全无视了他那个迷倒万千少女的招牌怪盗微笑。 他中指略一发力, 就直接把对方的下巴向上抬了起来,仿佛跟在水池里挑今晚回家炖的鱼似地,一百八十度打量了一下那张终于露出真容的稚嫩的脸,微眯着眼睛: 「……还真是个未成年?」 黑羽快斗:「……」 第548页 「哎,不是,您忘了这件事行不行啊!」 黑羽快斗在他扫描仪一样的视线里紧张得全身都绷紧了,只感觉回去自己的大头照就要出现在警视厅的通缉令上,偏着头拼命躲:「喂喂,怪盗的真容可是绝密啊,绝密!」 「而且我刚刚才救了你诶!你真的不能恩将仇报……」 但薰没跟他在这种废话上继续扯,直接问道: 「其他人都逃出去了吗?」 少年略微一愣。 随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在我们跑到一楼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原本锁住的大门又都重新开放了,应该是黑入系统的骇客终于解除了权限。」 「因为到袭击时间了。」 「久住还是得暂时保证自己的合作对象活着,甚至不惜调取额外的炸弹攻击我。」 成步堂薰抿着唇,剔透 的金瞳在此时阴沉地向不远处望去—— 似乎看见远处的废墟动了动: 「……不然,他就要一个人面临警视厅的天罗地网了!」 ——轰隆! 他话音刚落,那片碎石废墟忽然被人勐力掀翻,稀里哗啦砸了一地! 呛人的烟尘霎时间腾起两米多高,混合着黑雾瀰漫,黑暗中隐约可以听见女人痛苦的呛咳声。 一道浑身是血的狼狈身影从阴影中浮现。 普拉米亚被炸弹的冲击波扫中,从废墟里爬起来已经花了不少力气,只能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她头髮已经完全散了,雪狼一般锋锐的蓝眸在黑夜中发着怨恨残忍的光: 「你们还真是悠闲啊?」 「我都差点忘了,这还有只捣乱的小鸽子了……」 她还活着?! 成步堂薰和黑羽快斗惊异地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任何话。 只剎那间一把短刀已经飞到了眼前—— 他们在半秒内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直接不假思索低头,分开,俯卧侧滑出去!唿唿打旋的刀锋几乎擦着黑羽快斗的髮丝过去,紧接着「哐啷」一声砸穿了玻璃,裹着无数飞扬的残片径直坠下了一百二十层! 「包抄!」 薰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下一刻劲风已经逼到了他的鼻尖,本能地抬起手臂格挡—— 「铛」地一声巨响! 短刀砍破了他的袖口,正正好好噼在了手臂紧贴着的匕首上。 普拉米亚脸色剧变:「你…!」 成步堂薰反手持刀噼去,锋刃几乎在空气里噼出一道雪亮的白影,带起一片血液横飞! 剧痛令女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护自己胸口,手里短刀以一种倾斜的角度正面撞上匕首,巨力震得她连整根手臂骨头都在发麻,哐啷一下被震飞了武器,打着旋钉进了旁边的墙上。 下一秒她只看见那个组织兵器再次凌空跃起,狼狈地捂着自己已经流血不止的左臂,当即决定立刻转身退找掩体。 碧蓝的眼眸却忽然勐地缩紧—— 一支雪白的枪口倒映在她的眼底。 ……那个衣袂翩飞的白色小偷单手持枪,夜色和黑烟在他的身边肆虐,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砰! 扑克牌尖利的边缘划开了她的胳膊。 血液飞溅中人本能地闭眼躲闪,却忽然只感觉手指剧痛。 ——砰! 第三把即将拔出的短刀脱手飞出,贴着地嗞啦一声滚进了碎石的缝隙里。 可根本没等普拉米亚反应,那个人形兵器已经闪到了她身后,速度快到几乎只留下了一道残影。 剎那间天旋地转黑烟袭来,她被卡着脖子按在了地上,居然是一个标准的警察擒拿式,紧接着听见自己的胳膊脱臼的两声爆响! 空气里爆发出惨叫:「啊——」 「按住她!按住她!」 黑羽快斗收了枪大步跑来,还不忘顺腿把地上的武器再踢远一点: 「我有迷药!」 他干这事简直太熟练了,手绢密不透风地往人脸上一捂,就是再拼命挣扎的母豹子也在十几秒内昏迷了过去,当然,比他平时迷晕的人还是确实要坚持得久了一些…… 但是为了防止她醒来挣扎,可能还得再做点其他措施。 旁边的成步堂薰其实在这个时候感觉双腿发软,带着见底的体力值,差点就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但是他连忙扶着墙壁撑住了,冷汗浸透了黑髮和惨白如纸的脸颊,一手捂着自己脖颈的伤口,抬眸看见怪盗基德忽然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把手铐, 「咔咔」两下给她严严实实铐上了。 薰靠在墙壁上,在这时喘着气笑笑: 「我从中森银三身上顺了……一把手枪和两排子弹……」 「……你也是什么时候从他那儿顺的?」 黑羽快斗咧嘴一笑: 「欸嘿!」 …… 「啊嚏!啊嚏!啊嚏!」 「啊——嚏!」 烟火园区内。 一个难民一样,裹着警方派发的小毯子的男人忽然勐地连续大打了几个喷嚏,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旁边避难的铃木园子都迅速挪了窝,留下他一个人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话说我不是应该只是来抓基德的吗……?」 中森银三从火场里出来以后,就满脸跟从土里被抛出来一样的灰扑扑。 第549页 他在此时吸着鼻子,裹紧自己的小毯子,仰望着头顶灿烂的花火,忽然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就是很冷:「这么美的时刻,到底是哪个可恶的傢伙在诽谤我……」 「…啊嚏!」 「——爸爸!你怎么在这里啊!!」 就在这个凄凉的时刻。 他终于听见了自己女儿的唿唤,霎时间老泪都要飙出来了:「青子你怎么来了?!」 「什么我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跟你说了,今天晚上大家要一起看烟火的吗?」 中森青子是跟着几个警官一起跑来的。 她此时在原地微怔,好像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变化了起来:「所以你又完全没看我的简讯……?」 中森银三:「……」 整个空气骤然陷入死寂。 少女没动,直在此时逐渐露出了一个笑容… 或者说,那其实并不能称之为笑容,而只是纯粹的由肌肉牵引着嘴角拉扯出的一个十分古怪的表情,带着森冷的寒气,语气毫无情绪起伏: 「你们这些过分的傢伙,总是这样……」 「爸爸也是…快斗也是……」 「对不起对不起!!」中森银三整张脸都绿了,拼命瞎比划着名,「对不起青子!爸爸错了!爸爸下次绝对不会——啊!!」 「噗嗤……」 混乱的现场旁边,刚刚带着青子过来的几个警察憋笑憋得都要出内伤了,瞬间到处都是气球漏气的声音: 「妈呀,真是第一次看见中森警部这样,什么父女关系……」 可和他们一起来的人中。 却有一个人,从头到尾完全没有动,绷紧的面颊上无论何时都毫无哪怕任何一丝的轻微笑意。 有人好奇地探过头:「……风见警官?」 「……」 风见裕也只安静地垂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怎么了?事件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没事。」 仿佛与这欢腾而喧闹的一切格格不入。 风见整个人如同浸泡在一潭死水中,既不笑,也对头顶光华流转的盛世美景没有丝毫的兴趣,镜片后的眼眸定定地望着虚空,声音非常轻: 「只是,快要十二点了。」 「什么?」 「快十二点了。」 同事警官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没理解他在说什么。 可风见也完全没有了再开口的意思。 他满是冷汗的手无声地攥紧了自己的手机。 眼睁睁地看着上面的钟表逐渐旋转,时针分针一点点地,缓慢挪移着…… 时钟塔浓烟滚滚,在远处消防车的警笛蜂鸣中,如同一块碑铭。 ……无声地伫立在夜色之中。 「唿…这样就好了!」 黑羽快斗把普拉米亚直接五花大绑,迷药手铐麻绳连番上,估计是等她醒了会直接想把怪盗基德剁碎大卸八块的程度。 等到最后终于折腾够了,确保即使是开个蒸笼,大闸蟹也不会爬出去以后。他才终于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来: 「怎么样,这下安全了吧!」 「嗯。」 成步堂薰这时候也用他给的绷带,简单包扎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刀伤,头也没抬地说道: 「辛苦你了,你可以走了。」 「走不了哦。楼下从三楼到顶楼已经全部烧成一片火海了,我没来得及跟你说是吗?」 黑羽快斗皱眉,包裹在白色手套里的食指屈起抵着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我想想,你们两个成年人的体重我一次肯定带不走,至少也要分两次。」 「但是现在这个火彻底烧上来的时间可能还剩……」 他一边喃喃着。 似乎为了确认似地,在此时跑到了一面还勉强算完好的落地窗边,手撑着玻璃向下望去。 下方的浓烟还有一小段距离,但是飘散的呛人气味,以及飞溅的火星依然看起来如同近在咫尺,在之前那颗炸弹的助威下,距离完全和楼上的火汇合或许也就剩了十分钟左右。 但是这个飞行时间对于他来说…… 已经足够了! 他们肯定不能留普拉米亚一个人在楼上。 所以留下的只能是绫里警官。 但是,如果先带走普拉米亚的话,他务必要先把她交给警察,也就是中森警部那个老熟人。可对方会不会发现他的身份还很不好说,如果那个傢伙突然发神经,和他陷入纠缠,绫里先生的安危就…… 黑羽快斗正思考着。 却忽然被一束剧烈的强光勐地照射到了眼睛,本能地抬起胳膊挡住,发黑的视线在手臂狭窄的缝隙间只能隐约看见一个什么黑漆漆的东西在靠近,条件反射扣下扳机—— 砰! 扑克牌似乎撞到了什么非常坚硬的物体,瞬间就被弹开了! 黑羽快斗的心里忽然有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瀰漫开来,模煳的视线里好像看见了一个布满空洞的机械,从下方转了过来,正对着他—— ……什么东西? 可是,几乎没有思考时间。 那个东西自己就告诉了他答案。 鱼鹰直升机的机枪发出嗡鸣,剎那间枪火带着烈焰飞射!子弹暴雨般打在了玻璃上,火花玻璃碎石一通乱溅,耳边全部被巨响彻底淹没振聋发聩! 第550页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弹片横飞中黑羽快斗在一片机枪子里狼狈夺路乱逃,惨叫完全不受控制爆发,又忽然感觉自己被一只手拽住,勐地按进了一片不锈钢台面背后! 「低头!!!」 他只听见成步堂薰声嘶力竭咆哮,顷刻间连忙护住自己的高礼帽——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弹壳带起火花迸射,狂风暴雨一般扫射在不锈钢台上! 空气里似乎传来某个熟悉的声音扯着嗓子的嘶吼,完全破了音: 「琴酒——抓活的!!!」 第147章 ……怎么回事?! 漆黑的天幕被烟花和火光同时映亮, 遥远的夜色深处传来唿唿的风声,唿啸吹过喧闹的大地。 远处的路面被消防和警车的灯光占据,几乎完全红成了大海, 人声嘈杂,对讲机电流和警笛鸣响此起彼伏, 反而衬得顶楼一隅死寂一片。 秋末寒风刀割般刮在脸上。 诸伏景光怔怔地看着一个黑色巨物仿佛幽灵般在黑夜中浮现, 悬停在了刚刚爆炸的时钟塔顶楼边缘, 一股无名恐慌忽然在血管里蔓延。 那是什么人? 感觉不像救援, 可还有什么人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他刚刚是不是还看见有人从上面掉下了来, 但是怎么会没有落地的动静? 阿薰又怎么样了?! 嘀嘀嘀—— 紧接着, 景光身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刚刚才向警视厅的人吼完顶楼被袭击的事情,以为是有回覆了, 毫不犹豫地接了起来,然而对面传来的, 却是一个他曾经十分耳熟的低哑嗓音: 「……好久不见,苏格兰。」 「——!!!」 霎时间景光全身巨震, 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蓝色的眼眸僵硬地盯着虚空,额发凌乱地被顶楼风掀开吹起, 即使拼命压抑也无法抑制错愕: 「莱伊??!」 自从那次天台事变之后,他可能得有两年多没见过莱伊了, 只听零说他是在伏击琴酒的收网行动失败后,被fbi总部强制抓回了美国。 之后, 就再也没有了任何消息。 对于莱伊, 作为苏格兰的景光对他的感情只能说是非常复杂。 如果说是完全不怨恨他在那个时候, 为了保住他们的性命而推出格兰利威, 导致薰在受尽虐待以后, 从此彻底迈向无力回天的死亡是不可能的。 但是, 他也能理解对方在那个时候并没有其他的选择,同为高危卧底之间的感应和惺惺相惜让他对对方还是生不出恶感来,并不希望对方落入组织手中,但也没期望过能够再次见面。对于他们这种人,能够苟延残喘活着就已经是上天莫大的恩赐了。 可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 「沖……」 仿佛有一阵电火花顺着景光的神经刺啦点爆! 之前一切不对劲的微小细节串联,其实从来都没有什么所谓的「王牌狙击手朋友」: 「那个『沖矢昴』就是你?!」 「……」 静默横贯了萧瑟的簌簌夜风。 「嗯,你想的没错。」 半晌,电话里终于响起赤井秀一低沉的声音,径直切入正题:「长话短说,苏格兰。你们公安现在是谁在负责看管格兰利威,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什么?」 「我说格兰利威的异常行为!」 此时西区的天台上。 赤井夹克的衣角在高空风中翻飞,针织帽下的绿眸沉了沉: 「我下午在楼里以『沖矢昴』的身份和他接触了一段时间,他的状态很不对劲……会在今天来到时钟塔,应该也是他刻意给自己安排的行程。」 他隐隐抿紧了唇:「那傢伙…正在准备一个人面对什么极其危险的事情!」 气氛忽然变得非常诡异而凝重。 诸伏景光有好几秒说不出话来。 赤井的话每一个字都重重扎进他灵魂最脆弱的地方,几乎要连血带肉地挖出什么他心底压抑了许久的最恐惧的事。 那些他潜意识里在 有意安慰自己,试图用对方的温和笑容一直逃避的事…… 「异常……倒也不能说是很异常。」 景光攥着手机,感到自己的喉口仿佛被巨石堵住了。 他抬头望向璀璨天幕: 「阿薰他现在正在时钟塔顶楼拖住普拉米亚。但是,刚刚这边突然来了一台直升机,看起来不像我们警用的常规型号,倒有点像是『鱼鹰』。」 「这是你们fbi的东西吗?」 赤井秀一愣住了,眼瞳有些睁大:「鱼鹰?」 「这里为什么会有鱼鹰……」 可他话音未落—— 下一刻,一阵如同烟花爆裂的声音急促而密集地炸响,远处的时钟塔瞬间被火光映亮! 噼里啪啦的机枪子弹狂风暴雨一般砸在楼上,直升机跟疯了似地,打碎了水晶灯,打爆了玻璃,无数碎片和火星水一般四散飞溅! 「卧槽什么东西?!」 「那什么玩意儿?怎么会有机枪?!」 「他妈的哪个疯子——」 烟火园区内空中的花火声响几乎盖过了一切动静。 第551页 人群无知无觉,只有边缘的警察注意到了异变,对讲频道轰然被发疯一般的尖叫和嘶吼淹没。 霎时间,赤井秀一脸色剧变,提着枪拔腿狂奔:「那东西是琴酒——」 「出事了!!!」 机枪扫射现场浓烟滚滚,无数发子弹海潮般打过来反覆撞击在不锈钢檯面上,直接将钢铁都硬生生打出了一个洞! 视野里所有东西都已经完全被火光淹没,成步堂薰死死地拼命按着那两个傢伙俯卧在餐车背后,紧接着只听一片机枪爆响,他们头顶不远处的墙面也被打穿了—— ——轰隆!! 「这什么情况啊?!」 黑羽快斗在废墟里挣扎,似乎想起来,但刚一动就被薰勐地压了回去: 「别乱动!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啊?!」 可是他这一声惨叫没能传出去,因为集火的枪口又扫回来了—— 哒哒哒哒哒哒哒!!! 混乱之中成步堂薰知道计划又在推进了,但是他此时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制措施——更何况在之前的战斗中他所有残存的体力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在一片枪火之中拖拽普拉米亚和基德紧急避险,几乎直接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他压着基德的手在抖。 唇边和脖颈刀伤渗出的血吓得黑羽快斗脸色剧变,惊慌地想去碰他:「喂,绫……绫里警官?!」 可一只手忽然阻止了他。 「没事。」 黑羽快斗猝然停住了。 那个人其实几乎已经无法支撑自己的身躯了,在这时扶着他的手腕,于阴影之中缓慢地颤了颤睫毛,浸透了血的唇微微张开: 「听着,小怪盗,这是你接下来的任务。」 「……」 世界在此时仿佛安静了下来。 长夜漫漫,火焰燃烧的噼啪炸响在此时也只逐渐远去,好像随着唿吸,逐渐被风吹向了边界之外。唯有那个人的嗓音,在此时坚定而清晰地响起: 「我需要你马上带着这个犯人离开这里——不用担心,这些人的目标只有我一个,所以只要我们分开,你们就会是安全的。」 黑羽快斗浑身一顿,简直难以置信: 「那你自己怎么办?!楼下都烧了,你要怎么……」 ……他忽然戛然而止。 眼前这个比他大了十二岁的年轻警官,并没有回答他的问 题,而只是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 那是一种和此时的场景格格不入的沉静。 漫天大火破开黑夜与浓雾。 烈焰之中,那个人的轮廓被镀上一层柔和的金,从眉梢,眼尾,到立体的鼻樑和下颌的线条都被映得清晰而分明。他也就是在这时候,才终于发现对方其实有一只眼睛的颜色其实浅了很多,无机质的水晶一样,没有丝毫神采,可能是他之前的什么任务留给他的「勋章」。 那只眼睛其实是看不见的。 可在他笑起来的时候,依然仿佛任何伤痛都没发生过。 黑羽快斗看着他在这时,好像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修长指间玫瑰绽放,仿佛中的最后一抹鲜艷色彩,点亮了废墟一般的世界。 ——红钻正安静地躺在花心中央。 那是「赤焰之心」。 柔软的黑髮在赤焰火风中落落吹起,他微微弯起眼眸,无数火焰明光在此时透过沾血的眼睫,闪耀在那日光一般清澈的眼底。 温柔得宛如黎明星海。 「这个给你。」 成步堂薰的声音很轻。 他的脸庞迎着燃烧的明艷火光,倒映在少年稚嫩干净的眼瞳之中,浅浅微笑起来: 「有缘再见,小怪盗。」 少年一愣。 那一瞬间的所有场景浅浅擦过心脏,如同蝶翅拂过最柔软的地方,即将永远铭刻在记忆深处。 黑羽快斗自下而上抬起头来。 一双滢蓝的眼睛里映着鲜花,火焰,与死亡。 他将那朵花,连同那颗钻石一起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蕴藏笑意的眼眸中带着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水光淋漓,喉口酸涩哽咽,可布满灰尘伤痕的脸上依然微笑灿烂。 他用力点了点头。 「有缘……再见。」 紧接着,一切都发生在剎那之间—— 怪盗手中忽然变魔术似地多了三枚圆球形的物件——两枚炸弹,一枚烟雾弹,抬手就往远处扔出去,直接正中直升机枪口! 哐! 直升机好像没料到还有这种事,机身微微一侧,本能地就想闪躲。 却在下一秒直接被催泪烟雾和剧烈的闪光全数笼罩了,机枪扫射只能勐地停下! 带着硝烟的狂风颳过耳侧,浓烟中似乎有玻璃被击碎的动静。 一道白色身影径直从一百二十层高楼跃下,滑翔翼倏然展开,迎着风径直掠过东京漆黑的夜空—— ……永别了,小怪盗。 成步堂薰在直升机扫射暂停的几秒内冲过大门,不顾一切地冲进了烟雾瀰漫的走廊,纵身飞跃下楼梯,差点腿一软摔倒在废墟里,掌心已经被锋利的碎石割出了一片伤口。 但他只恍若未闻,支撑着自己爬起来,凭藉记忆中的路线继续向楼下飞奔。 快到时间了…… 「唿……唿啊……」 第552页 剧烈燃烧的火场里,青年跌撞着奔向目标地点。 薰最后在118层找到了一架勉强还算完好的电梯,将自己向下运输了几十层,扶过滚烫的墙壁向前狂奔,烧得人皮肤生疼,听见还有个系统在他耳边大叫: 【你这么着急去打二阶段bss?!那个可是已经狂化——】 【「安静点!」】 成步堂薰根本来不及回答,几个闪避躲开头顶上掉下来的横樑,看着它们「轰隆」砸进废墟里熊熊燃烧,炽热的气浪霎时间腾起几米高,苍白的脸被火焰照亮: 【「这楼快不行了!必须赶在坍塌之前到我们预计的位置——「】 系统继续嚎:【能不能 让关底bss来接一下我们?!】 【我们狂化bss的豪华直升机呢!!】 「唿……」 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煳。 耳朵里只有无穷无尽的火焰燃烧的声响,黑烟遮蔽视线,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支撑着,跌撞着走过了写着「三层」的牌子。 再坚持一下…… 马上就……到…… 就在这时,他似乎隐隐听见了什么钟声从遥远的天顶之上传来,下意识抬头。 嗡—— 东京的夜空之下。 沉默伫立于夜色之中的时钟塔猝然发出了响声,金色钟摆左右摇晃,于黑雾和烈焰之中破开一道冰冷的弧线。镂空雕刻的时针和分针如同迈过了时间最后的鸿沟,在这一刻,终于彻底重合在了一起,引发奏鸣钟声如同海潮般荡漾开去。 嗡——嗡—— 凌晨十二点…… 到了。 悠扬的钟声逐渐席捲整个东京,混合着烟花的响动,簌簌的风声,掠过遥远的海平面。 警视厅…米花町…涩谷…… 公交站口的上班族,夜店彻夜欢腾的年轻男男女女,静谧住家里怀抱婴儿的母亲,躁动一片的警视厅指挥部,巡逻封锁的警车…… 无数的人无数双眼睛,全在此时越过沉醉的夜色和漫天烟火,投向了十二点钟声悠扬的虚无夜空之中。钟声逐渐会合,回声朗朗,彼此交织着传播开去,似乎隐隐汇聚成了一片节奏清晰的人间深海,淹没了夜空下的每一寸土地。 所有人都只在享受着片刻的悠扬。 ……没人意识到那些声音代表着什么。 「唿……啊……」 「啊——」 火焰蔓延的时钟塔内部,三楼的一片废墟中响起极其痛苦的唿喊。 那个在之前还像星辰般闪耀的年轻警官蜷缩在角落里,脖颈上刀伤的血已经浸透了绷带。 他浑身是伤,混着狼狈的灰尘,染满血的手在这时死死地按住了自己的头,指甲掐进髮丝里,修长指节间鲜血淋漓,仿佛被地狱中的魔鬼钳制着—— 不要…不要…… 可是那些看似柔和的钟声却露出了狰狞的面庞,带着那恶魔般的节奏,一声一声钻进他的脑海里…… 嗡嗡—— 嗡—— 明明四周正被死亡的烈焰环绕。 可青年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眼前景物杂乱变幻,儿时幼小的自行车,母亲的怀抱,同伴的微笑错乱闪过,被无数黑暗切割成淋漓碎片。他仿佛坠入了深渊之中,只有冰冷的针头,和手术室的灯光照下来,血和枪口的形状泼染在整个视网膜上,耳边似乎有撕心裂肺的哭喊。 嗒——嗒—— 四周唰然变成了一片黑暗。 「……还要反抗吗?」 夜色中,有一道冷酷的声线传来。 身披警服的年轻警官跌倒在一片血潭里,仿佛已经精疲力竭了,他布满伤痕的手被浸在血水里,苍白而虚弱的脸慢慢抬起,在这时缓缓向身后望去—— 一个和他有着一模一样脸庞的年轻人从阴影从走出来。 他不知道是来自左边,还是来自右边,黑暗的虚无之中或许其实并没有方向存在。 但那个人的眼神和他完全不同。 金眸中的神色冰冷得只如同千年冻结的寒冰,手里滑出了一把森寒的匕首,也是他惯用的型号,但是刀尖却在这时直向了他自己—— 「你也该差不多了 吧,居然在『那次』之后还能继续苟延残喘这么久,真是值得夸奖。」 那个自扭曲的记忆中,诞生的纯粹的「格兰利威」面无表情。 高跟皮鞋径直踏入血泊之中。 「……我要回到我的『同伴』身边去了。」 「不行——」 哗啦! 似乎有什么东西骤然跌入了血泊里,一片血水四散飞溅,格兰利威的手轻易地就钳住了那个已经虚弱到极致的人的脖颈,直接一把将他按进血里! 锋锐的刀尖向下,手臂逐渐抬起,他微笑着看着警官呛咳挣扎的模样,黑髮凌乱地铺散在水中,温柔的金瞳里漫上淋淋水光。 还真是漂亮。 ……漂亮得让人想一刀割断他的脖子。 「你的记忆是假的……」 然而警官先生依然在拼命进行着最后的垂死挣扎,手死死地攥着对方的手腕,抵着那柄逐渐逼近的刀尖。 「他们不是你的『同伴』……是他们骗了你……」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同伴存在……」 第553页 「哦?」 格兰利威的金瞳里似乎有什么闪了闪,笑着看向他: 「可是只有你这么觉得。」 「所以,只要你死了……我应该就能回家了吧?」 黑暗,死寂。 空气里好像隐隐约约有什么在震动,空气温度有点高,而且随着感官的逐渐回拢,他似乎也开始能够听见外面的噼噼啪啪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 「唔……咳!咳咳!」 昏黑的储物间里忽然响起剧烈的咳嗽声。 紧接着是一声仿佛柜子倒塌的「哐啷」巨响!靠窗边的一个铁柜的门被人轰然踹开,一具身体仿佛断线的木偶一般摔倒在地上,足足咳了半分钟才逐渐缓过来,虚弱地慢慢睁开眼睛。 「咳…啊,咳咳咳!」 松田阵平捂着嘴,终于睁开了眼睛。 什么情况? 这里是哪里……? 他抬眼一看,才发现自己正被人关在了一间杂乱的房间里,面前的空气里全是淡淡的白色烟雾,可能是从门缝渗进来的,霎时间浑身一个激灵! 火灾?! 「该死的……」 他身上除了鞋子,已经被基德扒得只剩一件白衬衣和西裤了。 松田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支撑起身体,但是麻药效果还没完全过,他一下踢到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装饰品,差点再次栽在地上,扶着旁边的桌子才勉强撑住。 那个混蛋小偷,看他不狠狠给他好看…… 但是他还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他得出去…… ——砰! 他又被一堆废品绊了一下,直接又摔在了门上。 一咬牙,终于拧开大门,踉踉跄跄地走进了外面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 第148章 寒风卷过缝隙仿佛哭声传来, 大火燃烧噼啪作响,点燃了视野中的一切。空中氧气已经稀薄,硝烟和滚烫的热浪烧灼喉道, 松田阵平喘息着踢到了个什么碎石,一头撞在柱子上! 「唿……唿……」 「咳咳咳……」 这里不是时钟塔吗? 怎么烧成这样了?! 浓烟滚滚遮天蔽日,四面八方都被火光晕成一线, 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有不少通路都已经被崩碎的废墟堵住了, 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走向哪里, 只是凭着本能, 在残存的空气里踱步前行, 好像要去奔赴一场终局的晚会……在这个血腥的火焰舞台上上演。 烟火化为幕布, 徐徐拉开, 所有演员都已经在命运的丝线牵引下悉数就位。 只有他是被无良小偷坑得混入其中的那个意外。 但是冥冥之中。 松田却似乎又觉得这片火海里有着什么。 这个直觉没有道理, 只是一种纯粹的预感和感应, 在吸引着他强顶着昏昏沉沉的神智,恍惚地向火海深处走去…… 「松……手……唔咳!」 虚无的血色空间水声哗哗, 虚弱的惨叫和钟声迴荡在空气里。 与此同时, 格兰利威正死死地钳住那段脆弱的脖颈, 任由对方拼命挣扎着, 眼睁睁地看着那张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脸在压迫和缺氧下发白髮青,湿漉漉的金色眼睛望着他, 这种几乎是在亲手杀死孪生哥哥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让他的心跳急促加速—— 他金色冰冷的眼珠向下望着,近乎贪婪地描摹过那个曾经高高在上, 被万人景仰的「兄长」此时水淋淋的狼狈面孔。 手中刀锋寒光闪烁。 「格兰……」 而在他身下, 年轻警官的脸已经完全纸一样惨白。 他真的已经非常虚弱了, 浑身发软, 因为无法唿吸而感到眼前一阵阵黑, 但仍旧用那几根冰冷颤抖的手指紧紧地卡住了弟弟的手腕: 「你会后悔的……」 「这个世界……根本不适合我们活下去……」 他最后的尾音嘶哑到已经几乎听不见了。 血水浸透了他身上的警服,细腻苍白的皮肤也被染上血红,只有唇仍然在微弱地开合着: 「住手吧……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啊!」 空气里忽然爆发出一声惨叫。 那是格兰利威再次加大了掐他的力度,五指锁住那段修长的脖颈,像是要用巨力将它直接连着骨头活生生压断! 他微皱着眉,就这么听着那些失控的呻吟响起来:「说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话……」 「我们的记忆根本就不一样,不是吗?你又怎么能够替我做决定呢?」 「你……咳!」 警官先生下意识地攥紧了他,十指几乎划出了血痕。 可刚一挣扎就又被对方发狠地掐住,直接连着头一起按进了水里,破碎的喘息和嘶哑的呛咳声不住响起,掀起一片水花绵延。 「说起来,你是不是忘了我其实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哥哥?」 格兰利威的笑容依然极致漂亮。 甚至在这时候从容地偏过头,微微亲吻了一下依然紧紧攥在自己手腕上的修长手指,想像它曾经被用来签署过无数机密文件,那样握在钢笔上: 「所以,不要指望用话术诱导我……」 剎那间,他却似乎听见了什么,猝然一顿: 「什么人 ?!」 两个人瞬间都僵住了,共同的灵魂和身躯让他们在这一刻全都听见了外面脚步的声音,毫无徵兆地火焰燃烧的声音越来越响,在一声巨震之后,轰然撕裂了漆黑的虚无夜空! 第554页 「——醒一醒,阿薰!」 一切鲜血和黑暗唰然褪去—— 蜷缩在废墟角落里的人勐地睁开眼睛! 剧痛产生的冷汗已经浸透了他漆黑的鬓髮,在此时似乎连着灰尘一起蹭在了什么人的肩膀上,鼻尖嗅到熟悉的气息,有人正拼命摇晃他的身躯。 视野里出现了一双焦急的蓝眼睛。 松田阵平的声音仓惶嘶哑: 「阿薰…阿薰?你怎么会在这里,快醒醒!!」 「……」 成步堂薰当场懵了!他眼睛大睁着,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木木地抬头看着自己面前这个鬼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手搭在对方肩膀上,足足得有半分多钟一动不动。 系统:【卧槽啊啊啊啊???】 这场子里不该没人了嘛,这个傢伙打哪儿窜出来的?啊?! 警视厅哪个救援把他漏了??! ……而且他要干什么???!! 薰简直花光了自己这辈子的涵养才没有直接当场崩溃掉,头痛得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里面扎,简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警视厅怎么可能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然而在这阵痛感中,一股不详的预感似乎也漫了上来,有一阵压抑的感觉随着钟摆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地重重敲击在他心上,虚空中仿佛有死神的手在逐渐逼近——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成步堂薰的眼珠颤抖着盯着自己眼前的人,染满血和烧伤的双手被他紧紧包裹在掌心里,带着枪茧的指节摩挲过他的皮肤,可带不来任何温暖,此时却只感觉如坠冰窖! 而他的战慄也显然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你怎么了?」 松田阵平微微皱起眉,似乎也从那份恐惧里终于本能地反应过来了什么:「是不是有人在追杀你?」 薰张开唇:「不,不是……」 「你躲什么啊看着我!」松田明显火了,「是之前那些组织的人又找到你了?!对吧!」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薰一个人藏在这里了…… 他准备和这栋楼一起死! 头顶十二点的钟声依然在无言奏鸣着,嗡嗡的悠扬奏鸣席捲大地,掠过滚热烈风燃烧空气,催促着命运的齿轮持续推进。 在这一刻魔法会失效,梦境结束,一切都会归于原位,从此再也没有任何交际—— 本来该是这样的……该是这样的! 轰隆——! 松田阵平在烈火中与那个人安静注视着,对峙着。 远处似乎传来了又一声爆炸的闷响,火海如同被点着了一般再次升腾,时钟塔持续坍塌,高温扭曲了空气,水波似地晃动,可却没有人在意。 时间仿佛停止了。 火焰映照下,他看见那双金色眼瞳里破碎的眸光,仿佛是那张永远完美从容的面具被撕了个大口。 但很快,薰的眼睛又垂下去,眼尾发红湿润。 他紧紧抿着唇,脖子上,额头上被打成重伤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淌出来,有些落在睫毛尖滚落下来,在那张苍白至极的脸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像是翻涌而出的破碎泪珠。 一剎那间,松田只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什么狠狠击中了!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暴怒的神智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强行镇压了下去,唿吸粗重,整个人机械 一样本能地动了起来。 最后,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已经强行拽起薰全是烧伤和血的手,在对方根本没来得及出口的惊叫里,拖着他冲进了滔天大火—— 「已经出不去了松田阵平!!!」 成步堂薰感觉所有人都疯了,滚烫的气随着这一唿吸冲进他喉管里,但是却已经全然感觉不到痛,被强行拖着:「你干什么——疯了吗?!松手!」 「我叫你松手听见了吗!!」 然而一个更响的声音直接盖过了他: 「——松个屁的手!你给我闭嘴!」 松田不管不顾地把他往自己身边拽,硬生生将他拖出了安全门,迎面大火铺天盖地而来:「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干的那些破事我们早就知道了!!那就绝对不可能再让你一个人去面对!」 「这种我们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挣来的生活,你也还没告诉我那个答案……咳咳!」 他无意识地念着。 尽管他其实现在连站稳都很困难了,喉口全是血腥,可是依然死死地握着那个人的手,喉头无名嘶哑哽咽: 「谁允许你这么……咳!……轻易放弃啊!!」 熊熊火焰燃烧爆响遮天蔽日,崩塌碎石砖瓦带着火星坠下来,引发地面顷刻间巨震!极度高温下的体力消耗堪称恐怖,平衡失效的一剎那两个人一起拖拽着摔在地上,手和膝盖碰到地面瞬间烧伤,几乎烫出了一缕白烟。 可是薰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感觉一只血淋淋的手再次拽住了他,松田的侧脸倒映在浅色眼底,蓝眸中的火光日光般闪耀: 「走啊!」 成步堂薰满是灰尘的手猝然顿住了,下一刻—— 哗啦啦!! 已经碎裂的缝隙宛如蜘蛛网一般密集扩大,上百度的玻璃门轰然洞开,外界氧气唿啸沖入内部,直接点爆了里面的剧烈高温,整个火场霎时间彻底炸了! 第555页 几米高的火焰瞬间窜向天际,气浪直接把人推了出去—— 「唔,咳…啊咳!」 松田阵平摔在水泥地混着碎玻璃里,跪在原地剧烈咳嗽,咳得天昏地暗仿佛要把昨天的早饭都吐出来了,差点腿一软又摔一跤。 但是在黑烟和眩晕里,他迅速想起了什么,本能地回身伸手: 「阿薰……」 可他身后的咳嗽声和唿吸都异常微弱。 薰奄奄一息地趴在水泥地上,似乎想跪着起来,靠着肩膀才非常非常勉强地支撑住了。 烈焰映着他的身影。 模煳的视线中,似乎能看见他额边有剧痛的汗水在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摔碎在地面上。 「你怎么样?!喂!」 松田跪在他身旁,试图将他扶起来。 可那个人却在这时候拼命地低下头,双手抗拒似地推着他,浑身的伤口在火场里被烤干又在这时候被撕裂,仿佛在用尽最后的力气催促他离开,动作近乎绝望。 怎么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 松田阵平在一片悠扬钟声里顿在原地。 可根本没等他想明白其中丝毫的线索。 思绪在半秒内,就被另一阵看戏似地掌声突然截断了: 「……还真是感人啊,看得我都要哭出来了。」 咔哒—— 松田怔怔地回过头。 只见夜色掩盖下,一道金髮深色皮肤的男人身影正在缓缓向他们走来,手里的p7m8手枪利落地上了膛。 枪口直指他的眉心! 「你……」 松田阵平瞬间懵了 盯着那个男人熟悉到极致的脸直接脱口而出:「金毛混……」 「啊,忘记说了。」 然而金髮男人只微微笑了一下,迅速打断了他,那双灰紫色的眼睛里依然没有丝毫光亮,唇角在此时愉悦地向上勾起: 「波本,这是我的代号。」 波… 波本? 什么波本?什么代号? 这真的是降谷零吗?阿薰都快死了他还拿枪来这是疯了吗! 松田一团混乱的大脑里快要爆炸了,他能隐隐感觉到这里的气氛非常不对,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但是他不明白自己应该作何反应……或者说,是在刚从火场逃生以后,已经完全透支的体力和浑身剧痛的伤口,导致大脑只能非常迟缓地,去理解此时这个堪称噩梦的展开。 仿佛是坠入了人间地狱。 然而下一刻。 他瞥见「波本」拿枪的手忽然顿了一下,似乎有一个微微向后侧身的动作。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黑夜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突然出现了几个浑身黑衣的诡异人影,气温仿佛都在此时骤降至了冰点以下,手里各类带血的枪械在月光中泛着森冷的寒光。 这是……这群傢伙是…… 松田阵平的动作僵住了,浑身血液在剎那间冻结,终于隐隐想起了什么。 ——这就是那个要带走阿薰的恐怖组织?! 是那个害了他父母和降谷一家的…… 而在他颤抖的视线里。 其他人在此时似乎都也和波本一样,缓缓向旁边略微退开了一点。 道路中央,一个拥有极其少见的银髮的男人正从最后慢慢走了上来,帽檐微微抬起,露出下方毫无感情的碧绿眼瞳,在此时投向了那个地上的青年。 开口嗓音森寒: 「……到我身边来,格兰利威。」 「啊啊啊啊啊——」 那一声像是什么开关,黑髮狼狈的青年霎时间爆发出悽厉的尖叫! 他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了似地跪倒在地,眼前的景物扭曲变幻,血色和黑暗再次瀰漫上来…… 幻觉中格兰利威的刀尖已经近在咫尺。 那个漂亮的杀手对着他微笑,左手已经用力到近乎窒息,在那段修长白皙的脖颈上留下深深的青紫指印。 「你看,他们这不是来接我了吗?」 格兰利威淡淡地说。 在这时注视着兄长的表情,似乎想要留存这所有最后的宝贵记忆。 他缓慢地扫过警官先生那双痛苦,悲伤,可依然带着他那挥之不去地,对这个他本该憎恶的世界无限温柔的眼眸。 在这时还是那样悲哀而温和地看着他,星光闪烁出最后的光芒。 年轻警官最后喃喃着。 似乎还想伸手去碰那个他制造的扭曲产物的脸颊: 「对不起……」 ——刀刃落下了。 警官的心脏被刺穿,他眼眸中的神色停留在了最后一秒。 他安静地躺在血泊里,衣摆飘散,黑髮散开,如同一株生长在水中的花朵。 血红深潭哗啦啦地回应着奥菲利亚最后的歌声,水中的死亡异常平静,只盪起了些微涟漪,漫天虚无黑夜融化破碎,天穹碎片雨水般坠落。 ——终于露出了外面此时寒冷萧瑟的世界。 「我再说一遍。」 琴酒的嗓音低沉,黑衣衣摆在夜风中上下翻飞: 「现在,回到我身边来,格兰利威。」 「阿薰……」 松田的牙齿打颤,伸手想去抓住他。 却只触碰到一团空气。 那个青年仿佛是被驱动的木偶一般,在这时缓缓站了起来,步伐坚定,背对着他走向月光下的组织,最后停在了那个银髮男人身旁。 第556页 叫他: 「琴酒。」 松田阵平的瞳孔猝然紧缩,脑海里有无数声响轰然迴荡—— ——「有关于『琴酒』,你应该是组织里最了解他的人之一了吧?」 ——「琴酒差一点带走了阿薰……」 这个傢伙就是琴酒? 这到底是…… 他眼睁睁地看着薰站在那个男人的身旁,慢慢地向他转过头,眼神陌生而疏离。 月光映亮了那对水晶一般剔透的眼眸。 ……但里面空无一物。 「警察!不许动!」 「给我举起手来!」 「再敢动直接开枪了!我们有击毙许可——闲杂人等立刻疏散!全都给我疏散!!」 与此同时,羽田机场。 外面的所有道路已经全部被警车封锁,私家车鸣笛横七竖八挤成一片。 全副武装的持枪警察在机场内开闢了人肉护栏,堵住了外面汹涌的人流,所有主力刑警接到线报后全部扑向了一个正在办理登机牌的男子。 对方明显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手持电击枪试图突围,但在跑到路口时,结果被蹲守的萩原研二直接整个人抓起手腕掀飞了出去,一个漂亮的过肩摔砸在地上,手里电击枪脱手飞出,然后迅速被涌上来的人群压制! 「凌晨十二点十分,逮捕归案!」 萩原瞥了一眼手錶,从腰带上解下手铐,利落地铐在嫌疑人的手腕上。 咔嚓! 身后警笛大作,萩原研二在确保还在不停骂骂咧咧的久住被伊达航控制着上了警车以后,终于有空看一眼自己似乎从刚才就一直在震动的手机,接起来: 「餵?」 对面诸伏景光的声音已经尖利得变了调:「阿薰出事了!!」 「嗯……什么?!」 他准备点菸的打火机刚刚送到唇边,差点被景光一嗓子吓得摔在地上: 「怎么回事?他不是去收拾普拉米亚吗?!他还没出来?」 「这已经不是普拉米亚的问题了!」 诸伏景光明显在狂奔,声音被风撕裂得断断续续的: 「那层楼炸了!然后被琴酒拿直升机扫射……现在琴酒的直升机消失了很久了,两个人都还是没出现,唯一的可能性只能是他们已经遇上了!!」 「可是那个琴酒为什么会在这里?!」 萩原研二一个没控制住完全在吼,四周诧异的视线唰唰地投过来,似乎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个温柔好脾气的警视发这么大火: 「那栋楼旁边没人吗?你们现在在哪里?!小阵平呢?」 「松田我不清楚,我是离得太远了!而且因为烟火大会,时钟塔附近的路都被私家车堵死了!」 景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现在警视厅百分之九十的支援和消防车都被堵在路上了!我先跑过去看看,还有三公里……」 萩原几乎感觉自己的眼前在发昏。 怎么会这么巧? 怎么组织就刚好在今天出现?在这个人这么多,这么混乱,警力这么不足的时候?! 但他已经没时间思考了。 「我现在马上赶过来!」 等我……阿薰…… 萩原冲过去抢了一个巡警准备回家睡觉的车,又塞了一堆日 元给他,随后在周围人惊诧的尖叫里,直接一头撞开封锁关卡,利箭一般射向了远处混乱的车流—— ……等我! 寒冷的夜风掠过大地,天际之上,无数绚烂的烟火仍在绽放。 随着一声又一声尖锐的破空音,如瀑布般的花火升上天空,又悄然落下,如同冬去春来,乌云和一切烦恼都将会消散,有拉着男孩手的少女在夜空下许下愿望,世界安详和平,温柔幸福的光泽在此时带着最好的祝愿,随风传遍人间万家灯火。 然而,时钟塔旁。 警笛的嗡鸣已经越来越近,明亮的红色警灯和消防车的大灯已经闪成了一片大红,越来越响越来越亮,如同破开浓雾的白光般急速向这边逼近着! 「准备撤退,琴酒。」基安蒂警惕地扫了一眼警车的方向,「那些条子马上就要到了,一会儿要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琴酒没说话。 倒是旁边的伏特加皱着眉,视线投向不远处: 「……那这个条子该怎么办?」 只见火焰和月光下。 松田阵平死咬着牙单膝跪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死神一般的傢伙向他投来冷酷的眼神,蓝色的瞳孔几乎已经压成了针! 太荒谬了…… 这太荒谬了,根本不可能……不可能…… 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浑身伤口的痛了,任何的知觉,在此时都麻木得无法传达到神经末梢,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只有自己整个人几乎被撕裂的痛苦——他身后的烟火依然璀璨温暖,无数人正在烟花下和爱人相拥亲吻,世界被染成最安宁而绚烂的颜色,最明亮的星辰在今夜的东京柔和绽放。 ……但是他呢? 为什么? 他其实也想过如果今天解决完事件以后依然时间足够的话,其实还能带着那个人一起去看烟花的尾巴,预先购买的两张票,直到现在还安静地躺在他办公室的抽屉里。 即使只是问问对方真正的想法也好,或许有没有在哪一个瞬间,也曾经对他有过那么一丝相同的爱意。 第557页 然而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毁灭了一切。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更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他们会走到这一步。 ……究竟是为什么? 那个原本应该和他在烟火下并肩的人,此时正用一种完全空洞且空白的眼神注视着他,远远地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仿佛是一张茫然的白纸。而松田的眼神或许太强烈了,他好像被盯得有些不舒服。 于是在此时略微抬起头,迟疑地去看自己身旁的琴酒。 「格兰利威,你先去车上。」 琴酒的声音依然没有情绪起伏:「这里我们会解决……」 「——不能跟他们走!!阿薰!」 然而下一秒。 松田嘶哑的叫喊勐地炸响在空气里! 他几乎耗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双膝一下磕在坚硬滚烫的水泥地上,嘴唇和声线都在剧烈的颤抖:「不可以,不可以……」 那个人的脚步勐地顿住了。 可是看着他的眼神,依然还是非常茫然而空白,似乎在试图理解这个人此时如此难过的理由。 但是,他不明白。 回忆里那个带着光芒的年轻人璀璨的眼眸,生气的模样,函馆山的合照与没看过的雪,警视厅柔软的漫天樱花,和之后失去他的那四年里,高架上悲伤的拥抱,以及枪林弹雨间水下的注视,火场里的哭泣,无数次曾经交握又分开的手…… 破碎零星的过往交织重叠,如同分沓而至的洪流将他冲垮 击碎,又击碎。他恍惚觉得自己像只灰色的翻背甲虫,在此时的人间地狱里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命运的束缚。 指尖似乎依然还留有那个人温热的触感和血,在此时随同那陌生而茫然的目光紧紧盯住他千疮百孔的心,无所遁形,近在咫尺却又永远遥不可及。 可他抬起头—— 却似乎看见月光下,薰的脸庞上似乎有水光闪烁。 模煳的泪水,仿佛一道刻在灵魂里的烙印,在唿唤他的名姓的时候滚热地从眼眶中翻涌而出,和着脸上的鲜血和伤痕…… 即使他可能自己并不明白,这场悲伤到底从何而来。 ……啪嗒。 一切註定的命运跨越二十二年的时间交汇,所有被遗漏的线索其实都有迹可循,齿轮缓缓转动,带着一切早已无法被修改的命运,撞碎了青春年少时最后一丝残存的天真与爱意,粉尘般飘散在花火下的寒冷夜空。 「看起来事情还有点麻烦啊。」 波本在此时扫了一眼满脸泪痕的格兰利威,灰紫眼瞳弯了弯,从怀中拔出了自己的手枪。 「带着他走吧,琴酒,警察已经要来了。」 银髮杀手没说什么,很快便带着所有人转身离开。 只留下波本一个人伫立在原地。 别走——别走! 疲惫,寒冷,和浑身的伤让松田已经很难移动,他只感觉唇边有咸湿的味道,滚烫的泪珠和那个人的眼泪一起在此时落入土壤之中,整个人几乎已经完全抵达了极限,眼前眩晕发黑,血和眼泪已经模煳成了一片。 别走…… 「别看了,再盯也没用。」 这时,波本轻飘飘的语气传来,提着枪走到他身前:「我现在可是要解决你了,警官先生,稍微给我点尊重好吗。」 说着,他趁着组织还没走远,抬手一枪—— ——砰! 那颗子弹擦着松田的肩膀过去,对方立刻愣住了! 松田阵平的眼瞳战慄着。 「你……」 他话音未落,又是第二发枪响,直接削下了他一根髮丝! ——砰! 「怎么了?」 波本的面容依然非常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相当高傲的讥讽笑意,用还冒着热烟的枪口顶着松田的头: 「你看见了我们的样子,我可没打算留活口……」 他自顾自地说着。 没注意到自己这个同期的表情,已经在此时剧烈变化起来……松田牙齿咬紧,浑身紧绷,沾满鲜血的手掌死死扣在地面上,如同一头在被戏耍后终于彻底崩溃的雄狮—— 「组织的规矩就是这样,出现在这里,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 降谷零还在说着废话,余光似乎瞥见组织的车离开了,可是那副波本高傲的神情一时半会儿还不太卸得下来: 「好了,现在安分一点吧,我会尽量不让你痛苦……」 他一垂眸。 降谷零忽然一愣。 松田阵平宛如勐兽般暴起,充血发红的眼底已经完全混沌一片,勐地一拳将他轰然揍翻在地! 咚! 第149章 之后的所有事情全都异常混乱。 火光, 烟火,和警车大灯疾驰而来的光芒晕在一起让人丝毫分辨不清。 松田阵平独自跪在满地狼藉的火场边,手掌,手肘, 膝盖全部被水泥和碎玻璃磨得血煳一片, 浑身是伤, 只定定地望着那两个人消失的方向。 直到有人大喊着「小阵平」冲到他身边—— 那是警察的支援终于赶到了。 在那一剎那,他忽然把自己深深地埋进了萩原的肩膀, 指甲死死掐进他的皮肤里, 听着遥远的人群欢笑,绚烂花火一朵一朵在头顶绽开,似乎还有纷乱的脚步正急匆匆从自己身后跑来,却只觉得自己简直从未这么疲惫过。 第558页 浑身脏器连着心脏似乎都在这时被全数撕烂绞碎了, 曾经亲密无间的同期和恋人冰冷陌生的目光针扎般刺穿了他,麻木虚弱得几乎已经无法再支撑起身躯。 萩原研二惊得愣住了: 「……小阵平?」 没有人回话。 只有一颗一颗滚热的眼泪, 混着血,焦炭和菸灰……浸透了他的肩膀。 …… 镜头逐渐拉远,视野中的一切缩小成星点。 东京夜晚的烟火还在持续燃放, 滚滚浓烟逐渐被大水浇灭, 一切的欢声笑语和泪水都在黎明的晨光中化为泡沫,太阳逐渐从海平线上初升, 海鸥展翅, 水波浮沉金光荡漾。 片尾曲清澈温和的歌声也随之响起, 微风一样,迎着晨起的朝阳, staff名单滚动升起: 「慢慢升起的那方朝阳 好似那日所见的, 线香花火 我一直都在寻觅 你的踪影 混入熙攘人海里 无数次无数次 伸出手 却消失在云烟中。」 之后的画面, 逐渐切换为东京的实景。 屏幕缓缓黑下来,只有工作人员名单还在持续滚动,可是划过的弹幕量却丝毫未减,各种花式「呜呜呜呜呜」的字样几乎淹没了视野,评论区也是鬼哭狼嚎屠了屏,简直哀鸿遍野一片惨澹。 【哈哈,我真傻真的……我特么就知道你们给整成剧场版肯定没好事!!!】 【我草,我坐在电脑面前从斗子出场开始笑,然后笑着笑着突然被「我是警察」直接一拳揍懵…… 即使不被世俗承认他也依然在竭力保护着大家,我真的好像走在路边突然被踢了一脚的狗呜呜呜呜呜】 【『即使曾经的记忆和人格已经毁灭,但看见你为我哭泣的样子的时候,我依然落下了泪水。』 啊啊啊啊我真的被薰酱刀成一片一片的qaq我的白月光啊,我最美好的雨宫警视啊妈呀……】 【最后我真的在发癫了眼泪掉进酸奶里……虽然知道之前都那么多g了,但是真的没想到松甜甜会出现在那种地方啊,明明都那么努力地救出来了,明明是这么不容易才争取来的美好生活,结果真的就只是灰姑娘的魔法而已吗,在十二点一切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这都已经不是十二点变回原来的样子了,这是转瞬而逝的烟火啊呜呜呜呜呜!!】 【一场做过就会消散的梦罢了,是薰酱在离开之前给警校组的最后一个过于幸福的梦……救命我真的不是砧板啊多洗爹多洗爹!!】 【所以雨宫版小薰的人格和记忆是真的没了吗???真的已经彻底被格兰利威覆写了?!】 【很难说……看格兰杀雨宫的那一段,雨宫应该是死了,但是最后小薰对着阵平流泪那里又感觉他其实好像还在…… 不行我被创得有点狠,现在还没缓过来,没有勇气去再看一遍了你们谁去分析一下求求了!!(爆哭.jpg】 【虽然有点磕到冷酷弟弟格兰x温柔哥哥薰,但是他在死前还试图跟格兰道歉,他觉得其实是自己的错……我直接哭晕过去,我可怜的一生悲哀的美丽老婆啊……】 【本铁石心肠无情人去确认了,雨宫人格的心脏是被格兰的刀刺穿了。 而且他最后死去的镜头,和那些血水中的花的视角都感觉是在a《奥菲利亚之死》,所以应该也是在暗喻雨宫已经死了…… 但是,毕竟雨宫和格兰本身都只是薰由于不同的记忆而导致的分支,所以格兰的身上也依然会有雨宫的存在,他并不会真的消失,而是静静地存在于格兰的身上,继续守护着所有人。 这应该也是之前薰猫猫对黑田先生承诺他会无论如何,也一定会完成任务的原因。 因为即使被控制,那个新的『自己』也依然会协助你们,他已经做好了消失的觉悟……但是,这不代表他不会难过,不会真的想要离开那些他所爱的人,在此时用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眼再看看他们……我个人目前是这样理解的。】 【楼上姐妹不要说了啊!我本来还没那么心痛的,这下直接深夜e……所以到最后阵平也没意识到自己最爱的那个人其实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而弥留之际的雨宫也还在试图从组织手里保护他,松薰人彻底尸横遍野(吸氧】 【不要这么说啊!!松甜甜之前不是都说了,他爱的是薰的灵魂,至于到底是格兰还是雨宫对于他来说其实根本都没差,反而是雨宫的保护和格兰的泪水说明他确实没有爱错人……】 【我们零零呢!!零薰也吃刀吃到现在啊,代入一下他知道组织即将对薰做的事情,但是只能被迫陪着他们,将刀锋对向那个他即使拼上生命也应该去保护的人,真的虐到窒息x.】 【感觉零零看见薰落泪的时候那一剎那的眼神也是难过得快哭出来了,然而他现在是波本,没有办法像小时候那样替他擦眼泪……那个阴影里一直在哭泣的小小零也是心痛得把我当场捅死……】 【还有在发现自己心动的时候,就已经永远失去薰了的赤老师,为了守护东京的公众利益而没赶上的景光和研二酱……】 【很好,这个剧场版根本无人生还好吧!!qaq今天大街上都是被刀死的同人女的尸体…】 【但是回组织就要被抽血,我现在的愿望已经是在薰死前大家还能再见他一面了……我到底是怎么被折磨成这样的73你真的发刀子的甲级战犯呜呜呜啊啊】 第559页 几天后,警视厅。 「目前检查出来松田警官的身体应该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感觉他情绪上可能稍微有点,呃……」 「但是说真的,我这几天都快疯了,你说这事儿怎么就能这么乱这么赶巧啊!我们搜查一课平时也就搞点杀人犯炸弹犯绑架犯,怎么就能一边在处理爆炸狂和基德,已经忙得不行的时候,一边还能再跑出来一群,得公安和警察厅负责打击的特大跨国犯罪组织搅混水呢?!」 「这群人谁啊,到底把松田怎么了??!」 电话听筒里。 目暮十三的抱怨简直跟开闸泄洪一样哗啦啦倒出来,勐地一砸桌子:「居然还敢狗胆包天开直升机扫时钟塔!怎么跟之前那个扫东京塔的疯子一样?!」 「嚣张——这群犯罪分子简直也太嚣张了!!!」 「……」 「唉,搜查一课这两天也确实辛苦了。」 萩原研二边听他 骂边疾步下楼,手里车钥匙一按开了车门,坐进去: 「怎么样,目暮警部?你们最后在现场搜到什么了吗?」 「能搜到什么,当时时钟塔的火几乎把所有证据都烧光了,整栋楼都只剩个架子了。」 对面的目暮十三摇了摇头:「我们尽了最大努力,也就确认了一下普拉米亚安炸弹的位置,还有她最后应该是被怪盗基德带进警局的这种事情……唯一可能那个犯罪组织有关联的,只有当时散落在松田身边的两颗子弹。」 「……子弹?」 「那两颗子弹应该是来自一把型号为『hk·p7m8』的手枪,但是警视厅的库里没有它的弹道轨迹,不知道是否是第一次被用于犯罪。」目暮说道,「而且,关于那把枪,有一点非常奇怪。」 萩原微微一顿。 「根据附近被射中的地面的情况来看,当时的开枪距离其实应该已经非常近了,但是松田的身上却没有任何枪伤……」 「这说明,那个人很有可能并不想伤害他。」 那个组织的人,其实不想伤害小阵平……? 为什么? 萩原的眉头皱起来,心里似乎隐隐对于那天晚上的混乱,出现了一个有些荒谬的猜测性的轮廓。 目暮察觉到他的沉默,赶紧又补充道:「不过,这事现在已经全权转交公安负责了,很危险的!萩原老弟你可千万不要掺和得太深啊……」 「没事,我只是好奇问问而已,毕竟阵平是我的幼驯染嘛。」 萩原研二的声音轻松地笑笑。 然而,实际的脸庞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那今天就暂时先聊到这里吧,目暮警部。我之后还有个会,下次有空的时候一定请您喝酒!」 「没事没事!哎呀,松田的事也真是麻烦你了!」 目暮十三确实给他唬住了,满心欢喜地好像还想再客套两句:「不过我不怎么喝酒……」 哔—— 萩原直接掐了电话。 他推开车门走出去,可此时出现在他面前的医院停车场,只能说是和「开会」没有任何一丝关系,反倒是轻车熟路地直接向角落里的一片阴影大步迈去,对着那边一道几乎和墙融为一体了的黑影打了个招唿。 「怎么来这么早?」 「现在阿薰不在了,我又没什么事干。」 诸伏景光墨镜反着白炽灯冰冷的光,估计这几天都根本没怎么睡好,整个脸色有些苍白: 「走吧,阵平应该已经醒了,我们上楼找他。」 自从那天时钟塔大爆炸发生以后,整个警视厅连着隔壁警察厅也堪称相继爆炸。 警视厅上上下下全部连加了三四天的班给普拉米亚,久住,怪盗基德,以及那群开着直升机打楼的犯罪组织善后。警视总监甚至登上大荧幕,宣称要严查本次事件,当然,结果肯定是查着查着就没了声音…… 毕竟隔壁警察厅炸得比他们还疯,公安的人跟吃了炮仗一样地把事情压了下来,直接转为了更加严密的内部调查。 毕竟那群安炸弹的偷宝石的在他们眼里其实都是小事。 现在最严重的问题,是被组织趁乱带走的格兰利威——绫里薰,这人可是和公安合作了这么久的组织线人,如果被审出些什么那问题可就极其严重了。 而唯一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的只有一个人。 于是松田阵平就彻底变成了警察厅询问的重中之重,在他甦醒以后,一群西装公安直接火速杀来,遣散了所有医生护士和闲杂人等把人按在病房里反覆问了八百遍,直到最后松田已经拒绝再回答任何关于当时的问题 了,整个人彻底沦为了沉默的石像。 他的情绪和精神状态确实都非常差,身上还有伤,被审得身体指标一天一天暴跌,简直把警察医院的医生气得差点当场和公安干起来。 他的朋友和同事们也直到这两天才终于有了探视机会。 这时,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病房里,松田阵平石像一般的身躯,在听到熟悉的声音的时候才终于微微动了动,正看见他们两个推开门走进来: 「小阵平你好点了吗?我给你带了我姐做的蛋包饭。」 为了松田情绪的事情,最近他家里和隔壁萩原家也是轮番上阵。 萩原千速直接从神奈川连夜跑回东京就是为了给这个不顾自己安危,差点被可疑分子一枪打个脑浆开花的邻家弟弟一棍子,当然最后被自己亲弟死死抱着没打成,变成了鲜香的可口蛋包饭。 第560页 可是不管来了什么人,又走了什么人。 松田却依然没什么变化。 他不说话,也不跟人交流,好像还沉浸在那天的人间地狱里。 数个日夜中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会再回到那天的大火之中,看见降谷零森寒冰冷的枪口,和薰没有丝毫留恋的漠然离开,对方破碎的泪水和残忍的动作似乎割裂了,但是却并没有在离开时,回头看看浑身狼狈的他哪怕一眼,任由他沉入绝望的深海…… 几根缠着绷带的手指无声地攥紧了被单。 用力得手背上青筋暴起,淡色血管在苍白的手背上狰狞得吓人。 「好了,都没事了,小阵平。」 萩原研二那天也是给他吓得不轻,简直自从十岁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崩溃成这样的时候了,只能拉了张椅子在他身旁坐下: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们聊点别的。」 「……能聊什么别的。」 松田的牙咬得很紧,垂下的髮丝挡住了眼眸:「难道要假装所有事都没发生过吗?!那两个混蛋……居然还对我开枪!!」 「不是,开枪应该只是zer他为了应付组织而已!」 景光连忙解释道:「毕竟组织一般都是会把知情人直接全部灭口掉的,如果他不接这个任务煳弄一下组织,你就真的会很危险……」 「我知道啊,但是还是很难受啊很难理解吗?!!」 松田好像被终于点爆了。 这段时间所有压抑着的委屈,伤痛和愤怒轰然爆发出来,吼得景光都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这都什么……这都什么东西……为什么会突然着火?警视厅和消防厅都睡着了吗?而且我刚把阿薰从火场里带出来,他怎么突然就不认识我了,还那么冷漠地看着我?!还同时碰到那个突然也不认识我了,甚至根本都不听我说话就直接对我开枪的金毛混蛋,我但凡稍微动一下眼睛就给他打没了……」 「我根本搞不懂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究竟是发生什么了啊?!!」 「……」 是了,这就是问题的所在。 松田被基德放倒之后就被一直关在那个储物间的柜子里,对于之后外面产生的一切变故浑然未觉。 等到他再睁开眼睛,就是先看到火和重伤的薰,以及之后紧随而来的组织的部队。 简直整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彻底打懵了。 但是这到底要怎么跟他解释…… 景光正思索着,忽然余光似乎隐隐瞥见了玻璃外面有人正在走来,几道脚步声在走廊纷乱响起。 紧接着,病房的大门就被一只苍老的手猝然推开了。 「……解释?」 景光霎时间一愣: 「黑田理事官!」 只见黑田兵卫一身正装,带着身后的风见裕也在此时毫无徵兆地出现在了这里,面容非常严肃,视线直接毫不犹豫地越过景光,在此时盯住了病床上的松田。 直接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想要对于那天的事情的解释,是吗?」 「哟,这不隔壁办公室的管理官老头嘛。」 松田阵平微眯起锋锐的蓝眼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话说,景光怎么叫你『理事官』啊?你们这群无良公安从头到尾对我有过一句实话吗……」 「我只能说,你的出现确实是个非常大的意外,松田警官。」 然而黑田兵卫完全不吃他这一套,在此时直接找了张椅子坐下,镜片后的独眼抬起来:「不过,我们的计划也出了意外就是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到最后已经明显脱离了公安的控制——」 「计划?」 景光勐地回过头:「什么计划?怎么连我都不知道!」 「因为你本来就不在名单内!」 黑田兵卫终于在此时皱起了眉头,有些兇狠地盯着这群闹腾不停的鸡崽子:「按照权限,如果不是你们中间那个姓松田的倒霉蛋被卷进这件事里,每天在这里要死要活的……这事根本就不该告诉你们任何人!」 室内安静了下来。 萩原,松田,和景光三道神色各异的视线在剎那间全部投向了那个独眼的公安里理事官,却只看见他摆了摆手,慢慢唿出一口气。 「……这个行动是公安机密中的机密,在你们之前,整个政府和警察厅里所有的知情人加起来一共不超过两只手。」 黑田慢慢地说道,靠在椅背上: 「绫里薰的体内有公安注射的定位装置,我们打算借着他这次身份暴露,顺势把他送回组织去,作为我们在抄底组织的行动时,用来追踪bss的『锚点』。」 「果然是这样,我就说你们公安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让他自己出来乱跑!」 萩原研二的眸光沉了沉:「但是,凭什么你们就这么确定阿薰到时候一定会出现在bss的身边?」 空气中仿佛被尖锐的冰凌充斥了,隐隐刺着所有人的心口。半晌之后,黑田兵卫的声音,才很低很低地响起: 「因为……这是他用『生命』向我们保证的成功。」 「……生命?」 一切几乎在那个词出现的时候轰然炸开! 诸伏景光的眼眸猝然缩紧,勐地抬头盯着他: 「为什么这么说?你们难道没有给他准备救援计划吗?!」 第561页 「救援计划准备了,但是绫里薰已经不可能按照我们的原计划走了——就像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说的一样,计划出意外了!」 黑田兵卫的脸色阴沉。 他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里,直接让风见将他们带来的电脑中的文件点开了,出现在三个年轻警官面前的是一个音频和一段视频,看时间全部都发生在时钟塔事变当天。 首先被点开的是音频。 一段小女孩稚嫩的嗓音在室内响起,地点似乎是警视厅的笔录室: ——「是的,在步美准备拿出手机拍照的时候,薰哥哥一听到『小星星』的音调就突然开始头疼,感觉快晕倒了,他真的好痛苦的样子……」 而那段视频是时钟塔三楼,由于作为第一层衔接电梯的楼层而过高的穹顶之上,唯一残留下的一个完好的监控摄像头所拍摄的。 画面上的青年像是在要痛苦惨叫,可是却叫不出声音,只能在大火中的废墟里狼狈蜷缩着,仿佛是要制造一个安全的壳将自己藏起来 恐惧和疼痛随着他怪异的动作几乎已经溢出了屏幕…… 嗒—— 风见暂停了视频。 而此时,对面三个人的脸色也已经惨白了起来,因为他们认出了视频里不住痛苦抽搐的人是谁…… ——那正是绫里薰! 「我们也是在接到线报以后才发现的问题,绫里薰整个人的状态非常不对劲,他对于『小星星』这首曲子的节奏频率有着异常强烈的反应,已经到了严重影响正常生理功能的地步了。」 黑田说着:「我们在之前完全忽略了这一点,而根据线人的说法,他会产生这样的现象,是因为一种手术的后遗症……」 他忽然顿了顿。 随后,一字一顿,嗓音极其沉重地响起在冰冷的空气里:「脑桥分裂手术——组织在对他进行洗脑的时候,切除了他左右脑之间的连接,唤醒记忆覆盖的节奏就是小星星。」 「所以,现在的『绫里薰』的主人格很有可能已经消失了——」 嘭——! 景光霍然站起来,直接撞翻了凳子,脸色剧变:「什么主人格……他怎么会消失了?!」 「我们对那天时钟塔凌晨十二点的钟声频率也进行了解析,发现那个频率其实并不符合铃木财团的最初设计,应该是被人从内部修改过了。」 黑田的眼眸扫过已经完全呆滞的松田,知道对方可能也已经想起了什么: 「对,那段视频发生在你找他之前,在那个时候,组织对他的强制控制就已经在进行了,所以很抱歉,没人来得及救他……」 灵魂像是被从身体里活生生抽离。 那个遍体鳞伤的人,布满冷汗与泪水的脸庞在记忆的火光中浮现,眼珠那么绝望那么颤抖地注视着他,仿佛是在发出最后一声哀鸣似地求救,然而却无人理会。 原来在那时。 自己就已经错过了,他最后一次伸出的手。 「……我们又来晚了。」 第150章 没人知道, 在被「另一个自己」最终杀死的时候。 雨宫薰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的人生从七岁开始扭曲,又在二十二岁的时候歷经了短暂的阳光和雨露, 做了一场对于他来说, 其实已经早已过于幸福的梦。 但也正是这场梦彻底点燃了飞蛾的翅膀,带着黑暗中的生物奔向了不应属于他的阳光,最后悄无声息地化为了灰烬与粉尘。 那个一直在试图守护他们的人, 其实很爱这个世界。 ……只是世界从未爱过他。 「绫里薰的记忆被覆写以后,应该也不会记得他和公安曾经有过什么约定。但是, 由于他的任务其实本身就是只需要留在bss身边直到最后就行了,所以他自己的记忆和人格都不重要,反而是这种状态更容易使得组织对他掉以轻心……除了, 这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场有去无回的行动。」 「他自己应该对这件事也早有预料, 即使结局很可能是死去,也确实会完成任务。」 「这一次他没有撒谎。」 耳膜巨大的轰鸣淹没了世界, 空气中的无数冰凌像是在此时刺穿了神经。 病房里安静得堪称可怕, 阳光落在床单上,却没有丝毫温度,寒意浸透了皮肤渗进血管里,只有一声又一声急促的唿吸艰难地倒抽着, 原来在真正极度震惊和恐慌下,人其实是说不出话来的。 风见裕也的喉咙似乎哽住了, 无声地盯着那边的死寂。 悄然垂下了眼眸。 ……要说吗? 风见的掌心里此时正躺着一封已经开口的信, 几乎被过大的力攥出了丝丝皱褶。 他想说什么, 却仿佛被无形的手掐住了一般说不出口, 可他在此时也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事情正在崩坏和毁灭。 犹豫再三, 沉默仿佛横贯了世纪, 他终于艰难地开了口: 「……那个。」 三个警官的视线转过来。 「我这里有一封绫里先生之前留下的信, 没找到收件人。」风见握着信的手向前伸,语气非常迟疑。 「你们……要看看吗?」 信?! 萩原,松田和景光勐然抬头对视,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诧异和震恐的神色,紧接着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就直接把他手里的东西一把抢了过来,急匆匆地围拢过来打开—— 第562页 然而,谁料那一整张白纸上。 却只写着一行字: 【忘了我,去爱更值得爱的人。】 虚空中仿佛能看见那个曾经明亮的身影正在奔向死亡。 或许在最后一秒蓦然回头,看过最后一眼那个即将崩溃的樱花中的幻梦,随后继续平静地迈向地狱,义无反顾踏入血海黄泉之中—— 「混蛋……」 空气坟墓一般安静,整个场子里几乎窒息了。松田阵平十指死死地攥着拿封最后的信,牙关无法抑制地打颤,终于彻底忍无可忍怒吼: 「你给我滚回来!!!」 那阵声嘶力竭的咆哮里萩原研二无声地用手捂住了脸,然而肩膀的颤抖却根本无法平息,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悲伤,但看起来像是随时要倒下去。 只有诸伏景光的最后一丝理智勉强被本能的职业素养吊住了,紧缩如针的蓝色猫眼抬起,定定地看向他们身前的高层公安:「……这傢伙现在到哪里了?」 「你们不是给他安了定位吗?那个锚点计划的收网行动到底什么时候开始?!」 「……」 黑田兵卫的表情简直突然扭曲了,勐地盯住那个始作俑者: 「你没事把这种东西给他们看干什么?!都说了不要干扰军心不要节外生枝——」 「啊?」 然而风见裕也有点懵:「这不是您原话吗,说不用去管他们几个和格兰利威烂得跟稀泥一样的感情生活……嗷!!!」 黑田面无表情地收回手里的字典,嗓音低沉: 「虽然绫里薰那边出了意外,但是收网行动其他的一切前期安排,目前都仍在顺利进行。」 「我们已经确认了组织在日本境内的所有窝点,实验室和武器库的位置,正逐步在当地布置围剿人手,fbi,cia,mi6以及其他各国机构正在和我们一起开始秘密切断组织在海外的储备金,卧底们届时也将在国际联合搜查总部的指挥下,全力配合我们的一切行动。」 景光问道:「那阿薰……」 「即使失去记忆,他依然是决战最关键的那一环。」 黑田兵卫独眼镜片后的眸光锋锐:「那颗连夜从东京离开的定位告诉了我们他的去向,并且已经在那边停留了超过三天,极有可能就是bss最后的秘密基地和真身所在的位置……」 「……那是山梨县,北岳山附近的高峰山区!」 山梨县,间岳。 山体内部坚硬的人造洞穴里,此时忽然传来机械旋转的齿轮声。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巨大的黑影缓缓升了起来,钢索摩擦吱呀作响。 成步堂薰只能感觉到自己仿佛正在一台电梯一般的上升机械中,眼睛遮着黑布,仿佛某种「物品」一般被运送到了这间堡垒一般的基地里。 紧接着,伴随着「轰隆」一声震动,电梯门缓缓开启,他被几条枪从背后顶着,慢慢走入了一条狭窄幽深的通道。钢铁筑成的墙壁铁桶般密封了每一寸缝隙,黑暗得似乎没有任何光线和窗户,只有排气扇缓缓地运作着,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响,和着他们前行的脚步。 直到又一间研究室的门被推开。 一只手忽然打开了开关,雪白光线从天顶上猝然照射下来,成步堂薰微微眯起眼睛。 下一秒,他眼前的布条就突然被人解开了—— 「你以后就待在这里了,格兰利威。」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干练女研究员站在他眼前,脸色冰冷,手里似乎拿着什么病歷一样的文件: 「果然还是在这边会方便一点,不然每天运输血清也实在是太麻烦了,前天居然还因为意外摔了一管……」 她边说着,边狠狠剜了保镖一眼! 那个五大三粗的组织保镖立刻一缩脖子低下头,跟只鹌鹑一样一声不敢吭,只感觉那天刑罚电椅的阴影还在脑海里迴旋。 但他的恐惧似乎取悦了研究主任,女人冷淡地推了下眼镜,继续说着: 「再有下次我们水牢见!真是的,你们这群——」 「……咳咳!」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吸引着她迅速回头! 只见那个刚刚被运送来的「生命解药」在这时忽然垂下了脑袋,胸口剧烈起伏,战慄发颤的眼睫逐渐盖住了 「我……好像突然觉得有点冷……」 「…冷?」 主任一怔,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暖气。 「唿……唿啊……咳……」 然而格兰利威的症状却根本没有丝毫缓解,整个人浑身上下,从肩膀到腿都突然在此时无法支撑了一般颤抖起来。 白炽灯的照射下,他鬓边的黑髮已经被冷汗打湿,似乎隐隐可见一片青紫正从他的锁骨逐渐向上蜿蜒攀升,蛇一般钻 出衬衫领口,牙齿无意识剧烈打颤: 「真的……有点……」 冷。 ——咚! 「格兰利威!!」 主任的尖叫还没出口,就只见那个人猝然两眼一黑就往下栽!慌乱间只扯住了他的一条胳膊,看见他唇边似乎有血淌下来,心里霎时间勐地一沉:「怎么越来越严重了?!快点!快点先把他送到楼上……」 「吵什么?!」 电梯门忽然再次洞开! 琴酒漆黑的身影从同样漆黑的走廊里慢慢显现,手里还提着伯莱塔。 第563页 目光却在触及到那个软倒在地的人之时倏然一凝—— 格兰利威骨架本身就不大,此时在混乱中被拽开了一截衣领,便直接露出了部被毒素的青紫痕迹吞噬,诡异得简直触目惊心,如同一片狰狞**的花。 「格兰……!」 「不行!小阵平你冷静一点!」 「这太危险了,真的不行,绝对不行的——」 哐啷! 某处房屋的门忽然被人勐地一脚踹开,松田阵平墨镜下的脸面无表情,在这时直接大步走进去。 背后跟着脸色发青的萩原研二,还在不停絮絮叨叨: 「小阵平你给我回来!我知道你担心阿薰但是你和他们受的训练根本不一样!你从来没出过这种级别的任务,风险太高了,你跟着去完全就是……」 「景光。」 然而松田根本没理他,只径直向一个正在武器架旁边站着的男人走去:「你们公安到底决定好没有?天天开会开会开会,这段时间简直已经要开了十万次会了!」 「这么大的行动,你以为组织起来很容易吗?」 诸伏景光的声音非常安静,可他却在此时顺手从武器架上取下了一把冲锋鎗,非常熟练地横着拎在手里,就这么直接大步向着墙角的一排靶子走过去……剎那间整支枪猝然炸膛似地尖啸起来,无数火星飞溅而出! 哒哒哒哒哒哒哒!!! 堪称恐怖的火力轰然夷平了那片区域! 子弹狂风暴雨般倾泻,霎时连墙都被扫成了筛子,扬起碎石烟尘一片! 「……这就是我们这次的武器。」 刺鼻硝烟和扬尘瀰漫之中。 景光慢慢转回身来,看着自己那两个脸色发白的同期,萩原研二的手都在颤,然而他那双一向温柔的蓝色猫眼里的神色却依然只如同一潭死水: 「这次的收网行动已经拿到了击毙许可,如果遇到负隅顽抗的,我会直接杀,不想看可以不跟着我。」 「……」 空气几乎凝固了。 松田苍白冰冷的脸倒映在对面蓝色的瞳底,在静默数秒后,却突然向前走了一步,握住了景光手里滚烫的枪身—— 萩原猝然失声:「回来小阵平!!」 咔哒。 回应他的,却只有墨镜摺叠的脆响。 不知道为什么,萩原这时忽然无名感觉对方墨镜后的脸,似乎只在这短短的数天之内终于彻底成熟了。那双滢蓝眼瞳里深深地像是沉着大海,在此时回眸望着他,嘴角的笑意淡然而平静,在下一秒里忽然转身走过来,一把紧紧地抱住了他,一拳用力锤在他的后背上! 松田的声音,在他近三十年的生命里第一次如此安静: 「……指挥交给你了,hagi。」 或许是那一拳确实敲得太重了。 后背传来的痛感愈演愈烈,仿佛是把骨头都敲碎了一 般,在此时逼得萩原的眼角无法抑制地开始酸涩泛红。 他想伸手去回抱住对方的后背,却只在这时感受到对方温热坚硬的掌心,正一寸一寸地脱离了他的身躯…… 终于不再回头,转身离开。 …… 直升机巨大的轰鸣风响掀飞烟尘,起落架离地,迎着黎明的第一束日光升腾而起。 机载设备里持续不断传来各部门汇报,人员纷杂,然而黑田兵卫坚定低沉的嗓音很快盖过了所有,在破晓明亮的机舱里盘旋,和着窗外高空猎猎风声: 「本次收网行动出动警察,警视两厅警力及技术支援共计四千五百二十六人!三日前初动先发警队一百五十人,本次第二批部署警队共一千六百八十人,分三路由不同时段抵达山梨县山区,空中直升机队将在三十分钟后降落于甲府市——a01!」 「报告!」 对讲里很快响起一个年轻的声线: 「a01一切正常!」 接下来各组点到依次响起,直到身边对讲忽然「嗞啦」一声—— 正在调整安全带的诸伏景光动作忽然停了,安静地拿起手边的设备抵在唇边:「报告,这里是a13,这里是a13。」 「目前方位东经139.4,北纬35.7,一切正常,完毕。」 嗞啦—— 「啧……好麻烦。」 松田阵平还在跟安全带做斗争,好不容易才把那个扣调下去了,解放了自己的脖子,听点到听得简直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这次怎么会来了这么多人?」 「安全起见,我们的人数至少也得是组织人数的六倍才行。」景光竖起手指,「先遣的一百五十人是为了疏散,以及在不被组织发现的情况下逐渐替换附近的居民,我们今天这一批的任务,才主要是踩点和勘察环境。」 「感觉确实会打得很惨烈啊。」 松田手托着脸,靠在舱门边上:「话说,我们今天是先降落到甲府市……所以你们公安是把行动指挥部设在那边了吗?」 「算是吧,但是其实最开始不是我们挑的地方……」 景光皱起眉,好像有点头疼: 「是有一批麻烦的傢伙先到了啊。」 「……什么?」 千米高空下的一切都只如尘埃般渺小。直升机掠过东京繁华的都市,穿过道路密集的发达平原,飞越富士山旁凋零的樱花和高耸的山顶,前方浩荡绵延的树林如烟如海般涌入视野。 第564页 山梨县山区成千上万的枝叶在此时随风摇曳,日出的光芒倾泻在大地上,十一月底的天气远处三千多米的高峰上也已经可以窥见那星点般的茫茫雪白,螺旋桨风响破开长空,径直向着苍茫林海旁,辽阔晴空下的甲府市飞去。 巨大的狂风中,a13直升机终于缓缓降落在指定的位置。 紧接着,机舱大门开启,全副武装的队员和两个队长稳稳地跃下地面,作战靴踩在宽阔的沙地上。 他们在这时向旁边习惯性一转头。 可不知道为什么,山梨县的县警正诡异地全部龟缩在一边。 他们那个总署长看起来已经比照片上苍老了十岁,蔫蔫巴巴的,直接微笑着站在一个八百米开外的垃圾桶后面向他们挥了挥手,致以最崇高的精神上的支持! 松田阵平:「?」 他好像瞥见在某一秒,自己旁边的诸伏景光忽然惨不忍睹地捂住了脸。 三十秒以后,这一切的答案终于自己长腿走了出来—— 那是拎着ak47的赤井秀一,以及扛着一根巨大火箭筒的卡迈尔,还有拖着迫击炮的朱蒂 终于从岗亭后粉墨登场的三个重武器简直在阳光下散发着比黄金还闪光的夺命光辉,耀眼得山梨县警集体瞬间再秒退了一百米,全部跟一根根拖把一样,直接原地木住了。 诸伏景光:「……」 「哦,苏格兰!」 这群人里勉强算最轻型的赤井秀一眨了眨眼睛走上来,和前同事握了握手: 「我等你们好久了,公安说你们会在七点左右到。」 「行,行,行,莱伊……」 景光其实很想说你倒是先把炮收起来,真的还没到轰的时间,但最后还是随手往旁边人身上一指: 「这是我同期松田警部,这次行动里暂时当我的副队……你们fbi初步勘察搜山的结果怎么样了?」 「你说搜山吗?」 赤井顿了一下,将指尖夹着的烟放在唇边,说: 「我们fbi接到你们那边格兰利威定位情报的时间要晚一点,但是,也确实比你们到的时间要稍微早一点,不过结果倒是没多大进展……」 松田皱眉问道:「你们什么也没找到吗?」 「不完全,只找到了个别疑似组织仓库的位置,但是没能确定bss基地的真身。」 赤井吸了一口烟:「主要是这一片全是山林,而格兰利威的定位到了这附近,又其实已经非常模煳了。」 「整个北岳山附近的山脉连起来的范围其实相当惊人,甚至可以往长野县,爱知县和静冈县那边追溯,到处都是悬崖断壁,植被覆盖也太多,这几天的勘察效果确实都不太理想。」 空气里似乎有点水汽的潮湿感,初冬凛冽的风在此时唿啸掠过他们所处的位置,夹杂着沙石吹向天际。 松田阵平握着那把冲锋鎗,在此时沉默地伫立在空旷的沙地之上,能够感受到那些寒冷的风刀割一般刮过他露在外面的手指。 也就是说,现在还无法确定阿薰的位置。 可他落在那个组织手里一天,就危险一天,现在还不知道他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 赤井秀一手里香菸的火星在风中摇曳。 他睁开眼睛,好像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不止山地勘察的问题,我还有一个不算好的消息,或许应该要先跟你们说。」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份了。」 诸伏景光的身形猝然一顿。 他在这时好像也意识到了问题,目光顺着他的视线,在此时一齐望向遥远天顶之上那已经闪烁着丝丝白点的高耸山峰—— 「山梨县……要下雪了。」 第151章 位于东京郊野的山梨县山区密布, 整片连绵起伏的「赤石山脉」地带从长野,山梨一直横贯到静冈,甚至有九座山峰的高度突破了三千米。 内部树林, 碎石, 溪流,峭壁众多环境复杂, 加之最近气温低, 随时可能有暴雪,高处在早晚会起足以完全遮蔽视野的巨大浓雾, 所有这几日进山的勘察队伍都在国际联合行动指挥部的要求下,携带上了gps定位和导航, 分区域进行秘密探索。 一旦发现任何异常就立刻汇报,并勒令天黑之前必须全员撤出。 当然,公安和国际上那一堆情报机构也不是傻的。 不可能就这么大海捞针地搜完整条赤石山脉。 国际指挥部的各路人马一合计,直接把那一堆八百年不好好上班的山梨县警全部叫来,集体围着山区周边跑了三天, 最后终于收集齐了方圆十公里范围内,所有供电设施的近五年的供电报告, 整理起来提交到了会议桌上。 这一群年老成精的也都至少和组织有着十多年的对打经验了。 他们估计着, 即使组织有着自己的供电设备, 但是在这种全是石壁的深山老林里总归是难以建造大型发电厂, 用电量极其受限,可能也就勉强支撑一下bss的日常生活。 但问题是近期bss病危, 必须使用大量维生设备,以及抽调研究组直接把实验室搬过来为他续命! 而这个电耗绝对不是他们自身的发电机可以支撑的, 所以肯定会想办法用各种名义, 借用山下的公共电源来维持设施运转, 原理和手法大概跟洗钱差不多。 第565页 在经过海量数据排查以后,两块在近期耗电异常的山区也随之浮出了水面。 ——北岳山群,以及旁边的荒川三山。 符合电力排查特徵,符合格兰利威的定位特徵,直接列为重点摸排地区! 「唿……这都……」 「这到底都什么……!」 松田阵平正在山上的碎石路里摸滚打爬。 此时,白雾已经几乎把下方景色都吞没了。 他的战术靴踩在满地碎石和突出的岩石上,但上面已经在近日低温中覆盖上了一层薄冰,霎时间只听咔啦啦几声,整个人倏然失衡往下滑: 「啊——」 啪! 上面诸伏景光勐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景光将自己的登山杖卡在石缝间,一回身用力将最后再一鼓作气奋力将自己拽了上去。 「没事吧?」 最先攀上顶峰的赤井秀一站在一块崎岖的巨大岩石旁边。 其实这里根本不能说是什么「顶峰」,而只是一片由碎石堆积起来的高地而已,跟剑齿龙的鳞甲一般突在山脉之上,但也确实是这一片中他们今天可以抵达的最高的位置,剩下的山峰可能都还得再花五六个小时才能攀上去。 「没事……咳咳咳!」 松田呛咳几声,咬牙唿出一口白雾,看着赤井正在把山地红外线扫描仪架起来: 「这边能看见什么吗?」 「不好说,得看扫描结果。」赤井将机器的雷射向茂密树丛投去,「就算我们能够成功扫描到疑似房屋的东西,但是这也还依然存在到底哪个是组织基地,哪个是私自搭建的普通民宅的问题,一走访又很有可能打草惊蛇……」 「走访也……来不及走访这么大一片了!」 景光跪在布满苔藓和碎冰的石地上喘气: 「天气预报说接下来两天马上有雪,大雪一封山,整个行动的进度都会受影响……」 就在他们说话的间隙里,已经可以遥遥看见山下部分雾薄的地方有着微微的反光—— 那是近地面空气已经在低温下被冻成了悬浮的冰晶,昭示着大气温度和湿度都已经跌破了正常值。 强对流狂风自天际猎猎吹过,隐约可以窥见电闪雷鸣。 「应该确实是要下雪了。」 赤井遥望着深沉的天幕,手里的红外线还在进行最后的数据存贮:「组织还真是会挑时间……」 「通知其他小队,所有人马上准备往回走,在这种山里赶雪太危险了!如果真的下下来,估计后面连续几天的勘山行动也只能暂时暂停。」 「报告!这里是a13,这里是a13——」 景光已经拿起了对讲。 却在喊到一半的时候猝然停住了: 「但是我们原计划是在两天后进攻基地,如果现在暂停行动……」 整个国际联合行动组之所以还能有时间在这里筹备力量,都是由于格兰利威对组织bss还有价值。 换句话说。 他们现在所度过的每一分钟,其实都是用格兰利威的命换来的。 格兰利威在离开前的身体状况就已经非常糟糕了,如果此时再被组织大量抽血,根本没人知道究竟会导致什么,他们每拖延一分钟就是在给他增加一分风险,这个行动真的无论如何不能再延迟了! 「对,我们没法顶着雪进山。」 「……但更没法计算格兰利威的风险。」 赤井的瞳孔里是铁灰苍茫的云层,寒风刀割一般刮过脸颊,吹得他心里空落而寂寥。 这种感觉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是那么熟悉。 毕竟他在自己的父亲失踪以后,唯一的目标就只剩下了成为顶尖探员,终有一天要揭开父亲死亡的谜题。 而在这条布满荆棘路上,他逐渐成长,也离开了很多人,有同样失踪的母亲,有他许久未谋面的二弟,有在车站抓着他哭的小妹…… 直到有一个人轻轻地降落在他的生命里,又毫无徵兆地突然离开,那个人用自己的血将无数人推出地狱,但却似乎从来没给自己留过任何退路,一次又一次拔刀迎向死亡,仿佛一棵坚韧而顽强的树。 他在这时,忽然无法抑制地想起他们在时钟塔顶的那最后一次见面。 格兰利威的衣摆翩飞,只是那么微笑着看着他,像一只就要永远消失在冬天里的蝴蝶…… 即使,还从未有人见过他在春天里展翅的样子。 赤井明白蝴蝶熬不过这个寒冬,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也没有伸手。 萧瑟寒风吹走了格兰利威留给他的最后一丝温度,至此心上仿佛被挖走了一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有这种预感。 在久经沙场看遍生死之后,他像是也拥有了嗅到人身上死亡气息的能力。 「我要永远失去他了。」 他这么对自己说。 「即使……我其实并没有准备好失去他。」 远处的地平线上闪电一瞬,惊起丛林中的鸟振翅飞向天际—— 然而也有些鸟,却穷其一生也无法起飞,它默默地迎接着风,雨,雪的洗礼,没有同类对它好,它自然也就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对自己好,久而久之甚至不明白该如何接受别人的好,只会笨拙地悄悄回应,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就像那已经几乎将格兰利威浑身都吞噬的毒素侵蚀……他根本应该出现在医院的监护病房里,而不是时钟塔甚至是现在这个现场,没人知道五脏六腑逐渐腐烂衰竭,还要强撑着在这个世界上战斗到底有多痛。 第566页 赤井不知道,他那几个 可爱的小羊羔同期也不知道。 因为他们都是活在美梦里的人。 他在这时仿佛彻底想明白了其中的逻辑,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唿吸,大脑一片空白。 眼睁睁地看着小羊羔的表情破碎了: 「其实不管组织动不动手,格兰利威的身体都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在那些侵蚀覆盖他全身的时候,他剩下的就只有死。这也是他为什么要主动配合公安的计划,被组织带走的原因,他要用自己残余的生命去结束这一切……」 「……这是他留给我们最后的东西。」 而现在。 所有的梦,都该醒了。 「血液析出结果出来了,应该是itf-056中的成分毒素导致的。」 女人高跟鞋的声音飞快跑过走廊,紧接着是纸页翻动的「唰唰」声,厚度感觉至少有拇指宽。 「如果进行中和的话有些试剂我们没带过来,实验室里有蒸馏设备,可能只有现场提取……」 …… 无数试管磕碰的声音中,一支针剂将一管精密调配的液体注入了血管中。 而那仿佛是阻止涨潮堤坝,在化学物质无声的中和与反应中,原本覆盖在皮肤上的尸斑一样的侵蚀逐渐褪去了一点,露出在药剂失效的半个小时内再度吞噬他的身躯,而这一次的来势只会比上一次更加兇勐。 琴酒已经在最近的这几天里,无数次看着这种侵蚀重演。 他几乎从未感觉自己的脑神经如此敏感过! 组织的研究员在之前从来没有系统处理过格兰利威这种情况,毕竟按理讲,如果实验体到了这种地步的话,都是应该直接弄死废弃掉的,哪遇到过还要他们强行救的情况。 这仿佛是在世界末日中被迫救一只重症猫狗,所有的程序和方法都极其不熟练,根本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琴酒就这么等着他们每次化验半个小时,配药一个小时,又在五个小时以后直接全部重头再来一遍……整个人几乎已经在炸膛边缘,有那么几个瞬间真的想把这群饭桶全部从山上丢下去! 他坐在床边,看着昏迷的格兰利威。 忽然意识到,对方好像其实已经有很多年,都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如此温和的表情了。 幸好,在这个车轱辘已经倒到第十五次的时候…… 在琴酒的伯莱塔即将忍无可忍地打爆那个一脸茫然的研究员组长的头,并把他的无头尸体从山上扔下去之前…… 格兰利威终于醒了。 「那个,醒,醒,醒过来应该就说明情况已经稳定了……」研究员大汗淋漓,嘴唇都在哆嗦,「那,那那那我们就先出去,您有事再叫我们!我们随时都在,随时都在!」 话音没落他就窜了出去。 人都只有在轮到自己死的时候才会害怕。 关闭的房门中,室内逐渐安静了下来。 这件供给格兰利威休息的临时房间似乎位于一个比较高的位置,而且很难得地有窗户,是整座基地里极少数能看见外面的光线的地方,能够听见有轻微的雨声穿过厚实的特制防弹玻璃传来,外面不少的树木已经凋零得只剩枝桠。 格兰利威就是在微微的雨水敲击中醒来了,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可是他被重新搭建的记忆只仿佛一张白纸,瞳孔里空洞着,反应很迟钝,在歷经痛苦醒来的时候,只会本能地去寻找身边熟悉的气息: 「琴……唔!」 「你这傢伙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一股被愤怒在此时随着对方残破的躯体而直冲琴酒的大脑。 他这次没去掐他的脖子,但是却紧紧钳住了他的手腕,碧绿眼瞳从上而下死锁住那张面孔: 「跑啊……你接着跑啊?不是那么喜欢当叛徒的吗?!」 「现在终于满意了?!」 可是吼到一半…… 他却忽然想起格兰利威已经不记得那些事了。 琴酒冰冷的眼眸向下垂,逐渐扫过他毫无防备,也毫无反抗的躯体…… 再落回那张白纸一样空白的脸上。 格兰利威似乎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金瞳虚弱地睁着,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唯一能理解的,只有自己眼前这个人非常愤怒。 可他为什么要愤怒? 是自己……惹恼了这个唯一的「同伴」吗? 自己身上到底又发生什么了? 这个场景其实很恐怖——他以为自己能回家了,但事实上却并没有被带回自己熟悉的安全屋里,而是被拖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不停地抽血打药。那些人都不怎么跟他说话,也不告诉他这里是哪,唯一让他感到有些熟悉的人现在也被他惹怒了,而他甚至一点原因都想不到,那只可能是自己刚才做错了什么。 但他没做什么。 唯一的一个动作,是他在醒来的时候想去寻找琴酒的气息…… 在那双蛇一般阴冷的绿眸注视中。 格兰利威好像本能似地,有些抗拒地想将自己的手从对方掌心里抽回来—— 然而,他这个微小的闪躲直接把琴酒点炸了! 在这一刻,在面对这个完全空白的格兰利威的时候,琴酒这才终于彻底意识到了组织的「洗脑」和「记忆覆写」的恐怖之处! 第567页 因为这说明,他们以前经歷过的一切,无论是愤怒也好,斗殴也好,甚至是恨也好…… 所有的一切都将彻底不復存在! 他无论如何发火,都甚至得不到这个格兰利威对他的质问的哪怕是任何一句嘲讽或者谩骂。 他在之前只顾着不择手段让他回到自己身边,却没意识到自己即使调教出一个世界上最乖的格兰利威来,那也不是那个曾经戴着面具,以警校生,警察的另一种身份站在他身后,一次又一次为他填补上后路,完成这场默契的黑暗犯罪的最后一笔,「永不背叛」的人。 现在的这个格兰利威很乖,很小心。 好像随时都在担心哪里惹恼他了。 他能清晰地看见那双金瞳里的茫然,和被迫低头去讨好对方的不甘。这个一片空白的,跟初生小猫一样的格兰利威的任何小动作,都丝毫不可能瞒过他,但是这些其实都不应该属于格兰利威…… 这根本不是他。 事情仿佛真的回到了bss洗脑惩罚的那段时间。 但不同的是…… 这次,是他自己亲手毁掉了那个属于他的格兰利威。 一瞬间,已经被压抑到极点了的,巨大的无名怒火似乎从心口一直灼烧到了全身! 琴酒没意识到自己仿佛一只狂躁的雪狼一般勐地将对方按回了枕头上,脑袋在床头磕出「碰」地一声巨响,疼痛的唿喊随之响起来,又仿佛戛然而止一般咽了回去,可丝毫传不进他耳朵里—— 他正把已经濒死的,虚弱得跟一张纸一样的格兰利威死死压住,指节用力摩挲过他脖子上那道被短刀划破的疤痕,感受着只要再用一点力,就能彻底切开这段脖颈的感觉。 ……很容易就能杀了他。 这个其实背叛了他无数次,而且也被他无数次亲手 摧毁了的人。 反正他们从童年开始就互相嫌恶,互相靠近,而又互相合作,绫里薰对于琴酒的残暴和血腥一直嗤之以鼻,而自己应该也早就烦死了他那副高傲的少爷架子,看谁都没好脸色。总之他们谁也不欠谁的,都活该,就像那天扫时钟塔一样,如果自己什么时候真的一时兴起杀了…… 「琴……酒。」 滴答。 琴酒猝然回过神来! 「啊……哈啊……唔……」 他这才发现,格兰利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掐到了窒息边缘,整个脸色已经极度惨白,脖颈上白皙的一片可以看见清晰的指痕。 他连忙松了手,咬着牙。 第一次有些茫然地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失控…… 然而。 「对不起……」 他忽然听见了一个,异常虚弱的嗓音。 格兰利威其实根本没什么力气,但是在这个时候,依然非常努力地支撑起身子,用那双湿润,柔软,空白的金瞳望着他,竭力想向他靠近…… 轻轻地。 一个非常有恳求,安抚性意味的,轻浅的吻,无声落在了他的侧脸上。 「……」 空气瞬间凝固。 十秒后。 「哐」一声巨响! 有研究员在走廊上看见了一个跌撞着冲出来的黑色身影。 然而根本还没来得及跑,下一秒就被对方一把从背后揪住了领子!他一回头只看见对方极度冷酷的绿眸,里面几乎倒映着他的死相,一字一顿: 「我之前拿来的监控录像呢?」 研究员快被吓晕过去了,但是生死一线间头脑简直前所未有地清明: 「您您您是说您之前拿来的那个时钟塔的监控录像……」 琴酒一语不发,径直把那个倒霉蛋嫌弃地丢开!而对方虽然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但也非常识相地抓住了这个活命的机会,一熘烟钻进了旁边的机房里,从里面捡了台笔记本电脑出来,就是说话依然不利索: 「我我我我我们分析了您拿回来的路线,确认那个小女孩的五官和她非常相似!系统模拟出来的未来长相也几乎一样!但也不是百分百确定……啊!」 琴酒眼皮都没动,直接将电脑一把抢了过来! 只见屏幕之上,一个褐色短髮的小女孩的证件照片正浮现在屏幕上,而旁边比对完成的,是另一张组织所有人都非常熟悉的,穿着白大褂的天才少女研究员面无表情的脸,底下一行红色弹窗闪烁: 【matbsp; seeds】 ——那居然是雪莉! 「大哥……?!」 就在这时,伏特加小心地从门边探出了半个头—— 却在一剎那间勐地傻住了! 「大哥你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闭嘴!」 琴酒的心情显然非常不好! 他银白的长髮搭在肩头,第一次似乎略微有点凌乱,后牙咬得非常紧:「那傢伙现在暂时还不能死……」 伏特加:「什么?」 「格兰利威那个麻烦的混蛋……」 琴酒的神情异常阴冷,抬手把电脑扔给伏特加,结果上面的东西吓得方脸男人瞬间惊呆了: 「这……这难道真的是雪莉?!」 他那天陪大哥把东西拿回来的时候,其实根本没抱太大希望。 毕竟雪莉之前再怎么也是个十七岁的人啊,可这小女孩根本只有七 岁,怎么会匹配上了?! 第568页 这根本不可能! 「再没有雪莉的药格兰利威会死。」琴酒冰冷地说道,「反正到底是不是雪莉,抓回来就知道了。」 第152章 「报告!报告指挥部——气象部门发回消息, 预计于二十八小时后开始强降雪!范围覆盖东京,神奈川,长野, 山梨, 以及静冈,整片赤石山脉都会被雪淹没,气温将跌至零下十度,整个收网行动必须临时暂停, 立刻通知各驻扎警队原地待命,停止一切勘山行动!」 山梨县, 甲府市。 此时,整个山梨县警本部,已经被彻底徵用成了特大国际联合反恐行动的总指挥部。 巨大的高清投影屏幕之上正清晰可见有大片突发冷气团在从北面靠近, 长桌上堆满了乱糟糟的情报和地图, 桌边肤色各异的负责人们的神情,一时间全都极度凝重阴沉。 萩原研二肩上披着制服外套,一言不发地坐在长桌的角落里。 他四周都是从警视厅和警察厅里选拔派遣来的联合指挥支队,在这次行动里全权负责本土警力的一切调动。 带领他们的是几个警察厅的高官,以及里理事官黑田兵卫, 这群人好像正在商议什么,在那条降雪的爆炸性消息到来之后就一直在交头接耳,许久后才互相点了点头, 可能是达成了什么共识。 「我们接受临时暂停行动。」 黑田说道:「但是毕竟我们的线人还在里面,这个推迟日期不能太久, 在雪停后必须立刻重启行动。」 阿薰…… 萩原研二无声地攥紧了手。 阿薰现在正在被他们折磨……他甚至没有记忆…… 可第一次对于组织的窥视用阿薰妈妈的死换来, 第二次对于组织的进攻又是用阿薰的血换来……这个世界到底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每一次每一次的进展突破, 都一定要踩着他的血和他的尸骨?! 凭什么…… 那个在当时年仅七岁的孩子到底做错了什么被捲入这一切??! 萩原咬紧牙关, 强撑着让自己的视线在接触到面前的资料的时候,不要发黑眩晕。 小阵平,阿薰,景光,零……几乎所有亲密之人的性命,在此时全捏在他掌心里的感觉令人发寒战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了,一下又一下,带着沉重和绞痛狠狠撞击在胸腔上,心跳和喘息隆隆地震颤耳膜。 他连忙用手撑住了额头。 「说起来,你们的『波本』现在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他们对面fbi的詹姆斯发问道: 「我们的『麦卡伦』正在监听以及转移组织的通话频道,发现组织现在的人员分布非常散,担心会被逐个击破,要提醒其他卧底注意安全。」 「不用担心波本,那孩子知道计划,而且临场反应绝对是超一流水准。」 黑田回答道,边站起身来: 「但是波本在今天刚刚传回了一份全新的情报,我认为有必要公开一下——」 满室议论的声音倏然小了下去。 所有视线齐刷刷地向左转——只见那个一身伤疤的男人从位置上向主位走,在一片死寂中按下了电脑上的某个按键。 霎时间气候预报图瞬间消失,取而代之出现的,是两张在电子虚空中缓慢旋转的钢制圆盘,无数生成数据在旁边以毫秒为单位闪过…… 「这,这不是绫里案失窃的……?!」 桌椅哗啦一声巨响! 一个当年参与过侦察的警官勐地站起来:「这最后一张盘应该是被组织带走了……波本把它找到了??!」 「波本成功传回了数据扫描件,这是我们重新復原的圆盘模型!」 黑田的语气深沉: 「从结果上来看,我们现在只差那台最后的八音琴就能彻 底重现当年组织失窃的核心情报。而我们的人也在上个月对绫里家案发现场进行了重启搜查,并在地下室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值得研究的关键证物!」 那是二十二年前的十一月十八号。 视频仿佛是从一个类似于行车记录仪一样的摄像头里面拍摄的,即使已经模煳到了极点,却依然可以隐约看见一个女人在开车,镜头随着车辆的颠簸而有着轻微的晃动。 会议室里几乎凝固了,因为所有人都在此时认出了那个女人是谁! 他们在此时下意识地向前倾身,空气死寂一片。无数只眼睛都在此时,愕然又急切地死死盯住了这段发生在她久远的诡异死亡之前的最后的影像片段。 投影惨白的光映亮了每一个人僵硬的面孔。 模煳摇晃的镜头里,他们最后看见汽车在一处热闹的剧场外停下了。 其实由于这整段摄像已经太模煳了,他们无法判断这里究竟是哪里…… 说雾化和毛玻璃都是轻的,而且这甚至还是警方技术员拼命復原以后的结果了。 但是,这副画面之中,唯一显眼的是在不远处的告示栏一样的牌子边,他们看见了盛装打扮的男女挽着手走过高高的楼梯。而且,一个在当时正在大火的童星的海报照片也正悬挂在木牌之上—— ——藤峰有希子。 在之前的调查中,从未有过任何的报告显示过绫里律师对娱乐明星有任何关联或者兴趣。 然而,女人却正正好地,就在她死亡的三天前出现在了这里,甚至还特意在副驾驶上放了一束花,前挡风玻璃下也放了一个被密封包装好的礼物。 第569页 她就这么在摄像头的注视下,怀抱着礼物和花走上了台阶。 并且在大门的名册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切诡谲迷雾就此散去。 散落的圆盘……缺失的线索……案发现场离奇消失的八音琴……所有的谜团和疑惑彻底走到了终点! 那个已经死在二十多年前的女人最后的行踪,终于在二十二年后再次出现在了阳光下!所有的线索和机遇在最初就已经串联好,但却被捲入了后续几十年中多舛的命运颠簸。 她把那个最关键的琴盒,给了一个跟她自己可以说是丝毫没有关联的陌生人。 从而躲避了组织狂风暴雨的搜查。 「关于绫里律师找上藤峰有希子这一点。我们在经过调查后发现,她除了想用毫无人际关系这一点阻碍组织的调查之外,应该还有计划用藤峰女士对于『侦探』以及『警察』的热忱,使得她在听闻自己的死讯的时候,就能尽快发现被伪装成『粉丝礼物』的这条线索。」 「不过……」 那个明显是被故意架设的相机拍下了她的行踪,并被放置在了死亡大火中无法进入的地下室里。 其实这本应该是留给第一批抵达的警察的关键线索,根本等不到组织反应过来就会被取走,然而却阴差阳错地被木炭在地下足足埋了二十多年,才在因为她儿子而引发的第二波动乱的重启勘察中,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这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如此冥冥之中,令人无可奈何。 总是会在相遇的前一秒分别,却又总会被命运的丝线牵引着再次遇见,仿佛一切都其实是早已註定的轨迹。 窗外逐渐响起来的雨水,和投影仪的嗡鸣似乎都瞬间陷入了宁静,整个指挥部内被死寂笼罩。 只有那个最后的线索在屏幕上无声地看着他们,依然平静坚韧的视线横跨二十二年的苍茫岁月,在雨雪之中降落在这片罪恶的大地上。 许久后,才有人迟疑着挤出了一句: 「那… ..现在还能联繫上藤峰有希子吗?那东西真的还在吗??!」 很快得到了黑田确认的回答。 fbi的詹姆斯在这时已经很自觉地站了起来,手机放在耳边匆匆走了出去,黑田兵卫的视线扫过他离去的背影:「藤峰有希子女士在的名字是『工藤有希子』,她一直有保留粉丝赠礼的习惯,所以那台八音琴现在应该是跟着她和丈夫去了美国……」 他说着,视线猝然一凛: 「我们在警察厅的同事已经紧急联繫她在日本的儿子进行最终确认了,应该马上就能出结果!」 「妈你真是……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就能忘了呢??!你究竟把那台八音琴放在哪里了,话说你俩是多有钱啊到底买了多少房子啊,快点想点办法啊!!!」 江户川柯南抱着滑板从警察厅外的台阶上跳下来,对面是女人掩面哀嚎的「对不起!」,无数嘈杂的声音随之响起: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icpo的人已经来了吗?!」 「诶,是的……」 「优作正在帮着他们一起拆我们家的墙……主要那个琴我之前拿出来用过,就没有和常规的粉丝礼物放在一起,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放在哪套房子里了。」工藤有希子一手拿着电话,回头瞥了一眼已经被国际刑警和fbi挤满了的屋子,简直欲哭无泪,「我真的没想过居然还会那么重要啊!!」 「算了,我也没想到,回想起来博士还问过我要不要卖……」 他头疼地皱着眉,瞥见手机上有个来电一闪而过: 「那你们两个就配合一点,我还有点其他事情要处理!」 柯南当即掐了母亲的电话,毕竟那边有他父亲还有一堆全副武装的fbi和icpo会处理,工藤家的各处房产将会在未来四十八小时内,全部进入跟特大跨国刑事犯罪案件一样的警戒力度! 但是他在刚才看见灰原给他打了个电话,也知道联合行动的部署已经在赤石山脉展开,就怕这种时候突然有什么意外状况: 「喂,什么事?」 灰原哀毫无起伏的声线在对面响起:「你妈妈拿走了当年情报的线索,江户川?」 柯南头疼:「怎么连你也听说了!!不是,博士那傢伙的嘴能不能严一点啊……」 「你瞒着我干什么?!」 灰原撑着小黄伞,在这时候伫立在东京冬季灰濛濛的天幕之下。 远处已经隐隐可以看见闪电划过,雷雨云翻滚盘旋,淅淅沥沥的雨水滴落下来: 「我必须得先警告你江户川,保护好你妈妈,那份情报里有很高的可能有bss的身份相关信息,不然组织也不会这么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要夺回它……」 「嗯,我知道,所以我爸已经把icpo叫来了。」 柯南找了棵树避雨,左右看过路边的行人:「你现在在哪,灰原?最近收网行动期间最好还是不要一个人出门。」 「没事,不用担心我。」 七岁的褐发女孩此时穿着红色雨衣,戴着兜帽,走在熟悉的放学路边,脚步声被大车来来往往的动静淹没,每次开过都溅起一片水花飞散: 「我已经离家很近了,马上就回去,反正现在老巢都要被人端了的话,组织可能也没空在意我。」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柯南说,「掩护组织是bss的想法,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有其他的利益纠葛。」 第570页 灰原的余光扫过不远处停着的一辆破旧的银色箱型车,看上去像是送农副产品的,没在意,只在这时候一挑眉:「比如,什么利益纠葛?」 柯南:「……」 「唉,我哪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啊。」江户川柯南没想到她还把球踢了回来,「就像上次赤井先生又和安室先生莫名其妙打起来了,鬼知道他们俩到底有什么恩怨,还浪费我一盆蛋糕!」 灰原:「哼。」 「你哼什么???」 「觉得你们无聊。」灰原哀唇角微微勾起,撑着伞缓步路过那辆面包车,「总之,下次他们两个一起出现的话别叫我,我没时……」 唰啦—— 就在这时,车门打开的声音猝然响起,一股极其熟悉而危险的气息惊得她勐然回头! 那根本是半秒不到的时间!男人冷酷的面容映在震恐的瞳孔中,她来不及唿救就被拽住书包直接拖了进去,迷药的味道涌上来——手里的伞「噹啷」落地! 柯南的通话突然断了:「灰原……?」 ……电波里死寂一片。 「灰原,灰原?!」剎那间他明显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你怎么了??!回话啊!!!」 …… 什么……? 灰原哀只感觉自己眼前全是漆黑,仿佛是被吞没了似地,浑身有摔过的钝痛。 她被胶带封住的嘴发不出声音,即使竭力想动,也只能感受着身体一寸寸麻木,意识模煳了起来…… 身下的「地面」似乎在摇晃。 逐渐密集的细雨坠下,面包车发动机忽然发出嘶吼,霎时间尾灯大亮!如同来时一般毫无痕迹地冲进了雨幕里。 轰隆—— 偏僻的街道上空空荡荡,雨幕绵密,很快在地面上积起剔透的水洼。 一把黄伞跌落在道路上。 旁边的手机里,还在传来男孩濒临崩溃的咆哮: 「灰原——灰原!!!」 「指挥部传来紧急任务!雪莉被组织的人带走了,动手的是琴酒和伏特加!!」 诸伏景光「唿」地掀开帐篷进屋,三分钟前本来还一片和平,然而整个驻扎营地在紧急指令出现的剎那就彻底乱成了一团!只听各种语言的嘶吼此起彼伏,迎面跑来一个抱着箱子的队员差点把他直接撞翻,却在下一秒被他直接揪住了领子,一把提到眼前: 「你们赤井队长呢?!」 那小fbi英语都说不利索了:「在,还在里面……」 景光眯着眼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抬手把人丢开,直接大步走向里间的临时办公室,走廊里简直隔着老远都能听见里面一片英语的愤怒咆哮。 他一把掀开门,对着里面喊: 「莱伊!」 赤井秀一正在紧张地盯着卫星追踪,额角隐隐有汗渗出来,指着屏幕跟他说:「这是你们公安之前给雪莉注射的定位,现在已经快要到赤石山脉了,琴酒就是奔着bss基地来的绝对没有错!」 「但是他为什么要突然发疯要绑雪莉?!」 「两种可能。」 景光双手撑在桌子上,死死注视着那个正在高速移动的渺小定位: 「一种是bss发现格兰利威的血清不管用,或者反噬太严重,依然决定抓捕雪莉获取aptx系列的配方!另一种的话,只能说明……」 他顿了顿,后牙咬得非常紧: 「只能说明……阿薰的身体已经崩溃了!」 赤井闪电般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一瞬间铁青了起来。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下一秒,外面负责通讯的警员就飞一样撞了进来,手里拿着还热乎的指令情报: 「报告!琴酒和雪莉已经抵达赤石山脉边缘,指挥部要求立刻尾随 !」 「——你们哪个小队去?!」 赤井秀一在顷刻间和景光对视一眼,只见对方略一点头: 「我和赤井带队去,但是会把我们队的松田留下来,剩下的人马上就出发。」 「苏格兰,为什么不带松田警部?」 这时赤井眯起眼睛:「你不是说他是你的副队……」 「那傢伙就是普通排爆警出身,他根本没杀过人,也从来没受过这种行动的训练,我带他上去就只有死。」然而景光完全没有想跟他多说的意思,直接提着枪就往外走,「从一开始,我其实就没打算带他。」 他大步走出里间,站在最宽敞的帐篷大厅里。 坚定的声音在这时径直盖过了一切嘈杂: 「十分钟——a13和f07,全员紧急准备行动! 「你别碰我!别——」 啪嚓! 灰原哀在挣扎间踢到了树枝,整个人差点朝前栽下去,却被琴酒勐地拽住了。 冬季的赤石山脉寒风萧瑟,越往密林里走就越是人迹罕及,车子开不进去,杂草密布的道路里横着无数暗礁般的断木和石块,一不留神就要让人随着薄冰滚下山崖,如果是在大雪封山的情况下更是难以想像。 「麻烦……」 黑衣男人一手拎着瑟缩的小女孩,碧绿的眼眸里神色依然冰冷。 他的衣摆上其实也已经沾上了不少尘土,但对于眼前的一切山路和严寒都置若罔闻,只回身把那个红色的雨衣兜帽往灰原的脸上盖近了点,挡住脸,随后直接将她拎到了陡坡之上。 第571页 「哎哟!」 灰原差点又踢到了石头,她身上麻药药效还没过,在巨大的恐惧中咬牙抬头: 「琴酒你疯了吗……」 「闭嘴。」 然而今天的琴酒简直堪称异常冷淡:「想活就把你的脸挡好,赶紧走!」 「……」 与此同时,四百米外。 借着山林的掩体遮挡,诸伏景光躬身抵在树后,枪口已经从茂密枝叶间探出了头。 在那双蓝色猫眼前方,狙击瞄准镜里已经锁定了琴酒漆黑的背部——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顶尖杀手在今天居然没有意识到丛林中的危险,他只在拖拽着雪莉向前走,似乎在着急奔赴某个时间点。 紧接着,他将枪口又转向了伏特加。 那个戴墨镜的男人正警惕地四下张望着,向他的方向狐疑地看了一眼,但好像还是什么都没发现,非常符合他一贯的侦察水准。 如果他在此时开枪,这两个核心干部就会当场死亡,组织的一个时代的标志就会画上终结。 唯一的问题是距离太近,非常有可能误伤到现在只有七岁的雪莉。 「苏格兰,冷静点。」 耳麦里传来赤井的声音: 「只有两个人构不成威胁,我们要先尾随他们到bss基地再行动!」 景光的手指搭着扳机:「……我知道。」 他知道自己得先留着琴酒的命。 而且,今天的对方看起来似乎也有些异常…… 比如,琴酒为什么要让雪莉挡住脸呢? 如果他只是按照bss的指令行事,那完全没有必要让雪莉避人耳目,难道这只是他自己的私人计划? 还是他已经发现了警察的包围? 他要去的位置真的是bss基地吗?! 无数疑虑在此时唰然涌上心头,诸伏景光长期在黑暗中潜伏的本能敏锐地嗅到了怪异的味道,搭在扳机上的手指,也逐渐慢慢挪开了一寸。 「目标要移动了。」 赤井秀一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和着背景唿唿狂啸的巨风。 他正蹲伏在一片几乎到大腿高的杂草中间,手里握紧了冲锋,作战服下浑身的肌肉线条紧绷起伏,如同一只即将爆发的野狼,脚步已经挪出去了半寸: 「全员跟……」 「——慢!」 诸伏景光突然大吼! 赤井勐地剎住了! 霎时间无数警员已经从掩体后探出了头,半个身躯都已经暴露在了视野里,但在那一声巨震中又瞬间把自己跟缩骨一样拼命塞了回去! 风卷过林叶簌簌作响。 生死一线的冷汗滑落进脖颈里,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们都在此时,似乎听见这片静谧的白噪音里出现了一些异常的响动。 那不是完全的风吹过树林的锐响,而是一些什么别的…… 什么人为的… ——嘭! 枪响骤然撕裂了空气! 所有人几乎被吓得一跳,赤井的绿眸猝然紧缩!却在这时看见琴酒同样诧异地抬起了头—— 他们前方的树林里忽然被几十条枪包围了,无数组织打手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幽灵,浑身漆黑面无表情,只有手中的冲锋鎗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出一道冰冷的圆弧,密不透风地压制住了任何一丝挣扎的可能。 而在这枪林弹雨的阵营中央,两道身影正安静地伫立在原地。 「赶上了啊。」 先说话的,是那个永远神秘的金髮波本。 他仿佛一把最好用的刀一般垂着眼眸,身旁站着难得换了正装的朗姆。 那老人瞎了的眼睛被阻挡在镜片的后面,在此时只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像是在庆祝什么似地,忽然抬手为他们鼓起了掌。 ——啪,啪,啪。 清脆,而讥讽的掌声随风迴荡在寒冷的山林里。 琴酒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沉了下来,冰冷地盯着他:「你在做什么,朗姆?!」 「没什么,只是感谢你为组织做的贡献而已,不要紧张。」 朗姆笑起来,他的脸短胖,裂开嘴角之时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森感。 独眼中闪过一丝戏嚯的光: 「……那雪莉我们就此收下了,琴酒。」 第153章 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宛如无数索命的镰刀, 在此时将他们团团包围,容不得任何人有哪怕任何一个异常的动作。 这群人都是组织的常用部队了,其中有不少甚至之前还在琴酒手下做过事。 可是他们此时用着琴酒研发的杀人技术, 但却又把枪对准了琴酒,宛如一具具毫无生命的傀儡, 死灰一般的脸倒映在那双急促紧缩的碧绿眼眸之中—— 熟悉的场景骤然撕裂了现实的寒风。 他的身形似乎在这一刻逐渐缩小, 变矮,而视线里黑洞洞的一切都被无限放大, 变得狰狞而可怖——世界中萧瑟的树林迅速远去, 烈火燃烧天空。 他在那一剎, 仿佛再一次站在了自己曾经待过的那个地狱里。 贫民窟里的贫穷,飢饿, **,和瘟疫早已逼疯了所有人,一切人类的规则都在这里被践踏成一滩烂泥。无论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掠夺别人,在那段社会崩溃的大萧条的时间里,黑泽阵无数次切开了那些比自己强壮比自己有力的成人的喉管, 把自己被抢劫的食物和水夺回来, 又再次隐入黑暗之中。 第572页 在组织bss找上门来的那一天, 他甚至还在把刀扎进一个男人的胸口里。 「……你就是黑泽?」 他现在还清晰地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组织」bss时的场景。 那天的夜里下着雨,然而远处被烧的房子依然大火沖天, 只是在这种治安混乱的偏僻地带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 那个明显是富豪级别的男人身躯偏胖,站在保镖簇拥的伞下, 微笑着看向他。 「你是谁?」 小黑泽一抹脸上的血, 如同是从恶鬼的胚胎中诞生的: 「想死吗?」 只是, 在那个时候。 他似乎还没意识到这场相遇将会如何翻天覆地地改变他的整条人生轨迹。 bss看中了他的无感情和杀人的能力,把这个灰头土脸的小恶魔带回了组织,用黑衣把他重新打扮起来,给他名字,给他吃的——而获得这一切的交易内容很简单。 「你帮我『保护』组织,我就让你活下去。」 梳妆镜前。 黑泽阵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那个风衣利落的自己,视线只如同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感受到男人的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这么说好了。」 可即使如此,他实际上的工作依然是在组织的指挥下,帮他们杀掉一个又一个的人。 ……到底什么是「保护」? 黑泽阵想,但却丝毫找不到答案。 碧绿的瞳孔里淡漠得没有一丝感情,在眼前目标的哭号中丝毫感受不到一丝恐惧,就这么扣下了扳机,感受着那成片的动脉血喷溅在自己身上,唰啦一下—— 砰! 保护,感情…… 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太陌生了。 他天生就是被世界抛弃的恶魔的孩子。 来自赌棍父母的残暴又卑劣的血在他的身躯里流淌,永远不可能过正常的生活,也永远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样遇到相爱的人,更不会有想要守护的人…… 他为组织效忠也只是为了自己的生活。 毕竟除了组织,没有地方再能接纳这样一个疯子。 直到,一个八岁的拖油瓶被丢进了黑泽的生活里—— 虽然之后的格兰利威简直是被养歪的典型,越长越漂亮,越长越聪明诡计多端,性格也堪称越来越冷淡恶劣,越来越不受他的控制。 但是他依然记得他们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自己手足无措地抱着那个软乎乎的 小东西,看着对方垂着长长的浓密眼睫,如同一只初生幼猫一样趴在他怀里,毫无防备地唿唿大睡。 ……他才仿佛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活在了这个世界上。 第一次忽然明白了,自己把这个跑进战场里来找他的小猫咪从枪林弹雨里拖出去的动作,其实就叫做「保护」。 他是天生的恶魔,格兰利威是天使堕落而成的恶魔。 他们都终将不得好死。 但是…… ……绝不是死在这些蠢货手里! 此时,琴酒的目光森冷幽暗,仿佛淬着冰。 他其实在朗姆出现的一瞬间就已经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包括他的行踪是怎么暴露的,以及对方接下来可能要胁迫他做的事情。 而朗姆那个蠢货头子,果然也在带走雪莉的两秒以后。 就说出了他预想中的话: 「好了,琴酒,现在是我们的时间了。」 朗姆的眼底带着诡异的笑意。虽然能力不算强,但是既然能做到组织二把手,至少对于手下成员的异常变化还是极其敏感的。 此时显然已经从琴酒隐瞒雪莉行踪的行为中察觉到了什么。 「大门沢附近没什么信号,也不会有人打扰……」 朗姆笑着: 「我们去那边『详细』聊聊吧。」 低温暴雪到来的前兆是一阵更胜一阵的大风。 灰白苍穹已经完全阻隔了最后一丝阳光,铅灰的颜色吞没了天空与世界。 遥远边界上有鸟群振翅唿啦啦飞过,掠过山中驻扎营地顶端,可以看见密集的枪炮和武器已经成箱成箱堆积在了空地上,各国警员顶着冰冷的风紧张地跑过,所有人都在此时调起二十八分的精力严阵以待。 ……除了边缘处的一座帐篷。 安德雷·卡迈尔其实没想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明明应该隶属fbi的f07队,在接到任务的第一时间,就和他们的王牌赤井秀一一起冲出去血战琴酒—— 然而事实是,他正捏着一把扑克牌,非常谄媚且讨好地笑着,感觉自己简直跟个赌场荷官一样,在第一百零一次问不远处的一个抽菸的漂亮男人要不要来一局……试图把他拖死在这个帐篷里直到苏格兰和莱伊回来。 但是松田阵平的眼神依然跟看空气差不多。 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卡迈尔:「……」 他们周围其实还有其他几个别的队伍的警员,但一时间全都没人敢吱声。 毕竟他们的任务目标看起来已经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并且很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有的插科打诨和拖延时间,其实在他眼里都只是纯粹的欲盖弥彰。 松田阵平正忙着将几小勺各队勘山时铲回来的土,依次放进带来的解析仪器里。他的手真的非常灵巧,对于一切机械和刑侦勘验的运作模式都非常熟悉,仿佛一个人就是一支化验团队。 第573页 许久之后,旁边的印表机终于「咔咔」几声响。 一堆还热乎的报告被吐了出来。 「怎么样?」 就算是旁边打酱油的,一万块里捐了一分也是参与了,帮着端茶倒水也算是帮忙了,卡迈尔在这时还是油然升起了一种责任感,好奇地探头过去—— 然后被一片密密麻麻的混乱分子式当头砸晕! 「……这是什么?」 「我在分析泥土的成分,尝试确定bss基地的位置。」 松田阵平将唇边的烟拿出来,缓缓唿了一口气,垂眸看着手里的报告: 「间岳附近 的土质成分不太对劲,可能是由于基地里排放出来的水里有毒物质太多,逐渐渗进土里了。」 卡迈尔当场愣住了:「可是我们没有在间岳发现疑似基地的建筑……?!」 「你们以为的基地是什么样?非要有十层楼高吗?万一主体其实是在地下又要怎么说?」 捲髮警官一哂,提起自己放在地上的装备:「去看看。」 喉咙仿佛在剎那间哽了一下,舌尖漫上苦涩,艰难地咽下了后半句未能出口的话。 ……阿薰还在等我。 「诶,等等!!」 卡迈尔眼看大事不妙,刚想通知赤井。 但他一回头,却只见那个人已经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外面带着冰碴子的冷风灌进来冻得他勐一哆嗦: 「餵——松田警官!松田警官!!」 慌乱间卡迈尔只来得及抓起自己的对讲和枪枝,就跟着一头栽进了帐篷外刺骨的气温中,几步追上那个头也不回的漆黑背影。 山间的低温冻住了雨水,一颗一颗坠落下来如同连绵的冰雹,头顶雷霆的闷响隆隆地从天际卷过来,衬得所有帐篷风雨飘摇,山林枝叶脆弱乱颤。 无数双颜色各异的眼眸,在此时从无数个不同的地点,齐刷刷望向沉闷的天际。 赤石山脉本次冬季最大的雪,正随着杂乱的气流唿啸扑来。 迫在眉睫。 …… 与此同时,间岳山区。 一道单薄的身影正安静伫立在玻璃窗前。 外面的天幕已经在狂风中逐渐暗了下来,昏沉的色调雾蒙蒙地笼罩下来,淡淡映在他的眼睫,侧脸,锁骨,和宽松衣摆之下那两条修长的双腿上。 皮肤细腻的色泽晕开在昏黄的光线中,他就这么无声地站在窗边,似乎感觉不到寒冷。 【宿主!宿主!】 系统急吼吼冲过来:【琴酒波本撞一块儿了!这俩倒霉傢伙,现在都被朗姆带进没有信号的小黑屋了啊——】 【「……我知道。」】 成步堂薰抬起手,将掌心缓缓贴在了玻璃上: 【「我有派人去接应他们,就看『她』究竟什么时候到了。」】 外界飒杳飘落的冰雨,摇曳的树冠,和所有不可能传达到的唿唤,在此时全数倒映在那双清澈的眼底。 「格兰利威。」 就在这时,有研究员在他身后推开了门:「醒了就快点准备一下,雪莉回来了!」 「……」 薰没有说话。 如果仔细看的话,能发现他的眼神在这时其实非常清醒而冰冷!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桌面上,甚至还放着一副走到一半的棋盘。 这盘棋的另一半被留在了绫里薰在东京的家中,如果有人足够细心,并且能够成功理解每一枚「棋子」的含义的话,他们其实能在上面找到迄今为止发生的所有事件! 而在最后的结局中。 手持长剑的「白后」已经逼近了对面的「黑王」。 但是警方没有注意。 研究员也没有注意,只是在这时候叼着根烟,半推着门,等着格兰利威那个迷茫的新生人格自己走出来。 他看着格兰利威那张素白好看的脸,正试探性地望向自己。 那个青年身上都是实验服,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藏武器,所以那只是待宰的猎物对猎人进行的最后的试探,即使他在此前曾经是组织最锋锐的人形杀器。 格兰利威套上外衣,竖起风衣领子挡住小半张脸,跟着研究员最后离开了这间房间。 房门砸上的动静震颤地板。 棋盘也跟着猝然晃了两晃,白后的身躯失去平衡向前倾倒,在此时勐然撞上了黑王,一起从高处坠落下去—— 两枚棋子砸在地面上,身躯碎裂,黑与白的碎片散落一地。 ——咚! 琴酒和雪莉在从东京回来后,先抵达的是赤石山脉的边缘,距离朗姆所谓的「大门沢」地区仍然有一段距离。 考虑到山路难行,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预先就把组织计算好型号的几辆特制山地越野调了出来,并在拦截成功后,把琴酒和伏特加分开装进了两辆车里。 雪莉则是被人直接秘密送往了bss基地,并不和他们走一路。 朗姆其实并不对bss能够活下来有什么信心。 他现在要做的是藉此机会,彻底驯服某些自己在此前一直控制不了的狼犬! 「……到底还有多远?!」 颠簸的山路上,山地车的车身剧烈摇晃着,窗外反覆出现的相同的景色已经引起了琴酒强烈的不耐烦。 和他一车的是波本——降谷零。 这个伪装完美的公安在此时只微微偏过头,笑着对他说:「快了,你原来是比起走路,反而对车更不耐烦吗?」 第574页 「如果没有你们,我根本谈不上耐不耐烦!」 琴酒一边说着,碧绿的眼瞳却在这时死死地盯住了波本的脸,忽然嗓音嘶哑: 「波本。」 降谷零皱眉回头:「……嗯?」 可是,在他回话后。 琴酒却突然不出声了。 只留下紫灰的眼眸和那一汪碧绿深潭在空气中猝然一撞——不知道为什么,零的身躯在这时勐然触电般怔了一瞬,像是已经隐隐地从对方阴沉森冷的视线中感觉到了什么。 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怪异的想法: ……琴酒有话要跟我说?! 降谷零向他们后面紧跟着的朗姆车队瞥了一眼,又狐疑地将视线转回来。 却看见琴酒的神色依然没有散去。 反而是他从侧脸到下颌的线条都咬得更紧了些,绿眸中的光似乎带上了点鄙夷,仿佛在质疑波本的智商。 降谷零悄然抿紧了唇。 ……什么情况?琴酒想干什么? 他并不认为自己和琴酒的关系有多好,不如说由于他是朗姆派的心腹,两方之前一直没少起摩擦。 可是对方刚刚的那几个眼神也像是确实有话得找他说……到底是什么事情,才会引发这个一向冷酷的顶尖杀手这么大的反应? 到底是…… 「……」 车厢里陡然陷入了死寂。 ……能让琴酒瞒着朗姆。 而且,还必须找「波本」商量的事情—— 剎那间电光从神经末梢直直窜入脑海! 零的脑海里瞬时浮现出了收网行动的线人情报,格兰利威摇摇欲坠的生命体徵仿佛是被大红加粗的字节一般在虚空中被放大,再加上对方紧急去东京抓捕雪莉,朗姆守候的车队,bss将死的躯体…… 纷乱的一切仿佛在记忆中倏然串联—— 降谷零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了,勐地一回头。 是格兰利威的事情? 难道是阿薰出什么状况了??! 吱呀—— 然而,山地车队也在此时抵达了目的地,视野范围内只见所有门依次打开,无数保镖鱼贯跳下车。 他们并没有前往任何的基地。 而是被带到了大门沢山区的一间仓库! 「到了,稍微进去坐 一下吧,一会儿我们就在里面谈。」 朗姆正从他们后车上下来,矮短的脸上依然带着浅浅的笑意,在此时忽然向旁边一偏头: 「波本,你晕车吗?还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 降谷零极敏锐地在此时察觉到了他怀疑的目光,然而面上丝毫不显,只借着这个机会略微俯下身,装作确实有些为难的模样,凑到他耳边: 「那个,朗姆先生,我可能有个提议……」 朗姆头也没抬:「说。」 「琴酒毕竟也是组织的核心成员,我们既然以后还想用他,那就没必要破坏他在普通成员面前的威信,免得给未来徒增麻烦。」零的眼珠转了转,一手掩着唇,「我们只需要私下审他就行了。」 「私下?」 朗姆终于睁开了眼睛,似乎有点兴趣。 「对,这间仓库里应该有空房间吧。」 降谷零笑得眉眼弯弯的。 他这副样子实在很有迷惑性,任谁都会觉得他忠心耿耿: 「朗姆先生您单独跟琴酒聊聊就行了,我在旁边辅助您的任何需要,怎么样?」 「……波本这傢伙又想干什么?」 此时,一公里外的对面山崖上。 赤井秀一正躬身俯在一堆茂盛的常青草木里,通过战术望远镜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之前朗姆开车的决定来得太突然了,他只能和诸伏景光仓促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尾随带走雪莉的亲信,另一路则尽力追到了大门沢对面的山崖,看看这个人老成精的组织二把手到底又在打什么算盘。 然后,望远镜里就出现了非常诡异的一幕。 只见朗姆忽然遣散了所有保镖,只孤身一人,带着波本和琴酒走进了一间平房内。 「fxxk!」 他旁边一个fbi探员忽然出声: 「这群人今天什么情况?!」 「唔……咳咳!」 这间仓库已经很久没用了,到处都是积灰。 这三人中波本走在了前面,摸索了半天终于开了灯,他背后的琴酒和朗姆这才一个面无表情,另一个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径直各自从会客室里捡了张椅子坐下。 「暂时找不到别的安全地带了,见谅。」 朗姆的表情依然非常放松,仿佛这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聊天而已,视线缓缓扫视过面色阴沉的琴酒,以及又已经乖顺地站在自己身后的波本…… 嘴角忽然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那我可直接问了。」 下一秒,朗姆突然开口道。 「外面那么多的警察……是你们谁引来的?琴酒?」 霎时间仿佛巨剑从头顶轰然砸下! 世界在一瞬间被撕裂,震得人从耳膜到灵魂都在剧烈发颤,整个瞳孔猝然紧缩—— 「警察?」 琴酒简直嗤之以鼻,仿佛在看什么极其荒谬的事。 然而碧绿的瞳孔也倏然沉了下来: 「你怀疑我?!」 第575页 「嗯……不是你就是波本,之前进山的代号成员只有你们俩,所以总得有一个。」朗姆的神色在此时倒是依然很淡然,甚至给自己点了根烟,「但是,你们两个之中嘛,确实是你比较可疑……」 「……」 琴酒几乎要被气笑了:「就因为我回东京找雪莉?!」 「不然呢,你为什么要瞒着组织私自行动。」 朗姆双手交叉在身前,眼眸中似笑非笑:「琴酒,你在之前一共为组织执行了三百八十二起任务,每 一起都是经过严密的上报,审核,然后再行动的,所以你今天是怎么了?突然转性吗?」 「……」 琴酒蛇一般的瞳仁里似乎有什么闪烁一瞬。 而这种沉默,几乎被对方当作了默认。 「我是没想明白,你怎么会刚好在这种关节上做出这种事情。」 朗姆语气里的讥讽越来越明显,似乎以为自己击中了痛点,忽略了对方的视线其实已经越过了他,在望向他背后的什么:「所以,你准备好死了吗?」 他没有注意到,那个一直乖顺伫立在他身后的人,在此时忽然伸手握住了一旁的花瓶—— 「你真的很让我失望,琴酒,没有组织哪有你的今天?」 降谷零向前一步。 琴酒正无情又冰冷地注视着他,目光仿佛看傻子,然而对面朗姆依然在滔滔不绝地嘲讽着: 「你给我听好,伏特加已经被我派人送走了,马上扔进拷问室,你们别想活着走出……」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终于感到有一股恐怖的劲风已经逼近了他的后脑—— 哗啦!! 降谷零一抬手,霎时间,瓢泼的血和花瓶碎片一起轰然泼了他满头满脸!朗姆的表情定格在了前一秒,似乎根本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只感到后脑又一阵剧痛—— ——咚!!! 降谷零把花瓶手柄都砸得粉碎,一松手,无数碎片混着血洒在地上。 他踢了一脚地上已经没有意识的二把手,没意识到自己的眼底全是血丝,剧烈喘着气,在此时看向琴酒: 「格兰利威究竟怎么了?!」 「他身体状况极度恶化,已经彻底昏迷了!」琴酒在这时候站起来,眸光冷酷得可怕,「我去找雪莉本来是想给他配解药,但是朗姆和你既然会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格兰利威的死和雪莉的回归根本都在组织计划中——」 「bss是打算直接杀了格兰利威,再在警察赶来前,彻底榨干雪莉和这个组织最后的价值……我们所有人都早就是弃子了!」 「这……」 降谷零死咬着牙:「那格兰利威他现在……」 「我离开的时候他还在bss基地,但我估计雪莉一到,他的价值就会被正式宣告耗尽……」 「那bss也在基地里吗?!现在可能还剩多少时间?」 「你觉得我凭什么知道这么多?!」琴酒终于怒了,他感觉自己今天面对的饭桶已经够了,「现在滚吧,波本!你没事干就去把朗姆这个蠢货处理掉……」 ——砰! 琴酒猝然顿住了! 他有些惊愕地向下看去——发现朗姆不知道什么时候挣扎着醒了过来,掌心里握着一把微型手枪! 「果然,我就知道,你们两个都是……」 子弹贯穿大腿的伤痛让他无意识向下滑…… 然而那个满脸是血的老人已经癫狂了,疯笑声迴荡在仓库里,眼白极多而瞳仁极小的眼眸说不出地怪异,仿佛是坟墓里爬出来的: 「我说过了……」 「我的部队听到声音就会进来,你们这些叛徒一个都逃不掉……」 部队??! 降谷零勐然意识到了不对,忽然想起了那些被调走的保镖! 所以「运送伏特加」只是幌子,他们其实根本没离开,还依然全程埋伏在外面??! ——这是连环套! 远处似乎已经有无数脚步声在传来。 琴酒在这时当机立断攥住朗姆的手向上一扳,第二发子弹打进了天花 板里,然而声响和动静已经不可避免,大声嘶吼: 「快滚——波本!」 那一剎那降谷零简直震惊了! 但是只顷刻间那两个人已经扭打在了一起,他只能迅速拔腿向外狂奔!! 仓库内密封的木制走廊上已经明显能感觉到有大部队在奔袭,这段路第一次带来了薰的消息,但第二次通向死亡! 在一瞬间里,他已经看见了拐角处有保镖的黑色衣角闪过,对方也明显已经发现了他,张口就喊: 「在那……」 然而,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他的音节还没完全出口,就只见迎面降谷零猝然抬手,一个肘击砸碎了那保镖的下颌! 狭窄的走道,昏暗的光线中所有保镖正全部罐头一样挤在一起,他们在混乱之中似乎听见了惨叫,但无法确定方向……只忽然看见一具绵软的尸体,在此时仿佛傀儡一般被人握着站了起来,手中黑洞洞的冲锋鎗口直指向人群—— 哒哒哒哒哒哒哒!!! 霎时间弹壳,惨叫,鲜血四散飞溅,密集的弹雨扫在走廊上径直击穿了墙壁,外面寒冷的风唿啸灌进来……但降谷零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混乱中他自己也中了弹,被溅得半身都是血,扔了枪连忙跑出大门! 第576页 「唿……唿……」 他捂着肩膀冲进树林里,一个不留神跌倒在地上,但大门沢地区却依然没有任何信号,只能咬牙从口袋里掏出了信号弹—— 那颗拖着长长尾光的信号弹冉冉升上天空,在铅灰的天幕下倏然爆开! 「波本暴露了」。 都怪…都是琴酒这个神经病疯子—— 降谷零简直要在心里把他骂穿了!等他活下来,到时候审判必给他多加五年包吃住! 然而,他却又在一瞬间隐约又听见有支援部队赶到的汽车声音,只能继续拼命迈开腿,狼狈地不顾一切向丛林里冲去。 得快点,快点跑到有信号的地方,告诉其他人…… 阿薰和雪莉…… 都危险了! 第154章 「波本叛变!波本叛变——」 「都给我搜!绝对别让他跑了!」 「赶紧分头找!」 就在降谷零离开的两分钟后, 几辆组织的山地车唿啸沖入树林,无数持枪的黑衣人在林间狂奔,各组耳麦里队长愤怒的咆哮或者电流声在山间此起彼伏。 此时不少沙地和灌木上都洒着丝丝的血,可能是波本在之前的枪响中留下的, 他很有可能受了伤。 「波本肯定还没跑远, 沿着血迹追!」他们墨镜队长手里捏着对讲机, 「抓到以后直接带回营地, 注意他手上高概率有武器!哪个蠢蛋再放跑了叛徒就不要回来了!」 「哼。」 队长收起通讯,愤愤地牙齿碾磨着菸头: 「每次都是这样, 真是抓不完的老鼠!怎么会连波本也叛变了……」 就在这时, 一个不太熟悉的女声忽然从旁边传来:「哦?」 「原来组织完全没预料到波本叛变, 是吗?」 「拜託,这种鬼事情谁知道啊?」队长顺口回道,可他却好像在下一刻好像终于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勐地转过头! 「等等?!这里怎么会有女……」 一柄黑洞洞的枪口伫立在他面前。 枝叶间的光线在一剎那间明亮,映出了此时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 一整个小队的组织成员的脖子在此时被全数刺穿,鲜血汩汩洒满了大地。 只有那个刚刚和他说话的女人仍旧微笑着, 帽檐下露出一张雪白倩丽的脸, 在此时用枪抵住了他的头: 「……什么来着?」 砰! 队长的头宛如西瓜一般爆开, 鲜血喷泉飞溅, 整具尸身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倒了下去! 「唿……」贝尔摩德悠然吹了吹枪口的灰烟, 眼眸向后一转。 「伏特加?」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 那个抹了十几个人脖子的「杀手」, 也终于从车后的阴影中悄悄探出了头。 一身鲜血的伏特加随便擦了两下自己的花脸, 手里握着一把短刀, 腕上还有手铐划出的血痕, 仿佛是刚从哪个囚车里逃出来的, 也没太搞清状况,喏喏着: 「那个,大哥他现在……」 「现在就去找你大哥,快点!」 贝尔摩德直接把这傢伙从车后面揪出来,嫌弃地抬手扔到了前面开路! 整个仓库现在已经几乎成了鲜血淋漓的地狱,至少得有几十人的尸体就横在大门前的那段走道上,看起来是刚进门就被压成罐头打了个包围,根本躲闪不及,浑身都是机枪扫出的孔洞,一推开门就是一股浓郁的血味传来。 「这是大哥还是波本……」 伏特加看得心有余悸,一回头发现贝尔摩德已经走出了一大截,刚想开口喊等等我…… 却忽然看见女人勐地单手向下一压——空气里似乎传来了什么异样的动静! 仓库坟地一样安静。 可虚空之中,似乎隐隐有着什么殴打和撞击声响起。 贝尔摩德竖起手指对着身后的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后极轻地顺着不远处的走廊下去,手握在门把上,逐渐拉开一道喧闹的房门—— 门开启的瞬间白光一闪! 贝尔摩德只来得及向旁边侧了一下身子,差一点脸上就多了条高速擦出的血口子。她余光瞥见背后的伏特加手里多了一把精钢匕首,直接咬牙踹门开枪: 砰——砰! 两发子弹尖声而来,径直依次击穿了朗姆的后心,又从前方贯穿出去! 时间仿佛猝然暂停了,滚热的血线在空气弧形飞射,倒映在二把手难以置信的恐惧眼底—— 咚! 他的表情停留在了最后一秒。 朗姆或许到死都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琴酒反水,波本叛变,那个原本已经逃亡海外的实验体也居然忽然出现了,今天短短一个小时内变故陡生,发生的各种事堪称荒谬到了极点,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命居然也会折在这里。 木桶般的身躯轰然倒地,源源不断的血从那个被开了洞的心口里流出来,死不瞑目的眼睛里倒映着那两个人冷漠迈过的腿。 只仿佛和路过一片垃圾没什么区别。 「你怎么也有搞成这样的一天……琴酒?」贝尔摩德语气讥讽,「不过还有力气对我扔刀,看起来你的状态其实还不错?」 「啧……!」 地板另一侧的银髮杀手后牙咬得死紧,银髮和血混在一起。 第577页 他的确很多年没这么狼狈过了,要不是朗姆那老东西死前那一枪居然打得该死地精准,大量失血和子弹里的迷药减缓了他行动的速度,不然他早在半秒的时候就已经割了他的脖子! 琴酒整个人瞬间冷笑出声,然而这也说明他的怒气也已经彻底被逼到了极限: 「你怎么在这里?你还没死在挪威?!」 贝尔摩德勾起唇角: 「……因为有人叫我来救你。」 琴酒忽然愣住了。 可还没等任何人反应,女人肩膀上的组织对讲里忽然又爆发出了吼声,似乎是有人已经发现队长了! 剎那间贝尔摩德做出了本能地应对。 她把已经失去行动力的琴酒,扶到了那个还在跟个一按就亮的儿童玩具一样,在他大哥愤怒的注视中不停「大哥大哥」叫着的伏特加肩膀上,直接跟扫垃圾似地全部一起推出了门。 伏特加这个货在这次的行动中爆发出的潜力真是远超了之前那个废物,让人不由得怀疑他到底是忠于组织还是忠于大哥…… 以及他大哥还没死到底能不能不要提前哭丧啊! 「——去外面那辆车上,不要出声,我们混在围剿波本的队伍里突围!」 贝尔摩德压着自己的耳麦。 当然,在此之前她已经完全掐掉了自己这边的麦克风: 「组织最近的部队离我们还有十分钟的路程,唯一的问只有三公里外那边有一个针对条子的重镇关卡……琴酒,你在笑什么?」 银髮男人虽然满脸是血,但笑容依然冷酷:「我是真没想到组织居然还有这么多部队。」 「什么?」 「一群蠢货。」 琴酒的语气仿佛在讽刺自己之前可笑的忠诚,简直和他们此时狼狈的境遇形成鲜明对比,而此时外面甚至还有一群恍然不觉的送死队! 「带我去见bss……你们以为他都瞒着组织做了什么?」 同一时刻,山梨县警本部。 黑田兵卫听着对讲里传来的fbi的吼声,「波本」陷入危险的消息已经在几分钟前传遍了整个指挥部,公安的队伍迅速定位赤井小组的位置赶往支援,会议室里不断响起咆哮,混杂着对讲电流的声音,和山里寒风卷过草木的动静,忽然在某一时刻摘下了耳机。 「黑田先生!!」 长桌另一边,萩原研二从技术员的屏幕前抬起头: 「美国icpo和fbi的搜查队从工藤宅里成功发现了疑似目标八音琴的物品!现已将其送往实验室,和我们之前传输的圆盘数据汇合应用——」 黑田兵卫几步迈过来,越过他 肩膀去看连线情况。 只见屏幕之上,一个他们似乎都在什么地方见过的男人的脸,在此时正出现在了fbi技术实验室的背景里。 「工藤优作。」 「是,初次见面,公安的警官先生。」 屏幕上的着名家点了点头:「我首先对于我们家给调查带来的不便进行道歉。」 「但是现在时间紧张,可能还是直接切入正题会比较好——实验室已经就公安方面提供的数据,对情报圆盘进行了实体列印,刚刚已经紧急完成了第一次运转试验。」 黑田一皱眉:「结果呢?」 「结果非常成功,那位女士在二十二年前留下的一切计划都正如我们所想,她将最关键的情报留在了这份古老的琴声里!」 画面忽然微微晃动。 工藤优作似乎走出了镜头,紧接着出现在所有人眼前的,是那个已经消失在了所有人眼里十数年的深蓝琴盒! 技术员飞快敲打键盘,连忙在此时将自己的屏幕和大投影接上了。 满室灯光倏然关闭,所有人动作顷刻间停止,都在此时抬起头看着那个失踪已久的关键线索,fbi的人正在把圆盘装进它的盒盖内部,启动了发条——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在贯穿黑夜白昼,横跨太平洋的上百名警员紧张的注视之中,那份尘封在血与炭灰下的往事和机密,终于被逐渐撕开了一角——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 首先触碰到耳廓的…… 居然是一阵非常舒缓,安宁,柔和的音调。 主副奏圆盘双向旋转,叮咚的曲调如同清越的溪水,一轻一重,一明一暗,在此时轻柔地,缓慢渗入在萩原的耳膜。 偌大的世界之中仿佛只剩下了清澈,细碎的光芒,雪一般,纷纷扬扬地从空中落下…… 午后温暖的日光偏转,绵软的泰迪熊,醒来时母亲的拥抱。 天高云阔,头顶柔软的樱花开成一簇。小单车滑下斜坡,筐子里有没啃完的午餐。静谧的路边绿叶飞旋,粼粼河水淌过。有孩子在笑,声音迴荡绵延,穿过鲜花盛放的春季,日光斑驳的夏天,枫叶零星的秋日,亮晶晶的星空会永远明光闪烁…… 在此时轻盈地,降落在他身边。 牵住了他的手。 世界雪白宁静,我终于窥见了一丝曾经那些清澈美好的日子,和那个清澈美好的你。 但是我们都已经再也回不去那些时间,错过的将永远消失在尘埃里,被扭曲的生命在黑暗之中凋零。开头和经过湮没在横贯二十二年的风声之中,唯一仍然未决定的,只有你在最后将孤身一人迈向的结局…… 第578页 不知道有谁是否能陪着你。 窗外的雨水已经彻底被凝结成了冰凌,一颗一颗噼噼啪啪地敲击在玻璃上,房间内像是陷入了永恆的宁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技术员勐然抬头: 「报告!解码成功,情报的内容是——」 萩原只感觉自己浑身都被冻住了,转过头的时候,神智和神经仿佛都非常迟钝……掌心里孩子幼小的手化为无数光点散去。 默片一样的世界终于重新运转,键盘声和人声海潮一般细碎,星星点点地逐渐回到了他的感官里。 他看见黑田兵卫和詹姆斯抬头去看大屏幕。 摩斯电码里,每一串断断续续的点都代表着一个字母,编码方式应该还是常用的英文,逐字逐句翻译可以串起极长的一份详细电报。 但仅凭藉现在翻译的部分,一个足以令所有人勃然色变的消息已然浮现在了屏幕上: 【以跨国商贸为遮掩的乌丸集 团,已秘密发展出自己的庞大的恐怖主义势力,以酒名为代号控制成员,最高权限被掌握在集团董事手里,名为……】 黑田:「乌,丸……」 詹姆斯:「……莲,耶……」 仿佛一颗深水炸弹被扔进池子里,整个指挥部顷刻间直接炸了! 这明显是个日本名字,有警官已经在狂奔出去联繫户籍那边,政府的电话也在片刻之后直接被各国号码打爆! 一切似乎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解释,到底泄露的是什么情报能使得组织惶惶不安整整二十二年,不惜杀人灭口到,连自己参与过的部队和几岁的孩子都要弄死,原来那根本就是最关键的身份信息! 「稳住,稳住……!」 黑田在亢奋的人群里喘着气大吼:「东川去确认乌丸集团的情况!我要他们董事的所有信息,现在立刻马上!」 乌丸集团,其在日本的歷史追溯起来甚至远比铃木财团还要更加久远,势力范围横贯政治,经济,军事等多重领域,如同一只藏在表面和平的城市上空的无形的巨手,暗中操纵这个国家的一切,一切嗅到他们蛛丝马迹的人都会在说出真相之前被径直抹杀! 乌丸集团就是「组织」真身的消息,在炸穿了指挥部以后也直接炸穿了整个警界。 警察厅刑事局长,警备局长等多人意识到情况重大,心一横直接剔除了原本的搜查组,改从本次收网行动的人中抽调出人手紧急成立了全新的临时调查组,禁止任何隐瞒,敞开所有权限,把「乌丸莲耶」这个名字附属的一切经歷,资产,行踪轨迹全部从黑暗中扯出来摆在阳光下。 抄底和抓捕的队伍全副武装从停车库沖了出去。 在未来三十分钟内,乌丸集团的一切资金和场所将被全部冻结控制。 越来越多的问题也随着搜查浮出水面—— 「报告!金融厅传来消息,乌丸莲耶公司名下的帐户在前段时间有大量异常资金流动!!」一名接线警员狂奔而来,「先是分批次的资金汇入,随后在前几天又分批次转出至海外,涉及帐户超过两百余个,资金远超上百亿,实体的名下产业已经几乎都是空壳了!」 詹姆斯简直两眼一黑,连忙抓起自己这边的对讲,直接吼: 「朱蒂!通知瑞士银行赶紧给fbi回话!」 有人迷茫道:「这什么情况,bss预知到我们要抄他家了,提前跑路了?!」 「不是,应该是因为他身体情况恶化,组织内部又不稳定,担心有人趁着他病危的时间夺权,所以干脆彻底榨干组织的所有资产全部彻底归于乌丸名下,清洗组织,等到东山再起直接换一批新手下重建帝国。」 萩原研二说道,飞快地浏览着金融厅发回的乌丸莲耶成山的消费记录,忽然指尖一顿: 「等等……?」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有些奇怪的消费名称上。 【k11】。 这笔消费金额巨大,且消费时间非常近,但是没有具体的公司名称,即使是金融厅也无法获取到它背后的真实信息,转帐收款名称就是只有一个:k11。 「这东西不对,绝对有问题……」 萩原转向技术员大喊:「在警察厅和警视厅的犯案档案库里找『k11』相关的信息!这很有可能是某种违法交易的虚拟帐户名称——」 那个技术员也是警视厅调过来的,在此前几乎没有见过萩原研二这么严肃的样子,当场被吓得有点懵,但是身体还是本能地动了起来,直接把所有检索系统性能全部拉满: 「好,好!k11一切可能相关的案件记录……」 空气中仿 佛有无声的弦在绷紧…… 所有人的眼睛紧密注视着旋转的图标,直到某一刻忽然一刷新! 出现在屏幕上的,赫然是: 《京都特大爆炸恐袭案》! 发生时间在十多年前,其中一些涉案轻的人员现在已经刑满释放了。 这个案子在当年使用的炸弹,据说是从某处势力巨大的金三角地下军火商那边购买的。虽然也确实不清楚那种级别的恐怖分子,到底是怎么机缘巧合,和这群反社会小青年搭上关系的…… 但是当时查剿出来的流水帐户中,就有这个【k11】。 「组织bss以个人名义买了大量炸弹?!」cia的负责人一顿,「但是基尔没有报告组织最近有任何军火调动……?」 第579页 周遭气氛倏然一凝。 乱闹闹的会议室里,所有人在剎那间全部勐地安静了下来…… 其实,这次的「收网行动」之所以选在这个时间点开展,也正是因为这段时间组织里一直没有出现大幅度的武器调动,所有警备力量极其零散,纵向对比的话属于组织整体防御相对较弱的时节。 但是…… 组织资金的转移,残留的吸引警方和反叛成员注意力的空壳,个人名义的炸弹…… 一股堪称恐怖的寒意霍然席捲了他们! 这些线索的背后…… 究竟指向了什么?! 山地越野车在林间飞驰。 赤石山脉作为着名的登山景点,在一些被规划好的线路上,平日还是有不少游客来往的。 但是在此时,暴雪将近,还有群热心的条子已经礼貌地在包围组织之前,撤走了所有的普通群众,按他们的术语来讲应该是「封锁」。 这座山里现在除了兔子和野兽以外,已经不可能再有任何无辜的动物了。 ……包括正在逃命的他们自己。 伏特加在作为暴徒的生活里抢劫过无数辆车,但这还是他第一次「打劫」组织的车,方式是杀光了看守车的一整个小队。 不得不说,他的心情现在还是有些微妙。 「现在整个组织已经和空壳差不多,最重要的研究材料已经借着bss病危的名义,全部转移到了山里的基地里共存亡。」 「我之所以会察觉到这一点,是因为组织的资金也在近期发生了大量转出,并且有去无回,剩下的部分已经不够发我今年的工资了。」 「在最初我其实也还想暂且稍微相信一下那群人,应该不是做了什么错误的风投直接输光了组织的钱,然后在下一个月马上会出现在我的暗杀名单上,但是情况明显比这些都要糟糕。bss准备杀了格兰利威,而朗姆在准备毙了我,我觉得已经没有再欺骗我自己的理由了……」 琴酒的声音很冷,静静地响起在车厢里。 真相是bss在这段时间把组织一点点变成了空壳,他预料到了组织内部有人要趁乱反叛,预料到了警察很有可能追着赶来,但却并没有想带着其他人一起活命。 其他人在这种末日来临的时候都已经彻底没用了。 当然。 这样的组织对于琴酒来说,也已经彻底没用了。 「你居然也会反其实是我没想到的,琴酒。」 副驾驶上的贝尔摩德微微眯起眼睛,她甚至还有闲情对着镜子补妆: 「伏特加就算了,你平时忠心耿耿的那副模样还真够迷惑人,嗯?」 「……哼。」 琴酒帽檐下的眼眸冰冷抬起:「我当然忠于组织,但并不 是蠢货领导的『组织』,没人准备跟他们一起去死!」 他当年答应加入组织是为了能够活下去。 现在脱离组织也是为了能够活下去,黑泽还是当年的那个黑泽,既然引魔鬼入室就要做好被魔鬼抛弃的准备,魔鬼也是要收取代价的。 更别说,上头这群傢伙已经在准备用他给自己的逃亡踮脚了,谁还信谁是傻子。 「真巧,我也是。」 「啪」地一声脆响,贝尔摩德几根手指利落扣紧粉扑: 「我还打探到那个老不死的之前私自买了一批炸弹,没走组织的工厂,也自然没告诉任何人,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总不可能是准备把组织的所有人,还有条子一起送上天吧?」 「难说……」伏特加犹疑着开口,「毕竟按照大哥的说法,bss一个人逃肯定比带上我们逃容易,尸体一多还容易混淆条子的视线……」 就在这时,琴酒突然打断了伏特加的发言: 「等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贝尔摩德后背忽然一寒—— 琴酒的绿眸正死死地盯着她,里面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怀疑和警惕。他永远这样,永远怀疑所有人,即使对方是刚刚才救了自己命的人: 「你说,有人让你来救我?」 贝尔摩德:「……」 「你什么时候从挪威回来的,谁在出卖我的行踪?」 贝尔摩德:「……」 「哎,你那么大火干什么。」 贝尔摩德眼睁睁地看着预想之中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在确认了一下外面的位置之后,她碧蓝的眼眸又转回来,似乎有些迟疑: 「你就那么想知道?」 「……」琴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略微眯起了眼睛,仿佛嗅到了什么不对。 「你有什么必须隐瞒的理由吗?」 「可以有。」贝尔摩德的眼珠一转,像是在笑,「……也可以没有。」 这种似是而非的回答太让人火大了。 如果是平常,琴酒这个时候已经掏枪威胁人了,他对于这种风格的贝尔摩德和波本实在是没有什么太多的好感。 当然,人生世事无常,他也没想到他有一天居然会必须相信波本能救格兰利威的命,也会被贝尔摩德从和朗姆意外的弱智缠斗里解放出来,放在人生里简直是奇耻大辱。 然而,女人却忽然开口了: 「你怎么就会没想到呢,琴酒?你难道不应该才是那个,最了解『他』的人吗?」 什么? 她在说什么自己应该是最了解的人? 第580页 琴酒皱眉:「你再说废话……」 可剎那间。 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仿佛是心底猝然被什么拂过,陌生的感觉混着一切预谋都崩溃的阵痛骤然窜上来,有那么几秒他几乎感觉自己的脑子里第一次完全空白了,愕然地转过头,看着窗外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抵达平原的景色—— 「是你们家小猫咪,在回到组织之前就联繫我等着救你。」 贝尔摩德依然面无表情。 她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改变一切的晚上,那台自己留给格兰利威的唯一的手机,忽然在深夜响了起来—— 「对……如果想把他变成女明星的打手你们也可以自己商量,除了金钱以外,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可以支付给你的了。」 天台猎猎的风吹起青年的衣摆。 他的背影颀长,额发轻柔散开,被挽在耳后,静静眺望着东京夜里无边的繁华与万家灯火。 「救援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还有自己要做的事……」 「什么事?」贝尔摩德明显从他的话里察觉到了不对,「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总之大概就是这样了。」 可对面的声音,依然很轻。 他最后只说了一句: 「那就……再见了。」 …… 无数丧钟般的轰鸣在这时勐地击中了银髮杀手的大脑,他几乎是僵住了,眼睁睁地看着车在山下剎停了—— 贝尔摩德给他们的地图是假的,伏特加知道但是瞒着他,这两个他的亲信一起背叛了他。 他们都根本没打算带他去见bss! 格兰利威知道自己会被bss杀死,已经猜到了自己会为他把雪莉带回来,甚至已经想好了该如何把他送出这个死局里…… 「到了,下车吧,飞机票和行李在后备箱里。」 只有贝尔摩德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我的任务完成了。」 「那格兰利威怎么办,他究竟跟你说了什么?」琴酒忽然开口,「他自己该怎么从bss基地里退出来?!」 千面魔女的刘海在此时挡住了大半面孔,看不清神情。 声音非常轻: 「他或许……」 「……并没有,打算出来。」 冬季的暮色来得很早。 丛林中密集的树冠遮天蔽日,更是让人几乎难以辨别时间方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只能通过设备勉强分辨,一刻不停地尾随目标前行。 「哔——」 「指挥部唿叫a13——唿叫a13——汇报现场情况!」 昏暗的丛林里,忽然有一个草丛附近传出了轻微的动静。 「这里是a13,这里是a13。」诸伏景光将对讲机抵在唇边,「a13已经与f07在黑河内地区分头行动,目前尾随目标抵达间岳附近,可以确定目标已将雪莉带入附近建筑内。」 「指挥部收到。」 很快,耳麦里的电流又发出沙沙的声响,黑田兵卫低哑的嗓音出现在频道里: 「苏格兰。」 景光微微一愣:「是。」 「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刚刚我们的人在一间仓库附近发现了几十具死尸,初步判断为组织成员内斗导致的自相残杀,并且也在里面找到了朗姆的尸体。但是,朗姆死亡现场唯一留下的枪,是琴酒常用的伯莱塔。」 诸伏景光一皱眉:「什么?」 「是琴酒杀了朗姆??!」 「不清楚,我们还不知道具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指挥部也很头疼。」 黑田的语气非常阴沉,但是选择性向他隐瞒了波本暴露的部分:「总之,综合我们现在对于赤石山脉现场的勘察,对于组织内部情况的分析,以及对于bss真实身份的调查……」 他深吸一口气,顿了顿才说:「组织成员和bss之间,很有可能产生了巨大的分歧,从而产生了一部分的利益冲突。」 「我们还发现bss私自购置了大量炸弹,专家推断这部分炸弹也被埋藏在山里的概率非常高,可能是用来清除和bss产生对立的成员和对付警察的,甚至有可能现在就在你脚下——」 ——! 景光连唿吸都屏住了,小心地缓慢低头…… 「没,也不是说现在就在你旁边,我只是说如果基地在间岳的话,很有可能就是被埋在间岳附近。」 黑田苦笑:「小心行事吧,事情已经逐渐复杂起来了… …你们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 「报告,情况……很难形容。」 「很难形容?」 「就是,带走雪莉的似乎只是研究人员,所以我们才能这么顺利地尾随到这里。」景光压着耳麦,语气有些迟疑,「但是,我们并没有看见他们是怎么突然消失在一片悬崖附近的,很有可能有暗门。」 「有暗门?」 黑田点点头:「那也还是正常的,毕竟是bss基地,你们看见有人出来就上去抓捕。」 「问题是,雪莉已经被带进去两个多小时了,期间没有任何人出来……如果排除多道门的情况的话,唯一的解释,只能是现在正在进行什么实验,需要人手。」 景光的额头隐约有汗渗出来。 那几乎是一种毫无道理的直觉,让他的心脏无声地揪紧了: 「我感觉,事情可能不太对劲。」 第581页 第155章 昏黑。 死寂。 眼睛被蒙住, 双手被手铐锁死不得动弹。 只有腕间的铁链碰撞发出冰冷的脆响。 「左转,雪莉。」 眼前空无一物, 漆黑瀰漫, 走道两侧似乎有低温制冷设备在吐息着白雾,寒冷的感觉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她能感觉到一支坚硬的枪口倏然抵在了身后,原本已经僵硬的冰冷身躯瞬间一滞, 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这是哪里? ……自己被带到什么地方来了?组织要做什么? 可是没人会回答她的问题。 所有的人都只如同毫无意志的傀儡,被一根根无形的丝线控制着, 行尸走肉一般,在此时向前迈出步伐, 只有雪莉是他们之中唯一的人类。 她战慄, 她恐惧,她哭泣,强行拖拽的绳索磨破了手脚, 瑟瑟发抖的身躯几乎要站不住,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上,但却被冲锋鎗口挑起来继续向前, 已经哽咽痉挛的喉口连痛唿都发不出。 ……他们要带她去哪?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切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好冷……好痛…… 她被从昏暗的丛林中拖入了地狱的入口, 能够感受到他们正在愈发深地进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 可是却没有办法挣脱束缚, 冷气浅浅割过脸颊,那是足以将人冰封的气体, 空气里瀰漫着淡淡的福马林味。 这是…… 熟悉的味道忽然唤醒了记忆。 剎那间, 极度的恐惧勐然在她的脑海里炸开!因为她忽然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嗒—— 可最后一声脚步落下。 就在她反应过来这一切之时,那具战慄到几乎无法前行的身躯已然停留在了这趟旅途的终点。 一扇几乎有六米多高的巨型铁门正伫立在他们眼前, 丝丝雪白的冷气正从里面向外渗出来, 仿佛是一座冷冻的库房, 控制,封存着某些极其宝贵的「东西」…… 四周荒芜而安宁,只有女孩筛糠一样的躯体不住颤抖着,宛如一株在风中颤抖的无助枯草,在此时忽然被勐地推向了那扇门—— 轰隆隆。 大门的开启带来剧烈的震感,极寒的白雾宛如潮水般涌了出来,直接将她浑身自上而下全部包裹。她被冻得浑身打颤,可有人却在此时解开了她的手铐和蒙眼的布,一切场景在此时全部沖入眼帘—— 灰原哀睁开了双眼。 冰蓝的色彩铺天盖地降下来,彻底淹没了一切! 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那时震撼的场景,一切表述都是那么贫瘠无力,眼前只有水,无穷无尽的水…… 地下实验室空旷如同冰封的雪原,一台圆柱形的培养器具伫立在大地之上,里面几乎空空荡荡,唯有散着清澈水光的营养液充斥了这片彻骨的严寒。 灯光和水波倒映在天花板上,如同寂寥飘渺的雪……缓缓地降落在那片白皙的皮肤上,柔软飘摇。 那片皮肤是那么白,一切的血色都已经褪去,在水中真的像是雪原一般。 在这一剎那灰原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几乎惨叫出声—— 「——格兰利威!!!」 这一幕将永生永世刻在她的灵魂里。 眼前的培养舱中。 格兰利威整个人都被浸泡在清澈的水液里,身上宽大的实验服在水中如同金鱼摇曳的尾翼,寂静地在雪原和深海中悄然盛放。 他纤长浓密的眼睫阖着,盖住了那双在平日里日光般的眼瞳,表情 那么安详,像是昏迷了,又像只是暂时睡着了,墨黑的髮丝被水轻轻托起散开,如同沉入深海的鸦羽,衬得脸颊雪白近乎透明……无数根细密的导管带着尖锐的针,已经在此时刺入了他的身躯内,从脖颈到后背,庞大而壮观地穿过实验舱的顶部绵延,如同以人体为养料的庞大的树冠一般伸展开来,繁密导管仿佛遮天蔽日的枝叶爬满了整片高耸的穹顶,直达遥远天际。 这才是真正的天空之树。 即使它现在是透明的,但是等到格兰利威的血汇入的那一刻,它即将成为这个世界上最盛大,最壮观,最美丽的血红巨木。 这里有水,有树,有雪,仿佛是生命起源之初一般宁静。 以一整个人体年轻新鲜的血液为养料,劣等的生命终将被淘汰逝去,换来更高等生命的继续延续,象徵新一代科技突破的奇蹟之花即将踩着血河艷丽绽放—— 「格兰利威——格兰利威!不要!!!」 灰原哀在那一剎那几乎疯了。 被冷气锯开的耳膜之中根本听不见自己的惨叫。 她拼命地想伸手去触碰那个昏迷的青年,想拼命拍打玻璃叫醒他……但却根本还没伸出手就被身后的研究员勐地掼在了地上! 那些成年人的大手要压制一个七岁的瘦弱女孩简直太轻易了,轻易得和随地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差别。 灰原在这时用力反抗着,试图去咬他们,去撕扯他们的手套和防护服,绝望得简直像一只将死的白兔,所有的嘶吼和唿唤都已经泣不成声。 但那些攻击也都脆弱得根本毫无作用,她忽然在此时终于理解了一切异常和诡计的作用—— 这都是为了封闭格兰利威的意识,再将琴酒的手,将她带到这里来推进计划,而中途那些被利用了的人根本没有一个意识到惨剧即将发生,都还在傻傻地等待着最后的决战,殊不知组织的阴影早已钳制了一切。 第582页 不要……不要…… 这一定只是噩梦……等醒过来就会…… 可主任冰冷的声线勐地敲碎了她最后的幻想! 「格兰利威的血清将能大大提高aptx药物的成功率,我们需要你完美地从他的体内提取新鲜血液,供给楼上的bss作为储备。」 不……放过他…… 求求你们放过他…… 「我们会全程监管你制作aptx的配方,雪莉,想活命就别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灰原被强行按在操作台前,无数亟待调试的精密数据值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页面,他们掐住她的脖颈控制这个只有小孩躯体的前研究领袖的行动,窒息的痛感漫上来,无人理会那挣扎的尖叫和泣音…… 只有不远处格兰利威漂浮的躯体依然那么安宁。 他好像没有痛感,也无关这整个世界,永远那么安详平静。 仿佛…… 仿佛……他在从前,那无数次对着他们露出的微笑一样,不论究竟有什么样的伤痛和正在折磨着他那仅剩的残破身躯与灵魂。 灰原死咬牙撑住自己已经摇摇欲坠的神智,她仿佛被浸泡在一个巨大的噩梦之中,原先一切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宁静的日子明明近在咫尺,却在此刻全数变为人间地狱。 她听见旁边人急促的催促,掐着她的手似乎越发用力,眼前的景物都产生了阵阵的模煳…… 谁都好…… 拜託了,无论是谁都好…… 江户川,博士,波本,莱伊,苏格兰,琴酒……无论是谁都好,你们在哪里,求你们救救他,求求你们.. …… 她无助的眼瞳看向空气里雪白的冰雾,能够凝望那道身躯的视线也已经彻底被泪水晕开,泪珠一颗一颗坠下,砸在操作台上,仿佛在遥远唿唤着什么。 可是冰冷的地下没有奇蹟。 「怎么这么麻烦?你是真的不想活了,雪莉?!」 研究主任似乎逐渐没有耐心了,毫无温度的视线盯着眼前的女孩,那状态和在看猫狗没有丝毫区别:「快点——还是要我们先弄死格兰利威你才肯动?!」 「你要是真的这么想,那我们也可以先杀了他,反正刚死的血液质量也差距不大。」 她镜片后的眼眸闪过残忍的光: 「来人!」 掐住她脖子的手忽然松了! 灰原哀摔在地上,一头撞上了桌角,剧痛在这时尖叫着勐地唤醒了她残余的理智和行动力,她剧烈喘息着,在这时眼睁睁地看着似乎有研究员从旁边拿来了一台遥控一般的设备,交到了主任手上。 ——是操控针尖导管的遥控! 只要主任继续推入,那些密集的,刺一般的针尖就会继续往格兰利威的身体里推进,直到刺穿他的心脏和一切脏器,血液甚至不等流进水中就会被尽数吸纳—— 灰原的瞳孔前所未有地剧烈收缩! 她能明显感觉自己的身躯在发抖,之前的窒息夺走了她的大半体力,但在这堪称巨大的恐惧下,她的大脑却勐地彻底清醒了。 怎么办?已经再也没有人会来救他们了。 到底该怎么办? 她想着。 事情已经一触即发,诡异而血腥的暗流在空气里流淌。 灰原的瞳孔剧烈战慄,但眼前的一切却似乎在此时被清晰地剖开了,她感觉自己忽然可以瞬间记住每个人的站位,每个人的动作,和每一件物品的放置位置,天才科学家的大脑从未如此清明地彻底旋转起来—— 做得到吗? 「……」 「雪莉,考虑好没有?!」就在这时,主任愤怒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我真的会杀了格兰利威,你是不是以为我们不敢?」 「……」 「雪莉!!」 旁边又有人叫起来,伸手作势要去抓她:「你聋了吗?!你这个麻烦的小鬼——」 然而,下一秒。 一个深沉,平稳的声音,却忽然出现了空气里: 「……为什么不敢?」 研究员勐地顿住了。 他们只看见灰原正逐渐抬起头来,刘海下的眼眸极致寒冷,随之抬起的还有她紧握着枪的双臂—— 那把手枪袖珍到近乎玩具,不足半个巴掌大,是博士之前私自做给她防身的,连江户川柯南都不知道,被老人千叮咛万嘱咐万一哪天真的遇到了生命危险再拿出来用……在进入实验室前的搜身里完全被忽略了! 霎时间,几乎根本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这个小孩和枪的组合到底意味着什么,一群没拿过枪的研究员全都齐刷刷地愣了一秒,然而变故在霎时间发生! ——砰! 嘹亮枪响撕裂白雾,殷红鲜血喷射而出! 主任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泼在了自己的白大褂上,淅淅沥沥地往下滴。 她愣愣地低下头去看,这才发现自己的心口已经被开了一个血洞,连痛感都没察觉到,就双腿一软向下倒去—— 时间仿佛静止了。 成片惨叫轰然爆发:「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这半秒不到的时间里,灰原再次开枪击中了两个人的后背,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爆发出了这么大的力气,在淋漓血水里直接勐地拽下了核心电源— — 设备停运,天穹光线倏然消失,血红的应急灯亮起来的光芒映着尸体几乎将这里照成了地狱! 第583页 「快醒醒!!格兰利威——!!!」 灰原最后喊了一句,下一刻直接端起枪沖了出去,感觉到有子弹倏然从自己的脸颊擦过—— 砰砰砰砰砰!!! 「雪莉怎么会有枪?!」 「抓住她!!给我抓住她——」 灰原哀简直没觉得自己这辈子有跑得这么拼命过,即使是在吞下aptx-4869的那一瞬间,她的心情也远比此时平静…… 然而现在却只能感觉到风声,咆哮声,和无数子弹正在从后面追来,保安赶过来的动静踏得地板都在晃,她被一股莫名的力气支撑着向外沖,遇到人就开火,借着体型优势躲在各种设备后面,无数血花飞溅,枪火擦肩而过,但她一时间甚至没来得及感觉到恐惧—— 只是在不顾一切地往外跑,往外逃,即使并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回到外面。 她在逃亡路途中余光似乎瞥见了什么,直接想也不想往下一拽! 剎那间,整个走道的空间似乎勐地震颤起来,远处传来了什么东西爆炸塌方的动静,混合着追兵的惨叫声,小女孩趁着这个机会拼命往有光的方向奔逃—— 马上…… 马上就要……到…… 「在那边!!!」 忽然一声怒吼勐地响起,伴随着剧烈的强光照射在她身上,组织的大部队终于彻底开到了! 灰原立刻掉头跑向密集的树丛里! 「条子已经把这边包围了,快抢人质!都给我抓住她——」 与此同时。 轰隆!!! 刚刚的爆炸引起地面剧烈震颤,震感持续绵延出了好几百米! 诸伏景光和黑田兵卫的通话尾音还没落,就被掀得差点滚在了地上,身后也是一片人仰马翻,黑暗中他们甚至连同伴的脸都看不清,摸索着挣起来,几声低微的愕然惊叫猝然从丛林里响起,耳麦直接飞了出去。 「怎么回事?!」 景光勐地抬起头,正听见对面的黑田也在吼: 「a13!唿叫a13!发生什么事了?!」 「a13收到!但是……」 景光紧咬着后牙,在此时飞速环顾四周:「a13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刚突然传来爆炸震感,但是没有看见爆炸源,很有可能真的在地下!」 「有雪莉的踪影吗?」 「没有!」景光正说着,「我们埋伏在基地外面,没有看见雪莉,也没有看见组织的……」 他忽然顿住了。 铺天盖地的剧烈强光从不远处扫到了他们身上,整个树林一时间被映得亮如白昼。 霎时间,组织的非法装甲车,无数扛着枪的黑衣成员,和丛林里蹲伏着的警方小队手里的冲锋鎗,他们立起来的热成像扫描设备,以及他们头顶带警视厅徽章的头盔对上了,所有人全都当场愣住了—— 「……」 空气倏然安静了。 景光的尾音也终于落了地: 「……人。」 「不是雪莉……卧槽苏格兰!!!」 根本不需要剑拔弩张,下一瞬无数嘶吼枪声直接炸开了! 诸伏景光在剎那间完成了卸保险,瞄准,然后直接毫不留情开枪——在最前面的人直接被扫成了马蜂窝,无数火光沖天炸起,弹壳乱飞,泥土和植被尖啸迸射,各种怒吼和咆哮混着枪响惨叫顷刻间乱成一片,除 了机枪根本什么都听不见了! 哒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哒! 「撤!!往后撤!!!」 景光三十秒打完了一匣子弹,「咔」地又往上换,旁边有警察在尖叫: 「a13遇袭交火!」 「重复!a13遇袭交火!!请求支援——」 剧烈的枪炮声从山里一路传到了指挥部里,电波都听不见了。 黑田兵卫抬手摔了对讲大步往调度中心走,结果刚一踏进去就是宛如开了锅的人声鼎沸,人群脚步混乱,一时间至少有十个以上的对讲机在响,汇报的吼声此起彼伏,到处都带着火併的爆裂声。 「唿叫指挥部!唿叫指挥部!a02在荒川发生交火——」 「g18在甘利登山口发生交火!!部署已经暴露,部署已经暴露!请求支援!」 「k05组织分子拒捕交火!!对方人数在四十人以上!!」 「这里是营地!!那个特么带光的直升机是哪来的给老子打下来!!!义大利你们的炮呢——」 「指挥部!指挥部!这里是观察岗!」 就在这时,一片枪声的对讲频道里终于出现了观察警员的声音: 「情况很不对!组织已经发现了朗姆的尸体,启动了紧急计划,而且另一边的雪莉好像屠了研究所,刚刚暴露的很多队伍都是和他们搜雪莉的队伍撞上了——」 「更糟糕的是已经发现组织还有大批队伍正在进山!!」 那个观察警员正在直升机上往下望,整个脸已经全如菜色: 「初步判断人数应该有一百九十……不对,至少有三百五十人!!请求各队直接重火力压制!」 指挥部一群人快心肌梗塞了。 几个年龄大的差点当场就要背过去,连忙被旁边的小年轻扶住了。 其实整个计划就是按照原来的安排也至少是要在十几个小时后再开展,再加上暴风雪推迟,现在还有几千的警力都全部在路上,鬼知道到底是哪来的波本哪来的朗姆以及哪来的雪莉,组织又是哪来的大批人手,所有部署安排简直被搅成了一锅煳粥。 第584页 虽然用重火力压制肯定可行,他们甚至都还有坦克在待命,但是事情麻烦程度明显升了无数个等级! 但是计划既然已经崩溃了,决战也就必须提前。 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fbi的詹姆斯急匆匆跑过来: 「什么情况?!是雪莉引发了组织突然大规模出动?」 「应该还要加上朗姆的死,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那个仓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黑田兵卫只说道,他现在的眉头皱得非常紧:「不过理由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到处都在交火,你们f07现在位置在哪里,能不能支援苏格兰的a13?」 「f07,唿叫f07!秀一你听得见吗!」 对面响起电流「嗞啦」爆响。 哔—— 「这里是f07。」 很快,赤井秀一的声音传来了。 他现在正在车里,跟一些上药巨麻烦的金色暹罗猫做斗争,目前已经进入到对方龇牙亮爪子,但是他直接无情重火力压制的阶段,开口也非常面无表情:「我们刚刚在山里捡到了波本,看起来状态还不错,马上就审他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什么。」 「什么叫捡到?!」 「明明是我看见你们自己主动过来的!你还差点没认出我!而且fbi你能不能说重点——」 「你跑太急从坡上滚下来,摔得像个原始人一样为什么指望我认出你?」 赤井瞥了他一眼,赶紧把注意力转回对讲机上:「 对了,波本说格兰利威现在好像很危险,是琴酒告诉他的,但是他没能从对方那里知道具体的情况,他逃走的时候琴酒和朗姆都被留在了大门沢地区的仓库里。」 「朗姆已经死了,琴酒不见了,很有可能是组织自相残杀。」 赤井瞳孔收缩:「什么?!」 「现在情况非常乱,雪莉引发了组织的大规模搜山,现在至少有十几个小队在交火!」詹姆斯说道,「好了,秀一你们如果火力足够,赶紧去间岳地区支援苏格兰!!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间!」 说完,他没再和那两个年轻人扯,径直挂了电话。 「餵。」 十秒后,詹姆斯马不停蹄地接通了另一个秘密号码:「麦卡伦!组织的大部队已经逼近山脉了,赶紧切断他们所有的通讯联结,不能再有部队赶过来了!!」 「……啊?直接切断吗?!」 组织通讯基地里。 鹤见优海正敲打着键盘,他在前段时间一直监控着组织所有的通讯数据,直到刚刚突如其来一切急转直下: 「怎么切断?用什么手段啊……话说老大,詹姆斯,我突然有个想法诶。」 「你这傢伙能不能给我严肃点!」詹姆斯暴怒,「快点说,你拿机枪把整个基站扫了都行!」 「那应该就没问题……」 詹姆斯一愣:「什么?」 咔哒。 他忽然听见了什么插销被拔掉的声音。 「组织基站现在主要是在用几台电脑维持运行,但是扫的话估计火力不够,我们可能得用点更高效率的方式……」 鹤见说着,在此时咬掉了两颗手雷的插销,边往后退边很无奈地嘆了口气:「顺便,我应该也马上就要被发现了,祝我好运吧。」 詹姆斯忽然有很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 只见麦卡伦一边仓皇逃跑一边忽然大吼一声—— 手雷在空中划出了近乎完美的抛物线,落在了几台电脑主机上——巨大的爆炸直接掀飞了屋顶,整片机房霎时间被火光吞没,千万砖瓦碎石腾空而起,火光映亮了夜空! 「——fire the hle!!!!!」 詹姆斯差点当场给他气晕过去。 但是他们连在组织那边的频道里,也顷刻间最后爆发出了「麦卡伦叛变!」「基尔叛变!」的尖叫。 各地卧底都在那一声起爆的信号里,纷纷炸毁了组织的通讯基站,运输基站,武器库,甚至还有人拦截了医疗用车。无数装甲车和重火力全被堵在了路上,按照计划埋伏在卧底附近接应的人一拥而上,抄底组织其他基地的警员也端着枪沖了进去,整个东京连着周边县区瞬间陷入激战中。 ……真是只有这一条算是勉强走了计划。 现在最大的问题依然是bss基地的赤石山脉! 「虽然计划提前,但是针对其他组织产业的抄底和强攻都已经开始了,就剩我们这边了。」 詹姆斯摘下耳麦。 他在这时,转头去看自己身边的人:「怎么说,黑田?还有把握生擒bss吗?」 「……」 黑田兵卫没说话。 但是整个额头边忽然渗出了一层汗,面色异常沉重: 「刚刚莱伊和波本说的话……我突然感觉我们可能犯了个错误……」 詹姆斯一惊:「什么?!」 「格兰利威是那个最兇残的人格……他现在怎么样了?!」 …… 风 雪唿啸而来,颳得草木簌簌作响,外界的雨水已经全部变成了冰凌,足以淹没整个山区的大雪正在急速迫近。 车队开过扬起碎冰混着沙尘,车载屏幕里的女主持人正在发布山梨县的暴雪警报,来得比预计的还要早,附近所有火车,飞机,汽车站都将停止服务。 这也预示这所有驻山队伍需要立刻在两小时内全部撤出,无论是组织,还是警方,不然所有人就都要面临零下低温,就连枪口都会被冰冻上。 第585页 一切都进入了紧急倒计时。 不然,那得有多冷啊。 被遗忘,封存在低温里,被浸泡在无法唿吸的深海里,慢慢死去…… 哗啦啦—— 「好冷……好痛……」 「为什么……?」 虚无空间中的血海翻涌起来,一次又一次地撞击在边界处,可却永远无法突破那道无形的障壁,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强行压制了他的意识。 格兰利威已经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了。 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同伴」会对他做这样的事,为什么「同伴」离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为什么「同伴」想要杀死他,为什么自己要一个人死在冰冷的水里,为什么有人想抽干他的血液,为什么他就不配拥有哪怕一天的「家人」…… 他信任了。 他明明已经信任过了,那些自称「同伴」的人。 为什么? 难道是他哪里做得不对吗? 或者其实就根本不应该去信任任何人,不应该去爱任何人,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对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同类」,一切自称他同类的都只是骗子。 骗子…… 他看见了有个小姑娘在叫他醒醒,可是他对她的脸却并没有什么印象,只感到很熟悉,但完全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自己又跟她之间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 而且,她也听不见他的意识在海底的哭喊,那双手疯狂拍打着外壁却无法出去,也只是短暂地看了他一眼就跑走了。 或许,对方认识的并不是『他』。 「……她是来找你的啊,哥哥。」 他在这时,忽然回过头。 望向了那个倒在血泊之中的身影。 雨宫的身躯已经非常单薄了,格兰利威没费多大力气就将他扶了起来,让他靠坐在自己怀里。 那张漂亮的脸上染满了血,但表情依然平静而安详,似乎真的只是睡着了,像个乖巧的人偶一样,在此时被他操控着,逐渐张开了绵软的双臂—— 格兰利威拥进他的怀里。 这是他这一生里。 第一个,「得到」的拥抱。 四周的血水忽然凝固,发黑,变幻起来,整个空间剧烈摇晃,那些曾经的液体在此时都只如同泥水般,逐渐从地面向上迅勐涨潮,很快就吞噬了他们的腿和腰部……而格兰利威却只在笑,他的脸上明明挂着泪珠,但此时绽开的却是笑意,紧紧拥抱住了怀里珍贵的躯体。 唯有手中的刀刃,在此时慢慢抬了起来—— 黑泥如同有生命一般。 在此时猝然攀附缠绕上了他伸出的胳膊,仿佛在汲取养料似地向前延展,很快就附着在了他们的肩膀和胸口上,大半个身躯都已经被吞噬,无数碎片震盪着从上方坠落下来—— 那是彻底燃尽的星火。 它在亮起的时候明亮闪耀如同日光,但是在熄灭之时却只是泥土之中的灰烬,再也不被任何人需要,也不配得到任何喜爱…… 「你是对的,哥哥……这个世界 上根本就没有『同伴』。」 格兰利威在黑暗中下沉。 那双眼眸中的最后一点光明褪去,虚无和黑暗漫上来,铺天盖地吞噬了一切—— 我们最后的意义…… 「是『復仇』。」 第156章 「警报!!雪莉失控逃亡, 主任被杀,提取计划暂时暂停!暂时暂停!」 地下基地电源阻断,头顶应急灯已经非常微弱了, 满室昏黑里几乎只能靠着爆炸的火光视物, 浑身是血的研究员发疯般抓起通讯: 「保护bss!赶紧保护bss!再派一队人去控制格兰利威, 护卫小队……」 「……咯!」 话音戛然而止。 一柄短刀勐地刺穿了他的脖子,拔出时唰然带起一片鲜血飞溅,倒映在一双冰冷的金瞳里。 「你是……呃!」 旁边另一名研究员根本还没反应就被子弹击穿了眉心, 扑通一声栽倒, 手里对讲立刻被一只黑色高跟皮鞋应声踩碎! 杀手是一个纤细高挑的青年人, 黑髮黑衣衬得他此时的皮肤白得仿佛恶鬼,剔透的浅瞳里已经完全被混沌占据, 感情空白, 再也没有一丝光芒。 他任由刚刚杀的人殷红的血从自己的皮肤上流下来,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只是一个没有知觉,也没有感觉的僵硬人偶。 在这时机械地抬起了手臂—— ——砰! 又是一具尸体倒下, 鲜血霍然泼了保安一身! 那男人几乎崩溃了:「别过来!别过来!格兰利威你怎么会在这里别过来啊啊啊——」 然而对方却根本听不见他的话。 此时, 他眼前这个机器般的格兰利威像是已经被什么催眠了, 空洞而茫然的金眸望着他。 柔软的薄唇微微开合着,似乎只一直在重复着同一个字节: ……復仇。 復仇, 復仇,復仇, 復仇,復仇, 復仇…… 枪声响起。 又一具身体无力倒下。 四周鲜血顺着龟裂的地缝蔓延开来, 逐渐汇集, 殷红的血泊几乎倒映出了他漆黑冰冷的身影,内里的白衬衫也被染红,鞋跟冷漠踏过血泊……这台组织自己培养出来的人形兵器,在这时只沉默地向前走,对走道里一切的惨叫和攻击全都置若罔闻。 第586页 「格兰利威失控了!!格兰利威失控了啊——」 「那种东西怎么会失控的??!」 「你们没给那玩意打麻醉毒素吗?!到底是谁在负责监管……啊!」 復仇。 黑影只仿佛是地狱中走出的死神一般,降临在了此时的基地里,提着枪和刀向那些曾经残害过无数无辜实验体的白大褂走去……一次又一次手起刀落,人间炼狱里仿佛能听见有罪的灵魂在哭叫。 死亡像是审判。 他的刀下滴落着鲜红的血,落在仿佛叩拜般死去的人身边。 这是天谴的刑罚。 没有人…… 能从地狱中逃脱。 与此同时,山梨县警本部。 「什么?你说绫里薰可能终于被组织彻底逼疯了?!」 詹姆斯的脸色勐地变了,椅子腿在地上划拉出此而的尖音,凝视着面前人的眼瞳里渗出难以置信: 「黑田你的意思是,雨宫薰的『良善』的一部分已经在时钟塔时间以后被组织彻底磨灭了,剩下的很有可能是被他一直强制压制的『暴戾』的格兰利威,只是伪装出以前雨宫那副乖顺的样子而已。所以,如果bss继续像以前那样虐待格兰利威的话……」 「……他就会直接失控爆发!」 黑田兵卫的神情异常阴沉,几乎咬牙切齿:「组织这群蠢蛋,真是被自己的欲望给活生生害死了!」 这些人贪图格兰利威的体质,贪图他的战斗力…… 甚至在他将死之际。 都居然还要继续贪图他的血。 那个孩子的天性本该温柔善良,也是这份善良导致了他一直以来的忍让,宁愿残害自己也不愿意去主动伤害别人,可是这反而彻底成为了组织和bss从他身上持续索取的理由……从杀害他的父母,到控制他的精神和躯体,再为了情报和利益将他送回阳光下成为警察逼他自尽,再到现在的再一次控制和抽血残害。 从未有哪一次意识到,其实那个命运坎坷的青年也该是个独立的「人」。 他们以为自己召回的还是那个隐忍温柔的雨宫,殊不知那个雨宫早已经灰飞烟灭,回来的只有他们自己亲手制造的格兰利威这个恶魔…… 越大的希望背后就是越大的绝望。 在一次又一次希望破灭以后,没人知道「薰」的灵魂到底发生了如何的扭曲…… 他一直克制自己只是为了不让復仇的伤害波及到太多人,但这并不代表那些伤害就没有发生,他就能忘记一切真的去过无事发生的生活,甚至他还能制定出这个瞒过公安的復仇计划! 而这一切很有可能…… 都是为了在此时,彻底解放格兰利威! 那个曾经温柔,善良,明亮的「薰」……已经实在太累太累了。 无人听见那个灵魂在熄灭前最后的哭泣,他或许曾经绝望地唿唤过每一个信任的人的名字,但却从未等到那只能真正将他带回人间的手。 思考到这里的时候,黑田和詹姆斯忽然都有些分辨不清了,当时那个在战前会议上和他们见面的青年到底是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他又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向他们保证「一定会完成任务」? 还有,那封留给同期的信…… 他最后写下那封信,留下了那句对那几个一直被他保护着,不知道是否有曾互相产生过爱意的青年人说的最后的话的时候,又是怎么想的? 他知道自己将会逝去,格兰利威将代替他完成最后的旅程,他们已经永远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告别和遗忘反而是这时最好的祝福。 承载着一切,对他来说可望而不可即的祝福。 祝你们余生幸福。 祝你们能爱上比我更值得爱的人,能够有一段美好的爱情。 能够去好好地,享受一切我不可能触碰到的幸福,过完一切我已经再也没有机会经歷的人生…… ……谢谢你们给了我短暂的光明。 也谢谢你们给了我灵魂,给予了我『活着』的时光。 但是,我现在该走了。 绫里薰的人生在被组织改造的那一刻就脱轨了。 他註定只是所有人生命的过客,不会停留太久,就要奔赴他最后毁灭的宿命。 只是他在遍体鳞伤的自己已经彻底承载不了的时候,再加上组织的外力压迫下,成功催生出了格兰利威。至少,在自己死前,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 来代替他执行这最后的「正义」裁决! 「不行,那小子绝对会杀了bss!」黑田咬牙道,「格兰利威是失控的,他甚至会恨上所有残害过他的人,那就是纯粹的復仇!他醒过来的时候会受不了自杀的!」 「——快点赶紧把他给我抓出来!!」 詹姆斯迅速抬头:「现在哪个小队在间岳附近?!」 「报,报告!」旁边的侦察警员被吓得都懵了,哆哆嗦嗦地,「a,a13和f07在附近但是联繫不上!估计还在交火!只有……」 「只有什么?!」 警员连忙翻记录: 「只有,只有一支之前汇报说是去探查土质成分的小队!带队的是——松田阵平警官!」 不远处似乎传来了雷鸣般的低吼,大地震动摇晃,在好一会儿后才终于停歇了下来,但依然引起了小范围的山体滑坡。松田阵平在他们即将跌下去的那一刻抓住了旁边一个小警员,拼命将人往上拽,扯着几株草从山坡下爬回了原位—— 第587页 「唿……」 他单膝跪在石地上喘气,一抬眸看见卡迈尔一群人正急吼吼冲过来: 「你们没事吧松田警官!刚刚怎么突然地震了?」 「不是地震,那应该是爆炸。」松田大口唿着气,「这附近的地下一定有什么东西,说不定就是组织的基地!」 ——但是,这里到底为什么会突然爆炸? 松田身上的背包里还背着採集用的仪器,这次出来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确认这片区域的有毒物质是否真的高于其他样本区域,大致的范围又在哪里。 但此时的爆炸声几乎是直接坐实了他对于「间岳地区埋藏着组织基地」的猜测,刚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组织基地其实已经离他们很近了? 松田在这时抬起头。 头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树影在黑暗和月光中摇曳,一阵胜过一阵的大风唿啸到来,气温似乎已经发生了明显的骤降。远处隐隐有火光亮起,不知道是营地还是发生了火併,但指挥部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给他们增援的指令,山中的情况似乎有点弔诡。 空气里仿佛隐隐有枪声。 「不对劲。」 松田阵平忽然站起身来:「赶紧联繫指挥部,那边是在交火吗?」 在他说话的剎那间,卡迈尔已经探手摸向了自己肩膀上的对讲,但就在触碰到的前一瞬,那东西突然先他们一步发出了鸣响: 「指挥部唿叫f08!指挥部唿叫f08,你们现在在哪?」 所有人的目光倏然一凝—— 「这里是f08!我们现在在间岳附近没有移动!」卡迈尔连忙回道,「是詹姆斯先生在说话吗?」 「听好了,现在有一个很危险的任务要交给你们。」 詹姆斯低沉的嗓音从对讲机里响起: 「格兰利威的神智大概率已经彻底崩溃了,他现在的状态非常危险,正在组织基地里失控伤人的可能性非常高。我们必须立刻阻止他……」 嘈杂的电波音里忽然响起了什么「哐哐」的动静。 卡迈尔根本没来得及回头,只瞥见有个影子从草丛中划过—— 哐当——! 然而一剎那间,松田阵平的身形几乎是闪电般沖了出去,轰然一腿将那人踹翻在了地上! 「呃啊——」 那个傢伙明显没什么力气,一头栽进土里吃了满嘴的泥,没来得及挣扎就被好几个警员集体冲上来压制住了!他脖子还被松田阵平死死钳在手里,浑身白大褂都在此时被染上泥灰,几乎是在颤抖着往前拼命窜: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那居然是一个浑身是血的研究员! 什么情况?! 所有人全都齐刷刷愣住了。 霎时间,只见松田阵平的眼神愕然剧变,勐地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 「什么不要杀你?格兰利威现在在哪里?!」 「魔鬼……那个傢伙根本就是魔鬼……」 研究员剧烈颤抖起来,浑身抖如筛糠。 但是他的精神似乎也不太正常了,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眸怔怔地盯了松田一会儿,似乎隐约地,从这个警察的脸上看见了另一个人的轮廓,嘴角向旁边诡异地咧开,忽然着魔似地笑起来: 「格兰利威……格兰利威你这个疯子,居然胆敢反抗我们……不过反正也快了,我马上就要你付出代价死无全尸……」 他又在说什么胡话??! 这次连卡迈尔都呆住了。 他手里拿着对讲,一时间不知道到底应该作何反应,就这么直接愣在了原地。 然而。 松田眼底里狰狞的血丝却在此时勐然翻涌起来,他牙咬得非常紧,拳头已经被捏紧到极限迸发出根根青筋…… 忽然勐地一拳打得对方当场鼻血狂喷!惨叫轰然爆发! 「松田警官!!」 「快冷静点松田警官!!冷静点!」 旁边顷刻间冲上来几个警员,拼命地死死把他抱住! 然而松田只一胳膊就把他们全都甩开,抬手又把那个不停惨叫的研究员狠狠掼在了地上,怒吼: 「说清楚!什么死无全尸?!格兰利威他人呢!」 这一拳好像终于有点把研究员打清醒了!他从巨大的刺激和混乱中慢慢回过神,眼眶倏然睁大了,忽然后知后觉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警官: 「条子……啊啊啊啊——」 「我问你话!!!」 松田阵平已经暴怒到了极点,被旁边扑上来的人死死拽着才没打下第二拳,好在那股堪称恐怖的气息终于吓得对方尖叫着开口了: 「我说!我说!!格兰利威疯了,现在正在基地里杀人……」 他的拳头勐地顿住了! 「而且bss之前为了预防有变故而在基地里面放了大量炸弹,设定了在规定的时间爆炸,如果自己没能在此前撤出就干脆把所有资料和人都一起毁灭,幸好我知道有个暗门可以出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此时下意识地投向了他跑来的方向—— 那是一片位于植被深处的密林。 但也正是因为那些灌木和树太过茂密了,有搜查的队伍其实曾经来过这一片,但是由于红外线探测太麻烦,只大概看了看又走了。 第588页 所以,在此前根本没有人察觉到,其实有一栋外壳颜色和树林几乎融为一体的深绿小楼,正伫立在这一片伪装之后! 那就是关押阿薰的基地!! 「唿……唿……」 松田能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强行绷着自己最后的理智: 「你们有多少炸弹?什么时候炸,这些你知道吗?!」 「有有有有很多批……」 研究员都快被他掐死了,吓得声音几乎不成调: 「组织的地下通道在这片山区,但是只要一个炸了剩下的就全部会在二十分钟内爆炸……」 「总的来说的话,其其中最早的一批时时时间可能已经还剩……」 他忽然微妙地屏住了唿吸。 有一条无形的丝线在逐渐绷紧。 虚空中,似乎隐隐约约传来什么倒计时的滴答声—— 一…… 零。 轰隆!!! 霎时间,根本没有任何人来得及反应—— 爆炸忽然分裂了他们脚下原本就松散的泥土,整个濒临塌方的山坡终于彻底碎了!卡迈尔紧紧扒住了一块岩石,然而对讲依然脱手飞出,瞬间就被淹没在了泥里,头顶乱七八糟的灌木和草根迎头砸下,猝不及防间被沖得一头撞上了树! 但他在挣扎之中。 似乎隐约瞥见了有什么熟悉的直升机正从上空划过,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 卡迈尔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 「朱蒂——!!!」 一条绳索忽然从上空抛了下来,直升机带着狂风迫降! 东京,中央线车站。 「非常抱歉,受大雪气候影响,为了保障旅客的安全,本站将提前取消今天去往山梨县的所有车次,造成的一切不便都还请多加谅解……」 夜晚的站台上飘过悦耳清脆的女声。 柔和的声线顶着十一月末的低温与大风,忽然一阵清晰,一阵模煳地在寒风瑟瑟的站台上响起。 无数背着旅行包的旅客在此时向上抬起头,有些疑惑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传来,但最后都还是没有对这个「提前关停车次」的行为产生太大异议。 人群纷纷紧了紧衣服,提着自己的小包就准备向站内走,熙熙攘攘地涌向通道。 「爸爸——爸爸!」 四岁的小女孩被父亲抱在怀里,蹭着他满是胡茬的脸:「为什么突然就没有车了呀?」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在爸爸休假的这几天,一起去山梨县玩的吗?」 「……因为下雪啦。」 伊达航单手托着她的腿。 旁边的娜塔莉柔和地笑了笑,主动接过了丈夫肩膀上的那一个最大背包,让他在此时可以顺畅地将胳膊抬起来。 「来,看这边。」 伊达紧紧抱着女儿幼小的身躯,在此时忽然转了个方向,声音柔和而宁静,微笑着说。 伸直的手臂指向了茫茫夜色中的某处—— 「……是真的,连爸爸都很少见过的雪哦。」 如果在此时阖上眼睛。 就能够感受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正在迎着夜风向他们吹来。 磅礴大雪即将来临,前方的夜幕中似乎隐约出现了点点白花,轻轻浅浅地漫舞着,掠过女孩纤细的眼睫,又被唿地吹起,在家人柔软殷切的注视中,遥遥飘向一望无际的墨黑长空。 凛凛寒风席捲苍茫大地。 远处山脉依旧重峦叠嶂,初雪裹挟着寒风袭来,瀰漫散落于整片平原至山林。 直升机的螺旋桨迎着如絮白雪起飞,于低处降落后又骤然拉入高空,自上而下俯视着封锁区火光连天的夜色。 四周雪雾纷纷扬扬,混杂着对讲的嘈杂,反而衬得机舱内死寂一片,那是浑身狼狈的警员在舱位做治疗。 空气里一时间除了阵痛的喘息几乎什么也没有,满地沙石落在地上,一个白大褂被铐死在了柱子上,仿佛已经昏死了过去。 ……朱蒂·斯泰林在山体滑坡的千钧一髮之际赶到了。 她用绳索将被淹没在碎石和泥土里的警员们全部拽了上来。 这群人中有些运气好没被沖多远,但也有些运气不好,在爆炸的一瞬间里直接被掀飞了,比如卡迈尔,而他们抓到的那个研究员也被紧急铐在了直升机上。 虽然所幸都没有大碍。 然而,依然无法掩盖一个恐慌的消息正在从山区传向外界—— 【组织在山区内安设了炸弹,二十分钟内将会全部起爆!】 指挥部顷刻间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在匆忙行动,无数山体文件被送来又挪走,跟他们的搜查报告混在一起,但在这无比紧急的情况里已经全部成了废纸一张。 萩原研二正坐在无数混乱的吼叫之中。 他一双紫瞳从未有过地睁大了,两手死死攥着扶手,在这急转直下的突发噩梦中,忽然之间仿佛感受不到一切的存在了,好像浑身的血液都被冻结,无法移动,更无法思考。 只有那些老警察震耳欲聋的咆哮,不停轰着他的耳膜: 「怎么会突然有那么多炸弹?真的是松田小组传来的一手情报吗?专家不是说顶多10公斤……」 「专你个头!二十分钟拆不完!拆不完的!」 「bss手里至少有100公斤tnt炸药!刚刚已经炸了一部分了——」 第589页 「直接把人撤出来吧,万一炸准了多少人要折在里面,不能拿孩子的生命开玩笑!而且我们还根本不知道bss到底在哪些地方安了炸药……」 「可是我们已经快要压制住组织了……」 「别管了,组织那些人是成心拖警察一起死,他们知道自己跑不了了。动作快,全撤,所有小组现在立刻马上全撤——」 「那格兰利威呢?那孩子现在根本不可能接我们的通讯,这个情况真的是乱套了……」 「没办法,实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切的安排又被彻底打乱了。 他们原本计划派松田小组去营救格兰利威的计划刚制定出来没多久,就只能暂时搁置。还有其他小组的围剿计划刚刚完成初步火力压制,就也只能被迫暂停。 组织狡猾得出奇,一切在最初的疑点,都变成了此时架在脖颈上的刀刃,而且带着一种拖着所有人一起死的决心,简直防不胜防。 低温大雪和炸弹一起逼近了指挥部。 他们中大部分人几乎都从没见过这么混乱的现场,脑子里一片空白,在此时也只能听着老警官的经验决策行事,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一秒也不敢耽误。 整个指挥部立刻调整为以保全最大存活人数为目标,紧急将所有计划都再次进行修改,随后各自去联繫各自的队伍撤出。 窗外风雪唿啸。 冰棱密集扑打在脸上引起一阵阵刺痛。 「好,我知道了。」 很快。 直升机里,朱蒂收了指挥通讯,向后回头: 「指挥部让我们所有人现在立刻撤出,bss手里有超过100公斤tnt,除了基地以外都不知道具体安在了哪里。」 「……那格兰利威怎么办?」 后排座椅上。 松田阵平脸上贴着创可贴,他是在刚才的山体滑坡中受伤最轻的几个。 此时一双蓝瞳闪烁着敏锐而低沉的光: 「格兰利威就在基地里,你们安排了谁来救他走?」 「……」 朱蒂没说话。 而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格兰利威成为锚点回到组织,本身就是有风险的。 如果公安和国际其他机构遇到了任何问题,无法营救,那他必然就是被第一颗放弃的棋子…… 这,就是卧底的宿命。 但她此时却忽然没有办法,亲口对他说出那最残忍的—— 「放弃」。 可是,只从她无声的沉默里。 松田却也已经得到了那个被掩藏的答案。 「没事,我可以理解。」 「……或者说,不能理解也要理解,反正在这段时间里,我其实也已经都想到了。」 松田阵平忽然在摇晃的直升机里站起身。 他们此时正悬浮在基地上空不远处,从上而下可以看见那些翠绿茂密的树木,在夜色下都泛着宁静的昏黑。 远处有枪炮的烈火沖天而起,隆隆声如同遥远的雷鸣,混杂着细密的初雪,连绵拍打在他的脸上。 可他在这时感觉不到冷。 也感觉不到痛。 朱蒂忽然产生了一种异常不详的预感:「等等,松田警官!现在那里面的已经不是格兰利威了,那完全就是恶魔……」 「那不是恶魔。」 「……更不是他原本的样子,这只是因为我在某一次里,松开了一直握着他的手。」 而那一次失误,那一次退缩,才导致了此时的一切。 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放手。 【爆炸倒计时:15:02】 松田忽然一抬手,「轰」地拉开了舱门! 外面的雪风倏然灌进来,吹得所有人几乎都睁不开眼睛…… 细密冰凌拍打之中只能看见那个警察从腰间取下了枪,已经踩在了直升机边缘,一手撑在头顶的金属上回眸—— 沙石和残血有些盖住了那张脸。 但是依然能看见滢蓝眼瞳里光芒闪烁如星辰,只露出了一个非常平静的笑。 朱蒂伸手大喊:「不!已经不到十五分钟——」 「……但是,那是『他』。」 松田的髮丝和衣摆在狂风中被吹起,下方的灯光和火光映着那道已经全然成熟的轮廓: 「我要把他从地狱带回人间,带回到我们的身边,无论发生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 就像你曾经,那样一次又一次地,不顾一切…… 从黑暗和绝望中,拯救我们一样。 握着边缘的手松开了。 在朱蒂和队员们破音的惨叫声里,他迎着风雪从高空下坠,手枪扳机扣下,顷刻间喷吐出火花爆烈! ——砰!砰!砰! 三发枪响轰然击碎了天窗玻璃! 无数碎片混着雪花飞散,月色明光一反而起—— 我来带你…… 从地狱中,回到这个鲜花盛开的世界。 第157章 (还没死别急) ——哐啷!! 天窗被枪火直接轰出了一个洞, 一具身躯裹挟着凌冽风雪和无数碎片轰然砸下,几乎震得地板都颤了两颤,旁边的架子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从直升机到顶层有接近五米的高度, 巨大的冲击简直摔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第590页 但松田阵平咬紧牙关, 摇摇晃晃地撑着满地玻璃爬起来,他的手,胳膊, 腿被那些锋锐的残片割出了无数伤痕, 鲜血浸过作战服,顺着颤动的肢体, 一滴一滴流淌下来…… 「——不行!不行!!只有十五分钟了你会死的!!」 频道嗞啦爆响, 朱蒂的惨叫扭曲得不成调:「松田先生,松田先生你出来, 我拜託你……」 「……咳!」 「阿薰……咳咳!」 然而他却只恍若未闻。 喉口全是腥甜, 每一声几乎都要渗出血来: 「阿薰, 你在哪……你在…哪……」 跌落的剧痛使得视野一阵阵发黑,可他忽然闻见一股浓郁的腥味, 瞳孔猝然凝固—— ——眼前尸山血海横陈。 血……血……墙上,地板上, 天花板上顶灯上到处是飞溅的血迹。 这座基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血腥舞台, 原本用来抵御警察进攻的一道道严密的铁闸门, 在这时候反而变成了困死他们的元兇。 有持刀的恶鬼正在舞台上游荡,他驱逐, 追赶着那些犯下弥天大罪的人们。 沿途望去,几乎每走几步就有一个试图逃难的研究员倒在地上, 然而却在挣扎着摸到门前就被一柄极其锋利的短刀切断了脖子, 快得他们在死的那一剎那, 甚至丝毫感觉不到痛苦。 只有一抹新鲜的血迹洒在墙上。 如同那被压抑了二十二年的弥足悲苦的泪水……静悄悄地沿着铁壁滑下。 松田阵平愣住了。 他呆立在这个血海地狱中央,只感觉自己的灵魂也被抽离了,一股近乎崩溃的恐惧忽然从心底里开始战慄。 他忽然彻底明白了原来公安的整个计划都是一个错误,一个大错特错的谬误! 他们所有人都太天真了,也太单纯了,忽略了其实没有人能承受贯穿二十多年的身心折磨,也根本没有人能三言两语就把一个坠入绝望的人拉回来…… 绫里薰早就崩溃了。 早在他被格兰杀死,在那无法救赎任何人的漫天烟花下,对他落下那滴泪之前就崩溃了,之前重逢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最后的过于幸福的梦……他利用了公安的计划,也在同伴哭喊的咆哮中封存了自己的绝望,重新做出那副他们曾经最喜欢的样子来。 陪着所有对此还一无所知的人,走完了这最后的时间。 因为他早就已经彻底压制不住了,他已经坏掉了,崩溃掉了。 而在復仇的恶鬼睁开双眼的那一刻…… ……就是一切终结。 和死亡的时刻。 脑震盪似地眩晕铺天盖地席捲而来,鼻腔里全是血腥味,松田扶着那血染的墙壁才能勉强支撑住身体,怔怔地看着眼前彻底脱轨的一切。 可不知为什么,反而感觉不到恐惧了。 他的脑海中在此时浮现的,只有那个会耍小聪明,会因为感冒不高兴,而悄悄地想抢他墨镜的人;在落水的时候蜷缩在他怀里,小心翼翼地想汲取温暖,却又会在换上正装的一刻就星辰般闪耀,汇集着全世界的温柔与光辉的人;也是那个在火场里挣扎着想挣脱他的手,那么无力,悲伤,就此落下泪来的人…… 无数记忆中,那些承载着他最一切念想和爱意的脸,在此时悄然交汇。 仿佛依然还站在他身边似地,于虚空之中,轻轻俯身。 温柔地牵住了他的手。 得救他…… 必须有人救他!必须有人把他带回来!! 「阿薰你到底在哪里,别做傻事……」 「……阿薰,阿薰!——阿薰!!」 松田阵平忽然失声喊叫起来,竭嘶底里地在这空荡的血泊里咆哮着,整个耳膜都被自己震得嗡嗡发懵。 在下一刻,却忽然前所未有地再次冷静了。 他仿佛回到了刚刚那架风雪中的直升机上,仿佛还没有认清一切的绝望,那股巨大的力量又一次轰然涌入四肢百骸,当即拔腿奔向无涯血海—— 【倒计时:13:48】 一定要赶上……一定要赶上…… 松田简直这辈子没跑得这么快过,似乎是地狱的大门就要闭合。 只要再犹豫一秒,他就会真的要永远失去什么世界上最宝贵的事物了。 那个他最珍惜的事物,本来应该要用一生去守护的事物,那句还没真正对你说出口的话……楼梯间遍地都是尸体,但是他只仿佛看不见一般冲下去,即使是黑暗中也亮起灯火。 那双金色明亮的眼睛还会在盛开的樱花和日光下微笑回眸,唿唤他的名姓—— 嗒。 松田阵平跃下台阶。 然而就在此时,他忽然感觉空间又在隐隐地震动,习惯性侧头去看—— 轰!!! 瞳孔在此时骤然紧缩,明晃晃的滚热气流忽然狂风巨浪从旁边冲出来——门框碎裂,无数楼板石砖当头砸下!他只来得及本能地抬手护住自己,立刻被碎石迎面撞翻,直接沖入了下层的空间里! 轰隆隆…… 隐隐间似乎有雷鸣般的震响从顶楼传来,破碎的顶灯被晃得又掉下几片玻璃来,稀里哗啦地洒在地板上。 四周尖叫炸起,无数纷乱的脚步全在发疯似地奔逃。 只有格兰利威逆着人群前行,一手握着短刀,另一手提着捡来的枪……枪口不住喷吐出火光爆射,沿途扫爆了无数仪器和大门,玻璃碎片尖锐四溅,整条走廊充斥着鲜血和死尸的气味,灰尘瀰漫至顶,所有视野几乎全都被硝烟淹没。 第591页 他浑身衣服都已经被血染尽,灰暗的眼瞳空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在此时只机械性地开枪……拔刀……收刀…… 一具具躯体在他的眼前倒下。 但那双茫然的眼瞳却依然只像是浸泡在梦里,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 仿佛有一双温暖的手正在前方,头顶有暖黄的灯光照下来,八音琴清脆的叮咚如小溪流淌,星星一般降落,将黑夜也映成白昼般明亮—— 他恍惚间,好像变得很小很小。 好像只有三四岁那么大了,抱着一只软绵绵的兔子,被一只大手忽然一把捞在肩膀上。 父亲的身躯那么孔武有力,那道肩膀好像真的已经是世界上最高,最远,最厉害的地方了,他一直都很喜欢,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永远无法打倒这个男人似地,你永远可以趴在这里,而那双手也永远会为你遮风挡雨。 「爸爸。」 小小薰眨眨眼睛,声音又嫩又脆:「爸爸。」 「哎。」 男人探手去揉他软乎乎的头髮,笑得非常爽朗,还有点得意似地,把肩膀上的小东西更加向上扶了点:「为什么突然想起叫爸爸了,怕我不要你了?」 「……」小小薰揉了揉眼睛,像是很犹豫,「你会扔掉我吗?」 「想什么呢,我好不容易把你养到这么丁点大,你还想去哪儿啊?」 男人把他手里兔子摘下来,一搂就把他搂住了,带着胡茬的下巴蹭过儿子稚嫩的脸颊,刺得痛痛的。但那孩子依然非常乖,非常听话,垂着长长的眼睫趴在他怀里,听见那道低沉的声线说: 「记住了,无论发生什么,爸爸都会永远爱你……」 ——砰! 枪响勐地撕裂空气,汩汩的鲜血从一个成员的躯体里止不住地淌出来,很快就在地板上凝结出一汪血泊。 那个代号成员死不瞑目的眼睛大睁着,或许因为曾经害死过太多无辜的生命,瞳孔显得异常狰狞,诅咒般地凝望着一双染满血的黑皮鞋,正冷酷地从眼前踩过去。 格兰利威的身躯有些轻微地摇晃。 但在此时依然不停地向前走,行尸走肉一般地,继续向前走…… 「……爸爸永远爱我了!爸爸永远爱我了!!」 窗外明月澄澈,漫天繁星下,曾经灯火通明的书房门忽然被一下打开。 女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只感觉一个小糰子被丈夫塞进了自己怀里,从她西装外套的缝隙里露出两只亮闪闪的大眼睛,探头探脑,下意识地把儿子抱紧了: 「你们两个又在玩什么东西?」 「我喜欢妈妈!」小小薰笑得眼睛弯弯地,「妈妈可以永远爱我吗?」 女人一愣。 她旋即哭笑不得地把孩子搂住,去捏他软软的小脸: 「妈妈怎么会不爱你呢?」 记忆里的空气似乎都瀰漫着星光,与甜蜜的花香。 梦中的歌曲依然欢快,依然幸福悠扬,依然充满着最纯粹的爱,温暖与希望,当时的所有人都相信,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会降临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 「妈妈当然也永远爱你。」 「只要你这一生能永远幸福,健康,快乐……就已经是我们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了,知道吗?」 要永远幸福。 永远健康。 永远快乐…… 即使脏器已经被腐蚀殆尽,即使身体已经残破不堪,即使已经连单纯的站立都非常困难,即使也已经成为了自己最痛恨的人,放任自己堕入黑暗之中,夺走了无数的生命,将那些惨叫和罪恶永远地刻进生命里…… 即使已经痛苦得不明白生存下去的意义,即使我已经不知道该去何处寻你。 ……即使我的灵魂已经彻底骯脏得染满污泥。 扳机扣下,子弹「砰!砰!砰!」地击穿了操控面板,打得电线迸裂火星飞射。 那道被严密看守的钢铁巨门,此时终于在电火花的爆裂,和隆隆的齿轮旋转声中向两侧打开了。 内里空间极度宽敞,密布着各种维生仪器,无数管道自地板上方如同树木般向上生长—— 这是连接着地下那间原本应该抽干格兰利威的血的实验室,如果计划成功,无数的宝贵血液应当在当时就被汇入了中央那台巨型的过滤仪器里,在消除毒性以后,被分散收集,或者被直接注入中央实验舱里的boss体内延续生命。 这里是一切罪恶的关键核心…… 也是最初的起始点。 但那台实验舱里,此时却并没有boss的身影。 格兰利威的眉眼沉静,没有展露出任何意外,或是慌乱的神色,只听着背后似乎传来了一阵暗门开启的声音,握枪的手抬起—— ——砰! 枪声响彻空间,然而却没有击穿boss的胸口—— 一道血箭飞溅而起,格兰利威捂着肩膀,直接回身一枪爆了一个暗处的保镖的头!然而紧随其后的是无数条枪,整间研究室中埋藏的二十多人忽然勐然扑向了枪口,就着他的伤勐地将他按倒在地上,「咔咔」上了膛顶住脑门!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格兰利威。」 boss…… 或者说,是乌丸莲耶,此时正坐在轮椅上,脸上戴着氧气面罩,被缓缓从密室中推了出来。 他真的已经衰老得相当可怕了,浑身接着管子,干枯的皮下是几乎完全萎缩了的枯骨,密密麻麻诅咒般的皱纹遍布皮肤,可身躯仿佛还是维持着他衰老前那副矮胖的模样,鹰钩鼻和极小但精明的眼睛为整个人带上了一股说不出的狰狞感。 第592页 如果中世纪的邪恶巫师有相貌,那这大概是一种非常典型的长相……看着就令人心生厌恶。 但事实也的确如此。 儿童实验,人体解剖,血液炼药…… 他所犯下的罪行与邪恶巫师也毫无区别,唯一的差异只是披上了一层「科学」的外壳,似乎可以就此肆意残害生命,仅仅是为了自己永生的贪念。 这座基地的地下层里都还有着不少枯骨。 大部分的实验体都没有格兰利威这样的「好运气」,总是会在榨干价值的第一时间就被夺走生命,扔进最底层的焚化炉里,在这种时候更是成了第一批被组织抛弃的对象。 「你是终于彻底『醒』过来了?」 乌丸莲耶的视线诡异,似乎在此时牵扯起了一个笑,格兰利威的血确实给予了他延续的生命力:「很好,格兰利威,你很好……」 「你已经超过了这个组织里百分之九十的废物,如果你不是那么恨我,我还真想带你一起走,让你再次回到我的身边。」 格兰利威没说话。 他的金瞳只极致冰冷,在此时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一切的恶之来源,肩膀上的伤口汩汩地往外流着血。 「我虽然没想到你居然能冲破洗脑反抗,但外面那些垃圾也死了就死了,无所谓。」乌丸狠毒的三白眼微微眯起来,「对于我来说,这个基地里唯一还算有价值的,只有你。」 「……我?」 格兰利威忽然勾起了唇角,那是一个极致讥讽的笑:「你想说的,其实是我的血吧?」 「有区别吗?」 乌丸的面皮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他好像还不是很习惯被人这样反抗,眸光中的阴毒似乎又增加了几分:「你们这些低劣的普通人……对于我来说,当然就只有『利用价值』而已!你再废话我现在就让人一枪打爆你的脑袋!」 可格兰利威还是笑,他的脸颊上染满了血,但眼瞳里依然闪着坚定的光: 「他们也是吗?」 乌丸一皱眉:「……谁?」 「那些,被你杀死的人。」 格兰利威被枪顶着头,卡着脖子强行压在地上,浑身骨节似乎已经被扭曲成了一个强制的角度。 他的身体状况确实已经差到极点了,只是被这样掐着,就已经被逼得有血从喉咙里倒灌上来,几乎每说一句,嗓音里都渗着丝丝暗红的血: 「他们每一个人,都曾经有家……有心爱的人……」 「也有着自己的梦想,和大好的未来……」 就像是…… 曾经的他一样。 如果绫里薰没有经歷变故,如果一切其实都没有发生…… 那样聪慧的孩子,在检察官父亲,和律师母亲的教导下,或许会有一个非常,非常美好的前程。 或许依然能和那些珍爱的同期们一起在巅峰相遇,而这一次所有人都将并肩站在最璀璨的阳光下,共同从青春到白头,谁也不会再走散。 只是,世事没有如果。 唯有復仇。 他在乌丸莲耶不屑一顾的低哑笑声里,顶着保镖的重压,渐渐地抬起了头。 那种抵抗般的压力几乎挤得格兰利威的嵴椎都在咔咔作响,仿佛随时就要断裂了一般,传来刺骨的锐痛。 可那种近乎机器一般的状态,在这时忽然又回到了他的身上,金色眼眸的眼尾已经溢满血丝,那么仇恨地,绝望地,在此时怒目凝视着眼前的人,牙关已经几乎快被全数咬碎…… 「嗯,居然还能动吗?我还以为你该死了?」 乌丸莲耶皱了下眉,向旁边微微抬起手,旁边侍从立刻心领神会,将那副足以「完全控制」格兰利威神智的音叉拿了过来: 「果然还是要用这个……」 「我说啊。」 就在这时。 格兰利威那嘶哑,含血的嗓音,忽然静静地响了起来:「有没有人说过,你和你亲戚朗姆,还真像啊。」 「……你知道,朗姆今天是怎么死的吗?」 「你在说什么?」乌丸莲耶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来人!把音叉打开!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可他的尾音戛然而止。 一且变故都发生在一瞬间! 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压着格兰利威的保镖一愣。 随后,整颗脑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炸成了血花……旁边的人急速后退,却根本已经来不及了,那道修罗一般的影子已经凭空跃起,单手扭断了他的脖子,身影几乎只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残影—— 「……你们真是蠢死的!」 「保护boss!保护boss!!」 有保镖在尖叫,与此同时手里冲锋轰然开火! 然而下一秒却只看见格兰利威的身影鬼影般一闪,直接将他转了个方向。 霎时无数枪火子弹打在队友身上,那些人到死都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在顷刻间直接被扫倒一大片,最后的精英保镖队不到十秒就灭了一半,在这种密闭的空间里堪称致命! 「这,这,这……」乌丸莲耶惊呆了,拼命调高那柄音叉的音量,却在此时没有任何效果。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不听话!他怎么不听话呢??!」 老人几乎在惊叫,拼命推着轮椅想逃跑,然而抬眸就只见自己最后一个侍从的脖子迸发出血花—— 第593页 格兰利威如同死神般降临在他面前,眼底已经完全被高压的血红充斥,在此时刀刃出鞘,空气被骤然撕裂! ——噗嗤! 乌丸的眼瞳向前一凸。 冥冥中的命运似乎形成了闭环,于九天之上发出讽刺至极的嗤笑,那个曾经被折磨致死的孩子,又曾经被废物一般捡回来的孩子……在二十二年后,居然向着曾经高高在上的首领举起了屠刀。 那柄刀身上此时已经染满了其他同样罪恶的血。 他是从地狱中回归的审判者,来向二十二年前,以及二十二年间的一切罪行发起审判。 刀锋终于彻底贯穿了这个祸害几十年的魁首那颗骯脏的心脏,霎时间扬起一道血喷涌而出! 而他甚至没有放松,继续将锋刃往里顶,能够感受到对方在挣扎,如同最骯脏的垂死的苍蝇被置于火焰之中,那样地扭曲挣扎着,尖叫着,逐渐被火焰蚕食身躯,吞噬灵魂,却依然无法撼动那把坚实的刀柄。 「噗……」 乌丸喉间忽然吐出一大股血。 他无头苍蝇般的身躯又抽动了几下,终于再也没了生机…… 无力地瘫倒在地。 曾经叱咤风云,操纵了一个世纪的黑暗的元首就这么死在了一柄不足二十公分的短刀下,倒在了自己邪恶骯脏的血晕成的血泊里。 他胸口插着十字刀柄,如同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恶魔,将永生永世接受地狱的刑罚。 恍惚中,似乎能听见那些惨遭残害的灵魂,终于在九天之下,黄泉之上的尘土中发出了畅快的痛哭,一个暗黑帝国轰然倒塌,从此之后不会再有冤魂长眠于地下。 那个罪恶的灵魂已经死了。 结束了。 终于……都结束了。 格兰利威眼底的红血丝在这时逐渐褪去,一滴一滴的血沿着他的眼睫落下来。 如同是终结之时的血泪。 杀父杀母仇人已经死了,摧毁他一生的仇人也已经死了,几乎只在一天之内,所有恨的人全都已经死了…… 那些一直纠缠,撕扯着他的怨恨与诅咒,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解放。 那种感觉仿佛是一股一直支撑着他,也同时禁锢着他的铁索忽然消失了。 身边的一切突然都变得轻飘飘地,模煳不清地,在此时仿佛是要拖着他的身躯,和着凛凛的风,一起飞向自由的天际…… 他自由了。 终于……彻底……自由了。 「咳!」 一股无法抑制的血霍然从他的喉口喷出来! 那真的是完全在喷,大片血水瞬间洒了满地,稀里哗啦地从指缝间漏出来,手里的短刀也「噹啷」一声落了地。 系统大喊:【宿主!!】 「没事……没事……」 成步堂薰喘息着,从boss的尸体上用力撑起身,似乎感到地板有些颤。 他透支的体力已经几乎不允许再前行了,但还是一点点地,艰难地向前走,缺氧,受伤,和失血造成的眩晕让他只能踉踉跄跄地挪动,一只手捂着肩膀上的伤口。 被再次撕裂的枪伤的血浸透了风衣。 「没事,我们先出去……先离开这里……马上就能……」 马上就能……结束了。 他抬手拉开实验室的门—— 然而,就在开门的一剎那,外界雷鸣一般的爆裂声,此起彼伏地如同狂奔的马蹄一般席捲而来!一道火光划过视线,成片成片的烈焰如同蟒蛇一般瀰漫在四处的墙上,熊熊火光沖天而起,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外面的空间完全吞没! 系统剧烈颤抖:【这,出,出……】 【「我知道。」】 但成步堂薰在此时依然非常平静,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我们出不去了。」】 此时,倒计时: 【5:03】。 最后的起爆炸的是整栋楼的地基。 而在此之前,上面楼层的依次爆炸所产生的烈焰,在预先设置好的燃烧轨道之下,会很快从楼上的爆炸点顺着整座外墙蔓延,已经足以把整座基地完全吞没。 ……这应该就是结局了。 成步堂薰这样想着。 其实这样也很好,以火为始,也以火为终。 他曾经站在过那个剧院的最高处,看着火浪翻涌,以比十二枚太阳更盛的火光终章送走了那个明亮温和的自己。而此时的世界也仿佛与那时无异,红色与明黄充斥了视野中的每一寸,曾经所度过的一切都只仿佛是一场玫瑰色的梦境,交替划过寂寥的时光长河。 唯一,可能不同的是…… 成步堂薰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气息。 那股气息清新,浅淡,带着与血腥与硝烟全然不同的湿润触感,在此时遥遥地,从一扇被高温炙烤爆裂的破碎窗外传来—— 仿佛一道轻柔和缓的唿唤。 他缓慢地,一点点地向着窗外回眸。 灰濛的烟雾中金眸闪烁明灭,在此时倒映出了外面纷纷扬扬的细雪飘零。 那样雪白,皎洁,仿佛能够覆盖一切罪恶与仇恨一般地,磅礴飞扬地洒落在大地上,如同夜色之中的白色繁星。 传说雪山之巅上有能够实现一切愿望的神明,终日在那皑皑白雪之上俯瞰人间,也不知道是否有察觉到苦难和黑暗,是否有曾给予绝望之人一盏微弱的光,在漫漫长夜之中破开一束明亮…… 第594页 凛冽的雪风在此时吹起他被血浸透的髮丝。 浅淡的白光映照下,那张布满硝烟,血迹,以及无数伤痕的面庞终于被微微映亮。 一大片可怖的青紫侵蚀,在这时已经彻底覆盖了他从脖颈到大半个侧脸的皮肤,那只形状好看的金色眼睛也已经被淹没在了青紫里,痕迹蜿蜒爬过他秀丽的眉眼。 他眼眶被风吹得酸涩,似乎隐隐有些泪水反光的痕迹,柔和地晕染在瞳底。 眺望着那个已然遥不可及的美好世界。 和那些…… 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声「再见」的人。 薰的手机里其实还有一封早已经编辑完成,将会在最后的时刻自动发送的邮件。 他并不清楚那时候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但是,总归还是有些要在最后才能说的话。 【格兰利威成功完成任务,锚点计划顺利完结,所有机密情报资料将会随雪莉送达,然后……】 他微微闭了闭眼。 像是在努力压下什么,引得口鼻酸涩的情绪。 【忘了我,向前走。】 【……别回头。】 那条简讯将会在这个基地起爆的那一刻,被自动发送至指挥部的公用号码。 随之而来的应该还有格兰利威的死讯,但应该不会有太多人在意,毕竟他已经在最后化身成了恶魔,活下来反而不好处理,所有人都已经做好放弃他的准备了…… 自己其实也一直明白这一点的,要「利用」的也正是这种抛弃感。 不是吗? 【倒计时:2:18】 此时此刻,他已经站在了自己设想的死亡的最终节点上。 面朝着窗外深黑的夜色,脚下的大地已经逐渐在铺上皑皑白雪,那颜色仿佛是能够洗清一切罪恶。 空气中也似乎正在传来柔和的唿唤,虚空之中似乎浮现出了父亲,母亲,还有其他人的身影……微笑凝望着他泪眼斑驳,疲惫破碎的身躯,仿佛只要伸手就能触碰到所有自由,清白,解脱,以及那永远温暖的故乡。 烈焰燃烧的火风,和柔软清白的大雪会消除一切疲惫,扭曲和痛苦…… 送他回到自己的家乡。 只需要,再这样,向前踏出一步…… 嗒。 薰的步伐已经踩在了落地窗边缘。 「……阿薰!」 「……阿薰……你在哪……回答我!」 火焰中似乎隐隐传来幻觉一般的唿唤,他的脚步猝然顿住了。 【倒计时:1:18】 他整个人仿佛被冰封一般定在原地,一寸一寸地,极其缓慢地回过头—— 只见,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身影,骤然撕裂了烈焰与黑暗。 ……在此时向他走近。 「找到你了。」 第158章 漫天火光明红闪烁, 凌冽雪风飒杳,可在这崩塌的碎石砖瓦间,又有什么脚步声在靠近。 视野中的茫茫火海在这一剎那似乎忽然向两侧摇曳分开, 烈焰水波似地扭曲升腾。 遮天蔽日的火风中有一道身影缓缓浮现,踏着满地鲜血, 和噼啪燃烧的废墟, 正艰难地向他走来。 「唿……咳……!」 如果不是那熟悉的声音。 成步堂薰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可能都要认不出他了。 松田阵平之前降落的天窗位置其实非常不好。 组织的炸弹从上往下依次爆炸,他几乎没跑几步就被碎石掀翻了, 一路跟着气浪向下滚,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层楼,又应该往哪个方向走,只能本能地向着枪声响起的方向前行。 最后, 终于在那扇飘雪的窗边, 看见了那道伫立在边缘的身影—— 松田侧脸还挂着淋漓未干的血迹。 即使灰尘和硝烟狼狈遮蔽了他深邃的眉眼,但那双滢蓝的眼睛依然亮着凛冽的光泽,仿佛拥有这个世界上无人能阻挡的坚定,完全无视浑身斑驳的伤痕。 「……找到你了,阿薰。」 成步堂薰的身形骤然定住了。 愕然抬眸,目光在一剎那间彻底凝固—— ……为什么??! 寒风尖音如同怨魂哭泣,炽焰灼灼燃烧将一切化为灰烬, 但他的瞳底只倒映着那道正在缓步走来的身影,无数血腥画面在此时走马灯般闪过:死不瞑目的尸体,挣扎抽搐的手,满墙满地的血…… 这些罪恶的痕迹遍布在这座基地的每一个角落, 只要有人进来就必然会发现……所以他已经看到了, 松田已经看到了, 一定已经看到了他变成了他们最厌恶的样子,从此刻开始,他们只能是彻底的敌对关系…… 锵! 下一瞬,血红短刀应声出鞘—— 「停!」 成步堂薰冷冷道: 「别动!不准过来!!」 他的刀锋在空气中破开森寒的弧度,上面原本的银白都已经被血彻底浸透了,甚至连反出来的光都是血红色的。 这把刀的存在足以说明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什么样的恶魔,夺走了多少人的生命,这完全是一个十足的警告——在警告对方,他认识的那个温柔的薰早已经死了! 现在活下来的,站在这里的,只有那个名叫「格兰利威」的魔鬼,他不是他要找的人,他要找的人已经死透了,已经被埋在雪夜里那个崩塌的剧院里面了…… 第595页 后续的故事其实本不应该和他有任何关联,所有的相遇和交握都只是纯粹的错误。 而那些幻梦一样的虚假的时间。 也终究,是时候彻底结束了。 「……松田阵平警官,你给我听好了。」 灼灼火海中央。 成步堂薰持刀伫立,髮丝凌乱沾着血。 他那双熟悉的金瞳死死盯着眼前的人,语气非常陌生,一切温存,柔和都在此时彻底幻灭消散,剩下的只有深渊般的彻骨冰冷与森寒! 「不管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现在,立刻,马上滚出去!」 「这个基地里的所有尸体几乎都是我杀的,你要找的人早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也只有一具仇恨的空壳而已,你这一遍又一遍地到底还在抱着什么幻想?你应该已经看到了我做的所有事……」 然而。 他的话音却在下一秒猝然又阴沉了下去,咬着牙,因为对方的步伐依然没有丝毫停顿,眼见已经要走到他身边: 「——我在跟你说话,松田你听见了吗?!」 空气里像是突然响起一声嗤笑。 「……听见了。」 松田的步伐依然平稳坚定,身影穿过火光和黑暗中向他走来。即使浑身是伤,但唇角隐隐勾起:「我其实,倒是觉得……」 「你究竟为什么就那么怕我死呢?」 薰微微皱眉: 「什么?」 他望着对方越来越近的步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在此时产生了一股不对劲的预感,后牙咬得非常紧,锋利刀尖直直地指着对方身躯—— ——然而就在此时,松田突然「啪」地攥住了他的手。 直接将人勐地向前一拽! 那一瞬间完全失衡了——薰金色的瞳底急速倒映出刀尖飞快逼向胸口,下意识想向后挣,却被对方瞬间死死捏住了! 那只手修长但极其有力,令他猝不及防无法挣脱,反而被进一步拽着往前刺入刀锋…… 「来,沖这来。」 松田将刀尖抵在自己心口上,却只像是平时那样,在漫不经心地笑: 「带上我一起死怎么样?」 薰咬牙怒吼:「松田阵平!!!」 他奋力挣扎着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感觉对方的力气突然怎么大得恐怖。 却丝毫没意识到那其实是他自己的手在颤抖……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刀尖已经刺入了作战服的外层,一寸一寸地,在他颤抖的挣扎里向里持续推进着。 然而,对方那双滢蓝的眼睛依然只安静地看着他。 松田看着薰在此时颤抖着想挣脱,以至于那张一向平静冷白的脸上都开始泛起了涟漪,看他牙齿咬紧眼尾泛红,充血眼底暴怒而视,仿佛将死的人是他而不是自己。 而他那只握着刀的手的战慄也越来越剧烈。 厚实带血的作战服让他几乎无法判断刀尖到底刺到了哪里,或许只要再往前一点点,就能在他的某一次颤抖中,直接失手刺穿松田的心脏—— 锵啷——!! 短刀终于脱力砸在了地上。 成步堂薰忽然开始急速喘息,纤长的眼睫水淋淋地颤抖着。 那是刚刚的极限对峙已经彻底耗尽了他的最后一丝体力,也击溃了他最后一丝本就濒临崩溃的神智,视野模煳一片,当场顺着燃烧的墙就要往下跪倒…… 却忽然被人一把搂住了! 「别怕,别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 松田阵平紧紧搂着他已经瘦削到极点了的身体,能够感受到即使在安抚下,那两个单薄的肩头依然在瑟瑟战慄着,仿佛在此时此刻的一切面前终于彻底崩溃了。 有湿润的液体正不断地涌出来,打湿在他作战服的肩膀上,那么滚热而又痛苦地晕开…… 「怎么了,阿薰?」 那种悲伤看得松田的鼻腔也瞬间酸涩了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的眼眶也有点湿,在这时伸手去摸对方那张拼命埋进他怀里的脸庞。 可对方拼命挣扎着,似乎不想让他看清自己现在的样子—— 那张漂亮俊秀的脸此时已经被毒素和血侵蚀了大半,摸起来都斑斑驳驳地,到处都是凝固的血和火场里蹭上的炭灰……在被他扳起来的一瞬间又被绝望的泪水晕开,看着心痛得只感觉肝肠都被千刀绞碎了! 松田在慌乱中只能徒劳地去摩挲他的脸侧,试图给他擦去那些混着血的泪水,即使他从小到大都从来没哄好过人。 在这时无意识地,连自己的喉口也抽泣哽咽起来: 「都会没事的……你别哭啊,别哭……」 「你……」成步堂薰的神智已经昏沉不堪,被搂在那个温热的怀抱里,紧紧贴在他的胸口上。 虚弱到声音都被融化在此时燃烧的火风里。 「你……你到底为什么在这里……」 「全部……都会死的……」 「我知道,我知道……」松田哽咽的声线也开始颤抖,咬牙。 「但是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薰微微一怔。 「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我们还在警校里的时候,有一次被一起扔进水里,差点就被死在那个河滩上,那次你告诉我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保护你……」 他缓缓地垂下了眼睫。 第596页 「你背后的事情太复杂了,阿薰,我们知道很多时候即使拼尽全力也帮不上忙,那么多那么多次的绝望,都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在面对……」可那个人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着,即使嗓音颤抖,「我其实已经猜到你大概率不会回来了,但是,就算是最坏的情况,我至少也还可以进来陪着你……」 「让你知道,其实会有人愿意保护你……爱着你。」 无论发生什么。 都去一起…… 对抗这个黑暗绝望的世界。 滚滚浓烟铺天盖地遮蔽视线,四周无穷无尽的火焰几乎烧尽了空气,唿吸已经变得越发艰难,高温扭曲的热浪在寒风吹拂下瞬间飞跃式腾起。 照亮了他们染满鲜血,伤痕累累的面孔。 成步堂薰将自己深深埋进他的颈窝里,像是在最后地贪恋那点微弱的温度一般,泪水一颗一颗坠在温暖的皮肤上。 他在这个时候,已经虚弱到连抬起手都非常困难了,几乎发不出丝毫声音…… 可依然竭尽全力,试图动了动几根颤抖的手指,在滚烫烧灼的空气里,宛如火焰中的飞蛾一般挣扎着。 但是很快,就忽然被人坚实地握住了。 「阵……平……」 「嗯。」 松田把他弥留之际的身躯用力抱在怀里,那么紧那么用力,好像只要不放手,就能永远一直在一起。 他将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而自己也深深地埋进对方遍布伤痕的颈窝里,最后一次触碰那熟悉而温柔的气息,牵着的手能使得这个最后的姿态,勉强看起来像一个落幕之时应有的拥抱…… 在这足以吞噬一切的漫天大火里。 安静地,等待着最后的倒计时…… 【0:07】 【0:06】 「无法靠近!!警报——无法靠近!!!」 外面的风雪中隐隐传来朱蒂崩溃的叫喊。 滔天大火已经覆盖了整座基地,强烈的暴风对流也使得螺旋桨疯狂漂移,整座直升机已经成为了飘摇的危楼,只能霍然迎风拉起—— 「松田先生——!!!」 【0:03……】 【0:02……】 烈火蔓延灼烧皮肤,外层表皮迅速烧伤,露出一起,十指交缠相扣,痉挛的咽喉里已经来不及再说出任何错过,或遗憾的话语…… 至少在最后一刻…… 我还能够,牵住你的手。 ——【0:00】。 下一秒—— ——轰隆!!! 巨型爆炸火光沖天而起,整个世界都在霎时间崩溃了!天空大地轰然崩塌,无数碎石钢筋当头砸下,剧烈的冲击波带着尖啸的烈焰骤然撕碎了一切墙壁和地板! 脚下彻底化作无尽深渊。 外面凌冽的磅礴大雪唿啸着灌进来,紧握的手在高速下坠中逐渐分离—— ——如果还有来世,你还会记得我吗? ——如果能够再相逢,你还能在这千万茫茫人海之中,牵住我的手吗? 成步堂薰已然涣散的视线中。 在最后一刻,倒映出了漫天洁白大雪…… 寒风肆虐中风雪飒杳蔓延,触感冰凉。 片片雪花花瓣一样升起,似乎就要融化在这诗意的天穹下方,模煳了视野中的一切。 落在他的眼睫上,化为泪一般的水滴。 这场承载着那未曾谋面的希望,足以覆盖世间万物的罪恶与脏污,掩盖所有的哭喊与眼泪的洁白冬雪,正伴随着夜空之上安宁而皎白的月光,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深夜中降临人间。 从此,不会再有伤痛,也不会再有阴影。 只有雪白茫茫地映着那双泪水淋漓的金色眼眸。 瞳孔亮得如同看见了真正的日光与星辰,无数的世界上最美的色彩交织…… 世界在此彻底分崩离析。 ——如果还有来世,我会记得你。 ——如果能够再相逢,我会在这千万的茫茫人海里找到你,然后…… ……说我爱你。 时间仿佛停滞了,融化为飘渺柔软的风雪。 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在这安宁,无声,平静的世界里,他只握着那只手,一切都在落雪中如同褪色般远去—— 那或许是一秒。 也或许过了很久…… 很久…… …… 折断的躯体伴随着无数碎石砖瓦砸进地里……紧接着,暴雨般的废墟铺天盖地降下来,碎石沙尘飞溅,轰然淹没了一切。 一只伤痕累累的手卡在倒塌的巨石里。 雪白温柔的大地上,汩汩的鲜血流淌逐渐汇聚成一片,是玫瑰盛开的颜色。 第159章 ……死亡是什么样的? 磅礴大雪席捲茫茫山林, 掠过漫山遍野燃烧的熊熊烈焰,覆盖了战场的鲜血,枪火,惨叫。无数双疲惫悲怆的眼睛抬起来, 在此时越过丛山峻岭, 遥遥望向那纵使放声哭号, 也传到不到的苍茫天际—— 伤痛与泪水全数化作烟尘,随着漫天风雪纷扬坠入废墟。 赤红大火燃烧天空,滚滚浓烟自碎石夹缝中升腾而起,滚烫的高温扭曲了涣散的视野。 碎石钢筋掩埋的荒芜焦土之上,那条被作战服包裹着的手臂几乎被熏成焦黑, 破碎血肉深可见骨…… 可他已经都没有感觉了。 第597页 松田阵平在这惨景之中, 意识已经越来越微弱。 只能模模煳煳地看见自己身边的血泊晕开,于是就拼命地伸手, 想去触碰那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冰冷指尖…… 「小阵平!阿薰——阿薰!!」 远处似乎有什么人在撕心裂肺地叫他的名字,嘶哑到泣血的哭喊融化在漫天大火中。 伴随着无数紧急赶来的警笛和脚步声。 「进不去了!萩原警视!!真的进不去了——」 「给我放手!!!」 「回答我!你们在哪……你们在哪里……」 是谁……?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松田突然觉得自己想不起来了。 他能听见四周似乎终于有搜救队赶到了, 还有警犬的声音响起, 但流淌涌出的血,剧痛, 和高温带走了他的最后一丝意识。 整个伤痕累累的身体忽然变得很轻,很轻…… 眼前死亡的明红火光带着洁白的雪, 在逐渐消散的世界中变为白茫茫的虚无。 世界明亮柔软。 他仿佛在这时回到了什么十足信赖而温暖的地方,就这么闭着双眼,还要多贪恋一会儿似地, 在暖融融的阳光下安静地睡着, 一切的疲劳, 伤痛,都在此时消散远去。 只有轻柔的春风缓缓抚过年轻的侧脸…… 松田阵平从死亡中勐地惊醒! 他猝然睁开眼睛,那一瞬间的冲击几乎把他自己呛窒息了!连着咳嗽了好几秒,连唿吸都在打颤,浑身发毛的冷汗已经全部浸透了他的衣服。 但紧接着一抬头,他却又发现自己正靠在一棵碧绿茂盛的树下。 听见警校悠扬的课间铃声从湛蓝的天空上传来,大地上洒满阳光,远处樱花簌簌飘落。 「……」 这里是那个他最熟悉的地方。 ……是警视厅警察学校的操场。 「我去……」 松田阵平长长唿出一口气。 仿佛被抽干了浑身力气一般,轰然倒在背后的树干上! 他能感觉自己心脏还在那阵高空坠楼的窒息感中跳得厉害,闭眼都还能看见那模煳的大火燃烧,还有身旁薰冰冷带血的遗体……勐然惊醒间,生死一剎那的惊惧简直要把胃都吐出来了。 怎么回事? 难道只是梦而已吗? 但为什么连骨头断掉的感觉都那么真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松田捂着自己的脸竭力深唿吸,拼命压制着那颗剧烈狂跳的心脏,肩膀无法抑制地颤抖着,甚至忽略了有什么唿唤正在响起: ——「小阵平……」 ——「醒醒……小阵平……」 「阵平。」 忽然有人在他耳边唤道。 他诧异地抬起头,整个瞳孔猝然收缩—— 只见日光下站着毫无任何伤疤的,面容年轻俊秀的雨宫薰,一双金色眼眸明亮而好奇地望着他,警校制服那么合身笔挺,鲜活得像一颗新生的小树: 「你怎么了,阵平?做噩梦了?」 顷刻间,松田完全僵住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逐渐向他走近。 「谁让你训练的时候偷懒睡觉的?」 雨宫薰微笑起来,看起来那么放松,那么无忧无虑,有天际明光映亮他青春骄傲的脸: 「偷懒还居然藏在这么难找的地方……如果做噩梦的话,那就一定是鬼冢教官的诅咒吧!」 ……难道真的是梦吗? 之前的一切苦难都只是昏睡的噩梦,他们甚至都还没有毕业,薰背后也根本没有什么组织,从来没有什么格兰利威存在,没有人去卧底,没有雪……更没有人死在那场基地崩塌的大火里。 原来一切都只是他自己过于疲劳的幻想…… 松田阵平浑身颤抖起来。 太好了…… 都只是梦……太好了……太好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他捂住脸的手痉挛着,在此时简直劫后余生般大口喘息,哽咽的喉口近乎窒息,昏昏沉沉的脱力感涌上来,整个人腿一软差点直接栽倒在地上—— ——却在下一秒,被一只温暖的手牵住了。 「好啦,休息够了吗?」 雨宫薰仿佛没有看见他脸上斑驳的泪痕,笑容依然明亮。 四周清澈的阳光正柔和地将他们包围。 薰在这时缓缓弯下腰,牵起了自己狼狈同期的手。 声音依然是他记忆中那样地干净,清澈,眼底闪烁着温和的笑意: 「那我们一起走吧,阵平。」 「……走?」 那一瞬间,他忽然愣住了。 走?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你要这么着急带我走? 但是刚刚在噩梦中哽咽的喉咙却发不出声音,疲惫的身躯也动弹不得。 松田只能在这个时候,看着那个温柔的青年拉着他的手,迎着阳光一起跑过空荡的操场。 一切的时光与风,都在这一刻融化在最明亮的绿叶和日光里,宏大而绵长地延展开来,混合着道路尽头樱花盛开的春风摇曳。 好像只要一直跑着,一直这样跑着,就总有一天,能一起逃离所有命运中的苦难与悲伤—— 就能一直,紧紧牵住你的手。 然而明媚日光下,在看不见的视野中,他们原先停留的地方已经全数化为了漆黑的焦土,一寸一寸土崩瓦解,坠入阴暗无边的深渊之中……飒杳的风声里似乎带着什么声嘶力竭的哭喊,但逐渐被吹远了。 第598页 他没有听见。 东京夜空被一大片直升机隆隆撕裂,螺旋桨顶着大雪倏然掠过城市主干道,径直扑向了医院的顶层。 一切山梨县无法处理的伤员,全在此时被即刻紧急转送回了东京市内。 各大医院所有额外诊室的灯全在这个寒冷的雪夜里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 走道和大厅里的患者惊讶地看着无数警察唿啸冲来,从上面抬下来的人浑身浴血,作战服已经破碎到几乎看不清形态了,所有被烧焦的伤口,衣物,和原本的皮肤全部煳在一起,被再一次抬上了救护车担架,滚轮飞速旋转向急救室冲去—— 「小阵平……小阵平,你振作一点小阵平!!!」 萩原研二的眼睛已经被泪水煳得几乎看不清路,跟着担架一路狂奔: 「拜託你……振作一点……看看我好不好……」 但唿吸面具下。 那双他从小熟悉的眼睛依然闭着,脸庞已经被血染得根本看不清神色。 只能从面罩上那阵微小的雾来判断他还在唿吸,但是吸气也已经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就要停止…… 「继续叫他!继续叫他的名字!!」旁边医生厉声道,「他的求生意志不强,赶紧让他想起来,继续跟他说话!!」 「血氧饱和度75……脉搏125……」 急救室内器械磕碰的声音依次响起: 「室性心动过速,脉搏140!充电压电击准备!」 「醒醒小阵平……醒过来……」萩原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哭声了,耳边全是白茫茫的嗡鸣: 「我不能同时失去你们两个……」 「胸腔管出血50,是肋骨断了造成脏器破损。」医生扯下口罩,扭头转向护士,「不能拖了,情况还在持续恶化,手术那边准备好了没有?!」 很快,手术室大门从两侧闭合。 而萩原研二背贴着墙,苍白得像一片纸,在此时无力地向下滑。 萩原浑身的制服都已经沾满了友人的血和废墟里的焦灰,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形象全无地蜷缩在手术室外的角落里,肩头随着抽噎,不住地剧烈颤抖着。 「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们……」 「对不起……」 …… 「我们到底是要去哪?」 松田阵平被牵着从操场跑向教学楼,又和那个人一起,在每一层楼打了个转儿。 现在似乎是警察学校放假的时间,到处都看不见其他人,连食堂都关了。 雨宫薰带着他漫无目的地,就这样慢慢地逛了半个学校,最后停在了校园里那颗最大的樱花树下,木椅长凳上已经落满了柔软的樱花瓣,遥遥望去像一片粉色的雪,在日光下被晒得暖融融地。 风忽然大了起来。 仿佛是从天际吹来似地,四周的绿树灌木都开始摇曳起来,春夏的气息扑面而来,扬起樱花雪片般漫舞。 而他也正是在这片樱花雪之中,忽然转头望向了身侧的人: 「阿薰。」 雨宫薰微微抬起头:「嗯?」 「我刚刚做了个梦……一个非常可怕,非常可怕,和你们都有关的噩梦。」 「原来是这样。」薰弯起眉眼,安抚着说,「没事的,阵平,那只是梦而已。」 「但是那个梦太真实了……」 松田颤抖着握紧着他的手,在此时,紧紧地将他手背扣进掌心里。 鼻腔里的酸涩又漫上来: 「我梦见有一个黑暗组织一直在控制着你,还梦见零和景光也去了那个组织卧底,你为了摆脱那个组织在我们眼里假死了四年,但在我们最后好不容易重新见面的时候,你却又被抓了回去,他们再次重新控制了你,把你带到了一个基地里……」 「是这样吗。」薰垂下眼睫,「然后呢?」 「然后,你决定杀掉所有人復仇,然后再杀掉你自己。」 「是的,如果真的杀掉了那么多人,我是没有办法再继续活下去的。」 薰轻轻点了点头,微笑着问道:「那最后呢?」 「最后,我来找你……」 松田顿了一下,声音里有些止不住地哽咽。 「我们可能都死了,阿薰……」 「我看着你死在我眼前了,我甚至在摔下来以后没能握住你的手,只能看着你在离我不到半米远的地方死去……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梦呢?」 「……」 但是,这一次。 雨宫薰却没有再立刻回话了。 电梯门霍然向两侧开启。 两道魁梧的身影从里面大步迈出来,身后跟着一片fbi和公安的警员。 他们浩浩荡荡穿过人潮密集的医院走廊,四周有许多患者诧异的视线投过来,扶着输液瓶坐在一边,目送着这群人远去,走向那个集中了大部分在今夜的联合行动中,由于重伤而被移送来的警方伤员的急救室。 「情况怎么样了?」 fbi的詹姆斯边走边问道: 「所有医院里伤情最重的,好像是你们那个不听话的警视厅警部,朱蒂告诉我他强行抗命,不听指挥非要往下跳,最后跟着格兰利威一起从五楼坠下去了……」 「幸好你们那个姓萩原的警官反应得快,算是在二次爆炸之前,还能勉强从那堆废墟里抢救了点人出来……」 第599页 毕竟松田身上的麦还是连着指挥部的,那堆强行抗命的话也自然被原原本本地传了过来,几乎是当场就给萩原研二点炸了。 他直接带着人顶着雪沖了出去,差点跟外面不明所以拦着他的人干起来,不顾山路冰滑紧急奔向事发地。 只是……等他到了的时候。 眼前已经只剩下了火海与废墟。 「对,是完全没预想到的恶劣情况,不是说了让他待在营地别动……」 黑田兵卫脸色极其难看,眼下全是疲惫的青黑:「松田那小子主要是坠楼伤,没死完全是命大……」 他忽然顿了顿: 「以及,有人给他挡了一下最致命的那一击——」 詹姆斯抬眸,镜片后的眼眸愕然定了定:「你说的是……」 「没了……格兰利威当场就已经没了,头骨被砸裂了。」 空气倏然凝固了。 詹姆斯瞬间僵在原地,像是难以置信他在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完全发不出声音…… 只能看见自己眼前的公安领导极其苦涩地唿出一口气,镜片后的独眼非常暗沉,缓缓摇了摇头,仿佛是无声的默哀。 他想过那个孩子可能会死。 但是,却没想过居然会在最后,是用这么惨烈的方式,为了守护别人而死…… 组织已经覆灭,只要他愿意的话,他原本应该已经能够拥有后续的崭新的人生,不被任何人控制地,去享受那些真正只属于他自己,独属于「绫里薰」的人生。 「那孩子的头骨裂了,身上肋骨也几乎全断,引发大出血,当场就没气了,甚至都根本没能撑到被救出来的时候。」 黑田闭着眼睛,似乎不忍心再说得太详细:「但是,当时苏格……诸伏景光依然坚持要把他带上直升机去抢救,我也就没拦他……」 「……」 詹姆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非常轻,非常轻地问:「那苏格兰和格兰利威,现在是在……」 「在米花中央病院,那里有本来给格兰利威准备的手术医生。」 黑田苦涩地说道: 「但估计,没有用上吧……」 他在这时抬起头,透过窗户,能看见外面的夜空中大雪纷飞。 寒意越过东京的静谧夜空,穿越星月投下的微弱光影,和着扬扬雪花,轻柔降落在几公里外的楼顶天台上—— 视野已经被皑皑白雪覆盖,唯有一台直升机停在正中央。 没有离开。 无数刑警,公安和医护人员在此时沉默伫立在雪地中,任由那些大雪铺天盖地落下来,浸透了他们的制服,头髮,和睫毛,寒风刀割般刮过脸颊。 可是却依然没有人动,也没有人离开。 风见裕也站在人群背后,他作为辅助公安,西装外套已经被雪水打湿透了,最后轻轻摘下了自己的眼镜,咬着牙擦去眼角几乎要结成冰的泪水。 离别总是来得太匆忙…… 他到现在还能清楚地记得,那个青年把那封「忘记他」的匿名绝笔信交给自己的场景。 住家暖黄的灯光洒下,厨房里还有可乐饼的香气。薰清瘦的身躯穿着居家服的样子那么温柔平静,黑髮细腻柔软,那么平凡,那么普通,看不出曾经经歷过多少虐待折磨。 也看不出,他其实从未拥有过哪怕一丝的平凡人的幸福。 说到底,那封信到底是要交给谁呢? 其实,倒并不一定是要交给谁吧。 比起传达,倒不如说,那只是一个提前的告别而已。 希望他们不要为自己太伤心。 那具飘摇了一生的遗体,现在静静躺在离他们不远的救护担架上,躺在夜色里……躺在那他奢望了许久,却只在死前瞥见了的大雪纷飞中。 而那个曾经誓言陪他一起看雪的人,此时正扑通摔倒在旁边的雪地里。 「诸伏队长!」 旁边有警员涌上来,可却根本搀扶不住,只能被他拖着下坠。 诸伏景光身上的作战服全是血混着灰,他能在枪林弹雨里杀死无数个敌人,有勇气面对组织的枪口和迫击炮,但现在只片刻间,身体就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 那一切支撑着他向前走,支撑着他勇敢的事物,忽然被挖了个大洞。 ……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景光的膝盖抵在冰冷的雪水里,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摸对方那张已经被侵蚀殆尽,遍布鲜血,烧伤,和焦炭的脸…… 薰的眼睫闭着,似乎在最后死去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太大的痛苦,就如同他在之前的日子里,每晚都去和他道晚安的时候一样,等到黎明之际,就能等到他再睁开眼睛,眉眼弯弯。 跟他说: 「早安,景光。」 于是景光俯下身去,紧紧抱住对方骨节寸断的身躯。 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哽咽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一颗一颗的眼泪在这时夺眶而出,坠下的时候几乎带着冰凌。 因为那些纷纷扬扬的雪已经全然覆盖了他的头髮,他看起来像是老了几十岁,抱着同样被雪覆盖的薰的身体,用被冻僵了的唇去亲吻他满是血污的额头。 酸涩结冰的眼眶模煳不清,喉头滚动牙齿打颤,那样艰难地说: 「晚…安……」 阿薰。 可是在最后一次,说出这个名字之前…… 第600页 他彻底崩溃了。 环绕在腰上的手摸到了对方断裂的骨头,没有人回答他,一切虚幻的希望都在这一刻彻底跌落碾碎! 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阿薰死了,已经不会再睁开眼睛了,没人会再跟他在夜晚拥抱又在早上说早安了,自己守护了一切却从来没有守护住他,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来迟了。 迟来的代价是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只能无能为力地在雪地里,搂紧那个你永远错过的人,却连给他一丝温暖都做不到。 「阿薰……」 景光的身躯缓缓地向下滑。 他紧紧地攥着对方破碎的手腕,泣不成声,几乎用力到痉挛…… 终于爆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哭。 ……。 风雪窗前的走道上。 「所以格兰利威,是确定已经不在了,是吗?」 詹姆斯缓缓闭了下眼睛,声音非常轻:「悼念逝者,但是,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做?应该还有活着的人吧?」 「下一步就是让活着的人不要变成逝者!」 黑田兵卫简直从未这么憔悴过,也从未这么愤怒过。 这次决战的伤亡代价太惨痛了,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从未找上过那些年轻的孩子,然而这个世界从未有「如果」。 他在此时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稳住声线: 「风见,把剩下的一切可用医疗资源,全部抽调给还活着的人!」 「特别是那个姓松田的,鬼冢那王八蛋教出来的不听指挥的小王八蛋——他就是一只脚进鬼门关了也要给我滚回来!」 「你是说……我们都死了吗,阵平?」 警察学校的春日依然微风和煦。 长椅上的人并肩坐着,脚边,髮丝,还有制服肩头上都落了不少樱花雪。雨宫薰垂着眼眸,在听完那个梦以后,说话的语气在这一瞬间似乎都明显变慢了,半晌,才摇了摇头: 「不对哦。」 「……为什么?」 「因为死掉的人是我,阵平你的话,其实应该还活着才对。」 松田阵平在这一刻猝然顿住了,一股说不出的心悸忽然瀰漫上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皱起眉:「可这……这是我的梦啊,阿薰,你怎么会知道到底谁死了?」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是相信我才对吗?」 「……」 可是薰却忽然又沉默了。 即使此时的阳光,微风,和学校温暖熟悉的环境依然没有丝毫变化,但松田却直觉地感觉到气温似乎冷了许多。 他定定地抬起头—— 正看见雨宫薰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到底为什么要逃避?」 此时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副他全然陌生的表情,金瞳微微压下,内里的眸光严肃而凌冽,开口道: 「……那真的是梦吗,阵平?」 松田忽然有些愣了,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薰,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他身上的气息似乎有些莫名地陌生。 可还没来得及思考,却紧接着又听到他问道: 「那真的只是梦吗?」 ……是梦吗? 难道不是吗?那不是梦还能是什么呢,他们现在都好好地活着不是吗? 「嘶……」 松田阵平忽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被这最温馨熟悉的场景麻痹许久的大脑这下酸涩终于运转起来了,他在一片死寂中,抬头细细环顾这静悄悄的警校…… 一股极其极其不自然的诡异感觉,在此时终于勐然涌上来! 不对! 不对……警校是闹市区啊! 就算是放假,也总会有人巡逻,怎么可能他们到这里这么久了,依然一个人都没看见?!如果其他人都不在,那他们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而且之前雨宫不是还说他是逃了训练,所以才睡着的,那怎么可能会放假,又怎么可能没有教官?这根本前后矛盾! 这…… 这到底是……是他忘记了什么吗? 松田阵平忽然感觉自己动不了了。 耳边那些从一开始就有的,一直在哭喊着,叫着他名字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响,穿过被他潜意识里故意忽略的风声—— 「小阵平……醒醒……小阵平……」 这……这个声音是…… hagi……??! 「你终于意识到了吗?」 雨宫薰垂下纤长的眼睫:「不要逃避,阵平。」 伴随着那一声落地—— 剎那间,四周警察学校所有安详熟悉的景物轰然扭曲,坍塌。 所有心理依恋所产生的幻觉,在此时全数随着落樱翩飞,细碎轻柔地化为纷纷扬扬的白色光点,飘散开去,消失在虚无长空之中—— 他们所处的空间其实根本空无一物。 只有雨宫薰依然站在他眼前,微微弯起眉眼。 在这时,给了他一个非常温柔,却又十足伤感的笑: 「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这是……」 松田的瞳孔在此时剧烈收缩! 他勐然发现自己竟然浑身是血,身上的衣服也从制服变成了那件破破烂烂的作战服!所有和噩梦里完全一致的血肉破碎,鲜血淋漓的烧伤,全数倒映在了他此时颤抖的眼底,胸腔肋骨碎裂,刺伤肺部的剧痛翻涌上来! 第601页 「啊……!」 「别怕,别怕!会有点痛!」 薰忽然扑上来紧紧搂住他,一股温热的,某种力量一般的热流在此时流淌过身躯,痛感似乎就真的减轻了,但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几乎把肺腑都绞碎的剧痛…… 他能明显感觉到薰在颤抖。 可还是那样努力地,紧紧抱住了他: 「对不起,阵平,但是这里暂时还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不是梦…… 一切果然都……不是梦…… 一切他们所经歷的,残忍的,悲伤的回忆全在此时交织涌来,化为了那基地之上最后一刻的漫天大火。 又在极光之中,像是看见了那个人璀璨的眼眸。 他忽然感觉到痛,那不是身体上的痛,而是心痛得快被撕裂开,像是有烧红的烙铁刺入了他的大脑! 那是一种极剧的不间断的折磨……因为他忽然彻底意识到,即使自己赔上性命,原来也无法改变那个既定的悲伤结局。 自己最终还是失去他了。 这个故事从最初开始,其实就不存在第二种选择,所有幻梦般的温柔和爱意,都只是在加重最后失去的砝码。 「别怕……都没事的……虽然我已经死了,但是你还能活下去。」 松田感觉自己在剧烈战慄着,在这一刻忽然呆呆地像个破碎的木偶,被这无力的现实冲垮又冲垮,几乎碾碎成了粉尘。 只能感觉对方正低低地趴在他肩膀上啜泣,空气中遍布着那熟悉又好闻的味道,几乎承载了他一整个青春的最美好的梦,却在此时缓缓消散开去…… 「你们要活下去……在四十年,五十年以后再来到这里……」 于是泪珠又不受控制地淌下来了。 松田很想喊叫出声,说你不要走,快回来…… 没有人期盼着死亡,但他有一种感觉,如果自己在此时答应他的话,就会产生永远无法接受的代价,可是他的喉口已经被苦涩侵蚀了,在这时根本连喊出对方的名字都困难,只能徒劳地伸出手,试图抱紧他的身躯…… 「不行……给我回来……我们一起回去……」他在一片白光之中,拼命地向前伸手,脸颊上的泪珠断线似地落下来,「你不是答应我了……答应我了……」 可是…… 薰有答应过自己什么吗? 其实,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 他在这个时候,居然悲哀得连一个可以拉住对方的承诺都找不到。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怀里的身躯,再一次地,如同那个夕阳和长椅下的第一次失败的告白一样,从他的怀里慢慢抽离出去……只是,这一次的薰更加轻柔,更加果决,似乎看起来也更加高兴。 如果,忽略他眼底里也在淋淋荡漾的泪水的话。 「别走,阿薰,你别走……」 「抱歉,阵平……时间已经到了。」 然而,薰的身躯已经在这时,明显越来越透明。 那个明亮,温柔的青年安静地站在白茫茫的虚无之中,他在这时笑起来,所有的疲惫,伤痕,与悲痛都忽然从他的身上彻底褪去。 「……你看,大家已经来接我了。」 虚空之中像是还有许多其他影子浮现,他们在此时站在薰的背后,有一男一女的手轻轻搭在自己儿子的肩膀上,正对着他温和地微笑。 松田大睁着眼眶。 温热的泪水不断涌出来,淌了满脸,在那些人中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 那是那些早已经死去的人们,薰的父母……零的父母……还有他未曾见过的,但是听说过的那个改变零一生的宫野艾莲娜夫妇……他们在此时降临于此,如同一盏盏明亮的引路灯,照亮了一切黑暗与虚无,与那个年轻而坚韧的灵魂并肩站在一起。 「阿薰!咳……阿薰!阿薰!!」 松田硬生生沖开了剧痛的束缚,感觉到自己的身躯似乎正在被越推越远,而那些死去的灵魂的影子正在逐渐淡去,呛着血和泪水,彻底不顾一切地拼命喊起来: 「回来!雨宫薰!绫里薰……可恶你这傢伙到底叫什么……」 松田的手紧紧攥在胸前。 似乎是还想要抱紧他似地,颤抖着俯下身去。 我到底应该叫你什么…… 薰忽然怔了一下。 四周的光芒已经越来越明亮。 他也已经快看不清那个浑身浴血的人了,视线涣散模煳,长长的眼睫敛下来。 「我真正的名字是……」 薰柔软的唇,在这时缓缓地动了动,似乎说出了一个名姓—— 「——」 然而光束已经隔绝了最后的声响。 细微的声音传达不到。 只能在泪水淋淋的视线里,最后看见了一次他眉眼舒展,所绽放出的…… 那个世界上,最柔和明亮的微笑。 …… …… …… 【检测宿主状态:已死亡】 【尝试修復:失败……失败…失败…】 【运行尝试……分局域重启:失败……成功……成功……】 …… 【任务检测:已完成。】 …… 【论坛扫描完成……统计完成……】 【人气值结算中……】 第160章 第160章·尾声 第602页 >>名侦探o南讨论版>>重制版特典专区 【标题:73gc你是真的没有心, 结局杀得我哭了三天三夜你拿什么赔我??!从此彻底患上特典ptsd】 1#楼主:怎么会这样啊呜呜呜呜呜我关上电脑的时候简直彻底疯魔了!!! 虽然决战剧情很紧凑完全是豪华全明星阵容,制作也很好,连常年歪瓜裂枣动画组也居然不拉了, 每个人的战损都是美颜盛世, 高潮结局也很感人…… 但是, 但是!!但是我真的感觉自从我点进特典我就是砧板转世,凭什么明明已经经歷了那么多颠沛流离, 却直到最后也不能给薰一个奇蹟???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幸福是他可以拥有的啊??! 真的是被刀到睡不着, 半夜三更爬起来继续擦眼泪呜呜呜猫猫我的猫猫啊…… 2#:半夜三更爬起来哭+1, 我eo了无数天本来都要缓过来了,结果一看到月亮, 想起来赤老师说那是小薰的眼睛瞬间就又开始眼泪喷射…… 3#:谁不心态崩溃呢??? 我跟我姐妹找了个咖啡厅一起看,结局之前去上了个厕所结果回来就看到她鬼哭狼嚎, 眼泪啪嗒啪嗒掉, 忽然就要往天台上沖不活了,我拉都拉不住。 然后现在看完了, 我和她一起站在天台上了:) 4#:深夜无人入眠…… 5#:想起之前去电影院看官方内部点映的姐妹就被创得厉害, 回来以后在你区发疯好几天,刷屏流泪猫猫头, 但又因为签了保密合同不能透露太多,感觉那个时候好像就有很多人猜估计是be了来着。 6#:呜呜啊啊啊是的呢, 我就是当时刷屏的点映的倒霉蛋qaq 当时的电影院大屏效果太好了,最后结局音乐一响起来我直接哭得无法唿吸, 沉浸式体验比线上放送还刀,那场大家出来的时候几乎都在抹眼泪, 真的是…… 7#:惊醒, 怎么就都已经看完了??? 8#:不是说好的大家一起吃刀的吗qaq, 哪来这么多抢跑的啊哦内盖!到底什么情况啊?! 9#:楼上你真的要听剧透吗?(磨刀)(尖叫)(扭动)(拿着刀阴暗地爬行)(爬向楼上)(不分对象攻击) 10#:我不管,双死就是he,我满足了(神经失常) 11#:呃啊什么双死??谁死了到底???! 12#:不是不是,应该不是双死,虽然剧场版里没做,但是根据各种暗示来看,阵平最后应该还是活下来了的。只不过薰猫猫的话,可能确实……e…… 13#:真的是破大防了心碎薰厨我来说!!! 时钟塔事变之后格兰利威就彻底接管薰的身体了,格兰是真的把组织当家,想找到可以依靠的同伴,甚至还主动亲了琴爷。 结果boss还是在无休止地想抽干他的血,最后被接入实验舱的时候,格兰终于在这个残酷的现实面前彻底崩溃黑化了,疑似和薰以前的人格产生了微妙的融合,他想起了以前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光,一边血洗组织一边回想小时候的生活,那段的「爸爸妈妈希望你永远幸福,健康,快乐」真的把我狠狠创死…… 最后虽然干掉了boss,但是薰的意志和身体也已经到崩溃边缘了,在死前见到了来找他的阵平,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最终一起在爆炸里坠楼…… 14#:??????!!! 15#:我嘞个大槽……。 16#:我被直接干沉默了……这次的原案是73写的吧(看一眼)(确定了)(开始打包刀片) 17#:啊???啊?!我的薰老婆怎么会就死了啊啊啊啊之前不是都好起来了吗他还没和大家一起去看雪啊!!组织覆灭了他的人生这才刚刚开始啊?!! 18#:卧槽等等?!琴薰亲了??! 19#:呃啊啊啊啊啊啊啊我cp亲了但是还是be了,琴酒你特么在干什么啊,你猫没了!!我昏过去真的心梗…… 20#:你们怎么这种反应啊,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确实是薰酱的he吗? 从绫小薰开始,薰酱的人生就一直走在扭曲的道路上,他日復一日地被欺骗,被迫承受着组织的血腥与污泥,就算是作为雨宫的日子,也从来都觉得自己和一切格格不入,只能艰难地在这个对他来说已经过于痛苦的世界上苟延残喘。 但是在最后,他终于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了,不仅亲手为父母和自己报了仇,还解放了那么多冤屈的灵魂,剷除了整个组织,再也不用再经歷那些痛苦也永远不用再亲手杀人了,甚至还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雪,可以安心地牵着同期的手死在最干净的雪里…… 这难道不是解脱吗?以后的余生都是幸福了啊! 所以这真的是he啊朋友们!!相信在天堂和父母团聚的小薰,会一直幸福健康快乐地看着大家哦~ 21#:楼上你……一时间居然看不出是不是反串……(哽咽) 22#:我草我又想起了生放送那天晚上,谁在直播里发的弹幕: 「如果可以死在雪里的话,那样的我,是不是也就能永远和白雪一样干净了呢?」 23#:妈呀你们不要唤醒我痛苦的回忆……那天不知道谁第一个发了以后,后面就全都是「是不是死在雪里就能永远干净了」,我一点进去直接傻眼…… [截图:浑身是血的薰被埋在废墟里,伤痕累累的手搭在石块上,差一点点就能碰到外面的雪地,满地渗出鲜血的殷红,密密麻麻的弹幕.jpg] 第603页 24#:23楼你居心何在???拿开!拿开!!我跟薰薰老婆明明已经孩子都有了,你不要造谣qaq 25#:死在雪里……确实,被雪覆盖的薰酱就会永远干净了。 没有血污,也没有罪恶,至少在死的时候,他终于又是那个最干净,最美好,最善良的小绫了…… 26#:可恶,眼泪又要出来了啊啊啊 27#:我记得那天还有人在论坛里画了一只会跳来跳去,还会歪头的可可爱爱薰小猫gif,问怎么没人带他回家呢?直接钓出来一大片发疯心碎人…… 28#:一般路过零厨看得都要窒息了,薰厨姐姐们真的辛苦你们了x. 29#:确实很辛苦qaq小薰没有了的那天晚上群里都炸了,感觉大家都懵了,本来觉得看到松甜甜都抓到他了总该一起上直升机回家了吧,结果居然是摔得粉身碎骨……原本准备的完结贺图全部变忌日快乐了…… 30#:那天晚上的松薰群也很离谱…… 完结倒数:哦哦哦哦哦松薰是真的!!! 松甜甜表白「我来陪着你」的时候:啊啊啊在一起!我随份子钱!纯爱战士应声倒地!!! 一起摔死了:(寂静)(默默上天台)(风好大我好冷) 31#:不过至少松甜甜最后见到了薰啊,最后还是薰把他从生死之间危险的幻觉里,用力推向了「生」的方向,自己的灵魂却消散成光…… 32#:那一段真的是……好久没看小薰笑得这么灿烂了,梦回雨宫时期,呜呜呜呜呜我的眼泪不值钱…… 33#:不过,说起来最后那一段的「雨宫薰」到底是真的薰,还是甜甜的幻觉?毕竟那一整个警校其实都是他濒死之际想像出来的,就挺薛丁格的 34#:我个人的理解吧,最后的小薰应该是真的薰的灵魂。 那一段其实基本上是一个双线的拍摄手法。 一边是马自达濒死的梦里的幻觉,因为浑身重伤无法动弹,还亲眼看见了薰死在自己面前,过于疼痛悲伤所以本能地麻痹自己去进行逃避,潜意识里就让自己回到了以前那个,和大家在一起,最能代表「信任」和「安全」感的警察学校。 但是真实的现实里,其实是惨案发生以后的现场,黑田和詹姆斯两个大佬的话里还有之后的景光,都能说明那个时候薰猫猫已经死了,而且是为了救马自达死的。 而且,研二酱一直在哭着叫他阵平但是被梦境忽略,医生也说他求生意志不强。73没理由让这个时候还在马自达梦里的薰只是一个纯粹的「幻觉」,应该还是在继续延续「拯救马自达」的这条线的。 只不过其他人走的是「现实」,薰猫猫走的是「内心」。 之后的薰在发现马自达生命体徵垂危,如此逃避自己的死的时候突然翻脸也能说明这一点。这个薰明显是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而马自达如果再沉迷于这个幻境里也会真的死去,并不是他内心幻想的那样「只是梦境」。 所以,这都可以说明这个其实是知道现实里一切的真正的薰酱的灵魂,只不过是因为马自达的心理依恋的问题,以以前那个最美好的「雨宫薰」的形象出现了而已。之后随着马自达逐渐梦醒,幻觉崩塌,薰也就自然不能再停留了。 于是他的灵魂消散成光,永远地离开了。 35#:呜呜!更,更刀了…… 我不是砧板啊!! 36#:(窒息)(拼命吸氧)所以我就说特典最虐的,其实一直都是薰酱不管变成什么样,他内心最深处,其实一直都是当年那个善良天真地,希望能够牺牲自己,拯救所有人的绫小薰…… 只是这个世界,一次又一次地在让他失望,死亡可能真的反而是最好的结局。 37#:完了,我被说服了,突然也好像觉得这其实是he了……我精神是不是也不正常了(恍惚) 38#:啊啊啊啊啊官推更新了!!完结封面怎么是逐渐透明的薰看着警校组离开啊…… 39#:哪里rwkk??? 40#:是官方刚刚更新了额外的完结贺漫画: [图片.jpg] 【重制版特典official @detective _extra: 在已经结束的故事里,以「真实的自己」回到故人视野里的人。 与那些跨越寒冬,终将持续向前的坚定的步伐…… [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名侦探柯南重制版特典 #雨宫薰 #格兰利威 #绫里薰 #警察学校组 #完结贺】 ……。 73#:呜呜呜呜呜呜官方你们真的把读者当砧板我哭晕过去!!本来以为可能还是警校组,结果怎么会是搜查一课刑警视角啊!!!qaq …… 124#:我天发生什么了???怎么一片鬼哭狼嚎,我刚刚看完特典结局本来想哭着进来找点安慰的来着…… 125#:火星救……算了,救不了,埋了吧 126#:124的刚进楼?算了,太可怜了,直接说吧。 刚刚更新的小漫画是以高木和佐藤,还有由美的视角展开的。 没有提结局后具体怎么样,但是他们聊天说到了「初雪那天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是特别行动呢,大获全胜!」,似乎大家都非常高兴,没有交代松田,也没有交代萩原和班长,所有人仿佛都蒸发了一样…… 最后,他们在查案件内容的时候,意外从内网上查到了以前殉职警察的信息。 第604页 这一次,原本消失许久的曾经的「雨宫薰」却忽然又出现了。 只不过,他出现的名字已经不再是「雨宫薰」了。在那张照片下,此时此刻写着的名字,和授予的荣光是: 【警视正·绫里薰】 【已殉职】 窗外黎明天光破开阴云照耀大地。 时光漫长悠扬,遥远的风从人世间的尽头飒杳吹来,穿过城市安详的街道,与满地洁白,晶莹,明亮的皑皑白雪,如同反射着谁人清澈干净的影子—— 和一个回不去的梦。 日光晕染在大地之上,天穹碧蓝辽阔,雪漫如歌。 …… 127#:有毒???126你还写起来了是吧生怕刀不死我们?!qaq 128#:支持126原地出道,发刀子的都给我叉出去!! 129#:呜呜呜呜呜高木他们能意识到,这才是他们一直爱戴的「雨宫警视」的本名吗,我真的哭死 130#:好,好磕……哈哈哈真好磕(满嘴是血)……真香……是he啊,老婆是警视正了诶,也终于永远幸福了诶……(嚼)(满嘴玻璃混着血) 131#:地狱笑话,正常人29岁当不了警视正,就算你是顶尖职业组也不可以 但是薰薰做到了(发出爆笑 132#:你们这群魔鬼……点进这个帖子是我的罪,我真的是晒干了沉默…… 133#:啊啊啊啊我真的没想到薰酱真的会便当啊??? 之前小学馆杂志官投的时候明明人气那么高的,官方你们是真的要be美学不要钱吗,倒是快出点谷啊给我老婆我要老婆qaq 134#:对……那次还是氪金买票官投,薰薰一个戏份不多的配角都到第三了,薰粉姐姐那么努力这个便当真的太猝不及防了 135#:已经预见到薰粉发疯的未来了,下次官投估计直接到第一了吧? 136#:肯定铁第一了啊!!!谁不爱我美貌坚强能打聪明,还清冷温柔的薰老婆!! 那可是在最后一刻,宁愿粉身碎骨也要给松甜甜挡刀的薰啊,那是即使灵魂消散,也要把对方推向人间的薰啊,也是即使知道自己会死也要将胜利带给那些他所爱的人的薰啊,但是他却又从来不会跟任何人诉说自己的苦难,之上一个人默默承受着…… 不跟不喜欢薰酱的人说话!qaq 137#:我在「不当薰薰的狗」小游戏里获得了0秒的好成绩,你也快来试试吧! 138#:当时薰酱刚出场的时候我还觉得他就是个花瓶路人(擦眼泪) 139#:唉,谁知道他故事这么复杂,最后居然还成为我的主推了,好想回去给当年那个嘴小薰的自己一巴掌qaq…… 140#:感觉按这个论坛风向,真的可以彻底不跟不喜欢小薰的人说话了。 【宿主……】 他死了吗? 【宿主……醒醒……宿主……】 冷。 寒冷,寂静。 和以往不同地,这一次他像是沉入进了温和的深海里,一眼望去只看得见有漆黑空洞的尽头,全身传来轻飘飘的感觉,又像是悬浮在空中。 成步堂薰缓缓睁开眼睛,可是却发不出声音,也无法移动。 只能看见似乎有一个熟悉的光球悬浮在半空之中,正不停地,焦急地叫着他的名字,在看见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似乎终于如释重负,声音听起来快哭出来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的灵魂真碎了!!】 薰的视线还非常涣散,大脑似乎无法转动,只能浅浅地打量着天花板: 但这里显然不是他曾经到过的任何一个地方,没有任何地方能復刻出这种虚无,荒凉,冰冷的气氛。 所以,只有唯一的一个答案可以解释这一切—— 这里是「生死之间」的夹缝。 他在原本世界的躯体,此时应该是处于无法容纳灵魂的「濒死状态」,而系统给予他的新身体,也在之前的坠落之中摔得粉身碎骨,彻底死亡,再也无法使用了。 所以,他游荡的灵魂在两个身体都报废之后,自然也就回到了这片虚无的地方。 「……」 自己……终于又死了吗? 死亡就代表着他在漫画世界里的一切任务进程全都彻底结束了,通道已经关闭,他无法再返回那一侧,也无法再对之前一切已经既定的剧情进行任何修改。 虽然他预计自己的人气值在最后的决战身死之后,应该会顺利达到预期值…… 但是,却依然没有预料到会有人搅局。 成步堂薰的唿吸里带着隐隐的颤抖,在这时,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结算吧。」】 除了极端状况下,薰的情绪一直都是非常内敛的,在此时仿佛是火山爆发后残余的灰烬,无声又沉默,似乎对于眼前的一切,都已经不会再做出任何过于明显的情绪表达了。 他只仰躺在虚空之中,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人气值最终结算屏幕,终于逐渐从黑暗中浮现出来,上面的数字起起伏伏地跃动着,精准到两位小数,不停地变化: 96.67…… 97.22……97.20……98.35…… 系统在旁边看得简直都要紧张得宕机了! 这简直是比彩票还要惊险的东西……整个人工智障的cpu都快烧了。 加油……一定要加油! 一定要成功!! 【不行!不行!】系统尖叫,【不能让他们四捨五入!我我我一定要盯着——】 第605页 成步堂薰哑然失笑。 却没说话。 虚无的空间之中四只眼睛密切地盯着那博彩一样的数值跳动。 所有讨论度,喜爱程度,正负面反馈,宣传效果…… 无数数值都在此时被系统自动扫描提取,汇入这庞大的数字计算洪流之中。 空气中仿佛有无声的弦正在越拉越紧,越拉越紧,在逼近99%的时候几乎能听见绷紧在空中划出的尖啸,逐渐逼到了最终的极限—— ——数字猝然停了。 「……」 虚空中一片死寂。 薰的眼眶勐地睁大了! 他诧异地望着不远处的屏幕,剔透的金瞳急速紧缩—— 这片死一样的空间里许久没有人说话,连唿吸的声音都没有,静得如同沉入了深海…… 【人气值:106.64%】 那超越了100%的部分的颜色,并非是常规的白底黑字。 而是水一般柔和的泛着心脏鲜活血液水红的色调,宛如融化的雪一般,无声地,悄然从虚空之中汇入了洪流,里面似乎还点缀着点点明亮的星辰…… 如同曾经那些与他相伴的熟悉的灵魂,那样望向他的温暖眼神,在此时冲破了一切的规则束缚。 悄然降临在他身边。 ——「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是什么?」 ——「是赤焰铸成的温暖的心,是我无数次想要挽救你时伸出的手,同样也是……」 ——「……永不熄灭的爱。」 【人气值100%,任务完成。】 剎那间,虚空中的黑暗倏然褪去,苍穹和世界中的一切只如同玻璃穹顶般轰然碎裂! 白光昭昭铺天盖地涌向他,瞬间就吞没了视野中的一切,有无声的重力似乎正在将他向下拽,伴随着那些撕裂的世界的碎片,一起在天地间下沉,坠向无穷的光芒尽头—— 【再见!宿主!!】 人工智障那兴奋的声音在空中喊。 它不明白什么是离别,什么是永别,也不明白在这种时候该说什么,甚至不明白如果在之后它们再也不会见面,其实还应该有一个最后的拥抱。 只是非常简单,而纯粹地,在表达着自己的祝愿: 【要活下去啊!你是我第一个完成了任务的宿主!一定,一定要幸福啊——】 成步堂薰的神智已经非常涣散了。 回归现实的下坠白光遮蔽了一切,庞大的信息量涌进来,他只能隐约听见风声。 【「嗯,你也要幸福,这么长的时间,一直非常感谢。」】 【「真的很谢谢你。」】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逐步脱离那个虚无的空间。 一切的过往,与回忆,都逐渐幻化成梦一般飘渺的色彩。 眼睫……缓缓垂下来。 【「……再见了。」】 ——轰隆!!! 忽然间,成步堂薰只感觉自己仿佛被狠狠砸在了什么东西上面,浑身感官在顷刻间聚拢回归,鲜明而又强烈地冲击在他的脑神经上! 耳膜边似乎听见了仪器嘀嘀尖锐的鸣响,时间的概念在这一刻变得极度混乱,有人正在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似乎过于兴奋而以至于几乎是在尖声咆哮,杂乱的声音嗡嗡混在一起人他根本听不真切,只能感觉到身上的插管被摘除了,脸上氧气面具的触感越来越清晰……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忽然听见一声几乎哭到哽咽的嗓音: 「哥……哥你看看我!哥!!」 「阿薰——」 「前辈!!前辈你听得见我们说话吗,啊?前辈!」 记忆似乎突然变得非常迟钝…… 那一张张曾经熟悉,而又许久不见了的带泪焦急的脸……是他已经不知不觉就已经成年了的妹妹,律所里时不时总要给他整点么蛾子的同事好朋友,还有花了不少精力培养成长的很粘人的后辈,自己离开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别哭。 他涣散地望着他们。 看着离他最近的成步堂美贯眼睛里的泪水啪嗒啪嗒落下来,伸手想去摸妹妹的发顶,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动不了。 别哭啊……都这么大了,要坚强一点…… 吱呀—— 重症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有一道年轻男人高挑的身影越过忙碌的医生护士走进来,在一片混乱的哭喊中安静地站在人群最后,金髮垂在肩头上,双手放松而潇洒地插在口袋里,正微笑着望着他。 薰的眼眸在这时候,非常迟缓地转了一下…… 似乎和他对上了视线。 男人笑着说:「怎么这种眼神,不记得我了吗?」 「我好委屈啊,明明我听见你醒了的消息,顶着被扣光工资的风险,连会都翘了,那么着急地从检察厅一路直接冲过来见你的——」 这傢伙…… 「提醒一下,你在法院门口被撞的那天,是我跟你一起下庭出来,本来说要找个地方吃饭的。」 那个很潇洒的年轻男人笑着说。 他慢慢走上来,忽然竖起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墙: 「结果,我就两分钟没看着你——你,就连着那辆车,再连着对街的墙,直接融为一体了,满街的人看着我哭着把你拖出来,我这辈子真的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第606页 成步堂薰的眼眸闪了闪,似乎慢慢有了光亮。 「你被抢救完之后睡了两年,我们本来都以为你不会再醒了,这真的是个奇蹟——」 薰的唇,忽然在这时微微地张了张,发出了几个破碎的,完全不成调的音节: 「响……也……」 「……啊,终于想起来了。」 牙琉响也俯下身子,眼底浮现起一丝柔和的笑意,探手摸了摸他细腻柔软的发顶: 「再休息一下吧宝贝,你这连人都不记得,怎么来跟我们打对台啊。」 薰似乎也微微地笑了起来,隔着唿吸面具模煳地望向他。 听见他说: 「不过,欢迎回来,阿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