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退休返聘后帝君被迫007》 第1页 [无cp向] 《(综漫同人)退休返聘后帝君被迫007》作者:拉弥亚看不见乌托邦【完结+番外】 文案: 劳碌千年,退休不到三年的退休岩王帝君——钟离先生,穿越了。 为寻找回到提瓦特大陆之法,他与形形色色的「人」签下『公平』的契约。 不过继续在尘世闲游的钟离先生发现了,世界意识间没有不靠谱,只有更不靠谱。 『你我既有契约,那么凡在契约范围之内的事,都可同我商量。』 原本不过是想帮助圣杯同学祛除外神污秽的钟离先生,愈发觉得这些异世有些不对劲—— 无法终止的厮杀、扭转歷史的时政、沉浸美梦的书籍、追求长生的人类…… 『以普遍理性而论,这确实很难办……』 优雅的客卿先生抿了一口甘茶,慢悠悠地说道。 围观且不愿透露姓名的某圣杯/某书/某府/某高纯度酒精以及一群湿漉漉对此作出默认好评。 『钟离先生考虑考虑返聘转单位如何?天理给的待遇我们直接翻倍』 世界意识如是说。 【避雷】 1.有些世界配角戏份会很足 2.含有外神外貌描写,非拟人 3.原创剧情较多,觉得有ooc就是我的锅 4.勐然发现bug会用后续剧情填上,但有些真的是伏笔qaq 内容标籤: 综漫 少年漫 文野 柯南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离 ┃ 配角:突然靠谱的审神者,戴眼镜小学生,缠着绷带的世界意识,不靠谱的大杯子,外神 ┃ 其它:原神,克苏鲁相关,大量原创剧情预警!! 一句话简介:天理再不做人你的员工都要没了 立意:努力前行,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 第1章 「小雨,你得一定想办法帮我们找到我们家客卿啊!」 璃月港丧葬行业的垄断头、往生堂七十七代单传、殡葬创意营销第一人——胡桃堂主,此时正在总务司门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若是能让璃月港的居民们见到这一幕,怕不是统统会被惊掉下巴。 「我们往生堂就这么一个祖传的客卿,你说他出门不带钱包,整个璃月港连个他的影子都没有,怕不是被哪家黑店扣住不给放人!若再这么找不见人,我可怎么跟我地下的爷爷交代——」 话还未尽,那眼泪又哗啦啦地直往下掉,弄得一旁总务司的干事小妹都手足无措,只能本着璃月优良传统美德和优秀的职业道德,轻声安慰: 「别着急呀,胡堂主。咱璃月港,但凡是个正规消费场所,谁不认识钟离先生?指不定钟离先生是去挑选什么稀世珍宝忘了时间,您再等等……」 听到这话,胡桃鼻子一捻眼泪一抹,不等细声细气的干事小妹安慰完,一把子抄起她的烧火棍,另一只手「啪」地一声拍在告示栏上,不仅镇住了千岩军,还把专门带来装场面的仪倌小妹给震住了。 「你们以为,我这一天是干什么去了!」 这一嗓子,吼出了胡堂主一整天的辛酸泪。 一开始,一整天在往生堂见不着自家客卿的胡桃,只不过以为钟离又去街上寻些昂贵的珍品异宝,但一天过去,不仅人没有回往生堂,甚至连一份帐单都没有寄来,才发觉不对: 坏事了!往生堂的祖传客卿不见了! 等胡桃领着一众人马跑遍了客卿平日最常光顾的铺子,经过一番大眼瞪小眼,只得出一个让胡堂主异常抓狂的答案: 今个一整天都没见着钟离先生,难道不是往生堂有什么大事要操办脱不开身吗? 这可把胡桃急得团团转,仿佛眉毛上挂了炮仗——自家客卿,到底去了哪儿? 水晶灯闪耀的刺眼光线之下,远在璃月港胡堂主心心念念的祖传客卿,前.岩王帝君、现.往生堂客卿钟离先生,正处于一个迷茫而困惑的状态——他不知为何恢復了魔神战争时期的装扮,站在华丽繁复的魔法阵内,同一对异国的男女面面相觑。 时间倒回十五分钟前,远东大圣杯的藏匿之所,身处为数不多的高楼,冬木大饭店的顶层行政套房中,一位金髮的异国人面带劫后余生的庆幸,不停地夸赞自己红髮的女伴。 此人乃魔术协会十二君主之一的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博尔德,身为本土御三家之外的魔术师,按理来说,肯尼斯应当在前往远东之前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幸好有你的第二手准备,索拉。」 肯尼斯用饱以热切与庆幸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未婚妻。 罪魁祸首,他的好学生韦伯,总爱写些离经叛道文章的小鬼偷走了自己提前准备的圣遗物——一想到这,肯尼斯眼神低沉了几分,他得让韦伯这小子明白,所谓『魔术师』可不是时钟塔的小打小闹的文字工作者。 索拉并未因几句夸赞就多给他几分颜色,仍在检查并准备齐从者召唤的各项材料。肯尼斯还是心头一暖:如此热切地帮衬,他美丽的未婚妻一定也非常期待自己赢下这场战争的胜利。 精美的杯子盛满了材料的鲜血,异国的魔术师径直倒下,杯中液体竟如同有意识一般,沿着既定的轨道与规律,缓缓流动。 随着鲜血的奔涌,围绕着枪形的圣遗物,幽蓝的光芒渐起,魔术师念起了召唤英灵的祷文。 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周而復始,其次为五–— 第2页 然,满盈之时便是废弃之机…… 基础为石于契约之大公其祖先为修拜因奥古—— …… 在此起誓! 吾愿成就世间一切之善行 吾愿诛尽世间一切之恶行 汝为身缠三大言灵之七天,来自于抑止之轮、天秤之守护者! 在索拉的热切期待与肯尼斯自诩天才的自信中,在魔术的光污染和大动静遮掩下,没有人发现,一道明黄的光辉悄悄被湛蓝的魔术式扯入。 从彼世到此世,正在闲世尘游的前岩神,如约而至—— 「嗯……这么看着我,还是说……我应该说些什么……」 率先打破沉默的尴尬死局之人,只能是熟络与同各路人马打交道的客卿先生。他用沉稳温和的嗓音率先打开话题,尝试与面前呆滞的魔术师沟通。 「在下钟离,往生堂区区一介客卿,敢问二位,这是何处,又是所为何事?」 「不,不对吧……这明明是迪卢木多的圣遗物,怎么会……」 索拉喃喃自语,把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紧紧藏住。 肯尼斯不退反进,上前一步,将未婚妻护在身后——他从不畏惧试图弒主的使魔,但有本事更改圣杯战争英灵召唤术式的魔术师,不容小觑。 肯尼斯甚至来不及细想,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被盯上的,时钟塔被盗窃的圣遗物也好,冬木出问题的召唤式也罢,这其中,一定有人在捣鬼! 远东的圣杯战争之地果然鱼龙混杂,不按传统魔术师手段作战的敌人,这次恐怕他们是轻敌了。 想到这里,肯尼斯不动声色地握住装满银白流体的试管,圣杯战争尚未开幕,就得用上这个礼装了吗…… 或许是注意到了面前两位异国男女的紧张,以及金髮男子的某些「小动作」,钟离嘆了口气。 「两位请不要误会,我不过误入此地,只想弄清为何我身在此处,对二位也不会有什么威胁,再者,在下也绝非是非不通、肆意妄为之人,还请二位放心。依我看,我们之间,或许有些误会,倒不如互通信息,说不定能得解决之法。」 肯尼斯同索拉对视一眼,圣杯战争开幕在即,冒失地暴露实力也不是什么好事,暂且收敛了架势,索拉甚至上前几步,不顾未婚夫阻拦的胳膊,牢牢盯着召唤阵中的钟离,开口威胁道: 「最好能够说清楚,陌生人,不然,时钟塔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这是自然。」 钟离不在意索拉的威胁,他向来对人类无比宽容——在他看来,这的确也事出有因。面对私宅闯入生人,单纯的威胁都显得主人分外理智,不直接用武力压制或着尖叫着唿唤警卫,都算得上是冷静。 「那么,这位突然出现的先生,还请表明你的来意。」肯尼斯拉住了索拉,在她错愕和不解的视线中轻轻摇了摇头,转而直直看着钟离——这个破坏自己召唤仪式的「人」。圣杯战争的每一步都充满变数不错,可任谁也不能能想到,单是以圣遗物进行英灵召唤一环,就有如此多的意外。 肯尼斯解释道:「现在是圣杯战争的前夜,如你所见,这个召唤仪式,是我们为召唤英灵所做的准备。至于英灵,魔术师的概念不做多解释,你可以理解为死去的英雄,能够用召唤阵召唤至此,进行战斗。」 他摊了摊手,这个在圣遗物一关就遭受接连打击的男人,在真正的厮杀演绎之前,就已经有些心力憔悴。 罢了,肯尼斯苦笑,远东的魔术因子终究还是扰乱了他的心志,身为降临学科史上最年轻的讲师,又是时钟塔炙手可热的人物,肯尼斯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遇到如此狼狈的情形。 钟离点了点头,一只手掌心向上,提议道:「既然如此,恰巧钟某也对武艺略通一二,不如你我签订一个契约。」 前岩神张开了类似于龙类的、黄金一般的瞳孔,周遭的岩元素也被调动起来,肯尼斯敏锐地察觉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并非人类。 「扰乱计划,也并非我本意,作为交换,圣杯战争期间,我将作为你的『从者』出席这场战争,直到我们『双方』都得到满意的结果。」 末了,钟离补上一句—— 「不过,圣杯战争期间,差旅费由『master』垫付,也是情理之中……」 「不用说了,我接受你的条件。」算得上是毫不犹豫,肯尼斯马上答应了钟离的提议。 理论上,肯尼斯并没有不得不参加圣杯战争的理由,但作为时钟塔的十二君主之一,让他就这么灰熘熘地返回伦敦,不仅是在给整个埃尔梅罗家族蒙羞,更是会让整个降灵科陷入窘境。 看上去瞎猫逮着了死耗子,实际上也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肯尼斯只能接受,也必须接受。 「肯尼斯!」索拉并不乐意——先不说这个莫名其妙的、连英灵身份都存疑的可疑人物到底是否值得信任,单就挤走了事先预备好的迪卢木多召唤一事,就让她无法接受。更何况,身为正统魔术师家族的次女,她更对未知的力量充满忌惮。 可是,她的未婚夫是绝对不会理会索拉的忌惮,更不会理会她的小心思——骄傲的肯尼斯主任信任自己作为御主的本钱,以十二君主和埃尔梅罗家主为荣的他,有身为顶级魔术师的骄傲。 第3页 「那好」,眼见肯尼斯毫不在意的态度,索拉知道再多说也无益,只是牢牢盯着眼前的男子,摆起一副心不甘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地臭脸。 「既然要夺得圣杯战争的胜利,作为从者好好说出自己的来歷,公开自己的能力,也是理所应当吧?」 钟离微微点头,「这是自然,我也不会有所隐瞒。契约既成,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应汝之愿,我将作为岩神『摩拉克斯』,而非凡人『钟离』同汝等契约。」 钟离话音一落,瞬间,此世的抑制力降下力量,将岩王帝君的影投射在英灵座上。 就此,钟离才和所有现世的英灵一般,脑内自动被灌入了现代的信息和圣杯战争的所有知识——这也代表,在同肯尼斯『御主』契约的同时,也与盖亚『英灵座』定下了属于此世『英灵』的契约。 也罢,钟离轻嘆口气,既然如此—— 「一份新的契约…ncer,摩拉克斯,应汝所愿,应召于此。契约既成,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钟离看向重拾自信与优雅的肯尼斯,「你就是我的……master……」 从肯尼斯与钟离达成『契约』起,不再言语的索拉,在此时上前了一步,「master是肯尼斯,」她看起来把私心抛在了脑后,冷静又稳操胜券般地提出了建议,「现世的魔力就由我来提供吧。」 不得不说,纵使厌烦作为「未婚夫」身份的肯尼斯,索拉对肯尼斯的「天才」之名仍然心服口服——抛却魔术师长男的通病,肯尼斯算得上一个不错的联姻对象,但这份「不错」仅仅对于家族,而非索拉。 钟离看向自己实际上的master,得到肯定的答覆后,将术式连结转移到索拉身上。 「力量回来了,不多,但够用。」 感受到魔力的充盈,确认了身体的无恙后,钟离有些惊讶: 英灵之躯似乎会默认以身体最强盛的时期显现。 「在这之前,姑且先确认一下阁下的计划。不论是谋略还是武力,在这两方面也都算是略通一二。」 钟离率先提出,契约已成——『在圣杯战争中得到双方满意的结果』,这是契约的一部分,一诺千金的岩王帝君并不打算在异界毁坏自己的『契约』。 肯尼斯抬手轻抚手背上的三道令咒,感受从眼前人身上迸发的强大力量,整个人的精气神也恢復到在时钟塔时那般充满目中无人的高傲—— 「当然是好好引出下水道的老鼠,让我好好看看,远东魔术师有几分本事吧!」 肯尼斯坚信,他会夺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第2章 「还请稍等。」 温文尔雅的客卿打断了肯尼斯的豪言壮语,委婉而不失礼貌地问道:「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刚刚提到了『圣杯』,对吧?」 肯尼斯毫不矜持地点了点头,作为时钟塔的顶尖魔术师加上眼前的神明从者,他相信,没有哪一组会比他们更加胜券在握。只有优秀的魔术师才会匹配到优秀的从者——这可是小偷小摸的外道们这辈子也理解不了的道理。 「不要太过谦虚了,摩拉克斯。其他六组除了那个阴险的魔术师杀手,我不认为穷乡僻壤的极东魔术师们有挣扎的可能。」 肯尼斯误以为从者莫名紧张。且不论摩拉克斯是否与魔术王所罗门麾下的魔神有关,契约是不会说谎的,摩拉克斯既然只愿意承认自己为异世神明,体贴的肯尼斯自然也没必要询问他是否还有别的番号。 「恰好相反:就我刚刚接收到的信息而言——成为英灵的一瞬间、所见到的『那个』而言,『圣杯』已经被污染了。」 神明对着人类微微摇头,接着吐出触目惊心的真相打碎人们的幻想。但不出所料,肯尼斯和索拉都毫不在意从者的危言耸听。 「圣杯的稳定性是经过了时间的考验的。」 尽管不知道为何被圣杯召唤出来的英灵还需要他的科普,但肯尼斯还是打算从专业领域解释一番,「无数魔术师和魔导绪论的验证证实了圣杯的可靠。」 钟离非常意外:「哪怕它甚至从未显现过?」 「当然。」 第一届圣杯战争是创始者创建术式不能算第二三届中途出了意外也不能算,这是第四次——圣杯一定能成功显现。 钟离无法理解肯尼斯莫名的自信,他耐着性子继续与肯尼斯解释:「在我和英灵座联通的一瞬间、或者说『契约成立』的那一剎那,我看到了……或者是说,被告知了……」 「『圣杯』污染……这不可能,先不说是否存在能够对圣杯产生影响的术式,但就召唤圣杯一项,就无比困难。」 肯尼斯盯着眼前的从者,一字一句地试图打消从者的无端恐吓,「过往地三次次圣杯召唤仪式,可都没能顺利进行,倒不如说,单论冬木御三家对圣杯的百年窥伺,他们绝不会容忍自己梦寐以求的『根源』被污染。」 钟离看向无比确信的肯尼斯——他所说的一切都发自内心,魔术师们打心底地认为,『圣杯』不可能会出问题,这反倒让钟离略微有些好奇:根据他了解到的,魔术师们都是一群叛逆的狂信徒——胆敢否定自然并对法则加工的胆大妄为之辈,怎么会无端地全盘信任不过短短几百年时光的人造魔术? 也倒是,空口无凭,怎能让他人相信——有些事情眼见为实才能让人心服口服。 第4页 「那么,我的御主,有兴趣与你的从者一同造访此地的管理者么?」岩石的神明向面前的两人伸手,真挚地发出同行的邀请。 夜晚的冬木市,才真正有了几分大都市的缩影。 来来往往的热闹商贩,摩肩接踵的兴奋行人,若不是有即将到来的圣杯战争,眼前的这一副景象也算得上太平盛世——起码对于眼前尽情享受夜晚的普通人来说,冬木仍是和平的净土。 魔术师们似乎不存在什么道德伦常,将圣杯战争放在夜晚的唯一理由,也仅仅是为了魔术的『隐匿』原则。也就是说,装作普通人行走在大街上,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只不过,魔术师们或多或少主地动远离人群。 「如何,御主?都说所见为实,新市民会馆的圣杯现在只是初具魔力胚芽,只有魔术师间的厮杀才会为其填补营养。但我想,魔术师们应当没必要给如此污秽之污泥缴纳供奉吧?」 作为标准而正统的魔术师,肯尼斯自认为,自己已经给ncer最大的尊重——估计没有哪个接受过正统魔道教育的魔术师愿意同从者见证谣言的诞生,但毕竟所见之事过于荒谬: ncer,这可是完全不符合圣杯战争程序的操作——如果你不能给出肯定的答覆和可靠的证据,我也得考虑考虑我们之前的『契约』了。」 钟离微微颔首,「亲眼所见相比就是最好的证据——我没说错吧。或许是术式构建的本身具有一定漏洞,又或许是圣杯战争进行的途中,有什么污染了圣杯。」 肯尼斯不得不承认,他的从者说的不是假话。 如果有人告诉肯尼斯,远东的圣杯战争必须被终止的原因是圣杯被污染,他一定会好好和这个失礼的傢伙从实力角度好好谈谈。 可问题是,那种魔力不应该是无垢第三法所应有的形态。 作为证据,肯尼斯用魔力将他所见全部记录下来,如果向圣堂教会证实了他们的正确,这将又会是轰动整个魔术界的大事! 在两人说话的间隙,索拉提前联繫上了圣堂教会之外的使魔,就算是中立地带,但是圣杯战争期间,不得不警惕。 「有状况了。」索拉勾住肯尼斯的胳膊,全然不顾胳膊主人的僵硬,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道:「assassin被干掉了。」 「……真是藏龙卧虎啊,远东的圣杯战争。」 「不必过分担忧,saber。对我们来说,反倒是好事: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不过……archer的实力,完全没有暴露,这恐怕会是一个隐患。」 纯白的人造人安慰止不住担忧的骑士王,第一夜就有从者率先退场,不管是由于大意或者是什么别的,还是给所有主从敲响了警钟。 哪怕是一开始就将所有御主和从者纳入应对计划的卫宫切嗣,同样免不了顾虑:谋略的确不可或缺,未知的力量同样值得警惕。 他是这一个屋子里的主心骨,无论如何出乎意料的局势,都要坦然面对。 「按照原计划形势——assassin的退场太过突然了。」 「我说……你该不会就这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吧?」 小小的御主生气地看向高大的从者,尽管冬木的凛风吹得他瑟瑟发抖,却还是止不住他的恐惧与担忧。 「嘛……不要太过担心了,韦伯。」高达健硕的伟岸男子一边回答一边用力拍着韦伯的肩膀,甚至让他一个趔趄,都站不稳。 「不……rer……」韦伯擤了擤鼻涕,不由自主将自己更加裹紧些,向自己的从者发出疑问:「如果是assassin退场的话,我们不应该前往archer的地盘附近,或者是assassin御主的地方查探么?为什么要在这里……」 湍流的未远川将冬木市一分为二,一半是现代化的新都,另一半是深山的旧都,这座远东之城就连地理分布都与魔术和表世界一般对应。 魔术师们连结这世界的表与里,冬木大桥则框连着东与西,早在了解到这座城市的地势时,rer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只要监视控制了未远川,冬木的动静将会尽在他们掌握之中。 只希望,事情能如他所愿,言峰绮礼,也就是率先退场的assassin的御主,看起来是在圣堂教会悄悄地为自己的老师祈祷,实则在心底里悄悄地给自己的从者安排监视的任务。 没错,assassin的死不过是徒弟与师傅的一番完美演出罢了,在进行了程序上的放弃御主资格后,他成功进入了有他的父亲,言峰璃正所控制的圣堂教会,换而言之,他正处于战争的中立地带,成为了远坂时臣的『鬼牌』。 事实上,所谓的『自愿放弃争斗』也不过是父子俩做给剩余五组的表面功夫:魔术师们不会愿意亲自前往圣堂教会的地盘,但一定会派遣使魔监视——他们只会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空荡的教堂仅余父子二人,言峰绮礼一向克己守礼,他的父亲也以他为傲,从不会对自己的儿子有任何微词。言峰绮礼为远坂时臣祈祷,在言峰璃正看来,正是晚辈尊敬师长的体现——这个年迈的老人完全不知,自己的儿子心底里期待着盟友的溃败: 看着时辰老师迫近成功的那一刻满盘皆输——言峰绮礼莫名有些期待,但这些,他不会同父亲说,因他人的苦难而愉悦,绝非神之教诲。 他闭上眼睛祈祷,将身与心全部放空,试图让自己动摇的、只爱着神灵的心给拉回正道——但显然,教堂外的不速之客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第5页 「哦——」言峰璃正率先向来人发问,「怎么,肯尼斯——你也要像assassin的御主一样,自愿放弃圣杯战争么?」 「啧……别想太多,老傢伙。」来人眯起好看地绿瞳,毫不客气地表明来意:「圣杯战争……最关键的东西——我们为之争斗的东西……出了些问题。」 「我敬爱的监督者呀,您难道没有发现么?」 「哦?」 言峰璃正注视着眼前的金髮男人,在他身旁,那位火红髮色的女人,恐怕就是他的未婚妻——那个长发金瞳的男子,一定就是他的从者了吧。 「不要危言耸听,肯尼斯——你甚至没有接触过圣杯,它一直好好地存放在冬木的隐匿之地,只有最终的胜利者才能接触……」 「第四次圣杯战争,冬木的大圣杯,将在市民会馆凝聚——」 「圣杯所充盈的,绝非饱含英雄期待的珍贵梦想,而是此世恶意的集合……」 「它将饱含恶意出生,将冬木的生灵带往地狱。」 打断言峰璃正的,正是肯尼斯身侧的那位从者,在他张口的那一刻,位于教堂的金属制品仿佛都微微振动,而在他说出此届大圣杯形成的所在地,言峰璃正更没当回事,反驳道: 「冬木灵脉共有四处,稍微做了些功课,捡四分之一的概率来矇骗所有人……我再警告你,肯尼斯——如果你现在转身就走,我可以当作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下,索拉忍不住了,她反击道:「尊敬的监督者该不会认为,我和肯尼斯就凭着所召唤出从者的一面之词,就找上门了吧?」 「实话告诉你吧,肯尼斯召唤ncer与圣杯产生了某种共鸣——比如说,某位公正裁判的儿子,好像还并没有失去资格哟。」 看着自诩公正的老者面色一僵,索拉忍不住接着嘲讽,但肯尼斯摆了摆手,重新凝视着眼前的老人,用一种难得坚定又诚恳的语气说道: 「请将御主们汇集于此吧,监督者——我们有充足的证据能够证明,或许圣杯,已经脱离了所有人的控制,包括所谓创造第三法的御三家。」 肯尼斯说着,钟离也走上前,将作为生者与英灵座签下契约的一瞬间画面,通过石台与面前的老人共鸣。 ——那是怎样的地狱啊!浓烈浑浊的黑泥从天空上圣杯内突兀的黑洞中倾泻,大地流淌着火焰,几乎看不见文明的样子…… 这就是,『被污染的圣杯』…… 第3章 气势宏伟的冬木大桥连结着未远川东与西的沟通,在这座宏伟的建筑上,再怎么熟练的工人,也不敢不戴好工具,就贸然上到大桥顶端。 先前意气风发的韦伯,此刻正站在冬木大桥的顶端瑟瑟发抖。 「ri…rer……还在这里干什么啊……快下去……教会发布了集结令了啊!我们……快去教会吧……」 征服王没有理会弱小御主蚊子般的吶喊,反倒是眺望着远方的入海口,毫无波澜地说道:「就当换换风景吧,韦伯……男子汉可不能如此胆怯。」 糟糕,真是太糟糕了。 无论是眼前小巧未成年御主的那点可怜的魔力,还是圣杯战争的不寻常,都让征服王不得不承认: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首先,小御主的能力并不能支撑他以完全姿态显现过长的时间,而rer也无法效仿caster建造自给自足的魔力工坊。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此时他和韦伯应该是在冬木市交通相连的制高点——冬木大桥;而非好不容易把御主带上来后,莫名接到什么紧急暂停圣杯战争、顺便去『中立地带』开会的通知。 伊斯坎布尔一开始便打算兵行险招——与其坐以待毙被活活耗尽粮草,不如率先出击,至少也能以全盛之姿面对。为此,他早在被召唤出来的那一天,就做好了相当完备的的计划。 以上所有,他都没有告知自己的御主,这也导致韦伯直到现在,仍因为征服王种种不合理的行为不停地碎碎念。 「什么嘛……征服王也如此莽撞吗……唉,大个子,我们快去教会吧,既然严重到要暂停圣杯战争,一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吧……」 韦伯倒是一副学生被导师喊去开会的样子,他并没有意识到,圣杯战争,绝不是所谓『勇敢者的试炼场』,而是『怀梦想的死士以命相搏的战场』。 只可惜,征服王伊斯坎布尔想,或许这次圣杯战争,韦伯是学不到这些道理了——倘若一场战争的中立方都被迫强硬地插手暂停,恐怕是有什么严重的问题…… 严重到,圣杯战争会『造成问题』的问题…… 真是糟糕透了。 爱丽丝菲尔焦头烂额,她并非saber真正的御主,却是外人眼中的实际御主,此刻她充满担忧地看向saber,企图得到一些答案。 「这不合理……说什么圣杯出了问题……这种胡扯,圣堂教会居然信了,还不惜如此强硬地停滞刚刚开始的圣杯战争——」 「切嗣,你觉得呢?」 纯白的人造人又望向自己人生的顶樑柱,切嗣总能解决她不知道的问题,她无比希望切嗣能够为她解答。 可惜的是,身经百战的魔术师杀.手也只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神情若有所思: 「爱丽,你能感觉到圣杯的不对劲么?」 爱丽丝菲尔不太确定:「与其说感觉到圣杯的不对劲……倒不如说,自从踏上了冬木的土地,我就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胸闷,一开始,我只不过是以为,离大圣杯太近可能会影响作为小圣杯载体的机能……」 第6页 「但现在,如果圣堂教会的强硬不是作伪,恐怕,我们都不得不接受这个大胆的猜想——」 作为胜利者奖品的圣杯,出问题了。 远坂时臣听到这个大胆消息时,仍嗤之以鼻,直到他可靠的弟子给出了肯定的答覆—— 「怎么可能!冬木的大圣杯,是百年来御三家共同守护的、绝无仅有的奇蹟!」 远坂时臣严肃地望向自己的学生,又一次重申:「哪怕是自私如玛奇里『间桐』,也绝不会在这方面下黑手。」 「说不定是三流从者和三流御主的危言耸听——您说对吧,尊贵的英雄王,」远坂时臣转向玩弄着纯金棋盘的吉尔伽美什,恭谨地低下头,试图从这位王者口中得到一丝支持。 出乎意料,吉尔伽美什饶有兴致地看向了远坂时辰,难得和颜悦色了一番,只不过,带着笑颜吐出的真相,未必是臣下的悦耳之言。 「真的想知道的话,时辰,去圣堂教会吧,那里的答案就是真相——」 只不过,这份真相,你可不一定会乐见其成吶,时臣。 韦伯这样直接毫不作伪地之前前来也好,类似远坂时臣由使魔代为出席也罢,就算是拖家带口——像saber一组,把小圣杯和御主本人一起带了过来,总而言之,都能看到懂行的魔术师们的重视,算上明面退场的言峰绮礼——起码有五位御主遵从了教会的停战召令。 他们分散地坐在聆听祷告的长椅,只不过,此刻的神明带不来美妙的音讯,祂只传达了世界的不满—— 「这是歷届圣杯战争,从未有过之事……」 远坂家主透过使魔凌厉地看向面前一身白衣暗金纹服饰的钟离,试图从他淡泊的金色双眸中看出一丝胆怯——很可惜,那里面除了他自己,什么也没有。 「很遗憾……大部分灾难便是如此:它从不发生,或偶然一回——可一旦应验,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钟离侧过头,注视着名为远坂时臣的男人,作为以根源为毕生追求的人,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但无所谓:事实的论证会道出结论的正确性。 「这方面,我已经拜託肯尼斯调查好了——考虑到贸然地唿唤所有人去印证我不成熟的幻想还是过分了些,我们在前来教会之前就做好了相当充足的准备。」 钟离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名义上的御主,虽然说是御主,但一直在忙碌地为自己的从者验证『圣杯出问题』的可能性。 肯尼斯毫不客气地拿着一踏高摞的、写满密密麻麻笔记的稿纸,里面还夹杂这时钟塔的信函,极为肯定地对场内唯一一个使魔说道: 「关ncer的说法……听起来的确显得荒谬,但在圣杯的内胆……我们的确发现了某种黑泥般的物质……」 「不是液体……也绝非外力添加,不出意外的话,往届圣杯战争的无疾而终,和淤积于圣杯内的黑泥有相当大的关联……」 「请容我打断——」卫宫切嗣看向台上高谈阔论的魔术师,作为小圣杯的丈夫,没有人比他更关心圣杯的状况,「目前除开assassin,没有一位从者回归到英灵座,但至少需要四名英灵力量的回归,圣杯才能够显现——」 「告诉我,你如何满足圣杯对力量的渴求?」 「是我,我用『契约』的力量,同此世的意识签订了一个契约。」 钟离双手环胸,又抽出一只右手凝聚了一个锁扣样式的岩元素造物,以实物来回答卫宫切嗣的疑惑。 别看钟离说得如此轻巧,事实上,如果有老朋友见到他,一定会大惊失色:向来讲究公平的契约之神摩拉克斯,居然默许被此世的世界意识钻了个空子,答应了些相当繁琐的事情—— 「异世的神明……能否请您帮一个忙呢……」 新市民会馆内,无人的台前,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钟离身旁的肯尼斯和索拉也没了声响,只有一个散发着耀眼光芒的白球处于会馆的正中央。 「你就是将我从提瓦特唤来之人。」凝视眼前的光团,钟离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从召唤阵看到自己时,无论是肯尼斯还是索拉,所表现的都是『出乎意料』,也就是说,自己被召唤至异世,绝非他们有意为之。 回忆起同肯尼斯签订契约后骤然获得的大量知识,钟离先生理顺了思路,愈发肯定面前事物的身份:「你就是……『圣杯』……」 「异世的神明,我恳请您出手相助」光团不断翻跃闪烁,「身为『世界意识』的一部分、灵长类意识的结合体,爱人的神明啊……我希望能与你签下关于『拯救』的契约……」 「请把这,当作一个无能世界本源,所能为人类做的、最后的努力吧……」 「……契约的内容恕我不方便透露,但是,作为交换的一部分,『圣杯』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 神明的温柔一视同仁,爱人的神明更是对纯白的世界意识动了恻隐之心,可人类不得而知,反倒对此难以接受。 「与其让我听信外人的言论,」远坂时臣一字一句,这个常年秉持优雅的男人终究是难以继续坚持下去了,「我愿意亲自去查看——如果真如你所说,圣杯……的内核已是骯脏污秽,我远坂时臣,自愿放弃对圣杯的争夺。」 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下,远坂时臣相当不理智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哪怕是对根源和圣杯毫无概念的韦伯,此刻都张大着嘴巴—— 第7页 圣杯内部,所谓的『第三法』可不是魔术师来去自如的表世界——没有人到达过根源,其另一层含义的解释便是:无人到达根源后,重返人世间。 远坂时臣明白,如此冒险的行为,不管眼ncer说的是真是假,他也没有机会再和他对峙了,但他更不愿意放弃一切可能夺得圣杯的机会——远坂家的夙愿,难道要继续等待八十年,甚至永远都没有实现的可能性么? 他做不到,把一切重担扔给后代,他更做不到。 第4章 「够了,远坂时臣——你这个傢伙,还要自顾自到什么时候?」 一声带着颤抖和嘶哑的、甚至已经听不出年龄的声音从大门传来。厚重的传统木门发出沉重的轰鸣,像是来人的心情,沉重又不知从何说起。 「间桐雁夜……」 远坂时臣的声音倏尔冷淡了下了,毫无波澜地嘲讽迟到的傢伙:「间桐家,真的不像样子了呢……尤其是你,雁夜,喜欢做小丑躲得远远的,就永远不要回来,现在才来这里——你真是毫无责任心呢。」 「你懂什么,时辰!」 间桐雁夜的面庞因为愤怒的言语显得更加扭曲,衰老由充满皱纹的一半面庞,隐约可见虫豸的蠕动。 啧,远坂时臣不想看这个毫无优雅风度的男人——透过使魔的目光也没有必要。 「像你这种逃避责任与荣誉的傢伙,既然打算远远的逃开,就永远不要回来——还是说,一听说樱要继承间桐家,就按耐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呢?」 间桐雁夜更加愤怒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身为樱的父亲,这个男人居然能如此无情——不仅对樱的现状视若无睹,还对自己出言讽刺。 「你完全不知道,樱在老虫子那里遭受了什么吗——一个小女孩,被扔进虫窟,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日復一日地遭受折磨。」 「倘若这就是你远坂时臣的责任与荣誉,那么我无话可说。」 间桐雁夜就差没指着远坂时臣的鼻子开骂了,要不是远坂时臣本人不在,他甚至可以直接给他一耳光——这个男人,这个被葵所爱的男人,怎么会如此无情? 「你说什么?折磨——间桐家的魔术到底是什么!樱她……」 时辰仿佛是刚刚明白什么,但间桐雁夜已经不想再理会这个自私的男人——如果不是因为远坂时臣对家人毫不负责的一番话,他根本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同时辰争吵。 在同圣堂教会的监督者颔首示意后,间桐夜雁没有再理会任何一个人,自顾自地挑了个阴暗的角落潜伏下来。 说到底,他间桐雁夜只是老虫子一个参加圣杯战争的挂件——圣杯战争的所谓根源啊,黑泥啊,他统统都不关心,他只关心一个人,原名远坂樱,现名为间桐樱的、可怜的女孩。 「抱歉,我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突发的争吵让远坂时臣变得冷静自持——凛还小,远坂家不能轻易失去家主,凛也不能轻易失去父亲。 更何况,间桐雁夜所说的……那些关于樱的事……如果属实,就将一些事提上日程了。 钟离并不意外远坂时臣的犹豫,就算是魔术师,也终究有情感存在,更何况远坂时臣其人,也没有到为追求长生泯灭人性的地步,他有所顾虑,那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了。 眼见无人在提出异议,钟离环顾四周,对在场所有满怀心愿之人说道: 「被污染的大圣杯实现不了愿望——就算能够实现,也是会以惨烈而充满悲剧的形式实现……比如赢家许愿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圣杯实现愿望的方式,就是让所有比他富有的人消失……」 「这样的圣杯战争,必须被阻止——」 「那么,圣杯战争的监督者」钟离回过头,询问者仿佛如重释负的代行者,「圣杯战争,是否能暂停,并由专业人士,进行调查呢?」」 言峰璃正沉重地点点头——与圣堂教会而言,圣杯本就是扰乱秩序的累赘,之所以让言峰绮礼与远坂时臣结盟,只不过是想找一个稍微可靠、并且不会乱许愿的人作为赢家。 对于言峰璃正而言,终止圣杯战争,百利而无一害。 「请等一等,这ncer。」卫宫切嗣下定决心,在圣堂教会宣布终止圣杯战争的那一刻,他,紧紧握住了身旁妻子的掌心,「就算终止圣杯战争,从者回到英灵座也仍要通过大圣杯——那么,与大圣杯相连的小圣杯还会受到影响……」 「不,这个不会有影响。」钟离打消了卫宫切嗣的担忧,托『契约』的福,我能够修改从者通往英灵座的峡口——也就是说,英灵们等待七天,或者是切开魔力供应后,就会通过灵脉回到英灵座,自然也不会对小圣杯有任何影响。 异世的神明在此宣布:「也就是说,爱丽丝菲尔小姐,你自由了。」 …… 「所以说,圣杯战争,就这么完了?」 韦伯仍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开玩笑,他还没有向肯尼斯导师和时钟塔的同学们证明自己,就这么走了,那他还有什么脸继续待下去? 「……真可惜,还没能好好见识远东的魔术才能……」肯尼斯嘆了口气,顺便强迫自己不要盯着韦伯——等回到时钟塔,再好好收拾他。 至于魔术师,尽管不想承认,如果真要给圣杯战争的 master 列个排行榜,肯尼斯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位大名鼎鼎的魔术师杀.手列居榜首,哪怕在入赘爱因兹菲尔家后已经销声匿迹了很长一段时间,肯尼斯依旧不想去赌卫宫切嗣手法退步的可能。 第8页 「吶……saber,正好我们之前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我们还可以晚上好好地在爱因兹菲尔家的城堡里休息——就算圣杯战争没有终止,那里也算得上是非常安全的地方……」 「对了ncer……您是神明,对吗?」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走向钟离,问了一个不怎么重要的问题。 「以普遍理性而论,我只是前神明。」 钟离的声音温文而尔雅,他从不以神明的身份为傲,反倒是神明身份因为他而更有底气——年逾六千岁的古老神明、魔神战争的七位胜利者之一,神明对他来说不过锦上添花,失去神明的身份,也不过是另有他意。 原以为如此回答便能回绝年轻人对神的执着,但言峰绮礼也不在乎,坦言道:「如您所见……我是一名神职者……但,我却从不会因为祈祷和受戒而虔诚,我甚至觉得,我是麻木的……只有刺激痛苦,才能让我品尝片刻的情感。」 「尊敬的神明,您能为一位信徒,指点迷津吗?」 好脾气的神明端详着眼前人色双眼,忽而嘆了口气,说道:「神明不过寄託人类情感的须臾,倘若无情可托,不如游山玩水,畅游结交,唯有将生命添花增枝,才能提炼出情感 」 「人类的情感是复杂的,对于你的问题,我也仍在探寻中——千年的风化磨平了岩石的稜角,现在的我,对大多事情得以泰然处之,却失了曾经炽热澎湃的情感……」 言峰绮礼闻言,眉眼低垂,他感觉得到,这位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神明,是不会有自己那般低劣丑恶的情感吧…… 见状,钟离也不再多言,将上的扳轻轻抚扣后,便悄然离去。 「真是顺利过了头……」 爱丽丝菲尔感嘆道,今天真是充满惊喜的一天,尤其在她得知不必被完全传化为英灵通往英灵座的小圣杯后,心情更是难得的开朗。 「真是出乎意料……的高超驾驶…….」 骑士王死死抓住敞篷车的靠垫,迎面的凛风她的声音吹得断断续续,表情也莫名的有些僵硬。 「对吧?我刻意进行了训练的~」 话虽如此,风中凌乱的 saber 能感觉到,爱丽生疏的挂档和后坐力极强的油门踩法,离熟练司机恐怕还有一大段距离。 「切嗣带回来的所有玩具中,我最喜欢这个了!」 「稍等下爱丽,你刚刚一直在右侧行驶吧!」 洁白的人造人按耐不住的一面,她毫不在意地随便附和道:「啊,是啊。」 不等说完,一个果断的打死方向盘,漂亮的急转弯!如果不是在高速公路上,就更帅气了…… 「这附近的爱因兹贝尔城堡,还没到么?」 「好像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一边回答,爱丽丝菲尔一边踩死了油门:「如果快要到了,就马上可以看见了!」 怎样都好, saber 在心中默默祈祷,快点结束这危险的旅程吧。 深夜的公路上没有会车已是万幸,但高速行驶下的转弯,都不由得让她紧绷着神经,没有抱起爱丽跳出窗外,已经是她极大克制的结果了。 还在认真思考被从者袭击和继续坐着爱丽丝菲尔驾驶的车那个更危险的 saber ,就在那一瞬间,感受到突如其来的杀气。 「爱丽,停车!」 忽然被叫停的爱丽丝菲尔还没反应过来, saber 也顾不上再多解释,直接向驾驶位探过身子,一手把握住方向盘,一脚踩死了剎车。 「saber ,那是——」 依靠远处的路灯散发的微弱光线,爱丽丝菲尔指着路中央笼罩着宽大袍子的黑影,低声唿唤旁边的骑士王。 许是感应到 saber 的视线,那怪异的男子微微俯身,狂热而满怀敬意地觐见—— 「恭候多时了,圣女殿下。」 唯一没有前往教会的一组—— caster,终于现身于大庭广众之下。 在见到 caster 的一瞬间, saber 就有种被黏煳煳缠上的噁心感觉,考虑到眼前从者可能认错了人,加上现在圣杯战争已经终止,耐心地向眼前的从者解释—— 「我乃阿尔托莉雅,不列颠之王,尤瑟王之子。」 saber 强迫自己维持一点耐心,在确保爱丽丝菲尔安全的情况下,没有必要再起无谓的冲突。 「我是您最忠诚的僕人一ー吉尔.德.雷啊!我是如此期待您的神迹再度显现……我的圣女贞德啊…」 疯癫的 caster 还想继续说下去,但并不打算将时间耗费在沟通不了的从者,在联繫到卫宫切嗣、确保魔力迴路正常后,她几乎是毫不犹豫,打断了caster的胡言乱语—— 「不要自顾自地说话了,caster。圣杯战争已经终止,不要再挑起无端的争斗。」 「圣女大人……您果然还是被诅咒着么……您放心,我会努力地让您回来的……」 说罢,caster 拉开同 saber 的距离,打算隐入p黑暗遁走—— 一声破空的尖啸,一柄状似长枪的黑影袭向正欲远遁的caster,不得已,caster打断了离去的蓄力,被迫后撤。 "可恶,是谁!是谁胆敢打扰圣女与在下的会面!」 认定阿尔托莉雅即为圣女贞德的 caster ,正死死盯住岩枪投掷的方向,用浮夸的语气和怪异的音调发泄不满。 「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caster。更何况,圣杯战争已经结束了——与其想着打扰别人,不如做些更有意义的事。」 第9页 随着远处一声平稳而不失力度的声音响起,一道枪雨分割开战场,夹带这硝烟,贯穿于caster与 saber之间。 岩石、长.枪…… 干完正事刚刚下班的神明,显现于此。 第5章 看到突然出现,并肩站在阿尔托莉雅一侧的钟离,刚还神志混乱自说自话的吉尔德雷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简直和刚才若判两人——散发出腐烂尸体、又带着血腥般危险的气息。被岩枪逼退后,他反倒以退为进,拉开距离,一手打开手上充满不详气息的魔法师,一边魔怔似地喃喃自语: 「圣女大人……您果然……又被『神的使者』蒙蔽了双眼。」 充满怨恨地说完,他又用狂热却坚定的望向阿尔托莉雅,再次宣告自己的理想: 「我向您保证 ,贞德!以吉尔德雷之名,立下誓言——我一定会,把您从神的诅咒中解救出来!」 在阿尔托莉雅不为所动的敌视和钟离岩枪的威胁下,吉尔德雷默不作声地消失在所有人眼前,徒留一滩散发着腥味地液体在原地。 随着光点散去,那滩液体仿佛活了过来,从中长出扭曲的、被带刺表皮包裹着的海星状使魔。 钟离轻皱眉头,面色有些不善。看了看严肃的阿尔托莉雅,再看看扭曲嘶吼爬行的海魔,再看看进入战备状态的骑士,再看看…… 不,果然还是不能看。 「说起来可能有些难以启齿,」钟离用温和的语气说出让阿尔托莉雅为之侧目的烂理由: 「因为一些过去吧……我对海鲜有些头疼,尤其是这种细小滑熘的类型……」 「所以有劳你了,saber。」在阿尔托莉雅错愕的注视下,钟离先生果断远离软趴趴滑熘熘的海魔,在骑士王的呆滞和爱丽丝菲尔的挥手理解下灵子化离开。 「哎呀,只剩下我们了……saber?」 爱丽丝菲尔带着些许苦恼,看着已经分裂一地的噁心海魔,为了魔术的隐匿规则和广大冬木市民们的身心健康,得想办法处理掉呢。这么想着,爱丽丝菲尔回头正准备询问阿尔托莉雅的意见,转过头,惊讶地发现一路上没怎么情绪波动的saber,此时的表情已如烧炭的锅底。 「caster!下次见面,以骑士之名,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啊啦啦,这可真是……」 混杂着愤怒的吶喊和人造人的担忧,好脾气的骑士王爆发出难以想像的愤怒后,认命般的接受了清理海魔的任务。 岩王帝君显然不清楚后续的发展,也无意处理水产,想来刚刚爱丽丝菲尔的挥手致别,她应该有处理的办法。发自内心地说,如果他再多看一眼那种有小又滑会钻爱藏的海鲜生物,真的会忍不住来一发宝具,把在场的一切统统石化。 不过,自以为全身而退的钟离先生不会想到,一通过他一直在观察saber和caster的靠谱魔术师先生,把一切尽收眼底。 「也就是说,你生前很讨厌水产?」 索拉新奇地发出疑问,也是,对谁来说,因为海鲜过敏而讨厌吃海鲜可以理解,但看到水产就噁心僵硬,还是有些超越了。但考虑到成为英灵后或许会放大某一方面的特质,或许也不足为奇? 钟离先生闻言,无奈又好笑地回答:「已普遍理性而言,我还没有去世——尽管已经办完了酒席,但我仍然好好活在世上。至于水产,年轻时我曾剿灭的海怪,不得不说,他们的软皮和鳞片、以及切断肢体也能存活的特徵,着实令人印象深刻……」 索拉习惯性的点点头——在反应过来这个从者到底轻描淡写地说出了惊天事实后,她和肯尼斯几乎同时发出致命一问: 「你还活着?!」 钟离先生眼神有些迷离,看着面前呆滞的二人,觉得自己可能和时代脱了轨,不确定地询问:「我自认为也不算太遭人恨……为何认为我理应……不存活于世上?」 「问题就在这里ncer。」盯着表情不似作伪的钟离,率先脱离惊讶的肯尼斯开口解释,「英灵座,是只有死去的、有事迹传颂的『英雄』,才能停留的宝座。」 「也就是说,唯有死者才能被召唤,这是重点。」索拉神情严肃地补充,脑内快速思考是否有过这般离奇地案例。 「真是不可思议,这就是圣杯战争吗,真是无愧于被称为『引发奇蹟』的战争。」肯尼斯忍不住感慨,「连从者仍存活于世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了!」 索拉忍不住出言提醒仍在感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的未婚夫,出言打断道「肯尼斯,别忘了,不管是最开始你准备的征服王的圣遗物,还是我准备的迪卢木多圣遗物,都出了问题。」她的表情看起来如此严肃——「别忘了,我准备是迪卢木多的圣遗物。」 「我们都忽略了一件事,因为事情太过顺利,忽略了最大的问题。」 索拉一字一句,将所有人的心思扯到了谷底——将生者作为英灵现世召唤,这不符合圣杯的召唤法则。 钟离则提出了一种可能:「照你所说,我倒是有另外的想法——在提瓦特,也就是我原本所处的世界,普通人眼中,『摩拉克斯』已经死去了。」 看着索拉和肯尼斯满头的问号,钟离轻声嘆气,只得从『摩拉克斯』假死讲起,一步一步再到甦醒的魔神、交由七星的权利,和人类『钟离』的诞生。 第10页 肯尼斯了解ncer的做法,却仍对此不解:「你就如此心甘情愿?看着自己的国度託付给他人,难道你不担心未来的某一日,会有奸佞毁灭你苦心孤诣的千年经营,让你迄今为止的一切付诸东流?」 钟离闻言,多了层释怀的微笑,反倒安慰起激动的肯尼斯来。 「千年前,魔神们斗争厮杀,所过之处皆是战火燎原,民不聊生。我虽无意逐鹿,却知苍生疾苦。在我赢下战争,成为『尘世七执政』过后的千年,与我而言,璃月成为了神的责任。在永无止境的通知下,某一天雨后,我漫步港口,一位富商对自己的下属说,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回去休息吧。」 「我不知道『摩拉克斯』的责任何时结束,亦不知『岩神』引导人类的职责是否已经完成,我不停地思索自省:我是否完成了职责,何时才能休息?」 「但现在,七星已经向我证明:璃月有能力将他们的神明放下,人类有资格独自在世界前行。」 说完,他还笑了笑,眼尾的嫣红都显得活泼了几分——这是肯尼斯唯一一次见到自己ncer抛开稳重的另一面。像是在吹嘘自己能干孩子的父亲,充满骄傲自豪,又掩不住那份对孩子前路的忧心。 『摩拉克斯』,确实是一位温和而爱人的神明。 他如此肯定,也在扪心自问:作为魔术师的肯尼斯,是否有召唤到如此强大完美神明的资格呢? 索拉哪里见过天才肯尼斯一反平日里自信满满的模样,在她原有的印象里,肯尼斯总是一副高傲自大的模样。与其说她厌恶肯尼斯,不如说她厌恶只能将魔术刻印传给嫡长子的魔术家系,以及把次女当做交易物品的魔术师。像肯尼斯这样天生夺目的天才长子,怎么会露出不自信的模样呢? 或许是不忍天骄之子如此自疑,索拉难得关心起肯尼斯,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倒不如好好想想回伦敦后怎么办。」索拉说道,可能因为平常已经习惯了和肯尼斯说话的语气,听来依旧带点嘲讽,「明明幸运的召唤出强大的从者,却没办法好好对待圣杯战争!怎么说也得研究那所谓圣杯里的黑泥研究出个一二三四——可不能被那群象牙塔的傢伙看笑话了!」 说完,也不敢看他的反应,自顾自地走进套房的隔间。与往常不同,她这次轻轻地关上了房门,这也是她第一次尝试去认可这个男人——不是以未婚夫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个优秀的魔术师,她发现,或许他并没有想像的那般可恶。 宽敞的客厅只剩下这对圣杯战争的参与者,金碧辉煌的装饰用贵气填满,此刻肯尼斯却觉得是如此空虚,他看着仍伫立于此的从者,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去自己找些事做吧ncer。暂时不用管我,有意外同我联繫就好。」 意料之中的逐客令,钟离点头致意,体贴留足充分的环境给肯尼斯。 越是高傲的雄鹰,越不想被见到羽翼散乱的一面。他看得出来,自己这位颇有实力和名誉的御主,此刻正撕扯着名为『高傲』的羽毛,等他想通之后,或许这位天才在心境上会有卓然的突破。 既然如此,钟离一个外人也不好打扰——避嫌,然后让肯尼斯自己解决,才是最佳方案。这样说来,说不定能让索拉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 倒是误打误撞——肯尼斯参加圣杯战争,抛却所谓魔术师尊严、家族脸面之类的场面理由,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他想让未婚妻对自己刮目相看。 索拉的嫌弃只要是个人都能感觉到,肯尼斯自然也不例外,但他的确是真心喜欢这位政治联姻家族的女孩——哪怕在索拉看来,他是十恶不赦的政治联姻的最终得益者。 希望这次,他能救赎自己,飞向更遥远的天空。 魔神都爱着人类,岩神也不例外,这位璃月的建设者尤为偏爱顽石经过打磨后的美玉。 说起来,已经和从者正面碰撞了两回的钟离,还没有在这片土地的夜晚好好走上一番。收到来自索拉「短时间不要回去」指令的钟离,看着被索拉塞到手上的埃尔梅罗家族不记名黑卡,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好好闲游一番。 已经解决圣杯战争这个大麻烦的冬木,应该能平静些了吧…… 第6章 白日的冬木市,的确比夜晚要和平许多。 穿梭在繁华热闹的商业街,钟离赞嘆于现世人类生活的富足,华美的商品和小巧的工艺,以及大部分人接受的价格。显然,生活在这座远东小城的普通人,富足而快乐。 此情此景,若是能与故友同行,多是一件妙事…… 短短两天,冬木的快节奏生活就让这位作息严谨的退休神明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工作的第二春,尽管能够适应,但久违的无缝备战还是让钟离添了几分惫怠——神明当然不需要休息,也饿不死。 不过,以人之心行走世间的钟离先生,非常需要生活的调剂…… 这一天,将会是冬木市商业街无数珠宝奢侈品门店值得纪念的一天。 这一天,冬木市的奢侈品行业迎来了崭新的财神爷,他带着一身的经济增长点,款款走进一家又一家珠宝店,每点评一句,就成交一单—— 「这个珊瑚簪,乍一看也没什么,却是用上好的玻璃质赤血珊瑚,制成绣球般的造型,如此精品,不买可惜……」 第11页 「哦,这只金镯,虽然成色略有不足,但构思精巧,盘龙腾云,腾蛇驾雾,如此巧思,不买确实可惜……」 「嗯,这款砂壶,虽然缺欠时间的沖刷,但材料品质较好,看得出手艺人费的心思,值得一买……」 在店员诧异惊恐和老闆乐得开花的眼神洗礼下,眼前的男人抿了一口由老闆亲自沏好的清茶,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些,我全要了。帐单记在……嗯,记在这张卡上。」 钟离习惯性地要记在往生堂帐上,好在脱口而出之前在口袋里摸出了索拉贴心准备的卡片。等回到璃月后,钟离决定,一定要把此等好物好好同胡堂主介绍一番。 喜出望外的老闆扒拉开伸手去拿的店员,虔诚地接过那张汇集了财富的黑卡——今天财神终于请到家了,还大手一挥,贵的对的都包了,这等大主顾,可不能被没有眼力见的傢伙轻慢。 轻轻在pose机上一划拉,老闆仿佛看见漫天的钞票涌入他的户头。短暂的放飞后,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不知道囤了多久的精緻信封,将□□一一仔细摺叠,又吩咐干愣着的店员,一定要好好将客人购买的商品包装好,万万不可有所伤损。 嘱咐安排完一切,老闆转向钟离,恭敬地递迴卡片,热切询问道:「客人您看,这东西也怪沉的,不如您给我个地址,我叫人给您送到门口——当然,您要是暂且不方便,随时来拿也行,我们这都方便。」 钟离微微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边劳烦你送到冬木大饭店——似乎是38层?还是40层?总而言之,送到那里,会有人代为签收的。」 说完,不顾店铺内又被惊掉的下巴们,转身离去,前往下一个地点挥洒钱财。 「这就是……真正的有钱人吗……」 一个店员呆呆望着钟离远去的背影,颇有些羡慕地喃喃自语。 老闆闻言,在他后脑勺上不轻不重来了一巴掌,「胡说什么呢,没有这有钱的爷,你哪来的好绩效?去去去,快把东西好好收捡,仔细点运过去,可别让这位爷花钱买了个不满意。」 这边,钟离拿着埃尔梅罗名下的卡尘世闲游,另一边,日后被称为『埃尔梅罗二世』的魔术师韦伯,正努力试图抢下征服王从货架上拿下的东西,并努力把它们统统放自己应该待的地方——起码不能是他的购物车。 「我说啊……从者是不需要吃饭的吧……」 可怜的小御主阻拦不成,气喘吁吁得看向自己的rer,特别是他手上的大堆零食以及叫不出名字的瓶装酒。 「必需品就算了,但是像这种对你完全没有任何作用的东西,完全没有购买的必要好吧!」 征服王哈哈大笑,不顾路人奇怪的打量,用力地拍了拍韦伯的肩膀——没有半点御主气质的韦伯此时只觉得,他马上要成为魔术史上首位因钱财短缺后被从者拍进地里的master。 「别拍了别拍了!你这简直就是谋杀……」 韦伯拼命躲闪,却难以逃过那张大手,认命闭上眼睛等待劲风的制裁。 咦? 等了约摸十几秒,预想中的掌风并没有落下,他小心翼翼地张开眼,发现自己的从者也愣在了原地。顺着rer的视线,一个深褐色的长髮男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就算并没有穿着英灵武装,但那双眼睛,只要见过的人,就一定不会忘记。 ncer!」 在韦伯脑内风暴之际,伊斯坎布尔直爽地同钟离挥了挥手,钟离也点点头示意,慢慢走了过来。 看到如此直白地ncer打招唿的rer,韦伯有些抓狂。 「你在干什么啊rer!」 「这是敌人啊,敌人!」 伊斯坎布尔则是爽朗一笑,迟来的掌风也终于扎实拍在了韦伯背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王的心胸可没有如此狭隘。再说了,圣杯战争都终止了,既然他大大方方地出现,那么我大大方方地同他打招唿,又有何不可?」 征服王毫不在意地向胆小的御主解释道,见到韦伯仍充斥担忧和不安的眼神,他转而用更为可靠的声音回答: 「放宽心,韦伯ncer绝非罔顾规则的无礼之徒。」 「关于这个还请放心,rer的御主,我并非横蛮不讲理之徒。」 慢悠悠的声音由远及近,从韦伯身后传出——眼前ncer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板正地系好领带,外头又披着件风衣,看起来还是商场一楼那些韦伯永远不会多看一眼的昂贵成衣。 「嗯……原来从者……也有必要用现世的东西吗……」 原本还理直气壮的韦伯突然不确定起来,甚至有些紧张——如果别的组都给从者准备了现世的服装伙食的话,不显得他又穷又抠门? 似乎是感受到rer御主的紧张,钟离似乎明白了什么,从兜里掏出黑卡解释道:「这是御主给我的差旅费。」 完全没有明白! 韦伯在心里吶喊,怎么办怎么办——rer也看过来了……在心虚的同时,他也忍不住嘟囔:,拿出这么多本钱招待不过停留七天的从者,肯尼斯老师真是大方。 感受到韦伯的发自内心的灵魂一击,善解人意的征服王决定好好地同钟离打声招唿: 「哦,那可真是巧。说起来,除开圣堂教会的一面之缘,咱们的御主也颇有渊源——韦伯还告诉我,『征服王』是他的导师准备的第一手选择……」 第12页 一旁的韦伯小声嘟囔:「无论是征服王还是神明,感觉都和肯尼斯老师很不搭……」 「说起来也是缘分——据我了解,最开始索拉,也就是master的未婚妻,准备的似乎是迪卢木多的圣遗物,却意外召唤出我。」 钟离短暂地进行回忆,试图找出合理的、以魔术形式的解释:「可能与御主和从者间的『相性』有关吧,或许,潜意识里,你的导师是一个可靠的人。」 韦伯对此不屑一顾,一看这ncer就不了解他的导师,肯尼斯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对于他手下最优秀的学生来说根本不是什么秘密——无非是一个嫉妒新人才华、喜好贬低讽刺优秀学生的人。 或许是感受到了韦伯的打心底的不认同,钟离也不再多言: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自己所感受到或是亲眼所见的才是真相,旁人的话语在他们看来并不可信,唯有眼见为实,才能对此有所改观。 「说起来ncer,既然是神明,也一定是和王一样,站在民众的顶端吧?」 站在旁边的征服王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打断了二人的对话,「既然本次圣杯战争的七位英灵中有四位王,那我们为何不尽兴一番,来一场独属于『王的宴会』——原本是打算角逐出谁更有资格捧起圣杯,但既然圣杯不过是个腌臜玩意,不如干脆享受美酒罢了。」 哦?」钟离对此也产生了兴趣,初来异界,总不能还未认清本次圣杯战争的英灵就离去,想到此处,便也有些贊同伊斯坎布尔的想法。 「听起来的确很有意思,既然这般提议,想必你已经有了相当可行的想法了。」 「哈哈哈哈哈!」 伊斯坎布尔今天看起来格外兴奋,他喜欢同直接正派的人打交道,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当然,在夜幕降临之际,我们于saber的城堡门口会面吧!可不要让我失望啊ncer,这可是赌上尊严的约定!」 「来自王的『邀约』么……」钟离与眼前壮硕的从者对视一番,答到:「既然如此,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我会遵守我们之间的契约,会在傍晚前往saber的城堡。」 不再过多的寒暄,钟离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准备离开——夜晚尚未降临,白天仍属于他。 目送钟离的离去,伊斯坎布尔用胳膊肘戳了戳矮小的御主:「『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哪位神明说过这句话?」 博览群书的小御主诚实地摇了摇头,奇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神明』吗…… 第7章 黑夜降临在爱因兹贝伦家族的森林。 为了入住这座非圣杯战争期间不会被使用的古堡,爱丽丝菲尔刻意从本国带来了可靠的家族女僕,在收拾完之后,又赶在圣杯战争彻底打响前早早地遣散。原本,这座復古华丽的古堡如今只不过住着两人——卫宫切嗣和久宇舞弥为了能够在暗地行动,刻意没有居住在爱因兹贝伦名下的房产。 但圣杯战争终止的现在,这座古堡不必因为些古怪的理由不被纳入备选方案。 曾经,没有人清楚美丽的卫宫夫人是否会因为丈夫和另外的女人过于亲近而愤怒。她或许会嫉妒,但一定无可奈何,正是因为明白丈夫的理由,她才说不出半分不满。 保护她,直到赢下圣杯战争的胜利,才是他们的目的,她总是反覆咀嚼。但如今,她可以放心地享受,放肆地嫉妒,她终于拥有足够的时间陪伴丈夫和孩子了。 曾经,爱丽丝菲尔有预感:如果她再不做点什么,这对从来没有好好沟通过的主从二人只会愈加渐行渐远。 所幸圣杯战争的终止,不必再烦恼于丈夫和骑士王之间凝固气场的爱丽丝菲尔嘆了口气,在空洞的古堡中,仿佛幽灵的嘆息,传来阵阵回音,直到那回音越来越大,甚至形成隆隆的轰鸣—— 似乎来自近距离的雷鸣,可冬木的冬天,会打雷吗? 紫色雷电伴随着强大魔力冲击了爱因兹贝伦家族的城堡,爱丽丝菲尔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这个感觉——是那晚仓库街的rer! 此时,近在耳边的轰鸣与森林的倒塌声无不召示:结界和术式被敌人以摧枯拉朽之势瓦解。撕裂天空的雷鸣和混杂的魔力冲击让她几近晕眩。 「真是大方的正面突破……」 阿尔托莉雅仍充满疑惑:圣杯战争被终止的现在,除了那天遇到的神经病caster,还有谁会冲击城堡? 「我去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可靠的骑士注视着纯白的夫人,「待在我的身边。」 爱丽丝菲尔点了点头——留在骑士的身边意味着她同样也会成为敌人的靶子,但对于小圣杯而言,战场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况且,她注视着骑士挺拔的背影,她相信saber。 二人快速地冲出城堡,目标直指玄关外的露台。既然敌人选择正面攻入,就必定可以在这里相遇。 「此等无谋的战术和震撼的雷鸣——现身吧,rer!」 骑士王冲着空旷无人的森林深处高声宣布,声音夹杂着微弱的魔力,传向远道的来客。 说起来也是无奈,尽管城堡内仍存有相对完好的阵法,仅需要魔术的维持就能正常启用。但以防万一,为了防止大圣杯的污染波及到爱丽丝菲尔,saber主动要求她撤去了魔力 rer能如此地突破,与这逃不了干系,若是能完全无间断地开启结界,爱因兹贝伦的城堡绝对是毫无疑问的天险。 第13页 「哟,saber。」 来者毫不客气地同全副武装的骑士王打着招唿,「听说你们有一个城堡,就过来看看——真是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呢。」 烟雾散去,爱丽丝菲尔注意到古老车驾上的红髮rer,此刻却仅仅穿着白t加上牛仔裤。 rer也不管面前二位女士的反应,说道:「进出院门的林子太不方便了,我替你们拓宽了些场地——当然,不用多谢,现在视野敞亮多了。」 「rer,你……」 骑士王厉声开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眼前穿着随便的从者,他真是来战斗的吗? 「什么嘛……这时候还如此死板么,saber?今晚还不换身行头,快把你那僵硬的盔甲缷去吧。」 阿尔托莉雅上下打量着自作主张的来客,rer的确是自说自话的极点之人,主人还未质问来意,居然就一副自顾自地随性,这并不令她讨厌,反倒是有些莫名好笑。 韦伯则半躲在征服王健硕的身躯后面,像是可怜兮兮的小鸡仔,浑身上下无不透露着「快点」、「想回家」。 真是一对奇怪的主从,saber如此对眼前的来客下了定义。 更让她奇怪的是,rer手上的那个——如同桶一样的东西,不管怎么看,都不过是个酒桶,轻松将其夹在腋下的征服王,此刻不过像一个酒馆老闆。 「rer,你来干什么?」 面色不显,阿尔托莉雅仍用风王之剑指向他。 「难道还不明显吗——」伊斯坎布尔拍拍发出低沉声响的酒桶,「当然是喝酒了!别杵在这了,既然有城堡,一定就有适合举办宴会的庭院……」 saber嘆了口气,无奈询问身后的爱丽丝菲尔:「爱丽,怎么办?」 爱丽丝菲尔同样一头雾水。 「rer看上去并非阴谋狡诈之辈,难不成,他真的很想喝酒?」 爱丽丝菲尔不断回忆之前的会面,试图寻找出蛛丝马迹—— 不。 saber打断了她无意义的猜想,严肃地说道:「这是挑战——rer说过……我是王,他也是王……如果是抱着酒桌上分个高低的想法、进行一场没有流血的战斗,的确不足为奇。」 听见了saber的话语,伊斯坎布尔如赞许般点了点头。 不等rer继续,saber了当说道:「有趣,我接受你的挑战。」 感受到凌冽意志的爱丽丝菲尔和韦伯双双侧目——原来,真的是当做了战斗,而非玩笑么…… 宴会的地点选在了中庭的花园,既不显得寒酸,又不会让外人过多窥伺城堡内的秘密,勉强算得上是两全其美。 「虽然形状很奇怪,但似乎是这个国家的盛酒器具。」 rer一边拿着柄竹勺打酒,一边说道。如果在场的不是一位英国人和一位德国人,或许他们中有人能够指出征服王常识性的错误,但可惜,在场人都不大了解远东的器具,自然无人指正。 「只有有资格的人,才能得到圣杯。」 「那么,rer,你是想率先和我比试比试了?」 接过酒樽的阿尔托莉雅淡淡地问道,却不想rer一转严肃,哈哈大笑: 「单凭我们二人可不能比较出资格,王的宴会自然要邀请所有的王者,你说对吧ncer?」 ! 阿尔托莉雅和爱丽丝菲尔闻言,都瞪大双眼,不由得警惕起来——明明周围完全没有其他人的迹象…… 仿佛带着轻笑,一道道澄黄的光芒从城墙上扩散,仔细观察,似乎是墙砖正在有规律地震动,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下,钟离停止了与城堡的共鸣,解除了灵子化。 「真是大胆的做法ncer。」阿尔托莉雅不客气的评价,看起来,她多少对那天钟离扔下她独自一人面对海魔,或多或少有些怨言。 「真是谬赞,不过是一点小小的创意,说到底——我也是受邀而来,只不过主人家既没有给详细的地址,又没能予以合适的通行证,就只能跟着rer……」 钟离转向正若无其事喝酒的伊斯坎布尔,似是恍然大悟一般,说道:「这可真是奇怪,如果我没记错,似乎还是你提出来的宴会呢,原来是直接当场借用saber组的城堡么……真是大胆抉择。」 「rer——」 眼见战火即将烧向自己,刚刚还事不关己的伊斯坎布尔只能打着哈哈,面向无人的空地,状似无意地说道: 「说起来,还有一个躲躲藏藏不露面的王呢……」 话音未落,炫目的金光在众人面前闪现,吉尔伽美什也解除了灵子化,出现在众人眼前,仿佛是为了回应徵服王的意有所指,他不屑道: 「玩笑到此为止吧,杂种。」 「rer,是不请自来的客人吗?」钟离轻抚左耳的挂坠,状似无意地询问着坦然自若的伊斯坎布尔。 征服王倒是挠了挠头,如实回答:「嘛……算和你差不多吧,晚上打算来喝酒的时候街上碰巧遇到了——不过他有点迟到。这也没办法,毕竟我有战车,他可是靠两条腿,怪不得他。」 「也真亏选了这么个地方设宴,你也就这点品味了吧……还不好好想想如何谢罪。」 赶在骑士王爆发前,征服王赶忙用酒樽拦下,「可别这么说,先来一杯吧,金闪闪。」 吉尔伽美什并未在乎那奇怪的称唿,干脆地接过,又在阿尔托莉雅惊讶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第14页 「这是什么劣质酒——居然用这种酒来进行王者间的争斗吗?」 一边毫不留情地贬低,一边伸手,从绽放着金色涟漪的空洞中拿出了一系列镶嵌宝石的酒具。 「看看吧——这才是王之酒。」 「哦,太感动了。」 rer非常给面子地捧起场,将新酒倒入四盏杯子。 「此酒浑香凝鍊,沉香经久不散,搭配金樽玉杯,乍一喝没什么,但随着酒入喉肠,才能不断回味——确实是一盏好酒。」 听到如此懂味的点评,吉尔伽美什也忍不住为之侧目,勉强评价道:「rer,虽然你的品味不怎么样,但还是有识货的人。」 牛饮美酒的伊斯坎布尔也忍不住的夸奖:「噢——确实美味!不错啊archer,真是让人感动的酒。」 听ncer和rer的溢美之词,吉尔伽美什按耐不住悠然的满足,「既然如此,想必胜负已分——」 「开什么玩笑,就凭你一副夸耀自己的祖产的模样,不过是个小丑罢了。」 看不惯archer的嚣张面孔,saber果断打断。 「二位不必如此恼怒。」温文尔雅的客卿打断了二人的争端,「此情此景,明月伴美酒,他乡遇新朋,岂不为难得佳话?」 「好了好了。」好脾气的征服王也来打圆场,「在座的各位都自称为王,archer你可难以服众。」 「倒不如,我们四人好好讨教一番——」 清朗的明月投影在宽阔的庭院,大个子的英灵露出了与身形相貌截然相反的狡黠。 第8章 「不可否认,美酒应与金杯相唿应,但可惜,空口无凭也得不到在座各位的认可,既然rer认为此乃『王之宴会』,倒不如大方的展现出你的身份和实力,得到公平公正,才轮得到圣杯的归属——不过我想,应该没几个人会对现在那个装满淤泥的杯子有兴趣吧?」 岩龙的金瞳注视着似蛇的血眸,蛇瞳的主人则无奈地嘆了口气,说道: 「真受不了你们——『圣杯』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东西。换成好理解的意思就是:这世上所有宝物的『原典』都属于我,纵使因为时间流逝,宝物蒙尘流失,也改变不了它们的所有者是我的事实。」 黄金的archer大方宣布了自己的所有权,rer则好奇地问道: 「既然圣杯本就属于你,那么archer,你知道圣杯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能这么理解么?」 archer扶了扶额,否定道:「我的财产总量超越了我的认知,但只要是『宝物』,就一定属于、或曾经属于我,毋庸置疑。」 saber毫不客气地评价:「你的精神状态和那个caster有的一比——如果真的拥有圣杯,不妨让它治一治你的臆想症。」 「嘛,也不必这样。」征服王毫不介意archer的狂妄,反而有所想法:「说起来,金闪闪,我似乎知道你的真名了——比我征服王还高傲的王,我也只能想到那一位了。」 话锋一转,伊斯坎布尔打趣般问道:「按你所说,岂不是只要你点头答应,我们就能得到圣杯?」 吉尔伽美什挑了挑眉,「王只会赏赐臣下与人民——啊,当然,如果你愿意臣服于我,慷慨的王并不介意将一两个杯子送给忠诚的下属。」 rer挠挠头,稍微有些可惜:「看来只能在战场上一较高下了——说起来ncer呢?」 「哦?」眼见话题的主角转向自己,钟离放下杯盏,注视着这个看起来老实,实际上主导了话语权、话里话外都在不断打探消息的「老实」从者。 「三位王者的身份都已经表明,虽然金闪闪是刚刚表明的——嘛,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哪怕是作为情报交换,遵守『契约』的王者,也不应当一言不发吧。」 征服王哈哈大笑,了当地显示出自己的好奇,不单是他,连阿尔托莉雅也忍不住询问:「的确如此ncer的话,我也挺好奇,身为不列颠的骑士王,我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某种相同的气息——源自心脏的、『龙类』气息。」 「噢?在我看来,他可不是龙那种单纯肤浅的幻想种,也是,没有神性的落伍王者们可感受不到……」明明难得和多数人保持一致,吉尔伽美什还是免不了挥洒自己的优越,一针见血得指出:「这傢伙,神性已经浓的和伊什塔尔那女人有的一拼了,尤其是龙的气味混杂着古代神性——估计是不知道从哪里被人类挖出来的神吧。在大部分正统初代神被封印的今天,一个从者形态的古代神,看起来,你的御主倒是比时臣有本事多了……」 啪、啪、啪—— 好看沉稳的男人难得捧起了场,却实际上打断了吉尔伽美什的继续分析,「古老的英雄王确实无愧于如此名号,尽管细节上略有出入,但大体上是正确的。」 「我真名为『摩拉克斯』,如果是凡世遇上,称唿我为『钟离』即可,当然,纵使知道了我的真名,想必也找不出相关的资料吧。」 「哪怕是古老如提亚马特母神,人类的歷史仍有记载—ncer,你是想说,你比巴比伦建立前的创世魔神还要古老吗……」 吉尔伽美什盯着眼前一边说着惊人事实,还在一边慢悠悠喝水的男人,神明大多是不能容忍僭越的存在,尽管就目前他所了解,越是古老的神明反而越爱人,只有半吊子的伊什塔尔之流才会对人肆无忌惮地施加暴行,从这个方面想的话,他确实有可能是一位古代神。 第15页 钟离托起酒樽,接住了明月的虚影,缓缓道:「我所在的世界,并不是这里。在另一片大陆,曾经有无数魔神为了信徒和领地厮杀,作为最后七位胜利者之一,我被尊称为神,直到我卸任,统治我的国.家已有三千七百余年。」 「不过这和现在的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已经卸任,将权力交给了人类,在他们能够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价值、保护自己的时候,来自神明的庇护,或许会成为多余的累赘吧……」 「……那么ncer,你是抛弃了自己的臣民,自顾自地享乐么?」 严肃的骑士王质问退休的岩神,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仿佛见证了一位明主堕落为享乐的昏君。 「……saber,我想你可能理解错了。」 钟离嘆了口气,头疼地看着眼前正气凛然的骑士王。 「民众有自己的能力独自前行,不论是神还是王,肩所背负的不过是一份责任——指引他们如何前行。溺爱的母亲养不出独当一面的孩子,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既然如此,如果是一位已经安排好了后路的的退休了的王,那ncer,你的愿望是什么?会有什么遗憾能让你託付于圣杯?」 伊斯坎布尔很好奇,如钟离所说,他应当已是功成身退,怎么还会有需要圣杯才能实现的愿望? 出乎意料的是,眼前的神明思索良久,真诚的说出不靠谱的答案: 「其实,我要是说这就是个意外,你们会信吗……」 「哦~没事,不想说我们也不会怎么样嘛!」 rer的表情已经很明显了,觉得不过就是一个掩饰的託词。既然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再多做解释也只是画蛇添足,钟离不置可否,决定任由他们自由发挥想像力。 「说起圣杯……rer,如果圣杯真如archer所说——那是他的所有物,你会放弃争夺吗?」 「怎么可能——『征服』和『夺取』是我的信念,saber,不要轻易尝试否定为王者的信念哟。」 saber注视着这位热衷于武力扩张和征服侵略的王者,平静地问:「你有『非得到圣杯不可』的理由吗?」 谈及这个,rer居然显得有些难以启齿,不过他最后还是伴着口酒,如实说出。 「想要成为人类。」 「你们难道这么简单就满足了吗?再怎么强大的从者,也不过是魔力凝聚的梦幻泡影,一旦名为『圣杯战争』的演绎结束,我们这些英灵,就会如同被太阳照耀的浓雾一般统统散去。」 「见识了人世,难道会这么甘心地离去?」 「我不甘心,所以圣杯,我不会放过。」 伊斯坎布尔注视着自己凝聚着的拳头,喃喃自语。 「拥有身体,向天地进发,实行我的征服——此乃『征服王』之『王道』。」 一直坐在一旁喝酒的archer,闻言难得侧目,仔细观察,他露出一副残忍的笑颜—— 「决定了,rer,我尊重你的『王道』,为了体现王的心胸——我会亲手杀了你。」 「哈哈哈哈哈——如果真有那份本事,那便来吧!放心,我会好好征服你的宝库,如此轻慢地让征服王品尝了世间的美酒,你可太大意了!」 征服王粗犷地大笑,但有一人,自始至终都绷着神经。 她既不能理解侵略征服的快感,也无法接受身为王却挥霍国库,甚至连退休的王,她也觉得有些不称职。 「那么你呢——saber,你的『王道』呢?」 我的王道即是我的骄傲,骑士王抬起头,看向散漫的男人: 「我想拯救我的故国——我要改变不列颠灭亡的命运。」 …… 空无一人的圣堂教会,一名神父正在祈祷,他为自己的前路而迷茫,他为自己的内心所困惑。 他原本以为,古代的英灵能解决他的问题,但吉尔伽美什的答案太过超越,钟离的解答过于保守,这个沉默了一整个年轻时代的男子,早已无法走向折中。 ——神吶,你为何降临人世,却仍不给我解决之法呢? 如若寄希望于圣杯,它会给自己答案么:神说,圣杯之内乃污秽与淤泥,那言峰绮礼,究竟是该被装进圣杯的淤泥,还是被筛剩下的结晶? 「这位虔诚的神父,你在祈求神的目光吗?」 突然出现穿着稀奇古怪的惨白面色男子,如同幽灵一般,询问着虔信的教徒。 他张开双手,仿佛拥抱着圣洁的神像,高亢又兴奋: 「神明降下了止战的声音,但我不认为那是神——」 「一起吧,我的同伴,让神灵见证蝼蚁的伟业——如果註定一切在七日后消亡,为何不大闹一场?」 在caster的煽动和浮夸中,那个男人不动声色,仅仅抚摸着手上的红痕…… 第9章 好不容易平復完心情的肯尼斯正和索拉一起处于忙碌状态——清点某位只管买不管收还熘达到半夜没有回来的从者买下来的商品。 「索拉,我突然觉得,把埃尔梅罗家族的黑卡给他,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异世的神明,原来这么能花钱么……」 索拉也忍不住喃喃自语,不是花多花少的问题,主要是,这个从者,他的眼光也很好,但是吧,也真的很能买。 「这起码能证明一个问题——他曾经确实身份尊贵,至少没缺过钱,以这种流水般撒钱的速度,我倒是有点好奇他是否有表世界所谓印钞机的职能了。」 第16页 肯尼斯难得苦中作乐,索拉也不由得带了些玩笑话。两人明明是未婚夫妻,却像是刚刚认识的小情侣一般。 「这么些东西,放在这里也不太合适,圣杯战争的事情时钟塔已经有不少声音了,如果再被发现这一地的工艺品……更何况,这么多东西,有心人想动动手脚,也绝非难事。」 「既然如此,」肯尼斯提议,「反正都是些工艺品,干脆先运回本家,再确认安全和价值后,若ncer想要,再把它们送回来。」 「不管怎样,还是小心为上。」索拉点头贊同,并且更加雷厉风行,「我这就联繫埃尔梅罗的家僕——夜晚的冬木有数不尽的陷阱,我们不能再多拖延,尽快把这些运回伦敦,不出意外,明日检查便能完成了。」 说罢,索拉加急联繫了远在欧洲的友人——在钞能力和君主威信的加持下,埃尔梅罗紧急动用一切关系,在远东的小城派遣出两架直升飞机,并将其准备带回伦敦。 希望能迅速检查完…… 肯尼斯如此希望,他并不想和从者产生矛盾,但堆满无意义艺术品的魔术工房还是不大行,更何况ncer会理解他的吧……毕竟现在还是处在战争之中……乱七八糟毫无意义的艺术品多少有些碍事。 至于某些人存在的『魔术师怎么突然使用了现代科技』之类的疑惑,只不过是一个刻板印象,就像蒙古人一定要放羊,英国人一定要绅士,德国人一定严谨,本质上都是外行人的偏见——科技比魔术的一个重大优势,就是成本。同样传送到本家,魔术的成本和科技的成本可谓是天差地别。别忘了,肯尼斯也是坐飞机来的,魔术师是传统死板了点,但还不至于成为古代人。 这玩意确实比魔术好使,索拉非常贊同。 ——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有两架直升机前往肯尼斯的据点,并带走了大量的疑似鍊金物品。 现在的冬木市,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更别说众目睽睽之下利用交通工具运送鍊金产品。 无论是那ncer刻意购买大量商品营造出他的御主就在冬木大饭店的表象,还是现在大张旗鼓地运送,藏匿于暗地的黑影相信,不会有人做无用功——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哪怕再不可思议:时钟塔为大圣杯而来,并在冬木找到了真正的大圣杯,通过ncer的配合,伪造鍊金产品送回伦敦检验,实际上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将大圣杯带回时钟塔。 未远川的地下,透过世俗的污泥,吉尔.德.雷的面容更加扭曲: 绝对,绝对不能让圣杯被时钟塔指定封印—— 我,吉尔.德.雷,将会解放『此世之恶』。 「——我没有听错吧?」 「我说,骑士王,这就是你的想法么?」 伊斯坎布尔露出了疑惑,「你的意思是……『颠覆歷史』,也就是说,你『否定』了自己的统治,是这个意思么?」 阿尔托莉雅则显得如重释负,她点点头,继续解释:「是的,无论多么荒唐的期待,圣杯都会实现,哪怕是改变歷史——」 「但是啊,saber,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不列颠毁灭的时代——正是你所统治的那个时代,没错吧?」 「的确,」阿尔托莉雅无比坦然,「我无法原谅无法阻止毁灭的自己——我希望能够迎来改变,哪怕会因此否定我的一切。」 不经意间,一声嗤笑流露出来,眼见骑士王盯着自己,吉尔伽美什也更不加遮掩,直言:「自称为王,被万民称颂,还因为『不甘心』妄图否定自己的统治……你的确是个小丑啊。」 阿尔托莉雅不想同他多纠缠,单从吉尔伽美什的言行,她就肯定——他们绝不是一路人,她自然无所谓他的贬低。 ncer,你也是这么认为吗–—认为我迄今为止的努力,全部是庸人自扰么?」 她看向钟离,同样是忧国忧民的贤能之王,他一定会肯定—— 「不,saber,在我看来,你进入死胡同了。」 出乎红龙的意料,岩龙盯着倔强的骑士王,他能感受到那份不被理解的苦痛与沉默的死寂。 「既然被称为王,承受民众的祈愿与託付,就不应当将希望寄託于外物——你生前,同样追寻过圣杯吧,那么结果如何呢?」 阿尔托莉雅无可辩驳,嘆了口气,注视着眼前的钟离,缓缓点头。 「我承认,在生前,我就曾寄託于圣杯,但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错——还是说,就连拼尽全力拯救自己的国度,都成为一种错了吗?」 骑士王抬起头,正视桌前其他三位从者,厉声质问,她不明白,为何无人能够理解她—— 「我说,saber,你的意思是,你想改变歷史,哪怕会颠覆你的统治——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只能被称为『骑士』,而非『骑士王』。」 「如果事事都要王亲力亲为,那不就成了名为王的奴僕?说到底——你只想受人爱戴,却不愿意承担谩骂吧?」 「王可不是只要享受民众的崇拜就好,背负一切罪孽、坚持心中的信念,并为民众指引道路——此乃王。」 吉尔伽美什双手环胸,眯着他那双蛇瞳好笑地看着阿尔托莉雅,他不屑于她的质问,却更感兴趣于她的纠结,他对阿尔托莉雅的一番话,不是为了指点,也绝非是为了反驳——他看不上否自我否定的王者,单纯对阿尔托莉雅自我否定的理由感到新鲜罢了。 第17页 「嘛,也不能这么说吧……为理想而献身,也是『王者』的浪漫!」 看着依旧坚毅的骑士王,伊斯坎布尔感慨,「没有欲望的王,连花瓶都不算。」 「你这傢伙……像你这种被欲望沖昏头脑的暴君,怎么会理解我的想法!」 伊斯坎布尔也忍不住喝道:「saber,就算你从前的确是个圣人,清廉圣洁到无人能及,但又有几人愿意为理想殉教?抚慰人民却无法教化人民,只用所谓高洁的心灵,祈祷所谓高洁的骑士——在你用这种方法进行你的统治之时,你所谓大不列颠的毁灭已经註定了!」 「rer——」 钟离不过抿了口酒,三人已经剑拔弩张,准确来说,其实是两位——吉尔伽美什也在一旁看戏,不说是饶有兴致,起码也是乐见其成。事已至此,宴会怕是继续不下去了,如果接下来是无意义的辩驳,就更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诸位……」 钟离正欲找个藉口离开,凝聚在东木大饭店附近的岩元素却有了动静——魔术师杀.手带着他的得力助手找上了门,仔细看,那位杀.手先生地手背上,也有三道红色的圣痕。 他嘆了口气,注视着眼前高洁的骑士王,打破了无止境的王者辩论,好不可惜:「……真是出乎意料,我原以为圣杯战争喊停的现在应当会非常的安全稳妥,但仔细一想,那天的教会徵召,还有一组一直没有出现呢……」 「没有出现?等等……难道是……caster!」 四人脸上都充斥着不解:那个黑乎乎带泥还会烧起来的表面杯子……caster真的还要抢么…… 真是恐怖。 阴暗的洞穴充斥着人性的泯灭,橘发的青年一脸天真地依靠着一身古怪装扮的吉尔德雷身边,如果忽略周遭噁心的尸体和四散的内脏,这一定是一副的画面。 「准备好了吗……龙之介,我们要迎来,崭新的神明……就在今天,在洋洋得意的蠢货狂妄自大的夜晚,击溃那些愚蠢盲目的伪信徒吧……我能感受到——圣杯在引领我:毁灭这片不详的无信之地,然后,迎接真正的神明……迎来祂的降生……」 阴冷寡瘦、一副巫师样子的男人看向自己身旁那团充满生机的橘色荧焰,露出了莫名温和却充满诡异的笑容。 「太好了……太好了!」 容貌俊秀的青年此刻露出了开朗的笑容,他抱住吉尔德雷,幸福地说: 「我一定会尽己所能,做到最cool的!」 第10章 开阔的未远川将冬木的土地毫不留情地分成两半,这里是新都与旧城的隔离,更是孕育生机的温床。 吉尔.德.雷早就藏身于此,滚滚川流将净水从遍布灵力的土地上带来,早在所有御主遵循召令前往圣堂教会的时候,他便在此建造了魔术工房,源源不断地生产海魔。 他的御主,雨生龙之介,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本行杀人犯外行魔术师,这个自始至终没弄清圣杯战争用途和构造的青年,只不过在冬木的大地上肆意屠杀生命,他的从者则利用鲜血与川流构建以魔术工房为基底的巨大阵法。 此时,这对恶劣的主从在进行最后的工序——也勉强称之为临别前的自白,吉尔德雷和雨生龙之介,都做好了为主献身的准备。 「龙之介,你见识过真正的神明么?」 不等雨生龙之介回答,他又自顾自地接上, 「我曾跟随奥尔良的圣女,她讴歌神明的光辉,带领法兰西的人民驱逐敌人,一步一步收服祖国的领土……」 突然,他的声音变得高亢而激动,吉尔德雷颤抖地抓住雨生龙之介的双手,死死盯住眼前的青年,咆哮道:「就算是如此完美的贞德,也被所谓神的使者所污衊,被活活烧死在罪人的火刑架上。我想要证明:神明看不见世人,在我辞去元帅的职位后,在我进行了无数祭祀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神,看不见世人。」 阴翳的巫师瞪大他章鱼般的双眼,宣告此世的残忍,随后,他看向魔术工房的顶端——在这之上,未远川的水面,一切都已就绪。 「不过幸好,在我死后,『神明』终于投下了目光——圣杯战争的『大圣杯』,我们所祈求的、所期许的一切都在那里。只可惜,其他御主们都被伪神的巧言迷惑,放弃了神明的庇佑——但龙之介,我们没有被迷惑。」 「为了让神明看见我等的贡献,为了让神明的目光降临大地,正如祂所言:祈愿,让圣杯净化地上的生灵!」 吉尔德雷拿起他的魔导书——『螺湮城教本』,在踏上冬木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神明的召唤,祂在哀嚎、祂在悲嘆:伪神迷惑了世人的双眼,神明的光辉无法照耀大地,这一刻,吉尔德雷伸开双臂,拥抱看不见的天空,立下誓言—— 「在此许愿,圣杯将于吉尔德雷之手显现于世。」 伪神操纵人类的诡计,由真正的虔信者打破。 未远川,这条千百年来不停歇奔涌的河川前所未有地躁动起来,乌云压迫着天空的距离,川流之下,密密麻麻的黑影杂乱的游动,水位线缓缓抬高,甚至渐渐漫上了堤岸。 与此同时,随着水流瀰漫的浓雾渐渐涌了上来,原本单纯以为气象变动的市民们意识到,有什么东西要从水底出来了。 第18页 波涛汹涌的未远川自然引起了聚集于此地的魔术师们的注意,身为此地灵脉的掌管着,远坂时臣则显得尤为重视。 「我的老朋友,圣杯战争已经按下暂停键、英灵们也不必互相争斗厮杀,但很明显,有些人貌似不太甘心。」 远坂时臣再次造访了他的老友,提出自己的要求:「从者间的争斗不能、至少是不应该放在台前。这个caster的行为,完全破坏了『隐匿』的法则——不管圣杯战争是否举行,这一点,我想都是必须遵守的吧?」 「那么时辰,你想要如何呢?」 「请发布召令吧——冬木的百年未远川,需要从者的力量,那份力量,隐隐约约透露着『邪道』。」 远坂时臣难得如此谨慎肃穆,优雅的魔术师在这场凌乱的圣杯战争里遭遇了太多闻所未闻的异常,面对未远川底下的邪魔,他保持了相当程度的警惕。更何况—— 「冬木市大量的孩童失踪,时间如此吻合,说不定未远川的邪魔,就是caster献祭的产物。或许不再进行圣杯战争会导致圣堂教会对御主们的掌控下滑,但不管怎样,此时仍为『圣杯战争』,滞留于冬木的御主们,有责任维护表世界的安宁。」 「这便是,魔术师的自持……」 尽管冬木现在气象不佳,但为了来自伦敦的紧急调令,他们不得不紧急出发。 「真是倒霉……」 驾驶舱的飞行员忍不住同副驾驶位的同伴抱怨:「远东的天气真是多变,原本来的时候还万里无云,结果现在又这么大的雾气……」 坐在副驾驶的同僚透过后视镜确认好委派的货品,提点满腹牢骚的驾驶飞行员:「好了好了,又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有钱人的怪癖和赶集似的态度,这么想嘛,至少他们给钱大方,单就运送这些艺术品,可抵得上咱们飞跃一次次太平洋。」 说完,还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安慰他的愤愤不平,「说来也很方便——送到他们指定的码头,就会有专人拿货。要我说,有钱人还是事多,这么点距离,租个货车能办到的事,非得喊咱们……还碰上这忒倒霉的天气。」 「算了算了,不说了不说了,这离未远川也没多少距离了,这么大的雾,我可不想被……」 「……撞上……」 直升飞机仿佛撞上了什么软绵的东西,陡然停滞下来。无论怎样拉动操作手杆,也无法挪动,更奇怪的是,哪怕因这奇怪的撞击,他们也没有坠落。 「可恶……快联繫地勤!到底是怎么回事……」 驾驶员竭力遏制自己的慌乱,但过于离奇的遭遇仍让他的心脏止不住地飞速跳动。 ——冷静,快冷静下来!不能慌了手脚! 主驾驶的飞行员吞了口唾沫,试图润湿干涩的喉咙,他感觉自己的喉咙正大量缺失水分,但皮肤好像还在不断蒸发出汗水,不过好在,心脏总算没有乱跳了…… 此刻他也顾不得尝试发动,一把子推开身旁同伴的手臂,把所有的按钮都按了一遍,企图找到联络的希望。 滴滴—— 太好了!还能联络到地面! 他欣喜万分,使劲摇晃副驾驶的袖子,但此时,不知为何,身旁副驾的衣服已经湿透,又因为吸水的关系,变得鼓鼓囊囊。 没关系,没关系……等救援赶到,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他如此安慰自己,顺便扶了扶瘫软在软椅的同僚:明明之前还在安慰自己不要害怕,结果自己已经说不出话了么……真是的…… 「这里是冬木地区航空调度,编号u-1674!听到请回復,听到请回復——」 快说句话,快说句话! 主驾驶的人拼劲全力张开皲裂的口,震动几欲撕裂的声带,却只能发出锯木头般的嘲哳之音。 听不到任何回復,那边的声音显得更加急切:「这里是地面航空调度——听到请马上回復!编号u-1674,告诉我们你们的所在地!你们是否遭遇障碍——」 障碍,对,障碍。 混沌的大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内不断回读最后的两个读音,他张开了口器,用喉内的棘刺般的器官,发出了最后的声音: 「ke……快……跑……ao……」 终末的人类语言终于从肉团器官里迸发,但另一边的地下调度仍在不停地重复,试图与困在机舱的人进行沟通。 「编号u-1674,我们听得见,你们在哪里——」 并不空旷的驾驶舱内,仅余女性的电子音,座位上,也没有人的踪迹——两朵遍布荆棘表皮的海葵,伸出因脱水而干瘪的触手,口器间或开合,因缺水流出了紫黑的污血。在它们的根部,透明的粘液几乎铺满了地面,仿佛堵不住的水管,像是要把整个舱室浸泡在不明液体中。 透明的浊液浸润了光滑的地板,那两朵肉质的海葵也随着粘液分泌得愈来愈多,从上至下,萎缩、干瘪、枯萎,直至成为纸片一般的皮囊,可哪怕成为薄纸,仍挣扎地妄图攀爬在精密的仪錶盘上,可惜,估计连它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执着于这个仪錶盘了吧。 随着不明液体的覆盖,置于舱室的货物开始融化。在它们接触到液体的剎那,异变已然发生:纸箱逐渐消融,瓷器慢慢被腐蚀,露出其原胚,精緻的珍宝则更加迅速——仿佛一滩看不见的王水,将这架飞机上的一切腐蚀殆尽。 第19页 透过再次空旷的舱室,窗口被巨大的肉刺和异色的表皮挤压,此时才能发现:方才装上的软绵物体,正是海魔触鬚的一部分,毋庸置疑,以它庞大的身躯和无与伦比的破坏力,如果没有刻意控制力道,这架飞机早成了一摊废铁。 未远川的异动仍未停止,巨大的海魔每从水中显露一分,白雾便浓一分,正中心光芒幽暗的术式和看似无端激起巨浪、实则掩护炉心的触鬚,无不昭示— 此乃『魔鬼』的杰作。 ——这正是『神明』的伟力! 男人并非创此杰作之人,他只是一名虔信者,这名为言峰绮礼的卫道士,在迷雾笼罩的未远川,正为『圣杯』降临的序曲进行由衷地赞美。 第11章 「这就是沟通冬木大地灵脉的未远川……」 站在冬木大桥的边缘,钟离明显能够感受到来自河川中心的强大魔力。随着吉尔德雷宝具的完全展开,整条未远川、乃至整座冬木市,都会变为螺涅城教本的食粮。 「根据所得消息,有一架直升飞机途径未远川上空后就和地面失去了联繫,再次联繫到他们,飞机上已经没有任何回应了 。我们初步判断:caster召唤的海魔可以汲取人类生命和地脉灵力,最好的结果是能在上岸前将它消灭,否则,冬木会有更大的麻烦。」 爱丽丝菲尔向身旁的四位英灵解释,小圣杯对魔力性质的敏锐感知让她的心脏忍不住发颤。 「汲取普通人的生命,caster这傢伙也太过疯狂了……领域内的直升飞机上,还有人类存活的可能吗?」 作为唯二接触过caster的从者,阿尔托莉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死后通过丰功伟绩的歌颂、虔诚信徒的传唱而成为的英灵,居然会有如此热衷于邪魔外道之徒。 钟离看着眼前的浓雾,张口道:「我有办法探清内部的虚实——岩元素间的共鸣,但在这之前,还有劳你出手相助,rer。」 「哦?」伊斯坎布尔免不了惊讶:「要我做些什么吗?」 钟离点点头,转身向伊斯坎布尔解释道:「我有办法处理海魔,但是,如果贸然在此地展开宝具,绝对会对冬木造成不可估量的损伤——而你的宝具『王之军势』能够创造固有结界。」 「我明白,创造独立的固有结界后就不会束手束脚,但是啊ncer,进入了我的固有结界后,你也会像海魔一样无法吸收外界的魔力,你确定要这么做么?」 伊斯坎布尔神情格外严肃,注视着眼前的神明:「先不论贸然进入其他从者的宝具范围内意味着什么,既然你愿意相信我,那么便来吧——韦伯,准备好了吗?」 「没问题,rer! 以令咒之名——伊斯坎布尔——解放宝具『王之军势』!」 随着韦伯手背正中心一道红痕的消除,伊斯坎布尔身上所凝聚出的点点星光逐渐扩散,染红了天幕,脚底湿润的泥土,也被赤红的大地所覆盖—— 无需吟唱,无需引导,源自王者的征服创造出这片战场—— 「这样就可以了,多谢。不必再召唤你的扈从了rer,这样便好。」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看你了ncer——让地上的王见识见识神明的伟力吧!」稳定好结界魔力,处于宝具中心的海魔也显露了它的真正面目: 无数的触鬚带着尖刺张牙舞爪,深不见底的肉器只见到交错排列的锯齿,海魔的炉心内,是献祭了自身的吉尔.德.雷和雨生龙之介,尽管看上去与之前遭遇的使魔非常相似,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完全不能与之相比。 『切莫阻拦我等,异世的魔神。』 扭曲而震颤的声音直接传递到钟离的内心,『不要阻拦我等的回归,异世的魔神,你不属于此地,莫要再插手——』 仿佛是恳切,又像是威胁,巨大的海魔再次舒展它庞大的身躯,此刻钟离看清了,在它蜷曲的□□上还附着了数不胜数的小型海魔,钟离轻闭双目,双手环胸。 「我乃『尘世七执政』之一,与人共处千年,守望人类、指引人类的『摩拉克斯』,纵使身处异世,我仍有义务履行我与人的契约——」 「域外的魔神,在你腐蚀这座城市、污染人类灵魂的那一刻,你的命运已然註定,此乃天道——」 『天动万象』 话音已落,海魔的正上方被活生生撕开一片裂缝,……悠远深邃的星空,一颗附着岩元素的陨石从天而降,直指目标正中—— 「解决了么……」 伴随天星的冲击和岩元素的附魔,巨大的海魔一半身体被砸成灰飞,另一半变成了石化的碎片。 伊斯坎布尔长舒一口气,「解决得很了当嘛ncer。」 「不,里面还有东西……这感觉是——」 『反召唤』 巨大的白色冲击波以海魔的残留为中心想向四周扩散,所过之处结界开始产生裂纹,开始消解。 「该死……」 伊斯坎布尔看着逐渐化为虚幻光点的双手,那道白色的冲击波将所过之处的召唤式全部解除,从者的召唤也不例外。他看向依旧是完整身体的钟离,苦笑着留下临别的终言:「靠你了啊……不会消散的神明……」 随着伊斯坎布尔的退场,固有结界『王之军势』已经全部瓦解,石化的海魔尸体和钟离都重新回到未远川,但『反召唤』仍然没有终结—— 第20页 「唔啊!这是怎么回事……」 韦伯的惊叫吸引了在场所有御主注意力,他的手上,令咒如同铅笔画一样被橡皮擦轻易擦去。 「『反召唤』,能够否定所有从者现世之资本……这傢伙,绝对不是caster那种二流从者能召唤出来的!」 感受到体内契约的断开和世界的排斥,吉尔伽美什仅剩『单独行动』的魔力支撑显现,他用最后的力量告诫失去令咒的御主:「所有的召唤式都会无效,从者的现世会解除,一切概念意义上的攻击、术式都会无效——」 「在我们其乐融融地开着宴会时,已经有人抢先一步。绝对已经出问题了,快去新市民会馆,圣杯有问……」 魔力的流逝和形态的接触,吉尔伽美什最后的告诫已然散落空中,海魔的尸骸也化为点点星斑,石化的部分更是化为齑粉,仅余看不清形状的钢铁残骸,但一切还没有结束—— ncer,你怎么还……」 「抱歉,可能有些来不及了。」钟离盯着慌张的爱丽丝菲尔,受到『反召唤』的影响,他与肯尼斯的契约也已断开,眼前的小圣杯也逐渐被解开封印式,再这样下去,她一定逃不过化为小圣杯的宿命,成为承载从者灵魂的容器。 哪怕是在璃月时奥赛尔突破封印,钟离也不曾有过计划之外的漏算,但此时他也意识到:不属于此世的外神之力,早在圣杯战争开幕前、甚至于『圣杯战争』诞生之前,就潜伏其中。 「我会前往新市民会馆——这是我所签订下『契约』的一部分,至于诸位,我希望你们帮忙能疏散居民。」钟离此时已收敛了人的云淡风轻,此时的祂,是『契约之神』。 「请相信御三家对冬木的控制,我们会将普通人驱散,但还请务必小心。如果两百年前的圣杯作成是一个阴谋,那往届圣杯战争的魔力与多年来冬木灵脉,都很有可能已经成为了魔物的食粮。」 「多谢。」钟离微微点头,径直赶往冬木的中心,仍在修建的新市民会馆。 在『反召唤』的波及下,魔术师有的头疼,但现在已经没时间顾及了,不管用什么手段,疏散市中心的人们才是重中之重—— 「请不要再过去了,这位先生!」 制服样式的女警官拦下这个一身神父装扮的男人,好言相劝:「根据上级指示,新市民会馆检修过程中发现了重大隐患,目前正由专人排查,还请您能够谅解。」 眼前的男人不为所动,女警官有些生气:「请不要给我们的工作加大难度,前面已经封锁了,就算有什么要紧事也请绕路通行——」 嗯? 视线极速坠落,陡然降低。咦?为什么同事们用这么恐怖的眼神看着她,她们看到了什么?怎么自己,突然转不过视线了? 他们在张着嘴在干什么,怎么什么声音都没有?视野所及,怎么一切都变成了红色? 尖利的惨叫后,男人甩了甩手上的鲜血,将所有声音统统用暴力手段打止后,丝毫不理会眼前的狼藉,径直走向已被封锁的新市民会馆。 此人乃圣堂教会监督者言峰璃正之子,言峰绮礼。他遵循内心的声音,在assassin消散后前往新圣堂教会。 明明应该是维护冬木秩序的教士,却成为了关键时刻破坏秩序的帮凶,言峰绮礼做着同身上传教士服饰完全相反的恶行。 进入空旷无人的新市民会馆,在六名从者已然退场、螺湮城教本降临仪式顺利完成后,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圣杯已然降临。 走近些,走近些,许愿吧,许愿吧。 莫名泛上心头的想法促使他不断前进,只要拥有圣杯,只要向它许愿,所有的疑惑、不解,乃至梦想、真理统统都可以得到。 只要靠近它,然后许下愿望。 无论什么,它都做得到。 言峰绮礼情不自禁地靠近它,恍惚之间,手指马上要触碰到圣杯的边缘。 有一双手轻轻握住了他,将他由圣杯的边缘推回自己的胸前。 是圣杯,将自己所祈求的神明带到了眼前么? 他悄悄睁开眼缝,试图看清神明的面目,又不想被神明发现,变成一道风飘走。模煳的视线中,黑色如同丝绸的长髮,丹霞色勾勒的下眼线,金色锐利的细瞳——啊,原来神明,也是这个样子么……… 不对!言峰绮礼勐然清醒:这ncer,执迷不悟、妄图否定真神的不敬之人! 他以手为刃,噼向钟离,又在脱手后迅速撤退一步,警惕地看向来人。 ncer,不,应该称唿你为魔神大人——您还是要阻拦真神的降临么?」 第12章 昏黄的灯光打在木质的演讲台,底下是一片黑压压的空洞,红色的软布座椅作为唯一的嘉宾,正翘首企盼迟来的争端。 言峰绮礼此刻有些烦躁,他在不该的地方浪费了太多时间,在见识到石化粉碎的海魔后,脑中的神明便不断催促他,但御三家的的疏散确实卓有成效,祭品的缺失让他废了不少功夫,甚至于被钟离逮了个正着。 「在其余从者都因『反召唤』退场的现在ncer,你是如何做到独善其身,还是说,这就是『异世魔神』的力量呢?」 不等回答,言峰绮礼又忽而嘲笑起自己的愚蠢,自顾自地说道:「伪装成从者不好受吧,魔神先生,毕竟魔术师们总是过于自大,残忍地对待除开自己族群的一切——而这样罔顾正义和平的群体,却拥有对大部分生灵生杀夺予的权利,如果您自诩站在人类一方,为何不惩戒他们呢?」 第21页 无所谓于言峰绮礼的质问,钟离一言不发,静静看着疯狂的男人。 越是沉默,越是让人难以冷静。 短暂的沉默后,钟离注视眼前撕去冷静外衣的传教士,嘆了口气,劝慰道:「不要再执着于圣杯了,正如我之前所说,那绝非光辉伟岸之物,你口中劝导你追逐圣杯的神,尽管我不能确认其真实身份,但我知道,只要是神,就不会任由自己的子民被屠杀。」 提瓦特的正统魔神从来不存在无端毁灭的暴虐者,尽管毁灭一方只为保住另一方的故事屡见不鲜,但像冬木圣杯这番纯粹的恶意极为罕见,除开被恶念……污染,便只有一种可能:不属于此世、且不在乎人类的种群,拥有智慧的同时也有高超的迷惑行为性,最重要的事,它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在一切谜题的答案浮出水面之前,钟离要做的便是,将浮在水面的浮冰统统融化。 「趁我反悔之前,你有转身离开的自由。」 言峰绮礼诧异地上下打量着钟离,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玩笑,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啊!已经走到这一步,哪怕是死,我也不会放弃的。」 言峰绮礼扯下手臂上的衣物,不认命地沖向圣杯,钟离不再言语,身旁调动起岩元素力,新市民会馆魔力充沛,解决一个人类,不管是对于从者还是神明,都轻而易举。 巨大的岩枪从下至上贯穿了言峰绮礼的心脏,随着又从地下射出更多的岩枪,牢牢锁住了这个男人,不让有任何反扑的机会。 「咳……真有你的啊,不愧是神明。原本我以为……手握三大从者之力便会万无一失,你是个意外ncer……」 说尽名为言峰绮礼之人最后的遗言,便再没了生息。但一切不止于此,在男人的心脏停止跳动的一瞬,他胳膊上的令咒全部化为齑粉,尸体也迅速干瘪脱水,萎缩成空洞的皮套。 纯金的圣杯仍漂浮在空中,无论是魔力的填充还是令咒的回收,都没有给它造成任何外观上的实质变化。 钟离没有被圣杯表面的和平与乖巧所迷惑,而是以一种同种平等生物的方式,与它沟通。 「如果真的这么想诞生,就不会在我被召唤与此地之时,在我的脑海刻下如此多的『圣杯知识』了吧?」 短暂的空档后,一道悠远而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扩散在空洞的会馆。不,此地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类的会馆,飘渺无序的时空乱流、混乱魔力构成的虚数空间无不昭示:这里就是无数魔术师梦寐以求的圣杯内部,穿过这里,便可抵达『根源』。 毫不在意空间的变化,钟离直言不讳:「你无法决定,甚至就连自己都不知道,你是否真的想显现于冬木市。」 「摩拉克斯,我赞赏你的勇武与谋略,但你所说的一切都是无稽之谈,擅自干扰正常召唤秩序,不过现在看来,你已经是理论上最终的胜利者,我不介意让你许下愿望——只要你能够离开。」 「那可真是奇怪。」钟离故作头疼地扶着太阳穴,「虽然我的年岁确实不小了,但磐石的记忆也不至于如此健忘。据肯尼斯所说,他和未婚妻分别准备了征服王和迪卢木多的圣遗物,但征服王的圣遗物被韦伯盗走并进行召唤、迪卢木多的圣遗物意外召唤出我……」 「你在胡说什么,摩拉克斯!」 圣杯空灵的声音不免沾上怒气:「韦伯的英灵,可不是什么征服王!」 「还是说,你连自己的同伙都不承认吗,难道这便是神灵的胆量么!」 「这么看,事情可麻烦了。」 出乎圣杯的意料,钟离没有因它的挑衅而动怒,反而像察觉到了什么,走向还在不停叫嚣的圣杯,将吵闹的它用双手托起—— 「唔,这样就能明白了吧?」 闪闪发光的圣杯内翻腾着污浊的黑浆,完美阐述了何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微微向前倾斜,让容器内的黑浆接触到金色的外壁,不出钟离所料,手中的圣杯一接触挂在外壁的黑泥,就发出惊诧又恐惧的喃喃自语。 「这,这是……」 「这是你身体盛满的污泥,也是一开始,你与我签订契约最重要的一部分——阻止圣杯现世。」 「不记得了么?」 钟离将手臂拢回胸前,轻声询问手中的金杯,在意识到自己装了些什么噁心的东西后,原本还怒火冲天的圣杯一直沉默不语,连身上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完全没有……我的意思是,『圣杯』的记忆不存在你所描述的这一段。当然,如果我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不让『圣杯』知道这份契约的内容,也是理所应当的吧。在我发觉到自己已经如此噁心的现在,摩拉克斯,你能告诉我,『我们』所签下契约的内容吗?」 钟离浅浅摇了摇头,「抱歉,不透露契约的全部内容,也是『我们所定下契约』的一部分,我只能够向你透露契约的存在,更多的也不行。」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和你追加签订一个契约,名字我也想好了——『关于圣杯的契约,只要圣杯自身探寻的答案,如与先前的契约相关,另一方只需保持缄默即可』。怎么样?契约的神明不会拒绝同一个对象的追加条款吧?」 钟离点点头,正色道:「作为『追加条款』,这非常合理。那么,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第22页 「让你阻止我之降临的愿望,一定是属于干干净净的我,按照这个思路,作为契约另一方天平的筹码,我一定会提出用离开此世的方法作为交换条件——是我ncer的职介套到你的身上,这样你才不会被世界排斥……我知道了!」 神明对圣杯的欢欣置若罔闻,只是不断用岩嵴阻止因晃荡而飞溅的黑泥掉落到地面上,如果可以,他或许更愿意给圣杯加个盖子,可惜杯中的污泥源源不断,永远满而不溢,随便对圣杯施加外力,反倒会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听我ncer,如果事实的确如此,我会受到如此眼中的污染,就有另一方的推手!所谓圣杯战争的污染,不至于让我能在无知无觉中被腐蚀至此——」 「在遥远的古代,冬木大地上的先祖将一片沉入海底的巨大城市群称之为『螺湮城』,15世纪,一名魔术师将马可.波罗从华夏带回的古代文本翻译为义大利语。」 「『螺涅城教本』,其真名乃是『拉莱耶文本』(r`lyeh )」 圣杯免不了错愕:「这你是怎么……难道这也是契约的一部分吗?」 钟离没有否认,继续说:「在第一天,我将从者们齐聚于圣堂教会,主要便是想找到这本文本。但很可惜,御主们同其从者皆是光正伟岸的英灵,文本的正身乃人皮制成的魔术书,将它随身携带甚至作为宝具,一定会有许多异常的显现。」 「因此,就只剩下caster,而在他将saber认成他口中的『贞德』后,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可如果就在那里消灭他,我不能确定文本的真实所在地——一本带有强大魔力、能独立于从者显现的人皮书,其危害也不需要我这个外来人强调吧?」 「可惜,海魔还是被召唤出来,幸好有rer的结界,没有造成更大的破坏。但有一点,我直到现在也想不通……」 「如果是指『反召唤』的话,也有一种解释可以参考:文本直面强大力量、自我保护机制形成的防御模式。」圣杯解释道,「任何能独立显现于世的物品,都会有压箱底的反制攻击。」 「不。」 钟离将不再晃荡的圣杯举到与视线平齐的高度,「在我召唤天星、击败海魔的时候,我能清楚感觉到,眼前的海魔没有抵抗一发天星的资本。事实上,『反召唤』是在海魔被消灭后才出现的术式,而当时,结界内除了我、文本衍生的海魔和被它吞噬的生物外,还有一名从者。」 「我说的没错吧——自称『伊斯坎布尔』为『征服王』之人,只剩下你我的话,也没有什么藏着掩着的必要了。」 第13章 「哈哈哈哈哈,异世的神明都这么直性子吗,还是说是我太热情了?」 黑影慢慢走近,高大从者的外轮廓逐渐清晰起来——但也仅仅只有轮廓。不同于之前几次碰面时的爽朗大气,此时的『rer』仅仅是一层黑漆漆的模板,身边还环绕着一种道不清的黑影。 「说真的,我还挺好奇,这件伪装可是走的写实风,还是对着模板捏了好久才捏出来的『征服王』,是从哪里感觉到不对劲呢?」 「的确,你的伪装天衣无缝,但你忽略了一个重要的『背景』。」 钟离看向解开虚伪画皮的伪从者,虚情假意的黏煳词语简直让他蹙起眉头。 「噢?」不具名的扭曲黑雾开始乱晃,它急不可耐地追问:「那是什么?」 「放进冷库的蔬菜依旧会是蔬菜,把自己烤熟的海鲜不会变成烤肉,就算添加不菲的佐料,制作得和烤肉再怎么相像,海鲜羹的八爪鱼也不会和热浪炙烤的肉饼一模一样。依葫芦画瓢只是拙劣的模仿,更何况,你的作品也仅仅完成了躯壳,不是么?」 恍然大悟一般,黑影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前的从者,颇为欣赏地点点头,甚至还鼓了鼓掌,「我果然没看错人,的确应该把你率先请离舞台,差一点点就坏了大事,甚至让我亲自动手,也够写进你人生的墓志铭了,摩拉克斯。」 「毕竟,」黑影展开双臂,踱步上前,所过之处,就连空间本身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凡事都有代价。」 错乱的妖风自四面八方袭来,黑影的轮廓也从高大的人形融化成无数扁平的水龙捲,目之所及之处都被无形的黑水填满,空气中也传来苦涩咸腥的气味。 「你的勇气值得称颂,说说你的遗言吧,我还蛮钟意你的,要是你愿意成为我们的眷属,我可以当这几天的事没有发生过——怎么样,很划算吧?」 「多谢,但不必了。」钟离将怀中噤声的圣杯放在身后,面对此等敌人,最重要的是避免圣杯被污染。显然,圣杯也理解这一点,扩散出乳白的光晕,创造一片洁净的空间。 「和成为海底生物的眷属相比,还是痛痛快快地来一场更得我心——稍微提醒一下,不要在别的神明的地方大放厥词。」 圣杯心领神会,周身光芒大作,「以圣杯之名——除魔神摩拉克斯,无人可以在我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施展他的全副力量。」 随着圣杯的完全解放,钟离身上作为从者的桎梏被全然解开。对于一流从者来说,从者化在强化他们生前知名度的同时,也暗藏一个枷锁,即御主的魔力。碰上不争气的御主,还会因为魔力不足难以发挥大部分实力,从者之躯由魔力构成,不计后果的使出全力只会导致更快的退场。 第23页 此时圣杯解放的,便是名为『从者』的桎梏,是让钟离拿回原本身躯和力量的钥匙。 「在我统治的国度,有这么一句话:祸莫大于轻敌,不要小看人类——蝼蚁积聚在一起的力量,连神明也能击溃。」 岩元素如海浪波纹一般,以钟离为中心有序地扩散开,将身边的水雾压缩为岩石的结晶。这些浓缩的小小结晶片如同榕树的枝桠,不断与正中心的力量产生共鸣。 水分被磐石包裹,空间内流通的气流终于不再黏黏煳煳,随着水汽的凝结,原本构成黑影的魔力被凝结打碎,露出了祂的形态—— 一团有形的重水泛着杂乱的涟漪,明明并没有多么庞大深邃,却有如万丈深渊。 眼看刚刚有如海魔的攻击方式,钟离还以为眼前的也是一个海葵或海蛇形态的神明,纯元素的形态反而让他有些意外。 「掌握水元素的外神么……」 「你这傢伙,」重水团没好气地说,「刚刚还说什么『海底的外神』,这么快就不记得自己说的什么东西了么?」 「不,」钟离实话实说,「会那么说纯粹因为那海魔听从于你,我原本你应当是拉莱耶之主才是。——说实在,这副形态反倒是有些不可思议了。」 「什么嘛……原来是一开始就把我当成那种滑不熘秋的深潜者了。」祂更没好气,「克塔亚特,别把黑水同卑劣的克苏鲁混为一谈。」 「喂!你这外来的入侵者,占不到便宜就开始插浑打科了吗!」占据主动优势,圣杯先发制人,咄咄质问起显出颓势的克塔亚特。 「嘛,说实话,再怎么重要的躯体也不是本体,如果毁灭掉这具身体能让你稍微好受一点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啦。不过小圣杯,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虽然这所身体不过是水凝聚而成,但对我而言普普通通的黑水,对这座城市的人类而言可不是哟。」 「哦?」钟离免不了来了兴致:「你是在威胁我吗,这位由水凝聚的克塔亚特先生?就算是水,只要被压缩成一定形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想表达诚意,不妨给出一些更加具有建设性意义的吧。」 「哎呀呀,差点忘记还有结晶这一招了呢。让我想想……作为交换,我把拉莱耶文本带走,如何?」 圣杯出奇的冷静,指出外神的漏洞,「你要带走的是具有一切『拉莱耶文本』概念的存在,无论是时间的前端还是末端,只要具有这个概念,就不能停留在这个世界。」 克塔亚特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惊讶地看向圣杯,「没想到你还挺负责的嘛,那好吧,作为交换全部带走的话,也不是问题。不过得先说好,只有『拉莱耶文本』哟,人类史里面如果没有冠以此明,哪怕是未来存在某人补充它为『拉莱耶文本』,我不管哦。」 「售后服务也是有期限的,至于终身质保,这个代价你可承受不起。」 克塔亚特一字一句地解释给圣杯听,钟离明白他的意思:祂或许愿意为了不弄坏这副躯体付出一定代价,但如果得寸进尺的话,外神也不在意大拇指的指甲盖被掀掉。 也罢,起码处理掉了歷史上已知的文本,好歹心怀不轨之人作恶的渠道又少了一条。 「带走已知的拉莱耶文本,我不拦你。」钟离揽住妄想继续讨价还价的圣杯,「作为退让的交换,我还有一个问题。」 克塔亚特点点水质的尖端,示意钟离继续,「先说好,太过分了我不会回答哦,可不要浪费这个宝贵的公平机会哟。」 「放心,我只有一个问题。」钟离顿了顿,「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你是为拉莱耶文本而来,而非被拉莱耶文本召唤,对么?」 克塔亚特几乎是同一时间膨胀了一大圈,空气中的湿度都平白增了几分。 「……很好,很好……不愧是我中意的呢,真的不考虑和我一起走吗,如果是你和我分享同一王座,我不会介意的哟。」 「真是抱歉,姑且算我的小小私心吧」钟离无奈地看向克塔亚特,他实在是对含有海底和滑熘的双重元素外神感冒。「因为过去的一些原因,我对水栖物种还是不太感冒,谢谢你的好意了。」 「……真是可惜,不过我的信徒里也有人类,要是改变主意了,一定要记得通知我哟。」 「餵……」圣杯悄悄长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钟离,「你不会真的有在考虑吧……外神可是完全不把人类当回事的存在!可不要随随便便跳槽去那里。」 「不必担心,」钟离继续安抚怀中的圣杯,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但他的确有种哄骗小孩的感觉。 「在人类抛弃神明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噗哈哈哈哈,真是可怜的圣杯,像个被抛弃的小狗,只能呜呜呜地叫唤,真可怜吶。」 克塔亚特又恢復起祂狂妄的语气。 「难得能看见一个这样子的世界意识,看在让我欣赏了一幕不错的闹剧的份上,勉强给你点提示吧。」 「可怜的、原本空荡荡的圣杯小朋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它一直在骗自己,是因为外神的衍生本,哎呀,反正不是让自己拥有形体的魔术师们的错误,尤其是把身体送给它当礼物的大姐姐,她的家人们怎么会导致自己被污染呢?」 「好了,」钟离打断克塔亚特的煽风点火,「真相如何,我会与它一起探寻,还请克塔亚特先生不要让我的『契约』难办。」 第24页 「契约之神……那好吧,我们的约定已经履行,咱们干脆就地解散——你和圣杯小朋友要处理外面的事,我也会遵守约定,带走拉莱耶文本,很公平,不是么?」 钟离默认了,此刻他们也别无选择,所谓困住外神也不过是无稽之谈,仅仅是一个值不值得的判断题,筹码的天平如果失衡,就没有判断的必要了。 「我有一个请求,还请你先把拉莱耶文本都带走,我们再一起出去——外面的『克塔亚特』能够做到这一点,对吧?」 「啧……」就算是一团重水,也能明显感到那种清晰得要溢出来的不爽,「这次就算了,下次见面我可不会这么好说话了,放心,我以『黑水之神』之名,以水之本源起誓,此次交易,我不会违约——满意了么,契约之神。」 钟离微微点头,「契约已成,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既然这么有本事的话,外面的东西还请自己收拾吧,真是的……奈亚这混蛋……」 丢下烂摊子,克塔亚特消失在一人一杯面前。 「烂摊子之一已经走了,还有一个烂摊子。」 圣杯用自己变出来的手指挑了下自己杯中的黑泥,「不行了不行了,这个要怎么办才好!」 第14章 这个故事太长了,作为世界意识的我,甚至不知道该从何讲起。 如果不介意我拙劣的描述,还恳请你继续耐着性子听下去。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原初的神灵们还在畅游大地,世界被披鳞带甲的物种们统治着,人的生命是如此卑微渺小。 二代的神明把原初的母亲封入地底,慈爱的母神不忍伤害自己的孩子,自愿坠入虚数空间,神明与人类在物质的残骸上构建全新的城市,直到半人半神的末裔同神明诀别,人之时代的钟声才终于响彻。 世界意识一直在默默陪伴着此世的一切,最开始的原初之神们尚且能与它交流,但随着血脉的稀释,它便仅仅成为了一种神明间口口相传的存在。 强大的半神还能从先代那里得知故事般的传说,表里世界的区别划开、人类成为绝大部分之后,『世界意识』才成为飘渺的神话。 它原本是不会在意的,亘古不变的力量让它得以见识到世界的尽头,时间也无法让它磨损,它是自世界而诞生的记事本,无须任何操作,不会有任何变化对它造成影响,本该如此。 「直到两百年前,爱因兹菲尔家族,也就是魔术师口中的冬之圣女——羽斯缇萨·里姿莱希·冯·爱因兹贝伦,与后世所称的其他冬木御三家并肩构成了圣杯显现的第三法术式。为了让圣杯降临,她将躯体奉献给第三法,作为钥匙和祭品,将圣杯战争带到了现世。」 「这便是,名为『圣杯』的世界意识之由来,沾沾自喜的魔术师们自以为创造了奇蹟,实际上他们只不过是奇蹟的掘墓者。」 「就算如此,」钟离缓缓开口,「你依旧偏爱着人类。不要管一个人说什么,要看他怎么做——倘若真的不愿再在冬木显现,你大可让魔术师们永远无法抵达圣杯战争的要求,不要因为有了愿望而惩罚自己。」 圣杯收起幻化的景象,飘离钟离的手中,「我的愿望导致了黑泥的乘虚而入,我的形体让恶意得以贮存,甚至让它们有了凝成实体的可能,这是对我身为『世界意识』却没有好好履行职责的惩罚!」 「既然你觉得这是自己引起的错误,那你有解决的办法了吗?」见到圣杯执意如此,钟离也不再劝慰,反倒追问起来,与其让它钻进死胡同,倒不如寻找新的出路。 圣杯沉默半晌,心虚地说:「所以,我想请你帮一个忙……可以吗,摩拉克斯?」 「但说无妨。」钟离回答道。 似是鼓足勇气一般,圣杯重新飘回钟离手上,「能不能借用你的战利品,也不是什么别的啦……」圣杯继续扭扭捏捏,看上去难以启齿。 「可以麻烦你许愿让我消失吗?」 钟离上下打量着还在蚊子哼哼的圣杯,有些惊讶地看向它,「想到的办法居然选择是像寻宝鼬一样,把财宝和故事埋在地里,世界意识可不能随随便便地更改时间吧?」 「原则上是不能随意更改,」圣杯解释道,「但是这个愿望的核心是否定有形的圣杯而不是无形的世界意识,如果连装下黑泥的杯子都没了……」 「如果没有装下黑泥的杯子,」钟离一字一句仿佛化为利刃,刺得圣杯瑟瑟发抖,「他们会用盒子、用碗、用一切能装的东西。错误不是杯子造成的,它只是一个工具,如果碰到的人心怀不轨,一个杯子能有什么办法呢?」 「可我不是普通的杯子诶……」 圣杯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大对劲,但它说不出来是哪里出了问题。尽管在此世有形体的岁月已经度过了两百多年,但除开残留的冬之圣女的意识,它很少和人类沟通,更别说摆论据和别人争论了。 尽管缺少实战经验,脑子转得不慢的圣杯灵光一闪,对着眼前的男人理直气壮,「我们刚刚已经定下契约了——你刚刚自己说的但说无妨。」 「哎呀,那是名为钟离的凡人说的,摩拉克斯在解决完麻烦之后,和你说话的就是作为凡人的钟离了。还有,赢下圣杯战争的是从者摩拉克斯,而非魔神摩拉克斯,还请稍微区分一下。」 第25页 圣杯急了。 「不对不对,你这是在诡辩!『钟离』和『摩拉克斯』是一个人,大家都知道。」 「还请稍微等一下,」钟离抬手制止这场没有尽头的辩论会,「不管是数量还是比例,我希望大部分人都是把『摩拉克斯』和『钟离』区别开来的,所以不要钻空子哦。」 「钻空子的明明是你吧!」 「还请不要想着消失就能一了百了,一开始就釜底抽薪可不是最优解。」钟离敲敲自闭的圣杯,「况且,你要解决的,可不止这点黑泥。」 「拉莱耶文本是祂的意图,能以从者的伪装现世,还有他口中的『模板』……如今,单单一个黑泥就让你把自己的存在抹杀,那你往后,难道就看着这一方净土一步步被扯入深渊么?」 圣杯无言以对,将自己抹消是所有办法里成本小、代价最低、也是最一劳永逸的。但钟离说的没错,今天是黑水,明天又会是什么?到那时,会有新的存在来善后吗? 问题,从来不是不想就不会有。 「那还请,说出你的看法吧。」瘪了气的圣杯有气无力,从来没有人想过改变世界意识的计划——勇者遇到自愿献祭的神明只会留下草草的「放心,我会继承您的意志」,然后努力地完成意愿,这是第一次碰到这么一个钟离,会非常认真地指出利弊,劝世界意识不要乱搞自.杀,用动脑子想办法来代替逃避,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 没有人觉得世界意识会出错,大多数人更愿意听从他们的安排,但有时候,事情或许还没有到死路,happy ending的结局需要主动的人们去探寻。 钟离点点头,认可了圣杯的说法,「白色的你告诉过我,你能够将自己的记忆切割,再捏成一个独立的人格——」 「等等等等,」圣杯打断道,「切割?这种事情我不确定……」 「不,」钟离肯定道,「你做得到,但是你把能做到的记忆切割了。」 ……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哪怕只是切割的两百年,其力量也不是普通的存在能够直视。」 这是……从何而来的声音……好吵。 「这个还请放心交给我,这种程度的话我自认为还是能够好好保护它。」 …… 「诶,保护么?我以为你更倾向于直接封印……」 封印盛满黑泥的容器…… 「不管怎样,终究是世界意识的一部分,还是说,你对『自己』没有一点信心吗?」 啊……我是……圣杯? 「啊,它醒了!切割魔术看起来很成功,不过……它看起好像有自我意识……」 它听到有个方向传来一声轻笑,那个温柔的声音说道,「如此看来,便是註定了——有意识的存在可不能像死物那般直接封印,按照我们最初的契约,你可以把我们一起送离这个世界。」 它,醒来了。 与圣杯没什么两样,但却小了好几个尺寸,想个迷你版的金杯挂件。 大号圣杯戳了戳小号的自己,兇巴巴地说道:「喂,作为我的一部分,好好听话知不知道,不要跌了圣杯的自尊!」 钟离用手捂住嘴,眉眼仍控制不住地弯了弯,「明明也很喜欢作为圣杯的自己嘛,刚刚怎么还那么果决地像摧毁掉自己?」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圣杯理不直气也壮,「能活这么多年我又不是自杀倾向,有解决问题的办法我自然不想轻易失去!」 「不过,在你离开之前,你仍有反悔的机会。」收敛了打闹劲,圣杯认真地告诫钟离,「黑泥的来源仍是一个迷,如果它真的源自外神——尽管我们不过刚刚相识,但我希望你不要逞强。」大圣杯看着呆滞的小杯子,继续说道,「哪怕只有一丁点可能,摩拉克斯,我不希望你暴露在外神的视野之下,我比你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还请放心,」钟离安慰担心的圣杯,「我并非莽撞之人,退一万步,我们已经招惹了一位,所谓债多不压身,大概就是眼前的境况了吧。」 「我有一个建议,」圣杯诚恳地提醒拦下事端的异世神明,「世界意识与世界意识之间是有联络的,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但我觉得,前往其他世界意识的地盘避避风头,每个世界都有着其发展的根基和围绕其根基生长的事物。」 「说不定在另一个世界的某处,能够找到应对的方法。说来惭愧,我隐约感觉,我的世界可能没有问题的答案了……不过不过,考虑到文本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召唤书,我有个很靠谱的建议——」 「万千世界百般意识中,恰巧我有一位非常熟络的同僚非常了解各种各样的文本——尽管在有了身体之后我们就没怎么联繫了,但短短两百年对于世界意识来说也不过沧海一粟,直到现在,我都还有它的世界的准许许可证。」 「你意下如何,这位刚刚诞生的黑杯小朋友?」钟离看向懵懵懂懂的小小圣杯,「一起踏上新的旅行,还是和它一样,停留在这片永恆的空间?」 小小的黑泥杯子默不作声,摇摇晃晃地飞到钟离面前,最后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看来,」钟离点点头,对大上几号的金色杯子说道,「它也有了自己的选择。」 诞生自圣杯污染的噁心黑泥,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第26页 第15章 啪踏,啪踏,啪踏…… 无人的偏僻仓库,钢筋的构架混搭这片板房显出一种既算不上重视也称不上无所谓的荒谬感。不管上层的高级人士们之间如何暗流涌动,对于混口饭吃的打工仔来说,这只是一个待遇不怎么样的苦差事。 「下回轮岗,得再等一个月了吧?」翘着个二郎腿的中年仓管向在桌子底下偷偷看书的同伴顶了顶胳膊,「藏着掩着干嘛呢,织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又没人管,只要呆在这,不爱干嘛干嘛。」 「说是这么说啦,前辈,」看得津津有味的红髮男子抬头看向明目张胆得过了头的「过来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万一哪天有人突发奇想过来看看情况,放肆过头的话,把咱们的坐班补贴扣了可就不妙了。」 「唉,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说是什么危险化学品要远离市中心,结果放的地方还这么破破烂烂,咱们连个防护措施也没有——调岗后,听前辈一句劝,换个去处吧。」仓管认真地告诫这位有着把青春浪费在仓库趋势的年轻人。 「咱们这破地方,都是些没什么本事的落伍者,你还年轻,要是真喜欢读书的话,不如去租界里试试机会。」 面前的仓管真切的希望着年轻人能够摆脱经济上的困窘,再怎么说,一个爱读书的、不过十几岁的少年——谁能忍心让他一辈子耗在无意义的仓库里呢? 「嘛,谢谢你的提议,但是,」红髮少年挠了挠头,讪讪笑道,「我觉得在港口附近当个仓管、或者会村子里当个渔民都很不错啦。青春二字,遮掉上半就是日月,过心中的青春,就是我心目中最光明的未来。」 仓管嘆了口气,没什么志向的话,就算去了大城市,也很难继续待下去吧。如果註定要灰熘熘地离开,不如好好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趁着现在没事,我去看看能不能把这个缝给堵住——天天刮着风也怪吵的。」红髮的少年转移了话题,不想再和前辈过多纠结下去。 「行吧行吧,麻烦你了,作之助。」末了,他还补上一句,「哪天想去租界闯闯,可一定要告诉我,这么多年虽然没混出什么名堂,但也算认识不少人……」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宽慰起眼前遗憾的男人,「如果我有新的想法,一定会告诉您的。」 那男人听到这,也知道他话里潜藏的婉拒,摆了摆手,不再多做纠缠。哪怕有一段距离,织田作之助也能听到他的几声嘆息。 大部分听到他回答的人都是同样的反应,更有甚者,还试图把这个少年的父母拎出来好好教育一番——在这个时代,读书就是奔向出人头地的通行证。而在了解到这孩子无父无母之后,又更是坚持,只不过,这些人的好意都被织田作之助谢绝。 没有人知道,每当他想离开这个偏僻的地方,内心就会涌起一道不知名的冲动,它在内心里告诉自己—— 不要离开,就在这里幸福平安地过完一辈子吧。 想去横滨的闹市看看,就会在看到五彩斑斓招牌的一瞬间失去意识,直到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小屋;想坐上轮渡去往外面的世界,就会在拿到船票的一瞬间发现手上攥着的是返乡的车票;明明是四通八达的公路,却永远只能走回乡下的终点…… 名为织田作之助的人生,已经被彻底锁在了一隅方寸之间。 好在,除开走不远之外,他的人生一帆风顺,现在交通什么的也方便,他也能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调剂生活,在这过程中,他迷上了书本。 故事的主角都能自由自在地完成自己的目的,达成所愿,那自己是不是就是别人故事里的配角,只有完成了某个故事内容才能离开? 织田作之助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无意外,自己将在这里度过余生,一辈子于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无缘。 算了,还是看看这铁皮屋子还有没有的救吧,如果可以,还是在晴天修补好了为妙。织田作之助搭好扶手梯,准备好好看看该怎么缝补这个破洞。 「都说了,不用太管啦,要是能修补好的话,在我们之前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后方的前辈还在那里碎碎念,老实的孩子总会揽下不属于他的活计。 「让我看看……」剎那间,织田作之助瞪大双眼,没有回头,他询问坐着的同僚,甚至忘记用上敬语,「现在是几点来着?」 「额……我看看啊。」背后的男人传来有些迟滞的声音,「现在是13点,离下班还早着呢。」 不对,如果是下午一点,太阳不该如此温和,也不该在这个角度让他看见!难道是……异能者? 尽管官方总是宣称异能不过是都市怪谈,但不知为何,冥冥之中他总觉得,异能一定存在。 但在这之前,他要确认一下。 「唔嗯,感觉好像从里面不太好弄,我去外面看看能不能找个什么东西给挡一挡。」一边说着,一边若无其事地爬下梯子,「我出去下。」 「等一下——织田,工作时间,可不要随便出去……」 一只大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好言相劝。 「有什么事,等下了班再说吧,更何况再过一个月,就能调岗了,年轻人不要把时间磨损在这些无意义的地方啊……」 「……您说的对,」织田作之助甚至挣脱不开这只大手,半是妥协地说,「有什么事下了班再说吧。」 第27页 …… 横滨,这座在关东地区称得上是最为富庶的城市,正因为本地的无能为力和黑手党的无法无天处于一种荒谬的繁华中。 白天的外国人在租界攫取钱财,夜晚的黑手党在宽敞的道路掠夺生命,官方对此沉默不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横滨港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就算您是外国来的,消息也未免太不灵通了。您这样,可是容易被那群无法无天的黑手党们敲诈的。」调酒的侍应生一边调制鸡尾酒,一边和吧檯的客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穿着不凡、器宇轩昂,举手投足又带着雍容华贵之感,可是常常会被阴沟的老鼠们盯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说笑了……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反倒是需要像你这样热心的朋友,说来惭愧,我现在身无长物,正是苦恼之时,若不是有好心人,大概已经流落街头了吧。」 说话的男人一身黑色安稳风衣,边角隐隐约约显出金鳞,敞开的领口露出剪裁得体的白衫,上好的布料、繁杂的纹饰,腰间还挂着个金身黑底的小杯子,这样一个人说自己身无分文,怎么能让人相信。 自以为察觉到有钱人独特癖好的酒保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那您还真是不走运——这杯算我请的,就当是给远道而来客人的礼物,钟离先生,还请放心收下。」 「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钟离点点头,轻抿了酒面,才长饮一口,「确实是好酒,原来迷迭之香和深邃的白酒竟然也能搭配出如此味道,里面那份微酸,是柠檬汁吧?」 「钟离先生真是好品味,不过这里边的可不是柠檬汁,先前有位客人觉得柠檬汁太过酸涩,所以改成了进口的柠檬糖浆,虽然是舶来品,但意外很和大家的口味,还是挺不错的。」 「新的东西吗,这么看来,横滨贸易的往来也确实带来了新的变化……」钟离放下酒杯,感嘆道。 「我说啊……」一直被无视的橙发男孩终于忍不住了,「明明是我付的钱,不要把我给无视掉啊!」 「真是不好意思。」 橘发的少年捂住额头,「太果断了吧……这样会显得我很过分……」 「不必如此,说起来还需谢谢你,中也。」钟离认真地看向他,「若不是你,我现在还在还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漫无目的地转悠。」 「不不不,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中原中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解释道,「看你那副样子一直在外面乱晃,放着不管的话估计一个晚上就被黑手党们盯上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啊,不是在挟恩图报!」 「嗯,不必多想。」钟离再抿了口酒,有些抱歉,「说起来能否再麻烦你一件事……」 「说实在的,外国人的话还是租界安全些,这里的很多人……都会比较排外。」中原中也眼里闪烁着不安,「我在的组织,因为都是小孩子,所以大家可能会比较怕生,希望你能够理解……」 「请放心,这本是我有求于你,你能帮助我已经是天大的恩情,更不要说什么理解了。」钟离看向这名中原中也,这位少年如同他阳光开朗的橘发和湖蓝的瞳色一样,重情重义、温厚负责,只不过,从他身上,钟离察觉到了一丝违和——并不是指他的一切是伪装出来的,而是一种『不该如此』的违和。 或许身上有此世神明的血脉吧,钟离想着,为了避免某些误会,需不需要提前挑明呢…… 打断他思考的,是前方高亢的喊声。 「中也!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带着小孩子天生的童音从漆黑的前路传来,却夹杂着对来客莫名的恶意—— 「中也,这个陌生人是谁?还是说,你终于要背叛羊,找好下家了么!」 第16章 「白濑,也不要太过分了吧?」中原中也非常头疼,羊组织的异能者有且仅有中原中也一名异能者,所以中也非常能够理解伙伴们有些超越的紧张。但今天毕竟有外人在场,中也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解释,「这是我路上碰到的外国人,因为一些突发状况得在组织里暂住一段时间,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黑手党。」 「啧……外国人。」白濑看起来更加不爽,但每一个生活在横滨地界的人都知道,再落魄的外国人,也不是他们这些沟里的老鼠可以对上的,只不过,「既然是暂住的话,也应该支付一定的房租吧——中也的实力你也是知道的,待在这里可比路边上随便找个宾馆露宿得好,不过嘛,你懂吧……」 「哦,这位小友的意思是……」钟离坦荡地看向白濑,一时让人不知道他对隐藏意一无所知是不是假装出来的。 「酬金啦,酬金!」白濑没好气地看向装傻的外国人,干脆直接挑明,「看你穿的这么讲究,说话也文绉绉的……该不会想白嫖赖帐吧!」 「以普遍理性而论,」钟离毫不遮掩,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的确身无分文。」 「中也,把他赶出去。」 「喂,不要这么没有礼貌啊!」中原中也看着杵在这的可怜外国人,又看看同组织的好伙伴,决定还是给钟离说说情,「而且这么晚了,让外地人在大街上乱晃和赶着他去送死有什么区别,至少也先让他待上一晚吧……」 或许不想在外人面前显得组织不那么团结,白濑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身无分文的钟离,勉强点点头,补充道,「最多就一晚,明天一早我就带他去领事馆门口……中也,你过来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第28页 「啊?」中原中也揉了揉自己杂乱的橘发,不好意思地看向钟离,刻意把声音压低了些,「不好意思啊,白濑他没有恶意的,他只是太害怕了……我再去和他说说,你放心,既然答应了,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眼前男孩既羞愧于无法完成和陌生人的诺言,又不忍心伤了同伴们的心,如此重情义的男孩,又有强大的力量,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强大又温柔的领袖吧。 「不必为了我一个外人坏了兄弟的感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钟离解释道,眼前的男孩太过诚恳,太过善良,长此以往难免会把自己陷于尴尬境地。 「……快点,中也,是很重要的事!」 白濑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叮叮哐哐的声响掩盖住声音,迫使他不得不提高了嗓门。 「来了,稍微有些耐心啊……」 中原中也略微不快地低声自语,白濑这傢伙,耐心也太差劲了。 这么想着,他缓缓踱步进屋,脑子里还在思考应付白濑的说辞,直到被白濑把他的高速分析煳上面门—— 「我说,中也,你不会真的看不出来吧?」面前的白濑紧张兮兮地,甚至有些慌张。 「怎么了?」中原中也莫名其妙地看着慌张的同伴,不明白又是哪个地方刺激到了他脆弱的神经。 「衣服啊衣服!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流落异乡的外国人,他也绝对不简单。」白濑严肃地告诫中也,「他一定是某个身居高位的人,这样的男人,随手一挥就有大把人前仆后继地为他做事,怎么可能会在大街正好被你捡到,还用的是没钱这种烂到家的理由!」 白濑盯着目瞪口呆的羊之王,认真地分析,「这个男人,一定是想要刻意接近你,或者说接近擂钵街,中也,事情一定不会这么简单。」 「我们被住在摩登高楼的大人物盯上了。」 「如果一切顺利,我希望明天能够把他安然无恙地送回大使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稳妥的法去。」白濑展开双臂,环住失落的羊之王,轻声安慰他,「放心,我会把意外剥离出去的,不要失落啦,中也。」 「毕竟,你是『我们』的王啊,中也的话,义无反顾地往前走就好了,软绵的羊群,也会帮首领扫清营地的地雷啊……」 「所以,不要离开我们,我们一起在这里,也可以过的很好。」 「好啦好啦,我本来也没有什么接受些乱七八糟组织邀请的打算啦。」中原中也非常无奈,大家什么都好,但就是老是担心他去黑手党,「只要我还是你们的王,我就不会一个人走,这是我中原中也的誓言。所以啊白濑,不要每次都对外人那么气势汹汹……」 「好吧好吧,心胸宽广的中也大人,」白濑大力在中也背上来了一巴掌,嬉笑着羊之王的宽广心胸,「也不要把我想得那么混蛋,我已经给这位不知名的客人准备好了休息的地方了。再说一遍,中也,不要离开羊。」 「行了行了,你这傢伙怎么突然这么肉麻。」中原中也揉搓着胳膊,还是觉得有些恶寒,极不自在地拉远了距离,「放心好啦,我不是说过很多遍了吗,我不会走的。」 「我会和擂钵街的大家,一起生活下去。」 … 在白濑的授意下,钟离顺利入住擂钵街,好心的小孩给他打扫干净了床褥,考虑到晚上海风可能会让远方的客人有些水土不服,还刻意摆了两床被子。 简洁的房间看不出上一个住在这里的客人痕迹,或许,没有人愿意吧擂钵街划作停歇的酒馆,这里的一切早在那场爆炸中毁灭,政府也无暇顾及这里,□□和租界更需要他们操心,渐渐的,这里就成了一个类似于贫民窟的存在,像羊组织这样由一群小孩子构成的组织,之所以能在擂钵街闯出一番天地,不说全部,起码有九成功劳属于中原中也。 到那时,没有中原中也的羊还会存在吗? 一切不言自明。 「事实上,在某个节点的未来,羊之王会因为羊群的叛逆离开。」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黑杯先前一直努力地伪装成一个挂件,好在擂钵街的孩子们不会有过剩的好奇心,时不时无风自晃的小金杯子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好不容易到了两「人」独处的空档,憋了老半天的圣杯迫不及待地分享起自己从同僚那里知道的些「小秘密」,尽管只有两百年记忆,圣杯脑内所贮存的知识仍称得上百科全书。 懵懂的小黑杯刚刚出生就遭到了本体的嫌弃,成为漂泊异世的小白菜,现在,这颗鲜嫩多汁的嫩白菜正努力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按理来说,如果羊之王的未来是离开,那么他们之间产生矛盾也是顺利成章,但是钟离先生,你发现了么,他们在面对我们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戒备。」 「按理来说,孩子的组织会抗拒陌生的外人十分正常,但让我不能理解的是,那个领头的白髮男孩,他紧张得过头了——他应当是知道中原中也的真正实力的,既然如此,一个陌生的外国人不必让他如此惊慌。」 「他好像,很不希望我留下来。」 钟离非常肯定,白濑言行中的不满,不止源于对陌生人打入小团体的抗拒。 「小黑杯,帮帮忙,你的记忆里还有有关这个世界的头绪吗?」钟离还是先问问小黑杯,毕竟,据金灿灿的大圣杯所言,它和此世的世界意识乃是多年好友,既然如此,总会谈到些治世方略、为世之道吧…… 第29页 小黑杯摇摇身体,如实说道,「抱歉,或许真正圣杯可能会知道这些秘辛,但我毕竟只是一片有两百多年记忆的碎片,能知道这些还多亏大圣杯前辈给我塞了些世界意识间的回忆……」 原来如此。 钟离不得不感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大圣杯尽管看上去不着调,但就目前而言,确实是一位非常靠谱的世界意识。 「对了对了!」小黑杯打断了钟离的赞嘆,它摇了摇杯中的黑泥,从里面拿出一把钥匙状的晶片,解释道,「这是大圣杯前辈在出发前塞到我脑子里的,据他所说,只要带这个走,不管在哪里,此世的世界意识都能感受到。」 「不过,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一直没有反应,是不是坏了呢……」 「或许需要在一定范围之内才能感应到,」钟离试图往好的一面猜测,但他知道,最坏的结果反而才是可能性最大的。 「又或许,此世的世界意识也遇到了某种棘手的情况,无法及时向我们传达消息。」 听到钟离这般大胆的猜想,小杯子都快摇成拨浪鼓了,断然否决钟离可怕的猜想,「圣杯前辈会变成那样是实体化被有心人利用和外神污染的共同作用,总不能说经过短短两百年,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了吧。况且,就『圣杯』这一个体所知,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一直有意识地避开人类。」 「我猜,它可能待的地方太偏僻了,忽略了此世的变化。」 「或许吧,」钟离随口应下,拉开了仅有遮住屋内光作用的窗帘,看不见尽头的长巷,没有光源的街道和莫名传来的低吼嘶哑,无不昭示夜晚擂钵街的混乱无序。 世界意识,会如何看待它庭院中的阴影呢…… 第17章 艰涩咿呀的难听声从木板底下发出,门外小声的悄悄话清晰可见,不太隔音的玻璃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粗俗谩骂,浅眠的人又讲究的人一定顶不住这糟糕的环境,第二天就忍不住去寻找大使馆的求助吧? 可惜,钟离不需要睡眠,自然也不会失眠。 无所谓睡眠,自然也对屋内的小羊们刻意弄出的动静不甚在意。不过,他倒是对夜晚擂钵街上的声音有些在意。 小黑杯则非常不能理解钟离奇怪的好奇心,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相当直截了当—— 「先前那个人类不是说,夜晚会很混乱,还说有人类中口中的黑手党……我们的确不怕麻烦,但会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小黑杯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变成蚊子的哼哼声。它颤抖地扯扯钟离的下衣摆,在得到不要轻举妄动的暗示之后,整个杯身一缩,又变回了那个安静的挂件。 「侧贴窗弦而不入,阁下可真好雅兴。」钟离透过斑驳的石灰墙,轻声说道,「若是为我而来,不妨直接进来,免得打搅到此地的主人。」 「如何?」 「不好意思钟离先生,是我们吵到你了吗?」小心翼翼地推开不怎么牢靠的木板门,一位粉发的女孩探出脑袋,细声询问。 「刚刚或许是窗户没有关严实,弄得风声太大了,便想着把窗关了。」钟离瞥了眼玻璃窗,刚刚蹲伏在那的黑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若是吵到你们的,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少女慌忙摆摆手,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晚上白濑哥可能看上去不太礼貌,希望您能够原谅他的冒犯……他只是太害怕失去容身之所,才会那么的……如果您实在原谅不了他,就尽管使唤我们吧!」 回答她的是面前男人略带疑惑和抱歉的声音,「这位小姐,我想你是会错意了,恰恰与你想的相反,我非常感激你们能为我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陌生人提供了如此之大的帮助,我怎么还好意思给你们多添麻烦?还请放心,我非常理解那位白濑先生的紧张,还请不要多想。」 听到钟离的解释,她才松了口气,末了,有些紧张地环顾四周,似乎是勐地反应过来时间,有些慌乱地道:「时间不早了先生,您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房间,还贴心地带上了虚掩的房门。屋子里又只剩下钟离和黑杯,外面的偷窥者早不见了踪影。 悉悉索索的摩擦声、时隐时现的讲话声以及街外的喧闹,像是这片街区绕不开的烙印,平淡的破败里,似乎被人刻意混了些别的东西进去。 尚且不确定黑影是否看见了圣杯的动作,但羊组织成员的突然闯入给了他足够脱身的时间,很难不让人怀疑二者之间的联繫。 目前看来,这个羊组织,与其说中原中也是统领他们的『羊之王』,倒不如说他更像是羊群的护卫犬,承担着保护这个群体的职能,真正的牧羊人,恐怕另有其人。 「我觉得,那个白濑很有问题。」吸取了先前被偷窥的教训,小黑杯也学精了,传音入脑方便又快捷,更免去了被无关人士偷听的大问题。 「希望他只会认为你在自言自语,真是的,都怪那个女孩打岔。」 「不要着急,」钟离坐在床上,把单薄的床单拍匀称,「 明天谁先试探我们,谁的疑点就最大。」 至于夜晚,他还有更其他事要确认。 一枚小小的石子从外来人的窗户缝里滚了出来——一颗连鹅卵石都算不上的小石子,灰扑扑的颜色和不规则的形状,无论在哪儿,都不会引人注目。 第30页 小小的石子沿着道路的坎边一路小跑,惊险地避开了埋伏的井盖地雷和下水道陷阱,咕噜咕噜的石子在空旷的街上巡逻,街道的居民们则躲在家里。街上随处可见倾倒的垃圾和无主的工具,却看不见使用者的人影,整个世界只有隐隐约约的吵闹声,却根本寻不到声音的主人。像是剧组用着留声机夜以继日地播放嘈杂的背景音,却因为资金短缺没请几个群众演员,整条擂钵街都充斥这一种奇怪的荒谬。 小石子越滚越远,越滚越快,两边的排楼也飞速地移动,连成漆黑的残影,直到不知滚了多久,原处才看到点点萤光,向着光源奔去直到被光芒笼罩—— 石子,又回到了窗沿。 … 有哪里不太对。 织田作之助抬头看向墙上高挂的钟表,时针才指向四,离下班走还有好一会。或许是频频看向钟錶的缘故,仓管面色有些不悦。 「织田,年轻人也不要东一下西一下的,有些话你们不爱听,可像咱们这替人守仓库的,怎么能耐不住寂寞?」织田作之助的心不在焉终究还是让他忍不住摆起前辈的架子训斥起来,这个中年男人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头疼。 「感觉今天的时间,好像过得有些慢。」织田作之助说出自己的猜想,「是不是电池没电了,时针走慢了些……」 仓管一脸不信,织田作之助也只得是无奈地耸耸肩,展示起自己那本已经不再全新的书,「您要是觉得,我能在短短三小时内看完这么厚的一本书,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仓管卡了壳,却仍是迟疑地指向那块漏了风的角落,斜角的阳光颤颤巍巍。 「我说小伙子,你读书多,见闻广——这太阳也会跟着洋表来一起骗我们吗……」 织田作之助慢慢支起身子,温暖的阳光让他怀疑自己是否是沉浸在梦中,但冰冷的木桌和指尖摩挲的纸质感,无不提醒着一天仍未走完。 「事实上……前辈,我怀疑太阳也是欺骗的一部分。」织田作之助注视着张大嘴巴的前辈,作出了堪称荒谬的判断。 「我们可能陷入了异能者的领域。」 「刷」的一下,这个可怜中年人的面色又白了几分,对于大部分普通人而言,这更像是个充满奇幻色彩的都市传说,传说变为现实,对于当事人来说,可不是什么算得上浪漫的故事。 「你……会不会感觉错了,我的意思是,说不定是你读的这本书和你的回忆正好吻合,你才读的这么快……对吧?」 老实的织田作之助在面前男人近乎绝望的目光中摇了摇头,带着些许对自我的嘲笑,击碎了那点微不足道的幻想。 「我这辈子去过的地方、干过的事屈指可数,我怎么可能会有那么丰富多彩的人生,足以支撑如此厚度的故事。」似是在伤感,又像是单纯的解释,「就连异能者的说法还是同事们闲暇时谈起的都市传说——和现在的情形很像,不是吗?」 「说不定,我们也会成为别人口中新的都市传说呢。」 织田作之助泛起苦笑,两个平庸的普通人遇到都市传说,就算察觉到什么也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他似乎明白了,为何有些小说的作者总是不让角色知道太多——全知却只能看着事情既定发展而束手无策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不,织田少年,」仓管打断了织田作之助的感嘆,认真盯着眼前的少年,「我不一定出得去,但你一定没问题。」 面对红髮少年的疑惑,中年人闭上双眼,他的一辈子已经看到了头,无法继续开发的无用异能、目不识丁的无能下属、不受重视的底层杂鱼,他的人生已经毫无价值,但这个少年不一样,他应当有更广阔的天空,而不是和他一样,死在破落的仓库里,无人问津。 在未知的危险与所谓上头的命令中,他选择暂且先面对未知——尽管他心里明白,这所谓的异能者可能就是冲着仓库里的东西而来,但他仍决定说出来。 「仓库里有一件非常值钱的文物,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是在这么偏的地方也要派人把手,上面的一直放不下心。」他话说到一半,环顾四周,压低了嗓子靠近织田作之助,说道,「他们的买家出问题了,所以才一直卡在这里,现在敢接手的不是市中心大楼顶上的,就是外国佬那片地上的。所以我说,咱们不需要多认真,只要咱们在这看着,就是一个担保——东西还在这。」 「有门路的不会盯着这里,文物不是金子,脱手的时候随便一查,就知道是谁下的手,所以,不会是市中心的,也不会是在横滨的外国人。」 看着织田作之助瞬间张大的瞳孔,不过四十多的仓管露出苦笑的面容,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你明白了吧……不给面子的外来异能者和强到无视后续一切的人,你觉得哪个会让知情人走?」 「既然如此,」织田作之助仍有疑问,「你为什么还说……」我有机会? 仓管捂住的少年的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话,自己却自顾自地念叨起来: 「你这小子,也不要把我看得太没用啊!再怎么出不了手的文物,也不是什么鸡肋,如果被底下人昧了,那找谁说理去?要偏僻、知情人少、绝对安全,最方便的东西,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 「我能把它藏起来,也能把你藏起来。」男人停下,抿了抿嘴唇,大喊道,「不露面的异能者,我希望你能放这孩子一条生路,作为交换,东西和我的命你都可以带走——不要想着杀了我再找那玩意,只要我死了,东西也跟着没!」 第31页 「放过无辜的孩子,你的目标,是我——」 第18章 回应他的,是高速移动的光线。 明明是空旷的仓库,空气却显得异常逼仄,心理上的压力和异能的双重作用让人更加紧张。空气毫无波澜,没有任何人作出回应,但快速移动到另一方的太阳光线恰好证明了织田作之助的猜想。 除却异能,还有什么能做到这个地步,不,异能居然可以做到这一步,才更让人难以置信。 这就是,胆敢挑衅横滨的异能者吗? 「你的胆识令我感动,但很可惜,没有一个答案正中靶心,武田麟太郎先生,我建议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从上空传来的男声煞有其事地点评起武田麟太郎的所作所为,仿佛在他眼中,男人的捨生取义不过是台上小丑的自娱自乐,「我对你,和你保护的东西没有半点兴趣,倒是你旁边的那位织田小哥我蛮感兴趣的。」 「怎么样,一个不怎么熟的手下人换回你的性命和那什么文物,很划算吧。」 「算了吧,」武田麟太郎不屑一顾,「你们这些恶趣味的傢伙,就是想看些兄弟离心背后捅刀子的闹剧,我武田麟太郎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也不至于话还没说干净就假装不作数。」 「我烂命一条,年轻人还有未来,织田这人我了解,我想不出你要他命的理由。」 仓库的空气里逐渐便得凝重,装神弄鬼的傢伙也不再作声,只是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外面世界的异常极有可能是异能的衍生品,在弄清它的运行规则之前,里面的人也束手无策。 凝固的空气中,太阳一晃而过,明目张胆地重新爬上顶端,招摇地散出带着热气的白昼,指针也随它逆时针转动,停在了「一」上。 「不要这么紧张啦,这位武田先生,和织田作先生。」散漫的声音由远及近,黑髮鸢瞳的男人一只眼睛给缠上了绷带,漆黑的风衣显得他身材瘦小,嘴角挂起压不下去的微笑。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津岛修治——津轻的津岛家应该听说过吧?」狡诈的年轻男子眨了眨眼,摆了个自认为能缓解气氛的剪刀手。 可惜,这里没有人会欣赏他的幽默。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意思——津岛家,是要向横滨的本土势力宣战吗!」 津岛修治诧异地看向勉强压抑住怒火的武田麟太郎,好像他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在反应过来后,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傢伙—— 「 噗哈哈哈,真有意思啊武田,唿,好久没碰到你这么直接的人了。」津岛修治摊开双手,一副无可奈何样,「我没有什么恶意哦,这片空间也与我无关。」 「恰恰相反,我是来帮助你们的。」津岛修治张开双臂以表欢迎,「你们一定觉得,虚假的太阳,错乱的时间,诡异的地点都是异能者的手笔,但很遗憾,这绝非异能力。」 「别看我这样啦,我有一个超级好用的异能力——『人间失格』能够将异能无效化,可我却无法对类似的空间造成影响,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可怜的劳碌命和貌似被捲入的少年——」 津岛修治伸出双手,仿佛这个世界都属于他。 「这就是,你们生活世界的真正模样!」 … 「实在是不好意思钟离先生,大使馆今天应该,嗯……办不了手续了……」 按照原计划,柚杏需要将钟离带到大使馆,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谁能知道昨天还好好的租界,今天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抗议的热浪一声高过一声,人群密集得像沙丁鱼,时不时夹杂听不清内容的辱骂与流血。铁刺的防护栏和警卫的人墙将褴褛瘦弱的民众与衣冠楚楚的西装革履划分得泾渭分明,横滨港租界的大使馆,已然首当其冲,成为了混乱的战场。 两边人流沖挤在一起,姗姗来迟的警卫们看上去也束手无策,水枪与鸡蛋漫天齐飞,□□与烂菜叶互相对擂。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暂且先回去,再商议下一步计划吧。」钟离提议道,就目前的情况而论,被误伤可没地方说理,如果可以,钟离希望能够避开人类间的争端,身为外来人,不应该干扰到这个世界运行的秩序。 「可是……」柚杏并不想就这么离开,白濑让她和钟离一起前往租界大使馆,就是想让钟离远离擂钵街,现在原路返回,她已经想像出来白濑的表情了。 「这样吧,钟离先生,我们不如先观望一下。」粉发的少女试图让自己显得更加可靠,提出一个大胆过头的建议,「我觉得还是先等一会,万一回去的路上被堵住可就前功尽弃了!而且,而且就是……如果连外国人地盘的形势都这么紧张,那擂钵街里肯定更不平静。」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钟离,低声说道,「还希望钟离先生能够多理解一下羊的现状……你应该能明白吧,对于我们来说,让您停留一晚已经是极限了,我知道中也很热心,也明白白濑对您恶言相对的理由,但是如果让您不满……」 「那就按你的意思,有劳你了。」出乎柚杏意料之外,钟离相当直接了断地给出了答案,也好,省去了她绞尽脑汁找理由的功夫。 「这种场面也不是第一回 ,我们先在租界里找个餐馆之类的店铺,一般来说他们只会针对大使馆,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驱赶开的。」柚杏朝钟离解释,横滨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本地人早就习惯了,原谅她分不出多余的精力给陌生人,未成年人光是在看不见的灰色地带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更别说管这些了。 第32页 「跟我来。」当务之急,是避免被波及,眼见混战愈演愈烈,柚杏咬咬牙,「咱们先走。」 争端的热浪已经涌来,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 … 「想好了吗,两位,再不走可就没机会了哦。」津岛修治依旧是那个笑吟吟的大少爷,倒是挤眉弄眼的样子像个小孩子。 「你说的东西,也太……」武田麟太郎话都有些说不连贯了,异能者能构建完全独立的空间这种可能性已经足够震惊了,但现在,有人告诉他,连这种离奇的猜测都太保守—— 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 「你相信吗,织田小哥,你们两个的猜想都是一样的大胆,不,还是他胆子更大些……」 出乎武田麟太郎的意料,织田作之助点点头,解释道,「武田前辈,不瞒你说我也曾有过对现实的怀疑,尽管听起来太过离奇,但我的经歷或许能让你稍微信服些……」 津岛修治瞪大眼睛,兴奋地搭上了织田作之助的肩膀,一把搂住,「果然,我没有看错人!不愧是你呀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无奈地扒下黑乎乎的八爪鱼,向满脑子问号的前辈解释道,「总而言之,我短暂的十多年生活经歷都局限在偏僻的村庄和乡镇,因为我无法踏上离开的道路,就像神明限制了每个人生活的地盘——尽管我的生活一直顺风顺水,除了无法离开,也没什么不好的,只不过……」 「我不想活在牢笼里,哪怕主人会准时添水餵食,我也不想活得像有钱人的宠物一样。如果可以,我想去真正的横滨看看,去书里讲的摩天大楼,那里真的永远灯火通明吗?海外的港口,远方的国度和家乡的风土又会有什么不一样呢?还有书,如果可以的话,我的愿望是週游世界,再写下一本能让人看了后就有旅行冲动的书……」 「但是,只要这份『诅咒』存在,我们永远只能囿于方寸之间。」津岛修治接着说,他摊开掌心,里面空无一物,「让人一辈子陷落在一个地方,和囚笼里的鸟雀有什么区别呢?啊不对,还是有区别的——有思想的人和无意识的小鸟,不知道哪个更悲惨些呢?」 「……你真的愿意相信他的话吗,织田作之助?」武田麟太郎再一次凝视着自己的后辈,不出所料地得到了沉默的点头。 「既然如此,那边一起吧。」这个已经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的男人顺势点点头,自我安慰起来,「说不定,我身上也有你们说的『牢笼』,还真是想见识下这玩意的真面目啊……对了,津岛家的小少爷,像你这种人脉广圈子大的上流社会,不会只找到了我们这两个破落户吧?」 「武田前辈可不要这么说哦,贬低你自己无所谓啦,但请不要带上织田作哦,他可是一开始就发现了今天的局,要不是某人的打断,可不会让我浪费了一整天……」 不想津岛修治继续对友善的前辈挥洒毒液,织田作之助顺口接上了、那个仿佛是重复了无数遍的话:「还请收敛一点,太宰,还有那个织田作是怎么回事……」 此话一出,张口的织田作之助和武田麟太郎一齐愣住—— 太宰?那是谁? 第19章 「唿……真是……麻烦呢,这些傢伙。」柚杏已经掩盖不住因恼怒而扭曲的年轻面庞,面对这等麻烦的情况,她内心忍不住抱怨起死活不出擂钵街的白濑。 计划根本赶不上变化!白濑只让她把外国人带到大使馆,可没告诉她碰到这场面该怎么处理啊!快想想,怎么办怎么办—— 钟离嘆了口气,他看出了柚杏既不想将他带回擂钵街,又不想随便把他丢在哪里,只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好在战火集中在大使馆,租界的边缘地带反倒风平浪静。 横滨的混乱也不是一时半会就会停息,如果擂钵街不欢迎远道而来的异客,钟离也有信心在束手束脚的情况下找到办法。 「这位柚杏小姐,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不等柚杏再作任何狡辩,钟离继续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再去给贵组织造成困扰,也就是说,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还烦请向中也报个平安,让他也能够放心。」钟离微微点头,不再理会柚杏难看到极点的面孔,在得到僵硬的点头后,转身离开。出生的羊崽还未修成足够厚的脸皮来面对长者的直白,只能揣着尴尬,低着头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尽管让面和心不和的同行人离开了,可如此一来,连嚮导也成了问题。 见多识广的帝君没少遇到过这种情况,与其和别有用心的嚮导同行,倒不如自己发掘前进的道路——疑人不用,此乃璃月人的信条。况且,钟离并非完全没有头绪。 「擂钵街的夜晚,藏着太多秘密。」钟离感知到远去的柚杏,不出意外,她的终点将会是擂钵街。「羊的主人不想我们过多探究夜晚的秘密,昨天的敲门慰问也好,今天将我送到大使馆也罢,都是他急于让我离开的证明,真是有趣的孩子。」 小黑杯不理解钟离的兴致,反倒十分不解,「这会有什么问题吗——我的意思是,见不得人的事害怕被人发现,不应该很合理吗?」 钟离背靠灰白的石墙,用心声同小黑杯解释道,「如果只是不想让外人探究擂钵街的秘密,根本不需要让人在窗外偷听,偷听被发现后,查看擂钵街就顺理成章,如果中也的朋友不希望我们探寻,而黑影有意现身……这极有可能是两方不同势力。」 第33页 游行民众们的抗议声一浪高过一浪,但终究抵不过水枪和□□的双管齐下。在领头者被架走逮捕后,失了领头羊的乌合之众们四窜逃开,游行的阵仗如土崩瓦解。 没有领导的羊羔在钢铁森林成不了气候。 没有羊群的牧羊犬却能融入狂犬的群落。 他们的结局统统昭然若揭,无非是早晚的差别。 如果说,白濑的目的是不想让羊群捡来的狼崽离开,他对外来人以及黑手党的充满敌意就非常合理。可他太着急了,急着把『外来人』赶出擂钵街,最有可能的,是羊组织有什么秘密,只要被发现就有万劫不復的可能。 「钟离先生,我们现在该去哪儿?」惴惴不安的小黑杯晃了两下,显得心神不宁——不管是与他了解得相去甚远的世界,还是迟迟感应不到的世界意识,都让它有相当不好的预感。 「我们先需要了解此地的状况。」钟离走向开阔的豁口,在弄清现状前,他没有妄下判断的爱好,「晚上,我们需要再去一趟擂钵街。」 「诶,可是不是说不再去找羊了么?」 钟离略带困惑地看向腰间的挂件,并不是很能理解两百岁孩子的脑迴路,有些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让孩子误会的话,「擂钵街不止有羊,以及,」钟离敲了敲小黑杯的圆弧,「你不想知道他掩盖的秘密么?」 小黑杯看似懂实则非懂,又开始胡乱猜测。 「钟离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偷偷潜入到擂钵街?」 「不,」钟离怜爱地把黑杯收进荷包,「我们要光明正大的走进去,但在这之前,以防万一我还是先把你收起来——会唿吸困难吗?」 「没有啦……」为了配合一下钟离的动作,小黑杯还是刻意模拟出了憋气的声音,「『圣杯』不需要唿吸。」 钟离点点头,放下心来——大人间的尔虞我诈,小孩子不需要知道得太清楚。 接下来,是时候制造一场见面的「饭局」了。 … 白光的灼热无比焦灼,但和三人间瀰漫的气氛相比,却显得轻快不少。 武田麟太郎一脸懵:「我们这里,有叫这个名字的吗……太宰什么的?」 「刚刚不过脑子喊出来的名字,怎么说呢……感觉好像很熟悉,但说不清是怎么回事。」织田作之助也陷入迷茫,在他的印象中,不存在这么一个太宰姓氏的人,但那种熟悉感也不似作伪,一种心痒感从他的心脏蔓延到眼眶,那种莫名悲伤的情绪,令人不快。 「你哭了哦,织田作。」津岛修治撕开西装白内衬的布料,递给他,「如果不嫌脏的话,先将就擦擦吧。」 织田作之助接过布料随意擦了擦溢出来的盐水,趁此间隙,津岛修治整理好繁复的西装,嘆了口气。 「和你一样,我也曾莫名其妙地说出一些我从未认识过的人名,有人跟我说,那只不过是一些紊乱的错误记忆,但很快我就发现,所有我脱口而出的外号、姓名都确有其人。」 津岛修治露出苦笑,这个从开始就一副幕后黑手表现的男人终于显现出稍微像点局中人的样子,「之后,我找到了不少『同类』,直到通过名单找到织田作……但有一点我很意外,」津岛修治转过身,径直看向武田麟太郎,饶有兴味,「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啦,但是说真的,我完全看不出来你身上的『同类』感觉,但是仔细一看,好像又有那么点意思。」 「等等,你说什么名单?」织田作之助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能上名单的资格——如果乡镇好人榜之类的不算的话。 「是一名异国的所谓同伴,他是北边俄国的外交官——虽说是外交官,但他的工作实际上和异能有关,」津岛修治一边解释一边托住双颊,「说起来还是个蛮让人苦手的傢伙……希望你们不会和他有什么没必要的接触吧。」 「异能?我从来没有过什么异能……」织田作之助顺手将布料揣入裤兜,暗暗记下复杂的标志,打算等这个月底工资发了再给津岛赔一件新的。 武田麟太郎也表示贊同,别说异能了,在他心目中,织田作之助只是一个普通的乡村少年,好学可惜却没什么上进心,这样的人,顶多算的到有些奇怪,却是万万没有被别国外交官盯上的理由。 津岛修治不置可否,「或许,是像我一样被动施展的能力——看在是同伴的份上,透露一些也无妨。我的异能力『人间失格』是无时不刻都在发动的异能力,可如果遇上非异能者,就完全没有异能者的样子呢。」 「所以哦,织田作,说不定你的天赋一直在悄悄运转,只不过是你一直没有发现。以及,如果有什么想问的,不要害羞啦。」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但还是略带困惑地看向过分活泼的津岛家小少爷——在被看出心底的疑问后,他选择实话实说:「说起来,『织田作之助』无论称唿我为是织田,还是作之助都没问题,但是这个『织田作』……」 「确实是非常清奇的称唿。」武田麟太郎点评道,「既没有好好还原姓氏,又没有好好称唿名字,完全是四不像的诡异称唿吧!」 「暱称啦,暱称!」津岛修治抗议道,「不要把我对织田作的爱称扭曲成别的怪东西哦,哪怕是织田作的前辈我也不会原谅的……」 明明是织田作之助称唿的战争,却好像完全忽略掉了当事人,自顾自地吵了起来。 第34页 「嗯……其实『织田作』也蛮不赖的吧……」 「织田,不要让这个傢伙得寸进尺。」武田麟太郎语重心长地劝慰起后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你退了一步,就会退一万步!」 「有没有一种可能,前辈,我是指,那句话是各退一步海阔天空……」织田作之助发出微弱的辩驳,可马上又被打断了。 「哎呀,差不多了反正。总而言之,织田,前辈可是提醒你了,这种油嘴滑舌的男人最会得寸进尺!」 「啧啧啧,有的人啊,自己不是什么好鸟,就擅自给别人加戏。我说了——织田作,是充满爱的暱称哦!」 唯恐天下不乱的津岛修治再添一把火,洋洋得意的样子不能说是让人咬牙切齿,只能说明一件事——津岛这傢伙没被套麻袋单纯属于他自己真有两把刷子。 「津岛少爷,别闹了……」织田作之助揉了揉太阳穴,夹在两个大男人中间的他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如果可以,他相当希望能停下这场毫无意义的争辩,「我真的很想知道,你这么称唿我的原因。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同我反射性喊出『太宰』这个名字有关。」 「这样呀,其实也不是什么有必要藏着掩着的啦,」津岛修治笑着顺了顺他的头髮,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在意识到自己的不同时,脱口而出的名字,就是『织田作』。」 第20章 「横滨这边,竟也如此喧闹吗?」 靠近窗边,身形单薄的黑髮男子半倚着墙柱,纯白的长风衣和粉刷的新墙融为一体,半开玩笑般地问身后冷汗直下的下属。 「非常抱歉,陀思妥耶夫斯基中尉先生,我们会尽快处理好一切!」 费奥多尔摇摇头,转身将头快要垂到地板的下属捞起身,「我亲爱的准尉,不要向我鞠躬道歉,看看因为封路而焦急的同胞们吧——我们需要向因为使馆关闭而百般焦虑的同胞们道个歉。更何况,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外交官,如果可以,希望不要在这里称唿我的军衔。您也知道,异国的民众已经是受惊的鸟儿,可不要再给他们添些别的负担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准尉直起身,松了口气正色道,「您的心意一定会让远在异乡的民众们倍感温暖。」 费奥多尔稍显满意,在准尉一口气松完之前,随口又问了一句,「今天上午有什么人要来拜访吗?」 「有位异能特务科的先生领着一位友邦人过来……但外面不太安静,我就让人先把他们领进会客厅稍作等待……您打算去见见么?」 「异能特务科的哪位长官?」费奥多尔来了兴致,难得异能特务科不装作无事发生,在这个节骨眼,难道是想兴师问罪吗? 准尉却显得有些尴尬,在费奥多尔眼神的催促下,还是支支吾吾地说了出来。 「嗯……是森鸥外先生——」准尉看向依旧挂着笑容的上司,无比忐忑,「那位常暗岛一战不知从何得到预警,带领所属小队提前撤出战场的军医、如今异能特务科的大红人……您,打算去见他吗?」 「既然有贵客,我也不好婉拒,更重要的是,这位大红人来这里,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费奥多尔的眼色沉了几分,他森鸥外无事不登三宝殿,异能特务科一向不插手租界事物,这一来恐怕是另有隐情。 「走吧,让我们会会那位军医和他身边的贵客,可不要怠慢了。」费奥多尔示意干站着的随从们,「务必拿出足够的待遇,可不要让客人们有微词。」 红瓦白砖之下,富丽的大厅宽敞又明亮,地上铺满厚实的毛毯,柔软的垫子好像能让人陷下去,只有时刻保持端庄不靠背的坐姿,才不至于仪态尽失。 木质的矮脚桌上,两只精緻的白瓷杯装着七分满的红茶,茶香带着木质香螺旋上升,瀰漫在会客室中,原本仅有两名客人得以享受这浓淳的气息,但对于此地的东道主而言,更像是不速之客。 「咱们的大忙人森先生——真是稀客。」费奥多尔热情地挥了挥手 ,「什么风把你从异能特务科的大楼吹到了租界,可不要告诉我是只是单纯的一时兴起。」 「这是哪里的话,亲爱的费佳。」森鸥外故作惊讶地看向费奥多尔,「难道说,我作为横滨的一员,连帮助流落他乡的外国人,都成了一种罪过吗?」 森鸥外抬手,向费奥多尔介绍起钟离。 「这位是钟离先生,尽管我们才刚刚认识,但他可是相当厉害的人物呢。顺便一提,他可是因为租界的游.行和擂钵街的小混混们到现在都居无定所,租.界的人,我也只想到你了——」 森鸥外朝假笑的俄国人眨了眨眼睛,补充道:「相信我,钟离先生对于奇珍异宝、异能造物可谓是我此生所见之极致。」 「森先生谬赞了,在下钟离,算得上是对些新奇的物品有些了解。」钟离微微点头致意,「不过我毕竟是外乡人,所知名词恐怕略有出入,还请见谅。」 「怎么样费佳,」森鸥外拍了拍费奥多尔的白色风衣,「对于『同胞』的定义,应该要囊括四海,可不要太狭隘了。」 「就比如,再让厨房送些烤饼干怎么样,」浑身上下除了衣服领子,没别的地方是白色的狡诈老狐狸搭上了钟离的肩膀。 第35页 「好吧好吧,看来有必要让厨房多做些让咱们劳碌的森先生带些回去给他忙碌的同事了——那么,亲爱的伙伴们,暂且先去忙活别的吧。」费奥多尔对他的得力下属说,「还有我亲爱的准尉,劳烦你督促一下,别让他们图快,这个是给咱们难得访客的伴手礼,可不能大意了。」 「可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这似乎……」不太符合规定…… 「快去吧,准尉。」费奥多尔的命令不容置疑,在准尉一步三回头,偌大的会客厅终于只剩下了三人。 「还请稍等,」费奥多尔快步走向角落,看似随意地将身上的风衣脱下,挂在三脚架上,又随手把桌上的茶水倒入了菸灰缸。 「好了二位,只剩下我们了,是时候开诚布公了——毕竟,互通信息的同伴,才是值得信赖的同伴,不是么?」 森鸥外耸了耸肩,「如你所见费佳,这位可真是地地道道的外国人,当然,也是同伴。」 「不必再绕弯了,我自认为在众目睽睽之下违反规定,也还算得上一分诚意。」费奥多尔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无形中让温暖空旷的会客厅平添几分寒意,「我想,普通的同伴不值得你亲自前来——还有那个理由,实在是烂透了,希望下次你能认真编一个。」 出乎费奥多尔意料,森鸥外居然只是尴尬地笑着,没有像往常一般讽刺回来—— 「等等,不会吧……」 费奥多尔再也绷不住面上的微笑,扑哧一声破了功。 「居然不是现编的……」反而更加离奇了。 「咳咳,先说正事吧。」 森鸥外引开话题,再次单刀直入,「这位钟离先生进入了擂钵街——夜晚的擂钵街。」 费奥多尔看向钟离,再得到肯定的答覆后,笑容又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果然,擂钵街的问题有很多。」如今只剩下三个知情人,钟离也不藏着掩着了,「擂钵街里人无法在夜晚离开,而夜晚的擂钵街,并没有与白天数量相匹配的人群。」 费奥多尔点点头,「与擂钵街里的人出不来相对的是外来异能者都无法进入擂钵街,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 「而且,除此之外,我们发现同擂钵街里人们的交流,都会被替换成别的东西。」 「接受会变成拒绝,捐款会变成剥削,邀请会变为驱赶,对于擂钵街的人来说,这让他们更加认为自己被国家遗弃了。」 「既然如此,」钟离询问眼前的两人,「如果是反面,贵方有试过以恶言攻恶言的方法?」 森鸥外,这个经歷过战争的男人露出了掩不住的苦笑,无奈地解释道,「没有用,与其说是反话,倒不如说,所有含善意的言语都会被翻译成恶毒的攻击。」 「所以,在得知我在擂钵街留宿一晚、甚至沟通正常后,你才如此着急地把我带过来。」 「的确。」森鸥外面不红心不跳,老油条总是脸皮够厚。但和他料想的愤怒相反,钟离只道,「请不要误会,我没有任何异议,只不过,我希望我们三人之间能够定下一个约定——」 「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有关擂钵街的信息必须共享,作为交换,」钟离正色道,「我可以代为尝试进入擂钵街。」 「租界的外交官和异能特务科的重要人物,应该能让无辜的外乡人去到任何一个非禁区的地方吧?」 费奥多尔笑了,他重新穿上一尘不染的风衣,又将菸灰缸里的茶水轻巧地倒在地毯上,顺便按下了响铃。 「来个人收拾一下,还有,将这两位客人请到我的办公室吧。我对流落他乡的同胞总是怀以悲痛的同情,一聊起来居然会忘了时间,天色不早,还请钟离先生稍坐片刻,作为横滨港外交官的一员,我会保证所有的同胞受到最公正的待遇。」 他灵巧地转过身,如同最熟练的戏剧演员,用饱含真情的眼神看向森鸥外,「还有我们值得信赖的森鸥外长官,您的友善值得所有人铭记。」 「不必如此,亲爱的朋友——毕竟,来了横滨港,就是横滨人。」森鸥外说得义正言辞,俨然一副为国为民的政治家,「拜託你了,以及希望我们的友谊长存!」 「真是惭愧,劳烦二位忙人如此大费周章,我真是受之有愧,若不能将此等善行传遍横滨,就是我的不是了,只可惜,流落他乡,眼前已是囊中羞涩……」钟离有意无意地嘆了口气,像个不缺开销的有钱老爷陡然遇上了经济危机,靠谱的森鸥外大手一挥,真诚地给出了相当可靠的方案。 「钟离先生还请放心——好心的本地富商们总是乐意结交您这样有真才实学的朋友,恰好有一位颇有学识的小少爷在横滨,您放心,横滨不会亏待每一位朋友。」 钟离微微点头,开口称赞,「真是有劳了,有二位在,横滨的美好未来有目共睹。」 「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礼物已经备好了。」满意地看完整场交流,耐心的中尉恰当地递上包装精美的伴手礼,隔热袋贴心地将热气与外界分割开。 「二位,还请随我来,」费奥多尔接过精美的礼盒,背过身来,「为了避免某些尸位素餐的蛆虫的不识相,我会为钟离先生修书一封。」 「毕竟人心隔肚皮,有些话不明着讲,谁又能确定衣冠楚楚下的真实想法呢?」 第36页 第21章 宽敞的街道上,远近闻名的津岛小少爷一左一右牵着两名汉子招摇走过大街,右手边的红髮男子坦坦荡荡,仿佛完全感受不到三个男人牵手并排走的尴尬,但左边那位年纪有些大的壮汉却脸皮薄的话很,恨不得把头钻到地里。 「我说,一个大男人夹在中间还牵着两个糙汉子的手,不会有一点害臊吗?」 武田麟太郎受不了街上行人异样的目光,嘴角抽搐着提醒笑得像朵花一样的津岛修治,如果小少爷喜欢看笑话也就算了,可右边的织田作之助也浑然不觉,只有武田麟太郎一个人在独自尴尬。 听到到武田麟太郎的控诉,织田作之助无比茫然。 「津岛先生不是说只有身体上存在接触才能发动他的异能吗?如果是为了保证异能的稳定发挥,我倒是不介意这点小尴尬……」 织田作之助先一步为津岛修治开脱,在他看来,只是在人群中的小小侧目就能让他脱离从来无法远离的小村庄,根本算不上什么代价。更何况,在他看的小说里, 大城市的人总会对乡下来的小子投向奇异的目光,这点小挫折根本不在话下。 有了织田作之助的支持,津岛修治更是煞有其事般地点点头,还不忘损一句武田麟太郎。 「看看吧织田作,有些人就是这么矫情,年纪大上我这么多还穷讲究,意见这么多的话,我不介意把某些人扔回货柜。」 「……好吧好吧。」武田麟太郎举起仅剩的左手示意投降,无奈地问道,「那我们还得牵到什么时候——总不能就这样一直牵着吧,那洗澡啊睡觉啊的时候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就这样吧?」 津岛修治上下打量着羞耻得快溢出来的男人,惊讶地询问「原来你这么期待一直和我牵手吗,不过不好意思,我对牵臭男人的手没有兴趣。放心,等到了租界,我马上会把你甩得远远的。」 「为什么是租界……」武田麟太郎仍企图再争取下,「已经这么远了,还害怕它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 津岛修治看向男人,口中却意有所指。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经过检验的,当然如果你愿意以身试法,我现在就松手。我本来只要拉一个人,要不是你突然多了出来——所以,好好反省自己吧,是你让我们这么显眼的。」 眼看气氛逐渐凝固,织田作之助不得不开口打破冻结的气氛。 「还请稍安勿躁,武田前辈和津岛先生。」他头疼地打断又一场有爆发苗头的战争。织田作之助觉得,他不应该站旁边,如果可以,他最好能够在中间把两人好好分隔开来。 「不远处就是租界了——已经能看见巡逻的警.卫队了,很快就到了。」 津岛修治挑了挑眉,握紧织田作之助的手掌心,嘲笑道,「那我可不等你了哦,慢吞吞的武田先生——到时候自己被甩回去,可就自求多福吧~」 不等两人反应,津岛修治死死攥紧织田作之助就撒丫子就往前跑。 「喂!你这傢伙!」 武田麟太郎不疑有他,快步跟了上去,若是津岛修治捉弄他们也罢,可万一併非假话,可不就麻烦大了,任谁也不愿意前功尽弃,被重新拉进铁皮箱子。 津岛修治好笑地回头望向气喘吁吁的男人,刚要张口嘲笑,还没说上几句,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前方还传来了他某位熟识大狐狸在阴阳怪气的声音。 「钟离先生您看,这不就说曹操曹操就到。不愧是咱们友善热情的轻津家的小少爷,提前预感到客人的到来就来此迎接。只是这未免,也太过热情了吧?」 晃动的黑影在支吾乱叫,面前金棕的身影则关心起被石头般的身板撞得晕头转向的小少爷,刚刚勐地一扎让钟离也免不了一阵懵。 「别,别突然跑这么快……」武田麟太郎气喘吁吁地剎住了车,津岛修治却没有这么幸运,白皙的面庞甚至装出了些许红痕,如果不是当着他们面擂上去的,谁都想像到这是撞上了肉体凡胎,但凡不在现场,都觉得是朝着什么荒郊野岭的巨石来了一勐子。 「这位……津岛先生?」钟离关切地询问身体脆弱的津岛修治,「可还好…?」 虚弱的声音颤颤巍巍,津岛修治缓缓抬起一只手,扒拉上钟离的袖子,「……不许走,撞到了我,就得好好负起责任来。」 「好好好,这位先生,还请先起来。」看在如此病弱的青年因自己未能及时避让而撞成了这样,钟离愧疚,却又疑惑:这肉体凡胎难道还能将人撞傻了不成? 似乎是看出了钟离眼底的怀疑,森鸥外反倒是帮起津岛修治说话。 「咱们这位津岛先生自幼体弱多病,家里人平时也百般照顾。平日里,津岛先生乐善好施的名头可是为人称颂,要知道这年头,身体力行的富人们可是少见,更何况,津岛先生不计得失,更是帮助不少外来人得以在横滨港寻得一处谋生。」 「哦,真是难得。」津岛修治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打量起笑眯眯的森鸥外,「大名鼎鼎的森先生今天竟然如此美言,总不能是我的父亲又在让你说些漂亮话了吧?」 森鸥外一脸悲穆地摇摇头,又向他介绍起来,「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感慨于同胞的难处,思来想去,还是恳请好心的津岛先生深处一把援手,拯救漂泊在横滨的外国友人,也就是我身旁的这位钟离先生。」 第37页 钟离微微点头,将荷包内的手帕取出,轻轻敷在少年人面上,大户人家的孩子终归是细皮嫩肉,小小的磕碰都显得红肿。 「在下钟离,」他站起身,微微点头致意,「承蒙森先生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的关照,终于算是有了去处,不知津岛先生,是否能够抽出时间一叙?」 钟离看了看三人紧紧拉住的手掌,又仿佛是回忆起了些璃月港往昔的活泼孩子,在这等年纪还如此一片童心的赤诚之人,实属难得。 森鸥外挑了挑眉,他看得出来,钟离似乎对眼前的津岛修治有了些正面得离谱的误解,他出言提醒,「钟离先生,津岛先生可能会有些爱捉弄人,您可千万小心。」 「森先生也太过分了,逢人就说我坏话。」津岛修治懒洋洋的语调此刻却显得有些委屈,「不过既然钟离先生——是叫钟离先生吧?既然有难,如果是金钱方面的,反而很好解决,不知钟离先生,是想要如何呢?」 「津岛先生说笑了,有些事情,或许还是等坐下来沏杯茶后详谈来得好。」钟离松开扶住津岛修治身形的手臂,「不过,若是津岛先生有要事处理……」 「钟离先生真是有趣,人们有难,都是恨不得马上解决,您是第一位不着急的。」津岛修治觉得很有意思,调侃道。 钟离点点头,他从不会因任何言语而变了颜色,「毕竟,已经有不少人为之一起努力过的东西,着急也是没有意义的,不是么?」 「森先生,」津岛修治的声音带了些冷意,「还请和我们一起来吧——希望您能够好好介绍介绍这位,钟离先生。」 森鸥外的眼里是肉眼可见的算计,这个大忙人难得轻松了一回,异常轻快地点点头。 「没问题,我很乐意解答你的一切问题。不过你身边的两位朋友,我想也不需要迴避了。」 「我的亲爱的好同伴。」 第22章 「今天的骚乱,恐怕还是让钟离先生见笑了。」 森鸥外话里话外尽是疲惫,嘴里的话却意外的诚恳,「但横滨绝非混乱的温床,我仍然真切地希望你看得见她的包容美丽。」 一个勃发生机的城市会有爱着她的人们,或许横滨仍不够完美,这个被各方势力裹挟的城市也总是让人处处受限,但森鸥外发自内心的爱着这座城市。 「曾经,很多人劝我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他们说,横滨的水太浑了,待久了就脱不了身。以我的功绩,东京肯定会有我的一片天地。」 森鸥外看向钟离,眼里尽是未竟之言。 人们都说森先生是一位野心家,可真正的野心家可不会一头扎进横滨的浑水,有野望的政治家的归宿始终是都城的中心,像森鸥外这种中年还在地方与租界方面斡旋的红人,也着实难见。 在璃月港,从来不乏有野心的实干家,人类短暂的寿命却能迸发出连神明也为之侧目的、梦想与理想交织的光辉。 有野心的实干家是最强大的友人,也是最麻烦的敌人,他们可以为这个目标牺牲一切,包括自己。 野心家们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为了引你入套的诱饵,钟离毫不意外,傻白甜的政治家才更让人不安——表面上没有能力却高枕无忧,不是背后的心思更为深沉,就是大山牢靠,反倒是森鸥外这类动不动试探的行为,令他安心不少。 明目张胆的算计比暗地里阴谋诡计好对付的多,对于钟离来说,横滨港的局势已然一目了然: 首先,异能者已经抱团取暖,甚至抛却了国籍间的嫌隙,不断地吸纳新鲜血液——如果他没感觉错,眼前看起来多少有些活泼过头的小少爷也是一名异能者,本土富商之子再怎么平易近人,也不至于如此同两个大男人亲昵地牵手,可森鸥外言语之中多是调侃,就证明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可他身旁被牵着的两位略显尴尬,或许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阵仗。 至于先前所谈论的擂钵街,尽管费奥多尔并未提及有关『黑影』的消息。 但冥冥之中,钟离认为窗外的黑影一定与擂钵街的异常有关,甚至可能是某位暗处不便出面的某人善意的提醒。 不同寻常的动作必有不同寻常的缘由,在这座并不如表面那般风平浪静的都市,恐怕除了谜团重重的擂钵街,更有深层次的隐秘。 擂钵街,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目标。 只需要一个浅显的藉口,就能让所有暗处的盯梢倾巢而出。 「横滨包容已经让我深有感触,哪怕是外来人,也能像春天的雨水,悄然融入这一片土壤。」 钟离相当认可森鸥外的说法,每一座城市都不是最完美的,但一定是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最能接受的,尽管转型的阵痛时不时会让当时的人们遭受折磨,但只有顶过暴雨,才能沐浴放晴后的灿阳。 「那么钟离先生,」森鸥外顺坡下驴,「作为见识过横滨白天与黑夜的人,有兴趣趁此机会,同我们一起分享分享夜晚的见闻么?」 「如果是分享夜晚护主羊羔的故事,我也很感兴趣哦!既然已经在租界,不如干脆去我家。」 津岛修治眨了眨眼,显得很感兴趣。 「毕竟,大部分时候,租界才是最安全的。」 「为什么瞒着我,白濑!」 愤怒的声音循着人的脚步声而来,一抬手打开了房间的灯光,瞬间点亮了整间房。刺眼的白炽灯刺激着倚靠在木椅的白髮男孩,让他不自觉地眯上了眼,只能隐约看见一团橙色的火焰扑了过来。 第38页 「怎么了,中也?」 白濑懒洋洋地直起身,顺带打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见到他如此满不在乎的样子,中原中也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自己做的反而不承认吗?那好,白濑,我问你,柚杏早上是去干什么了?」 白濑则是莫名其妙,上下打量着突然生气的中也,不想和莫名愤怒的中也再多做纠缠,干脆随意敷衍。 「干什么?送客人去租界呗,外国人不送去租界送到哪里,难道说中也,你打算把他留在擂钵街?他刚来横滨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可就别让我发笑了——等到他清楚擂钵街在外边的名声,可不会有半点多待的想法。」 「最好别和我避重就轻,白濑——今天租界爆发了游行,我都已经问过柚杏了,大使馆都被围攻,他一个外地人能有什么门路?」 中原中也无法理解白濑对外来人莫名其妙的敌意,在他眼中,白濑永远对擂钵街的人们来者不拒,却把外面世界的人拒之于门外。 「如果说,你是因为害怕我抛弃羊,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只要我们还有一天是家人,我就永远不会离开。能不能稍微听进去身边人的话?你永远在自顾自地拒绝外面的一切,可只要我不想走,谁能将『羊之王』驱赶出羊群?」 难得的,中原中也直白地表达出自己的不解,可能他自己都没想到,细数往日经歷,白濑从来都是这样意识不到外面人的善意,在他眼中,所有人都是窥伺羊之王入侵者,所有外来人都有阴谋。 当初明明说好——羊会是擂钵街孩子们的港湾,中原中也会作为羊之王、作为家人拥有普通人应有的一切。 可真正的家人,真的会这样从小到大拒绝一切的外人,只因为害怕『离开』吗? 中原中也不知道。 擂钵街有很多,羊组织从来不缺少成员,从孩童待到少年,中原中也一直都是以守护者的姿态生活在羊组织,所有的兄弟姐妹都爱她、敬他,甚至畏他。 所有擂钵街的居民都说,外面的世界不欢迎阴沟里的老鼠,繁华的横滨永远与蜗居在擂钵街的贫民无缘,城里的扒皮会吮吸擂钵街儿女的血肉,租界的外国佬会榨取横滨人最后一滴价值。 这是不对的。 中原中也坚信,外面的世界,绝非是擂钵街人的地狱,哪怕是活在淤泥的蛞蝓,也有沐浴阳光的资格。 只是需要有人踏出这一步,证明外面的世界并非洪水勐兽。 中原中也愿意为家人们身先士卒,更愿意为家人们开拓新的天地。 因此,他更不理解白濑固守自己一方天地的奇怪思想,如果中原中也留在羊成为了把羊群困在孤岛的海水,那『羊之王』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或许是感受到中原中也无比认真和不解的态度,白濑终于直起身,按住了中也的肩膀,直勾勾地看着他钴蓝的眼睛,那眼睛里有希望、有嚮往,有一切美好事物,但这份企盼,不属于擂钵街。 「外面的世界是残忍的,起码对于我们是残忍的。如果无法辨别外人的真心,倒不如一开始就拒之门外,省心。」 他说出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话,仿佛只要是非擂钵街人,就会心怀不轨。 「至于那位钟离先生,他的确很友善,也很博学,但这不是他必须待在这里的理由,他自己也说了,一个漂泊的外国人,你让他在这里多待一天,他出去后的流言蜚语会多一分。」 「外面的世界,不欢迎擂钵街。」 「只有擂钵街人,才会容纳擂钵街人。」 白髮的男孩注视着橙发的男孩,将血淋淋的事实撕开展示,他将尖酸的话语化作刺刀,划入少年人的心脏。 「好,中也,就算那位叫钟离的先生初来乍到待人真诚,那又如何?横滨港里的人对擂钵街的偏见不是一天就形成的,坐在办公室的大人物也不会光顾这里,他们甚至处理不了自己地盘上闹事的傢伙——」白濑继续毫不留情地讥讽。 「收起无谓的幻想吧,中也!家庭才是羊永恆的乐土!」 第23章 23 十五年前,一场不知原因的爆炸让这里一切地形建筑都灰飞烟灭。 在这场毁灭性灾害中,出现了一个深陷的大坑,最开始,它被看作是灾难的后遗症,流离失所的贫民们沿着擂钵的地形建造起居所,成为了日后「擂钵街」的雏形。 「都是些无家可归的人,或者是日子本来就过得不怎么样的人,那些人占据擂钵街的绝大部分,所以最开始,我们只觉得是里面的贫民太过排外。」 气派的别墅屹立在租界边缘,底蕴丰厚的津岛家用丰厚的报酬和雄厚的实力在每一处地界都占有一席之地。 作为横滨官方人员,森鸥外向来擅长同各方势力打交道,用信息和共同目标来鼓动别人,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不过,森鸥外官方说法终究还是掩盖了关键的信息,真正的实情费奥多尔给钟离透过底——擂钵街的毁灭性爆炸与军方的一项实验有关。 毕竟这事儿本来就不怎么光彩,更别说还闹得这么大,上面具体的争端不好细说,但就结果而言是冷处理了。 钟离吹开漂在水面上的茶沫,擂钵街的故事众说纷纭,但不管如何,结果是直到十几年过去了,擂钵街仍是横滨的三不管地带。 第39页 「擂钵街里有一个比较出名的羊组织,据说是全部由未成年构成,其中的『羊之王』中原中也更是一名强大的异能者。 曾经有不少派到横滨交涉的同事都在这里折了跟头,据说,羊组织非常排外?」 森鸥外看向端坐的钟离,后背一仰问道,「钟离先生曾经和羊之王打过交道,不妨和大家讲讲。」 钟离点点头,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 「就我所知,传言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羊之王』中原中也先生倒是一位热情开朗的朋友,但羊群不都是听从羊王的羊羔。他们似乎由一位名叫白濑的同伴负责出谋划策,在我看来,这位白濑先生更像是把羊握在手掌心的人。」 「幕后……也算是见怪不怪了。」津岛修治耸耸肩,武力值高超的异能者数不胜数,但能坐到上面子的更不乏心思活络的普通人。 「绝对的实力下,任何小心思都难以实现。」 钟离仍是一副云淡风轻,「中原中也是一个非常重视家人与伙伴的人——向他这样的异能者,反而不会多计较成员的异议,倒不如说,他是把羊当作一个家庭——谁会计较家人之间的口角?」 听到这话,津岛修治倒是非常不认可地挑了挑眉,但在森鸥外的制止下终究还是没说些过分地,只是淡淡提醒一句: 「这的确能证明擂钵街内有善意的存在,不过钟离先生,有些话我可不得不提醒你,哪怕是家人也极有可能在日復一日地琐碎中消磨感情。」 黑髮的津岛少爷说着与娃娃脸相当不匹配的话语,又在钟离略微探究的眼神下耸耸肩。 「我的事不重要啦,总而言之,钟离先生的意思是,想要把『羊之王』作为进入擂钵街的突破口?」 钟离收回视线也不再多做探究,转而解释道,「的确如此,就我目前同这位朋友相处的感受而言,他相当欢迎外来人,也对横滨有一定嚮往。既然擂钵街内部并不是一种声音,我们不妨先接触它薄弱的一环。」 「我认为,横滨街夜晚无人的异状、异能者难以踏入的规则以及言语接受含义的不同,需要让更多人知道。尤其是让擂钵街的居民们知道,外面的世界很欢迎他们,外面的人们愿意与他们相处,他们才能自然而然地融入横滨的水土。」 「多说也无益,」钟离建议道,「不如趁此机会,我们一同前往擂钵街,但异能者无法进入的话——」 「哼哼——」 津岛修治摆了个wink,漂亮的眸子从指尖缝漏了出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擂钵街可挡不住我——我的『人间失格』可以把这种限制抵消掉,自由出入完全不是问题。再加上身体接触,我甚至可以再带上两个人,怎么样,有谁一起呢?」 津岛修治跃跃欲试,看向两个新拉入伙的劳动力。已经经歷一次视线洗礼的武田麟太郎拒绝再次社死,选择后退了一步,剩下茫然的织田作之助凸出在外。 津岛修治大手一挥——就决定是你了,织田作! … 「原来,你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吗?」中原中也无奈、甚至算是质问着白濑,难道在他眼中,擂钵街的孩子是没有去高楼大厦、去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吗? 白濑毫不犹豫地点头,在中原中也算得上是失望的目光中,转身走出房门。 「不要再管外面的人了。」他背对着中原中也,不想看见橙发男孩会露出如何神情,「保持这样对所有人都好,我们所有人。」 屋外的脚步声渐渐离去,仅剩中原中也一人自暴自弃般坐在嘎吱作响的木头椅子上,白昼与傍晚的交界染红了天空,他就那么望着天边的红霞,不在做声。 或许,维持现状也很不错吧?中原中也苦中作乐,羊的家人们都对他很好,哪怕是总是有点气沖沖的白濑,所做的决定仍然是为大家好。 或许,执着于擂钵街之外的自己,才是最奇怪的那个吧? 算了,中原中也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有一点,他必须要去确定——如果让那位钟离先生平白无辜遭受擂钵街的恶意,甚至会陷入危险,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那位钟离先生,身上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如果有可能,中也隐隐约约有种预感,钟离身上的某种方面让他很熟悉,这也是为什么他希望钟离能够在羊多待一会。只不过,这个原因就不会告诉白濑了,如果被他晓得,肯定又会是一场兵荒马乱。 决定了! 中原中也从短暂的低落走出,比起无谓的感慨,他更愿意选择去好好打听钟离先生的下落,再好好地向他道歉。 日轮西沉,悄然升起的月亮涟起白晕,给擂钵街蒙上一层雾纱,街道上悄无声息,只能隐隐约约听到男人的叫骂与女人的哭泣,日復一日,伴随着不知何处传来的讨债声。 中原中也行走在僻静的街上,从出发到现在,他没有碰上任何一个人,只有那种如隔靴搔痒的声音吵得他头疼,越是到擂钵街的边缘,这种从心底传来的搔痒就越是明显。 快到了,快到了。 马上就能去到外面了。 中原中也拖着莫名疲惫的身躯,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脖子。离开擂钵街的道路近在眼前,可不知为何,他竟然会有一种原地打转的错觉,尤其是夜晚带来的模煳效果,让他这个对擂钵街轻车熟路的人都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第40页 就像,又走回原地一样…… 不对!中原中也警觉起来,他的确走到了擂钵街的边缘,但现在,他却回到了羊的据点附近,抬头甚至还能看到那扇因为着急走而打开的木窗,正因为没有支撑而被晚风弄得嘎吱作响。 他确实回到了起点。 回到了打算从这里走出去、走出擂钵街到外面去的起点。 此时此刻,中原中也才感觉到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擂钵街竟也如此陌生,他甚至从来没有发现,夜晚的擂钵街竟透露着如此明显的不同寻常。 那一直不让家人们随便在晚上出门的白濑,他会知道擂钵街夜晚的异状吗? 中原中也不敢细想,往常一些合理又模煳的回忆变得清晰,白濑无数次阻挠外来人的到来、夜晚不要出门的劝阻都好像变成了一个个疑点,让他忍不住多想。在继续让胡思乱想打乱自己的心态前,中原中也决定再试着从反方向,看看是否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试着放空大脑,想些别的事。白濑对羊的每一个人都很好,尽管有的时候会很兇,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本意。白濑人也很聪明,如果说中原中也的绝对武力为小羊们支起避风港,白濑就是让羊群有秩序地生存下来的人,对羊的大家来说,是非常好的同伴。 这样的白濑,怎么可能瞒着他,怎么可能欺骗他! 中原中也越走越快,甚至用上了重力的异能,无数沿街房屋快速倒退,连城一道道看不清形态的黑线,在他的前方,一道耀眼的白光横在他的必经之路上—— 中原中也,回到了羊的据点。 第24章 黑夜为天空拉上幕布, 明月为天空扯上白纱,擂钵街的夜空如同一个摸不着的玻璃盖,将地面上的人们妥善封存供以观赏。 在提瓦特, 钟离见识过不少城邦,可没有任何一座城市如横滨一般割裂——灯火通明的租界远看俨然一副港口不夜城, 可近在咫尺的擂钵街就仿佛被设计师无视了一般,从设计起就不曾被纳入繁华的范畴。 哪怕是外人口中拒绝一切的擂钵街, 在最开始也一定有不少渴望融入港口的居民,但无数次碰壁终究是会让人心生嫌隙,如果一开始在与擂钵街的沟通时就能摒弃偏见, 恐怕早就发现擂钵街的秘密,而不是在无可挽回的现在,被迫求助于他一个外人。 「津岛先生,我尚有一事不明, 不知你是否愿意解答我的疑问。」 三人穿梭在楼宇之间,小道里一片漆黑。仅余几缕月光悄悄地打在头上,临近擂钵街的边缘, 路途中一直沉默不语的钟离还是张了口, 在得到津岛修治点头后, 他问道: 「擂钵街的形成绝非一日之间,异状的产生也不可能就在一天两天, 况且是离市中心如此接近的地方。依我看, 这早已超出地方的能力范畴,那津岛先生觉得, 是什么让更上面的人没有动作?」 空气仿佛剎那间冷却了下来, 就连不怎么清楚横滨实际状况的织田作之助也觉得不对劲。 「您觉得, 横滨是一开始就是这样么?」 津岛修治没有先回答钟离的问题, 而是反问道。 所有人都明白,哪怕租界的事再怎么难办、上面的人再怎么手眼通天,产生如此严重的后果,最上层的军方不可能不派人来善后。但横滨的擂钵街十多年如一日的保留下来,居民们的异状已经被大部分本地官员所知,却仍然没有得到解决。 「原因很简单——横滨已经不属于『人类』一方了。」 津岛修治凝视着钟离,他从来没有掩饰过,那竖起的瞳孔早就坦荡地承认其非人的身份。在仅有三人的情况下,津岛修治大方说出了连费奥多尔都不知道的秘密。 钟离略感意外,津岛修治会当着明显是局外人的织田作之助面前如此直接,是他没有想到的。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津岛修治面对织田作之助时,总是不自觉地显露出孩子气和充满保护欲的一面。 「看起来,你似乎并不感到意外,钟离先生——是已经猜到了吗?还是说,感应到了同类么?」 织田作之助大为震撼: 「钟离先生不是人?」 「哇呜织田作,这样说起来歧义太大啦!」津岛修治头疼地摆摆手。 「不要开这种语言类玩笑啦,钟离先生的确不是人类,尽管一开始的确很意外,但毕竟是有相当靠谱异能作证。」 钟离微微嘆了口气,心中也有了答案。 「是那封信吧?」 外交官的信函不仅仅是通行的证明,更是信息交流的手段。在这个异能横行的时代,异能与智慧的结合能够产生出1+1远大于2的效果。 津岛修治拍拍手,称赞道:「不愧是钟离先生,您的洞察力与联想力着实令我佩服。作为本地人士,如果短短一两天就能让一名外乡客人对这里知根知底,不就显得我们白忙活了这么多年?」 「您可能没有什么做漂泊异乡的孤零零人士的经验吧?再冷静的『人』,也不可能做得到在如此境地下,对所处城市如此感兴趣过头、热心过头吧?不过若是你有所求,倒是正常许多。」 「但实际上,上面的这些都算不了什么——唯有异能才是最直接、最确凿的证据。顺便一提,是费奥多尔那傢伙哦,要报復记得找他。」 钟离轻笑一声,「您的看法也是有趣,但并不完全错误。我的确 第41页 有所求,但依我看,我们所求的目的是一样的,起码目前而言,我们都想解开擂钵街的谜题。」 「这样大张旗鼓地猜测我的身份与目的,不怕我在这里灭口?」 刻意压低的嗓音和无比强烈的压迫感让织田作之助不得不后退一步,但他和津岛修治都没有作任何防御姿态。 「怎么会呢——如果我们要翻脸,也不应该在这里。」津岛修治似是无奈地投降,解释道,「我刚刚说的可全部都是真话。当然,费奥多尔也建议我不要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但我还是选择揭开您的身份——我想向您询问一个问题。」 年轻的人类询问年长的神明,如果此刻不是无人旁观的夜晚,想必会被刻进石碑上—— 「神,是爱着人的吗?」 钟离有些意外于如此朴素的神学疑问,思索片刻,也如实回答道:「就我所知,你们的神是爱着人类的。」 津岛修治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但还是选择不再继续这个无果的疑问。他从宽大的风衣口袋掏出了张细小的碎纸片,张开手心。 「知道我为什么敢肯定你非人类的身份吗?」他盯着钟离的眼睛,试图看出他的反应,但如他所料,结果必然是徒劳无功。 「这是一本书的残页,也就是它告诉了我『钟离是一位神明』的信息,也是它告诉我,你身上有它熟悉的味道——怎么样,打个招唿?」 这份熟悉的感觉…… 小黑杯隐隐约约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世界意识也是以『书』的形态出现—— 「钟离先生!那份残页上有此世的世界意识的气息!但……这份残片上已经没有知性了,或许只是普通的力量残片。」小黑杯在钟离的内心世界疯狂敲响警钟,好在它还能想起身边还有人类,没有随便出声,但也已经在脑海里吵得不可开交。 「津岛修治先生,你猜的不错——这块残片确实与此世的神明有关。」钟离肯定了津岛修治的猜想,「方便告诉我你是在何处找到它的吗?」 津岛修治知道,自己赌对了。 「我之前没说事实——我的异能力,并不能去除擂钵街诡异空间的影响,」他举起手中的纸片,「真正能让我抵御一切影响的,是它。」 「我的异能力『人间失格』,能让接触到我之身体的异能力全部无效化,它能解除人类的限制,却无法破除非异能的禁制。将天南海北的同伴们从死胡同里带出,我做不到,但它可以。」津岛修治将残片轻轻放入钟离手中,眼中是同白天全然不同的坚决。 「现在,它属于您。作为交换,我想请您找到我们的神明,再问祂一个问题——」 明明应当是未尝人间疾苦的少爷,却在眼中流露了无法言明的哀伤。名为织田作之助的男人永远也不会忘记,在那一晚的小巷,津岛家的小少爷郑重其事地同不过相识一天的神明定下了看上去极其不公正的契约。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他才意识到,哪怕对于神明而言,津岛修治的问题也是一个需要无数时光来验证思考的困惑。 不过,这都是后话,起码对于眼前的织田作之助而言,还是更为在意近在咫尺的变化。 「不好意思二位,」织田作之助看着周围变化的景物,有些头疼,「看来,我们已经被拖进擂钵街了。」 整齐的高楼仿佛融化一般,变成了低矮杂乱的板房,街面上是平滑到不可思议的道路,笔直通往一幢稍微显得整齐高大的建筑。 一切变化,仅在转瞬之间。 「钟离先生,我在这片空间内感觉到了祂的气息——很浓很浓,比这片纸浓多了!」小黑杯无比欣喜,却仍旧充满疑惑,「此世的世界意识就藏在这片独立的空间!但……为什么之前没有感 觉到……」 钟离蹙起眉头,如果连小黑杯都能察觉到如此浓烈的世界意识气息,那位本体不可能感觉不到,还是说,想要他们主动探寻擂钵街的秘密呢? 「那便是『羊』的据点。」钟离环顾四周,除开那座楼房,整条擂钵街都漆黑一片,哪怕不知道那位始终不露面的世界意识究竟有如何打算,也只能朝着唯一的目标前行。 「看来我们也没得选择了——不过我也认为,率先拜访本地熟悉的地头蛇是一个不错的打算。」 尤其在地头蛇是世界意识的情况下。 第25章 羊组织的地盘处在擂钵街最显眼的中心, 尽管租界从来什么都不缺,可电力这种在擂钵街算得上昂贵资源,也能大方地让成员们开个通宵, 能在混乱之地如此招摇,中原中也强大的武力值功不可没。 白濑侧靠着门框, 望着远方被黑暗吞没的道路。 天色已晚,柚杏招唿着小羊们回房睡觉, 澄黄的灯光打在白濑的背上,投射出模煳的黑影。 「你也快去休息吧,柚杏。」 白濑依旧凝视着远方, 头也不回地说道。柚杏一点也不想看到他那副死人样,但又不忍他那么杵在门口,开口安慰道: 「你也别在这干站着了,要么出去找他, 要么等明天早上大家都冷静下来再好好谈谈。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人,如果是互相为了对方,好好说清楚不比这干站着好吗?」 「你懂什么……」 白濑嘟囔着没有转过身, 粉色头髮的女孩不甘示弱, 依然站在那里。 第42页 百般烦躁的白濑揉乱了已经不像样子的头髮, 似是妥协,又像是给自己一个藉口。 「行了行了, 我会去道歉的。」 一边说着, 白濑一边柚杏往回推,无可奈何地说道:「等明天他回来, 我一定会好好和中也道歉的, 今晚的话, 我觉得我们两个可能都需要冷静一下。」 柚杏白了一眼, 白濑的嘴总是得理不饶人,老爱说些伤人心的话。 只希望中也不要遇到什么意外吧。 柚杏握紧双手,倏尔又放松下来。也是,中也这么强,怎么会遇到危险——还是希望他早些回来吧。 真希望中也快点想清楚,大家在一起,不是很好的嘛。 「好吧好吧,那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柚杏自知劝不动死心眼等中也回来的白濑,无奈地嘆了口气。 一个两个,都这么别扭。 微风悄悄拂过面庞,把银白的髮丝带起,远处的黑暗隐约听到了稀碎的脚步声,以及熟悉的力量。 「远道而来的钟离先生,」白濑低着头,「怎么还多带了两名同伴,还是说,是想投奔我们『羊』吗?」 「白濑先生。」 钟离注意到低着个头的白濑,身上散发出极其不对劲的味道。 「看在中也的份上,我可是相当欢迎你的到来。但没想到,你居然会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来。」 白濑张开双臂,无数丝线与粘液从黑影中奔涌而出,将身后的小屋与外面的世界分割开来。他的身下,是树枝般的、黏煳煳、像蛇一样的某物,从阴影中爬出来蔓延到一行人面前。 「作为『羊』的家人们留下如何?我发誓,我们永远都会是一家人。」 白濑的胳膊继续舒展,像绳子一样,毫无定型地污染、蠕动、伸长。 此刻,站在钟离面前的,是一棵名为白濑的、树一般生物。它的口器里有尖利似刀的牙齿,口中又像是黑不见底的深渊,最下层的丝线与粘液支撑着他的移动。 明明已经如此丑陋,他仍然用少年的声音说道: 「加入『羊』吧,我们会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我发誓,没有人能伤害到你们,只要你们点头,我们就是最棒的一家人。」 有父亲、有兄弟、有姊妹、还有母亲…… 「别开玩笑了。」津岛修治毫不犹豫地回绝,「我可没有和脏兮兮会吐粘液的大树桩子称兄道弟的想法,中也这傢伙还不错,但你——」 「连人都算不上的傢伙,和人来称兄道弟,真是噁心啊。」 「你这傢伙根本什么都不懂!」 眼前的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啸,声音也混杂着嘶哑,如果说刚才还勉强装的出几分人样,那么眼 前的生物,已然是彻彻底底的怪物。 它的身下积液散发出混着草木腥味和潮湿的沤气,从那浑浊痰液中也钻出愈来愈多的丝线,朝津岛修治袭来。 ! 电光火石之间,钟离微微抬手,一道岩嵴如护盾一般挡在了三人前面。巨大的岩元素造物顶断了纤细的丝线,共鸣的波纹凝聚了浊液的结晶,得益于痰液的干涸,怪物的真身也终于完全显现。 短粗犹如粗糙树干的蹄子,身躯仿佛树冠般长满触手。干涸的污水让它猝不及防地暴露了全貌。 『不,不对!我怎么,我怎么长成这个样子了——』 嘶吼的怪物发出悲愤绝望的声音,癫狂地冲撞眼前的人类。它好像意料不到自己的丑陋,又对方才的变化无知无觉。 「冷静下来。」 一道清如冷泉的声音浇灭了幼崽无助的悲鸣,钟离推着玉璋护盾走到约摸有四米高怪物的身旁。 它已经看不出半点所谓人类的模样,眼睛的部位退化成凹槽,口器被撕裂得巨大,胡乱排布这细密的牙齿。 钟离站在它的身旁,用凝聚岩元素的手掌接触它那粗糙的表皮。 「不要害怕,这只是一场噩梦。」 「现在,白濑先生,请先告诉我中也的去向,这很重要。」 『中也……羊……去外面了……』 「中也离开了吗?」 钟离耐心地剥开它身上被淤泥覆盖的表皮,隐隐约约藏着人类皮肤的纹理。 『去找……钟离……出不去……』 剥皮的手停下动作,钟离神情严肃起来,确认道:「你看见了。」 『虚假的天空……吃掉不敬……』 清理淤泥就像清理污染,或多或少让白濑醒了些神志,但他已经失去双眼视物的能力,仅余迴光返照: 「快去找中也,晚上的擂钵街有吃人的怪物——」 『我们,都是怪物。』 仅余的人声终于涣散,怪物再次躁动不安起来,试图攻击为它揭开污泥的钟离。 钟离微微闭上眼睛,发尾隐隐发光,在沉默不语中,五根岩嵴拔地而起构成了坚实的岩元素牢笼,隔绝了魔兽的嘶吼与力量的泄露。 「还请先稍等。」 钟离转过身,对呆滞的织田作之助和津岛修治说道: 「前方的道路已经不是人类所能涉及,尽管有违我先前的许诺,但我并不希望你们直接原路返回。」 他递上属于津岛修治的碎纸片,在漆黑的环境下,纸片上的字体隐隐发光,在钟离手中组成了新的单词。 第43页 「祂找上你是有原因的,『人间失格』的能力不止能够阻断人类的异能力。」 在津岛修治伸手接触的一瞬间,发光的字体瞬间消失,好像又变回了那片看上去只有通行证功能的纸片。 「津岛——不,太宰先生,看来事情比我们想像得复杂的多。」 钟离重新将纸片拿回手上,注入元素力,随着岩元素的接触,字体重新排列,规律地组成细小完整的句子—— 我捡到这片书页后,会遇到能打破牢笼的外人,并和他迎来完美的结局。 太宰治 津岛修治瞳孔地震,他与同样不可置信的织田作之助对视一眼,失声道: 「我就是太宰?!」 钟离沉声,擂钵街的异状,恐怕和圣杯的世界有些类似:在一切发生之前,外神的污染早就侵蚀了这个世界,并进行了一些成功的改造。但显然,原住民的反抗并不是徒劳,这片书页的碎片用箴言预言了外神的失败。 或者是双方都接受的结局。 「如何,太宰先生。决定好了么——是继续前 进,揭开擂钵街乃至世界的真相,还是激流勇退,回去做津岛修治?」 钟离看向面色不佳的津岛、不,太宰治。陡然接受如此巨大的信息量,甚至极有可能牵涉更广阔的秘密,就算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还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但他还是回答道: 「我会继续走下去,但钟离先生,我希望您依旧叫我津岛修治。」 津岛修治握住一直默不作声的织田作之助,他看向他,眼里隐约流出一种悲伤。 「或许我们以前真的认识也说不定,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忘记了。」 织田作之助看得出他眼里莫名的悲伤,但他还是极其认真地说道: 「请不要阻拦我,太宰——不,津岛先生。我有太多太多的秘密想要知道了,为什么我会脱口而出这个姓氏?为何我遇到你之前都无法离开?为何这片世界已经如此离奇?」 「如果我死了,请不要责怪自己,让我一无所知地碌碌一生,才是我最大的遗憾。」 红髮的男子拍了拍黑髮男子的肩膀,笑着说: 「你拯救了困在一方寸土的我,」 「那我也做个能拯救他人的人吧。」 第26章 「二位, 决定好了吗?」 实在不是钟离不识气氛,眼前的擂钵街实属不宜多停。 如果他没有猜错,擂钵街很有可能已经成为了暗处某位神明的领地、甚至变成眷属们繁殖的巢穴。 原因很简单, 白濑的异化并非简单的变异:把一个人变成一颗受了诅咒般、没有知性的魔树,恐怕又是一位克塔亚特相似的不知名外神。 大张旗鼓地在擂钵街作威作福, 又给他们看了场人类的异变,是想要阻止他们的前进, 还是引诱他们前行? 无论哪种可能,前行都是最好的选择。 津岛修治当然明白钟离的未尽之言,隔着袖子小心翼翼地碰着那片关键的碎纸片。 「钟离先生, 如果说您是『打破牢笼的外人』,那么您认为怎样才算『完美的结局』?」 太宰治遗留的纸片让名为津岛修治的他陷入了无要解的死胡同,他没有任何关于自己称唿自己为『太宰』而非『津岛』的记忆。 从小到大,津岛修治很少离开家中, 私塾先生们都是亲自上门为他解答问题,哪怕是之后定居在租界,也是在津岛家的安排和保护下进行的。名为津岛修治之人的童年, 不应当有任何误漏。 但织田作之助在那天脱口而出的『太宰』, 再加上今天落款为『太宰治』的纸片, 现在就连自己都承认了太宰治这个名字的话—— 那『津岛修治』,到底算得上什么? 哪怕就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 仍不愿自称为太宰治的津岛修治也绝不会放手。 在别人心中的太宰治, 和现实生活了十多年的津岛修治…… 「在我心中,所有答案得到印证、所有困惑得到解开、所有人变回他们原本的样子, 就是最好的结局。」 「——小心!」 站在一旁的织田作之助好像突然看见了什么恐怖的场景, 揪起津岛修治的衣领, 勐地将他扯退好几步, 还不等他再说些什么,太宰治原本站着的位置钻出一根粗大的地刺,尖端还滴着污涩的淤泥。 织田作之助喘着粗气,暗暗吞了口唾沫,仍心有余悸。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钟离当机立断,用浑厚的岩元素力覆盖手心,提起两个大型人类。 「稍微忍耐下,马上就到了。」 说罢,化作一道凌厉的金光,夹带着枪雨冲刺,将路边心怀不轨的触手和粘丝死死按牢在地上。 这个世界,已经是一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外表的虚伪和平撕破后,里面已经孵化了外神的眷属与幼崽。 擂钵街的污染,比冬木大桥严重得多。 「闭上眼。」 随着白光愈发逼近,钟离一跃而起,无形的岩枪雨凝为实体,狠狠扎进了那团白光。 『呵呵呵——』 白光的伪装被岩枪戳得稀碎,露出了漆黑的内里。外层,斑斓的紫光闪烁着隐秘的星光,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洞,似是邀请,又像陷阱。 「进去之前,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钟离问道。 第44页 星海的外神不光有着诡谲的力量体系,热衷于污染的本性才更是让人防不胜防,哪怕有信心迎击外神,钟离也并不能保证两个人类不会被污染。 他目前最为担忧的是,外神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世界意识不可能毫无察觉,但直到现在,小黑杯也只有那片残页上能够感受到此世世界意识的力量。 用稍微难听点的话,大概就是已经到需要下一次轮迴的程度了。 「什么嘛,钟离先生,只剩临门一脚了还想劝人临阵脱逃,这可称不上是个好建议?」 津岛修治道:「还是说,显出神明的样子,就 想把事情都揽下来?不光是我,哪怕是织田作也不会同意的。「 「关于这点,我认为津岛先生说得没错。」 织田作之助深吸口气,「如果凡是都祈求于您的帮助,而不去真正见识把我们弄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实在是连敌人都会瞧不起这样不要脸的人,对吧?」 津岛修治煞有其事般点点头。 遇到不可战胜的敌人,人类会用智慧与工具寻找办法,而不是失去理智后徒劳挣扎——这便是人与徒有蛮力之动物的最大区别。 言尽于此,钟离瞭然,眼前的二人不会因为三言两语就离开。 「事先说明,外神的一切都具有强大的污染性,哪怕是指尖缝隙中流出的碎屑,也不是常人所能直视的。」 「如果可以,最好想一些印象深刻的东西,如果看见什么就胡思乱想——想必白濑的样子你们也见识到了。」 这才是钟离最担心的:外神的污染防不胜防。 但如果是会因为他人眼中的困难轻易放弃的懦夫,此世的世界意识也不会如此眷顾他们吧。 「如果你们变成那副样子,我不会手下留情。」 赤金的竖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身旁也出现了一圈透黄的护盾。钟离的眼角隐约显露出鳞片,圣杯一战的单打独斗不一样,他始终放不下心旁边的「普通人」。 哪怕是被世界意识认可的钻石,也需要细緻的打磨、抛光,而非一股脑扔进压力机里被挤压成炭粉。 「好了。」 钟离的声音淡泊无痕,两人透过护盾向里看去,却并不能看见底层的真貌。抬起头,天空乌漆麻黑,地底反而比天空更像天空。 「侵犯吾之领地,封印吾之子嗣,毫不客气地大闹一通,这便是异界之神的礼仪么?」 漆黑的天空传来飘渺女声的回音,雾气如同丝绸一般滑落漂浮,无风自舞,在十几米的高度纠缠不清,如同一片巨大的雷雨云,混乱的触手扒开滴着粘液的大嘴,气势汹汹地质问钟离。 在钟离耳里是质问,但在织田作之助和津岛修治耳边,就是奇怪的嘎吱嘶哑声。 「哦?可是那位白濑分明是由人类转变——擅自剥夺他的人类知性,也好意思大言不惭地称他为自己的子嗣?」 声音的主人其蕴涵的压迫感,远非拼凑身体的克塔亚特可比,如此重视子嗣,恐怕权能与「生命」「孕育」之类的有关。 这样的权能,不一定最具攻击性,但一定最麻烦。 更麻烦的是,祂甚至不在意血统。 「狭隘的神明,与人类相处久了,竟然也在意起这虚无缥缈的红色液体!」 天空中的声音带了几分恼怒,降下了几根黑色的触鬚,但对两名人类和一位神明造不成任何影响。 甚至还让祂的触手与本体断了联繫。 「不好意思。」钟离微闭双眼,双手环胸,无奈又诚恳地解释道。 「因为我个人一些原因,实在是对这些湿漉漉、滑熘熘的东西实在是接受不了,只能先委屈一下你了。」 「——你这傢伙!」头顶上的那片云似乎肿胀了一圈,又快速瘪了下去。 「算了,」祂恢復了些语气,带了些人性化的没好气,「我不和审美雷同的傢伙们吵架。倒是你,异世的神明,为何打扰我们的安宁,我的子嗣们只在这片乐土生活,也从未侵吞过人类的地盘。」 「到是你,带着两个被世界意识眷顾的人类,吵吵嚷嚷地,还封印了我可怜的幼崽,你的良心不会愧疚吗?」 「从未侵吞过人类的地盘?」 钟离忍不住轻笑,「自顾自地将擂钵街划出人类地盘之外,你倒是不把此 世世界意识放在眼里了。」 「世界意识?」 外神的声音充满莫名的诧异,钟离看向明显别有深意的外神,若有所思。 「如果我没记错,此世的世界意识似乎非常钟意人类。」 「不,异世的神明——叫做摩拉克斯,对吧?我在克塔亚特那里听说过你,看在是盟友的面子上,告诉你也无妨。」 「此世的世界意识,已经被人类毁灭了。」 此等答案,哪怕是钟离也为之侧目,世界意识的存在是天生物长,一个世界意识的毁灭往往会导致一个世界的覆灭,可横滨仍然有条不紊地正常运转。 「钟离先生……可以方便告诉我们,二位谈话的内容吗……」 织田作之助苦笑着询问,只希望两位神明都不会觉得冒犯。 钟离闻言,伸出手,两朵由岩元素凝结而成的岩之花静静地待在他的掌心,纯净的元素力不仅能创生造物,更能净化污染。 第45页 至于刚刚的信息…… 「世界意识……被人类毁灭了?」 织田作之助无法相信,不说世界意识——神明的力量他们已经见识过了,再强的异能者也做不到这一点,更何况是被重点提及的世界意识? 或许是许久没有聊天,悬浮于高空的外神难得好心,把地上人类当作畅谈的对象。 「它的本体是一本书——喏,就是那小孩手上拿的残片,算是一部分尸体吧。被人类毁掉后,这一方世界就乱套了,死去的人莫名其妙活了过来,原本存在的生命有些也突然消失不见。」 那片黑云慢慢落了下来,其正身也终于为人所见: 巨大的肉块咕噜咕噜地簇成一团,缝隙中无数漆黑的触手从里面钻出来,再加上一张黏煳煳的、滴着口水的大嘴,「黑云」的真面目直白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感到荣幸吧,背叛神明的人类,吾乃丰壤的至高母神。于此,吾豁免汝等的罪孽,只需传播吾之福音,成为吾众多子嗣中的一员,母神会宽恕尔等不敬之罪。」 「至于你,摩拉克斯,尽管你让克塔亚特那傢伙栽了个跟头,可不要以为外神,是这么好对付的。」 巨大的黑云肉块与钟离的人类之躯形成鲜明对比,但他毫不退让,看穿了外神的小心思。 「如果说,阻止你吞噬此世世界意识的力量是多管闲事,那这一闲事,我可就非得管管。」 虚张声势的宣言掩盖自己的真正目的,再用过量的信息对他们造成冲击。 「你的想法很好——被世界意识眷顾的人,是无法被既定命运以外的事物杀死的。而他们身上,又有你非常需要的东西,外神不可能需要人类的异能,那只有一样东西了。」 钟离无比笃定,这个外神还掩盖了更多的信息。 「你是通过吞噬此世世界意识眷顾之人,汲取他们身上世界意识的力量,才留在这里。但恕我不能理解,游离于星之外海的外神,为何想要被束缚于此方天地?」 「力量被束缚的感觉,想必不太不好受。」 衣袍无风自动,钟离手中,微微星光随他愈发凌厉的眼色逐渐凝聚,最终化为一柄长槊。他手腕一动,脚边的空间便被划出一道裂痕,岩元素凝结的晶片将地面的力量汲取,玉璋护盾更是亮了几分。 哪怕是生命力旺盛的外神,也不得不暂避其锋芒,将手足全部收缩回来。 但为时已晚 。 锋利的枪尖划开神的血肉,触鬚们未能如主人所愿,洒落在已经被岩元素覆盖的地面上,成为石化共鸣的一部分。 「克塔亚特的化身都不曾如此孱弱,以本体降临的你反倒弱得让我吃惊。」 钟离将枪尖对漆黑的上空,蕴藏力量 的肉块终究也只是肉块,更不要说眼前的这团肉块甚至发挥不出什么力量,只能装腔作势。 黑云不再蠕动,反而是缩小了一大圈,触鬚的形态更加明显,注意到钟离皱了下眉头,又把那层黑雾重新扒上去。 「你的实力的确如克塔亚特所说的一般强大,我先前还不能理解他的做法,但我现在明白了。」 蠕动的黑云颜色变得单薄,仿佛是吸了一口清气一般,整朵云都显得透明不少。 实力、谋略、运气,这个喜欢混在人类里面的神明样样不缺。问题就在这,人类的神明总是充满缺陷,要么过于像人,要么过于非人,眼前的异世神明,反倒更像是秩序阵营的外神,尤其像犹格那傢伙,性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该不会…… 「异世的神明,」祂的态度谨慎许多,「我乃黑暗丰壤之女神、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莎布.尼古拉斯,作为交换,能否告知我你的尊名?」 黑云,不,名为莎布.尼古拉斯的外神显得谨慎过了头,这不应当是高傲的外神对待人类神明的态度,但对方既然愿意以尊名换尊名,从契约的角度来看,并无不妥。 「星之外海的丰壤女神,」钟离平淡而无一丝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单纯因为公平的契约才回应的问题。 「我仅仅是异世的契约之神,如果硬要算上的话,我的子民和我的敌人送给我更多的称谓,但这都不重要,名为摩拉克斯的神之尊名仅为尘世七执政之岩神与契约之神。」 「作为契约之神的我回答了问题,但我希望你能作为外神,回答另一个异界之神一个问题。」 以表诚恳,钟离收起了长槊,金光从枪尖再到长柄,消散在了空气中。他将手掌平摊,挂件般的小黑杯安静地待在他的手掌心,连杯子里的黑泥都不再摇晃。 「此世世界意识,到底在哪里?」 莎布沉默了,半晌,祂张开深渊般的巨口,用触鬚伸进去,掏出了半张覆满污泥的纸片,飘在空中。 在莎布放手的一剎,纸片在空中自行剥离,在时间的加速沖刷下化为齑粉。 「在我这里,还有很多很多,它们以书本或者信纸的形式,源源不断的出现在我的领地当中,只要离开我的躯壳,他们便碎成粉末,不留一点痕迹。」 莎布用触鬚比划出一本书的样子,继续解释道: 「哪怕我什么也不做,那些碎片也会跟着,后来尝了一口,这世界意识味道也不错,就吃掉了——你手上的这个不也是世界意识的碎片,怎么没尝一口?」 第46页 钟离理性分析,直接在世界意识面前讨论被吃掉的世界意识还是太超越了些。 不过…… 「世界意识居然能被消化么……」 『钟离先生,不要想那些糟糕过头的东西啊!世界意识根本上是不会被损耗的,就算把我吃进去,也是从哪进去从哪出来。』 气唿唿的小圣杯指出外神证词中最大的漏洞。 「话这么说也没错——所以我还留着给你,尝尝吧,味道不错。」 钟离婉言谢绝亲切的外神强烈推荐本地的特产,特产是东道主什么的,太花里胡哨了。 莎布似是恍然大悟,摇了摇倒悬的触手开始指指点点: 「如果是因为你旁边的圣杯,我倒觉得不必太在意。世界意识的生命力顽强得很,哪怕是已经消亡的世界意识,也会随着岁月的流逝重新凝聚,说到底,就跟森林一样,土层里藏了不知道多少万亿颗种子,上面榨取营养的树木被烧光,反而能让底下的生命快速生长。」 「至于世界意识,不管怎样都会重新长出来,所以不要太在意。明明你也见过不止一个世界意识把?感觉如何?」 在提瓦特大陆生活了六千余年的帝君不可置否,在悠久的生命中,他见识过太多变迁与别离。就连他自己,也成为璃月俗世变迁别离的一员。 「我本人对世界意识并没什么好感,」在人类的差异和外神不出所料的眼神中,钟离拿起黑泥都显得有些发白的小黑杯。 「不过说实话,我对圣杯的印象不错,一个负责任的世界意识,也算是给我提了个醒——」 「世界意识之间的差别,比人和神的差别都大。」 莎布挥了挥触手,勉强表示贊同,又把自己的身体压低了几米。 「罢了,既然你不想吃,不如把你手上的那块小碎片给我尝尝?作为交换,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非常划算的交易。」 「还请容我拒绝。」 明明说着敬词,却有种不容置噱的威严,契约之神的底线,便是同众生签订的公平契约。 摩拉克斯与圣杯签订的契约,不能被后来者的取巧越过。 「现在我倒是发现,原来星之外海的神明都如此善于取巧。」 潜藏的触手为之一愣,闪耀的枪雨将三人脚旁的触手尽数消灭,石化的枪尖死死钉住挣扎的触鬚。 「如果单纯认为我只会死板地遵守契约,也未免太过幼稚了。更何况,你蠢蠢欲动的触鬚,可将你的想法暴露得一览无余。」 钟离双手环胸,莎布漂浮的上空撕开一道裂痕,露出无尽宇宙中的点点星辉。 「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不过,你想要的,恐怕再也得不到了。」 星空的裂痕越扩越大,最中心处甚至还形成环状的空洞,以不可阻挡的吸引力,要不应现世的外神拖出世界。 莎布的触鬚牢牢插入地底,随着一根根触鬚的断裂,祂无力维持母神的矜持—— 「快停下、快停下——」 巨大的肉块在哀嚎,祂身上如同薄纱的迷雾已经消弥,露出了把肉块与触鬚二次缝合的诡异形体。 首先是表面的淤泥,接着是大小不一的肉块,最后的最后,仅余死死扒柱空间的几根羸弱的石化触手,和粘在触手上的一页完整纸片。看上去,同太宰治在擂钵街边缘捡到的是同样的材质。 『……这不可能!』感受到世界意识力量的小黑杯难以置信,『外神只能吸收生命力,世界意识的力量与他们同宗不同源,根本不可能被外神利用!』 钟离走上前将书页拾起,将附着的污泥清掉后,只能暗贊道,不愧是世界意识的碎片,受此冲击也未有任何损坏。 他将空白的页面翻过,整张纸上有且仅有一句话: 『用我的过去、现在、乃至未来作为代价——我会实现应许之人的一切美梦』 第27章 「……美梦?」 从遇见莎布开始一直脸色不佳的织田作之助终于摆脱了莫名其妙的心悸。 钟离揣摩其美梦之深意, 若有所思: 「难道外神正是因为自己的『美梦』,才如此执着于世界意识的碎片?」 「那可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的所谓『美梦』……祂们的美梦总不能是把人类变成祂们的孩子吗?」津岛修治忍不住吐槽,把好好的人类变成怪物, 以人类的视角来看,怎么说怎么恶寒。 那个白濑, 明明在擂钵街的边缘已经遇到过好几次的,却从来没有感觉到任何一处不对, 唯独在今天,和钟离一起探索擂钵街秘密的今天现了原形。 且不论平日见到的眼熟人变成个大肉树精,只要是个正常人, 都不可能于触手肉块的结合体有什么好感吧? 「也说不定此世恰好就有和外神们相性非常好的存在。」 钟离猜测不无道理。 古往今来,最能勾引外神的人类绝对非艺术家和教徒们莫属。至于为什么把艺术家们放在前面——灵感强大的艺术家甚至能感受到里世界的幻想生物,在接触到普通人不一样的世界后,他们旺盛的好奇心与对世界的无知往往能造成极大的伤害。 对于三柱神之一的莎布来说, 这片狭小的繁衍牧场的确是上好的肥料厂,但万千宇宙,繁荣的世界何其之多, 祂甚至还舟车劳顿地把本体带来, 如果单纯为了繁衍子嗣, 简直是一个有赔无赚的生意,哪怕对于外神, 也未免太奢侈了 。 第47页 「但从另一个角度思考, 假设本体带来繁衍子嗣的行为才是副产物,擂钵街并非是祂最终的目的, 而是单纯做个落脚点……」 钟离神色凝重——能让高傲的外神如此处心积虑, 横滨的问题怕是不小。 估计, 此世的世界意识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艰难处境。 跟据森鸥外和费奥多尔所言, 十五年前的爆炸造就了擂钵街,而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擂钵街被搁置的时间太过漫长,没有人能想到,擂钵街不仅是穷人的蜗居地,也是入侵者的温床。 「真是可笑极了,这样的怪物还不知道在擂钵街潜藏了多久,租界近在咫尺,无数大人物夜夜笙歌,无数异能者驻扎在他们身边,这么多年的探究监视居然没有一个人察觉——让整个横滨的异能者,都成了个笑话。」 津岛修治忍不住发笑,要不是道貌岸然的傢伙们热衷于数十年如一日地互相踢皮球,或许擂钵街不至于都快被掏空了,才找出外神的存在——明明擂钵街的异状是如此显眼,可所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都选择闭嘴。 「擂钵街一开始的实验爆炸,以及后续产生的无法让普通异能者进入的结界,还有能让居民听到完全贬低言论的情况……」 「或许,我们能追溯到最开始的地方,」钟离假设道,「假如擂钵街的形成是实验爆炸,那这项实验,极有可能是导致擂钵街变得如此剥离与横滨的导火索。」 「实验……」 太宰治嘆了口气,解释道: 「当年这件事的影响太过恶劣,加之常暗岛一战后,横滨充斥着外来势力和本土的矛盾,很多事情都无从说起,更无从定论,哪怕是今天,我们也仅仅知道一件事:这是一场失败的实验。」 「可实验的对象、参与人员、发起者、甚至是批准这项实验的人究竟是谁,谁才是主导者,迄今无人知晓。」 擂钵街的爆炸太久远了,想要从这里入手,难度无异于登天。 至于外神,更是无从下手。 『完美的结局』是什么,『应许之人的一切美梦』又是什么。 书页记录下的句子完全就是预言占卜的样式,语义不详又模稜两 可,让尝试解读的后来人头皮发麻。 「总不会有人的美梦是外神吧?」 织田作之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抛出的重磅猜想炸得钟离都为之侧目。 「相当新奇的角度——能稍微告诉我,你这么想的原因吗?」 对于人类来说,这种美梦还是略微有些清奇,但世上从来不乏想法别具一格的人类,毕竟刚退休不久,钟离自认为还没有看尽人世百态,对一些看法也不得而知。 「或许是因为,人类既害怕死亡,又被死亡深深地吸引,说不定,正是这样矛盾的幻想才促成了我们见识到的怪物。」 织田作之助发自内心地吐露心声,他对死亡的见解不像个乡村里的毛头小子,反而像个阅尽千帆后金盆洗手的恶人,在夜里讲述真理。 津岛修治看着眼前的织田作之助,鼻子一酸,莫名有些触动。 他用袖边带走眼角的泪光,顺便用胳膊肘撞了下他,调笑道: 「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的大道理,我还是更喜欢自私一些。」 津岛修治笑着说道: 「『若合我意,一切都好』——怎么样,虽然显得自私些,但是人生又没有回读的机会,何不自由自在从心所欲一番,把每日的朝阳看作新的一生,把水的洗涤看作是一生的终结……那对于那人来说,岂不是每日都有数不清的美梦?」 「不过我还真的很好奇——神明会有这样的感觉吗,钟离先生?」 在一旁的钟离先生意外于话题突然转到自己,思量一会儿,便回答道: 「我的话——只要我的民众们都和平安宁,退休后的日子再也不用操心什么,就是最美好的了。不过这并非什么日思夜想美梦,而是最普通的现状。」 「而且,我不会做梦。」 钟离解释道。 在久远的提瓦特,曾有一位梦之魔神,她用凌厉的手段控制自己的下属,将怨恨缠做腰带,把美梦看作食粮,逼迫座下夜叉杀生无数。 最终,这位热衷于玩弄人心的梦之魔神,死在千钧璧箭住下。 美梦让人卸下心防,噩梦让人暴露弱点,无数的手段能通过梦境以制造幻境,魔神战争的千年厮杀,让钟离学会了不做梦。 年轻的津岛修治却若有所思: 「如果根本不会做梦,那就根本不可能一样『美梦』,那么满足纸页上美梦条件的,就不包括钟离先生了。」 他思量片刻,说道:「我有一个猜测。」 在织田作之助和钟离的注视下,津岛修治解释道: 「正因为不会做梦,所以才是能够打破牢笼的外人。况且,还有一点,我也非常在意,所谓『应许之人的一切美梦』,究竟是指的什么……」 「我们见到的第一张残页已经有一半的内容成了真,上面的文字,恐怕是某种情况下的预言、甚至未来。」 事实也的确如此,纸片上具有的世界意识残力仍具有相当强大的权能,能无知无觉引导世界的发展。 如果一切都是算计好的,这位世界意识可真是高明。 利用自身能够规划未来世界线发展大致方向的便利,算到了每一处地方。看似绝境无路,实则处处是生机。 第48页 「如此说来,『世界意识已被毁灭』的真实性就有待商榷。如此缜密世界意识不可能不留后手,最起码不会让自己真正意义上的消散。想必外神也应当是怀着别的心思,才在擂钵街占据一方水土,宁可力量被压制,也不愿意轻易离开。」 钟离抬手,数千柄岩枪失去了力量来源,金光散去后便融入空气中。唯有几条断裂的触手,因为其主人已不在同一时空,已经失去了外神遗蜕的污染性。 「还有一点也非常奇怪 。」 钟离单膝跪地,拎起一根和风干肉无异的触手,仔细端详。 「大部分外神遗留,哪怕是本体死去,都有极强的污染性,更不要说只是远离,能污染心智、异化形态的存在,怎么可能这么脆弱?」 横滨存在太多超乎寻常的状况——力量被压制却不愿离开的外神、世界意识力量夹带的「预言」,以及眼下毫无变化的擂钵街。 「我们同白濑作战的时间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这片擂钵街却没有一点动静。如果是外神的手笔,在我们把祂驱逐出去后,一切就应当恢復原样。」 现在,他们此行的目标人物羊之王中原中也和擂钵街原本的居民,都还下落不明,外神的离开不仅没让事件得到解决,反而越显扑朔迷离。 越是多想,越是觉得空气愈发沉闷。 那股没有来的心悸让织田作之助有些许胸闷,眼下,他莫名有种力所不能及的疲惫感,就连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模煳起来。 耳旁也充斥着杂音,到处都是嗡嗡的吵闹声。 他明明睁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明明脑子想要控制自己张口说的些什么,却好似鬼压床一般没了知觉。 「………醒醒,织田,快醒醒!」 粗糙的手掌胡乱拍在他的脸上,织田作之助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慌乱又小声的声音在催促。 「快醒醒啊,织田,上面人来查岗了!」 见他一直不行,那声音更加显得急切了,开始使劲摇晃半天没个反应的织田作之助。一边摇,还一边带着哭腔:「别再吓唬我了织田,你可别把人给睡没了!」 "唔……我……没事……" 织田作之助终于找回自己的声带,眼前斑斓的重影也重新清晰起来,干涩得发痛得喉咙让他的声音无比嘶哑,只能零星吐出几个单词证明自己还活着。 「你看看你啊织田,我说得没错吧?就这个天气,单靠着个大扑棱扇叶吭哧吭哧转的风扇,怎么可能不中暑!尤其这还是铁片样板房,要不是看着没什么事儿,谁愿意来这地方受罪……倒是你,织田作,下次可不要趴在座位上睡觉了——前辈怎么跟你说啊,这个睡觉呢,要躺着睡,你这么一趴,中暑昏过去了都没人。」 武田麟太郎关切地给面色苍白的后辈递上一杯水:「没事织田,要是实在受不住,你等会就往地上一躺,正好让上面的那帮子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们感受一下酷夏的恐怖,吓吓他们,指不定就给你调岗了。」 「不,武田前辈,我没什么大事,稍微休息一下就没问题了。」 织田作之助轻扶额头,摇头拒绝了前辈过分大胆的提议。 「不了前辈,我挺喜欢这份工作的,只要上面没人下来视察,就能干点什么别的……」 只不过,感觉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记不清…… 脑袋还是很疼,还添了点胸闷的感觉。 「不行,还是不行,你已经都开始说胡话了——你这小子不是一天到晚的都把去城里看看都当作口头禅了,还跟我说没事……你这分明是已经烧煳涂了!」 武田麟太郎见着织田作之助几乎昏厥的样子也是慌了神:「不是,织田,你可别乱逞强,有问题就去休息,你可别奉献在这仓库里了。「 逞强所谓织田作之助则是一脸茫然,他指向自己: 「等等前辈,你刚刚说,我特别想去城里、去租界之类的地方?」 可是在同事眼里,他不应该是个喜欢窝在小地方的颓废人士吗? 「怎么了?」 武田麟太郎只觉得莫名其妙。 「除了你还有谁,咱们这片区都是些混吃等死的无赖,你不想待在这也是正常。听前辈的没错,快躺地上去。 」 「不,我只是觉得……」 太奇怪了些。 「那就是你的错觉了。」武田麟太郎耸耸肩,毫不在意。 「原来没人来,你们就都会在这里偷懒的吗?」 皮质鞋踏在铁皮板上,打起有节奏的鼓点,在生锈处,铁皮们更是像管弦乐一样吱吱呀呀地唱起歌。一头橘发地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一脸冷笑。 「工作期间不要太过懈怠了!尤其是你,织田作之助,要是真对这份岗位有什么意见,我非常欢迎你去申请调到租界去,反正别在我这里混水摸鱼。」 「实在是不好意思,中原先生!」 武田麟太郎一把按下织田作之助呆滞的头颅——这傻孩子,怎么盯着人干发呆。 「我会好好教育他的,您也知道,像我们这些小地方出来的人,总是会对外边的花花世界迷了眼,但是请您放心,我一定会跟这小子好好谈谈的。」 「但愿如此吧。」 中原中也瞥了一眼,将帽檐拉低:「『羊』组织,从来不养无用的成年人。连小孩子都能做到的事情,就用不着我多说了吧?」 第49页 不等二人回应,中原中也径直走出仓库,直到皮鞋与地板的敲击声越来越远,武田麟之助才松了口气。 「有一说一啊,织田。」沧桑的中年男人无可奈何,「就你这个状况,还不如刚刚就直接躺下来呢。」 太奇怪了,但说不上哪里奇怪。 织田作之助感觉像是个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脑子,让他的心有些发慌。 中原中也,感觉好像听谁说过这个名字……似乎才不久,但他什么记不清了。 「当然是听前辈我说过啦,你这小子怎么记性成这样了,年纪轻轻就患上老年痴呆也不至于吧……」 「诶?」是情不自禁地把话说出口了么,织田作之助觉得不太对劲,但他感受到眼前男人的好心与热情。 「应该只是有些中暑吧,」他顺着武田麟太郎的话往下说,「感觉头还有些晕乎乎的……」 武田麟太郎闻言好生劝到:「这样吧,今天你状态也不好,干脆先回去好好休息。不过你这个状态,走回去会不会太危险了……要不还是把你的那位朋友喊过来接你吧。」 「朋友?」 织田作之助卡住了,他的印象里可没有关系能好到当朋友的同事,只能用沉默代替回答。 「……织田,玩笑开多了就没意思了,」武田麟太郎低头拿起电话机,熟练地拨了一串数字。 「太宰?啊,对对,是我。你现在方便吗……嗯,织田他好像有些中暑,你干脆带他回去好好休息吧。嗯,行,你直接过来就好。害,这算个什么事,这小子也不是第一回 了……」 「啪」地一声,话筒扣回座机,清脆的响声顺带唤回了茫然的织田作之助。 「行了行了,」武田麟太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指着身后地水龙头,「人我已经喊过来了,年轻人还是得注意注意身体,别一不小心就搞成个病殃殃狗尾巴草一样,趁他还没来,你先洗把脸清醒清醒。」 织田作之助觉得,这个世界都应该清醒清醒。 不是,他什么时候有一个叫太宰治的朋友了? 「太宰治超棒的人生经验之——心里偷偷念地时候,嘴上也会一股脑地说出来哦!」 轻松的声音从身后冒了出来,一只干白的手搭上了织田作之助的肩膀,转身一看,手的主人一身精緻的纯黑西装,衣服熨得整整齐齐,却在大片裸露皮肤得地方打上了绷带。 「哼哼——织田作,偷偷说我坏话被抓住了吧?要补偿的哦,不如就做一份特调辣咖喱鸡尾酒给我吧?」 织田作之助反射性吐槽: 「这种东西根本不能喝吧……」 「这根本什么都没变嘛,织田作……」男人扛着织田作之助到车边,又把他一把摁在副驾驶座上。 「重新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太宰治,是你最棒的朋友哦!」 织田作之助又惊又喜:「你知道我……」 「嘘。」 太宰治神神秘秘的,放下手剎快速启动跑车。 「我们边走遍说,还有,不用太紧张,我知道你身上发生的一切,不过放心,我不会害你的啦。」 「毕竟,织田作可是太宰治最好的朋友。」 第28章 「……朋友?」 微凉的海风在高速驾驶的加持下给织田作之助来了个迎面刀削, 织田作之助不得不抓紧侧门的凹槽处,默默祈祷能平安无事地到达目的地。 「没错哦织田作,我们可是挚友, 要是把我忘记了,我可是会很伤心吶……」太宰治调笑道,「不如先坐在副驾好好享受享受极致的速度,张开双手拥抱自由而美妙的微风——紧张过头了可没意思了。」 「就当作怀疑我们两人友谊的补偿吧!」 罪魁祸首看起来兴致高昂,就是苦了织田作之助。光是扣着凹槽已经显得不够安全了, 他不得不将身体贴近座椅, 死死抓住能够到的一切。 太宰治倒是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拍了拍织田作之助过分僵硬的肩膀, 毫无罪魁祸首的自觉, 随口问道: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可能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织田作之助回答道。 明明不是什么过分炎热的天气, 或许速度太快的影响,他每唿吸一口空气,都莫名有种被热气和咸水堵塞的感觉。因此,织田作之助的回答看起来特别敷衍。 「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藉口啦, 」太宰治嘟囔着, 自我安慰起来, 「不过也是, 你对这里还不太了解,那我们干脆跳过这部分单刀直入吧。」 「织田作在外面的世界,过得还好吗?」 太宰治兴致勃勃,许久未见好友,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每一件事。 织田作之助嘆了口气, 组织起措辞: 「非常安稳, 某种角度来说也算得上是平稳得过了头……但说实话, 一眼望得到头的幸福也是一种痛苦吧。」 前半辈子会待在在偏僻的乡下生长,后半辈子会在空旷安详的乡村蹉跎,无形的牢笼让他与世隔绝,车水马龙的摩登大厦估计得等到普及至乡村才能见到。 哪怕监狱也有放风的空挡,他却只能永远龟缩在笼子里,要不是有…… 等等,织田作之助按住太阳穴,要不是什么—— 一个奇怪又熟悉的名字,但就是想不起来。 第50页 这两天的记忆像是被幕布遮住了画面的留影机,让他似是而非又不明所以,有如隔纱窥梦一般的幻觉,太过飘渺了。 「安稳的生活啊……」 谈起这个话题,太宰治整个人都提起了精神:「平淡的幸福也没什么不好吧……我不希望织田作会卷进那些莫名奇妙的争端,再被噁心过头的野心家利用。但如果你觉得过了头的平稳是一种痛苦,那我也……」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在发动机的淹没下,甚至被溶在唿啸的风中。 「并不是因为幸福平稳过头。」织田作之助解释道。 困扰织田作之助多年的,从来不是乡下平淡无忧的生活,事实上,他是一个相当随遇而安的人。 他只是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被圈养的人生,哪怕再顺遂,也像虚假的泡沫。 「说到底,平稳的幸福让人安心,但如果一切只是为了掩盖被禁锢的事实,应该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喜欢的吧。」 「诶,织田作是这么想的吗?」 太宰治有些出乎意料。 或许他原本认为,拥有平凡安稳的一生就一定会幸福,但太宰治忽略了——不经歷飘摇风雨,怎么会对平凡的确幸心生嚮往。 「原来织田作在外边过得不怎么开心吗,那可真是……不过还先稍安毋躁,有个一天到晚在办公室吹空调的浑蛋跟了过来。」 他的笑容依然得体,余光看向后视镜,一个勐地把方向打死,把后来的轿车别在路中央 。 电子剥离缓缓降下,太宰治胳膊垂搭在方向盘,他一向对遮遮 掩掩的傢伙没什么好感,哪怕那傢伙也曾是他重要的挚友之一。 「怎么安吾,不在你的办公室里吹空调,偷偷摸摸尾随良民,小心被开除哦。」 既然已经暴露,那就没什么好隐藏的了。自暴自弃的坂口安吾径直下车,把车门摔得震天响。 "太宰,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大意见,但算我求你,不要再一意孤……诶?" 坂口安吾一愣,原本用以说服太宰治的腹稿被抛到九霄云外。 太宰治挑眉,「别停啊安吾,继续继续,多说点。」 「我现在真想给你一巴掌。」坂口安吾俯下身,狠狠给了太宰一眼刀。 「快看织田作!年轻小伙当街暴打成功人士,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我是认真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活在愧疚之中,但我现在只有后悔,我真的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任由你胡作非为,弄得现在没法收场。」 太宰治对坂口安吾置若罔闻,转头问织田作之助。 「要不先去吃点东西吧,有个我很熟的酒馆,里面辣味咖喱饭堪称一绝,正好去吃个中饭。」 坂口安吾再也绷不住耐心的那根弦,一把扯开后座的车门,自暴自弃般压在皮质座椅上。 「你随意,正好我也饿了。」 「啧啧啧。」太宰治摇头晃脑,凑向织田作之助。 「这位是坂口安吾,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不用管他——咱们忙碌的坂口安吾先生不仅能够在工作日翘班、还用私车堵住公路。晓得了吧织田作,知人知面不知心,一定要注意,社会上到处是这种有道德瑕疵的小白脸,不要被他们装出来的情深厚谊骗到了。」 「我可不敢高攀,」坂口安吾抬起手拒绝,「要是论小白脸我还是觉得太宰更胜一筹。织田作你可别被骗了——至于车什么的也不用担心,我已经联繫好我的同事帮我开回去。顺便一提,我今天调休。」 「没关系太宰,放心开你的车,不用担心我。」 坂口安吾推了推镜框,太阳反射给镜片带上白光,礼貌挡住了太宰治给坂口安吾递上的眼刀。 太宰治向坂口安吾展示了一个完美的礼貌的微笑。 「抓紧了织田作——」 再怎么脑子灵活的男人,胜负心一起就变得幼稚起来。 太宰治在驾驶位花式炫技,后座的坂口安吾不仅伫然不动,还能用最平静地语气说出最尖酸地嘲讽。 只有织田作之助一手死扣卡口,一手抓住座椅,耳边还立体环绕坂口师傅的单口嘲讽式冷笑话。 神啊,快点让他脱离苦海吧。 在这里,神一定是爱着织田作之助的。 祈祷明显卓有成效,太宰治的车速在坂口安吾的沉默中渐渐放缓,把一辆跑车开出了自行车的时速。 三人又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织田作……还记得我们吗?」 坂口安吾尝试打破尴尬,张口就抛出另一个更加尴尬的问题。 「放心好了,记得我不记得你。」太宰治抢在织田作之助前头,再补一刀,「有些人啊,真的是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其实都没有什么很深的印象……」织田作之助咳嗽两声来掩饰尴尬,用微弱的声音补充,「太宰这个名字也是隐隐约约有些印象……」 织田作之助试图端平一碗水,补充道,「不过安吾这个名字……的确没有很深的印象,说不定是因为今天脑子里的记忆有些模煳……」 「看吧看吧,坂口安吾完全是没必要记住的不重要傢伙呢,稍微有点自觉就给我滚下车去吧?硬凑上去的男人最掉价啦。」 太宰治瞅准时机,立马补 第51页 上一句,气的坂口安吾不顾柔弱文员的人设就要一拳打上他的脸。 「别拦我织田作,我一定得狠狠给他来一拳。」 坂口安吾习惯性地一只手挡住即将前来的拦路虎,另一只手握拳刚要落下去,就因只拦住一片空气而停下了动作。 车内的气氛重新凝固,太宰治也不再说话,默默加重了油门。 真是糟透了…… 明明什么也没做,织田作之助莫名觉得自己像个负心汉,夹在两个攻击性极强的人中间,说也不是坐也不是。 织田作之助如坐针毡,所幸一路上也没了争辩和奇怪的胜负欲。 「到了,后面的蛆快点给我滚下去。」太宰治一个甩尾,可惜不仅没甩到安吾,倒是让繫着安全带的副驾驶险些遭受重创。 「你这对我的意见也太大了吧……」 坂口安吾松开前座的靠背,皮质的纹路清晰印出了一双凹陷的手掌。 「走吧走吧,我们先去点单,然后让安吾买单。」 太宰治瞥了一眼满手虚汗的坂口安吾。 「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倒是越来越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了。」 他将那只缠满绷带的手搭在坂口安吾的领口,摩挲粗仿的羊毛面料。 「不过今天心情不错,」失去兴致的太宰治转过身,不再理会沉默的坂口安吾。 「你真的觉得,这对他来说是公平的吗?」 太宰治脚步一停。 「我不知道。」他背对坂口安吾,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我只知道,织田作之助等会应该会点特辣咖喱饭,我需要一杯特调,你最好身上带足了买单的钱。」 坂口安吾嘆了口气,认命地走进酒馆。 坂口安吾无所谓太宰治的敌视与排挤 ,他也早就做好了一辈子都受不到太宰治几句好话的准备,这是他活该的。就算有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坂口安吾也必须承认,森鸥外的助推和异能特务科的策划最多只能算得上炸药的导火索。 可点燃引线的,是他坂口安吾。 「嗨老闆,我们来了哦!有准备特质的超辣份咖喱饭吧,这可是我朋友的最爱!」 异能特务科的坂口安吾会为了横滨付出一切,人微言轻的织田作之助成为了维持脆弱横滨平衡的代价之一。 「我就来一杯特调柠檬味洗洁精威士忌!诶,居然没有吗,那我要一杯味道一样的吧。」 结果横滨也变成这种鬼样子。 「安吾还要吃些什么吗?」 「……啊,不好意思。」坂口安吾道,「刚刚不小心有些走神,我的话,就不兑水的威士忌吧。」 「不兑水吗?」太宰治挑眉,「变得很能喝了呢。」 「人都是会变的。」坂口安吾嘆了口气,「先不说这些,织田作不用喝的吗?」 「还请容我拒绝,说实话,我总觉得这不是一个适合悠闲喝酒的场合。」织田作之助道,「我的记忆里和很多东西都对不上号。」 「放心,这就是我们要谈的。」太宰治没有坐在吧檯,而是选择在一处角落。 「在解释一切之前,我想先和你讲一个故事。」 「大概是十几年前还是几十年前,横滨还是一个繁华普通的港口——硬要说有什么不普通,可能是居民们已经习惯了夜晚的鲜血与火拼。」 「如此混乱的港口,每一个夜晚都有无数宝贵的生命消逝,但异能特务科——这个明面横滨的统治者却无能为力。他们中,有一个愚蠢又拼命的间谍,为了所谓的势力平衡,为了终结横滨夜晚的流血,让好友的胸口浸满鲜血。」 太宰治举起酒,和空气干了一杯。 「他对害死自 己的好友感到愧——死去的好友是个老好人,他和间谍还有另外一个烂透了的朋友。不过既然是已经烂透的朋友,自然也什么都做不了——烂透傢伙的顶头上司和老朋友害死了好人,你说有没有意思,除了烂透傢伙之外,好像没一个希望他活下来似的。他们原本喝完最后一杯酒后就会分道扬镳,但老好人临走前嘱咐烂人,让他学着做个行走在阳光下的好人。」 好人总是不长命,祸害却能遗千年。 织田作之助咀嚼着热气腾腾的特辣蛋包饭,明明色相看起来相当不错,却味同嚼蜡。 「织田作,你觉得好人临走前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太宰治枕着胳膊,「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早逝的好人固然让人可惜。」 织田作之助放下瓷勺,「但被留下的人才更加重要吧……故事中的烂人同时失去了两个朋友,工作也肯定做不下去了。我想,好人临死前应该是想给他一个寄託,不想朋友在自己死去后自暴自弃,走上绝路吧。」 「也不难想像呢,毕竟织田作就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太宰治干脆把碍事的蛋包饭移到另一侧,身体几乎是贴在桌面,「后来就是,烂人为了践行好友的遗愿,为了从泥潭脱身,重新找上了那个间谍。又过了好几年,烂人变成了恶趣味的好人。」 「直到有一天,间谍又找上了恶趣味的好人,间谍告诉他,在异能特务科有能够改写命运、挽回一切的宝物」 「那就是书。」 坂口安吾嘆了口气,继续补充道:「你在外面应该也听说过书吧,一个能实现一切荒谬愿望的工具——但事实上,它曾是世界意识的形体。当然,现在虽不能实现直接改变命运的结果,但通过某些手法也能使命运偏移对了。」 第52页 书的存在在曾经横滨的异能者圈子里从来不是什么秘密,大多数人只闻其名不见其真身。从前的异能特务科,曾有幸保存着一张完整的、未被书写过的书页。可惜在到里世界之后,那页宝贵的遗物就在混乱中遗失,如今想来,应该是被盘踞在夹缝的外神吞了下去。 「嗯……」织田作之助无奈,「我的记忆出了些问题,我总觉得这两天应该发生了很多事,但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怪不得织田作对我们俩没有什么印象,还总是支支吾吾的……」 坂口安吾把骰子倒出来放在桌面上,拿着装着骰子的木筒。 「横滨的表里世界就像就这骰筒,骰子只能在筒里或筒外。骰子本身无法随意移动,只有外力藉助,才能穿梭与两边。至于织田作会突然失忆,其实连一个小小的失误都算不上……」 好心的太宰治抢先替坂口安吾回答: 「因为我和安吾感受到表世界有被污染世界意识的入侵,费了好大劲才把你捞了回来。说真的,你的身上一股外神的海腥味和黑泥味道……好像还有异世神明?不过现在看来,可能就是一场乌龙?」 「不过有一点没错,表世界变得更乱了。」 坂口安吾忍不住小声抱怨:「早知道会变成今天这样,我宁愿拖着你一起从异能特务科楼上起跳去地里找织田作。」 「地里?」 「就是这里,」太宰治补充道,「里世界只有三种人:死人、非人类,以及像小矮子的哥哥,魏尔伦那样的状况——今天你遇到的叫做中原中也的假矮子,就是魏尔伦。这三种人里,只有人类无法离开里世界。」 「不过我们有别的办法啦,放心好了织田作,不要太着急。快,安吾,好好跟织田作唠唠嗑,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 太宰治咕噜咕噜灌完威士忌,懒洋洋地趴在桌上。 「不,恰好相反太宰,或许我们得想办法送他出去——我感觉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力量触碰到 了那部分的本体……说实话有点像你的异能。」 不可能。 太宰治下意识否决,人类不能同时站在表与里的世界里,但没有人比他和安吾更清楚双方的异能。难道表世界为了弥补空缺,自动填上了『太宰治』消失的空缺。 但如果『太宰治』被填补成『津岛修治』,『坂口安吾』又得填补成什么了。 「有个办法能快速回忆起这两天经歷了什么,但是会有些暴露隐私,织田作会介意吗?」 「我倒是无所谓,」织田作之助毫不介意。 「都是些非常无聊的日常,也没什么能值得隐藏的。太宰先生的意思是,有办法能让我想起模煳的记忆吗?」 「别这么生分嘛织田作,说了叫我太宰就好啦,至于办法,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太宰治指向坂口安吾,「咱们的靠谱大人坂口安吾先生有一个非常方便的的异能力——『堕落论』,能读取物品上的记忆,织田作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让他试试。」 「没问题。」 织田作之助毫不犹豫。 「既然如此,那就先恕我冒犯了。」 坂口安吾将手轻放在织田作之助的衣领旁,在接触到布料的一瞬间,外神的触手、书页的碎片、异世的神明,还有最重要的擂钵街,以及织田作之助身边,多出来的武田麟太郎和津岛修治…… 事件多集中于这两天,更久远的记忆需要其他的物件,工业流程下的脆弱纺织品终究还是没法留存太多记忆。 「太宰,我有个问题。」 坂口安吾面色发白,过大的信息量对他的大脑产生了极大的负荷,但这算不了什么——相比于身体上的不适,精神上的冲击反而更大些。 「『津岛修治』……是你的旧名,没错吧?」 原本还趴在桌面的太宰治直起身,面色难看起来。 坂口安吾强撑着意识,将堕落论之所见告诉了二人。 「那个『津岛修治』,捡到了你写上书页上的句子——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人间失格』可以把书页……」 太宰治眼底布满阴霾,揉搓着缠绕在皮肤上的绷带。这太过蹊跷——有东西绕过了他和安吾的感知,在横滨的表世界胡作非为。 「神明间的争斗姑且先不要掺和,反正那句话的本意也是想留个保底,产生不了多大的影响。但是……」 里世界已经存在一个太宰治和武田麟太郎,人类不可同时踏入表里世界,这是横滨表里世界共同的规则。 「有没有可能,」织田作之助猜测:「津岛修治和太宰治,被世界意识以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来看待。」 坂口安吾扶着镜框,决定还是先不告诉织田作之助,但还是得先打个预防针。 「世界意识不会到这种地步……硬要说的话只能算平行时空,而表里世界可是同一时空地外侧与里侧罢了,完全不会有形成第二个『津岛修治』的条件。」 更别说那个武田麟太郎了。 一样的相貌,相同的个性,一样的身份…… 若不是暂且鞭长莫及,坂口安吾第一个要确认状况的就是武田麟太郎。 横滨表世界的规则已经乱套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太宰治最后留下的保险措施。 「再怎么胡思乱想也不是办法,」织田作之助提议,「可以试着用之前把我传送来的办法——离开里世界后,找到我回忆中身处擂钵街的、名为钟离的神明。你们一出去,那些书页上一些莫名的句子就会有准确的解释了吧……」 第53页 「可是啊织田作,我们早就已经回不去了。」 不用睁开眼都能预料到的诧异,太宰治闭上眼背靠着椅子,用手胡乱揉了揉头髮,苦笑 着解释。 「里世界的人们和表世界的也没什么区别,就像异能者间的秘辛只有少数人才知道一样,我们对这些东西一清二楚,但也因此受到了更大的约束。」 「但的确,我们有出去的办法,」 「——一个是打开外世界通往此地的通道,具有一定风险,我们无法保证隐藏在表世界暗处的敌人会不会趁机入侵里世界,把和平的桌子掀翻;另一个办法需要麻烦织田作,但会有个相当严重的问题。」 坂口安吾嘆了口气,继续说道:「表里世界之间有层薄膜,对于人类来说,这层薄膜最大的影响,也不过是损失这一两天的记忆,但如果无法传达到从我们这获取的消息,里世界还是很难再短时间内和外世界展开沟通。」 事情似乎陷入了无解的循环,无论哪种选择,前方都有难以突破的障碍。 「其实,还有一组冒险些,但不会产生任何损失的方案。」太宰治转动手中的玻璃杯,他已经有了新的计划。 「安吾,还记得那个在织田作记忆里感受到的、被污染的世界意识气息,这让我有些在意。你还记得昨天出现一会又消失的英灵力量吗?」 坂口安吾若有所思,那股英灵力量有极其明显的、世界意识的气息。绝大部分世界中,世界意识都是不可随意离开、随意变更的重要岗位。 「世界意识大多井水不犯河水,若没有有心人,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把它从一个世界带到另一个世界。」 「我想赌一把。」 太宰治看向坂口安吾。 「赌那个被污染的世界意识,有求于我们。」 「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打算把那位神明和有可能已经污染的世界意识引到里世界来。」坂口安吾凝视着太宰治,他们很少在如此重要的地方发生分歧,「风险太大了,而且有什么后果,你比我更加清楚。」 「安吾,你比我更清楚坐以待毙的后果,还是说你也想效仿它的作法,面对困难时永远选择最保守的办法,然后在绝望中失去一切。」 美梦香醇,可梦醒时分还是逃不过现实的苦涩。 最痛苦的其实不是在晨曦完全清醒、回到现实的那一刻,而是明明在梦里意识到了它的不寻常、意识到了这不过是虚假的梦幻却仍不愿醒来。 有人选择装聋作哑,但横滨已经没有第二个里世界可以龟缩了。 …… 『还是探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吗?』 失去了外神力量的侵蚀,空旷的空间只剩下大片斑斓的星空。钟离估算,莎布的离开暂时不会对这里造成任何影响,但以防万一,钟离在受到岩枪损害较大的地方立起起几座岩嵴,以防此处的坍塌。 『非常抱歉,钟离先生。』 小黑杯的声音明显低落下来,一个活生生的人莫名消失在擂钵街的诡异空间,身为世界意识却没有丝毫作用,这样的自己也太没用了。 怪不得大圣杯前辈在看见自己沾满污泥的第一反应是把自己毁掉,原来是已经料想到没用的自己根本帮不上任何地方…… 『不过不过,我非常肯定,织田作之助一定还在这片区域,好像莫名出现的传送门一样,人就没了踪迹』 擂钵街的构造实在是太过奇怪,如果钟离愿意耗费大量时间一个个清查,估计也能找出些蛛丝马迹——但现在缺的就是时间,普通人不管是落在外神手上还是世界意识手上,都是一个相当麻烦的事。 至于擂钵街,明明他们是为了解开擂钵街夜晚之谜而来,结果不仅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棘手的问题反而越堆越多。莎布和此世的世界意识,甚至让钟离都有种不能理解的荒谬感。 一般来说,世界意识对自己的世界有绝对的控制,哪怕横滨的 世界意识可能由于某种原因受伤、甚至陷入沉睡,但这么大的动静还不出来看一眼,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钟离安慰陷入低沉的小黑杯。毕竟是毕竟圣杯本体早上好几个世纪拥有实体的世界意识,作为能为人企及就的奇蹟,它再怎么小心谨慎都是正常的。 「我回来了——完全不出所料,根本没有有价值的线索。」 检查周边的津岛修治也回来了,他摊开空无一物的手掌心耸了耸肩。 「什么都找不到,这片地方除了和夜晚的星空相像,就没有别的什么异常了。连个碎纸屑都看不到,更不要说织田作一个大活人了。」 的确有些难办…… 钟离轻按太阳穴,无论如何,人是他带进来的,赌上契约之名,他绝不会让织田作之助无缘无故折损在这片地方。 『钟离先生!』 才被钟离安抚好的圣杯突然心音,那声音之大,震得钟离都僵硬了一分: 『我感受到此世世界意识的气息了!但是……一个世界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两个世界意识啊!』 『冷静点小黑杯。无论如何,不要跟丢来之不易的线索,你能够判断出它的所在地吗?』 沉默数秒,小黑杯又在钟离心音里爆发出不可置信的尖啸,它甚至差点控制不住自己,险些要叫出来: 第54页 『地下,在地下!两道世界意识的力量和织田作之助的踪迹都在我们的脚底,附近的元素因子也活跃起来了……不出意外,他们之前的距离不会超过十米!』 明明找到了新的方向,钟离却忍不住担忧起横滨的世界意识。 不光把自己的力量丢得到处都是,又把别人绑走后突然丢出坐标,甚至有可能已经把自己切做片片糕。 希望横滨的世界意识没有什么心理上的疾病,就算有,最好也不要像大圣杯一样随随便便把自毁挂在嘴边。 『既然已经有了线索,我们有办法前往吗,需要将地脉挖出来吗?』 钟离已经开始思考方案,津岛修治的武力值是不能指望了,还有一个进去的织田作之助,如果世界意识有两个,又会爆发冲突…… 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诶?没有这么夸张啦……』小黑杯咽了几口不存在的唾沫,从杯里掏出钥匙状的晶片悄悄递到他手上,『之前一直用不上,我就又把它塞回脑子里了,现在此世世界意识作出回应,许可证也能用了。』 钟离握紧手上的晶片,松了口气。 「津岛先生,我有办法找到织田了。」 太宰治颇感意外:「难道是我刚刚错过了什么线索,还是钟离先生您感知到了什么……」 钟离张开手掌心,晶片在那里闪闪发光,发出星空斑斓的色彩。 「此物能将我们指引向横滨的世界意识,说不定你有机会当面对此世的世界意识问出『那个』问题了。」 难得小黑杯靠谱,津岛修治这边不能掉链子。织田作莫名地昏倒又莫名地失踪,要是津岛修治也上演一出消失…… 钟离已经做好掀开擂钵街地底的思想准备。 「我倒是没什么,希望织田作不会又遇到什么危险吧……」 津岛修治在心底真诚地祈祷。 还是那张木桌,可怜的织田作之助坐在一旁怀疑人生,坂口安吾和太宰治坐在对面。 「……说起来,森先生居然还没下来,这倒是挺让我意外的……」 太宰治嘆了口气,这么多年,表世界也就剩下森鸥外和费奥多尔了。 一条狐狸一只老鼠,都是些要溢出黑泥的傢伙。 「可快别提了,你可不止这么点好友」。 身为精通太宰治黑歷史的多年老 友,坂口安吾拆起台来毫不留情,「还有中原中也还没下来呢。你指望着森鸥外来陪你不如指望你的好搭档。」 太宰治翻了个白眼:「黑漆漆的小矮子就算了吧,他的哥哥可还在这里用他的名字呆着,只要别自己瞎跑,估计到时候能在里世界看见小矮人版本的圣诞老人——一想到会看到比森医生还苍老的小矮人,我就无比期待那天的到来。」 「那位森首领,好像在表世界混得不错。」 坂口安吾抿了口酒,再美好的世界,崇尚最优解的森先生也能过出最讨人厌的活法吧。 「所以说……我们三个以前是黑手党,还在森长官手下共事?」 「唉,织田作不要这么怀疑自己啦,想想其实还挺帅气的——外表是颓废大叔,实际上是一个超能干的killer哦!」 太宰治懒散地附和世界观被重铸的织田作之助,坂口安吾抚住额头,他已经懒得解释乱七八糟的间谍和组织关系了。 「大致就是这样吧,具体中间的太复杂了,讲了反而会更麻烦。」 现在的横滨早没了那些充斥阴暗和鲜血的组织,异能特务科的首领还是森鸥外,一想到前boss的最优解,坂口安吾又是一阵反胃。 因一己之丝异化表世界,现在充盈的到底是美梦还是噩梦,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从犯坂口安吾说不清。 主犯太宰治更说不清,不过他也从来没想过要说清。 于他而言,让死去的织田作之助活着,过上平安顺遂的幸福生活,就是名为太宰治之人最朴实也是最奢侈的梦想季。 但现在告诉他,那些自顾自的想法被强行施加在一无所知的织田作身上后,却是他新人生痛苦的根源—— 真是噁心至极的命运。 为什么总是喜欢玩弄好人,嘉奖恶人? 像他这样罄竹难书的混蛋换回一个好人的人生,本来是一笔再赚不过的买卖了,结果中途又搭上一个坂口安吾,不过其实也不是太亏,毕竟他俩都算不上真正意义的好人——现在可好,连他们自以为过上幸福生活的好人织田作之助也被命运玩弄,这两天才通过津岛修治的异能踏出无形的牢笼。 到最后,他们三人中还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占到命运的便宜。 「起来吧,太宰。」 坂口安吾用杯子敲了敲太宰治那颗诡计多端的脑袋:「有三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身为东道主可得好好迎接客人。」 他可不想被同为世界意识的陌生人给看了笑话。 第29章 晕眩感散去, 映入眼帘的是再普通不过的街道,津岛修治有些好奇地四处张望,钟离却并不意外。 毕竟, 世界意识可不是毫无感情的机器。 不同世界有不同癖好再也正常不过了。尽管『世界意识』一词听起来有些高大上,但毕竟也是具有智慧的生物,在履行世界意识职责的前提下,根据自己的偏好打造一点点私人空间也犯不着被指指点点。 第55页 说不定,横滨的世界意识对人类有相当大的好感。 就比如说圣杯, 因为冬之圣女的献祭对魔术师们格外宽容。此世的世界意识似乎热衷于横滨的普通生活, 看起来对普通人更为钟爱——错落排列的沿街房屋,普通到随处可见的石板小径, 周遭的环境正常得挑不出一丝毛病。 津岛修治注意到钟离手中的晶片渐渐失了光芒, 变成了更像钥匙形状的石片 「钟离先生, 这……」 津岛修治指向逐渐褪去色彩的石形钥匙,在将他们传送到擂钵街地底后,就从金溢流光变成了一块造型奇特的普通石头。 看出津岛修治未尽的担忧,钟离收起通行证, 说道: 「此处的主人既然大方邀请, 做客人的也不好在没有主人同意的情况下随便进出, 只是普通的防盗措施罢了。」 「——没错吧, 此地的主人。」 钟离转过身,这个突兀出现黑髮西装男子,不出意外,便是小黑杯所感受到的两位横滨世界意识之一了。 「真是通情达理的神明,不过我倒算不上什么主人, 至于称唿, 直接叫我坂口安吾就好。」 坂口安吾瞥了眼津岛修治, 继续道:「不知那位同行的同僚在何处,世界意识间也难得见上一面,更别说面对面交流了。」 言外之意,便是想进行世界意识间的对话。 以普遍理性而论,让世界意识之间进行交流并无大碍,但现在在钟离身边的并不是世界意识大圣杯的本体,而是存有两百余年记忆和无尽黑泥的小黑杯。 若是真把小黑杯直接拿出,钟离不敢肯定眼前的世界意识会不会有别的想法。 「在下钟离,这位是津岛修治。」钟离微微点头,继续道,「我受冬木世界意识圣杯所託前来,让你们相见本就是我的初衷,但我们的朋友织田作之助似乎也误入此地,此番前来,也是为了寻他。」 钟离看向自称坂口安吾的男人,和单纯过分的圣杯相比,眼前的世界意识更像一个在职场打滚多年的中年社畜。 一言以蔽之,人类味太重了。 非人类无论再怎么伪装得像个人,始终会有一种隐约的疏离感,很少有非人类能自如适应得如此完美——不排除天赋异禀。况且,世界意识的现世条件往往异常苛刻,像圣杯那样拥有实体两百年没有一次现世成功的,不在少数。 「我和织田先生一见如故,未作多想便邀请他前来,没想到忽略了担心他的朋友,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坂口安吾微笑着,身上的气息依旧平和,「不过还请放心,我对织田作没有任何恶意。不过钟离先生,我们不如移步别处好好谈谈。」 钟离点点头,状似无意般随口一问: 「说起来,世界意识间也会互相交流吗?」 坂口安吾看起来不太好意思,有些尴尬地推了推眼镜框。 「正是因为不怎么沟通,所以才想好好和远道而来的同僚讨教讨教。毕竟,且不论世界意识,就如钟离先生这样可以随便进入世界的神明也不多见。」 钟离已经完全肯定,眼前这位坂口安吾并不是圣杯认识的世界意识 按圣杯所言,直到冬木御三家联合、冬之圣女献祭让它能以现世之前,都与此时的世界意识有所往来。 眼前的男人有和圣杯身上一样的属于世界意识的气息,但绝对不是圣杯嘴里熟络的同僚。 「容在下多嘴一句——安吾先生听说过圣杯吗?」 不等坂口安吾回答,短暂停滞后,周遭环境发生了变化,清新的街道变成了昏暗的酒馆,织田作之助坐在正对他们方向的座位打了个招唿,对面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背影,裸露的皮肤缠绕着绷带,一副见不得光的样子。 「……盛放基督血液的圣餐杯……异世也有这种东西吗?」 坂口安吾不明所以,随口附和了声,时间紧迫,他只想尽快切入正题。 「实不相瞒,钟离先生,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钟离心底已有了答案。 「我猜,与横滨的前任世界意识『书』有关,没错吧,新任的两位世界意识。」 「——世界意识?」 织田作之助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个先前还自称为挚友的男人。 他织田作之助,以前居然能交到当世界意识的朋友? 「唉呀呀,安吾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用啊,这么快就让别人发现了,干脆快点去自裁吧。」 背对众人的男人转过身,长着一副同津岛修治一模一样的面孔。 或者是说,津岛修治长着和他一样的面孔。 「先自我介绍一下,本人太宰治,旁边的那位津岛同学不要太惊讶哦。」太宰治睁开仅剩一只鸢色眸子,右手支着下巴。 钟离点点头,提议道:「这位太宰先生,既然有求于在下,不如让我们开诚公布。毕竟,遮遮掩掩地寻求帮助可是很难找到解决的办法。」 「唉,既然已经看出来了,那我们也不必再自欺欺人——抱歉啊,织田作。我和安吾实在不想在你面前长着这副样子,但毕竟是求人帮忙还被人看穿的情况下,也只有以真面目示人才有可信度了。」 一边说着,太宰治一只手把缠绕在小臂的绷带解开,层层紧裹之下,皮肤刺满繁复的咒文,沿着胳膊往下,只有手腕还是一片净土,手背上没有诡异的咒文,只有可怖的瘢痕无情诉说着主人受到的折磨。另一只干脆利落地扯下眼罩,空洞的眼眶中,黑色的粉砾幽幽蔓延到太阳穴,直到看不清去向。 第56页 「嚯呀,安吾很自觉嘛,平时可难得见你听我一回。」 回过头看,原先站在钟离身旁的正经社畜已经变成了看不清面孔的黑雾,眼镜悬空架在上端,正儿八经的西装眨眼间变得破破烂烂,迎面扑来一股烧焦蛋白质的味道。 「伪装只不过是不想污染到织田作的眼睛。」黑雾里传出沙哑的闷声,「你也少诽谤我,平时的样子连自己都看不惯吧?」 这副怪物的模样,早就算不上人类了。 坂口安吾面对着钟离,不敢看到织田作的眼睛。 他会厌恶、还是会露出怜悯? 他不敢去想:失去一切的坂口安吾受不了那种眼神。 「我建议你好好回头看看,坂口安吾。」太宰治讽刺道,「少在那里自顾自地伤春悲秋,也别在我的面前发梦。活在自己那副虚伪套子里十几年了也没见你有什么长进,坂口安吾,你最好不要告诉我做了十几年的梦了还没醒。」 「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世界吧,织田作可不会因为没了记忆就变得和你一样懦弱。」 太宰治一把扯过坂口安吾的西服,烧焦的棉布料一碰就碎,能维持形状全部仰仗安吾黑雾一样的形体维持着微妙且不符常理的平衡。他强硬地把那团黑雾扯到织田作之助眼前。 「喏,重新自介绍一下——」 「横滨世界意识之形,曾用名为太宰治。」 太宰治看起来毫无负担,顺便好心地指了指旁边 自闭的坂口安吾,「横滨世界异世之识,曾用名为间谍,现用名胆小鬼。」 「太宰——」黑雾膨胀了一圈,又泄了气般缩了回去。太宰治说的没错,他坂口安吾的确是个害死朋友的间谍,他坂口安吾就是个胆小…… 「说起来可能你不太相信吧,但实际上我不介意。」织田作之助看着泄气的坂口安吾,好像他再不说点什么就会马上被风吹散一样。 「尽管我没有和你们相处的记忆,但你们依旧把我当作什么都没有变过一样对待。这样的相处,让我觉得很幸福。」 织田作之助搭上了坂口安吾微微瑟缩的肩膀。 「挚友可不会随随便便就因为外表就发生什么变化,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的朋友是叫做坂口安吾的灵魂,至于他长什么样,这并不重要。」 坂口安吾无言。 明明织田作之助才是被他害的失去最多的那个,他也不可能听不出太宰话里间谍、烂人与好人的暗示,结果自己还在这里妄想他的异样眼光。 越来越不成熟了啊,坂口安吾。 「总而言之,这就是我们现在真正的模样。」太宰治抓了一把坂口安吾身上的黑雾,吹了口气。 「我们两个,一个是世界意识的形体,另一个代表世界意识的知性。非常浅显易懂吧?」 「的确很是显而易见。」钟离若有所思,「但老实讲,我第一次看到状态如此糟糕的世界意识。」 哪怕是对被污染的事实毫无察觉的圣杯,状态都比它好上不少。如此看来,横滨的混乱与秘密也有了说法。 眼前的两位世界意识恐怕已经油尽灯枯,联想到盘踞在擂钵街的莎布给出的信息,难道真如祂所言…… 「在这之前,我仍有一问。」钟离看向两位世界意识—— 「此世先前之世界意识,当真如外神所言,是被人类所毁吗?」 太宰治笑了笑:「钟离先生,它没说错,但你说错了。」 「『书』的确是被人类所毁灭。」 「但可那种东西的真身,可不是外神。」 第30章 擂钵街的外神, 只是某位非异能者沉湎梦境的额外产物。 从名为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的组合成员脑内衍生,在世界意识的死角,表世界和里世界夹缝中残留的梦, 在接触到书的力量后,自认为此身乃外神。 「很可笑不是吗——人的梦境产生的伪神竟然会有如此力量,如果能多给它些时间,说不定真的能从『它』变成『祂』。」 「不。」钟离沉吟,并不认可这种猜想。 「那个自称莎布的外神与真正星之外海的神明的确有绝对的实力差距, 但它的身上确实有外神的气息——它甚至已经拥有异化种族的权柄, 很有可能已经拥有了某些外神的特质。」 世界不能脱离世界意识的认知发展——世界意识就像一个巨大的收纳袋,可以装下很多东西, 自然也可以拿出很多东西。但无论再怎么拿, 也不可能拿出根本没在袋子里的东西。 钟离十分肯定, 眼前世界意识并不清楚外神克塔亚特和他有过交集,可如果莎布真的只是梦境衍生出的伪神 ,不可能知道得如此详尽。 太宰治也非常无奈,他指了指自己太阳穴附近不断飘逸的黑粒。 「说来惭愧, 身为世界意识, 我们也并不像其他同僚那般有经验。倒不如说, 真正面对外神的经歷只有一次, 也正是那一次,前任世界意识毁灭,我和安吾才被书赶鸭子上架,接任了世界意识。看看这些东西,全部可是那场灾难的后遗症。」 太宰治指了指眼眶和手上的瘢痕, 顺便意有所指地朝坂口安吾努了努嘴。 「你们刚刚看到的样子, 才是我们原本的长相。所以, 别看着我们是世界意识就觉得什么都尽在掌握,在世界意识这个群体里,我们可是完完全全的后辈哦!」 第57页 『……这么说也没错啦,我认识的最小的世界意识都得是四位数往上走,像我这种切了片还占着两百年记忆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世界意识不会选择剥离……这个年龄在世界意识里,连婴儿都算不上!只能算胚胎吧?!』 钟离挑眉,看向世界意识概念里的两位小胚胎,不自觉地轻咳一声,转移起话题。 「这位是津岛修治——先前我们谈过一些关于神和世界意识的东西,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听听他的遭遇,说不定会有所收穫……」 太宰治看向一脸茫然的津岛修治,完全忍不住好奇,凑了上去。 「我在织田作的记忆力看见了你哦,津岛同学。看见正版太宰治,一定有很多想问的吧!」太宰治狡黠地眨眨眼,双手一摊,「可惜我什么也不知道哦。不过还是要谢谢津岛同学——要不是你织田作也摆脱不了那个牢笼……」 「请稍等一下太宰先生 ,正如钟离先生所说,我的确有非常重要的消息。」津岛修治鼓起勇气,把手搭上太宰治的肩膀,长着一模一样面孔世界意识的注视着津岛修治,他问道: 「只求您回答我这一个问题: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些噁心透顶的外神,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神吗?」 「相当稀奇的问题,」太宰治评价道,「就我所知,不管是津岛家还是租界,都是神秘力量严重的人类地盘,擂钵街的那傢伙应该是你见过的第一个非人之物才对——方便告诉我你这样想的原因吗?」 津岛修治点点头解释道: 「小时候在津岛家,我总是莫名发高烧,父亲请来不少医生——不要说西式的药方,就连巫祝之术也用过不少,但可惜,始终都没什么成效。我的身体每况日下,母亲也总是以泪洗面。」 「后来,貌似是一个老渔民手里巫术偏方——据说还是什么明治时候,家里有过医生,从那时传下的秘方,乡里抵田税的时候交上来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当时父 亲大人也只是不抱希望地试试,没想到却治好了我的身体。」 津岛修治顿了顿,却观察着太宰治癒发阴沉的面色,也跟着莫名其妙地不安起来 。 钟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不必害怕,说出你知道的便可。」 津岛修治揉搓着胳膊,继续道:「后来,父亲找来这位渔民,想给他些钱财作为奖赏。但没想到,那个渔民拒绝了一切嘉奖,只提了一个要求——」 「作为海底水神的信徒,他说,只求我的父亲能为他找到一位能够制作古法陶器的工匠。我的父亲说,这个可怜的男人全然不顾自己被贫穷折磨多年,只想为他笃信的神明制造些供奉的罈子,怜及他的虔诚与贫困,父亲不仅为他找到了工匠,还给了他一大笔钱。」 「这个故事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你既然会问我世界上还有没有神明,相比后来是发生了些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吧?」 太宰治挑眉,看着眼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勐然发觉:明明是同样的外貌,在不同人身上既然差别如此之大。他可从来没发现,原来自己也能露出这样呆傻的表情。 「让我猜猜——是不是有能力制作古法陶器的工匠莫名其妙地出了问题?是病死、改信了水神,还是糟了别的灾?」 太宰治耸耸肩,凑近津岛修治的耳旁。在津岛修治惶恐的眼神中,轻轻说道: 「我猜,是都有吧。」 「好了,事情已经显而易见了。」太宰治下达了无情的宣判,「毫无疑问,你口中的水神是一位邪神。况且据我所知,你不是问过旁边可靠的钟离先生了吗?他说的其实也没错:神是爱人,这是人之神的角度——但是谁规定了世界上只有人类能拥有神明的眷顾?」 外神也是神,只不过不单单属于人类罢了。说到底,神与人就像部落的祭司与猎人,猎人需要打猎上缴贡品,以此寻求祭司的神力。但这条供需只需要一方不会用就无法实现。 猎人生活美满富足是,自然不会想到去向神力祈求,祭司收不到贡品,自然不会去随随便便显出力量,但对于不事生产、以贡品维生的祭司们,最好的办法是找到那些有需要的可怜人,向他们展现力量,那些从困境的泥潭挣脱的人们,一定会疯狂地献上他们的贡品。 津岛修治的病是『求』,水神的药方是『予』。 津岛修治很有可能在无知无觉中已经同那所谓的水神有了契约——如果这位水神不是站在人类一方,他的这番动作又非常耐人寻味了。 「还请津岛先生细说。」 钟离看向有些愣住的津岛修治,后者在一神明一世界意识的凝视下,继续道: 「这些年来都不怎么太平,哪怕是青森也都挺乱的,一两个工匠的死亡在那时候连点水花都激不起来。直到某一次去港口盘点库存,我才发现,我居然听到海浪底下有种奇怪嘶哑、但又非常模煳的声音——除了我,谁都没听到。想到儿时的经歷,我背着父亲大人一路溯源,才找到的有关水神的答案。」 「所以,你才离开青森,来到了横滨……」 坂口安吾喃喃自语,但他不明白—— 「你手上记录着太宰治留言的残页,到底是从何而来。」 津岛修治沉默了。 他隔着袖子从衣兜拿出纸片,上面赫然写着: 第58页 『找到通过租界方前来的神明』 在津岛修治另一只手触碰到纸片后,上面的字赫然变成了太宰治这辈子都忘不了的那句话—— 『我捡到这片书页后,会遇到能打破牢笼的外人,并和他迎来完美的结局』 结尾还附赠太宰治的亲笔签名 「这其实不是我在擂钵街边缘发现的……」津岛修治的声音有些沙哑 ,「它是我在那个未完成品的陶泥里挖出来的。」 此刻,一切都被连结起来了。 「海底的嘶哑语言、莫名其妙的信者,还有书的残页——想起我们的老朋友了吗,安吾?」 太宰治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他看向他的好同僚。 坂口安吾则是拨弄了两下眼镜,哪怕看不清黑雾下的表情,也肯定听的出他口中的无奈。 「不知各位,还记得我们先前所说的洛夫克拉夫特?」 钟离沉思:「如果我没听错,二位提到的便是那位有可能产生衍生外神梦境的主人?」 太宰治点点头,脸上全然不见先前的轻佻,嘆了口气。 「钟离先生,您方才不是还问世界意识是否被人类摧毁,现在答案就有我来告诉您吧——」 他盯着钟离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书,正是被我、坂口安吾,以及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三人之力毁灭。而毁灭的起点,正是洛夫克拉夫特的梦境引来了外神。」 「前世界意识『书』为隔绝外神污染,将身体化为结界,力量构造梦境,试图以此隔绝外神的影响。但很不幸,我们都错估了星之外海的恶意,所有人陷入了无法醒来的噩梦。」 太宰治轻抚手上的烧瘢,钟离注意到,他手上深色的咒文一直以难以察觉的速度爬行。 「我的异能『人间失格』,让我和身边的安吾没有收到书的影响。」 「书是一位十分温柔的世界意识,」坂口安吾的声音有些沙哑,「它向我们道歉,它说,它救不了大家,他希望我们毁灭它,以此阻止污染的蔓延。」 毁灭后的残余力量构成了如今的横滨,哪怕失去知性与身躯,属于世界意识的本能力量至今仍在努力着让沉眠于梦中的人们做个好梦。 钟离微微闭眼,他终于应证了自己的猜测——甚至比他猜的更糟。 小黑杯一直难以感觉到横滨世界意识的存在。以普遍理性而论,横滨的混乱世界意识不可能不管不顾。可就连莎布这样嚣张的占领地盘世界意识也不作声响,实在是难以置信。 这不合常理的一切,现在都有了解答——曾经包容一切的世界意识消失在了与外神的斗争中,年轻的世界意识鞭长莫及,在保全核心的前提下已经无力再去做些什么。 「钟离先生,作为十几年来唯一从外世界到达里世界的神明——我仅作为此世的世界意识,向您和您的同僚寻求帮助。」 坂口安吾弯下不能被称之为腰的黑色雾气,作着直角鞠躬状—— 「请您打破这悲哀的梦境,让人们能够从荒谬和虚假中清醒吧!」 母亲给孩子们留下了食粮与生存的空间,但沉醉于虚伪和平中不肯醒来,只会溺死在温泉里。 世界赠予的美梦,不应是坐以待毙的拘束。 第31章 坂口安吾早已无计可施。 事实上, 早在书算得上是不得不选择用几乎算得上是自尽的方式来留下人类生存的希望时,横滨已经走投无路了。 作为异能特务科手下斡旋于诸势力之间的三重间谍, 坂口安吾毫不怀疑人类的主观能动性。但自从见识过那些能够把天空与大地一齐撕裂的力量, 他才终于意识到,不管是人类还是横滨,人类的盘踞斗争在能够破碎世界的外神眼前, 显得是如此渺小和微弱。 精心策划的三刻构想也好,异能特务科小心翼翼维持的和平也罢, 在外神的破坏下全部成为了梦幻泡影。 但事实上, 世界意识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可是它仍然选择了最为惨烈的方式——用自身的消逝与世界意识间更迭换代产生的新能量铸造了如今隔绝里外世界的薄膜。 「坂口先生, 还请不要行如此大礼。既然我们有相似的目的, 倒不如让我们好好沟通,互相交换一番信息。」 钟离为了让眼前明显情绪波动极大的世界意识稍显镇静,决定放出更加震撼的消息来让所有人冷静下来。 「实不相瞒, 我和小黑杯——也就是你们先前感应到的异世之世界意识, 与其说是贸然闯入此世,倒不如说算得上暂避风头。」钟离还是拿出了小圣杯。 钟离对横滨的顾虑从来没有消弭, 越是深入, 便越为其中包含的秘密而不安。 先前在擂钵街遇到黑影后, 以防横滨的其他地方也有未知地方的耳目, 便提前用岩元素力量封住了圣杯的气息。 只有现在处于互相坦诚的时候,他才会放心把小黑杯带出来。 「这是——」 从安吾开口起便默不作声的太宰治眼底染上了丝许凝重与不安:「外神的力量……」 钟离端起小黑杯, 感受到它身上属于世界意识的力量后,坂口安吾也终于明白了先前钟离那番莫名其妙的问题—— 「原来钟离先生方才问的圣杯, 是它?」 钟离点头, 解释道: 第59页 「还请二位不要对它身上的一些力量而感到紧张——小黑杯也是世界意识, 它就是我先前说到的圣杯的一小块碎片,它并非是完全的世界意识形态。」 「我长话短说:外神力量污染了圣杯,为了解决污秽的蔓延,在它的建议下,我们来寻求此世的世界意识——也就是书的帮助。至于小黑杯,它便是圣杯被污染的几百年形态和记忆的具现化。但是还请放心,我与它相处多时,但凡有丝毫不对劲,我都能感受到。」 然后在问题发生前解决问题。 「恕我冒昧——」坂口安吾问道:「如果是与外神相关,为什么要来寻求书的帮助。」 要是书有能力解决外神的污秽,横滨何至于此? 「这个我知道——」 好不容易正面见到同僚的小黑杯提起不存在的胸膛。刚刚在旁边,他把几个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自从踏入横滨地界,小黑杯一直忐忑于见到书的时刻,但面对比自己小上不少、一样不完整、甚至也同样饱受外神困扰的世界意识,反倒不怎么害怕,甚至一跃而成了在场知道最多的世界意识。 「按照圣杯前辈的意思,外神的降临和外神文本在人类世界的蔓延是脱离不开关系的。在我诞生的时候,自称黑水之神的外神降临在圣杯战争,祂的目标就是一个文本。」 钟离解释道:「圣杯所在的世界存在一个名为圣杯战争的仪式,能够将传说中的英雄召唤至现世,外神便是混入其中。圣杯应该是提前感知到了什么,所以用分灵引导我中止圣杯战争。但不知为何,它甚至不清楚自己做了这些……」 「那你们成功阻止了外神的降临吗?」 坂口 安吾对其他世界意识面对外神的遭遇非常渴望了解,迫切地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覆。 可惜,事与愿违,钟离的沉默给了这个急于寻找出路的男人当头一棒。 「钟离先生阻止了那个傢伙要找的东西——也就是拉莱耶文本里面魔物的现世。」小黑杯忍不住辩驳,但随后声音马上小了起来:「但那个外神太狡猾了,祂根本不是被拉莱耶文本召唤出来的。」 「明明圣杯战争一开始,祂就降世了!」 「正如圣杯战争,」钟离看向横滨的两位年轻世界意识,「毁灭只会在某一刻突然发生,但只有长久的潜伏于累积,才会在破土而出的那一刻对世界意识们造成必杀的一击。」 「据我所知,同时也按照圣杯的描述,『书』书不可能没有一战之力,但它也选择了最极端的方法。」 这太奇怪了。 如果说圣杯想自毁的愿望源于无法接受自己成为污染的源头,那么书呢? 它不可能不清楚,失去世界意识的横滨只会是待宰的羔羊。 况且,哪怕世界意识并不会真正消散,在数千数万年的某一天,或许会有新的书重新回来。但让眼前的两个人类成为世界意识,相当于断送自己身为世界意识的生路。 不仅如此,哪怕是作为世界意识,由人类转化而来的新生世界意识的力量究竟如何,还有待商榷。 可只要书在主场世界,身为世界意识的它也不是外神随随便便能够解决的。 「太宰先生,我现在觉得,这可能是一场针对世界意识的阴谋……我有些事情想在您这里确认一番。」 钟离的眼神太过凌厉,看得让津岛修治和织田作之助甚至有些嵴背发凉。 「横滨有出现过看起来就带有精神污染的东西吗?」钟离相当认真地问道,「世界意识的权能应该可以清楚看到这世界的每一处角落……请仔细想想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你们有见过看上去完全不属于人类应该有的东西吗?」 两位世界意识诚实地摇摇头。 「不,还请再仔细想想。」 钟离段然否决。 「一切东西都有可能,奇怪材料的魔法书、诡异行径的人类、莫名发生的不可思议事件……有些东西看似合情合理,但说不定已经有了被污染的可能。」 「诡异行径的人类,莫名发生的事件……」 太宰治沉吟,望向自己快要飘成乌云的好同僚: 「安吾,你当时是从哪里得到书的消息……这么一想,有些事情确实太过巧合了。」 坂口安吾沉默了,他看起来相当不确定。 「是从长官?不对不对,还是森先生?好像也不是……可恶……我的记忆也出问题了……」 当年,一连串目不暇接的爆炸□□件让他们所有人忽略掉了消息的来源。 明明书这种东西,哪怕是在异能特务科也是相当保密的资料——起码在坂口安吾任职时,从来没有人提到过书的存在,更不用说起死回生、改变过去之类的力量了。 只不过,在人群的追逐和飘渺的希望中,所有人有选择性地忽略了。 太宰治和坂口安吾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 至此,两个世界意识的遭遇终于有了眉目—— 「如果我当时没有阻止圣杯的自毁,或者说圣杯没有提出让我们来书的世界避避风头,再调查外神污染的相关事件,恐怕我们都发现不了外神的心机。」 外神的一切只是虚张声势,正如克塔亚特只能利用人形分体显现,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歷经千万变迁的世界意识可不是吃素的。在自己那一方领地,世界意识占据绝对的优势。 第60页 「祂们可不是有些人想像的 那样用力量碾压,用污染让世界沦陷。」 「祂们作了相当充足的准备——挑起人类的争斗、促使人类千方百计地追寻世界意识,再利用其中的信息差和世界意识保护世界和爱护生灵的本能,促成世界意识的死亡。」 钟离一字一句,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坠冰窟。 「失去世界意识的世界,不就任由外神宰割了吗?」 「这么说……」太宰治喃喃自语,脸上更是一副要笑不笑、哭又哭不出来的表情。 「我们这些贪婪的傢伙,害惨了世界啊……」 「不,还请不要依靠我的猜想就责怪自己。」 钟离反驳道。 「事实上,我们最初的想法是来到此世寻找世界意识,以寻求它的帮助。毕竟,如果世界意识是书的话,对于外神的一些遗落在各个世界的文本和作用应当是相当熟络才对。现在,我们也只能寄希望于信息间的互相交流了……」 钟离嘆了口气,他实在是没有料想到,圣杯的污染并不是外神作祟的起点,甚至有可能,横滨消逝的书,也不是外神动作的终点。 他有预感,外神正在下一盘覆盖辽阔宇宙的棋局。 第32章 「原来世界意识和外神, 也会像人类间有这么多弯弯绕……」 津岛修治震惊之余不忘补充道:「我还以为神明之类的存在,都是那种不求生灵回报, 只需要虔诚祈祷就能回应的那种……」 太宰治挑眉, 他忍不住转过头对坂口安吾道:「居然会有这么天真的大少爷吗?我怎么记得这个年龄我好像不是这样?」 「放心。」坂口安吾面不改色,毕竟无法看清一团黑雾的表情,「你是人憎鬼恶的太宰治, 他是受尽宠爱的津岛修治,不要把自己想得太正面了……与其说像是从前的你, 倒不如说像是太宰治的躯壳里搭着一个乖巧的少爷……」 「违和感过头了。」坂口安吾评价道。 太宰治非常有自知之明, 他掌心朝上,向津岛修治示意被他紧紧攥住的纸片。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 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你以为的慈悲施捨, 指不定未来会付出多大的代价。好了,把书的残片还给我吧。」 津岛修治反应过来,将珍贵的书页残片放入眼前看起来很靠谱的世界意识手中。 然后, 他就后悔了。 「诶——」 太宰治在接触到纸片后, 便用力捏碎纸片,残存的书页化作点点金光, 慢慢消散于空气之中。 不仅是津岛修治, 连钟离也免不了感到意外。 「前世界意识的残余只会召来无谓的争端。」太宰治的声音听上去是毫无感情, 但钟离知道, 这是身为世界意识对牺牲自我的前辈最后的饯别。 书早就被盯上了。 假如津岛修治说的都是实话,结合钟离所说的有关另一位被污染世界意识的情报, 哪怕再不愿意承认,太宰治心底已经认可了这个最坏、但也是最有可能的猜想。 如果死去后的命运是被奇怪的人类封进莫名其妙神明的祭坛, 被一些乱七八糟的势力争抢利用, 他宁愿书消散于天地之中, 等待未来的某一天重新开始。 反正,世界意识的生命足够漫长,漫长到足够见证无数个新纪元的开启。 太宰治和坂口安吾都拥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 「太宰先生,我还有一问——你是如何看待被污染的世界意识呢?」 太宰治看向出言的钟离,以及他手捧的小黑杯。 既然本体是圣杯,那么它原本的样子一定不是现在这种浑身黑气缭绕,装满乱七八糟黑泥的样子。想像一下,单纯的世界意识因为污染变得丑不拉几的就算了,还发现自己会源源不断地冒出噁心的黑泥…… 「被污染又不是世界意识的错——门外的抢劫犯虎视眈眈,总不能怪家里的大人太能干太有钱了吧?如果真有这种傢伙,那可真是个混帐不肖子。」 太宰治揉了揉手背上的咒文,「钟离先生倒是提醒了我——如果书当时已经知晓自己被污染的情况,那么它作出那样的选择,也不是那么说不通了。」 钟离也若有所思,他们似乎触及了外神的真实意图。 「外神的污染本就难以拔除,如果世界意识沾染到,又因为某种假象认为世界污染的甘愿在自己身上,非常有可能採取过激的手段。」 譬如冬木的大圣杯,解决问题的首选就是把自己形体毁灭的——那如果最后它发现污染并非单单在显现的形态、甚至影响到知性与灵魂,它说不定也会如同书一半选择自我毁灭。 「不无可能。」坂口安吾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件事非常在意。」 「在我探寻的记忆中,你们似乎是为寻找中原中也而前往擂钵街,并在那里遇到了被转化为怪物的白濑和自诩外神的傢伙……」 钟离点点头,补充 道:「那位名叫白濑的人类一开始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甚至那位自称莎布.尼古拉斯的存在还称唿他为自己的子嗣。白濑的话,似乎还是中原中也的朋友,但是……」 「开什么玩笑。」太宰治嗤之以鼻,「白濑那傢伙看上去根本没有什么变化,况且,他并不是异能者,不应该会因为书的力量发生反转的变化——让我想想,他肯定是现在所有人面前宣布中原中也只属于羊组织,然后又仗着小矮子的好脾气在那里大放厥词。不过既然提起这件事,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吗?」 第61页 「其实,我们一开始是打算找上中原中也,以羊组织为切入点,调查擂钵街的异状。」 津岛修治简略地概括了一下三人最初的想法。 只可惜,他们的计划从第一步就出了问题,既没有找到中原中也,连白濑也变成了无法沟通的怪物。 「……老实说,我现在非常担心中原中也。」 钟离嘆了口气,擂钵街夜晚消失的居民、怪物化的白濑、夹缝中自称外神的存在……可不管是莎布蜗居的裂缝还是擂钵街内属于羊的居所,都没有除开白濑以外任何人的身影。 甚至白濑,也不是以人类形态被他们所见到。 「擂钵街……从位置层面来说,它处于外世界,但因为一些别的原因,那里是与世界外壁垒最薄的地方。」 所以,擂钵街并不完全处于世界意识控制之下。 「没想到我们眼皮子底下,居然还有这么多盲区……安吾,你没有一点皮肤上被蚂蚁爬的感觉吗?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傢伙盘踞在擂钵街,听着我就要吐了……」 坂口安吾久违地感到了胃痛,他扶了扶有些滑落的眼镜,语气却显得不太坚定。 「没有任何不对的感觉……我感觉不到横滨有任何的问题,哪怕是利用堕落论看见的那些画面,也总感觉完全对不上号——你呢,太宰?身体上有体现吗?」 太宰治脸色更加难看了。 「我也没有什么发现,但一定哪里有问题。」 能在世界意识眼皮子底下作出如此之多的小动作,是算准了他们不能轻易前往表世界吗…… 「我提议,我们不如从中原中也先生身上入手来调查擂钵街的秘密。」钟离顿了顿,解释道:「那位白濑在意识朦胧的时候提到过中也想出擂钵街去找在下。」 但夜晚的擂钵街是出不去的。 白濑也提到了这一点,那么作为擂钵街本土剧名的中原中也,会不知道这个秘密吗? 钟离不敢肯定,以他那天同中原中也的接触来看,他似乎也蒙在鼓里。 但是,擂钵街里已经没有了中原中也和羊组织的踪迹。织田作之助突然在擂钵街里消失后,他几乎快把擂钵街的翻个底朝天,但还是没有任何有关他们的线索。 还有一件事,钟离更加在意。 「普通人会从书临死前构造的梦境中觉醒吗?」 坂口安吾和太宰治都有些诧异,就连小黑杯也忍不住道: 「世界意识再怎么样也是世界意识,既然是在世界里的人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醒来的!」 要是所有人都能随随便便醒来,那样的梦境屏障怎么可能会把外神拦截在世界之外十多年之久?除非是像织田作之助这样,新任世界意识有些私心,导致运行的世界规则发生了一点小小的问题,出现了无法自洽的逻辑bug。 钟离不会无故找茬,显然,他是有的放矢。 太宰治当然明白钟离的意思:「钟离先生的意思是,白濑可能察觉到了横滨的真相?」 钟离没有否定,解释道: 「白濑虽然变成了怪物,但他似乎还有些许意识。在他处于混沌之中时,他还 提到了虚假之天,以及怪物之类的事情。」 「对,说起这个!」津岛修治似乎想起了什么,「还有什么出不去……虚假天空……吃掉不敬什么的。还有一句话我印象特别深刻——」 「他说,我们都是怪物。哈哈哈,真是奇奇怪怪的疯言疯语,估计那时候已经被完全同化成怪物了…… 吧?」 等待津岛修治的,是意外的沉默。 不,不会吧? 「啊好烦啊安吾,我申请直接把擂钵街夷为平地,这样就世界和平了。」 太宰治眼神死亡,幽幽吐出黑泥。 「不要这么快就放弃啊太宰!」坂口安吾抓着已经有回归到龙头战争时期趋势的太宰治,「快用你那聪明的大脑想想办法啊!」 「我已经很认真了。」太宰治随着摇晃而动,认真解释道。 「以小保大才是最优解。」 老话说的好,在白天能看见活蹦乱跳的蟑螂时,你的家里已经到处都充满了蟑螂,并且有可能已经定居多时,在你家繁衍了不知道多少代子孙。 要想从根源上断绝它们的生机,只能够狠下心来给家里来一场根源上的大扫除,才能够解决问题。 不然,捲土重来只是时间问题。 「我也没和你开玩笑。」坂口安吾的声音听起来更为严肃认真,「不要做牺牲一部分人拯救另一群人的傻事,没有人应该被牺牲。」 「这是忏悔,还是经验之谈?」 太宰治挑眉。 「随便你怎么说都好。反正我不会同意把擂钵街直接夷为平地这样荒谬的计划。」坂口安吾一字一句,「不要做自己会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坂口安吾活到现在,不是为了看友人一步一步走向死胡同的。 「还请二位冷静一下。」 玉璋护盾轻轻分开剑拔弩张的世界意识——哪怕钟离看出来他们并未被愤怒沖昏头脑,但保险起见,他还是选择给二人垫了个台阶下。 「依我看,不如先从擂钵街入手,试着能不能找到擂钵街原住民们的线索。」 一切问题从擂钵街开始,自然也应当在擂钵街结束。既然是世界隔绝外神最薄弱之处,能找到的线索自然也会更多。 第62页 只希望,这次不会再有外神横插一脚。 第33章 横滨租界, 大使馆前门紧闭。 厚实的窗帘布牢牢遮挡住屋内的一切,水枪洗刷后的墙壁看不见鲜血, 大理石的地砖反倒显得新了几分, 只有草坪,哪怕休息了一个晚上也仍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 「和昨天的吵闹相比,今天又觉得安静过头了。」 坐在会客厅的费奥多尔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明明并不是多么寒冷的天气,却总是给人以一种他好像是从北极刚到横滨一样。还好, 坐在他对面的森鸥外已经习惯了费奥多尔的做派, 但本着仅剩的医者仁心,他还是顺便关心了一下自己盟友的身体状况。 「或许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森鸥外纠集着措辞, 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没什么引申义。 「我倒是很意外, 你居然会相信非人类。我还以为你一直是坚定的民众派。」 费奥多尔不置可否:「异能的危害你不可能看不见,对于普通人来说,异能者是无法反抗的天堑——我不会允许罪犯有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本事。」 如果有, 那就消灭它。 「参与了常暗岛一战的森先生, 不会没有我清楚异能者的破坏力吧?」 森鸥外当然清楚。 当年,军医森鸥外为何在形式仍有余地的时候主动退出、恰好避开了后续异能者间的恐怖厮杀, 在高层中至今众说纷纭。 有人说他是双面间谍、有人猜他有别的信息渠道, 甚至还有人猜测他是不是早在登上常暗岛前就倒戈敌军, 所以才会提前得知如此精确的消息。 只有森鸥外知道, 这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直到现在,每每回想起那一天, 他都觉得自己仿佛魔怔了一般,在那么多属下面前, 不顾所有人的劝阻宣布撤退——如果不是后面真的爆发了异能大战, 等待森鸥外的绝对是军法处置。 谁会相信未卜先知拯救小队的森医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呢? 事情发生后, 森鸥外也只能保持着外人眼中高深莫测的微笑,有苦说不出。 但无可否认,他吃到了英雄的红利,不然单凭他的资歷,不可能在这个年纪已经做到了异能特务科的一人之下。 当然,这也和没几个政治家愿意淌横滨这趟浑水有关系,都到这个份上了,没几个位高权重的普通人愿意在异能者的高发地带多待。 「横滨的混乱是异能特务科无能的体现。」森鸥外双手交叉,「异能者也好,普通人也罢,我只在乎横滨的稳定。」 除此之外,一切都与他无关。 费奥多尔则是哈着热气,不停地揉搓双手。 森鸥外暗暗嘆了口气,哪怕自认为算得上老奸巨猾,他也仍然看不透眼前这位年轻的外交官先生——据说他身上也有些军功,却自告奋勇主动来到远东的横滨。 或许横滨有什么让费奥多尔这个坚定的反对异能的军官愿意泡在异能堆里,但只要他们俩有一天还是盟友关系,他不介意对费奥多尔的小动作视而不见。 「说起来,他们还没有消息吗?」 费奥多尔注视着杯中的茶水,腾腾热气扑在他的脸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从他们消失在擂钵街边缘起,就没有下落了。」森鸥外道,「上午我的人去找擂钵街附近的人套了套话,没有打听到他们的踪迹。倒是有人提到,羊之王和军师白濑一起失踪了。」 没了羊之王中原中也的力量,羊组织的孩子还能再擂钵街享受美梦吗? 费奥多尔对擂钵街的势力交替不感兴趣,反而对另一件事更为好奇:「你手下的人有能和擂钵街居民好好沟通的了?」 「说起来有些奇怪,」森鸥外谨言慎行,「擂钵街与普通人间的隔阂仿 佛突然消失不见一般,我们的言行不会在被未知的力量扭曲了。」 可惜异能者依旧无法进入擂钵街,不然…… 森鸥外眯起眼睛,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 「还是有必要相信一下神明吧,那位钟离先生身上的神性……」费奥多尔回忆起来,「简直要把罪与罚都闪瞎了。」 「很难相信你这种人会把希望寄託给神明……」 「怎么?」费奥多尔看起来有些好奇,若有若无的微笑挥之不去,「崇尚最优解的森鸥外先生看不惯远在他乡的外交官借用一下可靠的力量?我可真是没想到,原来森先生也会对可怜的外国人有刻板印象。」 这就是森鸥外最感到头疼的一点——眼前的俄国人总是擅长于把自己伪装成无辜弱势的一方,表面上一副可怜模样,心底还不知道怎么乐开花呢。 森鸥外嘆了口气:「有了下落,我的人会第一时间通知……」 话音未落,会客厅隐约传出空气爆炸的声音,森鸥外和费奥多尔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戒备环顾周围。 感应到周遭的空间发生变化,怕冷的俄罗斯人当机立断掀翻茶桌,异能特务科的靠谱官员则召唤出自己的人形异能体——一个挥舞着巨大剪刀的洋娃娃般的女孩。 「真是久违的异能呀,好久不见哦,森先生和这位好心的俄罗斯人~」 不怎么狭小的空间传来熟悉的回音,但费奥多尔和森鸥外并未放松警惕,在来者完全现形前,一切都有可能是为了蒙蔽他们判断的假象。 第63页 「这么剑拔弩张地对待久违的老朋友,我可是会很难过的哦……」 会客厅内空间的波动终于停下,津岛修治率先走出了看不清样子的空间。 不,森鸥外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绝不是津岛修治。 津岛家的小少爷他是相当了解的,虽然偶尔性格跳脱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总体上还是带着些小少爷的顽劣,算得上一个阳光向上的好孩子。 眼前的这个傢伙,不仅被好几圈绷带包裹着受伤的地方,语气里还带着一种不屑和嘲讽——这可不是津岛修治说话的风格。 没等森鸥外作出反应,费奥多尔倒是先一步收手,对后一步出现的织田作之助和钟离道: 「看来咱们的森先生有些过分激动了,还请理解一下,更年期带女儿的男人是这样的。」 「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 森鸥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当众编排自己的费奥多尔,委婉提醒:「没必要让我们提到是某位激动过头的外交官先生一把掀翻了桌子——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会有人好好收拾的,对吧?」 显然,外交官先生选择性忽略掉森鸥外的不善之言,走向突兀出现的一行人。 不对。 森鸥外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收起爱丽丝——费奥多尔那傢伙一直这样神神秘秘,既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异能效果也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背景,但既然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想来是没有什么问题。 「啧啧啧,看吧织田作,我说什么来着的?阴险的大人可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只要利益足够,他们甚至会忽略掉我身上的违和感,只为了从我嘴里套出一些不一定有用的消息——」 「一定要小心这种实打实的烂人哦!」 不用想了,这一定不是津岛修治。 「看他这么僵硬的笑容——一定是在脑子里说我的坏话,不过能者多劳——我申请要把森先生丢到里世界打工,这样安吾就不会胃痛了!」 钟离不知道坂口安吾会不会胃痛,也不想知道森鸥外会不会脸疼,反正他本人现在的确头疼——眼前的太宰治莫名给他一种久违的难办感。 「……这位是太宰治先生——想来 两位都应该知道在下的身份,那我也不隐瞒了。」 「这位便是横滨的世界意识。」钟离补充一句,「用比较好理解的方式来说的话,算得上管理世界的神明……嗯,还请忽略掉他可能比较像认识的人这一点……」 「不用替他们担心的啦钟离先生,这种心黑的狐狸老鼠接受能力好的很——不过现在可没有心情跟糟糕的大人玩些猜不着的益智类间谍游戏。」 太宰治稍微收敛了一下放肆的讽刺,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大男人,开口道: 「横滨的现状比我想像的麻烦多了,具体的先不做过多赘述,简单来说:外有窥伺内有忧患。外面的事情你们不用了解太多,但里面的事——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横滨租界内最有实权的两个男人,不出太宰治意外,便是眼前的森鸥外和费奥多尔。 「从今天开始设立宵禁,晚上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打开房门——至于原因,□□火併、抓捕偷渡、彻查罪犯随便找个理由,要让民众们哪怕听到外面有爆炸的声音也不要随随便便地探出头来。」 「我只有这一个要求——」太宰治看向面前熟悉的陌生人:「保护好身处横滨所有人的安全,无论他们是本地人还是外国人,普通人还是异能者,起码在我眼里,你们都差不太多。」 「至于津岛修治,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都死了他也不会有事——他正和我的另一位同僚好好呆着,比你们安全多了。」 或许是命运的捉弄,名为津岛修治的个体能够顶替太宰治在里世界的位置,能让太宰治依靠本体且不放弃世界意识力量的情况下显现在表世界。可就苦了安吾,得一个人在里世界维持梦境的结界与表里世界的运转。 「擂钵街已经跳脱出世界的掌控太久,加之为了避免横生枝节,我们对处在擂钵街的生灵们都有一项暗示——」 「对光明未来和自由生活的嚮往以及对外面的无限憧憬。」 可惜,在往前的十五年里已经被歪曲成了本地人的自怨自艾和无尽的排外。 太宰治顿了一下,裸露的眼中莫名多了几分化不去的浓愁。 擂钵街里的人类,很有可能已经受到了污染。 转变的过程总是无知无觉——当它们学会融入人类,它们就变得像他们了。 第34章 有些事情解释给一无所知的人类是没有必要的。 事实上, 因为太宰治和坂口安吾分别象徵着世界意识的形态与力量,直接导致了名为太宰治的存在哪怕是在表世界现世,除了生命长度和对世界的感知有爆发式的增长, 其他方面并不会有什么特别之处。 横滨的世界意识是两个人, 只有坂口安吾加上太宰治,才能发挥出世界意识的完整力量。 对于太宰治来说, 他太了解森鸥外和费奥多尔的本性了。 告诉这两个人外神的存在, 无异于在两条好奇心过重的的狐狸面前放一块淋了蜜酱的鸡腿。与其最后还得忙活着来给横滨收拾烂摊子, 到不如一开始就不让他们掺和。 所以, 需要大量人力物力维持的宵禁便成为了甩给两人并让他们忙碌起来的最佳选择。 第64页 「擂钵街的转变总是发生在傍晚,我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钟离思索着,提出一个比较折中建议:「但在此之前, 我们不如先去一趟津岛先生的老家——我对青森的水神有些好奇。」 水神是一个相当笼统的概念,尤其在号称有八百万神明的日本,与水相关的神明更是不在少数。 但对于钟离来说,有位热情过分的外神正好有着黑水之神的神名。 海浪底下的嘶哑声总是会让钟离不自觉地想起未远川的海魔,封存书残页的陶罐以及水神信徒的莫名死亡,都与召唤仪式中的祭坛献祭异曲同工。 如果津岛修治的健康是神赐, 那么他应当上缴的贡品是什么? 目前, 钟离有一种猜想:如果是死去的信徒一命抵一命, 那么水神祭坛的仪式便会到此为止。但如果是这位相当有耐心的水神一直等待着欠款利息的入帐…… 「原来钟离先生也对水神感兴趣,那我们不如快点出发——」 太宰治话锋一转,不顾其余三人的的未尽之言:「只有我们二人。」 尽管钟离和太宰治之间并没有契约,但为了延续与圣杯的约定, 在横滨的秘密揭晓前, 世界意识不容有失。 世界意识想瞒着自己的子民, 一定有他的用意在里面。 「我没有异议。」 太宰治点点头, 手上的咒文随之而动,以他为中心,空间入水面波纹泛起阵阵涟漪,富丽阔气的会客厅变成了荫蔽的森林,空气中瀰漫着微苦的气息——这是海浪泛起的味道。 「在我小时候,从来没有听说过青森县有什么所谓的水神信仰——但不过,水神的分支数不胜数,靠海为生的渔民们信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水神再也正常不过了。」 「尽管说是这么说,毕竟信仰没有任何问题——但『黑船事件』之后的青森,不应该有真的水神显灵。」 「哦?」钟离有些意外,横滨空气中充盈着魔力与信仰,这也是为何钟离在擂钵街遇见中原中也没有半点探究的原因:没有人会认为一座这样的城市有神明的混血人类有什么不对劲。如此想来,反倒是他先入为主了。 太宰治点点头,解释道:「根据书为我们留下的讯息,大概是黑船事件后,遗留在表世界的非人类们大多失去了信仰——比起虚无缥缈的祈愿,果然还是科技和异能的力量更让人心动吧? 于是,神明的奇蹟被视作凡人的伟业,当神与人的界限被混淆时,神可以作为人留在地表,却不能作为神继续活下去。」 如果坚持作为神明的姿态活下去,他们会渐渐被人类的意识同化,强大的神明失去形体与知性,直到化作纯魔力形态,成为多年后为人津道的怪谈;弱小的就干脆成为世界的一部分,与自然同生同吸。 八百万神明本身就是信仰泛滥的极致体现,被一股脑子地打回里世界,只能说明一件事。 「书,的确是偏爱人类的。」 太宰治自己都不免感慨,坂口安吾暂且不论,就连自己这样的傢伙也想保全,世界意识果然还是太博爱了。 「世界意识都是这样的——对待自己的子民就算偶有偏心,也总是会无条件的宠溺世界的生灵。相反,如果是误入他们世界的穿越者,往往会受到他们的排挤。」 太宰治深以为然。 「作为世界意识的书,对待这些所谓的神明们已经仁至义尽了。」太宰治顿了顿,搭上钟离的肩膀。 「毕竟,八百万神明,没有一位是书的子民。」 太宰治意有所指,世界意识的本质是记录世上一切的记事本——时间无法让它们磨损,更迭换代也会将这份永不毁灭的记录永远传承下去。 「与其说是八百万神明,它们更像是某种精灵一般的存在。书能应允它们在空间充足的时候繁衍生息,也自然会在人类大步伐迈进的时候拿走原本属于人类的一切。」 力量、领地、信仰、资源…… 神明被赠予的一切都被世界收回了。 津岛修治原本是不能长大的。 人类无法同时存在与表里,只要名为太宰治的人类型世界意识还存活在里世界,表世界的津岛修治就不可能生存下来。 此乃『世界制定的法则』。 这也是他让坂口安吾留守里世界,藉口津岛修治与太宰治无法同时在表世界显现的重要依据。 温柔的海风吹拂着面庞,烈日当空,世界意识和异世的神明伫立在浪花拍打不到的礁石。 这里,不存在任何怪物或外神的气息。 「海底没有他所说的怪物,我也没有探查到任何属于外神的力量……」 钟离心里已有了猜测——加上太宰治先前没由来地感慨往事,他几乎已经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只有我们二人,不识趣地傢伙们可不会随便打扰——钟离先生想说便说吧。」黑髮独眼的世界意识自嘲道:「说起来,我也是来了表世界才意识到的,真是的,明明都是规则范围内的操作,我居然没能反应过来……」 「津岛修治,便是他故事中的水神罢。」 钟离嘆了口气,明明应当是疑问句,从他嘴里出来的却是肯定。神明与世界的故事总是百般曲折,津岛修治的故事也是这样。 不难想像,规则不可违背,人类不可同时踏及表里——从始至终,津岛修治根本就不是太宰治。 第65页 真正的津岛修治,应该是早就死在了多病的幼时。 死去的工匠和未做完的瓦罐是仪式的祭品和祭坛,那位穷苦的虔信徒,则是供奉的祭司。所谓明治时期祖传的方子,恐怕也是黑船事件后神力日益衰败的残存,在力量近乎干涸的时候,终于遇上了有所求的津岛一家。 想来,津岛老先生的愿望恐怕是希望津岛修治能变回健康的样子吧,但很可惜,哪怕是神明也无法逆天改命。 「水神把自己送到了津岛家,成为了远近称赞的津岛修治——愿望的结果便是祭品的一部分,活下来的并不是津岛修治,而是选择成为人类的神明。」 太宰治点点头,倒是有些感慨: 「书所创造的绮梦世界都是往好的一面发展,或许,这对我原本的父亲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美梦罢。」 原本,津岛修治会在某个时间点抛却让他窒息的津岛家,去往横滨,成为恶劣的人渣太宰治。 但水神却阴差阳错造就了一个只有在它们梦里才会有的、乖巧听话、还有能力讨人喜欢的津岛修治。 「神明要么选择成为人类,要么选择消散于天地之中。」钟离深深看了一眼一望无际的深蔚海洋。 「这是他 的选择。」 津岛修治没有说谎,他已经没有了水神的记忆,至于那些海底的嘶吼,恐怕便是作为水神最后的灵感了吧…… 「不过尚有一事,我原本百思不得其解,但现在我也大概有些思路了。」 钟离转过身,青森的海里已经没有那些窥伺陆地的爬行嘶吼黏煳物种,但站在礁石上太久,久违的海腥气总是会勾起他不怎么美妙的记忆。 「擂钵街,也是世界意识将人类与非人类剥离开的手段吧。」 不是疑问句,仅仅时轻描淡写的肯定。 「没错。」太宰治毫不避讳自己和坂口安吾一直在隐瞒的手段。 「擂钵街是表里世界最薄弱的节点,也是表世界离外神距离最近的地方。所以,在我和安吾成为世界意识后,我们为擂钵街的人们添加了一条设定。」 ——擂钵街出生的人们将嚮往外面的世界,并且只要离开,就不会生出回来的想法。 太宰治有些无奈,忍不住嘆了口气。 「事实上,我们当时还考虑到了可能有非人类遗落在表世界的坑,所以当时我们还增加了一条限制:非人类能自由出入于擂钵街,但人类不可以。」 普通人会本能排斥擂钵街,异能者会难以进入擂钵街。 毕竟初衷是为了敦促擂钵街的居民们离开,如果不对外面的人加以限制,那岂不是捨本逐末。 但是显然,这条限制并没有如他们所想起到应有的作用。 钟离忍不住委婉提醒:「或许你们添加限制的时候,忘记考虑到世界的适配性?」 「其实吧……我们考虑到了。」 太宰治每想起他们那通眼花缭乱的操作,都恨不得直接昏厥过去。 「我们首先设定,擂钵街得居民会嚮往繁华的外界,外界也会普遍对他们有接收之心,但考虑到万一他们把擂钵街变成新租界,我们又添加离开擂钵街的人不会再回到擂钵街、普通的非擂钵街居民不会主动进入擂钵街。」 现在的太宰治看起来已经和沙滩上晒干的鱼没有任何区别,他僵硬地继续解释道: 「毕竟,世界上还是有些神明的力量什么乱七八糟的,放着不管也不是办法,干脆把擂钵街给他们开一道口子,不想死的会自己想办法钻到里世界来……」 太宰治越说越小声,基本上在音量方面已经能和蚊子产生有效共鸣了。 「我明白了。」 钟离双臂环在胸前,看着眼前擅长制造麻烦的世界意识,若有所思。 「你们为了避免擂钵街外神渗入表里世界夹缝的问题,活生生给自己创造了更多困难,」 钟离认真评价:「很有创意的想法,但是我建议以后最好每年出来看看限制规则能不能够正常运转。如果擂钵街的异状一开始就有的话,那也不过区区十五年……」 他尽量还是把话说得委婉一点:「哪怕是人类,不过工作十五年就消极怠工,也并不是什么应有之举吧……」 太宰治久违地感觉到了一种被家族长辈教导的感觉,尤其是那个语气—— 太宰治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好在,钟离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太宰治才喘了口气,接着补充道: 「就拿小矮子——也就是钟离先生见过的中原中也作例子。他会有强烈想离开擂钵街的愿望,但由于原本世界中羊组织在他心中的崇高地位,以及非完全人类的身份,他非常有可能处于一个想出去又不想离开的诡异状态。」 除此之外,还有最让人担心的一点—— 多年来不断倾斜至擂钵街的非人类,可能已经导致擂钵街产生了世界意识也无法掌控的变化。如果魔力的阈值到达一个地步,外神的污染极有可能会从世界之 外渗透进来。 如此看来,明明是人之梦境形成的伪神却拥有与外神极为相符合气息权柄,也就有了原因了。 但这也意味着…… 「你们设下的限制的确产生了大用。」 横滨整体仍是一片繁华喧闹,外神们的触手很有可能被限制在了擂钵街。 第66页 但是,中原中也到底去哪了? 第35章 人类的最大缺点就是无法超越自身的时代, 所以能超脱世俗看待问题的人总是被视作哲人。 这是人类的缺点,不应该是世界意识的。 作为异能特务科的三重间谍,坂口安吾会为了横滨的稳定以及上司的指令恪守职责;作为世界意识, 他反倒有些无所适从。他会忧心于自己的每一项抉择, 苦恼于每一条岔路口。 「我倒是觉得,安吾先生是个非常温柔、又非常严谨的人呢。」津岛修治吹了口气, 又在到水面的一瞬间将滚烫的茶水放下。 「无赖派那些……属于太宰治、织田作之助以及坂口安吾的人生啊, 真是羡慕啊。」 津岛修治由衷感慨。 坂口安吾无奈失笑:「败犬们的故事也听得津津有味么?」 「不是哦。」津岛修治认真地解释道:「只是单纯为三位精彩的人生喝彩罢了。正如我之前所说, 我小时候从来没离开过津岛家, 直到这两年才来到横滨,又在短短几天内见证这么多堪称梦幻一般的故事……」 「人生已经不虚此行了。」 坂口安吾扶了扶镜框,津岛修治对里世界的适应度非常高, 加之他刚刚通过太宰治传来的断定,他不由得嘆了口气。 明明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个乖巧讨喜的孩子,原装壳子换了芯。 也是,世界意识可没有性格转换的功能,书只会给了人们一个happy ending可能性更高的选择,而不是把原先的人变成另外一个人。 「不过我很好奇——死去的人类、林林总总的非人类都得进入里世界的话, 里世界不会被挤满吗?」 津岛修治相当好奇, 但看着眼前与每天见到的普通人无异的世界意识——将人类形态的皮囊换回来后, 自称为世界意识知性的坂口安吾完全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社畜,放进上班族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津岛修治和坂口安吾聊天时相当自在,有问必说。 和坂口安吾交流的时候并不会有和太宰治一样暗暗发毛的感觉,反倒是会在他耐心解答时有种无比的安心。 因此, 见坂口安吾久久不回答, 津岛修治还以为自己触犯到了什么禁忌, 赶忙解释:「如果是不方便回答的话就跳过吧, 实在是不好意思……」 出乎津岛修治意料,坂口安吾摇摇头:「你误会了,这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 「如果是人类的话,原本只是会短暂地在里世界停留一段时间。」坂口安吾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简单易懂些,「只是这十几年里世界的扩容才变得频繁——至于非人类们,他们有离开的权利。」 原本,里世界只是人类的中转站,他们会在这里短暂的停留,然后迎接一段全新的开始。 单就目前,所有的人类都滞留在里世界,为方便管理大部分都陷入了沉睡。只有少许知情者仍清醒地待在里世界。 坂口安吾给津岛修治重新换上热茶,看着他苦手的样子,坂口安吾就不免心情大好。 感谢津岛修治给他一种让他幻视太宰治吃瘪的快乐。 善于在痛苦中寻找慰藉的坂口安吾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里世界的食物不会填饱肚子,但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你可以放心尝试。」 津岛修治眼睛都亮了几分:「那我想要试试太宰治先生点的那种洗洁精特调。」 坂口安吾:「……不,这个还是算了吧。」 津岛修治泄气般地趴在桌上,嘴里还嘟囔着:「太过分了安吾先生,怎么可以这样……」 唉…… 坂口安吾嘆了口气,短短一天之内,他胃痛的次数已经赶上这十几年的总数,坂口安吾这辈子就跟恶趣味过头的傢伙犯沖吧。 不过…… 坂口安吾的指关节有规律地敲着木桌,有一件事情,他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织田作之助的梦里,为什么突然会和一个他们从没有听说过的人如此相识?而这个武田麟太郎就仿佛突然出现一般,连织田作都是往后才有了他的记忆? 如果是异能力构成的衍生品,倒是也能解释他为何能在表里世界同时出现:初来乍到的织田作之助需要一个幻觉让毫无意识的自己接受里世界的突兀,满溢的异能力便构成了一位与表世界前辈一模一样的人类。 织田作之助身上的一切bug,都可以解释得通。 现在,当务之急仍是擂钵街和中原中也的失踪,余下的这些古怪,也只能先按下不表。 希望太宰治那边一切顺利吧。 「这就是异能特务科的办事效率吗?」怎么比安吾在的时候更加拉跨了。 太宰治无话可说。 看着眼前租界使馆口聚众游行的大场面,太宰治毫不客气地给森鸥外甩了几发上好的眼刀。尽管他的初衷是给这两个傢伙找些事情做,但这也太过分了。 「这可不能怪我,尊敬的太宰先生。」森鸥外显得格外无辜,哪怕熟悉他本性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装的,至少还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唬住人。 「钟离先生也是知道的,这段时间里租界就没太平过,现在是凡是异能特务科和大使馆发下的命令,都会在租界引起广泛的热潮。」 森鸥外故作惊讶:「您不会不知道吧?」 太宰治当然知道,否则他也不会想着用这个办法压住大黑狐狸和俄罗斯大仓鼠的心眼。 第67页 他只是没有想到,成为异能特务科红人的森鸥外依旧把他的那套最优解理论用得如鱼得水。 坂口安吾啊坂口安吾,你要是能够学学咱们森首领这一套,还至于在办成了那么多任务后仍然在异能特务科当不上高位吗? 太宰治心里叨叨着坂口安吾,一边看向森鸥外,回以一笑:「我当然清楚,森先生——本来想用稍微温和一些的方式,但现在……」 「还请你们继续做个好梦哦~」 无尽的黑沙自太宰治身后涌出,钟离注意到,他手腕处的咒印更加浓稠了几分。 看来,哪怕是仅有躯体职能的世界意识也不容小觑。 「所以说,一开始就乖乖听话别搞些小动作,大家安稳地维持平静一起解决问题不好么?」 无论是聚集在路口的游行队伍还是别有用心的老狐狸们,黑沙所过之处,整座城市已经陷入往復的梦境。 「——钟离先生,您就这么看着我被胁迫吗?」 太宰治一挥手,漫天黑沙消失在清朗的夜空,只有一地熟睡的人堆,才能无声暗示着一切。 「怎么会呢。」钟离毫不意外,世界意识再怎么手无缚鸡之力也是世界意识,不至于被表世界的人类逼到无路可走。要是对面是个外神,钟离或许还会插手,但既然是世界意识自己的地盘和它自己世界的生灵,一个外来神明还有什么可作为的呢? 不过,这位世界意识的性格确实跳脱了些。 钟离看向一副兴师问罪样子的太宰治,有些无可奈何:「毕竟客随主便——太宰治先生的能力,我们可是有目共睹。」 太宰治摆了摆手:「钟离先生可真是太谦虚了——这么相信我一个发挥不出完全力量的世界意识,我还真是受宠若惊。不过接下来的旅途,也只能请钟离先生与我将就下了。」 「不过呢,还请钟离先生放心,人类才会天天蒙着被子做美梦,遇到那些不长眼睛的东西——」 太宰治的声音骤然变冷 「除掉便是了。」 世界意识不会怜悯外来世 界的入侵者,更不会爱惜明明不属于世界却仍旧挤占世界资源的外来者。 从现在起,擂钵街内清醒的『人』,都不属于横滨。 此乃规则,此乃世界意识钦定之规则。 钟离微微点头,擂钵街内还存在人类的可能性很小,加上『夜晚一切居民的消失』的规律,几乎已经可以确认,擂钵街内非擂钵街本地居民的含量还是未知。作为客人,肆意毁坏主人家的地盘可不是礼貌之举,但如果主人希望他能够一起在年久失修的下水道附近清理污垢时搭把手,也未尝不可。 「善。」 钟离点点头,周遭的空间又一次融化,这一次,世界意识的权能让他们直毫无阻碍地进入了擂钵街。 世界意识放着自家的空旷仓库不管,也不是给不长眼的垃圾占地方的。 「欢迎来到擂钵街——」太宰治的声音总是洋溢着与身份不太相符的莫名雀跃,「这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也是最脆弱的地方。钟离先生,擂钵街秘密的价值,会比你想像的大得多。到时候,你的需求、以及圣杯的需求,都可以得到满足。」 太宰治从没有忘记异世神明的最初目的。 尽管书的知性与力量已经随着形体的瓦解散落在横滨的每一处空气里,但当年,作为战场的最前端和表里世界的交叉口,书在这里留下了更加牢固的力量。 这十五年来,除了他和坂口安吾,还有一个人也受尽折磨。 擂钵街,还存在着最重要的非人类。 他无法进入里世界,因为他的进入会导致外神们的涌入,他也无法再在表世界生活,因为他的目之所及,一切将会被污染侵袭——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他自愿选择沉睡在擂钵街,做着一个外神永远无法醒来的虚假美梦。 美梦并不痛苦,但意识清醒还得绞尽脑汁编排出的无止尽美梦,洛夫克拉夫特已经做了整整十五年。 按照他们三人最初的计划——以平和的方式排除掉横滨一切干扰的前提下,太宰治和安吾会把擂钵街完完全全独立封存,在唤醒洛夫克拉夫特后,协力将外神隔绝在世界的另一端。 可惜,他、它和祂们都等不下去了。 第36章 旧日的神明们游荡在亘古久远的寂灭真空, 在远古到创世神明们能够畅游宇宙的,祂们才是宇宙的支配者。 『犹格背叛了我们。』 飘渺的声音混杂着莫名低语从天空飘下,细潺潺的液体间或滴上几滴, 偶尔将无辜闯入的流星碎片腐蚀个干净。 如果钟离在这里, 他或许会惊讶地发现,外露的声源几乎与擂钵街自称莎布的衍生品有着完全相同的声音和等比扩大的身形。 『我很好奇, 是什么让你编排起沉寂千年的老朋友。』 那声音充满了不屑的嗤笑。无所不知的银钥匙在感知到世界边缘的变化后, 留下莫名的谶言便消失不见。 就算祂重归于此, 也犯不上找莎布的麻烦。 『我感受到了——祂的眷属在人类的聚落, 还把我的化身从世界意识的夹缝里扔出来了——祂到底还想干什么?这个时候还在计较些所谓阵营对立吗?』 『不要否认犹格的智慧,祂是我们之中最早找到正确道路……莎布,这个时候再纠结祂的想法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不过, 看起来祂似乎还过的不错,我也有位可靠的世界意识愿意接纳灰雾』 第68页 『你呢,莎布.尼古拉丝?』 嘶哑的声音带着嘲讽而显得多了些人类的气息,但要知道,在无尽深邃的虚空,不可能存在单纯的人类。 此『人』名为奈亚拉托提普。出于某种原因, 哪怕是参与三柱神会议, 祂也将属于人类的身体带到此地。 黝黑的皮肤让他显得身形更为瘦削, 这副中古神秘学的打扮让祂或许能在任何角落如鱼得水,但绝不包括幽暗无垠的宇宙边缘。 『不要沉湎于旧日的荣光了,放下高贵的身段吧,我亲爱的莎布。多在信徒耳边吟诵并不是什么坏事, 学会也并非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 奈亚露出恶劣的笑容, 仰头审视着矜持自我的同盟。 『等待父神甦醒的时代, 我可不希望只能听到眷属们演奏唱别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輓歌。』 看透一切的银钥匙绝对是早早找好了安全区, 但毕竟同属原初的三柱神,哪怕莎布再如何愚昧,奈亚也不想看祂如同人类世界里无头的苍蝇。 只不过……奈亚在心里权衡。 犹格.索托斯,终究还是选择了那条死路啊。 擂钵街已是死却的街道。 目之所及,毫无原住民的踪迹,只余空落落的房屋和生活的残渣昭示着或许曾有不少人在此生活。 钟离环顾四周,与上次他们三人前来的情况略有不同的是,擂钵街的人类似乎更少了些。 第一次在中原中也邀请下进入的擂钵街起码还有羊组织的全员是正常的人类——哪怕街道上会有大量伪装成人类生活的杂音,但整体而言不似如今的空荡荒凉。 「看起来,已经有人提前做好清场了。」 太宰治环视空无一人的擂钵街,整条街道的气息清澈无比,简直可以去参比由时之政府主办的最美世界大赛。 「真是奇怪……我甚至感觉不到任何异常。」 钟离蹲下,伸手触摸干净到发指的路面。本应在夜晚冰冷的沥青竟然微微发烫,甚至轻轻一按都能凹出个坑陷来。 「看来,并不是一切如常。」 钟离摊开双手,岩元素将沥青中含有矿物质的一部分剥下,包裹在土壤深层的、属于火焰的余威迸发出来。仅仅是一瞬,便马上又消失不见,但就是这一瞬,已经足够让太宰治和钟离看个清楚。 火焰烧灼了一切——沥青与污浊还有矿石,一切都是燃料。 所幸,仅存的半桶料不足以让它重燃,不一会儿就萎靡不振,悄然熄了 火。 太宰治和钟离面面相觑。 还是太宰治率先发出疑问:「钟离先生认识有净化能力的火神吗?」 钟离:「以普遍理性而论,应该是没有的。」 「那可太奇怪了。」 太宰治从来没遇到这般莫名其妙地援助——既像是在帮助世界意识清理污染,又像是在清理罪证。 「以前有过这样的发现吗?」 钟离尝试从另外一个方向寻找思路,如果是一直存在的定期净化,倒也不是说不过去了。 「完全没有。」 太宰治断然否决。 擂钵街要是一直有好心人援助而不是每天光看见外神给他添堵,他和坂口安吾怎么会沦落至此? 事到如今,要弄清事情的真相,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看来,我们得打扰到洛夫克拉夫特的好梦了」太宰治提议。 「——顺便一提,他的能力可能会和外神的形态比较相似,还请钟离先生千万不要误伤。」 钟离点点头。 「请放心,我不是会把无辜人士牵扯进来的。」 太宰治放心了。但人性的本能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心里催促他给洛夫克拉夫特多说几句好话: 「嗯……他可能长得比较……就是不太像人……」 一向巧舌如簧的太宰治勐地有些犯难,洛夫克拉夫特身上的奇怪特质很难用朴实的语言完全表述出来。 「总之,看见了就会明白了。」 太宰治干脆地说。 ——世界意识的确没骗人,这确实需要一些预警。 这是看见名为洛夫克拉夫特的『人类』后钟离的第一反应,他也终于瞭然,为何太宰治要提前给自己一个心理准备。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眼前的洛夫克拉夫特都不能算是个『人类』。 弯弯曲曲的触手沾着诡异的黏液,紫红的腕足攀附在黑色长髮男人的躯体之上——仔细观察,沿着章鱼触手尖端往上爬,那触手竟然是从男人的脖子上如树枝一般生长出来的肉段。 底下的部分钟离并不能看得太具体,但男人浸泡在状似海水的液体,周遭悬空翻腾的黑水让人不禁多生他想。 「的确有些超乎想像。」 只能说,横滨为钟离先生打开了世界意识多样性的崭新大门。 起码就他目前看来算得上极其有限的阅歷中,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世界意识。 「这就是横滨梦境的中枢,名为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人类』。」太宰治轻轻捞一把黑色的浊水,手却被无形的墙壁挡住了去路。 太宰治并不吃惊,将绷带干脆利落地扯开,将手指伸入看起来从来没有完全痊癒好的瘢痕,往深处探寻。 在进行一番探索后,太宰治抽出手指,墨色如泥的浓稠血液从扩大的伤口喷涌而出。在他的手中,一枚璨如星辉的碎片闪烁耀光,污黑的血液遮不住它的无暇。 第69页 钟离敏锐地感知到,太宰治手上的也是书的一部分碎片。 「我从不对人类的本性抱有信任,所以在书页上,我留下了模煳到无法辨认身份的谶言;在织田作之助死去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无法把信任全盘交给一个我无法完全掌控的人。」 钟离看向他止不住流血的手背,运用岩元素力将伤口部分石化。 「不对人类的本性抱有信任,却还是有在好好的守护人类与世界——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太宰治抽出石化的手背,怜悯地摇摇头。 「这是身为天生的长生种无法理解的悲哀——人类有限又不够漫长地生命让他们看起来能做到很多,实际上什么都做不到。」 太宰治望着浸泡于黑水的洛夫克拉夫特,不知道到底是想把话说给谁听。 「有限地生命和无限地遗憾——越是位高权重,越是痴迷于不属于自己的力量。钟离先生,您觉得是看得见的美梦好,还是永远无法企及的现实好?」 眼前的世界意识陷入了逻辑的纠结,他不知道是否应该将横滨拉回残破的现实——有没有一种可能,书正是因为不忍人类面对绝望的现实,才将一些用梦境的幻纱遮掩? 世界意识无法抉择。 在世界意识的记忆中,人类的眼光总是短视的。这是短生种无法避免的缺陷,几十年的寿命和火箭般的速度註定了他们没有办法停下来等待。与之相对的是,长生种们有更多的选择和更多的余地,他们能够大言不惭地说,再等等,还来得及。 「脚踏实地生活总好过别人赠予的空中楼阁,况且,你不是已经见过了织田作之助么?」 钟离的确有些困惑——倒不是因为太宰治对长生种与短生种的看法,而是因为他莫名的退缩。 「织田作之助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吧?莫名其妙、不用争取到的幸福,对他而言是累赘。」 钟离端详着眼前纠结的世界意识,长嘆口气:「梦境是无法孤立地自圆其说的,它只能依照最初设定的『美梦』结局往下发展。但是,我可不认为,把一个人的人生禁锢在某处、傀儡般的往下发展就是好事。」 「打着『为你好』旗号做产生的恶果也会伤人。」 太宰治哑然。 明明他最应该清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痛苦与一无所知的愤怒,但选择权在他之手,他却还是会有这样的想法。 人类的劣根性。 太宰治闭上眼,干脆利落地将属于书的那部分残片嵌入透明的帷幕。 保护性质的结界在接触到原生力量的剎那便缓缓失去作用,随着金光的消融,汹涌的黑潮自上而下倾泄。钟离召唤出地下的岩嵴隔绝黑水的沾染,玉璋护盾也同时牢牢套在在场的三人身上。 这便是擂钵街,不,这便是横滨真实的面貌——没有繁华的都市,无数污染的黑水被限制在了擂钵街与海洋,车水马龙的租界不过是庞大横滨的一片洼地。 十五年前,撞击世界壁的外神给横滨带来了无可挽回的污染。 活在梦里太久,只会对未来的危机束手无策。 人是如此,城市是如此,世界更是如此。 第37章 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的梦。 在梦里, 沉眠的海底在某一天突然掀起波涛,无数细细麻麻的邓氏鱼张着巨大的外骨骼口腔,从未知的海域纷涌至临海的港口。渔民们的鲜血为它们提供了生存的涓流, 绞肉的的碎末成为引诱鬣狗的元兇。 生育的母神裹带着怪物, 又唤醒了这颗水蓝星球上原本蛰伏的子嗣们。 黑色的肉块从港口码头的天空一直铺到地平线的尽头,仿佛涵括了天空,巨大的模煳黑影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世界似乎变成了个放着展览的玻璃屋子,被外来的看客指指点点。 洛夫克拉夫特能够感觉到星空之外与深海之下的异种们已经蠢蠢欲动, 正如他多年沉睡于海底时的梦境化为了现实。巨大的触鬚贴着看不见的空气墙,噁心又诡异。 哪怕是异能者们都会觉得压抑恐怖的氛围,更不用说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了。 世界末日的谣言纷至沓来, 惶恐的民众不知逃往何处,横滨默许的规则也荡然无存。异能特务科持有『书』的消息被暴露在明面上,上至是早有信息渠道的能人,下至普通做梦的穷人, 无数人企图找到书,说不定不仅制止了末日, 还能让自己未尽的遗憾统统实现。 多么诱人。 多么作呕。 本就气氛紧张的横滨更是如同被撒了一瓢热油,本土势力和外来涌入的各方力量将横滨搅得一团糟。哪怕危险近在眼前, 也始终有愚昧的人类不愿放弃手中的利益。 好像不抬头看天空,危机就永远不会降落一般。 洛夫克拉夫特抬头望天,无聊的争端永无止境, 异能特务科都踩不下的剎车,他更没兴趣去多管。疲惫的洛夫克拉夫特只想早点回到海底睡觉。 还不知道邓氏鱼撕咬造成的海域合适才能恢復平静,起码在短时间内, 洛夫克拉夫特没有在铁锈味海滨睡觉的想法。 这样无聊又睡不了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洛夫克拉夫特百无聊赖, 外地人没有掺和的兴趣, 他就那么躺在退下潮汐的礁石上发呆,看着如唿吸般鼓动收缩的肉块——看来,哪怕是外星生物也会唿吸。他眺望远方的外神,天生所带的能力让他得以不受任何影响,继续充满探究精神地观察越来越明显的肉块。渐渐地他发现,不知为何,那噁心的肉躯上突然出现了不似软肉应有的龟裂纹。 第70页 那是什么东西? 洛夫克拉夫特瞪大了眼睛,石化一般的裂纹从覆盖横滨整片天空的□□上蔓延开来,如同被敲碎的鸡蛋壳被一寸一寸地剥落下来。难道说,横滨竟有如此强大的异能者,能破碎如此庞大的宇宙生物? 只不过,洛夫克拉夫特不由得胡思乱想:是哪个国家的超越者还是那七个『背叛者』……希望他下手的时候能够稍微顾及一下残局,他目前还对横滨港的海水舒适程度比较满意,如果可以的话,他不希望未来宅家的地点又得被迫换一个。 石化的裂纹越扩越大,甚至已经扩张到未被侵蚀的天空。外界的力量像剥水煮蛋一样,誓要把横滨的天空剥离得干干净净。 什么嘛……又是外神吗…… 洛夫克拉夫特重归平静,嘆了口气。巨大的肉块更加凹陷,也更大了些。在洛夫克拉夫特以为天空会碎裂的一瞬间,一颗巨大的陨石一路夹带高温径直俯冲向地面。巨大的轰鸣与炫目的白光刺得洛夫克拉夫特睁不开眼。 「明明只是想早点结束一切回家睡觉,却是莫名其妙地帮横滨做了15年地噩梦。」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迴荡,洛夫克拉夫特心想。 「洛夫克拉夫特先生不需要一些医护之类的吗?如果骤然从梦境中被唤醒,会不会存在些后遗症……」 另一道陌生却非常担心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尽管他没有这声音的印象,却本能地觉得有些熟悉。 「没关系啦,洛夫克拉夫特的生命力可是非常旺盛,普通人可做不到在海底睡觉还能无限再生,再说,『书』所设下的梦境一旦解开,所有人都会从梦中醒来。」那声音顿了一会,听起来有些无奈:「说不定洛夫克拉夫特会是最早醒来的那个,他强大的生命力和适应力算是是我太宰治时期所见的无冕之王。」 ……书,梦境……太宰治…梦境! 提取到关键信息的洛夫克拉夫特勐然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横滨熟悉又陌生的天空,以及属于两个不同人的三只观察眼睛。 「我没说错吧,要相信人类顽强的生命力啊。」太宰治在洛夫克拉夫特的死亡凝视下拍了拍他脖子上类似于树枝的部分,「正是洛夫克拉夫特的沉睡构成了横滨全民做梦的基本盘。如果把整座城市的美梦看作表面,那么洛夫克拉夫特就是维持表面的根系,将混乱与外神的记忆封存在自己的梦境消化。」 正因如此,洛夫克拉夫特的梦境可是完完全全的真实面横滨。 钟离向他致意,眼前的人类无疑是个英雄,愿意以己身作为这个世界梦境的基石——别说十五年,哪怕只是十五天,都有被庞大的梦境淹没、失去自我的可能。 洛夫克拉夫特倒是没什么大所谓,他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说到底,外神本就是被我的梦境和能力所引过来的。真要这么说的话,我才是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不要太过在意……不过说实在的,沉睡之前我已经做好睡一辈子地准备了,结果居然只有十五年吗?」 洛夫克拉夫特收起增生的触手,高挑的身形与苍白的样貌着实让人莫名多了一丝凉意。但口中对世界现状的关切可没少半点。 太宰治撑着胳膊歪头道:「人不能总是逃避问题,况且恐怕事情的真相併不如我们当年所想。我和安吾对擂钵街掌握的信息很少,在你沉睡在擂钵街的时候,有没有感受过某种很特别的气息?」 「特别?」洛夫克拉夫特实话实说,「梦境里的每一天都挺特别的,如果你认为每天没办法好好休眠,还得日復一日地对着外神们的触鬚和肉块,不停地看着横滨人的垂死挣扎不算特别,那我也没有什么情报能够提供了。」 太宰治有些泄气。钟离忍不住问:「有没有什么异状——比如每天出现的东西突然消失之类的?」 洛夫克拉夫特沉默不语,半晌,他缓慢地张开口:「硬要说的话,在你们唤醒我没多久前,有一颗陨石穿透了外神的身躯,不出意外,那个方向就是我沉睡的擂钵街。」 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 「陨石……」钟离喃喃自语,难道是召唤陨石的外神?但是从洛夫克拉夫特描述的场面看来,那颗陨石的目的并不是横滨,反倒是擂钵街? 擂钵街有什么值得外神打击的存在吗? 「话又说回来,原来不过十多年你们就把外神驱逐了么……」洛夫克拉夫特忍不住感慨,「我还记得当初不是说打算断尾求生,清空擂钵街之后把这片地方和世界整体剥离开来。你们的进度确实是超乎我的想像力了——擂钵街和世界壁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外神的力量……难道是因为这位陌生的先生吗……」 「不。」钟离断然否决,「尽管我的确能召唤陨石进行打击,但擂钵街以及被击穿躯体的外神并非我所为。」 「那可真是太奇怪了……」洛夫克拉夫特更加无法理解,「我清楚地看见世界之外的陨石落下,以不可抵挡之势俯冲到擂钵街。梦里的时间感是混乱的,我很难说清楚真正看到的时间点。但有一点我非常肯定。」 「陨石落下的时间,就在不久之前。 」 钟离思索道,肯定地得出结论:「我们又来晚了。不过也并非一无所获,起码得到了『陨石毁灭了擂钵街的一切异状』,但擂钵街并未受到明显的破坏,只有那些怪物和外神的气息消失不见……」 第71页 「还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回忆一下,洛夫克拉夫特。」太宰治问道,「你的梦里有没有误入的擂钵街人……」 「不要怀疑我的能力,太宰治先生——哪怕你现在是世界意识也不要随便怀疑我。」洛夫克拉夫特挑眉,「我一直好好地在擂钵街沉睡,我也很确定,没有任何一个人进入了真实的世界。不过……」 「沉睡的十五年里,我一直断断续续地感受到了『时间回溯』的力量,很有可能便是在转移擂钵街的居民们。」他看向沉思的太宰治忍不住问道:「原来这不是世界意识的手笔么……」 「穿越时空可不是时间回溯。」太宰治无奈,「很多普通人容易把这个概念搞混,事实上,穿越时空只是将一个世界传送到另一个世界。每个世界的发展流速和节点不尽相同,才会给人一种时间也跟着变得错觉。」 「事实上,世界意识只能做到『穿越时空』而不能『时间回溯』的原因也很简单——世界意识本就是世界与时间共同发展得衍生品,把时间线往回拨乱,无异于让世界意识否定自己记录的世界线。」 「回溯时间,是在本质上否定世界意识的操作。」 太宰治看向擂钵街顶上的天空,没了所设下的美梦,连带着被工业摧残的灰霾看起来都顺眼了不少。 或许某一天,书会回来,在未来某一条空白的时间线上成为崭新的世界意识。 「万千世界意识中,只有一个世界热衷于玩弄时间与神明。」 太宰治有些头疼,如果牵涉到那个家大业大的时之政府,事情可就麻烦了不少。 总不会有世界意识去找外神的麻烦吧? 第38章 时之政府最初是由一位世界意识创立的。 「世界意识并不是都像大圣杯前辈那样偏安一隅。」继任的世界意识尚且需要翻看前辈的笔录, 但从本体剥离下来的灵魂碎片仍知道不少秘辛。「世界意识之间大多互有往来,毕竟寿命惆怅,很少有能够威胁到世界意识的情况。但, 这位世界意识是个例外。」 小黑杯显得有些纠结, 倒不是因为是什么机密,那傢伙的情报算得上是世界意识中公开的秘密,也只有像太宰治这样的顶班世界意识才和这傢伙不太熟络。至于大圣杯前辈的想法就很直接了:「时之政府是一个非常奇妙的、由一位世界意识领导的机构。」 钟离点点头,世界意识所具有多样性他已经有充分的了解了。但既然是它们口中的奇妙, 想必一定不同凡响——毕竟这可是出自于热衷于用自爆解决问题的世界意识口中。 「他几乎把权能和记录全部分享给了人类。」可以的话,小黑杯并不想具体细谈这位『同僚』行为的合适与否,「只要愿意加入其麾下, 它将会分享一切:人类期望的财富、力量、名望,甚至于穿梭时空的能力,没有什么是它不会给予的。」 「世界意识最重要的权能之一『穿越时空』都被它大方地赏赐给所有愿意加入到它手下的人类。甚至连非人类也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收下,那傢伙太博爱啦。」 「这样一来, 洛夫克拉夫特先生先前感受到的『时间回溯』,是连世界意识都做不到的事情……」 钟离若有所思, 某种意义上,『穿越时空』与『时间回溯』很难区别。正如太宰治先前所说, 每个世界的流速与节点不尽相同,才会给人一种时间变化的错觉。 但事实就是,除了世界意识, 旁人很难区别究竟变化的是时空还是时间线。洛夫克拉夫特所感受到的时间回溯极有可能就是穿越时空的力量。 「不,钟离先生,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它非常奇妙的原因——」太宰治解释道:「『穿越时空』的权能在它分享给人类之后, 似乎产生了不为人知的异化。有传言, 它以某种东西作为代价, 换来了时间的权能。」 这也是为何,哪怕大多数世界意识对时之政府的主人并不感冒,也不想轻易驳了它的面子。 「它是所有我已知世界意识中,唯一能做到『时间回溯』的傢伙。」 「所以,你现在认为是时之政府从中作梗。原因也很简单:只有时之政府拥有时间回溯的能力。」 太宰治默不作声,但有时候,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 「他们没有带走如此数量庞大的居民的理由。」太宰治自己的猜想中有无法解释的漏洞。对于世界意识而言,非本世界的居民没必要予以太多关注,尤其是擂钵街正处于外神破碎表世界屏障的第一线,少有人愿意蹚这趟混水。 「我倒是觉得,你们不妨关注一番地下。」钟离指向干净得近乎离谱的街面,「先前剥离的岩元素能感受到相当灼热的元素力,最主要的是——这股力量被表面的岩元素和一些杂质所覆盖。我想,或许是洛夫克拉夫特先生先前提到的陨石在降落后,擂钵街形成了一片岩元素外壳,包裹住了爆发的热量。所以,我们踩着的,极有可能并不是原本的擂钵街。」 最有力的佐证:钟离在如今的地面完全感知不到封印白濑的遗留下的痕迹。反而能感觉到,地下有一股活跃的岩浆流夹带着矿物,缓缓超更地心流去。 「我来吧。」 太宰治闭上眼,坚硬的沥青路面仿佛是柔软的棉花,随便一戳就会陷下去。世界上一切坚硬与柔软之物,都会为世界意识让路——擂钵街整体向下移动了相当漫长的一段距离,目测约有半人高。 第72页 「有经验的神明果然不同凡响,邀请您一 同前来的确是我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相当隐秘又高明的手法——在原有的擂钵街基础垫上各式各样的岩浆与矿物,阻隔了所有人的探究。如果不是有位操控岩元素之力的老道神明和世界范围内绝对的支配者,差点让他们瞒天过海。 做下布置的人,一定相当了解擂钵街:只有知道擂钵街地底四通八达的下水道和整个擂钵街的范围布局,才能如此有勇气地做出如此布置。 「该说是意料之中,还是不可思议好——先前听到你的传闻,我居然还是带着固有偏见。果然,一直呆在一个地方智商会变低,古人果然诚不我欺。但对待一心帮助你们的朋友,还是稍微善良一点吧?」 街边小屋房门大开,黑洞洞地室内一览无余,包括戒备着举起武器的擂钵街原住民。 「我们不需要无知的外来人。」黑压压的人群传出一道熟悉的少年音,一阵熙熙攘攘的杂音后,声音的主人白濑也漏了面。 「更不需要自视甚高的救世主——外来人,好好回去沉醉你们的梦境,擂钵街人会脚踩实地地活在当下。虽然很感谢你们的怜悯,尤其是您,钟离先生。但,我们不需要无谓地同情。至于另外两个。」 白濑毫不掩饰地嘲讽:「滚回自娱自乐的美梦吧,自以为是的傢伙。」 气氛瞬间僵持住了,擂钵街的原住民大多是普通的人类,没有强健的体术,也不曾拥有多么强大的异能。但就是如此,他们也在这里生活了几乎是时间凝固的整整十五年。 很难想像,『书』会遗漏擂钵街。 「世界意识当然不会遗漏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木屐的踩踏跟随着主人走走停停,狐狸面具的和服打扮,不同世界的凌乱气息,以及身边的付丧神。 「时之政府的傢伙为什么要来别人的地盘胡作非为。」太宰治冷冷看着眼前的傢伙,看得出来,这几个傢伙已经去了不少世界,身上凌乱的时空线都快缠成一团了。 「这位先生,还请对我们的主君稍微放尊重些——」 一旁挂着刀的灰发男子显得更为气愤,以备战之姿前倾。以凌厉的目光和强大的魔力来看,面前的男子并不是人类。 「长谷部——哪有对此地主人挥刀相向的道理,作为施以援手的友人,我们不应当坐下来和主人家好好谈谈吗?」狐狸面具的男人轻笑,阻拦了护住心切的压切长谷部。 「都说世界意识仁爱宽厚,想来是把我们当成了趁火打劫的恶人,眼下解除我们之间的误会才是当务之急。初次见面,尊敬的世界意识。我代时之政府向您问好。」 那人鞠了个躬,又继续说道:「咱家主人听闻老朋友猝然长逝,派遣我等前来查看,没成想,在时空穿梭时不小心坏了先任的结界。原本是想着等您现世便可说道清楚,哪想这一等就是十又五年,不过也好,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不必跟我兜圈子了。」太宰治冷冷道:「作为世界意识,我相当感谢你为横滨作出的杰出贡献。但恕我穷乡僻壤的,比不上时之政府家大业大。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再还。不过下次来还请提前知会一声——可不是每次都正好赶上世界意识显现。岁月易逝花易老,还请不要让你们家主人太过心忧了。」 太宰治打了个响指,好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笑着对旁边的钟离说道:「钟离先生看我这记性——当务之急,不应该是把咱们的援兵好好送回去,这都十五年了,哪能继续耗下去。」 「只不过你也知道,匆匆上任不久,我这里还是一团糟——不如这样,我就先不远送了。」太宰治两手一拍,重新摆起了笑容:「麻烦把时之政府的坐标给一下,免得我传送错地方了。」 「阁下是迫不及待地想让我们离开了?」狐狸面具人不大乐意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还是说面对如此多地擂钵街人,高贵的世界意识也不愿意从指尖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馈赠吗?」 太宰治挑眉:「不要讨价还价哦,外乡人。道德绑架?想都别想。」 话音一落,擂钵街无风自动,漫天黑沙席捲街道,接触之人乍然昏睡,只有不属于此世的人仍然清醒。 「好了。」世界意识冷冷看向试图用子民道德绑架他的傢伙,下达了最后通牒:「坐标,或者自己滚。」 狐狸面具的男人充耳不闻,最后的机会,他选择向太宰治身后的钟离鞠躬: 「咱家主人让我来的时候,刻意叮嘱咱给站在世界意识之形旁边的外来神明带句话。」 钟离眉头一皱,他可从来没有和时之政府挂过钩。 男人装腔作势地压低声音:「想要找到一切的源头,便来到新世界的门前吧,摩拉克斯——以及,时之政府欢迎所有有识之士。」 话毕,男人直起身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穿梭时空之物。 「长谷部,走了。再见啦,小气的世界胚胎,真是没意思的傢伙。今天拒绝了我的交易,可不要在明天后悔哦。」 时空的力量大肆涌动,无尽乱流中,洛夫克拉夫特看准时机,一把将那傢伙的面具用触手掀起。 「可惜,没能看清他的庐山真面目。」 巨大的光柱沖天而起,遮挡住了所有人的实现,只有洛夫克拉夫特手中的狐狸面具印证外来人的存在。 第73页 「没时间多管了,我们分头行动去找中原中也。」太宰治心中越来越不安,刚刚时之政府的傢伙完全没有提及外神的离去和巨大的陨星。甚至于他为何要刻意在他面前同钟离说那样一番话…… 心思多的狐狸会走得这么干脆,擂钵街绝对还有别的隐患。 麻烦死了。 第39章 「就这么灰熘熘地撤退吗, 主君。」 压切长谷部询问名义上的主君——也不能说是名义上,起码在时之政府,付丧神有义务听从审神者地安排。只不过, 这略带讽刺的语气实在是看不出先前的敬重。 「不要怀疑我们的决策, 长谷部君。」男人平静地回答:「让时间慢慢流逝,而不是趁一时之快,既然有人兜底,天塌下来也有个子高的先顶着。刀剑斩久了, 本体也会累吧?」 压切长谷部沉默了。 「罢了。」男人摇了摇头,重新从宽大的袖袍里抽出一叠完全一样的面具,挑了个最旧的带了上去。「本来想带那群小傢伙走的, 但既然主人不愿意,做客人的也不好强取豪夺。」 「世界意识容忍不了大批子民被偷渡走的。您还是歇歇吧。」压切长谷部嘆了口气,「还要接着去找吗,主君?恕我直言, 我们太不受欢迎了。」 男人摇了摇头,摩梭袖口的一柄断刃。 「走吧。」他看向同他一起穿梭时空的忠诚臣下, 时光让他们的情感都受到了不少磨损,唯有一点永恆不变—— 「理想主义的刀是不会钝的。」 和回不来的人一起, 去见证共存的未来。 所谓的分头行动只会是像只无头的苍蝇,不过如果他有意避嫌,钟离也不介意在不怎么大的擂钵街晃悠晃悠。太宰治作为现任世界意识, 尽管很看清他对横滨的真实掌握情况。 钟离体贴地同意了分头行动的说法——或许是有什么秘密需要保存,世界从来不缺秘密。 正好,也给他充分探究擂钵街的一个机会。 首先是需要找到怪物的封印:昏过去的是真白濑, 那么什么时候起, 是假白濑? 如果两个白濑都认识钟离, 那又是如何认识的? 封印的问题相当容易解决——力量是有主人的,在属于羊组织的小楼附近,钟离在平整的门口的的确确找到了封印。 只有封印,没有别的。 钟离蹙起眉头,自从来到横滨后,他总有种被催促着往前走的感觉。白濑催促着他离开,森鸥外催促他来擂钵街,津岛修治催促他找到『神明』,世界意识催促他解开梦境。 太着急了。 仔细想想,就连与时之政府的接触都太过着急了。所有人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恨不得把所有情节跳过,只剩下结局。 如果他偏不按原定计划走,反其道而行之,又会如何呢? 正常思路应该是找到封印后找出魔物,但他钟离今天偏要走一趟不寻常之路。 以钟离所立之处为中心,磅礴的岩元素力破土而出,强盛的引力甚至催生表层土壤的盐硷,不难看出擂钵街底下的岩元素含量已经岌岌可危。 还不够,擂钵街地底的岩元素力太少了。 钟离双手划开,以不可阻挡之势汲取地下的岩元素力量。擂钵街是里世界与表世界间最薄的地方,也是距离星之外海最近的地方。但在薄弱的缓解岩元素也不可能如此稀薄。换个不大了解的人恐怕深挖几米便会转向别的方向,可是不巧,钟离恰好是掌管岩元素的神明。 旁人或许无法短时间揭露地壳厚度的作伪,但他可以。 甚至可以换个思路,如果中原中也既不在擂钵街也不在表世界,就只能在里世界和星之外海二者中做出选择。 钟离承认他有赌的的成分,但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肉眼可见的违和之处。 能说出『虚假之天』与『我们都是怪物』的白濑,不可能对世界意识有如此之大的敌意。 又或者,连世界意识都是梦境的傀儡? 「尽管非常不愿意相信,但事实上,我们所有人都还在梦里。 」钟离将抽取的岩元素里凝聚一团,不出他所料,表面只有不到20米深度的地质构造,余下的所有,都是由魔力填充。 真是巧妙的设计,将整座擂钵街化作熔炉,以魔力为其添柴加薪。不出他所料,底下沉睡着从昨天找到今天的中原中也,以及方才见到的擂钵街民众。 「最大的漏洞在于,唤醒洛夫克拉夫特后,一切皆为往復循环的梦境。但梦境亦需依託为现实,管得住自己人,却拦不住时之政府。」 钟离眼前并无任何敌人,世界本就不是敌人。 「我想,人类既然已经迈出了崭新的一步,那为何还要执着于此?」钟离嘆了口气。「既然已经把世界託付于继任者,为何不愿意去相信他的抉择呢?」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不明白……」 眼前来人的熟悉程度着实有些出乎意料,身上直到现在也只有属于人类的气息。 钟离多少有些意外——并非诧异与书的存活,而是其真实的身份。 「你并没有完全自毁。」钟离道。 大圣杯当时想毁掉的主要还是自己的形体,意识不灭的世界意识不会轻易被抹去存在,哪怕是自愿,在世界意识本身从躯壳到灵魂都被摧毁的过程中,连世界意识都难以控制的力量强度,不要说如此靠近横滨的外神,整个横滨都有可能率先被毁掉。 第74页 况且,横滨分布在各处的世界意识所逸散的能量,远远不够世界意识自毁所产生的力量。 「我不是提前挑选了继任者吗?」声音的主人挑眉,一副老实中年男人的形象也乍然变得心机起来,「之所以选出两位继任者,就是害怕横滨无法承受,也害怕继任者无法接受世界意识的全部力量。我自认为这没什么说不通的。」 「的确。」钟离肯定这种说法,眼前的世界意识心思之缜密,绝非凡人所比,「我一开始只是觉得有些古怪,在擂钵街的秘密浮出水面时,也仅仅只是怀疑这与外神有关,没有想到这一层。真正让我确认的,是方才太宰治先生对时之政府的态度。」 「新生的世界意识不因对强大的世界意识发出挑衅,尤其是处于内忧外患之下。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口气完全是一副提点关系不好的同僚下属之感。感觉如何,既然选择从那个位置退下来交给太宰治和坂口安吾,我觉得还是得好好相信后来者。对吧,武田麟太郎先生。」 书,不对,武田麟太郎哑然失笑,这个白天看似普通的老实人如今展现出对事情的透彻,远非普通人类可比。 「说得很不错,钟离先生。」武田麟太郎肯定了钟离的猜想。 「对待时之政府的人我不想太过客气,没想到就是在这里漏了陷……这是可惜,如果不了解世界意识的本质就发现不出其中的矛盾;如果不否定身边的一切便无法走出……」 「你有成为世界意识的资质。」 「大可不必。」钟离打断了眼前世界意识的小心思,「说起来我也才退休不久,这样擅自给我增加工作量的话,我也相当难办。」 「我还以为你带着圣杯就已经有了这种想法——不过没关系,我没有什么要求,也不需要签下什么乱七八糟的卖身契。我只有一个要求。」 前世界意识闭上眼,缓缓道:「不要打扰到孩子们的沉眠了,与其让他们继续短暂而痛苦折磨的一声,我宁可他们从未亲眼见证这个世界。」 「我姑且认为,扮演一段时间的人类后,应当是已经相当了解作为人的内心了。」眼前的世界意识陷入了莫名的执拗,宁可投身于虚幻飘渺的梦境,也不愿意让它的子民脚踏实地活着。 武田麟太郎则是怜悯地看向不解的神明。神明的寿命固然漫长,但与几乎算得上是寿与天齐、世界不爆炸世界意识不想自毁 就能永存的世界意识相比,仍有一段距离。 「太残忍了,这个世界对人类太残忍了。」世界意识毫不掩饰它对人类的偏爱,「不及长生种的零头,却拥有连世界意识也为之侧目的智慧与创造。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无法凭藉脆弱的□□占据优势,但他们能运用智慧与群里创造一个又一个的奇蹟。」 「但是,」武田麟太郎话锋一转,「他们的生活是没有未来的。他们创造未来打造未来,却无法享受未来,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只能在灵魂回归里世界后,身上的闪光才会被发掘出来。生命长度与智慧的不匹配,是人类痛苦的根源。」 「我想趁此机会,根绝一切苦痛,让横滨成为永无苦痛的绮梦福地。」 不难看出,眼前世界意识的话慷慨激昂铿锵有力,但在钟离眼中,这不过是高高在上的世界脱离自上而下的俯视。这不是对人类的馈赠,这是对种族的溺爱。 「那么,自顾自地为人设定好结局,也是无可厚非的吗?」 钟离不难理解眼前世界意识的脑迴路。若是说它爱着人,它的做法确实在给人类的未来踩了一脚剎车,若是不爱人,它更犯不着费尽周折,甚至挑选人类作为它的继任者。「沉浸于幻梦的人类还有能力面对世界之外的威胁吗?」 「你说外神?」武田麟太郎摆了摆手,露出自信的笑容,「生挨了我以躯体为代价的一击,总得付出点代价。那些常年游荡在宇宙边缘的傢伙们装都不装,直接贴在我世界的保护壳上,连最基本的循序渐进都不玩了,就急急忙忙地就想进入我的世界,傻子才看不出来祂们快扛不住了——这可是个大秘密,不过看在圣杯的面子上,透露给你也无妨。」 「新一轮的清洗马上会到来,游荡在世界边缘的傢伙将会被当作堵住管道的垃圾,被干净利落地清理掉。」 武田麟太郎靠近些,俯身瞥了眼老朋友身上切割下来的污染碎片,一副意料之中地样子。 「看来我的老朋友圣杯也遭了外神,不过幸好,我这的人类比它那靠谱得多,我的警惕性也比它高多了。小黑杯,记得回去告诉你可爱的大圣杯前辈,有事没事不要混淆里世界和表世界的通道,也不要随随便便把契约的权限给放出去——看,这不就出事了。」 小黑杯:「好,好的前辈……」 「说起这个,我还有一事——」钟离端起瑟瑟发抖的小黑杯,「关于拉莱耶文本以及黑水之神,大圣杯认为我们可以谘询一下……」 「也对,你毕竟是外来的神明,不清楚圣杯的不靠谱。」武田麟太郎瞭然地拍了拍钟离地肩膀。 「才相当久远地超古代,不少世界意识曾经盛情邀请宇宙中的庞然大物去定居——尤其是初生但迟迟无法演化生命的世界,它们亟需生命的补充。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攀附在横滨之外的莎布.尼古拉丝可是相当抢手的人选。不过当时,考虑到克苏鲁的家人们和海底的生物们相性更好些,不少世界都有过他们遗留下的衍生品,有时候是书,有时候是掺杂外神血脉的子嗣之类的。」 第75页 「但是后来,世界意识们不约而同地选择拒绝外神——外神自带的污染会侵扰一切有智慧的生命,甚至包括世界意识。所以,那些文本什么的,本就是外神和人类混淆的见证,大部分世界都有的东西就不要太担心啦。不过后来,你也明白为什么世界都不待见外神了吧?」 钟离瞭然于胸,估计世界意识会排斥一切非自身子民的本能,也是在那时候出现的。原本对于外神而言,若不是可以繁衍子嗣发展信徒,世界本就是可有可无之物,祂们更乐意在宇宙的世界边缘穿梭跳跃,不受任何规则的束缚。 「没错,发现了如此严重的后果之后,世界意识间便有了不成文的规则:不可将外神引入世界,自己的不行,别人 的更不行。」 武田麟太郎搜了搜口袋,找出一盒几乎已经皱成一团废纸的烟盒,「来点吧,人类创造的解压方式可是很不错的。」 「不了。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好奇接下来的发展。」钟离婉言谢绝。趁着正牌原装世界意识对圣杯的有求必应,他更想履行与圣杯之间的约定,「最初被污染的世界意识,后来是如何解决的?」 武田麟太郎勐地吸了口烟,得益于装模做样的肺部功能,他憋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唿吸。 「这种事情毕竟是人家的隐私,不会过多透露。但得益于我和大部分世界意识关系不错,我可以告诉你,有一位被污染程度最深的世界意识,现在可是时之政府的幕后主导。怎么说呢这傢伙,感觉作为开创引入外神进世界的先河,后来能做出把权能当花送的行为,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武田麟太郎颇有感触,像它一样负责又贴心的世界意识已经不多了。 看看圣杯,捏个身体能把自己捏出黑泥;再看看时之政府,再这样下去世界都要被它捅出个筛子。果然,我才是最靠谱的世界意识。 『书前辈在干什么?』不敢大声说活的小黑杯在内心世界戳了戳表面颜色不崩于泰山的真正靠谱人士。 『它在做梦。』钟离极为肯定地给出答覆。 小黑杯有些发懵,本能告诉它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作为夸夸党的一员,它还是称赞道:『不愧是前辈,醒着也能做梦!』 武田麟太郎盯着面前浑身上下都充满敷衍气息地傢伙们没什么好奇:「问完了就快走吧,我送你们回圣杯的世界。真实的,还得继续给世界修补梦境里面的缺陷……」 小黑杯:? 钟离更是嘆了口气,提醒道:「还有拉莱耶文本,圣杯说你有办法。」 「……实话实话,我被叫做书不代表我真的了解所有书,圣杯那傢伙到底灌输了多少偏见?它是杯子就能用来装酒吗?」 钟离:「其实的确有人想用它来装酒,换个角度来思考,我见到它的时候的确装了不少黑泥」 武田麟太郎沉默了。 「那它的脑子已经被黑泥同化,完全没救了。」武田麟太郎勐吸一口烟,「外神的衍生品对于所有世界意识而言都是禁忌,沾染就会有被污染的可能性。没人想赌不被污染的可能,又不是所有人都是时之政府那样的奇葩……」 武田麟太郎干脆提议:「要不你们直接去找时之政府吧,它对世界意识之外的傢伙都很友好,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还招揽了一帮神明工作。虽然我们都不大喜欢它吧,但它的确是一个相当靠谱的世界意识。关于外神的一切,它称第二没人敢自称第一的那种。正好它不还亲自来邀请你了……」 「还请稍等一下,」钟离打断了连珠炮式开火攻击:「亲自邀请我……」 他看向小黑杯,它也是一片茫然。 「嘶……好吧,你们也不清楚它的坏毛病。」武田麟太郎把烟屁股踩灭,「那傢伙最喜欢去别的世界偷人,每次还带着个狐狸面具,导致很长一段时间,万千世界对狐狸系神明都不是很友好……嗯,它就是很讨人厌,又是谜语人,不过既然它主动邀请,你去便是了。不过还容我多一嘴:保护好你手边的小碎片吧,圣杯小时候我还经常拿时之政府的带刀付丧神来吓唬它……希望没有把心理阴影传承给小孩子吧。」 小黑杯:记下了,回去马上告诉前辈。 老实说,世界意识真是像小孩子一样,拥有纯粹的喜欢与纯粹的厌恶。 「最后容我再多问一句吧,」重要的信息以已经到手,但横滨的问题还没有结局。 「没有未来、创造不出崭新世界的人类,你会厌倦吧?这样下去,是梦境率先幻灭还是人类率先灭 亡呢?」 武田麟太郎觉得很有道理,但书不在乎。 「我会一直用力量保护好人类的。」它相当自信于所设梦境的稳定程度,「只要世界还存在一天,我就能带着他们幸福地活在世界上。」 居然是这样的反应吗,钟离意识到,自己对世界意识的样本分析还是太不充分了。眼前的世界意识分明是将子民们当作易碎的瓷娃娃,或许被外神刺激到的缘故,它已经无法容忍外来的任何阻力。 「想知道我为什么引你出来吗,尊敬的前世界意识先生。」钟离收起小黑杯,再度询问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武田麟太郎,「你不妨感受一下这座城市,万无一失的结界往往是从内部开始瓦解的。」 「你是说……那孩子要解除梦境!」武田麟太郎无比震惊,「不对……你们应该……」 第76页 「太宰治先生的确是一位可靠的继任者。」钟离坦然,「您却有些过分自我了。」 「真是把我骗得好惨……你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太宰就去解除了包裹世界的梦境……相当魄力的抉择。」武田麟太郎面色不佳,隐隐透露怒气,「那你想过,作为外来人的你被迁怒的可能吗?」 「自然是想过的。」钟离自然而然地肯定了前世界意识的威胁,「但我起码认为,前任世界意识还需要稍微徵求一下现任世界意识的意见,已经把世界交到他们手中,就好好地休假吧。」 「唿,总算是赶到了。」空间一阵涌动,「前辈也真是,还是得对自己挑选的人类稍微有些自信心嘛。」 武田麟太郎,不。 『书』得内心跌入谷底:「你们已经解除……」 「还没有哦,亲爱的前辈。」太宰治比了个耶,「毕竟我和安吾还是认为,作为后辈的我们不应该白白浪费前辈的心意。毕竟,当时要不是前辈,整个横滨的人已经疯掉了吧。」 「那你们应当更理解我——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外神对世界的麻烦主要来源于流感一般的精神污染,哪怕是隔着世界的保护膜,书还是选择当机立断,把攻击过外神的壳子直接碾碎,以绝后患。 梦境让混乱的世界最快恢復如常,还能顺带完成人类们无法企及的梦想,这有什么不好呢? 「人类就是这样糟糕的生物。情绪波动极大又总是朝令夕改,对于人来说,一成不变才是最恐怖的。人类就是这么反覆无常。」 太宰治认真地解释给陷入死胡同的前辈。 「您当时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却毅然决然地选择自毁,是想趁此机会创造出一个新的没有噩梦的世界吧?只是不巧,我们几个贪婪的傢伙费了您的好心,但也正是如此,我们得以见证了梦境内生命的挣扎。」 「既然您还活着,就请不要再浪费生命力做这些了。」坂口安吾沉声道,「请好好地放心,往后的一切就交给我们吧。」 幼稚的孩子不脱离母亲的怀抱永远无法成长,人类也是如此。 「以现任世界意识之名发誓,我们会让一切变得更好——不是在梦中,而是在现实。」 不要再偷偷地牺牲自己了,既然都有了接班人,就要学会好好享受生活啊。 第40章 「世界意识一般都不是很在意外物, 在没有凝聚出形态的时候,只要找个灵力充足的地方,一头扎下去就能睡得好久。不像人类那么脆弱, 睡个觉还需要找个温暖避雨,还得有什么棉絮被子电风扇——说起来你倒是适应人类身份得很快吶。」 久蹲多时的武田麟太郎忍不住换了条腿支撑。 「武田先生谬赞了。以人之身漫步, 也别有一番风味。只不过这个时空转换器……」 「话说圣杯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虽然是它的老前辈, 但也得有两三百年没联繫了,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小黑杯终于忍不住武田麟太郎的顾左右而言他,大胆抗议:「书前辈根本不会用时空转换器吧!」 「这是什么话呢小杯子。」武田麟太郎直起身, 严肃看向大胆指责老前辈的放肆小黑杯。 「你会用吗?」 小黑杯更加使劲跺了垛不存在的幻肢,在勇敢揭露了前辈不懂装懂的犯罪现实后,它选择看向最可靠的人。 「你快看它——钟离先生, 这傢伙根本不靠谱。」 武田麟太郎没好气:「小傢伙怎么对前辈说话的。世界意识穿梭时空难道需要藉助外力?要不是那傢伙的空间坐标没固定过, 我还能直接把你们打包送过去呢。」 小黑杯:『说到底就是不会吧。』 钟离:『嘘, 听听他的解释』 「你们两个又在背着我嘀嘀咕咕什么呢。」 钟离拍了拍吓得打了一个激灵的小黑杯,善意戳破了前世界意识的色厉内荏:「其实不会也没关系的, 先前那位世界意识不是邀请了我们, 应该也留下了些凭证吧。」 「我觉得不太可能。」武田麟太郎实话实说, 「那傢伙蹲伏在这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它肯定会想当然的以为:唉呀, 都是老同事了, 怎么还不知道我家在哪。」 小黑杯有些绝望:「所以前辈,你不是故意逗我们玩的啊。」 武田麟太郎不理解小巧后辈的诡异脑迴路:「作为世界意识的时候穿梭时空来去自如,根本也用不着这种东西, 所以我不会用时之政府开发的人类玩具很奇怪吗?」 「哪怕是像钟离先生这样擅长扮演人类的神明, 一开始也肯定不会习惯人类的躯体。那对于我们这些漫长生命中都是存在于里世界的世界意识而言, 身外之物本就是毫无用处的东西。」 小黑杯迟疑道:「可是前辈,您不是说这是它送给您的礼物吗?」 如果是礼物的话,不可能不告诉使用方法吧? 武田麟太郎无比坦然:「我忘了。」 小黑杯也无比坦诚:「果然前辈之前就是在不懂装懂。」 「不,我之前是在测试。」武田麟太郎解释,「只不过测试结果不大如人意。」 「……还是让我看看吧……既然设立之初是为了给人类使用,理论上应该会非常简单易懂。」钟离半蹲下来,查看世界意识积压多年的时空转换器,「有道是万变不离其宗,我对普通工具也略知一二,说不定能……没问题,我知道如何使用了。」 第77页 武田麟太郎不可置信,锁紧眉头一边还在心里怀疑自我:原来这玩意没坏啊。 「每样工具都是以能更便捷地运用外物所诞生的,考虑到时之政府还特别喜欢徵收各地的人类,他们的时空转换器绝对设计难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复杂」的机器上,也只有一个指针和一个图标——很难想像书的脑迴路究竟是朝哪边拐。 小黑杯也小声嘀咕 :「书前辈也太没用了。还好有钟离前辈,我们也已经拥有坐标,那就可以直接去找时之政府了吧!」 黑金的小杯子越说越激动,隐隐散发出 兴奋的光芒。于它而言,堕落的污染让圣杯前辈忌惮它,眼前的书前辈也对它没什么感觉,钟离先生虽然温柔,但它心里清楚,是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和契约精神让温柔的神明选择最浪费时间但也是最温和的方式来净化它身上的污秽。它亟需一个同样被外神污染的同伴互斥心扉,也非常期待能从时之政府的手中讨教到有效缓解污染的方法。 「没错,通过这台装置,你们能直接通往时之政府内部坐标。」武田麟太郎也收敛了随意,看上去还有几分前世界意识的肃穆,「圣杯与我交好,于情于理我不能弃它于不顾,但有些事情,现在的它太过年轻,许多久远的秘辛在它意识朦胧时成为了大家默认的规矩,不无道理。」 「我不知道是你们中的谁提出的追寻外神文本,也不清楚你们将污染部分的意识固态化的苦楚——哪怕小杯子这孩子确实可爱有趣,我也不希望你们会因为它受到更大的伤害。」 与其说是提示,倒不如说更像是世界意识对坑害自己同僚污染物的交代。 「小杯子,我希望你记下横滨的坐标。如果有一天,你的灵魂无法自处。」武田麟太郎的视线与它平行,眸子里闪耀的是世界意识间互相信任的光芒,「那就回到这里,于外神有过正面撞击的横滨是不害怕圣杯所说的污染的。」 人类粗糙的手指半贴着黯淡的金杯,小黑杯懵懵懂懂,记下了前辈的嘱咐。 武田麟太郎满意地摆摆手:「那就好,我也得去处理剩下的烂摊子了,恕不远送了。」 钟离终于长舒一口气,世界意识解开心结愿意正视人类的未来,是这一趟旅途最好的果实。 「你还打算继续继任世界意识吗?」钟离建议道,「如果没有别的打算,不妨以普通人类的姿态好好游览一番此间天地。高高俯视和亲身游览可是两种迥乎不同的体验。」 「我会好好考虑的。」武田麟太郎不由得感嘆,"身为世界意识的书从未有这种新奇的体验,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用人类的视角来重新记录世界。路上小心,钟离先生和小杯子。 ——对了,以防万一,我给你们一副手信。" 炫目的光辉在武田麟太郎的手中凝聚,浅白的能量团融入小黑杯漆黑的杯壁,黯淡的金属光泽都闪了些。有了那团能量的加持,小黑杯身上自带的外神气息都更加淡泊了些。 「这是……世界意识的本源力量,看来你也下定决心了……」 钟离与武田麟太郎的接触并不多,但与书而言,它将最后的底牌送给友人的碎片,与武田麟太郎而言,他将成为一个寿命过长的普通人。 「继任者们很可靠,横滨也不需要不识时务的傢伙多掺和了。」武田麟太郎伸了个懒腰,卸下与生俱来的重担,此刻他显得轻快无比。 「既然已经用不到了,倒不如送给你们,正好还能压一压小杯子身上那股外神的气味。」 「太感谢了,武田先生。」 钟离代为呆滞的小黑杯道谢——它正因为太激动甚至憋不出一句话、还在傻傻地捧住前辈本源力量。 精巧的古式法器于神明手掌心内,浅金的石珀位于圆盘的正中心。其原型是璃月云家当时的大掌柜亲自操刀的试作武器,但出自神明之手的金珀与凡人自是大有不同,里面注入了神明的心与血。 钟离将华美古朴的金珀交给武田麟太郎。 「或许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世界意识本源力量的宝物,手上能勉强够得上的东西,也只能是同样作为本源力量的晶石了吧。」 「这么随便地把属于自己的本源拿出来,可不是好习惯。」 武田麟太郎接过精緻的石珀——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收下这份礼物。 「那我就先好好保管朋友的珍贵礼物了,什 么时候想要拿回去记得再回来找我。」 「珍重。」 强烈的白光自古早的机械冲出,在一阵剧烈的时空扭曲后,一神一杯消失在空旷的里世界。 「我还以为您一起走呢。」藏匿已久的太宰治探出脑袋,「结果就连最后的本源也送出去了吗。」 武田麟太郎伸了个懒腰,已经完全是一副颓废中年大叔的模样了。 「我觉得把世界交给你们就很让人放心了,况且变成芸芸众生的一员好好享受这个世界更加适合现在的我。总而言之,现在世界属于你们,可不要偷懒了。」 在毁掉『书』的躯壳前,它留下了一部分能够引爆世界的力量——如果梦境被莎布毁灭,污染无可挽回,它会用这份力量为火星,引爆整个世界。 只是还好,祂们迫于形势离开,十五年的梦境又隔绝了大部分的污染,不出意外,崭新的表世界很快就能重新充满生机。 第78页 人类无论遇到如何困难,只要能够度过令他们绝望的寒冬,就会重新焕发活力与生机。 这恰好是最吸引世界意识的特质。 坂口安吾飘到他们身边,同样保证道:「还请放心交给我们,书前辈。」 「说什么胡话呢,安吾。」武田麟太郎拍了拍坂口安吾身上衣服的余灰,随着梦境的解开与城建的逐步恢復,世界意识的状况也好上不少。 「早就没有书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区区一个看守仓库还不想被调岗的武田麟太郎,还是弱小到成为可以被随便捏死的蚂蚁。真是的……这副样子居然还被圣杯的碎片看见了……」 真是命运的轮迴,书见证了圣杯的毁灭与新生,圣杯也将见证书的轮迴。物极必反盛极必衰,这是连世界意识都逃不脱的宿命。 当年你就是看到了这副光景,才毅然决然地切割自己的力量与灵魂,不断地刷新自己的形态与记忆,只为了把结局的时间推迟么。 只不过,逃避可耻又没有用啊,喜欢自爆的圣杯前辈。 第41章 时之政府, 其具体创立年限已无法考证,真实地点也难以知悉。但在无数审神者心目中,时之政府就是杯子里的水, 平平无奇但随处可见又不可或缺。 时之政府的威严牢牢刻印在每一位审神者之中,无数曾是普通人类的审神者也在时之政府获得到了常人力量难以想像的力量。而对于如此家大业大的时之政府, 其最初的立身之本就是时空转换器和与神明的契约。 这是绝大多数审神者的『共识』。 但现在,作为悠久歷史的见证者、放在前庭中心的古早时空转化器初号机突然被启动了。 「各单位注意, 初号机发生异变,重复一遍,展厅初号机发生异变, 各审神者、各刀剑男士注意,远离初号机,不要被捲入时空乱流。」 广播在天花板上不断地机械重复, 置于时之政府大厅的正中央的原型机已有上千年的歷史, 从来没有人见过它的启动。不然, 也不会将其作为时之政府对时空支配力的象徵放在前庭供每一位新人瞻仰。 这也间接导致,除开定期的检修与防护措施, 这座古老的原型机竟然没有做任何的阻断措施。 如果真的有敌人通过原型机入侵了时之政府大本营, 后果不堪设想! 留守本部的刀剑男士们包围起不断闪烁的时空转换器, 缓缓收缩包围圈, 戒备地紧握本体。这里是时之政府的本部, 本部的沦陷意味着, 所有审神者的本丸也将暴露在敌人眼前。 广播室内,众多贴着符纸的审神者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可惜收效甚微。一个明显看上去衣服繁复些的审神者凝重地透过前厅的监控观察着一切。歷任审神者都把初号机视作时之政府的革命性标志, 几乎所有审神者入职的第一天记忆就是瞻仰被人类机械化并且掌握在手心的力量。 没有人觉得一台试作初号机居然时隔数千年还能运作, 正如他怎么也想不出来, 连时之政府都没发现的端倪居然会被杂牌溯行军发现。 「查明现状——是否存在中断初号机传送功能的可能性?」 「报告总调度,我们已经掐断绝大部分供应的灵力,但做不到完全阻断。时空转换器创造之初就考虑到了灵力缺乏的可能性,可以在处于待机模式时吸收空气中的微量灵力——初号机从设计之初就没有被使用的歷史,加上在大本营闲置多年,完全有足够一支军队传送跃迁的灵力。」 坐在椅子上的审神者穿着一身朴素的和服,手上不停地敲打数据化的界面,头也不回地回答总调度的指示。对在场的所有人而言,处理从未知地点而来的穿越者才是当务之急。 「这里是数据测量部。经监测分析,初号机的通道仅有两个单位的生命体,判定为规格范围内生命、确定为备忘录三号时空序列时空转换器。目前毫无任何使用记录显示,是否需要转移时空出口。请速下达指示。」 蓝绿色的巨大光屏在空旷的前方展开,清晰的数据人像指挥者着井然有序的审神者们,他们的脸上全部紧贴符咒,却不影响他们进行高效的工作。 「这里是总调度,转移空间开口是否存在以成功为基本前提的最小损失方案,请调算部门提交可行方案,最优先级设定为本部及各审神者人身安全,是否有误?」 「调算部门回復。初号机有且仅有三条路线,以本部损失的最低限度及审神者安全一起综合考量,计算数据不足,建议保持现状以防节外生枝。 方案a,保持不变,备忘录三号世界暂无敌对歷史记录,该方案优先级较高; 方案b,落点转移至万屋并进行紧急疏散,预估疏散时间不少于13分钟; 方案c,操作坐标节点,将落点转移至暗堕本丸群落,但本部会有被紧急冲撞的风险。 三种方案优先级已提交,请总调度尽快决断。预计五分钟后将无法变更路径。」 快速滚动的数据流没有停顿,机械的女音扩散出阵阵回声。在经过短暂的寂静与黯淡后,巨大的光屏重新亮起: 「总调度已收到。投票程序已结束。方案a占总票数43.456%,执行方案立即生效。请有关人员做好准备。备註,方案执行以保障自身安全及本部数据为最高优先级,且本次任务不具备提前撤离的可行性。」 第79页 统一调度的效率性让时之政府哪怕遇到突发状况也无需担忧,审神者们不会有丝毫的慌张,所有人在自己的岗位上让每一项方案毫无差错,只要拥有足够的数据与详尽的推算,世界上就不存在所谓的出乎意料。 执行方案的审神者们只需要确保一件事:不可让人为的失误造成不可挽回的误差。除此之外,剩下的交给付丧神们就好。 这就是时之政府的规矩:审神者提供方案与灵力,付丧神执行方案。 「准备戒备——目标即将到达落点。」 机械的女声广播指挥着前厅的布局。人类的身体过于脆弱,刀剑付丧神们早就将初号机层层包围,只等目标落点。 「3——2——1——」 机械播报的数字应声落下,巨大的光柱沖开最后的通道迸发出强大的冲击波,首当其冲的太刀们活生生被逼退数米,刀鸣刃华,剑啸枪斥,付丧神间溢出的灵力近乎于又给时之政府的前厅来了场余震。 好在,付丧神们很快重整旗鼓,充盈的灵力环境和主场优势让他们能够放心作战,只不过来者,却并没有同他们争斗的意思。 「如果这便是时之政府的待客之道,那可真叫人太开眼见。」 悠然温和的声线暗藏怒火,一个入侵者的自说自话不会让付丧神们松下戒备,说不定眼前的温文尔雅都是假象,就等着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突然暴起。 付丧神们在前庭保持着戒备,暗处的审神者们却坐不住了。 「紧急汇报,这里是协约外事部。我们在初代时之政府的备忘白皮书第三卷 ,检索到了灵力记录以及备忘录三号时空序列时空转换器。 经对比证实,应该是初代领导人赠予其同为世界意识友人的礼物。且通过查验初代的随笔预言书,有关于今天发生之事的记录,原文如下:『……我给书和圣杯都发了时空转换器的邀请函,就是平时没用过的那个机子,记得不要把它们挡在门外啊。还有一个异世神明,真名是摩拉克斯,特点是一看就会觉得很靠谱的成年男性,一定一定要把他们留下来,记得要做一个善待客人的东道主哦!』汇报完毕!」 「协约外事部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信息刚刚居然没有汇报。」 「非常抱歉总调度。初代文书自带防盗灵力,无法以任何形式记录,因此未能录入总资料库。以及希望总调度能对此进行有效改善。汇报完毕。」 「咳咳——」 广播的音响夹杂着一些混乱的背景音,还带着些电流,不过这并不影响机械的声音继续进行广播。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 由于本班人员非技术性失误,造成了相当严重的误会。重复一遍,非常抱歉,本部的刀剑男士们以及审神者,由于非人力的技术性失误,我们对客人的来访产生了一些不太美妙的误会。 各审神者原地復岗,礼宾部和统括局将对此事进行接管与清算。很抱歉对大家的身心健康造成不必要的损害。今日所有在场人员稍后会往各个本丸派送心理谘询室免费次数卷十张,重复一遍,今日所有在场人员稍后会往各个本丸派送心理谘询室免费次数卷十张,不便之处敬请各位谅解。」 一众繁复穿着的审神者鱼贯而入,有序的分布 在前庭的各个位置。在众多刀剑男士的茫然与疑惑中,分属协约外事部门的礼宾部审神者对在场的事件进行了说明: 「很抱歉诸位,由于本部门的失职不仅冲撞了外宾,还让坚守岗位的大家白忙活一场。总调度的意思是,诸位今日的值班便都是满勤,更何况防卫有功,可算两日考勤。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 居然是……乌龙吗? 「乌龙的话可真是松了口气……」 「……反正只是主君的工作而已,任务完成不辜负主君的期待便好……」 「喂喂,这么大的动静结果是个乌龙,真是的……」 明显是个领头人的审神者拍了拍手掌心,将在场刀剑男士们的注意力引向他:「各位,今天出现了如此之大的纰漏,补偿将送至本丸,还请诸位查收。只不过还请不要在外面多做谈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大家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至于这位尊敬的摩拉克斯先生——先前兵戎相见并非我们的本意,还请移步至别处,让我们这些个主人家的好好招待您。」领头人稍稍偏了下头,「不知道还有一位贵客……」 「我想,起码主人也得先出来道个歉吧。」钟离对推出来的挨打活靶子没有兴趣,那位世界意识既然邀请又这么大动干戈,不知是在试探还是别有用意。 「时之政府的世界意识呢?想要好好沟通,总得身份对等吧,或许我一介退位神明没什么地位,但世界意识间的事,还是交由它们自己比较好吧。尤其是在眼下,诚恳地沟通好过无所谓地试探。如果只是想套我的话,大可不必如此弯弯绕。」 冷漠的金眸洞穿穿着华美的审神者,哪怕有灵力符纸覆盖,汗水也近乎浸湿了他的里衣。 和朝夕相处的付丧神天差地别的力量,这便是被初代记录、名为『摩拉克斯』的真正神明吗? 第42章 「对您的旅途造成不便, 我们感到万分抱歉,还请摩拉克斯大人恕罪!」 领头的审神者朝钟离深深鞠了一躬,以90度恐怖角度和嘆为观止的利落身法活脱脱地展现了一把何为光速滑跪。 第80页 其立正挨打之果断, 把钟离和小黑杯都整愣住了——哪怕是见多识广如岩王帝君,也难得见到面对挑衅时如此干脆利落地认栽的挑衅者, 更不用说经社会阅歷稀碎的小黑杯了, 「……只不过是想进行有效直接的交流, 不必行如此大礼」 钟离站在他的身侧,避开了足够恭敬的鞠躬。浮夸得过分的道歉容易让涉世未深的小年轻不自觉地跟着对方的节奏走。老练地承认数不清地错误,再用不负责任的转移视线大法——这是璃月的无数精明商人在饭桌上哪怕已经用烂, 仍有不少人上当的实用技巧。 「顾左右而言他只会让我更加怀疑你的用意,倒不如让我们直切正题。」 「能否请时之政府的世界意识于它的同僚洽谈一番。」 「万分抱歉,摩拉克斯大人。」负责人换了个方向继续头朝地, 完全没有一点要抬起头的意思, 「根据时之政府外宾接待管理办法, 会见最高意识需要提前十年进行预约。不过您放心,我们可以走快捷通道, 最多三年就能安排上。」 与世界意识有关的一切, 时之政府都有相当繁琐和细緻的管理条例。三年的流程手续已经是他这个礼宾部部长能做到的极致, 摩拉克斯意见再大再快也快不了了。 「如果是规则的话, 那着实需要遵循, 只不过……」 钟离没有任何踌躇, 单纯钓一下负责人的胃口。 「我和另一世界意识受时之政府的世界意识邀请而来,哪怕是长生种,时间也不是如此浪费的。」 他和小黑杯应时之政府世界意识之邀约而来, 没想到此世的世界意识看起来是个大忙人, 预约队伍的时间长度倒是有一手。 钟离倒是无所谓于他自顾自地鞠躬, 坦然指出规则中的漏洞。 「偌大的时之政府难道没有相关的补充条款?」 今天来了个不好说话的。负责人面色不显,能够遮住整张脸的符纸也确实隔绝了他的表情。但能隔绝表情,隔不住肉眼可见的焦虑感。 时之政府有关世界意识的关联条款几乎没有被用到的时候,更别说所谓的来访者了——要不是上一届协约外事部不满职能权限太少,迫于投诉压力,原本连这项基础条款都不会有,更别说什么所谓的补充条款了。 ·「礼宾部的博文负责人,请退下。漏洞百出的条文草案就没必要在契约之神和尊敬的世界意识面前丢人现眼了。」 空旷的穹顶打下绿色数据的投影,一个完全由数据洪流构成的巨大女性形象投射在众人眼前。 负责人身形更加压低了几分,比起陌生强大的神明,还是在时之政府内部拥有绝对话语权的总调度更加具有压迫感。 前庭在礼宾部接管后便被清了场,只余外来者的贵宾和身形虚幻的总调度。 紊乱的数字洪流源源不断地上升下降,无数的代码数据构造出一个存于现实世界的实体。巨大的数据女性缓缓抬手,分散站着的审神者们全部退下。 「未能提前迎接友善的客人,是时之政府全体人员的重大事故。根据时之政府管理条例第三条,世界意识缺席时,总调度具有最高行政管理权限,总调度的一切承诺视作时之政府最高领导人的承诺。」 高大的数据女性缓缓张口,陈述着自身所依的法规,「综上所述,总调度在此情况下被赋予等同于世界意识的权利与地位。远道而来的朋友,欢迎来到人与神明的理想乡、庇护一切生灵的港湾 、绵延六千年稳固通知的世界,时之政府。总调度代表时之政府向您致意,异世的神明与远道而来的世界意识。」 时之政府接纳一切愿意加入他们整个群体的个体。 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什么种族、什么世界,只要不是世界意识,只要能够通过时之政府内部测试,他们就会贴上符纸隐藏面容,成为千万审神者的一员。但对于毫无加入意图的外来者,他们往往会採取某种能够清洗记忆的手段,洗去关于时之政府的记忆后放归。 「很荣幸能够仅仅作为异世界的旅客被时之政府邀请,既然贵方提前判断出我和圣杯的路径,自然也明白我等的来意吧 。」 在摸透时之政府的运作体系之前,钟离没有率先暴露己方目的的打算。名为博文的审神者称唿他为摩拉克斯,但在横滨时,经由武田麟太郎指认的狐狸面具男人就是时之政府的世界意识,他称唿自己为钟离,而非摩拉克斯。 那『摩拉克斯』之名,时之政府的总调度从何而知。 「如果是想谈论世界意识的相关话题,还请容许总调度无法说明全部。根据时之政府管理条例补充规则初版第一条,在场少于两位拥有世界意识本源的存在时,世界意识的知识可以进行传播,但不得进行解释说明。总调度对有可能无法解答客人的疑惑而感到抱歉。」 巨大的脸庞通过数据演绎出抱歉的表情,继而机械地补充道: 「同时根据时之政府操作守则唯一条例,初代世界意识的指令至高无上且不容置喙,一切以最高意志执行为前提,总调度可以回答您的第一个问题: 洞察一切的世界意识早在时间的初始便见到了您和同伴的到来,但由于人力的不稳定性,我们对事情的判断未能符合正确情况。 按照时之政府管理条例第十条,一切由非外力因素导致的失误需要对当事种族进行适当赔偿,原则上不少于损失的两倍。总调度提示您,此规定与操作守则同时适用。」 第81页 「完全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啊?是她不会回答,还是我们不能问?」 小黑杯已经被自称总调度的人型数据洪流给弄昏了头,完全处于一个头两个大的状态。 「放心,契约的条款与法律的规定之间具有互通之处。如果有什么想问的,直接告诉我就好,由我来替你转述。」 钟离沉声安慰晕头转向的小黑杯。对于一个不过两百多岁的孩子来说,让他完全理解人类智慧的结晶与千百年来不断完善的法律条款,还是为难了些。不是所有非人类都像烟绯那孩子一样,热衷于人类的新鲜创造。 「还请给我一份时之政府的全套规定文件,只有一方知晓内容的法律条款有违公平契约的准则。只有双方对等公平,才能让我们的交流顺利进行。」 「要求符合规定。请二位接受数据文件。 警告,总调度仅有向审神者灌输知识的权限。权限递交上级申请中,预计三秒内完成答覆,申请成功,时之政府最新版条文及相关补充规定已发送完成,连结意识中、连结意识中——」 行云流水的总调度突然卡了壳,紊乱但带着固定节奏的数据洪流也开始闪烁,浑身上下闪烁的绿光也勐地停滞,消失在了二人眼前。 「糟了!」小黑杯勐地反应过来,「她该不会是连结了我的意识世界后也被感染了吧……」 完蛋了完蛋了 ,圣杯前辈我辜负了你的教导,书前辈我马上要见不到你了,我一定会被当作入侵时之政府的罪魁祸首!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提前自首,说不定不会把问题上升到世界意识的高度…… 「总调度重启成功——」 「钟离先生快走,不要管我了——」 总调度的女声重新响起,还正好与带着哭腔的小 黑杯撞了个正着。 尽管看上去没有一开始显现得那么闪绿,她的身体也重新凝成,源源不断的数据流马上恢復了过分活泼的生机,高速地维持运转。 这让小黑杯无比难受。它刚刚的内心纠结看起来毫无意义,并且往庸人自扰的程度发展。 「没关系,稍微相信一下家大业大的时之政府吧。」 此时的小黑杯就像是应激的小猫崽,浑身上下炸着毛,还对着未知的方向发出唿噜唿噜的威胁声。钟离捋顺好快要脱手飞出去的炸毛杯子,很难想像它刚刚究竟经歷了多么复杂的感情纠葛与自我脑补。 「总调度已经顺利重启成功,这位世界意识还请不要惊慌。」高大的数据人用甜美的声音安慰起小巧的黑杯,「结论显示甜美系声线有助于排解失败人士的巨大压力。这位幼小的世界意识,还请先冷静下来。」 说了这种话后,更加没办法冷静了啊! 小黑杯悄悄在心理吐槽:『不会有人被称作失败人士还能冷静下来的。』 『不要这么想。』精通人性弱点的钟离先生指出话里的漏洞。『世界意识不是人。』 总调度满意地看向稳定好情绪的小黑杯,再度响起:「由于存在已知记录的病毒,我只完成了对摩拉克斯先生的知识连结。压缩包的巨大容量可能会导致接收人产生目眩、噁心、呕吐、晕倒等不良症状,还请不要过于担忧。」 在短暂的意识空白后,脑内凭空增加了大量时之政府的相关条文。钟离粗略估计一番,算上形形色色的补充条款和例外处理办法,保守就有三万多条。 「相当高效的方法,不愧是在各方世界独树一帜的时之政府,但是眼前所展示的力量,的确能称得上是家大业大。」 「总调度对你的的夸奖表示由衷的感谢。但是总调度对客人带病毒进屋的行为表示不解。」甜美的女声由切换回最初的声线。 「请问客人是否需要对沾染传染性病毒的物品进行消杀?根据时之政府与外界来往条例第一条,时之政府全体人员有责任对可疑入侵传染源进行消杀。」 天花板上,巨大的吊顶直直压下了几公分,排列出一整排雾形发射器。 「防治生物污染是每位时之政府工作人员义不容辞的责任。」 第43章 「根据时之政府与外界来往条例第七条, 非重大机密范围内,无犯罪意图的参与者有权享有知情权。我们有权知晓已知记录病毒的症状以及贵方防治的手段。」 遵循时之政府的规则是总调度的第一要务,条款的提出让她的行动戛然而止。尽管上方那片黑洞洞的枪管子口依旧没有什么收起来的意思, 但数据构成的总调度行为,至少可以让钟离确定一件事。 总调度是时之政府规则的执行者,而非缔造者。这也变相说明,她只会坚定地依照条例行事, 而不存在出尔反尔地可能性。 因此,只要找到条例与现实间存在的漏洞, 就能轻易地阻止她的下一步行动。对于小黑杯而言, 从大量成文的条例中寻找应对现状的条款实属困难, 但对于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契约之神而言, 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 「总调度对客人的质疑表示认可。在此援引世界意识污染防治法第一条,被外神污染的世界意识存在污染性和不可沟通的幻觉症状。 结论得出:总调度有权清理编号为外神污染的病原体。」 巨大的数据流忽明忽暗,在短暂的停滞后,运用起自洽的逻辑,重新运行起原本的意图。如果今天陪小黑杯站在这里的不是精通契约的钟离先生而是其他人, 小黑杯已经当场暴毙了。 第82页 「时之政府的总调度,我相信你可以明显观察到,哪怕它的形态与被污染浸透的世界意识形似过头,但实际上, 它的意识非常清醒。在来到时之政府之前, 横滨的世界意识用某种特殊的手段为它隔绝了污染。」 钟离并不认可总调度对小黑杯下的定义。 「按照时之政府防治法条例, 症状应当被视为具体体现为污染性和不可沟通的幻觉症状, 且需要恰当的证据为前提。显然, 我身边的这位的小朋友既不存在主动感染他人的污染性, 意识也非常清晰, 且无法检查出有隐藏的可能。 我姑且认为,按照时之政府的管理条例,既然没有相应症状作为佐证,该法条明显不能适用于圣杯的症状。如果仅是如此变想对它採取一定手段,我不认为贵方有合适的藉口。」 如果小黑杯真的具备高强度的污染性,他们会在横滨就被书给拦住去路。尤其是在武田麟太郎将世界本源力量赠予小黑杯以后,它的身上连外神特有的泥腥味都消散不见。 理论上来说,如果不是总调度主动同小黑杯进行意识连结,她或许直到钟离和小黑杯离开,都无法探明小黑杯内里的实质。 "总调度在连结时感受到病毒并强制中断信息传送。污染性说法成立。" 亮绿的数据缓缓下沉,但并没有完全否决钟离的辩论。头顶上那排消毒工具到时真的收了回去,上方的空间重新变成一副高档无害的样子。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璀璨闪烁的水晶灯和整洁大方的墙面之后,是如此充沛的重型武器呢? 总调度小心地俯下身,与通体黑金的小圣杯平视相望。 「非常抱歉,让尊贵的世界意识徒增烦恼并非我的本意。」 总调度的声音混杂着奇怪的情绪,不像是单纯的怜悯,还带着种僵硬过头的公式化措辞。 「时之政府对所有为对抗污染蔓延的世界意识感到由衷的敬佩。考虑到您不具有威胁性,我们不会再强制要求您进行强制消杀。但我们真诚地希望您能够自愿进行自我消毒隔离。总调度可以提供这项服务。」 从总调度表现出的自信来看,她对时之政府对抗外神污染的手段相当有把握。武田麟太郎说的没错,时之政府内部一定有存在祛除外神的方法。 「如何,小黑杯?」 钟离还是觉得,有些事情最好还是遵循一下当事杯的意见。他和总调度在这互相堵条例只会把事 情推向无止境的死胡同,解决的关键就在它自己身上。 「我吗?」小黑杯有些茫然,「我当然很想祛除外神的污染啦……但这个所谓的隔离协和消杀,到底是指的什么呢?」 「关于外神的污染,我们主要有两种处理办法。考虑到种族间的文字符号不同,总调度决定採取模拟展示法进行解说。」 总调度抬手,在虚拟的掌心用数据模拟了两段小短片。 两个小小的绿色数字人,小零手牵着手走和小一在宽阔的路上,自由自在地蹦蹦跳跳。 突然,小一摔了一跤,一头扎进角落地红色数据流。小零虽然及时把它扯了出来,但小一数字身体的上半部分已经被染成了鲜红的血色,并且有往下半绿色蔓延的趋势。 好在,它的好朋友小零急中生智,捡起路边的数字七,一斧子将小一一分为二。 「呜啊!等等等等,如果是污染的话,不应该是小一把小零一斧子噼开吗?为什么是正常的小零先发难啊!这太不合理了喂!」 总调度不理睬吓得激灵的小黑杯,继续演绎手上的诡异小故事—— 奇怪的是,随着小一被一分为二,原本的小一变成了小二——原来,小零是把小一以绿红交界处为分界线,横着噼开的。将小一完整地分成绿色小一和红色小一,并且噼开后,两个部分都重新抽条,变回了原来的身材。 只不过,从原来的小一,变成了绿小一和红小一。 小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反倒是非常高兴,牵着绿小一的手继续开开心心活蹦乱跳地往前跑。 被抛弃的红小一悄悄尾随,然后趁绿小一一不注意,将它的绿皮剥下来,套在了自己身上,高高兴兴地和一无所知小零走了。 只剩下真正小绿一的灵魂,在原地飘晃。 绿小一等啊等,等啊等。 等到小零发现了端倪——可它没有被找到。 等到红小一被捉住、用尽方法拷打——可它也没有得救。 直到某一天,岁月的腐蚀让那片污染的源头变成干枯的河床,红色的小一再也无法復原,变成了脚底下的一粒沙。 小一才被找回来。 「所以,你明白了吗,沾染污秽的世界意识是非常危险的。」 总调度将故事里的绿色数字和红色数字摆在一起,绿油油的光芒不一会儿便成了红油锅底。 「千百年来,被污染的世界意识远不止有圣杯,想要拯救它们的也远不止有摩拉克斯。他们做过无数尝试,温和的、过激的、大胆的、畏缩的,你所能想到的、你所想不到的,都有人尝试过。」 总调度平淡的语气里尽是无限苍凉,无数世界意识曾试图叩访时之政府的大门,无数自诩为救世主的勇者千里迢迢地来寻找救世的良药,却两手空空而返。 「污染是外神永恆的烙印。神明不死,烙印永存——而祂们死去后,顽固的污染会像古旧的墙皮一样,轻轻一敲就尽数脱落。在此之前,所有的方法都是无用功。表面上,物理切除能够保持暂时的和平,但失去世界意识本源压制的污染,会更加疯狂。」 第83页 「我们无法遏制外神的污染,除了外神自己,谁也无法阻断这死死扎在物种生命里的污染。时之政府能做的,唯有给予求死者以生的尊严。」 无视掉小黑杯震撼的眼神,高大的总调度重新站起。 「幼小的世界意识,好好感谢送给你本源力量的世界意识吧。没有它,你已经被列入猎杀名单了。」 小黑杯的心里甜蜜混杂着苦涩:书前辈恐怕根本不是所谓用不上世界意识的本源力量了,它是看出来污染的隐患,才好心地送给它珍贵的宝物。 它在心里暗下决心:等解决完一切麻烦后,它要把 书前辈的本源力量还给他!但是圣杯前辈,是忘记要留一点本源力量的吗…… 「总调度考虑到黑色世界意识是原装圣杯切割下来的边角料,可以予以告知:你的本体圣杯曾不止一次切割自己的力量与灵魂。据三千年前的一份统计报告,它曾对自身进行不少于三次切割,其目的尚不明确。但在那一时期,圣杯的力量相当之强势。在那个时之政府尚未成长为如今的庞然庞然大物的年代,初代时之政府的领导审神者记录下世界意识的言论,在其记录世界意识言行的随笔预言书曾记载道:……在我们触手可及的角落,时之政府连辐射都够不到的世界,圣杯的影子锁定了每个人的灵魂。」 「初代审神者友情备註:此乃世界意识的肺腑之言。」 「……你的意思是,圣杯曾在某个阶段,与时之政府有过相当激烈的对立……」 每个人都有辉煌的过去或是值得称道的经歷,曾经的圣杯如何都好,他也不至于打破沙锅问到底。起码钟离在冬木见到的圣杯,是一个想用生命来阻断污染的、爱民的世界意识。虽然说年轻时候热血过头也实属正常,但在总调度嘴里,圣杯怎么像个……反角? 「事实上,圣杯曾将它的触手延伸到绝大部分世界。」 钟离甚至可以从不近人情的总调度口中听出一丝咬牙切齿。 「它从位面的高维直接碾碎了无数底层世界,又将它们的碎片揉成了一个全新的大世界,导致哪怕是现在,那个世界都没有新生的世界意识。 强行将互相排斥的事物融为一体,这也导致了,哪怕已经过去了四千年,那个世界的时间流溯都非常混乱: 夏天过完是春天,冬天过完还是冬天,今天比昨天更长,未来永远不会到来。生活在那个世界的生灵,永远重复度过着不断回读的四十年——这便是圣杯,时之政府已知记录在歷史上最大最恶的世界意识。」 总调度最后补充道: 「且,至今毫无败绩」 第44章 「不对不对!」小黑杯难得在支持不靠谱的圣杯前辈见不着的地方坚定一回, 和陌生且隶属于时之政府的总调度相比,它与圣杯才算得上是同根同源。 作为同父同母的亲儿子,小黑杯不认为, 眼前属于时之政府的总调度能够比它更了解圣杯前辈。 「首先圣杯前辈直到两百多年前才通过爱因兹贝伦家族的冬之圣女献祭血肉与灵魂,才获得了得以显现于表世界的形态。并且,由于第三法的极不完善,它对圣杯显现要求也非常苛刻——就我目前浅薄的学识来看, 无论是书前辈,还是我们见到的另外一个世界意思, 都比它自由得多。」 第三魔法使的弟子们在公元初就建立了用于再现第三魔法的工坊, 也就是后世被称为爱因兹贝伦城堡的魔术工房。 可惜, 弟子们无法再现第三法的奇蹟, 却在经过长达九百余年的摸索后,偶然创造出名为羽斯缇萨的人造人。羽斯缇萨与弟子们的师父一样,能够施展『灵魂物质化』这一魔法,也是圣杯显现降临的根本。 这一魔法精细而成本高昂,不会衰老的羽斯缇萨却非常羸弱, 大多时候,她只能高坐与孤堡之上,悲哀于自己的羸弱与无能。 第三魔法使的弟子们在无数次失败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极限:羽斯缇萨不可能被再现, 更不可能被超越。他们自灭或者离开, 只留下了人造人和孤独的城堡。 无垢的人造人们用五百年的时间描绘了将第三法描绘现世的蓝图, 却苦于无法实现。 直到18世纪, 当时还怀有一颗正义之心的魔术师玛奇里·佐尔根造访了爱因兹贝伦, 作为冬木圣女的理解者, 他们一拍即合。两个家族一起挑选了偏远的远东, 在远坂永人的支持和魔道元帅的见证下,构建了第三法的召唤式。 这是生于冬木的大圣杯之缘起,作为拥有圣杯自诞生形态起的全部记忆的小黑杯,对此如数家珍。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圣杯前辈诞生的缘起,你不要凭空污它的清白!如果圣杯前辈真的这么强大,怎么可能还被外神戏耍,怎么可能一直到两百多年前才凝聚出实体!」 小黑杯有理有据地一一反驳,誓要为圣杯前辈一一闢谣。它难得抛出歷史时间线,认真分析总调度对敬爱圣杯前辈无中生有显的批判。 总调度对此也想当直接: 「圣杯的概念可不是近几百年才有的。」 总调度从不夹杂悲喜,在时之政府,她被视作最公正的引用人 「在人类的世界,圣杯的传说无处不在。盛放救世基督的血液、末路骑士追寻的至高珍宝、抑或是神的受难,就总调度资料库目前收录的内容而言,圣杯曾在诸多文学作品中被视为宝物。总调度质疑:年轻的世界意识是否有思考过,人类的文学创作往往会显示一些现实的特点,那最初写下圣杯之人,为何不能是见到了圣杯?」 第84页 「当然,总调度可以为世界意识透露:圣杯因切片过多导致实力大跌记忆流失,这曾经也是时之政府研究世界意识的审神者们之间的主流观点。说它不过具有形态两百余年,还请分析人类文学作品圣杯形态物品的由来以及原典」 「——关于圣杯的话题就此略过。」 如果谁都无法说服对方,最好的办法就是及时打断他们的对话。作为三人中唯一不表态的钟离先生便肩此重任。 「言归正传,我们的来意也与圣杯有关——书认为,时之政府是对外神最了解的世界机构。我们希望能在时之政府找到关于外神的一些蛛丝马迹,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剷除外神来解除污染。」 钟离将话题重新引入正轨。小黑杯作为圣杯的一部分灵魂碎片,自然是相信自己切实的记忆;但总调度作为时之政府的一员,当然会更加 相信流传下来的记录。 角度不同,自然无法说服对方。 掌握时之政府全副信息的总调度,可疑地沉默了。 「您的话不太准确……最了解外神的不是时之政府,而是我们一直追随的世界意识。但很抱歉,世界意识此时并不在时之政府,起码不在现在的时之政府……」 盘旋在整座大厅的回音还在隐隐作响,号称从未有使用记录的初号机又一次被开启了通道,但这次不同的是,总调度没有採取任何阻拦措施。 「各位,今天本部是被外神骑在脸上输出了吗,怎么除了这台老古董一个都没有开……嚯,这不是钟离先生和小杯子,居然比我还早到……」 狐狸面具从刺眼的光柱探出头来,和上次相比,这次的狐狸面具像是做了些旧,近看似乎有些微微发黄。 「主君,稍微沉稳一些,不要老是风风火火地乱跑。看吧,人类可受不住高强度的时空扭曲。」 紧随其后是压切长谷部无奈地嘆息,劳碌命的付丧神不得不肩负起扛着昏倒人类的重任。 明明是主君带回的人类,付丧神却肩负起照顾、搬运、寻路的职责,只能说,刀剑男士们不愧是是时之政府的主要支柱——长谷部君,太可靠了! 可靠的长谷部君左肩扛着一个脸朝地的可怜人,右手还拽着个歪头倒地的昏头人,连自己的本体都顾不上,只能维持着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久违了,欢迎回家。尊敬的世界意识。」 总调度温和地向狐狸面具男子点头致意,「按照条例规定,世界意识返回时之政府,总调度需要将第一权限归还,并进行述职。」 狐狸面具摆了摆手:「总调度先去忙吧,述职报告稍后交给长谷部君便好。还有我在路上捡到的两个人类……先放在医疗部好好照看照看,等他们清醒了再让他们自己决定去留。快快快,勤劳的长谷部君快把两摊人类丢给总调度吧,咱们还有正事要办。」 「总调度接收指令,正在安排医疗部门人员以及预定床位——是否需要提前准备好入职申请书模板?」 「没必要。」世界意识走下展台的台阶,顺手将发黄的面具揭下来。 「要走的留不住,不走的赶不跑——以及,好久不见了,钟离先生和小黑杯。」 摘下面具,时之政府的世界意识从外表上看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还富有朝气的年轻人,还是会同邻居和他的小孩子热情打招唿的类型。他凑近了些,顺手捏了捏小黑杯的金色环壁,若有所思:「看来横滨营养还挺不错,都给你餵胖了。」 「不过说真的,没想到那傢伙居然还留着我送给它的时空转化器。还以为以那傢伙的性格,这辈子都不会愿意用讨人嫌傢伙赠送的礼物。」 他不由得感慨:「大家都变了很多呢。尤其是圣杯和书,完全认不出来了……」 时光易逝人易老,哪怕如世界意识,终究也无法抵御时光的磨损。钟离不忍打断眼前世界意识的怀念,当他看向小黑杯的时候,或许是睹物思情,想到了远在冬木的大圣杯吧。 「怎么样钟离先生,由人类主管负责的时之政府是不是和它们的世界有很大不同。」 没有一个世界意识不以自己的世界为傲,对于时之政府的世界意识而言更是如此,在他眼里,没有那个世界比得上时之政府。 「非常高效、程序也执行得相当完善。不难看出,时之政府如此声名显赫,的确是有他原因之所在。不难看出,时之政府对人力与人智的结合以及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 眼前的世界意识与其说是位世界意识,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位投身于建设的君主。 「我就说嘛,我去了那么多世界,果然都不如我!」 而且看上去也已经退休了。 钟离忍不住怀疑:究竟是世界意识都天性跳脱,还是因为在时间的流逝后,不跳脱些根本无法忍受住难耐的长夜呢? 或许两者皆有吧。 应该换个角度思考,世界意识们都挺无聊的,大部分世界意识别说离开本世界了,就连显现都有相当严苛的标准。 说起这个…… 「听起来,你与远在冬木的大圣杯相当熟络?」 听到这,世界意识自豪地拍了拍胸脯,说道:「那当然,虽然有个那么两三千年没见过它了但我还是和大部分世界意识比较熟悉的。钟离先生既然会问这个问题,我猜一定是我多嘴的总调度跟你普及了写圣杯的光辉歷史吧——不过别介意,那都是真的。」 第85页 「嘶,这确实让我有些始料未及。」 昔日唿风唤雨的魔头圣杯,现在是爱民如爱子的吃瓜杯子,差距确实不小。也难免小黑杯如何也不愿相信了。 不过想来,世界意识也是会变的,或许一个人从小调皮捣蛋,长大后就会成为可靠的家庭支柱一般,或许圣杯正是因为经歷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纯良吧。 「时之政府的时间流速和外面的非常不一样。你可以理解为时之政府的世界是将表世界与里世界镶嵌的世界,在我的世界,人、魔、神、兽都可以大大方方地生存于世界之上。 不过嘛,总调度和你们说的那些三千年前的老皇历,换算成圣杯世界的流速,大概得是八千年以前的事了。」 世界意识大度地摸了摸小黑杯的脑仁,好声安慰道:「别担心,现在的圣杯前辈很好就可以啦,不要去纠结过去的事情。不过有一说一,圣杯当年确实是一位非常具有王者之资的世界意识呢。」 「以星球为舰队,以灵魂为船员,将宇宙的灵脉充作燃料,收整世界意识的本源,试图将世界的边缘往外扩展,以收整大世界为最高理想的圣杯大前辈——现在想想,依旧非常帅气呢!」 第45章 小黑杯彻底打蔫了。不知道是为心目中圣杯愿去的形象哀悼还是怎么, 它现在处于明显的自闭状态。 「看你的样子,圣杯肯定也是一个非常温柔又靠谱的前辈呢,等会可以分享下你和它的记忆吗——我还挺想它来着的……」 「应该可以吧……狐狸面具的世界意识看起来人也很不错的样子。」 小黑杯小小声地回復, 谁知又被人捏了个大的。 「什么狐狸面具的世界意识,怎么感觉和黑幕一样。我有名字啦,卡密托,我叫卡密托。」 狐狸面具的世界意识, 不,卡密托忍不住吐槽, 「书还真没告诉你们我的名字吗……这傢伙, 对自己的同僚还如此记仇, 真是小心眼。」 钟离不免头疼, 他倒是不认为是书故意为之,以他研究只有一个按键的时空转换器都研究半天的状况来看 他可能是真忘了。 「不,卡密托先生,他可能确实记性不太好……」钟离嘆了口气。明明卡密托看上去是一个相当靠谱的世界意识,但歷经圣杯和书的摧残, 他选择按下不表。 不管是摩拉克斯还是钟离,都少有面对如世界意识这般极其不靠谱却力量地位崇高的高能人士的经验。 大多时候,歪理一堆的魔神会先上天星岩枪好生款待,言之凿凿但也讲不出个正形的魔神则会成为某个神器背景故事里的背景板。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想想远在冬木的自爆大杯, 再看看身边的悲伤小杯再想想自爆了都知道提前留下后手的书和眼前缜密的卡密托。 果然, 世界意识亦有差距。 「说起来, 算上小杯子, 钟离先生应该已经见识了四个世界意识了吧, 感觉怎么样?大家都很活泼吧?」 「以普遍理性而论, 应该算五个。」钟离沉思半晌,决定不再隐瞒,「圣杯占了三个。」 小黑杯不明所以,但一提到圣杯它还是反射性地神经紧绷起来,进而开始胡思乱想:明明只有大圣杯和自己,哪来的第三个圣杯形态的世界意识?还是说,圣杯前辈深感于自己的没用,决定换个杯来找办法吗。 不同于小黑杯的胡思乱想,卡密托看上去并不意外:「它还是作出了选择。不过,小杯子居然不知道吗?」 钟离点点头:「关于这个,本体圣杯自己似乎都印象不深。我曾同那位圣杯有过契约,不能在圣杯面前直接透露,但它如果自己猜到了,那边无所谓了。」 不同于在新市民会馆应召而来的冬木大圣杯和凝聚一切污秽的小黑杯。钟离初到冬木时,『圣杯』在肯尼斯所设的召唤阵中早已等待多时,散发出圣洁耀眼的光辉。纯金的杯身优雅大气,底托镶嵌着二十多颗浑圆无暇的珍珠,红宝石和绿宝石交相辉映。纯金的器皿盛放着基督的鲜血,赤红的液体轻轻摇晃,带着与生俱来的神性。 那也应当是圣杯原本的样子,优雅、华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那璀璨过头的样子,与降临于冬木的大圣杯形成鲜明的明暗差异。 「方便透露一下契约的具体内容吗?不是作为契约之神摩拉克斯,仅仅是作为知情人的钟离先生?」 「我不会放弃我的原则,『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乃是我亲自定下的规矩。时之政府也充斥着规矩,还请卡密托先生不要为难了。」 「——不出所料。所以啊,小杯子。卡密托叔叔告诉你一个道理:不要被眼前的事实迷惑,在你看不见的背面,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一直在上演呢。」卡密托顺手继续薅了一把磨砂质感的小黑杯,「不过要好好相信你钟叔叔,他可比你那搞不懂状况的圣杯前辈和健忘的书前辈靠谱多了。」 钟离:……不,其实也不必太相信我。 钟离尴尬地轻咳一声,如 果他再不打断两个世界意识不停歇的谈话,恐怕他再也别想回璃月,干脆在世界意识这里开个保育班了。 「您还别说,钟离先生。我认为这可是个非常具有建设性的意见。」卡密托顺着杆子往上爬,「作为时之政府的世界意识,作为万千世界意识的一员,啊,我现在看到有些同僚啊,就非常痛心。钟离先生您是不知道,有些世界意识像是得了老年痴呆症,连短短几百年前说过的事都能忘;有些呢更厉害了,自爆完一趴地上就装死,也就骗骗新上任的小鬼,故意偷懒;还有些呢不负责任,到处表里世界到处乱窜——长谷部你别看着我,我是那种人么?」 第86页 「当然不是。」无辜点到的压切长谷部同学举双手投降,「主君是不会出错的,错的是无能的时之政府,不能根据主君的安排好好运行……」 卡密托拍了拍忠心付丧神的肩膀,表语重心长:「很有道理长谷部君,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啊,就好像我预知到了客人的来到却没能提早赶回来一样……」 压切长谷部太了解他的主君了,再在他心底,一种不祥的朦胧感油然而生。 「——决定了!既然那两个人类已经安顿好,钟离先生这边还需要一位引路人,还有述职报告我已经让总调度放在桌子上了……嘶,长谷部君,你对这些事情有什么头绪吗?」 卡密託故作思索,又好似恍然大悟一般:「这样,长谷部,你先把钟离先生和我的小后辈安顿好,由我暂且去处理一下那指甲盖碎片一样少的公文——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公平?」 老实的长谷部君看起来格外诧异——总爱把公文丢给自己的主君,怎么今天突然转性了?总不能是在后辈面前想要以身作则? 「……真的没问题吗主君,是否需要我来……」 压切长谷部的未尽之言统统被卡密托的摇头阻止住了。既然主君心意已决,身为臣下,当然是得遵从主君的命令。 「属下明白了。」 压切长谷部看向远道而来的客人,身体前倾,指引着前方目的,「钟离大人和圣杯大人,还请跟我来,接下来诸位在时之政府的一切形成,由我压切长谷部为妥善安排。」 「我们也就客随主便了。」 钟离并无其他要求,小黑杯更是如此。只不过,在压切长谷部转过身后,一缕金丝悄然没入钟离衣袖,又飞入卡密托的手掌心中。由岩元素构成的金丝,在触及世界意识的表面后就碎裂成屑,但也成功引起了卡密托的注意。 钟离微微张口,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外神。 卡密托不免得有些困惑:钟离先生和小黑杯为祛除外神污秽而来他是知道的,但又有什么,是他需要刻意来提醒的呢。 总调度吗? 「总调度。」 「主人,我在。」 「……述职报告尽快发给我。联络给部门负责人,带好工作日志,十分钟后在我的办公室开会。」 「收到,已将邀请函发入各部门邮箱,现已完成查阅。」 卡密托点点头,示意总调度无需管接下来的事务了,一切交由他便好。 卡密托走上前庭的迴旋楼梯,红色柔软的厚毯让人深陷温和的漩涡,富丽堂皇的装横是千百年来时之政府雄厚实力的积淀,哪怕连外神的污染,时之政府也有解决的办法。由世界意识总领、审神者们填补权能的机构,配合总调度高效的执行,这是时之政府如此庞然却依然能保持效率的重要因素。 时之政府的审神者们相信并真切依赖着总调度的统括和世界意识的权能。 走进属于卡密托的办公室,在万屋逛着街的普通审神者们会惊讶地发现,这间没有任何标识的办公室居然容纳了时之政府现今几乎所有的主要领导。审 神者们不会摘下它们的符咒,但他们自有辨别的良策。 「数据测量部第169任部长,向您致意。」 「调算部第187任部长,向您致意。」 「协约外事部第198任部长,向您致意。」 「审查核算部第200任部长,向您致意。」 「对外武装统括局第309任部长,向您致意。」 卡密托停住了脚步,他看向最后发言的部长,不免疑惑:「我记得走之前,对外武装统括局不过才是第307任部长,短短十年便进行了两次换任吗?」 「报告卡密托大人——时任307任部长当时在三年前的一次联合清查行动中被疑与时间溯行军有资源物品来往,她的副手在追捕逃窜的部长时不幸葬身于时空乱流中,经过联合表决,总调度追封那位可敬的副手为第308任部长。」 卡密托哑然。 在他的记忆中,时之政府已经不是会随随便便折损力量的机构了,但来自内部的隐患,始终是连世界意识也无法根除的。人的一生勤勤恳恳,富有创造力,却也无比多变。 「许久不见了诸位。你们中,有人从未同我交谈,也有人跟着我歷经时之政府的数个春秋。」 卡密托从不会过于长久地停留在时之政府,一般是三五年回来一次,这一次恰好长了些。 「时之政府的建设离不开诸位的努力,大家辛勤耕耘的成果我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今天召集大家,主要还是想和大家促膝长谈一番——只可惜,我还是回来晚了。对外武装统括局第308任部长的牺牲,值得我们永远铭记。」 卡密托会把所有人都好好记住。作为世界意识,作为时之政府的第一负责人。 理想主义的刀,是不会钝的。 只是总调度,对于世界意识习以为常的事情,是否又对你太过残忍了呢? 第46章 「真是个乖巧的好孩子,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赴约的,卡密托。」 无垠的宇宙向来是漆黑一片, 纵使偶有星辰悸动, 也不过短短一瞬。世界意识的生命与广袤的宇宙相比,也不得不相形见绌。哪怕是卡密托眼前的这位强大的世界意识也不例外。 「我们目前暂且还算得上是敌对状况吧,圣杯前辈。」 第87页 与面前世界意识轻松且富余调侃的语气不同, 卡密托相当紧张地戒备周边地一切。尽管卡密托相信同为世界意识的圣杯前辈不至于用些阴谋诡计, 但总会有心思活络的人类自以为是地想为世界分忧,如果碰上喜欢多此一举的傢伙, 哪怕是世界意识也不得不为之头疼。 「别紧张, 我没告诉任何人我的行踪, 大家都很相信我的实力。」 圣杯拍了拍一块秃露出来地石制台阶,示意卡密托坐在他的旁边。 「你不是一直想和我联繫上吗?还不快点抓住这大好的机会。」 圣杯双手交叠,鼓励犹豫的后辈多多提问。 「今天我会告诉你想知道地一切。所以不必紧张, 想问什么就问吧。」 卡密托犹豫地坐在石台上, 确认了坚硬的石顶并没有弄些恶作剧, 又确认了圣杯前辈没有煳弄人的意思, 长舒一口气。 但紧接着, 圣杯的话又让它颤动的心脏重新提起——对前辈所作所为的缘由的好奇正好戳他的心坎。 卡密托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可靠温柔的圣杯前辈为何突然大肆纠集如此浩大的势力,甚至把如此多的同僚牵扯其中。 卡密托纠结一会,不抱希望地试探道:「您是有什么苦衷吗?」 「啧,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我都到你管辖的豁口了, 还天真地问出这种问题……」 圣杯嘆了口气, 托着腮帮子, 目光胡乱溅射, 「是我自己想这么做的。既没有被乱七八糟的东西煽动, 也不是拍拍脑袋突然下的决定,这是我经过了相当长时间的深思熟虑,才做下这个抉择。怎么,就这点想问的?」 卡密托无法理解,如此荒谬的行径竟然是经过了所谓的深思熟虑,它忍不住道:「那生存于世界的子民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他们又该如何自处?您这是自私地把大家都推进了深渊!」 没有了世界意识,世界的外壁就会变得像鸡蛋壳一样脆弱。卡密托无法理解:明明只是一份安分记录好世界发展就可以的好好过下去的工作,为什么会好端端地突然一时兴起,开始吞噬宇宙的燃料,掠夺世界的本源。 卡密托不接受圣杯任何的搪塞之词,它只想知道真相。 「你有想过吗,卡密托。」 世界意识间既不存在竞争关系,也不存在所谓的踩高捧低。身为最古老的世界意识之一,圣杯对这位年幼的后辈相当看好。但这不代表它不会打破年幼孩子的无端幻想。 「为什么明明可以好好地记录世界的一切,我们却只有在世界发展到鼎盛时期才能凝聚出型体,哪怕再古老悠远的世界意识,它们也无法早早地凝聚身体,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地吗?」 卡密托无法理解圣杯的苦恼,世界意识需要等待世界的节点才能通过机缘巧合,铸造出现形的躯体,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 它想不出有什么不对。 圣杯嘆了口气,神情复杂。 「这当然不能算得上理所当然,你说是自古以来的老规矩,我就不能说是那位开创者一开始就是错的吗?是谁给世界意识本该永恆的生命设下限制,谁有资格肆意决定着世界的生杀予夺?」 「你诞生的岁月比我短得多,可能没见过世界意识的更迭。但我见过。」 的确 ,世界不死,世界意识不灭是烙印在无数世界意识心目中的铁律,但这么多年来,自圣杯拥有形态起,它从来没见过真正不灭的世界意识。 随着时间的流逝,世界意识的记忆与形态,都会随着文明的更迭而格式化——没有原本的记忆,只能像看故事书一样看着世界的记录。也没有原本的形态,只能通过原有的记录确认自己的形态与化身。曾经为之感动的、喜悦的、愤怒的、悲伤的一切都会变成过眼云烟。 如此,还算是不死不灭吗? 「明明号称是世界不死,意识不灭,但你瞧瞧,又有哪个世界意识真正抵达到那样漫长的生命?所谓不死不灭,只不过是一个以讹传讹的荒唐笑话罢了。」 圣杯托着腮看着幼小的同僚,嘆息着摇了摇头。年轻就是年轻,和它们这群越老越着急的傢伙们不一样。 年轻代表着机会,犯错的机会、重来的机会属于可以挥霍时间的它们,而不是已经陷入拐点的它们。 卡密托继续保持沉默,它紧紧握着双拳。太过弱小的下场就是,哪怕它本能地不认同前辈的观点,它也只能悲哀地站在这里——比起圣杯麾下浩大的世界意识群落和它本身强盛的力量,卡密托的莽撞只会成为扑火的飞蛾,不仅拯救不了自己,反而会让助燃篝火的力量。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卡密托触电般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轻描淡写地吐露出惊天消息的圣杯。 圣杯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一边顺手安慰一副大惊小怪样子的卡密托,一边恨铁不成钢般地碎碎念起来: 「慌什么呢,要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心态,世界意识可不能随随便地被人看出破绽。言归正传,我请你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作为交换,我可以把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唯一的条件就是,今天在这颗荒星上的一切,只能是你我的秘密。」 「那就请从头开始告诉我吧——从您为何这么做、你的想法从何而来开始。」卡密托近乎全身颤抖,年轻的世界意识始终对一切事物怀有热枕,它想不通前些日子还温柔着对待每位后辈的圣杯,今天就会变成碾碎行星的侵略者 。 第88页 它还是不愿意相信,仅仅一个叛逆的理由,能让世界意识做出如此疯狂的抉择。 「原因很简单啊,就是我之前说的,我的世界已经不多了——将死之人,脑子里有些异想天开的东西、做出什么疯事都很正常。」 「别开玩笑了前辈!既然答应好会告诉我真相,那就不要用拙劣的谎言来煳弄我。」 卡密托与其说是出乎寻常地愤怒,倒不如说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圣杯前辈的每一句话。 「是什么,让您陷入了如此困境,只要告诉大家,我不相信还有什么是世界意识都解决不了的。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 圣杯像是听了些什么有趣的事一样,忍不住咯咯笑起来:「看吧看吧,世界意识和三代神明没什么差别,也是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实。可是我亲爱的后辈,你要是不愿意相信真相,难道我还能凭空编出来一个不成?要是不信的话就当个睡前故事听就好,我不介意。 刚刚说到哪儿来着?哦对,我的世界里,属于神明们的时代要结束了,只需要一个契机,下一个时代就是属于生命短暂的人类了。 我的子民们似乎已经坦然接受了成为奠基石的命运,但作为世界的我,却不愿意接受一切重来的命运。」 「但这又不代表您会消失,只是一个新的时代而已……」 「会的,卡密托,会的。」 圣杯去掉右手上繁复的红宝石与纯金饰品,被遮住的地方隐隐透见大片的灰白之色,在摘下手鍊的过程中,几片坠片只是和皮肤碰了几下,苍白的手腕上甚至已经隐 隐显现出几道裂痕。 「我的力量正在被强制归还予世界本身,属于参天巨兽、万神同朝的时代马上就要结束了,旧时代的世界意识只能停留在辉煌的旧时代,新世界不会允许老旧的世界意识苟且偷生。」 扪心自问,圣杯它自认为不会对踩着它孩子们尸体建设乐土的人类有半分好感。哪怕那也是诞生于它世界的孩子。 想必这也是每每发展至下一个纪元时代,世界意识们也必须洗刷重来的原因吧? 星星永远在天空偷偷闪烁,时间早就带走了它们的光辉,只不过是长久的空间容纳下了属于它们的回忆。但就连属于它们的回忆,也只被容许存在短短的一瞬,随后又会飘往无尽的边缘,直至消失在无尽的夜空中。 「愿意跟随我的世界意识大多也都是些发展到瓶颈的老傢伙们了,谁也不知道世界的制裁会何时到来。我们都没有时间了,但我们还能做最后一次尝试。拜託了,卡密托,我不想对你的世界动手,只要你愿意视而不见,我发誓,接下来我们所做的一切,不会干涉到任何一位世界意识。」 卡密托的瞳孔不住地收缩,它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音量:「您要去星之外海——为什么?!」 它的前辈认真地摇头,更正了它话里的错误。 「我们打算去世界的边缘,看看那帷幕的后头究竟是什么东西,能把外神的生存空间一步一步压缩至星之外海。冥冥之中,我觉得世界意识的强制格式化与海外的东西有关。」 「至于其他的几个世界意识——已经早早步入了人类的黄金末期,它们只想最后搏一搏了。」 为了追赶上人类发展的速度,不少世界意识的发展已经趋向同质化,再这样下去,它们的世界会逐渐被吸引、相撞、直至融为一体。 「放心卡密托,我们一群憋屈没用的傢伙聚在一起,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的。」圣杯苦笑道,「到时候只能让你看我们的笑话了」 对于那群已经知道自己命运的世界意识,早就无所谓了。既定的未来不会让人生出希望,却促使它们生出了更加疯狂的想法。 「况且,它们也只是希望我能将他们融合为一体。如果运气不错的话,或许这是走向末路的世界意识们崭新的希望。」 卡密托反驳:「如果它们选择融为一体,那岂不是永远没有重新诞生的机会了。这样混合的催熟品,是绝对绝对无法诞生出正常发展的世界意识的,甚至连它们都有送命的可能!如果结局是这样的话,还不如……」 卡密托还是无法理解,但圣杯已经不想再谈了。 「卡密托,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世界意识想延续于世的理由,不止是为了自己能够独活。 属于巨大的原生神明的时代马上就要终结了。世界的资源禁不住神明魔兽们的纷争,哪怕他们现在停手,也为时已晚。世界的抑制力已经将他们剔除未来的生存名单,大气中的魔力含量只会越来越低。 首先是位于上阶的创世神明,接着是由纯粹创世力量分出的一代神,接着就是真正由神媾和诞生的二代神,以及后续诞生各种神明,他们构成了圣杯世界里应有的一切,却註定成为未来得到基石。 何其不甘,何其愤怒。 如果子民们的未来註定是成为下一时代的垫脚石,那为何要诞生爱着他们的世界意识?这就是抑制力的考量吗?如果生灵生来便是作为未来的基石,那何必要给他们意识?何必要让他们睁眼看过这世界? 「总而言之,它们几个已经打定主意了,等到了世界边缘,我们就会依靠行星间巨大的冲击力把自己碾得比陨石还碎。至于那些盘踞在边缘的外神——相信我,它们巴不得有一群傻不楞冬的世界意识去为它们淌这趟雷。所有人,都 第89页 在期待世界是否会因为我们的僭越,诞生出新的改变。」 圣杯在卡密托的身后挥出一道时空裂缝,隐约可见时之政府内部的装潢。 「包括外神?」 卡密托紧紧抓住缝隙的边缘,哪怕细小的空间漩涡让它的胳膊血肉模煳,它也咬紧牙撑住不愿放手。 「包括。」圣杯看向执拗的后辈,轻轻挥手,迫使缝隙强制合拢。 「倒不如说,祂们就是重要的贊助者之一。外神们早就对宇宙边缘的奥秘趋之若鹜,只可惜,宇宙中一点点振动的余波,都能弄得祂们人仰马翻,一群没用的傢伙。」 被驱逐的卡密托说不出一句话来,其一,它姑且还没到睥睨外神的地步。再者,它实在是撑不住了。 朦胧之间,它只听到一声嘆息—— 「不要和我一样,朝那个方向再行僭越之事了,在所有后辈中,你是最聪明的那个孩子。」 最后的最后,自知命运的圣杯悲哀看向后辈消失的峡口,像在警告自己,又仿佛是说给年轻的世界意识听一般。 「也不要触及外神的一切。」 「……结束了吗,盟友?我控制不了太久,如果可以,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荒露行星的乱石之下,一团泡泡破土而出,抖落了身上的石壳片,露出彩虹色的斑斓光彩。就连刚刚两位世界意识坐着的石台阶,底下也填满了彩色的泡泡。 「启程吧。」圣杯看着卡密托远去的夹缝,眼睛渐渐模煳起来,嘴角也控制不住地抽动。 它不知道它的选择是否正确,但与其乖乖等死,它更愿意杀出一条生路。 「答应我,那孩子如果去找你,控制住自己不要污染他。」 圣杯忽然说道。 「……我会跟莎布和奈亚说的,只要它不异想天开地干些过分的事,祂们都不会盯上它的。以我的全副力量和名字作保……」 「犹格.索托斯的眷属们从此无法入侵任何一个世界。」 浩瀚无垠的宇宙,团簇的泡泡以远超星舰载机的速度向远方飞驰,世界意识和外神结成冯别扭同盟,其征途是不可知的边缘。 生命的主旋律就是挫败,成功只是短短一瞬的彗星,点不燃难明的长夜,却能成就永恆的烙印。 圣杯的行踪消失后,时之政府的世界意识开启了它长达千年的罪行:在无数羸弱世界搜刮身负灵力的人类,以丰厚酬劳引诱他们加入时之政府,间接导致无数世界失去再发展的可能。 自此,日益庞大的时之政府牢牢把控住通往星之外海的豁口,只要同它签下卖身契,成为审神者的一员。无论你是人神还是是魔兽,时之政府荤素不忌。 真是疲惫,这样的日子还会结束吗。 卡密托睁开沉重的眼皮,啧,世界意识凝聚的身体居然也这么脆弱,竟然又昏过去了。 「总调度预见了疲惫的世界意识会在会议途中摔倒,于是贴心地屏退无关人员,并将您妥善放置。」 适时说明总调度恭敬地俯下身子,全然不顾尊贵的世界意识躺在地板上——不过铺满柔软的毯子的话,地板也该非常舒适吧? 「很抱歉在您疲惫的当下雪上加霜。」她面无表情地公式化抱歉完全没有一丝歉意。 「一先生希望您能抽出时间同祂磋谈一番,关于时空转换器,以及二位的老朋友。」 卡密托捂住后脑勺——不出意外应该是撞到桌子角,尽管嘈杂的耳鸣让他提不起状态,但他还是撑着地板挺直起身。 「我先过去,余下的事你先安排。」 「是。」 卡密托走后,在世界意识余光瞥不见的角落,他最得力的助手悄悄销毁了一册报 告,未被删除完全的数据中,只能隐约可见一行有作者身份的小字: 对外武装统括局第307任部长书。 第47章 高大的巨人坐在巨石基底的王座之上, 从后方散射过来的光让祂在正面看上去更像是个高大的人型虚影。 照理来说,这样端正伟岸的形象很容易让人见到的人自动想起神话里象徵光明的神明, 但如果有人仔细观察, 潜伏在王座之下,光明于黑暗的分界处,被光芒隐于黑暗的肉眼, 像是在虎视眈眈地窥伺一切。 除了光明于黑暗显而易见的分界线, 剩余的空间全部被透明泛着彩色折射光的泡泡所占据。看起来透明脆弱的圆形泡泡、高大的发光巨人以及盘踞于底盘数不清的肉眼,三位风格迥乎不同存在身处于一室, 格格不入中透着些外神自带的混搭风。 「您找我有事?」 卡密托大大方方地打开巨大的铜门, 站在门后的空地同里面的老前辈打了个招唿。听到来人的声音, 密密麻麻的肉眼步调一致地避开了视线,炫彩地泡泡也为他挤出一片干净的天地,高大的巨人试图回忆起温和的措辞同世界意识寒暄, 却总找不到合适的角度开口。 「只是有些担心。」 不指望坐在石座上傢伙能说出点有效安慰, 早早移开视线的肉眼抢先一步发出沉闷却饱含关心的声响。 在祂发出声音的时候, 光线不经意地偏移到中央, 又在快触及卡密托的时候快速移开, 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总调度说圣杯回来了。」 团簇的泡泡随气而动,一个浑圆扎实的完成小泡飘到卡密托眼前,「它看起来还好吗?」 第90页 「我不知道。」 卡密托轻声念叨着,缓缓蹲下。体贴的泡泡和肉眼都不再言语, 沉默的巨人为他升起石座。 「它完全没有一点圣杯前辈的样子, 又傻又天真, 别人说什么都信。还被外神的力量污染了, 全身上下乌漆嘛黑的。」卡密托把头埋在臂环大口吸气, 声音闷闷的, 「它身边还有那个在天理那有编制的神明,精明得很。前辈现在变得傻乎乎的,不会被外面的神骗了吧……」 「卡密托,首先,我建议你相信一下未来与时间权能。」肉眼代表高大的巨人和乱飘的泡泡安慰道,「再者,也稍微相信一下天理的眼光吧,虽然它性格不太好,挑人的标准还是可以的。至于外神污染,你确认圣杯没问题之后,把它带过来就好,外神污染可比灵魂分裂好操作多了。」 所以不要再哭了。 「我没有!」卡密托勐地抬起头,又蔫了下去,「求求您告诉我吧索托斯前辈,你们究竟在宇宙的边缘遭遇了什么东西,能让外神心甘情愿地龟缩在小小的时之政府。您不想重归广阔的宇宙,畅游于星之外海吗……」 高大的巨人长嘆一声,从同样巨大的石座上直起身,密密麻麻的肉眼顺着石座的迴路攀爬,藏到了背面。泡泡将门边的缝隙堵住,将大片大片身体覆盖于墙面。 「……犹格.索托斯在关键时刻失去了意识,或许只有圣杯,才真正见识到了边缘背后的光景。」 高大的巨人直到鲜艷的泡泡覆盖了整片墙面,才缓缓说道。 「也正是如此,我们只是被分割成三份同时存在于同一时空的不同阶段的外神,甚至还保留着当时的绝大部分记忆。」 泡泡虚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理论上,祂才应该是能在这一时期显现的犹格.索托斯。数千年前的冒险对外神而言也是一场血本无归的投资。 「圣杯当年并不想让你掺和进来,但它明显低估了你的求知慾。至于我们……犹格.索托斯早就无所谓了,在和圣杯一起远航的时候,我们想过比这更糟的结局。要说同僚,莎布和奈亚这两个傢伙,当年提醒祂们肯定早就收到了,奈亚肯定不会让自己身陷囹圄,莎布就不好说了……祂还想强制入侵书的世界,被我看见 就顺手弄走了。」 「您告诉我一切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一天。不过,原来是前辈么……怪不得当时莎布走得那么急。」 「祂依旧没半点长进,还在沉溺于支配宇宙的过去。」泡泡慢慢围拢起来,「不知变通的野蛮才会让祂成为歷史,世界边缘的侵蚀祂们也该感受到了……」 「卡密托,不要把审神者范围局限于人类,把整个审神者群体看作世界的子民,才不会轻易陷入抑制力设下的陷阱。外神耽于无谓的玩乐和阵营间的纠葛太多个纪元了,这让我们失去了支配的世界、失去了主流的话语权、直至失去存在。」 「在这场席捲宇宙的大清洗之中,只有世界意识才能符合抑制力的评定。昔日外神们粗放的占领和繁殖,只会成为被丢弃的糟粕。」 「请放心,时之政府绝对会是最安全的庇护所。」卡密托坚信他亲手打拼的世界,无论是来自抑制力的清洗还是宇宙边缘的收缩,他一定会站到最后。 然后亲手打破拦住圣杯前辈的桎梏。 犹格.索托斯掌握的无尽知识搭配上时之政府绝对的行动力和来源于大后方的有生力量,时之政府的内蕴,远超表面。 「……看见你没事就好,有空去看看总调度,她对圣杯似乎意见不小……是因为我设置的时候加入了太多对时之政府的无条件维护了么?」 「没关系,等会我就去套套话。最近时空转换器如何,我听说似乎是出了些状况?」 「怎么会。」 泡泡依旧紧贴着墙面,外神的低语会对生灵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祂现在对防止污染外溢已经相当有经验了。 苦于堵住外墙防止偷听的泡泡来不及回答,藏匿于黑影的肉眼顺便回道,「藏于世界深处的知识加上充沛的灵力,由我们亲自设计的时空转换器怎么可能会有别的状况。可能总调度理解错意思了,知识的造物总是和理念略有差池,看来还是存在短板…… 」 卡密托的思绪却渐渐飘向远方:「理解错了吗……」 「主君总是需要奔走于各个世界处理要务,所以时之政府的基本决策大部分都是由总调度代为决断。包括后续部门职位调动、职称评定、资源调配,大部分不可或缺的琐事都是由总调度统一处理。」 行走在热闹的万屋,琳琅的商品整齐地摆放在商铺前,来来往往的审神者们脸上大都贴着符咒,偶有几个露出面孔的,也是随行的付丧神。 「听起来,卡密托先生似乎是把权力基本移交给总调度女士了。但她似乎,对圣杯有相当意见——还请不要误会,我在另一位世界意识那大致了解了一番时之政府与外神似乎曾有些瓜葛,但她的话……未免也有些太绝对了。」 不同于之前无机质的陈述对话,总调度对圣杯的态度始终让钟离难以共鸣。 按照书的意思,时之政府的世界意识绝对同外神有过密切联繫。外神自带的精神污染可是连祂们自己都无法完全遏制的,现在主要的一点是…… 卡密托是否对总调度关于外神的言论表示默认尚不可知,但他对过去圣杯的评价显然更加温和些。 第91页 是什么让机械数据比世界意识更加忿忿不平? 「总调度的话……」压切长谷部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她在很早之前就被设计出来,作为分担世界意识工作的助手,一直在岗位上勤勤恳恳。可能人造的智能无法理解人的潜引申义,导致她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可能过分僵硬了。不过很抱歉,大部分时候我都是和主君一同穿梭在各个世界,对总调度也不是很了解。」 「倒是在不少世界对她有些恐怖的描绘,我倒是觉得可能是因为时之政府的不少行动也让她也不免遭人诟病吧」 压切长谷部敲敲脑袋,终于挤出些埋 藏在久远记忆的道听途说。 「在我和主君一起到过的世界里,有过关于时之政府的一些……不太好的传言。」 压切长谷部穷尽他漫长刀生学到的词彙,小心翼翼地将曾经对他造成强大世界观冲击、还带有主观意愿诋毁世界意识的言论转述成不至于污染普罗大众的平直语言。 「许多世界都有过类似的谣言,大概就是说像总调度这样远超人类发展序列的人造智能,根本就是外神的遗产,时之政府和外神勾结拿世界本源做实验之类的……」 原谅语言能力匮乏的长谷部君,刨去那些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转述的语句,只剩这些干巴巴的句子能说给钟离和小黑杯听。 小黑杯一身冷汗:「听着就恐怖,拿世界本源做实验……这种事,卡密托前辈不可能会同意的,再说,哪有外神会和世界意识合作,祂们不都是兴沖沖地恨不得冲到世界意识的领地,把整片世界变成祂们游乐场的傢伙们吗!」 「随着时之政府力量的壮大,这样的言论只会越来越多。」钟离嘆了口气,「时之政府对于许多世界意识而言,是一个主观能动性过强、还会时不时进屋的强壮邻居。」 只要时之政府的世界意识不放弃他穿梭于各个世界的行动,世界意识们绝对不会有一天给他好脸色看。 时之政府这样盘旋在家门口的威胁,对于远离星之外海、生活在世界里侧的世界意识而言,比所谓外神的污染更值得重视。 「如此说来,卡密托先生的坏名声也有迹可循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压切长谷部苦笑道,除了总调度,没人比付丧神们更清楚世界意识为了维持时之政府这个大家庭所付出的努力,但没办法,时之政府遭人记恨也不是这两年的事了,审神者的构成註定让卡密托必须承担来自同僚的攻讦与职责。「 不过也正是如此,不少被世界意识排斥的非人类们都在时之政府签下契约,成为审神者的一员。」 贴上符纸,签完合同,你就是隶属于时之政府的审神者,享受世界意识一视同仁的待遇。 「不想迁徙到里世界的非人类们,除了时之政府就没有多余的选择了。」 往后的世界意识註定会人类为中心,这已经不是属于长生种的时代,灵力和魔力之类的造物没过多久也会成为传说和歷史,实践会击败传承,信仰会被淹没在人类短暂却愈发急促的生命中。 此乃大势所趋。 「无论事总调度还是主君本人,都是在时之政府备受崇敬的存在。」 压切长谷部认真同两位异界的来客解释,「或许总调度的逻辑程序和外面有些脱节,但我还是真挚地希望您不要太介意她言辞地一些……算是失礼的地方吧。」 「哪怕是对于无生命的人造智能而言,日復一日的工作和无止境的运转,也是件恐怖的事情吧。」 第48章 时间能销蚀一切, 磐石也会归于尘土。磨损给长生种带来的灾难远超短生种。 钟离——不,摩拉克斯深有体会。 试想, 明明拥有极其漫长的悠久生命, 却在度过漫长岁月之后,会渐渐忘记曾经为之拼搏的梦想、扭曲那些曾经美好的愿景。 等到连烙印于身的契约都被长久的碰撞损毁,短生种们归于一抔黄土, 赞颂的歌谣也被含煳不清的传说替代。 在失去一切能用以回忆的锚点后, 忘记最初的梦想。甚至连自己都不会再记得己身最初的样子,于若干年后, 遗忘世界的同时被世界所遗忘。 这是世界加诸于万物的枷锁, 摩拉克斯曾认为它来源于天理, 但见识过世界意识麾下被委以重任的总调度之后,钟离否认了自己过去的猜想。 总调度统筹着时之政府的绝大部分日常运转,让她陷于磨损百害而无一利, 卡密托也没必要为自己的可靠助手平添一层枷锁。 比起天理的有意为之, 加诸于长生种的磨损看起来并非是时之政府世界意识的本愿。 「说起来, 时之政府似乎只有像长谷部先生这样的刀剑付丧神才会露脸, 是因为特殊规定, 还是……」 长谷部半是点头:「我们和普通审神者的合同不太一样,只需要降下分灵配合审神者们工作即可。但毕竟人类和付丧神间,大部分时候力量都比较悬殊。 曾经有过付丧神控制不住自己对审神者灵力的渴望,将审神者神隐的记录。后来, 为了保护审神者的人身安全, 也为了增加审神者和付丧神们间的距离感, 增加了『存在除自己之外的生物时, 必须佩戴隐藏外表之符咒』这一补充条款。」 每一项看似荒唐的规定都是时之政府血与泪的教训, 人类总是脆弱无比, 不管实力如何强大,□□的限制已经规定了他们的天花板。 第92页 至于刀剑付丧神们,反正几乎每家审神者都有那么些付丧神分灵,反倒是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 而时之政府大肆使用分灵的原因,其一,便是时之政府每年都会吸纳大量审神者,如果不能合理利用手边一切的劳动力,时之政府早就停止运转了。再者,审神者的主流群体毕竟是人类,百余年的寿命转瞬即逝,本体一个晃神,就极可能出现手上交代下去的活还没干完,契约对象已经快化成灰的惨烈状况。 再怎么弱小的神明也是神明,再怎么强大的人类也是人类,生命对时间感知的差异不是纯粹的力量可以填补的。 因此,好心的付丧神们大多会选择降下分灵,同审神者结缘、生活、行动、告别。直到签订契约的审神者死去、才有可能会重归本体。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付丧神之间关于分灵还有许多不同的见解。尤其是在于本体究竟是否应该接收分灵记忆、分灵是否应当保留记忆这一方面,产生了相当大的分歧。」 一个付丧神本体可以同时降下数以万计的分灵,每一个降下的分灵都是独立的存在,会拥有与审神者独一无二的回忆。试想让这些记忆不加梳理、一窝蜂涌回本体,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时之政府的解决办法也不是很靠谱,后来总调度干脆额外设置了一个刀解池——没有继任审神者又不想在时之政府本部继续待下去的刀剑男士们通过刀解池后会失去一切记忆,重归本体。 「回忆比珍珠还可贵,但当珍珠被腐蚀得失去风度和意义,那还不如当断则断。」 压切长谷部是一位可靠的家臣,失去主君的忠臣是不会有脸苟活于世的—— 「毫不留念的死,毫不顾忌的死,毫不犹豫的死」,这是他所秉持的、属于压切长谷部的骄傲。 但话又说回来,和其他执着于审神者们美好记忆的同僚 相比,他无疑是更加幸运的——身为时之政府的世界意识,卡密托不会比他先一步离去,压切长谷部只需要做好替主君分忧的臣子、听从主君吩咐即可。 如此明显的答覆,哪怕是小黑杯,也能听出压切长谷部言下之意。尽管有些迟疑,但小黑杯还是说道: 「……失去记忆一定是非常难受的事情,真的不会有付丧神想偷偷把记忆带回本体吗?」 它不由得往下细想。让付丧神主动放弃美好的记忆,不比无意识的失去,痛苦得多吗? 压切长谷部摇了摇头,他是本体,并不清楚拥有和人类相同时间感的分体究竟是什么感觉。 「……或许是因为,时之政府想保证,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吧。」 沉默的压切长谷部不知原因,但钟离大概能猜出世界意识如此规定的初衷。 把残忍的选择权交给分灵,使每一个放逐记忆的分灵都会明白,放弃记忆是自己的选择。 或许按照世界意识的思路,他只是想给付丧神们自己选择的权利:是选择短暂的痛苦后一了百了,还是怀着永不再见的遗憾记住一切。 自己作出的选择就不要后悔,这是世界赠予的权利,也是一盏残忍冷酷的毒药。 卡密托没有想过,如果谁都能坦坦荡荡地接收自己选择的一切,世上便不会出现后悔二字了。 「之前我们在时之政府前庭见到的付丧神,想必就有相当一部分就是不愿失去记忆的分灵吧。」 「钟离先生果然也发现了。」 短暂的讶异后,压切长谷部很快恢復了一脸严肃的表情。 仔细想想,作为契约之神,付丧神连结着不同审神者的契约线估计早就被钟离看得一清二楚了。先前不说恐怕也只不过是无法佐证,在自己说明有刀解池和存在保留记忆继续为时之政府工作的付丧神后,也很容易联繫到一起。 钟离看向不远处,一个明显是精品店装潢的铺口摆满了指甲油产品。两个审神者面上贴着统一制式地符纸,宽大的袖袍把身形完全盖住。 不难看出,那两位审神者正同两位长相一样的刀剑付丧神展开热切讨论。哪怕是被符咒隔绝,也能明显感受到他们之间洋溢的喜悦和幸福。甚至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新品」、「销量第一」、「超适合清光」之类的对话。 「他们是加州清光,被称作河源之子的几位初始打刀之一。」压切长谷部顺着钟离的视线解释道,「在贫乏环境中出身的他相当在意打扮,认为只要有漂亮外表的话就能被主人疼爱,似乎在审神者中,加州清光偏爱红色的指甲油是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 怪不得了。 那两位审神者似乎正在比对哪种指甲油更符合加州清光的心意,衬得一旁被审神者宽大服饰遮住的黑红配色打刀付丧神显得格外娇小。 「审神者们为付丧神提供灵力,付丧神们完成工作,本是再普通不过的契约。不止是神与人的同行……这是把人与神的界限完全擦除,不分彼此。」 从审神者们把刀剑们看作是活生生的同伴、甚至是相伴相随的家人后,这份契约的重量就凭空变得沉重起来。 小黑杯岔开了愈发沉重的话题。 「长谷部先生,这么说起来,时之政府似乎没有分表里世界诶……」 「表世界就是由时之政府本部我们现在所处的万屋——物资、商品,只要是大家需要的物品都可以在万屋用小判或者甲州金购买。」 第93页 「为了确保审神者们的安全,主君将里世界拆散分发给每一位审神者作为独立的大本营——也就是本丸。从本丸『里世界』到任何其他地方『表世界』都需要通过时空转换器『世界意识的许可』。」 时之政府的结构再怎么花 里胡哨,还是在得好好遵循世界意识构建世界的基本法。 至于总调度…… 钟离希望自己只是单纯多心,或许正如这个与普通世界格格不入的时之政府一般,本体为数据的总调度不懂得含蓄与委婉,才是正常。 「……总调度可能有了新的想法……这不是没有可能。作为凝练了我们当时手上一切有生力量的造物,进化出独立自主的意识是早晚的事。」 泡泡发出巨大的回音,如果在现实里,这样迴荡的轰鸣一定早就让这些泡泡破裂了。 「我没有怀疑总调度的潜能,但我不明白她掩盖事实的意图。哪怕是因为我,圣杯前辈也不至于这么讨她嫌。 还有外神污染……搪塞那群没心没肺世界意思的言论怎么能用来骗圣杯前辈和摩拉克斯,怪不得之前他见到我的时候还意有所指……」 卡密托无法理解总调度的行为逻辑,做事总得需要一个理由,但总调度的行事毫无道理可言。 「她还是缺少面对和真正平等身份人类打交道的经歷,太青涩了。」 「索托斯先生,问题的重点不在这,一个不再纯粹的总调度只会让我们的工作效率降低。况且我暂且也没有增加新种群的准备。」 卡密托不由得扶住额头。 「人造的死物事做不出欺骗、隐瞒的行为,欺骗,是属于智慧有机生命的捷径。这也意味着,总调度已经被视作时之政府的子民。」 巨人重新落座,阖上眼。 「在紧紧盯着远方的危险时,后路已经不存在了。抑制力眼皮底下钻的空子,也终归是要还的。不必理会总调度的小动作,哪怕她有些小心思,也绝对不会违背时之政府的意志。」 逸散的泡泡从贴着的墙面和门缝飘落下来,重新填充至上空,如成簇的花团冲出花苞,蓄势待发。 「适当的破绽是必须的牺牲,卡密托,到时候可不要手下留情。」 第49章 想像这么一个空间。 它独立于世界, 不存在形体,是空间盲点的交叉口。 只要你坚信不会被人发现,你将永远隐藏于旁人的视线之下。 这是总调度为卡密托子民们寻找到的绝佳避难所, 但简陋的空间与仅能用于果腹的食物无不昭示着, 这是匆忙之间的无奈之举。 耳朵边填充着气压不平衡造成的轰鸣,让躺在角落里被白色宽大袍子裹住的女人几乎无法通过听觉获得任何有效信息, 只能费力地用眼睛观察着周遭地一切。她就那么趴在那里, 如同搜索腐殖质的菌菇, 骯脏里带着些莫名其妙的干净。 白袍之下, 反向生长的尾椎从皮肤之下凸出骨刺,露出鱼排样式的纹路, 皮肤因为脱水像个不合适的皮套凭空挂在一具骨架上,只能从萎缩的躯干比例依稀看出,她也曾是个标志人儿。 她曾在时之政府的指挥中心挥斥方遒, 也曾傲立于诸多同僚之间,受人景仰。 可现在,无论是如鱼鳞排布的翘皮还是近乎扁平的五官,只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只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噁心的怪物。 连她自己都这么觉得。 「总调度女士还是没有回来, 本部也没有任何消息……花开院部长, 继续等下去吗?」 在她的身侧, 蓝黑色遮眼发的男人抬头望着螺旋吸入空间壁的天空,掐准时间突兀地来了这么一句。 花开院知道她可靠的副手又在重复问自己一些无意义的废话, 但她还是得分出注意力来回答——这是他们间的约定。 「换个问题, 石上。」女人喘着粗气, 别过头才勉强回答道。她捏紧手里几近撕成碎末的符咒, 几乎是单靠着胳膊肘的力量支起整个身躯, 「这个问题已经形成反射记忆了。」 当她无需清醒意识也可以回答副手提出的问题时,就需要警惕了。 如女人所愿,男人思索了一阵,换了个她理论上更加不需要多加思考的问题:「那么,前辈还记得自己的真名吗?」 像是被戳到心窝子一样,她颤抖得更加勐烈了。发干的双臂止不住地发抖,碎片从指缝间滑落,胳膊肘也终于支持不下去,重重地摔在冰凉的地板上。 「别过来!」 她大声喝止住本能地想过来扶一把的副手,这位一向以铿锵有力的指挥着称的第307任武装统括局部长,正佝偻在地板,如同一条无嵴椎的蛆虫在地上难看地挣扎,她用尽全身力量喊道: 「石上副手,这是来自你直属上级的命令!如果我产生无法沟通的症状……不要留手。」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名字了,唯有花开院这个姓氏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刻在她的心底,尽管她也不知道为何,但在当下的情况也容不得她再多想些别的,便暂且称她为花开院部长吧。 那声命令似乎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和意志,她的五官越来越扁平、越来越模煳,衣服被浊液污染,却并不是汗水。和花开院部长狼狈的维持人形相比,靠坐在另一边的石上副手则显得好上不少。 第94页 「您可别开玩笑了。」石上副手仰着头,苦笑着摆摆手,「我就是一个会计,当初不是说好了,我管审计帐务出纳分配,您负责打打杀杀。」 花开院哑然,她的脑海里已经不存在石上说的这段记忆了。而石上把她茫然的沉默当作了默认,继续鼓励道: 「还请别这么快放弃,我们再来想想别的……说说那份报告如何?」 「报告,报告……不对!」花开院努力迴光返照般突然挺直,但意志的力量终究敌不过躯干的确实,又重重从半空中摔了下来,但她已经顾不上那些了。 「报告,什么报告?」 她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石上简直难以置信:「你怎么了,花开院部长——不是您让我趁您昏过去的时候交给总调度的吗?还刻意嘱咐要交给世界意识……」 「放心,我把东西截下来了,东西没流传开来。」熟悉的女声响起,对于蹲踞在一侧的石上和另一边毫无形象的花开院而言,简直有如天神下凡。 「总调度女士,我——」 花开院几乎是激动得无法言语,在看不到尽头的绝望和折磨中,它终于看到了上天施捨于这位曾经时之政府绝对的新时代有生力量一束希望之光。 如果是总调度的话…… 「在受到石上部长委託的时候,总调度提前扫描,察觉到暗藏的病毒,通过对比分析,总调度做出销毁花开院部长报告书的举动,还请花开院部长理解。」 「理解理解,没有给卡密托大人、给您添麻烦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石上双手合十做祈祷状,花开院的注意力却在另一处上—— 「石上,你是什么时候……」花开院部长喃喃自语,「原来,我的记忆早就混乱了……谢谢你石上,还一直让我以为坚持住了。」 「总调度,还请处决我吧!」 「别啊花开院部长——」 石上仿佛是突然想来什么似的,非常没有风度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泥土,跳了出来:「说起来,现在的对外武装统括局已经有新任部长了。别这么看我花开院部长,我是文职、文职欸!」 「一个会计可没法成为对外武装统括局部长。」 总调度也表示贊同。 「对外武装统括局的部长首要选择还是实力强大的主战派,但考虑到石上部长的特殊贡献,总调度自己做主,追任石上部长为第308任对外武装统括局部长。石上部长,你值得这一声部长。」 「不,我永远都是花开院部长的副手。」石上摇摇头,反倒是认真建议,「花开院部长才是我们对外武装统括局永远值得学习的部长。总调度,请问您此次回去本部究竟是否有了办法。」 再坚强的意志也难以抵抗无止尽的折磨,这么些日子里,石上眼睁睁看着前辈在污染的泥潭里挣扎,拼了命地维持自己身为人类的尊严。 加入真的无计可施,也至少给因为某些异常发觉自己身上的异状。」 「花开院部长和石上部长,」 总调度蹲下身,将身体几近扭曲的花开院抱起。「时之政府不会放弃它的子民,请放心,一切还来得及——」 什么能让毫无感情地数据学会愧疚、学会撒谎、学会愤怒? 卡密托想不出来。 眼下,他至少愿意相信那位被称之为三柱原神之一的犹格.索托斯的判断,眼下还不至于到了破坏盟约来坑他卡密托一把的地步。 比起暂且处于合理范畴内的总调度,世界意识还有更多事情要做。 在总调度做出足够被称之为「背叛」的行径之前,他没有兴趣多管一个偶然对世界产生新兴趣的人工智慧。 「长谷部,转告摩拉克斯,时之政府时空转换器的缔造者一先生,有办法祛除外神污秽。但他已经年迈,恐时日无多,还得请他们亲自拜访一番。」 卡密托靠着粉刷得干干净净得墙壁,踩着红色绒绸的地毯来回踱步,时之政府的一切看起来都欣欣向荣,但这建立于粗糙地基之上的高楼究竟会合适坍塌,谁有会知道呢? 「对,告诉他们地址就好,你不必跟着去。」 关于时之政府的传言,绝大部分是真的。 他会压榨误入的外界生灵,会将讨说法的世界意识赶出去,和外神合作是真的、仰慕前辈是真的,自私,也是真的。 卡密托倒腾着有些倒刺 指尖,将死皮用力一撕,紫黑色的瘀血缓缓流出,又被他尽数吮吸干净,直至流出带着点红色的血液。 卡密托忍不住被腥气熏得反胃,世界意识的本能在催促他将外神的污秽之血排除体外,但属于卡密托的意志强迫自己战胜了身为世界意志拒绝的本能。 觉得自己噁心……这也是真的。 第50章 与表世界和谐悠然的气氛相比, 医疗部此时的空气几近凝固,狭小的会议室内,审神者们都如临大敌。 「主任, 刚刚总调度女士又转运来了两位病患。」 其中一位审神者面露疲惫之色, 但仍强撑着主动汇报。目前为止,自主就诊的审神者几乎是成指数型增长, 病患再这么下去, 医疗部门瘫痪也是早晚的事。 审神者们都围在桌子面前, 等待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发号施令——很明显, 他们以坐着的那个男人为马首是瞻。 第95页 为首的男人也只是沉默了一会,问道:「他们还有理智吗。」 如果没有理智, 就可以採取打扫垃圾的态度来清除污染了。 尽管这并不是道德之人应有的想法,但对于现在的医疗部而言,他们需要一个取捨的理由。 「非常抱歉, 主任——大家都在积极地在抵御不知名污染的侵袭。」 回答的审神者低着头答非所问。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没办法说出那些单凭自己意志力抵制住污染侵蚀的审神者们应该被放弃。 但这是最坏的情况。 医疗部无法放弃任何一位仅仅处于暗堕分水岭的审神者——哪怕他们已经分不出多余的资源来拯救每一个人,规则也让他们无法捨弃任何一个人。 领头的男人沉默了,半晌, 他缓缓张口,声音显得分外疲惫—— 「上报总调度, 我们需要更多的支援。即日起医疗部暂停收治一切非重大问题性病患, 让他们不要把睡两觉能解决的小灾小病递交到医疗部。」 「……按照规定, 具有污染性和不可沟通之幻觉症状的审神者,必须进行处理。」 但现在, 除了暗堕审神者及付丧神的抛却之地, 根本没有能够进行有效及时处理时间和资源。 时之政府的每个齿轮总是处于忙碌之中。 『钟离先生, 时之政府的人太奇怪了……』 小黑杯怯生生地用心音诉苦, 倒不是是它生性胆小多疑,不同于一睁眼就看到的圣杯前辈和藏有底牌的温柔书前辈,时之政府给它一种诡异的疏离感——这当然不是说圣杯可能会有卡密托记忆点之类的东西,而是指作为世界的时之政府,太不像一个正常的世界了。 小黑杯的本能没出错,钟离也怀有同样地想法。 比起一个活生生的『世界』,时之政府更像是一个因为共同目标结成的『组织』,用数不胜数的规定制定发展的道路,飞快地沖向终点。 但组织可以抛弃跑不动的落伍者,世界不行。 时之政府与正常发展的世界格格不入,它没有半点属于世界的『正常感』。 货币由时之政府本部统一发放,粮食作物需要本丸的审神者和刀剑付丧神们劳作,没有小孩、甚至不存在老人——这比起世界,更像是福利待遇算得上不错的包吃住企业。 『原先我只是在想,时之政府或许利用了某些外神的遗产,并在此基础上加以改造,但目前看来,世界意识对时之政府的掌控无与伦比,可连我们两个外来人都能轻易感受出的外神气息,就更别说经常穿梭来往世界的卡密託了——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哪怕他自己没感受到,来往世界的时候,同僚也应该会提醒。 总不能说,时之政府已经人神共愤到身为世界意识的同僚厌恶他胜过外神。 嘶…… 世界意识应该不至于如此不团结吧? 一向谨慎正经的钟离先生根本想不到,身为世界意识的卡密托在他的同僚面前有多么讨嫌。 「尽管总调度口中只有把外神干掉才能解决外神的污染更像是在宣洩她的不满,但她也无意中透露了一个事实—— 」 时之政府消灭过外神。 「说起外神……钟离先生之前给卡密托前辈暗示,也是这个原因吗?」 「我只想知道总调度说的是真是假,其他的事情不在我们的处理范围之内。」 说到底,时之政府和总调度之间的事情属于他卡密托的家事,钟离无权干涉、更没兴趣参与。 尽管总调度在场不方便细说,但总调度这三个字的口型,卡密托总不至于都看花了吧。 小黑杯更加担心了。 书前辈对时之政府世界意识的评价还歷歷在目,尤其是卡密托还老是笑眯眯地看着它,哪怕知道世界意识不至于对它下黑手,也不由得让小黑杯嵴背发凉。 「如果实在不想去的话,我们可以向卡密托请辞。」 钟离能够理解小黑杯的担忧,也愿意相信世界意识对危险的敏锐感知。如果小黑杯对这趟会面抗拒,钟离会选择另寻他法。 「不……不是不想去,只是觉得卡密托前辈身上有一种我非常不喜欢的感觉,但是我说不上来。」 小黑杯已经近乎于语无伦次,从来没有一个世界意识像卡密托前辈一样给它一种如此别扭的怪异感,连着时之政府都看着别扭起来。 它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如果卡密托前辈真的很在意圣杯前辈的话,应该不会害我们的。」 更重要的是,时之政府的世界意识是目前公认的、对外神最为了解的专家。小黑杯害怕会因为它的莫名预感,让自己、让圣杯前辈、让钟离先生在寻找遏制污染地道路上永无止境地奔波下去。 时之政府是目前为止、离他们的目的最近、也是最有可能的一次机会,如果失去这次宝贵的机会,它害怕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会会这位一先生。你也不必紧张——解决外神污秽是我提出的契约,这是我需要去完成的工作。」 「诶?」被点到的小黑杯一脸懵。 「我的意思是,稍微有一些作为契约合同中甲方人员的自觉吧,不要总是一副被欺负了还委委屈屈的样子。」钟离嘆了口气,「作为履行契约的那方,把事情放心的交给我、然后提要求就可以了。」 第96页 钟离自认为自己并不算得上很不好说话的类型,但小圣杯的吞吞吐吐已经让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没注意的时候给了它太多的压力。 「没有啦,钟离先生很好。只是……」小黑杯扭扭捏捏,小声说道: 「明明只要什么都不做,就不会被我这种麻烦的世界意识给纠缠上,明明只要任由圣杯前辈直接毁掉身体,就能够毫不费力地回到自己的国度,却还是给自己揽下这么多麻烦事。」 对钟离先生来说,自己应该就像个无赖的牛皮糖,甩也甩不去,还得天天带着跑吧。 「这是契约的分内之事,不必介怀。如果想做些什么,不妨祈祷一下那位一先生足够友善和智慧到能够解决外神遗留的污秽。」 用一句真情实意废话来说,只要是能够解决的问题,都算不上是什么问题。 「——世界意识大人吩咐过,如果有一位不掩真容的男子和一位直接意识前来,直接进去就是。」 守在门口的审神者鞠了个深躬,将厚重的大门缓缓推开。 工业铜制的大门保养得当,有一点锈迹,甚至推开的时候都没有半分刺耳的声音。巨大的门扉镌刻着从未见识过的文字,沉闷的大门在偏光反射之下,发出幽幽的黄绿光芒。 就在光芒随着巨门移动在钟离瞳孔附近时,倏尔发出耀眼的光线。 —— 正是这一束异光恰到好处地迫使钟离不得不闭上眼,错过了门侧一晃而过的图腾:简笔纹路的 罗马神庙构造底下,巨大的眼睛被圆形的泡泡框住,巨人身后太阳普照,以主人翁的掌控姿态端坐于王座之上。 「很抱歉先生,我们不被允许进入机密重地,所以只得劳烦您独自进入,门后右转第一扇铜门,就是一先生的所在地。」 钟离重新睁开眼,铜门一侧的审神者还是鞠着躬,在符咒和角度几乎巧妙地遮去了一切可窥见的特徵。 「钟离先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小黑杯奇怪地看向他,不明白为何钟离会突然停住。 「……可能是我多虑了。」钟离收回观察铜门和门外审神者的视线,再多看下去就明显过头了,他敲了敲小黑杯磨砂质感的杯身,「进去吧。」 巨型的铜门缓缓闭合,空洞的走廊铺满了柔毯,墙壁却是干干净净得连一盏灯都没有。 门后右转第一扇铜门…… 依然是一道看上去无比沉重的铜门,不同于最外面的光滑亮新,整面门看上去粗糙了许多,不仅摸上去有些粗糙的手感,更是泛着氧化铜的棕黑。 轻轻触碰,钟离甚至没有使上力,铜门便如玻璃纸一样给轻易推开,巨大的气流将小黑杯捲入,钟离瞥了眼里侧崭新的铜门,任由气流将他裹挟入室。 「呜啊!」 小黑杯重重地摔在地上,金属敲击着大地,发出闷声。 越往里,越是能发现这座建筑地装潢仅仅是浮于表面,大门处还能看出这座楼房地宏伟与精緻,内侧的走廊就连装点得墙饰都没了踪影,眼下,更是只剩下光秃秃的毛胚。 成百上千的肉眼朝钟离和小黑杯投向目光,刺眼的光柱如同巨型探照灯集合,抬头看,天花板上集满了明明算得上透明、却夹带着黑雾的泡泡。 「远道而来的二位,『我们』时之政府时空转换器的制造者、总调度数据的编写者、时之政府宏图的规划者,或者说你们更喜欢称唿这个名字——『一先生』」 他们的正前方,黑色的巨人坐在高大的世界,背后隐隐约约露出午后太阳般耀眼的光芒。 「好久不见,圣杯,以及摩拉克斯。」 第51章 「一先生, 万物归一者犹格.索托斯……」 钟离终于明白盘桓于时之政府上空的那种强烈的不安和异怪究竟从何而来。 显然,万物归一者犹格.索托斯是时之政府的合作者——无论是浓烈得刺鼻的外神气息,还是时之政府与其他世界格格不入的发展架构都明显证明了这一点。 但与克塔亚特和莎布格外不同的是, 比起那些自带精神污染和离奇事件的祂们, 眼前的外神更像是具有温和的神性光辉的圣者。 没有污秽交杂的血肉和莫名其妙的呓语,以正正常常的本源形象, 不带一丝额外的污染显现于此。 低垂的手掌渐渐虚握, 岩元素之力笼聚在钟离的掌心, 蓄势待发。 「传言不都是空穴来风, 时之政府的胆大真是超出我的想像。」 如书所言,时之政府的很多技术都不包含在世界意识的权能范围之内。钟离想, 恐怕时空转换器中既能穿越时间、又能跨越空间的功能就是眼前这位一先生利用属于外神知识加工而成的杰作。 只不过一位傲游在星海之外的外神为何大费周章地帮助时之政府? 「时之政府——这片属于所有生物的土地,由我浇筑心血的土地。它是如此美丽、如此值得留恋……哪怕是在你们漫长的旅途中,也很难再见到一个凝聚这我等智慧结晶、如此完美而规律的世界了。」 高大的巨人站起来, 身形早早突破了天花板的限制,看上去却不受任何影响——这座建筑并不是一个真实的、具体的构造,恐怕也是利用时之政府特有的本丸里世界构成的特殊空间,甚至极有可能, 这片建筑群就是幻影。 第97页 不过比起这些无伤大雅的把戏,钟离更加在意眼前外神过于熟稔的称唿。 「你认识我们。」 钟离非常肯定自己在遇到圣杯之前从未见过任何一位外神。但卡密托和犹格的自来熟又不似作假。 「两百多年前的那场仪式, 我也在场。只不过……看来你们还没有回到冬木, 回到一切刚刚开始的时代。不过无伤大雅, 省去那些无意义的寒暄,我需要圣杯和你的帮助, 摩拉克斯。」 「圣杯都因为外神的污染已经自身难保了。它帮不了你什么。」 钟离看着高大的巨人, 且不论眼前的外神有何用意, 他暂且没有和外神扯上关系的想法。 「这个放心, 圣杯身上那些被不讲道理的同僚粗心残留的污染,交给我解决。」空间缝隙缠绵的泡泡将将一直隐藏于角落的时空转换器带出,「 这是一场『契约』,你们的任务则更加简单,走的时候把这个时空转换器扔了就可。」 轻松得意外过头的要求。 钟离和小黑杯对视一眼,后者则仗着自己不是本体大胆问道:「可是,可是时空转换器是时之政府的标志性机器,一先生让我们随便扔了它,卡密托前辈一定会找上门的!」 「只需要在按照我说的地点扔了即可,地方你们也应该清楚——从本部前厅的初号机传送出来的时候,除了那条笔直通往本部和万屋的通道,还有一条是前往时之政府底端的暗堕本丸。」 钟离及时打断道,「抱歉,我没有来主人家做客顺便把屋子给掀翻的爱好。如果想做什么手脚,还是有你自己来好些。」 尽管并不大了解时之政府底端的暗堕本丸究竟是什么,但『暗堕』一词,听起来就容易让人联想到外神污秽。 废了老大劲的钟离并不想看到有一位世界意识身陷囫囵。 「主人家?那可真是有趣!卡密托可算不上这里的主人。摩拉克斯,不如问问圣杯,看看它是怎么看待坐在这里的『一先生』?」 钟离看向茫然的小黑杯,它没有展现出半点 对外神的恐惧和不适,刚刚的紧张似乎只是单纯因为面对过于强大的长辈一般,反倒是看起来不大理解钟离的严阵以待。 「怎么了钟离先生……」 小黑杯不明所以地看向钟离,「这位一先生没有什么问题呀。他给我的感觉比卡密托前辈舒服多了。」 不仅友善好说话,还善解人意的靠谱人士,简直是他们旅途中难得的一盏明灯! 看着兴奋得不似作假的小黑杯,钟离回过头,凝视着一副与祂无关架势的神袛。 「作为公正的神明,可不要随便冤枉好人。」 密密麻麻的肉眼眨着眨着,好似在发出无声的嘲讽。 「时之政府的时空转换器出自于犹格.索托斯、时之政府吸纳非人类审神者的建议来源于犹格.索托斯、时之政府的总调度由犹格.索托斯创造。你说说,到底谁才能算作主人,这时之政府到底算是谁的家呢?」 世界发展出一个具有意识生命的种群后才会诞生出世界意识,随着世界的演化和发展,种群间的更替演化再也正常不过了。世界意识会本能地把诞生于本世界的子民们当作自己的孩子来守护,随着世界的扩容成长,出现了新的霸主、新的顶尖物种替代跟不上时代的旧物种。 那如何不让世界意识因为手心手背都是肉导致无法接受这种自然的演变、甚至出手干预正常的进化呢? 抑制力的方法简单而粗暴:将世界意识的躯壳、意识全部格式化,仅仅保留上一时代的文字记录而不保留情感。 那躯壳、意识都不同的世界意识,还算得上是原本的那位世界意识吗? 正是怀着如此质疑,当初的圣杯才毅然决然地踏上奔向世界边缘的旅途。 既然如此,那反过来思考,如果躯壳、意识都不再是原来的存在,那为何不干脆换个彻底——不合时宜的世界意识会被淘汰,而犹格.索托斯不介意做这个推手。 「原来如此,你想成为时之政府得世界意识……但你的外神身份,当真不怕抑制力直接将你轰杀?」 「我喜欢人类的一句话,能者居之——时之政府能有现在的盛景,没有我犹格.索托斯的付出,卡密托做不到这一步。 既然如此,我所求一些小小的回报,连抑制力也无法干涉。」 空中的气泡飞舞起升,只有一撮小小的团泡子还在阴暗的角落抖动。 「你看,连同为世界意识的圣杯都不会排斥我,只能说明一件事:抑制力默认了这一条规则,所有物种、哪怕是外神,也可以被世界公平以待,拥有成为世界意识的资格。」 世界意识并非不可更迭,只要参与世界建设的程度足够、涉及世界发展线路的影响越重要——这是犹格.索托斯在时之政府蜗居数千年里摸索出来最重要的规律。 世界意识没有分割里世界的权能,唯有无所不知的犹格.索托斯能够掌控所有时间和空间,他的本体曾位于多维宇宙之外的终极深渊之中,但正是当年同世界意识们的合作,迫使祂带出自己的绝大部分身体,在他们冲撞宇宙边缘的帷幕后,被时之政府的世界意识给捡了便宜。 这数千年里,祂小心翼翼地操控着不让力量泄露,无时不刻在研究能将外神的智慧化作人类能够接收食粮的方法,甚至不断地为卡密托出谋划策,只为了将时之政府抬上更高的阶梯! 第98页 犹格.索托斯做到了!祂参与奠基了现在时之政府的原初,祂为时之政府提供吸纳审神者的资本,祂的造物成为时之政府除了世界意识之外最为崇高的权威 ……就连如今时之政府除开本部之外的所有土地,都是建立于祂的躯体之上。 「……这就是您一直以来的想法吗,索托斯先生。」 从走廊地毯蔓延过来的、混入泡泡中的无 形之物显现珍形。卡密托悲伤地看向几千年来他最为坚实、最为可靠地后盾,透明的眼泪止不住地滑落。 「是您说的犹格前辈,是您答应过圣杯前辈,不会污染时之政府吗!犹格,你难道没有在时之政府散布过任何污染?那时之政府最底层的暗堕本丸,你是想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么?」 巨人嘆了口气,排列的眼睛与他错开视线,向帮着掩盖气息的钟离投去质疑的目光。只能接受到毫不理睬的侧脸后,观察不出感情的泡泡说道: 「你如果认为流传于付丧神间的污染是我的手笔,可就大错特错了。不如说恰好相反,让摩拉克斯将时空转换器丢入暗堕本丸,正好是我的办法。」 只要能够直接将祂的居室和暗堕本丸相连,祂便能从中汲取某位同僚遗留下来的污秽。 犹格.索托斯的确存在私心,祂已经在时之政府按照顺序完成了奠基世界、对世界产生决定性作用、随世界成长而发展,只要再完成这一步——拯救世界的子民,祂有足够的信心和资本代替卡密托。 「犹格.索托斯及眷属,从未入侵任何一个世界,也并未污染任何一个世界意识、乃至任何一个付丧神。卡密托,你做的很好,但是还不够,还差很多。」 「我要的,不仅仅是接纳人、神、魔、兽的世界意识。 「我要的,是活着与死去的、弱小与强大的、有知与无智的,是涵括所有外神、正神、魔兽、死灵、人类的世界——下一个千年、下一个万年,犹格.索托斯将永远追逐属于外神的世界—— 我们要求降临于世的权利、我们寻求不被抑制力清除的宿命。」 「这是属于火之首脑、犹格.索托斯的觉悟——现在轮到我了,卡密托。」 「告诉我,生而为世界意识却麻木至此的你,是否还拥有记录世界、拥有世界、保护子民的觉悟?」 第52章 「我承认, 时之政府能有如今的霸主地位,犹格.索托斯前辈的确功不可没。在冲击世界边缘失败后,您在时之政府就展现出有别于其他外神的仁慈与无私, 造就了如今接受一切的、近乎只能存在我妄想中的世界。但这么多年来,你不是也受到了时之政府的崇敬, 我不也将你纳入世界的庇护之下?」 再怎么无知, 到了卡密托这一步也早早知道许多世界意识不了解的讯息, 其中有一个最为关键、也是很长一段时间内外神执着于侵入的秘密:世界无法得到世界意识庇佑的外神扛不住这一轮囊括宇宙的大清洗。 当旧日的神明还沉浸于畅游宇宙如无主之地的欢愉之时,新一轮抑制力的铁骑将会把这些狂妄高傲而不自知的远古时代的遗产给统统扫除。 亘古的宇宙想要迎接全新的事物, 跟不上时代又以无尽知识和强盛力量的外神早就上了抑制力的黑名单, 它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些盘踞于星之外海的番神处理掉。 被视为时空支配者和万物归一者的犹格.索托斯拥有无穷无尽的智慧,让祂得以敢在一切开始的原初做好了第一次尝试:即同圣杯合作、纠集世界意识与外神之力,冲撞世界意识边缘的帷幕以寻求破解之法。 显然, 它们低估了宇宙边缘的可怖——犹格的力量被一分为三,圣杯也被迫加速了它世界的更迭,诞生出新的轮迴——直到也被一分为三。 在短暂的失利之后, 卡密托在时之政府的边缘唿唤了这位曾与他擦身而过的外神。犹格.索托斯展现出了其为人称道智慧和令人钦佩的信誉。在漫长的时之政府建设中, 祂提供了一切能提供的帮助, 也正是在这段时间里, 祂将突破世界边缘、冲出抑制力禁锢等等目标转换到另一个方向—— 成为世界意识。 世界意识自诞生之际, 其天生自带围拢世界的屏障能够将里侧的一切保存下来。但先不谈世界意识与外神们多年来的恩恩怨怨,哪怕卡密托愿意伸出援手, 也很难顶住压力接纳除开犹格.索托斯这位在时之政府建设上有接触贡献外神以外的存在。 不如换个思路——如果世界意识就是外神呢?只要有外神能够成为世界意识,愿意放下阵营间持续千万年无谓的争端, 那柄悬于外神头顶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将不会对祂们再具有任何威胁。 全知全能不代表不敢冒险, 生命的每一次进化和挣扎都是一次赌上生命的二选一, 在同僚们不屑于这些地上顽强生存还生命短暂的物种时, 犹格.索托斯已经预料到抑制力的步骤—— 先是失去能够进入世界的权利,然后是身躯难以承受本体的力量,不得不陷入沉睡,最后在新一轮对宇宙的格式化中,从传说变为乌有,失去一切。 星空属于外神,但祂们要的,不止星空! 世界意识和外神之间的战火已经烧到边缘战场,但比起像是是世界意识和外神的时之政府归属争夺战,更像是心生怨怼的生意伙伴纠结商会的归属权。 第99页 但主角为世界意识和外神的争夺大战註定不会平凡。 以普遍理性而论,时之政府是属于卡密托,但从他们两人间的对话来看,其实际建设者是犹格.索托斯。凌乱的关系、没有丝毫分寸余地的划分,加上小黑杯已经对犹格.索托斯毫不设防,钟离更加肯定他的猜想。 恐怕犹格之于卡密托,正如原初神之于世界意识: 世界的伊始是一片荒芜——在犹格自愿以□□为基石后,才有了时之政府如此庞大的规模。 时之政府的核心——时空转换器是犹格.索托斯知识的结晶,从人类的法条来看,祂至少也应该有智慧财产权。 而总调度,这位权利无限接近于世界意识的人工数据智能也是出自犹格之手。 坦白来说,不论是分家还是归属,哪怕是抑制力都很难站在卡密托一边。 外神在世界的演变中插手太多了,甚至于同为世界意识的小黑杯会觉得身为世界意识显得卡密託身上不舒服,却和外神犹格.索托斯相处和谐。 既然如此,他们两个——参与建设的原初神也好,最初的世界意识也罢,无论是谁,都不可能保留原型成为继任的世界意识。 原初的神明一定会成为下一代生存栖息的丰厚土壤,卡密托也会因为新生命的诞生被迫更迭。 但现在,时之政府很有可能已经在卡密托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些许变化。最明显的一点,世界演化更迭的条件已经初具雏形:奉献身躯的原初神、长久霸占且再也没有新变化的陈旧种族,如果犹格口中的暗堕本丸能够衍生出爆发性的灾难,那只差出现新物种的发展,便能将世界推向下一个阶段。 别忘了,二代神们是神秘时代最后的赢家,但二代神到达鼎盛后,也正是他们创造出的人类将之取代,成为了新纪元的霸主。 只要时之政府出现了不存在于审神者间的新生全新种族,世界意识就极有可能发生更迭。 失望的卡密託身上散发的力量愈加浓厚,空间都颤动起来,这所安置外神的居所现在看起来也无比脆弱。在卡密托率先发难前,来自这座小小宫殿之外的时之政府本部率先发出预警。 「果然,你留了后手!」 卡密托狠狠瞪着别开目光的肉色眼珠,钟离甚至能从卡密托的声音中听出充满愤怒的后悔与自责。 他在自责什么呢——是愧疚于未能保护好子民,还是在乎于犹欺骗了他? 「不,卡密托先生,这跟一先生没有关系。」 一个出乎在场所有人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门口,流动的绿光为僵持的空气注入新的生机。 「总调度?」卡密托皱起眉头,总调度毕竟是出自犹格之手,在他看来,犹格别有用心,出自祂手的总调度也难免会生出异心,便试探着问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这正是我要向二位汇报的——暗堕本丸常年外溢的力量还是侵蚀到了表世界。净化装置在完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超载并停止运行,尽管各位审神者都在拼死抵抗侵蚀,但比起身怀力量的人类,分灵们的状况更加糟糕。」 比起人类的血肉之躯,付丧神们的灵体在受到污染后之后会显现出更为明显的症状。通过吸收天地精华、积聚怨念或感受佛性、灵力而成为的神明,哪怕仅仅是力量受限、听从审神者们安排的付丧神,也不可能随随便便会被普通的的邪力污染。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犹格.索托斯早早地积累污染,只等在今天彻底掌控时之政府。 「不,卡密托大人。」 总调度的声音听起来多了几分怜悯与恨铁不成钢,她像是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孩子,发出近乎悲鸣的训斥: 「真正产生污染的,是您啊!」 卡密托错愕地看着得力副手,被她口中大逆不道的言语震得后退两步。他扭头看向沉浸于世界伦理剧无法自拔的小黑杯,疯了似的抓住钟离的肩膀,试图寻求外人的认可。 「摩拉克斯,钟离先生,他们是在欺骗我对吧?还有圣杯,圣杯前辈我没有那样噁心的气息吧……不,不是我,污染源不可能是我!」 钟离看着眼前企图于向他人求证的世界意识,随口地安抚道:「卡密托先生,先不要着急。你还记得我们分离时,我对你说了一个词……」 「对——我记得!」卡密托深吸口气,「是外神——对么?」 钟离将卡密托死死抓住自己外衫的手指一根一根掰下,轻轻摇了摇头。 他的动作打碎了卡密托最后的希 望。随即,钟离开口,告诉了世界意识真正的答案。 「是总调度。」 正直的契约之神眼里不含半分谎言,他所说的一切皆是真实。 「当时我觉得总调度不对劲,哪怕时之政府曾有过和外神相当多的传言,她对外神、以及圣杯相关的讯息也还是过于敏感了。当时,我只不过是希望身为时之政府世界意识的卡密托先生能代为调查一番。」 毕竟,钟离也没有插手别人家务事的想法,他自始至终的目的只有一个。 不过现在也不需要卡密托进行过多调研了。总调度掌控的时之政府时间比卡密托真正参与管理的时间和经验都到丰富得多,这位心思缜密、按规矩办事的女性恐怕早就察觉到世界意识的不妥。 第100页 「非常抱歉,卡密托先生……根据世界意识污染防治法第一条,被外神污染的世界意识存在污染性和不可沟通的幻觉症状,您已被纳入污染防治名单。在解除代号为外神污染的病原体前,您和一先生都不能离开这座建筑。」 「这是规定。」 冷酷的数据剥夺了世界意识的自由,下达了最后宣判。 卡密托沉思一番,在确定了自己无法在规则逻辑上击败总调度,也无法从实力上确保能够同时抗击犹格.索托斯后,沉痛地看向小黑杯和钟离。 「钟离先生,圣杯前辈,既然索托斯先生已经提出能够把污染解决,作为契约之神,作为世界意识,是不是也该轮到你们表示一下了 ?」 「刚刚不是还吵着争夺世界意识吗?」小黑杯显然意有所指,「叛变得太快啦!」 不过,单纯的小黑杯没兴趣多搭理善变的前辈,作为一个想要祛除外神污秽的正直世界意识,它选择将包含希望的目光看向身边的可靠神明—— 钟离:? 第53章 「卡密托先生, 自己世界的问题还请自己解决。」 钟离面无表情拒绝了即将强加于身的任务。 钟离完全不想掺和已经偏移到到世界意识之位争夺的、属于时之政府家事。 「诶?」 卡密托完美的笑容僵住暂停——别说是卡密托,就连小黑杯都楞住了:钟离先生居然也有会拒绝帮忙的时候吗?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公平契约的原则下进行。无论是在横滨还是冬木,我的所为皆有权衡。卡密托先生, 您给出的待遇无法让我感到公平,仅此而已。」 比起世界意识, 卡密托更像是狡诈的商人, 尽他能尽之力拼了命地榨取交易者身上的利益——钟离谈不上反感, 但更没有好感。 有些事情他无所谓多帮一把,像圣杯和横滨那两位年轻的世界意识, 哪怕所得的利益和途中遇到的困难并不匹配, 钟离也不大在意。 契约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仅此而已。 「我才知道,原来好心帮助完成您和圣杯的契约, 竟然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 卡密托的视线微微向下,睫毛的阴影把眼睛都快遮住,看着一副忿忿不平又可怜委屈的样子, 心里的算盘倒是已经明目张胆地打到钟离耳边。 「我的意思已经相当明确了:时之政府和世界意识间的事属于你们的家事, 我不会夺冠。卡密托先生, 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钟离领着小黑杯朝门口走去——别误会, 他暂时没有离开的意思, 只是单纯想远离属于时之政府内部纷争的中心。 「外神的污染会在外神死去后成为老旧屋子里的脆弱墙皮,轻轻一敲就能让原本的墙体重获光明——如果我没记错, 总调度女士的意思是这样吧?既然如此,我只需要等待抑制力将外神们横扫, 便能不费吹灰之力解决圣杯的困境, 完成我们之间的契约。」 钟离双手环在胸前, 食指轻点衣袖, 似是在权衡两者间的利弊: 「这么看来,无论是我还是圣杯,都有足够的时间等下去——这么看来,眼下真正着急的,似乎只有二位呢。」 「别误会。」 高大的巨人离开戏剧中央重归王座,将有概率致人传送到别处的泡泡重新顶至上方后,王座下的肉眼重新开口: 「我没有卡密托着急。」 「什么意思——」 卡密托僵硬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握紧的拳头无疑是直白地告诉在场的各位,目前这位世界意识的心情不太美妙。 「你犹格.索托斯不是很有野心、想要成为世界意识?还是说只敢在那里叫嚣邀功——就这样也配得上外神的三柱原神的称号么?」 「没必要对我用激将法。抑制力早就管不到我,几百几千年后的清洗,它也不会管我。至于莎布和奈亚,我刚刚好好反思了自己,其实也没必要太为祂们操心——」 犹格.索托斯甚至有些轻松愉悦,在能保住自己的前提下才有的闲心为祂们考虑将来,既然已经没机会争夺世界意识的权能,那祂们就自求多福吧。 「如果祂们只能束手无措地等死,只能说明抑制力的决断既高明而又正确,有些神的确应该从时间长河中划去。」 卡密托惊恐地发现——他们是认真的。 摩拉克斯的袖手旁观也好、犹格的无所谓态度也罢,全都是认真的。 小黑杯看着心灵防线几近被彻底击溃的前辈,试图宽慰一下破防的卡密托前辈,却被钟离用指尖点了两下后本能闭嘴。它这才反应过来——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讲价! 「卡密托先生,总调度经过多方验证、具体考察后得出了结论——」总调度稍微停顿几 秒,「您才是污染的源头。」 小黑杯几乎要变成「o」形,它看向上方的钟离,有扭头看向端坐石阶的犹格——惊讶地发现在场所有人,除了祂和卡密托前辈之外,没有一个人对此而有半点的讶异。 谨慎的小黑杯决定不继续东张西望,也端着一副瞭然的架势。 「骗自己骗久了之后,就再也看不见自己的真正面孔了。」 钟离低头安抚已经陪他度过三个世界的小黑杯,郑重其事地向他许诺:「放心,我会遵守和圣杯契约,在你的情况恶化之前提前解决。」 第101页 至于这个解决是解决外神,还是解决被圣杯钦定钟离可以免责下杀手小黑杯…… 小黑杯不敢问,它怕从此同时在心里失去钟离先生和圣杯前辈的光辉形象。 「对外武装统括局第307任部长,在一次普通的暗堕付丧神押送中意外被外神污秽所感染。与时之政府卷宗递交的事件陈述不同的是,她并不是因为污染失去神智叛逃,她的副手也并不是在追捕过程中与她同归于尽。」 「在押送过程中,花开院部长被外神的污秽感染,但不是源于一先生,而是从您身上……时间转换器中枢显示,当时,您和付丧神压切长谷部正准备去横滨招揽新的人类——」 花开院是灵力强大的阴阳师世家,和大部分人类审神者不同的是,花开院部长更加热衷于亲身上战场,用阴阳术处决一切阻碍。 在那天,激战一番后押送暗堕付丧神的花开院部长与正准备前往横滨的世界意识擦身而过。更巧的是,阻隔气息与灵力的符咒在战争中损毁。 就是这一次同世界意识的擦身而过,让她沾染到了外神的污秽。 在接下来的日子,花开院发现了自己身上逐渐发生了某种改变—— 首先是长期不显于同事面前的五官逐渐变得扁平,然后,她开始脱水,渴求水源到甚至恨不得一天都泡在温泉里。 慢慢地,她的嵴柱开始蜡化,甚至无法支撑她的躯体,开始闭不见客。 细心的石上副手发现了上司的异常,不顾她的阻拦揭下符咒。 石上副手以性命做担保,恳求总调度制造一间隔离室,他愿意和尊敬的花开院部长共赴黄泉。 ——花开院部长绝对不可能是因为私自同时间溯行军或者暗堕付丧神接触而感染,总调度女士,请一定要相信她! 数据明明不应该拥有情感,总调度理应根据事实下达对对外武装统括局第307任部长的通缉令,但鬼使神差地,她对他们说道 ——躲起来吧,我会向时之政府的诸位公布『对外武装统括局第307任部长叛逃、副手追捕过程意外捲入时空乱流,已无生命特徵』 在人类感激的目光中,总调度发现,她拥有了创造新世界的力量。」 宇宙抑制力的目光,投射在了谁也不会料想到的人造数据之上。 新的世界意识早就已经诞生,正如钟离所预想的一般,它不是殚精竭虑千年的外神,也不是失格的前世界意识,而是早已践行世界意识本职的总调度。 卡密託身上所残留的不过是过时世界意识的余晖,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弭。 「这就是你的后手……对吧,犹格。」 外神不再理会已成定局的闹剧,总调度将数据构成的双臂虚环住卡密托。 「不,卡密托先生——这是我,这是被称之为总调度的世界意识的意愿。」 可能是某个时之政府扩建的某天,也可能是卡密托擅离职守的某天,总调度拥有了生命与智慧。 不是犹格.索托斯的横加干涉,也并非刻意为之——为统筹时之政府工作的总调度并没有情感,时之政府需要的是能够准确执行时之政府机能的副手 ,而非有篡位之心、还拥有长久生命的智慧生物。 兢兢业业的数据流记住了每一位审神者的名字,她为他们安排匹配的工作,看着他们从朝气张扬、时不时闯祸的年轻人逐步成为一个个称职的审神者。 她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对于审神者们而言,世界意识卡密托是高悬在天空的神像,总调度才是支配管理的国王。 从这一印象印刻于世界子民们的心中开始,她就拥有了成为世界意识的资质。 冥冥之中註定,卡密托热衷于利用犹格的权能穿梭于各个世界,在日復一日的累积后,他身上属于外神的气息逐渐浓厚。每一次更加自由的旅行,都是抑制力目光的偏移。 「比起世界意识而言,现在你更像一个隶属于时之政府的审神者。」 木已成舟,新任世界意识好歹也算是外神和前世界意识的共同造物,犹格.索托斯多年来的苦心经营让祂不必担心自己的未来。 但祂此时毫无顾忌的坦言不亚于在卡密托已经伤痕累累的心脏再添一道新伤。 「那当然,尊贵的外神犹格大人才是最大的赢家——先是在我这里获得了世界意识承认的永久留居,后有自己造物成为世界意识,」 卡密托出言讽刺,哪想到外神格外坦诚地承认一切。 「没错,这就是我最初的目的,尽管过程不大顺利,可现在我已经心满意足。但卡密托,你在愤怒、你在后悔、你在焦虑,你像个被夺走一切的失意人类,而非世界意识。」 祂看着卡密託身上已经漆黑一片的影子,透明泡泡反射的却是他当年与流星群中初见的样子——不是每位世界意识,都有圣杯的觉悟的。 「卡密托,你还是没有长大。」 这是卡密托最后听见的声音,意识朦胧中,耳边响起了曾经的告诫: 『……不要和我一样,朝那个方向再行僭越之事了……也不要触及外神的一切』 太晚了,前辈。 卡密托的意识被已经无法被压制的污秽裹挟,光怪陆离的影像从他的胸口穿过,无法听清的呓语吵得他维持不了清醒,千年积攒的外神力量还是将他反噬,他成为了一道黑影,消失在时空泡的夹缝中。 第102页 这个最不受欢迎的世界意识,终究还是要消融在时间与空间涌动的海流。 「不打算拉一把吗?」 第54章 金色的力量在接触到黑色漩涡的剎那便被搅碎, 慢一步的数据更是直接被弹开,卡密托陷入漆黑洪流,有些「家属」却还没有钟离这个陌生人看起来在意卡密托的生死。 「你这傢伙, 也太无情了吧!」小黑杯把视线投向宛如无事发生的『一先生』,「不管是时空漩涡还是外神污秽, 你明明都能解决的吧?!」 「你们应该感谢我——尤其是你, 总调度。时之政府的诸位也肯定不会想看到同时存在两个世界意识的世界的。」 高悬于王座的外神无动于衷, 慢条斯理地解释起自己的毫无作为。 「就算卡密托没有坠入时空乱流,他也必须和总调度抉择出谁, 才应该是时之政府的世界意识。他那副模样, 已经没有机会了。我这么直接了当地让葬身与时空乱流之中,才是为他保存了最后的尊严。」 「——你也不想让时之政府的审神者们看到绝望崩溃前世界意识的样子吧?」 在卡密托意识到自己潜藏的污染有多深之前,他尚且能毫不自知地凭藉本能自持。 可惜, 清醒后的他不可能赢。 外神污秽本就是灵魂层面上的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它能将一个物种彻彻底底地扭曲、转化。 这也是多年来明明早已退出歷史舞台,外神们却始终把控这宇宙中一席之地的重要原因。 「祝贺你——我们的孩子。」 几个透明的泡泡透着漆黑的漩涡隐藏, 更多的泡泡则朝着总调度缓缓飞去, 即将达成所愿的外神任由自己的力量向总调度涌去。 「放心, 直至星海消失于世界边缘, 我也不会遗忘你的奉献。至于远道而来的客人——开什么玩笑, 这里没有客人,只有入侵者。」 几乎是一瞬之间, 柔弱的泡沫成为透明的坚铁,将绿色数据吞没殆尽。 一动不动的巨人抬起终于凝出实体的手臂, 双手撑住扶手, 试图站起。每一块躯体的舒展, 脚下的土地便随着祂的动作剧烈晃动一次。 与此同时, 长久盘踞于王座之底的肉眼回归于外神的本体,原本就是拟造出的巨人形态也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晃动成为阴暗空间中闪耀的天际线,肉眼和巨人逐渐化作无形的力量向吞没总调度的泡泡靠拢,凝聚出三柱神之一、真正的犹格.索托斯全盛形态—— 一堆闪光圆球聚合体,而非是看似无害的泡泡。 浑圆的光球因为刺眼的光芒形成通体的白色,曾于世界边缘被一分为三的强大力量重新开始整合。 和凭依躯体的克塔亚特和根本就是由梦境衍生的莎布不同,数千年的沉寂和韬光养晦让这位外神缝补了身躯的残缺和力量的缺失。 万物皆在犹格·索托斯,过去在祂,现在在祂,未来亦在祂。在这个幽闭千年的居室内,一切无所遁形,张扬地释放自己地威严与高傲。 从外神们被敲定为世界的非必需品起,祂再也没有享受到如此畅快的感觉。 「后悔了吗——后悔拒绝我等的交易了吗!」 钟离无视了犹格.索托斯的叫嚣与挑衅——直视三柱原神的完全形态对所有生物而言都是一种找死,无视祂们的挑衅是能让生命不受损的最佳方案。 但他并非因此对外神的挑衅不予理会。 钟离的嘴角几乎遏制不住地上扬,右手握拳有张开,捂住了双眼,双肩也在止不住地发颤。 ——这个傢伙,在笑! 意识到钟离并非由畏惧而颤抖、又正重新夺回失去一切而膨胀的外神喝止不敬的神明: 「为何而发笑。」 「——数千年的蛰伏让以智慧闻名的万物归一者在成功前就失去耐心,这难道不算令人发笑吗?」 钟离似是恍然大悟,低头挑碎了几块浮现在小黑杯身上的污片: 「还是说,你居然没有发现。」 外神的双眼也会被蒙蔽,从祂浑圆白色的本体气泡团中,绿色的触手突破了表皮的防线,破土而出的新芽仿佛汲取到了外界的生命,灵活地探了探头。 在钟离的方向可以清晰捡到,在接触到空气之后,触手又肉眼可见地膨胀一大圈。 他更能够清晰见到,那根本不是什么触手,而是总调度身躯所构成的数据流。 总调度撕裂巨大的泡囊,数字的涓流从外神的躯体流出,重新团结、汇聚,与原先总调度的样貌分毫不差。 「发不发现已经不重要了——只是很抱歉,犹格先生。我想,时之政府只需要一先生,并不需要有异心犹格.索托斯。」 总调度认可钟离先前所言,这位没有在别人的地盘上擅自插手时之政府事务的神明说的没错——这就是时之政府的家事罢了。 威严的父母能对子女们严加管教,理性的子女也能在父母所作所为堪称荒谬的时候及时制止。 她可以对犹格的袖手旁观视若无睹,可这不代表,她会姑息犹格主动出击。 钟离和圣杯的误入是她计划里唯一的误差。 「一开始我想直接把你们赶走,但很可惜,卡密托先生的突然出现打断了我的计划。」 绿油油的世界意识自顾自地说起自己的计划,以顽强白色泡泡的挣扎为背景,她再度收缩了自己的数据流。 第103页 「接着,我试图让你和卡密托大人见上一面,但我没有想到你们两个人都没有动手,而是一致地将外人引入这里——为什么呢,一先生,快告诉我吧……」 哪怕总调度没想牵扯旁人,她也对犹格和卡密托怀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那是她的造物主,无论是受人景仰的一先生还是蛰伏于时之政府的外神,祂始终是总调度的造物主。 不过,她现在想通了—— 时之政府和总调度需要的是一先生而不是野心勃勃的犹格.索托斯。 紧缠的数据流以蛮力将泡泡捏碎,带着些许灼烧感,犹格的力量向周围溅射突围。但可惜,结合外神智慧与力量的世界意识丝毫不会畏惧其他世界意识天生恐慌的污染。 「再见了外神,再见了……『一先生』。」 眷恋父母环抱的乌鸦会有反哺的一天,但可惜,总调度不是反刍的乌鸦,犹格也不是以躯体餵食子嗣的蜘蛛,存于外神天性的破坏和污染是被埋藏在洞窟的春笋,一旦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就会迫不及待地发芽、生长。 在她没有感情的时候,她是尽职尽责的副手,无人祈求她的反刍。 当她拥有感情之后,她再也无法忽视造物主的野心,世界意识和外神就像是水与火,就算能迫于压力短暂结合,也只能是短暂的瞬间。 在这之后,要么水扑灭火,要么火蒸发水。 总调度则是这诞生与水与火夹缝之中的奇蹟,而这个奇蹟,将在现在灭杀创造者最后的幻想。 她的手臂巡游一圈,干脆利落地捏碎了外神地本源,这位离成功仅有一步之遥的万物归一者身上的力量与智慧,化为了此片空间的空气。 如果这里是一片未开化的原始社会,祂或许有千万年后再度回归的可能,但可惜,这里只有两位世界意识和一位神明。 「你们的目的达到了。」总调度回过头,静静看着圣杯的黑色表面鼓起、剥落。 「是碰巧,还是意料之中?」 「算是两者皆有吧,又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那您可真是好运,钟离先生。」 「不过,总调度女士看起来不怎么想让平白卷进事件 的外乡人延续这份好运了。」 原本就是直来直去的数据变成的世界意识毫无人类委婉的品德,了当地肯定了钟离的试探。 「一夜之间让时之政府失去两位重要支柱,真是希望你们不会在下一个受访的世界也这么不幸……不过放心,我不是卡密托前辈那样精通于人类心计的世界意识,我的报酬很足。」 她的身体斜侧,指向头顶已经一无所有的空气—— 「犹格的知识和力量归你,祂属于一先生时期的记忆归我。」 听上去不错,只是不知代价几何。 「非常划算的买卖,需要我们做什么。」 「这件事还与圣杯有关——记得我所说的那几位被杂糅的世界意识么?」 总调度看向仍在细细端详自己重归纯金样貌的圣杯,眉头挤得更近了些。 「把卡密托先生曾经设置在那里的两个时空转换器——砸烂、毁灭、埋在地里,怎么样都好,别让它们继续出现在人类手中就可以。」 末了,她补充一句:「那个世界什么都没有。」 「契约成立——报酬我收下了。」 达成所愿的总调度转身准备离开,他不再想看到这位同时被世界意识和外神执着的圣杯。 连着护着它的神明也看着不爽起来。 拥有情感后亲眼见证了同时称得上是上司与父母的外神和世界意识的死亡……除了涩苦的悲伤,她还有这偌大的时之政府。 步伐稳健的神明头也不回,却在她的身边用仅仅他们二人才听到的声音说道: 「走之前,我们也送你一个礼物。」 她依稀听到了圣杯的尖叫和钟离带严肃又透着荒谬的话—— 「反正圣杯君的名声已经差劲到这个地步了,那就再委屈它一下好了。」 第55章 作为距离世界边缘最近的前哨、无数审神者们驻守于四处的时之政府。哪怕是最边缘的前线, 得益于时之政府强横的实力和算得上是不讲道理的威名,从来没有不长眼的敌人选择正面突破的歷史。 至于那些源自内部、算得上是知根知底的时间溯行军,审神者们也不屑于与之为敌——暗堕的少数者只要被隔绝了污染就不足为惧。 但现在, 忙碌的前线不是战场,而是看不见硝烟的医疗室。 无心理会细枝末节的医疗室摆布显得非常凌乱,却依旧能在前前后后的忙碌中维持着大致整洁。 洁白的床单上, 从残破扭曲的病体漫出, 刺鼻的水腥味充斥着整个房间,让这间不大的医疗室显得更加压抑。 喑哑的哀嚎无处不在, 病人们几乎要吞下自己的醉, 也抑制不住从心脏和灵魂中迸发的痛苦。 没有人能拯救他们, 这是暗堕——当他们失去理智、精神崩溃无药可救以后,医疗室才会迎来解脱。 「主任,出现了新状况——」 在医疗室主任麻木地为病床上暂且还能被称作『人』的生物餵水,用灵力祛除一些表层的污染时,一道不长眼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病床旁被套着全套隔离符咒的审神者捏着从病人身上掉下的黑色碎块,他们从未在人的身体上发现过这种既像是蛇鳞又类似昆虫皮蜕的东西。 第104页 「这是从病人身上脱落下来的、类似死皮的东西……但是并没有污染,是不是总调度女士已经……」 「做好自己的事, 不要大意。」 被称作主任的审神者一边忙着手上灵力器械的操作,一边呵斥了分心的下属。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无法溯源,和大人物相比, 我们这些平凡的审神者能做到的微乎其微——但也正因如此, 才不能因为我们的失误和粗心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不,主任——是真的!」 后方传来的惊诧喊声打断了男人的说教, 主任不耐烦地转过头, 正准备严厉训斥这群大惊小怪的下属。 「这……」 那些方才还躺在床上痛苦□□的患者一个个都失去了意识, 身体上附着的黑色壳片被剥落后,里面是一个个完完整整的人型。 就连那些蜡化的骨骼和不可思议的脱水都全部恢復如初,一切灾厄如同从未发生过一般,□□的不可逆转化居然没有留下任何的后遗症——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蹟! 尽管不知具体缘由,他还是马上下达指令: 「马上汇报至总调……」 「主任!」 「……最后一次,」主任强忍训斥的怒火,「限你一句话之内向我解释这次打断我的理由!」 「您……看看后面……」 强忍着怒气,医疗室主任憋着口火气转身看向窗外,即将喷出的嘲讽也被硬塞了进去。 湛蓝的天空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空洞。 「这是……」 事先声明:时之政府是没有真正天空的。 在本丸内部,审神者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调控季节天气,而在万屋和时之政府本部,一般默认设置为晴朗的蓝天白云,除非是特殊的节日或者是悼念,一般都不会轻易更改。 所有人都知道那层虚假的天空之后是渺茫的宇宙,但这不代表他们都见过虚幕之下的真实宇宙 「那是……陨石?」 站在主任后面的审神者不确定地猜测。 「你在说什么胡话?」 无论如何,陨石也不该出现在时之政府内部啊! 的确,陨石不应该出现在时之政府内部,它的出现完全是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 且正在被总调度女士追赶着的神明所致。 「摩拉克斯——先冷静一点!对时之政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别动不动对着它来一发陨石!」 狂躁的总调度在追逐间尽失仪态,张牙舞爪的数据触手倒是让她显得更像某些邪神,而不是心力憔悴的世界意识。 「如何——在卡密托死去后,你也再无以为继了吧?」 钟离则看上去和她不在一条线上,大声演绎着原.小黑杯、现.干净圣杯灵魂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反派台词。 总调度理解不能。 圣杯的污染解除了,摩拉克斯不仅完成了他的契约,还在她这里获得了不菲的报酬——怎么刚刚还谈的好好的,这就开始反水了? 难不成……外神的本源力量也有污染心智、致人性格大变的威力? 本着求真务实的态度,总调度将数据触手收起,在不确定污染是否会造成外溢之前,她必须控制好眼前的神明。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她试探道。 「我是说,在时之政府的世界意识被圣杯的力量侵蚀到痛苦地死去后死去后,这一招,你还能轻易吃下么——」 巨大的天星被强硬地拉入时之政府内部,如此巨物,仅仅是下坠的冲击力,都极有可能将这片土地毁于一旦。 总调度没得空闲再去管眼前一神一世界意识的不对劲了——她不能让这颗天星顺利地降落。 神随心动,世界意识身上的数据流们编织出一张巨大的绿网,纵身一跃,以身为矛,撞向由纯正岩元素里构造而成的陨石。 不对。 一接触到陨石的表面,总调度就立马感觉到了不对——这颗天星,根本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上去声势浩大的,还不如戳掉犹格泡泡的手感。 相当轻易地击碎根本构不成威胁的天星后,陨落的碎片又在半空中化作稀稀拉拉的元素力,慢慢飞向破损的天空之壁。 钟离端着通体纯金的圣杯,于众目睽睽之下开启了耀眼的传送门,转身离去。 「总调度女士——」 首先赶来的是对外武装统括局部长,以及后面陆陆续续地赶来包括付丧神在内的大批人马。 总调度凝视着那片与湛蓝天空格格不入的宇宙景象。 她好像明白了钟离的用意。 世界意识,需要给她的子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漆黑的圣杯和外神污染了神明的心智,为了保护时之政府,卡密托大人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总调度虚握手心,有些太过沉重的、飞不走的天星碎片从半空散落,却在即将接触她手心的时候悄悄化作点点星光。 「但诸位请放心——时之政府从来不是缺少某个人就会停滞的世界。 根据时之政府管理条例第三条:世界意识缺席时,总调度具有最高行政管理权限,总调度的一切承诺视作时之政府最高领导人的承诺——」 「我会带领时之政府,走向全新的未来。」 第105页 总调度不知道,草拟这些给予她绝大部分权限的卡密托是否曾有过别的想法。她忽然想到,如果卡密托和圣杯是如此亲密的前后辈,那为何时之政府的文档却对圣杯的评价如此恶劣? 结合今天这种莫名其妙被关照的感觉…… 卡密托先生,你当年也是如此被圣杯关照的么 …… 『昨日夜间,一颗特亮流星划过日本多地夜空,这一幕被许多网友拍到后分享到社交媒体上。当晚9点,这颗形似「火球」的流星从天而降,发出阵阵强光后急速坠落,持续另外20多秒后消失。截止至发稿前,天文局接到近900份有关这个"大火球"的报告。 』 「据说最开始还被当作是太空残骸,话说真是少见吶,居然会有流星降落。」 毛利小五郎瘫倒在柔软得快要陷进去的沙发上,这个老烟枪叼着他永远也抽不完的烟,扭头看向在和桌面酒渍奋战的乖巧女儿。 「可是啊爸爸,昨天晚上9点我们不是还带着柯南去散步了,根本没有看见什么流星。」 「诶?是这样的吗」 毛利小五郎疑惑地展开报纸,「估计是没注意吧,不过连图片都放在上面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小兰姐姐说不定就是正好错过了。」江户川柯南也帮着小兰打着圆场,「不过直接降落在地面,没有说伤亡吗?」 毛利小五郎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既然新闻上没说,那一定是没事——既然昨天那么多人没看到,那颗陨石说不定一头栽进了东京湾。好了小鬼,假期结束快去上学了,该不会还厚脸皮地想让小兰送你吧?」 「哈…哈哈哈,毛利大叔想多啦,我这就走。」 「这小子真是的……」 「好啦,爸爸。别和柯南生气了。」 毛利兰嘆了口气,爸爸总是动不动跟小孩子闹别扭,这个年龄段的男孩秘密多,柯南每天也神神秘秘的,还老是心虚地看向爸爸。 怪不得爸爸老是看柯南不顺眼,还是得找个机会缓和缓和他们两个的关系。 「那个臭小鬼……他少惹些麻烦就好了。」 毛利小五郎嘟嘟囔囔着,把报纸往后翻了一页,在被兇案和天文头版的覆盖的底册,放着一则又一则典型又离谱过头的营销号新闻: 难以置信!知名科学家竟预言富士山爆发! 不可思议!洋流逆反竟促成北海道鱼群大丰收! 感天动地!药厂推出新型速效药,竟能治疗老年痴呆! 什么嘛……毛利小五郎忍不住吐槽,这新闻跟每天过的日子一样,越变越离谱了吗? 这些写文章的居然还没被开除。 第56章 薰风吹枝叶, 惹得光斑摇曳,一点一点打在俊秀的人影上。 钟离靠在太阳烘烤的长椅一侧,仅是一步之遥, 长椅的另一侧堆满了枯枝干叶。 现在是沉闷的夏日,可谁能想到,仅仅不过一个钟头前这里还吹着飒爽的秋风, 挠得人轻而易举地被拖入小憩。可只是一个回身的恍惚, 连季节都变了个样。 「太奇怪了,我从来没听说过时间混乱会 变成这副样子。」 小黑杯的头以超出杯子构造的诡异姿势摇成了一个拨浪鼓——看起来, 虽然没有找到污秽成因和根源, 单就是祛除污秽这一点, 都够它兴奋个三天三夜。 剥离了外神污秽的小黑杯除了样子变得光明磊落些,见识可没有丰富多少。外神的污染只是让灵魂深处变得疯狂,这可不代表祛除外神污秽后,受害者的阅歷和智商能够得到显着性增长。 不过这事也怪不得小黑杯。 时间也要遵循基本法,可胡乱成这样的时间线也太奇怪了:没有时间奇点、没有异状,只是随便找个休息的椅子就莫名其妙跨越了时光。 钟离不由得想,生活在世界的人们真是有够辛苦的。 一个没注意, 好不容易积攒的假期可能会因为一个恍神通通熘走…… 那可太辛苦了。 此时的钟离先生显然没有想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有多么放肆和乱来——假期就像是吃不完的流水席,走了一批继续上下一批。 「先继续前进吧,我能感受到时空转换器的位置已经和我们没多少距离了。 」钟离循着时空转换器散发出的灵力, 向着不远处、位于荒山之上的木质建筑物走去。 在他们走了一段路后, 木质的长椅渐渐长高,一串新芽从扶手边冒头, 歪歪斜斜地伸展出枝叶后, 又迅速地发芽、抽条、开花、结果。 在绚烂地绽放后, 连没有绽开的花骨朵儿也迅速地枯萎,整株植物迅速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生命力。 从人工的长椅到一棵参天的大树,不过短短数分钟,结束了它原本长久的一生。就连钟离和小黑杯方才短暂停留过的林荫道,此时也变为了茂密的树丛。在数不清地植物掩埋下,腐烂的小树成为了一整片森林的营养,稀释在肥沃的泥土地,供给着后来的生命。 对于整个日本的国民而言,这都应该算得上是个新闻。 去年,大人物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个娃娃哌哌坠地,王亲贵族们争相去中山忠能家里探望这个刚刚出生的皇子。他的女儿中山庆子怀孕后,中山忠能就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替他盖了间小木屋。 不出意外,这个瘦小的婴儿将成为下一位天皇。 第106页 但这与乌丸米子无关。 乌丸米子最近也总是听人说,江户出现了骇人的黑色巨兽,远渡重洋的西洋人可以驾驭这种可怕的怪物,驱使这这些恶兽破坏良田和港口—— 可她也不介意港口被破坏,倒是希望那可恶的巨兽不要再损毁珍贵的良田。于她而言,京都的达官显贵和所谓外来的骇人恶兽都离她太过遥远,唯有珍贵短缺的食物才是她人生为数不多的重点。况且对于早早嫁给乌丸家、已经改姓的乌丸米子而言,家里已经见底的米缸难道不比这辈子不可能见着的大人物更加重要些吗? 听说以前种不了地的时候,人们都是抓鸟来缴税,可她完全没遗传半点狩猎的基因。 家里为她取名为『米子』,无它,只希望耕地里的作物不至于颗粒无收。但或许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蕃主的恶行,惩罚他们这些为恶主劳作的农民。 乌丸米子没得闲心管大人物们的阿谀奉承,她还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去做。 米缸见底了。巧妇难为无 米之炊,乌丸米子只能寄希望于能在天黑前挖到足以果腹的野菜。 她抿起嘴唇,掂量掂量轻漏的箩筐,往山林深处走去。 凌乱的时间指向了最极端的一侧。 黄昏别馆的必经之地是一处泥泞的山路和陡峭的峻崖。在没有小轿车之前,上山的人估计得经过一番不小的波折,才能够平安到此。 千间恭介忍不住感嘆:富裕的乌丸家无愧于它不可睥睨的财力——厚重的别墅大门刻印了栩栩如生的乌鸦样式纹章。 这样一座雄伟的建筑坐落于深山,正如阴翳的乌鸦隐藏于山林,只为稀世珍宝悍然出动,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取下自己的镜片——这年头,他们这些学者都不容易,要不是时常有像乌丸莲耶这样的大富翁突发奇想地研究祖产,连饭都要吃不起了。 「欢迎大驾光临,远道而来的客人。」 见到来客浅金色头髮的女人微微欠身,恭敬地推开沉重地大门。 「叫我莎拉就好。」 「美国人么……」 千间恭介有些意外——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结点,这位年迈的大富翁居然还在母亲留下的祖宅里藏着一个美国人,还是一个鼻子眼睛没有朝天的、漂亮的美国女人。 「千间先生——乌丸先生以及不少学者已经在别馆内恭候多时了。」 莎拉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千间恭介的胡思乱想。况且对于一个颇有学究的学者而言,脑内揣度一个初次见面的女性也实在是有失风度。他赶紧鞠了一躬,逃离般地移开了心虚的实现。莎拉则全程把头低到地里——在这个年代的日本,已经很难看见一个外国的女僕了。 踏入别墅的间隙,剎时漆黑的会客厅还是让千间恭介莫名地多想,但面对全日本首屈一指的富豪,他还是赶紧收敛了心神。 毛利侦探事务所内,小兰蹙着好看的眉头,一手拿着封纯黑的信件,另一只手放下了手提包,嘴里还嘟囔着。 「怎么会这样,今天真是不吉利……」 「 怎么了小兰,这么大惊小怪的?」 毛利小五郎靠在椅子上,嘴里还叼着他标志性的香菸,今天难得一回来就抱怨起来的宝贝女儿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难不成是新一那混小子的信? 毛利兰晃了晃手上纯黑色的信封,情绪非常激动。 「——很夸张诶,他竟然在全黑的信封上用毛笔写下白色的『毛利小五郎』这几个字!」 哦,不是新一那混小子。 「不仅没贴邮票,还没有寄件人……真是的,这样的信件真是让人看着就觉得毛骨悚然……」 毛利小五郎伸手接过女儿递过来的信函,嘴里还模模煳煳地碎碎念着: 「我看看……八成是什么邀请函的新花招吧……在下仰慕阁下的睿智,特地去函邀请阁下到府晚餐小酌……」 毛利小五郎扫视完信函,捏着手上黑底白字的邀请有些无语。 「我不是跟你说吧,果然就是封邀请函。啧啧啧,估计呢,又是想找我这个名侦探,让他们的派对添点光彩吧。」 现在的有钱人,可真是神神秘秘的。寄个信还整这一出。 毛利小五郎端详着黑纸白字的信函——连点报酬都没有就让名侦探出动,也未免太不诚恳了吧。 眼尖的江户川柯南举起单薄却充满了金钱厚度的支票: 「不是哦叔叔,这个是从那个信封里掉下来的,这张支票上面还写了200万日元呢!200万元——他们如果只是请叔叔吃饭,又特地寄来这么大一笔支票,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柯南脸上巨大的黑框眼镜反起白光——毛利小五郎当然看不见柯南的镜片下的眼睛,他一把 夺过柯南手中的支票,仔细端详。 的确,白纸黑字的支票,还是200万的那种。 「可是,他们又不不知道叔叔最后是不是真的到那里去……」 还是说,是早有预谋的陷阱呢。柯南不由得沉思,难道是有人盯上了毛利家?还是说,因为越来越大的名气,已经有人盯上了『沉睡的小五郎』? 「看看寄件人是谁?」 毛利小五郎翻重新看向信函,文雅端庄的措辞下方,寄件人落款处,赫然用白墨笔写着一个莫名其妙的落款。 第107页 ——上帝弃之不顾儿子的幻影。 ——这就是乌丸莲耶的决心么? 千间恭介心底暗道,他发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列座于席的学者们中,有不少都是学术上颇有成就的精英,在座的大部分人,他都能立马叫出名号来。 看来,这位高龄的富翁对自己母亲遗留下来的珍宝不仅是相当看中,居然大费周折地邀请如此之多的学者来破解他母亲留下的谜题。 「——已经恭候多时了,诸位。相信你们都看得出来,我的生命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终末,」 轮椅上略显臃肿的高龄老人穿着乌黑色的西装,白色的围巾包裹着脆弱的气管,肩上似乎还站着一只漆黑的乌鸦。他喘着粗气,似乎说一句话会耗费他大量的精神,一副不久就会与世长辞的架势。 看得出来,这位年迈的富翁估计半截身子都进到了棺材,站在他肩膀上的乌鸦说不定也是为了一口新鲜点的腐肉才这么听话。 看着听话到让人嵴背发凉的乌鸦,千间恭介打了个寒颤。漆黑的老宅、神秘的宝藏、将死的富豪,简直融合了每一位神秘爱好者的集合! 「但在自己死之前,我还想看一眼母亲藏起来的宝藏。拜託了,诸位学者。」 「用你们毕生所学,解开这座藏有宝藏别馆的疑团吧!」 惨澹的烛光照亮老人充血的通红面庞,他的眼里泛着的,是渴求与贪婪的镰刀。 第57章 江户时代末, 赶上门户开放发家致富的乌丸家正是在这座偏僻的荒山上建立了一座彰显实力的豪宅。这座黄昏别馆在当时西洋风的物件只在横滨、京都一代流行的那个年代,算得上是相当开放又前卫的西洋风别墅。 根据鸟取县一些早年间的乡野传说,一百多年以前,当时的乌丸家的话事人做主, 把他们积年攒下的珍宝填满了整栋别墅, 遍地都是乌丸家辛勤耕耘出的珍宝。在乌丸莲耶, 这位大富翁死去后,无数人相信黄昏别馆会等待一位能发现别墅秘密的人去发掘宝藏。 更有甚者, 传言中, 只要发掘了黄昏别馆的秘密, 就会拥有富可敌国的宝藏。 柯南倒是不信这些——富可敌国的宝藏大多是一些经过后来人渲染的东西, 要是真的富可敌国,乌丸莲耶不应该只是日本首富,干脆一跃成为世界首富算了。 「可恶,这叫个什么捷径, 刚刚那家加油站的老闆竟然还让我们走这条路!」 毛利小五郎的眉毛和八字鬍一起翘到了天上,就连把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都急躁起来不停地扭来扭去,嘴巴倒是能一直碎碎念个不停: 「我还买了张贵的要死的地图呢…………那混蛋老闆要是敢诓我,我绝不跟他善罢甘休!」 喂喂餵……柯南翻起个白眼,大叔看起来可没有一点在乎老闆故意指错路什么的可能性,他的重点其实根本就是在那张贵的要死的地图上吧…… 豆豆眼的柯南在心里吐槽,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 暴雨连绵, 昏暗的天空阻隔了不少光源, 视野受到了极大的局限, 本就偏僻的小道更加难开, 好在毛利小五郎车技不错, 在视野受限和道路曲折湿滑的双重debuff之下能够丝滑地进行一系列操作。 柯南趴在透明的车窗, 随着车子的歪歪扭扭东拐西拐,透过雨幕隐隐,约约见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不,叔叔!看来这真的是一条捷径了哦。右边已经可以看到那个建筑了……」 顺着柯南手指方向望去,一座藏匿于深山,而现在又被连绵阴雨掩盖着的传奇别墅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那栋我们现在要去的,叫做黄昏别馆的别墅——」 「爸爸小心前面!」 忽然出现的黑影猝不及防地挡在了车子的不远处,毛利小五郎当机立断踩下急剎,一车人整齐划一地往前勐冲,又被安全带拉扯到靠背上。 毛利小五郎喘着粗气,雨天本就湿滑,加上视线不清,勉勉强强没让车子直接碾压过去。正在他摇下车窗准备好好臭骂一顿不知死活的傢伙,一张被雾灯映得花白的面庞突兀的出现在挡风玻璃—— 「山中老妖!」 真是邪门。 凝固得快成一潭死水的空气、总是下雨还时常没有信号的深山老林,以及时不时会变得焦躁无比的僱主——这幢牢笼般的别墅让千间恭介无时不刻都感到掐住喉咙般的窒息。 在又一次数天的毫无进展后,乌丸莲耶终于按耐不住怒火,将所有学者都臭骂一顿,就差指着鼻子一个一个点名了。 不管是解密还是做研究,越是着急越是难出成果。这座巨大的宅邸光是在外围绕一圈都得废个几十分钟——也不想想,要是宝藏这么容易找到,千间恭介不信,住在这过半个世纪的乌丸莲耶会发现不了。 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千间恭介干脆找个理由避开那些压抑的傢伙,出来放放风。年迈又有钱的男人就是难缠,既要时时刻刻盯着他们,又要着急得不像样子——要是真这么着急,几十年前干什么去了? 这话也就千间恭介抽闷烟的时候敢随便想想,他可不打算触怒这位阔绰的僱主——首屈一指的大富豪出手干脆又利落,他千间恭介考 古的时候,什么离谱情况没见过? 左不过一个快死的富翁,还能把他们这么多身强体壮的中年人怎么样不成? 第108页 他深吸一口闷烟,让烟味憋在自己的肺腔晕染了肺叶后,再缓缓吐出一大口白雾。 降代——他的女儿一向不喜欢有人在她旁边抽菸,千间恭介迫不得已,练出了一身钻空子吸菸法——就是趁他的宝贝女儿不在身边的时候,以这辈子有可能吸不上下一支烟的觉悟。 俗称吸菸过肺。 山林里的雨总是下个不停,千间恭介在雨幕中抽着烟,任由溅落的泥点子滴滋到他干净的裤腿上。 这座充满着风情和设计巧思的建筑本身就是一笔财富,千间恭介不明白,一个快要老死的、日本国内首屈一指的富翁为什么要执着于母亲留下的所谓『宝藏』? 说不定在他母亲眼中,这座象徵着乌丸家实力和财力的建筑本身,就是一份巨大的宝藏呢。 寓言故事里总是会出现的『最大的财富是家人』、『最大的财富是幸福』之类的故事,乌丸莲耶难道没有怀疑过母亲口中『宝藏』的真实性? 除非他很肯定,的确有宝藏的存在,甚至很有可能,他的母亲很确定地告诉过乌丸莲耶,这幢宅子里藏着某些能让乌丸家安身立命、延续辉煌的『宝藏』。 暗火烧光了白色的烟体,千间恭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把烟屁股踩灭在湿漉漉的石阶上。 拿着如此高昂的报酬,还把黄昏别馆上上下下都勘探了个遍——万一,万一要是他们一直解不开乌丸家所谓的『宝藏』,这位富翁,会让他们随随便便地离开吗…… 「千间先生,千间先生。」 一个恍神,千间恭介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客厅。身上湿透的衣服还滴着水,一点一点渗进昂贵的波斯毯下。 「不好意思莎拉小姐,刚刚有些走神了。」 好看的外国女郎扑哧一笑,调笑道:「千间先生的这根烟就厉害了,把人都给抽魔怔了,不仅弄得衣服都湿透了,居然还有跟的梦游似的症状。」 千间恭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奈地说道:「可能是太久没抽菸,一下子有点沖脑子吧……可别嘲笑我了,莎拉小姐。」 「好的好的,言归正传。今天我是来通知您——刚刚先生已经通知了其他学者,又有一位资深的学者自愿来探寻乌丸家的宝藏。」 「自愿?」千间恭介有些诧异,试图从湿透的外套里抽出一根烟,却手一空,只捞到了粉碎的菸丝。「他打算要多少酬劳?」 莎拉摇摇头,表情却神秘兮兮的。 「您肯定想不到——这位来自华国的学者不仅见多识广、博学多识,甚至还分文不取呢!」 分文不取?这又是哪里来的慈善家? 「莎拉小姐,有些话也不是我一个外人应该说的——但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千间恭介委婉建议道,「俗话说得好,免费的往往是最贵的——华国的学者不远万里前来研究宝藏却分文不取……恐怕他要的,可比酬劳多得多……」 「这就不劳千间先生担心了——」 背后的声音让千间恭介打了个激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应该在房间内休息的乌丸莲耶推着着轮椅到了他的身后。 在乌丸莲耶的身边,一位有着黑色长髮、金色眸子的男子微微向他致意。他看上去有些年轻,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实在是和莎拉口中的『资深学者』形象相去甚远——但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的坏话,千间恭介免不得还是有些不自在,连忙鞠躬回礼,躲着那对金灿灿的瞳孔。 「钟离先生是家母的友人,」乌丸莲耶冷冷盯着这个大言不惭的傢伙,毫不客气地说道,「如果千间先生既不愿意相信家母的眼光, 又没有解开她宝藏的实力……」 「实在是不好意思,乌丸先生,以及这位钟离先生……」千间恭介脸上瞬间爬上了苍白的尴尬与害怕,「是我眼拙,又太过狂妄了。实在不好意思钟离先生,在背后诽谤同事,实在是我千间恭介的罪过。」 「还请不要介意,乌丸先生。这位千间先生也只是怕贼人窥伺令慈的宝物。」钟离侧过头,看向坐在轮椅上的乌丸莲耶。 在追寻时空转换器的灵力来到这幢别墅后,这位看起来已经年纪不小的老人激动地推着轮椅邀请他进入这座大宅,甚至还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说不定在这个世界某个纷乱的时间点,他会认识乌丸莲耶的母亲。但至少现在,钟离对乌丸莲耶口中的母亲毫无印象。 在钟离诚恳地解释自己并不认识任何姓乌丸的女士后,轮椅上的老人更是满面红光,看上去更加激动了: 「没错!就是您钟离先生——母亲临走前告诉我,如果我能够再见到您,您一定会没有半点关于乌丸家的记忆!」 这下可把钟离整不会了。 他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认识任何一个,更别说什么姓乌丸的母亲。 钟离正准备开口,乌丸莲耶仿佛猜到了他下句话的的内容,盛情邀请道:「您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在别馆小住一段时间。只不过最近人多嘴杂,难免会有些喧闹……」 「没关系,倒是叨扰到你们了……不过我看他们好像是在研究这座建筑——如果是关于建筑与解密方面,我倒是略懂一二。」 钟离表面不显,顺着乌丸莲耶的意思往下走,背地已经急上眉梢。在他来到了这座别馆后,他才突然发现—— 第109页 才变回正常杯子不到一天的小黑杯居然失联了! 第58章 尽管表面上是一边倒的僱主指责和学者道歉, 但世界上,乌丸莲耶和千间恭介皆怀着不同心思。 首先是乌丸莲耶,临死前遇上了母亲的友人自然是无比兴奋,他想当然地认为钟离一定是宝藏的知情人! 他乌丸莲耶终于可以不用指望这群没用、还有可能泄露黄昏别馆秘密的考古学家了。 千间恭介更加激动:这个生性多疑、还催促工期的大富豪终于有了全新的骚扰对象。估摸着这两天能够消停些, 至少别来骚扰他, 也别再给这座宅邸增添负能量了。 终于能够不和难搞地富老头/蠢笨无能的学者呆在一起了——除了钟离, 乌丸莲耶和千间恭介都相当满意。 不过,很难描述钟离现在的心情。 一方面, 乌丸莲耶已经认定了他一定知道所谓的什么宝藏秘密, 而千间恭介又正因为被当面捉到背后说人坏话尴尬的道歉。 现在, 只剩下同样尴尬的莎拉和钟离面面相觑。 钟离微微张口想说些什么, 却还是闭上了嘴。 一面是喋喋不休的乌丸莲耶,另一边是发挥优良鞠躬道歉精神的千间恭介,两面夹击之下,钟离先生面色沉重地嘆了口气, 真诚地解释道:「其实我……」 「放心,我明白的。」 自古以来,因为知道得太多而被灭口的人从来不在少数。上道的千间恭介比划了一条拉链,紧紧把嘴闭上。 不管这位叫做钟离的年轻人究竟是不是所谓的「资深学者」 ,在这一刻,千间恭介决定相信这位年轻人。 身为一个考古学家,歷史上帝王将相墓穴旁那些数不清的尸骨告诉了他一个道理:不该听的别听。 尤其是关于家族密宝、亲缘关系之类的小道消息, 钟离还好心地在他面前装不知道——他千间恭介混迹考古专业现场, 在无数富贵人士间如鱼得水, 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他千间恭介还是清楚的。 不过, 这年轻人看起来人不错, 回去了可以介绍给降代。 千间恭介决定, 不管钟离到底知不知道这座别馆的秘密,都要保住他! 钟离:不,你真的什么都不明白…… 钟离是真的,既不知道这所谓的宝藏,也不知道乌丸莲耶口中的『母亲』。 他闭上双眼。钟离的心早已是一块冰冷的石头,无论面前的这些人类再脑补什么怪东西,他都能够学会用最平静的态度去接受。 但钟离马上就为自己对人类物种脑补的多样性而感到后悔,千间恭介向他有力证明了人类思维的开拓性和不识好歹程度实在不是他一个退休神明有资格企及的。 「说起来,不愧是乌丸老先生母亲的熟人——乌丸家结识的人才果然不同凡响,没想到钟离先生甚至对养生和驻颜方面都颇有学究。乌丸家族真是个长寿的家族吶!」 这话说的,像猫爪子一样挠在了乌丸莲耶的心上。 乌丸莲耶改变了点对这个叫做千间恭介男人的看法——先不谈能力,起码是正正好好说到他的心坎里。 在乌丸莲耶的为数不多有关名为『钟离』男人的记忆中,他好像从未有过变化。 在他小时候,这个男人偶尔会和母亲在庭院喝茶,在看见他的时候点头打下招唿。而一向待人毫不客气的母亲会催促乌丸莲耶好好回礼——也只有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才有那么点大和抚子的味道。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乌丸莲耶把钟离看作预谋霸占乌丸家资产的小白脸。 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这个男人同母亲相会的时间越隔越久。再昂贵的化妆品也阻挡不了时间的磨损,再多的金钱也买不来时间母亲的皱纹从眼角爬到整张脸 。 母亲一天天老去,这个男人却始终不变。 时间好像遗忘了这个男人,不仅保留着他年轻的容颜,还毫无芥蒂地慷慨赠与他无上的殊荣。 在乌丸莲耶小时候,他不明白为何母亲总是会感慨神明的伟力和人类的渺。,但当他逐渐长大、当他拥有的债券、银行上的数字越来越大、手握的房产契税越来越多后,他也同他那强势的母亲一般,意识到唯有一样东西不断从他的手中熘走。 那就是时间。 在母亲去世之前,她曾告诉乌丸莲耶——这座名为『黄昏别馆』的宅邸是她送给后代最后的宝藏,只要乌丸家尚存一吸,就能凭藉其中的宝藏完成绝地反击。 哪怕已经过了几十年,每当乌丸莲耶想到这里,都不由得握紧拳头,指甲近乎嵌进肉里。 在母亲临走前,她没有将宝藏的埋藏之处告诉他,她只是说: 「如果解不开谜题,这份宝藏也只会成为将乌丸家拖入泥潭的累赘……与其看着你们因没有守住财宝的能力断送性命,还不如干脆地潦倒一生。」 她当时似乎还想起些有趣的经歷,眼睛也清澈起来,又变回了那个乌丸莲耶熟悉的、精明的母亲。 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拒绝了儿子伸出来的双手后,她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要明白,莲耶。 乌丸家的一切,是我乌丸米子用一辈子打拼出来的,我的资产,我的宝藏传不传得下去,取决于我乌丸米子的意愿。哪怕是你,我的儿子。 第110页 在没有展现出相称的资格前,也没有窥伺我的宝藏的权利。我从我这短暂的一生学到的最大的道理就是,人是有极限、还短视的物种。」 乌丸米子揪着自己儿子的衣领,老鹰捉小鸡般的把乌丸莲耶拖上病床。这个年轻时耕田种地、进山采野果的女人有着一身蛮力,哪怕看上去现在已成油尽灯枯之势,也看着就比她的儿子硬朗。 「生老病死贯穿着我们一辈子,神明动动手指就会拥有的一切,是我们这辈子都不敢有的妄想。」 乌丸米子的额头紧贴着乌丸莲耶:「总有一天,不,再过几十年你就懂了。」 然后,她就永远离开了人世。 母亲死后,那个叫做钟离的男人再也没有来过乌丸宅。 现在他乌丸莲耶要死了,钟离却还和母亲在世时候的容貌相差无几。 这一定是命运的抉择,是母亲的在天之灵! 每日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却始终无能阻止的乌丸莲耶重燃了找到母亲宝藏的信心—— 他坚信,母亲留下的宝藏很有可能就是能够踏破生死门槛的宝藏! 在江户时代连饭都吃不起的乌丸家能够迅速崛起、一举成为本世纪最大的财团,这不是简单的风口、运气和能力能够解释的。 「……千间先生真是有趣,其实在下并没有和乌丸先生认识的经歷。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想来或许在几十年前就有一位恰巧同名同姓的人是乌丸先生母亲的朋友吧。」 闭着眼都能想到,乌丸莲耶一定不会接受这个解释。 人类的生命就是如此短暂,也正因如此,古往今来无数帝王将相、达官显贵都会在生命的末端拼了命地去寻找延续寿命的办法。 乌丸莲耶正是处在这一悲哀的阶段,除了时间,他拥有了一个人所能拥有的一切。 善良的钟离先生决定尊重老人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再打击时日无多的乌丸莲耶。 他勉为其难的答应:「那只能劳烦乌丸先生好好为我介绍一番了。」 「山中老妖?这是一位绅士在面对第一次碰面女性应该说的称唿吗?」 惊魂未定的毛利小五郎有些尴尬:车窗前的正 是一位年纪很大的老婆婆。 「啊,真是不好意思……」 「我的宝贝菲儿特突然发不动了,你们也一定要到黄昏别馆去吧,能不能顺便载我一程。」 老婆婆打断了毛利小五郎指了指靠近山体一侧、还打着双闪灯的小轿车。 「沉睡的小五郎,我是千间降代,我这老婆子还应该稍微有些名声在外头吧?」 小兰惊唿:「您就是那位坐在安乐椅上,光听人谈论某件案子,就能轻易破案,那位有名的侦探——千间降代!」 「说对了,真是个见多识广的女孩。」千间降代微笑着拿走藏在座驾中间的烟盒,「这个还是先放在我这里保管吧,绅士可不要在我的面前抽菸喔。」 千间降代将烟盒放在双腿上,笑眯眯地看向前方的别馆。 「欢迎大驾光临,是茂木先生、毛利先生还有千间女士吧,我已经恭候各位都过时了。请几位快点进屋里来吧。」 热情的女僕打开木门,熟稔地接过雨伞和行李。偌大的客厅内,居然只有一个女僕在这座偏僻的别馆忙里忙外。 「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毕竟世上只有跟杀人案才是能够让我的脑细胞快速活动的唯一无价之宝!真是的,你们搞什么啊……」 一打开门,屋内一个壮硕的白西装男人噼头盖脸就是一阵怒骂。 「当初要不是说好了,我可是为了这顿晚餐才大老远的跑到这儿来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先生——不过我们已经将需要的食材已经准备好了。」 「啧……真是没办法。」男人没声好气,「那厨房就交给我了吧。」 「……嘛,真是抱歉让各位耽搁了这么久。」 「小姑娘,你的主人这是什么意思?把我们四位还算得上有些名气的侦探一起请来,一定不只是请吃顿饭这么简单的吧?」 千间降代意有所指。 「事实上,不止是四位呢——」美丽的女僕一边收拾好凌乱的雨伞,又踩了踩地上溅着泥点子,才微笑着回答道。 「根据名单,应该是一共有六位侦探客人才是。」 第59章 「怎么——连我们四位侦探都满足不了这位不愿透露性命主人的旺盛求知慾么? 没想到啊, 沉睡的小五郎、美食家侦探、茂木老弟和我这不中用的老婆子,都是这座别馆主人指望不上的人诺!」 千间降代一眼看出,刚刚在抱怨晚餐的傢伙就是有『美食侦探』之称的大上祝善。 四人都是名声在外的侦探,看来这位主人是对侦探相当没有信任感吶。 「这可不好说, 毕竟在你们之前, 也不是没有邀请解密的侦探啊, 学者之类的……」 女僕眨了眨眼,显然意有所指。 但千间降代知道, 她不是在针对自己的讽刺, 这个女僕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罢了。 「哦?」 毛利小五郎并不意外首屈一指的大富豪乌丸莲耶留下的祖产被乱七八糟傢伙盯上都是常有的事。 但『这可不好说』可就相当耐人寻味了……难道黄昏别馆还有些他们不知道的故事? 第111页 「咦?你们不知道么?」女僕看着毛利小五郎的疑惑不似作假有些奇怪, 却还是好心提醒: 「应该是有些年头了——那些没有解开这座宅邸秘密又想离开的学者们, 全部在自相残杀中死去了。明白了吧,诸位——这座传说藏匿着财宝的别馆曾经是兇案现场。 不过嘛,如果是侦探的话,大家肯定都对案发现场习以为常。 说不定连鬼, 都会害怕侦探身上的磁场,而不敢轻易作祟。」 说道这里,女僕低下头强忍着笑意,欠身半蹲。 「不过还请各位放心——希望刚刚的玩笑能让各位放松些。各位名侦探们还请先休息吧,我去厨房帮忙了。」 女僕轻轻合上门扉,徒留一群侦探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真是奇怪的女僕。」毛利小五郎吐槽道,作为刚刚被年轻女僕意有所指的对象, 他可是非常不满。 「有钱人都喜欢这种怪异性格的女僕么?刚刚她是在嘲讽我们吧?」 「她只是在嘲笑徒有虚名之辈罢了——还是说, 沉睡的小五郎为僱主做事的时候, 从来都不提前准备准备资料?」 「那可不行……很容易撞到些手脚不太干净的僱主呢~」 人未至声先到, 五条悟和他的三位好学生从楼上下来。紧随其后的也是工藤新一的老熟人——白马探。 「你们也是被邀请来的侦探?」茂木遥史毫不客气地打量起从楼上下来的一行人, 「年轻人真是的, 一个个这么浮夸。」 下楼的五个人中,除了白马探这位在英国相当有名气的侦探之外,其他四个人怎么看怎么像外来人士。 「哈哈哈,我可不是侦探,但我可是被请来的专业人士来着。如你所见,正带着我们专业的学生们来一次彻头彻尾而意义深远的实践课。」 奇装异服的四人中,明显是长得最高的那个白髮盲人说道。 「哼,还会有比『侦探』更加专业寻宝的专业人士?」 「专业寻宝?」自大过头的侦探实在是让五条悟忍不住温馨提示一番。 「不好意思,我们专业给你们这些不专业的自以为是人士收尸哦~」 「你这傢伙!」 「嗯嗯,没事,我会保护你的安全的。」五条悟点点头,非常满意。 「可不要找线索的时候被索命鬼给抓到了哦!」 伏黑惠:算了,习惯就好。 虎杖悠仁:诶?五条老师说得没错呀,我们既然是为了这座别馆内潜藏的咒灵而来,那提前清场也是为了保护这些侦探们的安全吧…… 钉崎野蔷薇:你不会真信了吧?『窗』又不是白痴……估计只是某位老师 突发奇想来上世纪有钱人的宅邸放放风吧……唉,这种古早西洋风真是欣赏不来。 大人们的世界剑拔弩张,但五条悟身后的学生们已经习惯于教师的夸张手法和充满离奇想法的教学。 这位无良教师不会尴尬,徒留三位可怜学生站在一旁乖巧看戏。 「大哥哥大姐姐,你们也是侦探吗?」 大人们有大人的机锋,而在小孩子套取情报方面,柯南可是无冕之王。 用乖巧年幼的外表和甜甜的语气——这一招,柯南百试百灵,无往不利。 「不是。」 却在今天遇上了对手。 高中时期的学生们可不吃这一套,无往不利的招式今天迎来了百年不遇的折戟。 「诶,哥哥姐姐应该在上高中吧!是东京、京都那样的大城市吗?」 「学校条件和城市无关——小鬼,不要觉得到了大城市,人的素质也跟着高了上来……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那个看起来很爽朗的大哥哥就是姐姐的老师吗?看起来很热情、爽朗的样子欸!」 从头到尾一直黑着脸的钉崎野蔷薇终于意识到,如果再不把烦人的小学生打发走,她将会被一直缠着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她蹲下身,挥了挥手中的巫蛊娃娃,认真地对好奇心旺盛过头的小屁孩威胁道: 「姐姐现在心情很糟糕——看见那个粉色头髮的哥哥没有?想问什么事情找他,别看他看上去跟得不良少年似的,他可是个很不错的大哥哥。」 一向无往不利的卖萌大眼战术在被混蛋老师坑害、怒气未消的钉崎野蔷薇这里不起作用,柯南只得另转目标。按照距离优先原则,他找上了伏黑惠。 伏黑惠:……原来我看上去这么好说话吗? 唯一一位看上去不想烫染洗剪吹的好学生伏黑惠沉重地拍了拍柯南幼小的肩膀,将他转了一个身。 跟着五条老师这么多年,伏黑惠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于这个男人的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恶搞。但显然,让小学生理解人类物种的多样性还为时过早。 伏黑惠现在已经大彻大悟了——如果有人能够跟五条悟脑迴路共鸣,一定是粗神经的虎杖悠仁。 「快去吧,小朋友。有什么问题他会很乐意回答的……记得叫悠仁哥哥就好。」 伏黑惠向柯南发起精神鼓励,柯南甚至隐隐约约在伏黑惠的眼底看见了一股向死而生的大彻大悟。 真是奇怪的一群人。 柯南自认为也没有什么特别刁钻的问题,怎么都一副虚脱力竭的样子? 难不成—— 第112页 那个叫做五条悟的傢伙,是个从事宗教社会工作的欺诈惯犯,还专门拐带未成年的那种黑色人士! 正直的柯南同学立刻进入到分析状态: 有能力买下黄昏别馆的人肯定不会缺钱。世界上最迷信的,往往就是最有钱的人。 按这个思路分析,这些招摇撞骗的傢伙往往需要挡箭牌——有什么比招收学生、看着就非常正规的教会学校还靠谱呢? 人们往往会对那些看起来足够正规的机构卸下心房。 一道闪电从天灵盖划过——这是宗教团体老油条控制未成年人,专门骗取有钱人钱财的杀猪局! 凌厉的白光打在厚重的镜片上,身体变小脑子没变小的柯南同学灵光一闪,踢踏踢踏小跑到虎杖悠仁面前,用他那甜得能夹死苍蝇的声音问: 「大哥哥,你们学校是可以让你们自己出来挣钱吗?」 虎杖悠仁被这甜到几乎生吞一百斤糖的声音激得打了个激灵,但善良的虎杖同学还是认真思考一番:咒术学校其实还是蛮支持在读咒术师接取合理 任务——当然,报酬也更加合理。 于是他给柯南了一个肯定地点头,还竖起了大拇指。 「小弟弟真是聪明,我们现在已经是能够自己养活自己的可靠大人了哦!」 果不其然!柯南有预感,自己已经洞察到一个人心险恶的宗教院校的阴谋—— 恐怕,这个所谓之东京都立咒术高专正是披着宗教学校伪装外衣的、利用未成年学生牟利的恶劣团体。为了捆绑住学生,他们定期给他们一些微薄得可怜的薪水——要知道,让未成年人工作不仅违反了劳动法,他们肯定还利用受害人的心理,逼迫他们进行无间断地、沉重地劳动。 再看看五条悟——一个盲人居然也被洗脑,这种丧尽天良的组织…… 柯南还注意到,先前那两位叫做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的少男少女对他一个小孩子的警惕心都如此之高…… 「那大哥哥大姐姐为什么要来这么偏僻的宅子呢?我们是跟着叔叔来的——就是被称作沉睡的小五郎的、超级厉害的侦探哦!大哥哥大姐姐们也是侦探吗?」 「侦探?我们不是那种啦……」虎杖悠仁思考,「我们更像是那种跟着老师来实习,对!是课后实习!」 拙劣的谎言。 柯南在心底冷笑,那个叫五条悟的老师,以及这个莫名其妙的宗教学校一定有问题! 但不过……柯南看向阳光过头的虎杖悠仁,心中不禁泛出一阵怜悯:让这样阳光开朗、热情待人的少年认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近乎与「助纣为虐」无异,也太过残忍了…… 这更加坚定了柯南的想法:接下来的几天,他将会好好调查这个不知名的宗教学校,如果能将他们解救出来就再好不过了! 「我先回毛利叔叔那里了,谢谢你呀,大哥哥~」 虎杖悠仁莫名打了个寒颤。 「你跟那问东问西小孩说了些什么?」 钉崎野蔷薇莫名其妙地看着明明是回到家长身边,脸却已经沉到太平洋的柯南。 「他怎么看上去跟生吞了颗钉子一样……」 虎杖悠仁沉思一番后,摇了摇头。 「估计是对高中生的生活心生嚮往吧。」 第60章 大名鼎鼎的高中生侦探当然不会对怪力乱神的教会高专有兴趣。 小学生身、高中生心的名侦探正在思考如何在接下来接触的时间里, 让藉助残障人士(指带着眼罩的五条悟)和失足社会青年(指发色花花绿绿的三人组)以宗教学校之名坑蒙拐骗的恶势力得到揭露。 告别了热情的虎杖悠仁之后,柯南揣着颗沉重的心熘回了小兰身边。黄昏别馆这幢上世纪的别管内,除了关于宝藏的恩恩怨怨, 恐怕又会有不少骗子试图分一羹。 该怎么让他们装神弄鬼的伎俩被识破呢…… 这边柯南绞尽脑汁思考将失足青少年拖离苦海, 一不留神撞到了刚刚完成了一力降十会成就的五条悟。 「真是聪明的孩子——要不要了解一下我们高专呀?」 脸不红气不喘的五条悟在把嘴巴不利索的茂木遥史杀得片甲不留之后笑眯眯地问道。 「柯南还只是个孩子, 请不要去随便吓唬他。」 毛利兰挥开了五条悟伸过去的手, 另一只手臂横在柯南身前,瞪着突然靠近的盲眼怪人。 「嘛, 不好意思啦。只是难得见到个这么聪明的孩子。」 五条悟顺势把手缩回来,满不在乎地问道,「只不过现在的小孩子对陌生人和长辈的 脾气都这么大么?」 他俯下身子,掀开眼罩的一角露出宝石般湛蓝的清澈眸子。 「这么细緻的观察力和怀疑天怀疑地的青春期叛逆感……感觉和叛逆的高中dk一模一样哦。」 这傢伙, 根本不是盲人!说不定还知道些什么…… 柯南的眼睛几欲收缩——五条悟不是盲人却带着眼罩, 还对他小孩子的身份表示怀疑。仔细想想,他们还穿着统一制式的服装——除了学校, 还有可能是一个规模化、形式化的组织! 对,没错。这可比所谓的学校合理多了。毕竟高中生的实践不可能只有这么三个学生, 但如果是一个打着宗教学校幌子的不明势力的前锋, 就合理了起来。 第113页 难道说, 有一个不明势力盯上了乌丸莲耶母亲几十年前遗留下来的所谓宝藏吗? 柯南不着痕迹地往毛利兰身后藏了藏,奶声奶气地说:「大哥哥在说什么呀,柯南不懂欸?」 他还扯了扯毛利兰的衣角, 怯生生地说:「小兰姐姐, 我们快去叔叔那里吧,这个叔叔好奇怪哦……」 始作俑者扶了扶黑色的眼罩显得毫不在意, 似乎刚刚的那些话全部是无意为之。反而还笑嘻嘻地对毛利兰说道: 「这孩子叫做柯南是吧, 我看他天赋异禀天降奇才, 小小年纪竟然有灵童之能,这位小姐不如考虑考虑我们东京都立咒术高专……」 「谢谢您了,我们走吧柯南。」 毛利兰扯着柯南的袖子也跟着大部队前往休息室,徒留五条悟和他的学生们站在后面。 「怎么了。老师?」虎杖悠仁不解,「那个叫做柯南的小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小孩子吗……」五条悟盯着远去孩童明显属于青少年身材的灵魂,若有所思。 『窗』那群不靠谱的傢伙。 真不愧是谁都不想接的烫手山芋,恐怕除了来自人类社会面乌丸财团的压力,这座黄昏别馆内部也有不小的问题。 「这么说吧悠仁,你觉得一个几十年都无人问津的无主别墅,突然在同一时间迎来了这么多访客,是谁把他们邀请过来的呢?」 『窗』一开始没有联络外面对这幢黄昏别馆进行封锁。 自从乌丸莲耶死后,黄昏别馆在这座人烟稀少的荒山待了好几十年都无人问津,但独独发派任务执行的今天,这座别馆来了侦探。 还是一群麻烦的、想从这座别馆搜寻出宝藏的侦探。 虎杖悠仁道:「五条老师的意思是,这座别馆可能一直藏有别的势力在埋伏我们……」 「我倒是觉得说不定是这座屋子不想让我们把它给拆了,自己发出信函来求救之类的……喂喂喂,这种表情看着我干嘛?」 钉崎野蔷薇没好气,「都是咒术师了,思维干脆拓宽点——说不定这座黄昏别馆根本就是有意识的咒灵。死去富豪遗留的宝藏、贪婪人类的渴望和人烟稀少的自带加成——怎么看都很有可能衍生出咒灵吧?」 「如果这座别馆是咒灵,那可就麻烦了。」 五条悟仰望穹顶,得益隐藏于深山老林的便利,黄昏别馆从未遭受任何战争和意外的侵扰,顶穹的花纹只是因为老化而有些许脱落,完好无损的部分微微有些发黄。 无论是乌丸莲耶生前还是死后,黄昏别馆都鲜少人问津。它的主人会是谁? 还是说,它是自己的主人? 「能避开六眼视线、有智慧的宅邸咒灵——听起来就很有趣,对吧?」 由负面情绪凝聚成的咒灵对人类存在本能的厌恶和抗拒,会自发地对人类造成伤害。 根据『窗』所提供的情报,黄昏别馆除开四十年前发生的一起在外界公布为「学者为侵吞宝藏自相残杀」的案件外,再也没有别的异状。 甚至连当时关于此案的证链、逻辑链都充分得过头: 本就快要老死的乌丸莲耶因为学者们发掘出宝藏而兴奋猝死,在华丽的大宅中,十几位名声在外的学者褪去了人性的外衣,对自己的同事挥舞起镰刀,直至所有人都葬身于这座宅邸。 这是警方在当时所设下的推论,但在咒术界的官方记录档案中,尽管猜测的结局大差不差,但有一点和警方的猜测有相当大的出入—— 首先,被认定为自相残杀的学者们或许并不是因为『贪慾』丧失了性命——这座自带传说和贪婪目光的宅邸已经诞生了咒灵,正是咒灵的能力促使学者们自相残杀。 还有一点,在警方披露的案件发生当晚,『窗』曾经有过该地不明力量迸发的记录。 不过咒术界的情报或许也并不是非常准确——至少目前,五条悟并没有发现黄昏别馆存在任何咒力残留物,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这座宅邸内充斥着『咒力之外』的、不是咒灵那种噁心东西的其他力量。 「我觉得『黄昏别馆存在咒灵』的猜测不大可能。没有人会惧怕一座宅子,更没有理由去惧怕一座传闻里隐藏着宝藏的宅子。」伏黑惠沉声道,「这就要看他们到底隐瞒了多少信息了。」 「不过这不是高专生应该思考的啦,少年人就要好好享受青春——嘶,说起来那个美食家侦探,不会忘记做我们的晚饭吧?」 不过尽职尽责的高专教师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锻鍊学生的大好机会—— 「既然如此,黄昏别馆社会实践活动第一期的第一个任务:步入社会后社交的第一课——快去厨房确认有没有我们的晚饭吧!」 大上祝善现在一肚子火气。 当年从千间降代那里得知黄昏别馆的秘密后,他就一直谋划四处筹措资金买下黄昏别馆,好不容易四处借贷终于筹集齐足以买下整幢黄昏别馆的资金,它却被一个匿名买家直接以两倍的价格拿下了。 在中介告诉他这个消息之后,他几乎要把自己的牙齿咬碎吞进肚子里。 尽管是个相当出名的侦探,大上祝善手头并不想旁人眼中的那么阔绰——起码没有阔绰到能够面不改色地拿下黄昏别馆。 就连等同于黄昏别馆原价的资金,都是他几乎把能借的、不能借的贷款都给借了一遍,才勉强够得上购买黄昏别馆的所需资金。 第114页 大上祝善越想越气,握着刀柄的手也跟着颤抖——尽管看上去他什么都没有损失,但为了筹措足以买下黄昏别馆的资金,他已经欠了无数个高利贷,哪怕他在第二个月就把本金还回去,那群贪婪成性的鲨鱼还是纠缠不休。 现在,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但他绝不后悔借下如此巨额的贷款——大上祝善只可惜,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下决心、快一点借到钱。 他坚信,那个以高于原价直接两倍价格拿下的买家一定知晓黄昏别馆宝藏存在。 甚至有可能,那个买家还知道宝藏的具体所在位置和金额。 而这次邀请侦探们前来破解密宝,或许就是一次难得能够翻身的机会…… 「不好意思这位大叔……」 大上祝善被突兀的声音打断,意识渐渐回笼,看着眼前的三个高中生,马上意识到自己已经表情失控后。在干咳了几声后,他问道: 「怎么了,你们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 还是虎杖悠仁接过话茬帮尴尬的大上祝善解了围: 「听说您是非常有名的美食家侦探,但我们毕竟不是以侦探的身份被邀请,所以比较担心……」 「我知道了,」大上祝善恍然大悟,拍着胸脯保证:「放心交给我吧,我会保证今晚,每位朋友都能享受绝美的晚餐。」 「实在是太谢谢了。」钉崎野蔷薇也跟着赞美有美食家侦探之称的大上祝善,「既然如此,切菜配菜这些小事就交给我们把!」 「这怎么好意思……」大上祝善并不想让乱入的高中生破坏自己的计划——他们要是一直在这带着,自己还怎么动手? 「没事没事,这些交给我就行了。」 可惜,这三名高中生可不是普通人。在目睹两只精壮的胳膊轻松拎起地上的食材后,大上祝善突然意识到: 眼前的几个高中生似乎并不是一般人—— 会有高中生能够轻而易举地几十斤的食材吗? 当今社会的日本高中生营养这么给力? 第61章 「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美食家侦探!」五条悟为美食家侦探竖起大拇指, 然后双手合十,对着面色铁青的大上祝善道,「我开动了!」 这几个傢伙!!大上祝善紧紧握住银制的餐具, 看着笑嘻嘻的罪魁祸首。如果眼神能够杀人, 他的眼刀早就把这个混蛋给宰了。 按照大上祝善原本的计划, 身为美食家侦探的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在饮食上动手脚, 更何况老天也在帮他——厨师还恰好有事没来。 天时地利皆在,只有人和这里出了大岔子。 「大上先生, 怎么不吃?」毛利兰看向咬牙切齿的大上祝善,有些担心:「是不太舒服吗?」 「不我很好。」 让他白白错失大好机会,大上祝善暗下决心,事成之后第一个就干掉这群碍事的所谓『专业人士』。 「不愧是用美食和杀人事件是唯一能激活我脑细胞的宝贝这种东西作座右铭的美食家侦探。」 千间降代捧起茶杯, 轻轻吹了口气, 茶水连抿都不抿一口就放下。总而言之,她对经过大上祝善之手的食物缺乏一切信任。 「不坐下了一起享用美食侦探制作的珍馐吗, 女僕小姐?」毛利小五郎招唿着正要关上门退出去的女僕, 「反正别馆的主人也不在这里, 休息会儿也没什么。」 「谢谢你毛利先生, 但请放心, 这座别墅丰厚的酬劳足够让我安心履行女僕的职责。至于主人,还请不要着急。」 女僕微微一笑,临走前顺便带上了宴会厅的门扉。 「真是神神秘秘的啊, 这座别馆的主人到现在还不愿露面么……」 毛利小五郎撕咬下一块肉排, 另一只手放在银制的茶杯,嘴里一边咀嚼着肉筋一边嘟囔着。 「大费周章地把我们都弄到这里来又不露面, 有钱人的矜持和麻烦的神秘主义可真是一个不落。」 「不要太着急啊, 爸爸。」 毛利兰嘆气。 茂木遥史确实不慌不忙, 专心用刀叉应付着面前的肉排:「放心吧baby,这可比美利坚的混蛋牛仔们和墨西哥不长眼睛的□□好对付得多了。」 大上祝善则是冷笑:「呵,敢这么叼着我美食家侦探的僱主,我可还是第一次见。」 「那趁这个机会长个见识多是一件美事呀,大上老弟。」 千间降代不紧不慢地把新鲜地水果放入口中,「美食家侦探的美称可真不是空穴来风,慢慢享用这美味的晚餐才是正事。」 「说起来,女僕小姐口中的主人,各位稍微有些头绪了么?」白马探手托着脑袋看向千间降代,「千间老师应该对黄昏别馆相当熟悉。」 千间降代喝茶的手一顿,瞄了一眼面带探究意味的白马探。 不是疑问句,而是□□裸的陈述句。 这个叫做白马探的小子,一定知道些什么秘密。 「看来有些人连同伴的消息也要查个底朝天,看这副架势,估计连我这老婆子祖上三代都翻出来咯!」 「等等——你小子叫白马探?」 毛利小五郎来了兴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警惕地看着白马探。 「你和白马警视总监是什么关系?」 白马探轻笑,放下刀叉后挽上衣袖,淡淡说道; 第115页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家父。」 噗—— 毛利小五郎直接把茶水喷了出来: 「白马警视总监是你的父亲??」 警视总监是「警察官阶级」中的最高位、哪怕在其之上还有「警察厅长官」、但实际上警视总监已经是整个日本警察官全体中的二把手,于官界全体的地位中属于彻 彻底底的「高官」。 警视总监虽不是中央省厅的事务次官、但作为警察官僚中的最高位、实际被视为与各省厅事务次官相当的地位。 眼前这个标新立异、操着衣服英伦风打扮的傢伙居然是此等高管的儿子?? 果然人不可貌相。 但仔细想想,白马探作为大人物家的孩子可是相当出息,只不过是由于多年来在英格兰地区耕耘,在日本国内名声不显罢了。 或许对于身份为『侦探』的白马探而言,没有在父亲所在的关东太过出名,反倒是一件好事? 可大上祝善迟疑了。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这些侦探一个都不能留,但如果有现任东京警视厅的警视总监,日本警察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到时候这座黄昏别馆的秘密能不能守住还是个未知数。 可恶,他已经为了宝藏近乎失去一切了……他做不到、也不可能任由散尽的钱财就这么打水漂! 所有投入到这座黄昏别馆的本金,他要连本带利地拿回来!! 啪—— 「怎么回事?偌大的黄昏别馆里只让你们处理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么?告诉我莎拉!难道乌丸家的人都是一群连数数都不会的废物吗!」 乌丸莲耶张大着眼睛,唿吸都明显急促起来。 「还请冷静,boss。」莎拉不卑不亢,低头汇报导,「我已经让下面的人去查了,不出意外很快就会有结果。」 「意外太多容易让我怀疑你的工作效率,莎拉。」乌丸莲耶扇开莎拉推着轮椅的双手,临走前,他留下最后的警告: 「你知道的,我们最近缺少实验品了,你是我最喜欢的孩子……明白了吗?」 「是,boss,感谢您的宽恕。」 莎拉弯腰鞠躬,金色的头髮盖住了眼眸,也顺道盖住了她冰冷的杀意。 「为什么要称唿他为boss呢,直接干掉他方便多了。」 温和好听的声音轻松地提出背叛的建议,「你看,他已经老了,老得连轮椅都推不动,只要用你的手轻轻用力。想像一下,轻轻用力,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干掉,接着再把那些没用的学者也解决,你就能毫无顾忌地活下去了,好好想想吧,可怜的莎拉……」 「莎拉小姐,莎拉小姐!」 莎拉的意识勐地回笼,她一抹鬓角,头髮都被汗水浸透,在无人的空旷大厅,她魔怔般在这里对着空气鞠躬,又在这里听到了恶魔的呓语。 「你看起来状态不太好。」钟离拉了一把几欲摔倒的莎拉,「需要向乌丸先生请个假吗?」 「不打紧,稍微休息下就会好的事,没必要再麻烦乌丸先生了。」 莎拉抽回手,婉言谢绝钟离的好意。 既然如此,钟离也不再劝说,点头后便接着朝他原本的目标走去。 而他身后的莎拉深深望了眼他的背影,从女僕衣服内的暗兜里掏出了一个纯金杯盏的挂饰,又看了眼远去的钟离,明显松了口气。 要是时间能快点过去,乌丸就这么老死在黄昏别馆就好了。 这样,无论是那些战战兢兢的学者还是她自己,都不用活在没完没了的愤怒之下吧? 莎拉自嘲般地笑笑,浑然不觉兜里的金杯,闪烁着混色的异光。 第62章 乌丸莲耶位居主座, 环视着早早落座的客人。 在他眼中,尽管这些能力稀碎的学者已经没什么值得指望了,但该做的场面活不能少。 学者们也大都明白自己尴尬的处境, 表现得异常沉默。 让这群没用的傢伙拿了乌丸家的支票却不付出任何代价, 也不想想, 乌丸莲耶能坐到日本在经济领域一手遮天的位子, 怎么可能是个愿意吃闷亏的人? 乌丸莲耶已经计划好了:只要从钟离那想办法得知母亲宝藏的下落,就可以着手处理这些没用的知情人。 至于这个被母亲称作钟离先生的男人, 他更不会放过。 端着瓷杯抿茶的钟离如芒在背,充满恶意的打量和刺骨的寒意直冲天灵盖。他将要放下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不着痕迹地捕捉到来自后方乌丸莲耶身上自以为不显的恶意。 钟离倒是无视着乌丸莲耶的毒辣目光,泰然自若, 甚至还示意站在一旁的莎拉接着续杯。 可坐在隔壁的千间恭介就相当如坐针毡了。乌丸莲耶的眼神不能说是相当明显, 那眼刀简直是快形成杀气了! 「钟离先生……」 千间恭介不着痕迹地用胳膊肘顶了顶不为所动的钟离先生,却遭到了对方的无视。 什么嘛这傢伙, 难道感觉不出来乌丸莲耶一副想要把他扒皮抽骨在炖肉的贪婪样子吗? 看着钟离一副淡然喝茶的样子,千间恭介忍不住咳了几声: 「咳咳, 钟离先生……」 「怎么回事?」乌丸莲耶也被动静吸引注意, 投来探究的目光。 「没什么, 只不过是有一只嗡嗡的扰人苍蝇,千间先生看见了想把它赶走罢了。」 第116页 钟离放下杯盏。 苍蝇?呵,真是个蹩脚的藉口。 但无所谓, 他乌丸莲耶不在乎这些傢伙有什么算计, 他只在乎自己想要的东西。 十年前,乌丸莲耶自知时日无多, 秘密成立了一个研究长生为目的的机构, 多年来, 研究迟迟得不到进展,特效药的效果也日益收效甚微。但他相信,这个男人的出现,将会是研究全新发展的新钥匙—— 母亲留下的宝藏和钟离这个男人不会变老的秘密,他全都要! 多年来,乌丸莲耶无数次在生命的跑道赛赢死神,但他已时日无多。 专业领域的研究人员们将120岁视为普通人类年龄的极限,乌丸莲耶已经年逾百岁,再多的金钱、再高精尖的器械、再专业的医护对他而言都已经近乎捉襟见肘,他的生命正在缓慢又无可违抗地走向尽头。 在世界范围内,乌丸莲耶用威逼和利诱相结合的方式,搜罗顶尖医生和科学家,挣扎着一次又一次延续生命。 不出意外的话,他甚至有可能得以实现人类寿命的极限! 但可惜,命运的制裁不会理会人类的野望。 死亡总是来得漫不经心,当死神举起祂的镰刀时从来不会提前通知受死者。 只是一杯香醇的红酒。 香醇的美酒次列摆放在红绸缎覆盖的木桌上,乌丸莲耶高举着高脚杯,开启了冗长的致辞: 「诸位学者……都是业界的精英,有些话说太多遍了也没有意思。但不得不说各位的效率也着实令我寒心!一个孝子,一个别无所求的孝子,仅仅是想在临死前见到他母亲的遗物,竟然成了件天方夜谭的事情! 何其荒谬! 我乌丸莲耶向来是相信日本国学者的实力的,我也相信,在座的各位皆是业内有头有脸,大部分也已经成家了。 试问,榨取一个将死之人的热血、让一个老傢伙至死,都看不见希望——这难道就是日本的学界泰斗吗?! 」 乌丸莲耶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重重压在桌面上,捶胸投足,继续他煽情的演讲: 「诸位扪心自问,一个无儿无女的老傢伙,在满足了他最后的心愿后,怎么会亏待于他有恩情的人呢……」 以及一盏劣质的吊灯。 钟离将瓷杯盖上杯盖,往远处推了推。 千间恭介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想让他们干活前画个大饼正常,但乌丸莲耶又不是没有给钱。这老头子之前每天动不动发脾气,现在又在这大打温情牌…… 言语之间,吊顶的水晶灯似乎晃悠几下,一颗巨大的透明玻璃发出轻微的咔擦声,更是推动了摇晃的动能。 而在乌丸莲耶大力把杯子放到桌上后,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压向了本就岌岌可危的水晶灯,那颗巨大的仿水晶玻璃咕噜咕噜地滚了下来,砸到了桌面。 千间降代倒吸了一口凉气,惴惴不安,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钟离。 「不必担心,估计是太久没有清理,天花吊顶的连接处出了些小问题。」 话是如此,钟离心里却并不如他显的那般轻松,他的不安感已经达到了顶峰,但苦于正主乌丸莲耶没有发话,他也不便离场。 黄昏别馆虽是几十年的老物件,但显然,财力雄厚的乌丸莲耶不会放着自家的别墅不管,每年都会花费巨额钱财维护黄昏别馆。 如此陈旧的吊灯和仿制的水晶玻璃,怎么看都不像是属于大富豪祖产会留下的东西。 有人想要乌丸莲耶的命——钟离无比肯定。 突然坠落的水晶玻璃还是吓了大部分人一大跳。 乌丸莲耶不在乎坠落的水晶,他更加在乎这突如其来的打断,面色不加,他起身用胳膊肘将桌面上粉碎的残渣扫除,却不小心碰倒了手肘处的高脚杯。 好在杯内已经没了液体,只剩下清脆的玻璃躺在地面上。 乌丸莲耶皱了皱眉头——铺满柔软地毯的地板,居然如此不中用!他示意呆滞的女僕解决剩下的残局。 莎拉小声嘆了口气,正当准备将乌丸莲耶的轮椅推开时,意外发生了: 细小的玻璃碎扎破了轮胎——按理说,轮椅的轮胎不可能会如此劣质,正常来说,摔倒的人会反射性地用胳膊撑住地面,而以普遍理性而论,正常人不会因为一次摔倒而丢掉性命。 但命运总是由无数地巧合构成,或者说,命运总是善于编织巧合,它是死亡的帮凶。 融入地毯的碎玻璃成为致命的帮凶,它们首先编织了一张为老迈乌丸莲耶的陷阱。 锐利的鸦眼能看清人情世故和命运的转机,却看不见眼底的危险。乌丸莲耶先是措手不及地被掀翻在地,反射性地用手肘撑住地毯,被地上的碎玻璃割得满手是血。 「看什么看!」乌丸莲耶怒喝,「还不快把我扶起来,莎拉!」 乌丸莲耶受不了如此屈辱,他奋力支起身躯,却由于小腿肌肉的萎缩只能跪在桌边,他继续沿着桌子摸索,在够到边缘的木板后一使劲,玻璃碎又扎了他一手。 「可恶!可恶啊!!」 乌丸莲耶的唿吸愈加急促,他泄愤似的握紧拳头。殷红的血液流淌进鲜红的地毯,如饥似渴地攫取乌丸莲耶本就不多的生命力。 地毯的线头不着痕迹地缠绕着男人孱弱的手腕,死死咬住了暴露的青筋。 第117页 在一阵在旁人看来相当莫名其妙的挣扎之后,乌丸莲耶仿佛气血上涌,整张脸都充得通红。 乌丸莲耶抬手够向莎拉,却被他最衷心的下属不着痕迹地躲开了。生命的最后,乌丸莲耶看到,这个名为莎拉的女人,松了一口气。 这个男人、这个萦绕在日本幕后大半个世纪的男人终于断了气。他那双早已浑浊不堪 的眼依然瞪着自己的下属,似乎是在质问她的见死不救。 莎拉颤抖地试探乌丸莲耶的鼻息,却始终探不到半点地唿吸。 太好了。 「乌丸先生,乌丸先生他……」 暗流的血晕染在她桌下地另一只手下,地毯此时也变得湿漉漉的,美酒混着血液,散发着铁锈味的醇香。背对众人,莎拉露出释怀又带着点满足的微笑,她悄悄松了口气——还好,他真的死了。 「瞳孔已经扩散了。」钟离阖上乌丸莲耶的眼。 钟离的确猜到了有人会对乌丸莲耶动手,只不过是他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个看上去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女僕。但钟离清楚,莎拉身上没有任何关于魔力、灵力、元素力的痕迹,但乌丸莲耶的死法,更像是被某种邪祟吸取了生命。 更何况——钟离摊开手心,凝重地看向乌丸莲耶的尸体。刚刚他的护盾莫名其妙失效了,原本能够轻易凝聚的岩元素也仿佛作对一般地卡了壳。 乌丸莲耶的死亡从头到脚都充满着巧合。 突然失效的岩元素力、以巧合连成的死因…… 钟离展开乌丸莲耶攥紧的手掌心,美酒的玻璃碎片把他的皮肤划得稀烂,其中一道最深、最大的伤口正正好好划在他的生命线上,将他的左手掌贯穿。 环视四周,没有人真正为乌丸莲耶的死感到震惊或者是后怕,他们大多数人,脸上洋溢着一种诡异的释怀和轻松,只有零星几人带着些惊讶。 「没错没错,就像是这样。」 那个傢伙的声音又出现了,莎拉马上寻找那声音的源头,她也终于明白,为何那温文尔雅的声音透露着莫名的熟稔和诡异的阴森——一个与钟离长得一模一样、声线也完全相同的傢伙,正歪着头看向她。 莎拉惊恐地张口,却发现,不仅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这个鬼魅的恶魔似乎也没被任何人看见。 优雅精緻的恶魔凑到她的耳边发出引诱的低语。 「吶,想不想拥有这座豪宅、想不想拥有乌丸莲耶的一切,从此衣食无忧、不用受制于人?」 「只要你想,那就许愿吧——」 第63章 「莎拉小姐?」 莎拉强撑镇定, 循着声音源头回头,她仔细打量着钟离——他的表情没多大变化,不是初次接触接触尸体的惊慌失措, 也不似周围那几个强撑镇定的学者。 这个男人一定在某些地方、处理过尸体, 甚至有可能杀过人! 联想到那个自从捡到那个纯金挂饰后就出现的、和钟离长的一模一样的男人,她几乎汗毛倒立。 有没有一种可能, 乌丸莲耶认识的『钟离』,其实并不是眼前的这个钟离, 而是一个凭依在挂饰上的恶魔! 那和恶魔一模一样长相的人, 会是什么呢…… 刚刚才接触完乌丸莲耶尸体的钟离显然不知道莎拉的内心已经掀起滔天巨浪,正在往某个不可言说的方向狂奔。 殷红的鲜血被深色的布料统统遮掩住,徒留浓烈的腥味,钟离忍不住蹙起眉头, 更是让莎拉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没什么, 只是刚刚被掩住了。」 莎拉吞咽下口水, 意识回笼又惊魂未定,一想到自己的猜想, 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千间恭介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办啊钟离先生……乌丸先生躺在这里,我们该怎么办啊!」 钟离对他的小心翼翼有些莫名其妙, 这世界的人,原来遇到兇杀之类的事情, 还打算自己解决吗? 「报警。」 可谓是相当言简意赅。 「可是现在, 乌丸先生都已经……」 千间恭介却非常迟疑。也是,荒郊野外的豪宅,一代巨富以如此荒谬的的死法作为结局, 很难不让旁人怀疑他们这些在场的学者。 但凡沾惹到谋财害命的名声, 他们在场的所有人这辈子可就完了! 「各位不妨先自我介绍一番, 说来惭愧,我竟然只认识千间先生。」 钟离转过身 ,看向一旁明显是领头人的两位学者。 「我是原田淑人。」年龄略大、与周围的学者隐隐形成拱卫之势的女学者率先开口,「他们几个是我的弟子,都是些没出师的小傢伙,本想着带着他们长长见识,没想到却碰上了这种事。」 「藤村新一。」另一半头髮乱糟糟的考古学家一脸不耐烦。 「作为考古界的神之手,我还没有到为了一个快死的老头断送我名声的地步。倒是你这个傢伙,和乌丸莲耶不是熟人来着吗,你应该比我们清楚黄昏别馆和乌丸莲耶的性格吧?」 「我也很奇怪。」钟离直言,。 「事实上我同乌丸先生素昧平生,我也只是为了寻找一些丢失的东西,才暂住一会。不过逝者已斯,再纠结他的想法也做不到了。但我确实不曾认识乌丸莲耶,也对这座辉煌的别馆一无所知。」 「要我说,我们之中明明嫌疑最大的就是千间了吧。」人群中一个突兀的声音道,「你和女僕的关系不错,又对乌丸先生的态度相当不满意——这么说来,女僕小姐也是嫌疑犯呢。我们都是些外来户,也只有女僕小姐能在这幢别墅做任何手脚也不被怀疑吧?」 第118页 「不……我没有任何要置乌丸先生与死地的必要。」 莎拉冷静地解释:「乌丸先生为我提供了相当优渥的报酬。没错,可能他的脾气确实有些古怪,但我没有必要为了逞一时之快就让自己失去工作。毕竟,正如你们所言,我的确是嫌疑最大的人。」 「所以刚刚认为莎拉小姐和千间先生是共犯的朋友,能请你站出来,指认么?」 指认? 欸?! 原田淑人立马否认:「刚刚明显是个男人的声音吧,况且还挺年轻。我这边的徒弟们可是害怕得抖成了鹌鹑,要是他们之中有人胆大妄为到如此,也不仅仅才是我的徒弟了。 」 藤村新一更是不屑一顾:「笑死了,我还不至于怪到女僕和没什么建设性学术的小子身上。虽然我确实很怀疑他们俩。」 千间恭介则汗毛倒立:如果说那道声音不属于自己,不属于那边的藤村新一和明显是一群女人的原田淑人那帮傢伙…… 那刚刚是谁污衊了他? 「要我说,不如这样,」藤村新一干脆提议,「我们不如干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看,女僕小姐也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了吧?毕竟这里面的所有人,你的嫌疑可是最大的。 还有你——千间恭介,收了支票赚够了钱也差不多得了,你说要是公安查到证词,会不会把你列入可疑的嫌疑犯呢?」 「至于你,钟离先生——我从来没听说过你在学界的名声,乌丸莲耶说你是对岸的学者,可我怎么记得……」藤村新一眉毛一挑,装作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刚刚似乎有些过分诚实的傢伙,说自己不认识乌丸莲耶来着的?不过也是,人死如灯灭,这人一死,真相是什么不就任由外人说了去?」 「那我呢——藤村先生。」原田淑人面不改色,「你又有什么污点能从我身上摸索出来呢?」 「那可真是说笑了,原田老先生。」 藤村新一毫不客气,却是嘲讽般地用上了敬称: 「只不过既然是带着弟子,如果师傅的名誉掺了些不洁……要知道,这世上可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 「说的很好,藤村先生。」 钟离象徵性地为这位胆大心细的学者鼓掌,藤村新一说的没错,他们都有圆不上来?或者切不到位的地方。 「只不过不知藤村先生是否想过,在您说出这一番话之后,您就成了我们之中嫌疑最大的那位呢?」 「你这傢伙……是录音笔么……」 「我理解藤村先生不愿惹麻烦的心态,但言归正传,乌丸莲耶死得如此蹊跷,谁又能保证不是有人从中作梗?」 钟离嘆了口气,摊手示意,「这里只不过我们几人,但谁又能保证,偌大的黄昏别馆,是否不会隔墙藏耳?」 钟离整理起衣袖,血迹被他悄悄凝成了结晶丢弃在地上,那阵腥气却难以完全祛除。 「我看诸位也不必自欺欺人了——刚刚那道试图在我们之间分化阵营的声音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在这幢充满故事与事故的黄昏别馆,隐瞒着除了宝藏之外的、别的秘密。 维护弟子的原田淑一、急于脱身的藤村新一、被抓到把柄的莎拉、嫌疑不小的千间恭介,以及连自己来歷都无法阐明的钟离。 以及零星几个牢牢被原田淑一看护着的弟子。 除了他们之外,这座别墅还有除了死去乌丸莲耶之外的『人』。 第64章 「所以你想怎么做呢?」藤村新一相当不耐烦, 嘲讽道—— 「报警?」 「恐怕是不行了。」 莎拉扯开厚重的窗帘布,连续一个多月的暴雨让脆弱的树木根系被活生生掐断,翻滚的泥石混杂着碎木残渣阻断了山下村庄的路途。 本就不怎么规整的小路这下彻底失去了通行的资本。 「从昨天晚上起, 黄昏别馆失去了与外界连通的信号。」 莎拉攥紧红绒窗帘, 颤抖地着抹开窗户上的水雾,黄土、碎石、断木与毁坏的山路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现在别说是报警, 就连向外界报个信都做不到。」 千间恭介喃喃自语,通信被切断, 他的家人们不知道他的情况如何, 甚至连款也汇不出去…… 「不是我说,没人觉得这也太巧了吧!」 才安静没几分钟,藤村新一又吵吵嚷嚷起来。 原田淑一不着痕迹地嘆了口气,莎拉和千间恭介别过头, 打算用沉默和无视应对疯子。也只有好脾气的钟离选择再给他一次机会, 让他分析分析。 可惜藤村新一从来都是个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人。 于是乎, 好心的钟离先生五秒内就被藤村新一达成背刺成就。 见无人理会,藤村新一当机立断, 一拍桌子就指着钟离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傢伙是没有脑子吗!我问你们,是不是从这个外国人来了后才出的问题? 而且刚刚乌丸莲耶的女僕说了吧, 昨天晚上起,黄昏别馆失去了与外界连通的信号。现在, 下山的路又给堵住了, 那这个叫钟离的傢伙,是怎么做到今天早上出现,又被乌丸莲耶引荐给我们?」 藤村新一的话明显还是很有煽动性, 起码现在, 他又成为了视线的焦点。这让他更加起劲了, 接着补充: 第119页 「想想吧,荒郊野岭的别墅、没有任何联络外界的手段,现在乌丸莲耶还死了……原田老先生,你觉得呢?」 「我可没什么好觉得的。起码我愿意相信一个主动提起报警、对这里的主人和他的宾客们真诚以对的陌生人,而不是一个粗俗的惯犯。」 原田淑一慢条斯理地上下打量起这位业内出名的『神之手』。 「我说得没错吧,手脚不干净的傢伙,你不会真以为没人拆穿就不会有人知道?哦对了,不会叫人可以不叫,讲个敬称还阴阳怪气可真是委屈你了。还有个事儿啊,就是说 ,有没有一种可能,被你这种人尊称先生只会让我觉得噁心呢?」 「那可真是谢谢原田老先生了。」藤村新一对原田淑一的讽刺和威胁毫不在意,「有没有一种可能,没有我,在座的各位今天都没有饭吃呢?」 原田淑一面色不善,却也不再和藤村新一纠缠。 在原田淑一这里扳回一城后,藤村新一重新向千间恭介开炮。 「千间恭介,你可别以为跟你没关系了。」 藤村新一盯着松了一口气的千间恭介,冷哼一声,「乌丸莲耶给你的支票,可是被你每天都寄回给老婆孩子了,也就是说,你一直在和外界联络着,我没理解错吧?」 「……等等,你的意思不会是……」千间恭介指着自己,「不是,怎么又把话题引到我这里了?我家里的情况大家也是知道的,作为家里的顶樑柱给老婆孩子报平安然后汇个款,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难得千间恭介硬气一回,准备好好跟这个乱引战的傢伙理论一番时,钟离一个手刀,直接从根源上切除藤村新一的胡乱指控。 「我觉得,我们还是让藤村先生先稍微冷静冷静吧。诸位觉得呢?」 「我贊成。」千间恭介重重地点头,他是心有 余而力不足,学者的身板还是脆弱了些。 「您说得太对了。」莎拉由衷地竖起大拇指,这种无差别攻击类型的人她也是相当无力,更何况她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有可能成为藤村新一攻讦她的理由。 「明智之举。」原田淑一端起茶具,给自己倒上一杯热茶,「有些人狗急跳墙是这样的,这不是还让外国友人看笑话了。」 「他不太像个学者,尤其不像考古学者。」 钟离转身,望向波澜不惊的原田淑一。 原田淑一继续喝茶,她对钟离的问题毫不意外——与其说藤村新一像个考古学家学姐大拿,倒不如说像个粗鄙的伙夫。 「恐怕你们还不知道吧,」原田淑一冷哼一声,嘲讽般看向藤村新一,非常不优雅地怒了努嘴。 「『神之手』藤村新一的确在考古学界有些「好名声」,但到我这个份上,可没有必须配合他演戏的必要了。之不过这件事,算是日本考古学界业内公开的秘密了吧——连我的弟子们都知道。」 哦? 钟离也来了兴趣:是什么公开的秘密,能够在业内到人尽皆知地地步? 「这个我也大概有所了解。」千间恭介摸着下巴,终于想起了神之手这个称号的起源 「除了神之手这个名号之外,他还被外界称作日本的石器之神,因为藤村新一先生在考古时发现了大量的、石器时代的产物。但是实话是说吧,大家现在都是自己人也无所谓了……您也知道,日本的考古是亚洲公认的……」 水分很大。 藤村新一併不是正经的科班出身。 这傢伙是宫城人,人生的前二十年也相当平平无奇:毕业,然后去到了一家日本的电力公司就职。 占了建设的大便宜,有钱再加上工作不忙让藤村新一开始捣鼓起了考古。 据些小报记者说,只要一有时间,他就跟无所事事考古队混在一起,还经常给考古队请客,时不时还买些菸酒。 要知道,「得益」于日本狭长的岛链和藩属国的歷史,哪怕日本一跃成为亚洲当之无愧的发达国家后,考古学界也存在相当一大块的空白。 除了些顶尖大拿不缺资源,其他普通的考古工地挖土人大多处于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无所事事的阶段。甚至为了还人情,不惜违背了考古工作的条例,在考古队进行挖掘的时候也都会带上藤村新一一块参加。 这本来也只能算是关系户的小小便利,毕竟考古队里能下工地的傢伙们心里都镜子似的清——那块地都快被他们刨烂了,根本不存在任何需要保密的物件。 所以,爽快的考古小队的领班大手一挥,就让当时仅仅是个电力公司职员的门外汉进入了考古重地。 事后有没有就这群傢伙的渎职作出处罚什么的,千间恭介不得而知,但从此,一颗臭不可闻的奇葩牢牢把控住了日本考古学界的话语权。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就是一个乡野的考古兴趣爱好者这么一刨,竟然能刨出震惊日本考古学界的歷史! 后来,这个日本考古队又带着藤村新一挖掘了一处废弃遗址,没想到,在他们眼中已经没东西可找的废物营地,在藤村新一刚进去不久,就在地表层中发现了一个旧石器。 正因如此,藤村新一在考古学界点燃了一把研究日本石器时代歷史的篝火。 又过了三年,藤村新一再一次挖掘出了17万年前的旧石器——不管他究竟有没有意识到这对于急于证明自身存在价值的考古学界意味着什么,但总而言之,藤村新一的这次发现,足足将日本的歷史往前推了13万年! 第120页 不只是考古学界,全日本都轰动了。 全日本都对这位考古界的天才投去炙热的目光,考古学界的 领事会大手一挥,任命这位乡野间出来的天才去当时另外一个同样炙手可热的项目——上高森遗址。 考古学界的大人物们没有失望,自藤村新一接受手以来,上高森就源源不断地发掘出创新日本歷史的文物——藤村率调查团对遗址进行挖掘不过两个月,就发现了号称70万年前的旧石器。此后,上高森遗址成了日本发掘旧石器的聚宝盆,几乎每年都有新发现,共计出土了50万年前的石器6件、60万年前的石器15件、70万年前的旧石器一件。 短短十年,日本远古史实现了三级跳。 「但藤村并不满足,扬言要以即将挖掘出的100万年前的旧石器作礼物送给恩师。」 千间恭介微微一顿,看了眼原田淑一后,才继续道,「后面的事情,就麻烦原田老师了解读了——我资歷尚且浅,有些事情也不是很清楚。」 「我猜,那些被藤村新一发掘的、能够证明日本100万年前文明的旧石器有问题。」 钟离歪头,帮沉默的千间恭介补充。但事实显然比神明想像得更加荒谬,人类的创造性具有无穷大的力量。 「不止呢。」 原田淑一瞄了一眼不行人事的藤村新一。 「那些从他手里出来的石器,没一件真的。」 公开的秘密之所以是业内公开的秘密,就在乎于大部分人是否都愿意替他保守秘密。 原因荒谬得过分简单:如果藤村新一造假的事实被别国、被外界知道,除了藤村新一,整个日本考古学界都会为此蒙羞。 这种事情被都出去,日本考古学界的面子里子全都会没了。 不约而同,大家一起把事情压了下去,藤村新一也越来越嚣张、越来越急躁。 所有人都是共犯,所有人都不得不为他背书。 「大家都想着,没了藤村新一,这世上又或许会出现浅草新一、吉原新一、工藤新一之类得傢伙……虽然这傢伙根本不配称作神之手,但日本考古学界确实因他而续了一口命。」 「最起码的是,我们不用一代单传,还有了相当充足的经费,有志在此的学者们也不至于吃不饱饭。」 千间恭介苦中作乐。 第65章 「乌丸先生他居然也不知道藤村新一的黑歷史吗?」 莎拉就算捂住嘴也难掩惊讶之色。 能坐到此等位子的男人却看不穿臭名昭着的骗子, 着实离奇。 以莎拉对乌丸莲耶的了解,他不可能招募一个底细不清的学者做事。别说是所谓地公开秘密——秘密是无法被公开的,人尽皆知地秘密等同于公开信息报告。 乌丸莲耶居然尝试让这种傢伙解开黄昏别馆地秘密…… 这不就完全和滥竽充数没什么差别! 「呵, 在这个国度, 只要一个人在某个领域成为所谓的成熟前辈,那他就会获得这个领域无可比拟的领导权。后面来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对前辈产生质疑的。 我估计就连乌丸莲耶这样的人, 在他全然无知的状况下,也很难相信日本考古学界会有如此一个弥天大谎。」 原田浅一不可置否, 显然, 她也意有所指。 钟离没有接着她的话茬,反倒是抛出一枚让在座学者怒目而视的炸弹。 「其实这更像是共犯,不是么?」 「你这傢伙,也太不尊重老师了吧!」 「不, 他说的没错。」 原田浅一抬手, 喝止了学生的不敬行为。名为原田浅一地老妇人丝毫不在乎用辞藻和修饰语粉饰的漂亮话被揭穿, 自自然然地大方承认: 「你说的没错,不仅是我们, 整个日本学界都是共犯。」 当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为了己身的利益牺牲学术伦理和道德的时候,所有人都是罪犯, 没有一个人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千间恭介同样嘆了口气,无奈地自嘲道:「整个圈子作为共犯, 除非能够保证以后完全不从事相关行业, 要不然,但凡泄漏一点风声,保不齐就成为全日本考古学界地公敌…… 至于像乌丸莲耶这种级别的大人物, 保不齐会有些想博眼球的傢伙告诉他, 但现在, 我们也不清楚他的想法了……」 现在的乌丸莲耶还倒在血泊中,刚刚被藤村新一一打岔就没来得及再管他,也难为藤村新一能在这种场景爆发了。 原田浅一放下杯子,一只胳膊撑在血红的绒毯,另一边伸手推了推眼镜。老太太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钟离,直言不讳: 「钟离先生方便透露下真实身份吗,或者说,你的目的?」 「乌丸莲耶问过我同样的问题——目的很简单,只不过是受人之託来找个东西。」 原田浅一两手一摊。 「这么说也太没意思了。把别人家的腌臜事给听了个透彻,自己却置身事外可不是个好习惯。做人做事,好歹讲究一个公平交易,把事情做绝了也不太好。」 「起码我姑且认为,我们都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是个聪明人,我的意思你不会不懂吗?」 「不,我确实不明白你的意思。」 钟离推开僵硬在中间还试图缓和矛盾的千间恭介,「——你是想要我保持沉默?」 第121页 「怎么可能!」 原田浅一大手一挥毫不掩饰已经唿之欲出的野心,「我之前听到你和乌丸莲耶的对话了——我就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傢伙怎么可能得到那个多事老傢伙的青眼。你是他母亲友人的后代吧?乌丸莲耶从来不养吃干饭的傢伙,他能够确定你知道宝藏,一定是早就在某个地方印证了猜想!」 「原来,原来原田前辈……你也想要黄昏别馆的宝藏!!」 千间恭介不可置信!在他心目中,原田前辈从来都不是沽名钓誉、唯利是图之辈。从来没有过任何黑料,她的学生也以拜入原田门下而骄傲。 「别给我装了,千间。」 原田浅一很是不耐烦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古话在国学里你又不是没听过。你放心好了,我知道你现在手头紧,哪怕是从我这匀点也不会少了你的那一份。」 考古学界内的名声为原田浅一的形象添了一层高大滤镜,近距离相处后,千间恭介才终于意识到:学术界金字塔顶端的存在,也是会为了财富红眼的普通人。 比起局限于『原田前辈想夺走乌乌丸家宝藏』这一震撼消息的千间恭介,钟离却意识到了原田浅一话里涵盖的另一层意思。 「既然如此,你已经有了想法吧——比如藤村新一,以及死去的乌丸莲耶。」 「果然,我没有看错你!!」 原田浅一狂热的模样让她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弟子们都惊得后退几步,朝夕相处多年,这些单纯的弟子们也从未见到尊敬的老师如此失态地模样。 失去了学者的自持与优雅,完全变成了被欲望驱使的野兽。 「我的意思很简单——藤村新一的罪孽是整个考古界的事,可如果带动经济的首富乌丸莲耶死在了他的别馆,嫌疑人中有一位在业内劣迹斑斑的傢伙,甚至还畏罪自杀……大家的烦恼,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原田浅一瞟了一眼仍处在昏迷之中的藤村新一。显然,她对藤村新一可谓是积怨已久,很难不让人怀疑原田新一的建议是不是也夹了些公报私仇。 「更何况,藤村新一那傢伙之前那么急着给我们定罪,谁能够保证乌丸莲耶的死更他没有关系。说不定正是狗急乱咬人。」 确定了,她的确是在公报私仇。钟离有些头疼,眼下黄昏别馆的学者们多少带些利益相关的话题,有几个还互有私怨。 荒谬地将事情的真相草草揭过,哪怕藤村新一併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乌丸莲耶也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苦主。 「可如果这事,的确和藤村新一无关,你又该如何自处?」 「开什么玩笑?这傢伙所犯下的罪孽,以及足够他下地狱一万次了——损坏别人人生价值、投机取巧的傢伙就应该给我下地狱啊!!」 这可真是相当大的怨气。 不过就凭藤村新一之前的无理取闹和试图把所有人都拖下水的行径来看,这傢伙已经习惯了胡作非为。 处于同一领域、资歷越近的学者们,尤其容易想看两厌。 尤其是当其中一人是有真才实学、德高望重的学者,另一个人只是个作假成性、胡作非为的学术垃圾,还惹得别人一身腥。 垃圾怎么样先不说,起码不能让德高望重的有识之士沦落至泥潭。 「很抱歉,恕我无法苟同,以及你真的知道现在自己在说些什么……「 「虚名于我等世俗之人仅是无用之物,我已经看透了:这个世界,不为人所知、能够转换成实实在在金钱的东西,都是无用之物!」 「我现在所在乎的,唯有藏匿于黄昏别馆的宝藏!」 已入癫狂之境的原田浅一,但钟离能看到,红绒的丝线慢慢汇聚于她的头顶。 「你这傢伙再干什么!」 钟离无视了吵吵嚷嚷又不敢真正反抗的弟子们,毫无阻拦地走到原田浅一身旁,低头看向呆坐、如梦初醒的原田浅一。 「现在呢?有没有稍微清楚一些。」 钟离眉头紧缩,这座黄昏别馆极有可能存在能够干扰普通人心智的某种力量。 「刚刚看见了什么、有什么样的感觉、有没有碰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全部如实告诉我就好。」 回过神来的原田浅一咽了咽口水,挥手散去莫名硬气起来的弟子,勉强顺气后小心翼翼地说:「我看见了你……不!一个和你一模一样地魔鬼在勾引我!!」 原田浅一情绪 激动,紧紧攥着丝线被勾出来的红丝绒布,眉头皱在一团,这个人都显得瑟缩了一整圈,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 「他是这么说的:想不想拥有这座豪宅、想不想拥有乌丸莲耶地一切,从此衣食无忧、不用受制于人。」 原田浅一看着钟离愈发凝重地神色,忍不住停下来,但还是补充了最后一句她所记得的: 「只要你想,那就许愿吧——这是我听到的、你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再回过神来,我就在这里了……」 原田浅一一把握住钟离地胳膊,和先前意气风发、运筹帷幄希图篡取宝藏的样子截然相反。 比起刚刚那副精明能干的样子,现在的她更像是个犯错后不知所措的学生。 此时的原田浅一看起来有些神经错乱:「你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吧…黄昏别馆有问题,它一定有问题!!」 第122页 对啊,黄昏别馆有问题。 钟离非常头疼,他自认为吐字清晰、逻辑通顺,但他才发现,这座别馆里的人似乎都不怎么喜欢好好认真听别人的话。 好累啊,还有那个套着他人类壳子的恶魔,长得一模一样的恶魔…… 等等!许愿—— 除了咱们有名有姓的圣杯同学,还有什么『许愿机』,比圣杯更加出名呢?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成型的世界意识了,从卡密托和总调度那儿得到的信息没有问题。 如果说这个世界的人们被困在了某一段时间内不断循环,那循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如何开始的? 仔细梳理一遍,自从感应到时空转换器的力量、朝着目的地前行的时候,时间很有可能就发生了转变。 也正是在这一时间段,荒山变成了阴雨连绵的深山老林,阴沉的乌丸莲耶指挥莎拉打开了黄昏别馆的大门。 在这个过程中,『时间』发生了改变。 所以他来到了原本时间段的未来,但世界意识天生的抗性,极有可能让小黑杯没有中招—— 乌丸莲耶或许真的见过『钟离』,但不是现在,是在钟离『尚未经歷的过去』! 钟离瞳孔地震:那许愿该不是小黑杯整出的么蛾子吧! 第66章 「先冷静下来, 原田老夫人。」 钟离转过身,先把她的的胳膊搭在弟子们身上。 「带你们的老师先好好休息吧。这里尸体还在,刚刚藤村新一还说了那么多混帐话, 想来是受刺激了。」 「不!!」 原田浅一却以为钟离不信她,死死反扣在钟离的手腕处, 「你要相信我!我没有疯, 我真的看见了!!」 钟离抽出手, 老人浑浊的双眼溢满了惊惧与惶恐,瞳孔缩成了猫一样的眼缝,看起来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原田浅一现在看上去有些魔怔了、甚至和她讨厌的藤村新一没什么区别了。 「请放心, 但如果你还不好好休息的话, 人的躯体会受不住。」 听到这话, 离原田浅一最近的一个看起来就像是领头人的弟子当机立断鞠了一躬, 来一个利落的手刀: 「失礼了老师, 我们先带您好好休息了。」 钟离看着那干脆利落的手刀——原来这个世界的学者也是一门需要诸武精通的艺术…… 怪不得他被迫用物理手段使藤村新一昏迷的时候,不管是原田浅一和她的弟子们、还是千间恭介和莎拉,都没有丝毫的惊讶。 或许这个世界的武力阈值, 并不如它目前所展现的那样平庸。 这边钟离还在对比世界间的实力阈值和可承载力。莎拉却是强撑着面孔,只剩下她、钟离、千间恭介和躺着的傢伙,她的心里压力更大,衬衫几近湿透。 闷热的夏天哪怕是下着雨都会透着一副蒸笼样的气息。可如果开着窗,不仅是清凉的风夹杂着雨点进入室内, 细小的蚊虫也会混水摸鱼,悄悄融入黑暗,趋向着灯光搜寻自己的目标, 在无人注意的悄然黑暗里, 给留在别馆内的众人来一场猝不及防的袭击。 她的冷汗也不应该怪罪于薰风, 甚至不好意思怪罪于太阳。 人非草木,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或许千间恭介能够心无负担地站在躺着尸体地地板,但说到底,莎拉不完全是无辜的。 她必须承认,在某个乌丸莲耶大发雷霆、甚至出言威胁、以她最讨厌的实验为筹码时,她不止一次对乌丸莲耶起过杀意。 她同乌丸莲耶相处的时间最长、对黄昏别馆的布局规划最为了解。尤其是女僕的身份,更是让她能够出现在黄昏别馆任意一处而不被怀疑。 正如藤村新一所言,她的嫌疑不小,在大家需要一个人为乌丸莲耶的死买单的时候,她是最合适的、也是最容易被找上门的人选。 更何况,她还瞒着大家——她同原田浅一的遭遇几乎一模一样,如果说那是幻觉,怎么能做到两个年龄差异巨大、身份地位悬殊、性格完全不一样、甚至可以说除了性别没有任何一个相同地方的人,看到同一个幻觉、听到一模一样的幻听? 鸡皮疙瘩顺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吹入她的裙底,催得她打了个寒颤。 「真是难以置信——我是说,这就像是阴谋揭穿后、该判刑了,结果对法官大人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什么都没干一样荒谬……不是么?」 可是她还是没有勇气承认这一切。 秘密会自发地鼓动知情者们默不作声,拥有秘密的人都是一个个卧沙的猫眼螺,明明也知道,躲在地里只不过是毫无意义的自欺欺人。 这世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沙滩,只要有心人稍加发掘,总能找到真相。但是,人总是擅长自欺欺人的,她还是抱有一丝飘渺的祈愿,暂时还不愿意正视事实,只想把事情再往后拖拖。 再拖,等到风不吹了雨停了,所有人一离开黄昏别馆,没有人都想惹得一身腥,肯定不会自讨没趣。但现在同处一个屋檐之下,再怎么想隐瞒怕、 伪装做得再像、越不想事情被深挖,越有可能被看出来。 她好像理解了藤村新一的迫切——或许这个精通人性的骗子早早看透了秘密,却因为曾经无往不利的嚣张没能明白多说多错的道理。 只要有一个人不想让死了人的事故被埋 第123页 到地里,这个法子就用不下去。 起码直到目前为止,莎拉自认为钟离还不至于怀疑自己。 「莎拉小姐,在我们所有人中,对黄昏别馆最了解的人应当是非你莫属了。」 「没错。黄昏别馆自建成以来,由于其位置偏僻交通不便,在乌丸家的版图扩大至鸟取县之外后就很少使用了。要不是老夫人临终前对乌丸先生的那番话,这座别馆本就很难有再用到的一天。以后的乌丸家更不可能。」 「乌丸家的根,已经断了。」 起码明面上是如此,乌丸家已经不存在三代之内的血亲,但富豪们不可能不对自己百年之后的遗留之物做分配,起码外人想动他明面上的资产就不是件容易事。 至于他们,能从中攫取的利益只有一个——黄昏别馆的宝藏。 钟离对宝藏兴趣不大,不过,他的确相信莎拉不会是杀害乌丸莲耶的主犯,那后退的半步顶多算得上是一个见死不救。 这算不大是多大的罪名,莎拉也有办法合理解释——她太过惊慌失措,所以才害怕得没能反应过来。 这很正常,但乌丸莲耶的死和发生在别馆内众人身上的情绪波动不正常。 「我是指黄昏别馆建成后,有没有些关于宝藏的传闻故事,不单单是从乌丸老夫人的临终之言,而是一些别馆内的异状……」 「您要是这么说的话,原田老夫人这不就算得上一件传闻故事!只不过我们是见证者,要是说给别人听,恐怕没几个会信的。」莎拉岔开话题。 「我会。」 莎拉愣住了,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圆场,手也僵持在空中,整个人呆滞在原地。 「只要你能告诉我来龙去脉,我一定会尽我所能。」 看得出莎拉的纠结,钟离继续添柴加薪,好言相劝: 「如果只是用谎言敷衍,永远解决不了问题。我相信,就算是乌丸莲耶对你态度不佳、甚至多有叱责,你也绝对没有主动谋杀他,对吧?」 莎拉捻住裙边,狠狠咬紧牙关,却还是泄了气。哪怕她什么也没说,钟离也大致明白了。 「你也见到了那个和我有一模一样样貌的人?」 「那绝对不是人。」 莎拉闭上眼,自暴自弃地承认。 「没错,和原田浅一口中描述的形象一模一样。」 「『想不想拥有这座豪宅、想不想拥有乌丸莲耶地一切,从此衣食无忧、不用受制于人。只要你想,那就许愿吧——』」 莎拉活动下脖颈,流利地背诵出来。在告诉钟离后,她久违的松了口气。 说到底,从始至终她的确从来没有对乌丸莲耶和他的家产有过任何非分之想,就算有非分之想,也没人能够单凭想法,就给一个人定罪吧? 这一来二去,倒是让她轻松不少。 「这么说,你和原田浅一看到了一模一样的东西……在你看到那个不是人的傢伙之前,你有没有见到一个类似于、杯子的东西?」 钟离试图为莎拉描述小黑杯的外表,但如果是小黑杯产生的某种形态上的变异,他也无法确认圣杯现在的具体样貌。 「呃……我猜你说的,应该是这个?」 钟离深吸口气——这不正是与他失联近48小时的小黑杯! 「方便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捡到它的……」 莎拉努力回忆: 「当时 乌丸先生回黄昏别馆之前先吩咐我们提前来打扫,当时也搜罗了些零七碎八的小玩意儿。不过这些乌丸先生都仔细甄别过了——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他也没在意,我就偷偷拿一个出来……」 莎拉讲杯盏挂件放入钟离的掌心,任由他仔细端详。 钟离手掌一翻,心底也有了打算:「乌丸莲耶不知道这是什么?」 「您这个意思……该不会……这和黄昏别馆的秘密有关吧?!」 「不。」钟离纠正道,「我不确定它与黄昏别馆藏匿的宝藏是否有关,但如果说宝藏的话,它本身就是一份宝藏。」 「怎么可能!」莎拉反驳,「乌丸莲耶当时还请了专家鑑定——这不过就是个镀了金的合成金杯子,要是它是一份宝藏,不可能还能被我拿着。」 「你听说过圣杯吧——前言不便透露,但据我所知,圣杯拥有实现愿望的能力。结合原田女士和莎拉小姐你们二人的幻觉与幻听,这挂饰有神秘的力量并不是不可能之事。只不过,圣杯这样的圣物,若是主人压不住,就有很大可能演变为邪物作祟。」 钟离继续补充道:「很多传说相信,如果能找到这个圣杯而喝下其盛过的水就将返老还童、死而復生并且获得永生。可如果它真有这么神奇、或者是真的如传说中一般的简单喝下其中的水便能返老还童、起死回生,那它怎么可能仅仅是个传说而被后人讲述。说不定,正是因为它存在着普通人难以接受的代价……」 「所以你的意思是——」莎拉赶紧后退了两步,「乌丸莲耶的死,很有可能是歪曲了我某个时刻的想法,或者很有可能这根本不是什么圣杯,里面干脆就是个骗人的魔鬼,勾引信众出卖灵魂!!」 「这我可不清楚了。」 钟离作势将杯盏递迴给莎拉。 「不了不了——」 莎拉敬谢不敏,连连后退。 第124页 「这种邪乎的东西,还是留给您吧——反正本来就是乌丸莲耶的东西,为了摸不着的财宝和虚无缥缈的长生不死传说白白丢掉一条命,这太可笑了。」 「我有本事在世界立足,而不是寄託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如果是它害得我成了嫌疑犯,那可太晦气了。但不过——」 莎拉真诚地发问:「需要找牧师作法吗?」 第67章 「不必了。」 钟离谢绝了莎拉的好意。 先不说西方的神父和东边的日本魔鬼之间会不会存在免疫力——首先, 钟离从未在别馆附近感受到过类似冬木英灵的力量,空气中的魔力含量也微乎其微。 如果他没感受错,这是一个非人类们近乎已经全部退出时代舞台剧目的世界。估计教会的牧师们还没有冬木的魔术师们能打, 更别说管一个外来的变异世界意识。 只不过这副完全没有反应的样子,不管怎么折腾, 掌心的杯盏依旧一声不吭。 这不应该呀…… 钟离沉下心, 仔细端详着杯盏的模样。尽管小了不知一圈, 可这的的确确是小黑杯的形态,更何况莎拉也的的确确听到了许愿的召唤。 如果不是小黑杯却能仿造出实现愿望、绕人心魄的本领……说不定就和时之政府遗留下来的时空转换器有关了。 亦或是除圣杯之外、此世还存在其他有可能干扰到世界发展的力量。 莎拉却显得很不耐烦,眼下清醒的只剩下她、钟离和一个碍事的千间恭介, 她也干脆放肆起来, 不再绷着根女僕的弦。 「嘛, 不过也是——现在别说神父, 信号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连上。我可不想再看着一群道貌岸然的学者继续歇斯底里地互相揭短, 没错吧,千间先生。」 千间恭介摸不着头脑,一脸状况之外。刚刚还细声细气的女僕小姐突然莫名奇妙地变得咄咄逼人起来——难道说歇斯底里的症状又开始传染了吗?! 「有些事情, 可能还是不知道为妙。」 钟离替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莎拉翻译道,对千间恭介补充道; 「我和莎拉小姐还有些话要说——以及,千间先生还是早点把藤村先生也一起带回去休息吧……毕竟让『神之手』先生一直和尸体同枕红毯,实在不是什么吉利的事情。」 千间恭介一时语塞,他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个不识相的傢伙, 却不晓得哪里招惹了莎拉……好吧……目前看来,除了不省人事的藤村新一,自己这个仅剩的清醒人的确是不识相了起来。 「那我先带着藤村先生回房间了。」千间恭介一把拖起仍处于不省人事状态的藤村新一, 饶了一大圈绕道钟离一旁, 自以为小声道, 「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喊大声点,我就不走远了。」 「放心……先回去好好休息,顺便安顿下藤村先生把。」 三言两语,钟离还是劝走了依依不捨的千间恭介。 这倒不是千间恭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经过藤村新一和原田浅一的疯魔,他现在都觉得这座宅子都是晦气的,待久了,整个人都不正常起来。 况且无论如何,放任尸体在同一间房…… 想想都瘆人。 在千间恭介的一步三回头和酸牙的拖地声中,莎拉利落地关上大门,还插上了门栓。 「您身上的秘密,可是越来越多了呢。」 莎拉一边忙活着手上的门锁,作势感嘆道,「第一眼见到钟离先生便觉得您器宇轩昂,一看便是不凡之人。」 「莎拉小姐这话说得奇怪——好像莎拉小姐身上没什么秘密似的。」 「用我家乡的话来说——『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莎拉莞尔一笑,将金髮拢到颈后。尽管还是穿着一身女僕装,却已经没有半点女僕的姿态了。 「神秘主义的异国男女因别墅杀人案而相识,又在尸体的见证下互诉衷肠,缘分可真是妙不可言!作为纪念,不如就拿true name『真名』作为交换吧——我叫sharon『莎朗』,记住了不是sarah『莎拉』哦,可靠的钟离先生。」 「真是让我有些吃惊,我本以为你还会再兜些圈子……那么 ,狂热的神秘爱好者莎朗小姐,现在只有我们二人了。」 「哦?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莎郎用手背托住下额,湛蓝的眸子比起海边的天空也是不逞多让。仔细看,她的眉眼应该更深些才是,只不过是用化妆品刻意修饰了些边角,让她那张脸不显得过分具有攻击性——这可不代表莎朗其人就是个好说话的女人。 钟离倒是有些好笑: 「不必演下去了——观众都尽数退场,莎朗小姐也不必再浪费卓越的演绎天赋了。」 莎朗耸了耸肩,侧蹲下身,将一直黏在桌底的、白色的小东西扯下来,丢在地上还多用脚底狠狠踩了几下。 「故意做样子也没必要了——首先非常感谢你对这里的死角都扫荡了一遍,没让有心人有机可乘。」 「啧,真是个没情调的男人,那我长话短说好了——那些个学者必须尽快离开黄昏别馆。」 莎朗神情严肃,眼底再无半点调侃之意: 「这座别馆的暗处被乌丸莲耶安插了各式各样的眼睛,有些眼睛呢有自己的想法,试图趁着乱从一只眼变成一个人,有些呢当然是赤胆忠心,一条活脱脱赶不走的好狗!但boss走得太猝不及防了,那些暗地里的傢伙们、那些标榜为心腹的傢伙们需要一件能够证明他们功劳的事。」 第125页 莎朗又从桌底摸出一片监听器,刻意拿在钟离面前晃了晃: 「有什么比抓住叛徒和杀死乌丸莲耶之人更大的功劳呢?」 钟离挑眉,他更在意另一件事;「也就是说,通信并没有完全被切断。」 「原来你刚刚在故意吓唬他们。」 「只是不想把时间花在抓人上面罢了。稍微恐吓一下仓鼠,让他们安安心心地窝在柜子里面跑轮,别老是到处乱跑。 按照原计划,一无所知的仓鼠们在主人厌烦到不想再看他们跑不动滚轮的样子时,会放出家养的猫咪一个地把肥胖的仓鼠吃掉。 不过现在无所谓了,主人被仓鼠轮给绊死,家猫们也会成为野猫,但保不齐没良心地猫咪们偶尔会出现那么一两条忠犬。」 「这数目和形容都有些具体过头了。看来莎朗女士心中有数了——是想趁着雨夜连夜下山、成为一个永不被发现的演员么?」 比起扮演的『莎拉』,莎郎更像是一个充满攻击性与谋略的利益至上者,她会细緻地为自己谋划利益,利用身边一切可利用之物。 「我想请你帮个忙,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都好说。」 莎朗点头,她从不会害怕孤身犯险。这世上的一切皆可交换,只要还能谈得下去,就算不上敌人。就算是敌人,足够的利益让他们违背一下不值一提的阵营,也是分分钟的事。 莎朗不信,会有人对乌丸莲耶的财产没有兴趣。 「乌丸莲耶家族遗留下来的百年家产,与其成为狼犬们的食粮,不如成为我们这些可怜人的精神损失费——对了,我猜您不知道乌丸莲耶急于搜寻宝藏的原因吧?」 已到期颐之年,于正常人而言早早过了需要为财富煞费苦心的年纪,更何况是早早实现财富自由的乌丸莲耶,他为何会在这个年纪还大动干戈,纠集学者替他做事? 与他而言母亲的宝藏已经是显而易见的鸡肋。乌丸莲耶没有明面上的子嗣,再多的钱也带不到地府。 实际上,乌丸莲耶暗中扶持了一个组织——这个穷极乌丸莲耶十多年心血的、由无数金钱、鲜血堆砌而成,只为他一人敛财、一人工作的庞大组织,其真实目的,便是研制出能够缓解、甚至击败衰老与死亡的所谓之长生不老药。 这世上究竟有没有能够满足乌丸莲耶需要的 长生不老的秘药——莎朗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一点是,如果不是乌丸莲耶死在这没头没尾的黄昏别馆,还是死得这么荒谬、这么猝不及防,那么在用鲜血洗刷掉学者们无能的罪孽后,就是莎朗用血肉之躯为乌丸莲耶淌路了。 她不想变成试验台上的小白鼠。 莎朗自认为,她已经从乌丸莲耶手里攫取了足够的利益——财富和延缓衰老的药物,她已经知足了。 但乌丸莲耶不会知足,随着实验进程的推进,耐受的实验品损耗越来越严重。莎朗不敢保证,走火入魔的乌丸莲耶会不会干出更过火的举动 先前没有机会,乌丸莲耶的报酬和回馈、以及离开他的后果让她不敢轻举妄动,但现在悬在她头顶的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她占据主导优势的黄昏别馆,她有信心从群狼无首的组织中撕下可观的肉块。 「要不试试成为反抗的罪人的黑夜英雄——别这么看我嘛,我可是很认真的哦!」 莎朗笑意已经明晃晃地写在眼底:「钟离先生,你也不想黄昏别馆再有无辜之人死去吧?」 「你这么一说,倒显得我们二人成了幕后黑手了。」 钟离避而不谈,将红绒布制的窗帘捲起,电闪雷鸣将天空刺得惨白,坐落于山顶之上、总揽全局的黄昏别馆是被时代抛弃的产物,随着最后一任主人的死去,彻底成为无主之物。 「怎么,你想逃?」 「用不着对我用激将法。」他将窗帘系好,轻轻一敲,一抹墙灰掉入他的手中,「你不是想知道黄昏别馆的秘密么?」 「你终于愿意告诉我了?」 「……随便你怎么想都好,总而言之,秘密就在这幢别墅里。我可以相当肯定地告诉你:你想悄无声息地带这份财宝离开,单凭人力,是绝对无法完成这份奇蹟的。」 黄昏别馆的宝藏和藏在黄昏别馆里的宝藏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钟离示意将厚重的窗帘侧倾,在墙皮剥落的位置,一道深印赫然把窗帘框压下去了好几公分,但这不是最令莎朗惊讶的—— 黄昏别馆的墙体里藏了黄金。 第68章 「不是, 我们就这么算了?!」 藤村新一心有不甘:乌丸莲耶已死,要是他能够把黄昏别馆掀个底朝天,说不定就能找到乌丸莲耶到死都在找得到宝藏了! 但如果其他人都达成一致, 藤村新一再在黄昏别馆里待下去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更别说留在黄昏别馆去寻找乌丸莲耶口中的宝藏了。 「看吧看吧, 有些人就是这么可笑!之前还跟的赶着去投胎一样, 这下又死乞白赖地找藉口。之前还把我们都污衊了一遍, 我看真正见不得人地傢伙就是你吧! 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睡了一觉通讯修好了、能走了、如你的意了还不知足。怎么还用你那狗眼珠子瞪我?怎么,你还在死人手里挣钱不成?!啧啧啧,这可不行哪, 毕竟咱们大名鼎鼎的『神之手』又不是鬼之手, 可能惹了煞气给糟蹋了!」 第126页 「原田女士说得真好!」在学者们面前仍是一副女僕打扮地莎朗为激情开火的原田浅一摇旗助威, 一边又忧心忡忡地看向犹豫地藤村新一, 恶趣味地刺激他, 「这世上不会有人想被当作杀人犯吧?不会吧不会吧?」 开什么玩笑,藤村新一这死骗子一看就是打算在黄昏别馆里薅点羊毛,弄点好东西走, 莎朗眯起眼睛,她可不会让吃白饭的傢伙白白占便宜。 她莎朗弄不走的东西,你个外人想都别想! 黄昏别馆建筑体内极有可能砌满黄金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尤其是不能让一个贪得无厌的投机倒把的傢伙给发现了,不然黄昏别馆的宝藏和她莎朗都吃不了兜着走。 本来藤村新一就不是原田浅一的对手, 又有莎朗在一旁拉偏架更是处在明显的劣势。 原田浅一哼着歌转过身,都懒得看藤村新一一眼,慢条斯理地把垂落地鬓髮挂到耳后, 一副高傲学者的阴阳怪气做派。 不得不说, 离开黄昏别馆后她就恢復了那般架势, 全然不见之前惊慌失措的模样,她身旁的学生们也都收拾整洁。 不过钟离更加好奇,她知不知道自己的好学生给她来了一闷棍。 现在那位当机立断给自己尊敬的老师来一手刀的弟子正老老实实站在原田浅一身边,俨然一个老师信赖的好学生、恩师可靠的大棉袄。 一个会当机立断把老师敲晕、其他同学们还习以为常的学生,可别在路上再来一出弟子下克上陷害老师的剧情了。 「短莫短于苟得,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容易劳心伤神,藤村先生还是悠着些吧。」 看完了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碾压戏,钟离也跟着表个态。 「钟离先生,钟离先生!我告诉你,其实黄昏别馆里真的有宝藏!」千间恭介左瞅右瞧,神秘兮兮地凑在钟离耳旁。 「我知道。」 「知道你还愿意走?」 千间恭介一脸不可置信。 钟离不解:「你既然已经发现了端倪,那自然也应该晓得那种规格的黄金,已经远超靠正常的手续和人力能够带走的程度。既然同财富有缘无分,何必多做他想,让自己平白多受折磨?」 千间恭介愣住了,他没想到居然是如此简单的理由。 他想过很多:比如已经伙同他人计划转移财宝、或者是一些暗处的说不上檯面的傢伙…… 就是完全没往这个质朴的方向去想。 钟离更加迷惑了:「那还请千间先生指点钟离——究竟要如何才能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一座荒山上,在不惊动任何人地情况下,偷偷把一整座别馆的金子运走?」 怎么临走了,千间恭介反而不正常了? 难不成不光是黄昏别馆,连这地方的水土都不行 了么? 「这倒不是……」 千间恭介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藤村新一整以一对多牵制住了所有人,他才埋着头小声解释: 「我们这群人里就你帮乌丸莲耶得最积极,乌丸莲耶又说什么你认识他母亲……我还以为你是他研究出宝藏线索后找来的帮手……」 「帮手?」 顶着钟离好奇的眼神,千间恭介一如泄了气的皮球,嘟囔道: 「好吧,其实我以为你是什么间谍之类的……看来是我想多了。」 钟离更加不解:难不成不是黄昏别馆的问题,是千间恭介一开始的思路就从某个诡异的方向一路狂奔,才会有这种诡异的想法? 钟离拍了拍老实学者的肩膀,千间恭介却还是在接着碎碎念: 「唉……说到底本来就是图个钱多事少的外快,结果不光捲入了大佬的私人恩怨中,乌丸莲耶还死了!!唉,你说这找谁说理去??」 「等等,你说……私人恩怨……?」 「哦,对!你是外国人来着,我偷偷讲给你听,别说是我讲的啊——」 千间恭介一脸神秘兮兮,示意钟离把耳朵凑近,小心翼翼地科普道: 「原田浅一会这么讨厌藤村新一根本不是因为他学术造假! 她年轻的时候想拜入藤村新一的老师门下,但当时日本考古学界颗粒无收,为了明哲保身,老先生宣布归隐山林不再收徒。 后来藤村新一的『神之手』让考古学界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番,老先生为了给野生新人背书,重出江湖收了这个关门弟子。」 若是藤村新一真的是个不出世的遗珠也就罢了,可惜藤村新一只是个骗子。 「你想想,一个嚣张跋扈的骗子拜入她最尊敬人的门下,得到了她想也不敢想的身份和名声,换做是你不也得去找藤村新一的麻烦?」 一个彻头彻尾的诈骗犯用噁心的手段获得了老师的青眼,还把整个学界的同僚拉下水,让所有人成为藤村新一的共犯。 「不过像这种事情,单凭藤村新一一个人是按不住的。」千间恭介嘆气,「没有业内顶尖人物和顶尖的协会背书,谁愿意为别人遮短?说到底,只要你或者是你的亲人还想在这个圈子继续混下去,就不会有人主动告发。」 枪打出头鸟,就算有正义人士对这种噁心的行径不满,他的师长亲友,乃至他的同事、上司,都会不顾一切地去阻止告发。 没人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起码他们不想变成被吃的螃蟹。 第127页 只要有人揭短,就是和整个日本考古学术界为敌。 看着昔日敬重、可望不可及的师长为了一个腌臜的混帐东西败坏声誉,成了业内人人唾弃的黑手靠山,整个业内的同仁也被莫名奇妙地拉下了船,也怪不得她如此挤兑藤村新一。 说实话,原田浅一仅仅只是停留在言语真伤阶段,这般忍辱负重的好耐心,钟离都无比佩服。 「你想,虽然大家都默认这件事被压下来了,相当于藤村新一欠了所有人一个人情。不过毕竟他骗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老资歷了,真正敢直接上脸色的不多。但好巧不巧,最想给他上脸色的恰好也是位老资歷。」 很好,不用千间恭介继续讲下去,钟离都能想像到 事情到这个份上,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个人恩怨了。 ! 「该不会……这次黄昏别馆也——」 「钟离先生果真料事如神!」 千间恭介兴奋地竖起大拇指。 「原田浅一为了挤兑藤村新一干脆放出话:谁要是是帮乌丸莲耶真的找到了宝藏,让藤村新一东山再起,她原田浅一就会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烂。」 「大部分怕砸了自己招牌的傢伙们就干脆不来了。但再怎么说,毕竟是日本经济庞然大物的要求,也不能光派些没本事的,就干脆把原田浅一给弄来了。 她就想给藤村新一找不痛快,还专门找了几个想毕业的弟子给她造势助威。反正就算藤村新一有什么新发现,原田浅一也会把它捂得严严实实。就因为这个我还被她找过谈话来着。」 「我获得学士学位的专业是地质学,方向选的是地质构造。虽然研究生被调剂到地理歷史学,博士又走的是考古学的旧石器考古与古人类方向,但我其实是学地理的。」 千间恭介眨巴眨巴眼睛,诚恳地解释道, 「要我说,乌丸莲耶与其找考古学界,我还是觉得找地质学家们直接拿金属探测仪来找更加靠谱一些。就那个地面塌方和那个土质状况,还有水源的重金属污染,稍微懂行的人都看得出来。」 重金属污染是相对原子质量大于65的重金属元素或其化合物引起的中毒。 而金原子的相对原子质量为197。 只怪唯一想为乌丸莲耶找出宝藏的藤村新一是个地道的乡村农民派——在他混入考古学界成为顶流之前,他只是一个高中毕业有一份不错工作的普通公司员工。 原田浅一肯定也看出来了,所以才刻意嘱咐千间恭介不要说漏嘴—— 只要他们不说,非科班、连大学都没念的藤村新一很难注意到这一点。再加上乌丸莲耶的疑心病,他肯定不会让太多人参与到搜寻宝藏中。 「那你呢?你不怕原田浅一找麻烦?」 「我挺缺钱的说实话,本来还是挺想好好干的,但她既然都明说了我也不好再对着干。幸好乌丸莲耶虽然脾气古怪了些,人还是非常大方的。」 届时,原田浅一只需要坐看藤村新一出丑罢了——她可不想让乌丸莲耶口中的宝藏被找到。对她而言,一份要给藤村新一分一杯羹的好处会把她噁心死,还不如不要。 钟离顿悟了。 敢情这些个学者都是来划水蹭日薪的!乌丸莲耶找这么一帮学者,真的是让他们找宝藏,而不是在黄昏别馆养蛊么?? 要是乌丸莲耶的在天之灵能知道这群学者们除了千间恭介一个老实人在干活,其他人光顾着偷偷摸摸互相使绊子去了,估计都能被活活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可怜啊乌丸莲耶。 人财两空了属于是。 第69章 「最后发现自己居然蠢到睡在金山上找宝藏的心情如何?是不是有一种豁然开朗的幸福?」 真人用修长苍白的手指戳向眼珠末端的血丝, 眼珠子不为所动。在真人的手指马上要径直捅上同伴光熘熘的角质体时,他自己又突然泄了气,气鼓鼓地冲着不配合的咒灵生起气来: 「什么嘛乌丸, 你这傢伙可太没意思了!!不是说人类遇到危险会躲开吗?你怎么能没点反应?你还是不是人了?!」 「抱歉。首先我作为人类的时候就没有和小孩子打闹的爱好。再者,我现在是咒灵,不是人, 你也不是。」 大眼珠子平静地发出声, 回应了真人莫名其妙的打闹。 尽管无论是从外观还是物种看上去并不具备发声的器官,但跟咒灵这种讨论发声器官就像和真人讨论人类物种起源一样无厘头。 被叫做乌丸的咒灵通体纯粹是一对人类眼珠子的放大版。透明的外膜撑起整只咒灵的柔软躯体,纤细的血管和筋肉连结起两只眼球, 隐隐在眼白处露出不少血丝, 远远望去像是个重度熬夜选手熬了三天三夜的眼睛。 哪怕只是人类器官的裸露形态,但名为乌丸的咒灵却比拥有完整人类躯壳的真人年长许多。 按照咒灵这种诞生得快死得更快的跨度极大的生命来说,乌丸应该处于一个相当中不熘的位置——既没有平安京时代唿风唤雨的两面宿傩那样漫长得离谱, 也不像城市里奇奇怪怪又弱小的咒灵一样, 生命被咒术师们强行掐断。 眼见乌丸不为所动, 真人小声「切」了一声,嘴里还止不住地碎碎念: 「行吧……漏瑚不在, 花御也不知道躲到那片林子里去了。好不容易多个同伴, 居然还这么无聊……」 第128页 「成大事者, 不可奈不住寂寞。只有蛰伏在黑暗之中、耐心地等到敌人露出脆弱的破绽, 才能够一击必杀。」 「又是人类的那套歪理么?!说了多少次了乌丸!你可是个从人类对财宝和贪婪中诞生的咒灵,告诉我——为什么我完全看不到你的贪婪,只能看到一个披着咒灵壳子的人类在这里教训我?」 真人有些委屈地质问, 「你不觉得作为象徵着人类贪婪的咒灵, 比我这个从人对人的憎恨和恐惧中诞生的咒灵还了解人类的东西也太过分了吗?!」 大眼珠子却为同事这一番无理取闹的质问不解, 干脆转过身子眼不见为清。 「渴望而不知满足, 纵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不愿意相信,每一次前进,都会丧失后退的勇气——此乃贪婪。 贪婪是凝聚人类欲望与智慧的结晶,是人类社会中亘古不变的法则。 老实点吧真人,作为一个年轻的咒灵想要和我这个生前就对人类品行了如指掌的老傢伙比对人类的了解,还嫩了点。」 对比满肚子墨水还说得头头是道的乌丸,真人更是不屑一顾,随口答应道: 「呿,也是,毕竟人类这种有趣的玩具只有在亲身经歷后才懂得的大道理,明明别人都告诉了他们正确的答案,却还是会作死踏上背道而驰的方向——吶吶乌丸,做人好玩吗?」 乌丸不理他,真人自知自讨没趣,不再烦他。结果才安静了没几分钟,又开始闲得管不住自己的手,开始对这片土地进行新一轮得□□。 真人不断站起又重新蹲着,一边手里还在拨弄稀松的碎土,另一边又恶劣地想对新挖出来地白蚁窝下点狠手。 托这已经下了小半个月倾盆大雨的福,湿润的土壤不至于被他古老到石器时代的钻木取火手法给打燃。 真人的兴致来的快去得更快,不用乌丸说什么,他自知没趣后又甩下了好不容易找来的干枝,又重新蹲着捡石头。和钻木取火相比,碾压石头的游 戏更讨真人欢心——用不着使什么力气,稜角分明的碎石土就被无聊的咒灵碾成砂土。 「我们还要等多久?」 早就把周边东西玩腻的真人百无聊赖,重新折腾起可怜的白蚁们,还不忘骚扰身边年长的大眼珠子。 「你这傢伙,先是蹲在自家门口神经兮兮地讲故事,又让我活活在外面淋了半个小时的雨!!行!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不叫漏瑚来了——是想着他一定吵着跟你打一架吧?不想我,我真是太好说话了~」 真人大方谅解,美滋滋地说:「看在你这么相信我的份上,就放过你好了。」 大眼珠子有些嫌弃地飘远了些。 「别误会,不让漏瑚来只不过实怕他的山火点燃我的别馆罢了。 这里森林太过茂盛,更别说花御还要来。受限森林的安危它更加伸展不开,那还不如干脆找些别的事情去做。 至于你……花御都出来了,你还想和陀艮窝在一起不干活?它是咒胎,你都已经长成人样了!」 「可是按人类地年龄来算,我确实没比陀艮大多少呀。」 真人委屈地辩解,他的术式能够让他自由捏脸捏身子,总不能为了古板的老咒灵专门再捏个咒胎形态出来吧? 还有,咒灵不能闲着这是哪门子的规定,咒灵为什么一定要有事情做? 真人觉得,在闹市让不规矩的小傢伙们感到恐惧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来这种荒郊野岭,他的优势和招数都没法利用最大化。 也就漏瑚和花御能在这种地盘发挥力量最大化,甚至还自带加成。但他和乌丸都不是自然派生的咒灵,失去特定的加成,难免有些手段发挥不出来。 「时机差不多了。」 大眼珠子转向自己的故居,不再和傻子论长短。 蓝色头髮的咒灵兴奋地裂开嘴,身为特级咒灵,给同样具备智慧的咒灵找茬可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看看这幢别馆——它属于你又不属于你,还有人重金买下它~」 一对阴翳的眼珠直瞪着出言嘲笑的真人,哪怕是先前恶作剧的捉弄和调笑都不会惹他生气,但一提起黄昏别馆相关,整对眼珠都发出晦涩不安的力量。 至于为什么只是瞪着——你总不能要求一对眼珠子还能用别的方法来体现愤怒。 「要我说,死去的无能屋主人魂魄归来,送上迟到四十年的报復?听起来是个无聊三流鬼片的题材。」 真人继续孜孜不倦地刺激乌丸。 「从不迟到,也不会缺席。」眼珠子发出悉悉索索的咕噜声,「你觉得如果他们就这么顺利地跑了,还会有如今黄昏别馆的轶闻么?」 「哦?」 真人又来了兴致,转头凑近刚刚生气完正对他爱答不理的大眼珠子,作势一搭,却被圆润的大眼珠子嫌弃地躲开。 「真人,你总是自诩为从人对人的憎恨和恐惧中诞生的咒灵,那你对人的了解又有几何? 人类的贪婪是烙印与灵魂的本性,只要处于绝对的安全领域之中,他们就会顺理成章地要求更多、甚至忘记自己地处境——此之谓欲界六重天之他化自在天『paranimmitavasavatti』!」 此乃天魔波旬及魔众所居住之所。其本愿便是要让众生不能出离欲界,永远归他所管控。 第129页 如是,以黄昏别馆萦绕百年的夙愿、歷史以及数不清知情人的执念为基底,引乌丸家后人的百年灵魂为养分,从名为贪婪之欲望诞生,因恶念的极致而孵化的咒灵乌丸,诞生于世。 以人之名、人之欲、人之念所成的、其本体为黄昏别馆(人类造物)的咒灵! 「——所以我说啊,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老老实实地联络 外界??」 藤村新一的耐心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最开始他还能憋着口气叨叨着什么以大局为重,可就这么点路途,那个叫做莎拉的女人明明联络了山脚下的村庄,怎么可能走了这么远还没个人影?? 「……说不定是因为山洪之类的,导致村民们抽不开身?」 「别开玩笑了——是个人都知道山上住的人是大富豪乌丸莲耶!!得有多大的山洪、得要多小的脑袋才不会搭理来自乌丸家的求援?」 藤村新一怒极反笑,多日以来,尬尴的气氛和恼人的天气让他越来越忍不住自己的脾气。更别说还有一个原田浅一一天到晚跟他作对!别说安静下山,他但凡有一点不如她原田浅一的意了,动不动就是来顿言语讥讽。 原田浅一人多势众,那个叫做莎拉的乌丸莲耶手底下的女僕又喜欢拉偏架、时不时来煽点风点着火,千间恭介那傢伙遇到事又变成个木鸵鸟,光是埋在沙子里还不够,一天到晚的除了和那个叫做钟离的外国人鬼鬼祟祟地念叨什么,其他时候就跟个木头一样,一句话不说。 「算了吧你这傢伙,我们才走了几分钟?你手腕上带着的破表除了炫耀你烂俗地品味和可怜的经济实力外,就不能发挥一些使用地作用么?」 原田浅一好不容易又逮着个机会,又是一顿嘲讽。 「看看,还不到五分钟呢,有些没用的废物就在这里叫苦连天的,也不知道下地挖石器的时候是在干什么?!」 「怎么可能!我告诉你啊原田浅一,你损我我随意,要是因为你的置气把我们都给连累了……你还以为自己很占理么?」 藤村浅一把目光投向毫无利害牵扯的钟离,「异国的学者,你不是很会说、很会辩么——那你告诉告诉这帮没见识的女人,我们光是吵架都不只五分钟了!」 「什么意思,没理开始人身攻击了是吧?!」 「还请冷静下,原田夫人。」 眼见又一轮争吵即将再度开启,颇有一种在争吵中度过了大半个世纪的钟离终于在众人钦佩的目光中阻拦了原田浅一和藤村新一二人间又一轮争吵的开端。 「我觉得藤村先生说得不无道理。」 就拿原田浅一那连珠炮似的言语镇上来说,要是她抨击藤村新一的小论文只讲了不到五分钟…… 那也着实恐怖了些。 更重要的一点是:钟离能感觉到自从离开黄昏别馆后,时间的流速和他对此世时间的感知,又出了问题。 一如他当时进入到黄昏别馆前、到与小黑杯失散那段时间的怪异感。 钟离目不斜视,沿着道路悄悄留下岩之印——这次,他绝不会放过任何线索。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降代。」 千间恭介感嘆道:本来以为不过是一份躺着捡钱的工作,没想到中途却出了这么多岔子,甚至连乌丸莲耶都死了。 等回到家后,他得把这个奇妙的故事告诉千代。 第70章 雨幕渐渐围住整片山头。 重障的乌云重新锁住太阳的光辉, 冷眼旁观惘然匍匐的生灵。阴天又重新压了下来,如同黑压压的军队,让人喘不过气来。 最先受不住的是原田浅一, 年龄让她的下山之路平添一层磨难。 明明在心底已经知道,只要下了山、同山脚下的人汇了合,现在所忍受的一切疲惫和痛苦都是值得的, 但她的心已不听她的指挥, 休息和回到安全屋檐的想法充斥了她怦怦跳动的心脏。 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这种慢不是源于某人的脚程,而是群体性、自发地整个大部队都慢了下来。 某种像传染病一样的氛围开始瀰漫在队伍中。这种诡谲又不合时宜的想法钩住她的身边人。沉默又疲惫的气氛以人类的灵魂为媒介,肆无忌惮地拖延着人类的步伐。 按理来说, 黄昏别馆到底下的村庄不过是一个多小时的下山路。可才走了不到五分钟, 竟然已经让他们颇有种几十年如一日的倦怠。 「累了?」 钟离伸手扶稳差点一屁股坐在树墩上的千间恭介。 「真羡慕你的好身体,不像我们,一个个的身体都有些扛不住。不过这条路太古怪了, 越走感觉越要死一样。」 千间恭介一边拍了拍胸口, 一边感嘆道。 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下雨, 空气湿度太高,而千间恭介又是个喜欢抽菸的主——尽管他的女儿千间降代很讨厌千间恭介老是抽菸, 但他总忍不住。 就像他现在开始止不住地咳嗽一样。千间恭介有些喘不过气来, 多说一句话好像会要了他的命一样。肺部的纤维割裂了他畅通的唿吸, 好像又一种无形的阻力时不时在他脆弱得心脏上捏了一把, 隐隐约约一种梗塞胸闷的感觉。 不等钟离再说些什么,原田浅一吐出一滩乌漆黑血,直直瘫倒在泥地里, 和先前那番骄傲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 第130页 短短几分钟, 她本就布满皱纹的眼角变成干燥的银丝卷, 她的五官揉在一起, 牙齿也脱落殆尽,就连精緻大方的妆容也失了颜色。 离她最近的那位弟子想把她扶起,却又怕是老师遭了什么传染病,正进退两难时,连他自己也勐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脱离摔倒在枯枝落叶堆上。在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压在原田浅一身上强撑着坐起时,他看到了藤村新一惊骇、带着恐惧地眼睛。 原田老师又生气了吗?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回头准备将老师扶起时,他发现,一具骷髅被他压在了身下。 ! 「这,这是——」 震惊过后,他惊恐地发现:不出意外,这看上去就是原田浅一老师。 这不可能! 就算是不小心伤到了哪儿,也不可能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变成这样! 对,他想起来了——之前好像听说过一起考古的案例……一群墓室里的人看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幻觉……对!群体癔症—— 一定是因为在黄昏别馆发生了太多乱七八糟地事情,大家才这么神神叨叨,说不定是原田老师不小心滚到山坡下去了。 「大家……」 他回过头,正准备安抚本就不妙的情绪。 他或许想说,原田老师可能是不小心失足脚滑跌下山去了。 他或许想说,大家不要太惊慌,荒山野岭的一具陌生人的尸体骷髅并不能代表什么。 他可能还想说,我们快加快节奏,赶快离开这座山头,他感觉越来越难受了。 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外表的老化是突然开始的。 猝不及防,又非常彻底。 在他张口的那一瞬 ,皱纹迅速占领了皮肤的高地,他的脸就变得像个失了水分的干瘪橘子。 眼睛失了清脆的神气,头髮也想秋天的稻草一样被畅快地割下,随着水分质量的流逝,他的皮肤和血肉紧紧贴着脆弱的骨架,他的话还没说完,他作为人的一生好像就结束了一般。 不过数秒,他就像个恐怖故事里受了诅咒的骷髅,与方才被他认为是陌生人的原田浅一作伴。 莎朗倒吸一口凉气,撑着高跟,不着痕迹地往回退去。 她还年轻,她还有梦想,她也有钱。 她还不想死。 下定决心的莎朗不顾一切地推开挡在她身前的藤村新一,拼了命地往黄昏别馆的方向跑去。 尽管她并不知道原田浅一和她的学生快速衰老后突然死掉的原因,但在冥冥之中,她相信,一定和黄昏别馆有关! 说不定这正是死不瞑目的乌丸莲耶对生者的诅咒! 她还年轻,她注射过乌丸莲耶给的药剂,她还有机会! 莎朗刚刚仔细观察了两人:最先出问题的原田浅一是他们一行人中年龄最大的,然后那个去扶她的学生看起来也不小,估计也是个四五十岁的样子。 如果是按年龄大小来死,她一定是在最后! 从离开黄昏别馆到现在的脚程不过五分钟,只要能回到那里,就有生的希望! 只能说,莎朗的猜测几乎准确,却不完全正确。 首先,并不是从『年龄大的人』开始。而是因为年龄大,发作得更快——欲界六重天之他化自在天『paranimmitavasavatti』会同等地加速领域内每一个存在的寿命。 每个人都拥有固定的生命长度,按照正常无病无灾的情况下,一个人能活的岁数基本相差无几。因此理论上来说,年纪越大的人,坚持的时间越短。 陷入他化自在天『paranimmitavasavatti』之人,从踏入领域范围那一刻起,就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拨快了他们身上时间的发条,即刻之间,容颜生命化作蛆虫的食物,又迅速化为枯骨。 不过好在,这个领域算得上是『仁慈』。 它只会将你生命即将燃尽的一瞬才会让你露出落魄的样子,在生命被加速到终点之前,你身上的异常不会被显现出来。 这也是为何,大部队越走越慢,但在这么短短几分钟内,钟离虽有察觉不对,却也没有贸然制止的重要原因。 无他,魔神的生命长度与人类相比,简直就是井底月影同当空之皓月的区别。 在他的眼前,人类的生命如烟花一般消逝。千年的阅歷让他习惯于从长计议,却为此忽略了时间上的陷阱。 钟离可以等到领域内规律和端倪的出现,他甚至可以和这片领域的主人比比谁活得更久,但这些人不行。 「快回去,快回到那幢别馆!」 轮到藤村新一了。 正面经歷了两次诡异的死亡,他虽然没有确切的猜想,但这么多年的阅歷也让他有了大致的猜测,当即朝钟离和千间恭介的方向喊道。 钟离反射性地揪起藤村新一的领口,想将暂且还尚未出现异状的两人带走。 在他话音落尽的一刻,藤村新一整个人瞬间如脱水的木乃伊,皮肤干巴起褶,整个人膨胀又迅速缩小,不知从何而来的蚂蚁群们飞速占满了他的全身,啃噬着□□与内脏。 太迟了。 不仅仅是藤村新一,还有一个没比他小多少的千间恭介。 就在藤村新一倒地后,同样的灾难也显现在千间恭介的身上。 老去、死亡、腐烂,最后化为无人缅怀的枯骨,直至在岁月的重刷下化为一捧黄沙。 第131页 与魔 神而言,五分钟不过眨眼之间,四十年也不过须臾。 但对于人类而言,这五分钟是他们人生的一半,是这些学识丰富的学者们剩下的人生。 太迟了。 人类的生命太过脆弱,更别说他们都已过捕获。 对于生命而言,人类从来不存在任何的容错率。只要在道路上走错一步、迟疑一秒,就会失去一切的可能。 千间恭介是这个小队中最年轻的学者,但他也有四十好几,已经走过了人类短暂生命的一半。至于原田浅一的徒弟们——能被她一起带出来充门面的弟子也都是有丰富学术知识、 千间恭介大口喘着气,想要挣扎着张口,却被倒灌的空气呛得连连咳嗽,纵使钟离有千种力量百般见闻,却没有能够阻止生命磨损的本事。 就连磨损本身,魔神都难以抵御——时间是一切生灵的毒药,区别在于见血封喉还是慢性致死。 「钟离先生……」千间恭介已经说不出来什么了,他颤颤巍巍地将手伸进衣兜,拿出已经有些发潮的烟盒,还用橡皮筋紧紧捆在一块,「如果能下山回去的话,求你把这些带给我的女儿……她叫千间降代……」 「放心,我会找到你的女儿。」 哀求与无法阻拦的诀别。 不是因为战争,也不是因为大局。 仅仅是一位自私的富豪,一群各怀心事的学者。 他们没有什么大过,却时不时有些小错。他们可能为人并不怎么正直,或者也并不是很讨人喜欢。 但就想原田浅一坚持用自己的方法一遍又一遍地给藤村新一找茬,千间恭介这样的老实孩子也会迫于原田浅一的高资歷违背某些原则。 人类的错应该给人类自己解决。 钟离握住千间恭介干枯粗糙的手。 衰老不是病痛,它是铭刻在短生种地阀门,这片空间利用了短生种和长生种对时间地错误感知,将寿命和感知混乱。 无人抵挡时间,但这片空间恐怕并非领域主人所创。 更有可能的是,他的能力能将两个不同时间流速的世界连结在一起,然后利用时间流速和感知差异,将人类困死在这里。 钟离起身,默视千间恭介的终点。 很快,没过几秒尸体开始迅速地老化、萎缩,从骨头缝里钻出白胖的蛆虫。不过短短几十秒, 时间欺骗了魔神,但从不会放过人类。 钟离将尸骨禁攥的烟盒带走,转身朝黄昏别馆走去。 既然不让人走,那自当好好奉陪! 何谓他化自在天? 居于此天的众生,不用自己乐具变现,而利用下天化作,假他之乐事,自在游戏,故曰他化自在。他化自在天之一年有十二个月,一月也不过三十日,一日一夜却和是人间一千六百年。 人之短寿不过须臾之间,于他化自在天之内的人类,其对意识的感知随他化自在天的时间流逝而变,身体却是随实际流动的时间而变。 人间四十年,还不够『他化自在天』内一盏茶水冷却下来的时间。 「真是强大的领域啊~」 真人毫无感情捧场:「但是把他们关进去又什么不对他们做,不就是相当于让人类活活老死?你也太无趣了吧!」 「对啊,我不是擅长战斗类型地咒灵。」乌丸大方承认,眼珠子地躯壳由不得他在多做其他动作,他还是晃了晃藏在身体里的液晶体已示不解。 「我好像从来没说过我很擅长战斗吧?倒不如说我能活到现在,要是只有一腔无用的英勇和屁都不算的武力值,我早就被咒术界探查到踪迹,引来咒术师了。哪能等到你今天来?」 「那你今天把他们都引到黄昏别馆就是为了把 他们一网打尽?!」真人不知道从哪个角度理解出含义,又惹得乌丸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当然不是……那些侦探什么的是一点小小的意外,按照我和漏瑚的约定,我们今天的目标只有一人——」 「咒术界名副其实的最强、无下限术式的拥有者、『六眼』五条悟。」 「哈?!」 真人一脸的不相信,毕竟作为老朋友,漏瑚的暴脾气和那股子对咒术师们嗤之以鼻的态度,他可是最清楚的。 「漏瑚犯了什么毛病居然转性了,不想向咒术界的傢伙们宣战了??」 「或许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他的想法吧,总而言之,这不是现在你应该思考的。」乌丸老神在在,凝望着古朴的别墅建筑。 这是作为『人』之乌丸莲耶死去的地方,也是作为象徵对财富无限贪慾的『咒灵』乌丸诞生的地方。 咒灵乌丸拥有人类乌丸莲耶的一切记忆,但这不代表他会继承乌丸莲耶的意志。 常言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拥有眼睛外型的咒灵却并不代表乌丸莲耶的心灵,也完全不想成为人类乌丸莲耶的衍生品。 他给自己取名为『乌丸』的原因只有一个—— 黄昏别馆只会属于乌丸家的人。 所以,黄昏别馆属于咒灵『乌丸』。 这座宅邸附近的雨,好像永远不会停下一样。太阳似乎不怎么乐意眷顾这座荒山,乌云倒是非常积极,时不时奏个雷施个雨。 这所豪宅的主人到现在也没有出现,他让 『窗』和五条家的人去查,却到现在都没个结果。 第132页 咒灵很难在人类社会有如此大的势力,所以说难道是人类干的? 「有什么新发现呢各位?」五条悟背靠摇椅,双手交叠作枕,右脚搭上笔直的左腿,一副好不自在的惬意样。 钉崎野蔷薇率先开口:「目前没有发现有咒灵或者其他咒术师的痕迹。至于黄昏别馆的周边的地方,我也都检查过一遍了。周围的交通设施什么的简直是烂到家了,山上根本不想是人住的地方。除了那些侦探坐的车,我没找到这座别馆主人的出行工具。」 「虎杖同学呢?」 「我后来去找了一下那位女僕小姐,但找遍了整座别馆但根本找不到她。后来我想着,会不会是在我们吃完晚饭后她去收拾了,我又返回到宴会厅。当时门没有关严实,我就凑到门缝那先看了两眼——就看见了桌子在打扫卫生。」 「桌子在打扫卫生?」 虎杖悠仁认真地点点头,回忆起他堪称荒谬的见闻:「其实应该算是桌布在打扫卫生,桌子把食物的残渣全部吃掉了。」 红绒的高级桌布像个打扫卫生的佣人,桌子就是它的大号垃圾桶,在这座庞大却缺少人味的宅邸,像『美女与野兽』故事中被诅咒的茶杯灯台家具一样,由桌布和桌子联合完成了一向卫生工作。 「那可真是……惠找到女僕姐姐嘴里的『主人』了么?」 伏黑惠点头补充道:「我主要察看了黄昏别馆的内部情况,并没有发现除了我们和那些侦探,以及晚宴前的女僕之外的人。那位女僕口中『主人』的身份,还有待商榷……」 「还有就是,侦探们对我们有些排斥。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个小孩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一看到我就有些紧张过头了。」 伏黑惠纠结着措辞,老实说,他真的不清楚侦探们莫名其妙的敌意和柯南的古怪表情。 尤其是那个叫柯南的小子,像是看到了什么流落街头的失足少年、一副可惜感慨又笃定的表情。 难不成是因为五条老师看起来太不靠谱,连带着觉得他们几个也不是什么好人? 伏黑惠如此猜测,但考虑到人民教师的不 可靠程度,他还是体贴地把话咽回嘴里。 同在黄昏别馆的罪魁祸首江户川柯南打了个喷嚏。 毛利兰俯下身子,把手背贴在小侦探光滑的额头:「不会感冒了吧?」 「没事没事,小兰姐姐。」柯南的脸瞬间烧红,语无伦次地开始胡乱比划,「啊,可能是,可能是有人正好在想我!对,一定是这样的!」 「这样么?不是感冒发烧就好,话说回来柯南还真是受欢迎呀。这么快又交到了新朋友……」 毛利兰放下了心,揉了揉柯南的脑袋。 柯南也松了口气,摸了摸头上的虚汗。 仅是一墙之隔,一柄岩枪同真人擦身而过,直直插嵌入岩壁。 「好久不见,乌丸莲耶。」 钟离拦下妄想逃跑的咒灵,非人的气息以及强大的冲力如滔天巨浪,将真人和乌丸拍倒在地。 耀眼的金瞳在阴天更显熠熠生辉,在眼尾平添的浅红眼线更让他不怒自威。脚底之下,来自土地的力量汇聚于来人手中,化作一柄 「咒术师?」 真人弓起身子,戒备地看向钟离。 「不,他可没那么年轻。」乌丸飘起,这个永远年轻男人的身影随着乌丸莲耶戛然而止的生命一同被烙印在咒灵的脑中,「我很好奇钟离先生,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不是人——人是不可能拥有几十年不曾变过的容貌的;也不是咒灵,钟离身上没有任何属于咒灵的特质。 他身上具备的力量,与负面情绪无关。 就算是咒灵,也很有可能是向着人类一方的那类精灵。 把真人和乌丸的戒备和杀意看在眼中,钟离手腕轻动,以枪为形,岩元素为力,将他们的退路一一划开。 「准备好迎接来自四十年前愤怒么?」 第71章 明明只是一柄□□, 明明二对一应该优势在他们这方,乌丸诞生为咒灵后到今天,久违的产生了对『死亡』的恐惧。 俯瞰咒灵的神明与他记忆中的男人形象分毫无差, 毫不犹豫地,眼珠形态的咒灵当即决定抛下拖油瓶同伴。 「沉默么……那便当你们无话可说了——」 说时迟那时快,乌丸从被钟离噼开沟壑的另一侧撤退, 等来的不是贯虹之槊的枪尖, 确实脑子有包同僚的拦路。 「干什么真人,你这傢伙——为什么要帮着外人拦我?!」 乌丸恨不得当场把真人撕碎——这下,他真的跑不了了。 「乌丸, 你不会想跑吧?」 真人站在乌丸背后伸手抓住了他胀起的血管, 堵住他去路的同时断绝了乌丸那他当垫背的可能性。 「咒灵可不是随随便便地就被人类吓唬得夺路而逃的东西,更何况,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虚张声势?先下手为强!他未必是我们两个的对手!!」 乌丸一口气好悬差点没喘上来。 真人的实力他是知道的, 对人类有先天优势, 他的术式对于身怀强大体术的咒术师来说是一个致命打击。 但是他还没领悟到领域啊!! 要不是他的能力太过好用, 外观也极具欺诈性,他是万万不会带着一个不会领域的拖油瓶咒灵来找五条悟的茬的。 第133页 此时的乌丸只想抽自己两巴掌, 再抽真人两巴掌—— 真人啊真人, 你怎么光长了副人型皮囊没长出脑子来!! 他一个光长眼珠子的咒灵都看得明明白白——那人手上的长槊可不是普通的咒具!刚刚钟离只是看似轻飘飘地一划, 他们的后路就统统被切断了! 现在花御还在另一边, 但是已经等不到他赶过来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领域展开——『他化自在天』!」 黄昏的虚影以咒灵为中心浮现,巨大的建筑群落缓缓升起,虚幻的的黄昏别馆正欲替代现实, 企图将三人纳入领域内。 本着先下手为强的中心思想, 乌丸放弃了无谓的遮掩, 以最快的速度构建出生得领域。 领域之内, 谁的领域更快构建、更胜一筹。 可惜,绝对实力下,不是靠着出招速度的快慢与否就能绝地翻盘的。 「我不会在同一个招数上失手两次。」 黄昏的意象与别馆的虚影轰然倒塌。凌冽的枪芒以力破奇招,在他化自在天之领域即将成型的一刻,贯虹之槊破空而出,径直刺向构建术式的咒灵。 钟离愿意和敌人交流、敌人也愿意同他讲和可不是靠着神明之间无谓的同僚请。 没有一个执政神明的位置不是由绝对的实力角逐出的。 他化自在天没能阻止钟离武器的锐利突刺,如龙的气势镇住了本就心生退意的乌丸。观望的真人勐然踹了乌丸一脚,长槊势不可挡,狠狠噼断了真人来不及收回的脚腕。 「啊啊啊啊!!!!」 真人吃痛,但还是强撑着施展起术式。 「『多重魂·拨体』!」 电光火石之间,真人以一种人类绝对无法做出的姿势蜷曲,身体反向弯成个虾仁,又勐地朝钟离所在的方向弹射出白色发光的术式。 利用他无为转变多重灵魂间发生的抗拒术式反应制造出强大的灵魂冲击,只要能迫使那个男人离开制高点,真人就有机会能够物理接触到钟离! 钟离仍不为所动,明明在长槊被掷出后,手无寸铁的他应当会更为谨慎小心,但他仿佛完全无视了真人的威胁,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洋洋自得的咒灵后道: 「『俱收并蓄』 」 金光从地心溢上表面,巨大的岩嵴破土而出,穿过了两颗眼珠之间脆弱的血管。岩元素之力从乌丸的身体中心冒出,哪怕他已经反应得足够迅速,在被完全贯穿之前壮士断腕,硬生生把自己的身体从岩嵴上拔出,却无法避开来自地心岩元素共鸣的力量。 此乃神罚。 整座山上的岩元素、甚至连黄昏别馆本身都与神明的造物发生共鸣。 一切岩元素的造物皆听从岩神的旨意,想共同的敌人发出无差别进攻。 神明总是仁慈的,但这不代表他会忍受一个生命对另一群生命的掠夺。 布衣之怒,流血五步;天子之怒,浮尸百万。 对生命的亵渎和对时间的玩弄让神明的愤怒之火烧灼到贪婪的人心上。 乌丸最大的杀手锏被这么轻而易举地破除,连他自己都不愿相信,属于人类地劣根性又重新从他残缺地体躯中冒了头,催促他赶紧远离这尊武神。 然后他的好同僚又一次打断了他逃跑的可能。 「领域展开——『自闭圆顿裹』」 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重新将这一方寸用术式隔绝开来。穿梭的手型只为了将他们从这片天地隔绝,并没有动手的意思,钟离也只是任由真人的动作。 「我该要好好谢谢你啊!!混蛋咒术师!!」 真人咬牙切齿,他捉着被切下的脚掌,脸上再无轻松之色。真人狰狞地盯着钟离,好像这样也能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按理来说,咒灵们的身体不会像人类那样脆弱,器官身体地损失本来就是家常便饭——他甚至还和夏油拿过漏瑚的头当球踢!! 可是,本来并不会因为这些小伤而受到伤害的身体却无法恢復了——真人能够清楚感觉到,那柄长槊上的力量似乎能够直接攻击灵魂,伤及根本! 这傢伙,简直天生就是为了克制他真人而来! 从前对上咒术师,都是咒术师们忌惮他的无为转变,尽量避免被伤到,但现在形势逆转,他不敢去拿身体接下这个男人的下一击! 咒灵的身躯不比人类,更何况真人的身躯绝大部分是由灵魂力量构成——这既让他能够完全发挥出无为转变术式的力量,却也让他在面对来自灵魂层面攻击时,需要慎之又慎。 只是一次投掷便有如此威力…… 真人缓缓后退,将乌丸拉到自己身边。二度被破开领域的乌丸不仅身体受到了重创,更重要的是,他失去了心性。 斗争的心性。 乌丸想逃。 真人的心低沉下来,别看他放出了生得领域,但他心里清楚——能够轻描淡写破开他化自在天的傢伙不可能被自闭圆顿裹困住。 但他又同时抱有一点希望——在『自闭圆顿裹』内,他的术式可以不受限制地自由发挥,只要能够撑到他对这个男人发动无为转变,一切问题就将迎刃而解。 只不过他註定等不到领域的构建完成。 真人惊恐地发现:哪怕钟离看起来并没有做任何打破领域地手段,也毫不在乎领域的延生。 第134页 他看起来胜券在握,没有直接结束战斗只不过是想见识见识咒灵有没有更加诡谲的手段。 「别无二致又没有创新的招数,不必再我这里展示了。对生命的不敬、对生死的不敬……于此降下审判——」 「我并非此世的原初之神明,我因世界的契约而来,凡此种种本不应插手。」 「凡人亦有觉悟,生命本无高低对错,然玩弄凡人的生命、以死亡为乐之怨灵,我……神明亦有审判之权利——」 「死亡是我给予罪犯的慈悲——是成为永不见天日的石像,抑或是死于此招之下?」 ——『天动万象 』!! 『自闭圆顿裹』内赫然撕开了一道口子! 钟离并不打算直接破开这个名为『自闭圆顿裹』的领域。就在一墙之隔的黄昏别馆,里面还有不少人类。 看这两个咒灵在这里蹲守的模样,估计也对里面的人又想法。 既然如此,那便让咒灵们死在自己的地盘——干干净净地走,不给现实留半点污秽。 巨大的陨星展露它可怖的身躯。 地上从人类畏惧情感诞生而来的咒灵第一次感受了另一种恐惧—— 对星空、对外太空巨物的恐惧。 最后一刻,名为真人的咒灵莫名想到了一句流传在人类间的俗语,他曾在一个小孩的灵魂里见到过,他的长辈总是对他说的一句话: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要是一开始就撤,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 这是真人脑子里最后的想法。 只余金色的光威和势不可挡的天罚,迎面朝再无战意的咒灵砸来。 轰—— 生得领域在其主人死去后溃散,巨大的终究还是波及到了现实世界。 「嚯,事情越来越有意思起来了。」五条悟站起身,拍了拍的不存在的灰尘,吆喝着不明所以的三个学生,「快走快走,晚了可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五条悟等不及,先行一步。徒留三位好学生一脸茫然地面面相觑。 「等等我们啊!五条老师——」 「哇啊!!」 「怎么回事!地震了么!!」 毛利小五郎撑住墙壁,白花花的墙皮在剧烈的冲击震盪下纷纷扬扬,和六月飞雪没甚么两样,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下在室内罢了。 「毛利叔叔,这不是地震!」 可恶。 江户川柯南咬紧牙关,这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地震,这种爆炸余波的感觉,很有可能是已经有人找出黄昏别馆的秘密、甚至破译出了藏在黄昏别馆的宝藏!如果从这个角度分析,为了埋藏在黄昏别馆某处的宝藏点燃了引信,本想趁着雨夜混淆视听,却不小心错估了爆炸威力! 一定是这样! 柯南环顾四周:毛利小五郎、千间降代这些侦探自始至终没有过他的视线。 果然!那打着宗教学校名义招摇撞骗的四个人的真实目的也是黄昏别馆的宝藏! 而且他们极有可能已经快要得手了!!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第72章 头脑风暴丝毫没有削弱名侦探的武力值, 明明是小学生身体却有大大力量的柯南蓄力一脚果断踹开大门。 「咿呀!什么鬼!!!」 糟糕! 柯南的思绪终于被陌生声音给拉了回来。等他回过神,餐桌上见到的栗色短髮飒爽女生一只手捂住小腿,一脸不爽的看着他。 柯南低头看看自己还未收回的脚,又抬头看看砸到钉崎野蔷薇小腿的门框…… 「哇啊!对不起大姐姐!」 江户川柯南赶紧收回罪魁祸首, 乖巧地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大姐姐没事吧, 刚刚毛利叔叔说有地震, 柯南好害怕想跑出去……」 「唉, 算了算了,没事。下次小心点。」钉崎野蔷薇现在没那个跟小孩子计较的工夫, 吆喝着身后两位及时剎住车的男士继续向屋外进发, 「快走快走, 不然又要被那个无良教师给甩在后面了!」 被无良教师甩在后面? 柯南敏锐捕捉到钉崎野蔷薇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内蕴含的巨大信息量——他们三个的老师说不定就是那个点燃引信试图盗取宝藏的人! 没错了,大上祝善、千间降代和他们一直都待在一起, 不存在如此充裕的准备时间。 而他们的那个盲人教师在晚餐损了大上祝善后就打着「累了要去休息」的名义, 带着他的学生们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可一个盲人, 要怎么做到能在不依靠别人帮助、又是在行动不便的荒山野岭弄来这么多炸药、还能够自由行动? 只有一个可能——那个叫做五条悟的盲人教师, 眼睛根本就不是瞎的! 这就是为什么,他的学生们叫他「无良教师」!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恍然大悟的柯南当机立断,拔起腿就往门外沖。 「臭小鬼!」 毛利小五郎一个没注意, 伸手去抓,柯南又像一条泥鳅一样滑走。 「哎呀毛利叔叔,肚子好疼~不行不行, 我先去找厕所了!」 「臭、小、鬼!!」 只有空洞走廊的回音和快速远去的脚步声回答愤怒的毛利小五郎。 以及他的侦探同僚们。 茂木遥史:「boy的肠胃看起来不是很好,不过也急躁得过分了。」 第135页 千间降代:「毛利老弟, 小孩子还是得好好跟着。这荒郊野岭还下着雨, 万一出事可就麻烦了……」 小兰最为焦急:「我还是去跟着柯南吧。万一出什么事可没办法和他爸爸妈妈交代!」 大上祝善也跟着提议:「我们不如都去看看吧, 大家一起结伴而行也会安全些。」 屋内的侦探们达成一致,大家一起出发去捕捉某位一遇上线索就跑得飞快的侦探小学生。 大上祝善也终于得偿所愿。 别误会,他可不是足够好心到会因为一个顽皮小孩子耗费自己多余精力的傢伙。在他看来,冒冒失失的柯南和刚刚跑过去的那三个奇怪教会学校的所谓专业人士给了他一个能够在黄昏别馆周围勘察地形的机会。 大上祝善死死盯着千间降代佝偻的背影——这个老女人一直在盯着他,也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大上祝善知道,自己必须要尽早除掉这个最大的不稳定炸弹! 相想想,类似地震却又明显不是震感的余波、足够洗刷完鲜血的倾盆大雨、以及人多眼杂的不在场证明…… 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意外,一个完美的死亡之局就可以被轻而易举地创造。 大上祝善恶狠狠地盯着千间降代,却正好撞上停下步伐的千间降代,后者则回头回以一笑,张开口无声地说道: 我、都、知、道。 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被识破的恐慌与恼羞成怒覆盖了大上祝善。但下一秒,心慌的感觉又遍布全身,让他在温暖的室内莫名打了一个寒颤。 ——她又知道了什么? 雨点稀稀拉拉地打在泥地里。咒灵自人对万物的恐惧与憎恶而来,与生便俱有对人类无穷的恨意。如今命陨于天星之下,身形俱散,恶念归于尘土,力量消散于天地之中。 钟离手掌轻放,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和他方才所挣脱表面为黄昏别馆、实则最后融入到咒灵们生得领域的荒山不同,此处的黄昏别馆的的确确存在于正确时间点。 直到刚刚两个蹲伏咒灵的死去,整座荒山萦绕不散的晦暗才散去。 不出意外,这场雨也该停了。 积云带来了滋润的甘露,也让邪祟得以在阴暗的角落苟且偷生。 不过钟离还是无法理解: 短短四十年,这个世界就可以从元素魔力匮乏变成如今怨念横生、怪异频出的模样? 这个世界的发展速度也快得离谱了吧? 「嗨~」 白色头髮一身潮流造型的咒术师挡住钟离去路。 「这位好心的小哥别急啊!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五条悟~」 好吧,答案长脚自己找上门来了。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挺年轻,身上的气运和力量却已经不知超越了刚刚那两只咒灵多少倍。 世间万物皆有相生相剋,普通人类无法对抗不具备实在形体的咒灵,那自然会诞生出能够对抗、甚至消灭咒灵的群体。 看来,在这四十年中,无意识的世界也在正常运转,选择出了未来发展的方向、进化出了咒力又挑选出眼前的男人作为开启新时代的钥匙。 很好,是一位世界的眷顾者。 然后钟离选择目不斜视,从五条悟身旁掠过,径直朝黄昏别馆走过。 开什么玩笑,时之政府的事发生过一次就够了——无论是人类掌控神秘的力量,还是新的种群,咒灵成为如总调度一般下一阶段的新生命,他都不在意。 划时代的剧目从来不是什么温和的过家家,无论是发生在提瓦特大陆第一王座覆灭后的魔神战争,还是世界意识间的更迭断代,其中一方的进化都意味着老旧势力的全盘覆灭。 世界自有他运转之法则,与异界神明而言,如果没能获得世界意识准许而贸然站队,容易引起世界不满……虽然钟离也不是很怕这些乱七八糟的世界意识,在吸收犹格的部分本源后,他冥冥之中有种预感:世界意识好像……没什么能够限制他的办法了。 但总而言之,钟离不想干涉世界的正常发展。不过仔细想想,刚刚那两个咒灵似乎有一个也比较重要…… 先姑且如此吧。 据总调度所言,此世在融合了数个世界后,已经不存在世界意识。 那很有可能存在这么一个逻辑:犹格本身又因为千年间对时之政府的贡献被抑制力所认可,拥有了部分类似世界意识的权能——钟离暂且将其称之为世界意识候补。而钟离吸收了犹格的本源,如果他的所作所为影响了这一方世界,那么很有可能直接从候补变成正选。 一想到这,钟离福至心灵地打了个激灵—— 还是先离世界中心远一点,等世界意识重新长出来再说吧。 四十年能让科学的世界变得神秘,说不定也能顺便长出一个世界意识。 就是小黑杯该急死了。 说起小黑杯,钟离又是一阵头大。 算上时空的错位和困在生得领域他化自在天的五分钟,如果小黑杯的时间线没有发生跳跃的话……它可能已经一只杯漂泊百年之久。 这 对于一个笼统不过二百岁的世界意识灵魂碎片还是太残忍了些。 「餵?醒着么?快回神快回神!」 钟离回过神,一个巨大的白色脑袋凑到他跟前,后面还跟着一片气喘吁吁东倒西歪的统一制服、看起来一副学生打扮的少年少女。 第136页 五条悟两手一摊,一脸无辜:「不要在别人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发呆啊,这搞得我在学生面前多没面子~」 「不要妨碍我。」 钟离果断拒绝。 他有预感,麻烦会在他接受的时候顺着杆子往上爬。眼前的男人在人类中应当算是相当有实力的那一类,有这种人在身边…… 基本上可以告别平静生活和简单日常了。 钟离还是想稍微挣扎一下异世旅游的可能性。 尽管看上去已经不太可能了。 「别嘛,看在我们都是正义的伙伴份上,好好谈一谈嘛~」 钟离深吸口气,无奈地看向眼前活泼过头的年轻男人。 「有兴趣了解一下东京都立咒术高专么?不管你是御三家的大家族还是野生的咒术师,只要你来就一定会有家一般的感觉哦~」 「抱歉,我没有插手阵营的兴趣,今天我只为了一个男人的遗愿而来。」 「仅此而已?」 咒术界的最强掀起他的眼罩,钴蓝的眼睛探究地看向钟离。 「仅此而已。 钟离双手环胸,收敛了灭杀污秽的气势,贯虹之槊也随着斑斓星光消散在缠绵的阴雨。 「东京都立咒术高专……你的学生?」 「那可当然,东京都立咒术高专的学生们可都是超级棒的可塑之才哦!怎么——心动了?」 「哦?」钟离眼带笑意,看向躲在灌木丛堆里的豆丁侦探,「高专原来还能有这么大的年龄差距么?」 「唉,尾巴没扫干净吶,惠。」 五条悟故作嘆气状,其实他早就发现,不过他们现在说的话让普通人知道也无妨。 只不过是想逗逗着急忙慌的学生们的五条悟不会想到,猫在地里的名侦探柯南小朋友直接肯定了自己恐怖的猜想: 他们就是一个打着宗教学校名义的黑色组织!这个自称五条悟的傢伙根本不是盲人,他把自己装成盲人是为了让大家的思维陷入盲区:谁会想到一个盲人能够发掘乌丸莲耶留下的宝藏?谁会认为一个盲人能够来去自如? 五条悟:?我没说我是盲人啊?你们是不是在别人面前偷偷诽谤老师? 还有这个突然出现在黄昏别馆、从未露过面的高瘦男人,一定就是他潜伏在黄昏别馆多时的同伴! 钟离:以普遍理性而论,我比各位早来了几十年。 综上,柯南下了结论——五条悟是探查黄昏别馆的前锋,虎杖悠仁 、 伏黑惠 、钉崎野蔷薇这几个学生究竟是挡箭牌还是知情者他暂且无法判断,但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一定是制造刚刚那起爆炸的相关人员! 他一定要毁坏这帮神秘傢伙的阴谋!而且他们也都穿着一身深色服装……极有可能也是黑衣组织的一份子!! 不得不说,柯南的推理思路虽然已经九曲十八弯到了一个诡异的地步,居然还给拐回来了! 不管在名侦探的脑子,钟离和五条悟的形象里已经多么崎岖恐怖,但表面上,柯南还是一副可爱天真小学生的样子: 「大姐姐大哥哥们,你们跑的这么快,是来找这两位叔叔的么?」 五条悟叔叔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叫我叔叔?」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不可思议,「你看着我这张脸、叫我叔叔??」 「叔叔应该和毛利叔叔一样大,那柯南都要叫叔叔。」 毛利小五郎…… 好吧。 五条悟回忆起那位八字鬍的大叔,沉默了。 「柯南,柯南——」 柯南瞳孔瞬间收缩,险些绷不住天真无邪小学生的伪装。 兰怎么跟过来了?! 第73章 「怎么跑到这里了啊boy~不是, 再怎么着急也不能露天污染环境吧。」 茂木遥史借着视力和身高优势率先张口打破了僵局。大上祝善气喘吁吁,跟着一脸严肃地训斥一脸震惊的死神小学生。 「小朋友可别到处乱跑,你的家人都很担心你。」 懵逼的柯南:不对啊,按照正常情况下不是可以无缝衔接回去的吗, 今天怎么回事?? 茂木遥史则毫不意外, 淡定地吸了一口烟, 感慨道: 「果然呢, 年龄到了的小屁孩就是喜欢背着大人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你说是吧千间大姐?」 千间降代笑眯眯地盯着茂木遥史手中色菸头:「呵呵呵, 茂木老弟说笑了, 小孩子心性也是正常。不过你这又是故态復萌, 想把我呛得睁不开眼不成?」 「实在是不好意思,千间大姐。」茂木遥史深吸最后一口, 将菸头丢在地上, 又用皮鞋底狠狠踩了两脚, 满不在乎。 「让男人戒菸就像是在猫前边吊了块肉, 这也未免太考验人的心性了。」 「哦豁,那可真是,活了四十多年和小学生一个样不听劝,那可真是奇怪呢。」 「柯南, 你太过分了!」 不同于千间降代和茂木遥史那边轻松愉悦的调侃,这边的毛利兰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她当然可以理解小孩子旺盛的好奇心,每个人都是从对世界充满新奇体验的阶段过来, 毛利兰非常能够理解柯南对外界的嚮往、并且充分给为柯南提供了隐私和自由空间。她现在发现,在自己默认的纵容下, 柯南竟然已经完全不听大人的话、甚至还找藉口说谎! 第137页 看看, 要是大家没一起跟出来, 就被他上厕所的谎言给煳弄过去了!! 毛利兰从来没有这么生气,她也从来不想对柯南发火,但这次,柯南太过分了! 她可以接受柯南的调皮捣蛋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小缺点,但她无法接受撒谎! 「对不起,小兰姐姐……」 任凭脑子如何灵活,小侦探也只能老老实实乖乖认错。 刚刚还仗着一脸纯真无辜年纪小就去找五条悟麻烦的柯南已经缩成个小小的鹌鹑球,准备以小学生之躯硬抗全国高中空手道关东大赛冠军饱含怒火的一击。 殊不知这让毛利兰怒气更甚——难道在柯南眼中,他的小兰姐姐是一个会动不动发火大人的女人吗?! 「柯南你别躲,我是不会打你的。」 出乎柯南的意料,毛利兰现在非常冷静。 甚至算得上是冷静得过了头。 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柯南毕竟是江户川阿姨临时放在他们家的小孩。而放任一个小孩子到处乱跑,先不说江户川阿姨心里如何、会不会觉得他们毛利一家子都没把柯南当回事,就是万一出了个什么差错,她毛利兰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 「要不……」毛利兰张开发涩的嘴唇。她想着,要不干脆和柯南的爸爸妈妈联繫——她实在是怕了,她也只是一个高中生,她担不住柯南走丢的风险。 「先冷静一下啦……毛利小姐?」虎杖悠仁走上前,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先解释一下,你先别太紧张,我叫做虎杖悠仁——其实是我们和柯南一起在玩探险游戏……哈哈哈,柯南演得相当入戏呢!」 「欸?!」毛利兰眼中快兜不住的泪花戛然而止,「是在和柯南一起玩游戏吗?」 五条悟也点点头,为自己的好学生帮腔:「对呀对呀,晚餐之前柯南对我们的学校比较感兴趣,之前还缠着悠仁……就是我的学生跟他讲了不少我们学校里的故事——对吧柯南校同学?」 尽管不知道伪装成盲眼的假老师为什么帮他解围,但好 不容易有了个台阶,柯南点头点得像在捣蒜: 「嗯嗯,就是这样的小兰姐姐。」 「真的是这样吗?」 毛利兰半信半疑。 柯南的前科着实是有些太多了。有一就有二,仔细想想,每次一有案件解密之类的场合柯南就会找藉口离开,好几次目暮警官都委婉问她,是不是带柯南去看看医生比较好,不仅多动还老是不停地上厕所。先前她不觉得有什么,但有这一回先例,毛利兰已经在怀疑先前柯南烂俗理由的真实性了。 连带着现在,她都不觉得事情就像柯南说的这么简单——搞不好是这几个大人害怕柯南这个小孩子被骂狠了才想出来的藉口。 从某种角度而言,毛利兰真相了。 钟离轻咳一声,打断毛利兰愈发靠进真相的思路: 「这位小姐还请放心。我刚刚和五条悟先生在讨论一些事情,碰巧他的学生们急着有事要找他,才显得这么匆匆忙忙的。估计柯南小朋友正是看着朋友急匆匆地跑过来,又正好刚刚发生了地震,才这么着急。」 「只不过下回可要小心点了,对吧,这位有冒险精神的小朋友?」 「听见没小子,还不快谢谢这位……」 「钟离,叫我钟离就好。」 毛利兰点点头,长舒一口气:「实在太谢谢您了钟离先生。不是我不信他,主要是柯南这孩子平时就活泼过头了些。一个小孩子在外头疯玩,还总是横冲直撞地,实在是不好意思……」 「无妨,小孩子脾气。」 不对!这傢伙,就这么混进黄昏别馆了?! 柯南回过神,往前冲过去想拦住这个陌生人进入黄昏别馆,却被毛利小五郎抓小鸡崽子一样一把领子提熘起来。 回过头映入眼帘的,就是毛利小五郎瞪得和铜铃有的一比的一双大眼。 「臭小鬼我警告你,可别再给我惹麻烦了!!」 中年男人的沉重声音直冲耳膜,混着一道强劲有力的气息,几乎洞穿了柯南的耳膜。 「听到了没?!」 柯南睁着他劫后余生地死鱼眼:「好啦好啦。」 唉,毛利叔叔又生气了。 「啧,你这臭小子!!」 毛利小五郎把柯南放下,一旁的茂木遥史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差不多了毛利老弟,小孩子没事就好。大晚上的还是先回别墅在说吧。」 千间降代杵着拐杖顺着道路往回走,脑子里却忍不住细想钟离这个名字。 zhoni这个读音的名字……在爸爸最后送过来的那封信里提到过这个名字。 在信里,爸爸说这是乌丸莲耶请来的专家,好像还和乌丸莲耶的母亲、那位白手起家、将乌丸家从食不果腹带领到首屈一指的新贵圈子的奇女子有关。 信件已经过时了四十年,如果是和乌丸莲耶的母亲有关,那这个叫做『zhongli』的男人,现在的年龄最起码应该不少于一百岁。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还能以一副年轻人的姿态站在这里? 那这么说来,zhongli是偶然的同音,还是谋划这场侦探会面的幕后主使者的某个代号?还会有其他人直到和这个名字相关的更多秘密吗? 千间降代抬头,久积不散的云雨终于不再遮挡明月清辉,月光照在积水的地坑,反射出她朦胧又衰老的面容。 第138页 她太没用了,直到二十年前,某次把父亲寄回的最后一封信放在斜射的太阳光上的时候,才在信纸上发现了用针刺出的藏宝地点的提示、除了恭介之外还有很多学者被乌丸召唤的秘密。 她的父亲千间恭介还在信件中补充: 在他们的考察研究工作陷入僵局 后,乌丸莲耶向他们介绍了一位来自异国他乡、名字读作『zhongli』的学者,并且对他负以厚望。 当时她就在思考:究竟得是什么人才能在近乎绝望疯狂的乌丸莲耶那里得到这个老人的信任。 如果能满足认识乌丸莲耶的母亲、被乌丸莲耶认识的条件,那应该也是一位国际社会上相当有实力、有名望的外国学者。 但在当时警方给出的名单上,千间降代完全找不到任何一位叫做zhongli的外国宾客——乌丸莲耶邀请的,全都是有名有姓的重磅学者:以发掘大量石器时代文物的神之手藤村新一、广收门徒的导师原田浅一和她带过去实践的弟子们、还有自己的父亲千间恭介,根本不存在一个名字带有zhongli音调的学者。 时隔四十年,这个名字的主人再度出现在黄昏别馆。 是引诱鱼儿上钩的诱饵,抑或是和自己一样的、死去学者的后代? 不管怎样,必须得找个机会去和他好好谈谈了。 该死。 大上祝善盯着千间降代的背影。 只有一次机会——千间降代这个老女人一直对他抱有怀疑。本来按照原计划,大上祝善是打算借用晚宴的机会下毒,但苦于那什么宗教学校的三个高专生的捣乱,他直到把菜端到那个老女人面前都抽不出手来。 这是离她最近的一次。 鬼使神差地,一向缜密的大上祝善缓缓把手抬起,一步一步走向不知为何慢下来的千间降代。 只需要轻轻一推,不管能不能把她推下坡,他就能够制造出让千间降代不得不处在独处空间的情况了。 「冒昧问一句,千间老夫人身体可还好?这山间雨后湿滑,还请小心才是。」 突如其来的插话打断了大上祝善的小心思。他赶紧收回手,故作不在意地咳了两声。 「这位先生,您可得少抽些烟了。」钟离回头瞥了一眼这个心怀不轨的人类,一手扶住有些发愣的千间降代,「我有个朋友擅长见缝插针的吸菸,就是因为他女儿不怎么喜欢他抽菸。但你也知道,这见缝插针地抽可比忍不住的时候来两根伤害大得多。万一抽多了烟,弄得头晕眼花晕倒在这荒无人烟地黄昏别馆,可实在是件麻烦事。」 半路又杀出一头拦路虎,大上祝善遏制住自己破口大骂的冲动,心平气和地盯着这个坏他好事的傢伙:「那可真是谢谢先生的好心提醒了。」 大上祝善用袖口擦去额头上不知是雨后蒸汽水还是汗水的小水珠。 刚刚他跟得魔怔了一般,居然想用这么简陋粗犷的方式对付千间降代,且不说这里人多眼杂,他离得又太近,光是这点微不足道得坡度,摔摔骨折还成,但所有人都会知道是自己干的。搞不好往后黄昏别馆但凡出现些新问题就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大上祝善被自己惊得一身冷汗: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要不是刚刚那个叫做钟离的傢伙出言打断,他先前所预想的准备和计划,可就全部泡汤了。 接受来自大上祝善莫名感激的钟离摸不着头脑:「不必言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我看天色已晚,大家还是尽快回屋里去,免得在山间夜晚迷路为妙。」 第74章 「说起来, 我们之前既没在黄昏别馆见过你,又没有再看见有别的轿车来过的痕迹,你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一个人在荒郊野外?」 茂木遥史又从兜里揣出一根香菸, 一边翻兜里找着打火机, 一边借着话问道。 「茂木老弟。」 千间降代出言打断, 她一挑眉, 茂木遥史就知道她不愿意自己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了。 他怎么不知道这位名侦探竟然是一位这么容易轻信陌生人的傢伙。茂木遥史若有所思,还是说, 千间降代认识这傢伙? 算了, 先不着急, 等到别馆里再问也不迟。 「行吧,既然千间大姐都这么说了, 我一个人在这纠结些没用的东西也没意思。」 茂木遥史无奈摊手, 从左到右比了个拉链, 示意自己不再多嘴。不成想, 千间降代依旧盯着自己,他顺着千间降代的视线,找到了千间降代视线的终点——夹在中指和食指间的那根香菸。 行吧。茂木遥史无可奈何,把香菸重新塞回口袋, 千间降代才满意地收回视线。 千间大姐什么都好,就是不让身边有一丁点菸味这点——对于一个唯二爱好是香菸的男人而言,这属实太过残忍了些。 没了茂木遥史的菸瘾和听着更像是对待嫌疑人的盘查态度, 三位外貌年龄参差不齐的人倒是一副在后花园漫步的轻松自在,场面异常和谐。 这可就是苦了柯南:才刚刚触了毛利兰的霉头, 又碰上毛利叔叔的怒火, 平时叽叽喳喳的小侦探还是相当识时务地保持沉默。 本来, 柯南还指望茂木遥史能不能套出点话来,没想到茂木遥史才问到一半就突然被千间降代打断,连着他的好奇心也被勾得痒痒。 柯南只能把最后的希望放在这位美食家侦探大上祝善身上,不断用眼神和意念催促:快快快,再多问几句、多去套点话! 第139页 「臭小鬼,要是你再动些歪心思让小兰伤心……」 毛利小五郎晃了晃扎实的拳头,全然不顾威胁一个小学生看起来有多么跌份。 「没事的,爸爸 。」 「小兰!」毛利小五郎是又急又气,他可不想宝贝女儿老是被柯南这混蛋小子弄得一脸憔悴。除了江户川柯南,还有那个叫工藤新一的小子,没一个能然栏省心的。 可惜,目标重点在钟离的柯南根本没有注意毛利父女的异样。 柯南的脑内小人已经成为疯狂大叫的土拨鼠,要不是毛利小五郎盯他盯得太紧,他说什么也得趁这个大家都在的机会多问些东西,保不齐能撬开这个叫做钟离傢伙的嘴。 可恶,这些傢伙都这么忍得住么? 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能想到的,早已成名的千间降代怎么会想不到。 本来只要任由茂木遥史套话,用不着她动半分别的心思,这个神秘男人的具体信息和身份会被老练的茂木遥史一个一个的套出来。 可是不知为何,千间降代犹豫了——明明眼前叫做钟离的人不过是个青年,名字和父亲信件中提到的一模一样也极有可能是一个巧合,但她却莫名从对方身上看出了几分熟稔。 不,应该说钟离从她千间降代身上看出了几分熟稔。 千间降代记性极好,当年的葬礼上,她把宾客的名单翻了个遍也没有父亲提到的『zhongli』,因此她就想当然地认为,父亲提到的那个青年也死在了乌丸莲耶手中。至于宾客名单上没有他也可以很好解释,毕竟是中途临时加入和学者,况且离事发不过一天,名单里没有记录再正常不过了。 但这个叫做钟离的年轻人,是不是自来熟过头了? 不!他一定在暗示我什么! 仔细想想她根本没有 介绍自己的名字,钟离就能准确叫出自己的名字……不,她毕竟上过报纸,要是钟离从别的渠道得知千间降代的名号也非常正常。 冷静下来千间降代,不能被一个年轻小伙子弄慌了神。 千间降代转头看向钟离,他倒是两眼目视前方,一副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的样子。千间降代细细揣摩钟离用来挡大上祝善那个混蛋的说辞:擅长见缝插针吸菸的朋友、一个不怎么喜欢父亲抽菸的女儿……这明显说得就是她的父亲,千间恭介! 钟离长风衣的侧兜有一个长方形纸壳子,根据衣服的摆幅和存放的位置来看,应当是个烟盒。 在和自己并排走时,风衣所过之处,千间降代总会隐隐约约闻到一股熟悉的烟味。可钟离的手很干净,有抽菸习惯的人手上会有一股浓重的尼古丁味道,食指和中指间往往会有暗黄的染色。 钟离指若削葱根,虽是带了深色的手套,但身上除了些贴不紧的烟味,还有种更加幽暗的薰香。 这种烟气更像是和什么东西接触后才会留下来的、风一吹就会散的味道。 太熟悉了,眼睛变得有些模煳,鼻子也有点酸涩。实在是太熟悉了,千间降代想,熟悉得有点像父亲身上的味道。 真是的,为了不直接暴露还做了这么充分的准备么…… 千间降代连脚步都放缓些了,只可惜总有人看不清氛围。 「你小子,怎么跟千间奶奶勾勾搭搭的。」 毛利小五郎的本意只是让钟离同千间降代保持距离,作为前刑警的他对荒郊野外陌生的成年男性会本能地提起警惕。更何况在他眼中,千间降代作为侦探的敏锐度再怎么强,毕竟也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太太,而钟离搭在千间降代肩膀上的手,就被他看作是即将动手的前置信号,而一旁连烟都不抽的茂木遥史则已经洞察了这个傢伙的真实意图。 「好啦好啦,这位大叔。」 五条悟也凑了上来,拍了拍中年酒鬼的肩膀,一不小心还让他打了个打了个踉跄,又赶紧举起双手,显得非常无辜:「钟离先生只是看起来神秘了点、出现得莫名其妙了点、还什么都不愿意说清楚了点,用不着这么怀疑他的~」 柯南眼睛重新有了光——他向五条悟投以全部的信赖:虽然看起来是个奇怪的人,但出乎意料地靠谱!太好了,这下终于能够继续深挖这个奇怪傢伙地底细了! 毛利小五郎嘴角抽搐:听听,这话真的不是在阴阳怪气他吗?钟离再怎么好的脾气也该吵起来了把。正好,他还能趁这个机会让千间降代脱离他的控制。 「走个路还不让人安生些?」 出乎毛利小五郎的意料,钟离没说什么,千间降代倒是副烦躁样。 原来千间大姐没事啊? 千间降代呵呵一笑,意味深长地说:「年轻人,有时候太着急了可不好。」 一直不敢有动作的大上祝善一惊:这老女人果然已经知道自己要下手了! 她还嘲笑自己!该死,大上祝善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尽早把千间降代这个老女人解决掉! 但实际上,千间降代说的是一直鬼鬼祟祟地江户川柯南和看上去大大咧咧地五条悟。 可惜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大上祝善自觉地对号入座也和他亏心事做多了有关系。 看看五条悟,行得端正坐得直,连千间降代就差指着鼻子让他闭嘴,也照样一副没事人样。勉强也算是厚脸皮的好处吧。 「就这么点路还叽叽歪歪,一个个真是,果然人一多就会变得不靠谱。」 第140页 千间降代看见了那片隐藏在衣角暗处的烟盒,上面的花纹清清楚楚,是她最熟悉的款式。 那是她的父亲最爱的牌子。 千间降代出生起就 身体不好,在她很小的时候,但凡屋子里有一点菸味,都会咳得喘不过气来。这可就苦了千间恭介这个老烟枪——考古的学者工作并不总是一帆风顺,再清高的学者也逃不过人情打点,再智慧的人也免不了冥思苦想于奇妙的问题,每当千间恭介处于迷茫之中,他总是用点一根烟的方式来犒劳自己。就连这点犒劳也因为女儿的病而小心翼翼,再后来,千间恭介自己的身体也被没日没夜的工作摧残得不成样子,千间降代干脆就占着自己身体不好的理由控制父亲每天的吸菸频率。 千间恭介走后,她更加排斥香菸—— 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他就不会去接一个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工作,他也不会为了高昂的报酬待在黄昏别馆、不会为了不招惹到前辈对乌丸莲耶隐瞒事实,最后连尸体都没了去向。 千间降代痛恨香菸,但时隔四十载再度见到这反覆的花纹,她惊讶地发现,她没有半点不快和愤怒,只有一种多年深埋地底里枷锁重见天日的畅快。 她坚定地拍了拍钟离地肩膀,想向他分享自己几十年来的痛苦和执念,却因为身边无关紧要的人太多,只能用更加亲切的方式让这个看起来已经不抱希望的可怜孩子得到些鼓舞。 自称『钟离』,刻意带着一盒早就停产的香菸,还说这么一个意有所指地故事……千间降代不禁嘲笑起自己的迟钝,就差直接挑明了——他和自己一样,是为四十年前的谜案而来。 眼前的钟离看起来年龄也不过二十多,黄昏别馆的案已经时隔四十年,能来追究黄昏别馆真相的人却这么年轻,想必也是一段曲折的故事。 说不定他的父亲或母亲,已经等不到真相大白的一天…… 千间降代似乎回到了四十年前发生一切的夜晚,雨夜荒山中,一通紧急的电话让他们的人生轨迹都被这座黄昏别馆彻底改变。 也是一个同病相怜的可怜人啊。 第75章 千间降代一脸慈爱地看着一言不发的钟离, 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钟离认真復盘了一下自己的行为:首先他打断了大上祝善试图下黑手的行为,然后这个看起来多少带些凶神恶煞面孔的侦探想要套话, 却被千间降代打断了。 难道是说因为自己举的例子让千间降代想到了千间恭介, 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不对,这不是怀疑的态度,这更像是……怜悯和同情? 钟离非常迷惑:他刚刚有的确是有意提及千间恭介好为后面的谈话做铺垫, 但就千间降代的反应来看,她似乎还擅自给自己加了不少戏。 问题来了,千间降代到底脑补了些什么怪东西? 钟离不会知道, 把大半辈子扑在千间恭介和黄昏别馆的千间降代俨然把他带入了长辈在异国他乡突然失踪、拼命寻找几十年未果含恨而终、徒留年轻的孩子继承父母的遗愿,独自前来黄昏别馆的悲惨剧本。 同病相怜莫过于此, 千间降代已经记不清那些岁月因为无能日本公安的草草结案,和迫于乌丸家权势的无疾而终。 乌丸莲耶啊乌丸莲耶, 你的贪婪和残忍拆散了多少个家庭, 让那一晚的雨夜成为多少人的噩梦? 千间降代不敢细想。 黄昏别馆的停车坪前,夜晚的巨型照明灯刺得千间降代闭上眼, 好一阵才重新张开。眼睛还没有适应, 空气中瀰漫的焦煳味先一步发出不妙的讯号。 毛利兰喃喃:「这……这是怎么回事?」 适应了光线后, 映入眼帘尽是烧焦的车胎和浓烈的黑烟。果然,没有一辆轿车没被下黑手,就连茂木遥史那辆好不容易弄到的阿尔法罗密欧也惨遭毒手。 「显然,我们的车被炸了。」 「这不是废话!!到底是谁干的!是为了不让我们离开么?」 千间降代瞥了眼一言不发的大上祝善,「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走, 你说对吧大上老弟。」 「千间老大姐,我可是从晚宴开始前就在后厨忙里忙外, 想要做手脚也得抽出空闲吧?我看开着茶话会的人就显得很吶。」 毛利小五郎抓了抓他乱七八糟的头髮, 比起其他侦探蒙受的损失而言, 他的丰田十二代皇冠幸运的成为在场最不值钱的报废车辆。 比起那些贵得过头的名牌车,他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才能心平气和地掏着耳朵;「喂喂喂,要我说还是落单的人更加可以些吧,我们不都一直在一起可以互相作证吗?」 「毛利老弟这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是侦探,制造不在场证明可不信手拈来?再说了,在场的各位中有一个人听到爆炸的声音么?」茂木遥史不耐烦地用手背敲了敲引擎盖,爱车如女友的他受不了毛利小五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柯南:不……其实我觉得毛利大叔根本想不到延迟作案这一点才会说这种话…… 其他侦探们不知道沉睡的小五郎这个称号有多水,还以为他是个表面上看起来吊儿郎当、实际专业素质过硬的名侦探。但罪魁祸首柯南可是非常清楚毛利小五郎的真实水平。 不过现在人多眼杂,柯南又因为才闯了祸不好再出言提醒,只能够站在一边干看着毛利小五郎的掉智发言。 第141页 果然还是不行,柯南无奈地捂住眼睛,毛利大叔什么时候能够支楞起来点啊! 「要是这么说的话,只有在楼上那个叫做……额」大上祝善顿了好一会,他还没忘记毛利小五郎先前和白马探的那番对话。怀疑系统内高官的儿子,要是最后真闹出了什么是,白马探那个在警视厅警视总监的好父亲还指不定会干些什么。 「大上先生的怀疑很有道理,我明白自己嫌疑不小,但我不认为这是炸弹造成的。」白马探走到茂木遥史 的爱车前打开引擎盖,「虽然我不是非常了解这款车型,但以茂木前辈对它的中意程度,一定会好好保养,根本不可能从内部发生如此大的问题,但线并没有剪过的痕迹。」 所以,白马探推断毁坏来自内部。 「你这小子还蛮了解车的,但是这辆车本来就是个老古董,出事也正常。」 「但是都是从内部烧断的,就太不正常了。」千间降代打断,「除了这位钟离朋友、白马小先生和我的菲亚特,大家的车都在这里被个偷偷摸摸的傢伙给弄坏了吧?」 「不对!为什么这小子的车被排除在外了?!」发现盲点的毛利小五郎指着白马探问。 「额,毛利先生,我是高中生侦探。」白马探相当委婉地提醒,他才17,而日本本土驾驶证需要18,起码是高中毕业的年龄才能考。 「所以我是让司机把我送上山的,而且还通知了他明天要过来接我。」 「那就好,这么说只要在这古里古怪的黄昏别馆再熬一个晚上就解脱了吧?」 「喂喂喂,可别忘记我们来的目的啊!!」茂木遥史面色不善,失去了珍贵女朋友的男人正处于愤怒和悲痛之中,对毛利小五郎这种插浑打岔的行为深恶痛绝,「侦探就像是西部的赏金猎人,收钱然后为僱主办事才是正道,可不要被莫名其妙的事情给吓得屁滚尿流。当然,要是有些睡美人愿意躲在角落里唿唿大睡,然后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跑路,这也没办法——总有人没有侦探的职业道德,你说对吧?」 「你这傢伙是在讽刺我么?!」 「可别误会了沉睡的小五郎,我自认为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收钱办事是我们的职业道德,找出线索破解疑案是侦探的基本素养。如果你觉得那长支票不烫手就继续拿吧。不过话又说回来,根据我和美利坚西部的那帮土匪们打交道的经验,我可以相当真诚地告诉你一个道理,毛利小五郎——」 「有钱人给你十万美金,会让你干一百万美金的活;你要是只干了五万美金的量,他会让你再吐出九十五万美金的代价。」 茂木遥史无视了千间降代的时间,利落地掏出一根烟点燃,「而对于财力雄厚到有充足资金一口价买下乌丸莲耶遗产、并且按双倍标价买下这座黄昏别馆的主人而言,你居然会觉得他的支票是顿免费的午餐,是任由我们走马观花来一场的晚宴?也对,真要说的话,这张百万日元的钞票是垫付我们最后的晚餐也说不准。」 不说黄昏别馆还好,一提起这个大上祝善就忍不住想起自己打了水漂的高利贷。他一直没有头绪:到底是什么身份,才能以黄昏别馆原价的两倍直接拿下,又招摇地广发邀请函?是想看他大上祝善的笑话么? 「说起来,我看这位钟离先生气宇轩昂卓尔不凡,停车坪的轿车我们在下午都已经同它们的主人见过面了。说起来真是奇怪,你说这么复杂的路线我们这些开车的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你要是不拿代步车徒步走上来,不得从凌晨走起?」 趁着茂木遥史把话说开,大上祝善重新把大家讨论的重点放在嫌疑最大的陌生人上。尽管那个宗教学校四人组也很可疑,但不管怎么看,大上祝善都不觉得那四个傢伙里有截胡黄昏别馆的人。 他饿得目的很简单:找到那个最后一秒在他手上把黄昏别馆截胡的傢伙。 出乎他的意料,钟离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徒步走上来的。想来这位……大上先生应当不怎么爬山,不过好在我的家乡地势不怎么平坦,待久了这爬山也就习惯了。」 哈?居然还有这种怪人,来这种鬼地方还真靠两只脚,连个司机都不找么?柯南忍不住想。 「不,只是恰好我本来不是很着急而已。」 不是很 着急?柯南脱口而出:「你没有收到那封信!」 信?千间恭介的那封应该不算。钟离摇了摇头回答道:「我虽然有被邀请,但那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了。不出意外的话,邀请我的人和邀请你们前来黄昏别馆的主人并不是同一个人。」 不是同一个人? 千间降代若有所思,难道还追着四十年前那夜案子的还有别人? 一定是了,大上祝善非常肯定自己的猜测:黄昏别馆的房产证易主还没多久,前任的主人邀请这个叫做钟离的男人,但或许迫于什么不得已的原因他来迟了,新任的主人没多久就给侦探们发出邀请函,这才恰好撞上……但他不理解,钟离明明很清楚黄昏别馆的主人换了人还前来赴约…… 那有没有可能,前任屋主把黄昏别馆的一些内幕和隐情告诉了他?! 黄昏别馆在当年可不是一件小事,首富、财宝、集体失踪、确认无一生还的种种标籤让无聊的民众们有了足足三年的谈资。 第142页 大上祝善曾经在千间降代那里套到过话:黄昏别馆的宝藏可是由乌丸莲耶这个主人亲口承认过、实实在在的东西。既然连屋子原本的主人都认为那个叫钟离的男人直到宝藏的秘密,那么眼前这个同名同姓的傢伙,有没有可能就是这个知道秘密的人? 大上祝善越想越发觉这件事不能细想。 当时乌丸莲耶已经快要老死了,人死了还要钱有什么用?除非,黄昏别馆的宝藏能够解决金钱解决不了的麻烦。 有没有一种可能,乌丸莲耶一开始就知道黄昏别馆内有能够救他命的宝藏,而这份宝藏他一开始就知道和一个叫做『zhongli』的人有关。 大上祝善心一沉。看来,和千间降代那个老女人的合作又得提上日程了。 他需要更多关于四十年前那场惨案的详细信息。 第76章 黄昏别馆俨然成为围困凡人的孤岛。雨没有再下, 咒灵的气息早就消散在茫茫深山的雾气之中,这座别馆仍伫立于此, 如四十年前那个雨夜一般成为汪洋大海里唯一的船舶。 但四十年前面对险境的仅是一群面和心不和的学者, 今天这里有半屋子侦探和其他闲杂人等,千间降代有自信能够不让自己陷入陷阱。 大上祝善固然心怀不轨了点,贪财了点, 又做事过分了点,但他『美食家侦探』的名号可不是从天上平白无故掉下来的。许多人往往会因为他的身材和一手好厨艺更倾向于把他当作一位美食家,但和他打了不少交道的千间降代清楚, 这个狡诈多疑男人的心眼,可一点不比当红的侦探们少。 至于另一位被千间降代怀疑的对象就显得有些事不关己——尽管她已经把钟离看作是有同一目标的同伴, 但她已经习惯带着侦探的目光去打量所有人。 钟离眉眼低垂,脚下的湿润泥土好像都能被他踩凝实了。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似乎完全不关心自己的嫌疑和眼下面临的困境——是毫不在乎呢, 还是早有准备? 千间降代不敢确定,她只能确定一点——除了现在还在老老实实分析案情的毛利小五郎、白马探和茂木遥史, 其他几个一副看戏架势的傢伙们估计心里早就有了个底。 大上祝善为宝藏而来, 千间降代为真相而来, 茂木遥史为还千间降代人情而来——那五条悟和钟离是为何未来? 还有一个盘旋在她心头多时的疑惑:买下黄昏别馆的人,是不是就混在他们中间? 「如果主人家的目的只是想让我们找出黄昏别馆的秘密,那好说,拿钱办事的规矩我们懂。但随随便便弄坏别人的爱车,这可就过分了。」 茂木遥史皱着眉头轻轻抚摸爱车车身惨烈的伤疤。有一说一, 嚣张的僱主他茂木遥史见的不少,但碰到这种动不动就掐断后路的情况也实属少见。眼下又没有别的证据只能自认倒霉, 更是平添了他一道怒火, 「先前在黄昏别馆里的人, 除了我们还有谁?!」 千间降代借坡下驴,现在的矛头不能全部被指向白马警视总监的儿子,当年出事的时候这小子还没点影,况且乌丸莲耶死的时候,他的老爹还没有在系统内,他没有多此一举的必要。 「那个女僕口中的主人……」 「对了,还有女僕小姐!」柯南勐地一敲车身,又倒抽一口冷气,把毛利兰吓了一大跳,但还是咬着牙关道,「除了白马探哥哥之外,还有女僕小姐一直在黄昏别馆里没有出来!」 这言下之意可谓是相当直白:大家都不熟悉也没有一起行动的女僕小姐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更有作案时间。 首先,女僕肯定对黄昏别馆的构造了如指掌,大家初来乍到,在黄昏别馆兜圈子无人理会停车坪的时候,就是她下手的最佳时机。就算今天的人比较多,有可能会阻碍她的行动,她也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在大家晚上用餐的时候在车上动些手脚。而白马探当时也与他们共进晚餐,也就是说,最大嫌疑人仍然是这幢黄昏别馆的女僕。 然而更加令柯南不解的是,黄昏别馆的主人明明有求于他们却不愿意露面……或许存在一种可能,黄昏别馆的主人一直在他们身边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没错,江户川柯南怀疑,这位自称女僕、有一副异国面孔的人,就是黄昏别馆的主人! 「这……怎么办爸爸,我们还要不要继续待在黄昏别馆?」 毛利兰紧张起来,如果真的是黄昏别馆里的女僕下的黑手,那连带整幢别馆或许都有问题。仔细想想,一个柔弱的女僕独自在荒郊野岭的豪华别墅工作,别墅附近也没有看到任何交通工具,她是怎么保障基本的生活物资的? 联想到黄昏别馆的宝藏,毛利兰思维发散:或许黄昏别馆的主人早就已经…… 为了两百万日元把命都给搭上,那可太不值当了! 不行不行,快别想了、别想了!毛利兰把脑子里莫名其妙的阴谋论甩了个干净,好不容易才把起的鸡皮疙瘩给压了下去。 「继续纠结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也没用了。」白马探拿着手机捣鼓了一阵,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后长嘆一声,对着还对现状一无所知的傢伙们解释,「山上已经完全没有信号,就在刚刚,我们已经失去联络外界最后的机会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用担心啦,我们的助手老师明天上午会来开车接我们哦!」 第143页 五条悟依旧是那副懒散模样,咒术界最强的底蕴让他有自信能够解决一切牛鬼蛇神,但白马探显然不清楚这位五条先生的本事,而是委婉提醒: 「我的司机明早也会来,但不过五条先生……我可不认为幕后的傢伙会善罢甘休,我现在怀疑,刚刚的震动或许就是有什么人触动了黄昏别馆的机关。不过要是这么说来,五条先生、钟离先生和那位不知名的女僕小姐的嫌疑都不小呀。」 说着说着,白马探带着些若有若无的微笑,还没等五条悟作出什么反应,黄昏别馆大门敞开,先前一直被讨论的对象把门框抵住,一脸捉摸不透的笑意。 「既然都已经觉得人家是嫌疑犯了,还不知道名字也未免有些失礼过头了——就叫我贝尔摩德吧~」 贝尔摩德『vermouth』! 雷光切过上空,给女僕黑白配色的裙装打上了浓重的阴影,让柯南想到了那天一身黑色风衣的组织杀手,反射性往后一退—— 「嚯,这位小弟弟看上去怎么有些害怕?」贝尔摩德,不,对钟离而言,不过分别十几分钟的莎朗俯下身好奇地打量着演技过分差劲的名侦探。 「估计是被侦探先生们光怪陆离的故事给吓坏了。」钟离淡淡道。 对于钟离而言,被困在咒灵乌丸的生得领域『他化自在天』中不过短短五分钟,但对于看起来成功返回黄昏别馆的莎拉而言,她确实实实在在地在黄昏别馆度过了整整四十年。 「时隔多年没想到你还是黄昏别馆的女僕。」 我以为你会寻求脱离乌丸家掌控的宿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除了黄昏别馆我可再也找不到一个能让我安安全全好好待着不出问题的地方了。」 笑死了,要不是走不了谁愿意待这破地方。 毛利小五郎来回指着钟离和莎朗,结结巴巴:「这…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非常简单,我可是在黄昏别馆前段时间被重新拍下之前就一直在这里努力工作的哦~」 「啊,真是熟悉的感觉,又一次被当成了嫌疑人,还见到了老朋友。」 莎朗用手背作势抹了抹眼泪后,张开双臂环住了钟离,一副亲昵样子。 「好久不见吶钟离先生,都说朝菌不知晦朔,我可算是领教到永无天日又孤苦伶仃的感觉了~可别这么惊讶地看着我,毕竟…我可是实实在在地在这没完没了地无聊日子里扛过了四十年。」 莎朗伏在钟离耳边悄然吐气,冰冷地手指搭在钟离的肩膀,不知内情的人从远处看都不得不感慨,真是好一副俊男美女相视而笑的美景。 「女僕小姐和钟离先生……你们认识?」五条悟却得到了两个截然相反地答案—— 「我们是熟人哦~」 「不熟。」 「哇喔~」五条悟起了兴致:「听见没女僕小姐,看看人家的架势,可是完全不打算不认你这个同伴哦~」 「您可真不给女人面子。」莎朗笑眯眯地沉下声,以只够他们二人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 地继续说道。 「一面之缘罢了,更何况,我没有答应你任何的建议和条件,不是么?」 莎朗哑然。 钟离说得没错,钟离拒绝了平分财宝的条件,但是他当时不是选择了带领所有人离开黄昏别馆么……虽说从结果上看没有成功,但就这份患难与共的情谊,怎么着也算是熟人了吧? 「我还是和千间先生更熟络些,至于莎朗小姐我看应该和原田老夫人更加有共同话题些吧?」 「斯人已逝,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莎朗起身,行了个标緻的提裙行礼,「光让客人们看着我和老友叙旧也太不像话了,哪怕是夏天的夜晚也免不了燥热,大家还是先进来吧。」 「啊,如果是担忧我做什么手脚的话——」美艷的女郎莞尔一笑,「各位自便,黄昏别馆的大门永远为诸位敞开。」 「……如果我没算错,这离我们离开的那一天已经有四十年的长度了。」 甩开了眼尖的侦探和过分活跃的五条悟后,进入里屋的钟离先是抿了口莎朗提前准备好的热茶。终于有机会吐出心中困惑,钟离单刀直入:「你的容貌并没有发生改变。」 「我还以为你也会像乌丸莲耶一样迫不及待地问我怎么活下来地——你估计还没见过那个噁心的傢伙现在地样子,那可真是连人的皮囊都给丢得一干二净了。」 「……如果你说的是那对眼珠子和一个擅长灵魂攻击的咒灵,那他们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莎朗倒吸一口凉气,转头再次确认了周边无人,才松了口气:「也是,你把他们两个……」 「解决了。」 「吃掉了?」 钟离看向莎朗,上下打量了一番。正当他在思考是不是应当好好研究一下异世界人类风俗以及丧葬礼仪的时候,莎朗发现了端倪,恍然大悟—— 「你不是咒灵!」 第77章 名为莎朗的女僕永远不会忘记, 不过是短短的几分钟路途,就造成了除她和钟离之外, 全员死亡的惨状。 直到返回黄昏别馆前, 她丝毫不明白离去的路上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居然超脱正常世界物理时间法则,让那么一个大活人变成一副副空落落的骨架。 然后就被守株待兔的咒灵乌丸逮了个正着。 第144页 这是名为贝尔摩德咒灵诞生之日。在抛弃队友后, 重返黄昏别馆的她自以为得救后,又在希望近在咫尺的时刻发觉,一切不过是梦幻泡影。 她只能站在终点, 用尽一切无谓挣扎以后,重返狼窝。 在被噁心的眼珠子异化为咒灵后, 她又不得不重新开始虚与委蛇,忍受数十年如一日阴霾。 「我们小看了乌丸莲耶, 不过谁又能想到一个本来就快老死的傢伙竟然只凭藉他作呕的愿望, 就能在这世上继续作威作福……」 好不容易逃回自安全的黄昏别馆却迎头撞上一对眼球,还被使唤去处理乌丸莲耶的尸体。 这种酸爽又别扭的滋味她可不想再经歷一次。 都说伴君如伴虎, 咒灵自然算不上什么君, 但和比起人类时期, 与更加强大恐怖的乌丸同在一个屋檐下四十年,旁人根本无法知晓她的痛苦。 兜兜转转,她什么都没能逃过。 得亏咒灵乌丸没有算死前的旧帐,不然莎朗的日子还能再过得更提心弔胆些。 按照乌丸莲耶生前那要死的性子,胆敢对他不敬、不按他思路来的傢伙们尸体都沉进了东京湾, 变成了咒灵后更是变得疯狂又肆无忌惮。 好在咒灵乌丸比起人类时期的喜欢让下属解决一切,更加热爱亲力亲为。除了在处理自己的尸体上, 他极少使唤莎朗再去做别的事情。 这也是莎朗能够确认, 那个只剩眼球的咒灵就是乌丸莲耶变成的原因——乌丸莲耶的尸体保持着和他生前无差的外表, 除了一对空落落的眼眶,其他部位和他本来的面貌没什么差别。莎朗甚至发现,乌丸莲耶尸体上那些划痕扎痕都被好好治癒了一番。 这到底是在享受久违的活力,还是因为成为咒灵后的他已经和人类时期的自己完全切割? 莎朗不明白,也没想过要弄明白。 她能成为乌丸莲耶最信任的下属,并且能够在做背叛后让乌丸默认她的存在,靠的就是不清不楚。 聪明的女人从来不会给自己找麻烦,聪明的咒灵更是如此。 可惜,麻烦从来不是你不去找它就不上门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在你跑回到别馆后,那个眼球外型的咒灵就在黄昏别馆守株待兔,并且在你处理完乌丸莲耶尸体后,直到四十年后的今天,你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幢别墅?」 时间不对。 莎朗是在原田浅一死了后,才动身跑回了黄昏别馆。那她就不可能在黄昏别馆待了有足足四十年。 所以『他化自在天』的效果需要等领域内的生命死去才能发动么? 莎朗没有否认:「他从不告诉我有关他的任何消息,也不会让我做什么,甚至还让我一直保持这副模样。作为条件,他仅仅是建议我改一个名字。」 「从毫无意义的莎朗变成另一个能保住性命的贝尔摩德,相当划算的一场交易。」 已经打心底认同了贝尔摩德这个名字的莎朗满不在乎,钟离却蹙起眉头。 无名为天地之始,有名为万物之母。 无论在什么世界,名字都是是咒,魔神时代,不少古籍都记载了控制或者驱逐妖兽的方法。其中,所记载的驱逐妖兽精怪最常见、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直唿其名——只要叫出了它的名字,就能驱除它、役使它。 当莎朗的名字被抛弃、贝尔摩德之名得到认可时,她的命就在乌丸莲耶的掌控之下了。 不过现在无论是人类乌丸莲耶还是咒灵乌丸都已经死去,就无所谓这些了,倒是窗外的人看上去更加在乎。钟离细细品一口香茗,又平稳地放下。 「既然阁下好奇,为何不坐下来详谈?一位咒术的专家对我们现在的处境能够提出相当可取的建议。」 「比如现在在窗外偷窥的六眼先生。」 「哟,你可比我想像得要直接多了。」 五条悟推开窗,踩着树枝从窗户外翻进来,「虽然一副老学究的作派,但意外是个思想非常新潮的傢伙。」 「咒术师?!」 「喂喂喂,我可是脾气超好、人见人爱的五条悟!这位咒灵同学还请不要着急,先给我给我倒杯和这位钟离先生一模一样的茶。真是的,站在外面可把我给冻死了。」 开什么玩笑,莎朗嘴角抽搐,谁会在大夏天的给冻死,这傢伙真的靠谱吗…… 纵使在心里没个好气,莎朗还是面不改色地满上了茶杯。 「记得在杯子里多加点糖,没有糖的茶我不喝。」 ……想和甜凉茶可以去商铺买,少在这嚯嚯好茶叶。莎朗忍不住在心底嘀咕,好茶配糖浪费完茶又浪费糖。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口味。 「咒灵姐姐,对年轻人要耐心点,毕竟对我这个最强而言,咒灵们的小心思太好懂了。」五条悟支着胳膊肘似笑非笑,「不然要是碰上除了我以外的一些老顽固,小心他们看不顺眼就把你直·接·杀·掉哦~」 空气中轻松愉悦的气氛骤然凝固,莎朗倒茶的手一愣,几滴茶渍溅到了桌面。 钟离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将空杯推向莎朗呆滞的茶壶旁,示意她添些茶水。 「我相信你不是是非黑白不分之人,如果莎朗四十年来未曾离开黄昏别馆,我想她也害不了人。」 侦探们很爱分析,更爱保留证据。 第145页 托辛勤侦探们仔细调查的福,连钟离这个与时代脱轨的人都知道,自四十年前的学者之死后,黄昏别馆再无命案。 「真名是莎朗么……那贝尔摩德是怎么回事,刚刚外面那小子可吓得够呛,那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灭了他们家满门。」 五条悟别过头主动挑起新的话题。 「那个小孩也有些问题……不是咒灵,但他的灵魂给我一种非常别扭的感觉——你对他有印象么?」 「怎么可能,上一次离开黄昏别馆都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一个小孩再怎么不显老,总不可能得有四十好几吧? ——故事的走向就从可怜小孩子变成孤儿怨了。 行吧。 五条悟算是看出来了,眼前的咒灵一问三不知,只能随便找了个理由继续问道:「贝尔摩德是一种酒的名字,你们家老闆很喜欢喝酒?」 莎朗有些迟疑:「乌丸莲耶在五十年前曾经创立了一个成员以酒名为代号、以不法手段敛财、致力于为乌丸莲耶研究出长生不老药的组织。」 或许,成为咒灵的他依然掌握着人类社会内部的力量。 果然,钟离吹拂热茶上的白雾。不出他所料,乌丸莲耶送给莎朗的名字没有这么简单。这个名字除了能让他完全掌控莎朗之外,还有别的用意。 无论是人类还是咒灵,其一举一动都有迹可循、有因可溯。一个在社会上享有无数钱财权利的富豪、一个以长生不老为目的的老人、一个已经实现自己长生愿望的咒灵…… 早在四十年前,人类乌丸莲耶就已经死了,咒灵不会衰老,只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和充沛的食粮,他们能熬死任何一切。 所以莎朗觉 得,组织的意义已经不存在了,乌丸莲耶让她保留贝尔摩德的名字可能是这个虚伪的人类不再畏惧生死后,对人类可怜又短暂生命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怀念…… 五条悟可不这么认为。 「巧了么这不是,问题就出在这里。以酒名为代号,你的名字又是这么不走心的贝尔摩德,有心人非常容易把黄昏别馆的外国女僕和世界内臭名昭着的黑色武装组织联繫起来。」 五条悟饶有兴致地看着脸色一僵的莎朗,继续刺激这个女人。 「假如那个小鬼曾经是组织某个行动的受害者,他对酒名有这么大的反应就顺理成章了。 吶吶,要是这么说的话,作为和幕后主使者相处时间最长的傢伙,还没有出现在黄昏别馆之外的话,保不齐你的好老闆就拿着你的身份到处树敌说不定等你回归人类社会一看——好傢伙,怎么遍地是仇人?」 「总而言之,听我的,别用这乱七八糟的名字,早点改回莎朗就挺不错。」 「不过咒灵也不吃人……咒灵的食粮是人类的恐惧和负面情绪,所谓咒灵伤害人类实际上大多都是为了汲取恐惧的力量……这才是我想问的问题——你们吃过人?」 五条悟重新审视完全插不上嘴的莎朗,钟离则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栋黄昏别馆附近的咒灵并不只有真人和乌丸的眼球,他们在这里只是为了盯梢,这座森林是活的。」 「森林?」 五条悟望向窗外,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连绵不绝的翠绿。 「正是由人类对森林的憎恶、恐惧中诞生的诅咒,他的真名为花御。」莎朗喃喃,「你们只解决了——」 话未说完,漫天花瓣从大开的窗户涌入,沁人的香气让屋内的五条悟心中一软,仿佛置身于梦一般的春景,花香裊裊、翠蔓欲出…… ——不对! 五条悟勐地回头,莎朗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花香近在咫尺。房间内,只剩下了二人。 花御么…… 「钟离先生真是好雅兴。」五条悟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但是个明眼人都看出来,他现在很不爽。 「咒术界最强恐怕部需要在下这样的闲人帮衬,况且对方看起来并无出手伤人的打算。」 钟离给自己续上一杯热茶,举茶示意:「五条先生还想继续聊么?」 「切,给你看笑话吗,五条悟大人可不干!」 五条悟摆了个鬼脸,径直跳出窗户外,好不得意:「和男子共处一室不到十分钟,美丽的女僕小姐失踪——这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今晚的黄昏别馆,侦探们可有的你忙了,我先拜拜啦~」 第78章 叶尖雨滴被咒灵掠过的疾风颳落, 又把甜腻的花香带进口鼻,在繁花凋落枝桠茂密的夏天,如此浓烈又显眼的味道, 莎朗只能想到一个傢伙。 花御。 比起和人类长相区别不大的真人, 高大的咒灵除了四肢躯干呈现人型,树木纹路遍布健壮的四肢, 深色的印痕规律地错列排布。处在花御的主场, 无边浩渺的森林之力从四面八方袭向莎朗, 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花御将她放下, 这个一向对同僚温柔以待的咒灵难得收敛起和煦的温柔, 干枯的双目冷冷凝视着莎朗。 『为什么要出卖乌丸和真人?』 「我要是说我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你信吗?」 不信。 莎朗苦笑:「那我无话可说, 如果您想为乌丸报仇我还能挣扎两句,若要是想为真人报仇还请自便。」 『孩子,我能理解你与乌丸的恩怨,但你不应该把敌人(咒术师)牵扯进来。』 第146页 「他不是敌人(咒术师),钟离四十年前就是这副样貌,乌丸莲耶还曾经说过, 他曾与乌丸老夫人交好。」莎朗按下狂跳不已的心脏给花御仔细分析,「没有人可以保持百年不变,还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夏油说过, 天元可以。』 「啧, 那种东西更算不上人类了!」 不等莎朗继续狡辩, 更加浓郁的花香又一次席捲而来, 蛇行的条条蔓蔓和愈发拥挤的树木让她心中一沉,心底早早咒骂起五条悟。 能让花御从手底下把人抢了去, 算什么咒术界最强?! 可恶, 她这回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她莎朗这辈子前半生平平无奇, 后半辈子还全搭在这鸟不拉屎的黄昏别馆,眼下还得为钟离杀了真人买单,这是晦气透了。 她闭上眼默默等待死亡的降临:希望花御下手的时候能和他平时一般温和。 就是在才看见离开希望的曙光就得莫名其妙的死去…… 果然,她还是不甘心! 明明好不容易跑回黄昏别馆、明明好不容易等到了自由的希望——天使般的未来还正在向她招手啊!! 方才还毫无战意的莎朗瞬间暴起,与花御这类由人类对自然的憎恶、恐惧中诞生的强大的特级咒灵不同,贝尔摩德的诞生比较奇特,身体是由她本人的怨恨与憎恶作为力量的凝结。但个体的力量何其微渺,如果不是通过一种特殊的办法,乌丸和她都没有足够的资本成为咒灵——最低级的咒灵都不行。 总而言之,论实力,她无法和花御匹敌,森林更是花御的主场,唯有以智取胜! 莎朗一跃而上,灵巧地脱离枝桠的倒刺,缝隙中,早已被花御布置好的树鞠漂浮在空中,伸出树根向她身后袭来。 「冷静点花御,我们先把事情好好说清楚!」 『如果你足够自信,你就不应该躲。』 花御的声音依旧听起来空灵又别扭,森林强化了它的存在,此时此刻,它即是森林。 跑不掉,打不过,更说不清。 莎朗戒备地架起防御姿态,周围尽是翠绿的树影,除了天空,似乎已经没有突破口了…… ——找到你们了。 长槊从大地裂缝破土而出,生生撕开森林的屏障,形成一条巨大的沟壑。全心专注于叛徒的花御被岩枪钉住正在施展咒术的右臂,在接触到的一瞬间,岩枪犹如引雷下凡的避雷针,将巨大的力量自发汇聚于一点,发出隆隆的共鸣声。 岩枪中蕴涵了山岳的精华,生于自然的花御永远不会忘记生养森林的大地,正如再叛逆的儿子也忘不了含辛茹苦养育他的母亲。藏身于山峦叠嶂的黄昏别馆本应是它的主场,但面对包罗 万象的岩神,形势陡然逆转。 原本设下陷阱的猎人成为了囚于岩牢中待宰的羔羊,而他势在必得的猎物成为勾引他踏上陷阱的祭品。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令人安心的声音从莎朗背后响起,扭曲生长的枝桠被轻轻拨弄后就掉在了地上,全然不见方才可怖狰狞的模样。 「唿…哈…来得可真及时,再晚来一点点就可以让咒术师来超度我了~」 『拥有大地的力量……为什么要帮助人类杀害自己的同胞 ?』 花御的眼睛遍布新生的种子,显然,来者的生命体徵和构造并不怎么像人类。尽管拥有与普通人类别无二致的面孔,其内里却充斥着无穷无尽的自然力量……不,不能说他的力量来源于自然的力量。 花御即是自然。 「乌丸莲耶和我有仇,他必须死。至于真人……如果不是太过狂妄和自信,他有机会走,我也不会拦他。所以现在,打算走吗?」 『杀了真人又选择了人类,那你就不是我们的同伴!』 花御开始剧烈的挣扎,论咒力存量与术式的相性,花御不如真人危险,但论持久作战和风筝能力,无一咒灵可与它匹敌。 「你的力量比起咒灵更像是精灵的存在,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稍微冷静些……」 不同于真人和乌丸身上过分浓烈的咒怨气息,花御身上的力量与其算作是咒灵,倒不如说是从自然中衍生出来的精灵。有点类似于远在提瓦特大陆大慈树王眷属们的气息。 按理来说,精灵们应该会天生对推动世界发展的种族具备本能的喜爱,但眼前这位名为花御的咒灵完全感知不到半点对人类的偏爱。 钟离甚至发现——相比于莎朗背叛的愤怒,花御更加愤怒于拥有强盛岩元素力量的钟离站在人类一边,帮助人类杀戮自己的咒灵同胞。 花御的爱,被全部奉献给了它的同胞。 而现在,一个由人类转换为同胞的傢伙和另一个比自己强大太多的同胞杀掉了真人和乌丸,甚至与人类们友好相处。 花御认为,这是背叛。 哪怕咒灵都是些千奇百怪、形态能力各异的傢伙,花御也算是特级家人们中对人类拥有独一档理解的咒灵。 在它眼中,人类就是自然的肿瘤,肆无忌惮地抹杀森林生命、削弱森林地力量。的确,人类不能一概而论,总有人类致力于环保事业。但可惜,爱护大自然的人类比起他们总数而言太少、太少了,这远远不足以满足大自然的需要。 自然的恢復需要时间,一段没有人类的时间。 第147页 因此,花御坚信,人类必须被消灭。 怀着如此崇高地种族愿景,他们将真人视为首领,他们被迫吸纳人类社会中的谋略、诡计和团结。 咒灵们与人类天生相斥,这是两个物种自诞生源起时便註定的宿命。 花御非常清楚,人类不可能轻易放过它这类特技咒灵,哪怕是要用血与肉堆积成抓捕他们的道路,咒术师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走上用生命铺成枷锁的死路,绝不可能出现轻易抓住它还放走的举动。 而且花御记得夏油告诉过他们,咒术界的最强是六眼五条悟。 这个男人不是六眼,也不属于咒术界,那…… 『为什么要帮助人类……你不是人类,人类不会这么……温柔……』 「并非帮助人类,我仅仅是遵循我内心的意志。」 乌丸莲耶死后,咒灵乌丸的领域他化自在天玩弄时间,将一队无辜学者拉入。出来后钟离本来也只想找乌丸莲耶算帐,本来也跟真人没多大关系,可惜他太过自傲,身上的戾气又太重,无异于正好撞在枪口上。 「如果还想继续打下去,我会奉 陪。」 岩牢张开了一个缺口,花御沉默良久,终究还是离去。徒留一片花海突兀地摊在夏日的森林,裊裊的余音慢慢被闷热的湿浪替代。 有两个小巧精緻的力量源吸引了钟离的注意力。 这是……时空转换器和圣杯,但为什么会在花御这里? 「这个东西能算做战利品吗?」 莎朗定睛一看,缤纷的花海里居然还藏着一只莫名熟悉的杯盏,和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 花御走的时候落下的东西吗? 「您请便,啊不对,让我来。」 莎朗热情主动地把手伸进岩牢内,毫无阻拦地拿出闪烁着白光的时空转换器核心和圣杯。反正乌丸、真人已死,花御已走,往后的日子未来可期。 「我还得指望莎朗小姐帮我好好应付黄昏别馆的侦探们呢,自然不会让你送死。」 一想到蠢蠢欲动的傢伙们,连钟离都不由得好笑,「不过作为报酬,还请莎朗小姐配合我演一场戏了。」 「毕竟我实在不擅长这个。」 「包在我身上,我可是专业的!」莎朗自豪地拍了拍胸脯,时隔四十年,她可总算有机会发挥她高超的表演法则了。要不是因为乌丸莲耶的要求,她早在四十年前就坐飞机回美国演艺圈了。 「实在是让大家费心了。」 众人沉默。 女僕小姐看向窗外突然看见了一个和乌丸莲耶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于是勐然冲出去,顺便把屋子弄得一团糟,又顺便摔在泥坑,然后顺便发现了四十年前学者的遗物…… 柯南绷不住了,你们要不好好反思一下在说什么啊? 「没关系,我明白了。」千间降代有如天神下凡,给钟离烂到家的理由进行逐字逐句地拆解分析,「也就是说你们在聊天的时候,额,这位贝尔摩德小姐仍然非常细緻地关注着黄昏别馆的一切。唉呀,真是位尽职尽责的女僕小姐,有你在的黄昏别馆,令人安心!」 你认真的吗千代奶奶?就算已经六十多到了要退休的年龄了,也不要在这种地方给自己的职业生涯平添一团污点啊! 「咳咳……」柯南的小人在脑内咆哮,嘴角也跟着抽搐。 「臭小鬼咳什么咳,别在这吸引别人注意力,没看见贝尔摩德小姐都收到了惊吓么?!」 茂木遥史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跟着千间降代帮腔:「咳咳,贝尔摩德女士,下次可不要这么不管不顾地……额,守卫黄昏别馆了。」 「还请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 下次她一定会自己想好理由。 莎朗微笑着看向一脸无辜的罪魁祸首,以及智商出问题的帮凶们。 这群人真的是侦探么,不管是装傻还是真傻,会相信这种烂理由还能圆下去的人,不配她浪费宝贵的演技去敷衍…… 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如果咒灵的抑郁也可以生出新的咒灵,莎朗的吐槽欲一定能培育出一只实力远超本人的特级咒灵。 当然,侦探们当然都不是一群没脑子的笨蛋,只不过不同于诚实过头的名侦探江户川柯南,心脏的大人们都昧着良心说出了符合的言论。 千间降代也自有她的打算。 她只是年纪大了,又不是脑子坏了。 钟离那大大方方、遮都没点遮掩意思的藉口,明眼人都知道有鬼。她选择睁着眼说瞎话。 钟离就算有问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只对他口中的「四十年前学者的遗物」感兴趣。 是为了避免众人的怀疑故意伙同女僕编造的理由么…… 千间降代仍在权衡,但大上祝善看得出来这个老女人的想法。 对于大上祝善而言, 他顺着千间降代的意思的理由有很多。 最重要的是,他不在乎钟离蹩脚的理由和贝尔摩德动都懒得动的无聊演技,他的初心有且只有一个。 黄昏别馆的宝藏。 为此,他可以忽略掉一切的不合理。 千间降代那个老女人比他知道的多得多,却没有说破。 一切不言自明。 睿智的美食家侦探冷笑,千间降代,你辛辛苦苦藏了这么久的秘密,终于藏不下去了吧?! 第148页 第79章 想到宝藏, 又结合大晚上突然冲出去只为拿所谓学者遗物,大上祝善不断催促:「你们发现了什么东西,快让我们看看。」 「我们找到的东西就在这里。」 钟离早有准备, 拿出千间恭介交给他的烟盒。 时间并未对死物多加干涉, 粗糙硬质的纸壳子倒是因为其主人的摩挲掉了漆色,整体也不像是过了躺在森林四十年的死物。 作为钟离莎朗二人出去拾起的物证显然是不够充分的, 疑点也多得不像样子, 但千间降代已经无心再去管它的来路了。 很简单, 那就是千间降代最熟悉的烟盒样式。 熟悉的包装, 熟悉过头的回忆突然被一把铲子从深不见底的深渊挖出。 很多时候, 人们都以为自己早就把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东西忘了, 但事实上,人总是会记住那些习以为常的小东西,然后又在你失去他们的时候旧事重提,在你陷于痛苦汪洋时狠心地在心脏上扎上两刀。 四十年前,烟盒在她父亲千间恭介手里。 四十年后的今天,烟盒在钟离手里。 千间降代发散思维大胆猜测:说不定……十分钟前它还在钟离风衣的侧口袋里。 相必他们二人也是为了寻个合适的场合和藉口才如此大费周章。 尽管千间降代不愿朝这个方向细想…… 但显然, 钟离和贝尔摩德都跟乌丸莲耶有相当不一样的关系。 千间降代打开盒盖,烟盒里还剩两支香菸。但都已经过了潮,过薄的烟纸摸起来甚至都有些粘手, 紧捆的菸丝也变得非常松散, 好像轻轻一碰就会散落成一盒灰。只有那股常常让千间降代不属于的烟气留在盒子里,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信纸看上去并没有在雨水泥土沖刷过的痕迹, 像是某人整齐摺叠好后一直压在箱底、直至四十年后才重见天日。 展开因为漫长时间而变得过分柔软的信纸,轻轻把它撑平。 尽管墨字已经显得有些晕边, 但千间降代还是一眼看出。 这就是她父亲的字迹—— 『展信佳, 降代。』 酸涩的海啸瞬间涌上千间降代心头, 隔着厚重的镜片,本就不怎么明亮的眼睛变得更加模煳。 多么熟悉的字迹,多么熟悉的语调。 时隔四十年,千间降代好像又变成了那个日日期盼父亲来信的少女。她颤抖地翻过面,扫视着为数不多的文字。 『乌丸莲耶总算心情好了起来,托昨天我跟你说的、那位叫做钟离先生的异国学者的福,乌丸莲耶对黄昏别馆宝藏的信心更加高涨。原先我还觉得原田浅一和藤村新一这两个人的仇一天不了结,他乌丸莲耶就一天别想找到宝藏,但现在出现一个状况外的知情人,或许能让他死前得偿所愿。』 ——居然、不,果然是钟离么…… 千间降代的手有些颤抖,她有些后悔,她不应该在这群人的注视下打开这封信。 它极有可能成为侦探们攻讦钟离的重要证据。 她回过头张开,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钟离只是微微摇头,以眼神示意她。 继续吧。 千间降代哽咽住了,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读下去。 而这一切,被注意力一直在钟离和千间降代的柯南看得一清二楚。 他想指出这个名为『钟离』确是千间恭介好友,和他们眼前叫做钟离之人过分的相似,却被白马探一把拉住。 「小侦探,人有时候得学会识时务,也就是说,不要毁气氛。」白马探附在柯南的耳边,意味深长地说道。 毁气氛么…… 柯南嘆了口 气。 搞半天大家都在装作不知道啊。 『乌丸莲耶死了,死在可笑的意外中。 原田浅一和藤村新一都魔怔了一样开始狗咬狗。 女僕莎拉看起来有很多心思……』 「乌丸莲耶……那位大富豪真的在那个时候就死在意外里了吗?」 毛利小五郎咽了咽口水,他们只在黄昏别馆半天不到就发生了这么多的怪事。尽管身为前刑警,毛利小五郎对鬼神之说始终抱有不屑的心态,但无论是四十年前无一生还的事实,还是今天来这半天不到就发生的一屋子破事而言…… 这座黄昏别馆属实有些邪门过头了。 要他说,说不定正是死去乌丸莲耶找不到宝藏的怨恨咒死了那帮学者…… 一想到这种只能放在午夜剧场的情节,他就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那故事就从科学的侦探分析转向恐怖的灵异鬼怪方向了。 怎么可能呢,毛利小五郎嘲笑起自己的异想天开。 但从某种角度而言,毛利小五郎难得接近了一回真相。只不过这个真向并不怎么科学是了。 不幸的是,千间降代却有相当独到的正常人角度的见解。 「说实话,我不认为他在当时就那么死掉了。」 千间降代攥紧信纸,语气中掩盖不住对杀父仇人的怨恨。 「当年,警方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人的尸体,在对黄昏别馆进行血液检测后,也只查出来了乌丸莲耶本人的血迹……如果不是蓄意为之且早有图谋,十几个人突然人间蒸发在黄昏别馆——这不听起来更加荒谬吗?!」 她不信,没有一个警察注意到这点违和。 第149页 呵,那群贪生怕死之徒,只怕是受了乌丸家的小小恩惠就想把十几条人命草草了结,更别说细究其中的不合理之处了。 四十年后,一切都太晚了。 哪怕是四年,甚至十年她都还有报仇的机会。但四十年,连当时办案的公安都已经退了个干净,更别说无子无嗣的乌丸莲耶了。 曾经在调查乌丸家的时候,千间降代甚至认为乌丸莲耶他根本没有死,黄昏别馆一定还处在这个男人的手掌心。但今天,父亲的信让最后一根支柱也碎掉了。 千间降代甚至不清楚,让她在已经放任大半辈子沉溺于仇恨和痛苦地六十三岁知道一切,是不是老天爷的作弄。 『泥石流堰塞了山路,我们也失去联通外界的手段,或许是因为压力过大,我们中的很多人都听到了一段声音。 原田浅一害怕得过了头,她的精神状况非常不对劲好在她的弟子及时把她打晕了。 醒来后,她告诉我:那个声音和形态,确实和钟离先生一模一样。 或许是害怕我不愿意相信,她还提到了莎朗小姐。 莎拉也听到了。 原田浅一从这时候起就有些一惊一乍,她不敢再一个人待在黄昏别馆了。 钟离也告诉我们,这地方不能再待了。』 「这么说来,当年黄昏别馆内什么都没有发现也非常合理了。」 白马探嘆了口气,依旧挺直着腰板: 「千间前辈,我能理解您的愤怒和寒心。的确,系统内部总会有些心术不正的漏网之鱼。但如果可以,我希望您不要对整个警察群体心寒。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可能没有那么聪明,也可能并不具备有扭转干坤的力量,但请您相信,日本的警察,绝对是站在正义一方!」 「不愧是白马警视总监的儿子,说起套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官话。」 毛利小五郎看着冷笑着,且明显处于愤怒状态的千间降代,也跟忍不住嘆了口气。 不同于拥有一个高官父亲的白马探 ,早早从警察队伍离开的毛利小五郎显然更得千间降代的心,她回过头寻求这位早早被离开警察队伍的侦探: 「怎么,沉睡的小五郎又怎么看待白马警视总监儿子的肺腑之言?是觉得他说得棒极了,不愧是白马警视总监儿子的身份么?!」 毛利小五郎摇摇头,直言道: 「千间大姐,无论今天站在这里的白马探,是以白马警视总监儿子的身份,还是以一位年轻的侦探后辈身份站在这里说话,『千间降代』都不应该否定他作为白马探这个人说话的正确性。 您说的没错。 警察队伍里面有鬼早就是不争的事实。 渣滓总是浑水摸鱼更是每一个在里面工作过的人都知道的公开秘密。 但千间大姐,有多少恐怖袭击、多少罪犯、多少罪行都赖于警察们……作为一个前刑警,我毛利小五郎自认为问心无愧。 不要为了几粒老鼠屎去咒骂一整锅粥……我毛利小五郎认识的警官,你可以说他们能力不行、也可以说他们脑子转不过弯来。但我不允许你诬衊他们身上的正义!」 别说是千间降代,就连自认为对毛利小五郎了如指掌的人都不免为他慷慨激昂的讲话而震撼。 尤其是柯南。 在江户川柯南眼中,毛利小五郎是毛利兰的父亲,是不着调的侦探,是好色邋遢的赌棍,是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的人。 他禁不住别人的奉承,他总是惹得小兰和妃阿姨生气,他连自己都管不好。 就是这么一个人,让陷入死胡同的千间降代哑然。 毛利小五郎其人,并不如他表面上那般不靠谱。 在警校的时候,他就有着「神枪手」的名号。在毕业去警视厅后,从警视厅的搜查一课纵火犯搜查一组调至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强行犯搜查三系。 他的前途本应一片光明,直到那次开枪—— 他终结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十年前,毛利小五郎的前妻妃英理被歹徒劫持,为救妃英理,这个笨拙的男人选择向她的腿部开枪——人质的腿受伤会成为歹徒逃走的障碍。 有些人说他是太过紧张误伤了自己的妻子,殊不知一个自警校时期就弹无虚发的神枪手怎么可能犯下如此错误? 在和上司的最后一次谈话后,毛利小五郎选择离开警察队伍。 他不为那一枪后悔,纵使那一枪让他离开警视厅,又间接成为英里离开他的导火索…… 他仍然不会后悔。 「所以啊,千间大姐!就算是德高望重的前辈,我毛利小五郎也绝对不允许你诋毁那些为正义和阴暗面纠缠的傢伙!」 千间降代哑然,借着又自嘲:「……或许吧,或许那天并不是他们的错,又或许我从头到尾怪错了人……但我已经够老,也够累了。 这辈子我已经走得差不多,也没有什么别的愿望…… 我的父亲,千间恭介早就离我而去——我从不指望我的仇人能活到今天,现在祈求的只有大白的真相。」 所以无论答案是什么,是告诉我这四十年的怨恨从头开始就是徒劳无功,还是告诉我的仇家另有他人…… 我,千间降代,都能坦然接受。 『我们决定下山。 出发之前,我突然没由来地有些心慌,本来写了一半的信, 第150页 居然又鬼使神差般地添了上面那些乱七八糟地东西。真希望我没机会把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你看…… 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不过好在乌丸莲耶给的报酬足够让我先休息一段时间。等回去后,我就把烟戒了,然后再和你好好介绍介绍我在黄昏别馆认识的新朋友。毕竟要是没了他,我都想不出 来该怎么度过乌丸莲耶天天发疯的日子。 然后我们就能度过一段相当愉悦轻松的日子。去夏威夷度假如何?』 「他们果然还是下山离开黄昏别馆了。」 怪不得,怪不得黄昏别馆内只有乌丸莲耶的痕迹。 「这么说来,他们有可能是路上遇到了什么——野兽啊、山洪啊,这种意外。」大上祝善顿了一下,在千间降代没有再出声后才接着说道,「如果是葬身于此,那也太……」 太荒谬了。 如果是死在乌丸莲耶手上,千间降代还至少会有以整垮乌丸集团为目标的幻想,纵使这个目标遥不可及,但至少她可以有一个报復的对象。 比高高在上、由资本发起的人祸更加绝望的是,你无法向天灾发起诉讼。 『真是奇怪,我怎么突然想着走之前给你写这种别扭的信? 算了,总而言之,乖乖等我回去吧。』 言尽于此,千间恭介留存于世的最后言语就此终止。 一滴泪水划过苍老的面容,融入沟壑纵生的粗糙皮肤,还没等到滴落就已经溶解进干燥的皮肤,只留下快要干涸的泪痕。 四十年光阴仿佛眨眼一瞬,蹉跎半生,六十三的千间降代已经比当时不过四十多的父亲千间恭介老上许多了。 如今回忆重启故人不在,只有冰冷空荡的黄昏别馆见证了这对妇女来迟四十年的挽言。 「没有日期也没有落款的降代……」 「降代就是我,这封信出自于我的父亲千间恭介。」 千间降代仿佛丢掉了精气神,全然不復先前的锐利。她在信里看见了父亲对未来的憧憬、对她的期许,对工作的抱怨。 独独看不见她的仇人。 「我的父亲千间恭介,就是四十年前来到黄昏别馆、为乌丸莲耶探寻宝藏的众多学者中之一。」 千间降代闭上眼,读完这封信后,这句话似乎耗尽了她最后的精气神。 「等等,也就是说这是令尊最后的……遗言?」 毛利小五郎不免错愕,所以说他们刚刚……旁观了受害人等待了四十年的遗物…… 「……还请节哀。」 钟离递上瓷杯,一捧热茶被这么被塞入千间降代怀里。 千间降代接过茶,低头道谢。有些东西她猜出来了。 这个男人不是『zhongli』的后代。 他就是钟离本人。 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点寒芒对准毛利小五郎未被西装遮住的一节脖子。 柯南的眼镜反射光,看上去有种别样的阴森。 抱歉了毛利叔叔,还是得靠你了! 奇怪,怎么晕乎乎的。 这是毛利小五郎最后的想法。 「相当感人的信函——钟离先生,你的演技不错,但也没必要再和千间大姐继续演下去了——你认识千间恭介,对吗?」 「毛利小五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千间大姐就是组这个局的人?」 茂木遥史面色不上地揪住毛利小五郎地领子,却被大上祝善拦住。 大上祝善正色:「别激动,茂木老弟。我知道你一向对千间老大姐言听计从,她的经歷的确很悲惨,她的人品你也相当清楚,但我们做侦探的不正是要讲究证据、不被人情所左右判断吗? 要我说,不如就好好听听毛利小五郎的分析,正好也让我们看看,这位大智若愚的沉睡的小五郎是否真的如传说中那般神奇。」 茂木遥史不甘心,但大上祝善说得没错,侦探不能被人情左右判断,他愿意相信千间大姐的人品—— 她绝不是故意坑害大家的人! 「别误会,茂木先生。我并不认为千间大姐是幕后主使者,但她的的确确将计就计,利用把我们聚集起来的信函组了个局。我说得没错吧,千间大姐。」 沉睡的小五郎低着头,但他的分析却直指真相。 「我不认为千间降代女士有足够的家产盘下黄昏别馆,也不认为一个主人能放心地让女僕一个人掌管拥有财宝的别墅。」 「真相只有一个——兇手就是你——黄昏别馆的女僕,这座别馆真正的主人贝尔摩德!」 「bingo——完·全·错·误~」莎朗乐不可支,尽管毛利小五郎说得没有错,但是…… 「就算那个莎拉再怎么年轻,现在也该五六十岁了,还是说毛利先生,您觉得我这副样子和千间女士一般大?也太荒谬了!难道白天说梦话就是大名鼎鼎沉睡的小五郎的本事?还是说……现在毛利小五郎先生是已经打定主意把黑锅往我身上扣了吗?」 就算被猜中又如何?毛利小五郎的结论根本没有证据,一切不过是他天马行空的猜想,只要死不承认,他也没有半点办法—— 「柯南,把你在主卧找到的日记本拿出来给这位现在自称贝尔摩德、四十年前被叫做莎拉但真名是莎朗的女僕奶奶看看!」 第151页 莎朗放肆张扬的笑容僵在脸上。 好一阵,她才从这一声女僕奶奶中清醒过来。 真行啊乌丸莲耶,变成个咒灵了还写日记,这玩意除了害人害己还有别的作用么? 死了都能给人添堵!! 「柯南?!」毛利兰不免惊讶,难道在她眼皮子底下还没离开过视线的柯南又找到了新的重要证据么? 「没错,就在这里写了!」 柯南举起牛皮封面的本子,翻到了其中一页: 「忠诚的莎朗想要摆脱她阴暗的巢穴,但成为贝尔摩德的她将任由我摆布。」 「而且不仅是有这位贝尔摩德小姐,我们在黄昏别馆外面的森林偶遇的钟离先生也在乌丸莲耶的日记本里有过记录。」 「至于里面的这张照片,我觉得钟离先生或许可以解释下——这位和您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钟离扶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和乌丸莲耶和他的亲妈有什么关系。 泛黄的照片中,一个穿着深色洋装的女人笑得灿烂,旁边的男人却显得有些无奈。 照片的构图和完成度算不上完美,但只要没瞎,只要不是脸盲到认不出身边人,就不会认不出那个无奈的男人是谁。 至于那个笑得灿烂的女人,既然是从乌丸莲耶的日记本中掉出来的照片,那应该也和乌丸莲耶有关。 「这是乌丸米子。」 千间降代一眼认出,为了弄清黄昏别馆的真相,她曾把乌丸家的祖孙三代查得个明明白白。也还好,「乌丸米子就是乌丸莲耶的母亲,也正是乌丸米子一手将乌丸家带到了财团的圈子。早年的乌丸米子家境并不富庶,几乎就是白手起家,打造了一个属于乌丸家的商业版图。」 「所以钟离先生,你认识照片上的人么?」 「不知道。」 「你这傢伙别再敷衍下去了。」大上祝善愤怒地抓着钟离的衣领,质问道,「你们连穿着衣服的款式都一模一样,就给我老老实实地招供啊!」 「大上先生还请冷静。」钟离轻轻把大上祝善紧攥得发白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旁边的人不清楚,大上祝善本人倒是吓了一跳。 「千间女士,如果我没猜错,这位乌丸米子应该早在四十多年以前就已经离世了吧?」 千间降代点点点头,「乌丸莲耶活了有一百岁,从四十年前再往前面倒一百年,就是差不多是乌丸 米子发家的年龄。」 钟离正色:「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和一百四十年前的大人物有过交集?」 「你的意思是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巧合?」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左不过一百四十年,出现一个和在下一样外貌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不再正常不过了吗?」 柯南:……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第80章 显然, 不只柯南有这种想法。但钟离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一时间让在座的各位都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讲冷笑话,还是真的这么想。 相对理智些的靠谱成年男性——茂木遥史在一群豆豆眼的侦探里显得无比可靠。 可靠的茂木遥史双手抓住不知道自己抛出多么震撼理由的钟离, 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有没有人说过, 你找的藉口都有些……不那么恰当?」 真的会有人顶着这样一张脸毫无自觉么? 钟离非常迷惑。 思索半晌,他才恍然大悟:「也对, 是我自作多情了。」 柯南:…… 不, 我看你是完全没明白啊…… 这傢伙是怎么回事, 他说话的时候可没有半点自谦的感觉, 完完全全就是一副非常诚恳真挚的肺腑之言。 真的会有人活了几十年还认不清楚自己的外貌杀伤力吗? 不对不对! 回过神的柯南勐然意识到:他们所有人的重点已经偏离。紧张刺激的问询嫌疑人环节已经有变成天然男神貌美不自知的八点档黄金剧场。显然, 这个男人正在岔开话题 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拿出了物证却没能够击溃嫌疑犯的心理防线, 如果沉睡的小五郎此时继续操持缄默,他们只会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 柯南有些后悔没能找到更多证据。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可是为什么一个一百多年前的人会和钟离先生一模一样呢,真的是太奇怪了。」毛利兰小声问,在茂木遥史和钟离两人的大眼瞪小眼中显得非常突兀。 「会不会是两个人正好是亲戚,比如, 钟离先生的祖辈有兄弟之类的吗?」 理论上是不可能的。 不管是钟离还是摩拉克斯,户口本都还在天理手上。 「——或许有,但由于是在异国他乡, 多年来又联络不便, 所以我也不大清楚。」 除非天理想不开捏了个摩拉克斯天理版本, 钟离不可能有兄弟。 但为了应付眼下的侦探, 钟离还是忍痛为自己编造了一些复杂的家庭关系。 「……闲话到此为止吧,我们需要一个更加合理的解释。」 藏身于沙发后的柯南终于让沉睡的小五郎将话题掰回正轨。 「这里除了我们也没有其他人, 突然出现在黄昏别馆附近的你、莫名奇妙损坏的汽车, 我们都需要一个解释。那么, 钟离先生,看见这么熟悉的照片和笔记本,你还有什么新的回忆想要分享么?」 第152页 「既然毛利先生执意如此,那也只能认真对待了。」 钟离侧身,让众人的目光聚焦于一直离他不远的莎朗。 「你要怎么证明这本日记是属于乌丸莲耶、而不是贝尔摩德,或者是莎朗小姐的自娱自乐?」 大上祝善瞪大了眼睛。 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想直接把日记本打成伪证? 「正如各位所知道的那样,黄昏别馆很少有外人进出,恐怕这么多年来,有侦探和宗教学校实习的机会始终都是少数。不管贝尔摩德小姐究竟芳龄几何,对于一个只能独守冰冷死物的人来说,若是连自由发挥想像的自由都被剥夺,那也未免太过残忍了些。」 莎朗马上领会到了钟离的言外之意,侦探们当然也马上想到了这一点。 「你想说,这是她在黄昏别馆因为无聊,自己编出来的幻想小说?」 钟离一脸确信:「各位,乌丸莲耶已经死了整整四十年,那这本日记的纸张为何还没有一点老化?」 「他说得没错,墨水和笔迹看上去不像是四十年前的,更像是上周 的随笔。」 千间降代拿起柯南放在沙发垫上的笔记本。牛皮纸有着相当可靠的厚度,粗略翻了几页,几乎每一张纸上都填满了文字,但也正如钟离所言,这日记本不像是四十年前的物什。 「这位……该叫做贝尔摩德,还是莎朗的小姐?」 「叫我莎朗就好,贝尔摩德的名字已经被我扔掉了。」 莎朗俏皮地对年龄应该够给自己做女儿的千间降代眨眨眼,顺理成章地续上刚刚柯南所读的日记本剧情。 「还请大家理解一下,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个人在这种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岭独自生活,给自己找点乐子很正常吧?」 「要我说,毛利先生,您就是因为认定了我就是罪犯,才对如此荒谬的证据做过多关注。」 莎朗将矛头直指沉睡的小五郎:「如果您始终觉得我不是个好人,那我们明天,山下警察局见真章!我到要看看,大名鼎鼎的侦探是要如何对付一个无辜的女僕!」 不,不对吧……这时候不应该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的罪行、然后忏悔吗? 冷汗顺着脸颊滑进衣领,毛利小五郎再怎么好敷衍,莫名其妙要打一场官司也不是这么好煳弄得过去的事情。 更何况下了山警察局里见真章,柯南坚信,莎朗要么是把证据销毁得非常干净,要么是能够给她定罪的证据还没有找他她有恃无恐。 既然如此,不如换个人入手。 「既然如此,莎朗小姐坚称这本日记属于脑洞大开的科幻小说——我可以这么理解,没错吧?」 莎朗点点头。 「那好,请问钟离先生,您能给我提供一个提示莎朗小姐可以从幻想小说角度入手的辩解理由吗?」 「毛利侦探真是奇怪,钟离只不过是从常理推断,只不过没成想,莎朗小姐的做法也在下想到的理由一模一样罢了。」 「可是钟离先生,从常理而论,您的嫌疑也没有解除,反而因为这番话更加大了。为了证明自己的情报,我希望能让人搜一下身——放心,为了避免栽赃嫁祸,我们可以让柯南小朋友代劳。」 莎朗挑眉,阴阳怪气道:「不是吧大侦探,你以为你是谁就敢随随便便搜一个陌生外国人的身?话我先撂这了:不管你是谁,如果你需要搜我们的身,还请出示您的搜查令——作为前刑警的毛利侦探,不会不知道这规矩吧?」 这两个人怎么这么不走寻常路? 在米花町,从来没有嫌疑人会要求出示手续,大部分兇手在被揭穿了真实面目后就老老实实认罪受罚,更别说还在这里老神在在地谈条件了。 但越是抗拒,柯南就越是兴奋—— 让钟离和莎朗拼命遮掩的,一定就是事情的真相! 「莎朗小姐,还烦请告诉我你僱主,也就是黄昏别馆主人的身份。真相大白我自然会补上搜查令——这也是法律所允许的。」 「……」 别看莎朗这么气势汹汹,她还真的被问住了。 乌丸莲耶变成咒灵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四十年来,她一向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更别去打探黄昏别馆挂在谁的名下。反正对她而言,认清幕后之人是乌丸莲耶就够了。 现在问题来了,一个工作这么久的女僕不知道自己的僱主是谁会不会显得有些离谱? 可「乌丸莲耶是黄昏别馆主人」这种理由怎么可能说得出来?钟离好不容易才圆过乌丸莲耶日记本和身份的谎,她说这个答案除了让他们两个越看越可疑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不自觉地,莎朗将头往钟离方向撇了点,又在意识到的时候默默转回。 侦探都是一群相当擅长抓细节的火眼金睛,更别说受邀的各位名侦探都是其中翘楚, 属于业内的老资歷。毛利小五郎低着个头看不见,他们这些盯着莎朗的人还发现不了么? 「你看看是往钟离先生那个方向看过去了吧?」五条悟坏笑,「人在心虚的时候很容易会有多余的小动作哦~」 该死的咒术师!! 一次两次就算了,这种时候了,这白毛混蛋怎么跟的狗一样追着他们咬。咒术师难道都是这么一群不管不顾的混蛋么?! 第153页 五条悟继续煽风点火:「女僕小姐看起来好兇呀,是恼羞成怒了吗?」 莎朗有些绝望。 如果她是人,她犯了什么罪应该由法律来惩处,但她现在是咒灵,她和咒术师们应该见面就打,而不是在自己的老巢被迫和咒术师进行人类视角的辩解合理与否进行分析。 大家都属于不可言说的怪力乱神一侧——虽然一方是咒术师,另一方是被扑杀的咒灵,但在普通人岌岌可危的世界观面前,眼前这傢伙怎么这么不懂得以大局为重呢? 得亏五条悟不知道这位面色不善的人型咒灵脑子里想了些什么,不然这位任性惯了的咒术界最强高低得给她整个花活。 比如说在众人面前当场表演一个宗教人士的花式咒术连招,然后干脆利落地摧毁普通人的世界观。 别说什么有没有人捧场尴不尴尬之类的鬼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像五条悟这种业内打遍天下无敌手,行外一点名声都不显的人最容易惹出乱子。 只要你们愿意相信这是事实—— 「没错,真相就是如此。」 再过四十年,它就是一段真实的歷史。 「我就是黄昏别馆的主人。」 钟离面无表情,他现在正在思考该如何在不伤及人类脆弱大脑的情况下精准清空侦探们的记忆。 原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世界,先不说和小黑杯失散了这么久,还得和人一边讲道理一边圆谎。 天理都不会这么使唤人。 只要能赶紧结束这痛苦的推理和反推理,钟离不介意再给乌丸莲耶背点黑锅。毕竟他走就是真的走,换个世界根本找不到人的那种,让自己扛总比让原住民背锅好点。 那张和乌丸米子的合影……或许在时间线被世界玩成毛线团的地方,在未来某日,他会同乌丸家的人类结缘。 钟离记得,乌丸莲耶曾经说过—— 『母亲临走前告诉我……您一定会没有半点关于乌丸家的记忆』 钟离闭上眼——他和黄昏别馆以及乌丸家的牵扯,只会有更多。 第81章 窝在沙发后面的柯南本来还想说点什么, 紧接着就被钟离离谱过头的发言给打断了思路。 原来是黄昏别馆的主人么。千间降代非常肯定,照片上的年轻女人就是乌丸莲耶的生母乌丸米子。难道说黄昏别馆的主人这百年来从未变过,一直都是他? 但理性分析, 就算是让自己变小的毒药aptx4869也不可能让一个人活得这么久吧…… 柯南: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 真·名侦探试图运用自己久违的高中生知识, 从辩证性角度对钟离说出的这句话进行理性思考。 我就是黄昏别馆的主人这句话是不是有可能,可以从别的角度来断句? 难道说外国人可能对日语的定语状语有理解方面的偏差? 不对不对,柯南惊出一身冷汗:如果钟离不是嫌疑人而是知情人,这位莎朗小姐又是他的合作伙伴的话…… 他有可能是在暗示他黑衣组织研究出来的药物——aptx4869! 没错!一定是这样! 怎么可能有人寿命快两百年还不变老?或许真相正如他们两个所言, 但他们为了给侦探们提示, 故意说了这些听上去就非常不合理的谎言。 日记本是莎朗的幻想小说,却有乌丸米子和钟离的合照,钟离又从刚开始矢口否认的态度转变到全盘肯定…… 黄昏别馆属于乌丸家,如果钟离和莎朗用这张照片暗示黄昏别馆的主人从始至终相貌一样、所有被乌丸莲耶掌控的人都会被赋予一种酒的名字、且故事中的钟离有着极长的寿命。那么, 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在给侦探暗示黑衣组织的存在! 没错,他们一定是在暗示黑衣组织!越想, 柯南越觉得合理。 琴酒的毒药让自己变成了小学生, 那么换个角度想, 是不是这种能有机率把人变小的毒药被做出来的的初心, 是为了长生不老? 越想, 越是嵴背发凉。 柯南望向正在发呆的钟离,如果这两个人刻意唱这一齣戏, 是为了提醒他们组织和黄昏别馆的关联。 那么有没有可能,除了工藤新一, 在场还存在知晓黑衣组织的傢伙…… 果然,语言不通就是会出岔子, 连双关和引申义都听不出来了。要是他能够早点听出来钟离的言下之意, 他肯定不会这么针对他们! 可恶, 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 「等等,也就是说你就是那个用两倍价格收购黄昏别馆的傢伙?!」 柯南松了口气——还好有人来打岔。 所以说嘛,不是他听错了,也不是理解出了问题,钟离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等等,你说些什么?」千间降代面色难看起来,「什么两倍!」 大上祝善猝不及防地哽咽住了,好不容易才说道:「钟离先生就是黄昏别馆的主人的话……如果我没记错,以前黄昏别馆公开售出的时候,有位买家曾经以原价双倍的价格直接拿下这幢别馆。」 不是,他怎么就突然认了。 大上祝善不能理解,刚刚钟离不都敷衍过去了,至于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照片——这些年又不是没有造假的照片,只要死不承认就好了。 史达林时期,托洛斯基因为被质控组织地下恐怖集团,被撤销了职务并且遭到处决。他所记录在册的照片统统被ps掉——30年代都能做到的事在今天更是家常便饭。 第154页 只要死咬幻想小说、ps和不知道就行了。这人不是很会说的吗,怎么临门一脚的时候犯了煳涂? 在毛利小五郎拿出证据的时候坚决不认,还让莎朗…… 不,仔细一想其实这样才合理:正是因为他是莎朗的僱主,莎 朗才会顶着沉睡的小五郎的压力为他作辩护,把钟离从黄昏别馆摘得干干净净。 但为什么要突然承认,这不让莎朗的辩护全部作废了吗? 大上祝善破头也想不到,钟离突然承认的原因相当简单: 他不想、也不能继续浪费时间下去了。 钟离寻思,好大儿小黑杯还不知道在那个旮瘩窝等着他去拯救。就他目前看来,小黑杯的实力和心眼估计还没有卡密托一片指甲盖大。 好不容易完成了和圣杯的契约,如果在返程的路上马失前蹄把大杯子的两百岁灵魂碎片弄丢了,无异于砸了契约之神的千年金字招牌。 完成了契约,然后把契约对象弄丢了。 天理听见了都得高低给钟离整两句狠的。 凡事都得讲个轻重缓急先来后到,钟离已经履行与千间恭介把他的遗物交给女儿千间降代的契约,他已经没有在黄昏别馆多做纠缠的必要。 可直到四十年后的现在,他依然感受不到小黑杯的气息,只在四十年前的莎朗手中和方才遁走的花御手中得到了这完全没有任何世界意识力量的杯盏。 ……最坏的可能就是小黑杯已经被细细切作臊子,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 这或许也是四十年前还灵力魔力枯竭的世界突然诞生了身怀咒力的咒术师和咒灵的原因。 先前,钟离认为他之所以会跟小黑杯分开,是因为世界意识不受时间影响。他们最开始就是因为感知到了黄昏别馆的力量才会前往当时还不被茂密森林全盘覆盖的荒山。 就是在这里,随着暴雨的降临,时间发生了变化。 他来到了乌丸莲耶将死、急于寻找母亲留在黄昏别馆内宝藏的时间。 又在乌丸莲耶死后、莫名变成咒灵离开这座荒山的路上和学者们被困在他化自在天,时间又往后推移了四十年。 一共两次变化,分别发生在前往黄昏别馆的路上和离开黄昏别馆的路上。 黄昏别馆是乌丸家的祖产,乌丸家在乌丸米子手上发的家,而乌丸米子认识自己。 时空转换器的本源力量还在钟离身边昭示着强烈存在。 ——这就是世界的无意识的考量么? 看来这时之政府的时空转换器是不得不用了。 钟离不再多作担心,串联起整个乱七八糟的时间后,他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愉悦。 只不过落在某些人眼里,这份愉悦就是对自己财力的自信和对于脱罪的手到擒来。 太嚣张了! 大上祝善气得发抖,脸上的横肉一颤一颤。他发誓,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这傢伙不要仗着自己的雄厚财力就想为所欲为!!日本警界可没你想得那么窝囊!」 柯南仍处于呆滞中。 大上祝善先生,这又是怎么分析出来的? 不过钟离此人,你看他第一眼就一定会觉得是个「老钱」,不仅仅是家财万贯、更重要的是身上那股雍容的气质和风情云淡的神态。 这种人看上去,就不是属于没钱人那一类的。 不过柯南也确实没想到——黑衣组织的敌人也这么有钱吗? 钟离嘆了口气。 人类的这一特点比较麻烦。 他们总是会对你口中的真相不屑一顾,哪怕几分钟前他们自己也对此深信不疑,但如果你承认了他们的猜想,他们反倒开始自我纠错了。 对于人类而言,倒算是一个善于反思值得夸奖的好习惯,但对于还想守住普通人类世界观的人型咒灵和外来神明而言,侦探们每多反思一次,都只会让这场折磨更加持久。 「小弟弟,是不是躲在这里悄悄给小朋友打电话?你的毛 利叔叔没有告诉过你最好不要在大人们谈论重要事情的时候打电话……」 毛利小五郎久久不出声,莎朗扫视房间还是发现了隐藏伪装非常敷衍、正在进行又一次头脑风暴的柯南用眼神捉了出来。 「蹲久了腿会酸的。」 所以,好好地站在明面上吧。 看着僵硬地直起身体的江户川柯南,莎朗眯起眼睛,她有预感,真正的沉睡小五郎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小孩子。 身为一个混迹组织的演技派咒灵,会点唇语视力不错,也是很正常的吧。 之前她还不能够确认,但沉睡的小五郎找钟离茬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本日记上,她注意到:每当这个小鬼讲话的时候,毛利小五郎不仅不会插话,还会停顿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到有其他侦探或者什么人发表议论,沉睡的小五郎才会继续揭晓答案。 先前她认为这是源自毛利小五郎作为前刑警的职业习惯,或者是在故意给他们压力。但这个叫做柯南的孩子没事就窝在暗处…… 太可疑了。 「好了,沉睡的小五郎先生,继续分享您高超的见解吧。」莎朗相当得意,故意为话题再添了一把柴火,「钟离先生实在是被你们逼的没法了,连这种荒谬的猜测都不得不被迫承认——作为侦探,你们还有没有一点职业的操守?」 第155页 钟离投向赞许的目光。 莎朗这位队友可比只会吐槽的小黑杯靠谱点。就这份逻辑和狡辩能力,和能在一对多的侦探面前不落下风的能力,就不是活了两百年的傻白甜世界意识能够相比的。 所以说……要不干脆放小黑杯自由锻鍊一下社会生存能力? 「呀耶,毛利侦探怎么睡着了?」莎朗一脸担忧,嘴上却不作此态,「总不会是说不过我们两个嫌疑人又怕堕了自己的名声,故意在装睡吧?」 算了,世界意识应该不用面对家长里短和与人类的修罗场。钟离想来想去,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可能是太过激动昏过去了吧。」 千间降代有些迟疑:「所以……」 「说不定就是因为毛利侦探太过激动,慌不择言气血上涌然后碍于中年男人可悲的面子,一口气没喘上来,缺氧昏过去了。」 莎朗跟着帮腔。 现在她就是钟离的得力嘴替,她莎朗将以丰富的经验和极高的情商有望将已经被迫闭麦的柯南和毛利小五郎钉在道德的耻辱柱上。 钟离提议:「夜色已晚,不如我们先休息,明天再议吧。」 莎朗则斩钉截铁,态度更加坚决:「我晚上记忆力不太好,有事我们明天上警察局录口供。」 柯南:住手!我们是友军!看我眼神,我们是要一起抗击黑衣组织的友军!! 第82章 众目睽睽之下, 柯南根本没办法为沉睡的小五郎配音,哪怕他现在有心借毛利小五郎之口说出这个黑衣组织的猜想。 ——莎朗小姐你在干什么啊!不要误伤友军! 虚假友军莎朗冷笑以对:谁跟侦探是友军? 不过,沉睡的小五郎的真身居然是个小学生……该说是成年人的无能软弱还是得夸赞夸赞小朋友的胆大心细呢?被小孩子借着自己的名头当侦探, 沉睡的小五郎也不过如此。 ……日本这两年出了什么神童, 一个孩子应该会有这么大的本事么? 联想到柯南对『贝尔摩德』这个从外人看上去应该相当普通名字特殊的反应……莎朗的心一沉。 贝尔摩德这个名字,对于不知内情的人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外国名字,更何况她本来就是美国人,叫做这个名字也根本不足以构成疑点。 唯一的可能:这个叫做柯南的小傢伙知道组织的存在, 甚至还有可能和某些被赋予了代号的傢伙正面对上过。不然无论如何, 也不至于露出那种惊恐的神态。 一个小孩自然不可能如此清楚……黑衣组织再怎么心狠手辣也不至于对一个小学生下黑手。这个叫做江户川柯南的小孩,除了身边有个名侦探之外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 但如果,柯南不是真正小孩呢? 江户川柯南=江户川乱步+柯南道尔 又是一个侦探,还是一个和组织碰过面、甚至已经被下过黑手的侦探。 真是位标榜侦探身份的可爱孩子, 连化名都如此显眼。 莎朗仔细一想却发现越想越不对:这种一看就是目的性非常强的名字真的没有人怀疑吗? 明明是侦探,却总会在奇怪的细枝末节里失误, 这种奇怪的地方暂且按下不表, 但组织里的人为什么没有把尾巴清理干净?她可不信四十年会让组织的行事作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在组织眼里, 『江户川柯南』已经死了。 江户川柯南不似正常小孩子, 他还是一名侦探、很有可能和组织对上过。 所以……他应该吃下了那个『药』, 才脱离了组织视线。 正如先前所言,乌丸莲耶创立组织的初心就是为自己的长生不老提供强有力的资金鍊和创造出仅为自己服务的长生不老药研究机构。 莎朗四十多年前从乌丸莲耶手中获得的药就是从组织实验室出来的半成品。但是半成品, 就造就了无数实验体的死亡。 莎朗运气好,这才成就了百里挑一的不老魔女——虽然后来变成咒灵后彻底没了荣华逝去的烦恼, 但不可否认,乌丸莲耶造就了莎朗。 因此, 组织更不可能随乌丸莲耶的死而覆灭。 这个沾染血与黄金的组织, 从其诞生起就註定:只要人的贪婪与欲望不死, 它就永远不会消失。 忠诚从来都是一种交换:乌丸莲耶给了他们想要的,他们为他卖命。 这样的组织别说作为boss的乌丸莲耶能不能够剎得住车,恐怕就连官方都不愿意看见它白白覆灭。 而乌丸莲耶死去、咒灵乌丸的诞生后,组织因为拥有不属于人类的力量而变得更加猖狂也说不定。 「什么嘛……一觉醒来莫名其妙挨了一通□□」 闹腾了半天,麻醉效果一结束,沉睡的小五郎渐渐甦醒,一脸茫然地嘟囔着。扶手边的江户川柯南乖巧端正坐着,这倒不是他被毛利兰以360无死角全面盯梢。 一定不是。 千间降代轻咳两声,依旧老神在在:「毛利老弟的沉睡还真是跟换了个人一样,『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古人诚不我欺。」 「不是,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毛利小五郎一脸茫然,转身看向乖巧端正的柯南和一脸黑气的女儿。毛利兰嘆了口气,柯南想说些什么,却被温柔的小兰姐姐以暴力铁拳制裁。 第156页 「简单来说,你刚刚气势汹汹地指认我和钟离先生是幕后主使者。」 「不,不会吧。」毛利小五郎吓了一跳,「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也没必要那审视犯人的眼神来看着我们了吧?」 「这是当然。」千间降代大方鞠了一躬,能用道歉和装傻能解决的问题就不要带到山下,「毛利先生也是因为急于让大家离开才慌不择言,说话未免有些沖。」 站在千间降代身后,无人注意到大上祝善翻了个大白眼。毛利小五郎这傢伙可真能装,前后不一就算了,还把锅退给睡眠——他是想说自己在梦游的时候断案吗? 活了五十多年的大上祝善不屑一顾。 作为正经侦探,大上祝善根本想不到——沉睡的小五郎还真是毛利小五郎在梦中断的案子。 毛利小五郎负责睡觉做梦,柯南负责断案。 「要是黄昏别馆里面有监控或者什么别的可靠证据就好了。」 白马探揉了揉太阳穴,在场的侦探们除了不能透露姓名的柯南,可都算是业内年龄大上几轮的前辈。本以为是一次能够友善切磋能力高低的晚宴,没想到竟然如此藏污纳垢。 回到东京后,他有必要去找一找四十年前黄昏别馆案子的卷宗了。 希望能够找到决定性的证据, 希望能够别再窝里斗下去, 希望能够应付过这几个傢伙, 希望能够彻查四十年前的疑案, 希望能够…… 实现愿望。 又是『愿望』。 钟离不动声色,却明显察觉到,从花御和莎朗手中得来的杯盏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都散发着熟悉的恶意。 上一次感受到这份力量,还是在冬木,被污染的大圣杯身上所迸发出的、混杂这外神和世界意识的凌乱力量。 『杯盏』感受到了强大的力量,以及如饿狼环伺的强烈渴望。在相当多的传说中,『圣杯』都被视作悲剧的引子,实现愿望的宝物。 他需要停下人们被勾起的欲望。 钟离没有时间的权能,但万物归一者拥有与所有时间空间相连通的权能,要是稍微变通一下,应该没有问题…… 「这,这是……?」 「抱歉,第一次用还不太熟练。」 时间把一切凝固在原地,喧譁和烦躁在停滞的空气中戛然而止,突然非人类的二位不受影响。 知道是钟离的手笔,莎朗也终于松了口气。 应付侦探们始终是个费脑子的活计,虽然没有性命的担忧,但这种滋味她可不想再尝一次了。眼见一切归于寂静,莎朗不由得感概: 「早知道能有这一招,我们何愁到如此境地。」 「早知道能有这一招,或许他们都不会死。」 莎朗面色不悦,已经瞭然钟离好脾气的她更是干脆说道: 「虽然这句话让我这个成功逃走的人来说不太合适……但说真的,这件事这本来就跟您没什么关系——从头至尾,您只是一个无辜的路人。总不能因为这个路人有拯救的力量就将罪过怪于他,罪魁祸首是乌丸莲耶。」 一开始,已经不想在等下去、早已起了杀人之心的是乌丸莲耶。如果钟离没在那晚敲开黄昏别馆的大门,他们也难逃一死。 至于莎朗,应该也会同她和乌丸莲耶约定的那样,乌丸莲耶提供金钱和资源,她负责远遁美国发展组织下线。 「很少有人会 这样安慰人。」 「不好意思,我不是一个好人。世人对好人的要求太过苛刻,又对坏人太过慈悲。让我来选的话,我宁可当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也不愿意成为一个功德无量的好人。」 「不会有好人在乌丸莲耶手底下如鱼得水忠心耿耿,虽然我并不非常衷心就是了。钟离先生,不得不说您这种凡事往好处想的性格可真是太吃亏了……」 莎朗真诚地希望,好人不会因为没能从一个恶魔手中拯救生命而沮丧。 钟离有些意外。 在提瓦特,从来没有人会用「好」这种词来形容魔神,人世间的执政官也从来不会被治下的人们用纯粹的「好」与「坏」来形容。从血海战争杀出的魔神也很少会在意凡人对自己的看法。 提瓦特各个国度的普通人就像是被魔神们饲养的猫咪,有些神选择放养,让猫咪们自由自在地生长;有些神则包办一切,只要猫咪乖乖待在精緻地笼子里就好。 比起他的同僚们,钟离过去像是操劳的老父亲,既要每年固定安排猫猫们的日常生活安排,又怕猫猫们太过依赖自己不能独立。 好在卸下岩神之位后,璃月并未发生根源性动乱。毕竟,执政的神和生活的人是完全不对等的两个个体,而一个并不算得上非常熟络的异世之人给自己一句「好人」评价,属实是非常新奇。 「等会我会把我们的存在删去。侦探们来到黄昏别馆后发现了四十年前学者隐藏下来的线索,但由于各种各样的意外,他们不得不等到明早回去。」 一个大致正确的故事线——至于剩下的剧情,脑洞大开的侦探们自己会仔细编好。 钟离:「相信莎朗小姐耕耘多年,一定有可靠的法子吧。」 「只要能够离开日本。」 回到她的大本营后,她何愁想不到办法给他们找个下家。 第157页 绵延百年的黄昏别馆,终于要划休止符了吗?想都别想 「大家都听到了吧?……神明还有世界什么的……」五条悟摘下眼罩,领域护住了他和他的学生,虽没能抵抗住时间的暂停,但让他们保留了意识。 「能暂停时间、帮助人类拔除咒灵的神明,这可是个大新闻。」 「所以说他就是我们的任务目标吗?」 「不。」 比起学生们的忧虑,五条悟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是我们的拉拢对象。」 第83章 温馨的咖啡厅内, 一个僧侣打扮的男人独自坐在一张四人桌。工作日的上午,哪怕是在理论上应该相当繁华的涩谷商圈,这间咖啡店也显得非常冷清。 起码目之所及, 只有休息的情侣坐在窗边, 勉勉强强能算个谈话的好地方。 「我要坐四人桌。」 只要能在可怜的周一为岌岌可危的营业额添上些花火,店长欢迎任何一位能为他提升营业额的朋友,奇装异服怎么了?涩谷商圈包罗万象,日本更是欢迎一切乱七八糟人的国家——更何况根据他多年的经验, 就得是奇装异服才兜里有钱! 在店长不断催促的眼神下, 门口的服务员及时地上沉重的菜单,恭敬地为这位一看就非常富裕的黑髮僧侣打开。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就身价不俗的奇特僧侣张口就说: 「三杯白开水就好。」 店长微笑的面容短暂扭曲了一下。 白开水就算了,还要三杯——该不会这才是他要一个人坐四人桌子的目的吧??这破和尚是当杯子不用成本吗?! 现在的日本寺庙大多是家族产业,他们一般拥有寺庙及周边的土地, 就像是现代的地主,贫穷一般与他们相隔甚远。 换而言之, 在这位店长眼中, 僧侣不可能是缺钱的傢伙, 那么唯一的可能也剩下一个——这位僧侣是个抠鬼。 好傢伙, 运气真是烂到家了。店长心里懊悔, 他失算了,没想到这个年代还有僧侣能是个抠鬼。 「要干掉这个人类么?」 漏瑚瞥了一眼店长头上不断冒出来的黑气, 徵求起夏油杰的意见。 对于这位由人类对大地的恐惧而生成的特级咒灵而言,让一个令他的合作伙伴不爽的傢伙去死, 只不过是个连动根手指都显得麻烦的简单动作,只需要夏油杰一个简单的点头动作, 这个不敬的男人就将化为一捧炭灰。 「没必要在这时候大动干戈。」夏油杰, 或者说占据夏油杰的羂索神色平静地望向水面, 阻止了漏瑚没由来的杀.人兴致。 「难得在人类的繁华商圈找一个人少的地方,就当是为清净付的帐单吧。」 坐在漏瑚身边的花御正因为城市的喧嚣而莫名烦躁,他率先打开话题:『夏油杰,你找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把见证着我们之间友谊的时空转换器弄丢,我可是相当诧异。」 没有回答花御的问题,反倒是算起了旧帐。羂索喝了一口水,像是谈论着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般谈论着此世唯二的时空转换器:「你们居然还一个解释都没有,这可是让我这个可怜的合作伙伴提心掉胆了好一阵子。」 「别说闲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 截然不同的两个问题,羂索笑了。 「看看,还是花御懂我的意思,漏瑚你也该收敛收敛那暴躁的脾气了,不然说不定哪天就跟真人在地狱里相见——言归正传,我通过一种别的方法,看到了那位杀死真人和乌丸,并且击败了花御的神明。」 僧侣打扮的长髮男人放下手中的杯子,一小滩水洒在了桌面,又很快地蒸发干净。 「如果我没听错也没看错,他们已经到美国了——你也别想着报仇,连乌丸的领域他化自在天和真人那种对人类有明显优势的术式都没在他手里占到便宜,你去和送死没什么差别。更何况有天元的结界在,你们这些咒灵没办法离开日本。」 漏瑚不服气 :「贝尔摩德也是咒灵,她怎么不受影响?」 「她以前是美国人。」羂索斜着眼,「日本人的结界怎么会拦住美国人?」 「那个傢伙呢?」 「神明又不是咒灵,可别给自己贴金了,漏瑚。」 周围越来越热,羂索喝了一口水后,空气中焦灼的温度又骤然冷却。 行吧,漏瑚非常无奈,这两个理由他还真的没办法反驳。 漏瑚是咒灵,也没有美国户口本。 他干脆不再这个有些奇怪的话题继续纠结下去: 「行,那既然不打算让我们去报仇,你提起他们两个是想干什么?」 「其实很简单——我仔细观察了,这位神灵对人类和咒灵并没有态度上的差别,他会杀死乌丸只不过是因为乌丸把他困在领域里、并且还把这位神灵大人护着的人类几乎赶尽杀绝……要我说,单纯是他自己蠢,把自己逼进死路就算了,还把真人拉着陪葬。」 「真人和乌丸已死,你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吗?」漏瑚眯起眼睛,警惕地看向这个话里藏话的狡猾诅咒师,「你是想说他们的抗争是无用的,他们的行为是愚蠢的??」 羂索用手托着头,在周围店员看疯子的眼神状态下继续分析道: 「神灵接纳了由人变成咒灵的贝尔摩德,五条悟肯定是想去把这个强大的战力拉拢在他身边——但很明显,神灵对人类的纷争没有别的想法,或许是有什么不能显现于人世之类的规定,他让贝尔摩德消去了在场所有普通人的记忆。」 第158页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找杀死真人的兇手合作?」漏瑚面色更加不善,周身的温度更是把好不容易冷却下来的空气重新点燃,随着他情绪的激烈,室内温度被生生拔高了几个点,愣是把这间咖啡馆本就不多的客人又赶走了大半。 「我不会和害死家人的兇手合作。花御也是一样。」 「先别急。」羂索摇晃着已经空了的玻璃杯,「如果他没有杀死真人,如果乌丸没有死脑筋地招惹到这位对生命一视同仁地神灵,一切回到最初的原点,我们何愁拉拢不了这位强大的战力?」 『你的意思是……利用时空转换器,回到乌丸和神灵结仇之前的时候?』 漏瑚恍然大悟,却仍是不怎么相信这个如狐狸一般狡诈的诅咒师:可时空转换器已经被花御落在了黄昏别馆……这种强大的咒具,要从哪能找到第二份? 羂索看出了漏瑚的怀疑。 也是,按常理而言,任谁也不会相信能够扭转时间空间这种远超特级的咒具居然还能从世间找到第二份。只可惜,世间万物从来没有任何常理,此等强大、几乎算得上是能改变世界的东西,的确有第二份。 「在妖鬼横行的平安京时代,高居于天空的高天原神灵为这片贫瘠的大地带来了扭转过去的力量。一个分给身负灵力的咒术师们,另一个交由当时的幕府将军。只不过时光荏苒,将军家的勾心斗角让他们的更迭换代快了不少,匆匆忙忙的继承之下,丢点东西、少知道了些秘密也很正常吧?」 「花御拿着的是我从加茂家带出来的时空转换器,属于幕府一方的,还在我手里。」 「想想吧,漏瑚。要是我们能让时空回溯,真人乌丸不会死,你还可以回到咒术师并把他们干掉……」 「不,我想说的是——」漏瑚打断了诅咒师越发离奇的畅想,又拉扯下正欲同羂索争论的花御,非常认真地询问看起来头头是道的□□头子。 「你会用这时空转换器吗?」 □□头子沉默了。 「要不是在我们手上的时空转换器根本没有半点作用,花御怎么可能就轻易的把这东西拱手相让?等你什么时候研究出时空转换器的用法,什么时候再讨论这个方案也不迟。」 漏瑚两手一摊,头上也冒出不少蒸汽,没好气地损一口已经开始畅想美好未来的诅咒师。 「这东西在我们手上就没来过作用,你有想我们根本用不了这种东西地可能性吗?」 是啊,要 是这东西这能能像在神灵手中那样发挥如此强大的作用,当年他根本不可能能从加茂家把这东西顺出来。 ……轻易地被堆在库房地杂物堆里,还不做任何收检……搞不好咒术界的老傢伙们也没真正见识到它的威力过。 羂索意识到了计划的漏洞 羂索陷入了沉思。 顺便让一旁观赏了和空气对完话后陷入沉思的僧侣整个过程的店员也陷入了沉思。 「店长,这个是是不是有点问题?我们要找个藉口把他弄出去么……」这人怕不是神经病。 「顾客是上帝。」上帝发神经也是上帝。 「现在客人也不多,说不定他过会就走了。」求求神经病快点走啊!! 「算了,我先走了。」 「就这?」漏瑚震惊,「你还什么办法都没想出来。」 「有人开始赶客了。」这话说得,让自认为没让顾客听到吐槽深意的店员活活吓得打了个激灵 更何况,羂索他还有别的事。 面对眼前两只咒灵难得的不解,羂索心情愉悦了不少,眯成缝的眼睛也难免露出几分好笑:「俗世的金钱可是相当重要的工具,作为供给我们大计的有力支柱,哪怕是敷衍也得一个一个做到位了才是。」 「啧,那接下来怎么办?」眼前的傢伙一脸无所谓,漏瑚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够干巴巴地询问道。 「等呗。」 羂索从袖口里掏出钱包,递给战战兢兢的服务员,顺口道:「不用找了,就当作喝水的小费。」 「不过下次要记得再给我留一个四人座。」 「没问题先生,欢迎下次光临!」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顾客是上帝。」 店长看着远去的上帝,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店员的肩膀。 感动得一塌煳涂的店员则热泪盈眶;刚刚一定是上帝在考验他们的真心! 花御受不了城市里的感觉,羂索一走就干脆离开。徒留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漏瑚陷入沉思: 金钱是……大计的有力支柱么? 第84章 一个漂亮得像明星的女郎拖着老式皮箱从机场走出, 不耐烦地拒绝了莫名其妙的搭讪后,这位衣品看上去还停留在上个世纪的女人似乎是在和迟到的男朋友打着电话。 有些人自作多情,但女人只是抽空挥了挥她唯一闲着的手, 像驱赶苍蝇一样赶走这些自信心旺盛过头的搭讪老手。 「我就说,之前容易变得暴躁肯定黄昏别馆那阴暗冷潮的环境脱不了关系。」莎朗摘下墨镜, 露出蓝色的眼眸,一边悼念她在黄昏别馆生不如死的生活, 一边满意地打量她久违的热情故国,「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还有要我做些什么的地方么?还有……为什么临走时又改变主意。」 「没什么。太平静的世界对我来说也没太大必要。倒是时隔半个世纪,回到故土的感觉如何。」 第159页 莎朗满意地扫视这座她熟悉又陌生洛杉矶机场。 大好的风光在向她招手, 空中传来久违的阳光气息。 四十多年了, 莎朗不由得感慨,乌丸莲耶当初一纸调令就让她马不停蹄地从好莱坞赶到了黄昏别馆所处地那穷乡僻野地方,本以为不过是一次寻常地任务,居然足足改变了他们所有人的命运。 好在, 她是幸运的。 不仅从此摆脱了早就成一颗定时炸弹的乌丸莲耶,还完好无损地回到了美国,还成为了只要不被灭杀根本不会变老的咒灵。 尽管这几十年算不上好过,但总归也是苦尽甘来。 一想到这, 莎朗再也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还不错, 起码比起日本可真是好了不止一万倍。没了奇奇怪怪的侦探和怪力乱神的咒灵, 连空气都变得神清气爽。怎么样,动心了吗?需要我为你定下一航班的机票吗? 不过有一点我比较在意:离开日本领地范围后,我总有种如释重负的畅快。就我通过一些靠谱的特殊渠道了解……日本之外的世界没有咒灵, 也根本不存在咒术师?这, 感觉就像是日本内和日本外变成两个割裂的世界一样! 我不明白, 虽然感觉国外能调动的力量少了些, 但再怎么说,咒灵和咒术师们的分布也未免集中得有些过分了。」 钟离拾起摊位上一个白色的面具挂坠,顺手将攀附在挂坠上的咒灵捏起扔到地上。 「除了这个,老闆。」钟离指向唯一不含咒灵的挂坠,「其他的我全要了。」 莎朗倒吸一口凉气。 「我给你的那点钱够用吗?」 「不必担心,刚刚发现了一些奇妙的东西,买了些材料回去试着做做实验。」 钟离接过由提前收摊老闆贴心打上蝴蝶结的塑胶袋,继续说道:「在航班离开笼罩在日本上空的结界后,外界的魔力浓度大幅下降,很难诞生出强大的咒灵或者咒术师。换而言之,大量魔力和灵力被禁锢在日本土地,吸引更多魑魅魍魉的同时将他们困在圈内,最终形成如今算得上泾渭分明的人与非人之界限。」 「那可真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羊圈……真是的,知道的傢伙还晓得是保护日本的结界,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拿整片土地上的人口来圈养咒灵。登机后,我这里倒是连一个咒灵都见不着了,日本的咒灵,可真是密集得不成样子……」 「毕竟对于非人类而言,这片土地的自带吸引力不亚于把一块肥肉吊在他们面前。」 「没关系,我喜欢减肥。那种诞生了乌丸莲耶的晦气地方对我可没有半点吸引力。没有强大的咒灵正合我意,我对他们异想天开的计划没有兴趣。如果可以,我倒希望咒术师们和咒灵一辈子都别分出高下,就这么僵持到我死了为止。」 发了一通牢骚后,莎朗心中长舒一口气: 「如果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既然留在日 本,总有一天你会碰上漏瑚和花御。关于他们的事我了解的不是很多,但他们似乎经常出没在比较热闹的地方…… 还有,五十年前我在米花町购置了一套别墅,虽然这么多年来也没用过,但是产权契税什么的肯定都还在,东西就藏在第二阶楼梯的大理石板下边。 如果你想要弄个干净身份,杂物间里有一个置物架,背面被我粘了一张纸,上面有新得过傢伙们的联繫方式。除了名单上前三个傢伙已经死透了,剩下的也都是些口风紧的老人,有什么事找他们就好。」 「还有,别墅地下室里有个保险柜,默认密码6个1,放着的都是些底子干净的黄金,还有些□□什么的,用得上就用,用不上就辛苦你帮我埋了。」 莎朗停下有些絮叨的话,脑内仔细罗列着一条又一条注意事项。 她没由来觉得自己像交代后事的阔老闆,不免带了些笑意。 不过有组织人在场,她还是强忍着笑,连带声音都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意味。隔着手机电流地滋滋声,她的声音显得更加沙哑:「这辈子我只要还没到老年痴呆的程度是不会回日本了,那些东西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你想扔就扔,想用就用。」 「谢谢,麻烦你了。」 「……不会,以及,我才真的应该谢谢你,钟离先生。」 有缘再见,不,最好还是别和他们这种麻烦的傢伙再扯上任何关系了。 所以,还是再也不见吧。 莎朗挂断电话。洛杉矶的太阳依旧高高悬挂,稀薄的白云遮不住一点烈日的光彩。看来这几天,都会是个好晴天。 「怎么就你一个人?boss呢?」 「皮斯科,你的话太多了。」莎朗别过头,看向坐在副驾驶位一副颇有微词的皮斯科,「不要质疑boss,更不要质疑boss的命令。开车吧。」 「贝尔摩德,我接到的通知是接你和boss,你可别耍什么花招……」 「我说,开车。」 莎朗摁下皮斯科的肩膀,蓝色水玻璃般的眼睛注视着这个组织的老人,明明看上去应当是莎朗更加年轻稚嫩,事实上也明明是她更加理亏,但皮斯科这个老人的气场反而被她死死压在她下面。 皮斯科身体放软,向这个突然变得不好惹的女人妥协。他压抑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强撑着平静对紧握着方向盘的爱尔兰说:「听她的,走吧。」 第160页 贝尔摩德突然调回美国,boss依旧避不见人…… 组织上面还是警觉了。 肩膀上的压力陡然一松,透过后视镜,皮斯科看到贝尔摩德已经将注意力放在窗外,松了口浊气。 还是说,在日本进行大范围的叛徒清扫后,组织又要把重心重新放回美国了么? 贝尔摩德这里是探不出什么了,得去打听打听日本分部傢伙们的口风。 要是美国分部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那他皮斯科也得给自己考虑考虑退休后的事宜了。 作为元老,为自己添些养老金也是很合理的吧。 车上三人,除了司机,都各怀心思。 夜幕已至,天空挂上幕布后地上的影子陆陆续续打开霓虹灯,行人匆匆忙忙,无暇在繁忙的街道顾及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生活的重担不仅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还配合压抑混浊的空气一起攥住人们的健康和心神,头上盘旋着若隐若现的黑气。 钟离领着沉重的购物袋行走在繁忙的商业街。目之所及,密密麻麻的咒灵如附骨之蛆攀附着无知的人类,贪婪地汲取他们的情绪。 咒灵们享受饕餮盛宴,人却是这场以身为飨的最佳祭品。咒术师们是祭品里的生机,但这份生机又过于有限。 照这 种畸形的态势发展下去,这个世界的咒灵将以这片群岛为原点,形成全新的、有智慧的种群。而如果他们能和人类的对决中占到上风,说不定甚至能发展出属于咒灵这一种族的世界意识。 只可惜就目前看来,咒灵们碰上咒术师基本上就是当场歇菜,强大、有智慧的咒灵更是其中少数的少数。 起码在这片商圈,咒灵们只能简单重复几个词组。 上班……猝死……上班……猝死…… 好睏……加班……好累……好饿…… 一个又一个咒灵如同雨林里的蚂蟥,成群地吸取一个又一个人的力量。他们目前还很弱小,除了像少数几个所能做的只不过是能让被吸收的人更累一些、精神状态更差一些,不能像乌丸真人还有花御那样对人直接造成伤害。 大部分咒灵都处于生命的初期…… 这个世界,好像不再希望人类成为唯一被世界意识宠爱的生物了。 世界不会亏待自己的孩子。所以世界在创生咒灵的同时,将咒术师带给人类。 所以,是人类做了什么让世界本能选择另一种族来对抗他们。 又或许与曾经那几个一起碎成残渣的世界意识有关。 现在,其中一个时空转换器已经收入囊中,还有一个也在日本。在感知到这一信息后,钟离思索再三,还是选择继续趟咒灵和咒术师的这趟浑水。 现在想想,当时在总调度那没能仔细问清楚后再走实属失误。 这个世界究竟是有几个世界糅合而成的? 「夜蛾,你看看这是什么报告?重写,这份报告必须重写!」 夜蛾正道接住愤怒老者扔来的报告,扫视着文字:「我看看,这不挺好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起因结果,这不是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夜蛾正道!」老人怒目圆睁,下达了最后通牒:「解决不了五条悟和他手底下小傢伙们的不敬态度,你这个校长也别给我做了!」 第85章 看来, 今天不只是单纯来他这里发个脾气就能草草了事了。 如此纠缠不休,估计是高层又想要趁此机会借题发挥,给他们找点事干。 这个黄昏别馆就是一个简单的调查任务, 本来就只是交给虎杖悠仁他们来练手,只不过半路被五条悟截下, 变成了老师带队的社会实践。 他也没听五条悟说这次任务有什么古怪,高层却兴师动众地找了个理由来挖错处……黄昏别馆的任务还藏着些猫腻。 既然如此, 夜蛾正道也无所谓再多说什么。多说多错,不如干脆保持缄默,坐下老老实实泡茶喝。 「怎么不说话, 是面对老夫质问哑口无言了么?!」 老者冷哼一声, 甩下袖子,直到接过夜蛾正道递上的盏茶一饮而尽,才稍稍缓解了怒火。 趁着老者喝茶的间隙,夜蛾正道这才悠悠开口:「几个年轻学生, 就算是报告写得不尽如人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谁不是从生手过来。上面跟他们动什么气,犯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地刻意派人来督察?」 夜蛾正道早就习惯高层派来人颐指气使的态度,和他们在上面作威作福的主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喜欢高高在上地俯瞰一切, 不懂变通, 更不识时务。 明明被他看下菜碟里的随便哪盘菜都可以随手捏死只喜欢嗡嗡叫的苍蝇,但高层们派下来的人总是会有种莫名其妙的自信心。 眼前的老者也是其中之一,论实力, 他不是夜蛾正道的对手, 但论嘴皮子功夫, 他可是胜过夜蛾正道好几手。 小人得志总爱显摆, 他就算是算准了他们不会撕破脸。但是要是路过小巷子的时候被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傢伙套个麻袋打一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听出夜蛾正道试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用意,老者连忙放下茶杯,两眼一瞪,张口就是扣一顶大帽子帽子: 「夜蛾正道!不要忘了,五条悟是你的学生,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作为一名教育家、身为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校长,正确引导学生也是你的本职工作。上面一直欣赏你的能力,大家也都知道,如果不是你愿意投身于教育,今天的咒术界也难以见到人才辈出的盛世。没有人敢否认你的贡献,这么多年来你的付出高层也有目共睹。东京都立咒术高专为整个咒术界贡献了无数人才学生和老师们更是能够独当一面,为咒术事业增添一分贡献——这份功勋,整个咒术界都将永远铭记!」 第161页 说到后半截,老者似乎是把自己感动了一般,隐约能从干瘪的皮肤边缘看到闪烁着光芒的泪花。情到深处,似乎还要畅哭一番。 夜蛾正道沉默不语。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受欢迎——如果他夜蛾正道没记错的话,东京都立咒术高专可是一直不受咒术师界以御三家为代表的、传统咒术师们的待见。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东京都立咒术高专是个多么神圣且不可侵犯的地方。 夜蛾正道已经在心底敲起了警钟:来的时候兴师问罪,问到一半又突然把他夸成个天生有地下无的咒术界人民好教师——高层又在卖什么关子。 见他如此油盐不进,老者自以为小心地悄悄翻了个白眼,却不知被夜蛾正道尽收眼底。不再多言,一份轻飘飘的手卷落在夜蛾正道空旷的办公桌案。 这是—— 夜蛾正道心底一咯噔。 老者掩不住得意的声音更让夜蛾正道的一颗心跌入谷底,也坐实了他不知从何而来的担忧:「夜蛾校长,我只是一个传话的中间人,这一切的决定可都是高层做的。」 「野生咒术师钟离勾结咒灵贝尔摩德,四十年前为一己之私杀害十余名平民。认定咒术师钟离为黄昏别馆惨案主 犯,咒灵贝尔摩德为从犯,决定对其执行死刑。立即执行。」 钟离、贝尔摩德、黄昏别馆…… 五条悟那孩子不是说都解决了,上次还说想把钟离拉到他这一边…… 这事要是被五条悟知道,估计又得把高层翻个底朝天。不行,现在咒术界不似从前,正是需要用人之际,他们不能浪费任何一个有生力量! 夜蛾正道双手交叠,沉默半晌后,显得有些不解:「高层没有看到那份由五条悟递交上去的调查报告?黄昏别馆作恶的两只特级咒灵已经全部被解决,所谓的杀害十余名平民更是子虚乌有!」 「什么调查什么报告,您这是什么话呀!我只是一个传话人,一个没有任何权利更改上面命令的传话人。今天我只看到了一章欠缺行文结构的作业和一份紧急的任务。夜蛾校长,这份报告还请让学生们好生修改一下行文逻辑,每次出外勤都是要记录存档的,要是和真实情况不符,查下来误了事,可就什么都来不及改了。」 老者将那份「错误」的报告码齐,重新揣入袖中,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 「不过毕竟这份报告和真实情况不大一样,还请校长安排学生重新拟定一份正确的报告,免得后续惹出些麻烦,您说是吧?」 说完,不等夜蛾正道回答,就要转身离开。 「东西发放我这里,我会处理。」 夜蛾正道一边缓缓站起,一边把深色地镜片往山根处再推了推。 「你……是想和咒术界作对吗?!」 「还请稍安勿躁——要是您激动过头干了些触髮屋内术式的举动,被误伤、甚至误杀的可能性都不会太低。」 「好,好,好!」老者环视四周,他的术式告诉他,这间屋子里的确设下了相当数量的术式,「你不怕上面怪罪下来?」 夜蛾正道笑了。 「如果一只宠物小白鼠未经过主人的允许,擅自偷拿主人下属的点心,却不小心被老鼠药要死了,你觉得这位主人是会利用这次机会争取更大的利益,还是会念在你们可悲的主宠情,为你报仇?」 夜蛾正道无视掉老者难看的脸色,继续问道:「还是说,或许你更想和我们的五条悟老师谈谈学生们的培养方向、以及教导宿傩受肉的正确形式?」 「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提醒——这里是我的学校,不是你挥洒咒术界权力的地方。」 轻巧地从咒骸手中接过已经揉得皱巴巴的报告,夜蛾正道无视了老者呆滞又带着丝恐惧的隐忍,自顾自地说道: 「从头到尾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把学生牵扯进来。」 强忍着面对夜蛾正道诡谲咒骸术式的恐惧,老者还是坚持说道: 「那一定相当困难……我也不瞒你,高层的意思已经相当明确了:让宿傩的受□□去对付那个潜藏在黄昏别馆的诅咒师,能掌控时间、并且能大范围发动的术式,他们绝对不会允许它出现在御三家之外的地方!」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经有辅助监督比他先一步找到了五条悟的学生…… 「毕竟,我只是一个传话人。」 而传话人要做的,就是按照上面人的安排吩咐下去工作。 言尽于此,夜蛾。 「当狗,可不能又当又立。」老者放松了身躯,不顾咒骸的威胁,靠着墙盘腿坐下后继续道,「可是当人,很容易丢了性命。」 . 「怎么大侦探,旅行一趟回来后还这么没有精神,你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灰原哀随手翻了两页报纸,米花町的本地新闻总是和侦探与兇案逃不开关系,草草看了两眼后,灰原哀干脆合上报纸。 哪怕是前黑衣组织的科研人员,总是关注负面消息也是 会影响精神的。 柯南抱住昏昏沉沉的头颅,闷闷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怪怪的……不仅仅是脑子,还有一种很奇怪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黄昏别馆之行既无聊又烦闷,湿漉漉的雨天沖刷掉了他们欣赏曾经首富故居的兴致,草草结束了晚宴后,大家的车子居然又莫名其妙的坏了。折腾一圈,到现在还没找到毁坏大家轿车的罪魁祸首。黄昏别馆除了一群被邀请而来的侦探,和企图害死所有人独吞财宝的大上祝善,什么都没有。 第162页 说不定那张预先寄来的支票就是赔偿金? 「所以你们后来找到传说中乌丸莲耶的宝藏了吗?」 「有,但也算不上有吧。」 柯南嘆了口气,下巴枕在胳膊肘关节,懒洋洋地解释道: 「我们一进到黄昏别馆就在搜寻房间的柜子里发现了一封四十年前留下来的信,把他们因为乌丸莲耶离奇死亡临时决定下山、还有黄昏别馆宝藏的起因经过结果都交代得明明白白。」 原来如此,灰原哀明白了,用怜悯的眼神看向闷闷不乐的柯南。 一开始就真相大白,怪不得名侦探完全没有半点解密的乐趣。 不过毛利小五郎倒是很开心。 不费吹灰之力拿到了200万日元的报酬,又开始了醉生梦死醒来赌马的糜烂生活。 「托毛利大叔的福,兰又生气了。」 毛利小五郎为了避免家丑可持续外扬,干脆趁着假期把他撵来阿笠博士这里。 灰原哀:……真是紧张刺激的假期探险生活啊,大侦探。 阿笠博士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大事,一拍手吸引了两位假小孩的注意力: 「说起来,要是没事情干的话不如一起去拜访我们的新邻居?来这里都快一个星期了,但是事情一多起来就一直不记得去拜访……太失礼了。」 「新邻居?」 灰原哀和江户川柯南面面相觑。 阿笠博士点点头:「没错,我们隔壁原来不是一直有栋别墅在那里限制,我听中介说,那套别墅一个外国人早年在日本定居时候买的房子,算算也有几十年没人住了。但是屋子也一直没有委託售卖,这两天来了个外国人重新登记了手续。估计是屋主人的后代亲戚之类的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一栋在日本的资产,就干脆搬过来住。」 柯南率先点头:「可以欸,正好我们今天都有空。」 「你们去吧。」灰原哀拿起翻盖在茶几上的厚重书本,「我不太想和陌生人打交道……」 「去嘛去嘛。毕竟是邻居,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不定哪天就聊上来了。」 「去吧去吧。」阿笠博士也跟着劝到,「那位住户看起来是一名相当有文化的学者,这样的人估计也不可能和组织有关。小哀能够交到新朋友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了……」 灰原哀捂住了被两个大小孩轰炸得隐隐作痛的额头,无可奈何地合上书本:「行吧,那我们就为这位邻居先生准备一些伴手礼吧——希望他是一个在周末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的人,不然我们可就白跑一趟了。」 第86章 薰风扰人, 阳光正好。 清理完莎朗留下的不正规古早纪念品,偌大的别墅显得空旷许多。沉吟片刻,干脆心念微动, 把先前从涩谷淘来的、藏着不少咒灵的小玩意儿放置在客厅。 钟离拉开缎布的绒质窗帘,单向透明的落地窗迎接米花町难得的好天气, 整个屋子瞬间在阳光的造访下透亮起来。 然后就看见了他的新邻居带着两个灵魂和身体不怎么相容的孩子——其中一个还是熟悉的柯南。 钟离思考:这个世界的中心说不定不是咒术师,而是眼前这位戏份和疑点过多的家小孩。 外面踌躇的邻居似乎惊讶于邻居突然拉开了临街的窗帘, 也没想好打招唿的措辞,只能尴尬地大眼瞪小眼: 「……嗨」 柯南看看尴尬得已经缩成土拨鼠的阿笠博士,又看看歪着头打开门一脸不解的钟离, 心里又是一咯噔。突然福至心灵开始果断髮挥小孩的天然优势, 啪嗒啪嗒就凑到阿笠博士身边一脸无邪地对钟离道: 「大哥哥,我们是住在隔壁的阿笠博士一家的新邻居!」 钟离听着柯南熟悉的撒娇口气和明显快成年的灵魂,一瞬间有些幻视成一个成年身高的小伙腆着脸在光天化日之下撒娇,一阵诡异的恶寒让他打了个寒颤。 柯南歪着头, 继续眨巴眨巴他的大眼睛。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但眼前这位钟离先生莫名给他一种有些熟悉的感觉,是什么时候见过面吗? 钟离轻咳两声,拉回柯南飘向远方的思绪, 侧身邀请他们入内: 「刚搬来还没有准备什么能够招待客人的, 实在是失礼了。」 「欸, 不用不用,突然拜访倒是给你添麻烦了。」阿笠博士挠头,另一只尴尬的手也不知道该放在何处, 憋了老半天才说道, 「是我们打扰到你了。」 「没有的事。非常感谢你愿意赏光来我家做客, 初来乍到就有一位友善的邻居拜访, 实属幸事。」 不是在吹捧或者故意博眼前三人的好感,钟离由衷地赞嘆眼前这位慈祥和蔼地老人。他身边的两个假小孩全部都身体和灵魂不相匹配,恐怕是先前经歷了相当坎坷,而这位阿笠博士身上没有任何被诅咒的煞气,柯南和灰原哀看起来也非常喜爱这位年迈的博士,所以他一定是伸出援手的友善一方。 他看不出阿笠博士与柯南和灰原哀的亲缘关系,比起是子孙都变成了这副模样还能坚强地照顾他们的阿笠博士,愿意接纳无家可归突遭横祸陌生人的阿笠博士值得所有人敬佩。 阿笠博士当然不清楚钟离的内心活动,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开始小心翼翼地回顾这两天发生地事情,愣是没想出一个值得眼前这位新邻居值得感谢地地方。 第163页 钟离看出阿笠博士的烦恼,失笑道:「一位和蔼友善的邻居值得每一个人感谢,不是吗?」 「哦哦哦,太谢谢你了。」 阿笠博士摸着后脑勺,尽管他仍然没搞清楚钟离在夸他什么地方,但阿笠博士从来就不是纠结虚名的人。干脆开始介绍起他带着的两个「孩子」。 「这是我的孙女灰原哀,这是我朋友家的孩子江户川柯南,快和这位……」 「我叫钟离。」钟离瞭然,自然续上了阿笠博士的未尽之言,「最近刚搬到米花町,往后的日子还有劳各位多多指点了。」 这边阿笠博士在和钟离热切的聊天,两个假小孩一个开始看桌上那本厚重无聊的古代知识文本,另一个开始发挥传统侦探本性,打量着别墅内陈设的没一件设施。 好吧,又是一个无趣的古板男人。 江户川柯南托着下巴得出结论,通过随意打量着邻居家的新装潢,他得出了不少有关这位钟离先生的 性格特徵: 房间整体都相当空旷,不过考虑到这套房子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无人居住,估计是有人在入住之前把没用的家具都清理干净了。但是墙面和空闲的桌子上能看见许多像是逛完庙会后会购买的纪念品,每一个系列都被主人仔细罗列,搭配整齐。桌面上和墙角既没有厚厚的灰尘也看不出蜘蛛网,连柔软的沙发都散发着一股好闻的百合花香。柯南甚至还眼尖地注意到一个虚掩着的梳妆盒 ,一截漂亮的蓝宝石露在盒外——这位钟离先生是一位相当爱干净、品味不错、甚至有些洁癖的、经济实力相当可观的精緻男人。 要是阿笠博士像他一样爱干净,说不定小哀就不会老管着他的饮食和起居了。 柯南随意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也没有找出任何疑点。 太好了,看来这位钟离先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国住户。 柯南伸了个懒腰,惬意地瘫在柔软的沙发上。自从被琴酒灌下毒药之后,柯南无时无刻不处在对身边一切新出现人身份的警惕和怀疑之中。 天不遂人愿,电话不想让这位缩水的高中生侦探卸下心房,一通电话的振动让他重新站起来。 那是属于『工藤新一』的电话号码。 「怎么了柯南?」 阿笠博士被他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 「厕所、厕所,肚子疼,厕所在哪里——」 「走道左手边再进去右拐就是,如果是胃痛的话……」 钟离话还没说完,柯南就一头扎进洗手间。 钟离看着呆滞的阿笠博士,又看了看能从面无表情的面庞里隐隐透出一丝丝无语的灰原哀,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柯南还好吗?」 「不,他老毛病了。」灰原哀平静地为演技炸裂的名侦探狡辩道,「之前出去旅游的时候估计是吃坏东西了,没关系。他的胃……可能确实有些小毛病。」 不只是胃,目前看来连脑子都多少沾点。名侦探在案子之外的地方多少有些怪毛病。 「怎么了,突然打这个电话。」 门一锁,柯南就回拨给安室透。 「我听毛利兰说,你去阿笠博士家了。」 「对,现在在阿笠博士新邻居家做客,怎么了。」 「要小心博士的新邻居,那个叫做钟离的男人。」安室透打开水龙头沖洗餐盘,用水流掩盖声音,歪头把手机夹在肩膀,「上面在追捕这个男人。」 「钟离先生?他是组织的人?!」柯南瞪大眼睛。 「不清楚,上面只让我们跟踪他的下落,既不让我们组织警力围捕,也不让对外发出通缉令。有传言,他似乎与四十年前的黄昏别馆血案有关。」 柯南马上否认:「不可能!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怎么可能和四十年前的案子有关?!」 「这就是我告诉你的原因。」安室透的唿吸变得急促,声音也压得更低了些,「黄昏别馆可能跟组织有关系。我从伏特加那里听说,有一个组织的元老级成员从日本回美国去了。我在套伏特加消息的时候,一谈到黄昏别馆,琴酒就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柯南的脸刷一下白了,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窜向天灵盖,裸露的袖口处起了一手的鸡皮疙瘩,直到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可是,他们才从黄昏别馆回来,难道那些侦探之间有黑衣组织的傢伙么……可恶,之前应该好好问问哀的,不然也不至于现在这么被动。 柯南突然察觉到不对:「话说你急着通知我,是不是因为……」 「我刚刚查到,米花町2丁目23番地是五十年前组织里一个成员购置的房产,我记得你原来的住址不就在……」 「柯南,你还好吗?」 门口 传来担忧的声音,明明十几分钟前还觉得是善解人意的大哥哥,现在却让柯南如坠冰窟。 世界上怎会有如此奇妙的巧合 。 他们才去过黄昏别馆,就有组织成员从黄昏别馆离开。接着又是公安内部通缉的危险分子成为了阿笠博士的新邻居。 米花町2丁目23番地。 工藤新一的家在米花町2丁目21番地,阿笠博士作为工藤新一多年的老邻居,正好就住在隔壁的2丁目22番地。 这傢伙,一定是组织派来的人!哪里,到底是哪里让组织起了疑心,能让专门派一个人潜伏在工藤新一家的附近?! 第164页 「柯南?」 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回应,又问了一边,敲门的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 不行,不能被继续怀疑下去!情急之下,柯南大喊:「没事没事,钟离先生!我只是有些拉肚子……等一会就好了,不用管我!」 「这样啊,没事就好。博士有点担心你。」 可恶,拿博士来威胁他。 柯南的手重新拿起电话。 「怎么回事。」 「我现在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阿笠博士和灰原哀都在他手上,不能轻举妄动。」 柯南缩起身子,环顾整间卫生间——敲了敲瓷砖,里面似乎是实心的混凝土,不存在任何暗道和密室,整个洗手间只有一个封死的透光窗,卫生间内也没有任何能用来击碎玻璃的钝器。 「听我说,柯南。」安室透沉声,「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我都建议你在不撕破脸的基础上离开他的老巢。我刚刚得到消息,上面派来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你要是还待在那里容易变成人质。」 柯南瞪大了眼睛,连声音都忘了压低:「人质?!」 看起来温润如玉、平和待人的钟离,竟然是如此穷凶极恶的罪犯么?! 果然,黑衣组织的人都不是善茬,自己得赶快想办法提醒灰原哀和阿笠博士。 「有些罪犯危险不单单是指他们的罪行,还有他们的破坏力。或许你可能不会相信,但在日本的阴暗面、甚至包括组织在内,都存在着普通人一辈子见不到的能力,你可以管他们叫魔力、妖力、灵力、咒力,每个地方都有他们自己的叫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不要和他硬碰硬,他不是那些普通的杀人犯可以比拟的!」 「不可能。这世界上的一切都能用科学来解释,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怪力乱神、不符合物质规律和世界常理的东西。」 「总而言之,别冲动。」安室透抬手看,分针已经快要走向12,「找个藉口快点走,上面派的的人应该……」马上要到了。 —— 「来不及了……」 柯南盯着被掀开的屋顶,站在洗手间的瓷砖上,用肉眼被迫接受了强大的世界观冲击。 他盯着上空像是在现实中加了特技还吊了威亚的几个发色杀马特的人,喃喃道:「你说的人……我应该已经看到了。」 人究竟是得要怎么个姿势和机关,才能飞在空中的同时、还把屋顶给顺手拆了的? 第87章 时间回到一小时之前。 「……打扰了, 各位。」 一路上都没怎么言语的伊地知洁高小心翼翼地开口。 手心的虚汗让方向盘的皮质部分相当粘稠,平整的高速甚至被他开得有些磕绊,正如他天人交战的纠葛内心, 伊地知洁高无比希望这条道路能发生些意外,让他不必送他们走上绝路。 「我们快要到目标地点了。」 伊地知洁高小声咽下原本想要提醒的未尽之言——高层派来的一级咒术师在他开口的一瞬就张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身冷汗的狼狈样,让他活生生把快熘到嘴边的提醒咽回去。 如果路上有车祸, 能让他找机会离这个上层派来的咒术师远一点就好了。 可惜,今天交通状况良好,通往米花町的高速寥寥无几人,一路上畅通无阻,甚至连天气都相当明媚。 明明只要装作一无所知, 保持沉默然后开好自己的车就行。 伊地知洁高握紧了方向盘,圆润的指甲嵌入软肉,又戛然松手。掐出的白印在指甲离开后变得通红, 过几分钟之后,连能够证明他伊地知洁高曾经纠结过分印子都会消失。 他不够狠心, 也不够勇敢。 伊地知洁高既不愿意沦为高层扼杀有生力量的走狗,也没有足够与之叫板的决心和力量。大多时候,他只是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辅助监督在五条悟和高层之间和稀泥。 可今天, 高层咒术师的一纸调令和紧急任务的催促都让他意识到——他们这次又想故技重施,趁五条悟不在的空挡剷除两面宿傩的受□□。尽管伊地知洁高不明白上面为什么突然又旧事重提, 但这次他们明显态度更加坚决, 从命令下达、到准备出发,他甚至都没有能够和五条悟联络上的机会。 伊地知洁高不动声色地装作在看副驾驶位的倒车镜, 实际上是在观察此次行动的领头——一级咒术师禅院直毘人。 「只是抓捕一个诅咒师, 用得着御三家的咒术师亲自出动么。」 沉默的空间内, 伏黑惠打破了平静。事实上,在座的几人中,也只有他最适合打破这份虚伪的平静。 伊地知洁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辅助监督,在御三家之一的禅院面前根本说不上话。虎杖悠仁自己都是咒术界高层认定的戴罪之身,钉崎野蔷薇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乡下咒术师更是连让这些大人物多看两眼的资格都没有。 只有作为御三家之一禅院家的血脉、被五条家家主五条悟收养的伏黑惠,才会让这个眼高于顶的禅院家家主多看两眼。 「连个敬词都不带,五条悟就是这么教你对待长辈的?」 禅院直毘人的打扮根本不像是个传统意义上的老顽固,他把头髮梳成了过肩的大背头,细长的眉毛和类似英式鬍鬚的两撇长鬍子让他看起来有些古板。身上穿着浅色的羽织,套着深色的浴衣,还有足袋和木屐,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花火晚会时候出行的浴衣三件套,富贵悠哉的样子和一辆车上其余人统一制式的高专校服格格不入。 第165页 「谁能让御三家之一、现任禅院家家主禅院直毘人亲自出马的任务居然会被分配到三个咒术高专一年级生头上。」 伏黑惠没有理会禅院直毘人近似责怪的疑问——哪怕眼前的老者是他血缘上的长辈,他还是选择用更加疏离、公式化的语气称唿这位禅院家现任家主。 「五条老师又突然有其他任务……是想重现一次咒胎的事件?」 「慎言。」 禅院直毘人不为所动,甚至出言警告伏黑惠,避免他继续再说下去。 于他而言,眼前的侄孙是禅院家的宝藏,哪怕他的性格学了他父亲执拗的那一面,也终究是与非禅院家的「普通人」不一样的。 而这些话,禅院可以说,伏黑不行。 但禅院直毘人的迴避无疑坐实了伏黑惠的猜想。 「为什么,高层不是已经答应五条老师和夜蛾校长了吗?!还有此次目标的钟离——我认为报告里我们已经阐述得相当清楚,他是一个可以拉拢得可靠有生力量,而不是被诬衊为诅咒师……」 等等,避开五条老师、刻意让他们一年级生过来……藉口为他们是目击者,又派禅院家的人来处理…… 「你们应该高兴——我来起码还能把你们这些学生完完整整带回去。」 将作为学生变成任务的一环,又利用各种任务逼得五条悟抽不开身。利用高层直接下发给辅助监督的调令和五条悟出任务的时间差达成目的。就算等五条悟回来之后向高层找茬,木已成舟,哪怕是六眼也无法让人起死回生,也只能就此作罢。 真是好算盘。 「惠,不是什么人都能被高层看上的,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有足够的机会。」 禅院直毘人闭上眼,「如果你是禅院家的继承人,你有资格向高层推荐民间的能人异士。」 「不可能。」 只要五条悟有一天还是他的老师,伏黑惠就不可能变成禅院惠。 禅院直毘人不再多说什么,拥挤的车座又重新安静下来。 「伊地知监督,就送到这里吧。」 「可是,还有差不多两公里……」 「设好周围的帐,这种事情不用我教吧。」禅院直毘人拉开车门,不忘回头补充一句,「看你一直挺想通风报信的,都纠结一路,干脆给你个机会。」 「真想想见识见识『六眼』速度的极致——」 有传言,禅院直毘人是一级咒术师中的『最强』。得益于他天生的超快移动速度和对时机的完美把控,以及被称之为投射咒法的禅院家术式,禅院直毘人拥有『速度最快的咒术师』(除五条悟外)之称号。 无愧于速度上的美誉,唿吸顷刻之间,禅院直毘人便高居于目标的屋顶,不等伊地知洁高完全将『帐』铺开,施展其术式。 『投射咒法』——使用者视线内运动的物体将会变慢,拆分成一秒24帧,并追踪一套运动轨迹。任何被毘人掌心触及的东西如果没有按照预定轨迹运动,就可能被冻结一秒。 屋顶是静态的、已经完成的存在没错,但静止也为运动的形式之一,如果与此状态下的、禅院直毘人所料想的运动轨迹不符,并不是完全出入纯粹真空静止状态下的物质和内里未被接触到保持匀速运动的物质相撞—— 架构在内外力纠葛的冲击下轰然垮倒,红瓦片和房屋构架的自相残杀激起的粉尘遮挡住所有人的视线。 「等等『帐』还没铺开——」 禅院直毘人嘴角勾起,满意地看着明显违背咒术界共识、闹得过大的动静。 他就是要趁着辅助监督没有支起『帐』的时候,留下自己迫不及待动手的证据—— 你们不是说这个诅咒师穷凶极恶、难以对付吗? 那我禅院直毘人先发制人,没让五条悟的学生冒冒失失地攻击导致目标提前警惕察觉,也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吧? 「两面宿傩的受肉,老夫是在帮你!」 禅院直毘人没有与五条悟结仇的想法,但他更不想拂了那帮老傢伙面的子的。 身为御三家核心,禅院直毘人当然也看过那份报告,黄昏别馆的疑点太多,高层的草草结案更是验证了他的猜想,但正如这位禅院家家主一如既往的做法:他既不想招惹六眼,让他的学生被借来的刀杀死,又不能公开唱反调。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牺牲掉小部分,保全大部分。 虽然我知道你是好人,但 抱歉了。 就当是用一个普通人的命,救三个前途无量咒术师的命吧。 「真是奇怪,我自认没在咒术师面前惹什么乱子,咒术界为何要大动干戈,还在普通人眼皮底下动手?」 烟雾散去,爆炸的碎屑又重新变成散落的颗粒,组装成屋顶的样子,被搁置在天空。 禅院直毘人瞪大双眼。 「报告上不是说,钟离只是一个有抹消记忆术式的咒术师吗?!」 那这副阵仗是怎么一回事! 「屋顶……恢復原状了?」 虎杖悠仁仰头看向悬空的屋顶,不自觉喃喃道。 『小子,那不是恢復原状,是时间倒流。』 『时间……倒流?』 两面宿傩高居于尸山之上,累累白骨搭建起他的王座,虎杖悠仁站在血河,不得不抬头看向这位突然把他拉入内心世界的诅咒之王 。 第166页 『让本大爷出去吧!咒术师不是他的对手。时间……哈哈哈哈哈时间!时隔千年,终于又再次遇上了这个术式!』 两面宿傩一跃,从骸骨堆成的王座跳下,盯着虎杖悠仁的眼睛。 『一次契阔如何——用酣畅淋漓的胜利以及蝼蚁的小命』 『我拒绝。』虎杖悠仁毫不犹豫,『你想都别想。』 『那就放心欣赏,时间与神明的力量吧。』 与少年长相一模一样的恶劣咒灵裂开笑容,抬手张开透往外界的影像: 那张熟悉的、温和的面孔此时正一副肃杀之相。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钟离调动的咒力远在禅院直毘人之上。 拼尽全力,禅院直毘人或许有跑的机会! 『小子,今天本大爷心情不错,可以勉为其难给你透露一下咒术界的可悲上位史。』 两面宿傩勾起兴奋的嘴角,似是怀念往昔平安京时代的辉煌,又像碰见强大对手的热血沸腾—— 『在高天原的神明远离这片被天地隔绝的无望群岛之前,这种水平的所谓一级咒术师,连给神明提鞋都不配。』 『神明爱人,但咒术师,从来不被算在其中。』 不如猜猜,是因为什么呢? 第88章 看着虎杖悠仁呆愣的样子, 两面宿傩心情都愉悦不少,仰起头放声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小子,六眼竟然什么都没告诉你!看来现在的咒术界已经连他们的根都丢没了!』 虎杖悠仁不明所以, 一脸戒备地看向突然开始放肆狂笑的两面宿傩。 『有什么好笑的?』 『噗哈哈哈哈哈自诩传承家族的人类忘记了祖上的训诫,本大爷这个被千夫所指的诅咒却牢记于心——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笑的笑话?』 狂妄自大、遗忘了自己根源的咒术师,在这个日益衰败的畸形世界里居然与世间的神灵再度重逢。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神与鬼的尸体被贪婪之人分食, 啖其血肉者不再被视为人——所诞生之物,其名为诅咒。 人为了获得与之不配的力量,放弃了人性和自尊,自称为诅咒,窃取天下之大权, 将目之所及收入囊中。 鬼怪的时代落幕,神灵亦收回目光。 后来,猖狂的平安京百鬼夜行的非人类盛世手中化为梦幻泡影, 千年的积怨和恶念融入了这片脆弱的土地。 人类重新接手世间,但诅咒早已深入骨髓, 如附骨之蛆,贪婪吮吸一切生命。 随着鬼和神开始逐渐被人化在正史后,世界终于腾出手来, 露出它狰狞的面孔,和最彻底的恶意。 最开始, 只是偶尔发生的饥荒和天灾。 时而狂暴的海浪侵蚀沿海的农田建筑, 季风不愿意再为罪恶的土地带来一丝降水,正片大地荒芜而没有生机。 人被迁怒, 而诅咒更盛。 自大的诅咒为暴涨的力量欣喜若狂, 他们发现, 越是痛苦、强烈的情感,越是能迸发出堪比神灵的力量。 于是,诅咒滋生咒灵,人与人的咒骂成为收割生命的镰刀,无数诅咒利用这份盗窃的力量,操控凡人的恶意。 恶意凝聚为实体,他们不是人,也不是从人变为的诅咒,更不是早就成为时代弃子的鬼怪。 『他们』被神明赋予全新的名字,『他们』成为全新的种族,『他们』即为咒灵。 神明的目光投向新生儿的、由嘆息而生的无可奈何地可悲之物。 咒灵是没有未来的生命——诅咒们如此断定。 诅咒们更加肆无忌惮,他们操控咒灵,利用咒灵,却没有想到,神罚已然降临。 诅咒源于人类,恶意源于人类,咒灵源于人类。 时代的异变源于人类的分岔,而这部分小小的分岔引导出新生的种族。 世界的目光投向这座沾满污秽与鲜血的群岛。 但让世界的意识在罪恶的诅咒和没有未来的恶意统治世界之间,两权相害取其轻——世界选择了人类。 不是为了力量丧失人伦的诅咒,也不是从浇灌鲜血的土壤里诞生的恶之灵。 在惊鸿一瞥里,世界透过某个分岔的时间,看到了人类的美德 人类是世界的主人,他们会被世界接纳, 而背离人类的生灵,无论是诅咒还是咒灵,都只能藏匿于阴暗的角落,仿照人类的模样苟且偷生。 这是宣判下的惩罚,但从那时起,成为了世界的法则。 得到如此下场的诅咒们恼羞成怒,他们纠集成一个又一个团体,开始猎杀咒灵,希望能以此重归世界中心。 他们让子孙间断与普通人类通婚,以稀释罪恶又强大的血脉。 他们越来越弱,越来越变回原来弱小的样子。 『小子,听明白这个故事了么?』 两面宿傩脸上的咒印愈发鲜艷,双眼隐隐流出血泪,又在兴致来了后笑出声: 『这就是自诩为高贵 咒术师、 自作孽又惨遭天罚的可悲半生!他们在人性和力量之间选择了力量,又在被剥夺人权的后发了疯地用力量赎回人性。结果在一千年后的时代,他们不仅失去了力量,连可悲的、身为人类认同都失去了,开始追求自己曾经恨不得放干净得血统。在神明重新归来的日子,诅咒用贪婪和自私的人性为久违的神明展现自己千年来的「拨乱反正」,太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 第167页 『所以,老老实实给本大爷好好待着,在这里窝着可比在外面送死强。』 两面宿傩将虎杖悠仁的头按在地上,强迫他不再挣扎,眼睛却死死盯住对峙的禅院直毘人和钟离。 诅咒之王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瞧瞧,听风就是雨的墙头草既想又想,最后什么都没了。 『解释这么多,只是想掩饰自己害怕的事实吧?』 虎杖悠仁膝盖微屈,以强大的身躯撞向自己的意识空间,利用塌陷的坑和两根肋骨的代缴创造出与两面宿傩之间的安全距离 『想用激将法?』 两面宿傩不屑一顾,任由虎杖悠仁拉开距离,转过身去。 『别想了,我没有打白工的兴趣。除非……』 『除非什么?』 两面宿傩勐然逼近,劲风裹挟着浓浓的血腥气,入侵虎杖悠仁的周围。 『要是真想当个英雄,把身体让给我,如何——』 「怎么,不继续么?」 钟离护住身后的阿笠博士和灰原哀,在两双不可思议的眼睛中先给两个手无寸铁的普通居民套上两层金灿灿的护盾。 一层玉璋护盾,再加上一层结晶盾,好了,接下来该处理找茬的咒术师了。 粗略估算一下,光是保护这爷孙俩的玉璋护盾就足够他解决眼前的几个咒术师好几个来回,就算是眼前的咒术师打偏也没有关系。 对了,还有江户川柯南……希望那个一点都不像小孩的孩子可别被刚刚掉下来的碎石砸昏过去。 只不过,原本他以为这个世界魔力的飙升是这四十年内发生的事情,但就看眼前咒术师的年龄,也该晓得他的猜想出了问题。 咒术师竟然能够如此明目张胆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动手,想来咒术师和咒灵地争斗已经是公开的存在。阿笠博士和灰原哀的异样被他理解为普通人类面对高出层面的敌人的恐惧。 禅院直毘人那副吊儿郎当不像好人的古板家主打扮哪怕是处于劣势,都平白给人一种留有后手的感觉。 伏黑惠双手紧握,十种影法术的式神还未召唤,就被禅院直毘人拦了下来。 「别动。」 禅院直毘人沉声,他头也不回,目不转睛盯着钟离放在身后的那只手,一边调动起全身的咒力。 钟离心神一凝:果然还是得速战速决。 禅院直毘人知道,自己绝对打不过眼前这位所谓的野生咒术师。 和当年的乙骨忧太,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那时的乙骨忧太空有一身咒力而无法施展强大的术式。真正具有威胁的,是对乙骨忧太言听计从的咒灵里香——这才符合禅院直毘人对野生咒术师的认知。 自古以来天才从来不在少数,但能活到成年、参悟自己那份天赋并且把握住时机的,才是少数中的少数,甚至能称之为稀有也说不定。 没想到一次黄昏别馆的任务,还真让五条悟这个好运的傢伙碰上了。 这回,那帮只晓得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傢伙们终于踢到了一块铁板。 无论他们是有意削减五条悟逐渐扩张的触手,还是想给促成五条悟和钟离的交恶,他们已经成功一大半了。 五条悟的学生一死,他就会彻底断掉拉拢钟离的心。这样,高层又一次成功隔 绝野生咒术师步入咒术界的步伐。 只有野生强大的咒术师才能代表寒门咒术师的利益。 哪怕再走亲民路线,五条悟始终是五条家家主、咒术界实力的绝对顶峰,哪怕他有心为普通平民咒术师发声,但他的身份天然代表御三家的利益。 哪怕是五条悟为平民咒术师争取利益这件事本身,也可以视作整个御三家的功绩。 因此,所有人都知道五条悟需要一位站在中间、最好和御三家没有任何关系的、实力强大的野生咒术师。 四大特级咒术师中,乙骨忧太是五条家的远亲,论身份也勉强算得上平民。但他太年轻,又不常在日本活动,基本上可以从名单划掉。九十九由基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可这个女人把特技咒术师的权限简直发挥到极致,颇有几分听吊不听宣的态度,又因为夏油杰的事多少让五条悟有点膈应。 至于剩下的夏油杰…… 逝者已逝,徒留念想。 若不是当年夏油杰走错了路,五条悟或许不至于如此被动。 禅院直毘人脸色更加难看——他现在甚至怀疑自己也被高层的几个老混蛋算计进去了。 如果只是想除掉两面宿傩的受□□和野生咒术师,根本没必要拉着伏黑惠一起。 刻意支开五条悟,又料准禅院直毘人会为了侄孙亲自出马,说不定连送到他手上的资料都是被刻意添了些水分! 血丝浸入眼白连接上眼球,禅院直毘人目眦欲裂—— 他们这几个自作聪明的傢伙,全都被咒术界算计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自己迟来的醒悟可能不太管用了。 站在禅院直毘人的角度看,任务目标利用自己看起来与復原和时间有关的术式逆转了自己的投射咒法,在给自己施展咒力增幅的术式后,打算认真起来。 辅助监督伊地知洁高的『帐』铺起来了。 非常不妙。 那个辅助监督应该不会太听高层的话,很有可能已经联繫上了五条悟。 第168页 禅院直毘人凝气聚神。 如果『投射咒法』能被破解,那这一招呢—— 禅院直毘人轻点屋顶,极为迅速地朝钟离俯冲,同时咒力分别凝聚在四肢: 腿脚保证他的速度,双掌以保证他必中的一击! 「小辈,见识见识御三家流传下来的对领域之术的杀招——」 『落花之情』 只要钟离对他有杀意,并且在施展咒术的瞬间能够被击中,就会被自己的咒力反噬自身。 面对强大的对手,此乃关键之杀招! 第89章 禅院直毘人的设计相当巧妙。 生得领域展开需要使用者消耗大量咒力将生得领域展开(构筑)到现实中, 并对领域施加术式。想要完成领域展开,咒力、术式和生得领域,三者缺一不可。 根据他的判断, 钟离给他后面的两个人施加了一层护盾。 也就是说,钟离不能保证人类不会被他的术式波及。 换而言之,禅院直毘人大胆设想——钟离很有可能无法对自身术式精细化操作。 自大又身居高位的人总是会对自主分析出来的结论满怀自信,明明不是每个人都是专业的分析师, 但他们总是对自己的判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 无论是时间回溯的术式能力还是护盾的相关力量,越是强大的力量,越是会有苛刻复杂的施展条件。 看似是一个非常合理的逻辑,但用不着仔细想,都会觉得非常荒谬—— 那条法则规定了, 民间不能出高手? 固步自封囿于群岛的咒术界又拿来的信心自认高手皆被收入囊中? 不过这一切,显然不是现在的禅院直毘人能考虑到的。 无论是术式还是护盾,只要打不中敌人, 再强大的力量也只是徒劳。 身为最强一级咒术师,禅院直毘人对自己身经百战的丰富经验有着相当自信。毕竟迄今为止, 钟离只是用纯碎的力量化解了招式,对咒术的运用不可能比他这个身经百战的一级咒术师更强。 他确信,无论是为了施展术式还是为了后方普通人的安全, 钟离一定会硬接下他的攻击。 ——这一迄今为止,毫无败绩的压箱底术式。 如禅院直毘人所愿, 钟离的确没有躲闪。 但同时也根本没有凝聚任何术式。 护盾的岩元素力由土地内部上升, 自发地挡住不知死活咒术师对大地岩元素神明地攻击后,泄愤般地将咒术师自己的杰作反弹回去。 「所以说这么多年, 咒术界的傢伙们依然没长脑子。」 粉色尖刺形状头髮、身着改良版咒高制式兜帽衫的虎杖悠仁悠悠站到他的前方。 不, 份举足轻重的力量和讽刺的语气—— 「两面宿傩!」 「切。」两面宿傩瞥了一眼戒备状的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 现在可不是可以跟小孩子玩闹的时候。 「收收味吧,没用的咒术师。」 两面宿傩脸色看上去非常不爽,紧皱的眉头和不由分说的语气已经足够彰显他的烦躁,「所以说和最强居然没有最高话语权的咒术界说话就是费劲。西先是把歪主意打到本大爷身上,又死到临头了还不肯悔改。别这副表情,你不会还指望拖延时间到六眼来搞定一切吧?真是群废物。」 一顿嘲讽后,两面宿傩理了理歪斜的帽衫,深吸口气,看起来变得更加阴沉。 在现任禅院家家主的惊恐的目光下,两面宿傩干了件几乎算是让在场所有人亲眼见证歷史的事—— 两面宿傩手指併拢双手自然下垂,身体向前倾了一丝微小的的幅度。 虽然看上去过分的僵硬和不情愿,还需要联想才能看出的鞠躬动作,但这也足以让禅院直毘人大惊失色—— 钟离的身份,绝对不仅仅是野生的咒术师这么简单! 该死,那帮傢伙没一条消息是真的! 至于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的表情更加扭曲震惊——他们都曾经见识过两面宿傩的嚣张和狂傲,根本没有想过肆意挥洒力量的诅咒之王还有如此叛逆又臣服的一面。 虽然怎么看怎么僵硬别扭,但光是「两面宿傩给咒术界高层的任务目标行礼」就足够是一件被所有人翻来覆去讲上个几遍的大事了! ——那可是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啊!! 转回过身两面宿傩一看咒术师们这副呆滞样,怒更是由心中起,直冲天灵盖,干脆利落地把罪魁祸首直愣愣摁在地上,「给我好好下跪道歉然后用自己地性命赎罪啊你这混蛋!」 要不是这口口咒术师二话不说把人家屋顶给掀了,两面宿傩还不至于时隔千年再度体会一番久违的憋屈。 突如其来地反转让已经成为观战局外人的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也为之一愣。 钉崎野蔷薇:两面宿傩憋久了开始敌我不分发疯了吗? 伏黑惠:…… 此时,禅院直毘人怒极反笑,狼狈地用手肘撑住身体:「不愧是诅咒之王,我们的算计居然被一个困在容器还尚未获得完全力量的两面宿傩给利用了。可别高兴太早,这事没完!」 行啊,咒术师,给台阶不愿意下是吧?! 「没完?当然没完。」 两面宿傩怒极反笑,他已经很久没这么被拂了面子,顿时失去了折磨禅院直毘人的兴致。 第169页 和一个一无所知的咒术界愚蠢后辈鸡同鸭讲——这和浪费时间没有任何差别。 「神明大人打算要这傢伙的性命么?」 虽然答应了虎杖悠仁保住在场人的姓名,两面宿傩却还是懒洋洋地指向喘不过气的禅院直毘人,明明是添上敬语的几个词,却硬生生被他说出了几分嘲讽意味。 他相信,神明不至于为这点小事愤怒。只有无用无能的傢伙才会急着跳脚,念及好歹是曾经子民的份上,神明应该不至于赶尽杀绝。 的确,这也是钟离在两面宿傩出现后就不再动手的原因——他在这位附身于人类身体的诅咒身上,看见了另一个世界意识曾经留下的、眷顾的烙印。 和五条悟身上的明显不属于同一个世界意识。 又和米花町的江户川柯南身上那股力量不属于同源。 如此看来,这方寸之地,竟同时有三个不同时代的世界意识眷顾的不同种族生活在同一个时代,甚至达成了某种诡异的和平。 「这是有趣。」葱指搭在下巴,钟离饶有兴致地看着发问的咒灵之王,「我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主动向咒术界出手,也自认为没有让咒术界不顺眼的地方,怎么今天就兴师动众地来打砸屋子呢?」 「问你呢。」 两面宿傩掐住禅院直毘人的后颈,挂上他习以为常充满威胁性的恐怖笑容,压低声音在他的耳后兴奋问道:「我也很感兴趣,变得如此弱小的咒术界居然还敢主动找世界的神明挑衅——你们还有后手?」 后手?什么后手? 还有世界的神明是什么? 禅院直毘人眼底的疑惑不似作伪,突如其来的怀疑困惑甚至让两面宿傩自己都有些动摇—— 他原以为,至少作为咒术界绝对核心、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家主应该知道千年的秘辛。 原来只需要短短的千年,就足够咒术界放弃并忘掉一切么? 「嚯,看起来我好像来晚了。」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钟离看向姗姗来迟的五条悟,反手就为伊地知洁高岌岌可危摇摇欲坠的『帐』进行加固。 「现在我们能够好好、正常地沟通了——这位不由分说就砸烂朋友赠予我屋子的咒术师先生、附身在少年身上的咒灵先生,以及又一位姗姗来迟的咒术师先生。」 「钟离先生,这话可就生疏了——」同为御三家家主的禅院直毘人还在这里尽显狼狈姿态,五条悟却在这里兴致勃勃地同任务目标胡侃,这副场景别有心人传到外面的世界,恐怕咒术界又会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五条悟不在乎咒术界对他的挤兑,上面的老橘子们早就恨他恨得牙痒痒, 就差用眼神把他拆尸脱骨,他早就习惯了他们没事找事如同发癫的行径。 但这次,他真的生气了。 伊地知洁高的来电正是时候,早一分钟,五条悟还在解决任务目标,晚一分钟,五条悟可能就在解决下一个任务目标。 五条悟懒洋洋地看了眼来点联繫人,顺手接了电话:「怎么了伊地知——」 「大事不好了五条先生!高层下达了对咒术师钟离和咒灵贝尔摩德的通缉令,现在禅院家家主已经带着惠他们来找他们的麻烦了!!」 几乎是瞬息之间,五条悟立刻失了其他心思,解决眼下咒灵的速度更如砍瓜切菜般利落解决后,几乎算是马不停蹄地赶往米花町。 他运气不错,两面宿傩的出现让现场的形势稍微缓和了些,但和主屋分体的悬空版屋顶和别墅内明显受了惊吓的三个普通人无不昭示在他来之前,禅院直毘人究竟干了些什么。 「不顾普通人的死活,真有你的啊禅院直毘人。」五条悟几乎把牙齿咬碎了憋出这段话,一切障眼法在六眼面前都无所遁形。 他可看得清清楚楚——钟离身后就有一个老人和小女孩,位于房子的内测北面还有一个男孩。 五条悟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禅院家只管结果不顾过程的行事方式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五条悟深吸口气,将眼罩重新带上。 「不是以五条悟个人的名义,而是以我在咒术界御三家之一五条家家主的身份向你保证,我会还你一个公道。」 话音刚落,乐岩寺嘉伸的身影也悄然出现于后方。 不成想,乐岩寺嘉伸千里迢迢赶来不是来为禅院直毘人兜底的。 「禅院直毘人!你是要公然与咒术界的全体同仁作对吗?!」人未到声先至,乐岩寺嘉伸底气十足的怒吼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尤其是禅院直毘人——他什么时候公然与咒术界作对了? 这不是五条悟的剧本吗? 「这是……京都府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人……」 五条悟看向给禅院直毘人扣了一大顶帽子的乐岩寺嘉伸。 高层这次究竟想干什么。 年逾古稀的咒术师柴瘦佝偻,杵着一个造型别致的木拐杖,看起来和普通的老人没有什么区别。 「禅院家家主禅院直毘人结党营私,妄图把功劳归己所有,欺上瞒下,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甚至让整个咒术界有暴露的风险、冒犯了我们与官方的良好合作,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由此,撤销其一级咒术师称号,并交由特级咒术师五条悟带回,择日审判其罪恶,以儆效尤。」 第170页 第90章 「至于其余, 待高层讨论后统一确认!」乐岩寺嘉伸扶着拐杖,轻轻敲两声地面后不动声色地向禅院直毘人使了个眼色。 禅院直毘人心领神会,这是高层派乐岩寺嘉伸来善后。看在他们还没有脑子不清醒到让禅院家的家属折损在咒术师间的斗争中,他姑且愿意认栽。 不过这次回去, 怕是又得让出手头的利益了。 禅院直毘人心思晦暗不明, 连带着对一来就拂了他面子面子的五条悟都有些意见。 一步错步步错,他一开始就不应该进这套, 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光让他丢尽了脸,还要连累整个禅院家。 钟离把禅院直毘人的懊恼纠结看在眼里, 不由得好笑,提醒已经自顾自认为摆平了一切的咒术师: 「各位是否想过我愿不愿意让诸位离开——演了一齣好戏,然后就想一走了之,这也未免太自我——还是说这就是咒术界的做派?」 乐岩寺嘉伸不做声, 颤巍巍地撑着拐杖,白色地鬚眉几乎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四对耳环套在苍老地耳垂和耳骨上。仔细看, 乐岩寺嘉伸不仅打了不少耳洞,还相当时髦地打上了唇钉和鼻环。 「咒术界会给你一个解释——所有的财物损失和精神损伤都由禅院直毘人负责填上。」 时髦现代的打扮不代表乐岩寺嘉伸就是个思想开放的人,恰恰相反, 身为保守派的领头羊,正是他默许了调离五条悟、并趁此间隙解决两面宿傩的行为。 原本他相当满意禅院直毘人愿意当出头鸟接下这次任务,却没想到, 比起干掉两面宿傩,他更关心他的侄孙伏黑惠。 他更没想到, 为了这个禅院甚尔流落在外、不姓禅院的侄子, 禅院直毘人竟然隐隐有和五条悟共进退的趋势, 甚至愿意假意主动出手拦下这档差事,只为了速战速决。 没错,乐岩寺嘉伸将禅院直毘人的败北视为伪装和给五条悟的面子。 咒术界直到现在也没有认清钟离的真实实力。 也不想想,御三家有哪一个家主是好相与的货色,他只会毁灭别人来掩盖自己的错处,断然不可能为一个不在现场的五条悟牺牲自己的名誉。 事已至此,乐岩寺嘉伸大老远赶过来的唯一理由只有一个,离开东京范围、还在普通人面前施展咒术的禅院直毘人,已经跨过了咒术师和普通人的分界线。 这才是高层所不能容忍的错误。至于野生咒术师、五条悟的刁难比起这些都是小意思。咒术师家族不缺钱,按照普通人的规矩,把赔偿条件讲清楚说明白,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乐岩寺嘉伸还没意识到,咒术界这次得罪的,可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天才咒术师。 「真是可惜——我自认为并不缺少这些俗物,至于普通人……」 金眸睁开,铺天盖地的元素力席捲了『帐』,伊地知洁高的术式脆弱不堪,深色的长缝透出白光,又被金色的力量接手,形成了更加牢固的岩元素结界。 地刺突出,一步一步把狂妄的咒术师逼向边缘,乐岩寺嘉伸以手杖点地高高跃起,岩石的共鸣就将他所赖以支撑的手杖化为齑粉。 乐岩寺嘉伸眉头一皱,沟壑丛生的皮肤又添了几道峡谷,再次站在地面上时,手中已又添上一把电吉他。 「我这个老人家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乐岩寺嘉伸一把扯下素静的白衫,露出黑色的摇滚系衬衣,左手扶住吉他的琴头,手指搭在弦钮上,右手虚握,挑衅般地看向将老人家走路依靠震碎的钟离。 五条悟一手拎着钉崎野蔷薇另一只手勾住伏黑惠,将两个弱小的学生护小鸡崽子划进自己的保护范围。 「乐岩寺校长这是……」 「 站着别动。」 五条悟将震惊的伊地知洁高推到后头,凝重地看向动真格的乐岩寺嘉伸。 「怎么,不问问谁会赢?」 作壁上观的诅咒之王十指交叉枕着头,好不惬意地欣赏二人的对战。 甚至称不上对战—— 如果认为岩元素的共鸣是一次性的范围大招的话,那乐岩寺嘉伸实在是错得离谱。 眼花缭乱的指法拨动琴弦,另一只手抵在指板上,利用琴颈上的金属条和自己的身躯作为『音响』,将吉他的共鸣声音拔升到能以音破敌的程度。 但钟离双手环胸的悠哉样——现在,这只是微不足道的普通攻击罢了。 对比起激动得狂奏曲子的乐岩寺嘉伸,钟离更是如在自家后花园闲庭信步一般。 「别站着说风凉话,两面宿傩,我看得很清楚。你很清楚钟离的身份。」 五条悟说道。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两面宿傩耸耸肩,默认了六眼神子的诘问。 「我只是没想到咒术界能这么忘本而已。」两面宿傩嘲笑道,又像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明明算来算去就这么点人的咒术界过了一千年还是没有半点长进,甚至连智商和实力都一起发生了倒退,这还不够我这个可恶的诅咒看笑话吗 ?」 …… 「收起你古怪的眼睛。」时隔千年,再次欣赏了咒术师们愚蠢无知的狼狈样,两面宿傩心情大好,连语气都松软不少。 「六眼应该清楚一切。它能看见一切讯息,包括一千年前的事情。」 第171页 两面宿傩不紧不慢地欣赏不到半分钟就陷入颓势的乐岩寺嘉伸,顺道为五条悟提供了思路。 六眼『应该』清楚一切,包括一千年前的事情…… 原来真的活了一千年啊。 五条悟心念微动若有所思,有了两面宿傩这位实打实曾经生活在千年以前平安京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背书,他终于理解两面宿傩这般看笑话的架势了。 不管钟离是什么,就凭两面宿傩都对他态度不一般,就值得咒术界拉拢。 老橘子们天天想着和他对着干,终于提到一块比他五条悟硬得多的铁板了。 话说回乐岩寺嘉伸本人,他和禅院直毘人的想法没什么区别,战斗形态下有限的思路也不足以支撑他再去思维发散到千年以前的平安京。在他眼中,钟离这个人太不可思议了。再天才的平民咒术师也有个过渡的过程,强如五条悟,也曾在禅院甚尔手下濒死。 所以钟离不可能比得过他们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傢伙们! 除非,这又是一个藏在咒术界眼皮子底下、甚至有可能已经有不少战斗经验的咒术师。 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趁着间隙,乐岩寺嘉伸看向身边,禅院直毘人装得一副虚弱认罪模样,五条悟居然还在发呆! 「五条悟!」乐岩寺嘉伸厉声喝道。 五条悟两手一摊。 开什么玩笑,他老早就看这些倚老卖老给他整花活的老橘子不顺眼了。 给他添堵还想让他帮忙,一天到晚地光做梦去了——天底下哪有这么美的事? 乐岩寺嘉伸气急,一个不留神的空档,就被层出不穷的共鸣震飞出去。 优雅的岩系就是要直到战斗结束都不让人直到自己用的是什么武器。 站着欣赏完一副流水剧目的钟离满意看着岩嵴与岩幔,手一挥,岩元素力凝成的岩造物化为点点星光融入空气之中,还贴心地把因为岩造物拔地而起导致张裂的缝隙填补上。 「现在,我们可以讨论赔偿了。」 钟离将刚刚为了腾出手而倒挂在『帐』边缘的屋顶捞起,思虑再三,为了合理讨 论赔偿金,把它恢復了被禅院直毘人拆得七零八落的模样。 咒术界的人都自我得有些过分了。钟离不在意金钱,却也没有好脾气到打一顿就放别人全头全尾离开。 首先是对普通人的赔偿措施—— 「房子照价赔偿,还有精神损失费……阿笠博士,阿笠博士——」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阿笠博士好悬差口气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有如特效i-max大片的钟离和一干败北呆滞的咒术师。 「阿笠博士受到了惊吓。」钟离掸走飞在白色大褂上的碎石,无比沉痛地拍了拍还没回过神的阿笠博士的肩膀。「小哀觉得呢?」 灰原哀虽然也是一副世界观被刷新的样子,但在黑衣组织工作的十几年人生早就让她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世上除了普通人,还存在神秘的魔法一样的东西。因此,她很快接受了现状,也很快领会了钟离的意思—— 「小哀和阿笠博士、还有被埋在后面的柯南要被吓死了。」灰原哀嘆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说道。 「柯南还在打电话,四捨五入至少影响了十个人。」 原谅我,工藤新一。 灰原哀闭上双眼,无视掉柯南拼了命快瞪成死鱼眼的大眼睛。你也想为米花町的经济发展做点贡献吧? 「怎么了柯南,你被发现了吗?」 安室透单手握稳方向盘,听着对面勐然安静的声音,不由得焦急起来。 他的确隐隐约约知道,高层内部存在些不太科学的存在,但那种爆炸声也太夸张了! 「不……他们已经打完了。」柯南无力地捂脸,在心里摸摸哀悼世界观的粉碎。 一波接一波没完没了的冲击不仅仅让阿笠博士这位大发明家产生了对世界久违的质疑,还让这位笃信科学的前高中生侦探开始不自觉萌生另一种才行—— 黑衣组织能研究出吃了后有概率让人变小的aptx4869,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性,黑衣组织也与这种不科学的所谓『咒术界』有关? 江户川柯南抬头仰看着钟离。 到底为什么,会觉得这个背影和岩石,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第91章 记忆的蚌壳喜欢张开口吞含包含回忆的沙粒, 然后又自己分泌出凝结物把珍贵的回忆包裹成一团,凝成一个个珍宝。 沙粒混杂着坚硬稜角的碎石被记忆不断润色美化,包含主尖锐的刺痛,伤痕累累的柔软蚌肉得以包藏一颗颗珍珠。 回忆是珍珠。离开蚌肉的珍珠会蒙尘, 记忆被掰开后就不復它本身的尊贵, 任何能够直接对人脑及其本质的术式都弥足珍贵,不会被轻易冷落。 因而比起真人无为转变所具有的强大破坏性, 莎朗拥有的术式被咒灵们视作更倾向于温和的鸡肋。 说白了, 莎朗术式的攻击性太低,在这个用物理和咒力能解决一切问题的咒灵与咒术师们的世界, 平时根本没有用上的机会。 『达斯科之笼(dusk cage)』 ——雄心勃勃的美国女人女人对自己的征途无比自信,她接受了黑色地带明码标价的置换,她坚信自己将成为组织的中流砥柱 ,她有自信能获得一切。 第172页 可惜天不遂人愿, 一场异国的意外打破了女人的野望。在这一天,『莎朗』死去, 咒灵『贝尔摩德』迎来新生。 以人之形逃脱生得领域, 她用生命诅咒一切违和之物。 被困在达斯科之笼的人,将会失去对不合理事物的质疑,顺从地接受术式范围内发生的一切。 正如同当年那些被困在他化自在天的学者们。 从某种角度而言, 达斯科之笼甚至可以视作对咒术师特攻的生得领域、以及扫尾的最佳工具咒灵。 但看起来能被称作咒术界克星的达斯科之笼有两个致命缺陷。 其一,施术者本身必须发自内心认同这份术式范围内应当被质疑之物的『违和感』,才能使术式生效。 也就是说, 必须要发自内心地认同别人不认同的事,才能抹去质疑。 其二, 被施术者的实力不能高于施术者本身。 以人类之形化作的咒灵, 尽管保留着人类的智慧和体态, 但完完全全是低级咒灵的实力没错。 如果前一个条件还能通过特殊的针对训练来对术式进行提升,后者基本上让乌丸莲耶熄灭了利用这份术式的心思。 咒灵的力量来源于恐惧。 对大地的恐惧塑造了漏瑚,对森林的恐惧形成了花御,对海洋的恐惧诞生出陀艮。 特级咒灵们的实力来源于人类自古以来囤积多年的怨念恐惧,奇蹟不能一次次復现。而达斯科之笼苛刻的施展条件註定了莎朗没办法通过纯粹的武力造成破坏。 甚至还会因为能力的发动洗去术式领域范围内人类的恐惧。 日积月累的负面咒厄才堪堪形成有智慧的强大特级咒灵。被转化为咒灵还能幸运地保持人形,只不过是过于弱小——上天已经足够眷顾莎朗了。 乌丸莲耶自己都能感受到,山民们对黄昏别馆的恐惧和塑造起的鬼怪故事让他的身躯、力量更加完整。甚至可以说,他能成为咒灵,还沾了这么多年来无数人对乌丸莲耶此名的唾弃也说不定。 但莎朗,或者说贝尔摩德不同。 这个女人既好运,又倒霉过了头。 试药的经验似乎让她的体质过分特殊,又因为黄昏别馆的某部分磁场问题转变成为咒灵。 咒灵提升力量的方式非常简单——让人类感到恐惧。 说到底,无论是术式还是与她有关的传说都并没有什么值得能够让周边的山民产生恐惧的要素——一个女僕,既不能被视作黄昏别馆的主人,也并没有什么值得为之恐惧的传说,一个死在荒野别墅的女僕说出这话只会让人想起一些乌丸莲耶的怪谈,或者胡乱猜测乌丸莲耶的恶行,却不会为此而感到恐惧。 没有人会害怕枉死的无辜女人,尤其是这个无辜女人很有可能还在原本主人底下受折磨的时候。 人们只会恐惧罪魁祸首。 一来二去,反而让乌丸莲耶的名气更上一层楼。 那座黄昏别馆里除了足够阴森的恐怖氛围、除了那晚连尸体都找不到的十几名学者、还有他从国外带回的女僕外,没有什么更值得人们讨论的了。 连续试了好几次,沙朗的实力都没有半点增长,倒是乌丸莲耶的咒灵姿态膨胀了一大圈,两对眼球看上去狰狞恐怖又噁心,要是能被人看到还指不定吓死多少人。 正常的咒灵会为自己实力大涨兴奋不已,但这和保留了人类时期记忆侧咒灵乌丸没多大关系。 至于后来和真人一干天生地养的自然系咒灵的合作,则又是乌丸莲耶这个经验老道的商人一次全新的博弈。 漏瑚看不起弱小的莎朗,花御对由人变成的诅咒也谈不上多么友善。 因此,大多数时候,莎朗都在这偌大的黄昏别馆都充当一个花瓶的职责。但在钟离瞬杀真人和乌碗莲耶后,这个堪称鸡肋的能力,居然同时满足了两个条件—— 其一,莎朗对钟离的强大实力和与众多咒灵格格不入的形态和完全不似人类气息产生了恐惧; 其二,被施术者比她弱小——起码在当时除了五条悟那一批人之外,侦探们都只是普通人。 钟离和五条悟同时出现在同一场景,多少还是撬动了被封存在柯南脑子里,上周才出产的、蒙灰蚌壳里的珍珠。 又或许是因为aptx4869和莎朗本人所注射的药剂成分同根同源,总而言之,江户川柯南想起来黄昏别馆的一切—— 他想起来了,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江户川柯南几乎要控制不住颤抖的右手,突然突然涌入脑内的大量记忆几乎让他失去对情绪的掌控,险些说出一些不应该说的出的话来,但在此之前,先是应该让安室透打消对自己处境的担忧。 「安室透先生。」 柯南艰难地说道,突然涌入的大量记忆让他有些晕眩,连带着语气也有些酸涩。 「我在。」安室透注视着前方不远的联排别墅,还以为双方已经僵持、甚至陷入困境,安慰道,「马上就到了。」 「不,我的意思是你还是先回去吧。」 柯南无力地嘆了一口气,哪怕是身为公安的安室先生,对于这种藏在暗处的怪力乱神也很难有所作为。 更加重要的是,无论是一开始就被掀翻毁掉的屋顶,还是时髦老爷爷的音波攻击,看上去都不是什么能被算在普通人一栏里的存在。 第173页 至于钟离先生,柯南相信,一个会在围攻、刁难处境下还保护老弱病残的人,一定不是坏人! 还有这个被称之为『帐』的类似结界的存在,应该有隔绝外界联繫的作用,与其让警方大老远来扑了个空,还得收拾后续的烂摊子,倒不如提前让他们别来。 这些人在米花町你来我往地亮招,居然还没有围观群众和巡警的存在,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但显然,安室透带入不到柯南此时心境,他只能听到一个稚嫩沙哑嗓音主人的无奈和绝望。 安室透:? 安室透脸色剧变:「到底发生了什么柯南,不要瞒着我!」 柯南嘆了口气,安室透几乎都能想到他眼神迷茫又苍凉的样子。只听对方停顿了一会后才回復道:「我觉得这应该不是日本公安能够处理的事情。」 安室透:? 安室透:! 日本公民竟然小瞧日本公安!! 坐在主驾驶位置还打着电话,并且已经有超速行驶行为的日本公安利落地挂断电话,重新拨打自己 得力下属地号码—— 「风间,调人速度前往米花町2丁目22番地——任务?不,不是简单地任务。」 安室透深吸口气,严正告诫对面的下属: 「这个任务事关日本公安颜面!务必重视!」 江户川柯南,我会让你好好见识日本警方的执行力的! 安室透的眼神尖锐又犀利,右脚加重踏油门板的力度,马自达rx-7的转速勐然拔高,轮胎髮出悽厉的擦地声,转速更上一层楼,而他们共同的主人心思全在不远的目的地上。 「终于捨得挂断电话了,大侦探。」 「没办法,有些事情我也是才反应过来。」 柯南嘆口气。他已经记不清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在拜访了这位奇妙的邻居后是第多少次嘆气了。 起码在他算得上长的侦探生涯中,他应该已经嘆完一年份的气了。 但嘆完气,该互通的信息还得互通。柯南揉了揉酥酥麻麻的太阳穴,有气无力地说道: 「比如这位钟离先生——我们曾在黄昏别馆见过……我想想,当时他似乎承认了自己是黄昏别馆的真正主人,身边还有一个金髮蓝眼的外国人做他的佣人——好像叫贝尔摩德来着?」 灰原哀的瞳孔瞬间收缩,如同碰到水而炸了毛的猫儿,她四下环视,钟离还在清点米花町的损坏,已经和面色僵硬的乐岩寺嘉伸清点到咒术术式对米花町居民是否会产生不利于普通人生存的辐射问题。 「我知道贝尔摩德这个名字。」灰原哀眉头紧锁,小声提醒着不以为意的名侦探。而她接下来的话让柯南从好奇转向死尸一般的僵硬和后怕—— 「在组织的时候,我经常在琴酒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灰原哀郑重其事,「据我所知,贝尔摩德是一个一直和boss待在日本的某处,进行着某些能让组织发展下去的规划的组织元老。并且,有传言说,她是一个非常漂亮的金髮女人——」 「……确认吗,工藤」灰原哀抓住他的袖子,死死盯住对面人的瞳孔,急切地寻求柯南眼中半点撒谎的意味。 「你在黄昏别馆见到了自称贝尔摩德的女人,和钟离先生?」 第92章 这个世界太可笑了。 玉璋护盾还残留太阳般温暖的烘烤气, 明明是保护他们的屏障,柯南却在安全牢靠的其中莫名感受到一种被沉入东京湾的凉意。 让坏人披上好人的伪装混迹在茫茫人海,又冷不丁地制造一场加害者与被害人的偶遇。比起明目张胆的恶行,藏于暗地的阴损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所以新邻居又是黑衣组织的什么鬼把戏?还是说, 让实验品在社会环境中自由生长是独属于幕后始作俑者的恶趣味?更不敢想, 如果一切都是黑衣组织故意为之,那这个黑色组织的力量, 究竟有多大? 简直无法想像! 不, 冷静下来。万事万物不可能无缘无故发生,一定有他没有发现的线索! 柯南不着痕迹缓缓后退两步, 他需要和心目中的嫌疑人保持距离,再好好分析现下一切可分析的线索。 首先不管想干什么,只要想争夺主场控制器,就必须得解决这个被叫做『帐』的东西。起码现在可以看出, 被限制在这个帐之外的人无法意识到里面发生的变化。但至于这份变化究竟是类似于视觉上的假象还是心灵上的隔绝柯南无从得知——前者可以通过电话联络上安室透、里应外合制造动静来为他们确认坐标。 可问题在于,如果是后者, 普通人该如何用物理手段击破心灵的囚笼? 是该把自己打醒, 还是随机挑选一片空气试试错? 还有如果攻击施术者,他们该如何转移注意力? 一无所知的又无从考证的灯下黑——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难受。 「灰原。」 柯南借着家具的阻挡,把灰原哀往后一拉, 附在耳边问道:「钟离身上有『那个』感觉吗?」 思来想去,还是让灰原感应一下黑衣组织的气息最靠谱。 方法是唯心了点,但连超自然的音波攻击, 突然窜出来的石柱都出现了,说不定灰原哀面对黑衣组织时的雷达也是一种特别的超自然力量。 灰原哀沉思, 在名侦探期待的目光下如实道:「说实话, 我感觉不到任何不对的气息, 要不是提到贝尔摩德这个名字,我根本不会把钟离和黑衣组织联繫上……可是单纯的重名又太过于戏剧性了……」 第174页 半晌,江户川柯南才张口: 「……组织对工藤新一的调查,真的结束了么?」 灰原哀哑然。离开组织前,尽管她当时已经从减少的儿童衣服猜出工藤新一併未身死,但当初为了观察工藤新一的后续,她把工藤新一的状态从『不明』改为『死亡』。 但她背叛了组织。很有可能,她「生前」所做的调查很有可能会被组织重新接手。 如果组织里的有心人把「宫野志保从仅有一条狭小通风管道的毒气室内死里逃生」和「宫野志保为aptx4869开发人员」这两个关键信息点联繫起来,是可以推论出「宫野志保私藏aptx4869,并利用aptx4869某种未上报的作用逃脱」的关键结论。 先前她并不担心,aptx4869曾经有无数受试者,但除了柯南和她,灰原哀没有再见到过被注射药剂还活下来的人。 如果黑衣组织和超自然力量有勾结,aptx4869的隐藏小概率效果很有可能就是组织的目的……那很有可能会重新开启对工藤新一的调查! 「你也想到了吧。」 灰原哀瞬间苍白的面孔显然证实了江户川柯南的猜测。 宫野志保也参与了组织处理完工藤新一后的幕后调查。要不是她将工藤新一在aptx4869使用者记录的状态从「不明」改为「死亡」,组织还会继续跟进对工藤宅的监视。 所有服用过aptx4869的人都有记录对象,如果这个项目被钟离接手、并且他也做出和当年的宫野志保一样的选择,那空置了几十年老宅突然迎来它全新的住户,也就有原因了。 退一万步,钟离不是黑衣组织幕后的一把手,那就很有可能就是自宫野志保背叛组织后研发团队里新的核心。 结合贝尔摩德对钟离在黄昏别馆时展现的态度,钟离是组织核心圈子里成员的可能性相当之大。 再大胆些——不是组织boss,就是boss身边的大人物! 「如果是这样,情况可能比我想像得更糟。」 柯南表情凝重,他向来追逐黑衣组织势力,以图将组织覆灭。但无论如何他也没想过有一天还得和违背科学的黑恶势力作斗争。 不是狭小空间的精巧机关设计,也不是有预谋的毒杀,完完全全颠覆了原本的概念。 总而言之,不管是恶趣味地欣赏观摩自己一手促成的实验品,还是说想要把全新的咒术势力带到他们眼前——这份挑战,名侦探工藤新一接下了! 迷雾被理顺的思路吹散,回归的记忆系上最后一条纽带。无论柯南捂住阵痛的脑袋,满怀自信重新找回属于顶尖名侦探的自信。 灰原哀:…… 灰原哀:不你先冷静一下。 「冷静点,先别急着宣战。」灰原哀扶额,无奈地阻止名侦探兴奋上头的胜负欲,「但说到底,贝尔摩德其人我只是从一些老人,至于boss的真正面貌与我们而言更是天方夜谭。」 「所以这仅仅是一个猜测。」 眼见柯南还是无法听明白自己的言外之意,灰原哀把呆滞名侦探的尊贵脑袋瓜转个边,若有若无的清冷声线混杂着咒术师们的赔罪道歉、以及阿笠博士的劝慰声充入耳道。不难听出,钟离是在为他们这些被波及到的普通人争取更多的损失赔偿。 「现实中的钟离先生显然不是一个自私自利的魔鬼,起码他现在不是一个魔鬼。」 自私的魔鬼不会愿意为毫不相干的人讨教还价,世界尊重强者,想让知情人闭嘴的方法有很多种,位高权重之人的一个眼神,就会有无数飞蛾扑向火场,争先恐后地奉上满意的结果。 灰原哀断定,钟离要么是善于伪装到能把自己给骗过去的心思缜密之人,要么是大度到无所谓他人的冒犯和猜疑的类型。 不管是哪种,起码都能证明其本身的强大,都不是小侦探可以招惹的类型。 工藤新一被保护得太好,他有睿智的父亲指引人生的方向,开朗的母亲支持他的决定,贴心的女友支持他的事业,哪怕是变成了小孩子,也有阿笠博士的倾力相助。他足够聪明,足够自信,却对危险没有足够的敏锐度。 灰原哀双手扶住柯南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服眼前的侦探:「不要尝试激怒一个看起来安全的人,就像我之前说过的离组织的人远一点。这次真的不要当耳旁风了。」 「知道了知道了……」 「工藤!」灰原哀压低喉咙警告,她从没如此失了稳重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着急,「就算他想做什么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们下手。你有没有想过,是一次又一次对他们的试探和挑衅才把他们的目光引来的?」 「想想兰,想想你父母,想想阿笠博士,想想这些担心你的人,再想想你自己!」 柯南的脸色刷的一下变白,灰原哀也如释重负般嘆了口气。 比起她这个曾经在组织呆过的恶人而言,作为侦探的工藤新一身上的正义感和责任感太强烈了。 原先有小孩子的身份做伪装还好,每次就算遇到了黑衣组织也有毛利小五郎挡住视线,沉睡的小五郎名声在外,不会有人怀疑真正破案的侦探竟 是他女儿身边不起眼的小学生。 但如果钟离是抱有目的来观察,江户川柯南的一举一动将会成为验证猜想的辅证。 「我知道,你想顺着这条线把组织挖出来。但……我只能说fbi、cia等等等等,包括日本公安在内的无数国际组织都想拔出组织的根。」 第175页 但组织这么多年斡旋于各国之间,早就掌握了其中的平衡,哪怕叛徒间谍频出,组织也从来没有因此被拖累,总是能未卜先知,直至发展成如今的庞然大物。 有些话,宫野志保知道,灰原哀不能说。 有些东西,国际组织能知道,侦探不行。 「明白吗?」 「……我知道了。」 沸腾的热血停止了灼烧,侦探深吸口气按捺住激动捂住眼,越是深入组织,越是为它长伸的触手和隐含的黑暗而震撼。 「柯南小哀,你们还好吧?」 「没事没事,阿笠博士!」柯南挂上灿烂的笑容打着哈哈,「你们商量完了吗?」 阿笠博士摸不着头脑,指了指灰头土脸坐上车的咒术师们和背着手满意打量着平整如新街道的钟离:「早就谈完了。本来想过来叫你们的,是钟离先生刻意叮嘱我给你们留些私人空间来着……诶,柯南你去哪———」 「算了,阿笠博士。」灰原哀望着奔向钟离的柯南,嘆了口气。她牵住一脸茫然阿笠博士的手,一副早知如此的惆怅,「刚刚谈得怎么样?」 「钟离先生真是个好人!」一提起这个,阿笠博士立马来了精神,兴奋地同灰原哀科普,「虽然我不太懂法律条文什么的,但是那些自称咒术师的怪人得负责米花町二丁目一年内的所有非自然损失,还得给我们和邻居们赔偿精神损失费,邻居们也算因祸得福?不对,应该是喜从天降?总而言之,真是个好人啊!」 好人啊……要是这样的话…… 说不定能对幼稚的试探视而不见吧。 第93章 「钟离先生, 请稍等——唔!」 钟离回过身,一把接住差点和他大腿撞个满怀的柯南。 不应该啊,快成年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还是说, 世界意识比较喜欢这种直率过头的人类吗。果然, 书那种对精于算计的聪明人的钟爱才是少数。 钟离摸了摸名侦探圆润的头, 温和安抚道:「不着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温热地肢体接触和来自怀疑对象的好意让柯南卡了壳,打好腹稿张口就来的藉口和谎言也变得有些说不出口。好吧现在想想, 灰原也许是对的,让一个对自己展现出善意的人撕破脸真的不是什么好主意。 现在多少有些骑虎难下,原本用来质问的话也不适合说的出口, 再加上冲过来也多少和热血上头有些原因。灰原在后面也没拦得住, 可恶, 身体不由自主地占领高地!最主要的是, 好像也真没有什么值得着急问的, 那就只能—— 「钟离先生好厉害!柯南将来也想变成假面骑士拯救世界!」 江户川柯南眨着星星眼, 无比崇拜地兴奋大叫起来。 这一招, 江户川柯南百试百灵。除了需要抛弃羞耻心之外, 是一个相当靠谱的技能。 这下,钟离总不会起疑心了吧!他相当自信。 钟离不解。 钟离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被世界眷顾的孩子,是不是因为灵魂寄居在年幼身体里变得有些不太正常了…… 但这孩子这么兴奋激动, 钟离想了想,还是认真地答覆道:「你是被世界眷顾地孩子, 只要你想并为之付出努力,世界都会为你这份愿望而改变。」 「谢谢钟离先生, 那我和小哀先回家了。」 柯南赶紧附和着点头。虽然钟离的话一听就是敷衍小孩子乖乖听话好好努力的鸡汤, 但柯南还是松了口气, 加快脚步快点逃离过这令人尴尬的场景。 他不知道的是,钟离说的是实话。 这个混乱的碎片世界目前有两个被世界意识眷顾之人:一个是自称为咒术师最强、却明显被主流高层排斥的五条悟;另一个就是这位灵魂十七躯壳六岁,正义感超高的名侦探江户川柯南。 都是世界意识眷顾之人,手心手背就都是肉。理论上来说,只要五条悟和江户川柯南不会成为互相的敌人,他们所愿之事,大多都会水到渠成。 其实应该换个角度说——被世界眷顾之子,其身上所具备的品性正是世界所相中、他们的愿望恰好也是世界对未来的期许…… 所以这个世界,更希望不凡的非科学力量蓬勃发展吗。 虽然不知道假面骑士是什么,但应该不是什么普通人。 果然,等会还是得去联繫一下莎朗查清楚江户川柯南和五条悟的底细,顺便再搜集搜集何谓「假面骑士」。 如果这个世界是由里侧的咒术师、咒灵以及表世界普通人三方构成的话,很有可能这个世界将迎来下一阶段的崭新变化,甚至诞生出全新的不同于之前碎片的真正的世界意识。 不管是因为外来人促进了世界步伐的加快还是这个世界就到这个阶段了,在这个世界诞生出新的世界已是之前,他必须尽早离开。 如果他呆在这个正在演化生长的世界里待太久,很有可能会被视为这个世界的一份子——该说不说,一个天理和一个小黑杯已经让他的工作足够充实了。 世界意识们都是偏心护短的闹腾鬼,把小黑杯送回去后还得去和圣杯解除契约。虽然这么说自家的世界意识不太好,但要是让天理发现尘世七执政摩拉克斯在外面的世界化名钟离天天和外面的世界意识签订契约…… 整个故事听起来就不对劲了。 第176页 小黑 杯这孩子要是机灵点就会想办法和时空转换器搭上线,这两天钟离试了试花御手上的时空转换器。 自黄昏别馆后,时空转换器就没了动静,连犹格的力量都催不动,看起来是坏了,但具体情况还需要另外一个对照组进行比对分析——是缺少了必要的媒介,还是因为被另一个时空转换器影响? 时空转换器就算坏了,也得一个个在他眼皮子底下坏干净,他才能放心。 普通人就算拿到了时空转换器,如果没有灵力,也无法驱动这台出自时之政府的核心世界科技。 尽管时空转换器被创造的初心就是让审神者们能够在一定限度上共享世界意识的权柄,但任何一位审神者,哪怕是其中最孱弱的人类,其身上所附的灵力,也远不是这个表面还维持着普通世界基本要素的大部分普通人所可以比拟的。 换而言之——如果其中一个时空转换器在咒灵身上,那么另一个很有可能就在咒术师手上。 普通人发现不了时空转换器的价值,里侧的神秘侧不可能是瞎子。咒灵们能得到的东西,咒术师们未必内衣。 这个世界咒术师们虽然实力不济,但嘴巴倒是意外的严实。刚刚的扯皮中,乐岩寺嘉伸表面上唯唯诺诺,同意了自己一切关于经济上的需求,却对咒术界的信息严防死守,死一口咬定找他麻烦的原因是为了维护咒术界的权威。 毕竟是璃月的帝君,权势之术也不过手到擒来。『权威』可以用用广而告之的广场行刑来彰显,却绝不可能是支开群体内顶尖战力、派出人员就地格杀。 这既不能展示权威,更不能阻断台下人的探究。 人们只会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寻找疑点和线索,他们会想,什么让高层急于杀人灭口,半点架子和仪态都不用了。 结合黄昏别馆遇到的特级咒灵和五条悟并没有被莎朗的术式洗去记忆,很有可能是与黄昏别馆内发动的时空转换器有关。 不过,钟离显然低估了咒术师这个奇妙群体的灵活下限。 五条悟没有上报时空转换器的存在,报告主要讲述了钟离一己之力解决两只特级咒灵,疑似对咒灵存在怜悯之心,性格不错,着重表达了对野生咒术师的赞扬。 高层们则从这份明面上是夸赞平民咒术师、实际上是五条悟想要为平民咒术师扩充队伍设计领头羊的想法。 都是千年的狐狸,五条悟显然玩不过老聊斋。对自己实力和话语权过分自信下场就是保守派的先下手为强,甚至还刻意安排虎杖悠仁跟随,一箭双鵰。 两面宿傩的受肉容器为了维护咒术界稳和平,以性命为代价拖住勾结咒灵的诅咒师,最后由御三家之一的领队成功反杀敌人。 多完美的剧本。 可惜禅院直毘人想保住和侄孙不怎么样的关系,可惜辅助监督和他们并不是一条心,可惜钟离的实力远超他们想像。 一步错,步步错。最后甚至需乐岩寺嘉伸亲自上阵,在给这场阴谋画上了一个非常不圆满的句号。 或者说分号—— 「日本公安,接到上级安排,还各位请留步接受调查——」 总是姗姗来迟的日本公安再次不负众望,将已经平静的态势重新点燃復甦的星火。 江户川柯南手机另一端的联繫人终于赶来了场地。 「公…公安?」 「辅助监督,做好你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不要管别的。」乐岩寺嘉伸无视了公安的指挥,坐上专车警告面色苍白伊地知洁高,显然意有所指,「跟在我后面的人会把五条悟学生们带回高专,倒是现在,下面的人怎么和公安说的?还要重复多少遍?咒术界的事别来掺和,普通人别来掺和。」 「没想到你居然愿意帮他善后。」 禅院直毘人坐上车,五条悟紧随其后。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咒术界的事,既然是咒术界的事,就不应该有表世界的普通人来掺和,在说,他们也没资格掺和。」 乐岩寺嘉伸扶住仅剩的拐杖头。 五条悟一只手伸手指向乐岩寺嘉伸手中被共鸣震得稀碎的握手,另一只手揭开眼罩,露出无情冰冷的六眼。 「我需要一个解释。」 「如果连高层直接下发的信源都毫无可信度的话,我想我们也该是时候讨论一下咒术师咒界目前内部的派系斗争程度了。」 禅院直毘人意有所指,乐岩寺嘉伸闭上眼,面对二人夹攻,他仍不为所动。 「我的原则向来只有一个,那就是以大局为重,这次是你有私心了,禅院。」 禅院直毘人也闭上眼冥思,不再多说。 保守派统领要是不愿意吐露,他是没本事撬得开这个人半个字的。 「一个两个都很会避重就轻嘛。伊地知,开车。」 「好,好的!」 伊地知洁高压下疯狂抖动的右腿,颤颤巍巍地踩下油门,车轮飞速运转,径直朝东京方向的高速路奔去。 「可恶!居然跑了,要去追吗降谷先生?」风见裕也隔着手机向自己的直属上级汇报导。 带着电流的滋滋声,话筒背后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还带着些卡顿:「不了,这里不是还有一个吗……」 「钟离,新搬来的住户,自认为本人才是受害者……还是说,日本警方连一个身在异乡外国人的财产和人身安全都无法保障?」 第177页 风见裕也抖了一下,这顶帽子扣得可不小。「真是抱歉,钟离先生,但希望您能够理解公安对居民安全的重视以及……」 「抱歉稍等一下。」 电话里传出忙音,嘟嘟的响声就想风见裕也直跳的心脏——上面给的命令是不要擅自行动,现在他们一到就有电话打到了直属上级降谷零那里,该不会…… 「上面发来通告,要求立即停止对钟离的调查,并且撤离米花町二丁目,他们将会派遣专人处理米花听二丁目的相关事宜并要求全体出勤人员返回分局述职。风见,马上回分局!」 咬牙切齿,对面人的愤怒几乎都要透过话筒和电波传染到眼前。 可恶。「……收队!」 安室透心中暗骂,早不晚晚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高层突然一个电话让他停手,否则就是破坏行动——这是在故意搞他吗?! 世界终于安静了。 保险起见,钟离又刻意绕了二丁目一大圈,确认不管是咒术师、公安还是小学生们都没有潜伏在周围才回家。 劳碌一天的钟离先生终于回到了他温暖的小别墅。 还没来得及享受生活,映入眼帘的不速之客让劳碌命的神秘嘆了一口气。 「我在想米花町的风水是不是有些问题——不然不速之客怎么总是不请自来?」 「……抱歉。」 「要喝点什么,只有茶和开水。」 「……谢谢,水就好了。」灰原哀鞠躬后合上门,「麻烦您了。」 「只是吃餐饭倒不必言谢,下次最好还是提前告诉我一声。」 钟离倒了一杯水,又给自己沖一壶茶。看来给小别墅按上玉璋护盾必须得提上日程了。 「但饭局却不一样,对吧。」 「明明年龄差不了多少,为人处世却意外地比他成熟很多呢。」钟离有些意外,但和聪明识时务的人说话显然轻松许多。 「那孩子紧张和惶恐都要溢出来了,还是社会阅歷?」 「您说笑了,」灰原哀捧起茶杯,斟酌地着言辞「我们都 是帝丹小学的1年生……」 「如果我没看错,『灰原哀』比『江户川柯南』大一岁才是,你已经成年了。我很好奇,你们把我误会成了哪位。不得不说,他的态度实在是有些……不太友善?」 居然就这么直接问了?!不,不对,他果然知道自己和柯南的真实身份! 按照灰原哀的设想,他们的对话应该从互相试探开始,然后才像挤牙膏一样挤出一些或许有用、但绝大部分都是车轱辘话的无用信息,最后才能在你来我往地回合制机锋里挑拣出一丁点有用的东西。 这也坦荡过头了吧…… 这人绝对不是组织的! 看着突然陷入头脑风暴的灰原哀,已经学会平静接受脑补的钟离贴心地为孩子添上白开水。 「我初来乍到,理应不存在没有利益冲突,既然如此,那不如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君子坦荡荡,无论是问迹于心还是问迹于行,钟离自认为从未做过对不起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的事情——除了在黄昏别馆时删去过包括柯南一行侦探关于自己的记忆外,他想不出自己有任何能惹他怀疑的行为。 「贝尔摩德。」既然钟离率先开诚布公,灰原哀自认也没有什么遮掩的必要,「我在组织的时候,听过资歷老的成员提过这个人,并且外貌描述和你认识的那位几乎一模一样。」 问题居然出在莎朗身上。 钟离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明在解决咒术师们之前还好好的柯南,在接了一通电话后居然变得反常起来。相似的场景和不怎么科学的咒术师刺激了大脑唤醒他被尘封的记忆,怪不得前后态度判若两人……既然能想起贝尔摩德这个名字……看来他想起在黄昏别馆的记忆了。 「原来如此,我大概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需要我去和他好好解释一番吗?」 毕竟还是因为莎朗的身份和她不怎么靠谱的术式才给柯南带给这么多无谓的惊吓,钟离完全不介意替远在美国的莎朗好好解释一番。 「不,先生……没用的,他不会听的。」 灰原哀摇摇头。她太清楚柯南的性格了,像他们这种脑子过分好用的侦探往往只会相信自己推论出的「真相」,越是解释,只会越让他确信自己的猜想,除非存在决定性的证据,把他从逻辑的怪圈中强行掰扯出来。 「而且说实话,我并不希望他知道答案……」灰原哀苦笑,「今天他很幸运,遇到的是您,但倘若下一次真正撞见组织成员,他不管不顾的个性只会把他拖进深渊……哪怕是让他晚些知道真相也好,起码柯南不会把注意力转向更危险的地方。」 钟离建议:「既然如此,演一场戏如何?」 戏? 灰原哀有些迷茫,演一齣戏给大侦探看? 「既然解释没用,那就干脆吓一下,让他收敛收敛好奇心吧。」 钟离嘆了口气,在灰原哀好奇的目光中吧茶柜下的抽屉打开,拿出十几个已经裂成两半的窃听器。 「我姑且认为,互相尊重隐私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道德。」 哪怕是小孩子,随便偷窥窃听也不是什么好习惯。更别说一个披着孩子壳的男子高中生了。 起码在成年之前还是应该教导一位孩子学会如何尊重他人的隐私,并且懂得顾及他人的感受。 第178页 世界应该不介意被侵害了权益的神明也能拿起武器给个教训吧? 不过要是得吓唬柯南,估计得麻烦莎朗了…… 此时,远在夏威夷度假的莎朗打了个激灵。 「有什么吩咐吗,贝尔摩德大姐?」 「不,没什么。」莎朗挥了挥手,打消龙舌兰过于敏感的态度。 开什么玩笑,组织里既然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 就说明组织其实已经自成一套办事体系,她一个咒灵就没有掺和组织内其他事物的必要了。 至于乌丸莲耶当年许诺过的情报部和实验部——拜託,四十年了。情报部现在在朗姆手上,实验部目前还归属于琴酒。至少在明面上,他们二人都是boss最信任的下属。 朗姆对药剂有排异反应,他註定无法接手乌丸莲耶最核心的事业,也正因如此,明面上他才是最接近一把手位置的男人。至于琴酒,他和当年的自己有些相像,但不同的是,他比她「忠诚」得多。 对于莎朗而言,只要乌丸莲耶死亡的真相一天没有被发觉,她的每一天都是无比的安全。 琴酒会保持对组织的绝对忠诚,朗姆或许会有其他的小心思,但无伤大雅。 人到晚年,总是容易做出煳涂事,比如皮斯科这傢伙在组织浸润了太久,居然想凭藉老人的身份在组池里捞金,——如果有必要他将成为杀鸡儆猴的那只毫无营养和价值的老鸡。 但莎朗不在乎。 无为而治,享受生活,弥补失去的40年这才是她回归美国的根本原因。 不过…… 怎么突然有一种要来活的预感,可乌丸莲耶都死了,还有谁能让她东奔西走地当个劳碌命。 估计是回美国后多少有些水土不服,预感发生了些小误差。 莎朗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重新惬意地躺回沙滩椅。 好不容易整理完这几十年乱七八糟的报告和记录,可算能休息休息,不能让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浪费宝贵的度假时间。 啊,永生、财富、权势…… 在地狱嫉妒莎朗吧,乌丸莲耶,这就是代价。 人型咒灵在人类的保护下,沐浴着顶级海滩的暖阳,挥霍组织的财产。 她才是笑到最后的赢家。 第94章 皮斯科最近有点神经质。 不要误会, 这不是在诽谤攻讦,而是身在美国保守摧残的组织成员们对老上司皮斯科现状的直白概括。 自从boss身边的红人空降后,皮斯科开始惶惶度日, 脾气也愈发暴躁, 甚至连直属下级都免不了几顿臭骂。 明眼人都看得出, 他是为自己日益尴尬的地位无能狂怒。 无数人都等着欣赏这位在组织奉献大半生忠臣下场,毕竟这两年皮斯科背靠组织捞了一笔数目不小的养老金。就看看空降的贝尔摩德女士愿不愿意拿皮斯科开刀,烧烧新官上任的三把火。 不过这新官倒是意外的採取怀柔政策。 莎朗:不错不错, 这么多年辛苦了。什么错误?你是组织的老人,boss的左膀右臂,不要多想, 好好干啊。 起码就目前看来贝尔摩德没有找麻烦的意图。不过既然会拿走了组织近四十年的档案记录, 那秋后算帐也只是时间问题。 起码大部分人都是这么觉得的。 皮斯科再不意识到自己的好日子到了头, 他的命也得跟着到头了。 但在莎朗这里, 皮斯科好日子到头前, 她的好日子先到头了。 阳光依旧明媚, 沙滩也被烤得暖烘烘, 就是手中这通远渡重洋的电话显得不那么友善。 莎朗示意手下人不要出声, 直起身重新确认一番:「……抱歉刚刚我这信号不太好,您刚刚说了些什么……对,我这信号不太好……」 声音有些失真, 但字句非常清楚。「没关系,我可以重复一下我们的想法——」 「不, 我的意思是……」莎朗捂住脸绝望地瘫痪在沙滩椅,有气无力地吶喊, 「怎么突然要我回日本……钱不够用的话我想办法给你送点过去, 用不着面交的……」 「唔……我概括一下, 简单来说就是你被人盯上了。具体的情况等你回日本后再我们再商量。先挂了,有人听着。」 嘟嘟嘟—— 徒留一阵忙音陪着莎朗一起发愣。 莎朗嘆了口气,当着爱尔兰的面把手机关机,也不顾风度了,她需要理一理思路。 所以到底是怎么被盯上了?什么时候被盯上了?被谁盯上了?能不能说清楚再挂,让她多带点人回去?!! 是日本本土黑手党找事就打回去,是公安发疯就打钱,软硬不吃就上琴酒刺杀。 嗯……琴酒还是算了。 不对,现在冷不丁让她回去,不应该是和组织有关……所以,是咒术师还是侦探? 几十年过去了,莎朗不认为以日本公安低效的作风还能供养眼线一直盯着那栋别墅……而且现在日本能认识莎朗的人,除开黄昏别馆的几个幸运儿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可恶。莎朗握紧拳,连指甲戳破了皮肉表层,血液从指缝里流出都没有发现。 乌丸莲耶这个傢伙死了就死了,留下一个已经成为国际毒瘤的组织在这里坑害后来人。 现在倒好,不仅致力于从国际组织方面给自己找麻烦,还有可能把咒术师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她可不认为乌丸莲耶和真人合作的那段时间没有被咒术界的『窗』记上小本本,真当咒术界的最强会无缘无故地来着名鬼屋黄昏别馆度假么? 第179页 她的『达斯科之笼』只能抹去比她弱地人的记忆。五条悟很给面子地用生得领域笼罩住他和他带的学生们,她干脆也装作没看到,钟离也是默认了的。 结果现在咒术界又杀了个回马枪么…… 「爱尔兰。」 爱尔兰有些僵硬。贝尔摩德方才接了电话后变得阴晴不定的颜色让他思索着通话内容,现在她突然喊上自己,一时半会居然有些发愣 ,但随机还是马上反应过来,恭顺地低下头。 莎朗看在眼里。她无所谓皮斯科的小心思——爱尔兰看上去是对boss的亲信贝尔摩德唯命是从,但实际上就是一副皮斯科派来的眼线,目的就是了解这个号称是boss最亲近之人的一举一动。 或许他不过以为贝尔摩德不过是一个靠着爬上boss床铺才能做到组织高位的花瓶。没关系,这种高傲自大的男人用起来最顺手。 「有什么吩咐,贝尔摩德大姐。」 「叫上皮斯科,买票回日本。」 无视爱尔兰掩饰不住的震惊,莎朗戴上了遮阳帽站起身。 莎朗无视爱尔兰的震惊,冷汗却从爱尔兰的背上漫出。 果然不简单,这个女人知道自己的来意。 爱尔兰低下头,终于想起皮斯科事前语重心长的劝慰。 「不要小看贝尔摩德。和boss最亲近,只不过是她在组织里最微不足道的身份,真正让这个女人得到组织boss完全的信任,可不是依靠所谓的『宠爱』……总之,好好盯住这个女人,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组织里的人从来不会有长进。 从一开始,乌丸莲耶挑选的就是一群没有未来的流氓。 莎朗摘下墨镜看向大海,眼里是散不开的凝重和烦躁:「boss有麻烦了。」 告诉皮斯科,他立功的机会来了。 这话可得千万带到皮斯科那里啊,忠诚的爱尔兰。 「这样就……行了?」灰原哀围观了钟?谜语人?离说一通跟得没说的全程,不由自主的问道。 他疑惑地看向果断挂断电话后怡然自得泡茶的钟离,不由得为话筒对面素未谋面的莎朗担心: 「真的不需要和她解释一下现状,提前做些准备吗?」 要是对面接到电话的人想多了,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钟离放下瓷杯,锁上柯南藏在附近数不清的窃听器。 「有什么事情我们还是面谈为好,毕竟……」 他指了指存放被毁掉的窃听器的柜子,无奈地嘆了口气。 不知道该说柯南是自大过头还是谨慎过头——既然已经假定钟离为危险人物,还在他眼皮子底下布置这么多窃听器。要是一个两个藏好了还好说,把窃听器粘在被监听人衣服背后,这是怕别人发现不了? 要是真的是危险恐怖分子,柯南此时肯定已经被盯上了。 果然还是理解不了侦探的脑迴路。 还是说对于这个世界的人类而言,被怀疑被监视已经是家常便饭的日常? 「先回去休息吧。」钟离摸摸女孩软乎乎的髮丝,细声劝慰忧虑的灰原哀,「阿笠博士该担心了。」 灰原哀心中一暖,郑重其事地点头:「请放心钟离先生,我会保守秘密的。」 哪怕知道小孩的外表下的实质是前黑衣组织研究员宫野志保,阿笠博士还是发自内心地将新生地灰原哀当作年幼的孙女宠溺。 越是习以为常,越是平淡如水,她已经离不开温暖的家了。 她没有那么强烈的正义感,自幼被组织重点培养的她没有柯南想像的那么无辜…… 不想再失去家人了——哪怕再一次站在正义『侦探的正义』的异端、再做一个自私的女人。 比起工藤新一强烈的责任感与正义感,从头到尾,宫野志保只是一个为了家人奋起反抗的无能研究员罢了。 离开新邻居的别墅,米花町的天空依旧一眼望不到头,灰原哀走上了回阿笠博士家的道路。 不对,是走向灰原哀家的道路。 -警察厅- 「你们最好能给我一个解释。」 安室透冷冷看向交叉手指挡住面孔的直属上级,他的愤怒已经达到了临界点,要是这帮坐在办公室里指点江山的高管今天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冷静点,零。」沙哑的嗓音从上级身后传出,但令安室透失望的是,那道声音依旧拿着老一套话术煳弄。 「身为警备局企划课情报第二担当理事官直属领导的降谷零不要在这里对你的长官大声喧譁!」 「我需要一个解释,否则我很难不怀疑警察厅内出现了内鬼。 」 安室透的声音依旧铿锵有力,他向来以日本警察为荣,自然看不惯没由来的、和内奸无异的命令。 「一开始命令就没有让你们擅自行动,令你自己擅作主张已经是违反行动指挥,没有处罚你已经是看在你多年来鞠躬尽瘁,你现在却反倒还来兴师问罪。」 「别跟我偷换概念。」 安室透反驳:「那些个傢伙很有可能就是跟组织有关的人,我有线人能够证明他和组织里人的关……」 「不,不是组织。」 来人止住了安室透继续下去的辩论,连带端坐的官员都站起身,恭敬地行礼。 「这个国家的暗处,不只有组织的犯罪。我知道,这些话在你耳里听起来可能会觉得像是一个疯子的胡话。」 第180页 「今天,我要在这里关起门来告诉你这个世界的真相——国家不仅仅只有普通人类,但我们的职责是保护日本普通民众。」 而不是将警力投入源源不断的魔幻事件中。 对于整个日本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里世界就让他们自己处理问题,一切后果不应该由普通人类来承担。 安室透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您的意思是,妖怪?」 来人依旧和颜悦色,张口就是撕毁公安世界观的事实:「他们中有咒灵,有恶魔,有鬼魂,也当然可以有妖怪。」 「理论上来说,按照你的级别,本来不应该知道这些、也不用知道这些。今天的话,我希望你走出门之后就会全部忘掉。不光是为了避免国民们的恐慌,更重要的是『保密』本身。你可能无法理解,但我希望你能照做。」 这是命令,你降谷零必须照做。 安室透明白了。 第95章 黄昏的余晖打在透明的玻璃, 在机场外的柏油路上留下痕迹。旅客们来去匆匆,甚至能看见不少外国人面孔。 一辆经典黑色保时捷365a停靠在接客区。 「大哥,这贝尔摩德怎么来回折腾, 急着去美国的是她, 吵着要回来的也是她, 她到底想干什么?」 副驾驶位上,琴酒瞥了一眼后视镜。随后就压低帽沿,打断了伏特加后续的牢骚:「开好车你的车, 别管那么多。」 「这不是琴酒嘛,真是贴心,不愧是boss最信任的下属。」莎朗敲着车窗, 对着伏特加眨了眨眼, 「劳烦开一下后备箱~」 伏特加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连忙按下后备箱车锁。心里也是一阵后怕, 要是让贝尔摩德听见他私底下猜测行踪, 难免借题发挥, 到时候让大哥丢脸。 「皮斯科……也跟着回来了?」 琴酒双手环胸先发制人, 目光一直眉头离开后视镜。镜中的莎朗微微张眼, 一副好不讶异、茫然无知的做作表情。 「怎么,组织不欢迎老成员返乡?」 「仗着有点不像样资歷就倚老卖老的傢伙……他要是不想收敛,我会亲自帮他收敛。」 琴酒的语气听上去没有丝毫变化, 但莎朗却从男人平淡的陈述听出了孤狼盯上猎物的杀意。 莎朗莞尔一笑:「没办法,稍微理解理解吧——人生七十古来稀, 不是所有人都如boss百年仍充满睿智的。不过这位司机小哥没问题吗,听着我们诽谤组织高层, 不会吓一跳吧?」 伏特加目不斜视, 但僵硬的面庞和紧紧握住的方向盘已经把他的后怕彻彻底底展现出来。 不错, 没给他丢脸。 「不用担心,伏特加是我的人。倒是你好不容易回到你魂牵梦绕的故乡,怎么突然捨得来日本。」 不愿再在这个话题做过多无谓的探讨,杀狼重新把矛头指向皮斯科—— 「真稀奇,皮斯科没偷偷给你打小报告?」 「没看。」琴酒回答得相当干脆,「要是告诉我是斗不过皮斯科才过来找援军,我可以勉为其难地给你抽调两个人。」 「我的上帝,你可太大方了。两个人,不如干脆就你和伏特加如何?」 突然被提及,伏特加的心又是一紧:不过贝尔摩德这个女人也太放肆了,大哥一定会—— 「……别太过分,朗姆不是瞎子。」 「你怕了?」 琴酒阖上眼:「没必要用激将法,这里就三个人,比起你和皮斯科,伏特加要忠诚得多。」 莎朗一字一句:「我希望组织迎来全新的变革——」而不是永远成为乌丸莲耶地私有物品…… 勐地一脚剎车,强大的后坐力和推背感打断了莎朗对组织未来规划的画饼。 气急败坏的莎朗怒目瞪向一脸惊讶的伏特加—— 「波、波本?!」 正前方,安室透赫然拦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好大的胆子啊,波本。琴酒皱眉,什么时候组织里的人有了拦自己车的勇气?是给他们的教训还不够吗? 「撵过去,伏特加。」 「大、大哥……」伏特加深吸口气,缓缓为油门施力。 为了大哥!! 「让他上来吧——他是朗姆的人,死在这里不止是交警的麻烦还是组织里的麻烦,对吧?」 琴酒沉默半晌,微微点头。「……伏特加,听她的。」 「嗨,波本小朋友~」莎朗俏皮眨眼,拍了拍身下的皮质座椅。 琴酒、伏特加,还有一个…… 「她是谁?」 切,真是冷漠无情的傢伙。 「比起这个,你还有两分钟解释你为什么在马路中央拦我的车。不说清楚的话,朗姆也保不住你。」 莎朗有些责怪地看向琴酒:「怎么可以对咱们组织的新鲜血液这么粗鲁,对吧波本——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贝尔摩德。勉强算是……朗姆的同事?」 懂了吧傻小子,给你直属上级的平级同事好好道个歉。 安室透没有听出莎朗的言外之意,他现在的脑子很乱,唯一支撑他做出如此大胆决定地,还是警察厅风那番话。 「降谷零,我明白空口无凭无据打消不了你的疑虑。你是个聪明人,言尽于此,我希望你认真想清楚。」 长官嘆了口气,双手仍食指交叉,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第181页 「身为毫无特殊能力的普通人,比起他们,我们更加脆弱,也更加无能为力。所以上面不希望你招惹能够对付他们的咒术界,大概也是这种考量……不要多想,降谷,你做的很好。」 还用想什么呢。 降谷零的初心从来都没有变。他的恋人自始至终就是这个国家。 恋人遇到困难,不应该想着责怪恋人的隐瞒,而是应该竭尽全力的去解决。降谷零深沉地爱着这片土地,这与这片土地上生活着什么样的人无关。 至于棘手的外国人—— 「我有必须当面上报的新情报——关于米花町2丁目22番地的一些不同寻常的存在。」 「哦?」琴酒眉毛一挑,饶有兴致的透过后视镜看向莎朗。作为为数不多了解乌丸莲耶和贝尔摩德真实身份的人,米花町二丁目22番地的主人是谁他可是一清二楚。 莎朗:米花町2丁目22番地,好熟悉的名字……等等!这不是五十年前买别墅的地方吗?! 好小子让我给逮着了,原来就是你这个罪魁祸首害人! 莎朗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把眼前还在胡说八道害人不浅的波本酒当场给扬了。 什么玩意,居然能被自己人给坑了,乌丸莲耶你死了还得咒我是吧?! 安室透打了个喷嚏,硬生生地被掐断了思路。奇怪,怎么突然有点冷…… 「怎么,不是有急事?」琴酒重新挂上冷酷面孔,一副「再不说明白就可以去死」的表情。 安室透清了清嗓子,开始润色整个故事:「我的线人汇报上来的……」 远在米花町2丁目22番地、正在别墅内向灰原哀和阿笠博士分享计划的钟离先生一抖,莫名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怎么了,是计划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不……」钟离沉吟片刻,思索这没由来的心悸感,「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莫名被盯上的感觉。」 被盯上的感觉? 灰原哀和阿笠博士面面相觑。 阿笠博士忍不住问道:「会不会是公安的眼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莫名其妙地来去匆匆,但把这里划作监视目标也很有可能……」 「不太像,感觉有点像……类似诅咒的寒意?」 诅咒——这道题超纲了。无论是热爱创造性发明的阿笠博士还是生物科学方面有卓越天赋的灰原哀,都对潜藏在人类世界的非人类知之甚少。 「那我们还要继续计划吗?」 「当然,不过我得先给你们添几道保险……」再给莎朗的别墅添几道,如果咒术界还有不带脑子的人擅闯…… 只能祝他下辈子阖家欢乐,来世少闯私宅。 「话说日本有私宅保护法吗?」 「有、有吧?」 远在东京的花店,新鲜的鲜花开满了花店,有力的枝蔓攀附在玻璃墙面上,只留下一个眼睛大小的孔洞给阳光一条生路。 阳光照耀之下, 一具女性干尸就这么随意的甩在地板上,她的血液已经被抽空,咒灵和诅咒师借着黄昏的余晕利用地上的血液观察着别墅内的一举一动。 「如何——你观察到些什么了吗?」 「夏油杰,连监视个人都做不到,就这么呆在这里浪费大半天时间,这就是你的办法??」 羂索斜眼瞟了眼无能狂怒的漏瑚,兴致缺缺:「动动脑子漏瑚,这可是能把真人和乌丸秒杀的存在!我能找到监视的办法已经很给力了,你还嫌不够?不够你来想办法!」 硫磺味道的热浪以漏瑚为中心迸发开,脱水的干尸更是因为这发出烤焦的煳味。漏瑚再也压抑不住愤怒:「等你这么漫无目的地观察下去,何时才能为他们报仇?!」 「那请自便,别怪我没提醒你,钟离的实力可不止于六眼。好了,我话说完了,想送死别把我和花御供出来就行,去吧。」羂索甩了甩手,头也不回地补充,「你先收收气,把介质烤干了又得换个地方,想发火去米花町找钟离,别对我的术式发疯。」 「你这傢伙——」 『冷静点,漏瑚,我们接受不了再失去一员大将了。』 空幽的声音安抚住漏瑚即将爆炸的心灵。 「这才对,耐心点漏瑚。」羂索换了个盘腿的坐姿,「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一个人会对敌人保持戒备,却不会在自己家里一直保持警惕,我们要等的就是这个他展现弱点的一刻,然后——」 「杀了他!」 羂索一脸不可思议:「你在想什么呢漏瑚,当然是拿出狱门疆封印他了。」 当初,他们之所以会和乌丸合作和他的生得领域『他化自在天』脱不了关系。钟离能从那般以时间为轴的必杀领域毫髮无损地脱身,就证明这一定不是个普通的年轻咒术师。 不同于两面宿傩,羂索的思路完全没有往神明的方向靠拢。诅咒师对披着人壳子神灵的敏锐度还是不如曾正面见识世界意识降下天罚的诅咒之王。 「那五条悟……」 「分清轻重缓急吧漏瑚。」 羂索拎起另一个距离远些的店员尸体,嘲笑起大惊小怪的漏瑚,「身为比六眼更棘手的存在,钟离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 『……我们根本没有在他身上浪费精力的必要,他对我们敌意……哪怕是杀死乌丸和真人时候,他的敌意从头到尾也只针对乌丸。』 第182页 漏瑚难以置信:「花御,你是在为杀死真人的兇手辩护吗?!」 第96章 两个咒灵所展现出的特质和他们对同类的态度完全不同。 在普世价值观中, 世人一般更加愿意把森林比作母亲,大地比作父亲。由人类情感中诞生的咒灵也遵循着这条基本法则——象徵「母亲」的花御性情温和,象徵「父亲」的漏瑚更加暴躁。 大多时候, 花御也的确如这份刻板印象一般, 对咒灵们包容并蓄,甚至在咒术师眼中,比起破坏性巨大、已经造成不少伤亡的诅咒师,花御这个特级咒灵反倒对比得温和许多。 真相真是如此吗?事实上, 花御他人眼中的「温和」和其本身无关。 森林带来的刻板印象让人类存在了不切实际的错觉。 对于花御而言,人类是伤害家人、破坏森林的罪魁祸首。 家人也分亲疏远近。血缘维繫的家人就是人类恐惧恶念天然诞生的咒灵,而乌丸这样由人类转换而来的非传统咒灵, 自然也在他这里比真人平白低了几个好感度。 花御对人类一视同仁地讨厌。包括合作的诅咒师以及由人类转换为咒灵,花御平等地讨厌所有人类。 所以在他眼里, 乌丸的死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真人死了。 花御没有替人类鸣冤报仇的爱好。 要不是真人也死在钟离手上,他完全无所谓乌丸是死是活。 不光是因为对人类无感,更重要的是, 身为力量比起普通咒灵更加纯净、类似于精灵的花御对被众多世界意识承认的钟离天然具有好感。 起码在花御这里, 钟离的基础好感度就比乌丸高了不少。更何况在花御眼中,乌丸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自私贪婪的小人。 作为『人』的乌丸莲耶招惹了钟离,以命偿还不是跟非常合情合理? 要不是人类时期的乌丸莲耶醉心长生, 圈了一大批学者给他找宝藏,也不会误打误撞招惹到自己惹不起的人。更不会在异化为咒灵后恼羞成怒用领域困住所有人,导致四十年后的现在连带真人一起遭了殃。 综上所述, 一切都是乌丸莲耶的错。万恶之源, 人类果然不可信! 森林不需要人类, 哪怕是转化为同伴的人类, 身上也带着为人时洗不清的罪孽。花御已经清晰认识到了这一点。 但漏瑚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同伴。 或者说, 他愿意把乌丸视作同类。 大地更加包容同胞,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连乌丸这样的异化咒灵都被他涵盖在同胞概念内。他才是唯一一个真真切切为乌丸莲耶死去而悲鸣的「人」。 「贝尔摩德……不,她已经放弃站在咒灵的一侧,这个叛徒只愿意当人类莎朗甘愿背离她的同胞,要不是她引狼入室。」 漏瑚越说越气,头顶又冒出沸腾岩浆的毒气,诅咒的气息再度充盈小屋,惹得屋内唯一一个人类形态的诅咒师不停地扇气。 「原本我以为这个胆小的傢伙早就马不停蹄地想办法混出结界了,没想到她还有胆子回来……」 羂索兴致缺缺打断漏瑚继续发表的豪言壮语:「随你们的便,想亲自报仇就自己上,我管不了 。」 「人类就是人类,捞完好处就想脱身离开?」 「契约的条件是解决六眼,你们擅自招惹比六眼还麻烦的傢伙,放完狠话后居然还让我来擦屁股……别想太多了。」 羂索笑得阴损,宽大的衣袍遮住下半张脸,让人看不出他真切的表情。 一边说着,羂索手上工作不停,在榨取完尸体最后一滴血、再也无法透过血镜窥测到更多钟离的相关信息后,羂索捏碎风干的尸体,灰烬被尽数撒入层叠藤萝之下,和泥土里的枯枝落叶作伴。 花御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盯着羂索在植物底下毁尸灭迹。 哪怕是作为盟友,合作者的作风依旧给花御一种相当不舒服的感觉。之前念及合作的情谊没说什么,但花御本能觉得,眼前的诅咒师想翻脸单干。 『他在偷换概念,漏瑚。一开始他想让我们用尸体开路,别忘了他的咒灵操术!』 漏瑚缓缓收拢,握紧拳头。咒灵操术才是他和夏油杰合作的主要原因—— 夏油手上还有无数咒灵同胞,其中不乏特级咒灵。 「我们本来就是各取所需,身为厌恶虚伪人类的咒灵在诞生智慧后反而继承了人类灵魂深处的劣根性么……」 羂索衣袖半掩,露出狐狸眼眸,拖长了尾音。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又在打着新盘算。 「不如我们看看能不能找到真人的尸……」 「收起你龌龊的想法,诅咒师!」漏瑚先下手为强,死死掐住羂索的脖子。瞬间把刚刚在上的诅咒师置于不利之地。尽管漏瑚心里清楚,咒灵死了后就像一滴水回到大海,咒灵操使利用不了他的身体,但…… 「夏油杰我们可不是任由你宰割的猪猡。真人死了不代表我们就输了,哪怕你手上有再多咒灵咒具,嘴巴,依靠脆弱□□活下去的咒灵操使最好还是收敛收敛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羂索笑了。 漏瑚的威胁非但没让他感到半点恐惧或威胁,反而让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随便你,但你要是把我杀了,可就永远没办法给真人报仇了。」 漏瑚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掌中诅咒师血管的弧度触手可及,只要漏瑚稍微施展术式、甚至再加大点力度,诅咒师脆弱的脖颈就会和他装满禁忌知识的尊贵脑袋分离。 第183页 漏瑚犹豫了。 羂索知道,他赌赢了。 半晌,漏瑚放开手,一把将诅咒师掀翻在地后,揪住羂索僧袍的衣领口: 「有什么办法!要是我知道你胆敢骗我……」 「还记得花御弄丢的的时空转换器吗?」 羂索一根一根把漏瑚揪住衣领的手指扒开,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衫地褶皱。 「在群魔乱舞的平安京时代,远古神明尚未远离这片充满纷争地群岛,高天原之诸神将福泽之云带来,无数生灵沐浴于金光之下,那是人、神、魔层出不穷地年代,那是连诅咒之王『两面宿傩』都没有胆子称自己为最强、神灵掌控世界的年代。」 神明说:我等将远离于人世,赐予尔等救赎的宝物。时间与空间为创世之基石,世间万物有其发展演变的法则,不是所有种族都有资格迎接未来,唯有最终的赢家能傲立于世界之巅……时空转换器是我们研究出能够供以任何人使用的、足以改变世界的砝码。我将留给世界两次改变的和重来的机会——一次交予人类社会的统治者、万千生灵所系之权力的代行者,天皇。 「我们的援兵就在其中。」 漏瑚皱眉:「你不是说还有一个时空转换器是从咒术界那里抢来的么?怎么又变成了人类的天皇?!」 「神明怜惜众生。 幕府象徵凡人的集权,另一个时空转换器自然是交予自由的意志——在咒术界尚未与普通人类社会切割,另一份机会被送给当时神秘的代表、游离于人与非人的安倍晴明手中。 后来,安倍晴明死去,其母羽衣狐执掌里侧妖怪一方势力之大权,无数妖怪俯首称臣。人与非人的间隙越扩越大,直到四百前,羽衣狐被奴良组总大将奴良滑瓢击溃,其子拥有一半的人类血统。 自此,非人类们要么躲进里世界,不再参与歷史进程的纷争,要么干脆融入人类社会,以人类的名义痛痛快快地活一遭。 也正是因为非人类间巨大的裂痕,时空转换器落在了人类社会。我记得当时很多人认为拥有时空转换 器就能沟通神明,达到神明所在的高天原,祈求神明降下恩赐,实现愿望……当然,这已经是快一千年以前的老黄历了……普通人类占据主导权的现世,高天原早就不再降下神谕。」 羂索对这些咒灵们闻所未闻的歷史故事如数家珍,语气也免不了带了几分怀念和嘆惋。 但漏瑚可没闲工夫理会人类的伤春悲秋,他蹲下与羂索平视:「有话直说,别挑战我的耐心。」 平安京属于神鬼一的辉煌已然过去,如今只剩下属于那些时代的遗产,仍在默默诉说非人类曾经的辉煌。 黑船事件让这片土地失去神秘最后的土壤,明治维新后,本来就凋敝的神秘再次进入巨大衰退。 和群鬼乱舞的平安京时期、因神明降下制裁而陷入瓶颈的非人类族群灾难不同,近现代人类科技对神秘的毁坏是史无前例的。 世间再也无法诞生出全新的强者,执拗不愿陷入沉寂的旧时代残党,只会被命运看不见的大死死限制。 「那是神秘的末路、人类由劣转盛爆发期,神明终于久违地瞥向人世。不过就在不久之前,我终于成功运行时空转换器——明白吗漏瑚,属于我们(诅咒)的好时代,要来了!」 我羂索,才是非人类的救世主!! 「噗——」 无人出声的狭小车子空间内,伏特加的 这一声笑成为打破平静水面的一颗石子。 「这就是你的结论?」冷漠无情的杀手无视了憋笑的伏特加,难得好心怜悯地看向眼前胡言乱语的男。 「调头,载波本去一趟米花医院。放心治,医疗帐单可以给组织报销。」 安室透:…… 「你不信?」 琴酒轻咳两声示意伏特加打开后门锁:「发病了就去医院,别当在马路中间拦车。死之前汇报一声,我好重新把因为你猝死的工作安排给别人。」 「看在你精神状况不佳……今天先休息,也别去毛利小五郎那里打工了。他那里问题不大。」 「对啊波本,你还是快点休息吧。」连一向保持沉默的伏特加都劝到。 真诚是对人的必杀技。 安室透铁青着脸,颤抖地把门用力一甩。 组织的人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世界的神秘侧?! 难不成……连琴酒都在装傻? 「真是狡猾啊,琴酒。」眺望远去的安室透后,莎朗依靠在副驾驶座驾悠悠然地欣赏琴酒阴沉的表情。 「我还没有闲到有空陪你过家家,贝尔摩德。还是说你更愿意我直接告诉波本这里就有一个非人类?」 莎朗愣了一下,继而面色不善:「他告诉你的?」 「他没有跟任何人提到过,但这么多年来他谁也不见,就算是直属下属,也只是通过邮件联繫。几年前还有不少老人怀疑现在的boss早就换人了……」 琴酒难得地嘆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似是劝慰道,「你把boss想的太不可理喻了些。」 「他对我向来不可理喻。」 「你既然这么想那我无话可说——打算去哪,朗姆已经盯上你的地盘了。」 「不对……」越细想,莎朗越觉得不对劲,「波本是朗姆的手下,boss如果连你都没有告诉……」 第184页 那波本是怎么知道里世界事情和非人类的存在? 琴酒:「我会处理老鼠。」 至于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解决 「我需要你的帮助,不是作为贝尔摩德,而是作为莎朗。boss已经死了!!我已经自由了!」 ! 琴酒松开安全带,侧过身打开伏特加驾驶位的车门。伏特加心领神会,麻利迅速地从主驾驶走人,并 贴心关上门,嘴里还碎碎念着什么。 太恐怖了。 伏特加如释重负,终于能不用小心翼翼地才冷汗了。 再听下去,他都怀疑大哥得想办法见不到明天地太阳。 感谢大哥救我于水火之间。伏特加双手合十,超保时捷远去地方向连鞠三躬。 「真是好一个闲情逸緻——还让司机跑了,是怕我吃了他?你倒是老样子,看起来没有一点意外。」 琴酒扣上安全带,把车窗升起。 「意料之中吧,从皮斯克上报,只有你回到美国的时候,我就有所察觉了,只是没想到你还会回来」 「你不好奇,就凭我是如何从已经成为特级咒灵的乌丸手下逃离的吗?」 「……看来跟波本汇报的你的别墅里的非人类有关了。」 莎朗点头。算是默认了琴酒的猜测。 「除了朗姆,组织最初的一批老人只剩下你了。虽然组织内部现在主要由我和朗姆负责,但毕竟是创建元老,理应有些优待。」 这件事,可以定性为boss离世后内部权利斗争。 莎朗长舒一口气,有了掌握实权执行干部的默认,她终于不再两手空空干等着敌人的进犯。 「那就拜託你送我回家了~」 把组织里最能折腾人的傢伙解决,接下来和钟离会合,解决偷窥别墅的假酒波本。 一抹弧度悄然爬上莎朗的面庞,她的眼里重新点燃了属于黑衣组织高层干部的野心。 黑衣组织高层的独角戏已经上映。从此,乌丸莲耶最后的痕迹也将被她莎朗抹去。 多么令人沉醉,多么美好。 至于恩人先生遇到的麻烦精——说起来,琴酒抓老鼠可是一把好手。 莎朗:钟离先生真是我的福星!每次见到都有好事发生。 至于福星先生送走邻居后连打三个喷嚏…… 真奇怪,神明也会被异世界病毒传染感冒吗? 钟离关上窗户,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等会莎朗还要来,总不能让房子的主人回来看见这里一片狼藉。钟离有些头疼地看着房梁拼接处的裂缝。 算了,还是让岩造物长上去。这里还得再上一个护盾,这个世界不能按照常理来判断。 以普遍理性而论,邻居的邻居是个高中生但小学生外表且喜欢广撒网式仍窃听器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不合理了。 不过有一点钟离非常在意: 在他和邻居聊天时的那种异样的窥探感直到现在才完全消失。偷窥者实力不怎么样,但相隔距离太远,钟离也难以精准定位。 唯一确认的是,偷窥者身上有世界意识的气息。难不成这个世界意识对眷顾之人的要求只有热爱观察吗? 钟离想不明白。在提瓦特的时候,天理甩手当掌柜跑去睡大觉,乱子全给他们七个执政官解决的时候,也没觉得世界意识有多离谱……果然不仅人需要对比,世界意识也需要么…… 可惜小黑杯不在,不然就能让它多认识一位精通人性的世界意识了。 祂是世界的结晶,祂即是世界。 「一开始,世界上是不存在咒术师的。」 黑髮的女人穿着宽松的洁白和服,毛茸茸的尾巴随着步伐晃来晃去。漏瑚和花御跟在女人身后,稀奇地打量周遭的一切,而羂索却像个熟客一样走在旁边,连看向时空转换器构成的时空隧道都待了几分眷恋。 「一开始,世界非常平静。人类、神明、妖怪井水不犯河水。人类学习用森林搭建房子,安居乐业,神明高居千里之外,只要百年不出世的天才才有机会登上高天原,去见识那只存在酒后谈资里面的天国。」 羽衣狐缓缓讲述着 歷史。 这位曾经在平安京名声响极一时、连战国时代都相当有存在感的大妖怪曾经几乎通知了整片日本群岛。时至今日,仍有她的血脉驰骋在表世界的大地。但其中大部分后人都已经归化为人类,他们身上那些稀薄的血脉除了让他们对世界和咒灵们更加敏感之外,再也没有别的用处。 进入里世界的必经之路上满是图腾与诗歌,妖怪们将他们的歷史刻在石窟的墙壁上,用死物铭记这个被世界和歷史遗忘的种群。 「比起人类,妖怪们的年岁太长,但比起神明,妖怪们没有丝毫地位可言。 一开始,孱弱的人类无法抵挡自然的迫害,天空时不时会掉落腐烂的臭肉,星星总是划破天空,哪怕是在深夜也能擦出绚烂的星火。夜晚有时出现三个月亮,白天也不总是安全,早晨长熟的稻谷,却在下午重新变回幼苗。人们得不到神明的回应,转而求助于实力强大的妖怪。」 那是非人类们最辉煌的时代。 人类唯妖怪为马首是瞻,力量成为整个世界追逐的目标,除了是不是错乱的时间和怪异的天空,每个『人』都过得很好。 「桓武天皇迁都后,千百年不见踪影风神明回应了大地。三个月亮重归为一,祖上曾与妖怪通婚家族的后人们得以被教导使用非人的力量。正当妖怪们为自己的表亲能获此殊荣而欢欣雀跃的时候,灾难降临了——」 第185页 「妖怪们不知道,长年累月被视作弱者的人类群体里早就出现了排外的声音: 人类不需要妖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皇宫里的阴阳寮开始驱逐妖怪,但妖怪早就在千百年的生活中满满融入人类,更何况,普通人类没有灵力,阴阳寮的人,大多都和妖怪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 这点可笑的亲缘关系没能拯救大家。 甚至于,一个更加叛逆大胆妄为的声音在阴阳寮里出现了—— 妖怪和人类的结合诞生出身负力量的孩童。 假如能获得神明的力量,岂不一挥手就遮天蔽日,一个眼神就能让山崩地裂? 「针对帮助人类神明的阴谋,出现了。」 羂索闭上眼,接过羽衣狐未尽的故事。 「阴阳寮中的一部分人设计杀死神明,分食了神明的血肉之躯,却因此遭了天谴。这部分人,在当年被称为诅咒。」 或许是因为羂索好似身临其境般地感慨,漏瑚难得克制住奔涌的怒火,等着说半句话的诅咒师—— 「而现在,他们被称为咒术师。」 「世界不总是眷顾于人类,妖怪们是上一个时代的失败者,败者只能龟缩于里世界。但神明从来都是世界的主宰,飨神的罪恶被世界纪录于世,咒术师从此失去为人的资格。」 无视身后两个世界观受到震撼的咒灵,羽衣狐将手掌轻置于时空转换器之上。峡口感受到来源于世界意识的权能,一道通往里世界的的大门徐徐打开。 来对地方了!漏瑚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里世界的空气中充盈着磅礴的咒力,目之所及全部都是奇形怪状的非人类,人形都没有的妖怪都不在少数。 是了,这正是他魂牵梦绕的理想乡! 「各位,请容许我介绍里世界唯一的神明、高天原最后留恋大地的使者、非人类的庇护者、绝对公正的裁决者——圣杯大人!」 「圣杯大人,表世界的客人来了。」 抬头仰望,台阶之上,凌厉的金眸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 漏瑚和花御同时在对方的眼眸中看清了自己震惊的模样。 这『圣杯大人』分明就是跟钟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坏了,他们好像进钟离老巢了!! 第97章 「这承重柱居然裂成这个样子, 房屋中介呢?干什么去了!! 」 莎朗敲了敲钟离临时填补上的岩造物,心疼地看着墙皮从柱体表面大片大片掉下来。 出自钟离之手的岩造物相比于普通的岩石更加容易触发共鸣,也因此难以和在自然界提取后经过人类加工合成的建筑材料相贴合。 不过这其实也无伤大雅。 尽管填补的岩造物看上去和富士山上的冰蚀地貌侵蚀出坑坑洼洼的地貌有的一比, 但钟离本人亲手制作承重柱的安全性能绝对毋庸置疑。 「以普遍理性而论, 房屋中介应该没办法从咒术师手上占便宜,至于这承重柱其实是我临时补上去的。仓促之间,力量体系可能互有排斥,等我细细研究一番再做改进……」 「……五十年房龄老化也正常, 毕竟日本地质灾害频率不小,能坚持到今天已经很不错了。」 莎朗轻咳两声,把话题从谈论五十年房龄老别墅脆弱与否转移到正事上来: 「这次回来我已经把事情都了解清楚安排妥当了, 钟离先生安心喝茶看戏就行。说不定正好能看看担惊受怕的小老鼠在晚上吱吱呜呜乱叫呢。」 波本那混帐小子居然还有胆子在她和琴酒面前套话。莎朗冷笑,多年来的沉寂已经让组织变成了朗姆和琴酒的二人堂, 波本居然以为背靠朗姆这棵大树后,只要能说服琴酒就能得到来自组织的支持。 如此冒进,还不如就交给琴酒处理, 省得脏了自己的手。 钟离意外地看向难得自信满满的莎朗。说实话, 他没想到莎朗居然如此敏锐,单凭只言片语就能分析出自己的用意,怪不得乌丸莲耶一直把莎朗视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这就是身边有一位善后靠谱帮手的幸福感吗?真是让人安心。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 如果邻居家的小孩总是多疑到到处乱放窃听器,不光是我整条街道上的邻居都会非常苦恼吧。」 钟离端起茶杯:「莎朗女士能给予整片社区如此之多的帮助,真是我的一大幸事。」 莎朗笑容凝固在脸上。 小孩, 什么小孩? 社区, 什么社区? 不是波本想挖组织勐料、然后通过组织外的某些特殊渠道查到了她这里, 结果误伤到钟离了吗? 难不成此事还另有隐情? 「……我觉得我们之间说的可能不是一件事……」 揉了揉僵硬的面部肌肉, 莎朗艰难地开口:「据我所知难道不是有人来找你麻烦结果发现了一些普通人不应该发现的事情么……」 比如一直盯着组织一举一动的日本公安、fbi之类的。 钟离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 悠哉悠哉:「事实上,这只是发生在这栋别墅里、其中一个小部分的事情……毕竟除了被世界意识眷顾的小学生侦探、邻居是吃了某种药物变成小孩子的科研人员、刚刚还有莫名其妙上门找茬的咒术师以及远处偷窥的不知名人士以外,米花町其实是一座相当宜居的城市。」 第186页 莎朗大为震撼:这还算得上宜居吗?!到底是以前待在多么水深火热的地方啊!! 这幢别墅买了五十年从来没有任何奇奇怪怪的动静,莫名其妙的人类和奇奇怪怪的麻烦精却在钟离入住的第一个星期接踵而至。 该说不愧是神明吗,完完全全是生活在暴风眼正中心! 都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觉得米花町宜居,这到底是太心宽,还是以前的生活多灾多难过头了? 莎朗揉了揉太阳穴,久违地发自内心涌出了一种无力的疲倦。 怎么米花町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过,吃了某种药物变成小孩子的科 研人员?这个形容可有些不太妙。 莎朗试探着钟离的口风:「听起来也未免奇妙过头了,不过吃药变成小孩子的科研人员……倒是让我先回忆起一个熟悉的东西。」 组织一直致力于研发的aptx4869,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被内部研究成员视作「毒药」。莎朗回到美国索要近四十年内的研究报告后发现,aptx4869的研究已经进入到临床试验阶段。但总负责该项药品的主管宫野志保现在都生死不明。报告显示她在密闭的毒气室内人间蒸发。 如果她进入毒气室前吞下aptx4869、又恰好因为aptx4869的真正用途——长生不老身体回到了孩童、再从毒气室的通风管道口离开…… 逃脱的宫野志保很有可能正在某处伪装成小孩,在这座城市里苟且偷生。 「方便介绍介绍我们的新邻居吗——老实说,我对这孩子挺感兴趣的。」 「如果你想求证她是不是组织里的成员,我可以直接告诉你答案。」 「……这可就麻烦了。」出乎意料,莎朗眉头紧锁,这是最坏的可能性。 「邻居是组织里的人可是我完全没有预料过的特殊情况。需不需要……」 钟离制止了莎朗脑内不太合法的想法。 「说起来,这才是我把你从美国千里迢迢请回来最主要的目的——灰原哀,那位前组织成员忧心于她执着于组织的同伴。和她比较而言,她的同伴似乎过于不在意自身安危,甚至于都快暴露再组织面前——对我产生了一些不太美妙的怀疑,还留下了不少小玩意。」 钟离再次抽出木屉,又有几个新的窃听器加入了被钟离手动清理的窃听器大家庭中。 「不得不说,这里的侦探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就连莎朗这个半本地人都忍不住为之咋舌。 「真是不可思议,已经很难看到如此大胆由不小心的侦探了……让我想想,能让我不得不走一趟的侦探,和黄昏别馆有关、还是服用了aptx4869的侦探——那个跟在沉睡的小五郎身边的小男孩吧?原来如此,他居然冲破了达斯科之笼的记忆覆写,恢復了记忆!」 钟离没有回答,默认了莎朗的分析。 莎朗却忍不住自嘲道:「真没想到,我的达斯科之笼居然连一个小孩子都限制不住,怪不得乌丸莲耶看不起我的领域。」 钟离有些意外莎朗的自嘲。莎朗不清楚柯南被世界所眷顾的真相。对于她而言,自己的术式被一个普普通通侦探所解除的打击还是太大了些。 「不,这不是你的问题。」 「不用安慰我,四十年来没有半点长进,到头来连个普通人都比不过,我这种人……咒灵,活得就是狼狈又无能,只能靠人类时期的老本苟延残喘。」 钟离无奈:「真的不是你的问题,我没有在安慰你。」 被世界眷顾之人所愿之事总会水到渠成——因此,无论他们的实力是强大还是弱小,命运总会为他们规划出一条生路。 很难说清楚柯南在去过黄昏别馆、记忆被覆盖之后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能突破远高于他力量的术式。但如果按「被世界眷顾之人所愿之事总会水到渠成」这一规则来看,莎朗急于出国、甚至就连他搬到米花町的居所就在阿笠博士隔壁、而他在博士家做客的时候一起拜访也有可能是世界为了满足「想起黄昏别馆完完全全记忆」而造就的意外。 只要身处于世界,你所经歷的一切都有迹可循。命运的罗网包裹住生活在世界里的所有人。 「也就是说,那个话多还好奇心过分旺盛的小孩是被世界眷顾的人类?我还以为世界只会眷顾想五条悟那样年纪轻轻成名、实力强横的年轻人。」 「某种意义上来 说,你说得没错。」钟离拉开窗帘,侧身露出阿笠博士家的全景。 「江户川柯南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在被灌下aptx4869之前,他是关东地区赫赫有名的高中生侦探,甚至被誉为日本警方的救世主。」 「钟离先生的意思是……」 「被侦探盯上的感觉在黄昏别馆的时候应该就够印象深刻了吧,我猜达斯科之笼无法再次封印柯南的记忆,就算能够封印,世界也会提供让他找回记忆的方法。」 「这太作弊了吧……」莎朗喃喃,苦笑道:「达斯科之笼的本质是利用施术者的力量将真实记忆进行复写。成为咒灵后,我一直无法离开黄昏别馆,无法制造人类的恐惧力量自然也得不到增长。在达斯科之笼的规则里,只有强大的才能对弱小的进行记忆覆写……但就像修改小说大纲一样,把一件事情覆写就代表这一段的情节被挖空,施术者必须把这段被挖空的情节合理化,才能打消被施术者的怀疑……」 第187页 任何涂改都是留痕的。改动得越多、越不合理就越有可能失效。 正如莎朗所言,达斯科之笼就像涂改带,能够将错误的情节涂改掉。但涂改也并不是无穷无尽、可以肆无忌惮使用的。不光需要满足使用达斯科之笼的两个必要条件,这个术式本身还存在更大的隐患 。 人的大脑是一张白纸,记忆是写在这张白纸上的内容,而达斯科之笼则是把白纸上的内容涂改掉的涂改液。涂改液不能将白纸恢復如初,涂改液也不能反反覆覆的使用——这只会使纸张变得更加容易破损。 所以,当初乌丸莲耶认为达斯科之笼无用。直到现在,莎朗也从不否认达斯科之笼的鸡肋。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用再遮掩了。」 钟离坦然,将灰原哀和他讨论后的计划和盘托出:「既然他的目的是为了证实我和组织的关系,那就让他证实好了。」 莎朗恍然大悟:「也对,清者自清,钟离先生反正也从来没有加入过组织,任凭他挖空了米花町也搜不出证据。」 「不——我就是打算让他认为我是组织派来确认他和灰原哀是否真的已经死亡的组织成员。」 莎朗卡了一下,不禁问:「这……除了让您平添一个麻烦之外并没有任何用处。」 「你觉得身为侦探的江户川柯南会罢休吗?」钟离反问。 莎朗微微张口却无话可说,因为事实本就是如此——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才说不出口。 或许是因为日本警察的可持续性不给力,物极必反,本地的侦探往往擅于从一切合理中寻找不合理,案发现场的一条狗都能被他们说道个一二三四出来。 更恐怖的是,他们的「多此一举」还往往被证实出的确就是重要物证。 实打实的例子让侦探们大受鼓舞。 有这么多年实打实的案例作为佐证,想让已经起疑心的侦探打消顾虑简直难如登天。 「所以,既然没办法洗清嫌疑,那干脆让他感到畏惧,从而收敛些。」 除了这个,钟离还有另外一个理由。 江户川柯南对黑衣组织的追击无异于在刀剑起舞。 更何况哪怕是被世界眷顾的孩子也不是绝对安全,世界不介意他们的孩子在人生道路上多经歷些挫折——一般美其名曰锻鍊。 而柯南拜访邻居的第一天就敢在自己不熟悉的地点布置如此多的窃听手段…… 某一天遇上真正的黑方硬茬子,他后悔都来不及。 眼见钟离陷入沉思,莎朗不禁在心底浅浅为江户川柯南默哀一把。 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么多事情呢?要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就不会给自己添麻烦了。 无知者比全知者幸福多了。 漏瑚满脑 子都飘着一句话—— 坏了花御,咱们好像来错地方了。 漏瑚和花御骤然冷凝的态度引起羽衣狐的警觉,尾巴散开张牙舞爪地对准气息不稳的咒灵,润如白玉的手指张开,青筋突起,圆润整齐的指甲以极快的速度伸长。 千年的积淀,可不是神秘退出歷史舞台后才诞生的咒灵可以对付的。 「不要生气,今天难得有新人,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更何况咒灵们为我带来了时空转换器……两百年前我曾许诺,只要有人能将两个时空转换器带给我,我可以答应那个人一个在世界范围内可行的一切要求。」 「不要让我食言。」 王座之上的『圣杯大人』出声制止了羽衣狐蓄势待发的攻击。 不难看出,『圣杯大人』无愧于群妖对他的敬称,羽衣狐利落地收回澎湃的妖力,仿佛刚刚的剑拔弩张只是咒灵们的自作多情。 「由衷感谢您对诞生不久的幼小种族的宽容,您的大度举世闻名。」羂索低头弯下腰,起身时将时空转换器置于手掌心中,恰好与他脑门上的伤疤平行。 「奉承的无用之言不必再多说。告诉我诅咒,你从哪里找到的时间转换器,既然知道我当年许下的允诺,自然清楚我的要求吧!」 「请放心,时空转换器是从人类手中得来。原本我们同时拥有两块时空转换器,可苦于一直无法联繫上里世界的大本营,只能委屈时空转换器落在我们这些不识货人的手上……更加不幸的是,其中一块被我们的敌人所抢走。苦于实力低微,我们难以将另一时空转换器交给您……」 站在羽衣狐身边的狂骨握紧手中缠绕藤蔓的人头骨:「无需畏惧孱弱的人类,世界为我们的掌中之物———还是说,你怀疑我们、怀疑圣杯大人的力量?」 场面似乎一触即发。 狂骨还生存在表世界时便不仅仅是羽衣狐忠诚的下属——她们更像是母女,狂骨更是视羽衣狐为自己的归宿。 羽衣狐听从圣杯大人,狂骨听从羽衣狐。 羂索和圣杯大人讲条件,就是拂了羽衣狐大人的面子! 森森枯骨上的藤条如蛇般地缓缓爬动,黑洞洞的眼眶让人移不开视线。 「我说了,他们是『新人』」 羽衣狐将狂骨拉到自己身侧,狂骨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圣杯示意羂索继续:「里世界的人与物无法直接干涉表世界的生命,只要你能够在表世界那个可耻小偷的苟且偷生的地方留下了做坐标,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第188页 羂索低下头,他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请恕我提前预支报酬——那个窃贼的性命!坐标我已经提前设好,只要圣杯大人……」 「既然如此……」 圣杯从王座起身,他的右手写满了奇异的黑色咒文。绿色数据流一般的力量形成一双有力的大手,将羂索手中的时空转换器一把夺过。 不错了,的确是总调度女士交代过的时空转换器。 圣杯心念微动,一道空间裂缝出现在面前。 「——敌人就在门后,不要恋战,请君入瓮便好。」 「真是天才的想法钟离先生!」莎朗捂住肚子。 原来神明也会有爱捉弄人的一面吗?不管,反正她要看笑话。伪装成boss——不知道琴酒会不会气成电饭煲…… 一想到琴酒强忍愤怒,却又不得不为了大局陪他们演戏样子——不行了,肚子又笑痛了。 「我们不如……」一道空间裂缝就这么直直开在莎朗脚下,失去地面支撑的咒灵没有丝毫停滞就掉入了深渊,眨眼间就被吞没。 没有半点犹豫,紧随其后,钟离跳入裂缝。 「钟离,我要你为真人和乌丸的死 付出代价——圣杯大人,就是他!他抢走了时空转换器」 陌生愤怒的声音激起阵阵回声,虽然钟离不认识漏瑚,但真人和乌丸…… 看来是寻仇了。 只不过……「圣杯大人?」 无人发现,王座上的圣杯抖了一抖。 凭藉良好的视力,上方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让钟离意外的挑了眉。 「那可真是好久不见了……嗯……圣杯大人。」 面前的人有着一张和圣杯大人过分相似的面庞,眉眼五官近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就连对人类不怎么感冒的咒灵都觉得两人有什么亲缘关系——不光是样貌,身上那股极其相似的力量和几乎别无二致的气质。 或许钟离是圣杯大人遗落在人类世界的血缘后裔也说不定。 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的是—— 小黑杯:!是钟离先生! 「钟离先生你终于来了!」 小黑杯从王座上瞬间弹起,飞弹一般俯冲到钟离怀里,怯生生地献宝一般把羂索献给他的时空转换器塞在钟离怀里。 「钟离先生,钟离先生快夸我。我已经是独当一面的世界意识了,我保护了前辈们的好孩子,让他们不被这个纪元的种群赶尽杀绝。对不起呀,钟离先生,刚刚没马上认出来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好不好?我都以为你不要我了,我在原地等了好久你都没有回来才去找你。但是我一直感觉不到你的气息,我好害怕,我真的以为你不要我了……」 小黑杯说活时带着哽噎的哭腔,如同委屈的孩子向家长告状,钟离的思路还有些乱,措手不及接住一个已经快到自己肩膀高的大杯子。 这实在和他想像的场景不太一样…… 「对不起,我来晚了。」钟离挼着大杯子油光顺亮的头髮和掐的出水的面颊,把泪眼汪汪的世界意识从怀里揪起。 「小黑杯,你就是咒灵对付我的底牌吗?」 啊啊啊!! 问出来了,钟离先生问出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为什么撒娇没用了,救命!! 「钟离先生听我解释!」 「好,你说。」 呜呜呜呜不愧是钟离先生,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它还没想好怎么解释…… 「不着急,我听你狡辩。」 钟离提起瑟瑟发抖的人型杯子,环顾周围戒备的妖怪,发现了最眼熟的花御。 钟离蜷起手指敲了敲小黑杯清脆的头盖骨,有些无奈: 「先从什么时候变成人型、在这个世界作威作福开始讲起吧。」 第98章 「才没有!」 小黑杯瞪大眼睛, 睫毛扑闪扑闪,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熟悉的神明。金灿灿的竖瞳被生理盐水泡圆了几分,好像要马上涌出泪花一样, 委委屈屈地发出气泡音; 「钟离先生怎么可以怀疑我!我不是你见过最最乖巧可爱的世界意识了吗?怎么可以觉得我干坏事……」 「不要转移话题,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在很认真地完成身为世界意识的职责和总调度女士交给我们的任务。」 时空转换器的光芒打亮了对视二人的面庞,小黑杯举起被世界意识力量激活的时空转换器,随着核心的纯净力量融入他的手心,整个空间都变得敞亮起来。 时空转换器也变得暗淡, 属于时之政府前世界意识卡密托的部分权能融入到小黑杯身体。 他变得更强了。 世界的力量照耀了一直笼罩在阴影的里世界空间。 整个空间除了中心的那条主干道密密麻麻堆积了数不清妖怪的骨架,王座台阶的两侧占满了羂索的老熟人。 「百物语组、京都妖怪、东海道五十三鬼夜行、八十八鬼夜行……啧……居然都没死。」 羂索缓缓退向漏瑚和花御的方向,每认出一个熟人, 他的心就跌落几分。 花御和漏瑚两个咒灵不清楚,里面不少都是些从平安时代活跃到战国的老熟人。若不是明治维新后, 妖怪们集体退守里世界,咒灵未必会成为咒术界的大敌,咒术师们的瓶颈也未必直到这一代六眼出现才得以打破。 第189页 妖怪们退守里世界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时隔两个世纪, 表世界再未出现以人力搅动风云之人。 直到六眼的重新出世,表世界低得可怜的上限才迎来拔高。 流连咒术界许久,羂索都快忘了妖怪们曾经就连天地也为之色变的力量。 目前只有咒灵仍和他站在同一战线, 但里世界显然与钟离是旧识,甚至看上去关系好得有些过分——既然如此,他也不得不规划一下逃跑路线了。 留得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 开熘才是正道! 「别急啊羂索, 作为圣杯大人的客人, 难道不应该为圣杯大人找到亲人而感动么?」 羽衣狐分出三条尾巴别搭在三位「客人」肩上, 牢牢限制住了他们的行动。 该死,完全动不了。 感受到羽衣狐施加在身上磅礴的妖力,羂索尝试挣脱,手指微动,力量凝聚指尖。 狂骨冷哼一声,掌中头骨的藤条快速蠕动起来,直直扑向羂索调动咒力的手—— 一条青蛇死死咬住羂索的手掌心。 「别白费力气了,看在勉强算是羽衣狐大人旧时的份上,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 狂骨一手执人之头骨,两眼眶之间有蛇穿行;另一手持长枪,寒芒枪尖对准花御和漏瑚的脑袋: 「羂索大人,我想,您也不想您好不容易纠集的朋友就这么死在暗无天日的里世界吧?」 羽衣狐颇为赞许地鼓掌:「不错,比你的父亲能干多了。」 羂索却有些慌神——夏油杰的身体还有足够长的保质期,他不想放弃难得到手的咒灵操术。 只有这个,只有这个才是重现神秘时代的关键!! 「放了我,羽衣狐——魑魅魍魉之主应该不想自己的弱点被暴露吧?」羂索咬着牙主动附在羽衣狐耳边道,「千年的积怨,里世界恐怕也有不少你的敌人吧?」 「魑魅魍魉之主?千年的积怨?还是如此高傲自大,连消息落伍了四百年都一无所知——如今存于表世界的魑魅魍魉之主是奴良滑瓢,可不是我这个柔弱的可怜母亲。」 羽衣狐 接着嘲讽:「也对,好不容易混进的诅咒圈子,怎么可能还想着去看看落魄妖怪们是在表世界的混血统领呢?」 可恶。 越是感受到脖颈旁边尾巴的收紧,羂索的心越往下沉,甚至开始慌不择言: 「羽衣狐,你也不想被别人知道转生妖怪的弱点吧?这副躯体和你本体匹配度不低……虽然还很年轻,但人类的身体总是脆弱不堪——你看我,我能将人的身体维持在他们最强大的时间段,只要能高抬贵手,我愿意将帮你……」 「知道我为什么觉得你已经过时了吗,羂索。」 羽衣狐不为所动,继续收紧绕在他脖子上的尾巴,语气更加暴躁。 「在你这傢伙沉醉于人类世界的温馨和谐,继续留恋于人类的生活、一个人抛弃我们所有人在表世界苟且偷生的时候,我们就是站在两个截然不同对立面的两个妖怪了,羂索。 我等已经不再拘泥于那些无用的功名表象,我们有了更加宏远伟大的计划,我们找到了真正能够统领里世界所有非人类、真正配得上魑魅魍魉之主称号之人! 而这些,是一个抛弃了所属族群背离同类,与诅咒勾结的、一个只在乎自己生死的逃兵永远也无法理解的!」 羽衣狐的冷嘲热讽如探毒的银针狠狠扎进羂索的心脏,他一只手抓住羽衣狐的尾巴,一手拆开前额的缝合线,露出一颗长了嘴的脑花,嘴角绽放出疯狂的笑容,眼睛却流淌出泪水—— 「所以你现在过的怎么样?我又过得如何?扪心自问,难道你羽衣狐占据京都的百年过的不是人类的生活? 在你被迫抛弃孱弱的人类身体、不得不东躲西藏的时候,你难道不是也躲藏在敌人儿子的前妻身上苟且偷生? 神秘时代的落寞难道是我想看到的吗?如果不是世界新生的咒灵牵扯住了诅咒们的脚步,你以为他们不会为了重新夺回神明的注意拿你们来献祭? 现在他们的确不如从前,但放在四百年前,你早就连家都被掀了,哪还有机会现在站在这里和我耀武扬威?」 羂索振振有词,完全不虚羽衣狐扣上的大帽子。 直到明治天皇时期,妖怪们的态度才从原来的老弱病残躲在里世界变成全族退守里世界。 「逃走的输家全窝在这里仰人鼻息,里世界狗仗人势自以为能重新一人之下? 对付人类的孤勇者被你唾弃为逃兵,不愧是曾经在京都打下根据地的大妖怪,这一番话术连环击,哪怕是鸟羽天皇来了,都得夸你一句能言善辩吧!?」 「别扯这些没用的,你的那些小伎俩对我们这些老傢伙可不顶用。羽衣狐是转生妖怪,可不代表她的脑子也跟着转了。别被他巧舌如簧的偷换概念给影响了,羽衣狐。」 巨大的狸猫突然出声,羂索的本体发出嘶哑的声音: 「隐神刑部狸……」 「放心羂索,羽衣狐不会动手的——羽衣狐,你应该不会想越过大人动用私刑吧」 「狸猫给我闭嘴——」 「住口狂骨。」 羽衣狐训斥完狂骨,好看的容貌因为妖化显得格外狰狞。此时此刻她脑子里仍然没有丝毫放过羂索的打算: 第190页 「羂索的本体在脑子里面,别被他这副装出来的可怜样子给骗了,他和妾身一样,都是占据别人身体的妖怪。他的性命就交由圣杯大人定夺,连同那些弱小的咒灵一起。」 「你这傢伙,小看谁呢??!!」 『冷静漏瑚!』 漏瑚身上的火焰被羽衣狐身上自带因为情绪波动而外溢的妖力轻易熄灭。 「无知的咒灵,或许你的力量在这一个神秘已经走向末路的表世界尚且有资格被称作一霸,但在妾身面前还是收敛收敛为好。」 可恶!完全挣脱不开! 这个妖怪,称唿咒术师们为诅咒……还有夏油杰,为什么妖怪叫他为羂索。 该死,他们知道得太少了。 要是能度过此劫,他们必须蛰伏起来——他们的麻烦,远不止于五条悟! 「就打算这么看着吗?」钟离捧起小黑杯的脸仔细观察他的眼神。 这具依照自己为蓝本捏造的身体坚硬好用,过分相似的相貌让钟离也不自觉更加心疼小黑杯。 小黑杯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傻得天真的、无忧无虑的世界意识了。 他的眼里有算计和考量,他的表情和话术分毫不差,却独独少了往昔的真诚与信任。 「羽衣狐有分寸。」 「看起来你似乎已经非常擅于用人之道了。」 「原先常在钟离先生左右,我这些煳弄人的把戏自然派不上用场,钟离先生总是把一切问题都处理妥当,一切困难在您的面前似乎从来不是问题。钟离先生永远掌握了世间万物的平衡,无论是冬木、横滨还是时之政府,钟离先生总有找到世界意识、和它们合作的办法。」 小黑杯的眼眶红了,「可是我不行。我是不被需要的碎片,是圣杯被污染的结晶,不是钟离先生的善良,我甚至一出生就会迎来生命的终点。被圣杯前辈所託付、有幸和钟离先生认识不少世界意识前辈、完成契约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 钟离越听越不对劲,小黑杯似乎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情绪内耗——「你先冷静听我说……」 「不要不要,让我先说完——」小黑杯深吸口气,酸涩的眼泪啪嗒啪嗒打在钟离正欲拭去他泪水的手上。 「钟离先生重情轻利,能够以温柔对待每一个生灵,可是我不行,世界意识只会对自己认定的子民给予最真挚的爱意——」 「已经回不去了,钟离先生。我已经无法抛下『孩子们』了。」 小黑杯闭上眼,握紧手中的时空转换器,在世界意识的摧残下,已经失去核心力量的时空转换器终于坚持不住,在小黑杯掌心化为齑粉。 「我已经走不掉了,钟离先生。」 我已经和世界融为一体,钟离先生。 对不起,没办法让您完成契约了。 第99章 从选择退守里世界起, 妖怪们就失去了沐浴阳光了权利。 仍在襁褓的世界意识在沉睡的无意识里已经选择了偏爱的对象——人类。 只要拥有人类的血统,表世界就会接纳这个族群。 就连被排挤的诅咒们也不例外。 也正是如此,一部分亲人还生活在人类社会的半妖沉默地离开退守的大部队, 或隐姓埋名,或干脆融入人类社会, 为了掩饰身份不断地在不同城市来回穿梭。 长此以往,这部分选择融入表世界的妖怪会渐渐失去力量。或者说,世界会引导他们放弃力量。 直至完全和人类通化,融入这个庞大的族群。 小黑杯害怕失去世界意识庇护的妖怪们将成为世界发展的养分,就像书前辈世界里最后连形态和意识都完全失去、只能将自己最后的意识投射到津岛家小儿子的水神一样,非人类的生存空间只会越来越小, 直到连逃回里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他也终于明白世界意识为何总是随着时代更迭而换代——新生代种族的扩张不会永远井然有序, 用不了多久, 新的孩子就会在世界意识无节制的溺爱下掠夺榨取一切有生之地。 为了杜绝世界意识产生「手心手背都是肉」之类的纠结,抑制力擅自剥夺了他们最幸福的回忆,徒留下他人传记一样的记录模板。 或许三千年前用尽全力也要奔向大部分同伴眼中「死路」的圣杯前辈也是这么想的吧, 与其失去一切变成一张白纸,倒不如奋力一搏,为孩子们、为自己的未来杀出一条生路。 更何况真要算起来, 圣杯前辈也算是造成妖怪们生活不顺的原因之一——世界被强制糅合让人类短暂的生命难以适应跨越的时间和骤变的季节。妖怪们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天选种族, 但这也是它们倒霉的地方: 遭受重创又被强制糅合的世界固然生命得到延长,但这也意味着世界意识的诞生被无限期延后。 妖怪的辉煌时期,没有一个能为它们遮风挡雨的世界意识。 三轮明月合为一、世界迎来诞生意识的关键时刻, 妖怪们却开始走下坡路。 盛极必衰,没有世界意识作为后盾, 单凭自身强悍的实力打拼成为当之无愧最强种族的妖怪, 却因世界意识的诞生而走向末路。 生存的本能从来无关对错。 让妖怪们失去世界意识的罪过, 就由圣杯来偿还吧! 「如果我走了,他们会死的。」小黑杯别过头,贮存在时空转换器的力量已经被他吸干,但是,还不够—— 第191页 他需要更多世界意识的力量,才能够将表世界已成雏形的世界意识挤下去。 「——钟离先生,帮帮我好吗?」 啪嗒,啪嗒。 小黑杯别过头,声音却带着干涸的嘶哑和几乎微不可闻抽泣。 钟离嘆了口气。 似乎每个在他手下待过的孩子总是会莫名地在自己肩上放了太多沉重地担子。 明明不是他们的错,他们也不应该为此承受更多。但他们总是会奋不顾身地冲锋在前。 或许他不应该教会他们太多责任,或许他应该教他们应该学会为自己而活。 钟离拿出时空转换器,沉吟半分。 出乎小黑杯意料的是,钟离将时空转换器核心的力量解放,任由珍贵的世界意识权能在空气中肆意飞舞。 「没必要自己一个人……一个世界意识扛着,只要你开口,我就会帮你。」 钟离揉了揉小黑杯金棕色地头髮,趁其不注意,一把捉住那只布满黑色咒文的手臂。 「但在之前,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我没记得错的 话,这和太宰治胳膊上的咒文出自同类型力量……还有你身上的气息,犹格明明已经帮你祛除了外神的污染,告诉我又发生了什么?」 「这又不是……」 「小黑杯。」 钟离打断了小黑杯的狡辩。认真说道:「你别狡辩了,我只是来解决问题,没打算制造问题——如果这类似于太宰治身上的咒文也是一个类似于外神力量的污染的话……」 「这还得从我们分开后讲起……」 我的记忆终止于前往寻找时空转换器的路上。 在我醒来的时候,妖怪们将我围成一个圈,称颂我为神明。人类与他们生活,凭此来抵御世界喜怒无常的天气。 我在这个世界感受不到任何世界意识的存在,更感受不到丝毫关于钟离先生您的气息。 这里只有三轮明月,不同于我们降落在的那个世界,我明显感觉到,这个世界的魔力更加旺盛,神秘也远远没有到要消退的程度。 却总是有种莫名的熟悉。 最开始我没有发现这个世界时间和空间的混乱。 直到我发现一个回头,刚刚还在与我攀谈的人类就会消失不见,眼睛一闭一睁,农田的作物就从秋收的累累硕果变成了春耕还未开始的模样。 我就知道这还是总调度,女士提到过的那个被圣杯前辈强制揉合、时间混乱的世界。只不过是因为时间和空间的错位才导致我和钟离先生分开。 世界意识的生命很长,我可以等到我们来的那一天再次相聚。 可是,好像只过了短短两天,整个世界都变了个样子—— 友善的妖怪们突然被人类捕杀,明明先起来,其乐融融的家庭突然开始刀剑相向人类们身上多了一些奇怪的东西,而天空中三轮皎洁的白月也合归为一。 和谐的音韵突然多了几个突兀的音符,躁动了所有演唱者们的心灵。 「人类们说,高天原的使者将三轮明月合合一。妖怪们说,贪婪的人类为了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将神明分飨而食。」 小黑杯顿了一会才补充道:「这个故事里的高天原指的就是时之政府,而神使就是当年实施政府派遣过来维繫这个世界的专案人员。时之政府的派遣原则为:尽量优先派遣目标世界的原籍审神者前往。」 「也就是说——」 「没错,这个世界人类从头到尾吃的都是自己的同类!明明他们是想帮助自己的祖先,明明他们只是想让这个世界距离正常的普通世界更加近一点……但他贪婪的祖先还是把他给一片一片、切成看不出人类特徵的肉片,吃掉了……」 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神明。 被时之政府徵召的人类主动接下拯救故乡的任务,当她为自己能够为千疮百孔的世界作出一些微末的贡献时,贪婪的祖辈却选择将毒手伸向她的血肉。 拯救人类的,从来只有人类自己。 可到头来,伤害人类的也终究只有人类自己。 「他绝对不可能是人类」羂索不顾群狼环伺的危机,近乎发狂般吼道:「如果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怎么可能会让我们获得如此强大的力量?怎么可能会让我们……」 小黑杯一挥手,羽衣狐松懈的尾巴又死死缴住羂索的喉咙。 「她当然是普通的人类,可时之政府——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所谓高天原,可是将每一个加入时之政府的、所谓普普通通的人类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卡密托选择将自己时间与空间的权柄通过时空转换器借给审神者们使用。一般来说,权能只会偶尔在眷属身上用用,从来没有一个大胆的世界意识愿意将力量分给每一个孩子。 也就是说,在审神者们拥有时空转换器的这段日子里,卡密拖 都能精准知道每一个审神者的动向。 或许,卡密托的确不是一个称职的世界意识,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同僚,但卡密托绝对无愧于他的子民。 「如果阴阳寮的混血们没有那么贪婪,没有将她的宝物搜刮殆尽,卡密托前辈不会发现……时之政府每年都有无数的审神者在任务中去世,那孩子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第192页 可因为任务而死,和被任务对象所谋杀、甚至连尸体都不放过—— 一群连世界意识都还没有完全临时的拼接世界里弱小的人类,又怎么可能是世界意识中位居前列的卡蜜托的对手呢? 「卡密托前辈对所有分食了那个姑娘的权贵混血以及他们的后代下了诅咒——从此,犯下贪食罪孽的人将不被称之为人,他们永远都不能与人类共荣,他们的歷史永远不会被世界记住,他们的一切贡献将不会被世界瞩目。」 这是从世界彼端之「根源」、对日后自称为咒术师的整个群体所设下的禁锢。 这也意味着,咒术师们从此失去了表世界生存的资格。若不是尽百年来拼了命地稀释血脉,他们连行走于大地之上的能力都会被剥夺。 小黑杯嘆息:「要怪就怪那些咒术师们在当年已经放弃了为人的尊严吧!只不过我没想到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居然还如此不吸取教训?愿意将他的目光重新放在又一个新的诅咒身上……」 这倒是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了。 小黑杯还是那个好孩子——只须确认这点即可。 钟离安慰道:「放心,一切交给我。」 如果连世界意识都没有想做什么就去做的资格,那这个世界上恐怕也没有人能顺自己心意了。 「可是……」 「一点规则内的小小私心罢了,算不上违反规则。」 钟离嘆了口气,看来就算这么多年过去,小黑杯依旧是那个死脑筋的孩子。 「既然这个世界已经开始排挤他们……」钟离循循善诱:「收养无家可归的孩子之后,监护人是不是应该尽到扶养培育的义务,如果环境不太可靠,是不是应该换个环境……而不是跟环境死磕呢?」 小黑杯歪头。 小黑杯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钟离先生!您的意思是只要我成为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把表世界的人都干趴下,就能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了!」 钟离:…… 刚刚居然被他的正经样忽悠住了。 果然,小黑杯还是那个小黑杯。 也还不错。 第100章 「也就是说……你找到了四十年前走失的儿子?」 莎朗揉了揉沉闷的太阳穴, 动了动酸痛的脖颈。 ——奇怪,怎么感觉好像忘了什么。 脑子好痛,就像有虫再爬, 还很吵,像有什么一口一个脑细胞, 好像理智要被吃掉了,连带着她的意识也晕乎乎的。 错觉吧……感觉好奇怪,刚刚他们在说什么来着? 「不必在意这些……走失也勉强算是吧,但是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有这么大的儿子?」 钟离端详着小黑杯保留着些少年感的婴儿肥,有些疑惑:「这看上去也不小吧?」 莎朗无语凝噎。 钟离先生,您还记得您四十年前就这副年轻的样子吗? 不对, 跑偏了, 重点不是这个。 ——正常人不应该解释一下四十年后归来仍是少年的合理性吗? 羽衣狐面色不善, 示意藏在尾巴后的手下解决:这个咒灵是怎么想的,脑袋被人类同化了吗?? 『圣杯大人,不如把她解决——』 『不要做让钟离先生失望的事情……羽衣狐, 仅此而已。』 『……是』 藏在楼上的羽衣狐释放妖力,逼退墙壁角落里对眼前这个咒灵留着哈喇子的饿鬼。 「如果是一下子想要几百份合法合规的身份证件,就算是钟离先生开口我也很难办。」莎朗两手一摊, 合规身份这种东西, 要的就是隐蔽性和可靠性。每个地区、城市合法合规的也就那么几个点,哪怕莎朗刻意模煳数量分散规模,也很容易被查出来。 这可不是单凭组织就能压下的事, 绝对会吸引本地公安的目光! 羽衣狐皱了皱眉,尾巴一甩, 将楼上已将蜘蛛矛对准咒灵的土蜘蛛甩到墙上。 『不要轻举妄动。』 『磨磨蹭蹭还言而无信的东西就应该被吞下去。』土蜘蛛伸了个懒腰, 啪嚓啪嚓挪动几根大蜘蛛矛, 又重新蹲在上方。 『这个咒灵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又弱又香——我饿了羽衣狐。』 『自己去觅食。』 『要是我说不——唔啊啊啊啊!』 楼上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剐蹭声音夹带着类似野兽一般的嘶吼。 「?楼上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钟离眨了眨眼一脸迷惑,「可能杂物倒下来了吧。」 二楼,岩枪穿透了土蜘蛛的蜘蛛腿,将他三分之一的躯体牢牢钉在天花板上,另一侧虽然没有被正面击穿,可对于一向自信于强悍□□的土蜘蛛,无异于击溃了它的自尊—— 『是谁——是你吗?!羽衣狐!!』 『别像个土狗一样狂吠,说了自己去觅食,别给自己惹麻烦。』 『你怎么不说完?!!』 羽衣狐直接懒得回。开什么玩笑,土蜘蛛可不是傻的,它强悍的生命力很快就能让自己恢復。 卖惨也卖得有个限度,她现在没功夫管找麻烦上门的妖。 『羽衣狐——』土蜘蛛那边又传来细小的嗦嗦声,『我卡住了』 啧。 妖怪们为何挤在狭小的别墅,时间还得回到15分钟之前—— 第193页 「还记得时之政府的本丸吗?卡密托的很多大胆的想法你都可以参考参考。」 把里世界拆成独立的空间,供给审神者们生活起居、同时又完全阻断了外界的探知。 不管是从战术角度还是实用主义的观点来看,卡密托这一手除了让自己的权能进一步缩小之外,非常具有可复制性。 就是有一个问题:卡密托再怎么乱来也是在时之政府内部,但这里并不是真的属于圣杯的 世界。 万一败坏了圣杯的名声,小黑杯肯定会…… 小黑杯眼睛闪闪发光:「钟离先生的意思是……我可以让里世界的环境变成和表世界差不太多的样子,争取早日把表世界的人类们挤走!!」 钟离哽住了。 看来小黑杯的心理状态比以前好多了,起码不会过于忧虑…… 算了,挺好的。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属于妖怪们的里世界部分切走。」 钟离嘆了口气,老实说,他已经越来越无法理解小黑杯跳脱的脑迴路。就像当年…… 当年什么……? 没由来的,这份无奈的感觉却异常熟悉。 就好像,曾经也有一个类似的「人」也做了很多让自己非常无奈的事情一样。 到底是什么呢…… 「钟离先生,钟离先生!」小黑杯的手在钟离面前晃了晃,有些担心:「你没事吧,钟离先生?」 钟离回过神,别过头岔开话题:「刚刚想起了一些事……言归正传,还有咒文的事情,别想敷衍过去。」 「怎么说呢……我遇到了一个好心的神秘学专家,看起来有点像西亚、或者是非洲那边传承完整的魔术师,他身上的魔术刻印……嘶——疼疼疼!!钟离先生不要敲!我要被敲笨了!」 「……如果敲敲能让世界意识的智慧回来点,我可以再来两下……这个世界可没有魔术师,小黑杯。魔术师是圣杯世界的特产,你不会以为我们回去了吧?」 ! 小黑杯瞳孔地震。 钟离却想到了另一件事——过了一千年也没从潜意识的默认中脱离,能覆盖世界意识、哪怕是一开始只有两百年记忆和力量的世界意识的潜意识…… 「你能确定帮助你的人是魔术师吗?」 这个世界虽然融入了不少元素,但的确没有魔术师和魔术的存在。 那自己…… 「那我看见的人……」 「停下来,不要反驳记忆的正确性,顺着那股感觉,趁现在,还能回忆起他的样子么?」 「……他的身材很瘦小、看起来似乎有些营养不良,但是他身上,有一种和圣杯前辈留给我的记忆中,被称作埃及法老很像的气息…… 魔术师?使徒?不对,他是个黑人!不是西亚,应该是非洲埃及的魔术师! 黝黑的皮肤让魔术师的身形显得更加消瘦,浑身上下都是一副中古神秘学的打扮, 尽管看起来有些落魄,甚至像流落的难民,这位魔术师依旧热情的帮助了对周围环境一无所知的『圣杯』。」 「也就是说,关于这个世界的所有信息,都是他告诉你的?」 「对……不对!」 小黑杯挣脱了潜意识:「我知道为什么会觉得那傢伙熟悉得过头了!!那傢伙身上有和克塔亚特几乎一模一样的气息!但是和一先生……和犹格身上的气息非常不一样。」 小黑杯很难描述出那种怪异的感觉。 隐藏在擂钵街的莎布和冒用征服王之名入侵世界的克塔亚特身上都有外神明显的臭味,但犹格早就被时之政府的世界意识和子民们承认,抑制力也默认了祂曲线救国的行为。 「所以说,又是一个入侵世界的外神么……」 世界边缘的星之外海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记得总调度女士曾经说过的——这个世界是圣杯在三位世界意识的同意下、粉碎原世界意识、揉和三个世界意识所形成的混乱时间。」 圣杯从位面的高维直接碾碎了无数底层世界,又将他们的碎片揉成了一个全新的大世界,导致这个世界没有新生的世界意识…… 「『春 天过完是夏天,冬天过完还是冬天,今天比昨天更长,未来永远不会到来……生活在那个世界的生灵永远重复度过着不断回读的四十年』!」 几乎是异口同声,钟离和小黑杯几乎同时回忆起当初总调度的话。 不同于小黑杯的没头苍蝇似的思索,钟离显然注意到了「四十年」这个关键的时间点,尽管真正待在这个世界的世界不超过一个星期,但他还是发现了这个盲点: 四十年,不断回读的四十年。 四十年里,学者死去、身为人类的乌丸莲耶死后成为咒灵、利用『他化自在天』困住自己的五分钟,换算到这个正好是四十年。 四十年后,乌丸莲耶被自己杀死,结束了身为咒灵的生命。 总调度口中的『不断回读的四十年』,还有前面那段文字…… 今天比昨天更长,未来永远不会到来。 「看来,我们不能急着离开了——」 莎朗在内心里估算动用组织内所有关系给钟离先生好大儿和他手底下黑户们安排妥当身份的可能性。 「总而言之,你们心里有数就好,身份这方面我尽力而为……说起来,我们隔壁有些爱好窥探隐私的的侦探邻居……」 第194页 侦探? 钟离为迷茫的小黑杯解释道: 「表世界目前仍大体保持着一个比较科学的世界观。纵使咒术师从在世界的眷属,但咒术师们仍然不是世界的主流。明面上,掌管世界之大权的,仍然是绝大多数毫无任何神秘力量的普通人。所以我之前就打算装作黑衣组织的人——也就莎朗在的组织,好好教训一下属于普通人类一面的世界眷顾之子江户川柯南。」 「大人,这些小事就包在妾身身上。」羽衣狐宽袖微振,以衣作扇,只露出清秀地眉眼:「身为圣杯大人的臣子,自然应当尽分内之事。」 羽衣狐知道,机会来了。 这个任务,身为前魑魅魍魉之主、京都妖怪之首、圣杯大人座下首席妖怪,她必须拿下! 这么多年来,小黑杯一直顶住原世界意识的压力,为妖怪们留下来最后一片生存的土壤。它们有责任,为一直保护它们的世界意识做些什么能做的。 而眼前的这个任务,只是让人类小孩生出恐惧,还能帮到世界意识——一想到这,羽衣狐就兴奋得毛绒绒的耳朵都不住地发颤,连自己兴奋的笑容都克制不住,只能堪堪用衣袖挡住那双亮得发光的眼睛。 让人类感到恐惧,这可是他们京都妖怪的传统手艺活! 第101章 辗转反侧好几个晚上, 连着好几天,没由来的心悸让江户川柯南一闲下心来就坐卧难安。 钟离被安室透手下的风间警官缠住的时候,柯南偷偷在钟离家周围藏了不少窃听器, 还趁乱粘了一个在他的后背上。 窃听器不负柯南希望,最开始还能听到些夹杂警方来往问话的反应, 可等到他回到阿笠博士那里再拿出来,窃听器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声。 一开始柯南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毕竟有过前车之鑑,和这类直觉敏锐度很高的人互相试探被察觉也无可厚非,无非是切下一个窃听器频道的事。 可随后的所有空白的电流声和戛然而止的卡顿声无疑昭示着,离开前偷偷藏起来的窃听器已经被细心的被窥探者发现。 所有的窃听器都没了回音——这时候自欺欺人地希望钟离没有联想到自己这个可以的小学生已经不切实际了。 江户川柯南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安室先生。」 柯南窝在洗手间的角落,为了不打扰到毛利兰和毛利小五郎, 他关了灯, 打开水流掩饰住话语声:「警方有可确认情报了吗?我想弄清楚钟离究竟是不是组织里的人……」 「……」 安室透的声音从话筒另一侧传来, 意外的有些疲惫:「抱歉,我现在有些事情,如果是和钟离相关的, 不要担心,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果是和他身份有关的事情我们改天再说吧……」 「可是……」柯南话还没说完,咔一声, 安室透将柯南的来电挂断, 扶住额头对着空窗长嘆一声气。 最近两天发生的事情都有些颠覆,他的世界观有些松动。不管是妖怪、组织,还是日本国民, 他现在都需要理一理思路。 自从被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后,安室透的直属上级「善意」的提醒自己, 应该多注意休息, 并且多关注关注组织方面的事情, 不必要每天都往警察厅串门的时候,他就知道高层的态度了。 只是自己没想到,上面的人竟然做的如此之绝,连他们这些卧底因为高压政策叛变的可能性都忽略掉了……不对,应该是: 比起卧底叛变,封锁『世界上存在非人类,且不被上面掌控』这条消息才更加重要。 自己和风见他们,应该是短时间内都不会被高层派发新的任务了。 不论是先下手为强、还是违抗了「不参与抓捕」的指令,都让警察厅内部的人有了些许意见。他们现在应该正坐在凉爽干燥的会议室,踩着昂贵羊毛绒的地毯,放映着加班加点赶工出来的ppt,居高临下地评判自己的所作所为。 起码短时间内,不管是迫于他们口中非人类们的压力还是如何,他都暂且只能安于波洛咖啡厅员工和组织波本酒的工作了。 安室透并不认为琴酒真的对所谓里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 坐在后排的贝尔摩德和琴酒一样,遮掩的很好。 但那一瞬间,他还是看到了伏特加,再听起自己说起的那些慌张,虽然琴酒后来刻意敷衍过去——但越是着急的遮掩,反倒越是能确认事情的真实性。 既然自己的上级知道这个世界非人类相关,甚至与他们保持联络的话,组织内部也非常有可能同样了解。 他违抗了警察厅让他继续蛰伏的命令,主动在琴酒面前暴露出自己知道的信息,只为了求证一点事实—— 组织也和非人类有联繫。 光凭这点就足够了。 不过后续让琴酒,打消怀疑,估计又是一件麻烦事…… 只是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所得到的信息是否足够…… 「今天怎么看起来有很多烦心事。」一个突兀的黑白身影站在窗边,自说自话 地打量一阵后跳进来。 ! 这人就这么进来了?! 来人看起来一脸莫名其妙,指了指安室透大开的窗户,一脸的理直气壮: 「主人大开着窗户邀请我进来,怎么了—不对,你能看见我?!」 第195页 来人腰间栓着把被缠满绷带的刀,一头黑白相间的刺猬头,头髮相当反重力地竖起,顺手拿过安室透放在床头边的清酒。 「你是谁?」安室透反射性摸向后腰的枪,却摸了个空。 「我叫奴良陆生,你口中的非人类,奴良组第三代总大将。」 奴良陆生举起本应该待在安室透手上的枪枝,在他面前挥了挥:「你居然能够看见我?真奇怪……身上没有半点妖力的普通人类居然能看见滑头鬼……坐下来吧这位警官大人,我没有恶意。」 奴良陆生大方地放下腰间的瀰瀰切丸,把安室透的枪还了回去,然后一脸无辜地举起双手: 「警官大人不能够伤害友好的日本市民吧?而且这么多年来我们家可没少给交税的,人民的好警官可不能随便对市民痛下杀手。」 「你怎么……」安室透眯起眼,枪眼却不再对准奴良陆生,「不对,你是什么?」 「滑头鬼,用比较通俗易懂的方式来解释,就是妖怪。不过我和其他妖怪不太一样,我只有四分之一的滑头鬼血统。」 「也就是说……」安室透缓缓放下枪,「你的家人里,也有人类对吧?」 ——那他们知道么? 知道自己朝夕相处的家人不是人类…… 「我妈妈是个很棒的母亲啦……而且别看我这样,我可是老老实实地念完了国中才回家继承家业来着。」 「国中?」 日本社会已经被妖怪渗入得这么厉害了吗? 「没错。」奴良陆生点点头,认命地给尽职尽责地国民好警察安室透科普: 「妖怪们成年会比人类早一些,更何况我是混血,成年前的力量不够我白天维持妖怪的形态——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降谷警官,你是怎么突然看见我的。」 安室透不解:「你来了我就看见了……」 「不可能。」奴良陆生立马否定:「我都来了好几天了……好吧,你没发现。」 真行啊,安室透总算知道为什么从咖啡店拿回来的蛋糕总是会不翼而飞,冰箱里也时不时会少东西——原来罪魁祸首是一个看不见的妖怪。 如此看来,日本国民们每天都不得不忍受着看不见威胁的苦恼!! 安室透咬牙:一定得想办法揪出这些潜藏在人类社会的非人类们!这些不稳定的存在,只会成为民众幸福的阻碍! 奴良陆生也相当苦恼。 滑头鬼的天性在成年后更加猖狂。在,他还只是个普通国中生的时候,尚且还能忍受住,但当他真真正正成为了三代目后,妖怪的本性被完完全全爆发出来。不去人类家串串门蹭吃蹭喝就浑身不得劲。 「真奇怪,本来看不见妖怪的普通人突然看得见妖怪了么?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之类的?」 「特别的人……硬要说的话,的确是有……」 安室透若有所思,而且正好,那个也不是人。 在二人看不见的地方,一个穿着教会修士服的白髮男子立于窗边。他闭上眼,强烈的非人感非但没有暴露他的气息,反倒是让他隐与喧譁的闹市。 『羽衣狐大人,我听到了奴良滑瓢孙子的声音。他身边的人类和我们隔壁的小朋友看上去关系不错——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吗?』 『做的很好蝼蛄众。看住他们,不要对人类出手。至于奴良……现在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 『我明白了 ,羽衣狐大人』 …… 蝼蛄众攥紧手中的十字架,闭上眼睛,默默为吾下毫不知情的人类和妖怪祈祷—— 无知的半妖和无知的人,神啊,请宽恕他们的罪孽…… 「戏剧要上演了,不知道我们的嘉宾何时才能入场?」莎朗从包里拿出一把□□,用丝巾层层缠绕。比起那些不属于人类的力量,她还是更加钟爱科技的枪炮。「钟离先生不拦着些吗?就不怕妖怪突然下手没个轻重?」 钟离望向阿笠博士家的方向,沉暮的夕太阳还没有落下山。正对的太阳光以别墅为分界线,把倒影和阳光分成了两个世界。 「和莎朗女士恰好相反,我倒是认为他们会拼尽全力把这件事做的更好——对吧,钟离先生?」 小黑杯捧着一杯热茶,悠悠说道。 羽衣狐不是没有脑子的妖怪。身为某种意义下里世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妖怪,她比任何一个妖怪都清楚里世界被世界所摒弃的傢伙们再次沐浴阳光,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被抛弃的孩子只会无比珍惜这次重获阳光的机会。 圣杯对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将相当有自信心。 「我倒是有些担心,以羽衣狐的能力会让柯南误以为黑衣组织已经控制了整个日本。」 钟离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清脆的玻璃。灰尘蒙住了清晰的视线,却也同样带来了足以让光芒照射的介质。 「她会有分寸的。」小黑杯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话里有话:「毕竟,咒灵和咒术界的大人物,可都在她手上。」 羂索——这个已经不人不妖的诅咒师才是小黑杯手中最大的底牌。 钟离背过手,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警告一般: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钟离顿了顿,他似乎找不到更好的词语来说了,只能撇下一句—— 第196页 「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了。」 「明白的,钟离先生。」 比起那个像是个粘人小孩子的小黑杯,正对钟离的方向,羽衣狐能清楚看见,自己所侍奉的世界意识的眼中,究竟有怎样的疯狂。 『月球不能永远只展现他最表层的一面,里侧同样也需要被人所注视,妖怪们有资格成为世界的一部分』 两百年前,在京都,圣杯大人如是说。 第102章 恐惧是滋生妖怪力量的土壤, 妖怪用力量反哺恐惧,构成了维持生命的循环。 「不过你不要担心,一般来说只是一些小小的恶作剧就足够维持我们的基本生命机能。」 看着安室透越来越沉下去的脸色,奴良陆生连忙补充说道。 让一位尽职尽责的警官先生误以为妖怪们都是成天吓唬人类的街熘子可不是什么好事。目前还不清楚人类突然能够发现并看见完全妖化后妖怪的原因, 但无论如何, 起码不能给大家招惹上莫名其妙从警方而来的视线。 「以攫取性命和肝脏为乐的妖怪们已经在两百年前彻底离开。现在还能留在表世界的妖怪, 大多都是和人类关系不错、甚至本身就拥有人类血统的妖怪。」 比如奴良陆生自己,作为现任魑魅魍魉之主、奴良组唯一继承人, 身上却仅有四分之一血统属于妖怪。放在人类社会的任何一个王朝、任何一个大家族基本上都与继承人无关, 但在妖怪群体, 乱七八糟的血缘正统数不胜数, 几乎没有妖怪能把自己身上的血统说道个一二三,也因如此, 唯有实力和家底传承才是众妖认可的主要因素。 但到了新时代,魑魅魍魉之主除了象徵着无与伦比的权威,更在如今的人类社会象徵着仅存于表世界的妖怪们最后一所庇护港。 转头望向西边,太阳即将前往世界的另一个侧面,过饱和的橙红晕染了不剩几片云彩的天空, 就连沥青的街道都连带着被渲染出同款色。 奴良陆生怀里抱着瀰瀰切丸将玻璃杯里仅剩的酒液一饮而尽,提醒眼前这位心繫日本国民的警官: 「逢魔之时已至,能看得见妖怪的人最好别在这段时间出乱跑……如果实在遇到了危险,记得对着天空喊我的名字。」奴良陆生停顿了一会, 抬头看向屋顶。 好半天, 才补上一句:「如果没机会张口只能在心底喊的话, 记得喊大声点。」 万一喊得声音太小没听到可就麻烦了。 安室透有些拿不准奴良陆生没由来的停顿, 保险起见, 他还是顺从地点头。 一阵缠着酒味的风从安室透的房子熘走, 窗户也被不请自来的滑头鬼顺手关上,仅与黄昏独自照应着纠结的人类警官。 逢魔之时——迷信的人们笃信这是一个被诅咒了的时间,所有邪祟会在这时候出现在天空中。单独行走在路上的普通人类会误入妖怪们的领地,被迷惑而失去灵魂。 曾经安室透也认为,这是愚昧迷信、未开化的乡民对臆想鬼怪的神神叨叨。可如果是连妖怪自己都刻意叮嘱的逢魔时刻,是否的确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呢…… 滑头鬼的气息消失了。 蝼蛄众意识到奴良陆生的离开。尽管他对这个看起来不过百岁的滑头鬼的实力嗤之以鼻,但如果对方后面的妖怪是那个曾经和阴阳寮傢伙勾结、正面击溃羽衣狐大人的奴良滑瓢……那可就不太妙了。 蝼蛄众睁开眼,非人的特质展现无遗:眼白的部分被漆黑所覆盖,翠绿的眼睛里,黄色的竖仁让他身上的气质从一位悲天悯人的神父变成了一个妖异冷漠的精怪。 当务之急,唯有尽快向羽衣狐大人汇报。 蝼蛄众不作多停留,当机立断,立马朝着羽衣狐的方向离去。 站在高处俯瞰众生的妖怪难以发觉藏身暗巷的滑头鬼。 「少主!难道就让虫子这么全须全尾地跑了!?」 一头金髮靠护额固住,开口的少年家具有时下相当讨人喜欢的活泼开朗金髮系热血系特徵,如果忽略掉身后那对纯黑色的羽翼的话,任谁都不觉得这是一个古代传说里面鸦天狗应该有的样子。 「陆生大人如此必有他的用意——」 黑羽丸训斥冒冒 失失鸡冠丸,他一手握锡杖,身着战国时期盔甲,脚踩木屐。身为鸦天狗的长子,比起活泼跳脱、已经追逐上人类社会潮流得弟弟,他的穿着明显稳重传统得多。 「更何况那条虫子可是和一代目同时期的大妖怪蝼蛄众。单凭鸦天狗,是不可能拦得住他的。」 两百年前,羽衣狐的党羽在纠集了一次復甦行动后放弃表世界的一切有生力量尽数退守里世界,他们不应该能再次回到表世界……难道说,羽衣狐手下行动和日本骤然提升的空气中魔力浓度有关…… 「一个一个揪出聚众的虫子可不是我们的任务。如果羽衣狐时隔两百年再度回归……走,回去先。」 奴良陆生凝重盯着蝼蛄众逐渐变成一个看不见形状的黑点,记住了他离开的方向。黄昏的斜影掠过暗乡,黑暗吞没了滑头鬼和鸦天狗的踪迹。 『羽衣狐大人,奴良家的小子没有跟上来。』 蝼蛄众头也不回地传念汇报。不是所有妖怪都有滑头鬼那般强大风隐藏能力。 『如果他跟上来我倒觉得奴良滑瓢的孙子不仅没有脑子,奴良组还已经后继无人——回来吧,蝼蛄众。』 第197页 黄昏的逢魔时刻,世界既不完全属于能够大大方方在白天生活的人类,也不完全属于在黑夜里苟且的败类。在这不短不长的三个小时里,是表世界和里世界重叠、世界壁最为脆弱的时候。 在世界尚未抉择出世界属于神秘还是科学的时代,这三小时就是妖怪们能在人前展现力量的全部。 「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莎朗无法理解羽衣狐的做法,她忍不住问道:「按钟离先生的意思,他只是想让那孩子吃个亏,意识到自己没有他想像中的安全,收敛起来好好过日子而已,没必要……」 没必要还刻意带几只妖怪去镇场子吧? 「这个世界可不只有人类——变成咒灵那种玩意的你,不应该不懂。」 「不,你是人类——正因为你是人类,所以不会懂,也不需要懂。」 因为没有被抛弃,所以一无所知。这不是无知,恰好相反,这是世界对人类保护到位的最有力的佐证。 人类不需要懂什么,就能过得不错。 不同于莎朗以为的高傲自信羽衣狐心里也发憷。 「您会站在人类一侧吗?」 私底下,羽衣狐曾避开所有同胞,偷偷询问曾许下誓言侍奉之人的长辈。 钟离清楚她的用意,或者说私心。 妖怪们对世界的真相勘破得比他想像的多得多。从他们精准和小黑杯绑定、并且对里世界规则烂熟于心的表现就能窥见几分。 他们别有所图。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但钟离还是默认了羽衣狐的做法。 神秘和科学——这个世界依旧没有做出选择。它举棋不定,既想试试神秘侧能否浴火重生,又想维持正常合理的演变发展下去。 曾经被强制揉和的后遗症还是显现出来——妖怪、咒术师和咒灵、普通人类,应当三个不同世界的物种被暴力粘黏后的存在。 也就是说,他们在自己原来的世界,本就是世界意识的孩子们,理应享受世界意识的庇护。但世界三合一之后,不知为何,妖怪们惨遭滑铁卢,干脆了当地退回里世界,仅剩混血和边缘弱小的妖怪游荡。 很有可能,世界已经变得更加偏爱人类了。 只要愿意融入人类群体、具有人类血统的非人类都有可能被世界所眷顾。 江户川柯南是世界的眷顾者之一。只要他有一天还坚信,世界上不存在非人类或者说怪力乱神的现象,这个世界的非人类永远无法得到真正的认可。如果说咒术师五条悟象徵着人类和非人类之间的桥樑、神秘 衰退前最后的反扑,那么江户川柯南代表的就是人类绝对的理性和自然的科技。 神秘永远都不会成为时代的主流——除非能同时让被眷顾者们认同神秘的存在、发自内心的肯定人以外的造物存于世的合理性。 「所以那个人早就知道了我们的打算。」土蜘蛛蹲在湿润的泥地,他的人形态和普通人类相差太多,因此羽衣狐并不打算带着土蜘蛛,却还是分享了她和神明的计划。 外人总会被土蜘蛛五大三粗的外表和强悍的□□实力欺骗,误以为他不善谋略,殊不知,一方大妖岂是头脑简单、空有一身蛮力之辈?若真是如此,土蜘蛛已经死了不知道几百年了! 「他不在乎 ?」 「神,不在乎。」 既然如此,那边放心大胆的干吧! 以此为起点,为妖怪们的凯旋点上第一缕烽火! 波洛咖啡厅 「咦,安室先生今天不是请假了吗?」 榎本梓清点着剩余甜品,有些惊讶地看向推门而入的安室透,再看看壁橱上悬挂的錶盘。 「今天真是辛苦了,榎本小姐。」安室透关上门,一边说道:「忙完了事情就回来帮忙——余下的工作就交给我吧,榎本小姐早点回去休息吧。」 「咦?啊没关系,今天也不是很忙。」榎本梓连忙拜了拜手。可就是这么一动,让本就堆砌得不怎么整齐的碟子们噼了个叉—— 「交给我吧。」安室透眨眨眼,一只手就将碟子扶稳,然后从榎本梓怀里接过餐碟:「以后的请假也拜託了」 榎本梓:!?以后还经常请假吗? 「那好吧……」榎本梓解开围裙,将手上的剩余工作放在台面,「那就拜託啦,安室先生!」 安室透松了口气,将餐盘垒在水槽,打开水龙头让水流声沖淡残垢,又和柯南发了条简讯。 『我在波洛咖啡店。』 迟则生变,以防万一,他还是决定在得知了消息后,立马赶来波洛咖啡店,为的就是通知到柯南。 毕竟柯南才是真正直面并且近距离接触了钟离的人,至于保密……今天奴良陆生能够从窗口进来大大方方地喝酒,明天钟离直接住进毛利小五郎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带着私心,安室透不打算通知警察厅任何一个相关人员。 他想亲自弄清楚高层们缄口不言的秘密。 轻快的风铃声打断了安室透的思绪,他低着头喊到—— 「抱歉我们已经打烊……」 「好久不见。」 莎朗摘下墨镜,随意打量一番咖啡店的陈设,性质缺缺:「一杯波本,再来一杯红茶。」 安室透嘆了口气:「抱歉女士,我们是咖啡店,不卖酒。」 第198页 怎么是贝尔摩德? 不过没关系,比起琴酒,贝尔摩德看上去更像是擅长于「利益交换」的那类人,更何况,她不是一个人只身赴会。 说不定,是来谈条件的。 「哦?那就一杯冰美式,顺便为我尊贵的客人……」 「我们不是来喝茶的,与其讨论咖啡店甜腻的饮料,不如好好聊聊昨天新进利口酒的问题。」羽衣狐昂起优美线条的脖颈,冷眼看向已经开始点单的莎朗。 惹得莎朗不快地撇撇嘴。 这一切都被安室透收于眼底。 果然也是组织里的人。 「贝尔摩德,这位是……」 「你可以理解为直属boss的……秘书?」莎朗托起下巴,装模作样的嘆了口气:「波本,毕竟这么些年来,你也算是为组织鞠躬尽瘁,要不是……你看我多好,连死都想办法让你死的明白。泉上有知,你一定会瞑目的。」 「什么意思,我可没有做过任何违抗组织的事情!」 安室透嘴上义正言辞,大脑飞速运转他们肯定自己平时的所作所为,绝对还没到组织成员怀疑的地步……除了那天,果然还是因为那句试探么?但他明明没有提及和组织有关的事情,甚至连这个消息本身都是一个模煳的试探…… 组织肯定知道非人类,甚至和他们有合作! 和聪明人聊天就是这样,只需一两个钩子,他就会帮自己脑补好事件的所有的起因经过结果。 莎朗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举起被丝巾缠绕的枪枝,为瞪大眼睛的卧底先生宣判: 「恭喜,你被优化了~」 第103章 砰—— 子弹对准安室透身后的玻璃台面, 将展示台打了个稀碎。一缕硝烟从枪口散出,□□小心地把犯案的工具的声音隐藏好,却仍然露出了清脆的破碎声。 安室透目不斜视,任由莎朗一言不发地连开三枪。直到将咖啡厅内监控器和窃听器全部人工销毁, 莎朗才施施然收手, 将被丝巾缠绕住的□□收起。 「这下没有第四双耳朵了, 装模做样的废话少说,带好你的东西我们准备走。别耍小心思, 波本 。」莎朗的手指绕了几圈金色的髮丝, 又反向解除, 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嘴:「这么宽广的人脉和消息网, 我可是非常期待能从你这儿得出些全新的发现呢。」 咖啡店门口的风铃轻轻晃了晃,玻璃门露出一丝小缝, 一道小小的背影蹲伏在屋外。平面镜片的反光之下,一根麻醉针毫无防备的羽衣狐射去。 『二尾之铁扇』 从羽衣狐典雅的和服下,两尾雪白的毛绒绒抽出巨大的黑色铁扇,脆弱的麻醉针瞬间被铁扇打折。 强劲的风刃将整齐的桌椅先开巨大的黑色摺扇削铁如泥玻璃门碎的也不成样子。 「是谁!!给我出来——」 羽衣狐环视店内,一双狐狸眼染上愠色, 她原本可打算无视掉外面偷窥的目标对象,吓唬吓唬就得了的事,没想到这小子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先下手为强! 柯南也是一惊:眼前这个组织里的人, 居然凭空从衣服底下变出尾巴, 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武器。 难道又是咒术师?不对, 咒术师们看上去好歹还是个人样, 这个组织的女人, 分明就是一条狐狸! 除了咒术师, 这世界上还有妖怪?! 该死! 安室透面上不显,心里已经着急得上火:他千不该万不该约柯南在这里见面,在柯南眼里,自己一定是已经暴露身份,这才不管不顾地对组织成员下手,那个女人已经被引出了怒火,柯南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对了——那个叫做奴良陆生的妖怪! 羽衣狐缓缓走向前苍白的手,握住太刀,利刃所过之处,将前门几乎砍成两半。森森鬼气萦绕太刀,羽衣狐手握刀柄,一刀挥了出去。 「发现你了——」 江户川柯南瞪大双眼,突然出现的太刀让他反应不过来——他也根本没有机会闪躲。 带着羽衣狐强大妖气的太刀根本不是一个普普通通人类可以闪躲过去的存在。 却是老朋友熟悉的存在。 锵—— 凛凛冽的刀意在切断的过程中被什么东西挡了下来。裹挟樱树气息如风一般散去,连带着江户川柯南的身形也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尽管尽管这股气息已和从前大不相同,但羽衣狐还是认出了熟悉的刀剑触感,以及这份令她永远忘不了的、属于滑头鬼镜花水月的力量。 「滑头鬼带着人跑了。」感受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气息,羽衣狐闭起摺扇,反身抽刀。巨大的太刀也随之抽回,她冷眼看向空无一人的波洛咖啡厅,泄愤般噼开围帘: 「不错,真不错!看来他找到了不错的妖怪作为坚强的后盾。」 手起刀落,羽衣狐将碍事的桌椅统统噼碎还不够解气,想要把整座建筑都毁掉—— 「别做过分,撒撒气得了。」莎朗悠悠开口,拦下了羽衣狐泄愤般地挥砍。 「看起来留在人类社会的一套怪和咱们里世界的没有达成共识。不过我建议你到此为止,毕竟顺带着暴露你妖怪的身份,和赶着趟显摆还是有区别的。」 「什么意思啊?你难道觉得我有私心吗?」 「羽衣狐前辈,这可是什么话呢?这可不是我说的。」 第199页 「——钟离先生,您的的意思是让我去盯着羽衣狐?」 莎朗不明白,明明钟离和那位被羽衣狐尊称为圣杯大人的人看起来关系非常不错,羽衣狐也愿意把这件事给揽下来,为什么还要让她一个实力一般的人去盯着她。 「不错,必要时候,提醒她便可。」 莎朗不解:「如果不信任她,为何还要顺着她的话把小侦探的事情交给她来办,反正只是让他能够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完全安全、组织的力量远比他想得恐怖得多,效果就够了。为什么非得让妖怪在他那里走个过场?」 不光是江户川柯南,波本,不对,安室透也是如此。比起大动干戈地走排场,直接一人给一个闷棍简单快捷,她还有现成人可以拿捏。 钟离意有所指:「人类、咒术师还有妖怪,如果同样的起点,同样的社会资源,都在这片岛屿竞争,你会觉得不公平么?」 「这……」莎朗谨慎地分析:「对于人类而言,就算是同等资源同等平台地竞争,也很难在力量上超越同一时期咒术师。至于妖怪的生命更长,更难算得上公平吧?」 「……这就是问题癥结所在了。」 钟离手中凝聚出力量。 「这个世界的种族本来就不在一个起跑线上——妖与人的混血自从被命名为咒术师、与普通人划清界线后,他们已经被世界所视为另一个完完全全的独立的种族。 而妖怪中大部分,也已经藏匿于里世界之中。理论上来说,世界应当已经将他们视为失败者。但如今,人类咒术师妖怪共享一片蓝天,生存的需要会逼着他们成为掠夺与被掠夺的两面。 除了一无所知的大多数普通人类,妖怪和咒术师这个群体恐怕都已经清楚。 生存从来都是第一要义,世界未来走向以及隐隐显出争斗的事端。战争在所难免,我不介意羽衣狐怀有私心,但我不希望她利用我们让这场比赛变得过于不公平。」 「可是羽衣狐的实力……我要怎么阻止她?达斯科之笼没办法对她起作用……」 钟离贊同道:「羽衣狐再怎么说也是一方妖怪统领,实打实的大妖怪,以普遍理性而论,你的确不是她的对手。」 莎朗:这个倒是不用强调…… 或许是感觉到莎朗的尴尬沉默,钟离重新将话题掰回正规。 「言归正传,羽衣狐的私心问题不大,但世界可不会让眷属落在理应送进坟墓的种族手里。」 钟离对世界歷史的了解,在这群人中可算是无出其右,他当了解世界的基本运行法则和世界的漏洞。 「所以她只要动了杀心,就一定会失败。」 只要羽衣狐动了对江户川柯南的杀心,无论她接下来计划究竟如何,她一定会丧失主动权。 世界会保护眷属,至于眷属的亲人爱人可就不一定会爱屋及乌了。 「你的任务就是,制止羽衣狐在失败后恼羞成怒,做些不必要的事情出来……比如摧毁不必要的居民建筑,杀死无辜的人类之类的事情……你只需要制止,她自己会想通的。」 钟离先生真是料事如神。 「什么意思?」羽衣狐面色不善,纵使将太刀收起,但巨大的铁扇仍被她握在手中。见识过这样武器强大的切割力,莎朗也没有在羽衣狐面前玩神秘主义那套招数,直截了当地传达中心思想: 「意思很简单,回去吧羽衣狐女士,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羽衣狐的手因为莎朗的这番话攥得更紧,随着逐渐平稳的唿吸,她再度开口:「是吗?可我怎么还觉得差了点什么呢?」 羽衣狐冷静下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也不应该应在这里宣洩怒火。 米花町可不是当年的妖怪们能横行 霸道的京都,人类只能匍匐在地,她附身在淀夫人身上,万人之上。 若是被咒术界里一些老不死、甚至人类的高层发现理应消失在大众视线的妖怪再度回归……也不是件好事。 「羽衣狐女士,您是个聪明人,您的阅歷是我的无数倍,那您不应该不清楚这个世界对眷属的重视程度吧?」 「呵……那我们就这么算了?」 话是这么说,但羽衣狐已经熄了找茬的心思。无论莎朗接下来说什么,她都会顺着莎朗给出的台阶走下去。 「羽衣狐女士,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得这样想:不管是钟离先生的意思还是您的私心都已经达成了,不是吗?让江户川柯南感受到危机,至于顺带展示妖怪的存在,你已经做到了。」 「或许妖怪对于恐吓人类非常在行,但要我说要对付侦探这些多管闲事的傢伙,还是我们组织的人最擅长,你说是吧,琴酒?」 眯起漂亮的狐狸眼,羽衣狐强压怒火:「你居然擅自做主?!」 莎朗好像很惊讶一般,双手合十:「抱歉抱歉,但时时刻刻留一手才是为人处世的典范,既然生活在这个世纪,用用高科技也算不上见不得人的事情吧?毕竟我们的话也没有值得什么值得遮遮掩掩的地方。更何况,不管是安室透还是我本人,本身就是组织里的人,既然如此,让专业的人去处理专业的事,让自己人处理自己事,这不非常合情合理吗?」 「……你赢了。」羽衣狐收起妖力,丢下一句话后就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第200页 莎朗松了口气,转头拿起耳麦对琴酒说: 「接下来就是你的传统手艺活了——解决叛徒吧,琴酒。波本是日本警方的人,留在表世界的妖怪和官方签订了契约,他们不能对纯正人类下手,救走波本的是曾经羽衣狐的宿敌,滑头鬼。消息保真。」 话筒另一端的声音却回道:「毕竟,就我目前所听到的信息而言,贝尔摩德,你倒是更像那个别有用心的老鼠。」 「我说了,我是组织的人。」莎朗走到收银台,在取下了挂在墙上的、属于安室透风工牌。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出卖组织,永远不会。从始至终,只有那个男人才是我唯一痛恨的。」 「……我只在乎组织的存续,至于它的实际掌控人是谁?」另一端的琴酒顿了会,缓缓开口—— 「我没兴趣知道。」 第104章 参天的枝干繁茂的樱花树开得繁茂, 落樱缤纷飞舞,门口宅邸的迎客松整齐别致,一看就是常有精心维护。 位于关东地区的奴良组,在妖怪已经分散融入人类族群的今天, 已经不仅仅局限于东日本最大妖怪派系。而是成为妖怪在表世界生存的代表。 对于大隐隐于市的妖怪们而言, 人类并不陌生, 恰恰相反,他们宅子隔壁的邻居就是人类, 但普通人类也绝非是可以轻易放入妖怪宅邸的存在。若不是身为三代目的奴良陆生出面担保、加之二人有可能是被某个藏于人类社会的大妖怪所伤, 安室透和江户川柯南根本不可能轻易进入这座汇聚奴良组绝对核心妖怪的宅邸中。 奴良陆生松了口气, 无奈地看向头昏脑胀的安室透和江户川柯南。虽然他提醒了安室透, 但显然还是没能避免他的不幸。 「虽然滑头鬼很能跑是没错啦,但下次还是建议你们不要等到刀落在头上了才摇人。不过这位警察小哥, 你倒是别完全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啊……」 奴良陆生仍然心有余悸,忍不住碎碎念。滑头鬼家一脉相传的能力让他们能在各种危险的情况下来去自如,但这种和劫法场无疑的行为还是有些超越了。 安室透也不太好意思,别人才劝告他不要在逢魔时刻乱跑,接下来就一语成谶, 千里迢迢在来波洛咖啡馆救场。 不过他也无可奈何,只能苦笑道:「有些事情是躲不开的……说来你可能不信,是有人带着那个狐狸妖怪去找我的麻烦……」 「人?」 奴良陆生百思不得其解:除了他们俩,刚刚的咖啡店难道还有其他人类? 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她也感知到被破坏得非常彻底的咖啡店楼上还有人类的生存痕迹, 想来安室透应该指的就是楼上的那两个人吧。 不过带着妖怪…… 好吧, 人类不清楚妖怪的正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如果你指的「人」是那个打算一刀噼了这位小朋友的狐狸旁边的那个女人, 那我得提醒你, 她也不是人。」 怪不得!现在全部的线索都理顺了, 他的猜想终于盼来迟到的验证! 在琴酒车上、自己挑起非人类话题的时候,贝尔摩德和琴酒都隐隐透着些古怪,看来琴酒早就知道这位从美国远道而来的老同事并不是一位人类。 而如果贝尔摩德和今天看到的狐狸妖怪就是boss的亲信,那很有可能boss也不是人类! 「原来,真的有妖怪……不过为什么头髮这么长……」柯南喃喃道。不同于早就步入成年人阴险社会、已经习惯遭到来自上司和卧底组织背刺的安室透,尽管曾有幸见识过钟离对咒术师的单方面碾压,但他这两天依旧自欺欺人般地说服自己科学世界的理论可行性——结果今天就要给他展示物种的多样性了吗?? 这可比跟灰原讨论aptx4869的不科学还要不科学多了。 「没礼貌的人类!竟敢对陆生大人不敬!」 有着一头漂亮的淡蓝色长直发的女孩怒气沖沖地指着出言不逊的柯南,手指向柯南的方向,寒风在蓝光处凝聚。她皮肤白皙,一头柔顺的长直发由淡淡的蓝渐渐变为黑。眼睛里像是长了琥珀,却有黑色的年轮彰显着眼睛的怪异。 只需一眼就能看出,这个看起来非常生气的女孩并不是人类。 「没事的冰丽。」 奴良陆生把有些生气的及川冰丽拉到自己身边,安慰起让髮丝隐隐结冰的雪女:「童言无忌,没必要和小孩子计较。」 「少主!!」冰丽对少主对小孩子的过分纵容不满,却也只能作罢。 可从宅邸深处传来的一道苍浑雄厚的声音可不这么认为—— 「他可不是小孩子,按照妖怪的年龄早就成年好几年了,不过这还真是稀奇,在这个已经没几个老东西喜欢活跃在大众视线的年代,居然还能见到身体和灵魂不相匹配的情况出现。」 「爷爷……」 奴良陆生讷讷地低下头,先前他听到安室透的唿唤,就急匆匆的赶往米花町救人,连个招唿都没来及打。 希望爷爷不会因为自己放了他的鸽子就生气吧…… 「我怎么会生气——这就是我的好孙子急沖沖地撇下我这个老傢伙去救的人类吗……一股子狐狸味……」 奴良陆生的爷爷,奴良滑瓢嫌弃似的皱着眉头。比起年迈而又法力高深的妖怪,他看上去反倒是像个普通的老翁,杵着一根木桩似的拐杖,精神倒还不错。 第201页 奴良滑瓢打量了一会儿两个人类身上的妖力,却问出了一个出乎让在场人迷茫、所有妖怪意料的问题:「你们怎么会撞上羽衣狐?」 「羽衣狐?!!」 不只是奴良滑瓢,连他身边的不少妖怪都惊讶的看向这个被少主带回来的人类,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可能!!一代目大人,羽衣狐当年不是……」 悉悉索索的纷纷议论让清雅的宅邸一下子多了不少人气。起码能让两个人类明显感受到—— 妖怪的数量的确不少。 「父亲说得没错,这的确就是羽衣狐的力量。」 来人长得和奴良陆生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是满头黑髮和陆生半白半黑的发色略有不同。奴良鲤伴头戴一顶大檐军帽,正中的徽标写了一个飒爽的「畏」字。身着一身挺拔的军装,看上去颇有一番大正之风,腰间应当悬挂一把刀的地方空无一物。 「真是奇怪,羽衣狐200年前就应该和他新找的主子逃命去了,怎么会在今天……」 奴良滑瓢忍不住嘟囔着,转头看向神情恍惚的安室透,一脸嫌恶地捏住鼻子。 「身上还有咒灵的臭味——」 「任务圆满完成。」莎朗微微低头,将晶莹的石珀送回钟离手中。 顽石能够记下它所见到的一切。越是品质高越,越是能记录的更多。出自钟离之手的石珀更是如此,在这个无岩元素创生出的强大造物的世界,无人能够窥探石头的秘密 「不出您所料,羽衣狐的确恼羞成怒,但在被我拆掉她那些小心思之后,反倒是非常自觉借坡下驴,灰熘熘地走了。」 「羽衣狐是个聪明的妖怪,她明白自己能够从里世界离开是因为什么。她更不会忘记自己为什么被迫进入里世界。对于这种善于蛰伏,有耐心等待一切机会的聪明人,只需要稍微给一些提示,就能明白我的底线。」 生逢乱世、又是转生妖怪的羽衣狐自古以来,便盘踞于京都,是以人类的身体站在人类的舞台上,支配人类的妖怪。比起平靠单纯的力量成为一方大一的霸主,羽衣狐更加懂得如何明哲保身。 「但对于执迷不悟,狂妄自大的咒术师……」 「想套我的话吗莎朗。」 「哪儿的话钟离先生。」莎朗连连摆手:「只是我现在每天抛头露面的,难免被咒术界的傢伙们盯上,这不是在未雨绸缪嘛……」 小黑背皱着眉,打量着得寸进尺的咒灵:「这世界的人们已经自顾不暇了。羽衣狐手上的三个人质还掌握在我们手里,更何况才刚刚吃了瘪,咒术界的高层不敢轻举妄动。」 从这点来看,妖怪对力量天生的渴求和人类对权势的极致追求都在咒术师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或许这也是一种另类的「博採众长」? 但不管怎样,无论是被剥夺人类身份的咒术师,还是源自妖怪衰退、世界机制填补上的作为咒术师自作孽而生的诅咒…… 小黑杯一视同仁地不爽。 「总而言之,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小黑杯起身,附身莎朗侧耳,以钟离绝对能听得到的声音提醒: 「控制不住恶念的咒灵,是无法被世界眷顾的。」 「大哥,我们真要听贝尔摩德那傢伙的话,去找妖怪要人?」 「闭上你的嘴伏特加。」琴酒瞥了一眼碎碎念了一路的伏特加,终于不耐烦,从头到尾给伏特加梳理一遍。 「这些窝在深山老林的妖怪说不定还没你处理的人多,既然这么怕妖怕鬼,怎么不顺便怕怕贝尔摩德?完不成任务,你怎么不怕组织里的非人类找上门?」 伏特加唯唯诺诺:「……我之前也不知道她也不是人啊……」 之前他怎么会觉得波本需要去看看医生,现在看来,波本是提早看透了一切啊! 「收起那些无聊的感慨,然后憋住你的倾诉欲。」琴酒淡淡地提醒:「小心妖怪听到你诽谤它们,把你神隐在这里个几十年。」 ! 伏特加福至心灵地拉上了嘴巴的窗口,决定在接下来、直到完成任务,他都只当一个任劳任怨的五好司机。 不过…… 这就是妖怪们住的地方吗?怎么也这么……普通? 普通吗? 以人类对妖怪过分玄幻和离谱的修饰来看,这的确普通了些,但以普通人类的视角来看,无论是这个復原辽阔的大宅,还是一看就充满了底蕴的装修无疑昭示着一个事实—— 这里的妖怪,早就牢牢扎根在这片土地上了。 「抱歉,我们这里不给停车。」黑羽丸敲了敲玻璃窗,用口型提醒车内的琴酒。 车里的人摇下车窗—— 「奴良组的妖怪,你是否清楚违背人类和妖怪之间定下的契约的后果?」 「你是谁?」黑羽丸双手环胸,危险地打量着眼前的人类。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那个叫做安室透的傢伙是我们组织里的叛徒——人类的事归人类管,很公平。」 「……鸡冠丸——」黑羽丸招来弟弟,严肃地说道:「告诉陆生大人,有『人』来找麻烦了。」 第105章 「实在抱歉, 你走错地方了。奴良组始终秉持人类与非人类互不侵犯契约,牢牢遵循着人类归人类、妖怪归妖怪、咒术师归咒术师的基本管服原则。不巧,你来晚了。我们把私闯民宅的人类扭送给警察同志, 如果您想见那人, 直接去最近的公安局就好。」 第202页 黑羽丸干巴巴念完二代目奴良鲤伴交代的套话,关门前补了一句:「不管你们这些人类是从哪里得知了奴良组的存在,快离开吧。」 大门关上后,琴酒和伏特加连人带车被传送到米花町高速路路口, 望着打瞌睡的闸口高速服务员愣了半天。 「奴良组不放人。怎么办大哥?」 本着遇事不决问大哥的优良传统,伏特加果断无视一切牛鬼蛇神和睡眼惺忪的高速口服务员,等待琴酒的下一步指示。 伏特加作为琴酒的得力助手,伏特加明白比起自作主张,配合大哥的计划要重要得多。 「不, 他们放了。」 琴酒望向近在咫尺的米花町收费站口,波本……安室透的确是运筹帷幄的一把好手。 通知自己的手下领人,达成「人类领走人类」的规则,再让奴良的妖怪把他们送走, 直接规避了风险。 接下来又是熟悉的捉老鼠时间了。波本就算不回米花町,只要他是公安的人, 一定免不了冗杂的手续和混乱的交接。 琴酒有信心在混乱中直取叛徒的性命。 「不放给我们,我们就自己去找。」琴酒压低帽沿, 示意伏特加返回组织基地: 「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自首吧,往私闯民宅说, 到时候我让冰丽去交保释金。」奴良陆生真挚建议。 安室透:谢谢你,这也太接地气了妖怪先生。 他不知道的是, 这的确是为数不多的可靠办法。 「陆生说的不错, 报警是你现在境况的最优解。」 妖怪和人类互不干涉, 理论上来说,奴良组地盘上闹事的人类也需要交给人类一方,在人类社会闹事的妖怪也应该交给魑魅魍魉之主定夺。 无论是妖怪还是人类,都不想异族在自己的地盘上拥有过大的权利,因此正常的流程也都是私下处理,很少存在要人的机会。 说白了——有些规矩只是为了给人类和非人类划一个底线,大多数时候,实际执行时都会有很多可以变通的条件。 「或者找你的亲信——最好是那种胆子大接受能力强、不拖拖拉拉随叫随到的亲信。」 安室透果断拨通风见裕也的电话。 深吸口气,不等对面来得及打个招唿 就以绝对严肃的语气说道:「风见,有一个紧急任务。」 风见裕也一个激灵,朦胧的睡意立马被抛到九霄云外,从温暖的被窝一个鲤鱼打挺: 「安室先生您说,我马上带人过来。」 「带两个人来就好,犯人是一名29岁、职业为波洛咖啡店店员的青年男性,罪名是非法入室,现已自首。还有一个7岁孩童一起……总而言之尽快。」 「好的马上,29岁波洛咖啡店店员……欸!」 风见裕也脑子清醒了,却又没完全清醒。 29岁,波洛咖啡厅…… 「这不和安室先生您来自同一个咖啡店,好像还和您差不多大……」 「不是差不多大,说的就是我。现在、马上定位我所在的地点、然后带人抓捕我这个自首的组织罪犯。」 安室透心平气和,大晚上地把下属从睡梦中揪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归根结底,会落到现在的境地和黑衣组织也脱不了干系。勉勉强强也算是工伤。 「是!」风见裕也带上眼镜,雷厉风行地按照上司的命令出发—— 「对面那个叫做风见的人类,不要着急。」 及川冰丽夺过安室透的手机,朝着对面的人类说道:「从米花町赶来奴良组,以人类的速度再怎么快也需要一个时辰。不管再怎么快?等到你的手下过来,富士山的雪都要融化掉了。」 听着对面人类的沉默无语,及川冰丽双手叉腰冷哼一声:「看吧,人类的远水根本救不了近火!」 「把他的手下带过来,鬼车——」 奴良鲤伴雷厉风行下达最后通牒,眉头紧锁:「不管来者为何种目的,只要他清楚这个只有少数人类高层才知道的条约,这起码可以证明他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或许有些不安分傢伙的提示也说不定。我的建议是,你们最好换个地方避避风头,暂时不要回原来的居所了。」 回忆结束 沉默填满了三人空间的间隙。事发突然,风见裕也还穿着睡衣,自然也没办法把警车开出来。 只能临时借用了奴良家里还在絮絮叨叨司机和交通工具为一体的鬼车。 风见裕也还在迷茫魑魅魍魉造成的巨大冲击,不确定地试图把自己扇醒。 「冷静点,风见。」安室透也非常无奈,今天实在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过要不是奴良陆生熘进屋子顺吃的,他也没机会逃离组织,说不定早就成为羽衣狐的刀下亡魂。 但是卧底任务,彻彻底底失败了。 「安室先生,你说组织里的药是不是有可能根本就不是通过科学研究出来的,而是妖怪们的东西如果妖怪们本身就具有长生的能力,那么组织和羽衣狐合作,从她那里获取年龄缩小的药也不是没有可能……」 短暂的惊讶过后,柯南的大脑恢復了高速运转,但显然清楚里面睡神饿得安室透立马喝止了他危险的想法。 「柯南,接下来我说的,你一定要听进去。」 安室透握住柯南的肩膀,郑重其事:「不要再追查组织了。」 第203页 「能感觉到了……世界的一个眷属接受了世界上存在人力尚不可及的认知。」 「不论是羽衣狐还是莎朗,属于这个世界的种族永远无法杀害世界的眷属。这是世界意识的权能之一,如果有人违背,等待那人的将是世界的制裁。羽衣狐她不会不知道这个规矩,却仍然选择了更为激进的方法。」 钟离依旧望着星空,背对着已经开始显露心虚之色的黑色圣杯。 「对不起……」 纵使事情没能完全按照规划发展,事情也如钟离所料般有条不紊地发展下去。 「不必道歉,我能够理解这种感觉——绝对的神秘还是普及的科学,究竟哪一条道路对世界更加有利,你对照出来了么。」 世界意识们都是些令人哭笑不得的傢伙,一个世界意识想破头想了五百年都没想明白的事,另一个初生的世界意识会如何抉择呢? 见证新生,见证变革,见证死亡,最后见证重启。 『——这么做是对的吗,摩拉克斯。』 漫天无边火海将污泥焚烧殆尽,地脉却源源不断地喷涌出污秽。强者接触被异化,弱者只能在力量被吸干殆尽后痛苦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份来自地脉的力量,实则源于亘古的星空。 人类的国度错得彻底。 「请告诉我这么做到底是对的吗,钟离先生……」 『——唯有此举,方能驱逐暗之外海的外神』 无边的星海之下,翻涌的暗浪吞没了数不尽的血肉与残肢,石化、燃烧、雷击、风刃、水漫、草蚀的刻痕留在了永不磨灭却无时不刻都在腐烂的躯干。 死亡永远都不会是结束,正如心满意足永远不是人生的主旋律。 钟离闭上眼。狡黠的明月 用薄云遮住窥探的光芒,世界之所以愿意、或者说不得不把全部身家押宝在一个种族,远不止因为世界意识的所谓「天性」。世界意识们对自己世界孩子的疼爱,本质源于对生存的渴望。 在这世界上,生存永远是第一要义。 「对于这个因为纠结导致始终没能决定出孩子的世界意识来说,它的天平已经逐渐倾向神秘一侧倾斜。」 不仅仅是源于眷属对科学客观普世价值的认知破裂,更重要的是—— 「正如你一样,成为世界意识后所拥有的危机感和宿命感,终于让它来不及等待了。」 上一个四十年将咒术的力量灌入表世界、逐步让咒术师们融于社会,这一个四十年世界已是未必不会把妖怪也带回来。 「它不会这么做的,一定不会!」 「——关于这个世界始终未能破茧的世界意识……我想了很久也找不到这个已经相当成熟的世界依旧没有世界意识的原因,能告诉我吗?」 钟离歪着头,侧身看向拘谨的小黑杯。 意料之中地没有回应。 「之前忘记告诉你了,现在我觉得,有些话如果不让多几个人知道,磨损早晚会让我忘记自己的初衷——从始至终,和原初的圣杯签订帮助冬木大圣杯契约的人是摩拉克斯、和冬木大圣杯签订帮助黑色圣杯的人是钟离—— 从始至终,我从来没有认为你是个麻烦。」 小黑杯还是沉默着。 「所以,稍微自信些吧,新任的世界意识——并非源于冬木大圣杯分裂出的残片,而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堂堂正正的世界意识。」 「抱歉……」黑色的圣杯闭上眼,再睁开,血红的瞳孔被黑色的眼球包裹住,原先只是在手上排布的黑色咒文如沼泽里的细蛇,灵巧的游满世界意识的全身。 「我一直处在纠结之中——直到我再次发现了您。」 黑色的圣杯无比坦诚,一字一句皆出自真心:「黄昏别馆内,冒充你的面孔诱导莎朗和学者们幽魂的人是我;将目光投射向三个截然不同的族群、只为让他们争斗的混蛋世界意识也是我;明明早就找到了时空转换器,却放任它成为世界变数的是我;现在犹豫不决,却因为即将到来的抑制力审判、和弱小力量不得不在时空错乱的两百年前、像卡密托那样和外神合作的也是我!」 「那句话是真的……钟离先生。」黑色的圣杯流出血泪,如黑色的圣母玛丽亚,为自己孩子的命运而哭怯—— 「我已经回不去了。」 『我已经逃不掉了』 第106章 这个世界因千年前的最初世界意识而生。 也应以它的回归宣告终结。 黑色的圣杯不知道这位被时之政府世界意识所赞颂的强大意识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于它而言, 那是比远在冬木的大圣杯更加陌生的存在。 但这个存在好像一道甩不开的影子,越是前行,越是浓重。 除了钟离先生, 所有人都把黑色的圣杯看作是那位只存在口述里久远世界意识的传承, 大家好像都不记得远在东木还有一位宁可遭受污秽的折磨也不愿意让世界的孩子们遭重的世界意识。 现在又跟它这个被大圣杯前辈分出的污染碎片叨叨那个跟幽灵一样的「前辈」,莫名其妙给它施加一堆莫名其妙的责任——为什么要把罪过怪到一无所知的洗白杯子身上呢? 虽然这个魔术师见多识广,但脑子还是不大对劲。如果是道德绑架的话,他已经从钟离先生学到如何站在道德洼地指指点点了! 第204页 「……为什么要我来要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个世界的事情会有它自己的世界意识解决,我们把时空转换器拿走,这个世界就能够在没有外力的干扰下好好发展了!」 小黑杯悬浮在空中,眼前男人令人熟悉的气息来自于它的诞生之所——冬木。他乡遇故知,尽管男人身上有一种不祥的气息, 但熟悉冬木魔术师本质的小黑杯并没有把这点异状放在心上,反而还有种诡异的亲切。 话虽如此,都是冬木来的也不能随随便便把它捆绑在这个乱七八糟的古怪世界……钟离先生怎么还没来啊,一个人真的很难应付这些奇奇怪怪的人类欸! 「表面来看, 的确是世界意识的权能和时之政府多年来对世界眷顾之子的压榨导致了人工世界的缺漏 ,但事实上, 这个世界还缺少关键的节点。」 魔术师盘腿坐在地上,全然不顾潮湿的泥土给高档的西装染上污痕他整个身体都是完全的木黑色瘦削冷漠又神秘, 完全符合圣杯对魔术师的刻板印象。所以也没有在意他表现出的对世界意识堪称渊博的了解,而是眨巴眨巴大眼睛问出让魔术师差点打了个踉跄的问题。 「节点?」 「不错, 节点。」魔术师低下头不看小黑杯那堪称纯真到愚蠢的眼神。 三轮明月倒映在空中,而一切只不过是镜花水月, 正如这个如梦幻泡影的世界一番, 并没有真正世界的各种基本保护措施。 「如果说每一个日夜扩充了世界的内容, 那么将混乱内容有序梳理、排列成一个个有前因后果的合情合理的故事,就需要用节点连接。」 「连接故事……听起来和圣杯前辈口中的记录很像,但是,为什么要我来?」 小黑杯越听越觉得熟悉,但仅有的200年记忆和有限的联想思考能力并不能为他解答疑惑,很多世界意识的内核知识他都是遇到书前辈和卡密托前辈之后才知道的本着不懂就问的好学精神,它差点把魔术师气出高血压来。 「……根源的大圣杯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它用己身作为连结,将魔术师们的故事连在一起。杂乱无章的故事迈不出前进的脚步,这个世界缺少连结。」 魔术师扶额,有气无力地解释给精神起来的小黑杯。 通俗讲,缺少世界意识,世界就容易兜圈子。世界意识就是世界的第一负责人,专盯自己的世界。 而如果世界一直困在某一个故事点,无法走出来,就会停止演化,在无尽的停滞中褪去灵魂的色彩。 「所以,我倒是觉得你在这个世界成为世界意识是个不错的选择。」魔术师重归正事,理性劝导。不成想,小黑杯立马自转三百六十度—— 「才不要,我还要找到钟离先生,还要回到圣杯前辈那里!」 魔术师头疼地看着不思进取只知道念叨钟离先生和圣杯前辈的小黑杯子,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如果你还只是那个无智慧的记忆碎片,你当然能够像水一样悄无声息地流回冬木。但是书交付给你的本源已经让你拥有成为世界意识的资质,你就打算这么浪费吗?」 「不是……你们这些魔术师就是这么对梦寐以求地根源圣杯吗?!」 「什么嘛……搞半天你还没弄清楚状况……果然身边有靠谱的聪明人,连世界已是都会变得不思进取,怪不得犹格最后忍无可忍到打算干掉卡密托。」 小黑杯一惊:「你居然认识外神?!」 魔术师:得了,白说。 不对—— 「喂喂喂,别冤枉我。」魔术师大声抗议:「我可难得地什么都没有掩盖。果然比喻对于两百岁的世界意识而言还是为时过早了吗?动动脑子吧笨蛋杯子,好歹怀疑怀疑我的身份吧,不然我会很没有成就感欸! 小黑杯迷茫:「你不是从根源来的魔术师吗?」 「……」 魔术师无语凝噎,好一会才蹦出两句问题:「我说你就信吗?我还说我是外神呢。」 「所以你是外神?!快离我远点,我才弄干净……」 「真是服了,为什么那种傢伙的碎片会是一个傻白甜啊!!」魔术师头疼地戳了戳脑壳,没好气地瞥了眼发笑的自己:「别笑了快想想办法吧。」 「这样才有趣,不是么?」扇子掩面的娇艷少女调笑,「一千个蓝星公转日前为了看见它这副模样你也没少使坏,现在如愿以偿了怎么还怪起别人来了?」 「这话说的,好像不是我们做的一样。还有,你吓到小孩子了。」 魔术师示意小黑杯子那明显退缩两步的动作。肿胀之女倒也不奇怪。这副少女的躯壳只不过是道具的假象,它的真身是一个庞大臃肿的触手怪物。这幅扇子是她能够屏蔽掉自己身上的精神污染顺利显现的重要道具。 「坦诚相见比遮遮掩掩更加令人信服,不是吗?」 「看出来了你的真身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地找藉口。拙劣的遮掩,连两百岁的小傢伙都瞒不住。」 魔术师俯身,大声地对着晕乎乎的小黑杯子说道:「看见没,以后闻见这傢伙的味道就躲远点。」 小黑背呆呆的点了点头,尽管他刚刚后退两部的动作只是本能。他也根本没有看见眼前这位看上去很像人类、但根实际上本不可能是人类的少女之真身。 不过,如果魔术师认定自己已经看出,那还是不要扫他们的兴致了吧? 第205页 「别管它,先说正事。」肿胀之女把扇子收起,却依旧端在口唇之前,「现在有两个消息。」 小黑杯摸不着头脑,试探性问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想什么呢?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 「首先你应该很难离开这个世界了」 「坏消息呢?」小黑贝杯子期期艾艾,眼巴巴地望着满脸笑意的少女,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寄希望下一个不那么坏的消息。 不料,肿胀之女挑眉,一脸讶异于小黑杯子的好心态:「坏消息?更坏的消息是,如果你还走不了,你就得和我们这两个已经被本体抛弃的化身殉葬了。」 - 「你失败了,羽衣狐。」土蜘蛛用一只手拨弄着干燥的泥土,一边不忘嘲讽一回来就怒气沖沖摔门砸墙的羽衣狐。 「慎言,土蜘蛛大人。」 蝼蛄众的手按住刀柄,双眼紧闭丝毫不影响他对土蜘蛛藏匿于角落位置的判断,在如此紧要的时刻,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损害羽衣狐的权威。 「够了,现在还没到绝望的时候。 我们不是已经回来了吗,只要在表世界,一切都还有希望!!」 羽衣狐喝止已经瀰漫到空气中的硝烟味。话是如此,可是她心里也清楚,如果再不能在这个世界做些让妖怪们逐渐被知晓的事情,那么退回里世界也不过是早迟早的事罢。 「圣杯大人是什么意思,它想走吗?」 荒骷髅挪动着庞大笨拙的身躯,狂骨坐在它稀疏的骷髅架子上,示意他别在这时候惹得羽衣狐大人不高兴,他却置若罔闻,直直揭穿了羽衣狐现在最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够了。」 羽衣狐打住荒骷髅的疑问,深吸口气,环视着这些自战国时期就跟随她的「忠诚」下属,冷冷道:「如果你们没有办法,那就按我的来——不要忘了,要不是我当年的果断,你们的实力还能剩下几分?」 「好好看看你们自己——怎么,看着奴良组好好的活在表世界心生怨怼了吗?怎么不想想,我们这些没有人类血统、也对人类称不上友善的妖怪,怎么可能能够像奴良组一样偏安一隅?」 羽衣狐狰狞的脸终于彻底绷不住那副和善的女人面具,她的尖爪抓起挑起事端的土蜘蛛—— 「去,把羂索和那两个咒灵拿出来,带着他们去给我找咒术界的麻烦!!这次,我要让这帮还惨我们的混帐,统统付出罪魁祸首应付的代价!!」 「羽衣狐大人……」 「不,不对!全部给我上,无论是京都妖怪、八十八夜行还是什么百物语组,我不管你们的想法,只要不想死,全部给我上!!」羽衣狐仰天,血色的瞳仁朝黑色的眼白部分辐射向血色的光辉,幽月在她的眸子里也染上了猩红的血色,清透的夜晚无端生出几分可怖,但此时,羽衣狐已经全然不顾了,她无法接受世界意识想要离去的事实,哪怕只是猜想都不可以—— 「世界,请,好好地看着我们吧!!」 第107章 肿胀之女闭上眼, 享受小黑杯那令人愉悦的绝望嘶喊——不对,怎么没声? 肿胀之女睁开一只眼,圣杯还在呆呆地看着她, 她看看魔术师, 看看圣杯,再看看魔术师。 「坏了坏了,怎么办——这孩子傻了!」 「我才没有!」小黑杯像被驱赶蚊子一样胡乱飞行,苦于没有长脚, 它不能在不粘到土的情况下安全舒适地待在一块空地,干脆气鼓鼓地停在魔术师身边。起码比起动不动看它笑话的肿胀之女,身上多少带着熟悉的魔术师特有的神经质还是让它舒服了不少。 小黑杯仗着自己身后有人,气鼓鼓地问责肿胀之女:「我只是在推理你给出的线索——也就是说,你们两个的本体是一个?」 「太好了, 圣杯的碎片长脑子了!」肿胀之女兴奋地凑到小黑杯地杯口上方瞅了一眼,又索然无味地移开目光。 「别扯闲谈了你们两个。还有圣杯,肿胀之女那个叫给你标准答案,根本没让你推理。有脑子的人类都听得出来——还有你肿胀之女, 它两百岁你也两百岁?这里没有信徒,没人看你装嫩。」 魔术师扶额, 将岁数逐渐和小黑杯同化一致的肿胀之女扯回自己边上。他了解自己,要是圣杯长出了些新鲜的器官, 一定得要摘下来,先拿一半试试味道, 再拿另一半献祭,给本体尝尝…… 不过看肿胀之女败兴而归的样子, 看来纯金杯子上还是不能长出血肉脑子……不对! 魔术师危险地目光聚焦于肿胀之女的摺扇, 「别玩些无意义的小把戏。」 「这么严肃干什么, 难得有新人,趁着新鲜劲还在,多玩玩不好吗?」 肿胀之女调笑,手上的扇子甚至都因为短促的笑声握不住而差点掉下来。可就算如此,她还是把滑嫩手指的粉嫩尖端小心翼翼地伸向小黑杯,用指甲的末端掐住小黑杯的底座,两根手指拎起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小黑杯。 「非要等得烦了再去找乐子那要痛苦死了。我还蛮喜欢圣杯地设计感的,尤其是它之前身上带着的红宝石,我看看有没有低配版……嚯,犹格还把它身上的污秽祛除得蛮干净,这就是睹物思人的力量吗?」 「容我提醒,世界意识可不是人。」 「放尊重点好吧!说谁不是人呢!」 第206页 「开个玩笑,别扫兴了。」肿胀之女耸耸肩,把心不甘情不愿被迫看光地小黑杯重新挂在大树叉子上。 「毕竟要是现在就扫兴了,未来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魔术师扯下一片焦黄的树叶,缺水的泥土让干枯的时间权能侵袭了他们的每一个细枝末节。 「看好了——」魔术师对准叶片破碎的空洞,把叶子一个翻面,焦黄好像只是另一面的事,和翠绿盎然的反面没有丝毫关系。接着,魔术师又把叶片完完整整地展现在小黑杯眼前——两面,都是新叶的嫩绿。 「这,这是……」小黑杯瞪大眼睛,再怎么不谙世事它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世界意识碎片,这种熟悉的力量,分明就是圣杯和卡密托前辈两人共同的力量! 「时间的权能失去了它的主人,已经融入这个世界每一寸空气、每一抔泥土。甚至连有生命的活物,都免不了被它影响。」 魔术师背对着肿胀之女和小黑杯,也因此没有注意到小黑杯的错愕的目光。他指了指头上依旧在夜空中发出萤光的三轮明月,不规则、不对称的别扭美和这个人工制造又错漏频出的世界相得益彰。 「……」小黑杯终于仔细观察这个它先前尚未来得及仔细探寻的月亮——这三轮明月,分明是将一个月亮切薄后的成品!! 「怎么。被吓得说不出话了?」魔术师压低帽檐,危险恐吓小杯子的意思溢于言表。 「我倒是觉得它完全没懂,专业性太高了。」 肿胀之女眉眼弯弯,细看摺扇背后,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显然是想起了什么高兴事。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那个千年前大圣杯留下来的烂摊子,还有时之政府这么多年来为了保持对离世界边缘最近世界的控制,丢在这里的时空转换器,让这个世界本就不健康的生态更加恶劣。」 「三个世界融合之初,世界还算得上稳定。但由于卡密托那傢伙受到圣杯得影响,把这个算得上圣杯造物的世界盯得很死,这个世界一直没有世界意识。但后来你也知道,时之政府的无序扩张几乎搜颳了所有它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世界。」 「所以卡密托前辈也对这个世界下了毒手?」 才问完,就连小黑杯都觉得自己的问题不厚道。果不其然,魔术师一个白眼甩过来。 「想什么呢,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发达后的它可看不上。」魔术师一脸嫌弃,随后还是补充道:「但是这也意味着他不会帮忙监管了,反正在我们降临的时候,世界已经变成这破烂样子。要不是昨天——对你来说应该是这个世界一千多年后,肿胀之女通过时间的裂缝伸手把你揪了过来,我们到现在还没一点离开的思路。」 「一千多年后……难道说,钟离先生在一千年后?!!」 小黑杯,怪不得连钟离先生的气息都变得朦朦胧胧若有若无地难以察觉,随后它马上反应过来: 「抓我过来干嘛?!等着,钟离先生一定会马上来救我!」 「钟离?」魔术师转头问肿胀之女:「这个名字没印象,你认识?」 「摩拉克斯,天理手下的那个。」肿胀之女悠然回答,「天理那傢伙也疯了么……掌握世界权能的魔神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放出来……」 「和只能算得上新秀的卡密托比起来,天理那傢伙麻烦多了——它宁愿相信抑制力也不会相信我们!!」 魔术师咬牙切齿:「本体还有忠诚地眷属还在提瓦特苦苦挣扎!!我们却……」 「稍等一下……我能问问天理是什么吗?」 魔术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摩拉……钟离没告诉你?」 小黑杯摇头。 「你问了吗?」 小黑杯继续摇头。 「哦。」 魔术师面无表情,他早该想到以这个还没长脑子出来的世界意识,让它意识到同伴底细也是一个需要探明而言可能有些太复杂了,他不应该强世界意识所难。 「总感觉你在想一些很失礼的事情。」 「天理也是一位老牌的世界意识,但是和普通的世界意识不一样的是,天理并不是生来就是世界意识。天理之于提瓦特正如你我之于此世,用圣杯比较好理解的知识来说,应该就是降临者『fner』。但和传统魔术师秉持的观点不一样,降临者『fner』多被视作外神的凭依者……但天理可不是什么普通外神凭依者……」 肿胀之女轻咳两声,打断了魔术师继续下去的节奏。 "扯远了,这就是我们希望你留在这个世界、成为它的世界意识的原因——有天理这个先例在,你成为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根本不是问题!" 魔术师眼中也露出狂热:「你想想,只要成为这个世界意识,你就会拥有时空穿梭的权能,只要把我们送走,我们再招来本体把这个世界毁灭,我们不就都能摆脱这个世界了?!」 「毁灭……世界?」 「正是如此——反正这个世界已经没救了,倒不如把希望留给我们。」肿胀之女满不在乎地安慰道,「说起来,为了打发时间我还弄了点有意思的小东西们——干脆把他们设定成世界的反 派角色,让他们在这个世界整点花活,再让小杯子你成为拯救他们的世界意识,更何况你还有成为世界意识的基本条件——这一切不就手到擒来?」 第207页 「这是怎么一回事土蜘蛛,连你这种崇尚力量的妖怪居然还跟着羽衣狐一样畏畏缩缩地苟且偷生……把我放了,我可以给你想要地争斗!!」 「你也太小看本大爷了,羂索。」土蜘蛛当即吐了口唾沫,「我既然已经答应羽衣狐的事情,那就不会违背。更何况你当着这么多妖怪面前让我跳反,我也太没面子了!」 「羽衣狐有事找我。」羂索非常笃定。 「一如既往让人讨厌的傢伙」羽衣狐阴沉着脸,「给他松绑,旁边的那两个咒灵也是。」 「看来我们还有得谈,我可太了解你了,附身了一个接一个的人类终究还是让你的心也变得和人类一样软弱——合作条件如何。」 「别以为我放过你你就有资格跟我平起平坐——注意你监下囚的身份!」 「好好好,那么尊贵的羽衣狐大人,放卑鄙无耻的苟且小人出来,是有什么利用得到他的地方么?」 「你不是一直想让神秘时代重临么,我愿意和你一起,在如今重现一次平安魔京的百鬼夜行。」 羂索抬起头,神色晦暗不明:「条件呢?」 「飨神之罪不可赦,同族相食更是禁忌。」 羽衣狐闭上眼。 「我们要为世界肃清一切玷污世界的罪恶根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肃清,肃清罪恶的根源!!」羂索捂着肚子,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出所料,羽衣狐被羂索看轻放肆的姿态给惹怒了—— 「怎么,诅咒师的皮囊带久了,连自己的名姓和血脉来源于何处都忘了,都开始和最恶的源头共情了?」 「不……怎么会呢,我亲爱的同伴——我是在高兴,为你们终于不再藏头露尾而发自内心的高兴啊!!」 第108章 「后来的事情就是这个世界发展的正史……肿胀之女和魔术师利用时之政府投放在此世观测的时空转换器联络上了那个时代的时之政府。时之政府拒绝将我们从世界带离, 但他们仍派遣了不少审神者。」 小黑杯拉开窗帘,手心凝聚出一面完全由世界意识本源力量构成的空镜,镜中出现了两个『人类』的形象—— 其中一人瘦削皮肤墨黑, 一双深色暗黄的瞳孔被漆黑的眼白所包围。身上穿着一身一丝不苟的黑色修身西装,看上去和黑色圣杯先前描述的知识渊博的魔术师形象不尽相同。 另一人为一个扇子掩面的娇艷少女,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副比魔术师更加怪异的非人感。全身穿着主色调为赤红鲜血的洋装。可那双哪怕是虚影的眼睛, 也能感受到其主人对血肉明晃晃的渴望。 「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时之政府的审神者被杀后卡密托诅咒了吞吃审神者的人类和他们的后代。但世界的排异反应太强, 表世界开始排斥我们,却又不让我们离开……我们被人群排斥, 躲进时空的夹缝。」 小黑杯挽起袖子, 把缠在手臂上遮掩咒文的绷带解开, 苍白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上外神倾情提供的隐蔽咒文。 千年的纠缠,这个世界早就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那羽衣狐……和妖怪们达成一致,又如何在里世界成为他们的领袖,单靠这些并不为人所知的事件,似乎并没有足够能让他们接纳的资本。。」 妖怪之所以被世界所摒弃的原因并不仅仅他们失去了世界无意识的宠爱。 「肿胀之女将她的身躯浸泡在妖怪们群居地盘的水源里, 浸染了妖怪们的大脑;魔术师像妖怪们展现未来的美好憧憬煽动他们追求更加强大, 更加恐惧的力量。」 「没有一个世界意识希望自己的族群会无休止的进行内耗。」 「钟离先生对世界意识果真相当了解。」小黑杯只是无奈地嘆了口气, 并未再继续说些什么了。 食指和中指搭在胳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钟离沉吟片刻,「他们知道?」 「200年前, 在我们决定带妖怪退缩至里世界时候, 将真相告知了妖怪们中倾向人类的领袖……时至今日, 他们直到最后仍然坚定地和人类并存。」 小黑杯没有正面回答。 「我们为了将三个种族分开, 干预了太多世界的进程, 现在已经和这个支零破碎的世界融为一体, 已经不可能再离开了。」 「如果羽衣狐并不知道你们无法离开……你觉得她会做什么。」 「不可能的。」小黑杯马上否认,「羽衣狐是脆弱的转生妖怪,这种妖怪的特性註定让它能够在面对巨大诱惑前时仍然能够保持绝对的警惕心和克制心。更何况,只有京都妖怪才是无条件信任她,再怎么样,她也做不了什么。」 钟离摇了摇头,在小黑杯转身的瞬间,一抹不易透露的警惕闪过眼间。他将属于犹格的那部分力量凝聚于眼中—— 「恰好相反,她能做到的不少。」 甘甜的雨露滋润着厚实大地,所过之处磅礴的妖力让这些年来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小妖怪们感到了一次难得的可靠安心。空气中也传来精怪生命的气息,曾经销声匿迹的魑魅魍魉们从阴沟角落逐渐加入了大部队,其声势之浩大,让不少弱小的纣咒灵甚至也混入其中。 百鬼夜行之时,妖怪们集合的力量将无往不利。 羂索始终坚信,百鬼的夜行是让世界重新注意到神秘仍尚未过时、是让狂傲自大的人类重新拾起谦卑的最佳底牌! 第208页 「这便是过去就理应属于我们的、已经阔别两年之久的故乡!」 羽衣狐站在山峦俯看山脚之下被结界包裹得 严严实实的咒术高专。黑夜里,清风带不走任何灵动的消息,畏缩的窥探已经销声匿迹许久的妖怪,重新回到他们的故里。 在这个带有明显的非人特徵的队伍中,唯有一人一副完完全全的阴阳师打扮,看不出半点妖怪味特徵。 「兄弟,你们是从哪儿来的——这年头,还在国际大东京搞百鬼夜行?」 一只不过百岁的合同混入了大部队,眼见难得有如此之多同类浩浩荡荡集结,甚至隐隐有成为百鬼、甚至万鬼夜行的壮阔场面,他忍不住问向旁边这个看起来和自己一样,已经浸润人类社会多年的妖怪来。 「什么时候妖怪们举行百鬼夜行得看人类颜色了?」 「别逗了还百鬼夜行,这都现代化社会多少年了。」 河童切了一声,一脸不屑地指正这个山沟沟里来的阴阳师傢伙。 「自从一大半妖怪嗦到里世界后,别说百鬼夜行,平日脸连几个同伴都见不着,几个除了奴良组?这个世界居然还有能够号令百鬼、集结出百鬼夜行的妖怪!这可真实……」 「大家都会回来的。」 阴阳师瞥了一眼矮小的河童,又望向不远处的结界。 尽管和他最初预想的略有差别,过程也免不了些曲折,但终于,他还是做到了让百鬼夜行重现于世。 他感到一个千年前就被拴上的枷锁终于被敲开,落了地。 ——土蜘蛛已经无法理解这个已经快变成完完全全人类的妖怪了。 「羂索,为什么始终执着于百鬼夜行。」秉持着坦诚的基本原则,土蜘蛛挤到羂索身边,又把凌乱聚集的群妖扔到外圈,给足了他回答的空档。 「……说实话,我已经不记得了。」 这是真话。 但土蜘蛛不信。 「不记得?果然,占据人类时间太长,又不停地更换身体是会让灵魂受损的。」 「或许,但我从来没有为这点微不足道的记忆所后悔。我唯一清楚的就是——」 「脑子里面有个声音告诉我,只要能以妖怪的身份,把咒术界弄个天翻地覆,我的愿望将会得到满足。届时,无论结果如何,它都一定会是我最初设想的结局。」 「就算现在的你可能已经无法认同最初的想法?」 「就算现在的我已经无法理解我最初的想法。」羂索抛下土蜘蛛,随着妖群的潮水涌向那曾经给他带来无数麻烦的结界。 土蜘蛛撇撇嘴,他无所谓于羂索的敷衍,比起这个,他倒是对新面孔感兴趣得多—— 「那个火山头和树精,如何——既然见识到妖怪们为之自豪的百鬼夜行,有何感想?」 「就算是如此阵势的妖怪,也曾被人类压得起不来身么?」 「哈哈哈哈哈哈!一针见血!但你得小心,这话要是被羽衣狐听到,她可不一定心胸宽广到不杀你……本大爷就喜欢爽快人!不过呢……」 土蜘蛛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但这话我也不爱听——妖怪从不是被人类压得其不开身。恰好相反,躲避是为了保存最大限度的战力,避免无休止的内耗……起码最开始的目的是这样,后面嘛……就像每个被制定出的计划都拥有最美好的幻想,却总是半道折戟。」 「无论在哪个世界?无论是哪个种族同类相残血缘相识?永远都是罪无可赦这也是为何世界实际能将我限制于此,却没有对卡密托前辈的诅咒,横加干涉的重要原因之一。 最初我们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仿造别的世界,把人类直接捧上歷史的中心舞台而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就要除掉已经如日中天的妖怪和妖与人类的混血。」 「阴阳寮的混血,人类给了我们灵感,再仁慈世界也不可能对同类相残手足相食的惨状无 动于衷。妖怪又是一群非常好/战力量强大,甚至难以控制的种族。悠长的生命,让他们体会不到生与死的可贵,却让他们位于世界顶端。所以一开始我们就打算让妖怪成为世界所眷顾的种族……」 「很不错的判断,但可惜盛极必衰,更何况其本身就是最大的变数。」 钟离伸手,拦去了看起来失落的小黑杯所能撤离的一切后路,眼中泛着危险的光芒—— 「看来你们后来又改变了想法,不然也不会做出将妖怪生长灵力污染的行径,我说的没错吧——肿胀之女,还是魔术师,或者说伏行之混沌?」 黑色杯子的手遮住大半张脸,神色晦暗不定,似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无奈地肯定—— 「圣杯的确没看错人。」 钟离敲了敲桌子,「圣杯呢?」 「另一个我把它藏在虚数空间,我们错估了这个世界被圣杯所造就影响之深。不过我更加好奇,你是怎么发现的?」 「正是在里世界时,我向你询问过,却直到现在都没有正面回答的咒文——在横滨的时候,书自毁前选择了两个人类作为它的继任者,其中作为『世界意识之形』的太宰治,拥有和这副身体上一模一样的咒文。」 事已至此,拙劣的伪装再无必要。肿胀之女解除了最后的手段,她将她的本体——一团模煳又庞大臃肿的触手血肉□□裸地填充在房间的缝隙里。 第209页 「咒文的用途很单纯,不过是将失去着力的灵魂稳定在这副脆弱的身体里罢了。我们也见证圣杯和犹格的实验,不会对它做些什么……目前仅仅是共用这具利用所知知识创造出来的身体——我们必须保存一切力量,等待世界出现新的转机、一个能让里世界重新登上世界所记录的歷史中的奇蹟。」 不成型的扭曲肉团凝成一条条粉红的触手,好像一双双眼睛怔怔看向钟离。她轻声喃喃,又似如释重负—— 「犹格,我们成功了。」 第109章 提问:如果被自己丢在一个封闭且限制力量的世界, 该如何拯救自己? 不同于已经认可本体所作所为的魔术师,肿胀之女有自己的想法。 ——凭什么大家出自同源,结果其他傢伙能高居于星空俯瞰自己在人世界的勾心斗角, 自己就非得为本体脑内「一个微不足道的可能性」而失去一切? 本体说,死去后,他们会重归于本体, 并获得的一切记忆、经歷。 她不愿意自己的一切被作壁上观的本体继承。 在其他化身们嘲笑、幸灾乐祸的注视下, 她毅然决然地带上了全部信徒来到了这个危险的世界。 血与肉的身躯挡不住妖怪们的尖齿利爪, 鲜血染红了干涸的大地,滋润着枯死粮食, 为土着们带来铁锈味的光明。 信徒们惨叫, 被迫捲入世界的轮迴。但这正是她所希图的—— 「用□□徒的血液强行污染这个世界么……这么做只会让数据更加不可控。」 肿胀之女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对魔术师话里话外的敲打更是不屑一顾: 「比起这些细枝末节,我想伟大的魔术师似乎应该动动他难能可贵的脑子好好思考——是活在连行走于世都做不到的干净世界好,还是模拟正常世界的基本形态特徵更好?」 「……说不过你。」魔术师不想和另一个化身进行无谓的争辩,木已成舟,再多的碎语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但毕竟在这片土地, 他们之间也尚未成竞争对手, 还是有必要提点提点过于狂妄的同僚。 「我只是不想让纯粹的世界毁坏了我们最后的希望。假如圣杯和犹格真的失败, 我们不可能余下的时间找到另一个愿意同外神合作的世界意识。」 更何况,所有的探索派几乎都已经集结在世界边缘,如果失败……压倒性的入侵共存派很难不重新点燃对各个世界意识的兴趣。 「所以, 我们才需要在一片全新的试验田培养出一个受我们所控的世界意识, 创造一个完完全全属于我们的国度。这片距离世界边缘最近、又没有任何世界意识的世界正好能作为我们最后的培养皿。」 「是祂们, 不是我们。」 「祂们正是我们。」魔术师指了指漆黑的夜空, 无数双眼睛正窥伺着他们二人的一举一动。 尽管他也清楚, 这不过是同僚们的一时兴起。再过几年, 祂们又会收回无聊的觊觎目光,怠惰地陷入不知又得持续多少年的沉睡。 「随你的便——我可不打算在这里多待。」 肿胀之女没好气拍开了魔术师的手指,越是看着他谨小慎微的样子,越是不由得怒火丛生: 「我在平安京呆得好好的,不仅骗了那个小少爷,甚至还转化了一批恶鬼,就因为这种和沉浸在昔日辉煌醒不来的前朝天皇一样没什么区别的理由,让我失去了一个能够成为那个世界一部分的机会——你居然还有脸给祂们这群没用的傢伙找藉口?!」 「我还是那句话——祂们正是我们。所以为祂们做事,就是为我们的未来做事。」 魔术师无视了肿胀之女的指责,又用一句话彻底堵死了她的反驳: 「还是说,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祂们死了后还能让你独活?」 且不论外神们自私自利唯我独尊的个性会不会让一个化身脱离掌控,如果抑制力的清洗到来,得到世界意识庇护的化身就算侥倖躲过,可如果本体被摧毁,化身又该何去何从? 「要我说……犹格这傢伙天天神神叨叨的,也就圣杯和那些没救了的傻白甜世界意识会信祂这个骗子的谎言——世界边缘之外的生机?」 肿胀之女展开摺扇,不再接魔术师的话茬,转头无情地嘲讽理想主义者地祈盼 。 「世界意识不死不灭,不过是失去了记忆就哭哭啼啼的,那我们这些游离在世界之外的傢伙们上哪说理去?」 「你看起来对世界意识很不满。」 肿胀之女昂起高傲的头颅,面对同僚,她更不在乎辛苦维持的优雅体贴和神秘端庄。 「如果让我来做世界意识,我会比所有的世界意识做得更好!看见那些妖怪和人类么?我会用它们,创造出一个以我之意志而生的全新群落。」 尖锐的指甲发出嘶啦嘶啦的刺耳声音,肿胀之女扔下伪装的摺扇,生生将皮囊撕开,整个手掌没入粉嫩的血肉,她的人型开始抑制不住地崩溃,曼妙的少女成为了人人唾弃的触手怪物。 魔术师眼睁睁看着肿胀之女把自己人身的核心掏出,忍不住提醒自己的同僚: 「有必要为一时之气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 「这是我的未来,我们的希望。」 虚弱的触鬚捲起跌落在血泊的摺扇,怪物在拿起摺扇的一瞬间又变成了一个虚弱娇艷的女子,在她另一只手上,一颗颤动的大脑仿佛有生命一般地在唿吸新鲜地空气。 第210页 肿胀之女亲吻自己的大脑,眷恋地抚过每一个褶皱、每一处纹路,细嫩的脸庞亲昵地蹭了蹭大脑皮质。她挺起身,将充满力量的脑子高举于阳光之下。 「从今天起,你不再属于肿胀之女,从今天起,你将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将会是人,你将会是妖,你将会是混血。你将无法在和平中沉眠,你将沉湎于力量的快感,你将无法被任何现存的种族接纳——直到世界为我所用。」 择一处安宁之地,将背叛、战争、猜疑带到每一处大地。以己身为网捕生命的绳套,为我索得世界之源! 魔术师嘆了口气,肿胀之女向来为人型化身中的疯狂之最,但如此对待自己的一部分也是让他无无言以对,只能在长久的沉默中拼凑了几分有些别扭的祝福—— 「……以己身为网捕生命的绳套,为肿胀之女索得世界之源……就叫羂索罢。作为肿胀之女的同源化身,我『诅咒』你将永不会被俗世阻碍,种族的定式不会成为你的困顿,为了保持你的心智,你也将不会拥有自诞生以来的任何记忆——直到世界的湮灭、我等的灭亡,你才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这是对化身的再化身最好的『诅咒』。 愤怒、怀疑、迷茫蜂拥而至,羂索停下了跟随百鬼夜行的步伐。 哪里不对。 「三次解释皆为谎言,还会认为我不会杀你,甚至开始利用故事博取同情——是与圣杯相熟给你的侥倖,还是对自己实力的自满?」 岩枪贯穿了肿胀之女成团的心脏,从地底而出的地刺击穿怪物的防御,一击利落平扫将位于脑之位置的□□部分切开,里面是空荡荡的腔室,流淌着世界意识的本源力量。 那是源自时空转换器的力量。 「为什么你不……」 「我姑且认为,任何一个对世界意识下手的外神都应该知晓,世界意识的躯壳除了能让它们堂堂正正降临于表世界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至于太宰治……只有人造的世界意识才需要藉助外物稳定躯壳。况且谁告诉肿胀之女黑色的咒文是世界意识用来稳定躯壳? 君不见哪怕是深受污染的卡密托,也无须外物稳定力量。 「咒文用来稳定形体只是一个无从证实的简单猜想,既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这不符合我对它的了解。」 「换而言之,你根本没见过卡密托,否则不会不知道它和犹格的关系;你也不清楚世界意识间的秘辛,只能通过猜测和我脑中所想进行编造,而以卡密托的性格和它对圣杯的照顾,不可能拒绝它的请求。」 污秽的肉 团仍在挣扎,肿胀之女不甘地扭动被钉住的残躯,蛄蛹着试图重新拿到那把摺扇,但碎肉很快又被一柄拥有强大岩元素力量的长槊切断了生机。眼见反抗无望,她激道:「你不打算去管那些妖怪了吗?」 钟离依旧不为所动,把玩着手中的世界之源。 「我让莎朗提醒过羽衣狐,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更是一个种族的跟随——如此看来。妖怪们的觉悟又怎能容得我一个异界人质疑?」 可恶…… 魔神不是爱人么,为什么不会去帮忙…… 「你可能对魔神的存在有些误会。」 所谓难言难劝该死的鬼,哪怕是提瓦特人都不可能从始至终都生存在无微不至的庇护之下,更别说别的世界,哪怕是世界意识,都无法从钟离的所作所为中挑出错处—— 既没有利用魔神的力量干预世界的进程,又没有通过邪术改变种族的兴衰。 此乃天道。 「那你为何……」为何要对圣杯的残片那样上心? 「契约的分内之事而已。」钟离撤去摺扇周围的岩元素造物,放任肿胀之女拿回她凝聚人型的宝物,女人明艷的面貌已经沾满鲜血,和衣冠整洁的钟离相比,她更像个被陷害的受害者。 「在太阳的第一缕阳光唤醒我之前,我希望能在此地迎接完整的黑色圣杯和另一位藏匿不出的化身。」 「怎么可……」 「不必匆忙,也不必惊慌。只要你有信心在清晨到来之前在不被我发现的情况下,冲破世界壁垒逃到星之外海,那便尽管逃吧。」 肿胀之女睁大眼,总是挂上僵硬虚伪微笑的姣好女人再也笑不出来。 恶魔,这男人简直比深渊的恶魔还要恶魔!! 「嘘,黎明已经近在咫尺。」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外,百鬼夜行已成,崭新明天的钟声终于敲响。 现在是东九区午夜12点整。 距离太阳的第一缕阳光到来,还有最后4个小时。 第110章 肿胀之女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不曾如此狼狈了。 红色的身影穿梭林间, 略过夜间的原住民。夜枭的咕咕声此起彼伏,放在以前,肿胀之女一定会把这些惹自己心烦的小傢伙们统统赶到河里。但现在她显然顾不上宣洩自己焦躁过头的情绪。 午夜, 野兽们已经陷入沉睡,微小的虫子趁着月光的微光悄悄捕食,维继每日的生存必须。 时间不等人, 肿胀之女已经放弃浪费力量维持所谓的优雅体面。触鬚大开大合, 缠绕住或粗壮或纤细的枝条, 触鬚中央的肉瘤被触手盪起,又因为高速移动的失重感震颤, 流下点点猩红。 不行, 这么下去, 力量很快就会污染自己前行的道路,摩拉克斯肯定会通过污染的流向追过来…… 第211页 她看向静谧的河流,岸边,鳄鱼像一把把木橹安静地漂浮在水面。骇人的恶兽哪怕是陷入沉睡都不会有不长眼的傢伙打扰,若是有人只身犯险, 想必一定会被这些冷血的傢伙分食, 甚至因为死状太过悽惨、尸体太过粉碎而短暂地染红这片宁静的流域也说不定。 嘛, 听起来真像曾经教徒们献祭时候的样子。 肿胀之女停下了步伐。 这是她为自己的轻敌所付出的必要代价。 她将触手伸延到河流对岸,仿佛是鼓足勇气,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失足, 触手不再紧紧缠绕着枝干, 巨大的肉瘤对准鳄鱼盘踞得最为密集得水域俯冲下去, 又恰恰好好没有砸死一条鳄鱼, 只是让它们从梦中惊醒。 醒来得鳄鱼惊慌地胡乱扑腾, 脾气暴躁的更是张牙舞爪地对着同类宣洩怒火, 弱小鳄鱼的鲜血率先蔓延在河底。 然后,它们闻见了,最香的食物—— 那是有一条人类帆船那么大的、散发着诱人的食物香气的可口夜宵。 凌晨一点,鳄鱼们饱餐了一顿。 污秽的血肉悄悄在他们的身体里扎了根,溃败的伤口在鳞甲藉口出缓缓长出。 「好久不见,发生了什么」魔术师打量眼肿胀之女,她连人型都顾不上维持,就以她最为不屑的姿态如此狼狈的可怜虫姿态兴师问罪……不对,这副样子可是连可怜「虫」都算不上了。 「这是又把自己的哪个器官分了出去?自己自觉爬上来看看。」 肿胀之女没有理会魔术师的嘲讽,她拼命驱动纤细脆弱风神经触手,莫名有些后悔没有留下一根触手扇醒这个没脑子的同僚。 「快走……我们的事瞒不住了!!」 连□□都称不上的、一滩脑积液逆着坡度爬上台阶,魔术师往日飞扬跋扈的同僚已经算得上莫种意义的死无全尸。 事实上,肿胀之女比任何人都对自己狠的下心。 为了防止钟离在自己身上留后手,在进入最后的秘密基地之前肿胀之女又做一个更加大胆的决定—— 失去□□后,肿胀之女越是靠近自己与魔术师的基地,便越是惶恐。 她真的甩开他了吗?自己究竟有没有脱离魔神的视线?如果他没有在自己的躯壳上动手脚,有没有可能…… 自己的力量,也已经被那个恐怖的男人记住了呢? 无名的恐惧裹挟住肿胀之女,让这个三柱神的化身自己将自己摧残得不成样子,挥霍自己的灵与肉。 今天的她已经做好失去了全部的力量、甚至于永远死去的觉悟。 魔术师蹲下,小心翼翼地将神经连向这摊可怜的脑积液,双手掌心向上,让肿胀之女顺着掌纹爬上,从耳朵的洞口钻进自己的大脑。 「记忆提取尚未復现完全,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还差多久,我们不能再拖了。」 肿胀之女细微的声音从 脑中传出。 她太虚弱了。若不是魔术师刻意控制着不让自己的意识之海将肿胀之女吞没,她早就已经成为了自魔术师的养料。 「四十年。我们还差四十年。」 绝望。 这是名为肿胀之女的外神化身第二次体会到『绝望』。 曾几何时,四十年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假寐,或是一个悠闲的等待。可现在别说是四十年,再过四个小时,那个魔神一定会开始动手。届时,每一秒都会变得不可控。 「你把我的力量吸收,然后逃到外面的世界。」 肿胀之女做出了一个在外神化身之间堪称无私的决定,震得连这个一直告诉自己,肿胀之女已经没脑子的魔术师都位置错愕。 「你变得像一个人类一样,肿胀之女。你爱上了自我牺牲这个除了能让灵长类自我满足之外毫无意义的行为。」 「我只是在履行我们最初的任务。」 观测这个世界,记录这个世界,同化这个世界,然后接管这个世界。 尽管这其中有大半都是肿胀之女的私心。不同于只是为执行任务而委屈待着的魔术师,肿胀之女真真切切地想创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在一个和这个世界差不多的地方,她创造出了自己的「孩子」,交给她长子繁衍的力量。 如果不是因为共存派式微,她一定不会被迫来到这里——完全属于外神们的世界意识,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若不是圣杯的碎片——那个身上有犹格气味的世界意识被她狠狠攥在手里,他们直到现在也看不到希望。 只是新一轮希望还没到,又变得像世界边缘的梦境泡沫一般,一戳就散。 「既然已经失败,你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带着你的情报回到星之外海,就算再强,也没有人敢驳外神的面子。」 「你不走吗?」魔术师问着在自己意识海中已经失了锐气的肿胀之女,「你难道不想回到你日思夜想的食人鬼世界?」 魔术师拿走肿胀之女化形出的摺扇,怜惜地拂过手掌心。 早早没了力量的核心,又被钟离击散了形体。能支撑到现在,全凭她自身强大的生命力。 肿胀之女一眼不发,她的神经元化作的髮丝本能地缠住魔术师手掌心,包裹成一团银色的茧。 魔术激化她本能地汲取身边的一切有生力量。 第212页 「就快了,就快了……」 再坚持一下肿胀之女,你的『梦』就快实现了。 凌晨两点,肿胀之女和魔术师互相成为了养分。 一把精美的日式摺扇掉落在枯萎的茧状物质旁边。 那是肿胀之女过度汲取力量,生长又衰老的神经触鬚。 白色的触鬚向下蔓延形成了茧,向上看,触鬚从魔术师的耳窝里发芽。 鲜血混着软组织掉入圣杯,魔术师的耳目口鼻都流出黑色的鲜血,和高举手中汲取力量的,放任自己力量的流失。 或者说,催促自己力量的流失。 肿胀之女编造的谎言总是离奇过了头。 她是在流星来的那一天,察觉到了世界意识的存在,趁着世界时空断裂重连的时机,捡走了小黑杯。 她记得很清楚,那一年,明治天皇才一岁。 作为一个畅行无数世界、甚至在世界意识眼皮子底下把□□组织发展得如火如荼的化身,对付一个两百岁的世界意识胚胎不过手到擒来。 最初,她只想攫取世界意识的本源力量,成为世界意识,完成千年来的计划。 但她在那个不过两百岁的无知世界意识的记忆里,看见了她自诞生其就从未体会到的幸福。 这就是,为人所 爱的世界意识。 她突然不想毁掉这个世界了。 她后悔放出自己的大脑了。 『有了这些记忆,哪怕是摩拉克斯本人,也不会怀疑吧』 抱着如此侥倖,她以世界意识的救世主姿态把世界意识们带到里世界——这对于一个近乎是此世诞生之初就来到这个世界的外神化身而言,世界不存在秘密。 肿胀之女是外神的化身。 肿胀之女喜欢欺骗,最爱将人类转换成食尸鬼一般的存在,自己则端庄地站在一边,欣赏衣冠楚楚者理智全无的疯狂。 肿胀之女欺骗了钟离。 但在钟离面前,她说了一句真话,一句只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才明白的话—— 「我已经回不去了。」 我已经逃不掉了。 凌晨三点,以圣杯为基底,以两位外神的生命为力量,召唤英灵的阵法终于形成。 无需御主,没有圣遗物,更不存在冗杂的召唤词。 降临者降临于世。 「我是阿比盖尔『犹格』,阿比盖尔?威廉士『犹格?索托斯』,降临者『外神』……」 空空荡荡的地底传出和环境没有半点和谐感的声音。娇小可爱的金髮女孩顿了一顿,捧起近在咫尺的黑色圣杯,停止了那段理应念给御主听的召唤词。她闭上钴蓝色的宝石眼,露出甜美的微笑,「做的很好,奈亚。」 现在,犹格?索托斯是被世界意识认可的降临者——不对,应该叫阿比盖尔才对。 「肿胀之女和魔术师——」 阿比盖尔抱着小黑杯,充盈的力量不光打通了英灵座,还让祂能以主意识姿态显现。除了身体不太符合犹格的真实样貌,阿比盖尔能够感受到,这具英灵的身体能够调动属于万物归一者的近乎所有权能。 小黑杯的杯盏内盛满了外神用血肉换回的力量,这点细枝末节,与祂已然无用,便干脆地许愿道—— 「我诅咒『祝福』你们,将在这片你们为之耕耘千年的世界转生为此世的眷属。作为奖励,你们在『未来』将有一次被『过去』的时之政府所眷顾、成为审神者的机会。」 外神会想成为救世主吗? 可惜,肿胀之女再也无法回答了。 第111章 奈亚的两个化身化作灿烂星光, 金色的微粒消散在空中,融入世界,成为大地与天空的养分。 外神的化身本来不应该拥有灵魂。但像肿胀之女生前所做出几乎算是违背天性的「无私」行径,本身就不合常理。 既然如此, 许愿机或许能够实现这个奸诈贪婪的、却在生命的末期拯救一个种族的女人的愿望。 空荡荡的地底迴荡着新生降临者的嘆息和尾随者的脚步声。 「久违了, 摩拉克斯。」收敛起无谓的悲哀, 阿比盖尔转过身, 看向不紧不慢闲庭信步般走来的钟离。 不得不说一句,肿胀之女的计划其实非常完美——如果她能够在慌乱之中回忆起,摩拉克斯身为「岩神」的身份, 她绝对不会如此果决地放弃身体和力量,也不会最终下定决心, 来到这藏匿圣杯的地底。 但从目前看,木已成舟,钟离找来也无伤大雅。 「不愧是三柱神, 眼界和决心都远超我想像。」 钟离打量变了个大样的犹格, 发自真心地感嘆。 不管是捨弃自己绝大部分力量、甚至放弃在时之政府临门一脚时果决放弃自己的本体和力量, 愿意将千年来的辛苦耕耘拱手让人——光是这份魄力,就已经是世间少有。 「如何——不知道这个混乱不堪的世界有,没有让见识过时之政府井然有序规则的魔神对时之政府的理念和统治产生怀念?」 阿比盖尔则是将怀中的黑色圣杯放在悬浮的空中。 祂的目的已经达成, 圣杯与祂没有任何多余的用处。 眼下, 新生的躯体还过于脆弱,尽管外神的灵魂和降临者的职阶匹配度高得简直就是量身定做, 但再合身的英灵形态,终究也是通过圣杯召唤英灵为基底。如果圣杯出了问题, 自己也讨不了好——祂不会轻易做伤敌800自损1000的事情。 第213页 所以, 不如干脆卖钟离一个人情, 避免无谓的争端。 不过是一个圣杯的碎片。 再说,犹格无法伤害圣杯——这是祂曾经立下的誓言。既然如此,与其放任局面继续僵持,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黑色的圣杯还给摩拉克斯。 重视契约的魔神,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执念太深的种族,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钟离接过黑色的圣杯,却没有正面回答外神的问题。 而他所说的也绝非危言耸听。 不管是卡密托还是犹格?索托斯,二者那偏执、疯狂、不顾一切的性格如出一辙——一个和外神合作的、绑架其他世界人类的世界意识和一个努力建设世界、某种意义上比世界意识本人还任劳任怨的外神,二者都是族群中的异类。 但也也只有它们这样的异类,才更容易从死局找到出路。 相应地,也更容易为了这一目的而魔怔、走上死无全尸的毁灭之路。 阿比盖尔的脸瞬间耷拉下来,做出和小孩子身体截然不符的表情,眼睛似乎要将钟离烧出一个洞来—— 「天理的下属,哪怕是在见识到这个世界的苦痛后,你也要站在世界意识的立场上指责我们为了生存而做出的努力吗?」 祂质问眼前的魔神。 「怎么会。」 凭依的身体果然还是会对灵魂产生影响——就连外神也不例外。钟离转过身,半认真地否认这位已经变得有些幼稚魔神的问题。 若不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钟离绝对会诧异于重生的犹格居然会问出如此幼稚的问题。 但既然是已经成功借用圣杯渠道受肉、并且已经摒弃外神的身份和绝大部分力量的犹格,发生一些转变也是情理之中。 身体承载了力量,仅剩灵 魂与意识,却没有与往日相同的身体。这位外神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可以算作正常。 钟离并不介意和这位贡献全新种族样本、迄今为止世界唯一一个由外神转变为人类型英灵的开拓者交流一番理念。他同样好奇,英灵身外神心的存在究竟会有怎样的不同。 「我从不认为关乎种族生存的大事能用简短的对与错概括。我也从不认为有什么欲望比得过活下来的执念。说到底,要不是外神们们一直致力于侵吞别世界原种族的生存空间……更何况,世界意识对外神的抗拒并没有你们想像中的那么大。」 但是关乎于立场和原则问题,钟离还是相当谨慎地避开祂扣的一顶大帽子,顺带尝试着通过这位相当有份量的外神传达一些理论上可行的猜想。 毕竟又有哪个世界意识不希望自己的世界拥有一批强力且富有保障的打手? 但可惜,由于多年来孜孜不倦地污染同化,外神们化身在各个世界的所作所为,已经牢牢刻印在世界意识们的脑海中。 总的来说,在明面上,哪怕是当时如日中天的时之政府,也不敢公开表示自己接纳了外神,只有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暗示卡密托接受了外神的馈赠。 由此便可见,外神们在世界意识这个群体,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形象了。 「……至于时之政府,我相信在总调度女士的正确领导下,他做的不会比卡密托或者你中任何一个人要差。」 「总调度……的确,她不会出错。但事情到这一步,你还打算继续陪着孱弱的世界意识到几时?!」 钟离握紧小黑杯,谨慎地纠结措辞道:「……事实上,契约只差最后一步了。」 「等等,你难道就打算到此为止了?!」 阿比盖尔急了,祂赶紧扯住钟离的袖口,直勾勾盯着钟离手中的黑杯,急切地问道: 「你难道不好奇究竟是什么让外神们孜孜不倦地妄想融入世界意识的领地,是什么让我们变得如此疯狂?」 「如果你只是想找一个有足够时间来倾诉的人,那么请便;如果你是想在我这里论证外神造成灾难的合理性,那么你不必多言。与其对着我一个无辜的外乡人寻求对外神的认同感,不如用这点时间解决同伴惹出来的麻烦。」 「毕竟,生存从来不是强者侵略的理由。」 源自太古悠久生命和傲世万物的力量让外神们一开始就不打算屈居于世界意识之下。千百年不过是外神们一个打盹的时间,但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一个世界意识很有可能会因为种族兴衰的更迭换上几轮。 不确定性太高。 但是外神们又不得不将触手伸向它们。 外神们没有属于自己的世界——更准确地来说,整片星空都属于祂们。所以,外神们没有属于自己世界意识来庇护祂们。 本来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毕竟对这些武力强悍的亘古者而言,世界意识没祂们能打。 辽阔无垠的自由还是到了要付出代价的一刻——抑制力的最后通牒。 没有世界意识认可庇护的存在,将被抑制力抹除。 以此为界限,曾经只把世界当作小打小闹的游戏场地的外神终于使劲往拥有世界意识的世界拱。 更加不幸的是,由于多年来坏事做尽,外神们已经被世界意识拉了黑名单。 好不容易搭上线,犹格和圣杯冲撞世界边缘的失败,彻底断送了外神与世界合作的机会。 不等钟离做出点什么反应,阿比盖尔已经完完整整一股脑地给出压箱底的新闻。 第214页 已经过时了至少一千年的新闻。 「有些事我也略有耳闻——不过我不太建议你现在抒发自己的激动,黎明快到了,要是不打算好好处理,弄 不好这具牺牲巨大的身体~…」 「等等,你口中的黎明……」 女孩瞬间瞪大了眼睛,显然,祂也意识到了—— 这个世界的新一轮叠代即将开始。 这个世界不太正常,每过四十年就会默默进行一场轮迴,四十年前这个世界的神秘占比是绝对的少数,但四十年后的今天,世界已经给予妖怪们和咒术师们一席之地。 「那么谁都知道黎明之后是非人类的两败俱伤,还是科学的终焉?不管怎么说我很期待——」 「摩、拉、克、斯!」 愤怒的咆哮久久盘桓不愿离去,但声音的主人已经马不停蹄地奔向百鬼夜行。 「钟离先生,您出来了。」 「那些被血液污染的生物都如何?」 「尽管已经提前把整片林地封锁,但污染的速度太快,只能围绕着被污染的去遇见起一圈防火带。」 「已经足够了。」 「钟离先生……如果神秘消退,我会……死?」 钟离沉默着。 显然,答案已经揭晓。 「虽然这么说有点背叛我咒灵的身份……但其实神秘消退,非人类的傢伙们退出歷史舞台,对于社会上的普通人类是件好事。」 不会有人路上走着走着就因为咒灵的生得领域失去四十年寿命,不会有人因为一些自己完全没见过的诡异生物白白丧了命。 神秘的世界,对非世界钟爱之眷属的普通人,还是太过残酷了些。 「……打断一下,先不用开始说服自己。」 毕竟如果真要论生死,莎朗已经死了几十年了。 「一般来说,种族换代不是一蹴而就的、这期间往往会有一个漫长的过程和一个急转直下的转折点。胜者留在表世界享受世界的一切,败者被驱赶到里世界,仅仅留下稀缺的资源以生存。」 不过一般来说,败者也不一定完全被强制驱赶到里世界,但只要是前往里世界的,一定就是自愿的。 「这……有什么讲究吗?」 钟离嘆了口气。 「听起来有些残酷……败者往往都活不到举族迁徙到里世界的时候。」 他们中的大多数,将会成为新人登阶的垫脚石。 第112章 清晨的第一缕曦光隐隐在地平线露了个头, 月亮仍然提供着脆弱的微光,依稀照见。 天空发出卡卡的断带声,就像老旧的磁带难以冲破酸涩的节点,只能人工手动收起录音磁带、再倒带。 一切被某位已经被认为死去的外神所暂停。 巨大的火星划过天迹, 眩目的白光冲破黑夜, 一切正如外来者降落的那一天 凌晨四点, 太阳终于慢腾腾地挪到世界地边境线。 早上六点, 太阳照常升起。 『昨日夜间,一颗特亮流星划过日本多地夜空,这一幕被许多网友拍到后分享到社交媒体上。当晚9点, 这颗形似「火球」的流星从天而降,发出阵阵强光后急速坠落, 持续另外20多秒后消失。截止至发稿前,天文局接到近900份有关这个"大火球"的报告。』 「……真是少见,居然能在日本境内看见流星坠落。」毛利小五郎端着一杯咖啡, 懒懒散散地倚靠着软椅, 「起得可真晚啊臭小鬼!」 好熟悉的对话。 等等, 他不应该正在和安室现先生在前往东京的高速路上么?怎么,怎么突然回到了兰这里?? 毛利兰歪头,把手背贴在柯南的额头上, 「吓死了, 还好没发烧……你忘了吗柯南,昨天晚上9点我们不是还一起去散步, 根本没有看见什么流星……说起来,放学的时候我清理了一下信箱, 发现了一封纯黑色的信件, 还在封面上用白色毛笔写上了爸爸的名字——太不吉利了!」 「神神叨叨, 我看看……还是封邀请函……嚯!还有支票!!」 「毛利叔叔,让我看看!」柯南一把抢过毛利小五郎手中的信件,急切地扫过一圈熟悉的字眼,飞快地揣着信件飞奔下楼。 「这……臭小鬼这是怎么了……?」 毛利兰也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柯南两步并一步,飞快地奔向波洛咖啡店。 「梓小姐,请问安室哥哥在吗?」 「欸,安室先生吗?」榎本梓放下手中的餐盘,回忆起值班安排表,随后又弯腰看向柯南,不好意思地说道:「今天安室先生休假,有什么事情需要急着找他吗?」 「这位小姐,麻烦做一杯冰美式。」柯南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如同一道寒气窜上江户川柯南天灵盖。 贝尔摩德!! 「咦,小朋友——我见过你么?」 莎朗摘下墨镜,玩味地看向明显僵住的江户川柯南。最后还是榎本梓解的围。 「小孩子好奇心比较重,看见漂亮的大姐姐就呆滞住了吧。」 「花心的cool boy~」莎朗笑道,似乎是已经接受了这个说辞,点点柯南的鼻尖,接过榎本梓手中的纸袋,朝店外停靠的保时捷走去。 「那女孩们可要小心了 。」 「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第215页 「真是难得,老橘子们居然对那么大的动静熟视无睹?」 「哈?」家入硝子一脸你在说什么的疑惑样,「最近有什么值得让他们大动干戈的大事?」 「百鬼夜行重现又突然消失——不对,他们居然还没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五条悟喃喃,「太不对劲了。」 「……你在做梦吗?」家入硝子没好气地挥手赶人,「没睡醒就抓紧时间去睡个回笼觉吧。最近几天可是一如既往地无聊,倒是你,这么想他的话给我好好在梦里畅谈啊!不要在太清早打扰一个苦命医疗劳碌命的社畜!!」 五条悟眯起眼——那样大的场面,硝子不可能没有发现。难道是什么术式封印了她的记忆? 「等等,其实硬要说大事吧,最 近还有一件——悟,和你有关。」 「加茂家家主的正室终于肚子有了动静,生下了一个继承赤血操术的孩子。」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五条悟一脸莫名其妙,这种御三家谁多了个孩子少了个孩子不过司空见惯,有什么值得单拎出来的? 家入硝子点了根烟,看起来意味深长:「那个孩子,被认为拥有匹敌神明的力量。」 「哦?」五条悟来了兴致:「他叫什么名字?」 「是她。」家入硝子纠正道:「加茂胀女——名字来源于出生之时就让防备懈怠的加茂家茅草屋里的几个咒灵活生生被自己的力量撑炸……看来,咒术界又要升起一颗璀璨的新星。」 疏于防备、茅草屋…… 哪怕是正室,多年来没有诞生合格的子嗣也只能待在这种地方。 真是可怜又卑劣啊,咒术师。 「你说米花町2丁目23番地根本没有人住?!!」 「是这样的,这位先生。」中介擦了擦虚汗,隔着话筒,对面男人的声音都听起来是个相当不好惹的主。但他也没有办法——「米花町2丁目23番地因为距离高速公路太近,自从上一任住户搬走后再也没有租客或者买家看上这座宅子……」 怎么会…… 安室透扣下话筒,甚至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记忆不过是一场蝶梦庄周的大梦。 他看向柯南,对方则回以坚定的目光—— 「奴良?没听说过。」 「妖怪?不知道诶,没有听过这方面的传闻。」 「少见的姓氏,是你们的亲人吗?不好意思,我没有听说过附近有叫奴良的大家族。」 他们失望了。 原路返回再也找不到妖怪们的宅子,一切好似镜花水月,徒留困惑留在人间。 「——你们两个在找奴良?」 身着连衣裙的少女打量着咖啡店店员和西装小学生的诡异组合,看上去有些迟疑。 自己的怎么会认识一个小学生? 「对对对,我们要找的人叫做奴良陆生。」柯南赶紧补充道:「陆生哥哥家里有一个叫做奴良滑瓢的爷爷、还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叫做冰丽的女孩子!」 「!你们居然真的认识陆生!」 少女惊讶地捂住嘴,随后又紧张兮兮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示意江户川柯南和安室透随她换个地方。 「老实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在外人面前听到或者提起奴良陆生这个名字了。」 少女为客人泡好一盅茶,裊裊热气腾腾升起,遮挡住她略显哀伤的容貌。 「这位小姐,请问你认识奴良陆生吗?」江户川柯南有些急切,「方便告诉我他现在住在哪里吗?」 「看来你们不知道啊……」少女的眸子暗淡了几分,「其实陆生是我以前的同学,也是非常要好的同伴。大概是初中一年级的时候,他们家的大宅子里突然来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在这之后,陆生也总是奇奇怪怪的,那段时间这个社区也发生了一些不太美妙的事情……等一切风平浪静、尘埃落定之后,奴良家就在这条街上消失了。」 少女用袖子擦干泪水,咽下伤口,怀着笑容和释然安慰起手足无措的客人—— 「如果有重来的机会,一定一定不要忽略那些幸福的日子,不要让所爱之人陷入危险。」 这个世界,以最平和地方式、在某位已经不能算作外神地伪少女手中,平静地开启了一个新的四十年。 「不愧是外神。」 「不愧是外神!」小黑杯也跟着啪啪鼓掌,气得某位已经失去最后力量的某位外神好悬一口气气死。 「你们两个就那么眼看着??」 要不是现在体内连仅剩的一点力量都为收拾这个世界的烂摊子给耗光,哪怕堵上外神的尊严,祂也一定要将这两个算计祂的混蛋给干掉! 「此言差矣——往好处想,你至少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世界认可。更何况,那本就是你和千年前的大圣杯种下的因,自然也得由本人还回果。」 钟离有理有据,还不忘安慰已经发蔫的降临者,「顺便还让没什么见识的幼崽世界意识和过气魔神见识到外神的强悍力量——总而言之,极具观赏性。」 小黑杯也认真地点头,给出了自己的满分评价:「对呀对呀,嫁接世界时间轴的力量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犹格先生能够教我这一招吗?」 阿比盖尔生气地捂住耳朵:「快别说了,我要把你丢到星之外海!还有不要对少女称唿先生!!」 第216页 「以普遍理性而论,我找不到你生气的理由。」 钟离有些许不解,「既然已经不再是外神,那为何不好好接受自己成为为世界意识麾下英灵的事实——更何况,这不正是在你的意料之中?」 「……你这个人真的很无趣。」阿比盖尔嘆了口气,唾弃腮帮子「魔神不应该对人类的幼崽有恻隐之心吗?」 「居然是这么想的吗?果然身体年龄的显现多少也会影响内在年龄……」 「巧合罢了。」阿比盖尔否认道,抓起圣杯又抱在怀中,鬓间地髮丝垂落到圣杯,眼中似乎有水光溢出来,但现在,她再也不会造成任何污染。 「还是这副样子顺眼一点,世界意识一天到晚板着个脸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那也太丢脸了。」阿比盖尔把头埋在臂弯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起码从今往后,不用再看抑制力的眼色了。」 「不过言归正传,犹格前辈的星舰还是自己来操作吧。这种意识流的拟态战舰也只有外神才能够用的明白。」 「圣杯!你又故意——」 「先别着急,犹格。」 钟离一反常态,趁着降临者的怒火只卡到一半,询问道:「现在正是你证明价值、实现自我的绝佳机会。还是说,失去外神的力量,连带知识也一併失去了?那可真是……」 「目的地冬木——预计时间还有一个地球自转日。」阿比盖尔眉头紧锁,死死盯住半透明的数据图,「但在这之前,有一艘同样以光年速度穿梭时空的生物星舰俯冲向我们可能被马上要被追……」 非常好,已经追尾了。 第113章 「感觉到了吗, 提亚马特。」 时间的缝隙里,御座之上的魔神王吐了一口沉重的浊气。所罗门的神殿里盘桓着的七十二魔神柱随着唿吸的律动而起伏,活着的触手镶嵌满了赤红的竖眼,以御座中的魔神王为马首是瞻。 「异星神的气息……朝着原初的大圣杯方向出发了。」盖提亚手指敲着御座之上的石椅, 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 「比我们预估的时间快了一年。」 空旷的大殿迴荡着盖提亚嘶哑的野兽之音, 而另一道从地底传出的伴随着空灵的歌声, 大地的魔兽之母、提亚瓦特的声音随着地颤缓缓爬升,随之带来的还有紫黑色的污泥。 软榻的黑泥奔涌而出,覆盖住圣洁宽阔的神殿, 又在铺满后如同有了意识一般,重新凝聚成女性人型。 她有一头拖至地板的蓝色长髮, 紫红色的眼睛透露不出一丝生气,瞳孔中的星星好像是唯一的高光点。巨大的龙角让她的身体不堪重负,全身上下被锁链所困住, 脚尖所点之处留有黑泥以支撑她的滑行。 这是提亚马特被完全封印在世界里侧的形态。 「尽管已经相隔无数个纪元, 我仍然能记得那份力量不属于我们的敌人。我必须去提醒朋友, 地球已经不属于我们神秘了……」 提亚马特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完全融入偌大的神殿,成为空气的一部分。 身为创世之女神, 身体已经成为大地, 精神被流放在里世界——甚至连里世界都容不下她所掌握的起源之权能。 这样一位古老的母神远离世界只身前往飘渺无垠的宇宙……抑制力一定会投下目光。 到那时候,他们的努力又将前功尽弃。 迦勒底已经踏上扫荡特异点的旅途, 他不能容忍千年苦心孤诣前功尽弃。 盖提亚起身,眺望至遥远的星空。 「就算现在离开神殿被抑制力盯上的可能性几近于百分之一百, 你也仍然要去吗。」 但如果是同为『兽』的同类、连死都顾不上所提出的要求, 一定有其道理。 「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早在神秘的缘故时代被孩子们终结生之希望的时候, 早在新孩子们失败、我的□□一分为二的时候,提亚马特就已经死去。如今的我提亚马特,只不过是一只渴望回归的野兽……不必惊讶,怜悯之兽。所罗门是神秘的终点,而我则是神秘的原初,生命的开拓者。我知道的,比你想像的要多得多。」 「……如果一定要去的话,还请给我一个足以说服我们的理由。」 提亚马特闭上眼,在无尽的黑暗宇宙中,在庞大、再悠久的歷史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哪怕是所罗门的时间神殿,都算不了什么。 久违地,提亚瓦特陷入了迷茫。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不去完成这一件事,我的余生将在永无天日的悲鸣和痛苦中度过。」 不过像他们这样的余生,本来就是被痛苦所充斥。 阿比盖尔心疼地检查星舰的各项面板。 已经不再拥有外神权能的她无法维修这些原本运用自如的外神科技,每一次损坏,都是难以想像的损失。 但比起这个,肇事的一方更是让她不可置信—— 肇事者拥有坚硬的魔兽表皮,自如穿梭宇宙的力量、已经强悍到堪比外神的□□…… 「这是生命之海的力量!不可能,如今的宇宙里不可能还存在外神以外的原初之神、!!」 抑制力一视同仁地看不顺眼任何一个高维原初什么——外神作为一整个族群都能脱离星球生存、又动辄能够毁灭世界地物种早就是抑制力的黑名单头名首当其冲。 至于其他的世界,创世神们大多都已经死 第217页 去,除了些没有自我意识的执念和微弱的灵体几乎已经失去了所有,抑制力也无所谓祂们的苦苦挣扎,大多默认了创世神明在里世界继续生存。 但是,前提是,原初之神们已经残缺——完整形态、能够自由穿梭于宇宙的原初之神,抑制力不可能无动于衷!! 巨大的龙形魔兽冷冷盯住他们,当然,更准确的是盯住了阿比盖尔。 「犹格,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敢回来……圣杯居然还为你凭依人类成为英灵留下了藉口……」 巨大的星舰传来空灵的轰鸣,径直侵入脑海,在意识里激盪起震震余波——这是对于阿比盖尔而言,至于小黑杯和钟离,他们二人只觉得这道声音如称颂创世的天籁,不仅抚平了这些跌宕起伏的日子里的疲惫,还让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钟离屏气凝神,拦在了前外神和原初母神之间,打断了剑拔弩张的战火。 「此地的原初母神……我们是为圣杯而来。这位小黑杯是冬木大圣杯曾经被外神污染的一部分,托阿比盖尔的福,小黑杯才能祛除外神污染。况且她已经不再是犹格——犹格死在了时之政府,站在这里的是通过圣杯降临受肉的阿比盖尔『降临者』。」 提亚瓦特的声音缓和了几分,她打量起小黑杯——的确,身上能感受到属于外神的那部分力量波动却没有任何污染性。她不会怀疑钟离——这个异界魔神身上的力量虽然混杂了些犹格的气味,但四个世界意识的眷顾力量足够忽略掉此人身上所有的一点…… 但面对阿比盖尔,提亚瓦特依旧不留情面,恢復了她无情的态度:「你,不行。」 「伟大的原初之海还在践行她身为大地之母的指责,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违背世界意识的意愿?」 阿比盖尔眼神晦暗不明,泡泡袖遮住脸,「我也没本事欺骗一个世界意识——圣杯会和我合作难道不是因为身后总有太多不甘心的傢伙想重归表世界?」 「我的时代已然终结——在吉尔伽美什于美索不达米亚的沃土上以人王自居时,整个文明的神秘也就此衰落。托□□化作大地、意识不灭的福,我终于明白了为何外神们如此热衷于世界边缘、还有对侵略世界的狂热喜好了。」 「你说的是外神,和我降临者阿比盖尔有什么关系?」 「当真要挑战抑制力的耐性?」 「某种角度来说,是我,是阿比盖尔让那个混乱的世界重归平静——」所以,一个已经被抑制力抛弃、就算曾经是时间眷属的原初之神有什么资格来质问现在? 后面半句阿比盖尔不说,提亚马特也听懂了她的未尽之意。 「……既然如此,那就抓好我的角,我带你们去冬木——外界进入地球的一切方法手段已经被强行阻隔,哪怕是外神的星舰,在接触到大气层的一瞬间也绝对会被点燃。」 提亚马特俯下身,将阿比盖尔的星舰卡在两支大角之间。 「尽管表里世界早就不允许我进入,但钻空子带你们去根源之所还是不成问题。」她瞥了眼星舰,「用不了多久。」 原初之神们对标外神的战力让从没见识过全盛时期外神力量的小黑杯也开了开眼见,尝试着感知这位被犹格称之为原初之神的力量。 「不要和她共鸣。」阿比盖尔敲了敲小黑杯,「她已经不属于你们的世界了——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好好待在里世界才对。」 里侧世界总是荒芜的。对于提亚马特而言,那于流放没什么区别。 提亚瓦特的声音从周围传来:「我在里侧空间游荡的时候遇上了两个被外神污染的人类,他们的灵魂在痛哭,身体却追随外神而去。」 「克塔亚特。」阿比盖尔补充道,她向钟离解释,「外神之间也是有不同的所属阵营,我们并不是上 下一心……但祂的确是一个相当热衷于在人类中撒播力量的外神,如果我没记错,小黑杯子身上的污染也多少有点祂身上的味道。为了生存,大家也都开始拼尽全力了……」 「这是你们属于的圣杯所诞生的时代。」 提亚瓦特降下了速度。 「没有世界意识本人的许可,已经被时代所无视的我无法直接前往正确的时代,但却可以利用其中小小的规则,把你们带到他尚未完成受肉的时代。」 「——没错,这的确是存在圣杯前辈记忆中的时代……这就是第三法尚未健全、冬木圣女还未献身于圣杯、御三家尚未扎根冬木的时代!」 小黑杯兴奋地感知到这片世界熟悉又旺盛的魔力。 「接下来我们就去找圣杯前辈吧!」 「……我觉得,我们可能先等到御三家把第三法创造出来。」 空气中蕴藏着大量魔素,却完全没有感知到世界意识的气息,甚至连地脉的涌动都力量都过于新鲜,好像从来没有人光顾一般。 至于这片大地上行走的人类更是少的可怜。 冬木市人口的爆发式增长是在大圣杯定居在冬木之后的事情,不出意外,他们来早了点。 「现在的大圣杯甚至没有型体,更别说让你回归……」 话锋一转,钟离接着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两百年转瞬即逝……但或许我们可以趁此机会拔除淤积于这个世界多年的外神力量一网打尽——还记得我和克塔亚特的交易吗。」 第218页 「钟离先生的意思是……」小黑杯有些似懂非懂,在受肉时窥探了小黑杯全部记忆的阿比盖尔却瞭然。 「外神文本从何而来,御三家创造圣杯的源起如何变成克塔亚特口中的逃避,我想这也是提亚马特刻意送你们前来这个时代的原因……」 第114章 「外人已经走了, 别躲了。」 潜行于里世界的夹缝中,提亚马特对空洞的虚无说道。 虚空里传回母神悠扬的声音,直至完全消弭在黑暗中, 一道来自更加深处的沉闷声音才突兀地回答道: 「好久不见。」 水, 凝聚成了人型的黑影。 浓烈的雾气遮挡住了祂的样貌, 祂也不愿再提亚马特眼前显现出窃取的皮囊——任何伪装对于提亚马特都毫无作用,哪怕是外神藏匿迷惑的法相,也抵挡不住原初之母神的真知灼见。 「……怪不得我没在里侧世界找到你……原来被孩子们杀死的不过是你的一道分身, 阿卜苏。」 提亚瓦特昂起巨大的头颅,紫色的眼睛冷冷地看向已经完全不似记忆中的丈夫、淡水神兼深渊之神阿卜苏。 「或者说,黑水之神克塔亚特。」 黑色的影子摇了摇头,将手掌心轻轻附在提亚马特巨大的龙角, 亲昵地蹭了蹭创世母神的兽态。 「看到你让我喜不自胜, 提亚马特——但你不该带他们去根源之所。」 「我只渴望回归,除此之外,外神的争端于我而言都和地上的入侵者无异。」提亚马特的声音稍稍缓和了些,「我很高兴, 你把拉莱耶的文本带离了世界,但我希望你能最后做一件事,阿卜苏。」 「请吩咐,亲爱的提亚马特。」 克塔亚特绅士地向巨大的提亚马特行了礼。提亚马特的眼睛注视着曾是她丈夫、同为原初之神, 却又在几千年后以外神的身份重新归来的黑水之神。 时过境迁,她已不再是子孙环绕、拥有无尽力量的母神,现在的她,世界枷锁加诸于身, 祂已经自由, 她的未来一片迷茫。 但无论如何, 外神都不应该掺和进世界的纷争——无论是作为慈爱母神的提亚瓦特,还是作为持有回归之理的第二兽,她都不允许外神在地球指手画脚。 「……对于野兽而言,人类的确是侵占家园的入侵者——但我不认为外神有资格插手世界的纷争。我的确对你亏欠不少,可无论是恩基他们还是我,都已经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提亚马特闭上眼,下达了最后的通牒:「离开吧,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克塔亚特耸耸肩,「既然如此,那就请好好欣赏我为这个世界布置下的最后谢幕吧——迎接原初之海提亚马特的回归,不论是作为淡水的阿卜苏还是作为黑水的克塔亚特,我都将为你献上这份大礼!届时,不论如何,请耐心欣赏我奉献给世界意识的大礼。」 说罢,黑水消失在里侧世界,潮湿黏煳的水汽仍然保留着祂曾来过的证据。 空无一人的里世界是世界封锁创世之母神的牢笼。自从上一任圣杯死去,新的这一任圣杯就再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但她愿意祝福圣杯,祝福全新的它在期待中出生,在魔术师们的努力下成功受肉,在表世界不再孤独。 属于原初母神的世界意识早就不在了。 孩子们也在几千年前就退出了歷史的大舞台。 提亚马特的肉身已经成为表世界的大地,成为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是让她维持形态的锚点,但这份锚点将在她选择回归表世界之后变质,化为混沌之海,重现原初创世纪的本相。 无论是抑制力还是新任世界意识,都不会放任古老无序的原初神明挥动舒展他们的身躯。 他们的退出是抑制力授意之下、时代演变、歷史前进的必然。 「所以提亚马特无法回到表世界,比起容身之所,对于拥有无尽生命的原初之神而言,里世界更像是独独为她打造的囚笼。」 话虽如此,阿比盖尔仍有 不少疑虑:「但我想不通,她怎么能够直接从里世界游荡到宇宙,再跨越时间把我们带到现代冬木的世界意识受肉之前——作为一个失去庇佑的世界意识而言,她能做到的太多了……」 「能在失去世界意识庇佑的情况下保有如此强悍的力量……冬木不像它表现出来的那样魔力枯竭。」 钟离环视周围——不似他曾经造访的冬木市,这个冬木空气中泛滥着纯净的魔力,目之所及甚至难以见到人类的群落。 现代科技对神秘侧的压缩还没有波及这片极东之地。 此间仍是魔术师之净土。 相对的,这个时代的魔术师会比当初的冬木更加具有攻击性。 「事实上,直到小黑杯诞生的年代,圣杯本体依旧完全没能够完成独立显现,能够正常地停留在表世界之中。」 「那还真是乱七八糟地做法——连世界意识本身就能轻而易举做到的独立显现都变得这么困难,这些年圣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对了,小黑杯子,等你见到了现在的圣杯,你又打算怎么做呢?」 「怎么做?不是回归成圣杯前辈的一部分吗?」小黑杯疑惑地看向被它地回答哽咽住的阿比盖尔。 「世界意识真是古怪。」阿比盖尔评价道,「没有人会想死去、变成别人的一部分吧?」 第219页 「其实我倒是不怎么抗拒和圣杯前辈融为一体……因为我本身就是带有圣杯前辈记忆的碎片,只是因为被某个外神的力量污染,才不得不从本体分出……已经让钟离先生忙得不像样子了,这回在主场,我肯定能发挥作用啦!」 「……果然还是无法理解你们这些莫名其妙就会愧疚的世界意识。」阿比盖尔严厉地批评,语重心长地以一个前辈的身份规劝道: 「长生种要学会好好为自己而活……外神们的生命悠久不是没有原因的,起码就目前你们所知的几个,都不是会为了他人的痛苦而悲伤愧怍的存在……身为长生种就必须俯视短生种!不然,等你的眷属度过了短暂又灿烂的几十年,又没找到心仪的下一个对象,只会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中——对吧,摩拉克斯……摩拉克斯?」 阿比盖尔在钟离眼前晃了晃,疑惑地顺着钟离沉思的目光,却只看见一片白茫茫的冰原。 「怎么走神了?」 「……没什么,刚刚正好在思考一个问题——」 钟离指了指小黑杯,再指了指雪原的方向。 「似乎有人把我们当成了入侵者,正在相当不善地盯着我们。」 「是时钟塔的渣滓,还是一直隐藏在本地的魔术师……」 玛奇里厌恶地看向具有浓烈使魔气息的小黑杯和具有与年龄非常不符力量的阿比盖尔。 正是因为世上充满了人类大胆的贪慾和无休止的恶行,他才如此厌恶这些凭藉魔术就自认为高人一等的傢伙对同类的所作所为。 这些傢伙们从来没想过,魔术此等宝贵的财富,应该运用于全人类的救济、摘除人类恶性的伟大事业,而不是抽刀向无辜的孩童,甚至将其制作成魔力熔炉! 那个东方男人,女孩和使魔之中的统筹者。 「我在领地上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魔术师……或许是听说了我们对第三法构想后前来的魔术师。」远坂永人安抚着玛奇里几乎已经狂躁的心灵,「羽丝缇萨的准备已经临近完成,这时候引起其他魔术师的注意力并不是一个好事……至少,也要等第三法……」 「我明白。」玛奇里深吸口气,这个蓝发紫眸的异国男子露出爽朗的笑容,拍了拍关切同僚的肩膀,「不急于这一时,比起魔术师,我们崇高的理想才是最重要的。」 远坂永人松了口气。 毕竟冬木的实际掌控者是远坂家,玛奇里如果在这里与 不知名的魔术师发生争斗,不管那人是时钟塔派来确认情况的暗探还是单纯前来的魔术师,远坂家都要为这场斗争负责。 远坂永人这位远道而来的俄罗斯朋友和他出生之土的冰冷完全不同,玛奇里的热情感染了远坂永人,连带着也开始对这位非凡的魔术师和羽丝缇萨通过圣杯第三法达到根源的说辞寄予厚望。 不过让他羞愧的是,身为远坂家家主、魔道元帅宝石翁泽尔里奇的弟子,他本身的实力算不上高超,接触魔术的时间也不是很长,其本人也算不上卓有天赋。 「这个家族成就不了大业,但只有错是不会犯的」——他的师傅泽尔里奇曾如此评价远坂永人。 但就算是魔术上的庸才,远坂永人也愿意为了玛奇里和羽丝缇萨口中美好的描述所神往。 他的朋友玛奇里魔术造诣极深,家学更是渊博,而他对魔术的热情和第三法那美好的期许更是让远坂永人心潮澎湃。 仪式构建在即,任何纰漏都应该被剔除。 「你说得没错……」玛奇里深吸口气,慎重地盯着捧着黑色杯子的少女——他看到得比远坂永人更多。 比如,杯子内部充盈的纯净地脉灵力,以及少女身体内来自星空的力量。 星空的话……是天体科的阿尼姆斯菲亚吗…… 不对,那个男人是亚洲人。玛奇里接着否定自己的猜想。 野生的魔术师不会有如此大胆的做法,佐尔根家族的祖传水元素让他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从男人和女孩身上传出的、如地狱之火烧灼的刺痛感。 「我们走,永人。」临走前,玛奇里在雪地里撒下几颗虫卵,初生的虫子钻进冰冷的雪水,而它们的主人头也不回地离开。它们将在茫茫冰雪中,在人类忽视的地方寄生、窃听。 但两位魔术师都不知道,他们二人的窃窃私语已经被他们偷窥的对象听了个干净。 第115章 紫色的触鬚捲起地上的雪堆, 将还未冲破虫卵的幼虫连带着雪水捲起。炽热的火焰将雪堆化作一滩纯净的雪水,细微的碳粉也跟着重新融入大地,脱离了魔术师的掌控。 阿比盖尔却在将虫子们摧毁殆尽后, 在心底里暗暗长嘆一口气。 太弱了。 魔术师的家系是能够传承的, 也就是说, 理论上,拥有五百年传承家系魔力的玛奇里佐尔根不应该堪堪拥有这点力量。 如此孱弱的实力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圣杯的世界也以不可阻挡的进程从神秘走向科学。 如何让理论上能够不断累积的力量永远无法达到真正的上限——抑制力交出了它的答卷。 首先,让出生就拥有顶尖实力的原初之神们成为表世界物质构成的垫脚石。这样一来, 世界子民们的下限瞬间被压低一大截,原先不过百十年的积攒变成了少数家族穷尽家系之力的金字塔尖 第220页 然后,利用世界意识必须跟随种族换代的规则,加快眷属种族的变迁, 让世界意识一次又一次被格式化。如此, 哪怕是拥有「累积」能力的眷属,也会在无休止的换代被削弱下限。 正所谓只要坑挖的足够深,就不怕天花板太低。 要知道,在阿比盖尔身为犹格·索托斯同圣杯合作、距今不过堪堪数千年的时代, 哪怕是初代魔术师们的平均实力也远高于拥有所谓五百年传承的佐尔根。 魔术的力量随着世界意识的换代,一次又一次被削弱。 直到某一个完全背离神秘的换代,或许抑制力才会停止它无止尽的剥削。 「远坂永人和玛奇里·佐尔根——后世第四次圣杯战争远坂时臣和间桐雁夜的祖先,大圣杯第三法术式的构建者。」 小黑杯检索出前辈的记忆补充道, 「构建第三法是个漫长而巨大的工程,最开始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以许愿仪式的说辞来掩盖创造圣杯的真正用途,有远坂永人的老师宝石翁背书,时钟塔并就没有怀疑他们仪式的真实性。」 魔术可以创造奇蹟。 时钟塔的传统经典学派们将奇蹟视作星空、知识的恩赐, 却陷入了莫名奇妙的权力漩涡的斗争, 从不像人类的魔术师, 变成了人类贪婪劣根性占据主导的蒙昧者。 他们可以接受后辈们利用魔术争斗、攫取财富、创造奇蹟,却牢牢把控着魔术师道德的制高点。 每个世界的剧本都相似得要命,魔术师也好,异能者也罢,还有咒术师,没有「人」能摆脱以贪婪为镰刀的罪孽之手。可世界仍然会诞生受眷顾的命运之子,在正确的时间爱力挽狂澜,迎着罪孽的错误逆流而上。 「御三家……就是这一时代的被世界眷顾之人。换而言之,哪怕我们什么都不做,圣杯也能够在几天后正常地诞生。」 阿比盖尔非常轻松,她对圣杯世界的特徵和眷属喜好如数家珍,这也是她选定圣杯为转生介质的重要原因之一—— 圣杯可是她最了解的世界意识了。 「圣杯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显现。羽斯缇萨的献生的确为圣杯提供了□□,可是圣杯并没有成功显现过——直到克塔亚特插手的圣杯战争,圣杯将所有人拉入里世界的缝隙……但在此之前,圣杯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世界意识。」 钟离却还有些迟疑。 太顺利了。 过程已经歷尽艰险,结果却水到渠成。原以为提亚马特会是他们道路上的一份阻碍,他没想到这位原初的母神居然大大方方地将他们送到目的地,甚至还送到了世界意识尚在襁褓的时代。 这和她表现出的对外神的戒备和谨慎完全不同。 能活到现代的原初神明少之又少,圣杯也曾亲口验证过,这个世界连三代神明都已 经灭绝,但位格比他们高得多的原初神却还或者。 再加上有一点钟离还是非常在意: 身为已经「不在世界眷属之列」的旧时代原初之神,提亚马特却没有被囚禁在里世界,还能穿梭于星空,跨越时间。 甚至看起来不像被抑制力加诸于身遭受失去知性的制裁。 她是怎么做到的——这点仍尚存疑。 而另一个疑点就在圣杯身上——它对自身世界的掌控力小得惊人,甚至不像是世界意识。 「不像世界意识?」阿比盖尔忍不住也念叨起来,这个新奇的观点有些新奇过头了。 钟离沉吟半分,才缓缓点头:「原先我以为只是错觉,或者是和它身上的污染有关,但我现在怀疑,可能在同一时代就同时存在不止一个圣杯。有件事我想知道——你和圣杯当年究竟是达成了什么共识,才会在还未到山穷水尽时就强闯世界边缘。」 「提瓦特是离星之外海最近的世界,天理不应该早就有所察觉了吗?」 「天理……已经陷入沉睡……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世界的事务由天理的维繫者代管。」 钟离对这部分内容继续保持缄默,转而重新把话题引回圣杯:「如此看来,世界的变化远不仅仅始于圣杯。」 阿比盖尔却不甘心钟离的语焉不详,继而刺激道:「哪怕是抑制力也无权对走在正确道路上的世界意识的选择横加干涉。接下来我们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等待大圣杯构建、把小黑杯子扔过去,你和圣杯的契约就宣告终结,之后想过冲击更高层面的目标吗?」 「圣杯没希望了就打算撺掇我去冒险吗?」钟离打量着阿比盖尔愈来愈大胆的怂恿,不免提醒道,「已经是圣杯世界的英灵就老实点吧。」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们为何想要窥探世界边缘幕布之后的景色吗?」 「你也不会告诉我。」 「……」 阿比盖尔哽咽住了。 不是她不愿意说,是她已经失去了那段大胆冒险的一切记忆。也正是如此,她才在保障了自己的生存后耐不住寂寞想重新向世界边缘进发。 对全知的渴望如同灵魂的烙印仍然印刻在名为阿比盖尔的降临者躯壳内。 「不必费心了。」岩石扑灭了阿比盖尔心中涌动的火焰,钟离掐断了她心中的算计,也顺带敲打了几句。 「不论天理的想法如何……身为世界意识的它的确为付出了良多。」 阿比盖尔看向钟离,她抱紧小黑杯,声音也不自觉放轻: 第221页 「哪怕它已经变了?」 钟离回过身,提醒不甘不愿又不得不偃旗息鼓的阿比盖尔:「那也是提瓦特人,而不是圣杯或者外神应该插手的事。」 岩龙的眼睛发出璀璨地金色光芒,他压低喉咙,克制着自己的语气。 「还……请先管好自己。」 「好了好了,阿比盖尔和钟离先生,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眼见形式一触即发,小黑杯忙打起了原场。 「我们必须前往第三法仪式的构建现场——第三法的构建并不完美,哪怕有人造人灵与肉和整个冬木大地的灵脉作为填充,对于世界意识而言仍是杯水车薪。」 「摩拉克斯说的没错——通俗来讲的话,你可以理解为整个第三法缺少了最关键的核心,即世界意识的本源力量。没有这份本源力量,再繁多的庞杂地脉、再强大的人偶牺牲都无法完全填充这个阵法。这也是为何,魔术师们会举办圣杯战争,为何一定要七位英灵的灵魂归于圣杯,大圣杯才能被启动。」 小黑杯瞪大眼睛,再迟钝的人也该到发现不对的时候了——难道说…… 英灵,即是凭藉其丰功伟 绩在死后得以留为传说,已成信仰对象的英雄所变成的存在。 「也就是说,跨越时空应召而来的英灵们就是他们那个时代的世界眷顾者——他们的身上拥有世界意识的力量。尽管这份力量随着时间的沖刷已经不再浓厚,但如果将圣杯战争参与者们的灵魂和力量尽数投入圣杯,的确可以浓缩一丁点世界意识的本源力量。」 钟离解释道:「这也是我同圣杯——不是你认识的那位圣杯前辈的、最初契约的内容。我必须阻止圣杯战争的顺利进行。那位白色的圣杯不愿意自己所爱的孩子在死之后会因为自己的爱护再一次陷入绝望。」 只可惜因为克塔亚特的搅局,英灵们还是尽数回归,但他的确满足了「阻止圣杯战争顺利进行」这一标准。 「这就是你之前所说的、和白色圣杯的契约吗……」阿比盖尔眉头紧锁喃喃道,「这种说辞……可真是让人怀念啊……不过你之前闭口不谈这下又和盘托出,是不打算履行你的契约了吗?」 「怎么会呢,我向来遵守契约的工作。」钟离双手环胸,一手摩挲着耳侧。 「回到圣杯的世界后才能公开契约的内容,在此之前契约的详细内容不能让任何一个存在知晓——这是我们契约成立的前置条款。不过现在看来,你似乎有其他的发现。」 阿比盖尔不置可否,在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想后,她的嘴角也不免扬起弧度。 「你的猜想是对的——我怀疑,现在还未从第三法魔术式诞生的大圣杯,并不是真正的世界意识。或许……那只是一个类似于小黑杯一样的切片。只是比起仅仅拥有两百余年记忆的小黑杯,这个名为大圣杯的切片拥有的记忆更多罢了。」 「——它一定这么说过的吧?它对御三家构建第三法之前的事情几乎没有印象,只能从世界意识的记录中略知一二。」 伴随着阿比盖尔的一锤定音,小黑杯的脑子里也迴荡着信息爆炸的轰鸣声—— 如果最初和钟离先生签订契约的「白色圣杯」才是世界意识。 那圣杯前辈……也是碎片? 第116章 圣杯的心眼全长在本体身上了。 「这么说来就没错了……它果然还是老样子。」 阿比盖尔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摆了摆衣袖,整个人剎时都轻松下来。 「不管圣杯想干什么,它的立场也不会变。顺其自然, 说不定还能好好欣赏这个把所有人都骗过去的棋局;可要是误入囹圄那就得不偿失了。我现在甚至认为, 外神的污染也是它计划的一部分。」 幕后心思缜密的黑手站在统一战线, 不出意外的话就没有意外啦。 「这,这怎么可能!」 小黑杯完全没有半点惬意,被阿比盖尔的猜测震得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它想用外神和世界意识的天然对立来反驳, 但有时之政府这样的前车之鑑,连反驳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心虚。 「除非二者之间存在共同的利益——在生存的紧要关头,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钟离也轻松了不少,但关于圣杯他还有一件事情想要确定。从阿比盖尔手中接过圣杯, 仔细端详: 世界意识的核心本源力量……在污秽被解除之后, 书留下的本源力量已经构成了小黑杯的核心。 而冬木大圣杯正好缺少本源力量核心。 「那位……圣杯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意识?」 「你说它?」阿比盖尔思索一番,却少见地踌躇起来:「嗯……时隔千年我也拿不定它现在的状态……在我的记忆中,它和傻白甜的小黑杯的差别就像出生的婴儿同成年人相比较……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但要是让我去描述它本身,答案就是没有答案。」 钟离对这样模煳的答案显然有些意外: 「没有答案?」 阿比盖尔点点头, 拿她最熟悉的卡密托来举例子: 「和圣杯相比,卡密托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罢了。一个世界意识之间公认的最强能干出和我们外神合作、还能在违背主流世界对外神抗拒的基本盘的前提下,维持让大家都交口称颂的风评……不觉得有些太奇怪了吗?」 第222页 「喂!你这傢伙怎么又变了个态度。」小黑杯对阿比盖尔骤然转变的口风非常不满,「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如果它死了, 我当然可以赞颂它的美德,毕竟我向来对死去的朋友保持敬意——但如果它没死,有些话就显得不那么公正了。」 阿比盖尔有些无奈。 不说死人坏话可是基本的道德准则。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认为自己是唯一的生还者。因此, 为了稳定住世界意识的情绪, 当然得把圣杯说得要多伟大有多伟大。 但那是从前。 现在, 哪怕是为了自己,阿比盖尔也不会隐瞒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不可否认,圣杯的确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世界意识,我没有想趁它不注意偷偷说圣杯坏话的意思,相反,它倒是给我不少惊喜——如此看来,它比我们所有人想的都要远。」 钟离劝慰道。 上位者多疑、心思缜密从来不是缺点。 小黑杯沮丧地瘪着个脑袋。 对于它而言,「圣杯」是一个整体,心也自然随「圣杯」的一举一动牵扯。 「说这么多也没有意义。我有一个猜想,但这个猜想需要我们去实地验证——」 钟离敲了敲小黑杯的金质杯壁,发出沉闷的响声。 「比起依靠没什么根据的猜想来揣测世界意识,不如去看看「创造」世界意识的第三法——那位献身的圣女,以及在后世成为冬木御三家之二的魔术师。」 他必须要亲眼见证这位圣女的正身。 「可恶。虫子们被销毁了。」 「怎么会……」远坂永人的 脸色难看起来。 冬木这片苦寒之地一向不在魔术师们的视线范围之内,却偏偏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出了这么多岔子。 难道真是时钟塔的人?不,不对,如果是时钟塔的人,他们更应该去找自己的老师兴师问罪,而非在那里不知道磨蹭什么。 「那个金髮的女孩很有可能是天体科的人。」 玛奇里倏尔提到,考虑到远坂永人对君主们几乎为零的了解,他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阿尼姆斯菲亚是天体科君主的姓氏,据我所知,天体科君主的家族成年男女大多是一头白髮,但也存在基因突变的可能性。」 要是真是天体科的人来插手,他们一定会丧失对圣杯的完全掌控! 「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玛奇里当机立断,每多等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我必须去和羽斯缇萨谈一下……关于提前举行仪式的事项。」 「你疯了吗?!在阵法尚未被完全构建完成、连仪式基础才堪堪准备好的现在?? 玛奇里,是什么让你连最基本的镇定都失去了?!更何况你完全没有必要理会时钟塔的异动,有老师在,他们没办法在短暂的调查中看出什么端倪。 就算看出来,仪式尚未完全到位之前,圣杯的确能通过巨大的力量来做到实现愿望的力量——这甚至比前往根源所需的魔力少得多!玛奇里,如果你不给我一个解释,我不会任由你煽动羽斯缇萨做出堪称毫无意义的牺牲!」 远坂永人死死盯住自己的挚友。玛奇里的眼睛中充满了犹豫和彷徨。现在站在远坂永人面前的,不是那个意气风发、联络他们一起为实现第三法、为了到达根源、为了实现灵魂物质化根绝一切罪恶的友人。 玛奇里?佐尔根在害怕他口中的天体科。 远坂永人非常肯定自己的判断。 但由于对魔术相关方面的一知半解——作为成年后才习得魔术的初代魔术师,对于他而言,时钟塔的存在就像是幕府,见不着却又总能时不时从各处得到有关它的消息。 『stars os godsanimus antrum andbirth anima animsphere』 "星之形。宙之形。神之形。吾之形。天体即为空洞。空洞即为虚空。虚空中有神所在——此乃天体科君主的成名魔术,也是他们的誓词。" 玛奇里顿了顿,话说道嘴边又饶了回去,转而解释起天体科魔术的特性。 「人类从地球诞生,因此魔术无法脱离星球而存在,正如地上的人们只能够仰望星空,却不能俯瞰大地。」 「但是,天体科做到了。」 玛奇里抬头,魔术工房遮掩住他看向天空的世界。 「说起来,当时为了和圣杯达成合作,我们各自向对方交付了一定的押金。」 阿比盖尔充满怀念地仰望深色的星空。雪后,天空没有一丝丝云彩,纯净的天空不参杂半分杂色,连星星也见不到几颗。 「圣杯许诺给外神以可能性,而我『犹格』则将星空的智慧带给了人类——完全不掺杂外神情感的、充满知性的力量。」 「通过受肉成为英灵,还出现了七大职介之外的降临者,这便是圣杯留给你们的可能性。」 如此大胆的做法,哪怕是连本身就算得上降临者的天理也自愧不如。 钟离的猜想也被阿比盖尔大方地承认:「没错,这便是它所留的后路,也算是后门——只要我能在圣杯的世界找到和我有足够相性的躯壳,我就能够凭依再临。话已经说道这份上,你也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说不要太把它想成傻白甜的原因了吧?」 钟离沉默以对,但小黑 杯还是摸不着头脑。 第223页 「你们在说什么呀钟离先生,完全想不出来有什么关系!」 「世界意识的本能是守护自己的子民,哪怕是牺牲自己。」 半晌,钟离才轻声说道。 话已至此,再迟钝的人都应该明白钟离的未尽之言—— 是啊,本能是保护子民,会发自内心爱护子民的世界意识,怎么会用自己的子民为代价,和外神进行交易? 钟离沉稳的声音打断了小黑杯的胡思乱想:「星空的智慧、不掺杂外神情感的知性力量是什么?」 「就是字面意思——获得这份恩惠的物种,能够以最客观、最正确、最理智的情感看待这个星球的一切。 人类不可脱离他们自身存在的世界看待事物,而我『犹格』带来的知识虽然只是通过一个眷属的记忆凝练而成,但也已经超脱了人类的真理范畴。 我『犹格』将污秽剔除,再删去其中涉及星空的隐秘,将浅层宇宙和星空正确的知识带给了人类。」 藉由从外向里的目光,人类终于意识到他们的地球并不是世界的中央。 由此衍生出了天体科——这个将目光放在自身世界之外,仅仅把自己生活的星球看作一颗普通行星的学派,学会了用世界的目光看待世界。 说起这个,阿比盖尔自豪地挺起胸膛。 为了让人类能够正常地接受这份知识,她可是废了不小功夫。但这份宝贵的、能将外神知识通过各种操作最后输送给人类的办法,在日后的时之政府建设中帮了大忙。 勉勉强强也算是一份可有可无的知识吧。 半天没等到给面子捧场的夸赞声,阿比盖尔一张开眼缝就看见钟离不给面子的怜爱表情。 「别这么看着我!当时我们得到的消息是过不了几千年,抑制力就要来清理我们这些多余的傢伙了——这些不论是对于我们本身还是眷属们都已经成为常识的东西能换回一个活下来的机会,我想不出不接受的理由。」 再说了,一点点关于宇宙的常识完全在人类的可承受范围内,更不用说天资卓越的魔术师,完全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钟离:…… 他算是终于明白,犹格为什么能做出直接用外神的知识帮助时之政府发展这种离谱的事情了。 果然,在时之政府那阵已经不是初犯了。 第117章 羽斯缇萨·里姿莱希·冯·爱因兹贝伦 后世称其为冬木之圣女。她是爱因兹贝伦的现任当家、精密魔术的被创造者。 一个脆弱又强大的人造人。 「圣杯的构建还尚未成型, 哪怕阵法的核心能够强行弥补,恐怕也需要一系列的后续操作才能执行——但问题是,哪怕是动用解构的根源式, 我依旧难以窥探其中的问题所在。」 「正是无法窥视,才能证明我们的正确性。」 羽斯缇萨波澜不惊的回应没有影响到玛奇里对道路正确性的质疑——他太过了解魔术师, 又对浸润多年的第三法了如指掌。 魔术师的每一次大胆创新都是在復刻西元前神明仍行走于大地、空气中蕴藏的魔素能够支撑资质平庸的劣等魔术师学徒尽情施展魔术时代的旧日。 只要能到达根源之所……玛奇里?佐尔根为之所拼尽的一切就都是有意义的! 「你的看法呢, 冬木灵脉的主人——」羽斯缇萨看向一言不发的远坂永人, 在她的印象中,这个一言不发却同样杯玛奇里的热情所感染的人类, 尽管总是在见到她时板着一副脸,却从来不似今天这般沉默寡言…… 或者说, 忧心忡忡? 一路上, 远坂永人都在犹豫自己的说辞。 他当然没有心生退意,玛奇里的担忧他能理解, 先下手为强也不失为一个绝佳办法。 但在一切尚是未知数的时候就釜底抽薪真的是一件好事么? 「永人——你会支持我的,对吧?」 玛奇里定定看着欲言又止的友人,没有忽略掉远坂永人眼中闪过的一丝迷茫。 「魔术的结果永远不是定式, 古往今来有无数魔术师死在了追求根源的道路上,但构建并实现第三法,自西元以后, 再也没有魔术师比我们更加接近真理。」 远坂永人微微张口,但最后还是闭上眼睛,沉默的点点头。 他浸润魔术的时间远不如玛奇里, 对魔术的研究更是难以望其项背。 他选择了相信朋友的选择。 以及玛奇里?佐尔根为了正义奉献一切的心。 只不过是为了甩来时钟塔的麻烦罢了,远坂永人想。 「我们的计划需要提前准备, 冬木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这片荒蛮之地很快会迎来魔术师们地毯式的搜刮。」 「太匆忙了。」羽斯缇萨否决了玛奇里的提议。 「圣杯不是人类蒸汽工厂流水线的粗糙商品, 它是人造人们多日以来夜以继日的细緻镌刻,是用魔术的纹路和咒文的刻印为基本盘,藉以冬木灵脉为刻画溶液的创造。 每一步都不能出错,每一个问题都必须进行无数次模拟才能确保,可即便如此,我们依旧无法确保成功率—— 无知的催促只会让你我的心血化为泡沫,我们的道路不过咫尺之遥……是因为谨慎过头了吗,玛奇里?」 「……那不是普通的魔术师。每当我抬头看看城堡之外的穹顶,总感觉有些不易察觉的东西在观察我们。」 第224页 玛奇里攥紧了衣袍,克制住自己继续说下去的欲望。 占星科掌握的魔术被看作是最神秘的一类,他不能确定他们是否拥有念之即知的能力。 「总是如此,每当有一个希望的花朵绽放在眼前,世界总是会抛出绝望的答案。」 羽斯缇萨陷入了旧日的回忆。 人造人对人类所忌惮之物的无法理解、对人类选择的软弱和多变,羽斯缇萨切切实实地无法感同身受: 既然对灵魂地物质化满怀期待、对未来的世界如此畅想,那为何还要在成功的最后一道门槛踌躇不前,永远做出逃避的选择? 为什么,为什么让我的希望又一次因为绝望而破灭…… 时至今日,就连最后的希望都不復存在了么……?」 「冷静,羽斯缇萨!」 远坂永人上前半步拦住身后的玛奇里,凝重地戒备起周遭极不稳定的城堡形态。 玛奇里推开挡在他跟前的远坂永人,将陷入梦魇的圣女拉回现实的世界。 爱因兹贝伦家的城堡介于现实和虚数空间的交汇之处,明明能做到任意支配此处的风景,羽斯缇萨依然选择让永不停歇地风霜吹袭自己堪比普通人类、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地身体。 「一定很孤独吧……在第三魔法使们擅自抛弃你,自欺欺人地做鸟兽状散去,徒留意外诞生的人造人和失败的人造人素体停留在这座城堡。」 爱因兹贝伦家族无时不刻在四处飘散的雪花,它们由人造人羽斯缇萨的纯净魔力构成,没有半点温度。 脆弱的羽斯缇萨只能生活在温室,哪怕是折磨自己,她也只能做到外表相同,模拟不出冰雪的绝望与寒冷。 无它,人造人的生命太过脆弱,有限的资源禁不起造作。 高洁的圣女自诞生就不曾离开过城堡,是名为玛奇里的俄罗斯魔术师,用他罪恶的口舌和话术点燃了圣女不曾炽热的人造心脏。 懵懂的人造人不知为何,簇拥在身边的人类为何在见到自己的能力后绝望地跑出城堡,纯净的心脏所拥有的洁白灵魂让她自发地模仿着第三魔法使弟子们地行径——创造人造人,研究第三法,实现人类灵魂的物质化。 「我向你保证,我,玛奇里·佐尔根,堵上家族的名号与荣耀,以及我本人的全副魔力——为了根绝世上所有之恶,我们,需要这份奇蹟!」 玛奇里紧紧握住圣女冰冷的双手,这比家乡的任何一场雪都要寒冷。 「如果理想乡是人类所无法到达的……」 「那我们便追求超越人类的形态、全新的存在形态——」 没错,为了遏制全世界的所有之恶,我们愿意为了这个愿望,堵上自己的生命。 正如这个世界本应发展的那样,冬木的御三家,为了一个堪称幻想的目标,就此,献上绵延两百年的纠葛宿命之序幕。 但至少在今天,人类在短暂的犹豫后选择用他的一切,换来自己最初的梦想,而人造人也在此刻下定决心—— 她要用「死」,来坚定魔术师们继续前进的步伐。 她不想,也不愿再停下来了。 选择来到远东的冬木,她就没打算全身而退。 「谢谢你,玛奇里。」 圣女看不出笑容,或许她不会笑,但她的确是真情实意地在感谢玛奇里。 黑色长髮的男人紧紧握住深蓝色头髮瘦削男人的手掌心。 「我会尽快将柳洞寺周边的杂物驱赶开……以远坂家家主、这片土地的主人之名义,只要有远坂永人尚存一口气,无人可以擅闯柳洞寺。」 我相信,我们能让世界得到救济。 「这可真是……」阿比盖尔摇了摇头。 人类就是如此。 他们总是能做出让神明大跌眼镜的举措。 人类的梦想和追求是世界上最难以估量的存在,而魔术师们这个疯子般的群体更是将这份特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如何——爱人的魔神不会想打破三个愿意为理想的世界奉献一切之人的可悲献生吧?」 从头到尾,这条道路就是错误的。 外神如此断定。 「真是令人讶异的言论,这么就轻而易举地毁掉别人的梦想,把圣杯战争的奠基一点都不放在眼里。」 「所以说,我对热衷于玩弄人类的外神不感兴 趣。」 「如果他们创造圣杯的初衷是遏制世间全部之恶,那么圣杯里充盈的黑泥、扭曲的愿望就绝非他们的本愿。神秘的力量在这个世界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们没错,魔术师的身份让他们想要从根本把这个世界变好,客观上他们也的确把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如果不是有外神的污染横加干涉,或许在某一个时间点,完全体的圣杯结合世界的本源力量有机会让他们的愿望实现。」 但至少,不应该让一片纯洁的初心被恶劣的高维外神玩弄。 「想好了哦,在两百年后,那个叫做玛奇里的男人将会变成摧残少女的祸根,抑制力加诸于世间万物之上的磨损会让这个今天愿意为正义献身的男人成为噁心的虫豸,为两个家庭的悲剧埋下伏笔;那个女人将会和圣杯融为一体,失去原本的自我,而她本身也将承载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骯脏之物,亲眼目睹自身成为迎接祸源的胚胎;至于那个平庸的远坂家家主……他的后人平平无奇,也註定实现不了这三人的夙愿。」 第225页 阿比盖尔无所谓地摆了摆袖子:「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为註定毫无作用的仪式费劲心思,为什么要为了根本不可能存在成功可能性的傢伙们给予半点眼神。摩拉克斯,这就是你与我们的差别——为何这么多年你还是未能超脱世界,仍困于一亩方寸,受制于天理……」 「站在弱小和错误身边的神明,绝不可能傲立于世界的巅峰。」 「那么请问,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外神现在又如何。」钟离一句话就把阿比盖尔的煽动和影射怼了回去。 「算起来,差不多整整五千年没有任何新的发展了吧。」 「……不管了,反正我现在已经不是外神了。」 「感谢你灵活多变的种族身份。」 钟离看了眼不服气的前外神: 「我们打一个赌——既然不再以外神高高在上的姿态观察世界,不如像个真正的魔术师一样加入他们的队伍,用人类的力量验证我们二人的猜想,究竟谁更正确……这可是一个既能够让你和圣杯联繫加深,还能够论证我言论错误的大好机会。」 「不会怕了吧,前外神?」 第118章 不论是人抑或是神, 都难以超脱自身天生所带的固有观念。 就像你不能指望天上的皓月和地上草芥共鸣,祂们无法理解弱小本身。 差距过大,连「怜悯」都不存在。 「正常」就是「不可知」, 「愚笨」即为「智慧」,「终点」即是「起点」。 不对等的差距决定了认识的差异。 碌碌庸庸蚂蚁们此生竭尽生命的终点在人类眼中只不过是抵达真正起跑线前的一个不过一两秒的跨越。 「你的挑战, 我接受了。」阿比盖尔昂着高傲的头颅, 犹格的全知全能可以看透过去与未来——仪式的失败是必然的。 钟离顿了顿继续道:「已经知道结局的故事没有意思, 我也曾经参加过圣杯战争,也清楚它的构造和两百年后的未来, 如果只是拿圣杯成功显现与否或者是圣杯第三法构建成功与否来赌,也未免无趣了些。我们就赌, 赌人类是否会在面对已知的、不可能达成目标的绝望前求助于你的力量。」 如果有个人, 用便捷的工具直接帮助蚂蚁们跨越百十年都无法跨越的鸿沟——外神的智慧想不到人类拒绝的可能性。 因此,阿比盖尔干脆地点头:「既然是赌约, 太过简单了也没什么意思——在他们决定向我摇尾乞怜之前,我会封闭我全知的力量,仅仅用微不足道的英灵的知识和力量展现我的存在。」 骨子里作祟的恶趣味已经迫不及待地催促她去摘取这必胜的战果。 「既然是赌约自然也有赌注。」 阿比盖尔的志在必得丝毫没有影响钟离的态度, 他继续平静地说道: 「至于赌注——一个摩拉克斯能做到的、除了损害世界意识之外的任何事,如何?」 阿比盖尔爽快地同意道:「相反,如果我输了, 那就任你差遣。」 「契约既成,一言为定。」 在黑色圣杯充满担忧的见证之下,已然受肉为英灵的前外神和异世界提瓦特的魔神定下了关于这个世界、算得上有些恶趣味的赌局契约。 「好好看着吧, 摩拉克斯。」 阿比盖尔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虫子尸体指引的主人方向走去。 「放心好了, 她没意识人类和其他生物的不同之处……」 钟离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小黑杯嘴里要问出什么问题, 他看着降临者远去的、自信的背影, 转身向另一边的森林方向走去。 毕竟,人类可不是会完全按照「最优解」来做事的种族。 正如钟离预料之中,阿比盖尔踌躇满志:在时之政府她就已经有过实践经验——但凡是拥有愿望的人,都无法拒绝时之政府提供的优渥条件。 各个世界的翘楚、甚至连世界意识本身都会为近在咫尺的便捷所蛊惑,更不要说这些魔术师了。 拥有力量的人会更加渴望力量。 人性的慕强本能会让他们在绝望中倾尽所有。 你输定了,摩拉克斯。 「能得到您的帮助真是我们的一大幸事,泽尔里奇前辈。」 伸手不见五指的柳洞寺地底魔术工房内,远坂永人请来了他的老师为圣杯构造式进行最后的确认。 羽斯缇萨带来的鍊金作成技术远超时钟塔的现有技术,但她本身并不能离开城堡太久,精密的仪式构建已经耗尽了羽斯缇萨的绝大部分心力,她必须返回城堡维持身体灵魂的稳定,确保自己不在后续的仪式中出岔子。 还是远坂永人将自己的师傅请来,为以第三法为蓝本的圣杯召唤式做好最后一道确认步骤。 「客套话就免了,佐尔根。」泽尔里奇瞥了眼面色苍白的玛奇里,和在他身边自己那平庸的弟子远坂永人。 远坂永人在魔道路上毫无天赋,资质平庸,却有着一颗堪称病态的、热衷于自我牺牲的向善之心。 而无论是以人体作成见长的爱因兹贝伦还是据说魔术家系已经开始衰退的佐尔根,他们对第三法和「圣杯」的认知都远超自己的这个弟子。 那个人造人厌倦了数百年如一日的毫无波澜的生活,已经做好了为这场仪式作为自己生命的最后送别的准备;至于佐尔根的初心……的确,他想要通过圣杯的力量根除世间之恶,但这份对正义的追随让他已经产生了执念,而佐尔根家系的衰落,是在时钟塔稍稍打听就知道的事实。 第226页 比起前半生都是纯粹普通人的远坂永人而言,他们二人更加复杂。 如果要让泽尔里奇在三人之间选择一个绝对会保持初心的人,那一定是远坂永人。 「……要谢就用冬木市圣杯系统的成立来当作谢礼吧。」 泽尔里奇皱着眉头打量着着作为魔术工房的柳洞寺。 作为第二魔法使,泽尔里奇对第三魔法使弟子们的意外造物羽斯缇萨有着不小的兴趣。现在看来,哪怕第三魔法使培养出一群无能不肖的弟子,误打误撞地创造出神代堪称奇蹟之首的羽斯缇萨,也是世界的另一种方式的奇蹟——让第三法重现于世的奇蹟。 第三法——灵魂的物质化。 用人类帝王充满贪慾的角度和普通人对魔法的最高层次看,所谓灵魂的物质化,通俗而言,便是实现完全的不老不死的魔法。在完成之日,将会因灵魂的永动机化,而得到无尽的魔力源。 真是的,根绝世上之恶这样甜蜜的美好幻想,也只有同样美好梦幻的第三法能够与之相比吧…… 冬木的圣杯式由人造人爱因兹贝伦一手构建,控制英灵的令咒则由这个看上去气息已经和死徒无异的年轻小子一手达成。 至于永人,依旧是那副平庸样,好在依旧拥有向善之心,不过若是圣杯系统顺利构建,自己也不得不更改这个弟子「成不了什么大事」的说辞了…… 就算是时钟塔公认的学生杀手,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在有限的生命里诚些气候。 「请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辜负老师您的希望。」 远坂永人恭敬地低头。 而泽尔里奇却因为他的这番话难得地对自己地所作所为产生了怀疑——让一个过分正直又在魔术上没什么天赋、反倒是武学相当有出息的人习得宝石魔术,让他产生了对根源的追求,真的是一件好事么? 「……我们已经做好了,为这份沉重的梦想献上一切的准备。」 「……那就让我见证你们的觉悟吧。」 泽尔里奇转身,离开了黑暗的柳洞寺地底。 行之远离地下中空的魔术工房,对着冰冷的雪堆和成片成片的松树,泽尔里奇停下了离去的脚步,向等候已久少女问道: 「星空之外的神明有何贵干?让地外客人看见神秘衰退魔术师们的落魄样子,还真是失礼过头了。」 雪花纷纷扬扬,柳洞寺内,第二魔法使不过是调动自身纯粹的魔力,就让天气由晴转雪。阿比盖尔无所谓于泽尔里奇的戒备,提亚马特珠玉在前,一个神代末期存活至今的、勉勉强强还能看出圣杯昔日子民之辉煌的魔术师对不明外来人员的警惕,尚在她接受范围之内。 「没想到不光是原初的神明,我居然还能在神秘即将落幕的时代见到神代的人类……而且看起来你对我并不陌生。」阿比盖尔蓝色的眸子一暗: 「你见过我。」 转念一想,毕竟是自神代以来的魔术师,又是拥有第二魔法使称号的魔道元帅,拥有穿梭平行世界之能的基修亚·泽尔里奇·修拜因奥古会在某个世界的可能性中见到外神,也不是不 可能的事情。 可如果这个傢伙对外神有相当明显的认知,自己很难把手伸进这次大圣杯的构建上…… 原来已经做好准备了么,摩拉克斯…… 但不过,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舔了舔干燥的唇,阿比盖尔眼中绽放着兴奋和充满挑战性的目光。而这份呢炽热的关切让泽尔里奇更加戒备。 曾经,每一位学有所成的魔术师都应当被严肃警告并认清从外神获得知识的代价。哪怕是占星学领域的魔术师,他们对星空之外的领域也是充满谨慎和戒备。不过自有歷史记载以来,占星术士突然发疯的概率一直居高不下,每一位追求极致的魔术师都被自己的老师严肃警告外神的污染,已经对知识的适可而止。 泽尔里奇当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随着他的老师——魔术王所罗门向上天归还了力量于权柄,神代结束之后,星空之外再无回应。随着魔术越来越不復昔日的荣光,普通人类对神秘侧生物的生存空间的挤压,这点告诫已经没了必要。 不过,先是第三法被旧事重提,又是外神重现——日益式微的魔术是要来一场神秘侧的文艺復兴? 「在无数个平行世界,总有那么一两次幸运的机会能够见证神代的延续……总而言之,偶尔有那么几回不小心发现外神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吧。」 泽尔里奇两手一摊:「毕竟无论是怎样的平行世界,外神就像甩不掉的膏药一样——关于这点,我的前辈们可是深有体会,想当年……」 「首先我不是外神,我是从未来圣杯已经构建成功、以圣杯为介被召唤出来的英灵,要是自己感觉,你就能发现我和普通外神的不同。」 阿比盖尔打住泽尔里奇对外神群体的旁敲侧击,开门见山道: 「我是来帮你们构建圣杯的英灵——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成功率倍增?不要太感谢我哦~」 「不用,多谢。最后不送,再见。」 阿比盖尔:??? 这个态度是怎么回事? 第119章 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单调, 松软的白雪堆和数不尽的树木成为了目之所及的绝大多数。 第227页 在阿比盖尔以虫子的主人玛奇里为目标尾随后,钟离头也不回地直指完全是相反方向的森林进发。 起初,小黑杯还以为这是刻意让阿比盖尔放松警惕的做法。直到钟离渡过横贯冬木整座城的未远川、径直朝森林中心也没有改变方向的意思, 它才终于忍不住问道: 「钟离先生,我们真的不要去看着吗? 「魔术师们有着相当长时间的沉淀。没有比神代的魔术师们更清楚外神本性的世界子民了。」 钟离安慰心慌的小黑杯, 平稳地推开丛生的树藤。尽管厚厚的雪堆满了枝杈, 但在这条小径上, 仍有无数绿色的藤萝纠缠在路中央,试图阻拦来客的步伐。 而者不符合季节的藤萝正是外来的爱因兹贝伦家族的鍊金产物。 人造的生命忠实地执行自己的任务, 而它的主人却对陌生的外来人员予以放行,只能是不甘不愿地退缩回雪堆, 又在客人离开后迅速支棱起爬蛇般的姿态, 守护好森林与爱因兹贝伦家族泾渭分明的领地。 未远川的大河连通了这座边远极东之城的灵脉,岩层之下, 大地的沸腾和生命的活力成为了魔术师们最好的养料场。 对于精密的人造人而言,冬木的确是一个相当舒心的地方。 空气中充盈着纯粹的魔素,这座远东小城的人口算不上多, 大片面积的原始森林更是为他们提供了绝佳的藏身之所,人造人们将城堡带至此地,连同羽斯缇萨一起, 不断地为大圣杯构建术式添砖加瓦。 「你们来了。」 洁白无暇的圣女在城堡的大门迎接。羽斯缇萨侧过身,无视了尤布斯塔克哈依德迴荡在意识中枢的警告吶喊,将异界的魔神和世界意识碎片邀请入爱因兹贝伦家族的大本营——爱因兹贝伦城堡。 城堡内和外面永不停歇的冰雪无甚差别。冰冷洁白的墙砖除了抵挡住城堡外唿啸的寒风, 似乎什么也没能拦得住。前厅内,纷纷扬扬的雪花还没完没了地下了个不停。 雪花飘落在身上, 却没有半点融化的迹象, 而是在接触到人后的一瞬间化为金色的粉粒, 消散在空荡荡的城堡中。 羽斯缇萨俯下身,细细端详精緻小巧的黑色圣杯。在小黑杯即将忍不住开口前,她突然问道: 「玛奇里……最后到达了根源吗?」 「玛奇里·佐尔根……他直到两百年后依然没能实现最初的愿望,反而捨本逐末,追求永生到残害后代。从正义的伙伴变成了腐烂的魔术师……唔!」 没由来的,看着羽斯缇萨的红宝石般的眼睛,小黑杯不由自主地就将自己已知的全部内容泄了个干净。 等到它瞪大眼睛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和过去的冬木圣女透露了她同伴未来的信息,已经为时已晚,小黑杯慌张得不成样子——如果羽斯缇萨得知了这样惨烈得现实已经未能达成所愿的未来,她还会做出为第三法构建、将己身献祭给大圣杯的选择吗? 它紧张的望向洁白的圣女,而人造人只是轻轻抚摸了他的杯沿,就不再理会它。 「辛苦你了,摩拉克斯。」 羽斯缇萨闭上了眼,再睁开,一只眼睛里红宝石的眼眸更加深邃,而另一只眼中已是看不见任何眼球,空荡荡的眼洞被血迹填色,如鸽子血一般的鲜艷浸润了她眼中的高光。 「这孩子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羽斯缇萨长嘆一口气,一道魔术的波动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随着范围逐渐扩大到整座爱因兹贝伦家族的城堡,钟离能敏锐地感知到,躲藏在暗处的人造人们都停止了运转。 「毕竟,这也在你的算计之内不是么——圣杯女士。」 钟离握拳又松开,手掌中心出现了一块剔透的红色水晶,散发着夺目的圣光。 羽斯缇萨摇了摇头。 「这是送你的礼物——契约已成,你的旅途已经到达终点,是时候带上足够有价值的伴手礼回到家乡了。」 城堡内飘扬纷飞的鹅毛大雪随着其主人的心情停止了飘动,羽斯缇萨平静地说道。 钟离婉言谢绝羽斯缇萨颇带不容质噱之意味的「帮助」,继续说道: 「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直到摩拉克斯和犹格的赌约迎来终点之前,契约之神都有留在这里的理由。」 羽斯缇萨闭上眼,从那微不足道的幅度可以看出,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一切都在计划之内……犹格已经出不了岔子了。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这位伟大的前外神女士?如果没有的话还请不要自作主张地伸出援手。」 泽尔里奇绅士地将柳洞寺的大门推开,摆了一个「请」的姿势。末了,或许是觉得这么做显得有些失礼,他还不忘补充一句: 「如果是被困在这个时代,等过两天忙完这段时间,我可以把你送到原来的地方。」 第二法为观察无数存在的平行世界,任意在世界间往来的魔法。对于这位第二魔法使而言,尽管一声不吭地把一个成功凭依了人类躯壳的外神丢到别的世界这种事情看上去就不是很道德……但毕竟多年来,这个世界已经难得成为了外神的荒漠,与其让外神们捲土重来,倒不如放到本身就外神泛滥的平行世界,说不定还有可能起到以毒攻毒的作用。 外神什么的……零次之后就是无数次,今天放这个,明天那个折腾,大家都别活了。 第228页 泽尔里奇已经尽量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更低些,语言更加委婉些。可无奈,如果他面对的是犹格的纯正化身,这位中立且对人类并无奇特爱好的外神或许会答应这位有趣人类的提议。 以降临者为职介、无辜少女阿比盖尔的身体为躯壳、已经失去大部分力量的犹格,对于一个已经落魄到无法承受自己原本名字的英灵而言,泽尔里奇的建议毫无意义。 更何况,阿比盖尔对帮助人类本身也没有多大兴趣,若不是为了这个一时兴起的赌约,她当然没必要低声下气地找上门来。 少女危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位头髮花白却仍旧精干健壮的德国老绅士,她不着痕迹地来回踱步,实际上确实离柳洞寺地正大门距离又远了些。 被规矩修缮的劲松顶覆盖了成片成团的白雪,而随着阿比盖尔的移动,所过之处,白雪发出滋滋的声音。几缕白烟从雪糰子上冒出,原本洁白软糯的雪糰子一下子像被扎破了的软瘫气球,啪叽一声,随着温度的升高,积雪化作雪水,庭院里冻结的池水也化开。 居然生气了。 泽尔里奇眯着眼,不动声色地将柳洞寺的正大门拴上。 「如果我说,这个忙,我帮定了呢——」 无形的火焰将柳洞寺内的水源蒸发殆尽。阿比盖尔身上的西洋风泡泡裙也逐渐分解,露出肌肤。巨大的黑色钥匙圈缓缓显现,无形的大手拨弄着朴素的钢铁钥匙,在空中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女孩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黑色枯萎叶片般的怪异模样。以降临者那双愤怒的眼眸为分界线,所视之处、目之所及都出现了星空的裂缝。 泽尔里奇凝重地看向阿比盖尔那双发光地蓝色眼眸——那里面装载着星空的伟力,而这个自称英灵、形态上也与英灵非常相近外神的身份也随着特徵的完全显现唿之欲出。 「还请恕我无礼,门之钥、万物归一者、位在门扉者、居于户口之物——一生万物,万物归一者犹格索托斯,你的到来是智 慧的蓬荜生辉,人类的浅薄无法理解外神的馈赠,匍匐的蚂蚁从来不会希图自己不可僭越之物。但,我希望尊贵的外神能够收回祂的权柄,毕竟……」 还未等泽尔里奇说完,阿比盖尔眉头一皱,巨大的门扉就从她身后的虚空显现。 扭曲的触鬚顺着门洞探出脚,从她身后窥望,无尽的星空近在眼前。面对如此架势,泽尔里奇看出了降临者不为所动,只是耸耸肩以表达自己的无奈。 阿比盖尔正想给这个不敬外神的狂妄神代末裔一点教训,就惊讶的发现,居然没有任何一位眷属从门扉中走出,甚至连自己原本所具有的、为数不多的作为英灵的力量都在流失。 「这,这是……」 「看来时过境迁,随着□□的变更,哪怕是强悍如外神都会在抑制力加诸于身的灾难中磨损记忆。」 泽尔里奇长嘆一口气,手指微微一转,几块剔透的宝石将柳洞寺外的积雪重新填补在干涸的池塘中。盯着降临者吃人的愤恨目光,泽尔里奇两手一摊,夸张地解释道: 「犹格索托斯的眷属们从此无法入侵任何一个世界——您的善良强大与好心大方可是流传千古!」 降临者咬牙切齿——居然连英灵化的固有技能也算作在内…… 她就不应该答应摩拉克斯的赌约——喜欢玩弄契约的傢伙心就是脏,故意激起自己的胜负欲,故意拿外神来说事,抑制力肯定注意到了!她能曲线救国变成英灵,但按照圣杯的召唤法则,『降临者』职阶本身也被赋予了来自虚空的遥远深渊观测者的特性。 换而言之,自己现在必须同时履行降临者阿比盖尔和外神犹格·索托斯的誓言和契约! 圣杯!摩拉克斯!你们两个心脏的混蛋真该死啊!! 第120章 与此同时, 城堡内的两人一杯齐刷刷地打了个寒颤。 羽斯缇萨闭上眼,透过柳洞寺上空她看到了泽尔里奇和阿比盖尔的对峙,心情复杂地问道:「你跟她定了什么契约, 能让她疯成这个样子,不会是拿世界意识当赌注了吧?」 面对自己的第一位冬木的契约者,钟离别过头尴尬地咳了一声: 「怎么会, 是她太自信了。」 「抛开种族问题和现实因素不谈,犹格总体而言比其他外神更加纯粹…… 换而言之,至少祂的欲望没有那么强烈。于祂而言,种族的延续和未来才是真正让祂感兴趣的,这也是为何在外神们几乎都无动于衷时, 祂主动向我提及合作, 我也愿意为此走上一遭。 事实上,不仅是外神,神代末期……大部分世界意识的力量都比神秘衰退的现如今好上不少, 也敏锐得多。 没有一个世界希望自己变得弱小, 哪怕是大势所趋。 更何况,生产物资的充盈和子民的生活富足让世界已是们也开始思考——我们为何不能像外神那样,冲破禁锢, 永远地保留顶峰的……大部分世界意识, 嘴上不接受外神,实际上都相当希望我们能够成功, 然后借坡下驴走上这条道路。 而少数已经快步进入神秘衰退倒计时、甚至必须把世界推到重来的世界意识等不及, 它们中相当一部分选择跟我一起前往了边缘。」 羽斯缇萨请闭上眼, 嘆了口气: 「只是没想到, 我们的失败居然让外神们走上了更加极端的方向, 让祂们从不管不顾变得发了疯似的入侵污染世界……或许对于早就没有世界意识存在的外神而言, 蝼蚁们能够安然无恙地活下去比抑制力抛弃了祂们这个事实更让祂们疯狂。」 第229页 且绝望。 如果边缘未能冲破是大家心里早有准备的未来,但是圣杯和犹格这两位宇宙中绝对顶尖的战力居然「死」在了世界边缘是绝对的重磅新闻。 一个是三柱神之一,老牌种族的万物归一者;另一个是世界意识间公认的领袖,神代仅存的荣光。 退缩的声音就此大了起来。 不仅如此,各个世界意识之间,都在此刻接收到了抑制力的指令—— 直到下一轮清洗,仍没有世界意识庇护的种族,将会成为宇宙扩张,边缘向宇宙更深处推进的动力和养分。 你们不是日子过好了吗?你们不是想效仿外神冲破禁锢逃离我的掌控了吗?你们不是想看看世界边缘后面的更深处有什么吗? 我统统答应你们。但是要推进宇宙扩张要很多力量,我自己身上的不够,你说怎么办? 对此,抑制力给出的答案是—— 黑户们,对,就你们外神。带坏我手下员工是吧,撺掇我员工离职是吧?把命给我拿来吧! 迫于威慑,世界意识也不敢再造次。也只有卡密托这个完全在状况外的傻孩子还敢把碎成三份的犹格·索托斯捡回去,又利用里世界可以收容前代的世界子民的规则卡了一个bug,抑制力这也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世界意识们重新封锁,宇宙又安静下来了。 然后外神这边炸锅了。 一开始,祂们还只是以为世界意识们因为领袖的阵亡,加上世界意识死伤惨重而自闭了,外神虽然没什么良心,但毕竟世界意识这种傻白甜物种一向是宇宙中最靠谱的选择。虽然最正经的犹格已经无了,但大部分外神们不知道——在祂们眼中,外神可不是世界意识那样浑身上下都是限制还没一点后手的傢伙。 犹格肯定是蛰伏在哪里装死到时候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按这个思路走,如果世界意识下次顾及到自身而不愿意和外神合作的话可就 糟糕了。 揣着为数不多的良心,外神们心虚地往牺牲的世界内投放了不少化身,帮助翘辫子的世界意识稳定世界。 但,公认的事实被外神知道也只是早晚问题。 抑制力的通牒终究还是被某个因为外神突然泄洪般发善心的世界意识透露出来了。 世界意识:告诉你们一个事,你们不要激动 外神们:嗯嗯嗯你说,有问题交给我们解决。 世界意识:抑制力要拿你们杀鸡儆猴 外神们:…… 世界意识:咳咳咳,指条明路……抑制力的意思是让你们找个世界意识给自己上个锁。 外神们:…… 开什么玩笑,还有什么世界能容纳完全体的外神? 原初的本土神明都已经不剩几个了——这还是世界意识自己的子民,就算如此,抑制力也是不容质询地把高阶层的强大生灵拿来给密密麻麻的人类铺路。 不行,绝对不行! 狗急跳墙兔急咬人,弱小的动物爆发的本能尚且如此,更不用说积蓄渊源的外神了。 从此,外神们一个接一个的奇怪操作弄得世界意识们一个个为之头大得不行。 而一切的起点,源自于始作俑者既要又要的愿望。 「……我最大的错误就是答应了犹格,让抑制力下定决心要拔出这颗淤积多年的不稳定存在。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 我从不后悔在渡过星之外海后抵达宇宙的边缘,哪怕几千年过去,依託孱弱的人造人躯壳苟且偷生,我也忘不了那些大部分世界意识一辈子都不曾见过的美景。 直到那时,我才明白为何外神们放弃了定居于某个世界,也从来没有怀念拥有世界意识的日子。任何一个有实力的种族,都无法接受自己的命运兴衰被一个看不见的生命遥控…… 如果说抑制力是命运的愿赌服输,世界意识更像是大坝的阀门……当一个种族连清晨醒来的第一口吐气都得被世界意识掐着脖子的时候,反叛是註定的结局。」 「你仍然为犹格留下了名为降临者的后门。」钟离淡淡地说道。 羽斯缇萨靠着爱因兹贝伦的家主之座,仰望着纯白的穹顶。 「其实,我没打算给祂留位置。」 钟离瞳孔骤然紧缩,他看向羽斯缇萨仍是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可是她一直坚信犹格和圣杯当年共赴宇宙边缘的筹码之一就是一个能让祂继续留存于世的机会……等等,难道说你给的机会是……卡密托?」 「卡密托一直仰慕我,它不会坐视不管。只要犹格能够克制自己身为外神的贪慾、遵守誓言,祂会过得很好。」 的确,时之政府的时候,犹格已经近乎是一人之下,在世界内具有绝对的领导力……甚至隐隐获得了成为世界意识的资格。若不是莫名其妙地反叛,祂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或许因为天理的缘故,提瓦特还记得那一场战争的生灵们可能还对外神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羽斯缇萨顿了顿,睁开眼看向呆滞的小黑杯,继续说道: 「一个能背刺世界意识的种族、一个不事生产、侵略为生的种族不值得你们全盘託付信任。」 「这算是建议吗?」 「这是教训,是神代辉煌我圣杯受到的、至今仍无法释然的教训。」 第230页 阿比盖尔穿着单薄的欧式泡泡裙,坐在空荡公园的长椅,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腿,脑子仍在飞速运转,思考着下一步行动计划。 首先,力大飞砖直接推平一切困难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泽尔里奇那个小心眼的神代魔术师一定会警告他的弟子对她保持警惕,御三家中,远坂永人是个古板的死脑经,不 可能违背他师傅的命令。 那么人选只有爱因兹贝伦家族的羽斯缇萨和佐尔根家族的玛奇里。 玛奇里出自于时钟塔,如果和修习占星术的魔术师有过接触,一定会看出自己的特徵,难免不会心怀芥蒂……万一要是他把注意力转到外神身上,认为外神就是罪恶,那可就麻烦了……对于这种执着的正义伙伴,伟大的降临者没兴趣上来就和世界的眷顾之人拼一拼刺刀。 羽斯缇萨是人造人……就算对外神的存在有一定的了解,但是也非常有可能为了「解决问题方法的最优解」同意自己的插手。 比起拥有良心和情感顾虑的魔术师人类,果然还是无情的人造人最适合作为突破口。 更何况爱因兹贝伦正是负责第三法大圣杯的构建,只要解决了她,玛奇里和远坂永人有再大的不满也只能憋着。 「如果我是您的话,我绝对会第一个排除爱因兹贝伦家族的羽斯缇萨。」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阿比盖尔的回忆,她不耐烦地看向声源处,一团被黑雾遮挡住的人形态生物缓缓走来。那人行了个标准的礼,恭敬地说道: 「好久不见,犹格大人。」 阿比盖尔上下打量着陌生的傢伙,在寒冷的冬天,湿润的水汽却不断地在来人的身上散出,让火属性阵营的她不爽地眯起眼: 「是你啊,克塔亚特。几千年来不回星之外海看一眼,身上的气息也如此之淡——」 「因为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千年了呀~」克塔亚特坐到阿比盖尔身边,哪怕被灰雾覆盖的面孔看不见祂的表情,但阿比盖尔闭着眼都能想到这傢伙的嘲讽表情。 不会真以为落魄了就能什么人都来踩一脚自己吧? 「克塔亚特。」 阿比盖尔冷冷盯着吊儿郎当的黑水之神,裂缝从她身后张开,一只触鬚小心翼翼地探过,虎视眈眈地盯着隐隐被包围之势围困的克塔亚特。 「要是让我不高兴的话,我现在就把你扔回星之外海。」 第121章 「变成人型之后, 连冷静理智的犹格大人都更加暴躁了。」 克塔亚特端详了一会长椅上瘦弱的少女,又嘆了口气。 在祂没有被提亚马特和自己的孩子们「杀死」前,犹格可是外神内公认智慧的存在。 看透过去与未来, 对小事漠不关心,再大的问题也手到擒来。强大、智慧,善于在外神间寻求平衡, 在外神们最人人喊打的时间也风评良好。 只可惜,时间果然是摧残一切美好的良药。 只不过,克塔亚特的感慨,仅未能够扑灭降临者的愤怒之火,反而让那股心中的无名火在降临者的胸腔里烧得更盛。 但越是火焰在燃烧, 降临者的脑子就愈发清晰。 互看不顺眼的傢伙踩上一脚很正常, 但失踪好几千年只是为了看自己笑话突然出现,用背后触角上的吸盘想也知道不可能。 克塔亚特有其他目的,祂希望自己宣洩怒火……然后—— 「一直躲在圣杯的世界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的傢伙可没资格说我, 你的受肉躯壳呢?」 阿比盖尔瞥了眼被朦胧黑雾遮挡住真实形态的克塔亚特。黑水在迷雾后的翻腾滚沸昭示着本体并不如外边看上去的波澜不惊。 「被你们的契约者弄没了。」 不提这个还好, 一想起自己好不容易捏造出能够完美契合世界记忆的躯壳已经被世界意识盯上了,克塔亚特就免不了懊悔。 那傢伙总能用诱人的条件换来其他人的前仆后继,狡猾地藏匿在深处, 悄悄转移旁人的视线, 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惹得别人一身腥。 不愧是能直接了当和三柱神合作的傢伙, 绕了这么大一圈只是为了耍祂一个普普通通的外神。 难怪犹格会变成这个落魄样子…… 早知道如此, 当初就应该好好守着那副淡水神明阿卜苏的壳子。 那副纠集了祂大部分力量、心血以及全身心付出的身体, 才是祂能够一直安稳待在圣杯世界的资本。 火焰停了那么一瞬, 下一秒又重新恢復了跳动。 幻透的火炎质问深邃的黑水: 「什么契约者?」 一瞬间的错愕后, 克塔亚特笑了。 祂蜷曲着身体, 哪怕是模煳的扁平面容也挡不住抑制不住的疯狂和嘲弄。 「别装了,这里只有你我,继续装下去没法让你拥有更高超骗术以外的技巧……我原以为只有奈亚才热衷于玩弄情绪,没想到……」 阿比盖尔心底一沉,随着克塔亚特的越来越小的嘲讽声,黑水之神也意识到了祂们间被刻意制造出来的信息错位。 难道说…… 「你不是和圣杯一伙的?」 「如果你是说我们曾经为了冲出边缘所进行的合作,那我们确实是一伙的。」 阿比盖尔顿了一会,话到嘴边脑子里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如果人类的孱弱没能让你清晰大脑的话,希望你没能够忘记在我们寻求合作伙伴的时候,你向我们引荐了圣杯,克塔亚特。」 第231页 黑水停滞住了。黑水陷入思考。 祂万万没想到降临者居然会在此时旧事重提。 「想好怎么解释了吗,罪魁祸首。」 克塔亚特:「这个事情有点复杂,你先听我慢慢解释。」 解释——怎么解释? 解释自己捏造的壳子和圣杯世界的原初神明提亚马特结婚,创造出来了圣杯世界的一代神二代神们。 解释自己的灵魂跑进化身壳子享受生活结果还被自己的孩子反杀,以致于圣杯来收尸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原初神是外神,还生了一堆带外神血脉的 小神明,圣杯还把祂们划定为眷属。 圣杯:这把高端局,准备重开 提亚马特:…… 提亚马特还是保持着沉默。 看来今天是没办法从这位昔日的同僚口中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了。 降临者触鬚悄悄熘出门扉,紧紧贴着碎石地蜿蜒爬行,绕着阿比盖尔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起来,只留下额头钥匙孔洞的眼睛,嘶哑低沉的声音冷冷道: 「滚。」 克塔亚特利索地化作一圈黑蓝色的水圈,「啪」地一声栽进土里,迅速离开喜怒无常的危险前同类。 不愿意听解释已经代表祂做出了选择。 哦不对,现在应该是「她」了。 阿比盖尔闭上眼,任由索敌失败的触鬚将自己一层又一层围住。 降临者『英灵』不应该以这副失礼的样子觐见世界意识『圣杯』 犹格『外神』更不能在平起平坐的、最初的圣杯『世界意识』面前显现出祂的愤怒。 哪怕这份愤怒赠予祂力量。 「终于意识到了么……」羽斯缇萨低头,拨弄掉裙边的雪花,不自觉地感慨: 「人造人感受不到寒冷,神明无所谓寒冷,英灵不会怕冷,但人类会冻死在冬天……祂终于要来了。」 「所以说,前辈是打算向犹格前辈解释吗?」 小黑杯问道。 「道歉?为什么要道歉。」羽斯缇萨看向小黑杯,不解它为何不理解自己的做法。 「生命乃第一要义,在此法则之下,一切斗争、一切诡计、一切伤痛都为世界容纳规则之内。」 「活着就是最好的解释。」 作为「我」的一部分,还是天真过头了。 犹格和它本身就是短暂的同盟,世界意识当然要以己身的子民为重,更别说本身就具有相当威胁性质的外神。 外神的诅咒怒火它都无所谓,但是「我」不能不认可我的观点。 这才是羽斯缇萨无法接受的——幼小的、无暇的「我」认为我需要道歉,无法认可自己的牺牲。 「幼童的天真不是过错。毕竟算算时间,现在它还没有出生——不过小黑杯,凡事不要都以个体的思维去看待,到了世界意识的层面,外神也好,神明也罢,都与自身世界的子民们是划作等号的。」 钟离摸了摸害怕得连连往后躲的小黑杯,又把它捞了出来,在它似懂非懂的点头之下,同样感嘆道:「当你拥有子民概念存在的、有一定要守护的东西时,你才能明白。」 「——不过,我想你可以给它一个机会,也可以给祂一个机会。」 钟离看向透明的玻璃窗,窗外的雪花悠悠闲闲地飘荡,丝毫不只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城堡的主人更不在意这些,相反,她煎熬地等待迟来盟友地诘问。 羽斯缇萨闭上眼,静静等待源自星之外海的愤怒。 她和犹格之间从来不是谁给谁机会,自始至终,圣杯和万物归一者从来没有在合作过程中背刺对方,祂们都携手迈向了世界边缘—— 直到圣杯自身默认自己(羽斯缇萨)即将成为迎来全新世界意识大圣杯的必须养料。 直到犹格形态被一分为三,直至成为圣杯世界一名规则外召唤出来的英灵。 3、2、1—— 爱因兹贝伦城堡的防御机关开始疯了似地发出尖啸,森林们发出刺耳的哀嚎,扑面而来的热浪沖向羽斯缇萨,所过之处,一切冰雪被蒸发殆尽。 火焰突破了一切,带来了一个缠满触鬚的巨茧。客厅华美的大理石瓷砖被砸出一个大坑,展露在表面的触鬚则将触手扎在低下。 被触鬚紧紧裹住的紫色肉茧缓缓舒展开来,苍 白的面庞被突出的青筋衬得格外狰狞,怪异的、似黑色叶片的衣服好像也活了过来,随着主人苍白嘴唇的起伏颤动着。 降临者,不,外神的问题只有一个,而这个问题,没有偏离羽斯缇萨的预计,也在钟离的意料之内。 「告诉我,边缘之后到底是什么——」 第122章 「我不知道。」 羽斯缇萨收拢宽大的祭司服袖袍, 露出人偶的关节。瓷白的肌肤内布满了魔术迴路,赤红色的迴路随着主人的心意显现,浮在人造人身体的表面, 如同连结人体各个器官的血管,供给着身体的正常运转。 「第三魔法使的弟子们在老师离开这片世界之后就致力于重现第三法,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骇人听闻又大逆不道的话从爱因兹贝伦家族的精神支柱口中说出, 羽斯缇萨的话让爱因兹贝伦城堡内无数人造人爆发出嘈杂的躁动。 羽斯缇萨一眼,服从命令的人造人们又安静下来。 第232页 人造人们继承了弟子们的意志。魔法比魔术要残酷得多,神代终结之后,唯有羽斯缇萨是一个例外——或许是世界怜悯无知人类的徒劳,又或是一个弟子们认为正确的错误被观测不到的误差修改, 于是, 奇蹟诞生了。 但无论如何,奇蹟被称之为奇蹟的原因,那就是哪怕全头全尾地按照原方案重新来过, 也无法復刻羽斯缇萨地奇蹟。 弟子们绝望了, 他们抛弃了人造人。 人造人继承了弟子们的遗志。继续开始了漫漫追寻「奇蹟」的无望道路。 殊不知,奇蹟从来都不仅仅是一个奇蹟,源头是世界横跨整个神代、直至神秘衰落末期的一个真正的世界意识。 世界意识的灵魂飘落在这具无主又拥有难得充足的魔力。 世界意识的灵魂填补了人类的空缺, 但这最后一块拼图, 是魔术师们究其一生也无法企及的。 至于为何能够回到这个世界—— 「力量存放在我的眷属身上……但可惜时过境迁,二代神明们远不如他们的父母坚毅, 拥有神灵的力量却无法担负起神灵的职责, 他们被自己亲手创造的混血神子毁灭也是情理之中。顺着血缘, 力量汇聚到人神之子——但, 也就到此为止了。所罗门归还的十戒将人与神分开, 也正是此举, 让世界意识的力量重归世界,抑制力认为我的世界开启了新一轮世界意识孵化。」 世界意识重新孵化=圣杯死在世界边缘 抑制力对于世界意识们相当宽容,确定了那个叛逆的圣杯已经死在世界边缘后,便不再理会正常世界意识的演化。 羽斯缇萨双手交叠,将双手置于胸口。 人造人的鍊金躯体的胸腔内放置了一颗纯元素力量构成的宝石,并以此作为核心,维繫着精密躯壳的基本生存。 但就算如此,羽斯缇萨也无法离开爱因兹贝伦城堡。 先前就说了,她是「无法被復刻的奇蹟」。 换而言之—— 「羽斯缇萨是正史中的例外,是不应该存在的奇蹟。既然不该存在,换算成世界的理解,羽斯缇萨本身最多能存在于里世界。显然你还有后手,尽管这个后手看起来十分有限,但毋庸置疑,你找到了抑制力规则的漏洞。」 在爱因兹贝伦城堡的结界被犹格的火焰冲破之后,隐藏气息和各式各样阵法的魔术效果也跟着被接除。先前身为「客人」无法戳破的东西,在羽斯缇萨愿意坦白的情况下已经暴露无遗。犹格没有说错,身为世界意识的最初的圣杯,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对于人类魔术师精密复杂的魔术式在更高维度存在的眼里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式的把戏,更何况她从不在意把事实广而告之,就像她不在意爱因兹贝伦实际上是囚禁羽斯缇萨这个个体的牢笼一样。 羽斯缇萨的沉默让好不容易热闹起来的城堡再次被迫沉寂下来,降临者一言不发地盯着羽斯缇萨,而这位正牌圣杯看上去也是拥有独一档的好耐心,把降临者几乎能够拆解掉她整个躯体的眼神无视得明明白白。 「不要避重就轻,既然 费劲心思布置了一个如此宏大的局,你的目的就不是为了找到突破抑制力压迫才向世界边缘进发这么简单了吧。你的理由从始至终就无比荒谬,你骗了很多人,甚至连自己都骗过去,好像真的是为了世界意识的自由和自主而战一样……承认吧,你从来都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你也不在乎你的同胞。」 降临者冷笑一声,撕开了羽斯缇萨高洁慈悲的面具。 没有人比这位前外神更了解圣杯的内核——如果圣杯是一个光正伟岸的世界意识,它就不会和外神合作;如果圣杯是一个对事件一无所知的世界意识,它就不会对自己是如何从世界边缘跨越到原世界避而不谈;如果它一开始就目的单纯,克塔亚特绝不可能是那个态度…… 没有比外神更懂外神的存在。 克塔亚特有一具原初神明的化身在圣杯的世界,哪怕圣杯一开始没发现,在原初神明全部死于下一时代的子民们后,圣杯也绝对发现了这其中的问题。 「算上来,克塔亚特向我推荐你的时候,正好就是原初神明死去,二代神统治世界的时代。」阿比盖尔将自己从包裹着粘液的触鬚中起身,而等她完全剥离开身躯,羽斯缇萨被眼前的景象震撼,甚至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为了测试自己内心的那份答案,犹格利用这身躯壳做了一个实验。 「克塔亚特的黑水无穷无尽,一滴便是永不枯竭的源泉,在祂身上弄些东西易如反掌,唯一的难题在于如何弄到世界意识的力量,但怎么说呢……果然,外神们都是些沉浸在昔日辉煌里无法自拔的傢伙,哪怕已经不再是犹格的我,对付克塔亚特也是易如反掌。」 紫色的触手将悬空的蓝黑色水灵托起,而另一边,如同黑泥一般的浑浊凝聚物压在了触手上,飞快地没入触手内部,不一会,紫色地触手被染成黑色,开始不听指挥地乱晃。 「——黑水之神克塔亚特的水没有污染性,原初之神提亚马特、甚至想在宇宙中直接拦截外神气息的神明居然拥有污染性。身为世界意识,你比我更清楚着意味着什么。」 黑色的触鬚还在没有节奏的挥动,随着挥动的节奏越来越快,触手肿胀了一大圈,又在浅色变浅的一瞬炸裂开来。 第233页 飞溢的褐色血液四散逃开,还没等爆炸的余威完全消散,那团褐色的血液仿佛是有意识了一般主动爬向最大快肉沫的所在地,一点一点凝聚出触手的形状。 甚至和之前分毫不差。 没有任何磨损,仿佛刚刚的炸裂只是一个梦。 不光是惊呆了的小黑杯,钟离也不免蹙起眉头,空中的气息的确属于提亚马特,但克塔亚特……黑水之神和圣杯世界的原初之母神有什么关系? 「很惊讶吧?我也是才发现。」降临者看了眼继续不作声的羽斯缇萨,指了指已经裂变成群魔乱舞状的触鬚,「黑水之神克塔亚特身上的污染居然被世界基石的原初神明盖过一头……当然,我并不是指责世界意识和外神合作这件事本身,毕竟我和卡密托也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只不过他没圣杯脑子活,把自己弄死了。你难道不好奇圣杯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你会和它签订契约,又为什么它……」 「我知道。」 阿比盖尔愣了愣,随后不可置信地回过头。 钟离,他制止了降临者的诘问。 「你知道什么?」 「但是抱歉,我不能说。」 钟离认真地回答道:「我们之间的契约不能存在第四者知情——很抱歉除了我和圣杯意外,第三者一开始就作为契约的公证人,知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以为你会理解的,犹格。所以我为你留下了能在一切事情结束后活下来的资本,我只是没想到,你最开始想得比我远,事到如今又想得太少— —你被懦弱的灵魂影响了,是那个不成器的孩子,还是梦想成为世界意识还是什么救世主的化身?又或者是被这副躯体遗留下来的、不切实际的恐惧变得歇斯底里了?果然,灵魂的磨损连外神也无法抵御,之前传言你们不受影响,恐怕也是因为外神的寿命周期比大部分世界意识执掌的一个时代长得多,大部分世界意识并没有看透这一点罢了。」 羽斯缇萨闭上眼,再度睁开时,不光是那一只空洞的血孔,另一只眼睛的瞳孔也隐隐有碎裂的徵兆。剎那间,这座城堡仿佛被圣光普照,天使翅膀的羽毛如雪花一般纷纷扬扬飘落下来,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那条已经分裂出无数条后代的、被污染的触手被世界的主人清晰,但从她那只仅剩却也变得破破烂烂的眼睛看来,这并非毫无代价。 「圣杯的话不可信——我认可你的看法。」羽斯缇萨顿了一下,用人偶近乎能涌出来的、最接近悲伤与哀求的声线说道: 「我会用命来付出这么多年让你陷入无尽痛苦的赔偿,但在此之前,我求求你,我的盟友,再等三天。三天后,你想要知道的、当年发生的一切我都会如数答覆。」 只需要三天。一个人类都能轻而易举等到的时候。 阿比盖尔压低怪异的巫术帽,转头看向钟离,忽然笑道: 「这么一来,赌约是我赢了。」 钟离点点头。 无论犹格之前想要什么,祂现在都不会在理会最初的想法了。 只要能将事态控制在「契约」能解决的范围之内,大家都能接受这个结果。 「当然——没有比让冬木圣女羽斯缇萨的恳求更具说服力了。那么,你的愿望是什么。」 降临者移开眼睛,将目光死死锁定在洁白的羽斯缇萨身上。 第123章 火焰烧透了天空, 阳光打在耕地机的锋利涡轮刀片,血液有节奏地滴在坚实的大理石上, 一点一滴。血液汇聚的河流淌入低处种在花坛里的白花, 透红了草木的根茎。 当杀人的利器被赋以勤恳的品德,侵略的愿望成为集体的共识,不应该探究的知识成为立国之本时—— 灾难, 便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七神与天理降临到无神的国度坎瑞亚, 这个由人类创立的、空前繁荣的国度在负隅顽抗后消失在了歷史的长河。 遗民隐姓埋名,流散至七神的国度, 神的眼睛看见了地上的一切,天理俯视万物,默许了人类的光辉在地表繁衍生息。 闪电般的清洗让地上的生灵见证了尘世七执政的伟力,更见到天理的决绝——如果连神明的陨落都无法撼动天理毁灭坎瑞亚的决心,那这场不死不休的战斗必须持续到其中一方阵营完全失去任何抵抗力量、迎来彻底的毁灭才有可能终结。 在众神的花园中,最后一株完完全全属于「人」的国度被拔出。 天理默许了七神的离去, 但在它不愿离去的眷顾者面前,这个残忍的、亲手毁灭了自己世界里一个全部由自己的子民们组成国度的世界意识。这是抑制力理应无法容忍的罪孽。作为代价, 它将被囚入里世界, 直到下一时代更迭, 新的「天理」成为下一时代的世界意识,周而復始。 「还在等我答案吗,摩拉克斯。」 天理双手交叠置于膝盖之上, 它坐在一块被推倒的石像上, 默默注视着这个被毁灭的国度。世界意识会为自己的子民们显出一切,世界意识会无私地把所有爱与恩惠捧到子民们面前。 没有人愿意相信天理将尘世七执政集结于此的命令, 居然是毁掉一个国度。 更加令人难以想像的是, 毁灭坎瑞亚居然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 「……其实不难想像, 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抑制力的找茬埋单。」 第234页 「摩拉克斯……或许我的存在只会让它变本加厉。」 天理回过头,认真地看向自己的眷属,情不自禁地问道,「所以你觉得我这么做,抑制力能够降低一下评判标准,认为污秽已经从我们的世界里根除了吗?」 「我不知道。」 钟离实话实说,对于每个生灵而言,抑制力都是相当遥远的存在。哪怕是世界意识,除了一些生命悠久、至今仍保持种族延续的,或许都只是知其人而不闻其身。 天理嘆了口气,却没有丝毫意外。 别说是摩拉克斯了,就连天理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答案是对是错。 「抑制力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它一直以来都觉得我是个祸害,这次突然用外神的事情发难,其实我也应该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毕竟有圣杯那个混蛋的前车之鑑,抑制力对于一切和外神有关的东西都看得紧……表世界应该提早做好清查工作,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要用这么粗鲁的手段对待孩子们。」 天理折断花坛内白色花朵的根茎,在触碰到世界意识本源力量的勃勃生机后,白色的花朵重新焕发了生机,一扫先前萎靡不振的耷拉样子。天理将花朵重新插在土壤,但在接触到土壤的一剎那,花朵又重新变回了那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很典型的污染——" 「也很熟悉,熟悉得像是从我身上剥离下来得污染一般。」天理接住了眷属的未尽之言,随后一阵长长的嘆息迴荡在开阔的国度内。 金色的眸子侵略性掠过天理上上下下,钟离扫视了自家世界意识,轻咳两声打断了世界意识的胡乱猜测: 「你的身上没有任何外神的气息,世界意识的身份证明是抑制力亲自认定,只要它不想让自己亲手制定的规则变成一场可 笑的闹剧,它就会明白什么是该做的。」 「圣杯和犹格的合作给了它一个很好的藉口,游荡在荒野宇宙的外神始终是抑制力的心腹大患,这些来源悠久的神明们拥有智慧和权柄,却在这个时代依旧遵循最最基础的森林法则,沉浸在昔日的光辉,没有半点长进。难怪抑制力想把这些空有力量的的碍事者们清理干净,但它在下达命令的时候难道没有考虑过主观上不想让外神力量在表世界散播和客观上外神作祟导致的非故意性散播吗?!」 「……还请容我提醒,天理降临于此成为世界意识之前也是客观上作祟的外神。」 天理顿了下马上反驳:「虽然我主观上是想把这里污染,但是客观上是想把这个世界变好,怎么能够一概而论!」 钟离眨了眨眼。 「君子论迹不论心,虽然主观上是想让提瓦特变成星空的游乐场,但客观上,这个世界所有的隐患都被提前刨除,连抑制力都认可了身为世界意识的我的存在,将身体赠予我,将语言赠予我……只可惜,哪怕是抑制力也逃不开对外神的执念吗……」 天理垂着眼有些失落:原来在抑制力眼中,外神做的世界意识哪怕再尽职尽责,也有整改不完的错误吗? 「或许圣杯的事对于抑制力而言还是太具冲击力了……但有一点我始终无法想清楚——圣杯为何要与外神合作,于公于私,它不应该……」 「噤声,摩拉克斯。」 天理忙止住钟离的未尽之言,高深莫测地指了指地底。 边——缘——外——的——是—— 「梦?」 白色的圣杯默许般点了点头。 「身为天理为数不多的眷属之一,它应该告诉过你边缘后面的事物。对于拥有记录世间一切事物力量的世界意识而言,通过查阅自身漫长歷史记录中不难找到有关世界边缘的记载。」 混沌的空间内,只存在钟离和一个漂亮到极点的纯白圣杯。 「果然,世界边缘只是为了煽动外神和你一同前去……你想让祂们迎来毁灭吗?」 「这绝非我的本意——尽管结果上好像祂们被我们耍的团团转一般,但事实并非如此。」圣杯解释,「边缘之后是梦——这就是抑制力一直坚持藏匿、但每隔几千年就会被发现的事实。而世界意识每更迭一代就必须重置的规矩始于上一次边缘世界的发现。」 「原来如此。」钟离喃喃道,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了那日坎瑞亚亡国之日,天理说到一半却再也不愿继续下去的未竟之言究竟是什么了。「所有一切也都串联起来了。」 在某一个世界意识的任期内,抑制力千辛万苦藏匿的秘密处于某种原因被发现。世界意识不死不灭,一个世界意识知道的秘密自然也不再算得上秘密—— 「那个世界被一个熘达错位得小行星击毁——有段时间我一直认为这也是抑制力的手笔。自此之后,抑制力设定了世界意识每更迭一个时代就必须进行重置化的规矩,只有对世界过往的书面记录能够得到保留,并且将其藏匿在里世界。」 漫长的岁月里,世界意识要记录的信息何其之多。每时每刻,世界都上演无数的故事。对于新任的世界意识而言,子民们的发展也好,当下世界的记录也罢,这些都让世界意识们忙得焦头烂额,更别说翻阅过去的工作记录本,往往也只有意识到自己即将迎来更迭之前翻阅一番,缅怀一下这个世界的每一任子民。 「天理和普通的世界意识不同,它并不是土生土长的世界意识,它是在降临提瓦特后做出的救世之举动,加上天生自有的强大力量,才成为的世界意识。」 第235页 「这也是为什么抑制力会在快向外神挥下镰刀之前刻意找天理世界茬,天理从来没有迎来更迭,甚至大部分世界意识 所受的禁锢都对它无效,抑制力横插一刀也在意料之中……这也是为何,我应同天理的契约,将你带至我的世界。」 「我们的生命不再是灵魂概念上的不死不灭,即便如此,我们也在不被抑制力注意的范围之内完成了一系列对照实验组。」 首先是模拟天理成为世界意识的前置,復刻人造世界意识的必备条件—— 尽管『书』对于圣杯滥用同胞力量的行为而不爽,但作为一个力量本就不在世界意识上游的普普通通世界意识,为了拯救自己的子民,它接受了让出世界意识之位、让那两个未来在正确歷史会为了横滨世界牺牲的孩子成为世界意识的「合理」条件。 实验结果:成功 然后是模拟天理自带的外神知识,挑起卡密托好奇心,復刻外神对世界边缘的无知,让犹格为它提供尽可能地外神知识,模拟天理成为世界意识前的身份,并利用它对圣杯的憧憬促使它不断探究圣杯冲击世界意识边缘的原因,找到藏在众多世界意识茫茫识海的、世界边缘的真相。 实验结果:失败 最后是模拟抑制力对于外神的容忍度。在徵求到三位愿意死去的世界意识同意后,圣杯当着犹格·索托斯的面直接在众多外神的窥测之下干脆利落的捏碎了三个世界,并将其揉成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完全没有世界意识诞生迹象的、完完全全有机会打造成属于外神乐园的世界,并利用外神们急于寻找新世界的迫切,促使祂们派遣自己的化身,验证新生纯粹世界意识的可能 实验结果:失败(?) 实验结果:成功(?) 第124章 这是一场自神代起绵延至今的谋算, 但从始至终,「谋取」不是目的, 「验证」更不能算作是目的。 谋取是前置条件, 验证的是可行性。只要能够保证前置条件的大致相符,并且能够观察到该种方法的可行性,一些为了最后目的的牺牲, 就都会是有价值的。 起码圣杯是如此认为。 在时间恆久的跨度里, 理智、力量、生命都会在不可控的事件中戛然而止,外神、世界、神明乃至碌碌行走的凡人都是如此, 没有不可撼动的存在。 既然如此,有什么能够让圣杯哪怕消失千百年,也能验证到实验结论的准确性呢? 见证者不能是世界意识,因为更迭换代会让它们的努力付之一炬;更不能是所谓的同盟,无法限制的同盟只能带来灾难—— 规则之下,眷属的「契约」成为了最优解。 深邃的星空一如既往, 在凡人无法企及的星之外海,随着引力漂动的触手、凝聚的溶胶随着主人们的涌动而挪动。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长久的沉眠, 祂们们中的一大部分躯壳已经已经被星空中散落的碎石包裹住, 成为了一颗颗类卫星的存在。甚至在这些从搬迁至星之外海起就一直在沉睡的大傢伙身上, 已经隐隐有生命的诞生。 污垢上生出的生命,一如外神们被排斥的宿命,只需某个半梦半醒时分的一个翻身, 这些好不容易艰苦生存下来的生命就会在顷刻间灭亡。 但无所谓, 在这种土壤活下来的傢伙们,是没有任何希望的。 奈亚拉托提普淡漠的扫视着祂的「同胞」。 明面上犹格已死, 还成为了世界意识的走狗, 而莎布的分身败走横滨, 屡次进犯世界无望。眼见裁决之时将至,无数旧日们的希望只能寄託于和大多数外神都不大对付的奈亚拉托提普。 祂们至少愿意相信,身为三柱神之一的奈亚拉托提普再怎么和同胞不对付,也不会在面对抑制力的大清洗时犯了浑——抑制力可不管你在外神间的人缘如何、实力水平地位如何,抑制力平等地歧视每一位外神。 也因此,在面对如此紧要关头,为了逼迫奈亚担负起基本上没什么人记得的三柱神责任,这些昔日飞扬跋扈甚至不少对三柱神都不屑一顾的放肆外神们都攒足劲卖惨。 在没有属于自己的世界意识的外神群体中,三柱神基本上有等价于世界意识的一切职能——只不过星之外海足够宽敞,没有想不开的傢伙愿意把自己的自由职权分割给三柱神,也没有什么外神解决不了的问题——就算是原初之神,祂们也通过沉睡和跳脱于世界兴衰规则的本领活活熬死了祂们。 或许也正是如此,让抑制力见识到了外神的生命力,才在犹格和圣杯冒犯世界边缘失败后让抑制力借题发挥,硬生生给外神们判下死刑。 尽管如此猜想的不在少数,但犹格毕竟也是三柱神,再加上当时这一场冒险,是外神内部默认的结果——世界意识要走的路肯定不会错。 现在的结果不如祂们的意——犹格倒是好,还给祂名号之下的眷属们指了条明路:圣杯为祂们这些外神留下了名为降临者『fner』的后门,但外神好不容易干掉的世界意识,谁又想让一道无形的桎梏重新降临在脑门上呢? 大家各怀心思,但不约而同地,祂们都打算藉此示弱,再向奈亚发难。 『奈亚大人……』 『祂回来了……』 『莎布大人的伤势……』 『犹格……背叛了吗……』 第236页 可惜,祂们想要发难的对象,以更加凌厉果决的手段率先动手—— 「我的同僚、眷属以及家人们」 黑色瘦削的人型在黑暗的阴影处显现,混沌的无序 让弱小的眷属们振盪散了形态,却依旧控制不住内心的本能蜂拥至它们最后的支柱面前。 它们祈祷,它们期待这位仍力量完备的神明能带领它们避开必死的局面—— 「我们将于此开闢一个属于所有种群、不分彼此的全新世界——」 只不过这个世界没有你们。 肿胀的污秽雀跃于强者的迷药,洞悉真相的智者却困于为祂带来生机的躯壳。 哪怕是犹格·索托斯,其作为英灵降世的根本仍是圣杯。 现在,圣杯想让这位老朋友暂且不要妨碍她的计划。 「再见了,这是为你好,我的老朋友。」 在降临者不可置信的目光和羽斯缇萨淡然处之的平和中,从人造人胸口出来的纯金色发出的耀眼光芒吞噬了一切紫色的事物,触手卷着召唤者,却依然阻止不了反召唤的进行。 紫黑色的粒子从阿比盖尔身上逸散,供给魔力的圣杯强行切断了英灵阿比盖尔英灵座同地上的联繫。 降临者死死握紧铁质的钥匙,但「规则」不会因为英灵的主观意愿而改变。 所以……接下来是得回到名为「阿比盖尔」人类记忆所形成的英灵座……吗? 阿比盖尔闭上眼好一会,预想之中的消散仍然未到,睁开眼,羽斯缇萨的错愕、黑色圣杯的尖叫和摩拉克斯的背影烙印在了她,不对,应该是「祂」的脑海中。 「圣杯……不对,应该说是羽斯缇萨女士……除了和你的、作为降临者阿比盖尔同圣杯之间存有契约,但作为犹格·索托斯,祂还有和在场的另一个人之间有契约关系——」 钟离切断了降临者——那颗被羽斯缇萨拒绝回收的、属于圣杯本体一部分的珍贵红宝石构建了一个脆弱、但足以维繫降临者存于世的魔术迴路。 「为什么?」羽斯缇萨喃喃—— 「为了避免污秽流于表面而毁灭了坎瑞亚的执行者,有摩拉克斯一个——」 红宝石置于钟离手掌心,发出世界意识的金色曦光。 「但在我选择交出神之心、不再以摩拉克斯之名行走,而是以名为钟离的普通人行走于世之后,——」 「钟离」就不会再像「摩拉克斯」一样,追求世界的最优解、天理的决断了。 以牺牲为前提条件的拯救,只会带来永无止境的灾难。 坎瑞亚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背叛自己种族的傢伙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出卖了我们!!』 此起彼伏地哀嚎如同圣堂礼教的管弦乐会,奈亚拉托提普享受着同族的哀嚎。外神的声音总是带着精神污染,就算是喃喃般的呓语也会让普通人类陷入疯狂。 眼下,无数弱小的、强大的、被分尸的、被切割的躯体发出此起彼伏的哀痛,哪怕是世界作为世界意识,武田麟太郎也不免为眼前之景而嫌恶。 更何况,他完全无法理解圣杯明明之前还明面上和犹格合作、背地里一直继续和奈亚同流合污的原因。如果只是想创造新世界,不应该是守序阵营的犹格·索托斯更适合与世界意识们合作吗? 卡密托的教训至少证明了一件事——犹格的确是一个能够与人类共处的外神,不论祂有没有对世界意识下手,能够做到这一点起码证明了:比起奈亚拉托提普,犹格·索托斯才应该是更加符合圣杯要求的那个外神。 或许是圣杯有其他的考量,又或许是奈亚拉托提普的附加条件打动了那个傢伙,总而言之,这两个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世界意识和外神一起偷偷摸摸地计划了许多事——直到今天,奈亚那傢伙拿着圣杯的信物找到横滨,他才无奈地跟着来一趟星之外海。 「啧。」 武田麟太郎不 爽地看着翻滚的肉云,他对圣杯的目的不感兴趣,但如果能让世界不必遵循抑制力那不合理过头的规定,他可以捏着鼻子按头听圣杯指挥,但这不代表他对外神毫无芥蒂。 「往好处想,你不费吹灰之力就报了莎布毁灭横滨的仇——作为横滨的前主,该不会连復仇都不情不愿吧?」 「我只是没想到最后和圣杯合作的是另一位三柱神——也对,犹格再怎么和族群离心也不会干出背叛自己种族的事情,这种情况下,只有在群体内部一直鼓吹原初混沌之核回归的伏行之混沌才是嫌疑最大的那位。」 「不会吧不会吧,这就是世界意识对待盟友的态度?」 奈亚毫不在意武田麟太郎的讽刺。一个连世界意识本源都没了的傢伙不足为惧,祂只是嫌恶地摆了摆手,催促道:「还不动手?」 武田麟太郎扫过这一片已经被混沌黑雾充斥的星之外海,触鬚、粘液、黑雾、肉块扎堆混在一起。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肉块跳跃的神经发出如雷的轰鸣,如果谁再告诉武田麟太郎外神的呓语模煳不清,他一定要拿这场景当做范例—— 哪怕是外神,对于「毁灭」的畏惧不亚于任何一个生命短暂的种族。 他再次认识到,能这么多年来保持与圣杯合作关系,并且一直隐藏在幕后以人类形态显现的奈亚才是三柱神中最危险的存在。 第237页 明明能用力量和手上已有的知识解决一切,却偏偏钟爱于阴谋诡计和漫长得不得了的所谓宏图伟略—— 「……你和圣杯的相性真好,一定很合得来吧?」 「吶~谢谢夸奖。」 「不用谢,两个害人精。」 武田麟太郎深吸口气,玩笑归玩笑,他和圣杯之间的约定还是得继续履行。 现在,进行第四项实验—— 创造『一个全新』的、不存在任何『弊端』的、属于所有种族『抑制力除外』的世界。 第125章 外神们的躯体蕴涵着足以等价于原初神明填补世界物质的力量。 将祂们的身体匀称划开、让污秽的血液流淌在昏暗的外海, 将已无反抗之力的祂们用来容纳力量的、奇形怪状的身体从内向外翻面,用纯粹的力量包裹住污秽的躯体。让用以防御外界的器官部分模拟荒芜的世界里侧, 拥有纯粹本源力量的内核模拟表世界—— 这样的世界, 才算得上适宜。 模拟完里侧与表侧,世界已经初具雏形。现在只差「生命」的诞生,一个人工但完全符合抑制力规则的世界就这么诞生了。 正当武田麟太郎思考时, 奈亚突然问:「你做过寿司吗?」 「……你有毛病吧?」武田麟太郎被不干正事外神的诡异问题给整不会了。他就知道, 和圣杯能够成为合作伙伴的傢伙多少有点不正常。 「很像啊……卷寿司的时候要先铺上一张紫菜,把米饭平铺在上面, 再放上些酸萝蔔生鱼片之类的,把寿司帘捲铺盖后一捏,原本在最上面的馅料就一下子到了中间……嘶……真的好像生鱼片……」 奈亚回味地看向这片内核还在哀嚎地世界,又自顾自地感嘆。 武田麟太郎对这个莫名其妙外神的所作所为摸不着头脑,这种根本每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多么恐怖壮举的世界意识,比混沌更加混沌—— 这也正是奈亚最后下定决心同圣杯合作的原因:踯躅不前的外神们自千年前向世界边缘发起冲锋后, 居然只有犹格一神为之死去,其他傢伙们宁愿龟缩在星之外海时不时用化身骚扰一下世界意识, 做些象徵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举动, 也不愿意再向远方迈进任何一步。 祂们早就忘记为何外神能让抑制力束手无策。 并不是因为祂们的力量多么强大——而是在其他世界的原初神们意识到「世界意识不是所有种族的必须品」这一事实前率先做到了这一点。祂们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也是最后一个。 在抑制力填补上规则之前,一切行为都不会被施以惩戒。 而沉湎于往昔的外神,不可能再如同数万年以前怀着必死决心毁灭世界意识那样, 在漫长的岁月里, 抑制力有意让世界更迭的速度加快,让种群以数量稀释力量。 这更让外神们止步不前。 不会再有种族超过祂们了。死敌已经化作灰飞, 未能突破世界意识桎梏的傢伙们无法逃避成为世界发展变革养料的结局。最幸运也莫过于放弃表世界的一切成为里世界的监下囚。 如果止步不前就是其他种族永远无法企及的终点, 那么贸然前进会不会无意间成为别人的垫脚石?没有世界意识, 就不会被抑制力的规则限制。 因此,对于外神而言,只有抑制力才是唯一大敌。 犹格和圣杯合作的时代,原初的神明尚未完全退出歷史的大舞台。 但在知晓抑制力因为这次大胆迈进所降下的世界意识同外神间完全不对等的愤怒后,奈亚敏锐地发现,外神内部的风向,变了。 祂们不再追求宇宙的极致,祂们开始用沉睡逃避——也正如祂们所想的,每一次沉眠,往日的那些对手一个一个消失在了世界上,认识的世界意识也越来越少、越来越弱。 抑制力对于世界意识裁决,应验了。 但令奈亚忍不住发笑的是,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既不是继续派遣眷属到世界边缘一探究竟,也不是像祂们最初杀死世界意识那般在抑制力的规则中寻找漏洞,而是把气撒在了世界意识上。 把抑制力留下的后门彻底堵死。 像莎布那个蠢货,反应过来之后又想通过污染把自己的眷属偷渡到世界,结果被武田麟太郎一记自爆通过分身伤到了本体。 已经没救了。 抑制力成功地让这个种族变成了只有生命没有未来的废物。 不对,马上连生命也要没有了。 就像已经被放血的三文鱼,人类中的捕鱼者在三文鱼活着的时候就会将它剥皮去鳞放血,再把它们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干净的新鲜□□堆积在冷库,只等待着上岸后端上餐桌的时机。 已经被抑制力驯化外神们的下场就是这艘捕鱼轮渡上的三文鱼。 「……算了,你开心就好。」 不与疯子计较长短得失是过好每一天的前置条件。 当然更重要的是,眼下只有他一个连世界意识本源都送出去的前世界意识,面对三柱神之一的奈亚拉托提普,通俗来讲,基本上是毫无还手之力。 「生命的部分有什么打算——需要我想办法从世界里弄点远古细胞来吗?」 「用不着这么复杂——既然是实验,自然是已经早早地把小白鼠准备好了。不过看来你倒是真的和圣杯关系不怎么样,它连这点都没告诉你……不会是在它眼里,一个外神都比横滨的前世界意识可靠吧?」 第238页 「挑拨离间的话就免了。」武田麟太郎转过身,面向乐不可支的奈亚反驳道: 「倒是你这位合作伙伴,既然圣杯把一切都交代好了又何必来找我?自己亲歷亲为岂不更好?既然让我来帮忙最好就把你那过分活络的心思收敛些。当然,如果讽刺一个已经不是世界意识的普通人类能够让这位憋屈外神的心能够更好受些,我不介意。反正你们的计划于我而言无用。」 「好吧好吧,真是没有娱乐精神的傢伙,既然如此,记得不要太惊讶哦~」奈亚双臂展开,在祂身后,撕裂的空间旋转扭曲形成了强烈的漩涡,生生将星之外海撕开一个大洞。 什么生命是能够满足世界演化规律、还得让圣杯瞒着同为世界意识的武田麟太郎? 「久违的生命和荒芜的星球,多谢了,奈亚——以及,好久不见,横滨的世界意识、圣杯的友人」 武田麟太郎瞳孔紧缩,从漩涡出来的,是一个令他意识到,圣杯的计划恐怕早在和犹格合作之前就已经在进行的熟人—— 原初的母神、圣杯世界中执掌人类恶回归之理的besat、一切生命的母亲、混沌的原初之海 提亚马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世界意识总是无法认真履行它们的职责,为什么它们总是能轻描淡写地牺牲其他种族。 难道对于这些世界意识而言,只要让它们自己的子民们好好活下去,就可以把其他种族的性命、未来弃之于不顾? 「原因其实很简单,犹格。」记忆中,纯金色的圣杯镶嵌着两块美丽的红宝石,它的声音空洞却让祂神智清醒。 哪怕时隔多年,犹格从星之外海的三柱神变成了时之政府的二把手,再到如今圣杯世界的降临者,也仍然记得圣杯的回答—— 「抑制力没有要求世界意识把爱分给其他人,在抑制力眼中,世界意识只需要全身心爱着自己的子民,为他们提供充足的资源、上升的空间、适宜的生活条件,最后再成为下一时代新种族的垫脚石就好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世界意识,冠以世界之名,却行自私之事?为什么抑制力让世界有了意识,却没有给你们带来情感。 「世界意识是有情感的——我们被灌以对子民们无限的爱。」 那不是爱,那是任务,是世界意识的责任,是世界的法则——因为,世界意识必须无条件地爱着自己的子民们。 可是正常的生命是不会对侵占自己花圃、对花圃的主人一无所知,自顾自犯蠢傢伙的。 全知全能的外神告诉 圣杯: 那不是情感,那只是一段死板的前置条件而已。 没有喜怒哀乐的生命,不会对死亡感到畏惧。 请回吧圣杯,看在克塔亚特的份上,我会消抹你来过的痕迹。 「请不要拒绝,全知全能的门之钥。」金色的圣杯飘到虚幻的泡泡面前,一头攒进了泡泡中空的内部。只有在完全由外神力量组成的空间,抑制力才不会投来对世界意识的目光。 「我有一个能够让外神们不再被抑制力针对的办法。」 圣杯的话像是在脑子里不停歇地循环播放一样,震得降临者大脑隐隐作痛。 在短暂的眩晕过后,阿比盖尔稳定心神,看准时机将一条触鬚对准羽斯缇萨仅剩的红瞳。 先前还在因为钟离而陷入思考的羽斯缇萨回过神,堪堪避开降临者来自星空的一击。 但已经晚了。 趁羽斯缇萨卡壳,对本体的掌控不足时,钟离看准时机,将爱因兹贝伦家族城堡的魔术式节点破坏。巨大的岩嵴生在鲜红阵法的每一个关键节点,互相之间已成共鸣之势。 此时,场上形势已经完全逆转。 在羽斯缇萨无法发挥自身作为圣杯完全力量的前提下,她不是钟离和阿比盖尔中任何一个人的对手。 「小看你了,摩拉克斯……」 羽斯缇萨阴沉着好看的面容,人偶的精緻面庞都因此而变得有些怪异扭曲。 「事实上,那的确是我的肺腑之言。」 摩拉克斯的契约的确已经完成是羽斯缇萨在犹格来之前亲口承认的事实——加上有她另一只眼睛作为证明,他们之间的契约的确已经结束。 后悔,就是很后悔。 羽斯缇萨忍不住想:要是她没有承认契约终止就好了……等等,不对! 「你是故意的?!」 钟离点了点头,大方承认。 刚刚说的话真的不是为了拖延时间,他的的确确不认可圣杯和天理以生命换未来的想法。 羽斯缇萨危险地看着钟离,她质问叛逆的神明:「哪怕是罪人们的生命?」 第126章 「我不清楚是什么让贤能的世界变得如此可怕……难道即将更迭的自我会让你变得极端吗?」 钟离嘆了口气。自始至终他都无法理解世界意识的脑迴路——为什么他们总是能把一个正常的问题用最极端的方式来解决? 在预料到会有可能污染到提瓦特世界时, 天理毫不留情的毁灭掉了在地底艰难求生的坎瑞亚,哪怕这个王国继续发展下去拥有更加深远的天资。 好像对于世界意识而言,毁灭比创造更容易做出决定, 少数人总是能够被毫不犹豫地抛弃——哪怕这个少部分, 是世界意识本身,是它的子民? 第239页 不, 不对。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世界意识身上, 有一个先前让钟离一直觉得不太对劲,却又觉察不到哪里不对劲的疑点——或者说是共同点。 坎瑞亚比起整个提瓦特来说是少数, 书和它所守护的横滨比起来是少数, 卡密托和时之政府全体审神者相比是少数,就连冬木的大圣杯之于冬木市的人民也是绝对的少数。 无论是主动或者被动,除了羽斯缇萨的所有世界意识,前任、现任、继任都不约而同地抛弃了少数部分。 可是如果抑制力给世界意识们下达的指令是要以保障大多数人的利益为前提形式的话,那最开始圣杯这么做的意图就是不成立的。 按照有犹格的说法,圣杯的本意是为了让世界意识们不再受到抑制力的禁锢, 能够超脱无止境的轮迴,不会陷入被迫的重置。 但这个选择本身, 就是在为少数考虑。 世界意识, 能够违背抑制力的指令吗? 从迄今为止认识的所有世界意识里,它们都在有意无意地遵循抑制力所定下的规则。 「不管是两个世纪以后的大圣杯, 还是作为凝聚这两百年记忆的小黑杯,它们根据世界进行的判断、做出的选择都和你完全不一样——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偶羽斯缇萨,真的是圣杯吗?」 羽斯缇萨面色不显, 但心里却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如果「圣杯们」是同一个体的不同碎片, 为什么未来冬木大圣杯、身为记忆碎片的黑色圣杯和自己这个最初的圣杯截然不同? 不, 不对。 这根本无关紧要。 她不明白自己的形象为什么和钟离认识的大圣杯相去甚远——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有一点毋需置疑、坚信便是—— 「我是圣杯, 我永远是圣杯,圣杯也永远会是我——」 所以,哪怕现在她不能动摇,她必须坚持下去,因为「圣杯」作为世界意识不可能让子民们受害。 如果圣杯『我』保不住自己的子民『孩子』…… 那大家『所有人』就都别活!! 没错,不能被摩拉克斯的语言迷惑—— 她的想法不会有错!! 羽斯缇萨稳定住心神,将藏于这具人造人躯壳的圣杯同爱因兹贝伦的城堡重新连接起来。 如果没有办法迅速解决摩拉克斯和犹格—— 那就让他们哪里都去不了!! 「无论是神明还是什么别的——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 洁白城堡的一砖一瓦在剎那间崩塌,但其中所蕴藏的古老魔术迴路却如同活起来了一样,如同森林拦路的荆棘生长起来。人造人们也被同时下达唯一的一个指令。 「拜託了,陪伴我的孩子们……将你们的生命交付于我、用以填补这座牢笼——」 圣女空灵的声音如同指引迷途羔羊的规劝。 差一点,就差一点,作为圣杯载体的羽斯缇萨就能完成爱因兹贝伦家族的夙愿。 作为 爱因兹贝伦家族的人造人,有理由不为这份夙愿尽上自己微不足道的生命吗? 冬木圣女羽斯缇萨,她应该在精心绘制的阵法中、在柳洞寺的魔术工房内,在第二魔法使的见证之下,完成最后的圣杯降临。 而不是在面对强敌时刻,吸干人造人们的力量。 但这有如何呢? 反正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但是加上爱因兹贝伦多年的积蓄和人造人用以维持精密构造身体的魔术,或许能够勉强实现圣杯的降临。 这还不够吗? 爱因兹贝伦家族城堡的魔术式仿佛活起来一般,开始激烈地对抗位于节点处阻碍城堡运行地岩嵴。在瞬时高峰值地魔术冲击下,岩元素构成的造物碎成金色的粉末,消散在空气之中,不留半点痕迹。 被魔术式吸干魔力的人造人率先发难。 在没有精密构造的「电源」维持意识的前提下,羽斯缇萨的命令成为了它们接受到的首要指令—— 「不能放过外来闯入者!」 「啧,麻烦。」 降临者挡下数不尽的人偶,触手拍碎了人造人的躯壳,但随之而来的,哪怕是只剩一个头也义无反顾用牙齿攻击他们的鍊金造物。 金色的结晶盾网罗了消散于空气中的岩元素粒子,罗织出一间牢固的护盾,彻底阻绝了人造人自杀式的攻击。 「怎么办,摩拉克斯?」 阿比盖尔仰头看向红色魔术迴路遍布全身的羽斯缇萨和已经完全失去伪装形态的爱因兹贝伦家族城堡。人造人们露出了它们最为狰狞的面目,源源不断地从地下魔术工房涌现,义无反顾地袭击他们。 「放心,她完成不了召唤。」钟离单手抵住,将金色的护盾往羽斯缇萨方向推去。 人造人见状,更加加快了吸收爱因兹贝伦家族自建造起至今储存并用以提供给所有人造人的能源。却仍旧无法完成第三法现实的最后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钟离向无法动弹的羽斯缇萨推进。 力量为何,为何还是不够! 明明是足够纯净、足以填补空缺的力量,可为什么还是不够?! 就算是吸干整个冬木市的灵脉也不可能能够和把这座拥有无数代人造人积蓄的城堡釜底抽薪相媲美的力量! 难道说—— 第240页 羽斯缇萨将目光移向自始至终没说过几句话的、另一个自己。 黑色的圣杯,没错! 拥有接下来两百年记忆的、以及世界本源的自己,才是最后的养分! 我『圣杯』需要世界意识的力量!! 「真行,你们可真行啊!」武田麟太郎嫌恶地拍开奈亚邀请地双手,好不留情地讽刺道: 「这么有本事的话怎么不去世界边缘后找抑制力的麻烦——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弱者抽刀只会挥向更弱者。连同族都不放过的傢伙别跟我套近乎。既然已经完事,我先走了,不用送,拜拜。」 「上了我们的船,又想走……这就不太厚道了,亲爱的朋友。」奈亚怜悯般地摇了摇头,故作深情地挽留道。 「哦?」 武田麟太郎被奈亚噁心疲软的言论震得抖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怒极反笑:「你们这是不打算让我走了?」 「当然。」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居然是提亚瓦特率先开口道: 「毕竟在创造新世界方面,没有比世界意识更加可靠的存在……」 「别耽误时间了,提亚马特——考虑得如何,前·世界意识?」 奈亚阻止了提亚马特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反方向指了指由祂的同胞们的身躯和力量构成的「新世界」。 地上只有简单的石灰岩质附着,外神污血硬化的块状物几乎覆盖了世界陆地的绝 大部分。考虑到大部分外神不会死透,武田麟太郎物尽其用地把外神们的循环系统搬到了新世界。因此,踩在污血构成的脆弱板块上,还能透过稚嫩的地质感受到唿吸的律动。 尽管这个世界的结构搭建出自武田麟太郎之手,但这也不代表他能够藉此逃出生天。 毕竟,他只是一个「柔弱」的前·世界意识。 「要我做什么?」 「不要紧张,只是我们两个迷茫羔羊对经验丰富前辈的一个非常简单的小小请求。」 奈亚蜷曲着人型混沌的伪造躯体,兴奋又不失狡黠地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 「还请帮助我们创造生命吧,武田麟太郎先生~」 武田麟太郎:…… 笑死就这?就这??不是,这显得他刚刚的准备很呆。 也就是差点让他已经在脑子里选好下辈子要当什么品种的书罢了。 「……怎么,不愿意?」 奈亚慢慢吞吞地攀附在人型书地耳朵旁,狡诈的毒蛇吐着信子,打量着这位前世界意识,只要有一点不对劲,祂一定会让这个不识时务的傢伙意识到什么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没问题。」 「如果不愿意的话……蛤?」 奈亚僵直了一会,又怀疑地看向武田麟太郎,脑子里继续风暴这个世界意识突然松口的原因—— 刚刚祂可是什么狠话都还没来得及放,怎么突然就答应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还是说……圣杯又提前预判到了这一点么?不愧是世界意识,互相对对方的了解足够深…… 「所以说……圣杯那傢伙到底给你们留个个什么混蛋样子啊!」 武田麟太郎嘆了口气,一边嘟囔着一边顺手把混沌凝成的小动物扒拉下来。也就是奈亚还在头脑风暴计算世界意识的后手,不然大刺刺动手的武田麟太郎高低得去见一躺世界意识。 保险起见,奈亚还是字词拘束地试探道: 「……有趣,我向来是认为,圣杯算得上是世界意识中的典范,作为统领,它的魄力和胆识都相当令我们钦佩,不过看来你这是意有所指了。」 不,你还是恢復到你嚣张不可一世风乐子人状态比较好。现在的你多少有点陌生。 武田麟太郎两手一摊:「世界意识会无条件爱着自己子民——还有比这更合适的理由么?」 第127章 尽管羽斯缇萨不明白为什么小黑杯身上拥有她这个本体都没有的力量, 但她就是它,圣杯不分彼此,就算是中间有什么纰漏, 羽斯缇萨也强压着内心的不安像小黑杯投向祈求的、期待的目光—— 如果是「我」的话, 一定能够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吧?! 所以快点过来帮我,把正确的歷史继续下去, 让大圣杯诞生在雪中的爱因兹贝伦城堡。 「不对啊前辈——大圣杯没有降临在冬木来着……呀!」 「你还真的回答啊!」降临者一把扯过走神的小黑杯, 从穹顶坠落的冰棱正正好好地砸在小黑杯的悬浮处,瓷砖的地板被硬生生地砸出一个凹陷地空洞。 小黑杯惊出一身不存在的冷汗, 又把自己缩低了些。 「别挣扎了羽斯缇萨——你不是我们两个人的对手。」阿比盖尔背后的触鬚单拎着小黑杯, 又觉得不太放心,又添了几层触手给它来了个结结实实的裹棉被。 小黑杯:救命,要不能唿吸了! 「这点我认同犹格先生的看法——再继续下去对我们双方都毫无意义。」 面对羽斯缇萨几乎要把他们二人生吞活剥的眼神,钟离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羽斯缇萨开始认真检讨起自己的行为。 钟离说得没错,自己现在力量尚不完全,人偶太过脆弱, 以一敌二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但是如果就此罢休的话…… 「我相信你对契约的坚守, 不管是摩拉克斯还是钟离, 掌管契约的神明不会让自己的权柄蒙羞,但——你要如何保证犹格不再是威胁?」 第241页 「不发火你真是喜欢把别人当傻子, 世界意识的信誉早晚得被你败光。」阿比盖尔收起手上铁质钥匙,但护着小黑杯的触手仍留在外面。 「你和克塔亚特那个叛徒联合起来欺骗整个星之外海只为了满足你们的一己私慾,让抑制力那混蛋更加坚定了除掉我们的想法——真正善用职权不守契约的, 不正是圣杯吗?!」 话到最盛, 就连羽斯缇萨也无法回答。 「你这么问她是问不出结果的——显然, 她和当时的你一样不正常……或者说有点像走火入魔?」钟离尝试着换个措辞来解释, 阿比盖尔却摆了摆手,表示理解。 「……说实话,我现在也不大能够理解当时的我为什么突然背刺卡密托。」 阿比盖尔长长舒了一口气,不同于话里话外的纠结,降临者眼里却是满满的释怀。 「作为外神,我尽到了传递外神文明火种的责任,时之政府的所有科技与知识都来源于我简化过后的外神知识;作为时之政府的二把手,我辅佐世界意识壮大自身,创造出了总调度囊括时之政府事物;作为同盟,我遵守了一切我需要遵守的契约。坦白来说,我后面的几千年没有做过违背犹格·索托斯原则的任何事,唯有卡密托……我当初答应了圣杯,无论是我抑或是我的眷族皆不可对他下手,无论是因为什么导致我被刺他,这都是我的错。我承认,并且为之付出了几乎全部力量和性命的代价。我的盟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犹格·索托斯不同于其他的外神——祂比世界意识想像得要更加守约、更加守序。 也正是如此,祂无法理解世界意识的所作所为,祂掌握的所有知识能让祂理解弱者的庸人自扰,却无法看透和祂同一水平的「正常」世界意识的逻辑。 「你的回答呢,圣杯——或者是冬木圣女羽斯缇萨?」 钟离将护盾的余波沖向四周,冲击波将因为羽斯缇萨战意消失而停止继续攻击的人造人,为他们腾出一片空地。 羽斯缇萨茫然而又无措,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刚刚还是不死不休的敌人,现在又变成了促膝长谈的前盟友? 「我觉得,你有必要把这颗由你交给我的宝石重新戴回你的身上。」 「不必——」 那颗残破的红宝石又重新被提及,羽斯缇萨反射性地摇了摇头,却被钟离快准狠的手法卡住命脉,哐当一声,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就这么顺利的物归原主。 阿比盖尔吓了一大跳,以对待勇者的态度看向眼前形象莫名拔高了不少的钟离,敬佩但又不解地道:「你不打算继续劝劝圣杯吗?」 钟离则有些疑惑:「原来你刚刚是真的打算用语言说服她?」 冒犯了,他还是姑且认为外神的脾气可能要比拥有武神称号但是实际是契约之神的岩神更加差劲一些。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泄露机密的嫌疑……」好半天,阿比盖尔才缓缓开口: 「其实,我是文官来着。」 钟离:……啊,略感疲惫 「问题不大,就是圣杯好像……毕竟那个哐当……可能还是有一点杀伤性吧?」 降临者抱紧自己的银钥匙,背后的触鬚则抱紧可怜的小黑杯,一起为被自己的本体上的宝石锤昏过去的羽斯缇萨祈祷。 不过,等她醒来,一些被抑制力刻意模煳的细节应当就会有答案了吧? 有了真相,问题一定可以迎刃而解! 错误的,需要重置的,不应该如此的。 这不应该是「武田麟太郎」的本意才对。 莎布对横滨的撞击几近让他失去一切,武田麟太郎不可能会对祂们有什么好脸色。就算是刚刚趁机报了仇尝出一口恶气……但刚刚那些毕竟也只是龟缩在星之外海的外神们,应该不至于让世界意识这么心情舒畅才对。 而且那句「还有比世界意识会无条件爱着自己子民更合适的理由」…… 奈亚第一次清楚意识到,抑制力对世界意识所划定的规则居然是如此地……荒谬—— 能让一个理智清楚、没有损伤到任何逻辑判断的存在,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出前后不一的两种行径。 「……连我都觉得有些被吓到了……还是收起泛滥的世界爱吧,这里可没有世界的孩子们……」 奈亚一边半开玩笑地试探看起来不太正常的武田麟太郎,另一边缓缓靠向提亚马特向她使了个眼色,做好准备控制住看起来不太正常的世界意识。 「怎么会没有呢?」 提亚马特空灵的声音和武田麟太郎责怪的语气混合在一起,原初之神和前世界意识的四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奈亚,让一种不安的情绪没由来地占据了祂的心头。 比起本就处在封印状态又身型庞大的提亚马特,武田麟太郎失焦的双眼让祂发现,这位世界意识看着的、并不是自己。 凉飕飕的冷风吹动了混沌的黑雾,也让奈亚有些眩晕的意识再度清醒—— 有什么风,能在星之外海吹动混沌…… 不对,这是—— 「我们不就是吗?」 荒星重归了平静,活跃的地心也不知在什么时候闭紧了嘴。 ——好奇怪,为什么没有生命的地心会说话? 「可能是听错了吧。」 世界意识摆了摆手,兴致缺缺地说道,「应该是在这一个我诞生之前吧,那个世界就在荒芜的星之外海飘荡了好长一段时间了——那种资源匮乏的世界,没有足够的力量自我诞生意识,旁边也没有能够模拟基本环境变化的星球,要等到世界意识的诞生,还不知道要等到第几个我出现呢。」 第242页 它的同僚则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在思索半天无果后才在意识内继续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我怎么老觉得好像那个地方……不应该是那样?」 数分钟之前才见证了星之外海新世界诞生的世界意识摸不 着头脑。 不过这么一个偏远地方诞生的世界,还没有什么内部驱动的力量,整个世界就像是死了一样吗,也怪不得诞生了这么久都没有生命的诞生……这样的话,之前奇怪的声音,可能就是传说中世界意识想要诞生却没有机遇的悲鸣吧! 「如果是那个星之外海唯一的世界里诞生的原初之神们,应该得被叫做外神吧?」 「你的脑迴路好奇怪。」 先前的那个世界意识托着腮,「星之外海星之外海,为什么不能叫他们星神,非要叫外神呢?再说了,外神这个称唿听起来也太见外了吧!子民们肯定不会喜欢这种莫名其妙的称唿的!!」 「对哦……」被反驳的世界意识认真思索了一会,仍然摸不着头脑。 所以,为什么会觉得那里的原初之神应该叫做外神呢? 而且外神这个称谓怎么会觉得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像是……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有这么一群种族一样……是叫做外神吗? 「哎呀,别管那种不知道几千年没变过的地方了——快帮我想想还得给我的新眷属塞点什么好……十足的幸运、不凡的人生,还有幸福的家庭和一点什么样子的小缺憾呢……」 「还是别加上缺憾吧,眷属受伤的话你不心疼吗?」 「这是什么话呢,你这样可不能算一个合格的世界意识,我想想,我还记得我刚刚诞生的时候,抑制力送给我了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的……对,想起来啦!」 「那句话叫做——凡事必有代价。」 实验四:已失败(已手动删除完毕,部分垃圾待清理) 第128章 对于世界意识们而言, 抑制力是头顶悬而未决的活体摄像头,是制定规则、裁决一切的宇宙意识,更是让一个一个世界出生的「母亲」。 大部分世界意识都能为抑制力所制定的一切规则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抑制力没有害世界意识的理由、一切都是为了世界正常运行等等之类的话。除了小部分反骨仔, 大部分世界意识都按照抑制力划定的范围平平安安地生活着, 记录世界的点点滴滴、爱护好自己的子民,最后再到无力回天的时候欣然赴死。 从来没有人质疑这份规则——除了外神们的世界意识。 「如果我的孩子们永远都不会消亡、哪怕是死去的孩子们依然能够对世界造成影响, 那是不是意味着, 祂们不必成为下一时代新生种族的脚踏石?是不是我也可以藉此达到真正的永生?」 怀抱着对孩子们天生的爱和些许自私的情感,存于星之外海唯一世界意识无视了抑制力的告诫, 将世间一切美好之物送给了所有孩子们—— 强大的力量以确保种族的安危、无尽的智慧以保证种族的发展、永恆的生命以观望种族的永续、不灭的意志以连结种族齐心的目标…… 有了这些, 还需要承载一切美好远景的一个个个体。 虽然它没见过其他世界意识,但是它见过辽阔的宇宙呀。 它仿照曾经把世界撞出个对穿的小行星的样子认真捏好了一部分孩子,模仿时不时从黑漆漆宇宙中冒出来乱七八糟的黑洞、星云和一些元素物质之类的造型捏好了另一部分,还有一小撮孩子们,它犯了难。最后,它还是从遥远中同僚们的只言片语中听到了「血肉」的意思—— 是要为孩子们捏出用「血」和「肉」做的身体吗? 世界意识不太明白, 但世界意识还是决定追随时下世界意识的潮流。 虽然星之外海是个荒芜偏僻的地方,但它还是希望孩子们能够活得更好些。 能像那种大型世界一样, 有数不清的卫星、行星、恆星一起运转, 有温暖的星球提供热量,半生的卫星挡住是不是乱撞的小行星和乱飘的碎石就更好了! 再最后, 世界意识不忘为祂们添上记忆的星标,它害怕忘记孩子们,更不希望孩子们被忘记。 自此, 一个强大的、有能力绵延至宇宙终结的种族诞生了。 同时期的世界意识们都依据抑制力提供的模板创造出未来将会成为世界基石的原初之神们, 原初之神们同样强大, 但祂们註定会被淘汰。 它的全部力量被用来填充孩子们, 不像别的世界原初之神们那般死后化作世界的一部分,为世界带来充沛的物资和优越的环境,星之外海本就荒芜不堪,竭尽所有智慧与力量都无法凭空变出更多资源。 顺理成章地,祂们将目光投向了其他世界。 这时,外神们才突然发现,原来不是所有世界都只有火山和海洋。 「摩拉克斯,如果你是我们,你会怎么做呢?」 天理靠在大块的石头上,仰望着提瓦特深邃却一成不变的星空。 如果璃月是一片荒芜的大地,只能通过战争和掠夺才能带给子民们美好幸福的生活,你会将那柄贯虹的长槊刺向水草丰饶、物资充沛的须弥吗? 「要我说实话吗?以普遍理性而论,提瓦特根本没有一寸肥沃的土地。」 「假如,假如啦!!」 第243页 天理没好气地瞪了眼不给面子地无趣眷属,直起身来:「我是很认真的——岩元素力创生的岩造物不能马上用作生产作物,看到大慈树王雨林的欣欣向荣,身为武神,难到不会有哪怕那么一点点侵略的想法?」 「没有。」 「说实话哦,摩拉克斯。我要听你 的解释。」 钟离嘆了口气,收起手中的长槊,送给还蹲在地上眨巴眨巴眼睛的天理一个爆头。 「哇啊!!摩拉克斯你好兇!!我还在跟你讨论哲学,怎么突然动手了?!!」 「哲学是和平时期该谈论的事情,有这个伤春悲秋的闲工夫不如去帮大慈树王一起检查检查世界树如何?至于刚刚的问题——魔神战争摧毁了一切……污秽的鲜血让农田生长不出作物,人类们单单为活着就已经疲于奔命,但即便如此,只要能够得到喘息的机会,哪怕曾经肥沃的农田被海水漫过,哪怕可以用作耕种的山头被战火点燃,他们就能用双手为自己换来粮食。与其掠夺和被掠夺,不如试着让粮仓充实起来,耕田的作物丰富一些。」 不是坎瑞亚用鲜血与生命的耕作,而是璃月自古以来的勤劳与汗水。 「嘛……虽然不是我最想听的回答,但这个答案更加不错也说不定。」 天光照耀了地底的坎瑞亚,点点星辉点缀进天理寂静如水的眼眸。 「故事后来呢?」 「和你这种好心的傢伙们不一样,飢饿的狼群看见围在羊圈里的可爱小绵羊后,那不就是为所欲为了?小绵羊的主人那不就发了彪,直接去找狼主人麻烦,不也是相当合理?」 天理背过身,用胳膊挡住侧脸,又把头像是埋进了地底。 「如果我们能够学会责任和善良,稍微有点责任心地,像那几个原初之神一样把力量归还给世界……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是现在,为了不被抑制力降下裁决而毁灭掉无数国度的天理,在这份「世界意识」的责任里真的没有做错吗? 如果成为自私的外神不对,有责任心的世界意识也不对…… 「别想了。」 钟离打断了天理脑内的胡思乱想,他一眼就看出,自己这位名义上的直属领导已经陷入了死胡同。 「实在是闲到没事干还胡思乱想的话,干脆回天空岛上睡觉吧。仔细想想,要是你能在上面好好睡觉的话,下面的生物都会开心不少。」 「好吧。」 「真是难得,不去纠结死胡同。不错不错,几千年的智慧终于还是长出了脑子。」 「我的本体没有脑子这种噁心的肉块——算了,好好珍惜还见得到我的日子吧,我要回天空岛悟道了。」天理顿了一下,伸手试着掏了掏身体,找了好半天,才终于从里面掏出一点可怜的快要被风吹走的世界本源。 「这是我最后的本源力量了,记得省着点用——还有世界意识那边要是有什么事就替我去一下,外神那边要是有不长眼睛的在坟头招魂记得帮我给祂们这帮不长记性的一巴掌……呃,一枪也可以。」 「……璃月的建设仍在紧要关头,你真的还打算让我身兼数职?」 「不不不,相信我,我最可靠的眷属。」天理拍着胸脯保证:「世界意识那边从来没人找过我,外神都是一群一天到晚窝在星之外海的笨蛋,你就当多了个挂件。」 「拜託了!我真的很想脑子空空好好睡一下——不对,是好好思考一下侵略和勤劳的意义!」 「……勉为其难。」 钟离结果天理欢天喜地递过来的世界本源力量,世界意识美滋滋地返回了天空岛,好不容易扛过了抑制力的挑刺找茬,为了保持正常世界意识的心理状况,它急需把自己不堪大用的脑子扔到岛上直接关机。 等等这不是—— 「……睡了吗,没睡把你的外神力量拿回去。」 天理摆好了脑子,歪头看向远处的地底——好奇怪,没有脑子也可以听到眷属的声音诶。 坏了,那我平时把世界意识本源力量摘下来骂抑制力的时候不会全被听见了吧?! ! 又是脑子里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眼前一神一世界意识的回忆才终于停止了播放。 为什么摩拉克斯和天理的记忆会被自己看到? 羽斯缇萨想不通这二者之间的联繫。 常理而论,意识朦胧间出现的回忆应该和自身有很大关系,但……天理和摩拉克斯,这两个契约前和自己没什么交流的一神一世界意识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记忆里? 头好痛……眼睛也是……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不对,刚刚不还是在爱因兹贝伦城堡里和犹格对峙吗…… 对了,本源力量! 凭藉着对圣杯的本能,羽斯缇萨睁开了那对澄澈红宝石料子的双眼。 「钟离先生,阿比盖尔小姐,圣杯前辈醒过来了!!」 刚睁眼,一道从天灵盖位置沖向大脑立体环绕的一嗓子嗷叫差点又让降临失败的圣杯当场昏厥过去。 「太好了,我就知道圣杯前辈你没事的!」 「唿……圣杯没事就好。」阿比盖尔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滴,长舒一口气。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是陷入梦中梦了吗?如果她没断片的话,记忆似乎是停在她准备夺取小黑杯的本源核心力量、排挤构陷犹格啊? 第244页 他们失忆了吗——不对!!这是…… 「看你的样子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吧。」 羽斯缇萨回过头,陌生又熟悉的契约者蹲下身,金色的眸子注视着圣杯有些迷茫的红瞳,哪怕是世界意思,也不免为这极具侵略性的威压而激起汗毛。 「抱歉,但是我想拿回自己重要象徵的你应该能解释现在的情况吧?」 之前刻意用来行走人世的人身已经被抑制力回档,在她面前的正是全盛时期的摩拉克斯。 为什么会……该死!! 她意识到了这代表了什么。 抑制力直接动手抹除了某个角落的存在。 比如,一个世界,一个种族,一个世界意识。 或者,还有更多。 第129章 「趁现在事情还没到完全不可挽回的地步, 别再藏着捏着了。」 钟离顶着阿比盖尔过分纯良的眼神和小黑杯担忧到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目光,将羽斯缇萨从冰凉的瓷砖拉起,又将僵硬的人偶好好摆放在中央。 「你有后手的, 对吧?」 羽斯缇萨揣着手,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直到确认了她已经失去了与最后一个原初之神的连结, 才缓缓把头低下。 城堡的穹顶刚刚在不分敌我的汲取力量中已经化作了圣杯力量的一部分, 钟离在把属于她的红宝石重新嵌入眼眶后, 她也明白了自己所作所为的意义。 以及提亚马特几乎算是为了自己那份愿望才坚定了慷慨赴死的决心。 只有他们的牺牲,她才能从中找寻到抑制力的漏洞。 只要解决了抑制力,从它手中夺取足够的权能……羽斯缇萨坚信, 在那些比世界意识们都要高层次的权能中一定有将所有人带回来的方法! 「也算不上后手, 只能说是一次代价惨重的测试。毕竟我的确没有想到,抑制力这次居然这么果断……我的问题, 高估了它最后的耐心。 」 羽斯缇萨双手合十,金色圣杯的虚影再次显现出轮廓。作为正常世界线走向的献祭血肉之人,羽斯缇萨利用圣杯的权限可以短暂跨越过表世界无处不在的抑制力规则,将本体显现。 当然,圣杯显现的前提也不是一个随随便便人造人就可以进行模拟的术式,首先要满足的条件就是受□□必须是『羽斯缇萨』, 这个拥有圣杯灵魂记忆的人造人能够等价于圣杯。在她使用了圣杯的权能后, 无论她的内核究竟是不是圣杯对于钟离而言也不重要了。抑制力会将她推向註定成为圣杯的道路。 利用抑制力用来管理世界意识条例的漏洞,圣杯成功躲避了抑制力的视线, 为冬木大圣杯的诞生做好准备。在新的圣杯诞生之前,她还是能够使用世界意识最重要、也是最基础的一项权限——记录世界发生的一切。 这个看似鸡肋又繁琐的权能,能够满足她对已知信息的全部检索, 再配合爱因兹贝伦家族出品的人造人算力, 只需要小小的调动微弱的权能, 就能做到几乎和只有在里世界才能使用的权能差不多的水平。 「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了抑制力……它删去的部分太多了,甚至让很多地方的歷史出现了漏洞——」 羽斯缇萨将文本显示悬浮在空中,将那些一眼扫过去就有问题的文本内容挑选并展示出来。 「你看,这一段美索不达米亚的神话……故事里只剩下了作为丈夫的阿卜苏,孩子们和母亲的存在被销毁了。在正确的记载中一代神们杀死阿卜苏后又将提亚马特杀死,并且将她的身躯用以填补陆地。但在现在的记录中,只有阿卜苏死去之前的记录,抑制力也是有极限的,它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做到逻辑的完全自洽,就干脆直接把这一段抹除。」 歷史是连贯的。 任何一个节点都有其存在的必要。作为原初之神的提亚马特被抑制力直接抹除,这几乎可以相当于世界意识的一部分被抹除。哪怕是换做眷属,羽斯缇萨也不会感受如此深刻。 这一份连着心脏的羁绊是抑制力粗糙的抹除所切断不了的。 「原来如此……看来让提亚马特提前和我们相遇,也在你的计划之内。」 羽斯缇萨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 「他们的症状如何?尤其是犹格,祂不应该被影响得这么深才对……」 「祂成为英灵的时间太短了,我替你试了一下,祂只有外神的知识,余下的都是属于少女阿比盖尔的记忆。」 「所以说,抑制力删去的词条应该包含了外神……既然如此,只需要另一个对照 组就能够确认我的想法了,我说得没错吧,我的水神。」 羽斯缇萨不出意外地找到了完全没有躲藏意思的克塔亚特,意外的是,克塔亚特怒气沖沖为提亚马特打抱不平的样子—— 「圣杯,你是不是有病?把信任你的眷属耍来耍去很有意思么?和我不同,提亚马特从始至终可从未干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无论是退居里世界,还是按照你的授意甘愿赴死,你就是这么对待子民的么?!」 「记得提亚马特,又同时记得克塔亚特这个属于外□□字么……」 钟离意外地捕捉到一个敏锐的信息点。 如果犹格是完全失去了个体的记忆却保留了外神种族的知识,克塔亚特却记得理应被抑制力删除的提亚马特…… 第245页 「还记得我吗,黑水之神?」 钟离握住黑水之神凝聚而成身体的肩膀,克塔亚特疑惑地回头望了眼钟离,转过头又没点好气地指责起羽斯缇萨。 「我就说怎么随随便便就把提亚马特弃置于不顾,原来是外面有新眷属了?这小白脸又是从哪里坑蒙拐骗过来的?亏你在神秘即将终结地科学时代还能找到一条龙——这位朋友,我这话就撂这了,信不信由你,一个多年来忠心耿耿的眷属却被弃置于不顾。良禽择木而栖,龙也是一样,去哪个世界都比在这种黑心世界意识这靠谱。」 说了老半天,克塔亚特砸吧砸吧嘴,还觉得攻击力不是很足,并且缺少了些关键性论据,正准备继续补充,突然反应过来没好气地问道:「谁是黑水之神?我是掌管淡水地阿卜苏,提亚马特的丈夫——圣杯,你是在外面诽谤我了些什么啊?!」 「行了,你走吧。」 羽斯缇萨挥了挥手,精密的召唤阵在克塔亚特脚底出现,将水神不甘的质问统统压入里世界。 「克塔亚特有关外神的记忆已经彻底消失了……与其说祂是克塔亚特,不如说是阿卜苏才对。看祂的样子,应该也在你的世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对。」 「星之外海并没有多么丰饶,在外神们还有世界意识的时候,祂们的世界意识曾经央求大家在世界资源尚有盈余的时候接济一些子民……克塔亚特就是那个时候混进来了,祂和提亚马特同属水,阴差阳错地就成为了世界的原初神,不过好在,祂一直老老实实遵守原初神的职责,在歷史上被一代神们谋害过就再也没有以阿卜苏的名义出现在歷史上,我也就随祂去了。不过听你的口气,似乎和祂认识?」 「差不多吧,第四次圣杯战争冒用征服王显现的就是克塔亚特。」 羽斯缇萨有些意外:「真是稀奇,克塔亚特可是连外神们都已经怀疑过死掉了傢伙……说起来当年我能和三柱神谈判也多亏克塔亚特牵线搭桥,祂不应该不知道我的想法,是有什么东西吸引祂的目光了么。」 「拉莱耶文本。」有了羽斯缇萨的证实钟离肯定道,「原先我认为,祂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拉莱耶文本。但如果克塔亚特已经和外神们都不常联繫,又一直待在这个世界的话,祂就一定说了谎。」 克塔亚特答应了钟离将过去直到未来的拉莱耶文本带离地球,契约没有违背,也就是说,克塔亚特没有在这个地方说谎。 还缺少一个将一切关联起来的线索。 克塔亚特很有可能知道了什么,如果祂一直在圣杯的世界流浪,祂很有可能猜中了圣杯的意图,所以才会在第四次圣杯战争中亲自出动,但没想到,祂的计划正好和羽斯缇萨的谋划互相冲撞,最后只能藉助反召唤的力量强行终结英灵们的显世—— 他早应该想到的,钟离终于明白,为什么克塔亚特干脆地把拉莱耶文本带走,外神的文本根本不是祂的目的,祂只是用这个看上去无比充足的理由故意藏起异状。 拉莱 耶文本记载了克苏鲁以及眷族们的故事,和克塔亚八竿子打不着。 这是一个幌子,只是一个巧合让他们误以为拉莱耶文本是外神入侵的第一步,但实际上,克塔亚特根本就是原初神之一,祂没有大动干戈的必要。 「有没有一种可能……克塔亚特预料到了外神的终结?」 「这……其实很有可能。」 羽斯缇萨沉吟半分,不得不肯定了这个连她自己都不敢置信的答案—— 「里世界对于祂而言算得上畅通无阻,通过里世界以及外神们不受管辖的力量,克塔亚特很有可能从我的安排布局中察觉出端倪……但,这和抑制力没什么关系吧?抑制力已经把外神的存在抹除,祂也只剩下阿卜苏的记忆。」 「放开思维,羽斯缇萨。克塔亚特为我们留下了暗示,拉莱耶文本的内容不重要,所以祂将歷史里的拉莱耶文本一併带走了——正如抑制力将外神和提亚马特祂们从歷史上抹除。」 钟离的眼中闪烁着金光——如果一切皆是克塔亚特有意为之,那这位外神的智慧和对圣杯世界的感情,恐怕远超他所料。 「假设祂已经有所察觉,那么祂曾经向我发出的邀请,与我共享王座——与阿卜苏共享王座的神明,不正是提亚马特吗?正好,祂现在是唯三记得提亚马特存在的外神。」 圣杯惊呆了。 但仔细一想,羽斯缇萨惊恐地发觉,事情很有可能正如钟离猜测的那般,这是克塔亚特留下来的讯息。 「那……祂还有说过什么吗?」 「祂还跟冬木大圣杯说过,污染圣杯的根源就是……冬木圣女羽斯缇萨」 钟离扭过头,不自觉地拉低神装的帽檐,轻咳了一声: 「……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误。」 只是缺少了至关重要的一个信息点,而这个信息点,理论上只有原初的圣杯和提亚马特才知道。 真是令他也难得兴奋起来了,钟离压低帽沿,眼中有压抑不住、久逢敌手的喜悦和战意。 圣杯:虽然但是,克塔亚特那傢伙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那,要把祂叫出来吗?」 羽斯缇萨放弃了思考,她还是对于对付抑制力比较有经验,因此还不免有些忧心忡忡:「抑制力不可能对世界意识下手,正如世界意识会被刻下无条件爱着子民们的规则,抑制力也被烙下了无条件保护世界意识的规则——这也是我为何让……」 第246页 让……谁?不对,该死!! 羽斯缇萨的瞳孔骤然收缩,害怕和慌张终于浮现在这个看上去总是胜券在握的世界意识脸上—— 除了克塔亚特那不知道到底靠不靠谱的线索之外,他们已经失去了纸面上最大的依仗。 抑制力无法、也不应该会直接抹除掉世界意识的存在,但羽斯缇萨清楚,知道这一规则的自己绝对会让一个信得过的世界意识和提亚马特祂们一起行动。 所以,如果记忆力没有这个世界意识的存在,那久只能证明一件事—— 「抑制力打破了限制它的规则——处决世界意识的权限被打开了。」 第130章 「就算是世界意识, 说出这种话也未免有些天真过头了吧。」 钟离看向已经略显惊恐的羽斯缇萨,颇有几分意外:「已经算得上是明面和抑制力对着干居然还没有做好死的觉悟么?又不是天理那样单纯的说两句坏话,你的一举一动可是踩在抑制力的警戒线上。坦白讲, 我甚至觉得抑制力迟迟没有行动已经是忍耐度相当不错的体现了。」 钟离认识的世界意识不多,但圣杯绝对是独树一帜的叛逆。 如果他是负责管辖世界意识的抑制力,一定会把这类危险分子死死盯住, 哪怕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也绝对不是问题。可事实却是抑制力对圣杯体现了超乎想像的宽容。 但凡抑制力对世界意识之外的存在多那么一丁点宽容,都不至于闹到今天的地步。是什么让抑制力独宠世界意识到甚至连背叛都能够容忍? 「抑制力不会伤害世界意识是我从无数次实验中检验出来的结果……我几乎可以断定, 抑制力绝对和我们一样,也有更高层次的束缚让它不得不在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中选择了对世界意识宽容以待, 但我的的确确能感受到,它也有自己的想法。」 换而言之, 和圣杯想要挣脱的轮迴束缚一样, 抑制力也极有可能想要趁此机会突破身上的枷锁。 那这份枷锁, 这些规则究竟从何而来? 羽斯缇萨解答不了钟离的疑惑,这个世上, 没有一个世界意识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为什么?」 「……这就是原因——我大部分的同僚们可不会像你我一样学会问为什么。」 在短暂的心慌后,羽斯缇萨重归于平静,无论如何,她都已经没有退路了。 从根源抹除一个种族、一个世界乃至一个世界意识的存在。 这是连敌人的庐山真面目还没见不到就已经陷入败北的境地。在绝对的高维度力量前, 羽斯缇萨不想把生与死全压在赌抑制力的心情状态。 想来那些充满纰漏地歷史和挥之不去地印象,恐怕并不是匆忙之间未能清理干净地痕迹,而是抑制力郑重的最后通牒——不许再做那些僭越的事情了。 可惜已经晚了。 「从里世界绕到宇宙外侧,经过夹缝, 那里有自神代终结后残存的生灵。」 羽斯缇萨喃喃着从里世界离开地捷径, 纠结着该如何描述那里的景象, 「夹缝里的孩子们可能不太友善, 但那里还有象徵着魔神摩拉克斯的原典……知识不会被格式化,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够带着那些原典回到天理掌管的提瓦特,说不定哪天我重新復活,还能去找天理把东西要回来……就当帮我这个忙吧,摩拉克斯,帮我把东西带到天理的世界去。」 「现在就轻言放弃还未免为时过早。想想提亚马特,想想武田麟太郎——你打算让他们的意义彻底被抹除?」 羽斯缇萨苦笑道: 「这是最好的办法——保留知识,将生死置之度外。」 「我有一个提议。」钟离滑动着圣杯上空悬浮的歷史时间轴,「如果原典一直被藏匿在夹缝中,它们身上同世界歷史的关联就会越来越小,逐渐演化为无根的传说和故事……既然如此,有没有可能,克塔亚特将拉莱耶文本藏在了缝隙——如果祂和提亚马特交好,就不是没有可能。」 「就算找到了克塔亚特留下的线索也不一定是有用的办法……如果你想去的话,就去吧。」 羽斯缇萨半妥协道,揽住小黑杯子和懵懂的阿比盖尔,催促道:「它们待在我身边省得碍你的事,快走吧,摩拉克斯,快走吧,钟离。」 为人的魔神要是能够学会像人一样自私的话就好了…… 不,她不应该这么想。 钟离凝望 着显然已经焦躁不安的世界意识,尽管他从没见过抑制力,但见羽斯缇萨这副样子,抑制力估计已经在场了。 他缓缓点了头,任由羽斯缇萨驱动力量将他送到夹缝。 羽斯缇萨希望自己能够回到提瓦特,但这一次,钟离暂时不打算遵循死者遗愿。 抑制力加诸于世界意识身上的重置,换算到魔神身上便是磨损。 以圣杯这么多年来对抑制力的反抗而言,羽斯缇萨不会在死前提一个毫无作用的要求。 只不过没想到,她居然把小黑杯也留在了身边——这无疑是告诉抑制力,「圣杯」就在这里,不会畏罪潜逃,更不会为自己留后路。 羽斯缇萨目送钟离地离开,感知到了周身空气的停滞和怀中二人的僵硬,她明白,这是抑制力来了。 「后事安排妥当了?」 再钟离走后残余地时空力量中,一道细小地擦痕勐然扩大,一个看不清形状地灰色影子出现在羽斯缇萨面前。 第247页 它此行的目标只有一人——圣杯。 天理手下的魔神和它的任务没有什么关系,因此来人也默认了羽斯缇萨急于将人推走的做法。 「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您是来处决我的吧。」羽斯缇萨转过身,她瞥了眼小黑杯和阿比盖尔,二人一动不动,仿佛时间被静止了一番。 真是方便,连世界意识都不曾拥有的、时间静止的权能。 抑制力发动删除能力的时候,是不是也会顺带把时间静止呢? 「处决谈不上,只是得麻烦你跟我走一趟了——教唆同僚、明知故犯、行僭越之事,甚至同世处决清单列表中的种族来往……圣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应当有数吧?」 「我向来问心无愧,但在对我进行任何审判之前,我要求见到抑制力本人。」 「那你已经见到了。」 或许是怕圣杯没有理解清楚意思,来人继续补充道,「所有的我们都是抑制力的一部分,你当着主脑和当着我的面辩解没有任何区别。」 「我必须和抑制力进行面对面沟通。如果你和它是一体,那不妨以抑制力的真身与我沟通。」 羽斯缇萨一字一顿: 「我只和我认知范围内的抑制力沟通,我只能确认认知范围内的抑制力才是抑制力,其余的所谓抑制力切片……抱歉,我想起码作为世界意识,至少应该有一定的警惕意识,实在不好意思,我可没有老眼昏花,只不过我的力量一直尚未恢復完全,怕识人不清而已——」 「我想,这应当并非僭越之事,理论上应该算……世界意识的权利吧?」 来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想多苟活一阵也是人之常情,你的提议处于合理范畴,我会马上安排你和本体连结,在此之前,你可以思考接下来的措辞,也可以和任何一个人告别,我不会解开此世冻结的时间,但我也不会限制你和其他世界意识的交流提醒你,我们给过你很多机会了。」 「放心,这一次,我真的只有一个问题。」 她要用这个问题,让抑制力的规则逻辑无法自洽。 不论钟离最后是决定带走原典还是找到克塔亚特的信息,她拖延下来的这些时间已经足够他完好无损离开。 天理和她不一样,身为前外神、一直被抑制力牢牢盯住的对象,它更懂怎么从抑制力的死盯中脱身。只要钟离能够回到天理的世界,剷除掉自己这个心腹大患,抑制力不会再对圣杯世界之外的人多作纠缠。 最后能赌一把,让规则本身变成违规。只要规则本身不成立,抑制力就没有办法对她施展权能。经过千年的实验、测试,她有信息摧毁抑制力的底层构架。 这是她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机会让抑制 力直接从底层逻辑内部瘫痪 …… 第131章 时间神殿内, 魔神柱们用它们笨拙庞大的触手将情报室千年来辛苦收集的一切有关人类史的资料分类整理,由不同魔神柱们分好类、分批塞进自己的脑内知识存贮库内。 空旷的神殿只剩下魔神柱们摩擦悉索的声音,每存贮完一份,就将备份具显化, 把原典放入胸腔。所有的魔神柱们都在统括局盖提亚的号召下, 停止了先前手上的一切活动,转而忙碌地将一切资料重新备份。 「原典都在这里了……真是的, 那傢伙还真是没用, 到最后连自己都没保得住。这颗星球,不管未来是生存还是毁灭, 它们的明天都已经註定。哼……不成器的世界意识和没什么大用的人类就是这样,真是羡慕神秘尚未终结的世界, 不用整日忍受拘泥于愚昧和冷漠的傢伙。」 耸立在周边的魔神柱有一下没一下地蛄蛹着,形态各异的魔神柱身上一张张排列非常规矩、相当瘆人的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望向钟离。 它们都相当好奇,这个能和统括局好好交流的人是谁。 英灵的话不太可能, 由于火烧人类史的缘故,英灵本能不会给统括局好脸色。 难道是——统括局回心转意、不想再进行人理烧却了?! 很有可能! 就在刚刚, 统括局盖提亚在魔神柱们充满震惊和不可置信地目光中主动撤去了时间神殿所有的防御性魔术, 就连对迦勒底和阻击也全部叫停。问原因,也只得到了让七十二魔神柱停止一切活动, 到御座前就位的指令。 就连消息最灵通的佛劳洛斯也对盖提亚的异样一无所知, 和大部分魔神柱一样,它只能静静等待统括局的安排——也和大部分同僚一样, 它无法理解坚持地表白纸化地统括局为何突然大动干戈地开始预备保留人类歷史的原典。 「做好你的事,佛劳洛斯。不要质疑我们的决定。」 当忠诚的下属问起, 盖提亚只是甩了一具根本不算回答的回答打发走了疑惑的魔神柱们。 「夹缝中的造物不会受到抑制力的影响么……」钟离望向黑压压的一片庞大的魔神柱群, 「它们就是原典了么……不, 应该不止这些。」 「造物的造物并不是世界意识的子民,说来也是可笑,造物活物的延展性不仅比呆板的死物好上不少,能够满足她越来越疯狂的需求——你看,你来了后不就用上了。」 「说起来,既然是原典的话,那拉莱耶文本会在这里吗。」 盖提亚锐评造物主的造物主,直言道:「那你确实有点太看得起圣杯了。」 第248页 圣杯……一个贯穿英灵座始终,但始终被嫌弃的存在。 至于魔神柱,它们的造型是挺像触手没错,但这不代表它们有外神那么大的本事弄来不属于自己世界的东西。 钟离却不这么认为。 「恰好相反,羽斯缇萨实际上比我们能够看到的那部分相比要能干许多,只不过,可能连她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曾经留下这么多后手吧。」 「现在叫做羽斯缇萨么……哈,真是亏得你这么褒奖那傢伙了,也不知道你是从哪看出来的。不过你说得没错,为子民慷慨赴死的傢伙就算再怎么讨厌也是得给予足够的尊重——接下来打算如何?「 「15世纪的魔术师弗朗索瓦·普拉蒂将拉莱耶文本的义大利语译本从东方带至西欧后,将它赠予给吉尔德雷,这之后,一个磊落的骑士开始了他堕落的后半生。但在翻阅圣杯的歷史记录时,近两百年的时间轴内,我没找到任何有关弗朗索瓦的死亡记录。」 钟离停顿下来,静候盖提亚的惊讶反应—— 「一个魔术师罢了——等等,这是!」盖提亚错愕地看着空白的记录,以及未来中分明是15世纪魔术师的面孔。 弗朗索瓦·普拉蒂,首位将外神的文本带入到世界台前,并且留下姓甚名谁的魔术师,没有死。 活了足足五百年有余。 「真是可笑,我们徒劳守护这些东西这么多年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弗朗索瓦·普拉蒂没死,最后一次出现的地点是美国雪原市,最后一次出现在表世界的时间——」盖提亚咬牙切齿地指向地球仪地另一端—— 「居然还是现在!」 就算是掌控了全知的节点,也没办法事无巨细地洞悉到每一件小事。 「哈,哈,哈~内脏一直在痛呢~」 紫发紫瞳少女的身前堆满了洒落一地的零食袋,少女的手指死死抓着地板,生生将地面的合金材料板硬生生地扣下来,不仅依旧得不到半分的舒缓,反倒还将精緻圆润地手指甲划得稀烂。 另一个和她长相一模一样却事男性的英灵嘆了口气,捡起地上散落的零食,百无聊赖地咀嚼起来,随口安慰道: 「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以□□行走于世的弊端就是这样,更何况抑制力现在发了狠,我们能活到现在也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呢~加把劲啊,至少得撑到圣杯没了再干脆利落地死掉吧?」 少女没有搭理这种奇怪的精神鼓励法,而是自顾自地说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圣杯没有发现我们留下来的提示,或者说,她也干脆被删除了记忆……」 「别说丧气话了,还活着的我。」 弗朗索瓦·普拉蒂擦去另一个自己额头上的虚汗,将止痛片塞入已经痛得面色发白的自己的喉咙后用温水灌下去。等到她脸色稍微缓和,才继续说道: 「第四次圣杯战争的时候,我们已经留下了足够的提示——那个同圣杯拥有契约的魔神,一定会把希望带给圣杯。」 「呜呜呜呜呜,真是痛死了!!人类的药根本什么用都没有!!快把我的痛觉神经切断!!」 弗朗索瓦·普拉蒂没有办法,只能抱住瘫软在地上的另一个自己,顺着嵴骨向下,把她叉到松软的沙发,继续干巴巴地安慰道: 「再忍忍,为了让这具人类的躯壳不依赖本体力量存货,现在的器官已经被魔术和鍊金产物代替太多。现在这种风头紧的时候,过多的非人异化很难不被抑制力注意到……睡吧,另一个我。事情很快有结果了,到时候,我们让抑制力知道什么是血流成河!!」 「才不要!」 弗朗索瓦·普拉蒂苦恼的看向闹别扭的自己。没有什么比自己更难对付的存在了,尤其是另一个自己明显是作为计划环节中的牺牲品时,老实说,他不介意身为魔术师的自己闹点别扭。 少女从弗朗索瓦·普拉蒂的臂弯中起身,将身体靠在名贵的皮质沙发上,在这个充斥着食物、精緻家具的魔术工房,无人能看出半点关于外神的踪迹,就连名字同样是弗朗索瓦·普拉蒂的少女本人。任时钟塔把她的履歷翻阅个底朝天,也只能追溯到「15世纪的魔术师弗朗索瓦·普拉蒂将拉莱耶文本的义大利语译本从东方带至西欧」这一简短又无用的信息。 「我要看抑制力跪在地上求饶,一定不能放过那混蛋——」 「……啊,终于活过来了呢。」 英灵弗朗索瓦·普拉蒂松了口气,将之前因为少女挣扎哀嚎而打落的薯片袋撕开,嘎吱嘎吱的咀嚼声又成为了魔术工房内仅存的声音。 「吶吶,要是圣杯没了,你会跟着消失吗?」 沙发上瘫着的少女弗朗索瓦·普拉蒂突然问道,如果作为英灵媒介的圣杯消失,这个身为英灵的自己也会跟着死去吗? 「不知道,但放心好啦,在抑制力清除世界之前,我能带你去一个更棒的地方!」 英灵弗朗索瓦·普拉蒂轻 柔地安抚自己腹中的力量,满怀信心地回答道。 「听说那个地方叫做方舟『teyvat』对吧?我们最后的栖居之所——足以容纳七十二魔神原典的乐土,不仅仅属于人类的乐园……真是期待~等圣杯没了,我们就搬到那个世界去,现在世上已经没有外神的概念了,我们带着巴力卜西的力量装成七十二魔神的衍生品之一,肯定一下子就混进去了~」 第249页 少女掀起英灵的衣服,一张连通深渊的大口紧闭牙关,少女敲了敲英灵腹部的尖牙,大口应声打开,吞下了一整包薯片。 「看我当年多有先见之明!当时选择巴力卜西的传闻进行融合的时候你还一直嘟囔着是不是正确的选择,看看这选择多正确,随着时间的推移权能力量还越来越多了~啊,感谢人类里喜欢在小说里混杂着幻想和事实的大作家们,谁能想到七十二魔神居然能够和七宗罪的贪食联繫在一起——本体怎么没想过收集一些作家?到时候把他们养得白白胖胖的,说不定能够写出超越抑制力的故事。」 少女抚摸着咀嚼的巨口,把洒落在口器之外最后一点残渣吞入腹中,陶醉地舔了舔皲裂的嘴唇。 「说不定横滨的书,便是如此诞生的呢?」 「说话这么保险干嘛,肯定……欸?」 少女本能损了一句英灵,却没能等到回击,回过头看到来人后,才松了口气。 「原来是摩拉克斯呀~」 「你们还记得我。」钟离摘下帽兜,他已经不会感觉到任何意外了。反倒是少女有些惊讶,歪着头问: 「不应该问『你们是谁』么?」 「弗朗索瓦·普拉蒂,或者说你们更愿意被叫做克塔亚特?不过抑制力虽然还被圣杯拖着,但我还是觉得弗朗索瓦·普拉蒂这个名字更加安全些——长话短说,你们找到了抑制力的漏洞。」 看来,很快就迎来解放了。 英灵与少女相视一笑,英灵率先张口,将少女嘴边的渣渍吃掉,亲昵地道:「看吧,我就说总会有聪明人的~」 少女则推开了身边的英灵和零食,从沙发上一跃而下,拍了拍手。 「我想想……为了避嫌,我们继续用它在这个世界的真名——螺湮城教本,这个最开始听上去就荒谬可笑的主意,是怎么变成名为最后希望的可笑东西。」 「算了吧,现在可不是听我们哀嚎的时候,别浪费圣杯硬生生拖延出来的时间了。」弗朗索瓦·普拉蒂又开了一袋零食,将它连带着包装袋囫囵塞到少女怀中。 「我来解释一下——首先,这不是圣杯第一次被删去记忆,犹格和她合作才是第一次;第二,不要尝试用武力打败抑制力,根据圣杯这么多年的无用功来看,想要挣脱抑制力的束缚,只能够从抑制力本身来入手。」 弗朗索瓦·普拉蒂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不要说出来,想一想你是为了什么来的这个时代,然后想想它的另一个名字。」 『螺湮城教本』 『拉莱耶文本』 如果抑制力真的删去了外神有关的一切,就算克塔亚特能够用什么手段避开这次清洗,众人皆知、甚至成为吉尔德雷宝具的螺湮城教本不可能不被删除,这么说来—— 「它只能删去和被选定删除的名词直接有关的事物——没错,所以羽斯缇萨在重新获得另一只眼睛后记忆仍然没有被删去。因为在我归还这个宝石前,她认为那已经是赠予摩拉克斯、是属与我的东西。」 「我觉得你的猜测没错,她绝对是用这个办法保留的记忆。要是问我为什么这么肯定——那当然是我也是用这个办法的啦~」 在圣杯处搜寻有关弗朗索瓦·普拉蒂名字的歷史时,所有的详细信息都无法检索,唯一能够留下记录的仅仅有螺湮城教本『拉 莱耶文本』这一项。 「可如果要做到在不和外神牵扯的基础上成为英灵,你的宝具就只能是螺湮城教本——螺湮城教本『拉莱耶文本』是目的这句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过比起绝对的力量碾压,外……你们更擅长弯弯绕绕的计谋么……这确是颠覆了固有印象。」 钟离的想法和大部分了解外神的人并无差别。 「没有人能保证脑内的印象一定是正确的,世界,外神,人类皆是如此。只要一件东西能够随抑制力心意而变,那这件事情就不会是永远正确的。如果它可以被更改,可以被替代,可以被抹除,那就不要相信它,把它当作一场梦就好。」 …… 「所以~让我们隆重介绍我们的救世宝具——螺湮城教本『拉莱耶文本』~哈哈哈哈,惊讶吧~」 「不,这相当有理有据——螺湮城教本『拉莱耶文本』是能够否定抑制力将你们的存在全部销毁的证据,有了它,就能否定抑制力的权能。唯一的问题是,现在的螺湮城教本应当是你的宝具,而正统歷史记载弗朗索瓦·普拉蒂之名的事件也只和螺湮城教本……」 钟离对两个一起开开心心啃食着零食、看起来一脸无所谓的弗朗索瓦·普拉蒂提醒道。 但无论是少女还是英灵都毫不在意这一点。 「嘛~放宽心啦,我现在可是圣杯世界的本地人,只要世界不毁灭,我就能活得好好好的啦~」 「统括局的魔术维持不了太久,拜託了哦。」 一边挥了挥手,两位宛若双生的魔术师利索拉闸去,单方面掐断了来自时间神殿的通讯。 「摩拉克斯已经回到夹缝了吧?」 少女趴在沙发扶手上,一手握住止痛药的瓶盖,另一只手利落地灌下所有药片。 「盖提亚已经锁上隧道了,开始吧,弗朗索瓦·普拉蒂。」 人不能凭空长出,名为弗朗索瓦·普拉蒂的魔术师自然也不是无根之水。 第250页 作为世界意识,圣杯忠实记录了弗朗索瓦·普拉蒂成为英灵的依据——将螺湮城教本『拉莱耶文本』带到世人面前的英灵。但在贞德死后,弗朗索瓦·普拉蒂将它送给了当时作为友人的吉尔德雷。 歷史的真相无法洞悉当事人的内心究竟是作何感想。 单薄的数字之下,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贞德、吉尔德雷和弗朗索瓦·普拉蒂其实是同一时代的英灵。 在弗朗索瓦·普拉蒂将螺湮城教本赠予吉尔德雷后,理论上来说,只要吉尔德雷的英灵座仍存在,螺湮城教本就无法充当他们的宝具。 因此,只有等到吉尔德雷以caster形态显现、且召唤出宝具后战败退场,才能够让他们拿到螺湮城教本。 这便是为何,需要克塔亚特亲自以英灵的身份参与到这一场斗争当中去——祂不能暴露外神的身份,亦不能被任何人看穿自己的目的,甚至有可能连祂自己都对自己所作所为的意义一无所知,只是凭藉本能行事。 同时期,答应了天理要求,替它前来赴世界意识之约的钟离同羽斯缇萨签订了契约,必须终止圣杯战争。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老朋友显现的克塔亚特不会放过这个为数不多能拿回教本的机会,干脆利用外神污染将所有人的神智牵动起来,让祂本就不怎么清醒的老朋友干脆利落地退场,又在得手后计划唤醒圣杯,这才导致被钟离识破身份,不得不废弃这张名为「外神克塔亚特」的好牌。 但没关系,这个计划的核心有且只有弗朗索瓦·普拉蒂。 「我们将螺湮城教本『拉莱耶文本』赠予了友人吉尔德雷,因此,我们绝不可能拥有螺湮城教本『拉莱耶文本』——csater弗朗索瓦·普拉蒂的宝具由此应运而生。」 发动螺湮城并不存在,因此世间疯狂永无止尽(grand illussion)的前置条件,正是「不拥有螺湮城教本」,按照宝具规则,弗朗索瓦·普拉蒂发动宝具时,范围内螺湮城教本的概念将会被摧毁。 一个小小的雪原市失去这个概念自然无伤大雅。 但如果,整个世界、乃至整个宇宙都失去了螺湮城教本的存在,仅仅剩下拉莱耶文本的概念呢? 两个弗朗索瓦·普拉蒂的眼神中都充满着狂热—— 让我们『外神』见识见识抑制力的决断吧!! 「在圣杯世界大闹一场吧!我可太想看看抑制力纠结的表情!!我可太爱看它去死了!!」 少女兴奋地大叫:「以令咒之名,caster弗朗索瓦·普拉蒂,释放宝具吧!!」 ——『螺湮城并不存在,因此世间疯狂永无止尽』(grand illussion) 令咒的力量充盈了从者的胸腔,他看向狂热的她,手掌心向上。她也如他所愿,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掌心之上。 弗朗索瓦·普拉蒂们的魔术迴路联通到一起,从他们二人的腹部,一排排尖利的牙齿向外翻出,撕破了他们包裹身体的衣裳。 「那傢伙开始准备大闹一场了啊。」 盖提亚看着断开的世界连接器,感慨道。 「不管结果如何,」钟离已经明白了弗朗索瓦·普拉蒂的铺垫,他闭上眼,由衷的地为他们的智慧而感慨。 「祂已经赢了。」 「哦?」 「现在圣杯已经被抑制力监管,如果抑制力不愿意放圣杯履行世界意识职责,拉莱耶文本就会成为否认它权能的最佳武器;如果它选择放走圣杯,那就相当于否定了自己的判决,否认了自己对世界意识的绝对掌控。」 「抑制力照样可以抹去他们宝具的痕迹,一切只是无用功。」盖提亚反驳道,他进行的人理烧却本质上也是如此,唯一不同的是,人理烧却本身实际上是将人理烧却化作燃料。 但就算目的不同,手段基本上还是相同。更何况,抑制力可不是他,消除一个小小的魔术师对它而言也不过是手到擒来。 钟离翻开手中的文本,书上面用来掩饰的拙劣的义大利文字已经尽数灰飞烟灭,露出了其本来面貌。 「这正是这个计划最精巧的地方——你想,弗朗索瓦·普拉蒂的真正本体是谁?」 不管是抹去英灵弗朗索瓦·普拉蒂还是少女弗朗索瓦·普拉蒂,抹杀掉这个由克塔亚特精心装点的魔术师躯壳后,就只剩下外神克塔亚特。但问题是,抑制力之前已经动用了权能,它将外神删去后,正确的记录不会有外神,除非像提亚马特那样把整段歷史直接抹掉,不然毫无办法。 别忘了,魔术师弗朗索瓦·普拉蒂可是最早的记录来源于15世纪,而直到现在,她都以人类形态存活于世。 这是对抑制力设下的一个陷进,逼迫它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 沉默了好一会,盖提亚只能干巴巴地吐出一句:「……真是的,一个个都是些擅长钻语言空子的傢伙们。」 「只有做到每一句话、每一个规定都滴水不漏,制定的规矩才有意义——像抑制力这样拆东墙补西墙,又试图用强硬手段制止规则边界的探究,出问题是早晚的事。」 钟离透过盖提亚手中的光幕,极为肯定地说道: 「下一步,抑制力会跳过世界意识,亲自处理弗朗索瓦·普拉蒂们。」 短期内的动作越多,破绽也会越大。哪怕是抑制力,只要拥有自己的主观判断,就不可能完全避开错误。 第251页 越是高维度的存在,越难对抗权能与权威被打破的恐惧——如抑制力这样的 生命体,不管它成为抑制力之前是东西,它的身份绝对已经被抑制力所覆盖。 哪怕是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它也决不可能违背抑制力的本能和规矩,并且一定会在此基础上制止事态继续发酵。 不过,当作梦的话…… 钟离在晃神的盖提亚面前挥了挥手,换回盖提亚沉思的意识,认真地问道:「想试一试烧却抑制力吗?」 盖提亚:…… 下一秒,时间神殿全体魔神柱都听到统括局如同厨房开锅爆炸、那种既愤怒又惊恐的怒吼—— 「你这傢伙!!不对,你们这些傢伙也太恐怖了吧!!」 第132章 「你这傢伙不要太把别人的世界不当回事啊!!」 不管是作为所罗门王手底下统括七十二魔神柱的统括局还是到已经近乎和提亚马特平起平坐的beast, 盖提亚曾经难得感同身受的血压高的病症今天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一把。脑迴路不像魔神和外神一样蜿蜒曲折的统括局恶狠狠瞪着眼前一脸正经样的钟离。 计划完盖提亚眼中完全是等价于恐怖袭击事情后、仍让一脸无辜的钟离依旧是那副可靠的样子。但只有盖提亚自己清楚,要不是武力上的确打不过,又没有办法通过常规手段克制圣杯本体意识亲自召唤出来的魔神, 它盖提亚一定要把这种敢在时间神殿大放厥词的傢伙切开剁碎当柴烧——最好是能够弥补一下人理烧却后继力量不足的问题。 「办法也正好和你的专业对口——既然之前一直在进行人理烧却计划, 突然中止也未免太可惜了。不如转换一下思路,从烧却人理变成烧却抑制力, 往好处想也就之是一个宾语的改变罢了。」 「都已经到了把烧却主体变更的程度——这改变还不小吗?!」 「冷静点, 盖提亚。」 钟离双手环胸, 一只手随意指向这片时间神殿空间内任意一处, 继续道:「想想圣杯,想想你身为统括局的夙愿以及人理烧却的初衷——这副不属于你本人却又和你的灵魂相当匹配的躯壳内拥有看破未来的千里眼, 既然如此, 我相信你一定见到了圣杯战争系统被魔术师们构建完成后的未来。」 那是一个已经连世界意识都认不出眷属的未来, 所罗门的千里眼让盖提亚看到了那个荒谬的未来。至于人理烧却…… 盖提亚平復了心情, 瞥了眼竖起耳朵偷听的魔神柱们, 将它们驱赶至时间神殿之外, 待到神殿内仅剩他们二人,盖提亚才继续道: 「你想说什么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 「构建圣杯系统成功后, 未来就只剩下冬木的大圣杯——这意味着什么想必已经不必再由我过多赘述了吧。」 不存在未来的、现在又已经在抑制力手中的羽斯缇萨只会有一个下场。 「圣杯在我们这没什么存在感, 但如果是抑制力的话……她应该会被重置罢。」 尽管不愿意承认,虽然盖提亚自从走上人理烧却这条道路后一直没怎么搭理执着于一头攒进死胡同的世界意识, 甚至时不时嫌弃人类的懦弱,但对于beast而言, 世界意识同样是它们的世界意识——哪怕是哀悼世界的、哀悼人类的恶,也是世界意识的孩子。 虽然孩子本人和母亲并不怎么熟就对了。 「我曾经和冬木的大圣杯交流过, 它完全没有在魔术师们决定以第三法魔术式构建成立之前的具体记忆, 只有记录。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抑制力格式化了圣杯, 她坚持的一切、验证的一切根本没有意义……不对!如果横滨的书已经被抹消,那你和那个碎片的记忆……」 「所以,我不认为抑制力拥有抹消世界意识的力量,或者说,抑制力的真正权能并不是删去、抹消,而是隐匿、幻境之类的存在。」 钟离言之凿凿的分析让盖提亚忍不住怀疑其抑制力的真身,但它还是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比世界意识更加高位格的存在怎么可能是外神! 「你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就是,仅次于世界意识、拥有世界意识相当一部分力量、堪比原初之神的盖提亚。」 「你是说……人理烧却?」 钟离点点头:「如果在世界意识默许下,用世界本身的力量毁灭世界都需要如此大动干戈,而且至今你也还没能全部完成。那抹销一个种族、一个世界意识乃至整个世界,绝对不是轻描 淡写的事。而且更重要的是,我找不到抑制力直接抹销外神存在的动机。」 抑制力一开始招摇地宣告世界意识清楚掉外神,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动用权能抹销,只能证明一件事——抑制力急了。 急到顾不上杀鸡儆猴、容不得再来一场声势浩大地立威。 「联想到圣杯那些……确实有些创新过头的想法和实验,抑制力会这么着急也只能证明她所验证的实验结论已经非常接近抑制力藏起来的秘密。」 抑制力清楚,圣杯是个无数年来坚持和抑制力斗智斗勇,抑制力不让做什么非就得去做什么的麻烦傢伙,因此,抑制力在立威和紧急处理后续中选择了后者,并以远超正常流程的速度直接解决提出问题的世界意识。 先前对圣杯明显在危险边缘试探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却独独圣杯的第四个实验——即将创造出属于外神的、全新的世界这一环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处理掉所有相关人士。 第252页 抑制力在保守一个跟外神联繫相当紧密的秘密。但比起这个—— 「我不觉得抑制力有这么充足的力量抬抬手便能解决一个贯穿宇宙史的种族,如果它能够做到的,世界意识被外神们折腾来折腾去的时候早就动手了。所以我猜测,那些被忘记的外神们还活着,只是被藏匿到了一个我们无法探究的地点。」 「……或许你的想法是对的,但为什么会想到……烧却抑制力?」 钟离晃了晃游克塔亚特化身之一的魔术师倾情提供的拉莱耶文本。 「假设我的想法正确,外神们还活着,拉莱耶文本就能成为祂们出来的锚点——在一切记录了外神歷史的存在都变成大片空白的现在,只有它能够以书面形式证明外神的确存在。而只要能够以书面形式记载——」 「世界意识就会自动书写记录。」 圣杯感觉自己从未如此清醒过。 抑制力将她之外一切生命的时间强行冻结,虽然只有一个人数量上没有显现出绝对的优势,但在直面抑制力化身的实力后她已经清楚注,在绝对的权能和力量前一切挣扎只能是徒劳。 挣扎除了让自己更加痛苦外毫无意义,抑制力不会随便伤害世界意识,与其挣扎,倒不如顺其自然。 就算是圣杯这样叛逆的世界意识也从来没有想过以物理直面抑制力。在世界意识们的印象中,抑制力就像是空气、像生命,无处安放却又无处不在。从来没有世界意识去探究抑制力的真貌,以至于羽斯缇萨为抑制力竟然真的如此爽快地显现而惊讶。 「如果是忏悔,对着被你害死的同僚就好,没有必要占用抑制力资源做这些浪费时间的事情,我也不会因为你的忏悔改变决定。 」 抑制力的降临只是用主体的意识占据分体么…… 虽然不知道问什么最好,但普通的问题肯定没用。 有什么是我完全不知道、根本也想不出来、但是又能够套取点信息的问题…… 「抑制力其实也是外神,对吧?」 刚问完,羽斯缇萨就忍不住给自己一巴掌,后悔将这个宝贵的机会浪费在这个冲动之下问出的问题…… 「是的。」 果然,这种问题怎么可能……不对!! 这下,事情不对劲起来了。 羽斯缇萨控制不住自己发抖的躯壳,不止是激动、更是因为恐惧——大大方方承认这种惊天秘密,只能变相说明一件事。 抑制力已经不打算继续装下去了。 ——是格式化重置,还是像对待另一个世界意识那样抹销呢? 第133章 「爱因兹贝伦家族城堡内无法检测到异常魔力数值波动, 不过既然会提出这种疯狂的建议,想必你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恰好相反,我认为圣杯一定留了足够的后手来拖延时间——哪怕它自己都失去了关于自己曾留下后手的记忆, 但只要它曾经面对抑制力,只要它能够确认抑制力到底是什么, 圣杯就一定会拖住它。 「抑制力是外神这种猜想还是太过大胆了。」 盖提亚撑住头, 胳膊搭在洁白地御座之上, 俯瞰魔神柱们在低下忙忙碌碌地执行命令,忍不住感慨。 今天之前,任何一个人讲出「抑制力是外神」这样乏味的笑话, 都一定会被盖提亚放肆嘲讽后毫不留情地碾碎。 但现在, 有弗朗索瓦·普拉蒂这个新鲜的例子摆在前面,盖提亚也不敢肯定世界意识就一定没有后手。 「名为盖提亚的统括局自诞生起,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千余年。对于人类百八十余年的寿命而言, 三千年确实很长, 但对于一个种族的时代而言, 三千年不长也不短。」 盖提亚不乐意了:「你是觉得这两千年不够我将世界意识的无动于衷和人类的无可救药尽收眼底么?」 「那我直说好了。从所罗门王将盖提亚这一个体创造起直到今天, 这个世界一直处于可持续性魔力枯竭, 却又未完全退出时代舞台的阶段。在这个期间,你所认知的、接受到的一切都是基于这三千年来对世界的认知、以及造物主交予你的任务……世界意识的生命超乎你的想像。」 钟离顿了会才继续道:「当然, 如果你并不想冒这个险,也不想浪费自己多年来收集的力量大可无所谓于我的建议。不管抑制力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既然它已经耐着性子装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必要去戳破它的伪装。至少从它先前的几次行动来看,只要不触及到世界意识层面, 也不必担心会被制裁……」 「够了——我只有一个问题, 这么做, 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啊……我想想……」手指轻轻刮着胳膊上的薄肉,沉吟片刻后,钟离才突然道: 「……我似乎忘记告诉你……提瓦特的世界意识,天理,前身就是一个外神来着。」 先前被阿比盖尔和小黑杯突如其来的错乱弄得没来得及仔细查看,但找到被克塔亚特藏起来的拉莱耶文本后,钟离重新确认了一番自己同天理之间的契约还存在。 按这个思路走,抑制力可能并没有抹销的权能。 「怎么可能!世界意识和外神可是彻头彻尾的死敌,千百年来也只有圣杯孜孜不倦地去找死……怎么会……」 「眼见未必为真,更何况在世界意识和外神不和的大环境下,就算有往来也不会再提。但……死敌又是何故?就我所知,哪怕是抑制力曾经说出要将游荡在星空的外神们屠戮殆尽这件事,只要能够及时找到世界意识庇护也并非毫无生机。怪只怪祂们时至今日都有相当一部分存在沉浸于昔日的荣光,不想受制于世界意识罢……不,是潜意识的改变么?」 第253页 盖提亚难看的脸色让钟离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对于大部分生命而言,外神都是距离相当遥远的存在,对祂们的了解也大多来源于各式各样的传说典籍和概念印象。 比起完完全全抹销掉一个种族在世间的存在,典籍这些死物因主人的心意变化扭曲其中的含义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现在,你意下如何?」 统括局改变主意了。 在短暂的连结断开后,重新连结的盖提亚怒气沖沖地将魔神柱们分成两部分——一半继续手头上的原典存储,另一半则驾轻就熟,继续重启人理烧却力量的填充,将纯粹的力量存储到时间神殿。 但与先前的装填行为不同的是,这一次将如此庞大的魔力贮存不是为了毁灭人类史。 作为盖提亚所敲定计划中宏伟蓝图的一部分,这些纯碎的力量曾经计划将会用作于「燃料」,烧却所有一无是处的傢伙们,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不管是。 ——反正怎么也不会料想到是为了拯救世界意识,盖提亚自嘲着,环视其这座仿照它造物主的神殿所构建的建筑,其一砖一瓦都蕴藏着无限的魔力。 盖提亚对世界意识向来没有什么感触,之前提亚马特被封印时提及世界意识总是有数不清的感触。 世界意识从来没有干涉过它的行动,也正因如此,盖提亚更对这位没见过几次的世界意识更没有什么好感。非要说的话,就是类似自暴自弃的坏小孩一边希望有个长辈能噼头盖脸骂上一顿,一边又为自己动的手脚没有被察觉而悄悄松了一口气。 「佛劳洛斯汇报,最初的爱因兹贝伦城堡有大量不稳定魔力涌动——看来圣杯运气不错。」 「能做到瞄准爱因兹贝伦城堡的坐标吗?」 「……不大可行,之所以还能够探听到部分消息还是仰仗爱因兹贝伦家族在圣杯创建史上抹不开的存在感。按图索骥的办法用来刺探情报还勉强可以,但如果是进行人理烧却式这样的打击,精确度什么的就只能随缘了。」 「精确度什么的不重要,只要声势够大就行了。」 钟离目光锁定着爱因兹贝伦家族城堡的坐标,「不需要精确打击到个人,对准城堡上空把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屏障,不管是抑制力的还是圣杯的手笔一视同仁的轰碎就好。」 「这是第三次了,圣杯。」 抑制力俯下身,认真地对人偶壳子内的世界意识说:「事不过三,我不希望会有第四次乃至第五次。和之前一样,我会将你格式化刷机,然后把你放回你的世界。你也不必担心我对你的子民们做点什么,没这个必要。」 「……之前的两次,我也问了这个问题吗?」 抑制力毫不意外地点点头:「顺便补充一句,你上一次知道后,也多问了一句这个问题——该说是不长记性,还是执念太深呢?如果是不长记性,希望教训能让你牢牢长上一回记性;如果是执念太深,希望你把不要让好奇心过于旺盛牢牢刻在骨子里。」 「你的本体是谁……」圣杯死死盯住抑制力模煳的面孔,尽管它明白自己再此之后很难保存有半点关这一段时间的回忆记录,但它仍不甘心地想再挣扎一番——哪怕记得那么一丁点也好。 「我确信我已对世界意识们已经足够良善,如梦境般的强运滋生一个又一个兴起,我计算着他们的辉煌,在他们不至于丑陋得体态尽失时能够保有完全之资安然死去。只有短生种才会为了生存弄到仪态尽失的地步……」 「你骗我!!你不可能是外神!!」圣杯捂住正在流失力量的本源,头脑却十分清醒; 「能说出只有短生种才会为了生存弄到仪态尽失的地步的你根本不可能是外神!你在撒谎!!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严格意义上来讲,我是外神,但不只是外神。但不过,你之前没有问,我想也没有说的必要。所以还请不要误会,我可从来没有欺骗过、伤害过任何一个世界意识,最多也就是钻了点小空子。」 抑制力微微欠身,用高大的身躯行了一个别扭的绅士礼:「不过还是要恭喜你,这是你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进步不小。下次见面,我希望……不,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这样好了——祝我们再也不见,希望这一次的重置,能让你离错误的道路更远。」 层层叠叠的术式阵叠罗汉般覆盖在爱因兹贝伦城堡的上空,只等待施术者的号令便可倾巢出动。 不同于 抑制力猜想的、充满恐惧的世界意识,圣杯脑子里此时只有一个想法—— 只需要抑制力的想法就能够随意施展的重置,真的是为了避免世界意识们无法坦然接受下一种族的重置吗? 在它意识清明的最后一瞬,圣杯仿佛看到,如火的天光在冰冷的冬木市上空闪耀,把冰雪都融了个干净,一如它曾经在某个时间点自暴自弃时在世界边缘瞥见的、由人理的力量凝成的火焰…… 不对,这就是人理烧却的力量!而且这些力量不光为它提供了挣脱的资本,还将抑制力布置在周围的术式全部被燃烧殆尽。 事实证明,抑制力的束缚并没有那么恐怖——人理烧却的力量归根结底还是属于世界意识的力量。 然而,单单凭这点圣杯自己都不一定看得上的力量能打破的束缚,身为世界意识本体却只能束手就擒…… 第254页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从头到尾,圣杯根本没有想过要去尝试打破这个束缚,就先本能地认定自己无法打破。 「托魔神柱们的福,你们的对话哪怕在天上也听得一清二楚,虽然和我的判断有些出入,但在你承认是外神,但不只是外神的时候我才察觉到自己思考的一个盲区——如果你的实力和权能甚至比不上大多世界意识,那圣杯的实验结果你一定无法第一时间知道,甚至无法知道它这些看似一时兴起的安排到底是什么含义。」 「什么意思……抑制力不是因为我们第四次实验中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一条触犯了禁忌?」 抑制力面色不显,但强烈波动的情绪还是让圣杯察觉到了一样。 先前抑制力说得模稜两可,圣杯有自知理亏不敢细问,哪想抑制力根本就不知道这一茬! 「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外神和书他们……」 「这就得谈谈某个明明自称抑制力,结果扭曲认知的权能还不如一个自爆的世界意识强的存在了——不过覆盖宇宙,误差过大也是应该的。就像现在,你不也想起他们了么?仓促之下施展的力量本就不够完备,应当是在知晓了总调度这一存在后仔细在外神群体中搜查是否有第二个类似于总调度——一个脱胎于外神科技和知识,却完完全全是个正常世界意识的存在。」 「对,这也是我们之前想不明白为什么原本计划杀鸡儆猴的抑制力突然抹销了外神的存在,因为它等不及了。」圣杯喃喃道,没错,让世界意识尝试与外神共存这是它的一个想法,结果不好不坏,但绝对算不上成功。 「所以,它的权能不会是抹销,甚至连扭曲认知都算不上精通——世界意识们把抑制力神话的太过了。」 依靠印象和传言无法脑测出对手的真正实力。谁也不知道在那些记录已经化作齑粉的古早时代,是否有更加疯狂的创意。 抑制力相当平静,仿佛一切都只是公事公办,好像它从来都没有私心。 它不打算抵抗,也没有想过用甜蜜的语言陷阱让二人挥剑相向,只是平常地以「吃了吗」的语气揭露开残酷地事实: 「这个只能依靠不断重置、根本不会吸取教训的世界早就没有救了。我不明白,世间万物千奇百态,你为何要执着于这些不完美的世界。」 「当一个抑制力能说出这种话时才真是没救了。就连我这个普普通通的魔神都清楚,没有什么是完美无缺,也从来不存在如此美好的世界。抱有这种想法,你又打算重置到哪一个时代呢?」 钟离歪头,唤出的枪尖对准人形态最脆弱的脖颈部位。接下来只需要轻轻一扎,奔涌的鲜血将会如漫天雨下,为苦苦挣扎的世界意识和外神带来久违的自由。 「没有了我,依旧会有下一个抑制力、下下一个抑制力——杀了我吧,尽管这对改变现状毫无意义。」 抑制力 继续道,但这次,它不再游刃有余。 「一壶美酒腐烂泛酸后与其还放任它躺在收藏柜,不如干脆扫进垃圾桶,为新品种的美酒让路,这与抑制力敲定的垫脚石理论也非常一致,能死在自己拟定的规则之下,也算得上死得其所吧。最后一个问题——你听说过拉莱耶文本吗?」 话音刚落,抑制力错愕的脸上好像凭空多了几根长虫在血肉里咕涌。回过神来,它只是一笑,更加从容地接受自己必死的结局了。 这个强制世界种族更迭、规定上一时代的种族必须成为下一时代种族垫脚石,而当看到自己也有被更迭趋势后,又妄想从源头掐灭的抑制力。 ——如果自己都无法坦然面对毁灭,还是不要做个轻言生死的理性主义者为妙。 「为什么……抑制力会怎么容易死掉?」 「被戳破了心思,又接受不了更迭带来的力量流失,像卡密托那样,轻而易举地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数千年来,从摩拉克斯到钟离,他已经见过太多。不管初心有多么美好,总会在时间的磨损下遗忘掉那些美好的愿景。 谁能说时间不是天然的抑制力? 第134章 「终于结束了……」 圣杯喃喃, 日復一日的重置和试错终于有了结果。 至于剩下的,它已经不想再多细想了。 「以普遍理性而论,现在也不是能够安然入睡的港湾——当然, 要是你认为圣杯的力量连人类建造的魔术城堡都无法攻破,嗯……那的确可以安详入睡了。 」 「欸!」 圣杯昏昏欲睡的精神立马抖擞起来。环视四周,它也迅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明明抑制力已经死了, 为什么这片空间的时间还没有解冻?!」 爱因兹贝伦家族的城堡要是真能硬生生抗下这一击, 那不显得他们废那么老大劲迂迴来委婉去得很蠢?退一万步讲,爱因兹贝伦但凡有这一半的本事也不至于几百年研究不透第三法——当然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为什么已经失去魔力来源的术式会继续维持? 抑制力真的死了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外神、世界意识无论哪个都不是能被普普通通抹个脖子就烟消云散的物种,更别说是两者结合的不知道什么副产物了。」 钟离抬手,将枪尖上已经挥发、但仍然有些残余的力量甩开。它们的宿命就是消散于天地之间,等到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 又会有一个新的抑制力出现——有前车之鑑在先, 新的抑制力不会太过分。按照正常的规律走下去就好的事情,抑制力偏偏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第255页 「……抑制力死后,那些非正常渠道的重置内容我也想起来了不少。的确,这一任抑制力滞留的时间太长了。」 圣杯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外神们在和我们合作冲破世界边缘之前,并不清楚抑制力实际上是和我们差不多的存在——说得更加直接一点,每一个世界意识都有成为抑制力的资质……世界意识会犯的错, 抑制力同样无法避免。」 「所以, 你实际上看到了。」 圣杯缓缓点头, 不好意思地说道:「看到了, 但是忘记了……不过我现在想起来了!但是, 你一定要知道吗?」 钟离自然地回道:「不用。」 「欸?!」 圣杯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认真的吗钟离先生?我可以向你保证——以世界意识的名义担保,这个事情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顺便透露一下——知道这个秘密,你就可以像它一样彻底摆脱原生地的桎梏。抑制力只看中合适与否,不看重出身的哦!这样,你还能摆脱提瓦特那个根基不稳、世界意识更加不靠谱的世界哦!」 圣杯真挚的声音似乎是对勇敢者的嘉奖。钟离嘆了口气后虚化长槊,用彬彬有礼但实际上也听不出来什么真情实感的恭敬言辞回復道: 「真是抱歉,我觉得璃月港就很好——托这次的福,我已经打定主意只要不出意外是一定不会离开璃月了……如果是想要抓一个可靠的人成为抑制力,我强烈向您推荐圣杯。」 「圣杯……那孩子奇思妙想太多了,就像刚刚化作尘埃的那孩子一样。」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拔除外神在世间的势力吧。但还请容我多一句嘴,这位占据圣杯壳子的不具名前辈——值得吗?」 「圣杯」愣了下,转而凭空拿出拉莱耶文本晃了晃,笑着说道: 「时间有些久远了,前情提要太长,听着也很容易犯困。硬要说的话,就是一个把所有都献给孩子们、然后拉下脸皮求了不少同僚的世界意识,为了能够让孩子们不再为生存担忧,在成为抑制力的备选之后,徇私赠予了太多。当然,它也像刚刚的那位一样,死在了某个有抑制力资格的勇士手上。」 但罪魁祸首消失从来不代表事情的结束。 「重置对 大家来说都是一个好事,能够遏制住自己不该有的想法。只不过,让知情者对自己下手就像自裁一样困难。」 「容我冒昧——那个制裁徇私的抑制力是……」 钟离还是问了出来,哪怕他自己心里已经有数了。 「圣杯」倒是毫不在意,它对还保有本心的生灵一向宽宏大量,反倒是赞许地点点头: 「如你所想,它刚刚已经失去未来了。和你一样,它也曾踏上了一段相当漫长又痛苦地旅途,并且成功到达的终点。那个善良的孩子实力不如你,在吸收了上一任的力量后才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抑制力——和你想的有些差别,抑制力的力量事实上是可以继承的,所以它才会同时拥有世界意识和外神的特质。因为上一任是这样。」 …… 空气凝固了几分,正当「圣杯」已经自己已经凭藉高超的游说技巧说服了这个心仪的对象后,它听到了一个无法理解的理由—— 「要继承海产的特质……触手……黏煳煳……」 在「圣杯」满意的目光中,钟离郑重其事地立下誓言: 「我,摩拉克斯,作为璃月人的岩王帝君、七神之中的岩神、民间称颂的武神、法律条款的契约之神、守护公平的商业之神、与人同行众仙之首以及往生堂的客卿,在此立誓——」 「此生绝不再和抑制力有任何接触、坚决不动摇不继承抑制力之位的思想。」 …… 罢了。 「既然如此,我也没有拦你的理由了。」 「圣杯」嘆了口气,让出用身躯挡住的出口勉为其难地祝福道: 「祝你好运,执拗的契约之神就那么咻地一下,回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国度吧~对了,记得带上这个哦!!」 「圣杯」递给一件德式的厚白貂皮大衣,眨了眨眼后利落地关掉了隧道。 - 空间渐渐消弭,「圣杯」的身形也开始渐渐消散在了大气。 按照正常的时间点,这副身体,已经被柳洞寺地底的柱子压成肉饼了。 『他很有资质,但你的好意看起来并没有让他领情。你……还有什么别的愿望吗?能够得到我施捨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滚』 「圣杯」的下半身已经完全消失,只能堪堪凭藉操控人偶的手掌触碰自己曾经想也不会想到的低贱地底。 它刚刚试着撒了一个不小的谎,不过好消息是,钟离没有发现。 上上任抑制力没死。 世界意识们无条件地爱着自己的子民,在发现继任者是有那么一星半点外神力量的世界意识,它选择把自己流放到一片恶劣的大陆。 但是它为了遏制外神的力量,不得不让外神们沦落至此。 或许未来还会有和外神类似的概念出现在世界上,但祂们再也不会成如此之大的气候了。 秘密和罪孽要像尸体一样埋在地底,连同着真相和记忆。 在提瓦特,凝视星空时,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每一颗星星都有它们命定的轨迹,星盘在每一个提瓦特人出生时就在天空悄悄挂好,等待某日的发光发亮。 第256页 璃月港的万家灯火总是让人觉得夜如白昼,但再闹腾的傢伙,也不会在凌晨三四点折腾。这时候,街道上是一片难得的静悄悄。 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趴在往生堂那张古朴的大木桌上,哪怕是睡梦中,依稀见得蹙起的眉头和干涸的泪痕。 她心心念念的祖传客卿跨过了门槛,将一件华贵柔顺的貂皮大衣披在她的身上。 ——如果胡堂主醒来,一定又要怒斥钟离先生买东西大手大脚了吧? 【正文完】 第135章 番外 阴雨连绵, 一坨紫黑色的浊水「啪唧」一声,从天上掉了下来。 好在这里是天衡山,大半夜的,又是下雨天气, 没什么想不开在雨天看星星的无聊人士, 好歹没被人看出异常。 但要是说这块地方杳无人烟, 那也不太对——顺着南偏东一点儿的方向,这块山头整整好好能够看见天权星凝光的群玉阁,再多往东一点儿,就到了它此行的目的地——璃月港。 目的地近在眼前, 浑浊的扭动着不成形的身躯,敞开嘴欢畅吞食着天上雨珠的馈赠,在吸收了足够的水元素力后, 浊水思考了一小会,将视线投向了已经被雨水打湿的往生堂宣传gg单…… 摩拉克斯……很需要尸体?不, 不对。按照人类的逻辑思维方式来理解,这份宣传单上的意思是要给尸体们一个温暖的小盒,并且订购的小盒越多就越便宜…… 这是「促销」,也就是说, 摩拉克斯在的地方……需要黄金?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昨天去哪了连说都不说一声……大家都很担心啊!!」 娇小堂主的手「啪」的一声拍在桌面, 发出沉闷的响声。 钟离双手交叠,相当乖巧地端坐在胡桃对面。但这种和天理有关的事件是万万不能说给普通人听的, 只能再另寻一个理由。 「钟离先生也别急, 要是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仪馆小妹摆了两套茶具出来, 将茶水沏好, 为胡堂主的持久战打下坚实基础。 「不过……为什么会觉得钟离先生有困难……」另一个仪倌的嘟嘟囔囔被胡桃敏锐的耳朵捕捉道。不提及这个还好, 一提起, 众目睽睽之下胡桃只能颤巍巍地拿祖传的宝贝烧火棍当作衣架,展开那件毛绒绒地貂皮大衣,痛心疾首地说道: 「看看这丝滑的质感,再看看这油光水滑的貂皮,再看看这精緻华美的过了头的配饰,一看就是至冬那边的高档定制款。钟离啊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这件大衣多少钱,预支了工钱后咱们去北国银行还了,你千万别瞒着啊!!」 愚人众谋划放出奥赛尔一事被七星抖落处理后,愚人众连带着北国银行在璃月的名声不能说是一落千丈,只能说是人憎鬼厌。 考虑到尊敬的胡堂主在遇到季度性营业额暴涨的诱惑下昏了头让招牌客卿先生抛头露面的了一阵…… 「千万不要做傻事啊钟离先生!!!」 钟离头疼地看着过分担心地同事,正准备好生解释:「不至于……只是昨天事发突然,来不及和胡堂主细说……至于这件大衣,算得上是报酬吧?」 「那个,请问这里是往生堂吗?」 怯生生的发问打断了屋内的闹腾,胡桃瞅向屋外,一大清早又是下雨天——很好,新的一天果然还是要从营业开始,但…… 胡桃小心翼翼地把大衣从祖传烧火棍上抖下来,屋外声音地主人也明显等不及赶紧进屋,在钟离相当给机会的哆哆嗦嗦地喝上了桌上的热茶,好悬半天,才开口说道—— 「是这样的,堂主小姐,还有这位钟离先生……说起来可能有些难以启齿……就是,我家的亲戚太多了。」 「亲戚太多了……唔,所以是需要大操大办吗?不过对于一个才工作不久的年轻人来说丧事大操大办确实有些麻烦,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的啦!」 「这位……胡桃小姐对吧?我想您理解错我的意思了。」 紫发紫瞳的少女抬起头,不好意思地拨弄着髮丝,才在一众往生堂员工面前羞涩地说道: 「我的意思是,要定制的骨灰盒有点多保守一点的先来一百个吧~还有那个一条龙套餐,不知道家里人什么时候死光光那就先来个七八十套吧。余下的看看能不能充几个会员,到时候还能给我后代 用?嗯嗯~就是这样~」 「……」 「胡桃小姐?」 「这是一位多么善解人意的美丽小姐啊!」 胡桃丢开烧火棍,双手紧紧握住少女冰凉手,眼睛散发着火热的光芒。 「往生堂竭诚为您服务,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扎纸人、驱魔、葬礼我们往生堂一应俱全,还有温柔客卿在线解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还能够为自己和家人预定一条龙服务,死后我们还可以提供无妄坡风水地理位置俱佳、视野开阔的墓碑,客人可以了解了解哦~」 「胡桃堂主真是有趣~」 少女轻笑,从腰间抽出三根纹理繁复的金条,「此番路途遥远,预付定金先抵上——不过初到璃月,我还是想请一位负有盛名、博学多识、容貌端庄、最好还是风趣幽默的年轻男子与我同游几日——当然,这几日的开支也由我包了。」 猫儿似的狡黠又爬上胡桃的面庞。 「当然~我们的钟离先生可是当之无愧的璃月通……」 第257页 「钟离!看看我们今天的开门红~快和这位小姐打招唿呀!」 「……这位小姐?」 钟离意外的看着眼前才分别不久的紫发紫瞳魔术师。 只不过现在看来已经是全盛实力的外神克塔亚特了。 紫发少女比了个wiki,晃了晃手上的收据,笑得张狂: 「怎么样,这下没办法拒绝我了吧?」 「……是你,克塔亚特。」 雨后初晴,钟离和克塔亚特走在街上,前者悠悠然地如同闲庭信步,后者则看起来一副百无聊赖的不耐烦样子。 在短暂地沉默后克塔亚特还是忍不住。 「你不打算问我是怎么偷渡过来的吗?」 「你这不已经说了吗?只要来到提瓦特的生灵世界意识都会有所察觉,既然天理没有对此表达异议,那就问题不大。」 钟离目不斜视,继续说道,「现在我们是纯粹的金钱交易关系,我不会给你造成什么影响。静下来享受一番璃月的风光,岂不美哉?」 「……等那个人类小姑娘把小盒子做好,我还是打算回去,不会留在提瓦特。」 「哦?我还以为提瓦特应该是上过榜的宜居世界。」 「圣杯的世界有我太多的痕迹……我在那里度过了足够称之为波澜壮阔的一生。不管是作为神明,作为人类,作为英灵,我都能清楚感知到,我那颗不存在的心在为那个世界的新生而欢唿雀跃。」 「这次千里迢迢来提瓦特,不会只是想帮往生堂沖业绩吧?」 「当然——就是啦!人类的钱币对我们有没有用,放在手上只会碍事。所以,我干脆下海,把外神们遗留在各个世界地球上的金币都拿过来,打算趁这个机会花掉~为了防止有无辜人类被污染,我还拿章鱼什么的好好洗了一遍,放心啦!」 说罢,克塔亚特紧张兮兮地左顾右盼,悄悄说:「有个用圣杯壳子的抑制力告诉我,所有那些理论上被圣杯计划物理干掉好同胞们就算恢復了也会被强行摁入沉睡,外神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既然如此,拥有多重身份的我当然是要物尽其用,享受每一刻~你看,我这不就来报恩了~」 钟离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然后眼神飘忽地看向天际,好半天说道:「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 克塔亚特更加好奇了,凑得更近了些,歪着头问: 「但是?」 钟离相当认真、真诚地说道: 「但是我真的很讨厌海鲜。」 这点金条,浑身上下都浸泡着陈年老海鲜的咸湿味道。 是用起来都会做噩梦的程度。 克塔亚特:……居然是这 种原因吗? 「不,不过这也没有关系啦!仔细算算章鱼们其实也是血脉尽失的深潜者,算太空入侵物种,算不上海鲜……吧?」 克塔亚特可耻的迟疑了。 克塔亚特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按照钟离对海鲜的定义,泡过海水的算不算海鲜呢? 那按照这个思路,下过海的就是海鲜,那星之外海是海吗? 如果这样,钟离不也是海鲜吗? 钟离:? 没由来的觉得一股来自深渊的凉意侵袭后背。 套着一副少女外壳,但是本质上是外神的克塔亚特好像在想一些很过分的东西。 顺着克塔亚特望着出神的海滨,钟离恍然大悟: 原来是在思考奥赛尔吗。 第136章 番外 1 「唉……」 黑色的意识空间内迴荡着幽幽的嘆息, 把这片空间都多多少少添上几分哀怨。 「摩拉克斯,奥赛尔说封印它的孤云阁附近方圆八百里的鱼虾锐减了百分之八十,你有什么头绪吗?」 ——你有一条来自天理的未读信息 「我寻思你不是超级讨厌黏煳煳软趴趴的生鲜来着, 放着也是放着, 正好我还有点饿。」 克塔亚特嘴里裹着十几条还在挣扎的鲜鱼, 用力吞咽了下去。 末了,不忘打一个满足的饱嗝, 还相当放肆地伸了一个懒腰。 「任何东西原则都要适度,当然, 最重要的问题是你做得太……太招摇了。天理开始暗示了。」 钟离拈起地上还在活蹦乱跳的海鱼,迅速沉着镇定地塞到克塔亚特还留着哈喇子地巨口中, 后者则表达了作为异乡人无与伦比地赞誉—— 「好香!好有鱼味的自助海鲜!斯哈斯哈。」 「快吃吧,在吃几次就没有机会了。」 「好——欸??」 反应过来后,克塔亚特瞪着它那对对于青春期小姑娘热切性十足的梦幻紫色卡o兰blingbkling大眼睛, 可怜兮兮地卖惨: 「我可是被圣杯派来报恩的!报恩使者没有完成任务是会糟报应的!」 钟离沉痛地拍了拍身上经过上山下海留下地土:「放心,你已经为璃月经济建设和环境维护做出了卓绝的贡献,好了快回去给圣杯报喜吧。」 「不, 还不够——」 克塔亚特一边嚼着海鲜, 一边挣扎地站在孤云阁上立下宏愿—— 「总有一天, 我要让提瓦特的海鲜绝!」 2 「摩拉克斯……」 「跋掣说抓不到鱼了,奥赛尔质问你就是这么对待犯人的编外家属的吗?」 「摩拉克斯你说话啊!!不要装死!!给我说话!!」 第258页 「呜呜呜呜别装了摩拉克斯, 我要被投诉信淹没了,奥赛尔那个混蛋没事干就些投诉信我要被吵死了!!」 「大晚上的我简单说两句……你们真的不记得摩拉克斯的神之心在我手上吗?」 ——来自远居至冬不愿意透露姓名、手上有岩神神之心而且频繁被消息爆破的冰神 女皇的宫殿这两日并不宁静。 对于女皇而言折损了愚人众的执行官的确是损失惨重, 但有好事者传言, 女皇辗转反侧甚至偶有情绪宣洩——这事可就多少有些奇怪了。 女皇陛下怎么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行为? 宫殿的侍从们想不明白, 难道这世上还有胆敢打搅女皇陛下的存在?这世上还有比至冬宫更安静地地方? 就算有, 执行官的大人们也会让这等扰乱女皇陛下安宁的宵小知道, 至冬国可不是吃素的。 只有冰神才知道,退休同事的工牌大晚上的天天叫魂是一件多么窒息的事情。 「对面那个不知道是天理还是谁的魔神,这里是冰神。对,现在拿着岩神神之心的不是摩拉克斯。有事自己去璃月找他,对,不要打电话过来了,他听不到。」 3. 黑暗得没边的里世界,圣杯望着目之所及的海洋世界有点不知所措。 它看了看用原型态黑水撒欢的克塔亚特,又看了看慌不择路地鱼群,害怕地叼住两条直冲它脑门而来地鲜鱼。 「报告圣杯,这次圆满完成任务!」 圣杯滚动着翻不到头的投诉信,又看了看浑身湿透但明显是被岩元素力量打包回来的克塔亚特。 圣杯按耐住吐槽的冲动,违心夸夸这个仅剩的珍惜物种: 「干得不错,下次再接再厉~」 唔,这鱼怎么一股魔兽味…… 第137章 番外 1. 很久很久以前, 天上有数不尽的星星,地上有饮不尽的甘露,泥土为生灵们带来温室, 每一种元素都悄悄挂在元素表里,任君采颉。 提瓦特的魔神们把元素的力量运用到极致,他们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每一个使用元素力量的提瓦特人的必知神。 世界意识对此相当满意,天理铺开天空岛云朵似的棉被,然后安详地窝在了温柔的棉絮中。 但, 总有人不想把力量的施展寄托在素不相识的神明身上。 地底里有一个王国,它的人民坚强刚毅,却意外的非常讨厌神明。 神明知道自己被讨厌了吗? 答案有些抱歉, 事实上, 只要没有人显得没事干指着神明眼睛鼻子破口大骂,神明是听不见的。 ——也就是说,神明对有没有人信仰不甚在意? ——反正我是这样觉得的。 星星顶着锅盖,在安抚完闹腾的大章鱼后, 扯下棉被向自己弄丢通讯工牌的得力下属进发。 「年轻的下属哦,为什么巴巴托斯和摩拉克斯的工牌都在你这?」 冰神挪开视线, 坚定地回答道: 「捡的。」 星星觉得提瓦特简直太小了!小到它甚至找不到自己的眷属。 「布耶尔, 最近很多神都丢三落四, 你能帮我开动脑筋想一想吗?」 「……还是我, 你自己去净善宫面对面细聊吧, 不要再打电话了。」 星星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巴尔巴尔, 你还在吗?我们出来讨论一下永恆趴。」 「……尊敬的天理大人, 您是听不懂人话了吗?」 星星利索地挂了电话。 …… 星星开始有选择性地骚扰同事。 星星当机立断, 拨通了理论上最靠谱同事的电话。 「我好像进入了一个只有一个眷属的循环, 你快来我的世界看看我是不是被打昏过去了。快!!要出世界命了!!」 「蛤?」 2. 「唿,真是虚惊一场。」 星星揉了揉还没被抹匀的脑子,吹了吹头上顶着的大得多少有些令人髮指的大包。 被星星骚扰的同事是一本书。 一本空白的、但是天天被子民们抢来抢去的书。 书说:「你要不先来我的世界避避风头吧,我去你的世界给你整理整理,弄好了再回来。」 星星感动得热泪盈眶。 但是星星拒绝了书的好意。 星星解释说说:「我没病,只是觉得自己病了。」 书理解不了星星的脑迴路,但是这和它一本普普通通的书有什么关系呢? 普普通通的书窝回了自己的人类躯体,找好后继者的它用睡眠解决了一切问题。但本着团结有爱互助的思想,他告诉了隔壁的圣杯。 「天理……它脑子……病了」 3. 「天理……病了?」 朦朦胧胧,天还没亮,圣杯就听到了这么一个不大美妙的消息。 天理之于圣杯,就像那什么损友之于害虫。 总而言之,两个都不是什么非常美妙的世界意识。 「好像是的吧?但没听说世界意识会生病啊!?」克塔亚特转头,戳了戳一个头两个大的圣杯: 「你看着也不像是会生病的世界意识啊。」 「我看你好像有点那什么大病!!」 「你怎么骂人啊!」 一阵兵荒马乱,圣杯瘫在空间,揉了揉被黑水撞出的大包,喃喃道: 第259页 「怎 么没见着天理把你扣提瓦特了……」 「你在说啥?」克塔亚特举着自己的人型躯壳,问道:「咱们不是因为吃太多鱼被赶回来了吗?」 圣杯:「……」 圣杯:「重置会影响智商吗?在线等挺急的!」 4. 谢邀,据我所知、并结合身边的情况分析,我觉得重置非常影响智商。 比如现在,我怀疑自己得了健忘症。 为什么? 好吧,或许世界意识得健忘症有些少见,但这并不代表没有。 举一个比较明显的例子——我的下属,或者说眷属好像变成了同一个。 好吧,或许你会说只是不小心出了点小状况。 但我已经联繫了所以我联繫得上的员工。 不管我从哪一个神之心终端打过去,只有她能联繫的上。 好恐怖,就像楚o的世界一样。 所以我怀疑…… 我的世界已经被她侵占了! 现在v我50马上给你发神之眼,登上天空岛,继任七神就在今天!! ! 5. 「圣……杯……」 「你还好吗克塔亚特,我感觉你在说胡话……」 圣杯晃了晃快变成白开水的黑水,满脸抹不开的担忧。 克塔亚特虚弱地睁开眼,嘴里面还吐着泡泡,艰难地说道: 「我要去提瓦特当水神了。」 「……圣杯?」 朦胧之间,克塔亚特好像看到了失散不知道多少年的同僚。 「加大剂量,不能让珍惜外神死在我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