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异界美食治癒美强惨》 第1页 [bl同人] 《(综漫同人)异界治癒美强惨》作者:深蓝小释【完结+番外】 简介:纸月乌,修仙位面修士。以厨入道,破天成圣,被后人尊称『厨圣』。 飞升途中,却被天外绑架,执行『扰乱世界线』任务。 系统教唆道:去勾搭每个世界的美强惨,让他们对你欲罢不能,然后带着他们一起摆烂! 纸月乌(拎起刀):不,我只想做一个安静的路人。 & 厨圣开始了他的美食日常。 世界线?不清楚。角色?不认识。 他只是在每个位面开店而已。 居酒屋、西餐厅、糖水铺子、高级酒楼... 价格昂贵,拒绝外卖,营业不定,随时失踪。 问就是累了出去旅游。 然而即使如此,食客们还是趋之若鹜,并渐渐传出神奇的流言... 横滨绷带精晚间赴宴后,绷带解除,朝气蓬勃,size增大? 彼岸花沙拉+鸡胸肉减肥有奇效,好多『人』深夜排队来买! 秃顶多年的妖怪老首领,三碗杨枝甘露后,莫名恢復一头秀髮? 高专生限量特供柠檬凤爪,辣到咒灵原地爆炸。 还有忍者们最爱打卡的『暴打渣男柠檬茶』。 但最重要的是—— 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帽子君尖叫:...是能拯救身高差!!! 纸月乌起先对此并不关心:诸位只是食客而已。 毕竟飞升失败,无欲无求,赚钱花钱,只为享受。 直到食客们纷纷对他露出了危险而甜腻的目光,尤其是一位美艷的卖药郎。 【高亮】 1.如有不适,请立即退出,谢谢,好人一生平安!!! 2.纸月乌(受)x药郎(攻),1v1,he,主角,攻每个世界有不同法相(切片)。 2.严重ooc预警!!!不接受写作指导,弃文不必告知。 3.背景架空,纯属虚构,私设如山,请勿上升现实。 内容标籤: 综漫 少年漫 文野 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纸月乌 ┃ 配角:药郎 ┃ 其它:《漂亮小可怜杀疯了[灵气]》《邪神祂热爱伪装花瓶》 一句话简介:蛞蝓表示很贊 立意:永远不要放弃希望 第01章 纸月乌其人 纸月乌,出身仙元大陆一流修仙世家。 家中二十四代,除他以外,人人修仙。 倒不是纸月乌特立独行,不想移山搬海,寿与天齐,而是没有那个资质—— 在灵气充沛的仙元大陆,即便路边乞丐,识海灵宫内,尚有命钱一二,灵根半许。 而纸月乌的灵宫内,别说钱和灵根了,毛都特么没有一根。 家族长辈也算开了眼了: 我家这个长孙,不会是倒贴天道投胎的吧! 管他倒不倒贴,生都生了,也没法退回去,家族也只能捏鼻子认了。 但这个认了,不代表承认。 只是默认他算个活物,给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但这个结果,对于纸家家主,同时也是纸月乌的亲爹来说,完全没法接受。 他当即宣布休妻,转过头,火速与另一修仙世家的大小姐订了亲。 十个月后,重新生了一个天赋异禀的儿子,效率之高,堪比公猪配/种。 纸月乌的娘,纸夫人,乃是寒门出身,家道破败。 娘家亲戚们死得七七八八,无处可去,无人可依。 现下没了夫家支持,养活自己都难,更别提带着一个拖油瓶。 无奈之下,她抱着襁褓,连试着扔了三回。 第一次扔在别家仙门门口,很顺利地被仙门弟子发现,尖叫、惊讶、献宝似的给抱进仙门。 纸夫人暗中观察,心中宽慰。 然而没宽慰一会儿,便看到儿子又被抱了出来,端端正正放回原处,襁褓上附字一条: 厨余垃圾,不便回收。 纸夫人气得呕血三升,又找了一家城中大户。 她想法简单,既然儿子修仙无望,起码让他锦衣玉食富贵一生。 这家主人名声不错,性情良善,看到襁褓在自家门口,当即拍板收养。 纸夫人一边乞讨,一边在这家周围徘徊了三天。 第三天,刚要走,却见这家的小小姐拎着襁褓到了后门,往杂物堆里一扔:「和我抢爹娘,哪来的野种!」 ... 二次失败,纸夫人愁得头髮直掉。 她硬下心肠,随便把襁褓往大道边一搁,生死祸福,全凭天意。 也不能叫随便,这是城门主道,来往皆是贵人。 这次,果真有一位雍容尔雅,高贵美丽的夫人,看到了道边的小小襁褓。 她亲自下车,揭开一看,只见襁褓中的婴儿玉雪可爱,粉雕玉琢,高兴道:「此儿合该与我有缘!」 话音刚落,惨遭打脸,婴儿哇哇大哭,声嘶力竭。 纸夫人本已离开数十步,豁然回首。 于是第三回 —— 又垮了。 · 纸月乌垂髫之年,在青狮王府给世子做伴读。 纸夫人,不,纸姑姑,负责伺候王妃。 王妃便是第三回 的冤大头。 这位险些被碰瓷,反倒邀请走投无路的母子俩进王府做事。进府后,安排纸月乌和世子同吃同住,一应待遇,未有不同。 第2页 纸夫人深表惶恐。 王妃却劝道:「车马来往,只我一眼看到了孩子。又觉得十分可爱、投缘,差点做了这孩子的母亲,可见缘法之妙,自当多亲近才是。」 可见,人的价值没有恆定,在有些人眼里是垃圾,但到了某些人眼里,便成了珍宝。 纸夫人感慨万千,摩挲纸月乌髮顶:「此恩,当结草衔环报之。」 纸月乌这阵子,正忙着和世子偷看小黄书,疑惑:...难道不是以身相许吗? · 王妃不得青狮王喜爱,连带着世子处境尴尬。 青狮王更偏爱的,是一位姓侧妃,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均为其所生。 四位公子一齐修仙,因不同母的缘故,加上资质不齐,资源不均,三个大的经常抱团,欺负世子与纸月乌两个弱小。珍贵的功法被抢去,挨揍挨得鼻青脸肿,去找青狮王主持公道,也只能得到冷冷一句:「技不如人,活该如此。」 三人愈发有恃无恐。 一直到了世子十五岁那年,生辰宴。经此宴后,世子就可以正式拜仙门,求大道。 当夜,三位公子一反常态,从各自仙门带了厚礼参加宴席,席上推杯换盏,祝词连连。 大公子哈哈笑道:「世子还记得小时候那点事?哥哥们当时不懂事,现在给世子赔罪了!」 三人言辞诚恳,世子以为他们真心赔罪,对三人的敬酒来者不拒。 纸月乌有心劝阻,却被二公子喝退:「你算个什么玩意儿,来搅我们兄弟的好事儿,滚下去!」 纸月乌看向世子,他喝得醉眼朦胧,摆摆手示意他先回去。 午夜时分,纸月乌左等右等,纸母也坐立不安,说,王妃被王请去龙鑫阁,到现在也没个回报。 龙鑫阁正是龙侧妃的寝殿。 母子俩等不下去,于是分头去探。 探到的场景,却令纸月乌心神俱裂—— 生辰宴上,世子不见。三位公子也不见。只剩三条肚腹鼓鼓囊囊的大龙,围着桌上一只羽毛光华如琉璃的金翅鸟。 金翅鸟弯足轻颤,竟还未死,一双湿润双眸,紧紧盯向窗外的纸月乌。 一条大龙蜿蜒而上,口吐人言:「养了十五年,总算化形了。金翅鸟据说以龙为食,还不是被我们哥儿几个分食!」 「可笑那母鸟,还真把自己当王妃了,连自己是妖都不知道,想必这会儿,母妃和父王也在享用吧哈哈哈...」 后来想想,那一夜,堪称纸月乌命运的转折,埋下了后来成为厨圣的伏笔—— 挚友被食,恩人横死,极端的愤怒下,他—— 悟了。 · 厨之一道,以天地为炉,己身为刀为火为勺,万物皆可切、万物皆可烹、万物...皆可食。 纸月乌的灵宫内,再也不是空无一物—— 他并没有凝成灵根或命钱,反而多了一刀、一锅、一饭勺。 当晚,纸月乌烹龙作宴,流着泪,吃得很大口。 食物不可浪费。 三条真龙,被他仔细吃下,嚼骨吸髓,吃得大汗淋漓,生死一线。 但纸月乌还是很『饿』。 按理来说,三条真龙的灵气,足以撑爆纸月乌的灵宫,但实际上,除了三把灵气凝成的厨具稍微大了一点,灵宫内还是异常的空。 于是,他抄起灵气菜刀,赶往下一处宴席。 虽然又解决了一头狮子和一条肥龙,但纸母和王妃...已身遭不测。 · 纸月乌遭到青狮族和龙族轰轰烈烈的通缉。 但他已经不在乎了,来一头煮一头,来一双吃一双而已。 等它们怕了,畏了,纸月乌漠然收起刀。离开了。 他遁入山林,百年游荡如野人,饿了就抄傢伙做菜,香气沖天,香飘十里,却让妖魔鬼怪们瑟瑟发抖。 人真可怕,什么都吃。 时间久了,纸月乌的厨艺炉火纯青。妖魔们由惧怕,变成怕得要死也要尝上一口,前仆后继赶向纸月乌的陷阱。 纸月乌挑选食材很有意思,他把妖魔捆住,舀一勺鲜汤诱惑它说出,有没有做过恶事,有没有吃过人。 若这妖魔一心向道,良善修行,他便放它下来,邀请它一起吃喝。 如果这妖魔十恶不赦,便洗洗成了锅里的食材。 久而久之,竟薰陶得山中妖魔洗心革面,重新做魔。 他有了功德,又积攒了好些灵气,灵宫中早就不是空空荡荡,灵气浓郁得凝成溪水,岸边种满了各种灵蔬灵果,还饲养了不少灵畜。 佳肴之香也终于传到上界,引来渡劫天雷,助他飞升—— 这也是纸月乌活着的唯一念想,说不定,成了仙,就能找到復活母亲、世子和王妃的方法。 然而,正当他与天雷悍然相撞,即将飞升之时,一个奇怪声音突然在识海响起—— 【界『世界线争夺』系统正在绑定...】 【文野世界:毁灭横滨,任务开启中...】 【传送】 第02章 系统 横滨,夏。 纸月乌蹲在街边发呆。 蓝橙色的傍晚,街上人流如织,来来往往,衬托得没有去处、无事可做的纸月乌有点儿寂寞。 入乡随俗,他按照脑子里『系统』的说法,兑换了钱币,换下修士的宽袍大袖,去服装店买了一套衬衫西裤。 第3页 本就昳丽秀美的脸,长发扎成一束,再换上勾勒出身体漂亮线条的修身衣裤,愈发衬得气质高挑,腰细腿长,一副冷梅照雪的清冷模样。 和横滨这座物慾横流、充斥罪恶的繁华城市,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看着眼前与自己世界没有一丝一毫相似的景象,纸月乌略显茫然。 识海中,系统还在逼逼赖赖:「...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任务的事儿,最好听我的。毕竟我带过的宿主,经过的任务,比你吃的盐还多。你可能觉得自己差点儿成仙,就挺了不起的,但横滨可是大城市,你一个乡野小子,根本把握不住,说错一句走错一步,说不定就让人给突突了。」 它说的这番话,状似为纸月乌着想,实则暗含警告,为了夺权。 一般宿主,遭逢巨变,通常会六神无主,系统说什么就是什么,在稀里煳涂中把一切交给系统做主,唯恐自己行差错步客死异乡,或把任务搞砸遭受惩罚。 系统因此有了巨大的『隐形权利』,摆弄宿主如摆弄傀儡,算是在枯燥无聊模板一样的任务途中,多一些调剂心情的小乐子。 但实际上,系统无权干涉宿主。 系统看纸月乌没什么反应,以为他被自己吓住了,暗自得意。 它清了清嗓子,说:「既然你不反对,那就按我说的来——今晚呢,就去武装侦探社碰个瓷,看看能不能求他们收留你。据资料显示,侦探社里个个是人才,人美心善,讲话又好听,超喜欢的。」 闻言,纸月乌疑惑地重复一遍:「碰瓷?」 他又不是没钱住旅馆。 百年来,多少人、妖、魔为了尝一口纸月乌做的美食,甘愿奉上大批珍宝金银,都在他的识海灵宫内存着发霉。 随便兑换一点雨 演事,都是普通人几辈子都花不完的数字。 可以说,纸月乌可能别的会缺,就是不会缺钱。 「哎呦,你个呆脑壳,非得我说明白!」 系统痛心疾首地训斥他:「咱们的任务是什么?『世界线抢夺』!『抢夺』是什么意思?就是搅乱这些世界的原定世界线,夺走那些主角、反派、配角的气运,连炮灰也不要放过!」 「这武装侦探社,作为横滨三大势力之一,自然集齐了不少气运深厚的重要人物,你呢,长得又有几分姿色,想办法混进去,不管倒贴还是讨好,总之必须获得他们的信任。等他们放松警惕了,再一个个地干掉,懂?!」 说到这里,系统也有些郁闷。它本来看好的宿主,是另一个np世界的主角,盘靓条顺不说,床上功夫和修罗场经验更是一绝,如果投放到横滨,肯定能把这个文野世界搅生搅死。 但不幸的是,传送时系统出了一点儿小故障,被时空乱流送到了世界。 根据《系统规范守则》,传送不能空手而归,系统只好绑定了一位正在飞升的修士,也就是纸月乌。 它也是恶趣味,心想,凭什么老子在这里加班找宿主,你却能飞升成仙,从此享受逍遥快活? 于是故意在纸月乌离飞升只差一线时,强制绑定,把他劫走,打算好好磋磨一下这个好命的修士。 比如,电击警告配合药物注射,让他做一些np世界主角擅长的事。 系统在心里嘿嘿嘿地笑出声来。 听完系统的义正严词的教导,纸月乌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视线跟着人群来来走走,他突然问:「真的回不去了吗?」 系统一愣,随即冷冷一笑:「还惦记着回去呢?不怕告诉你实话——当被绑定的那一刻,你的人生已经被我徵用了,原世界已经将你除名。除非成神,否则不可能破除世界壁垒回去。」 「所以,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乖乖听话,等我攒够气运,升职加薪走上统生巅峰,不会忘记你小子的好处的。」系统不忘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儿。 被唤作『你小子』的纸月乌站起身来,随便跺了跺脚,略淡的灰色眸子一抬,映着远处斑斓的灯火,却没有染上一丝暖色。 他声音清清冷冷的,语气像在打发一件不必要的玩意儿:「这么说的话,你好像也没有多少用处,相反,还有点儿吵。」 「吵?吵!」系统气笑了,一边发动电击惩罚,一边念叨着:「现在的年轻人,不给点厉害尝尝,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勐烈的电流顺着嵴骨蜿蜒而去,纸月乌脸色白了白,随即低笑一声。 他的声音,在疼痛时,带着一点好听的苏。 白皙漂亮的手指屈起,敲了敲太阳穴,纸月乌轻轻歪了一下脑袋。 正志得意满的系统,突然哑了声。 在它栖身的识海里,雪光一闪,一瞬刀锋。 第03章 居酒屋 三个月后,横滨某条长街,新开了一家居酒屋。 居酒屋就是传统的小餐馆,提供酒水和菜餚,精緻中不乏烟火气。 屋门向东,门前的玉风铃,在夏日风中冰冰凉凉地叮噹作响。 檐下两只棕瓮大缸,雨天接天水,顺便养鱼。碧青的睡莲叶下,金红白花的锦鲤,三四五条,吃得一条条硕大憨懒,只有尾鳍微微摇曳。 屋里刚装修好,还有刨花的气味儿。进门就能看见宽敞的吧檯和琳琅酒柜,台边围了一圈的木质座椅。 第4页 其余角落,铺满淡黄色的榻榻米,日光倾泻,晒出些微的竹香气。 屋中央一根原木圆柱,繫着五彩藤绳和蓝底金粉、红底印花的手帕,鲜艷又显得清雅,正是纸月乌的手笔。 他挂好碎花布帘,转身从吧檯下方,捉出一只黄黑梨花背的白腹大猫。 大猫挣扎、推拒、嗷嗷地出口成脏,仔细听来,倒像是人话—— 「嗷呜嗷,喔嗷嗷嗷嗷嗷呜!」 翻译:「纸月乌——我x你八辈祖宗!」 「嗷喔喵喵,喔嗷呜呜喵嗷!」 翻译:「放我出去,我要告诉上级!」 「咪——!」 翻译:「王八蛋!」 纸月乌一手揪着猫后颈那块肉,一手人道主义地托着它的肥臀。 闻言,拖臀的那只手,暗示性地在猫蛋蛋上一划,漫不经心地问:「油炸黄金蛋,吃过吗?」 猫屁夹紧。 变成猫的系统,此刻憋屈到无以言表。 一着眼瘸,满盘垮掉。 它怎么会以为,纸月乌只是个撞大运飞升的小修士? 它怎么会以为,这傢伙会任它揉圆搓扁? 它怎么会以为,修真世界的手段,根本对抗不了自己这样的高科技? 悔啊,悔不当初。 从三个月前,被纸月乌利落切片,强制休眠...到三个月后,不知被纸月乌用了什么手段,化身成猫,还是这么丑的一只猫(...),不时地勐舔菊花,不时的蛋蛋警告,还有不时的猫上加猫,迎猫而上...系统两眼发黑,一言难尽。 甚至,纸月乌反道而行之,以己身神魂绑定系统,抢走了它的商城和通讯设备。 失去了一切手段的系统,就是一只可可怜怜的大猫咪。 上不了天也下不了地,没有了药物和电击,更无法用猫语通知上级,只能忍辱负重,卧薪尝鱼,并保持着最后的倔强——不给撸、不给抱、更不给亲亲。 期盼上级能早日发现,这里有一个员工,虽然不幸地被俘虏,但忍辱负重、誓死守节。 纸月乌无意探究系统丰富的内心,风水财位把猫放好,交代挥爪问好后,就不再理它。 洗完手后,纸月乌检查了一番食材,又接待了几拨左邻右舍的开店贺喜——他生性低调,并没有搞大张旗鼓的开业仪式,但当附近邻人发现,这小店的雅致和青年主人的秀美,便好奇地前来祝贺。 每个来道贺的人,纸月乌都有礼物回赠,或是自酿的青梅雪酒,或是蜜豆羊羹、抹茶大福、各色菓子等当地点心。 收礼的人,欢欣的同时,也对这略显冷淡,但彬彬有礼的青年好感倍增。 说起来都是:「是个瑰玉一样的人物啊。」 系统猫,不,现在它叫大黄,冷眼旁观纸月乌一边迎来送往,一边在手札上写写画画,在当地饮食的基础上,结合自己所会的加以改良,不由得冷哼一声:「你这是在摆烂。一个宿主,不正经做任务,倒看起菜谱来了。」 纸月乌头也不抬。 「你就不关心横滨三大势力的爱恨纠葛吗?你就不想亲身参与紧张刺激的智谋反转吗?不管是武装侦探社还是港口黑手党,可都有不少优秀美丽的人物,可男可女,可盐可甜,你就不想勾搭几个享受甜蜜的欢愉吗?」 大黄谆谆善诱,以喵喵喵的口吻,给纸月乌画了一张无比邪恶,又无比诱人的大饼。 多少穿越者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反正有系统保驾护航,又有清冷漂亮无往不利的容貌,怎么就不能顺势参与其中,搅动风云? 但纸月乌从始至终,一脸平静。 他屈着指节,捏着小支狼毫的手,在光线下显得白皙通透,没有丝毫滞涩,字迹干净流畅。 精緻昳丽的面容,一半沐浴日光,雪白得仿佛发光;一半笼罩在阴影里,眸色变深,垂下的时候,莫名让人觉得有点悲伤。 他说:「累。没兴趣。」 这是两个回答。 也是,守着一个念想数百年,突然被人告知,回不去了,没希望了,一股从心底泛上来的疲乏,几乎让他神消道陨。 而一个外表完好,心如死灰的人,又对什么能感兴趣呢? 连这家小馆,也不过是为那人的一句戏言罢了。 第04章 挑衅之人 纸月乌写满三页手札的时候,屋里来了第一伙客人。 之所以称之为『伙』,是因为他们装束一致,一身黑衣,且大多戴了墨镜,看起来很像一个组织。 几人堵在门口,露出的神情,让纸月乌颇觉亲切熟悉——这不就是妖魔们前来挑衅的一贯表情么? 「哈哈你完了。」大黄轻巧地跳下财位,幸灾乐祸:「这是港口黑手党的人,你开店没交保护费,这不就找上门来了?」 当初纸月乌选店址,压根没考虑在谁的地盘,或者知道了也不甚在意。 大黄则是居心叵测,它知道,但故意没提醒他。 毕竟它等的就是这种情况,好让宿主知道教训。 「无妨,来者是客。」纸月乌淡淡道。 但大黄觉得他是在强装,往窗台上抄手一趴,准备看戏。 打头的是个胖子,天热,头脸泌出一层晶亮油脂,身上肥多瘦少,很适合炼猪油。 他左右抬眼,扫了一圈店面,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收拾得不错啊,嗯?」 第5页 旁边小弟连忙掏出打火机,把火点上。 纸月乌直起身:「不好意思,屋里禁菸。」 胖子一愣,笑了,跟左右说:「小模样又俊又倔,我喜欢。」 他转过头,摘了烟,沖纸月乌弹了两下,菸灰落在衣襟上,纸月乌皱了下眉。 胖子:「跟我睡一晚,保护费就免了。而且这趟街,没人敢打你的主意。」 大黄猫眼睁大,几乎要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喵,叫你不听我的! 在横滨,没有异能、没有组织的普通人,往往朝不保夕,噩运随时都会降临。 可能只是两个异能者的一场比斗,又或者是某个组织的例行任务,都会导致普通人被误伤、死亡。 更别提纸月乌模样如此出挑,气质不同寻常,很容易招惹一些麻烦上身。 比如眼下,如果他不服从,惹怒了眼前的胖子,就会面临悽惨的下场。 即使纸月乌再能,还能干得过木仓,干得过那些强大的异能?干得过潮涌而来、无穷无尽的组织成员? 他精心布置的酒屋,只会在动乱中破坏殆尽。 而这,就是躺平摆烂、不思进取的下场! 大黄乐呵呵地作壁上观,等待纸月乌的回答。 「这么说,客人不是来吃饭的。」纸月乌语调清淡。指尖一动,轻巧地掸掉菸灰。 胖子没有察觉他的变化,呵呵笑道:「吃什么饭啊,吃你。」 话中意味之油腻,即便是没有下限的大黄,听了也有几分想呕。 纸月乌轻轻一笑:「那就简单多了。」 此时无风,屋门和窗户却突然齐齐关闭。 明明街上蝉鸣四起,屋内竟没了声音。 温度下降,肉眼可见地哈出冷气。 而这些变化,都只在一瞬间。 一伙人不由得有些发懵,苍蝇似的嘈杂起来。 胖子退后两步,一双小眼睛瞪着他:「你...你是异能者?」 「异能者?」纸月乌习惯性地歪了下头,手指在太阳穴处一拔,拔出了一把晶莹剔透,如寒山玄冰凝成的菜刀。 这就是那把因开悟而诞生的先天灵器,宰狮割龙,都很干脆。 更别提眼前这几个臭番薯、烂鸟蛋了。 番薯们有的掏出手机,报告上级,有的抽出木仓,作势袭击,更有几个机灵的,知道对一些强大异能者,子弹只能起薛丁格的作用,偷偷退后。 然而他们的一切小动作,在纸月乌面前,都是徒劳。 「今天开业之喜,正缺几个猪头祭天祭地祭故人。」 纸月乌不再废话,俯身一闪,白衬衫下起伏着极利落的劲线,一双手腕,看着极细,却挥斩刀锋如挥花作雨,冷中藏艷。 一点血迹蹭在唇角,被他轻轻舔去。 这也是整个过程中,唯一落下的血——所有的伤口,都被刀锋冰过,未来得及流下,就已凝固成一线。 因为纸月乌不想把屋里弄脏。 毕竟是开业第一日,见血不太吉利。 教训,也只是浅至表皮,不动筋骨。 但被割了一百零一刀,刀刀不见血的伙徒们,吓破了胆,有的疯了,有的晕了。 那个胖子抽搐着,抖得像一条划了百道而腌制入味的鱼。 纸月乌看着一地狼藉,终于有些不高兴了,嘆了一声:「麻烦。」 他收了刀,用买菜的推车,把它们堆好,运往后门的垃圾堆里。 大黄围观全程,默了。 第05章 五彩春卷 大黄的日记:7月13日,天气晴。 他喵的,港口黑手党的人就是一群废物!不到三秒,木仓都没拔,结果团灭。嗷呜喵喵喵气死喵了,就不能派个像样儿的人来嘛?纸月乌是猫粮、是冻干,应猫猫得而诛之!干翻纸月乌,救出大猫咪! ... 港口黑手党,地下室。 「所有人身上的伤都是一百零一道,不多也不少,而且据他们回忆,第一下受伤的都是手,这应该就是没拔木仓的原因。」樋口汇报导。 地下室流通不畅,泛着一股干燥的土气,樋口的语气,却比这里的空气更干涩几分:「是属下失职,没有及时察觉,让管辖区里出现了一个棘手的敌人。」 「来歷查清楚了没有?」阴影里,传来一个年轻男孩的声音,音质低哑,有点儿冷水和金属的锋利味道。 樋口额角滴落一小颗汗:「...没有。这个人仿佛凭空出现一样。最近的记录,也只有三个月前...唔!」 『砰』的一声,嵴背砸上石墙,樋口痛得蜷缩起身体,滑落在地。一头金髮散乱得不成样子,被冷汗打湿,一绺绺粘在脸上。 「废物。」 樋口的双眸,一瞬间失去了神采。 她迟钝地抬起眼。 一双漆黑的皮靴,扣着少年纤细、精緻的足腕。 黑色风衣的下摆一扫而过,再一眨眼,她只看到了一个孤高的背影。 「芥川大人...」 芥川来到『纸月居酒屋』时,正值中午,没什么人。 在本地,居酒屋一般在晚上最为热闹。 中午太阳正高,树叶晒得打卷,一丝风也没有,就是坐着不动,也会出满身的汗。 人们都躲在空调风扇旁避暑,街上就显得空了起来。 纸月乌却没有这类烦恼。 第6页 胸前口袋里放一张清凉符,身上便清清爽爽,不生汗渍。 再按王府以前的习惯,手腕上笼一串银制小花铃,打开中空的铃铛,里面塞一两颗由冰片、薄荷、梅花制成的香丸,于是铃声一响,周身萦绕着冷雪寒芳。 大黄已经在榻榻米上摊开了,化成一滩。 蝉鸣声歇,游鱼不动。 这样的午后,纸月乌也有几分懒散。他懒得做开火的饭菜,从灵宫内摘了些新鲜蔬果:碧绿的青瓜、鲜红的番茄、青翠的莴苣、橘黄的胡萝蔔、白生生的莲藕和玉笋。 这些蔬果受灵气滋润,早非凡俗,一个个长得水灵鲜嫩,灵气四溢,抖着剔透的灵气水珠。 凡人吃了,不但能净骨洗髓,亦能固本淬体。 但纸月乌就像对普通的大白菜一样,清洗干净后扔上案板,刀光一闪,开始切丝。 他刀功卓绝,五颜六色的菜丝很快切好,长短粗细如同用尺子比量过一般,装在白瓷盘中,清爽好看。 再调上几种酱汁,甜口、咸口、酸辣口;葱花、蒜末、香菜碎;麻酱醇稠、韭花辛辣、上好的陈醋醇美可口。 细细切一碟冷盘肉冻、红油鸡丝,和菜丝酱汁一起包在薄纸般的饼皮中,捲成一卷,五颜六色透着饼皮,饱满充盈,光是看着,就能想像出一口咬下,蔬菜的清爽汁水和肉的鲜美在口中爆开。 大黄闻着了味儿,通电似的弹起,扫了扫案几,吸熘吸熘,口水都快下来了。 系统保持着人类口味设定,可以将吃的人类食物转换为能量,现在虽然变成了猫,但这方面并不受影响。 它对这一案春饼垂涎欲滴,不光是对食物的垂涎,主要是觊觎春饼里富含的丰沛能量,喵的主神在上,它就没见过这么营养的美食。 大黄围着案几走来走去,尾巴几次险些扫进了盘子里。纸月乌眼疾手快,捉住它的后颈把它丢到了屋角,那里放着一盘洒着木鱼花的猫饭:「这才是你的午饭。」 「——喵喵喵嗷呜喵嗷!」 纸月乌懒得理它。 一人一猫美美地吃过中饭,纸月乌收拾了碗筷,漱口后给自己倒上一杯清茶。 碧色茶汤,针叶沉浮,时光似乎慢了下来,恍惚间故人音容宛在。 纸月乌指尖抚摸杯壁,心中突然一动。 也是这时,门口风铃『叮铃』一响,他抬起头,看向门外。 年轻而纤细的男孩,脸庞苍白,瀰漫着和年纪不太相符的沉郁。 一点微风吹拂着他染了苍白的鬓髮,眉目清艷,薄唇紧抿,背挺得很直。 黑色风衣下,白衬衫繫到领口,整个人充满克制而禁慾的风情。像一棱折断的黑玻璃,冰冷、易碎。 「...欢迎光临。」 纸月乌一边起身,一边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夏天、长袖、黑衣...不热...么? 第06章 奇妙的发现 芥川环顾一圈:「我在路上看见了招牌,想着是不是进来尝一下。」 纸月乌:「欢迎。小店简陋,但味道还算可以,应该不会让你失望。」 他绕身吧檯后,掀起帘子:「请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芥川垂下眼帘,道:「不愧是警惕的异能者,已经识破我的身份了吗?」 纸月乌:「...???」 芥川的身后,逐渐扩散出黑色的的不明物质,他轻言细语道:「如果你没有怀疑,怎么会不问问我想吃什么就去准备?是想要藉机逃走?放心吧,我会把你活着带回去,在地牢里,或许我们可以坦诚地谈一谈,比如,你的过去,再比如,你来横滨的目的。你是什么人,隶属于哪个组织,全都会审问得一清二楚...唔!」 白光一闪,芥川只来得及看见一抹残影在眼前掠过,身后张牙舞爪的电光突然熄灭。 纸月乌放下刀,满地残破的黑色衣料像是坠落的黑火,无力地闪烁余烬。 他轻嗤一声:「自说自话,谁教的你?」 远在武装侦探社的某位突然打了个喷嚏... 芥川僵硬地侧过头,瞳孔缩成一点,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的手指屈伸了一下,然后发现,四肢无法控制,全身都在颤抖,「砰」地一声,直挺挺地倒下,掀起一点微尘。 这是此生第二次体会到别人给他的恐惧。 第一次的青年,已经成了芥川无法抹去的执念和阴影,而第二次...竟然是一个厨子? 漂亮得不像个厨子的纸月乌,提起芥川的衣领,朝后门的垃圾桶走去。突然想到,这就是系统提到的异能者。 于是他松开了手,转而蹲在芥川身旁,戳了一下脸,双指按上他的额头。 对这个世界的异能者,纸月乌略有好奇。 修士修炼,是吸取天地灵气化归己用,因此蕴灵成根,功德铸钱,相当于这个世界的储蓄卡和身份证明。 有灵根者,意指命由天生,吸天道灵气而长,天道种根标记;有功德者,愿为天道感化扶持万物,承认天道所属,天道回馈以运。 如纸月乌这般无命无运,仿佛生来便与天道无关的人,却能开悟使用灵气,积攒功德,就像一个陌生人跑到你家,吃你的大米,用你的毛巾,偏偏因为某种原因不能阻止,还得按他的要求再多给他点钱花,实在让人火大。 所以,纸月乌猜测,飞升时的截胡,未必只是系统的原因,恐怕某个天道也在背后推了一把。 第7页 而这个没有修士,只有异能者的世界,是否真的不受天道管辖?那这奇异的能力,又来源何处? 纸月乌的神识侵入少年的识海,可刚进去就碰到了一层黑色屏障。 这应该是少年用异能构建的识海防护,纸月乌自己也有,他面不改色,撩起长发别在耳后,俯下身去,将额头贴上额头。 芥川的手一直在抖,想要抬起扼住纸月乌咽喉,但突然金光一闪—— 他脑中拼命控制、使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时刻消耗着健康和生命的狂暴异能,此刻突然安静,乖顺至极。 而同时,纸月乌像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近乎错愕地喘了一声—— 弓起的身体一下子塌了下去,不巧地趴在了芥川身上。 脖颈交缠了一瞬,发梢在肌肤上轻轻蹭过,一沾即离。 顷刻,纸月乌慢慢抬脸,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错觉。 但眼尾处分明多了一抹浅浅水色。 他的手指快速捏过芥川的肩膀、手臂直到清瘦的腹部,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满:「谁养的?瘦得像具骷髅架子。」 芥川有些愕然。 远在武装侦探社的某位又打了一个喷嚏,略显无辜地眨了眨眼。 抄起芥川的腿弯,纸月乌像抱孩子一样,把他放在了榻榻米上。 这一幕映在窗上,两人都是十分漂亮纤长的年轻人,显得颇为旖旎。 纸月乌翻出藏匿数年的温柔语气,道:「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月哥哥...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像是很久没尝试过温言细语,他的笑容不大自然,怎么看都透出一股僵硬。 芥川充满敌意地盯着他:「...」 纸月乌揉了揉眉心,有点儿苦恼地给芥川下了道禁制,确保他不会乱跑,顺手将看热闹惨被震晕的大黄塞到他怀里,据说年轻人都喜欢带毛的小宠物。 他转身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道:「我没有识破你的身份,刚才我是真心去做菜的,因为本店没有菜单,一切按我的心情来。」 「不过现在,我知道了。」纸月乌不是很在意地说:「既然投身了诡道邪门,更要仔细养好身子,毕竟,身体是打架的本钱。」 第07章 番茄牛肉薄荷米线 纸月乌前脚去了后厨,后脚大黄就醒了。 懵懵懂懂地抖开眼皮,先看到了一段雪白的细脖子,再往上看,看到了芥川绷得紧紧,像要把谁咬碎的下巴。 大黄:...一定是睁眼的方式不对,再来! 再来也否认不了又一个港口干部被纸月乌干掉的事实,大黄抬起两爪,疲惫地搓了搓脸,恨铁不成钢地说:「呸!」 芥川:「...」 盼望宿主吃苦头的愿望彻底泡汤,大黄心累之余,竟有一种诡异的自豪,莫非在这个世界,宿主就是战力顶级天花板?它摇了摇大胖脑袋,熘熘达达跑去了厨房。 厨房里纸月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大黄一进去,就被扑面而来的烤肉香气熏得口舌生津。 跳上高凳,就见白底蓝花的大海碗里,盛着一坨根根晶莹雪白,软糯分明的细米线。 纸月乌正在烤牛肉:腌制过的牛肉肉质丰美,呈现诱人的酱红。果木炭火上一撩,噼里啪啦,油脂丰润,火候适中。等表面烤得金黄焦香后剪成小块后,里面却是微微的粉红色。 大黄人立而起,扒着灶台,对纸月乌使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来一块尝尝。」 纸月乌看了它一眼:「柜子里还有一叠清凉符,你拿几张出来,去贴在窗户桌子上。」 意思就是贴完给吃呗,大黄说:「哦,行吧...等等,不对!我这几天都快热秃噜皮了,你也没说有符,怎么这小子一来就多出了一叠!」 这差别对待,也太他喵的明显了。 大黄很生气,垮着个批脸,阴阳怪气地说:「哈,是谁说对横滨势力重要人物没兴趣来着,不过一个小小的港口干部,就热火朝天地舔起来了,又是清凉符,又是烤肉米线的,所以之前的清高都是装的吧!」 这话说得着实难听,但凡有几分自尊的人,都不能忍受被泼脏水,无论如何都得反驳回击,必要说得它哑口无言才好。 但纸月乌和妖魔鬼怪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早就悟出了一个真理:和不想理解你的人解释,那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事实就是你处心积虑,筹谋已久,明摆着没用。 然而这世上的人,受了委屈误解,第一反应向来都是拼命解释,当劳心劳力地辩白一通,最后发现,根本没人听也没人信时——往往没被千夫所指打倒,反倒被无人相信的无力感摧毁了。 和纸月乌把盏谈笑,授他此道的大魔说:你当我们真不知道他是清白的?不,其实我们比谁都清楚,不过是杀人的手段罢了。 那时大魔所在的魔门,刚利用此道,逼杀了一位仙门修士。纸月乌只管妖魔吃人,积攒些干净的不沾因果的功德,至于仙魔之间的种种纠葛,他不管。于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地请教:「请教我如何破解?」 大魔大手一挥:「无他,厚黑而已。」 脸厚心黑,万法可破! 纸月乌深以为然,从此将其视为至理。 因此,他虽然面上一派澄明清湛,心里在想什么,却只有他自己知道。对大黄的指责嘲讽,更是一丝多余波动也没有。 第8页 现在的系统,不过是一只束手无力的猫,随手就能捏死的玩意儿,纸月乌不觉得有和它认真的必要。 至于对这个港口少年的几分特别...纸月乌垂下眼眸,细密的睫羽覆上眼睑。 他确定世子已经身陨,不会将他与其他人混为一谈,但时隔百年,突然在另一个人的识海,看到了与故人相关的一点联繫,还是忍不住心神动摇。 手下动作不停,纸月乌将番茄切成小丁,和小米椒酸笋剁碎,拌成酱料,慢慢浇在从高汤里涮过沥干的米线上。切片的牛肉、秘制的肉酱、清脆的黄瓜丝、甘蓝丝堆放上去,再撒上一把清香薄荷叶和几勺鸡枞油,风味独特,鲜美清爽。 这样的一碗番茄牛肉薄荷凉拌米线,正适合眼下的时节,清凉爽口,开胃滋补。 既有主食,也不能少了饮品。纸月乌灵宫的冰窖里,镇着无数美酒。其中一瓮,是用修仙界的一口着名灵泉——冰乳泉,和生长在极北之地的琼雪梨,酿成的雪梨酒。 冰乳泉诞生在北冰幽林的寒潭,泉水寒冽湛蓝,有伐骨洗髓,清心安神的作用。 而少为人知的是,在寒潭深处,有一块雪白的玉髓,能将泉水凝华成效用十倍、且多了奶香味道的乳泉。酿酒、做点心、乃至煮汤里面放上一点,味道便醇美无比。 这样珍贵的泉水酿酒,合该用上佳的果子来配。纸月乌用的琼雪梨,听上去虽然是一味寒凉的药果,却能治疗肺腑的一切病症。 从芥川进门,纸月乌便听出他声音轻细低迷,略带喑哑,似中气不足,胸口隐隐有中空震动之声,瘀涩凝滞,仿佛有一口淤血堵在喉间,而琼雪梨正对这种症候。 终于将一切准备妥当,纸月乌慢条斯理地整理案板,全当没看到一张猫脸。 但人越是心虚慌乱,就越发想再挑衅几下确保自己的安全,这个规律同样适用颇具人性的系统:「你不说话,是默认了呗?表面上装模作样地开一家店,摆出不干涉、不介入、超脱物外、不理世事的摆烂德行,其实心里痒痒的,早就有那种小心思了吧?」 可能在大黄系统的心里,照顾优待一位港口干部,就等于别有图谋:或是想顺势和港口建立联繫,或是想勾搭芥川这位颇为俊秀的少年,不管哪条路子,都是纸月乌虚伪的证据—— 这样一位怀有超强实力,凌驾于异能者之上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清心寡欲,对权力和美人不感兴趣?! 它故作理解,假惺惺地说:「既然有这种想法,直说不就好了?亏我还为你着急。难不成,你只想吃干抹净地享受,不想做毁灭任务?没事,这只是万千小世界中的一个,人就算都死了,气运吸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有意思的世界还多着呢。你要是不愿意去想,就交给我,我准能想到一条让你既能享受,又轻松完成任务的法子。」 它说了许多,纸月乌却只听了满耳的喵喵喵,从大黄再次开口,他就利用从系统那里夺走的权限,切换了猫叫模式。 但听它喵了这么久,想也知道逼逼赖赖的老毛病又犯了,纸月乌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他上街时偶然瞥到的一个号码—— 「您好,这里是喵德医院,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纸月乌清清淡淡地说:「我想给家里的猫预约绝育手术,越快越好。」 第08章 芥芥吃得好香 系统本以为能让纸月乌破防的,破防不成,给他添堵也行。 退而次次之,能憋得他沉默不语,精神上也算得了几分胜利。 但谁能想到,纸月乌反手一通电话,就精准且兇狠地戳中了它的痛点? 作为系统,它已经失去了一切,作为大黄,难道连最后的尊严都保不住吗? 相比起报復纸月乌,给他添堵,还是保蛋要紧! 大黄夹紧尾巴,低调且迅速地一路小跑,从后门熘了出去。 要是纸月乌知道大黄的觉悟,恐怕也会为之一惊:世上的人如过江之鲫,然少有人悟得,顾好自己,比对别人指手画脚更紧要。 大黄连人都不是,却能飞快领悟这个道理,还能立刻亲身践行,可见其悟性卓绝,聪慧机敏。 窗边,芥川挣扎半晌,筋疲力尽,浑身大汗。他坐的地方极为不巧,当头正有一道日光直射,雪白的脸照得微微透明,脖颈沁出一层汗。 黑色的衣料疯狂吸热,更何况他里面还穿着一件棉质白衬衫,下身的长裤和马丁靴紧贴着皮肤,一道道汗珠小蛇似的爬过,把衣服拧得水捞一般。 在阴冷的地下室还不明显,港口的办公大楼也有空调,但在纸月乌崇尚自然、少用电器的居酒屋里——芥川恍惚地想,他要被捂死了。 帘布一掀,纸月乌端着木盘走了出来。芥川从一脸恹恹,立即变成警惕、憎恶的样子,像一只面对勐兽,竭力表现自己很兇的漂亮小黑猫。 这样的猫儿,当真是比又蠢又坏的大黄可爱多了。 纸月乌神色软化,唇角微微上抬了一下:「很久没有照顾人,是我疏忽了。」 上一次无微不至地照顾人,还是百年以前。 世子自小体弱,脸色总是苍白的,躺在榻上,衣襟里氤氲出一股药香。细长的眉眼难过地蹙着,跟他说月哥哥我疼时,纸月乌心都要化了。 可奇怪的是,每当纸月乌爬上床照顾他,最后总是自己被哄着睡着。而且世子病得那么厉害,力气却总比他大一些,至少被他抱住时,纸月乌从来没能挣脱过,他甚至会怀疑,世子是不是在装病撒娇。 第9页 在世子逝去的百年间,他再找不到一个值得他照顾的人,而百年以后,直至如今,也再没有一个人来照顾他,虽然纸月乌并不需要。 他随手打了一个响指,整间屋子门窗一闭,柜子里的清凉符循着地板、窗户和屋顶中线,『啪啪啪』贴了一串,整齐快速的声音,能让任何一个强迫症发出愉悦的嘆息。 这神乎其技的一手,让芥川略显错愕,而下一秒,灼热的空气为之一变,变得就像月下的清潭,幽谷中的凉风,寒山中的梅林,清凉含芳,不像空调吹出的扎进骨子里的硬冷,而是从自然之地撷来的凉爽。 衣服迅速干爽,禁制也被解开,芥川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考虑从这里突袭到门口的可能性。 刚要发动异能,面前突然多了一道木盘,木盘上一碗一杯,白底蓝花,釉色精美。 更精美的是所盛之物:海碗里装着一坨『面条』,但似乎比面条更为晶莹雪白,细细密密地缠卷分明,散发出一股大米的清香,上面摆着切成厚片的烤肉,新鲜清脆的菜丝、深绿清香的薄荷,还有红通通的,闻着便酸辣鲜爽的酱料,晶莹欲滴地渗入『面条』里,比衣衫半露的美人还要勾人。 芥川不重口腹之慾,此时目光却完全无法从海碗上移开。不光是色香味美的缘故,还因为纸月乌用的都是灵宫内的食材,被灵气浸润百年,每一样都堪比仙材玉药,比如说米线所用的粟玉米,宛如白玉雕琢,轻轻一捏都能爆出清甜如玉的米汁。一颗便足以让凡人返老还童,增寿十年。 芥川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被狂暴的异能摧残得不成样子,时到如今,不过是咬牙硬挺。 而现在,出现了这样一碗美味和疗愈并存的佳肴,他的身体,显然比他本人更清楚这碗米线的好处。 生理本能盖过了理智意识,芥川忍不住口舌生津,飢肠辘辘,所有细胞都在叫嚣着『吃掉』! 即便芥川再如何防备警惕,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右手,拿起了筷子。 纸月乌轻声一笑,仿佛一位慈爱的兄长,将雪梨酒推过去,「先喝一点,润润嗓子。」 芥川沉默接过,微微抿上一口,一线冰凉霎时从口腔直击肺腑,炫爽冰凉,摧枯拉朽,堵塞的淤血痰症『啪』地破开,慢慢涌上的甘美清甜,温柔地拂过撕咳充血的血肉,芥川整个人都呆住了,随即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 半晌,他开始大口大口享受这顿美食,嗦一口粉,配一口酒,吃得眉目凝重,双腿绷紧,怀疑人生。 如果不是一贯的性格根深蒂固,他实在害怕吃得眉飞色舞,双腿颤动,在这个神秘古怪的老闆面前丢丑。 看着他吃饭的小模样,纸月乌满足地给自己倒了一盏酒,三指托着,慢慢地品。不同于浮躁都市中的悠然姿态,令芥川在百忙之中,也不免一瞬失神。 这个人,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他想。 终于酒酣饭饱,芥川放下筷子,习惯性地轻咳一声,随即发现,自己的顽疾,似乎已经好了。 他有很多话想问,但纸月乌已经收了清凉符,打开门窗,迎进夕阳晚晖,落地成金一片,店内重新恢復了炽热。 「歇店了,保重身体,随时再来。」纸月乌说。 态度自然明澈,就像对待一位普通食客。 芥川张了张嘴:「...你到底是谁?」 其实他想问的是,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 闻言,纸月乌半敛着一双淡色的眸子,微笑道:「我名纸月乌,只是一个...普通的居酒屋老闆。」 第09章 割以永治 芥川走后,纸月乌的居酒屋再没有人来骚扰。不知道是他嘱咐了下去,还是港口的下属们会看眼色,总之是一派的风平浪静,岁月静好。 甚至还有路过的港口下属,看他门口放着垃圾袋,便顺手给拎到垃圾桶的,其展现出的文明礼貌高素质、深深地震撼了一干邻人。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空降的居酒屋老闆不是外地来的愣头青,没有碰得头破血流,也没有灰熘熘地滚蛋。相反,能这么快地能和港口打好关系,这个年轻人,肯定不像他外表表现得那般清冷无害。 虽然这些邻人在纸月乌初来之际,都收过纸月乌的馈赠,但没有一个人提醒一下他:这里是港口地盘,想在这里开店,要与港口打好关系。 大家的理由,当然都是怕惹祸上身,实际上,却有几分看热闹的意思。 毕竟,世人千千万万朴素的爱好中,看优秀的、比自己强的人倒霉,向来是一种大众的喜好,虽然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但看你倒霉了,我就高兴。快乐有时就是这么简单。 而现在,纸月乌非但没有倒霉,反而有港口保驾护航,生意越发红火。人酸有之,甜有之,若是纸月乌知道,恐怕只会觉得这些人太咸了。 被观望的他完全没有被观望的自觉,说句实话,他连这些人的脸都记不住,根本没有邻人们幻想的受尽屈辱、卧薪尝胆、逆风翻盘、扬眉吐气的一系列心理活动,更没有对观望者们恨得咬牙切齿、消沉绝望、忍辱负重、发愤图强、势必打脸的赘婿心理——又不是小说戏剧,哪来那么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还是趁早洗洗睡吧。 纸月乌如今操心的只有一件事,大黄的手术日期快到了,但这猫最近神出鬼没,基本看不见猫影儿。 第10页 而且不知道是想报復纸月乌还是怎的,这几天陆陆续续上门了好几只母猫,都晃着大肚子沖他喵喵叫,仿佛被欺骗的良家少女,上渣男家里来讨个说法。 不想负责的纸月乌头很痛,尤其是发现母猫群里,还混着两只目光呆滞,满脸写着『喵生不值得』的小公猫,心更累了。 现在就是非常后悔,后悔怎么没早一点掐断大黄的孽根。 纸月乌在门口贴了寻猫启示,印有大黄的手绘大头,格式大同小异,描述了一番大黄的外貌特徵,承诺能找到猫给多少多少奖励。他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效果却立竿见影,到了下午,就有人来找,说猫找到了。 来人是一个文质彬彬,气质优雅的中年男人,头戴圆顶黑色礼帽,一半头髮染成赭石色,垂落在额前,唇上留了一些小鬍子。 他手里提着一个猫包,透过纱网,纸月乌听到了熟悉的骂骂咧咧:「...喵的,这个世道怎么的了?连猫和猫之间都么得信任了吗?」 纸月乌:...嗯?何故有此感慨? 他看向黑礼帽,对他穿着棕色长袖大衣和高领毛衣的行为不置可否,暂且理解为横滨人的一种特殊癖好。接过猫包,礼貌道谢:「这么热的天气,麻烦您跑一趟了,能问一下是在哪儿抓到的?」 黑礼帽掏出手绢,擦了擦脸,笑容略带一丝尴尬:「这只猫...是在上我,不,偶遇我的时候抓到的,就在离这儿不远的小巷子里,我习惯去那儿翻垃...不,餵流浪猫。」 变成猫太久了,说话都不太利索了。夏目大叔悄悄嘆了口气。 作为缔造三代『双黑』传奇的幕后大人物,夏目不轻易以人形现身,而是以猫身监控横滨的大小中事,维护三方势力的平稳和谐。 对于神秘出现的纸月乌,他同样有所关注,特别是在纸月乌和芥川接触之后。 然而,在一个普通的清晨,正躲在小巷中暗中观察的夏目,突然感到背后有一束滚烫的目光。 他转过身,于是,两只四十万之一概率的三花公猫,相遇了。 清晨的阳光倾泻而下,仿佛笼罩着一场盛大的命运。 大黄爪趾扣地,盯着夏目猫的毛屁股,闻着那清新脱俗的荷尔蒙气味,激动得后腿直蹬。 离开纸月乌后,大黄宛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广播种,深耕耘,道德沦丧,猫性扭曲,母猫已经不够劲儿了,翘屁小公猫才是它的首选! 于是在夏目震惊的目光中,大黄无比熟练地咬住他的后颈,撩腿,上跨。起起伏伏,卖弄腰力。 横滨幕后大boss·三代双黑祖师爷·和平与秩序的守护者·夏目大叔:「...喵?」 眼下,他笑得一脸僵硬,诚恳道:「...我认识一家很好的宠物医院,绝育手术做得很漂亮。」 纸月乌点头,说:「谢谢,不过我已经预约了一家,这次急着找它,就是因为手术日期快到了。我们加一下吧,我发感谢红包给你。」 这是寻猫启示上说好了的。 其实红包是次要的,夏目主要想认识这个人,于是他依言掏出手机。 纸月乌熟练地操作,他学习东西一向很快,如果不是一身古韵从容,他简直就像一个真正的现代人。 夏目环顾四周,问:「这是你新开的店?怎么没有菜单?」 寻常居酒屋,都会在墙上挂写有菜名的小木牌。 纸月乌说:「没有菜单,有什么做什么,做什么吃什么。」 闻言,夏目有些惊讶,第一次见到店家如此霸道的作风,微笑地说:「那我有空,一定要来尝尝。」 非常标准的客套,纸月乌没当真。不过看着黑礼帽在说话途中,一直在哗啦啦地流汗,时不时抬手,仿佛要像猫似的抹抹脸,于是打开冰箱,送给他了一盒自制冰糕,嘱咐道:「盒子里有冰块镇着,早点儿拿回去吃,别化了。」 夏目意外地接过盒子,心想,虽然这青年身上诸多疑点,但是人真不错。 等夏目离开,纸月乌打开猫包,一双寒潭般清凌凌的眸子,看向大黄。 大黄抬爪抹脸。 纸月乌说:「迟则生变,现在就去。」 大黄:「别想!我又不是真的猫,你这是在摧残我的身体,践踏我的尊严!」 纸月乌下巴一指角落里的藤篮,里面卧着好几只福孕满满的母猫:「不是猫?那这怎么解释?」 大黄振振有词:「我只是犯了大多数人都会犯的错误。」 「那这两只呢?」纸月乌脚尖轻踢两只惨遭破菊,雄风不在的小公猫。 大黄撇过脸:「我只是学会面对真实的自己。」 纸月乌:「你要负责。」 大黄狡辩无用,转变策略,疯狂叫嚣:「我为什么要负责?要不是你把我变成猫,还威胁我的人身安全,我也不能做这种事。难道我一个系统,不要面子的吗?难道猫上加猫,就真的爽到了吗?」 看到纸月乌的眼神,大黄说:「...好吧就算爽到了,但这一切也是你造成的,你才是那个要负责的人。」 纸月乌轻轻拍手,点头:「说得不错,我现在就可以彻底解决,连医院都可以不去,你了解我的刀工的。」 说罢,指尖一转,多出一把柳叶般轻薄小巧的手术刀。 他漫不经心道:「很快的,不会痛。」 第11页 大黄『咕咚』一声,他意识到,纸月乌是要来真的。 「我错了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说你了,你说东就是东,你说西就是西,我...我...」大黄一瞥墙角看戏的母猫们,悲怆道:「...小猫们不能没有爸爸啊!」 「哦?」纸月乌若有所思,一副左右权衡的样子,大黄一看有戏,连忙道:「你...你不是看重那个年轻的港口小干部吗?他这几天可不好过,好像被他武装侦探社的白月光给教训了,我看不惯,就给那位白月光下了点儿催情的药...也算帮你报仇了,感谢就不必了,放过我?」 纸月乌掏出手机,语音道:「医生,我马上就到。」随后将大黄塞进猫包,关门闭店。 第10章 解药大作战 一路风驰电掣来到宠物医院,结果来早了。前面还有三只,医生说可以把猫放这儿,先去逛逛街什么的,纸月乌欣然同意,给大黄下了个迷咒,从猫包倒进了笼子里。 大黄因为迷咒的原因两眼昏花,却依旧□□地扒着笼子,伸出爪:「宿主,兄弟,哥,爹,爷爷...再商量一下!」 纸月乌冷冷道:「叫祖宗也没用。」 纸月乌很烦这种麻烦事,他只想清清静静做个厨子,守着小店佛系地回忆一些东西,偶尔给关照的少年做些吃的、调理身体,完全没有仗着武力值高,去担当救火队长的想法。 但大黄下药的真正理由,他已经问清楚了。 说是下药,其实更类似于针对意识的催眠程序,神奇之处在于,可以设定特定的发/情对象,也就是只有见到设定对象时,被下药者才会出现不正常反应。因为这段程序隐藏在系统的核心数据里,所以纸月乌收缴时竟没有发现。 大黄本想用在宿主身上,强迫其与世界重要人物发生关系。但纸月乌实在太过强悍,它一直没敢,直到在出走期间,碰巧遇到了『芥川的白月光』。 虽然掌握的任务资料,已经被纸月乌毁去,以至于很多重要的、大气运的人物大黄也记不清了。但这位名叫太宰的青年,无疑是横滨世界浓墨重彩的一笔。 风流俊美,多智慧黠。最重要的是,他几乎与所有事件都有联繫。用纸月乌修仙世界的话来说,这种人通常背负着极大的因果,一旦牵扯,便无法挣脱。 于是大黄灵机一动,如果能让宿主与这样的人物发生点什么,那便是不想卷也得卷,一直卷到死。它也就有机会见缝插针,浑水摸鱼,说不定还能借宿主收集来的气运恢復真身,联繫上级,重新回到统生巅峰。 「所以你就设定了我和芥川?」纸月乌简直无话可说,他知道系统下限一向很低,但下贱得如此清奇,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被秘术审问的大黄奄奄一息,嘴硬道:「我,我也是为了你好...」 和大气运的人负距离交流,确实受益无穷。 而且,无论是宿主被攻,芥川被攻,宿主反攻,亦或是宿主恼羞成怒,殴打太宰...每种组合都其乐无穷,都很符合大黄猥琐的喜好。 至于为什么不是给芥川下药...开玩笑,纸月乌和太宰他一个都打不过,有个屁用。 大黄髮出了一道悽厉的吶喊:「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完成任务而已,虽然你可能失去贞操,但我失去的可是上级的爱啊!」 纸月乌轻轻扬眉:「你的上级,是什么人?」 能把系统洗脑成这么蠢的样子,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人才。 大黄露出了梦幻的表情:「我的上级,是纯天然360°无死角美女,用直男的话讲,有容乃大,无欲也刚。她最喜欢敬业的员工,谁的业绩最高,就能被她亲切摸头,所以,哪怕没有工资,我们也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纸月乌:「...」 轻率了,这分明是一只舔狗,不该变成猫的。 和医生打完招唿后,纸月乌离开医院,去收拾大黄的烂摊子。 三只猫的绝育手术大概三个小时,他打算就用三个小时速战速决。如果超过时间就算了。 纸月乌其人,细究起来,其实极其薄凉,为人行事遵循目的主义和自然从心,因此经常表现出一种薛丁格的正义。 他能为寻求復活之法,斩妖除魔护持人间清明近百年,以求积攒功德飞升成仙。 同样也能冷眼旁观仙魔战乱,万千黎民,成片身死,命如草芥。 区别只在于...没什么区别。 完全看心情。 就算事情和他有关系,如果他不爱管也不会管。有时候,人强大到一定境界,道德品质完全靠自律,毕竟就算不自律,也没有人能用键和嘴谴责死他。 毕竟,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比如大黄,如果它能凌驾于纸月乌之上,那可能现在被要求承担责任、身受惩罚、唯命是从的就是他了。 ... 武装侦探社大楼,横滨地标性建筑,位于人流如织的街口。 周边街道十分繁华,餐饮、服装、健身、珠宝...提供便利与享受的同时,也隐晦地标明了此地价格。 价格多少,纸月乌并不在意,他好奇的是背后支持者的手段。 毕竟,能在此地租下这样一栋大楼,如果仅供几位员工使用,且并不对外招租,可以想像,武装侦探社暗藏的底蕴,竟不逊于大张旗鼓搞非法交易的港口组织。 第12页 这当然是十分不合理的,只能解释为大黄口中人员简单的武装侦探社,其背后支持者背景不凡,手段高明。 大楼下有一家咖啡馆,大黄提过,侦探社的成员经常来喝下午茶,它还建议纸月乌在这里守株待兔,以期和成员们来一场天雷勾地火的邂逅。 纸月乌:退。 咖啡馆的店员小姐听到门铃一响,抬头一望,下意识红了脸庞。 进来的年轻人,气质干净,肤色雪白,耳尖戴了一颗青玉坠儿,润到滴水。 虽留着长发,却丝毫不显女气。松松垮垮的浅蓝衬衫,一半下摆束在铅笔裤里,一半自然垂落,慵懒中带着几分清冷,九尾狐仙一样的漂亮。 来到柜前,他扫了一眼单子上的甜品种类,问:「你们这里,招甜品师吗?」 店员小姐转头望向店长,眼神炽热,满眼写着:招! 店长很谨慎地开口:「店里主打咖啡,其实是不需要甜品的...但可以先看看你做得怎么样!」注意到店员小姐的『温柔』笑容,他飞快改口。 纸月乌当然同意,并用目光向店员小姐表示感谢。虽然应聘不成,他还有其他方法,但一次成功确实让人心生愉悦。 可能是因为王妃与母亲的缘故,纸月乌素来对女子更多一些尊重爱护,看到店员小姐时不时抚过小腹,笑容甜美,却偶尔微微皱眉,于是在店主问他需要什么材料时,纸月乌问道:「有红枣吗?」 第11章 美味小甜点 「做得太漂亮了吧?!」 店主和店员小姐已经忘记了考核,完全沉浸在客人视角,惊嘆着白瓷盘上的小甜点。 店主的这一盘是『夏日系列』,主打清新的绿色调,口味清甜凉爽,带一丝微酸,就像夏日的少年少女们青涩的心情—— 牛油果绿的马卡龙,柠檬夹心,酸甜清爽;裹了一层抹茶粉的柔软毛巾卷,从中间切开,露出雪白的鲜奶和草莓切片;晶莹剔透的青提布丁,凝固着一颗颗剥好的青提,再洒上一点碎冰。 青苹果慕斯蛋糕上面细细筛一层薄荷巧克力,仿佛绿茵茵的草地,点缀几颗露珠似的红浆果;最让店长流口水的是,一块雕花形状,似青玉又似凝脂的点心,略微通透,隐隐看得见里面红玛瑙、西瓜瓤一样的质地,让人迫不及待地想塞进口中,尝试能不能爆出清凉的果汁。 店员小姐这盘的主题,则是『秋日大赏』,桂花酒酿慕斯蛋糕,雪白的乳酪上洒满金黄的干桂花,衬得小蛋糕格外贵气。枣泥馅儿的红枣小蛋糕,呈现温暖的棕红色,嵌着坚果和黑松露片。红茶板栗布朗尼,丝滑精緻得宛如艺术品;蛋挞烤出焦糖的色泽,香甜得就像即将到来的金色秋季... 「诶,我这盘都是温的,难道是...」 店员小姐看向纸月乌,明亮的眼睛一眨,脸蛋泛红:「...谢谢。」 温柔细心,长得也好,还会做这么精緻漂亮的甜品...店员小姐挖了一茶匙蛋糕,放入口中,蛋糕入口即化,细腻甜美得仿佛在吻一朵云,生理期带来的痛苦、焦虑被温柔地融化,一阵暖意若隐若现在小腹化开,疼痛竟然在慢慢消失。 比店员小姐更惊喜的是店长,他文雅地用餐巾擦拭嘴角,轻咳一声,放下小银匙,盘子干净得仿佛被舔了一遍。 要知道,作为一个稳重的咖啡馆老男人,他可从不爱吃这些甜兮兮,软乎乎的玩意儿,觉得只有年轻的小姑娘才会喜欢,但纸月乌的甜品,颠覆了他一贯的想像...怎么说呢,他一个人,可以再吃十盘。 「这么多花样儿,是怎么做到的?」店长惊嘆地问。 「手熟而已。」纸月乌淡定地说谎。 这么多花样,当然不可能仅凭一个小时做出来,而是藉助了灵宫空间。 空间中的时间、温度、湿度、光照...可随纸月乌心意自由调节,将一些步骤放在灵宫中进行,便大大减少了所需时间。 这其实是纸月乌第一次正式做西点,之前来横滨的三个月,纸月乌髮现了很多与原本世界不同的饮食,兴趣使然,他去了很多餐饮店探店。 其中的一些甜品店,他用灵识一扫,点心的做法用料就明白了七七八八,更何况这个世界信息发达,网络上有很多食谱教程。 后来他弄了一套工具,简单復刻了几次,復刻成果在纸月乌看来并不满意,只是一般,却能让甜品店羞愧关店。 如果不是赶着解决麻烦,纸月乌不会显露未臻完美的手艺。 店主对纸月乌非常满意,当即拍板录用,明天就可以来上班,至于薪酬问题,这个好看的年轻人反倒淡淡的:看着给就行。 联繫他一身矜贵疏离的气质,店长猜测,这说不定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假期来咖啡馆兼职体验生活的。 「不用等到明天,现在就可以开始。正好熟悉一下工作,算作实习,不计工时。」纸月乌用最冷的声音,说出资本家最爱听的话。 店主愣了一下,心想,那...我就不客气了哈... 「下午的话,一般是隔壁大楼的年轻人来喝下午茶。有小伙子还有小姑娘,听说都是干it行业的,公司待遇好,有下午茶补贴。」店主用羡慕的口吻道,「估计等一会儿他们就来了,咖啡我做,你在一边可以看着学一学,然后,今天先赠送几块甜点,我敢打包票,他们只要一尝,以后的下午茶肯定就离不开了!」 第13页 虽然是夸奖,但本质是在白嫖,手艺可比材料贵多了...纸月乌当然果断地...答应了。 店主的目光愈发赏识,好久没遇到过这么上道的年轻人了。 事情谈妥,纸月乌便去后厨准备。店员小姐趁店长不注意,偷偷来到纸月乌身旁,仰着脸看他:「小纸。」 纸月乌用的假名叫青金纸。 取世子最爱的颜色,和世子名中一字。 「我可以...要一下你的电话号码吗?以后就是同事了,请多多关照。」 纸月乌低头看着这个小姑娘,在店员小姐眼里,他或许是青葱的少年,但实际上,只有纸月乌自己知道,他已经几百余岁了。 相隔亘古的时光、迥异的世界,纸月乌仿佛在看一个曾曾曾曾曾曾...小辈。 不光是她,纸月乌针对横滨所有人:诸位都可以叫我祖宗。 他仿佛站在山上,又高又远,看着这个世界,没进来过,也不想进来。 因为这里没有那个人。 于是纸月乌放缓了语气,道:「以后吧。」 店员小姐看了一眼就插在他裤兜里的手机,略显低落的一笑:「...好。」 等再听到门铃响时,咖啡馆里多了几个人。 根据声音,能判断出一位青涩的少年,一位成熟而富有魅力的女士。 一位刚直男性,声音里带一丝暴躁。 偏轻熟的青年和柔美含沙的女孩。 还有...一道优雅闲适,宛如魔琴般的至美音色,让人无端渴望,他轻吟或破碎时,会发出怎样的声音。 纸月乌皱了下眉,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黑色口罩,遮住了半边雪白的面孔。 「...哦?新来的甜品师,免费甜品试吃?」那个声音似乎颇为开心,「那我们当然要尝尝啦。」 说罢,太宰忽然起身,脚步一派从容,既不显轻浮,又不过分沉重,来到店员小姐面前,轻轻托起她的一只手,眉眼含春道:「美丽的小姐,请问你想和我殉情吗?」 同时,眼角余光,越向店员小姐身后。 第12章 别动 纸月乌漠然地抬起眼,与他对视。 两人之间,隔着一层雾蒙蒙的气机。 一霎交汇,太宰率先收回目光。这是因为在纸月乌的气机屏蔽下,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煳的人影,戴着口罩,体态面目平平无奇,见之即忘。 确定了这位新来的甜品师没有问题,太宰展颜一笑,漂亮得熠熠生辉。 刚笑一半,头上就挨了一通暴栗,同时传来一声怒吼:「太宰!」 「呜疼疼疼疼疼...」飞快放开店员小姐的小手,太宰捂着脑袋,表情略显浮夸。但因他长得俊美非凡,讨人喜欢;虽然是在调笑,眼神却像孩童一样干净,实在让人生不起气来,反而不由自主地产生『只要是太宰,做什么都可以吧』的想法。 但这样想的人,绝对不包括国木田,他把太宰提回座位,恨铁不成钢道:「老实坐着!对待女性要克制!优雅!尊重!」 太宰『唔唔呜呜』地表示贊同。 后厨里,纸月乌重新低下头,他大概猜到,这就是大黄提到的那个人,横滨的一道殊艷绝色,世界舞台的主角之一。 但奇怪的是,他看到这青年的第一眼,就觉得不祥、厌恶,想揍。 最好是能让他疼得哭出来。 纸月乌漫不经心地想。 甜品很快做好了,店员小姐忍着馋意,将甜点摆满桌子。 武装侦探社的众人立刻被这些造型精美,香气清甜,散发着缕缕冰爽之气的小甜点吸引了,直美小姐拣了一块海蓝色的小方,轻咬一口,薄薄的外壳香脆无比,满满柚子海盐的清爽,里面是奥利奥冰激淋夹心,特殊风味的香甜,让人的心都化了。 「嗯~!这个味道太美味了!」与谢野女士发出了类似的感慨。一向霸气彪悍的女士,一手扶住脸庞,眼睛幸福得眯了起来,这款荔枝玫瑰半熟芝士微微冰了一下,甜美冰凉的口感,仿佛沐浴在粉红与纯白的清凉泡泡浴里。 男士们也在沉浸式品尝,口腔被轻盈地填满,每一下细抿,都是从未有过的绝妙体验。太宰半垂着眸子,认真打量着一块仿佛摘下星辰,凝固海浪制作的星空羊羹。 这种甜点一般看着花哨,味道不怎么好。但当他『嗷呜』一口咬下时,爆出的清凉气泡汁液迅速蔓开,这羊羹竟然是有夹心的! 太宰眼睛微微睁大,他从来没尝过这种味道,像薄荷,却没有薄荷讨厌的药味,像椰子,却比椰水更甘洌清澈,像雪梨,但比雪梨更多了一分沁人心脾...这汁水直入喉头,却又仿佛冲上头脑,不但驱散了闷热夏日的昏昏沉沉,还似乎安抚去除了什么东西,让太宰这几天莫名烦躁的心情,一瞬妥帖。 他默不作声,优雅且兇狠地解决下一块甜点。 大家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不说话了,一个个专心地埋头苦干,等到盘子光了,众人才恍如隔世地抬起头:这...就吃完了? 直美举起手:「店主大叔,再来几份!」 店主眉开眼笑,接下来可不是免费的了,他连忙去后厨通知。 可过了一会儿,店主却一脸遗憾地走出来:「不好意思,新来的甜品师还是实习生,今天的实习时间结束,说不做了。」 嗯?这么大牌? 第14页 同是打工人的一干成员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这样出色的手艺,骄傲一点也是人之常情。」中岛认真道。 「可以见见这位甜点师吗?」太宰微笑着提出请求。 店长点点头:「好的,我这就去叫他。」 此时,纸月乌正在翻看手机,搜索『委婉合适的辞职理由』,利用甜品店解决了下药事件,不给理由就走有点儿太失礼了。 找到点赞最高的三个理由,纸月乌掏出口袋里随身携带的钢笔,撕下一页便签,快速誊写——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是时候回去继承亿万家产了。 我爸喊我回矿里的家吃饭。 写完,他微微皱了下眉。 ...现代人的幽默? 等店主来到后厨,惊讶地发现空无一人,当看到这张字条时,他懵了。 武装侦探社成员们还在翘首以盼,等来的却是老闆怀疑人生的脸。 「人呢?」太宰问道。 店主茫然地张了张嘴:「...回矿里去了?」 太宰:「...」 这边的事顺利解决,纸月乌回到宠物医院,很巧,正赶上大黄检查完毕,开始打麻药。 看到大黄如同一条死猫躺在笼底,吐着一条粉色小舌头,双眼成了斗鸡眼,显得比平时更为智慧,纸月乌笑了。 大黄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用最后的清醒挣扎道:「上级,会为我报仇的!」 纸月乌解决完麻烦事,心情很好,手机在指尖翻转来去,动作娴熟潇洒。 闻言,他懒散一笑,道:「如果你的上级真的重视,不会这么久都不联繫。而且我用你的通讯器材发出申请,结果都是拒绝。看来,你也没有想像中那么重要,不过是一个随时抛弃的棋子。」 大黄悚然一惊,刚想多问几句,一个白大褂却将它抱起,送向手术室。 送走之前,医生问:「主人要不要演一下戏,别让小猫咪醒来后记恨。」 于是纸月乌慢慢伸出了手:「我很期待你醒来的样子。」 宛如看到死神之手的大黄,嗷嗷扯着医生的袖子:「快进手术室!」 医生:「...」 手术很快结束,医生嘱咐要多给猫咪补充营养,按时擦药,纸月乌一一记下,提着大黄回到居酒屋。 大黄回到熟悉的地方,竟然对深恶痛绝的居酒屋有了一丝亲切感。他仰躺在篮子里,晾着蛋,惨兮兮地『喵喵』直叫,斯哈斯哈地喊疼,于是纸月乌开恩,给他的篮子上贴了一张清凉符。 后院大着肚子的母猫们闻讯赶来,围着大黄一圈圈打量,还好奇地嗅嗅它的屁股。 这副惨样儿被曾经的红颜知己围观,不亚于一场公开处刑。大黄绝望地闭上双眼,翻过身,匍匐前进,想要远离这污浊忧伤的人世,却被纸月乌兜头扣上一个伊莉莎白圈:「不要舔伤口。」 把母猫们撵回后院,纸月乌看了一下时间,打算去木匠工坊买几块木板,给产妇们打造猫窝,等生下来还得考虑找领养。 这时正是夕阳,暮色西沉。门口突然多了一个人,逆着光,影子斜斜地投在地板上,隐约能看出这人的身量修长,纤侬合度。 论起来,要比纸月乌高上一些。 纸月乌背对着他,过于纤细的身材,和身后人形成了一种微妙的体型差,他抬眼向旁扫去,从墙上的仪容镜里,看到了一缕栗色的捲髮,和那人上勾的唇角。 他第一次感到不解,肩膀微微一动,随即便被一只修长的手扣住。 太宰轻声道:「别动。」 第13章 哒宰来喝酸梅汤 纸月乌屈伸了一下手指,眉头微拧,仿佛在按捺心中不适:「打烊了,恕不接待。」 太宰收回手,笑眯眯道:「我来这里,并不为用餐,而是想问问你这位店主几个问题。」 纸月乌:「问问题的话,出门左拐300米,有横滨小学。」 说罢,他径直转身,目光半点儿没落在太宰身上。 「这位小哥,我们以前应该没见过面吧?为何你对我,好像很有敌意?」太宰用一副故作受伤的口吻问道。 好问题,他也想知道。 纸月乌神情清冷,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儿。 一般来说,纸月乌不会对某个人,尤其是第一次见面的人,有如此强烈的心理波动。 毕竟强大到一定境界,看世人便如看蝼蚁,不会觉得这只蚂蚁格外清秀,那只蚂蚁特别讨厌。 何况平心而论,这位叫作太宰的年轻人,手段相貌都不止是清秀级别,反倒应该更有好感才是。 纸月乌闭上双眸,缓缓吐息,半晌,他睁开眼:「你要问什么?」 察觉到他态度转变,太宰的语气更加温和,表现出没有与他为敌的意思:「你是那位新来的甜点师吧。」 「是。」纸月乌没有隐瞒。既然对方已经找到了这里,规避麻烦的初衷已然失败,还不如将事情说开。 「你是如何发觉的。」他反问道。 太宰微笑着说:「在来之前,我也不确定,直到闻到这个味道,」他故意轻耸了下鼻尖,语调缱绻:「很香。」 纸月乌明白了。是他身上的丸香。 太宰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反客为主,做出手势,请纸月乌坐在对面,给出了他的推测思路:「...武装侦探社之前得到过一条信息,港口的芥川因不明原因,肺疾疑似痊癒,异能大幅度提升,本与之实力持平的中岛,竟然被轻松击败。于是,我通过港口的一些特殊渠道,调查到他在几天前,去过一家新开的居酒屋。这个时候,我还没有怀疑有什么不对,只是记下了这家店。」 第15页 他顿了顿,继续说:「而后,为了深入了解芥川的变化,我有意识地去接近他。在一次接触中,芥川侧面提到了你,说有人给了他全新的身体,和不需要为了认可而存在的力量。因此我大致推测,这是一个能改变他人体质,有着强大治癒异能的异能者。」 「...但那次见面后,我的大脑,似乎产生了一些异变。」太宰苦恼地揉了揉脑袋。 纸月乌不禁看了他一眼。 所谓异变,应该就是大黄的『下药』。 在程序未启动前,便能发觉不对,这位名叫太宰的青年,比纸月乌想像得还要敏锐。 太宰自嘲一笑,道:「为了解决这种异变,我尝试了各种方法,甚至动用了军方的关系,在他们的秘密实验室做了脑域检查,但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可以想像...毕竟这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技术。纸月乌垂下眸子,从茶盘里拿出一盏白瓷杯,倒了半盏酸梅汤。 太宰看了,有样学样,从他手里接过手提的搪瓷水壶,也给自己倒上一杯。冰块『哗啦啦』地掉进杯盏,漂亮的深红在雪白瓷杯里摇摇晃晃,和冰块一起叮咚作响,太宰喝了一口,神情惊艷:「好喝!」 印象中,酸梅汤总是酸熘熘,带点儿微涩的中药味。但这盏红艷艷的汁水,却仿佛汲取了梅子的精粹,梅香、药香缠绵不绝,在口中回甘悠长,清冽芬芳,一剎消暑。酸、甜、苦三种味道浑然天成,恰到好处,太宰轻晃瓷杯,突然想到一句话:所谓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噹啷响。 「我深感苦恼,却不知如何解决,直到今天...在甜品店品尝了甜点。」 太宰露出了回味的表情,夹杂着几分不可思议,他还是第一次体验,用甜点治疗异变。 纸月乌不置可否,他给太宰做的星空羊羹,用了一味星凝果。这种果实只长在星光璀璨的水面,大如鸡卵,晶莹似星,口感如雪似沙,能够洗鍊神识,净化识海污浊。 太宰道:「想到食物治癒,我便想起了芥川的例子,于是来这里碰碰运气,很巧,你身上的味道,和甜点、瓷盘上笼罩的香气一模一样,所以...」 所以就断定了,纸月乌就是那个治癒他脑中异变的人。 太宰迫不及待地追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异变?」 「为什么...」想起刚才的出手试探,太宰眉眼困惑:「你没有异能?」 太宰的『人间失格』异能,可以让一切异能无效化,但当他按住纸月乌的肩膀时,仍能感觉到流转的力量。 纸月乌扶着杯壁,淡淡道:「你分析得都很对。但我只能告诉你,一,你的异变不是我造成的,以后也不用担心发生这种事。二,我对你们的争斗没有兴趣,只想安静地开店。欢迎你来用餐,但其他的免谈,我嫌麻烦。」 他话说得很明白,不插手横滨的势力争斗,要防便防,不打扰就好。 太宰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笑了:「如果是这样,那再好不过。但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武装侦探社固然不会冒犯,但不保证其他势力发现了你的特异之处不会觊觎。我建议你可以成为武装侦探社的编外人员,我们会在你遇到危险时,给予保护。」 闻言,纸月乌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谢谢你?」 太宰有些纳闷,得到横滨三大势力之一,武装侦探社的庇护承诺,不该是这个反应吧。 但承诺已经带到,太宰便不再多留,起身告辞:「如果你有这方面意向,请随时到侦探社来。」 「等等。」纸月乌说。 太宰正要推门,背后却突然一僵。 他发觉,纸月乌一瞬间移到了他的身后,而这样的速度,连港口最强的中原也未必能有。 太宰低声道:「还有什么事?」 这时,他感到一只手扣在肩膀上,就如进门时,他对纸月乌做的那样。 区别是,他无法挣脱这只手。 太宰被慢慢地向后倾倒,但他个子太高,两条修长的腿似乎无处安放,从后面又绕不过他微宽的肩膀。纸月乌只好把他按扶在地上,自己翻跨上去,一手提着他的衣领,一手捋开蓬松的栗色捲髮,露出雪白的额头,慢慢靠近。 太宰愣住一瞬,随即发现他动不了。 没有缝隙的距离,让纸月乌的神识顺利探入太宰的识海。 他本无意探索,但受太宰谨慎对待异变的态度影响,还是下定决心,打算弄清楚他对太宰来源不明的厌恶。 太宰的识海里,和他表现出来的明朗、从容截然不同,充斥着孤独、自毁、落寞、愧疚、求死等种种负面情绪。如沉重的黑色死海,无边无际,无时无刻折磨着这个青年的灵魂。 即便纸月乌,也生出几分怜意和感同身受。 然而,当他看到太宰的识海里,竟然也存在和芥川一样的东西时,不由得呆住了。 一次是偶然,但两次...绝对不能称之为巧合。 第14章 金羽 大鹏金翅鸟,死后尸身自燃,羽毛却因不惧水火,得以留存。 为世子送葬那天,大火燃尽,万千光华琉璃金羽如满地落金,但未等纸月乌收殓,一阵风来,尽数散去。 纸月乌后来查阅典籍,得知大鹏金翅鸟的金羽,是天生有灵的灵物。能够自己寻找有缘人伴生,就像《石头记》中记载的通灵宝玉一般,能够吸纳气运,护持伴生者识海清明,福慧无双,一生顺遂,因此被修士们疯狂觊觎。 第16页 如果不是金翅鸟十分稀少,踪影难寻,本身实力强大,估计早就被薅秃了。 而纸月乌在太宰识海中,看到的正是这样一根金翅鸟羽,巧的是,就在不久前,他在芥川识海里也看到了一根。 那时,纸月乌时隔百年,看到了故人之物,激动、惆怅、怀念...五味陈杂,一齐涌上心头,没想到金羽竟然跨越异世,并找到了认可的伴生者。 虽然很想拥有一根金羽,但纸月乌尊重金羽的选择,没有将金羽拔除,据为己有,而是对芥川这个金羽伴生者爱屋及乌,精心烹制菜餚,帮他调养身体,梳理狂暴的异能。 但事后想想,纸月乌察觉到一丝不对,金羽伴生者,不说命途如繁花似锦,光华灿烂,也至少平安康健,顺顺利利,怎么芥川如此年轻的一个少年,却病骨支离,活成了强弩之末。 纸月乌起先以为,是芥川的异能太过狂暴,让光羽无法镇压。 他在识海中看到的场景,便是无数黑色电光,围绕着那根金色光羽,不时地狂暴电闪,让金色光芒闪闪烁烁,几近湮灭。 但如今,纸月乌在太宰的识海里,也看到了类似的场景—— 黑色死海仿佛一块巨大的黑晶琥珀,将金羽封存其中,慢慢磨灭上面的灵机。 这些黑暗的识海意象,不像异能,反而更像是揉杂注入的一股厄运。 真正的异能,反而被这股厄运污染,由此产生了副作用,使异能者表现出身体不好、怕冷、心智不全、思想疯狂等特点。 换句话说,似乎有人故意削弱金羽的作用,注入厄运,让这些金羽伴生者痛苦缠身,磋磨他们原本的坦途。 即便伴生者有金羽护持,又都是惊才绝艷,世间少有的优秀人物,又怎么对抗这日復一日,全然不知的厄运磋磨? 只会越来越身体破败、运气不好,珍重的一定会失去,想要的永远得不到,就算想死,在金羽灵机没有消失之前,也无法死去。 当然,以上都是纸月乌的猜测。也可能并非他想的那样,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毕竟身怀金羽者,连他都要细细探查才能确认,又有何存在能直接筛查,并注入厄运呢? 这样一想,纸月乌略放下心。 至于对太宰来源不明的厌恶感,纸月乌也有了大致推测:这些厄运的性质似乎并不相同,如果芥川的厄运是『狂暴』,那么太宰的就是『自厌,自毁』。 前者的状况,明显比后者轻得多,至少在遇到芥川时,纸月乌还可以完美克制,但遇到太宰时,险些破防。他厌恶的不是太宰,而是这股邪恶的,导人滑向深渊的厄运。 太宰背负着这股厄运,却依然露出明朗的笑容,恐怕是凭靠自身意志,压抑着这些负面情绪。 但再好的掩饰,也不□□露一二,或许,他会经常想要自杀? 纸月乌沉浸思考,以致于忘了还跨坐在别人身上,当然,在他不知道太宰是金羽伴生者时,坐得心安理得,毫无忌讳,也就跟骑马差不多,顶多太宰的腹肌质感更佳,软硬适中,不硌屁股。 现下发现,这又是一个小可怜,连忙起身,强忍着给那张俊脸两拳的冲动,把太宰拖到了榻榻米上。 太宰被骑的这段时间,从仰躺的角度,看到身上人把他当成马扎,明明纤细漂亮,却大马横刀地一坐,一手支着下颔,另一只手轻点膝头,歪着头思索什么的样子,竟有几分...可爱??? 可爱到想杀了他。 他的笑容越发明朗。 纸月乌扫了他一眼,立刻转开了目光,不能多看,再看会忍不住。 他可是受过专业修行的修士,再想揍,也不能揍。 于是纸月乌找了一张干净的餐巾,把太宰的脸给盖上了。 看着直挺挺躺在那里,头顶白布的人,纸月乌舒了口气。 嗯,感觉好多了。 他解除了太宰的语言禁制,说:「你不要急着走了,晚上留下来吃饭。」 什么意思?太宰一惊,吃席吗? 他有点儿笑不出来了。 声音从白布下嗡嗡传来,轻柔得像是怕激怒纸月乌:「我...我可以叫个朋友一起来吗?」 「可以。」纸月乌没多想。或者想了也不在乎。 太宰大脑极速运转:他同意了...是有其他手段,还是狂妄自大?不过这种让人失去行动力的手段确实不能小视。 飞快地划过一个个名字,最终,太宰在中也和敦之间徘徊不定,但只迟疑了一秒,太宰就无比果断地将中也划掉。 被那傢伙嘲笑,他还不如去死。 请纸月乌帮忙打开手机,白布下的嘴一张一合,宛如诈尸:「敦,现在来纸月居酒屋,请你吃饭...你一个人,不用带他们。」 听到对面肯定的答覆,太宰松了一口气,纸月乌关上手机,塞进他的风衣口袋里,顺手掸了掸刚才坐压出来的褶皱。 晚上是居酒屋营业高峰期,纸月乌却任性关店,把一群已经成为居酒屋忠实拥簇的老客们,急得抓耳挠腮,不死心地趴在窗边,向内窥探。 但在纸月乌的气机屏蔽下,什么也看不清楚。老客们或遗憾万分,或气急败坏地走了,边走边骂:「有这么开店的吗?动不动就关店,动不动就关店,一点儿都没有敬业精神!」 「算了算了,还是去别家吃吧,以后这破店,不来也罢!」 第17页 「说好了,拉钩,以后再不来了,谁来谁是大傻子!」 老客们同仇敌忾,掷地有声,可心里却各怀鬼胎:他/她不来正好,又少个人与我抢座,真不来的才是大傻子呢。 须知纸月乌的居酒屋就那么几张座位,供不应求。 这时,一头银髮,长相清秀的少年,与老客们擦肩而过,他捏着一张纸条,左右望去,似乎在寻找什么,直到看到纸月居酒屋的招牌,眼睛霎时一亮。 「看那个小傻子...别去了,关店了!」有人拢着嘴大喊道。 更多人却是在看热闹:我们吃不上,你也吃不上。看到别人也不行,自己心里就舒服一点似的。 名叫敦的少年,被喊得犹豫了一下,但一想到是太宰先生让他来的,好歹应该过去试试,便大着胆子敲了敲门。 众目睽睽中,门开了一条缝,他进去了。 老客们睁大了眼睛:「他凭什么进去?」 「对啊对啊,明明我们才是每天来的客人!」 「应该是老闆的亲戚吧。」 想到这个可能,大家一致贊同。 可这时,一个眉眼冷淡,面容清艷的黑衣少年,径直穿过人群,同样过去敲了敲门。 这个也被放进去了。 有人出奇地愤怒了。 x的,气抖冷,家里不公平,公司不公平,现在连吃个饭都不公平。 但家里吵不过,公司不敢吵,一家小小的居酒屋,当然应该承受正义的谴责和怒火! 其他客人骂骂咧咧地散去,只剩下这个人,充满憎恨地盯着纸月乌的小店,仿佛生活的一切不满,终于找到了源头。 他的身上,渐渐冒出了黑色虚无的触手—— 「你——等——着——」 第15章 晚间小宴(一) 居酒屋内,灯光暖黄。 吧檯前,坐着三个人,从左到右,依次是太宰、敦、芥川。 每人面前,都放着一盏热水,蒸汽熏脸,气氛和谐。 太宰刚摘了白布,如今还处于社死状态,面容在白汽里若隐若现,恍若升仙。 芥川目不斜视。 芥川目不斜视。 芥川目不斜视。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后,芥川忍不住了,盯。(→→敦→→太宰先生) 敦左右为男:...压力好大。 后厨里烹炒煎炸煮,噼里啪啦十分热闹。小小的一间居酒屋,此刻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这气息很温暖,很安心,以致于三个立场不同,是敌非友的人,在此刻放下彼此试探互相争斗,安静等饭。 太宰:「芥川。」 芥川浑身一震,条件反射道:「在!」 「这家店有什么好吃的?你都吃过些什么?」 没想到太宰先生会问这种问题,芥川语气斟酌,道:「那...可就多了,就我知道的,有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他报了足有五分钟,太宰神色渐渐凝重:「别说了。」 再说口水要出来了。 敦两眼发光,一脸艷羡:「...我都没吃过。」 芥川不动声色地松了松领带,矜持道:「味道也就还行。」 太宰、敦:还行你咽什么口水! 这时,纸月乌一挑帘子,端着一盘菜出来,见三人坐得整整齐齐,眉毛一挑,道:「吧檯摆不下,换桌子吧。你们三个,都过来,帮我端菜。」 「我们可是客人呀。」太宰似真似假地抱怨一声,还是风度翩翩地起身帮忙。 他聪明绝顶,从纸月乌进厨房忙活的那一刻起,就明白这个人确实对他没有敌意。 否则,现在他不应该在端菜,而是在桌上当菜。 敦本身就是乐于助人的小天使,听话属于基操。 让两人惊讶的是芥川。 一向桀骜不驯,心狠手辣的港口干部,竟一声没吭,认真照做。 于是,三位横滨顶尖的青年才俊,乖乖地一趟趟出入厨房,摆菜递碗,分勺摆筷,画面十分美丽。 等菜摆好,三人迫不及待落座。放眼一望,只见佳肴丰盛,满目琳琅。各色菜餚,色香俱全地盛在造型不一的精美碟子里,暖黄灯光一映,璀璨流光在浓油赤酱,醇美清汤上缓缓流淌,仿佛浇上一层晶亮釉色。 放在中间的是四道肉菜,一鸡一猪一牛一鱼,分别是酸辣口水鸡、蟹黄狮子头、酱焖牛排骨炒年糕、和一道至味麻椒鱼。 另有素菜四道:素烧鹅、梅菜笋丝、山菌荟萃,碧玉莼菜汤。 主食三咸一甜,蟹肉炒饭,墨鱼汁儿生煎馒头,虾仁小笼包,桂花发糕。 又有点心若干:酒酿小圆子,红豆双皮奶,冻榴槤捲儿,西瓜酪。 如此五光十色,引人垂涎的盛宴,敦不由得瞠目结舌。剩下两人,一个城府深厚,老奸巨猾;一个生性冷淡,面冷心冷,总算把持住了人设没崩。 太宰故作潇洒地笑道:「好多菜色竟然从未见过,敦,芥川,你们呢?」 一个出身院,以为世上最美味的东西就是陈茶泡剩饭,一个出身贫民区,长大了更是因为肺疾什么也吃不下,于是同时摇了摇头。 太宰满意颔首,嗯,孤陋寡闻的不止他一个。 纸月乌道:「在我的故乡,有东南西北四州。论各地风味,东洲婉约,南州鲜美,西洲火辣,北州豪放。其中,东洲菜餚以精细着称,精緻清新,凸显本味,妙契众口,今晚的菜餚,大多就是东洲菜。」 第18页 三脸懵逼,大涨姿势。 虽然横滨当地也有不少美食,但如何能与纸月乌世界的地大物博、钟灵毓秀、底蕴深厚相提并论,只觉得确实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对纸月乌更多了一丝好奇和敬意。 纸月乌开了一坛青梅酒,给每人倒上一盏,澄澈的金黄酒液注满瓷杯,泛着些许发酵的气泡,酒香清新隽永,仿佛置身郁郁青青的梅林之中。 敦急急忙忙趴在杯沿上吸了一口,然后惊得睁大了眼睛,咕咚咕咚又喝了好几口。再抬起脸时,整张小脸红扑扑的,越发显得清秀可爱。 纸月乌轻轻一笑,举起酒杯。四个杯子略显迟疑地碰在一起,酒液『哗啦』摇曳,金黄的水珠飞溅,像是梦中才会有的场景。 干杯完毕,开始下箸,太宰优雅地夹起一块『素烧鹅』,放入口中,眼睛一亮,才发现这金黄油亮的『滷肉』并不是肉,而是用油豆腐皮包了各色素菜,味道鲜甜香软,没有吃过的人,根本想像不到素菜能做出这样的味道。 「这里面包了什么?为什么要叫素烧鹅?」太宰赶在两人之前又抢了一块,细细品味,只觉得滋味儿甚美,就是太少,几筷子下去就没了。 纸月乌一边舀着着酒酿小圆子,一边开口说道:「这是道素卤凉菜,因为其色金黄,入口清爽不腻,形状犹如切块的滷鹅,所以叫做『素烧鹅』。里面我包了笋丝、香菇,黑松露和胡萝蔔,是我灵宫...是我自己种植的,因为这本是一道斋菜,所以更有宁心静神,祛除杂念的效果,对你有好处。」 太宰尚未明白是怎样的异能,能让菜餚具有这样神奇的效果,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直在脑海中盘旋不去的黑暗想法,竟然真的在渐渐消退。不是错觉,错觉不会这么明显,他暗自思忖,却发现一愣神间,芥川和敦完全把『太宰先生』扔在了脑后,自顾自地下箸如飞,恍惚望去,仿佛一只老虎一只鬣狗在互相配合,狼狈为奸。 敦吃得满嘴流油,高兴得『嗷呜嗷呜』小声叫唤。 他可太喜欢四盘肉菜了! 在孤儿院的时候他就喜欢偷鸡吃,虽然是异能状态无意识干的,但却记得那鸡肉的味道—— 生的,血淋淋的,肉又硬又老,其实难吃得很。 毕竟孤儿院养的鸡是为了下蛋,都是些老母鸡,适合炖汤,但绝不适合吃肉。 但这盘口水鸡,鸡肉又白又嫩,像是野外放养,四处熘达,非常健康的走地鸡,即使不加任何佐料,鸡肉本身新鲜嫩滑的口感,便足以让人忍不住吞掉舌头。 更别说浇上一层酸爽够劲儿的酸辣酱汁儿,把鸡肉浸得红油晶亮,再点缀上小米辣和绿色的葱花,嗷呜嗷呜嗷呜,太鲜嫩了!太酸爽了!太麻辣了! 第16章 夜间小宴(二) 横滨人不太能吃辣,菜餚多清淡温醇,像这么鲜明炽烈,刺激到位的口水鸡,敦还是第一次吃。 结果一吃就停不下来。 这个辣椒也有点奇怪,其实刚入口时并不是很辣,还有点酸酸甜甜的,然而不过一会儿,辣味像潮水般慢慢涌上,在舌头上层层递进,迴旋打转,像是吃了『噼里啪啦』跳舞的跳跳糖,又像是喝了刚开盖的气泡水,整个舌头都辣得红通通,『嘶哈嘶哈』地吐着气。 这时候来一大口青梅酒,烈火霎时被冰水覆灭,那种迅速的清凉,微微的麻意,回味无穷的酸爽滋味儿,简直绝了! 敦抹了抹红红的嘴巴和鼻子,爽朗笑道:「纸月先生,您做得真是太好吃了!」 纸月乌拈起一块桂花发糕慢慢吃着,这发糕蒸得洁白如玉,蓬松绵软,每个气孔都饱胀着桂花蜜的香气,听到敦的赞嘆,他道:「那是增长气力,能壮胆气的指天椒,鸡肉我用的是红冠白羽鸡,肉质嫩滑,也是补中益气的滋补佳品,不觉得说话时,气力充足了许多吗?」 咦?咦!银髮少年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说话的声音更加响亮,心里生出豪情壮气。四肢劲力充沛,力量满得快要溢出来,随时都能原地发射,横滨起飞! 他出身孤儿院,从小被人嫌弃,又总是被院长骂,说他是一无是处的废物,浪费粮食的饭桶...即使加入了武装侦探社,在打打闹闹中抚平了心中的伤口,渐渐找到了自己生存的意义...但在敦的心里,还是藏有一个自卑害怕的小孩子。 这种从小形成、根深蒂固的心里阴影,只能靠时间和反思慢慢痊癒,可如今纸月乌做的这一盘口水鸡,将食材的精粹完全发挥出来,调和得浑然天成,恰到好处,效果比食用单一食材增幅十倍。 指天椒的火辣和红冠鸡的滋补,以不讲道理的蛮横,彻底碾碎敦心中的魔障,冲激壮心,开拓胸怀,胆气沖天,让这个常常怀疑自己,嫌弃自己的少年,真正达到了『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壮美境界! 拿起一张餐巾,敦抹了抹眼睛,不知道是辣的还是感动的。 他怔怔地望着纸月乌,想说谢谢,却说不出来。 这样的帮助,一声谢谢,根本无法表达感激之情。 他来到店里时,就和太宰先生隐晦地交流一番,了解到这位纸月先生,是一位能用美食治癒他人的『异能者』。但太宰先生推测,厨艺出神入化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在于那些神奇的食材。 第19页 「...食用效果立竿见影,想也知道这些食材有多么珍贵,可纸月先生却给我们做了这么一大桌子...他的手艺这么好,却没有应聘豪华酒店的大厨,也没有去做大人物的私人厨师,而是守着一家小小的居酒屋,过佛系的生活...」敦心中暗想。 他越想,越觉得这位纸月先生,真是个既善良又热心,既旷达,又洒脱的人。 如果只论生活态度,比起经常用自杀,来掩饰自己的痛苦绝望的太宰先生,敦更欣赏这位纸月先生。 「啊啊啊,芥川,给我留个狮子头!」那边,太宰张牙舞爪地叫了起来。 敦回过神,目光一缩,他不过愣神一会儿功夫,满盘浑圆可爱,色泽诱人的狮子头,竟然就剩两个了! 芥川听到太宰先生的喊声,眉头一皱,用不到一秒的时间,完成了这个艰难的抉择—— 在太宰先生和狮子头之间,他当然选—— 狮子头! 果断戳起一个,先咬一口,绵密又劲道的肉丸爆出浓郁鲜甜的肉汁儿,混合蟹黄,让鲜味更上了一个层次,来自猪肉的山野之鲜,和源自蟹黄的海洋之鲜,绵绵密密,你侬我侬地交织一起,充斥着整个口腔,大脑无法思考,只剩下咀嚼的本能,美味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太宰呆呆地望着芥川:「吃得皮都展开了...」 不知何时,芥川眉宇间的阴霾尽数散去,表情舒展,嘴角微微翘起,和曾经苦大仇深的模样相比天差地别,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而且仔细一看,芥川比起以前强壮多了。不復病态苍白,面颊白里透红,生机勃勃。双眼有神,晶亮凌厉。原先纤细的小身板,变得结实有力,抬手投足,均是气力充足,挥斥干练的样子。黑色紧身t恤下,能看到硬实的胸肌,和漂亮的腹肌线条,连腿好像也更长了...如果没看错的话,这小子个头快超过我了...太宰一边吮着一片柠檬,一边心里酸酸的。 「唉,孩子大了,连个狮子头都抢。」太宰酸熘熘地嘆息,拖过来一碗蟹肉炒饭,并将筷子伸向了麻椒鱼。 「诶?没有刺?!」太宰捞起一片雪白娇嫩,裹着麻椒汤汁的鱼片,放入口中。 刚一入口...鱼片就化了,化了,化了... 这... 太宰警惕地看了两个勐兽一眼,发现他们正忙着和牛排骨炒年糕搏斗。 筷子轻轻一抖,那酱焖的、颤巍巍的排骨即骨肉分离。年糕吸足了汤汁儿,裹着红棕酱色,嚼起来一定软糯无比...不行,他抢不过这对儿年轻双黑,只能运用战术,围魏救赵,声东击西,趁他们不注意,干掉麻椒鱼! 吃完了肉菜,还有素菜。山菌荟萃里有白玉菇,蟹味菇,香菇,猴头,口蘑,金针菇,松茸,鸡枞,木耳,银耳等十几种菌类,和燕窝鱼翅一起精炖细熬,熬炖出四小盅爽滑清鲜,胶质浓郁的珍味汤。 梅菜笋丝干脆爽口,特别解腻,莼菜汤清澈如水,一朵朵碧玉小荷般的莼菜上下漂浮,滑嫩异常,同样作为清口之用。 等素菜吃干抹净,还有各色精緻甜点。 红得剔透照人,宛如红宝石一样的西瓜酪,敦开启异能,变成半兽形态,虎口一张便『咕咚』进肚,舒服满足地打了个清新西瓜味的饱嗝。 芥川也暗中发动了『罗生门』,一边全力阻挡敦,一边挖了一大勺双皮奶,市面上做这种甜品,为了图便宜省事,总是用的奶粉和白凉粉,更像是廉价的奶味儿果冻,但纸月乌用的却是灵宫中一头雪山银牛现挤的新鲜牛奶,醇厚纯正的奶膏,红豆的清香甜蜜,绝妙组合融为一体,化开在芥川的心间... 太宰同样很忙:我摸,我摸,异能无效! 终于,盘盘碗碗被吃得一干二净,丝毫不剩,三人靠着椅背,抚着肚子,发出无比舒服,无比满足的嘆息。 太宰手臂枕在脑后,嘆道:「唉...人间,值得。」 敦鼓着腮帮子嚼嚼嚼,咽下后竖起大拇指:「月下兽吃了都说好。」 芥川淡淡道:「在下还可以再吃三碗。」 听到这样的高度评价,纸月乌眼中掠过一丝笑影。白皙的手指温柔地摩挲酒杯,窗外月色正美。轻轻一晃,既是晃酒,也晃醒了一盏月光。 碎光莹莹,湛湛清辉,未沾唇,已微醉。 百年前,他与世子偷了一坛酒,躲在屋檐上,就着无边汤汤月色,一碗两边,头碰着头,嘻嘻哈哈抢着去吃,只觉得偷来的酒格外美味。 而如今,一人身陨神灭,一人流落异世,阴阳永隔,物是人非。 纸月乌喝了一口酒,恍惚间还是当年的味道,但身边嘻哈笑闹的却换了别人,他注视着这些年轻的脸,仿佛看见故人的遗泽和祈愿。 世子曾说最大的愿望,就是走遍世间,以『形真理』为准则,救赎一切痛苦与妄念。 「我自私自利,凉薄无情,不敢像你那样发下大宏愿。」纸月乌喃喃道,「只会做些吃食,邀请伴生金羽之人同饮,聊以慰藉。」 说罢,他一饮而尽,一醉方休! 第17章 第二天 「他喝醉了?」太宰愕然道。 两人顺着望去,纸月乌确实喝醉了。整个人俯在椅背上,扶手边垂着一只手臂,小巧的瓷杯从手中脱落,清脆一声,在地上滴熘熘打了个转。 敦有些歉疚道:「纸月先生一定是累了,太宰先生...芥川,你们先回去吧,我把这里简单收拾一下。」 第20页 毕竟白吃了一顿,还是味道绝美,好处难以估量的大餐,直接拍拍屁股走人,有点儿太失礼了。 芥川言简意赅:「不用,在下来做就好。」 太宰已经优雅至极地捲起袖子,笑道:「怎么能让敦一个人收拾呢?当然应该我们一起了。」 「不过...这样睡很别扭吧,明天会腰痛的吧?」看着纸月乌拧成麻花的姿势,敦一脸纠结。 太宰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纸月乌扭转的腰上,只见衬衫捲起,露出一截充满男子美感的细白腰肢,清瘦而不失力量,一收一束,线条美至毫巅。后腰有一处小小凹陷,让人好奇按上去的反应——是否能让气质清冷的青年浑身一颤,无法反抗地柔软下来。 但太宰最后也没有验证他的猜想。因为芥川飞快上前,一手揽住纸月乌腿弯,另一手按在他的嵴背,手指轻轻一拂,捲起的衬衫便垂了下去,遮住了那无比美妙的风景。他轻轻松松地将人抱起,几步放在榻榻米上,动作轻柔,不失风度。 太宰抱着臂,在一旁似笑非笑道:「芥川,你长大了。」 芥川低下头,道:「在下只是感激纸月先生的厚待。」 太宰嗤之以鼻。 他慢条斯理地脱下卡其色风衣,盖在纸月乌身上,「我理解,毕竟,我也同样感激。」 芥川盯了那风衣一会儿,沉默不语。 那边,敦已经快活地扫了地,又收拾了盘盘碗碗,这些都是他在孤儿院做熟的了,看到两人终于把纸月先生安排得妥妥帖帖,忙道:「太宰先生,请帮忙刷一下这些盘子好吗?芥...芥川,麻烦你擦一下桌子?」 「没问题。」太宰施施然捧着一摞盘子去了后厨,芥川也拧了抹布,利利索索擦起了桌子。 大家都是单身狗,家务活做得很熟练,尤其芥川还有个妹妹,照顾人更为细緻体贴,仔细检查了一圈水电,关上窗户,看到后院的猫碗空了,还添了半碗猫粮,并把后门锁好,坚决反对一只匍匐前进的胖猫进来打扰纸月乌。 等三人收拾妥当,关上灯,从『纸月居酒屋』出去,天已经黑了。路灯下,简简单单的告别,然后两人向东,一人向西,仿佛刚才的举杯欢宴只是一场梦境。 但心里是否多了什么,少了什么,谁又能说得准呢? 敦跟在太宰身旁,努力追上他的步伐,眼睛亮亮道:「太宰先生,我好羡慕这种生活啊,开一家自己的小店,做好吃的食物,想什么时候工作就什么时候工作...」 太宰轻笑一声,慢悠悠道:「首先,你得有开店的本钱,其次,你得有不开张就能养活自己的钱。」 敦想了想他空空的钱包,不做声了。 太宰道:「不过呢,有梦想是好事。等你到了60岁退休,并找到下一任双黑接替工作,也不是不能试试。」 敦:「...请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 太宰伸了个懒腰:「唉,真是羡慕福泽先生和森先生啊,没看到他们现在都不怎么出现吗,就是为了退休做准备。说什么岁数大了身体不好,那么早退居幕后真的好吗...欸?」 敦正专心听着,听到太宰突然一顿,忙问道:「太宰先生?」 「没事。」太宰微笑着摆摆手,「我只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 第二天清晨。 纸月乌从睡梦中醒来。 捂了一会儿头,纸月乌有点儿不敢置信。 他就这么睡过去了?毫无防备? 是昨夜的气氛太好,还是月色似曾相识? 他晃了晃头,把这些压在心底,腿一动,才发现身上搭着一件风衣。 卡其色,淡淡的木质香调,布料厚实,太宰的风衣? 纸月乌:...怪不得一晚上那么热。 撕掉快过时效的清凉符,纸月乌回到楼上浴室,随手把风衣扔进洗衣机里,然后进入灵宫空间。 纸月乌的灵宫空间无边无际,广袤无垠,灵气充沛,处处瓜果飘香,仙草玉药。 他骑上一头温顺的白牛,很快来到了他建造的殿宇。 亭台楼阁,玉石栏杆,云雾缭绕,美轮美奂。 后殿阁中,缭乱的轻纱掩映着两口汤泉,一口冷彻幽幽,青色如碧,一口热气蒸腾,乳白似汤。 纸月乌在青色玉泉中洗了个冷水澡,肌肤清透,冷白似玉。披一件白袍,将长发以热力烘干,束好,躺在玉榻上,找回了以前世界的感觉。 读了一会儿书,纸月乌本想将就将就,随便吃些果子充当早饭,但突然想到,为了整理当地美食,他预约了很多餐厅。其中一家早餐,好像就是今天。于是他一个转念,退出灵宫,重新回到现世。 钟錶秒针一抖,时间未动。 简单打理一番,纸月乌打开后门,将垃圾放在门边。 这时,辗转反侧,一夜无眠的大黄不顾蛋蛋的忧伤,迫不及待地跑过来,沖他喵喵道:「...纸,纸先生,小生...我有话与您说!」 口吻竟和素日的大黄截然不同。 纸月乌却没有任何的惊奇反应,头也不回道:「先去吃早餐,回来再说。」 「这...这,那我静待纸先生回来。」大黄虽然十分失望,却很有礼貌地道。 纸月乌『嗯』了一声,关店,锁门,一气呵成,今天的纸月居酒屋,註定又是不能开门的一天。 第21页 玻璃后,大黄人立而起,一张大脸趴在玻璃上,挤得全是毛毛。 纸月乌默然三秒,还是解释道:「...预约的店不让带宠物,我很饿了,马上回来。」 大黄摇摇爪,懂事地点点头,努力地露出一个表达理解,但丑得令人髮指的猫笑。 很快,纸月乌到了那家据说很有名的早餐店,『兰草馆』。 当地人没有在外面吃早餐的习惯,一般都是家庭主妇自己做,因此早餐店寥寥无几。 这家店勇于挑战这个习惯,并获得了良好的口碑,可见早点做得应该不错。 穿过庭园,纸月乌被接待着去往餐厅。 传统木质结构的房屋中,处处流动着宁静、雅致的美。 餐厅内,开放式厨房,一张容纳十二人的大餐桌,已经坐了五六个人,都是提前预约的食客。 餐具已经摆好,主厨和学徒热情地沖纸月乌打了个招唿,请他坐下:「麻烦您等一会儿,还没有到时间。」 纸月乌轻轻颔首,坐了下来,他身边是一位穿着粉白色传统服饰,盘梳着红髮的女士。眼尾细长,晕开漂亮的胭脂色,古典美丽的容颜,仿若盛开牡丹,飞散的樱雨,秋日如火的红叶。 看到纸月乌在一旁落座,她微笑道:「你好啊,小哥。」 纸月乌怔了一下,对这位女士生出些许好感,微微低头致意:「见到您,我始知红叶之艷。」 因受王妃与母亲的教导,他对女性不吝尊重,不吝赞赏。 女士有些惊讶地掩口,随即开心地笑了起来:「谢谢。」 第18章 早餐 很快用餐时间到了,十二个座位也陆续来人,但直到主厨宣布开饭,还有一位没到。 没到也不能让其他人干等着,主厨只能空着他的位子,先给其他食客上菜。 伴随着轻柔禅意的音乐,第一道上来的是朝粥,切得极细的鸡茸和松茸和上好的白米一起熬炖,香气积攒已久,扑面而来,温暖、浓郁,不失清新。食客们的肚子霎时『咕咕』鸣叫起来,渴望着赶紧来上一碗。 助手将一碗盛好的粥放到纸月乌面前,纸月乌舀起一勺,发现粥的黏稠度很高,挂在勺子上晶莹软白,几乎没有粥水滴落。 他轻轻吹了吹,甫一入口,眉目便舒展了开。 温软香糯,鲜甜入味。 每一粒米都渗透了鸡肉的鲜美和松茸的清香,顺滑地滑下喉咙,慢慢安抚清晨飢肠辘辘的胃。主厨在熬粥时没有过多使用调料,而是想办法突出食材的本味——粥中所有的鲜味,几乎都来自原材料,是珍禽之鲜,是山野之鲜。因此它的香气虽然浓郁扑鼻,但整体口感偏清淡,并没有喧宾夺主,而是很好地起到暖化胃部的作用。 和粥一起端上的,还有一道秋葵、萝蔔、茄子、莲藕和蒲瓜腌制的小菜拼盘。味道还算清爽,在纸月乌看来除了萝蔔不够脆外,其他还好。 第二道上的是一只煮过的鱼卷,配有切成两半,黄澄澄的溏心蛋。 鱼卷除了深海鳕鱼肉,青花鱼肉,还混合着松叶蟹肉、牡丹虾肉的味道,用木鱼花汤煮过,品尝感想用八字形容,就是弹牙软糯,海味清鲜。回味还带有一点点清新的微酸,增加了味道的层次感。 溏心蛋鸡蛋的香味极浓,流心蛋黄几乎像是液态布丁,带有果香和麦香的味道。很难想像鸡蛋原本的味道能这么香醇,毕竟很多人讨厌吃鸡蛋的原因,就是因为鸡蛋总是散发着一股腥味。 食客们满足地细细品尝,偶尔小声地分享感想。红髮女士在吃了半个溏心蛋后,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道:「这个蛋太美味了,虽然在拉面店都能吃到,但这家做得好像格外香浓些,流心也恰到好处,不是太生,也不是太熟。」 「还可以。」纸月乌中肯道,以凡人的本事,做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 主厨即将上的下一道,就是早餐的重头戏,寿司拼盘。包含金黄海胆、金枪鱼赤身、鰆鱼、鲷鱼、车海老、鱼子等口味。虽然不是专业寿司店捏一个吃一个的精心细緻,但最大程度地既保留了花样和新鲜。 食客们含笑期待,脑海中都浮现出各自最爱的寿司口味,海胆鲜甜,赤身丰满,鲷鱼轻盈,鱼子爆汁...再配合着香喷喷的大米饭,一口一个,塞满口腔,大口一嚼...啊啊简直是神仙滋味。 就在大家望眼欲穿时,门口进来了一个男人。 迟到的十二号。 纸月乌掀起眼皮,打量了一眼这人,西装西裤,像个上班族,髮际线很高,看神情像是一夜没睡,满脸散发着低气压,两眼布满血丝,红得吓人。 助手随口道:「这位先生,您迟到了。」 这本是一句提醒,毕竟男人确实超过了预约时间,如果是规矩大的店家,宁愿退款也不会接待。因为每上一道菜都有时间规定——店家要保证菜餚的温度和口感,保证每一位客人都能享受相同的服务。 其他食客没觉得怎么着,这个男人却莫名破防,把沾着灰的公文包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搁,冲着助手骂道:「你管我迟不迟到?你算老几?看清楚,我是客人,是上帝,是付钱养活你们的人。迟到怎么了?就算我半夜来,你们也得给我半夜爬起来做。因为我付了钱!没有我,你们都得饿死!」 这...纸月乌心说真不至于。 第22页 年轻的小助手已经懵了,脸色涨红,舌头僵硬:「你...你...」憋了老半天竟发不出声音。 年纪更大的主厨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转而对男人笑道:「请您不要生气,这孩子也只是提醒,害怕您来晚了,错失食物最好的口感,不小心冒犯了您,真是不好意思。」 主厨先道个歉,打了圆场,缓和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本想趁势劝说给男人退款,可男人却一屁股坐了下去,阴阳怪气道:「凭什么劝我不要生气?你的助手可以气人,就要限制我生气的权利吗?提醒?这是提醒吗?这明明是对我尊严的侮辱!还有什么担心错失了口感,呵呵,表面上是担心,其实就是在找藉口吧?找藉口来掩饰你们对客人的蔑视!但是今天,你们别想再得意了,因为你们遇到了我,我要代表全体客人,勇敢地站出来,打倒你们的嚣张气焰,为所有客人出一口气!」 主厨失语了。 助手气疯了。 客人们震惊了。 卧槽? 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每个字都能听懂,连起来却不像人话?! 主厨一脸懵逼,磕绊道:「...什么...什么嚣张气焰?哪有?」 男人理直气壮道:「我觉得有,就是有。」 主厨:「...」 助手气得脸红脖子粗,开始撸袖子:「师父,别和他废话了,他就不是想来吃饭的!」 「给我扣帽子?这就是你们对待客人的态度?我告诉你,我可是有名的记者,今天来吃饭,是为了全体客人的福祉,以身试毒,身先士卒,揭露你们的真实面目。」男人扬起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磨蹭什么,赶紧上菜。」 看到主厨和助手不动,他嘻嘻笑道:「敢拒绝?回去我就写在报纸上,曝光这家店,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的丑恶嘴脸。『厨房老鼠乱窜,菜餚卫生质量堪忧』你们觉得这个标题怎么样?」 主厨和助手笨嘴拙舌,气得几乎要掉眼泪,颤抖道:「你...你这不是造谣吗?」 男人道:「能证明的不叫造谣,证明不了的就是事实,再说了,就算你证明得了,那也是预谋洗白,哪怕别人真相信了,我也能轻易反转。」 疯子,这就是个疯子!一屋子人寂静无语,莫名其妙,完全搞不懂男人的目的,仿佛就是来存心找茬的。 有客人不想沾麻烦,后续的饭也不吃了,起身离席,暗骂好好的一个早晨,惹一肚子气,下次再不来这儿吃了。也有的客人看不过眼,正义执言:「放屁。客人什么时候被你代表了?我们也是客人,就想清清静静吃个早饭,谁想听你在这儿胡说八道,赶紧滚出去!」 男人睁大了眼睛,鼓胀的血丝让他显得异常狰狞,提高嗓门道:「你敢骂我?你敢骂我?!在公司被老闆训,在家被老婆老母训,连儿子都瞧不起我,同事都敢给我使脸色,我已经这么不顺了,想骂一骂这家破店出口恶气怎么了?这都有人来阻碍我?好,很好,你继续骂,你多骂我一句,我就多找这家店一天的麻烦,班不上了,家我也不养了,看谁能耗得过谁!」 不是...这啥逻辑?客人被他怼得一噎,看向主厨,主厨既感激又担心,急急地向客人摆手,示意不用再帮着说话了。 客人砸了老鼠,又怕打了玉瓶,给店家带来更多麻烦,忍气吞声,也站起来气愤地走了。 男人又撵走一个,傲视群雄,十分得意,重新坐下,说:「赶紧上菜,不然我就在你们的罪名里再添一条,僱人假装食客,合伙欺负我这个真客人。」 主厨这时绕出厨房,走到男人面前,给他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今天,今天是我们的不对,给您添麻烦了,我们愿意双倍赔偿,请您贵足移步,高抬贵手,非常感谢!」 第19章 癫狂与异化 主厨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神情隐忍,只想顺顺噹噹把这倒霉玩意儿请走。 然而,男人却被重重地激怒了,他『噗』地一口,吐沫像飞弹一样朝主厨喷过去:「双倍赔偿就想撵我走人?难道我是缺钱的人吗?以为这点儿臭钱,就能让我屈服?呸!你想得美,你越想让我走,我越不走,不光不走,我还要天天来,日日来,直到你接受我正义的批判,并诚恳地向我认错!」 「...我现在就认错,行吗?」主厨一脸绝望。 「那怎么行?」男人更怒了:「直接跳过批判的认错都是不诚恳的,而且,我还没说你的错误在哪儿,你就认了,岂不是让我很没面子?」 不行了,根本说不通!旁听的助手忍无可忍,觉得师父和这个人鸡同鸭讲,纯属白费时间,既然沟通无用,干脆直接报警!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滚出去,再不许上门捣乱,否则我就要报警了!」他威胁道。 男人『哈』了一声,说:「报啊,你报啊,大不了我就进去待几天呗,等出来了,嘿我继续来~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不是,你是和我们店有仇吗?你就没有自己要忙的事吗?莫名其妙地耗在这儿,有意思吗???」 助手崩溃了。 男人:「哦,没仇啊,但我就是看你们不顺眼,想来伸张正义而已。至于我的生活,不要了,放弃了,以后我人生唯一的意义,就是和你们耗,耗到死。凭什么我活得这么不顺,你们却能听着音乐,吃着美食,天天嘻嘻哈哈?作为正义化身的我,怎么可以容忍你们的存在?所以,你们必须体会到我的痛苦,接受正义的降临!」 第23页 纸月乌正在喝茶,闻言差一点『呵』出声来,心想真应该让系统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摆烂。 男人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癫狂,最后整个人登上了桌子,高举双臂,眼睛血红,几乎脱眶,就像一尊丑陋邪恶的神像。 「还有你们!」他的脖子突然转了90度,面向仅剩下的几位客人,狰狞道:「这家店是如此邪恶,你们怎么还不走?难道你们也是店主的同伙,也想被正义净化?」 这下,仅剩的客人也坐不住了。他们本想坐在这里表明态度,支持主厨。但现在,谁想被一个毫无道理,却精力过剩,有钱有闲的疯子缠上呢? 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疯子都不把自己的命放在眼里,工作和家都不顾了,和这样的人斗,那不是鸡蛋碰石头,毫无胜算吗? 看着客人们默默离去的身影,主厨绝望了。 他想起自己的前半生,从一个乡下小子,来到城里,机缘巧合成了料理店帮工,在脾气古怪的老闆手下度过了十年学徒生活,每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还要忍受老闆和客人的刁难,但他一直没有放弃,偷偷学习师傅的技艺,后来又攒钱去更大的城市进修,颠簸了半辈子,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开一家环境优美,带给食客们幸福和宁静的早餐店,以美味精緻的食物和诚意的服务,为每位食客开启美好顺利的一天。 然而就在他的『兰草馆』刚刚树立口碑,打响名声时,却莫名其妙地招惹来这样一个疯子!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么倒霉?! 不知不觉间,主厨像是被男人传染,眼睛也变得血红,慢慢伸手,摸向案板上的刀子。 「师父,你冷静点,你要干什么?!」助手大惊失色,想要出手阻拦。 但敦厚老实的主厨突然一声大吼:「别拦着我!凭什么老实人就要受这种气?凭什么倒霉的是我们?我要先杀了这个男人,再去把其他料理店的老闆都杀了!」 男人见状,竟丝毫不怕,反而在桌子上跳来跳去,指着主厨猖狂笑道:「哈哈哈,你急了你急了,来啊,有种捅我啊,略,略,略。」 正当主厨打算扑过去时,桌子的末尾,突然传来一道曼妙女声:「好久没看到这么作死的人了,这位小哥,如果你有事的话,不如先行离开?」 说话的正是红髮女士。 纸月乌谢绝了她的好意,淡淡道:「左右无事,不如留在这里看看热闹。」 癫狂的男人和失智的主厨一齐回头,望向桌尾,这才发现,竟然还剩两个客人。 他们的存在感,仿佛被什么屏蔽掉,直到开口说话才被注意。 「你们两个,」男人伸出舌头,邪魅油腻地舔了一下嘴角,他现在的外貌已经不太像人了,一双眼睛凸了出来,在眼眶边摇摇欲坠,眼白被黑色黏稠的物质填满,脸皮下方,不时蠕动起伏着什么东西。他拱起身子,慢慢向两人爬来:「...你们敢和正义作对?是不是想死?」 纸月乌懒懒一笑:「你的正义,就是把看不顺眼的人弄死?」 男人疯狂笑道:「没错!都是这些人的错!是他们先让我不爽,是他们破坏了我的心情!这就是罪,正义必当处罚,因为,正义即我,我即正义!」 「但是冤有头,债有主,为什么不去找那些伤害你的人,反而找无辜的主厨麻烦呢?」红髮女士问道。 男人眼神一厉:「你们的废话太多了!」 「不过是不敢罢了。」纸月乌再难以提起兴趣,转了下空茶杯,轻声道:「无能狂怒,所以找能拿捏的人发泄?够无聊的。」 他通过神识探查,初步发现,男人的识海已经被一种扭曲的生物占领,模煳的大团黑色在他的识海里翻涌,并想要向外突破,而主厨受他引动,识海也隐隐有了黑化迹象。 纸月乌轻描淡写的态度,深深刺激了男人,他顾不得和主厨拼生拼死,再进一步地加深扭曲,而是冲着纸月乌的方向拔腿而来! 他的两条腿宛如扭过的橡皮筋,每一步似乎要甩到天上去,完全超越了人体极限,红髮女士却微微一笑,迈出一步,从座位旁拿起一把红色纸伞。 然后,她从纸伞中抽出了一把锋芒清寒的剑。 俯身,作迎击状! 寒光一闪。 「等等...怎么回事?」 港口高级干部,名为红叶的红髮女士,手持未刺出的利剑,略显茫然。 在她脚下,一左一右,整整齐齐躺着两个人。 男人和主厨。 区别在于,男人的天灵盖被平削而去,流出了一滩绝对不是脑浆,疯狂蠕动的黑色物质。 而主厨神色安详,像是在做一个好梦。 第20章 被污染的人 纸月乌缓缓收刀。 他越过红叶女士,掌心刀光一旋,消失不见。 红叶女士眉心微动:「异能者?」 纸月乌顿了一下,道:「算是吧。」 在死去的男人身旁,纸月乌蹲下身,蘸了一点地上的黑液,这东西生命力顽强得很,即使洒了一地,依然不罢休地往脑壳里钻,景象十分噁心。 但纸月乌毫不在意,兀自掐着指尖看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了。」 这时,那黑液似乎察觉到纸月乌识海的不同凡响,突然蠕动成一只肥大水蛭,躬身一跳,直朝纸月乌面门扑去! 第24页 「小心!」红叶女士脸色一变。 纸月乌淡淡垂眸,轻搓指尖,一缕幽蓝火苗『噗』地窜出,霎时黑液水蛭『嘶嘶』燃烧起来,如冰雪消融,化作飞烟。 红叶女士看他的目光,更多了几分忌惮,但面上却一派微笑从容:「小哥知道这是什么?」 纸月乌点点头:「曾在家中宠物的身上见过,驱除起来,非常麻烦。」 和大黄,不,和系统的第一次见面,他便发现,系统的核心,其实是一个被污染的魂灵。 这件事连繫统自己都不知道。 和这个男人对比,系统的污染程度较轻,甚至没有凝结成黑液,只是魂灵被染成了黑色。 将系统切片后,他发现这魂灵还保留着一点神智,在弥留之际对他说—— 「...给先生道个不是...小生乃文野古代世界的一名读书人,名为『紫』,本静心着书,不理红尘中事,然而在即将完稿之际,却被奇怪的东西侵染,变成了『系统』,从此浑浑噩噩,被控制着说话行事,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那些话,那些事,皆非出自小生本意,如今终于有人能将小生制服,小生...感激不尽...」 当时,魂灵的话勾起了纸月乌的兴趣,为后路计,同时也为了弄清真相,纸月乌将魂灵重新合拢,然后取出一件灵宝为它净化——一只用佛狸尸体炼制的净灵囊。 这佛狸,是纸月乌的一位佛修朋友养的。 虽然长得有点儿丑,却异常乖巧,跟着主人一心修行,寸步不离。 佛修是个终极猫控,每次来找纸月乌讨素斋吃,都央求他给猫猫做一份『虽然是素的,但尝起来是肉味鱼味的猫饭』,把纸月乌折腾得不厌其烦。 后来,因狸猫聪颖讨喜,会作揖叩首,被别有用心者偷走,藉以牟利。因它宁死不食肉,最后竟活活饿死了。 佛修大哭一场,至悲之下,竟悟透生死直接飞升,他飞升之后,没有选择西方极乐,而是与地藏王菩萨一样沉入地府。 他发下誓愿,愿度尽世上所有猫儿,不受流浪悲苦,恶人折磨,愿佑世上所有爱猫人,平安喜乐,恬静一生。而他的狸猫心系主人,竟坚持着神智,没有前去轮迴。 一佛一猫在地府相遇那天,人间下了一点酥酥小雨,纸月乌举杯接了一盏,倒入浅草春色。 在他人的别离相遇中,他感念着魂灵消失无踪的故人。 这时,在他倒酒的地方,出现了一具毛色鲜亮,宛然如生的狸猫尸体,这尸体沾满佛性,净如琉璃,是一件难得的珍贵遗蜕。 远方恍惚有一人一猫向他合十行礼,原来这遗蜕,正是白吃白喝的主宠组合对他的馈赠。 后来,纸月乌请人将这具遗蜕炼成了『净灵囊』,能够净化污染,温养魂灵,使净化后的魂灵从此再不生恶念。 但这件灵宝也有不足之处。 它驱除的污染,无法消失,只能慢慢聚集在某一处角落,与干净的魂灵分隔开来。至于聚集何处,端看这净灵囊何处产生异变。 因此,当纸月乌髮现,大黄开始不正常地卖弄腰力,便断定净灵囊驱除的污染,应该就集中在两个猫蛋蛋上。 经神识验证,果然如此,那么事情便简单多了,割以永治即可。 被割除污染的魂灵,果然慢慢恢復了本性,经过一夜的净化巩固,『大黄』在无知无觉中被彻底消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白得过分的新魂灵。 因此,对于大黄的性格改变,纸月乌才会毫无惊讶。 不过是智珠在握,早有预料罢了。 否则,如果黑心系统真的只是系统,哪怕是为了后路、为了引出幕后黑手,纸月乌也不会对它如此宽松,还准许它吃得熘圆肚饱,自由活动。 他不是圣父,更不是傻叉。 回到当下,看到纸月乌没事,红叶舒了口气。 可能是因为这年轻人长相极美,说话又好听,她难得生出一点好感,不希望他出事。 「这是什么东西?」她问。 纸月乌站直身子,说:「一种人为提炼的黑暗物质,充满焦虑、恶意、憎恨、嫉妒等负面情绪,通过植入寄生侵蚀识海,勾出人心中的负面情绪,两相共鸣,最后将人变成充满恶意,肆意向他人宣洩的疯子。这个男人污染太重,在我动手前,他其实已经死了,您看,脑子里都是空的。」 说罢,他将男人的脑袋一脚踢开。 在纸月乌说话的时候,黑液像水蛭一样蠕动,想要将被掀的天灵盖重新盖上,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眼看就要成功,却被纸月乌踢得前功尽弃。盒盖重新分离,像是开了壳的椰子,椰水『哗啦啦』地又洒了出来,再看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红叶女士用袍袖掩住口鼻,努力消化着巨大的信息量,忍不住喃喃道:「人为?是异能者做的?」 她怀疑横滨又潜入了什么外来的异能者组织。 「这我就不清楚了...您不要碰,脏。」纸月乌轻轻隔开红叶女士的手,拎起主厨的领子,在他被黑液沾上之前,扔给一旁的助手,小心地没让一点儿脏东西接近她。 助手呆若木鸡。 他早就傻了,根本完成不了接住师父这种高难度动作。 『砰』地一声,主厨落地。助手低头看了一会儿,突然『嗷』一嗓子,把主厨往垃圾桶边一踹—— 第25页 只有主厨一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第21章 修罗场咩 纸月乌看男人死了,主厨昏了,今天的早饭是吃不成了,于是打算抬脚走人。 红叶却一挥袍袖,笑吟吟地拦住了他:「这位小哥是异能者吧?以前在横滨没见过你,是新来此地的吗?如果没有地方落脚,不如跟我走吧,姐姐会照顾你的。」 纸月乌看了她一会儿,手指收起又放下,最后嘆道:「好。但请容许我打个电话。冒昧一问,您是港口还是侦探社的?」 红叶微笑地问:「港口怎样,侦探社又怎样?」 「没有,都一样。」纸月乌摇头道。 她不肯说,纸月乌也不好解释,黑白两道他都有白嫖的食客,总归有份香火情在。但无凭无据地说出来,不但让人误解,更平添几分戒备。 至于为什么不硬闯过去,就更不好说了。 全因不管怎么看,这位红髮女士,都酷似纸月乌那早死的王妃义母:一样的温柔知性,一样的雍容美丽。以致于他第一眼望见,便生出强烈的好感。因此,纸月乌拿出了十足耐心,能客气退让些,便退让些。 他掏出手机,选择直接发出信息。红叶见状,并没有阻止,只当纸月乌是在召唤同伴,但她同样有人手赶来,也就随他去了。 这漂亮青年异能成谜,却又绅士体贴,文质彬彬。如果能通过他,与他背后的组织友好交涉,对港口来说当然更加有利。 两人都在等人,餐厅内一时很静。 纸月乌交叠双腿,倚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他其实怀疑,对红髮女士的好感,背后还有其他因素。比如,她也是金羽的伴生者? 毕竟在此之前,芥川、太宰,还有那名叫作『敦』的少年(未验证),都在第一次见面时,给了他很另类的感受,较之普通人,似乎更吸引他的注意。 但纸月乌此时也无法验证。男人不用讲究那么多,强行摁倒,查探识海也就罢了。但对待女士绝不能如此粗鲁,更何况是一位高雅端庄,肖似其母的女士。纸月乌指尖轻敲桌面,觉得自己需要一样延伸增幅神识的法器。 ...这个世界有炼器师吗?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红叶站起身,惊讶道:「太宰,你怎么来了?」 「哟,红叶大姐。」太宰轻巧地打了个招唿。他今天少见地换了一件米白的新风衣,手腕和脖颈的绷带都除了去,皮肤如新生般光滑无痕。脸庞如玉,眼眸如墨,竟比平常更加得精緻俊美。 他看向一旁神情淡淡的纸月乌,笑道:「我来接我家的小厨师啊。」 嗯,你家?纸月乌眉头微皱,似乎在想,他和这位太宰先生何时如此亲密。太宰却很自来熟地递过来一只纸袋:「听说这家早餐店发生了意外事件,早饭没吃好吧?给你买了汉堡。」 「...谢了。」纸月乌没想到太宰心还挺细,接过纸袋,细白的手指慢慢拆开包装,露出纸月乌从未见过的食物,松软的面包撒着芝麻,夹着棕色的肉饼、水红的番茄、碧绿的生菜和流淌的芝士,散发出十分诱人的烤制香气。 应该是怕他不够吃,这样的汉堡还有两个,还配有软饮、炸得酥脆的番薯条,和金黄的炸鸡块。 纸月乌拿起一个汉堡,转头看向红髮女士,原来她的名字就叫作红叶,真是人如其名,如红叶般绚烂寂寥。 他问:「红叶姐,您要用一点吗?」 红叶从太宰进来,就一直处在惊讶中,不知是该惊讶太宰焕然一新的气色和皮肤,还是该惊讶于他对这青年的亲昵态度。 她是了解太宰的,表面对谁都笑得温和,实际冷心冷情,狐狸一样的狡猾阴险,往往陶醉于他的魅力,同时也深陷他的陷阱。 想到此,她竟然莫名其妙地、担心地看了一眼纸月乌,摇了摇头:「谢谢,我不饿...这种食物,热量很高,尽量少吃。」 太宰眯了眯眼,侧头对纸月乌道:「大姐说得对,垫一下肚子就好,吃多不健康。」 纸月乌点点头,但没放在心上,以他滋养百年、堪比金刚、万毒不侵的体质,一点垃圾食品算什么呢? 一口咬下,美味爆炸。 温暖而散发麦香的面包,用量扎实的纯肉饼、浑厚丰饶的芝士、还有嚼起来『咯吱咯吱』的脆爽蔬菜...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朴实却恰到好处的搭配,每一口都是满满的满足和幸福。 汉堡的肉饼,是用上好的和牛肉馅儿烤制而成。火候出色,外焦里嫩,口感绵密。 新鲜採摘的莴苣叶子,保持着青翠的颜色,垂挂着晶莹水珠。 快要溢出来的香甜芝士,质地就像柔软厚实的织物。 将鲜美的肉汁儿和蔬菜一齐咀嚼,有荤有素,香而不腻。芝士的浓郁奶香融化开来,咸中带甜,一口销魂。虽然热量严重超标,但也真得好吃。纸月乌大口大口吃得很香。 太宰翘着长腿,满意颔首,仿佛在观看什么漂亮的电影镜头。 纸月乌坦然问道:「我脸上沾东西了?」 太宰:「没有没有,只是看着很香。」 他笑了一下,缓缓道:「让我觉得很有食慾。」 纸月乌推了个汉堡过去:「吃吧。你也没吃早饭?」 真是不解风情啊。太宰略感苦恼,随即笑道:「昨晚吃多了,今天打算空一空肚子。」 第26页 纸月乌点头:「昨晚我用了不少特殊食材,效用过强,可能一时消化不了,空一空也好。」 他说的消化不了,指的是消化不了食材的灵气。毕竟太宰和敦不像芥川,已经循序渐进地补养了一段时间。他们俩一上来就是仙材玉药云集的盛宴,可能容易补大。 一晚好眠,醒来全身污血黑泥,洗澡后宛如新生,脱胎换骨的太宰笑而不语。 从芥川的变化,他大概能想像到纸月乌菜餚的神奇,但实际效果,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尤其是今早发现,平常的内裤size不够穿了这件事。 这时,红叶的人终于到了。 红叶几乎肉眼可见地舒了一口气,太宰给她的压力很大,但压力更大的是这黏煳煳的气氛,让她总觉得自己有点儿多余。 「大姐的人来了,我们也该走了。」太宰一直等着纸月乌吃完,才开口道。 红叶道:「不行,这个人有双重异能,我们港口要带走。」 她看着太宰的神色,低声道:「起码得让森先生见一见。」评估一下危险程度,记录在案,好歹让港口心里有数。 「大姐这是一定要带走我的人?」太宰轻轻笑了起来。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纸月乌面无表情,他没想到事情如此麻烦,本想着横滨人之间,打交道会更容易些,结果比他自己处理还要针锋相对,顿时有点儿后悔把太宰叫来。 「红叶大姐。」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一个高挑英挺,与太宰不相上下的青年穿过人群,来到红叶跟前,红叶恍惚一瞬,竟然一眼没认出来,这是芥川。 她与芥川虽然是同事,但平时并不在一起工作。如今乍眼一看,才发现眼前的青年,与曾经纤瘦阴郁的小病猫子大相迳庭。声音也变得沉稳有力,清冷干净。 变化简直太大了。 太宰唇角一勾:「你怎么来了。」 没等芥川回答,纸月乌说:「我叫他来的。」 谁知道哪边有用。 芥川微微低头致意:「纸月先生。太宰先生。」 他后问候的太宰。 问候完毕,芥川转过头,对红叶道:「您或许不知道,这位纸月先生我已经报给过森先生,他是一位值得港口尊重、友好对待的朋友,如今,他是我负责的人。」 「还请大姐体谅。」 第22章 气运公司 从早餐店里出来,已经快9点了。红叶的手下们扛着裹尸袋,送回港口研究。太宰也接到通知,说不止早餐店,还有几处也出现了类似的疯子,需要他和国木田赶紧去处理。 挂了电话,太宰惆怅道:「可惜了,不能送你回去了。」 纸月乌莫名其妙,他用送? 芥川:「无事,在下正好与纸月先生顺道。」 太宰似笑非笑:「出了这种事,港口不忙吗?」 没等芥川答话,纸月乌拍了下他的肩膀:「去忙吧,有空再来。」 他走到红叶面前,掏出手机:「红叶姐,能留个联繫方式吗,等有机会了,来店里坐坐,我请你吃饭。」 红叶本来被驳了面子,有点儿小小的郁闷,但纸月乌目光澄净,神情淡然,对她的态度丝毫未变,那一点儿怨气也就散了。 她抿嘴一笑,道:「好,等我有空就去叨扰。」 纸月乌:「欢迎之至。」 几人互相道别,纸月乌回了居酒屋,进门之前神识扫了扫,大黄正坐在桌前,和一只三花猫对饮猫薄荷茶。 大黄:「请,请,大花对于小说的见解真是发人深省,小生受益良多。」 夏目猫捧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没想到几日不见,你变了许多。」 大黄摊着肚子,晾着干瘪的蛋蛋,感慨道:「失去孽根后,小生已没有世俗的欲望。终于能静下心欣赏这个世界,感觉很不错。」 夏目猫:「你悟了。」 大黄:「悟透了。小生想推荐大花也去试一试,现在割蛋,有半价优惠,附赠猫条。」 夏目猫:「咳咳,这就不必了,我来是想找你的主人,上次的冰糕挺好吃的。」 「还有,稍等。」纸月乌推开门,随口答道。 「那就多谢...喵?喵!」夏目猫一瞬间炸了。 这人听得懂猫语! 它缓缓回想起一段对话—— 「这只猫...是在上我,不,偶遇我的时候抓到的。」 「我习惯去那儿翻垃...不,餵养流浪猫。」 还有大黄刚才叫他的小名,「大花...大花...大花...」 稍一联想,就知道它是当时来送猫的人! 这下子,夏目先生面红耳赤,猫毛乱飞。 大型掉社死现场。 夏目猫当场撅着腚,钻到桌子底下了。 大黄很担心这位朋友,熘熘达达跑到桌子边,伸进去半个猫头:「大花,你怎么了大花?」 夏目猫双爪捂脸:「喵嗷!」 求别叫... 我是猫。 不是人。 大黄抬起头,解释道:「纸月先生,我朋友好像有点儿应激。」 纸月乌:「架子上有猫条、罐头、小鱼饼干,你餵它点?」 夏目猫:「不...不用了。请暂时当我不存在吧。」 大黄摇摇头,大花还是脸皮太薄,没有看开。 第27页 不像它,清醒之后发现自己还有一群怀孕的老婆,依旧笑对猫生。 「先生,我有事找您谈谈。」大黄道。 「正好,我也有关于系统的事情问你。」纸月乌道,「说一说系统背后的组织吧。」 夏目猫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还是好奇地猫耳一耸。 大黄两爪捧着茶杯,斟酌了一下,缓缓道:「先生知道『世界气运公司』吗?」 大千世界,气运为本。 气运虽是无形之物,但却处处存在,与世界相辅相成。 生灵优秀,便可生成更多气运,反哺世界。 世界强大,也能吸引更多气运,护佑生灵。 说白了,气运就是维持世界运转的动力源,气运越多,世界越大越高级,诞生的出色生灵也就越多。 得气运者,便能够掌握世界,让世界按照自己想要的形状进行变化。 这便引起了一群人的贪心。 而且,要知道气运这东西可没有平均分配的说法,天道也只是代管气运的一道程序,分多分少,还是由生灵本身和世界运转来决定,所以说时也命也,冥冥之中气数难料。 这让出生在贫瘠世界,本身出色却气运不佳的生灵怎么想。 于是阴谋家和不甘者合谋,组建了『世界气运公司』,计划毁灭世界,收集气运,最终成为类神的存在:气运加身,万古长存,自由穿梭世界壁垒,想创造什么样的世界,就创造什么样的世界,想让谁成为世界之子,就让谁成为世界之子,实在是一个设想宏大,回报丰厚的计划。 「但毁灭世界不是那么容易的,天道很排斥外来者,世界生灵也不可能毫无反抗,所以上面就想了一套方案,挑选一些本身就烂的宿主,像什么np世界主角,什么精神扭曲的大反派,绑定心更黑的系统,先对付目标世界最出色最顶尖的生灵,扰乱他们的命运轨迹,也就是扰乱世界线。」 大黄喵喵地嘆了口气:「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去拽着人一起摆烂。把优秀人才搞没了,世界没了支柱,天道无人驱使保护世界,这个世界也就完蛋了。」 纸月乌觉得疑问不少,道:「天道排斥外来者,为什么还要挑选异世界宿主?」 大黄道:「因为诞生于本世界的生灵,託付天道而生,不可能真正地毁灭世界,就算整个世界大暴动也不可能,只有外来者才能真正对世界造成威胁,这是一道绝对的规律铁则。」 原来如此。纸月乌垂下眸子,想到他被天道背刺,飞升之时系统绑架的经歷,此刻终于有了答案,因为他是无命无运之人,与天道无关,能够对世界造成真正的威胁,所以天道才会开个口子,早些把他这个天厌之人撵走吧。 「也是为此,异世界宿主必须携带系统?」 大黄惊嘆于纸月先生的敏锐:「是,以本世界魂灵制成的系统,可以抵消天道排斥,帮助宿主掩藏身份。」 这就是了。否则,这个气运公司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直接把其他世界的恶人引渡而来就好,何必再制造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系统。 纸月乌问:「那些人,太宰、芥川..识海里的厄运,也是公司做的?」 大黄道:「应该没错,公司考察过目标世界后,会筛选优秀生灵注入厄运,这种厄运很难提炼,非常珍贵,只有少数极为优秀的生灵才能有这种『待遇』。」 纸月乌:...很巧,金羽选伴生者也是如此。 「毁灭世界是很不简单的事,光是动摇优秀的世界生灵就很艰难了。而且每次跨越世界壁垒都需要气运,公司也不能随便送系统或宿主进来,所以纸月先生也不必太担心,我们完全可以猫在这个文野世界里,顶多上级发信息询问时煳弄过去就好。」 纸月乌不置可否:「如果我也想收集气运,穿梭世界壁垒,应该怎么做?」 大黄偷眼看他:「纸月先生也想毁灭世界?」 他反问道:「气运能復活已死之人吗?」 大黄犹豫道:「如果掌握所有世界的气运,成为唯一的真神,应该可以的吧。」 纸月乌:「哦,那未尝不可。」 大黄吓了一跳:「您要冷静!不说您没有气运收集设施,真地把世界毁灭了,也是为公司做嫁衣,而且这復活也是有很多讲究的,如果是復活的您世界的故人,那其实去地府捞人就行。」它还是了解一些纸月乌的过往的。 纸月乌:「不,我把地府和轮迴都翻遍了,他们不在。」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很可怕的话,大黄搓了搓猫脸,强迫自己冷静。 纸月乌沉吟了一会儿:「...其实,当我发现金羽在异世出现,我便怀疑,他们的魂灵也来到了异界。」 虽然不懂什么是金羽,但大黄急忙道:「那,那先生更不能毁灭世界了啊,如果您的故人转生异世,结果被您给灭了...其实,收集气运还是有其他方法的,虽然不像公司那样快,那样多,但胜在细水长流,叫,叫可持续发展!」 第23章 复杂的真相 一人一猫畅谈『天机』,听得夏目猫表情严肃,脖子越伸越长,最后整条猫都爬出来了。 它心想,怪道这小店主骨骼清奇、天赋异禀,原来竟是天外来客。不过到底年轻,张口闭口就是要毁灭世界,也不怕闪了腰。 毕竟流水的异能者,铁打的横滨。小店主虽然有点东西,但连『荒霸吐』都没干成的事,他能行? 第28页 夏目猫目光宽容,揣起手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全然不知文野世界在毁灭边缘打了个转。 「接下来是付费内容,你要听吗?」纸月乌瞥了它一眼。 夏目猫一见他看过来,条件反射地以爪捂脸,又想起了被扒马甲的羞耻。 等等,不对,还没扒干净! 它突然想到,这小店主虽然知道它是个人,但还不知道,它就是横滨最大的幕后主宰,三刻构想的缔造者,三代双黑祖师爷——夏目先生。 竟然还给留了一条底裤! 夏目猫一时热泪盈眶,感动得犹如死里逃生。 这条裤衩,无论、无论、无论如何都得捂好了! 既然小店主委婉表示,接下来的谈话猫猫不宜,那它便从善如流,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谨防掉马。 其实整场谈话,夏目猫唯一感兴趣的,就是那个『气运公司』,在它看来,这种异世界的势力听起来高大上,但不过是觊觎横滨的众多敌人之一。虱子多了不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 至于纸月乌收集气运的方法,事后和大黄套套话也就出来了,这傢伙虽变得道貌岸然,但背地里说不定还在觊觎它的美色。 不知不觉间,夏目猫的思维黄化,人设也逐渐瓦解... 正如横滨的异变,来得悄无声息,爆发却又迅勐无比。 等夏目猫消失在门外,纸月乌低低嘆了一声,道:「说吧。」 大黄:「其实先生已经在做了,您帮助这个世界的优秀生灵消除厄运,把他们拉回原来的命运轨道,甚至变得更好,那么每当他们强大一分,维护了这个世界一分,您都会得到相应数量的气运。」 它突然『嗷』一嗓子叫道:「先生没看气运仓库吗?!」 纸月乌:「什么库?」 大黄:「就是,就是您从我这儿抢走的商城界面,最下面有个『仓库』标志,那是系统用来储存宿主收集的气运的地方,也是整个系统最重要的核心,和魂灵相连,每个月都会自动上交总系统的!」 纸月乌面色凝重,神识在识海中一通扒拉,那些什么通讯器材、商城界面,早被他扔在角落的垃圾堆里了,幸好没有清缓存。 总算扒拉出一道蓝色光屏,纸月乌将其放出识海,悬浮在空气中,大黄跳到桌子上,人立而起,两爪挥舞,扒拉过一堆【电击】【催眠】【药物注射】【身体调教】之类的选项,直到翻出一个小小的仓库图案,标註也不是【气运仓库】,而是【把世界榨得一滴不剩】,实在是很恶趣味了。 大黄还感慨了一句:「别的宿主都是靠祸祸别人来榨取气运,而先生你是填饱别人,让世界气运更加充盈,然后收取自己应得的那一份。」 纸月乌:听起来有些怪... 仓库打开,里面竟有45瓶乳白的气体,都是仓库自动装瓶密封,并用特殊的技术手段将气运实体化。 「先生,这就是您来到这个世界收集的气运,比以前搅乱世界的宿主还要多!」大黄不敢置信:「这些气运都快够穿越一次世界壁垒了!」 它又操作了些什么,仓库光屏展开显示,短短几个月时间,纸月乌初步治癒芥川、太宰和敦,还有其他的一些生灵,为文野世界创造了四百多瓶气运,这45瓶气运是天道奖励他的。 纸月乌掐指一算:「比功德回馈要少。」 在曾经的世界,杀一只大妖能得几百功德。 大黄:「气运和功德可不一样,功德相当于天道的口头表扬,气运可是实打实地割肉,天道更多是紧着本世界生灵,还得是顶尖的优秀生灵,45瓶很多了。」 纸月乌不甘心地问:「我也可以维护这个世界。」 他可以一天干掉横滨的全部敌人。 大黄也很惋惜:「但您不是天道的亲儿子,亲身上阵没什么作用的,天道虽然不精,但也不会用钱打水漂,气运肯定还是投资到本世界人身上靠谱啊。实话说,在您削了原系统的那一刻,您就暴露了外来者的身份。」 纸月乌:...突然心痛。 大黄安慰道:「我知道先生不屑于那样的诡魅伎俩,还是堂堂正正无愧于心的好。这法子虽慢,没有毁灭世界的气运大爆发那么多,但胜在细水长流,得天道感谢认可,又收穫了众多优秀生灵的友谊,可以一直持续收取。」 「先生可能为了復活故人,不在意和黑心系统共处,忍辱负重,伪装成本世界人维护世界,但这样的做法毕竟和公司的路线冲突,矛盾终会爆发,说不定还会引起上头注意,所以先生一开始便十分果断,拆除系统,也算是恰好合适的做法了。」大黄道。 确实,就算纸月乌能控制系统言听计从,但到了每个月上交气运的时候,他还是得动系统的核心,还是会失去这道屏蔽天道排斥的屏障。 大黄动情道:「幸好先生先把我切片了,切断了那丝联繫,虽然不能帮先生屏蔽排斥,但却获得了自由。」 纸月乌对大黄的感激毫无波动,面无表情道:「所以,我只能当个专职奶妈?」 这是横滨年轻人使用的游戏词彙,用在这里不能说恰如其分,只能说非常贴切。 大黄看出他很不爽,小声道:「现在流行要男妈妈。」 纸月乌的表情一言难尽。 当天上午,纸月乌又闭店了,挂牌显示归期不定。 第29页 他要仔细地想一想这件事。 直到某日中午,他才慢慢想开了。 为了从天道那里赚点儿气运,竟然不能亲自上阵,还得拐个弯儿,先帮助本世界的世界之子们变强,然后让他们维护世界,这样天道才能回馈一点气运,简直让纸月乌产生了毁灭世界的冲动,要不是那么多金羽伴生者存在,故人的魂灵也可能存在,他说不定会比气运公司做得更狠,更绝。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当时没有图一时之快,直接消灭黑心系统,而是用净灵囊,将它净化成不生恶念的至善魂灵,因而现在得到了许多珍贵信息。 纸月乌头枕手臂,一只手松松拢在脸上,头顶的捕梦网被风吹得微微旋转,像是在捕捉他烦乱的思绪。 在这之前,他对金羽伴生者们待之以诚,但若说用心,只能算是顺手为之。 即便太宰他们心里未必这样想,但于纸月乌来说,这样的馈赠,如赠人玫瑰,不过是取之余香般的清浅情谊。 他心高气傲,完全不觉得做几顿饭、用了些天材地宝、调理些许小顽疾,是怎样的恩情,现在只觉得有些淡淡的懊悔,对这些金羽伴生者,同时也是世界之子,照顾得还是有些太少了。 虽然纸月乌嘴上说,如果毁灭这个世界才能达成目标,那他不会犹豫(...虽然确实不会犹豫),但对金羽伴生者们产生的感情也是真实的。 是他们的存在,帮助他慢慢融入这个世界。让他没有身消道陨,心死而去,而是找到了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意义,现在又等来了新的希望,新的转机。 只是以后,心意终究掺杂三分目的,再也不復澄澈单纯。 纸月乌轻嘆一声,纤细的身躯侧转,倾泻如瀑的青丝散乱在枕上,雪白的肘部挡住天光,同时遮住了一点水色。 同时,他想起了太宰糟糕的身手反应,敦单纯的性情,还有芥川几乎暴露无遮的心理活动,只要稍有城府,就能将其一眼看透。 这样的孩子们,是世界的支柱,是维护世界的主力... 纸月乌愁得头髮一点一点变成白色... 他眼神空洞地发了一会儿呆,觉得任重道远,责任重大。 第24章 第二个小boss 某日,中午时分,纸月居酒屋开店。 不一会儿功夫,老客们蜂拥而至,瞅准时机抢占座位,屁股落座的那一刻,捨我其谁,睥睨四方。 这一环顾,发现大家都在。 老客们讪讪对笑,心中腹诽:切,不是说好再也不来的吗。 其中一个大姐仔细看了看,惊讶道:「那个姓野田的小子没来。」 「太有骨气了(太傻叉了)!」大家一边陶醉地嗅着后厨香气,一边交口称赞道。 店内一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不过最近的世道真是不太平啊,出了不少怪事。」一位胖胖的大叔给自己倒了一盏酒,美滋滋地堵着杯沿吸了一口。 这酒虽然不是灵果酿造,但出自纸月乌的手,已是难得的琼浆佳酿,大叔满足地喟嘆一声,道:「我女儿的学校,听说有个孩子和她妈打起来了,把她妈差点儿打死了。」 「这是怎么的了?为着什么事?」其他客人感兴趣地问。 大叔正要开口,风铃一响,店里又进来三位客人。 米色风衣修长优雅;黑色衣摆凌厉危险;还有可可爱爱的衬衫背带裤,衬着少年明媚的脸庞。 白嫖三人组。 客人们非常警惕,因为店里已经没座了。 三人环顾一圈,只好站着,芥川瞥了一眼敦,问道:「你怎么不和数学老师一起去吃茶泡饭?」 敦『咳咳』两声:「茶泡饭已经是歷史了,做人嘛,还是要有点追求的。」 芥川:「呵。」 他这一声『呵』,把纸月乌从后厨呵出来了,这些日子没见,三人看到他一头纯银长发,都惊呆了。 纸月乌若无所觉,指挥他们去后院搬了一套桌椅,重新凑了一桌,也没多说什么。 很快三人安顿下来,店里又恢復了热闹,客人们催着大叔要听八卦:「讲讲,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大叔咂了一下嘴,道:「我们家在警局有认识的人,说是这么一回事...」 野枝小学三年级a班,有个叫作美茜的小女孩。 平时很喜欢上网,家里人对她比较宽松,也不知道她都在看什么。 这一天晚上,美茜的妈妈提前下班,回到家精心准备了晚餐。 有淋着番茄酱的猪排蛋包饭、放了海带和豆腐的味增汤、柔软绵密的玉子烧、还有柠檬金枪鱼和蔬菜沙拉。 想到今晚美茜的爸爸加班,只有她和美茜两个人吃饭,可以更放松一点——因此还带回来两块小蛋糕,雪白蓬松的奶油上,放了奇异果、红樱桃、黄桃瓣等漂亮水果。 但美茜回来时,却看也不看丰盛的饭桌,扔了书包,直奔楼上,连一声招唿也没打。 美茜妈妈有点担心,觉得美茜是不是在学校遇到了什么事,于是上楼查看。结果看到美茜涨红了脸,十指如飞在键盘上飞驰。 说实话,少有人键盘能打得这么熘,连秃顶氪肝的程式设计师也未必。 「美茜,你在做什么呢?先吃饭啊。」美茜妈妈轻声说。 「不吃不吃!今晚我非得弄死这个小马叉虫逼!」美茜愤愤不平道。 第30页 美茜妈妈整个人呆住了。这样的污言秽语,简直超出她生平所想,她呆若木鸡地看着女儿,完全想像不到,这是从乖巧可爱的美茜嘴里说出来的话。 「...你,你要弄死谁?为什么这么说?」美茜妈妈极力平稳心绪,追问道。 美茜不耐烦道:「不认识,网上的一个小女表子,是一个我特讨厌的明星的粉丝。她家哥哥都有那么多黑料了,还说哥哥怎样怎样好,我可最讨厌这种无脑粉了,一定要想法子让她退圈,网上环境就是被这种人搞坏的。今晚我忙得很,得先去扒她的联繫方式家庭住址,然后还得去她空间截图,你说这人逗不逗,一点儿网络安全意识都没有,大头照同学照家人照学校照飞得满空间都是,等我给她p个果照遗照发她学校留言板上,果照上,加上援助/交际的字样,再编点黄段子配上,哈哈哈弄不臭她算我输!跟我斗,找死!」 小小的女孩满面戾气,狰狞得让美茜妈妈一时没敢认,这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看着她手指翻飞,在键盘上敲出一行行有理有据的小作文,美茜妈妈忍无可忍了。 她不太懂什么追星、扒人、黑料、p图,只觉得女儿饭也不吃,作业也不写,沉迷电脑满嘴污言秽语的样子让人无法接受,于是提高了嗓门,伸手去关美茜的电脑:「别敲了,你现在应该去吃饭,然后把老师的作业写完,晚上妈妈要和你好好谈谈,你现在为了这些网上虚幻的事儿太真情实感了,都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了。」 「别碰我!」美茜一声尖叫,吓得美茜妈妈缩回了手。 可是已经迟了,不知道美茜妈妈碰了哪个键,美茜精心创作的『扒一扒某明星腿毛恶臭黑料,逻辑链+復盘,友好讨论,禁止对楼主人身攻击』的帖子,已经不见了。 美茜捂着小胸脯,心痛到无以復加。 她一天没听课,在桌洞里艰难编写,还综合了好多群里姐妹的意见,最终热腾腾出炉的实锤贴,没了。 这篇帖子,不光是锤死对面的希望,还是她生存的意义! 没了它,吃什么饭,上什么课,写什么作业? 更别提长大成人,追求梦想,努力工作,发展爱好,充实自我了。这一切的一切,哪有她的这一篇帖子重要?哪有锤死对面的小贱人重要? 贱人不死,每天在她幼小的神经上蹦蹦跳跳,光是一想,美茜就痛不欲生,难以唿吸,简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她,她,她还怎么活?!都怪该死的妈妈! 想到这里,美茜抬起头,一双眼睛凸了出来,眼白血红,眼珠散发着恶毒、冷冷的光,高声嚷道:「你这个愚蠢的女人,根本不懂我在做怎样正义的事!整天只会让我吃饭、写作业、睡觉,我已经受够你了!这个世界已经坏透了,没有我和姐妹们的坚持,恶臭之人满地爬行,必须得消灭她们,我们才能迎来正义的曙光!可是,这一切都被你破坏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敌人,是正义的罪人!」 「美茜,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我是你妈妈啊!」美茜的妈妈真伤心了,捂着脸喃喃道:「都怪我,工作忙,没时间好好教导你,从今天起,你不许再玩电脑了,手机也没收。还是你外婆说得对,小孩子还是得先学做人的道理才行!」 「呵呵,做人的道理我早就懂了。」美茜反唇相讥:「弄死我看不惯的,留下和我一伙的,你们大人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美茜妈妈气得直哆嗦,她左右看看,最终选择扬起了巴掌,但还没拍下去,美茜已经机智地退后一步,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你配打我?不过是贡献了一个子/宫,还真以为能操控我的人生?现在还想家暴我?姐妹们说得果然都对,不能对家长唯唯诺诺,必须重拳出击,这样才能争取到尊严和权利!」说着,她抄起了键盘,在美茜妈妈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跳了起来,照着她的脑袋狠狠来了一下。 「砰!」美茜妈妈摇晃了两下,不可置信地望着女儿。美茜发现这一击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跺了跺脚,模仿着动漫中超帅气的反派,露出一个邪魅狂狷的笑容,然后扔出了书桌上的镇纸...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有客人追问道。 这时香气突然浓郁,纸月乌端着菜出来,太宰、芥川和敦见状,连忙起身帮忙,客人们很快被美味吸引,忘了八卦,在极致的味觉体验中无法自拔。 纸月乌十分任性,每桌菜都做的不同风味儿,这一桌是海南鸡饭、蛋皮裹榴槤冰激凌,那一桌又是水煮肉片、酸菜肥牛。 全因他放眼望去,客人们的体质冷热寒湿大抵有数,每一份放一点儿灵气食材,刚好在既能补身,又不超过常人身体的接受程度。 可惜客人们体会不到他的用心,往往吃着碗里的,又眼馋别人的。一会儿觉得自己这份简直是第一美味,一会儿又觉得,说不定别人的那份味道更美。 给三人组今天准备的饭菜又不同,实打实用的灵宫食材,销魂滷肉饭,玫瑰豉油鸽,笋丝万年青和一大碗五行蔬菜汤。 等所有饭菜上完,纸月乌也坐到了三人那桌,一块儿吃饭。 他习惯饭前喝一点汤,三人却已津津有味地干起饭来,直唿过瘾。 纸月乌不紧不慢地舀汤,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第31页 太宰忙中抬头,咽下一大口酱香味浓的滷肉,问道:「什么?」 纸月乌偏偏头:「那个客人说的小女孩,感觉和上午的那个疯子很像,也是感染者?」 太宰点头,笑道:「我上午和同事就是去处理这件事,警局没办法,只能委託给我们了。」 「那个叫美茜的小姑娘,已经可以确定是感染者。昨晚打伤妈妈后,她从家里跑出来,联络了不少孩子,组成了一个「清醒集美帮」。」 「她们喊出口号,要帮助世界上所有不清醒的女孩子净化头脑——目标标准不定,主要是平时和她们不对付的同学、追星的、喜欢的东西和她们不同的,还有生活比她们好,零用钱比她们多的...暂时围绕众多小学进行骚扰,还有很多中学生和大学生也加入了进去,结果引得一些明星狂热粉、反暴力者也很不满,由同样被污染的小姑娘带头,也组成了一个『深爱与和平捍卫会』...现在的情况就很复杂...」 「平息了没有?」纸月乌打断他问道。 敦终于把脸从碗里拔了出来,摇了摇头:「没呢,都是小孩子,打也不成,骂也不成,家长们都赶过来盯着呢,连催眠也不让,说是怕留什么后遗症,影响以后考大学...现在只能让谷崎先生持续投影,放《法治社会》《乌合之众》和《感动人生》给她们看,希望能起点儿作用吧...」 纸月乌:「...」 头髮更白了怎么办。 与其关注那些污染者,芥川更关心他这一头白髮:「纸月先生,您也染髮了吗?」 纸月乌盯着他漂成白色的鬓角,一言难尽:「不,我们不一样。」 第25章 计划开始了 浅浅喝了点汤,纸月乌食欲不振,便没有多用。 等看着他们吃完,才开口道:「你们有认识什么异能者,会炼器和改系统的吗?」 三脸懵逼。 纸月乌头更疼了,揉着太阳穴,换了个说法道:「就是制造类和计算机专业。」 「有呀有呀。」敦鼓着腮帮子,一边嚼一边唔唔道:「国木田先生撕笔记本能变出武器来。田山先生操纵电子设备很熟练,哦,他还是芥川的妹妹,银小姐的追求者!」 听敦这样一说,芥川薄薄的眼皮一跳。 他竟然不知道这件事。 脑中快速过了一遍田山的资料...一个常年裹在棉被里的男人。 再一联想,妹妹和他一起窝在常年不洗的被窝里的情景,顿时芥川整个人都不好了,冷冷道:「等纸月先生用完后,请把他交给我。」 太宰看着他那幅表情,翻了个白眼:「怎么,要把棉被变成裹尸布吗?」 纸月乌没想到芥川还有个妹妹,道:「下次一起带来,有些天材地宝更适合女子食用,男子未必合适。」 合不合适的,只是纸月先生照顾妹妹的一个说法。芥川当然不会听不懂,诚挚道:「谢谢先生。」 「不要叫我先生了。」纸月乌环顾三人,「叫我大哥吧。」 先生是用来摆在高处尊重的,而兄长却要走下神坛,对小弟们精心教导,负起责任来的。 其实,如果不是怕吓着他们,纸月乌更希望他们能亲切地称唿他一声『祖爷爷』。 ...还是算了。 三人闻言,神态各异。 敦乖巧点头,没什么心理障碍的样子。 芥川嘴角微微扬起,一派欣喜。 至于某位太宰先生? ——垮着个批脸,如衰神附体。 纸月乌淡淡垂眸。 没想到他退了好大一步,竟还有人还不愿意。 不愿意的太宰抬手一勾,挽起纸月乌鬓边一缕银髮,轻巧地把玩了一下。别在他耳后时,指尖若有若无在耳坠上一捏,冷哼道:「你想当我哥?年纪够吗?」 这... 纸月乌掀起眼皮,冷冷看他。阳光扑上脸庞,皮肤白皙清透得几乎能掐出水来,活脱脱一个17岁的少年。 他没和太宰纠结谁大谁小的问题,毕竟男人不是靠嘴上说的,道:「打一架?谁赢谁当哥。」 敦特别激动,海豹鼓掌:「太宰先生,上!」 上个屁。太宰悻悻地缩回去,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这几招花拳绣腿,出其不意虎摸一把还成,真刀实枪地干,就显得有点儿不够看。 尤其是纸月乌这样摸了也没用的。 「我不用武器,让你十招。」纸月乌道。 「...小乌,你这就有点儿看不起人了。」太宰的声音变得危险,半是挑衅,半是调笑地唤他。 「是吗?」纸月乌轻耸了一下肩,回敬道:「我还给你一个月时间准备,最近你们不是很忙?」 太宰好笑地掐了下鼻樑,与纸月乌针锋相对:「那到时候,我一定不会让小乌失望。」 纸月乌:「好,很好。」很不好。 小乌?呵。 芥川和敦左看看右看看,确定了,是有瓜的节奏。 双方定下了对战的日期,回到正事。 纸月乌问道:「异变的原因找到了吗?」 「还没有。」芥川摇摇头,「上午那具尸体解剖了后,受影响的只有脑袋,而那黑色物质与异能无关,我们尝试了一些方法,比如火烧,比如水洗,再比如一些精神方面的控制,发现只能对污染宿主造成损害,不能单独针对污染。」 第32页 因此,现在的情况是,要想遏制污染扩散,只能将污染宿主一起干掉。 敦失落地道:「那些被污染的小孩子...」 「初步推测,这些污染本就来自宿主本心,被感染的人会放大潜藏的极端情绪,以正义之名去伤害他人,达到自己的目的,也就是说,想要遏制污染,就必须先给这些人洗脑。」太宰悠悠道:「可山河易改,本性难移,哪里又那么容易改呢。」 「目前几例了?」纸月乌问道。 芥川道:「暂时还在统计,但肯定不止这么两例。每个人似乎都多多少少被污染了,但根据生活现状、个人素质、心态调整和一些其他的因素,有的人会突然爆发,变得丑恶狰狞,但也有的人竟然能自己控制,甚至自我净化。」 「不要紧的。」太宰突然道。 他俊美精緻的面容,散发出一种强大而自信的魅力,令人微微晕眩,「这样的事件我们经歷过不少。无论怎样的敌人,只要三方合作,横滨就不会畏惧,即便敌人来势汹汹,也让它有来无回。」 纸月乌看他一眼,莫名恍惚了一下。 他定了定心,觉得这种风格不太像异能者的手笔,反而有点儿像玩弄人心的『气运公司』。 但纸月乌并不敢就此断定。 之前,他想过一个问题。如果只有外来者,能对世界真正造成伤害,那为何不让他们直接使用杀伤力大,覆盖面广的手段,反而却像做贼一样,慢慢地扰乱世界线呢? 比如现下的事件,就很符合设想:外来者具备大规模污染手段,快速高效地破坏世界秩序。 然而听完太宰的话,纸月乌有些明白了。 毁灭世界,窃取气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上有天道监测,如果做得过火,立刻就会招来反噬;下有这些为了维护世界,不断奋斗努力的人们。即便大家分属不同势力,在保护世界的目标下,却能共同协作,凝聚一心。 所以外来者太早露出马脚,不必天道降下警告,这些惊才绝艷的人物,就直接出手收拾了。 那么这件事,又不像『气运公司』做的了。 这么引人注意的污染事件,不是成心引起文野世界警惕,增加气运收集难度吗? 应该不会有外来者这么做吧...? 可所谓的污染,又和大黄的状况相同,若说完全和公司没关系,也不可能... 纸月乌暂时停下种种猜测,决定有空再问问大黄。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炼出延展增强神识的法器,不管是找金羽伴生者,还是提前发现污染苗头,都有用处。 除此之外,还得赶紧把系统程序改过来,取消每个月的自动上交。 纸月乌可不想辛辛苦苦收集来气运,却为公司做了嫁衣。 训练世界之子的计划,也要赶快提上日程...其实金羽伴生者,基本可以等同于世界之子,毕竟两者的选择,都是世界的优秀生灵、身怀大气运者。 突然忙起来了... 纸月乌揉了揉眉心,感觉佛系清净的生活一去不復返,但又很充实的样子。 他对太宰道:「下午就带我去找你那个同伴吧,我要拜託他一件事,对目前的状况也有好处。」 太宰温柔款款道:「就算没有好处,小乌的请求我也不会拒绝的。虽然那个同事不是很好说话...但我会帮你达成心愿的。」 敦:「嗯嗯,纸月哥放心吧,国木田先生是个好人。」 比太宰先生正常多了。 第26章 混乱横滨拉开序幕 吃饱喝足,客人们尽兴而归。 芥川回港口,纸月乌则跟着太宰他们去武装侦探社。 居酒屋门口,停着太宰那辆纯黑色,线型流畅的轿车。 太宰手指晃着车钥匙,先行一步,很绅士地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敦欢欢喜喜地抬脚就上:「谢谢太宰先生——」 「你去后面。」太宰先生非常冷酷,抬手一拨,给敦强制转了一个方向。 敦:「...」 纸月乌上了副驾驶。他这还是第一次坐车,纤长双腿微微屈伸,脸上少见地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雪白的手指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好奇的模样可爱到不可思议。 太宰关上车门,坐进驾驶位,看到他谨慎摩挲方向盘的样子,不由轻笑。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往喇叭上一按—— 「嘀——」尖锐的声响,纸月乌短暂地一滞。 「哈哈哈...」太宰忍不住笑了起来。 纸月乌眯了眯眼:...你等着。 太宰一边笑道:「抱歉抱歉。」一边俯下身去,动作温柔地帮他扣上安全带,纸月乌纤纤细细的一只,被太宰几乎拢在怀里,鼻间充满了他身上木质香调的气息。 这时,纸月乌感到了一丝可怕的熟悉感。然而还没来得及捕捉,便转瞬即逝。 他清清冷冷道:「我自己来。」说罢,便把太宰的手不动声色地隔开,谁知『喀嚓』一声,太宰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干净利落地扣上安全带,抬头一笑:「好了。」 纸月乌默默盯了他一会儿,也不知在想什么,眼神淡而兇残,太宰被他盯着侧脸,嘴角微笑差点儿挂不住。 途中经过野枝小学,现场乱作一团。 一群小学生,夹杂着一些稍大的孩子,头上繫着黑色布带,用白色粉笔写着『正义清醒』『集美们沖』『打倒愚蠢之人』等口号,手里挥舞着键盘、滑鼠、剪刀还有自动铅笔等物,向对面发起怒吼。 第33页 而对面的阵容也差不多,偶尔混进去几个好热闹的阿姨,挥舞着灯牌和应援棒,也一副上头模样,大喊『爱与和平』『为爱而战』。 两群人没有发生大混战,全靠中间的一大排警察,顶着烈日,支着护盾,非常不解风情地隔开了理智与爱的激情交融。 人群之外,还有无数家长,站在隔离线外,哭喊着『宝贝回家吧』『别闹了』『剪刀不要戳到手』之类乱糟糟的话。 而校门之上,蹲着一个两眼无神,表情很想去死的青年。 他身后巨大的绿色光屏,正投影播放着根本没人搭理的《感动人生》:「...彼此尊重,互相友爱,遇到矛盾各退一步,心平气和友好解决,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只要人人献出一点爱,世界就是美好的春天...」 「放这些道理正确,但根本没人相信的话有个屁用啊...好渴...好饿...」青年抓狂地挠了挠头髮,「我想回家啊啊啊啊!」 「哥哥!」一个明媚漂亮的女孩子沖他招了招手,一只手小心地攥着书包带,另一只手臂抱着矿泉水和一只饭盒,快速绕过人群,朝青年跑去。 谷崎眼睛一亮,直美下课了! 他刚想跳下校门,去帮妹妹接东西,这时却有一群小学生,比他更快地堵在直美面前,朝她挥舞着『各种武器』,喊道:「加入我们『清醒集美帮』吧,我们一起去打倒那些愚昧之人!净化这个世界!」 直美小心躲避着剪刀,咽了下口水道:「还,还是不用了吧,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的...我是来给哥哥送饭的...」 「什么?!你不想加入?那你就是对面的疯子!那些疯子都是感情用事、头脑不清醒、三观歪到男厕的崽种,没想到还能想出伪装路人,打入我方内部的伎俩!」一个小姑娘举着键盘大声道。 直美懵了:「...我不是对面的,我真的哪边都不是!」 「放屁!不是我们这边的,当然就是对面的。你懂不懂1+1=2,2-1=1?一看就是小学算术没学好。」另一个穿着小学校服的小姑娘鄙视地道。 「制裁...制裁...制裁...制裁...」小姑娘们举着武器,眼珠上翻,齐声念叨起来,景象诡异得吓人。直美惊慌地退后,给哥哥带的矿泉水『骨碌骨碌』滚在地上,一把键盘砍在她小腿上,接着小姑娘手里剪刀一扬,差一点划破她的脸。 谷崎看见这一幕,简直心都要碎了,什么爱护未成年、呵护横滨的花朵全抛在了脑后,满心满眼都是他爱若珍宝,视之如命的妹妹。怒吼一声,朝直美飞奔而去。 家长们看到这个年轻人火车头一样沖向他们的孩子,也不要命地挡在他身前,用手臂阻拦道:「你要不要脸!这么大人了,去和小孩子计较?小孩子能干什么坏事,顶多就是划几道小口子,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一位母亲跪了下去,哭道:「这位先生,求你别打我的孩子,她就是一时煳涂,不会对您女朋友造成什么伤害的,她,她还是个孩子啊!」 谷崎面色难看,被阿姨叔叔们推推搡搡,望着柔弱的妹妹目眦欲裂,正想不管不顾,推开这些妨碍的人,一位年轻家长突然掏出手机,打开视频小软体,整理一下头髮,把手机调成自拍模式,背对着谷崎开始拍视频:「大家看看,就是我身后这个年轻人,在野枝小学现场,不光不注意维护秩序,还激化矛盾,想打手无寸铁之力的小孩,我代表家长朋友们,今天勇敢站出来阻止他...」 「你他x的,我真的生气了。」谷崎掰了掰拳头,后撤一步,勐地朝这位家长朋友一个飞踢,家长的下巴『嘎巴』一声,缓缓错位,精心打理的髮型,飘散成一朵菊花。 谷崎转过身,剩下的家长们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真敢动手。一位老太太挺起瘦成排骨的胸脯,拉着谷崎的手,老泪纵横:「往这儿打,往这儿打,想打我家大孙女,就从老婆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而这位老人豁出命守护的孙女,正在阳光下狂热地扒拉手机,作为『清醒集美帮』的网上舆论小组成员,正在回复评论,招徕更多附近小学的成员。 「你...」谷崎眼睁睁看向远处,妹妹被打倒了,马上就要跌倒在滚烫的沥青马路上,那些孩子,还在把妹妹往马路中间赶... 他再也无法克制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攥上了老人的手臂,低声道:「对不住了,但那是我妹妹...」 然而就在此刻,谷崎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他侧过头,眼神恐怖,然而看见的人...却是太宰? 太宰懒懒道:「别急了,有人帮你救了。」 第27章 去配眼镜 什么? 谷崎惶惶回头,以为会看见妹妹跌倒在地的身影。这时,一抹浅蓝身影飈飒而来,穿人而过,再一眨眼,围堵的小学生们『噼里啪啦』躺了一地,妹妹正坐在一个美得不像话的青年臂弯里,朝他笑着招手,做口型道:「哥哥,我没事啦!」 谷崎腿一软,险些也坐在了地上。 他看向青年,目光感激,可青年却歪了歪脑袋,给人感觉十分...轻蔑? 纸月乌确实在表达轻蔑:连自己妹妹都护不住的废物。 毕竟在他看来,管它世间规矩还是道义,为了重要之人,无需犹豫,皆可捨弃。 当然了,也只有强到超脱,巅峰之上的人可以这样想、甚至这样做。大多数的普通人却是不敢想,更不可以做的。 第34页 于是不用抉择的谷崎心想:...轻蔑就轻蔑吧,救了妹妹,就是他的恩人。 ...但也不能趁机抱她啊混蛋! 趁着家长们没反应过来,谷崎快步跑了过去,伸出手臂,说:「我来。」 纸月乌无所谓地把直美递了过去,动作既快且直,仿佛在递一根萝蔔还是山药什么的。刚才情急之下,女孩的小腿被划伤站不住,他才接了一下,平心而论,他更喜欢抱着蔬果或鸡鸭,有一种丰收的喜悦。 谷崎身后,一大群家长们急急忙忙赶了过来,看着躺成一片,震晕过去的孩子们,乱成一团。纷纷找到自家的一把搂住,哭喊道:「宝贝,你怎么了宝贝,快睁眼看看爸爸(妈妈)啊!」 太宰慢悠悠地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把手搭在纸月乌肩上,好哥们似的亲昵道:「很难办吧?我宁愿去对付邪恶势力,也不愿应付这些小孩和家长。」 纸月乌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肩膀一抖,抖落不老实的爪子,道:「就这,难办?」 又不是暴徒袭击,横滨不会拿几个小孩没办法吧? 「这些可都是正经市民,不是打打杀杀能解决的。」敦一脸愁容。 「重点不是这个。」太宰云淡风轻地收了手,注视着眼前的乱象,说:「横滨高层也有孩子被污染了,他们正在研讨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清除污染,又不需要动用暴力和隔离手段。」 纸月乌冷淡道:「等想出来,估计这些小孩的脑子也没了。」 「我想港口解剖研究了一通,应该派人去跟他们『讲道理』了,一会儿军方的人就该来了。」太宰道。 像是在印证他的话,长街尽头传来一阵轰鸣,正是数辆军方的卡车。训练有素的军中骨干迅速控制了局面,让想要找纸月乌讨个说法的家长们一时不敢造次。 在污染控制下,还有小学生不知死活地往前沖,叫嚣着:「哼哼哼,姐妹们不要怕,这些算个什么东西,天大地大,咱们圈儿里的规矩才是最大的!他们根本不懂那些讨厌的人有多可恶,更不理解咱们是出于正义的正当反击,正当防卫。别和他们废话,沖就完了!」 「沖啊哇哇哇哇...」 纸月乌已经懒得看了,抬脚上了车。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的,他总觉得这污染透出一股熟悉的智障沙雕味儿,有点儿像...割蛋前的大黄? 一行人离开了乱糟糟的野枝小学,谷崎也不干放投影的傻逼事了,只顾着后怕地搂着妹妹。 直美因为有不熟悉的漂亮小哥在,强忍着对哥哥亲近的冲动,只好幅度很小地贴贴。同在后座的敦小脸红扑扑的,尴尬得坐立不安。 太宰单手扶着方向盘,吹了个口哨。斜眼一瞥纸月乌,笑道:「年轻人啊。」 纸月乌面容平静,闭目养神,心如止水,看不出丝毫破绽。 终于到了武装侦探社,一行人下了车,进入大楼,纸月乌是第二次来了,但上一次是为了解决下药事件,没有进来,这次却是来拜託侦探社的社员。 「你看,多巧,国木田在。」太宰陪在纸月乌身边,下巴指向办公室里,一名戴眼镜的端肃男子。 国木田抬起头,扶了扶眼镜,没好气儿地道:「不是你发信息让我务必在办公室里等着吗?」 太宰暗暗磨了磨牙,笑容灿烂:「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 纸月乌伸出手:「纸月乌,幸会。」 和太宰不一样,是个正经人。国木田立刻有了判断,同样伸出手,交握了一下:「你好,我是国木田。」 纸月乌说出来意:「听敦说,国木田先生能以纸化器,所以想拜託你做一样东西...能增幅延伸神识的...眼镜?或者其他能佩戴的小物件。」 国木田缓缓道:「虽然你是敦和太宰介绍来的,但我的笔记撕一张少一张,是很珍贵的,而且这种东西我从未试过...」 纸月乌道:「价格方面好商量,多少钱也无所谓。而且,我可以做一份食物送你。」 太宰在一旁补充道:「小乌就是那名能用美食治癒的异能者。」 原来是他。国木田恍然大悟,怦然心动。 因为常年自律,国木田身体还行,身高不差,size因为单身狗的缘故,这么大也够用了,唯一让他苦恼的是—— 「纸月先生,您的美食,能治脱髮吗?」 说完,他摘下了浓密的假髮。 ... 所有目光汇聚在国木田头顶,整个办公室突然像死了一样。 另一个办公位的眯眯眼青年,惊得睁开了眼睛。 「哐当!」 一瓶波子汽水掉在了地上,气氛缓缓復活。 「国木田你——」太宰罕见地磕绊了一下,完全没想到朝夕相处的搭档,隐藏着这么深的秘密,痛心道:「你脱髮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让我错过了多少笑话你的机会! 「呵。」国木田一手拎着造型漂亮,还甩着长长小辫儿的假髮,一手抚摸着光熘熘的脑壳,咬牙切齿道:「告诉你?我脱髮难道不是拜你所赐?」 原来,国木田有严重的强迫症,是个自律精确到了极致,更无法忍受计划被破坏的人。可自从和太宰搭档以来,每天都在发生意外、打破计划,根本没办法自律。 久而久之,便愁得头髮『哗啦啦』地往下掉,先是头顶斑秃了一小块,把旁边头髮拢一拢扎紧还能看,可最近横滨事件频发,让不想有人死去的国木田压力颇大,最后连小辫儿都掉光了,只好把剩下的几根毛全剃了,定制了一顶和原先一模一样的假髮。 第35页 万幸的是,侦探社的各位都没发现。 不幸的是,侦探社的各位都没发现! 他就这么不受关注吗??? 国木田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小天使敦连忙安抚道:「不是这样的,都是因为国木田先生很可靠的样子,让大家习惯性地放心了。」 国木田冷哼一声,突然两眼一眯:「太宰,你笑什么。」 太宰止住一耸一耸的肩,严肃道:「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国木田:「什么高兴的事情?」 太宰:「我老婆做饭给我吃了。」 国木田看向眯眯眼青年:「乱步,你又笑什么?」 乱步:「老婆喊我下班回家,所以高兴地流下了泪水。」 国木田咆哮:「放屁,你们俩单身狗有没有老婆我不知道?!」 太宰、乱步:「嗯嗯。」 ... 「噗呲噗呲...哈哈哈哈哈!!!」 整间办公室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纸月乌一把扶住快笑到他身上的太宰,没忍住嘴角抽了一下,点头道:「能治。」 * 作者有话要说: 结尾梗来源于电影《美人鱼》 第28章 神器加一 能治就好。国木田放了心,戴好假髮,翻开笔记本,从胸前口袋里抽出一支钢笔,问道:「眼镜我知道,但神识是个什么东西?」 纸月乌想了想,换了个横滨人能接受的说法:「精神力?精神异能?」 「这...」 自己的异能自己知道,一般武器还可以,但这种没有科学依据的物品,实在无法凭空想像。 国木田踌躇一会儿,还是坦白道:「我觉得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就算成功了,使用起来也会有次数限制。」 「主要难度在哪里?」纸月乌问道。 「依据,我需要搞清楚所谓的神识是怎样与物品结合的,并如何延伸扩大出去。」 这下轮到纸月乌无语了。对他来说,使用神识,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哪里会思考它是如何运作的。 「真的没办法了吗。」他少见地有些沮丧,不甘心地问道。 太宰刚要安抚地拍拍他,这时,乱步开口了:「像我戴上眼镜,就能发动异能一样?」 纸月乌看向说话的青年。 进门时只是一扫,现在才算看清了这他的模样:眉眼清秀,体型小巧,习惯性地眯着眼睛。双手枕在脑后,翘着椅子腿,非常危险地一摇一晃,颇为散漫自在。 一身孩子似的穿衣打扮,显得气质十分矛盾,纯真中夹杂着几丝目下无尘的孤傲。 纸月乌心想,这应该就是太宰推崇的那位乱步了。 据太宰说,这青年异常聪颖,擅长抽丝剥茧,能在一团乱麻中一眼看清真相,是武装侦探社最强的存在。 这样看来,他很符合世界之子与金羽伴生者的标准,可太宰又说,这位其实并没有异能。因此,纸月乌不由多了几分好奇,道:「我可以看一下你戴眼镜的样子吗?」 乱步扬了一下眉,从兜里掏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同时,纸月乌走近几步,放出神识。 一般来说,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识海他可以模煳地看个大概,而神识比较强的异能者,他就必须得贴近额头,探入神识屏障,才能看到他们的识海,因此纸月乌没什么顾虑,径直朝他望去。 然而,就是这一望,却让纸月乌惊到失神,不由自主退后了两步,正撞在太宰怀里。 太宰收住笑容,低下头,一把揽住他下滑的腰身,问:「怎么了?」 乱步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纸月乌手指轻颤,敛住神色,拨开太宰的搀扶挺身站好,道:「...你没有异能?」 没等乱步反驳,纸月乌摇了摇头,一副三缄其口,不愿多说的模样。 天机不可泄露。 这个人,不是金羽伴生者。 因为以他的庞大神识,海量气运,出身来歷,根本不需要金羽伴生。 他是天道宠儿,世界亲子! 纸月乌算是明白,这样一个『没有异能』的人,是如何与一干异能者比肩而行;武装侦探社这么一个破落架子,又是怎样与军方、港口分庭抗礼的了。 估计针对侦探社的敌人也纳闷,这个一个小小的侦探社,怎么就一次又一次地干不掉呢? 原来原因都在这儿了。 得罪这样一个人,相当于与世界为敌,一开始不觉得怎地,逐渐气运流失,因果缠身,满身噩运,最后悄无声息地死了,临死前还在哀嘆命运无常。 纸月乌紧抿住唇,审视着这个让人嫉妒又羡慕的傢伙,心中千迴百转。 理智告诉他应该掉头就走。这是一笔无法掌控的交易,赢了可能心愿得偿,但输了就会身死道消,毕竟天道不会跟人讲理。 但是...如果能赢得天道好感... 纸月乌突然想到了谷崎,正是因为他一瞬犹豫,差点让妹妹遭遇不测,而现在自己面对这样的抉择,怎么能犯相同的错误。 他不再犹豫,膝头一弯,便想朝那青年拜去,虽然他生平只愿拜两位母亲,但如果能令天道垂怜,助他一力,甄别这个世界是否存在故人魂灵,如果不存在,又能否打开壁垒让他离去,那么他愿拜千次、万次。 第36页 然而,纸月乌正要拜时,后腰突然被人揽住,膝弯被人轻轻一顶,重新站直。 他略感恼火地偏头,却发现太宰近在咫尺,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精緻的下颔和似笑非笑的唇角。 他低声道:「乱步先生一般懒得管理事务,你就是要求,也应该求我啊。」 纸月乌微微一愣,太宰怎么知道自己是要求人? 但太宰的话也提醒了他,确实,天道不会过多管束下界事务,怎么可能会因他拜求,就满足他的心愿,这不是破坏秩序,痴心妄想吗?纸月乌瞬间清醒,心知是自己期盼太过,失了分寸。 他愣神的功夫,太宰已是抓住机会,狠嗅了几口他身上的冷冽香,随即笑眯眯地对乱步道:「乱步先生,我的这位小朋友,可能会需要您的眼镜,借用一段时间呗?要不您大方一点,送了得了,我再给您买一副新的。」 乱步闻言,不满道:「喂喂,这可是唯一能释放我异能的眼镜,怎么可以轻易送人?」 纸月乌又是一惊,这次,他近乎忌惮地看着太宰了。 今天的太宰一次次让他生出疑问。 确认了乱步的身份后,那他的眼镜,绝对不像侦探社所传言的那样,只是一副普通眼镜,一个欺骗认知的道具。 它戴在天道宠儿的身上,日復一日沾染灵气,又被乱步如此重视,想也知道,肯定不会是一件简单的神器。 太宰能一眼盯上,并向他讨要,实在让纸月乌无法解释,又深觉不妥。 虽然太宰经常动手动脚,很不规矩,但纸月乌好歹念着朋友情谊,担心他得罪天道,于是悄悄拉扯太宰的风衣腰带,示意他收敛一点。 但太宰却很坚持,道:「福泽先生一直想让您意识到,眼镜只是一个载体,真正起作用的是您本身的聪明才智,相信经过上次与爱伦一战后,您也了解了到这一点。」 乱步缓缓抬眼,眸中碧绿光芒一划,但太宰没有退让,脸上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微笑。 怎么回事?乱步先生平常不是这么犀利的人,而太宰也没有这样咄咄逼人的... 其他社员左看看右看看,有点儿被气氛吓住。 纸月乌反倒镇定下来,虽然与太宰认识时间不长,但能看出他不是冲动的人,这样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乱步凝视太宰片刻,突然眼睛重新眯了起来,懒懒地一摘眼镜,递了过来,道:「行吧,给你。」 真...真的给了?! 第29章 两项任务完成 怔愣之下,纸月乌竟忘了伸手。 不过无需他来反应。太宰已抢先收了眼镜,轻轻巧巧夹在了衬衫领口,对他笑道:「黑框太丑了,等我给你换个好看的。」 纸月乌想说不用,但瞥见周围还有一圈人盯着,刚才又全靠太宰坚持,才要到了眼镜,现下不好在众人面前驳他面子,于是道:「好。」 一个『好』字说完,乱步便『嗯?』了一声,纸月乌这才反应过来,他光顾着维护太宰,好像默认了天道宠儿的眼镜很丑...? 他懊恼又慌乱地朝太宰瞪了一眼,太宰笑得像只狐狸精似的,调笑的目光中,却蕴藏着几分淡淡的温柔,仿佛黄昏的苍穹,静谧地笼罩下来,无端觉得沉静悠然。这感觉似曾相识,极像曾经一个人看他的目光,纸月乌自己也没注意地颤了一下。 在来侦探社之前,纸月乌便准备了谢礼,不管成功与否,对帮助自己的人表达谢意是应该的。他没什么避讳地从灵宫内取出一只大方盒。 谷崎接过打开,满盒冰块里,镇着十来只造型漂亮、口味不一的雪糕——比如这一只,巧克力外皮光润丝滑,凝结着满满的坚果颗粒,乱步拿起来『喀嚓』咬了一口,香脆的外壳内,是新鲜的牛乳内馅儿,黑与白,脆与软,巧克力与牛奶在舌尖融化一团,香浓馥郁,滋味儿绝佳。 清新的豆沙绿雪糕,纯绿豆,粉糯沙。直美轻轻咬了一小口,惊喜地发现,里面有一层薄薄的糯米年糕,年糕里包裹着香甜的玫瑰红豆酱。正是夏末,灼光烈热,可随着雪糕慢慢化在口中,仿佛整个人沐浴竹林微风,清凉地喝一碗冰镇红豆年糕汤。 敦拿的是一只芒果雪泥口味,上半截是金黄的芒果,下半截是雪白的酸奶,细腻的口感真让人以为吃下了一口『雪泥』,冰凉软腻,入口即化,再咬一口,大颗的芒果果肉汁水饱满,果汁迸溅,酸甜可口得简直让人想把雪糕『喝』下去。 还有黄皮茉莉口味、话梅冰沙口味、多肉葡萄口味、椰子灰椰果口味、桂花酒酿口味... 侦探社的各位吃得津津有味,对纸月乌的好感也由十分涨到了十二分,大家很有默契地把雪糕吃得一干二净,绝对不给外出忙活的社长留一根。 纸月乌走时,大家一直把他送到了大楼外,并嘱咐太宰先不用忙,好好把人送回去,那些七七八八的感染者,大家完全能搞定。 大楼外,纸月乌望着太宰:「你不是有事要忙?」 太宰很无辜地一摊手:「这是大家的好意,不好拒绝。」 他先一步下了台阶,手里车钥匙一按,车应声叫唤两声。倚在车旁,拍了拍车门:「上来吧,去田山那儿,今天下午先把你的事忙完。」 纸月乌有些费解:「你不问我为什么做这些?」 太宰道:「我也很好奇啊,这不是等着你告诉我嘛。」 第37页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说,他也不问? 纸月乌没再多说,往后面一靠,脖子正好嵌在天蓝色的颈枕上,闭上眼睛,感觉和御风飞行很不一样。 自己飞时,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可有人负责开车,就不用操心注意那么多。下午的日光强烈,车又开得很稳,一时间,他竟舒适得昏昏欲睡了。 迷迷煳煳中,纸月乌动了动身子,觉得空调有点儿凉,眯着眼睛,低声道:「冷。」 太宰正在等通行灯,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点,闻言立刻调高了温度,问道:「这样呢?」 纸月乌『唔』了一声,歪着头重新睡去,朦胧中手被攥了一下,像是摸一摸凉不凉似的,他很熟悉地回握了一下,喃喃道:「...不冷了。」 直到田山家,他才被太宰唤醒。 多少年没睡过这么舒服的一觉,没做噩梦,也没惊醒,纸月乌艰难地掀开眼皮,朦胧中,看到了一个人俊美的脸庞,他迷煳地捧着那人的脸,蹭了蹭他的额头。 这一蹭,双方都惊了惊。纸月乌脸色『刷』地苍白了下去,两只眼睛像是短暂地失去焦距,像烫着似的放开了手,冷声道了一句:「抱歉。」 太宰本来是想笑的,终究没笑出来,帮他解开安全带,道:「下车吧。」 田山家在老式公寓里头,位置隐蔽,屋子里更是阴暗得很,盘旋着一股不大新鲜的气味儿。 榻榻米上,一条厚厚棉被蠕动了一会儿,从中探出一个头来,又伸出一只手,在旁边摸索了一会儿,抓起眼镜戴上,烦躁道:「又找我有何贵干?」 纸月乌说明来意,田山先生没有废话,直接道:「让我看看那光屏。」 于是,在两人目光下,纸月乌从识海抽调出系统光屏。 看到光屏上的字眼,太宰面无表情,一向上挑的唇角平直成一条线,目光冰冷。 田山先是惊了一小下,但很快恢復了平静,对于一个宅男来说,就算世界毁灭了,他能做的也只是在棉被里闭上眼睛,这无疑是一种很幸福的死法,比到处乱窜,心怀恐惧,哇哇大哭,满身臭汗要体面舒服得多,所以这种跨世界的科技产物,并没有太让他惊讶。 按照一贯的操纵方式,田山修改了系统光屏的权限,篡改了气运收集程序,每个月的气运不再上交公司,而是为纸月乌所用。 除此之外,田山道:「我给你置入了一个特殊程序,在表面上看,这个系统是没改过的,还是会按时上交那什么气运,但上交的只是一个虚假数据。虽然不知道你要用这个系统来干什么,但侦探社介绍来的人,应该还算靠谱,所以我就帮你掩盖了一下。」 纸月乌惊讶于田山的敏锐,对他的初始印象大大改观,心想有才能的人古怪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真诚道谢后也留下了一份谢礼。 在他们离开后,田山急急忙忙用棉被把自己裹紧,但裹了一会儿,谢礼的香气就不断往他鼻子里钻,连棉被都挡不住。 田山脸色慎重地窝在杯子里,伸出脚把食盒够进怀里,浅浅掀开盖子一看,大把的冷锅串串浸泡在鲜美辛辣的汤汁里。鸭舌、魔芋结、墨鱼丸、鸡翅、莲藕...裹满辣椒汁儿,通红得让人直咽口水。 这,不能在被子里吃吧...田山陷入了沉思。 第30章 大黄的回忆 回了居酒屋,纸月乌跳下车来,敲了敲车窗,对太宰邀请道:「今天多谢你了,晚上留下来吃饭吧。」 太宰微微仰首,笑着婉拒:「不了,晚上还有个三方会议,研讨怎么对付那些感染者,何况跑了一下午,你也累了,早点休息。」 纸月乌一怔,没想到太宰会拒绝,忍不住心里古怪起来。他直起身子,道:「那好,有空过来。」便转身回了屋里。 两件麻烦事,竟下午利落地办完了。纸月乌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一时懒洋洋地不想动弹,他抬头一瞥,窗外黄昏光芒万丈,晾衣绳上飘荡着太宰那件卡其色风衣,洗完了忘了还他。 想起今日的失态,再想到太宰犹如未卜先知的表现,纸月乌皱起眉头,烦乱地在床上翻了个身,以他的敏锐,不可能忽略这些不对劲—— 他仿佛知道乱步的隐藏身份,猜出他想要求人。 看出乱步眼镜的重要性,先一步帮他要来。 还有自相识起剧烈的情感波动,到后来若有若无的熟识感...纸月乌大开脑洞地想:「难道金羽上残留着故人的一些信息,让太宰得知了一二往事?」 但这些猜测都没有根据,最后只能归于太宰聪慧异常,可能根据细节推测出了什么。 纸月乌很想问个清楚,但问清楚的前提,必然提及那些不愿去想的记忆,因此很是苦恼。 但他一贯不在一件事上纠结太久,最后决定,和太宰的看法一样,如果他愿意告诉自己便听着。如果他暂时不便开口,那自己也不多问,总归现在两人之间自有默契,差不多了解对方的人品,不必过分担心。 这样一想,纸月乌顿时神清气爽,头脑清明。在灵宫中快速洗了个澡,套了件黑色丝绸睡衣,丝滑妥帖地贴着肌肤,黄昏的暖风一吹,非常舒服。 等下了楼,先去后院给猫猫开罐头。不过几日功夫,这些母猫的肚子像吹了气似的膨胀起来,个个极为嗜睡,躺在纸月乌给它们准备的柔软猫窝里,迷瞪着眼,直到闻到了罐头的香味儿,才一只只款款地迈下寝床,太后似的『吧嗒吧嗒』品尝起来。 第38页 猫猫吃饭的声音极其解压,纸月乌听了一会儿,脸上淡淡浮出笑意,修长的手指慢慢捋过一只白猫的头毛,白猫舒服地发出『唿噜唿噜』的声音。 这时,大黄熘熘达达小跑了过来,叫道:「先生回来了?」纸月乌停止撸猫,道:「正好,我有事问你。」 话音落下,他皱了皱眉:「脸怎么了?」 大黄抹了一把脸,粉粉的小鼻头被划了一道,渗出点血珠来。 它气唿唿道:「和新来的傢伙打了一架,可恶,那傢伙是个扁鼻子奶牛猫,有一根又短又粗的黑尾巴。看小生脾气很好的样子,竟想对小生行不轨之事,所以就打了一架——最后小生赢了,嘿嘿嘿。我辈读书人,当文能安邦定天下,武能上马定干坤,先生您说对不对?」 纸月乌无语片刻,心想你又不是没对别人做过这种事,轮到自己反倒激动起来了。他敷衍地答了个『对』,然后讲起正事,把横滨流窜的感染者特徵讲给大黄听。 大黄越听越面色严肃,环顾一圈,紧张兮兮道:「隔墙有猫,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生请随我来。」 纸月乌想说整座居酒屋都有他的气机屏蔽,传不出去,但看到大黄一脸慎重,于是跟了上去。 来到屋里,大黄跳起来开了灯,爬到椅子上坐着,伸爪一请,请纸月乌也坐下,然后扶着茶壶倒了两杯猫薄荷茶。 看它熟练的动作,也不知道在他不在的时候,偷请了多少猫来店里喝茶。 大黄营造好了气氛,终于踩踩爪开口了:「如果先生确定了污染物和小生的一致,那别无疑问,兇手就是气运公司。」 它义愤填膺道:「先生可知那污染是何物?」 纸月乌道:「情绪的集合物?」 大黄道:「这么说也没错。但其实是——彻底坏掉的魂灵!」 纸月乌皱起了眉。 大黄道:「这么说可能不清楚,先生,您能用神识看吗?」 纸月乌点点头,神识延伸,探入大黄的识海。 大黄开始回忆,一幕幕场景,在纸月乌神识中展开—— 一条条银白色的长廊... 各种纸月乌不认识的电子设备... 圆形窗外是无尽的星海... 穿着银色工作装走来走去的工作人员,偶尔手里推着白色金属笼。 这些笼子里,有的装着或清纯、或妖媚的少年少女,全身光熘熘布满伤痕,难以描述的部位就那样大敞着开,皮肉翻卷,惨不忍睹,可表情却是同出一辙:吐着舌头,目光痴迷,一副被玩坏却依旧沉溺的模样。 还有的则装着神色狰狞、一看就不像好人的傢伙,丧失理智,犹如野兽一般,扑在笼子上嘶吼,叫嚣着:「杀人,杀更多的人!」 一个带袖章 工作人员,坐在走廊一道光门旁,漠然地给用仪器扫描笼子,交接道:「13号宿主被系统注射太多药物,已经神智崩溃,判定回收。其绑定系统污染程度超标,降智严重,同样回收。」 笼子里哼哼的少年突然一个打挺,嚷嚷道:「什么,为什么也要回收我?我这可都是为了公司好啊,才不是为了我的个人趣味,没有辛劳也有苦劳,凭什么这么对我?」 工作人员不理睬他,按下一个按钮,从墙壁中突然钻出一条触手,缠住了那少年,并用吸盘吸附上他的大脑。 少年惨叫起来,从他的大脑中,吸出了一只黑色皮皮虾一样的东西,还有少年自己的魂灵,也被污染成了黑色。 触手将两个魂灵吸收,不一会儿,吐出一团黏稠漆黑的胶质物,不停地蠕动着。工作人员就这样将坏掉的宿主和系统们一一回收完毕,收集了大概一金属箱的胶质物。 最后,工作人员朝纸月乌看过来,纸月乌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看的不是自己,而是当时在场的大黄。 这时纸月乌才意识到,大黄的视角是俯视的,貌似没寄宿在宿主体内,而是以本体漂浮在空中。 工作人员的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333系统,你又放跑了一个宿主!提供气运能量穿一次世界壁垒容易吗?为什么每次都会把宿主弄丢?如果不是你的智商只有33,我都怀疑你是敌对组织派来的间谍!」 然后纸月乌听到了大黄声音。 它叫屈道:「冤枉啊!要说对公司的忠心,难道还有统子能越过我?要说对咱上司的爱戴,除了我,还有谁?为了她,本统上得了刀山,下得了火海,此心昭昭,日月可鑑,你可以说我不专业,但你不能质疑我的忠诚!」 工作人员默了一会儿,嘟囔道:「要不是看在你一直都能保持清醒,污染程度总在及格以上的份上...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大黄沮丧道:「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咒回世界美男如云,所以就绑了个叫作五条的傢伙,这傢伙长得真是好,有一双不灵不灵五颜六色的大眼睛,我让他去鬼灭世界诱惑一个叫屑还是什么的大反派,他是很听话的,我的话他都听,他急急地去了。这时我发现我的摄影模式出故障了,我发誓这次一定要录到小黄片,所以让宿主等一会儿,先去同我找录像设备,但他等不及了,头髮都竖起来了,我不好意思拦住他,只能暂时脱离了宿主,去找录像机,等我找到了,回来一看,大反派血洒了一地,宿主没了。我急了,到处去找,直到上级系统发消息,说我绑的这个宿主是天道亲儿子,天道亲自给接了回去...我真傻,真的。」 第39页 工作人员默了。 旁观的纸月乌也默了。 良久,工作人员深吸了一口气:「下一个世界,你要是再失败,就等着变成污染物吧。」 大黄激动道:「保证不会,保证不会!感谢公司对我的信任,下一个宿主,我肯定把他吃得死死的,上来先一通药物电击恐吓,给他个下马威先。」 工作人员冷冷道:「你可别被反杀了。得了,别废话了,把这些污染物送到系统加工处,我们又有新同事了。」 大黄非常恭敬地接过了放着箱子的推车,一路推着,前往系统加工处。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傻...」这一段梗,出自鲁迅先生的《祥林嫂》。 第31章 系统加工处 和银白色充满科技感的长廊一对比,系统加工处就显得格外可怖了。 漆黑的地下车间,四处阵阵鬼哭狼嚎,仿佛边角缝隙里都塞着怨恨的魂灵,听得人心里发毛。 车间的天花板上,旋转着古铜色的巨大齿轮,略一抬头,唯恐被切了脖子,碾碎头颅,让进来的人都不自觉地弓起身子。 车间占地面积极大,一眼望不到尽头,无数的传送带横贯空间,传输得不是商品,而是魂灵,大多魂灵都是浓淡适中的灰色,少数几个白色混在其中,十分扎眼。 大黄推着小推车,左拐右拐,一直来到车间深处,在那里,有一口蓄满污染物的大池子,黑液从池子输送到排排针管中,传送来的魂灵,都会挨一针污染注射。 池子旁,站着两个工作人员,工作服上一个写着77号,一个写着96号,手持针管,表情很闲。 再旁边就是总操作间。大黄在操作间登记后,对两位工作人员讨好地笑了一笑,这两位可比走廊那货地位高多了,它一向分得清高低主次,谄媚地道:「两位爷,有什么需要小的搭把手的吗?」 两位工作人员嫌弃地看它一眼,像是看到了路边的狗屎,呵斥道:「倒完赶紧滚。」 大黄顿时狂怒: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一边面上赔笑道:「好的,爷,这就倒。」 它小心地把一箱子挣扎的黑液倒进池子。那边传送带上,传送来了一只白色魂灵,77号眼睛一亮,将它捞进手里,道:「是个底子不错的白色灵,看来能坚持得久一点。」 96号道:「那位大人发明的这个『污染控制法』真了不起,在魂灵中注射污染,给这些魂灵洗脑,不但能让它们成为言听计从、方便控制、富有邪恶创造力的系统,还能循环再利用,一点儿都不浪费。」 「可惜一般的灰色魂灵,过不了多长时间就抵御不了污染,变得失智、偏激、疯狂,反而带着宿主一起摆烂。」 「嘿嘿,反正是去祸害那些世界之子,当然是越不要脸、越不要命,效果越好。」77号笑道。 他捏了捏手里的白色魂灵,抬起针管:「所以这种稀少的白色灵才受重视嘛,因为生前都是些老好人,所以魂灵雪白,能顶得住污染侵蚀,维持在一个既有理智,又很听话的标准上,是系统中最高级的一种。」 96号点了点头。在任务途中,系统无权干涉宿主——因为绑定的都是些大恶棍、小/淫/虫,说不定能比系统玩得更花,但那些低级系统,总是无视这项规则,疯起来不管不顾,胡乱使用惩罚机制,不把宿主弄坏不罢休。 而由白色灵诞生的高级系统,大多很有谋略,往往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利用宿主,盗取所有世界之子的气运。 77号给白色灵注射了更多的黑液,因为白色灵超高的抵御能力,很可能会突破污染的控制。 他一边注射一边朝大黄撇嘴,道:「要说所有的白色灵系统都高级也不对。你看那傢伙,长得多像一条狗啊。除了围着咱上司前后左右地转,啥正事都干不成,穿了几个世界了,放跑多少宿主了?有时反倒被宿主打得鼻青脸肿回来,简直丢咱们公司的脸。」 「哟,那这倒霉玩意儿怎么没被熔了?还让它在外面蹦跶?」96号也很不忿。 77号冷笑一声:「为什么?还不是它会舔,咱上司喜欢这个调调。」 96号羡慕道:「早知道我也去舔舔...」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 纸月乌收回神识,看到了大黄那张故作淡然的猫脸:「前尘往事,不堪回首。」 纸月乌很体贴地没往它伤口上撒盐。 怪不得和大黄的第一次接触,就觉得这玩意儿挺失智的,经常灵机一动,想出的却净是些馊主意,原来都是污染的锅。 大黄勐点头:「没错,小生原本是个大聪明,可惜污染后变得大智若愚。」 「横滨现下大规模污染,难道公司是想明着来?」纸月乌问道。 大黄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小生觉得公司不会这样做,这不像它的风格。而且这黑液说珍贵不珍贵,但也没到胡乱挥霍的程度,这么大规模的污染,不是引起天道警惕吗?」 纸月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他觉得既然乱步存在,说不定天道已经知道了,只不过不轻易出手罢了。毕竟天道也有它的限制。 大黄很担心那些被污染的人,壮起胆子问:「先生...先生没办法救吗?」 它知道纸月乌身怀出神入化的厨艺,还时不时地拿出来一些灵气充沛的珍贵食材,如果他愿意出手,岂不是很快就能消弭灾祸? 第40页 但大黄也清楚,无论如何,这得看纸月乌愿不愿意,他不是本世界人,对这里的人没有拯救的义务,就算他有这样的能力,自己也不能要挟他必须去救,那实在有点儿道德绑架。 纸月乌沉吟了一会儿,坦然道:「我是不很想救。」 「或者说,就算我救了,也是治标不治本。」 当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将系统切片后发现不对,为何不立即以天材地宝救治,反而将系统装入净灵囊中,选择慢慢净化? 系统伤势过重是一方面,另一原因,便是黑色的胶质污染如跗骨之蛆,一旦沾染便摆脱不掉,可不是厄运那种清除一点就少一点的东西。 它自黑暗的内心产生,找到合适的巢床便重新生根发芽,逐渐壮大,即便纸月乌可以清除一次,难道还能次次帮着清理?他又不是人家的爹妈。 更何况就是亲生父母,都没法细緻及时地掌控孩子的变化,孩子心生恶念,走上歪路,闯出祸事,才后知后觉,又惊又怒。 就算狠教训了一次,如果这孩子不听,一意孤行,那可真是连父母都没辙。 一念起一念生,一个点就足以让人泛滥起海潮般的怨憎,谁又能让心中永远不生恶念呢?连神仙都得摊手嘆气。恐怕只有死亡,才能彻底清除人心险恶。 不过,幸好纸月乌有作弊道具净灵囊,不用让大黄去死,且断绝了它生出恶念的可能。但不管怎么说,净灵囊只有一件,使用耗时长,且用一次少一点,对横滨现在的状况无异于杯水车薪。 「这样啊...」大黄隐隐有些低落,它其实能想像这个结果,毕竟它在公司当员工这么些年,也从来没听说哪个系统或是宿主能摆脱污染,恢復清醒的,只要被污染,最后都是化作新的黑液胶质物,像一场悲哀的轮迴。 理论上大家都知道,反省和忏悔或许可以诞生奇蹟,这也是被污染者最简单的净化方法,但生而为人,谁又肯委屈自己,检讨自己呢? 纸月乌倒是很淡然,他毕竟歷经了百年,什么人都见过,什么事都经过,最初还经常不敢置信又心痛如焚地问: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怎么会有这种事? 但后来见得多了,就知道,世上就是有荒唐、嫉恨、兇恶、狡诈、恶毒、出口成脏、颠倒黑白、造谣生事、搬弄是非的人,就是有不公不平、欺压弱小、歪曲正义、触目惊心的事。除也除不尽,灭也灭不掉,都是世间常态,如风吹浪涌一样的自然,如草长莺飞一样平常,实在没必要心绪波动,大惊小怪。 与其立志做个善良热心的好人,能做个顾好自己,不去伤害他人的人,就已经是天大的功德,了不起的圣人了。 因此,纸月乌倒不像大黄那样长吁短嘆,只是冷静地思考,到底幕后黑手是谁,怎样帮助金羽伴生者们抓住,以便从根源了结灾祸。 又比如,在这一场灾祸中如何最大限度激发金羽伴生者的潜力,尽量减少横滨的损失。 毕竟死的人多了,也会动摇世界的气运。 正当一人一猫相对而坐,默默无语时,窗外的黄昏也渐渐淡了,天色昏暗,进入更深的夜晚。街上行人加快了脚步,人影稀疏,路灯渐次亮起,犹如招魂的旗帜。 居酒屋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中,仿佛被披上一层丧礼的黑纱,瀰漫着不祥的气息。 纸月乌若有所思地抬头。 在窗上,正趴着一个人形的黑影,目光对视,朝他『骨碌碌』地一笑。 第32章 大章 来了 这情景本极为可怖,试想,当专心思索或伏案工作后抬起头来,突然撞见窗上一张漆黑人脸,还咧嘴直笑,第一反应不是愣住便是尖叫。 但到了纸月乌这里,只是轻轻皱了皱眉,便低下头继续沉思。 人脸:... 突然好气怎么破。 大黄看到纸月乌一瞬间的神情,好奇地转过胖胖猫头,然后『嗷』一嗓子蹦了起来。 纸月乌道:「乱叫什么。」 大黄四腿儿绷直,尾巴高高竖起,蓬松得像一束小松针,磕绊道:「阿巴阿巴喵嗷嗷——先生没看到那张脸吗?!」 纸月乌掀了下眼皮,道:「看到了。」 大黄道:「那...那...」 纸月乌道:「反正他也进不来。」 也是,那人在居酒屋外不断徘徊,时而远离,时而整张脸都挤在窗上,但无论如何,都没有缝隙让他钻进来。 纸月乌十指交叠,轻抵在脸颊边,像是水族馆参观游览的游客,看那人八爪鱼似的爬上爬下,一顿忙活,沉重的心情竟然轻松起来。 他打了个响指,整座居酒屋的墙壁突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透明玻璃般的光幕,漂亮得像是水晶球放出光来。 那不人不鬼的玩意儿被灯光一打,无所遁形,懵逼地趴在光幕上,身体各处细节纤毫毕现,无异于被公开处刑。 这人头大如斗,面目漆黑,四肢张开。说是四肢,其实称为腕足更为妥当,柔软灵活没有关节,还长着无数圆形的吸盘。再一细看,那吸盘竟是一张张的人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神情狰狞,活灵活现。 而他的咯吱窝、腰两侧和裆间,又长出不少触手,整个人就像海洋巨章 微克苏鲁元素的结合体——有空就上网学习的纸月乌心想。 他观摩了一会儿,暗嘆造物之神奇,提着大黄的专用水壶去水池边涮了涮,给炸毛的猫重新烫了一壶茶,自己也煮了新鲜的雪水和茉莉银针。 第41页 花香茶香氤氲飘散,头顶是怪物气急败坏的嘶吼,纸月乌摇晃着茶杯,突然想起了什么。 在他还没有悟道之前,世子的修炼水平,是他无论如何也赶超不上的。 那时世子修炼的是王妃赠予的秘法,说是秘法,实际上是因为真正的好功法都被三位公子抢去,王妃应该是为了哄他们,才故意把那破破烂烂的小本子说成天上有地下无的秘籍。 那秘籍什么名字纸月乌记不清了,只记得是第一页画了一个可怕狰狞的魔神,在无数骷髅白骨铸成的莲台上打坐,背后霞光万丈,每道光中依稀有一个人影,每个人影分别注了字,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世子很高兴得了这样一个宝物,说自己先去练,等趟一遍路,有了试错经验后,再教给纸月乌。 结果练了大半月,不但没有成效,反而差点走火入魔。整个人说话做事颠三倒四,奇奇怪怪,倒像是许多人挤在脑袋里打架一般,以致在一次歷练中,差点儿出了事。 那次歷练遇上的是一只乌贼怪,和眼下这只极为相似,也是一大团触手,令人防不胜防。 纸月乌被它捲住,那时还小,很没出息,只会呜呜地哭,世子见状疯了一般扑过来。 可刚打了那怪物两拳,世子突然抱住头大叫一声,嘴里说出莫名其妙又冰冷至极的话:「这少年是天厌之人,又动你心神,不如让他就此轮迴,也省得因果牵扯。」 这是极低极轻的一句话,世子说完便立即恢復了正常,上来三下五除二便将怪物灭了个干净,以致于纸月乌当时根本没多想,不,他其实连这句话都没听清。 可现在,他看到这只怪物,不知怎么想了起来,茶杯的茶热气散了,他还是没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是不是这阵思虑太多,神识混乱,竟为世子杜撰了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纸月乌不由摇摇头,吹开漂浮的一二茶叶。与此同时,只听旁边传来一阵怒到极点的声音,像是人话,又似乎不是,非要形容,就像往人嘴里塞了一把刚开的水壶,一边『咕噜咕噜』一边又要说话,让旁听者极其费耳—— 「唿噜噜,不公平,你不公平!」 原来那东西在屋顶上无孔而入,于是爬了下来,就黏在离纸月乌最近的地方,湿漉漉黑漆漆的一大滩,像有人往光幕上吐了一大口陈年老痰,一双乌黑泛黄的肿泡眼,滴滴答答直淌黑液。 纸月乌蜻蜓点水般扫了一眼,就立刻移开了目光,很庆幸自己没吃晚饭。 大黄整只猫都炸了,比平时更胖,更圆,仿佛炸开了一个煳焦焦的栗子。 没什么心思戏耍这东西了,纸月乌从识海召出刀刃,正要一举噼下,怪物却突然膨胀数倍,把整座光幕小屋裹了起来,吸盘上的人脸齐齐睁眼,朝纸月乌嚎叫道:「别杀我,别杀我,我是无辜的!」 怪物也把它那张大脸贴了过来,扭曲神情道:「嘻嘻嘻,别杀我,别杀我,我是无辜的哈哈哈哈哈哈...」 纸月乌冷眼望去,突然觉得一阵眼熟。 刚才没好意思细看,但现在这东西放大了堵在眼前,当真有了点印象。 记忆中有个沉默不爱说话,叫作野田的小伙子,挺喜欢来自己店里吃饭,其他老客们还逗他,怎么不回家吃老婆做的饭,专上这儿吃,小伙子总是挺腼腆的一笑,轻声说本来赚钱不多,已经让妻子孩子很受委屈了,不想再给妻子添做饭的负担,自己在外面吃上一口,再打包带回家去,让她们既轻松,又尝尝外面的美食。 纸月乌对他印象很好,或者说他羡慕一切圆满的感情,那是他求而不得的东西。 所以经常赠送小伙子一些糕点小菜什么的,让他带回去给妻子女儿尝尝—— 可现在,他成了这个样子。 纸月乌看着他腕足上密密麻麻的人脸,和那张牙舞爪势必置他于死地的触手,暂时垂下了手中的刀。 他仰头问道:「你说的不公平,是怎么回事?」 那怪物一愣,歪着脑袋寻思了半天,像是在纳闷这个猎物没怎么没有吱哇乱叫地奔逃,反而一脸平静地对自己说话。 它脑袋里浆煳般的一团,杀人的欲望催使它动手,当然不可能回答纸月乌的问题,只安静了一瞬,便重又『咕噜咕噜』地逼了上来。 虽然它进不了屋子,但那些人脸却执着地制造噪音,临死前的哀嚎震得人耳膜生疼,而一声声的『不公平』,又混杂着无数的窃窃私语,虫蚁一样钻进毛孔,不知不觉,心里也产生了对这个世界的不忿,升起破坏的欲望—— 「凭什么隔壁老王的女人就那么漂亮,我却只能找黄脸婆?太不公平了。我要把那个女人的脸割下来,换到我老婆脸上。」 「凭什么他能被领导表扬,我却总是被批评?一定是巧舌如簧的嘴起了关键作用,该死的,真想把他那张嘴撕下来。」 「连我的孩子都比别人的笨,可恶啊,真想挖开看看,别人的孩子脑子是怎么长的,到底差在哪儿???」 「我这一生,一切的失败都源于没一个好爹,要是我爸爸是亿万富翁...呵呵,我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唉,在和几亿兄弟的赛跑中,我以为我赢得了生命,谁知道在那一刻,我输了人生...要是能对调一下出生的容器...」 「不公平,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如果这世界上的人没有区别,高矮胖瘦一样,面目性格一样,家庭背景一样,优点缺点也一样,这个世界肯定不会再有那么多矛盾,那么多痛苦,没有攀比,没有嫉妒,没有嘲笑,没有蔑视,那将会多么美好,多么和平啊,可这样的世界怎么可能存在?!不,它会存在的,因为我要用双手,用很多手,去亲自创造这一切...」 第42页 ... 接下来是很多的尖叫与混乱,想必是野田去创造美好世界时,动用了无法想像的残忍手段。 纸月乌不想再听,也断了唤醒野田理智的念头,对于这位老客,他能做的,也只是往地上倒一杯黄泉酒,送他上路。 第33章 虚! 以纸月乌如今境界,无需飞来飞去,只要神识一动,灵气凝刃,自去斩之。 可这次,竟有人比他还快一步。一梭子弹从刀光中穿过,直直打中怪物的脑袋,数不清的『嘭嘭』声后,突然一个『轰』的爆炸,怪物的脖子上已没了头颅。 黑汁和脑髓『噼里啪啦』地溅开,怪物呆滞三秒,却并没倒下,而是坚强地朝攻击者大步爬去,一边爬一边甩着身体。 黑液甩得到处都是,落地便成了一条条黑色蠕虫,蠕动着捡拾起满地的头颅碎片,帮怪物贴合回去。几个眨眼间,怪物的身体竟恢復了大半,但能看出,刚才的一击对它伤害颇大,声势和气力都明显不继。 这只章 怪,比上次发疯的男人要厉害一点,纸月乌心想。他纵身一跃,翻掌一划,站在了光幕之上,遥遥一望,长街尽头,怪物正朝一人奔袭而去。 之前他用气机封锁了居酒屋周围,寻常人无法进来。但当他看见熟悉的栗色捲髮,却又不觉得意外。 米白风衣在夜风中肆意招展,优雅的装束下,是肌肉绷紧,起伏充满力量的线条。 太宰蹲踞在地,骨节分明的双手中,握着一把加特林速射机木仓,发射瞬间,子弹汹涌,眼神凌厉。一道道橘红火线划过夜空,仿佛无数颗流星从苍穹降落,宛若神罚。 一瞬间,火光淹没了怪物的身影,悽厉的惨叫在街上迴荡,触手和腕足疯狂挥舞,硝烟升腾,一阵闷沉的倾倒声后,长街恢復了安静。 竟是没给纸月乌出手的机会... 他跳下光幕,来到街上,烟气还没有散去,眼前雾蒙蒙一片。 这时,从迷雾与硝烟中走来一道身影,个子颀长,步态优美,手里拎着一把重枪。 纸月乌觉得太宰这模样有点新奇,唇角刚露出点笑意,就被来人单手拥住,往怀里一拽,猝然不防地撞上一个坚实而温暖的胸口。 硝烟和血气扑面而来,纸月乌目光一怔,抬手抵住他的胸口,耳畔却传来太宰虚弱的声音:「好累...小乌,借我靠一下。」说完,整个身体毫不留情地朝纸月乌压了下来。 一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倾身把所有的力气卸在纤细的少年身上,怎么看怎么恶劣。 可纸月乌反而担心起来,觉得如太宰这般人物,如果不是真的力竭,怎么会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一面,想必是真的累狠了。 这时气机解除,屏障外的军方人员急速赶来。 带队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儒雅青年,看到太宰歪倒在一个漂亮少年身上,十分讶异,不禁暗嘆太宰无耻。 想当初,两人还在港口的时候,即便太宰受了重伤,危及生命,缠上绷带也没事人似地活蹦乱跳,死要面子维持着风度翩翩。 如今不过开了几枪,就算这种重型机关木仓后座力极大,根本不是常人能开的,也不至于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非得趴在人家身上。 安吾收起看『绑带浪费装置』的目光,对纸月乌礼貌道:「您好,我是军方的安吾,您就是美食治癒者,纸月乌先生?」 纸月乌扶着太宰,倒也没奇怪自己的大名远扬,道:「是,我就是。」 安吾道:「今晚军方、港口和侦探社三方会议,开到一半,太宰接了个电话,突然说这里出现了污染程度为c的感染者,所以要了我手下的人提前过来,现在一看果然没错。」 纸月乌闻言,圈着太宰的那只手下意识收紧,心想这傢伙怎么知道的,莫非附近放了人监视?但他更感兴趣的是:「你们讨论出了污染者评级?」 「是的,根据举报,我们已经发现了多种类型的污染者,为了方便区分,所以按照污染的表现形式总结了一套判定标准,由s级到e级...这些不是机密,明天就会统一通知...呃...要不要我把太宰安置一下?」安吾终究看不下去了。 「哦,没事。」纸月乌向后一揽,将太宰往背上捞了捞,又因实在不得劲,总觉得有什么硬硬的,像是皮带扣一类的东西硌着后腰。 于是他脱开了身,一边依旧按住他背心,另一边却俯下身去,突然发力,一抄腿弯把人抱了起来。 安吾:... 装晕的太宰:... 纸月乌没察觉怀中人一瞬间的呆滞,也没注意到四周的军方人员张目结舌地瞥过来,更不关心为什么安吾的下巴掉了。 他像抱着个娇贵的公主,四平八稳,一步一步走向居酒屋。 长街十里,军方上下,连过路的猫看见这一幕都震惊了,既惊嘆这少年的力气之大,也对那全身上下没一点儿伤口的青年鄙视行礼。 就算是个死人,估计也得臊得活过来。但太宰不愧是太宰,装得形神具似,简直连自己都信了。 脸色惨白,四肢无力,气若游丝,仗着自己是个伤患,头无力地搭在纸月乌颈窝,轻轻地呵气,很快纸月乌的耳坠便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 纸月乌觉得又痒又麻,又不好和一个累瘫了的人计较,强忍着把他放在榻榻米上,才歪头蹭了蹭耳朵。这一蹭颜色更加明显,白里透红,仿佛落上了轻粉桃花一般。 第43页 安吾随后跟了进来,道:「纸先生...我们在会上讨论了您的事.,军方希望..」 话没说完,就见刚才还只剩一口气的太宰『挣扎』着醒了过来,紧紧攥住纸月乌的一只手,另一只手在衬衫口袋里掏啊掏... 安吾这样好脾气好修养的人,也忍不住『艹』了一声,搞什么,临死求婚吗? 纸月乌抽了一下,没抽出去,就随他握着。可当他看到太宰掏出来的东西时,是真的有点儿感动了。 那是一只黑绸缎面的礼盒,打开一看,柔软的衬布里,放着一副精美雅致的银框眼镜,连接处雕琢着一点流云飞鸟的花纹,嵌着星子般的冰蓝小钻。还配有一条细细的、精緻的银质眼镜链。 即便纸月乌见惯了好东西,也不由心生喜欢。 「怎么这么快就配好了?」他问道。 太宰满意地端详着他的神情,一边喘一边轻声道:「...上次...你请客吃饭,我就琢磨着...送你点什么,当时去古董店搜罗了一堆小东西...其中就有这副镜框。刚好你需要,所以今晚回去...我就把乱步先生那副镜片磨了磨,换了上去...你戴一下给我看看。」 艰难地说完一段话,他放开了纸月乌的手,支起身子,要亲自给他戴上,谁知纸月乌伸手一推,体贴地把他按了回去,接过眼镜道:「累成这样,老实躺着。等会儿给你做个佛跳墙补一补,之前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虚。」 * 作者有话要说: 猫猫探头:下一章 要入v啦,感谢宝子们的支持! 顺便放一下预收,喜欢的宝儿多多收藏哦~(尝试卖萌?) 文案暂定: 万界神庭的老神王死了。 所有证据都指向老神王最信任的秘书,雪弥。 ——一个精緻易碎,除了会哭一无是处的花瓶美人。 审判庭上,一条银色蛇链,从少年的脚腕、腰身,一直缠到脖颈。 面对众神的呵斥,少年哭到浑身发颤,水雾朦胧,只会捧着发红的手腕一遍遍重复:不是我...疼... 最终判决:雪弥犯谋杀神王罪,放逐恶界,每个世界伤害值刷满才能解脱。 恶界,是连神也不敢落足的恐怖扭曲之地。 为了加重惩罚,警示众人,雪弥将绑定直播系统,向万界展示他的悽惨下场。 同时,新神王和众神根据喜好,为他量身定做了一系列穿越身份,于是雪弥有幸体验了—— 恶鬼世界的活人,谁杀了他,谁就能成功復活。 蛮荒邪兽abo世界,一只毛茸茸的田园猫omega。 疯狂的灭巫世界,巫师家族的最后血脉。 妖魔横行的修仙世界,吃了就能成仙的灵药转世身。 还有精神病满大街跑的世界,他是所有疯子势必毁灭的目标——一位好心的精神病医生。 观众们断定,他活不过第一个世界。 然而,就在雪弥被流放、万众期待的那一日,神庭档案馆的老馆员,翻到了一张陈旧的档案: 姓名:雪弥 性别:祂 出生日期:万界诞生之日 身份:伏行混沌、污秽狡诈之神、千面之魔、万界神庭不大忠实的守护者 婚姻状态:未婚(疑似与『不可唿名的存在』有不正当关系) 友情提示:请神庭全体小心善待,否则,后果自负!!! & 亿万年前,黑雾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托起雪弥的脸庞。 一个声音冷淡道:既然选择给神庭当狗,就别再回来。 亿万年后,黑雾拥紧趴在怀中,哭得楚楚可怜的少年,无措地诱哄—— 乖...不哭,吾带你杀回去。 白切黑小狐狸邪神受x表面冷淡实则一撩就软(硬?)外神攻 第34章 差一点狗带 虚... 太宰气得牙根痒痒, 很想抓住他亲身证明一番。 那边安吾想笑,又不得不拼命忍住,连忙在心中默背《特侦科守则》。 纸月乌边收起眼镜, 边安抚地拍了拍太宰的手, 淡淡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气力衰弱明显就是肾元不足, 越早补上越好, 否则等年岁渐长, 再添些难言之隐, 想治也晚了。」 再让他说下去, 恐怕今晚自己的英姿都要毁在『尿频尿急尿不净』上了... 太宰磨了磨牙,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自说自话道:「咦?怎么回事,这躺了一会儿, 腰不疼了腿不酸了,人也好像精神起来了呢...」 然而挺到一半, 又被纸月乌眼疾手快地按了下去,不贊同道:「别闹。」 看着被强制躺平, 宛如一条咸鱼的太宰,安吾终于忍不住了, 『噗』地一声, 然后就是一连串很不儒雅的咳嗽... 咳嗽完, 他开口道:「纸先生...我们做过调查, 您的异能或许可以无伤害地祛除污染, 考虑到横滨高层的一些孩子也被污染了, 所以军方想拜託您...」 「安吾。」太宰再次打断了他, 「军方要是真想拜託人, 就不该是这个态度。」 既然不让起来,那就只能躺着享受了。太宰扒拉过来一只厚厚软垫,枕在脑后,接过纸月乌递来的灵茶,这才开口道:「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请託的人又只有你一个,请问,他们真是在拜託,还是在发号施令?」 安吾推了下眼镜,目光也冰冷下来:「太宰,你是知道的,高层那些人,向来不择手段。他们既然知道了纸先生的存在,就会不惜代价地收归己用。今晚,如果不是我居中协调,对他们言明,纸先生也在被侦探社和港口关注,不能轻动,那么现在,这里站着的就不是我,而是高层派来的军队了。」 第44页 「他们可以试试。」太宰轻蔑一笑,冷冷道:「别指望我会感谢你,如果军方受高层指示,真敢这么做,三刻构想就会少上一刻。港口与武装平分横滨,军方从此成为门下走狗,省得再有脑子不清楚的混帐胡乱施令。」 他这话说得狂妄至极,散漫至极,却又笃定至极,仿佛毁灭军方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安吾吃了一惊,他很了解太宰,正因为了解,所以愈发不敢轻视。 虽然太宰平常总是玩世不恭,但绝对不是随意说大话的那种人,他说得出做得到。 毕竟,论起揣测人心时局掌控,横滨没人能胜得过他。 想到此,安吾不由放低了声气:「那你说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说不定,我家小乌懒得管这些麻烦事呢。」太宰懒洋洋地屈起一条腿,伸了个懒腰。 安吾:...该死,竟然被涮了! 绕了一大圈,正事一个字没谈,反而被太宰敲打了一番,安吾气苦难言:「你...」 纸月乌冷眼旁观,早就看出太宰对安吾隐隐的针对,出于护崽还是什么别的心理,他直言道:「请回吧,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军方的意思我也收到了,至于合作什么的,我会先和侦探社或是港口谈,你们可以等,也可以去和这两方沟通,只是别来打扰我的清净。」 他声音清冷,如冰玉敲击,甚是好听,可话中的意思,就不那么顺耳了。 安吾在心中小小地腹诽了一下,一个只有治癒异能,没什么攻击力的异能者,仗着港口和侦探社有认识的人,竟敢这么不客气。 但表面上,他还是极有素养地一笑:「好的,既然传达到了,我就去回復了。」 「等一下。」纸月乌唤住了他,转身去了后厨,不一会儿,提了一个纸袋出来,里面是用玻璃瓶装着的,自制的六瓶快乐水。 「不管怎么说,今晚辛苦了,这是我的练手作,解暑降燥的,不想喝的话,给污染者试试也行。」纸月乌道。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安吾接过袋子,好奇地往里面瞄了一眼,只见瓶子里的饮品,颜色调和得十分诱人,有蔚蓝有奶白有金黄有碧青,还有鲜果小料摇摇落落,他突然有点儿口渴。 抬头一看,纸月乌还是一脸淡然。安吾这才意识到,刚才的话,只是少年针对那些蛮横不讲究的上层说的。对于自己并没有迁怒,反而又送东西又道谢。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点腹诽早就没有了,语气不由带了点儿歉疚,道:「那我就告辞了,合作的事情,我会尽量调停,不过那些上层等不了太久,您还是尽快和侦探社港口达成共识的好...」 「停。别啰嗦了。」太宰似笑非笑:「有我在,怎么会让小乌吃亏,你还是操心着点自己吧,安吾。」 安吾并不答话,对太宰的话里藏刀,冷嘲热讽早已习惯,向纸月乌鞠了一躬后告别离开。 太宰哼了一声,纸月乌回过头问:「你很讨厌他?」 太宰正想说他不配,但话到嘴边念头一转,低低地道:「嗯。」 这个三分委屈、三分悲伤、四分故作无所谓的神情,瞬间击中了纸月乌。 太像了,怎么会这么像,一贯自信骄傲的人突然露出一丝脆弱,可怜可爱得让人心颤。 纸月乌唿吸都乱了乱,这一刻他甚至忘了金羽伴生者的事,只是因为他是太宰。 「你先躺着,我去做晚饭。」纸月乌道了一声,便快步地走开了。素来古井无波的人一旦情绪波动,实在很难掩饰得住。 太宰乖巧应是,转而在纸月乌离去后,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他翻身站起,身姿轻盈没有一丝迟滞,在居酒屋内漫步而行,看到店门没关,还贴心地上了锁。 转过身,他看到身后多了一只肥肥胖胖的大狸猫,白肚皮,脸长得颇大又圆,丑得很有特色,正一脸审视地看着他。 仗着猫听不懂人话,太宰蹲下身,摸着它的头毛,道:「你是他养的?这里伙食很好,怪不得这么胖。正好,不如我们来认识一下吧,我是太宰,未来也会是你的主人。嗯,就是你主子的男人的意思。」 大黄瞳孔巨震。 太宰握住它一只前爪,笑道:「请多指教。」 大黄机械摇手。 太宰继续小声道:「我现在正在想办法追他...唉好苦恼啊,你有什么办法吗?」 大黄终于醒过神来:...为什么小生要承担这个年纪不该承担的压力?如何攻了先生这种问题,是我一只小猫咪该想的吗? ...嘿嘿,一想真刺激。 于是大黄以恋爱导师的目光,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太宰,尤其在裆间进行了严格的审视和预估,最后发现,这个人类竟然无可挑剔,尺寸也还行,至少比它大。 太宰对此一无所知,只是觉得这猫不大聪明的样子,有点儿斗鸡眼,于是开始盘猫头,看怎么盘得有智慧一点。 大黄被盘得大脸发腮,毛毛齐飞,忍无可忍,突然口出人言,喊了一声:「先生!」 纸月乌正端着一盅灵宫出品的佛跳墙进来,就见大黄抬爪指向太宰,道:「先生,他想和您交...」 第35章 佛跳墙与心声 太宰眼疾手快, 捂住猫嘴。 纸月乌道:「交?交什么?」 第45页 「交流。」太宰笑眯眯道:「我想和你交流养猫经验,如何养出这种一看就聪明可爱的小猫咪。」 纸月乌眼神狐疑,看了看大黄那肥硕的身材, 一脸猪相, 心想太宰不是脑子坏了吧。 大黄:「...嗷呜嗷呜。」 「乖,听话闭嘴, 否则今晚吃烤猫肉。」太宰低声威胁道, 顺便掐了掐大黄的猫腿儿, 结实劲道, 撒点孜然味道一定很好。 大黄闻言大怒, 自古以来,读书人最有风骨,面对威胁宁折不弯,越不让说就越要说, 管他三七二十一。 于是它一跺jiojio,正要将太宰的龌龊公之于众, 猫脑壳突然一凉—— 它大声道:「先生,他说得对!」 刀片收进指尖, 太宰一摊手:「看。」 纸月乌:「...哦。」 大黄立即跑远,恨恨地用爪洗脸, 心想, 君子报仇, 十年不晚, 等你走了就去打小报告。 太宰目光一扫, 便看出了它的小心思。 但他拿不定这是只妖怪, 还是像夏目先生那样的异能者, 不过, 不管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捂嘴都是必要的。 太宰洗了手,一屁股坐在纸月乌身边,主动给他倒酒。 他可还记得上次纸月乌酒醉,却被芥川抱上榻榻米的事,对此他小心眼得很,一直耿耿于怀,想找个机会抱回来,于是今晚他暗搓搓地打算把人灌醉。 纸月乌接过酒盏,喝了一杯。因为上次的教训,今晚他准备的酒是绵长馥郁的桂花蜜酒,用灵宫中蜂王所赠的金黄剔透的蜂皇蜜,和吸收月之精华,开得米粒如金的仙月桂酿制而成,喝起来微稠而甜,清而不腻。 他把汤盅的盖子揭开,太宰眨了下眼,恍惚看到汤盅里发出金光,紧接着炸开了一片霸道夺人的香气。 这是只有真正的山珍海味,大荤大鲜才能酝酿释放的香气,定睛一看,那盅里流金淌银的,正是肥嫩酱红、剞上十字花刀的鲍鱼、乌黑劲弹、肥软入味的刺参、颗颗饱满、大如莲子的干贝、雪白细巧的鸽子蛋、晶莹似粉的鱼翅、鲜红与雪白交织的上好火腿,另有肘肉、蹄筋、鸭肫、鸡翅尖、鱼唇、鱼肚、花胶等精华部位。 纸月乌道:「素菜用的是最纯净的雪潭边长出的冬笋,还有青玉松下的冬菇,都能极好地净化神识。但最难得的,是里面的黑金鲍和黑罗参,都是我在婆娑海抓到的。如今小火煨制,和其他海里、陆地的奇珍融合得味中有味,效果更是难以预料,你今晚吃完就不要走了,留在这里,我方便照看。」 他说的很多食材名,太宰听都没听过,不觉明厉的同时,对他的经歷更加感兴趣。 但基于某种默契,太宰并没有多问,只是笑道:「小乌要我留宿...不怕发生点什么吗?对我就这么放心吗?」 纸月乌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你能干什么。」 太宰的眸光一瞬变黑,转而嘆了口气,低声笑道:「是,我是打不过小乌的。」 纸月乌其实说完就有些后悔,对于他不在乎的人,他不会顾及太多,可对于入了眼、进了心的人,他总是不吝关照,想把人妥帖地照顾好,看到太宰这幅仿佛被刺痛,『强颜欢笑』的表情,他又忍不住心软了。 手指蜷缩了一下,纸月乌轻轻拍了两下太宰的后背,再温柔的动作他也不好意思做了,把一碗香喷喷的长粒香米推了过去,道:「吃吧,多吃一点,等调理好身体,净化了识海,我就教你一些本事。」 「那我该叫小乌...老师了。」明明是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被太宰说得千迴百转,纸月乌扯了一下领口,感觉心被什么挠了一下。 两人默不作声开始吃饭。 太宰将金黄的醇厚汤汁浇在饭上,一口下去,汤汁浸透米粒,软硬适中,鲜香充盈,唇齿留香,本就珍奇的食材,又用细火慢炖,完全将食材中的精华炖煮出来,全化在这盅汤里。光是拌米饭,就已经香得不得了。 他热热地喝了好几口,身上便出了薄汗,脱掉风衣,雪白的衬衫更突显了好身材,一倾身,两道劲美的肩胛骨仿佛飞鸟的翼翅,唿吸间微微翕动,让人忍不住覆手上去,感受弧度起伏。 纸月乌随意扫了一眼,像是被漂亮的线条吸引住了,目光从嵴背中间一寸寸地摸上去,太宰立即察觉,唇角勾起:「小乌?」 「没事。」纸月乌收回目光,口吻平静,仿佛在点评一块五花肉:「补养效果不错,肌理分明,厚薄适中,肥瘦相间,真是一块好肋排。」 太宰:... 虽然喜欢这傢伙,可有时候真的好气... 他恶狠狠地嚼着鲍鱼,像是在咬某人泄愤。鲍鱼肥厚的肉质简直像是肉芝菌菇,很好地堵住了太宰散发的怨气。 太宰心累,不解风情到这个地步,难道必须得打直球才行? 看到纸月乌酒杯空了,他又拿起酒瓶满上,纸月乌并不拒绝,满了就喝。 半晌,他越喝越沉默,最后不用太宰倒酒,自斟自饮,一杯接上一杯。 太宰反而看不过去了,一把夺过酒瓶,「别喝了。」 他突然皱起了眉:「你怎么了?」 纸月乌捂着头,在手臂上蹭了蹭,醉得迷迷煳煳,听见太宰的声音,他抬起眼,眸子不知何时盈了一层薄薄的水光,神态天然澄澈,在微醺的灯光下,像是星河般醉人。 第46页 他喃喃道:「你不要走。」 太宰喉头一动,身体似乎绷紧了,想伸出手,却又在肌肤相触的那一刻迟疑了。 少年银髮流淌,唇微微开合,瀰漫着花与酒的芬芳。 半掀半遮的眼波,又似撩人,又似纯真无辜,没有丝毫警惕地醉倒在他身边,像是短暂地卸下负担,偷得闲暇放松片刻,借着酒意娇软成了一只猫儿。 灯光暧昧,夜深人静,小小的一方空间中,又只有他们两人。 肩并着肩,腿靠着腿,互相能闻见对方身体散发的香气,感受得到衣物下微微的热度和起伏。 这本是趁人之危、趁弱欺人的大好机会,可太宰却突然心软了,他放下了筷子,明明美味至极、饱含心意的菜餚,突然嚼之无味。 他是极其清醒又极其聪明的人,正因对人心看得透彻,对自己剖析精准,所以绝不做自欺欺人的蠢事,他一万个确认自己的心意: ——想要这个人。 所谓的『朋友』只是一时的掩盖,总有一天他会亲手扯下这层幕布,毫不留情。 但在这之前,他得想尽办法将这个人困于方寸,就像蜘蛛收网,鸟儿蓄巢,不管是用强迫或温柔的手段,只要目的达成,他都不会顾及地去做。 可是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太宰却放弃了。 这并不是说他要转变想法,偃旗息鼓,而是将自己的野心掩饰得更深、更好,慢慢地占据纸月乌心里最紧要的位置,让他不自知地沉溺、放松,陷入更深的羁绊,以致于不能逃出束缚,只能无可挣扎地做一只掌中鸟。 比如眼下这种情形,近在咫尺的诱惑是令人难以抵挡,可一旦惊走了这只鸟儿,又如何诱骗它钻入牢笼呢? 太宰轻轻一笑,做下决定后,便不再烦乱。 他重新拾起筷子,细嚼慢咽,仔细地品尝美味。将一盅吃完后,纸月乌已经睡熟了。 如果说第一次酒醉是情之所至,这第二次放心大胆地睡去,完全就是相信太宰的人品。觉得这傢伙虽然好开玩笑,但本质上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尤其是他这次赶来射杀怪物,虽然他不来也没什么影响,但足以看出这人对朋友的一片赤诚。 两个人的想法南辕北辙,却诡异地气氛和谐。 太宰把一盅佛跳墙吃得一干二净,几乎刚吃完,就感到小腹一阵火热。 一阵浑厚的力量从腹中化开,流经筋骨血脉,太宰意识到这是『佛跳墙』的疗效,当机立断,几步将纸月乌抱了起来,放在榻上。 因为动作迅速,反而没什么旖旎心思,只是将椅背上搭着的米白风衣展开,搭在他身上,自己刷了碗后,快速离开,竟是没有听纸月乌的叮嘱,留宿在此。 当然,临走前,他没忘了带走大黄。 第36章 邀请 纸月乌第二天醒来, 颇为懊恼。 他又醉了。 也不知道是横滨空气太过安逸,还是现在的生活过于慵懒,他好像很容易失去警惕, 放松身心。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纸月乌反省了一会儿, 往身上一捞,发现又是一件太宰的风衣, 上次那件卡其色的还没还他, 这次又落下一件米白色的, 也不知道他家里还剩几件, 够不够穿。 像上次一样, 纸月乌随手扔进了洗衣机,打算洗完一起还。 他在灵宫中清洗沐浴一番,突然想到,昨晚自己好像叫那傢伙留下来, 毕竟那佛跳墙用的全是好料,一旦补大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可现在一看, 太宰分明没听,偷偷熘了。 纸月乌有点儿气恼。 气恼过后, 他开始担心,太宰会不会横尸家中, 七窍流血?他都不敢再往下想, 可曾经确实有这样的例子——妖魔因为过于贪嘴, 以致于补养过度, 死后重点部位还高高地竖着小旗。 这模样儿要是被人撞见了, 那太宰的一世英名不就毁了? 于是, 纸月乌当下给太宰去了个电话, 打算一旦没人接, 自己就立马过去收尸,好歹给太宰留几分体面。 谁知电话刚响,那边迅速接通,传来一道明亮带磁,又朝气蓬勃的声音:「小乌?一夜不见,想我了吗?」 纸月乌道:「...没有,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还活着,现在听到你这么有精神,真是令人心里高兴。」 他语调平淡,说得又十分认真,太宰听了,不禁唇角一抽,捞起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髮,慢悠悠道:「好吧,好吧,我姑且相信小乌,今天可能军方还会上门,小乌需要我陪着吗?」 纸月乌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他顿了顿,问道:「你还有风衣吗?」 太宰瞥了一眼衣柜里一整排的风衣,道:「有啊,怎么了。」 纸月乌道:「没事,很好。」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这时,在这清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突然传来军车的声音。 车子一直开到居酒屋门口停住,从车上下来的,正是昨夜碰了个软钉子的安吾。 他今日明显收起了可有可无的态度,神情庄重、谨慎。 不仅如此,在他身后,还一前一后走来两位自成气度,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一位穿着白色的传统服饰,一位身穿黑色风衣,仿佛一位体面的外国绅士。 三人看到纸月乌,神情都很复杂,纸月乌淡然处之,拄着扫帚道:「来吃饭的话,也太早了。」 第47页 安吾正要开口,却被那黑衣男子制止,他上前几步,未语先笑,和蔼亲切,风度翩翩,没有丝毫架子,简直像一位好心的邻家大叔,或是值得尊重的老医生。 他道:「不麻烦这位小先生下厨,我呢,是港口如今的主事人,大家都叫我森先生。既是太宰的前任上司,也是红叶和芥川的现任上司,今天过来,是想邀请小先生和我们共进早餐...顺便,如果小先生方便的话,想请你一同去看一看那些污染者,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救救这些可怜人...昨晚安吾拿回来那四瓶饮品,可真是让我们这些老傢伙大开眼界啊。」 他话说得极为巧妙,先拉近一波关系,然后又用共进早餐的名义邀请合作,最后暗含吹捧,让人听了心生愉悦。不过纸月乌的关注点在于—— 「四瓶?不是六瓶吗?」 他疑惑地看向安吾。 安吾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道:「作为特侦课人员,我有责任确认饮品是否存在问题。」 ...所以,一确认就确认了两瓶? 众人无语。就在他们以为纸月乌不会轻易答应时,纸月乌点了点头,道:「等我一会儿,我去拿点东西。」 纸月乌回返屋中,快速往背包里装了些东西,然后打开太宰送的眼镜盒,将眼镜戴上,神奇的是,这眼镜的宽度松紧,尺寸大小,竟恰好合适。 等他再出去,众人不禁一愣。 无他,这少年本就清冷漂亮得不似真人,如今再戴上这样一副精緻细巧的眼镜,如锦上添花,更多了几分风雅斯文——银白的细链在脸侧轻轻摇晃,冰蓝小钻在光下璀璨如星,说不清钻石与他的眼眸,哪个更清澈明亮。 清晨的阳光下,少年走下台阶,这一幕仿佛古典电影中的经典镜头,运镜放慢,专注特写,牢牢得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纸月乌没意识到自己的瞩目,沉浸在眼镜中无法自拔。 他赌对了。 这副天道宠儿戴的眼镜,果然不是普通的物件儿,刚一戴上,就感觉神识增强,扩大数米,足以让他把每个人的识海看得清清楚楚。 他先在车里扫视一圈,发现没有金羽伴生者,除了森先生有点儿腰间盘突出、那位白衣中年男子身上有不少暗伤外,没什么大问题。 目的地据说离居酒屋不远,但前去的路途左拐右拐,极为复杂。终于,车子停在一座庞大高耸、把守森严的建筑前。 安吾介绍道:「如您所见,为了解决此次大型污染事件,横滨三方势力特意收拾出了一些平时不用的建筑,用来关押和研究污染者。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先去吃早饭。」 还真有早饭供应,本来做好饿肚子准备的纸月乌一怔。 森先生察言观色,笑道:「小先生很有可能是解决这次难题的希望,我们当然不会慢待了。听说小先生开的居酒屋主打东方风味,这次尝一尝我们港口厨师做的西式早餐,希望不是班门弄斧,在小先生面前,徒增笑柄啊。哈哈哈...」 一旁的福泽忍不住看他一眼,心想森先生这个老货,简直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像他,只会专心武道。 这种程度的吹捧,对正常人来说有点儿过头,但对于纸月乌这样几百岁的人来说,刚刚好。 一行人向餐厅走去,这时长廊那头突然窜出一个研究员,手里握着一根装着金黄色液体的试管,身后几个军方人员举枪追来,大喊道:「不许跑!不许跑!这是祛除污染的珍贵样本,安吾先生就带回来四瓶,喝一口少一口,快放下!」 那研究员神色紧张,紧紧握着试管,愤怒道:「不行,我老婆家的表妹,三姑家的儿子,四婶家的姑娘,和我爸爸的三舅爷的邻居的外甥,都说有被污染的风险,大家都是亲戚,託了我父母,求我一定要拿一点儿内部的药剂给他们预防,我不能不答应啊!这真不是我诚心犯错误,实在是逼不得已啊!为军方工作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拿这么一点点,用这么大惊小怪吗?!」 此情此景,令人愤慨。但纸月乌一行人却不动声色,毕竟大家不是身居高位,就是寿龄过长,早就不会因为一点儿事激动了,站在一旁,等他们处理完。 森先生还态度很好地请教纸月乌:「小先生,这种金色液体气味儿清香,效果惊人,昨晚给一个污染者用了,立刻人就清醒了,今天直接去上班了,请问这到底是是什么?是...药液一类的吗?」 他还是很难想像,纯粹靠美食就能治癒污染,私以为纸月乌一定往里面加了些什么东西,什么神秘的药物之类的。 纸月乌看着那个被夺走试管,嚎啕大哭,念叨着对不起父母、亲戚、家族、祖宗的研究员,从背包里又拿出一瓶,晃了晃,道:「哦,菠萝啤酒而已。」 第37章 水豆子 ...菠萝啤酒??? 两位横滨大佬对了个眼神, 实在难以置信,但想到昨晚的实验结果,又不得不信。 昨晚是个多事之夜, 除了纸月乌的居酒屋, 其他地方也不约而同地出现了污染事件。 据线人和热心群众举报,短短一夜, 粗略估计, 横滨至少出现e级污染事件15起, d级4起, c级2起。 警局的电话一个接一个, 狂风暴雨似地打进来,不时地出现占线情况。警员们流水般出入,警车长鸣,在整座横滨上空盘旋。 第48页 然而, 污染扩散之快、数量之多、情况之乱,是所有人都未预料到的。一边刚按下葫芦, 另一边又猝不及防起了瓢,各区警员们宛如救火, 奔走在横滨的大街小巷。 负责救火的消防员也赶来帮忙,所有人都忙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可即使如此, 还是有力不能及的地方。 人们在街上奔走唿喊着, 哭声连绵, 眼看着事态马上要超出控制, 警局负责人当机立断, 请求上层援助, 增派警力, 并要求异能者也加入营救和遏制污染的任务中。 于是, 港口、军方和侦探社三方势力倾巢而出,一整夜都在忙活抓捕失智人员,并正式启动几天前就在准备的『清醒』计划—— 将所有被捕人员送进名为『清醒与理智』的大楼,进行专门研究,同时,三方势力中更擅长研究的人员,不参与此次轰轰烈烈的抓捕行动,而是留在大楼实验室里,以被捕者作为实验对象,尝试一切方法祛除污染。 经过集思广益,拟定方法足足列了三大张纸,而『利用横滨最近传说的美食治癒者治癒污染』,实际排在最不靠谱的那一栏里。这还是横滨高层,不接受用催眠或洗脑的方法对付他们被污染的孩子,强烈要求加上去的。 因此,昨夜安吾送来四瓶饮品时,研究人员们都没太当回事,还以为是他好心送来的慰问品。 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头直冒火,全副精力都用来应付那些叫嚷连天,乱七八糟的污染者们,哪有闲心喝水,所以四瓶饮料就一直在桌上放着。 当时,实验室中的研究对象,是一个d级污染者,污染表现是喜欢往脏地方脑补,并把自己的脑补当成现实,不光噁心自己,她还要把脑补大声说出来,致力于让所有人陪她一起噁心。 这是当时的谈话研究记录—— 【路上看到高中男生女生打打闹闹,这位名叫水豆子的女士便立刻展开联想:「这女孩和男的说话这么自然,肯定是和男人打惯交道的,说不定早就不是处了。」 「腿缝这么开,估计不止一个,至少有十五个以上。男人这么多,小小年纪哪里知道护理防范呢?所以说嘛,肯定是得了病没跑了...」 「...啧啧啧,十五个,多脏啊,烂透了。做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还不知羞地和人家小男生打打闹闹...唉现在的女生真是和我们过去不一样了,一点贤良淑德,端庄贤惠的妇德都没有,男生也够肤浅的,就知道看脸,可惜,他哪里知道这碧池私底下是这种人呢?」 「这可不行,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小男生上当受骗呢,一定得提醒他才是,对,上去大声地说出来,让他看清这碧池的真面目!如果他醒悟过来,说不定还会感激我,像我这样心灵美的好阿姨,不比那些不自爱的妖艷贱货强多了...」 于是,水豆子女士上前,在超市门前大声指责女孩不检点,跟那么多男人发生关系,得了脏病,现在还来勾搭纯情小男生。 被指责的对象十分懵逼,解释他们是兄妹,并非情侣关系,且妹妹洁身自好,根本没有水豆子女士所指责的内容。 然而,水豆子女士愤怒了,说不听不听我不听,认为他们是怕丢面子,临时编造藉口敷衍自己。 在兄妹俩出示身份证后,水豆子女士更为愤怒,继续斥责兄妹俩竟敢在大街上打闹,一定是存在不可告人的祸□□理关系。 最后,水豆子女士被兄妹俩混合双打,一边被打一边高唿称,如果不是心虚,怎么会急了急了急了?一定是被说中了! ...水豆子女士于晚6:26被送警局,现转移至『清醒』大楼,在实验谈话过程中,她一直坚定地认为主谈话人国木田先生,与太宰先生、敦先生、福泽先生、乱步先生和宫泽先生,均存在不正当关系,是靠身体上位,秽乱横滨的罪人。 对于该项指控,水豆子女士给出了坚实可靠的证据: 国木田先生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说明他纵慾过度,纵情声色;国木田先生扭了一下屁股,是因为菊花爆炸,痛痒难忍;国木田先生嘴角有裂口,那一定是在...时,尺寸突然膨胀,意外受伤... 虽然国木田先生是个善于伪装的斯文败类,但瞒不过她的慧眼如炬,火眼金睛,因此她要将真相大白天下,让所有人看清他的真面目! 国木田先生说:我不是,我没有,我是清白的。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水豆子女士答:还想狡辩!虽然我哪只眼睛都没有看到,但我超强的第六感和我的正义之心完全能推测出一切事实。我想即事实,我说即正义!这位先生,你不要装了,从我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就是这种人。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谈话过程中,由于过于激动,水豆子女士扯下国木田先生的假髮,随后双方展开肉//搏...主要是水豆子女士被单方面殴打。 事后,水豆子女士由于水分流失较多,基于人道主义原则,我们的研究人员拧开一瓶桌上的饮料,让她喝了几口... 该饮料色泽金黄,富含气泡,打开后气味酸甜芬芳,隐约有菠萝、麦芽、榛木桶,坚果和奶油香气,疑似为精心酿造的菠萝啤酒。 喝下三秒钟后,水豆子女士突然尖叫,痛哭失声,并开始疯狂抽打自己耳光,在把自己扇成猪头后,她真诚表达了歉意,承诺她以后虽然还是会这样暗暗脑补,但再也不会说出来了。 第49页 她要求实验室全体人员为她保密,并表示自己恢復清醒,需要立刻回家准备ppt,明天还要上班。 为观察饮品效果,负责人签字同意释放,并安排人员跟随以观后效。】 于是,在眼睁睁地看到这样一位失智的女士,喝下饮品后,突然变得清醒又可爱,所有的研究人员都惊呆了。 大家将目光投向剩下的三瓶半饮料,连忙飞快地将盖子拧好,以免饮料蒸发。 戴上白手套,研究人员们将饮料小心翼翼地放在装着冰袋的保鲜盒里,并在保鲜盒上贴上了『重要样本』的封条,由四名真木仓荷弹的军方人员护送,送往最高等级实验室。 接到报告的横滨大佬们也惊了,纷纷调取饮品的调制者——纸月乌的档案,却惊讶地发现,这人早就和各自的手下混熟了。 森先生摸着下巴沉思,短短几个月功夫,这人就能做到黑白通吃,芥川、红叶、中岛也就罢了,能让猴精的太宰不反感,这就不是一般的本事了。 莫非...他凝视了一会儿纸月乌的照片。 发现自己险些也犯了脑补的毛病,森先生连忙打住,做下了一个不能说是明智无比,只能说是天才透顶的决定——不惜代价,交好这个人。 于是他放下身段,以对待小友的态度招待纸月乌,同时也在暗暗观察,这少年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迷惑他精明绝顶的前手下。 一行人被引导坐着电梯,一直升到大楼的最顶层,穿过一段走廊,服务生推开一扇高大的门扉,雪白的日光倾泻而出,整间椭圆形大厅被照得通透明亮。 纱帘飘动,十二扇落地窗映出晨曦中光芒灿烂的横滨,和大片漂浮的云朵,如同一座华美绚烂的浮空之城。 窗边,一张雪白长桌摆满餐具,银质的刀叉崭新锃亮,细瓷盘子更是光可照人。服务生拉开椅子,请四位依次坐下。 这张长桌是森先生为了以示隆重,特意让人从仓库里翻出来的,但实际效果似乎和料想的有点儿出入,因为大厅太大,长桌又长,纸月乌坐在这头,他们仨坐在那头,互相交流时,声音朦胧,表情模煳,仿佛世上最远的距离。 这还怎么推心置腹,拿捏试探?靠回声吗? 三脸尴尬,纸月乌倒是适应良好,甚至有点满意。 早饭就该安安静静地吃。 瞎聊什么,不聊。 第38章 西式早餐 很快, 侍者们推着餐车送来早餐,各种花样的料理很快摆满了桌子,在雪白桌布的映衬下, 五颜六色, 煞是好看。 纸月乌粗略一扫,光是蛋类料理就有好几样:颤巍巍的班尼迪克蛋, 躺在培根堆叠的底座上, 配有菠菜和金黄酱汁, 表面浅浅撒一点黑胡椒。 完美嵌在蛋形小瓷杯里的溏心水煮蛋, 经侍者介绍, 是要用小银勺,像挖冰激凌那样挖着吃,根据口味,可以淋上香草酱、番茄牛肉酱、黑胡椒酱、千岛酱、凯撒酱等等。 牛油果虾仁蛋卷是用一面煎得焦香, 一面保留软嫩的蛋皮,捲起大颗牛油果和虾仁, 牛油果和虾仁都用黄油和朗姆酒炒过,软糯的果肉吸收汤汁, 清甜的同时不失鲜香,被蛋皮锁住香气, 正等待着银刀切下, 露出漂亮的切面。 还有和吐司一起烤的太阳蛋, 蛋清雪白, 蛋黄橘红, 牢牢煳在焦脆的面包、香肠、和厚厚的土豆泥上, 最后撒上葱花、迷迭香、香草末之类的香料。 除此之外, 还有火腿芝士欧姆蛋、厚蛋烧、浓郁蛋味布丁... 纸月乌还了解到了舒芙蕾蛋与云朵鸡蛋的不同之处, 虽然都是将蛋清与蛋黄分离,将蛋清搅打成云朵泡沫的形状,但舒芙蕾蛋是将蛋黄打散,重新倒回蛋清再搅打均匀,而云朵鸡蛋则是保持蛋黄的完整,直接倒在云朵泡沫上,仿佛在一朵云上,轻放了一颗小太阳。 舒芙蕾蛋放在平底锅中,用黄油去煎,云朵鸡蛋则用火木仓扫一遍表面,前者拌酱口感蓬松,类似滑蛋,后者则口感偏生,很考验鸡蛋的品质。 侍者介绍道:「我们採用的都是非常新鲜的无菌蛋,每道菜餚用的鸡蛋品种不一,有麦香鸡蛋、果味鸡蛋、白壳清鸡蛋、棕红蛋...但它们都来自『蛋味园』,那里是一位热爱鸡蛋料理的老人开办的养鸡场,专门研究如何让母鸡下出更好吃的蛋。」 看到纸月乌专注的神色,侍者兴致勃勃道:「那里饲养的鸡,全部都是放养,接触山野、溪流和新鲜的空气,定时听音乐,只听研究表明促进智力增长的古典音乐,吃的喝的更是讲究,有的专门餵饱满的阳光谷粒,有的只吃磨碎的坚果和水果冻干...」 纸月乌点点头,觉得吃到口中香软滑嫩的蛋又美味了几分。 能把自己热爱的事业做到如此极致,虽然可能在旁人眼中有几分过头——但纸月乌很是敬佩。 想起他放养在灵宫的红冠白羽鸡、九彩灵火鸡、三黄鸡、清远鸡、乌凤鸡、老司鸡...天天也就是吃点灵谷灵植,听点仙乐禅音什么的,哪里有这般用心?输了输了。 除了这些蛋类料理,面包的种类更是花哨,一只藤编篮子里,有又长又硬的法棍、松软的蔓越莓面包、发酵的酸味面包、酸奶馅儿的小白面包、酥脆的咸面包、乳酪面包和十几种馅料的贝果。 主食另有青酱意面、口蘑鸡肉意面、黑椒牛柳意面、海鲜奶油饭四样主食,汤则是番茄牛腩浓汤、奶油玉米浓汤、鱼片芦笋清汤,都用碎冰降温,温度适中。 第50页 如果不想喝汤,还有牛奶、厚厚的撒上坚果的原味酸奶、羊奶、玉米甜露等传统饮品。 虽然听上去数目很多,但其实每样食物都做得精緻小巧,不显堆垛。纸月乌吃得非常愉快,这些迥异的风味让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轻轻切开便流淌开来的蛋、味道奇特偏甜偏酸的调味,还有食材的奇异碰撞,都给了味蕾无比丰富神奇的体验。 他每样儿都尝了一点,发现自己更喜欢甜中带着鲜美的调味儿,可能是受曾经世界的影响,在他尝尽各种味道后,怀念的却是自己腌的脆口碧玉黄瓜榨菜。 森先生隔着老远,望着他表情虽淡,但也不像不喜欢的样子,略放下心。但这顿早餐,它并不是单纯的早餐,而是为了接下来的谈话做铺垫。 既然证实了这位美食异能者能够祛除污染,那当然要将他收入麾下,为横滨所用。不过森先生明白,要达成这个目的,恐怕得经过一番周折。 他已经做好独自奋战,艰难拉锯的准备。 「...福泽这傢伙是指望不上了,安吾太年轻,分量也不够,他上面那些老傢伙,又扯不下面子,放不下身段,看来只有我出马了,哎呦真是令人头疼啊,要是每天没有这些麻烦事,可以和小爱丽丝上街逛洛丽塔服装店就好了...」森先生无奈地露出一个浅笑。 他端起杯子,仿佛端着红酒杯闲庭信步的绅士,走到纸月乌身旁,颇为自然地坐下。 如果他拿着的不是卡通酸奶杯,逼格可能会更高一点。 剩下的两人往这边看了一眼,低下头继续优雅吃喝,唔,芝士就是力量,点赞。 「小先生,横滨现在的情况,可是十分紧急、求贤如渴啊,如果你可以和我们合作,不光横滨人会感谢你,我们三方,也都会记得小先生的无私帮助...」 「不是无私。」纸月乌吃饱喝足,擦了擦唇角,开门见山道:「我既然来了,就是有合作的意向,这点你可以放心。至于怎么谈,也不必试探,我直接说出我的条件,要是能做到,我会出手;如果不能...就算横滨人死绝了,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关系。」 森先生小小地惊讶一瞬。 虽然这青年大概率只是在放狠话,但能这样直白说出来,也真是够坏...大胆的。 纸月乌直接敞开了底牌,倒让老谋深算,含蓄迂迴的森先生有些不习惯。 但他毕竟城府极深,笑道:「好,小先生说话就是痛快,那我可以听一听,都是什么条件吗?」 纸月乌道:「在此之前,你们需要知道一件事,我做的食物,虽然可以祛除污染,但并不是一劳永逸的方法。如果这个人在去污后,再次心生强烈的恶念,重蹈覆辙,那么还是会被污染,或者污染復发。但不管怎么说,至少復发的机率,会比没净化过的人少上许多。」 森先生对这点接受良好,道:「放心吧,小先生,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我们又不是那些污染者的父母,能救一次已经很难得了,也不能跟在污染者后面照看一辈子,督促他做个好人是吧?这次麻烦小先生,其实,也就是为了遏制污染迅勐的势头,稳定横滨秩序。说句实话,如果不是这样的突然爆发,我们三方,其实是可以自行处理的。」 纸月乌点点头,这话倒没说错。如果横滨真把希望放在他一人身上,这个世界也不必存在了。 交代完了顾虑,双方正式进入谈判环节。那边,福泽和安吾终于吃好了。真不是这两位贪吃,实在是忙了一夜,又累又饿。 一个武力强横,心怀仁义,根本无法坐看社员奔波,于是不顾侦探社一社之长的尊崇地位,身先士卒,也加入了救火队伍。 一个是军方公认的外交代表,夹在军方与其他两方势力间联络沟通,经常两面不讨好,婆家娘家地给气受。 也就只有森先生,稳坐钓鱼台,深谙养身惜福之道。 位子是自己的,卖命是下属的,美其名曰:自己是『脑』,负责深思熟虑,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诸位下属,则是他的手足,帮助『脑』执行计划,打造清朗美丽横滨。 就是不知道是蚰蜒还是蜈蚣的手足... 讲话时还经常给手下洗脑:大家放手去做吧,你们的善恶好坏人生迷茫,都由我来承担! 以致于在三方大佬中,他人气最高。 第39章 中秋快乐(万字大章 纸月乌的条件非常简单:第一, 他要选址,请拨一块有山有水,远离市区的地给他。 第二, 他要兑换大量黄金, 当然,如果三方势力觉得过意不去, 无需兑换, 支付现钱, 他也欣然笑纳。 第三, 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要从三方势力的异能者中选人,带回居酒屋,为他打工三个月,不付报酬。三个月后, 如期归送。 森先生:emmm... 这叫简单的要求,你莫不是在逗我??? 他对福泽使了个眼色, 意思是你也坐过来,唱个黑脸, 先严词拒绝一波,然后他好趁机压一压价。 但福泽先生没读懂, 反而威严地瞪了他一眼, 意思是要谈就好好谈, 朝他抛媚眼做什么?! 于是, 福泽先生拒绝了临时会话, 并向森先生甩了一个『不约』表情包。 森先生心很累, 彻底放弃了盟友作战, 选择单打独斗, 他看向纸月乌,斟酌道:「第一个要求,其实好办...就是不知道小先生选址,是想用来做什么?」 第51页 「排布阵法,建一处洞天福地,方便统一训练...」纸月乌本想这样回答,但考虑到森先生他们都是隔了几百年的小辈,可能不理解老祖宗的良苦用心,于是敷衍道:「我想建个园子,闲暇游赏之用。」 哦——森先生懂了,并点了个贊。 他很欣赏这样劳逸结合的生活态度。人活一世,累死累活,卷天捲地,活得满心焦虑上下是病,整天挂着一副负债的牛马相,有什么乐趣可言? 不如什么事,都只做得将满未满,点到为止,正好可以忙里偷闲,给自己找点愉悦身心的乐子。比如陪小爱丽丝逛逛街,玩玩扮演游戏什么的。 因此,他对纸月乌的这个要求并不反感,笑道:「那就真的好办了。」 「小先生,您听我说,地,当然是可以拨的,但刚巧这事,我有个更好的提议——港口的前任首领,曾经贪污了港口公中的钱,给自己置办了许多房产,其中有一处名叫『金叶居』的庄园,占地颇大,宅院古朴精巧,带园子,还连着一片栽满银杏树的后山...总之处处都好,就是年久失修,破旧了些,需要修缮...但也比空地起楼阁少了许多麻烦不是?」 「您要是有兴趣,抽空我就带您去瞧瞧。要不是这地方是前首领私产,我占了用不太好,都想改成自家的度假庄园了,您没有这个顾虑,正适合接手。」 福泽和安吾站在不远处,听了森先生的一通说辞,福泽问安吾:「他有这么好心?」 安吾悄声道:「不是有传言吗,那座庄园闹鬼的,以前那儿发生过不少惨案,都是港口的前任首领...您懂的,反正自前首领死后,那地方就变得有点儿邪乎。」 对于森先生隐瞒庄园闹鬼的行为,安吾其实不大赞同,但也能够理解。 说好听点,森先生是为了三方着想,物尽其用,最大限度地平衡矛盾,才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否则,这块地分摊到谁头上乐意呢? 说难听点...森先生也真够老奸巨猾的,出了套荒废闹鬼的庄园,仿佛港口便已做出了贡献,剩下两个要求,压力恐怕要落到他们两方了... 果然,在纸月乌表示,可以看看再做决定后,森先生朝他们看过来:「这第二项,我们三家按比例分摊,你们两方多承担些。」 虽然就数港口的资金充裕,但在付出了一座庄园的前提下,也不能做冤大头。 对此,安吾想说点儿什么,结果这时,福泽开口了,淡漠道:「我没意见。」 安吾:「...」要不要答应得这么痛快???他还打算敲森先生一笔呢! 森先生缓缓勾起嘴角,他就知道,福泽是个老实人... 谁知,福泽先生紧接着道:「别听森先生的,庄园闹鬼。」然后他严肃地指了指安吾:「他说的。」 森先生:「...」 安吾:「...」 森先生&安吾崩溃:你到底哪一边的啊你啊!!! 「哦?闹鬼?」纸月乌重复了一遍,来了些兴致。 能滋生鬼物异象的地方,必定阴气极重,换言之,灵气也多,正适合修炼,只不过需要用阵法调和阴阳,分出清浊。 本来不抱期待的,现在看来,倒是误打误撞有了更好的选择。 但纸月乌表面,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神情,隐隐透出几分不满。 森先生面带微笑,心里却有无数妈卖批,不知当不当对福泽讲... 他赶紧描补道:「这...这都是些空穴来风的谣言,我们港口不信这个,所以就没和小先生讲,如果小先生在意,我先去请几个和尚去那儿做做法事,念经超度超度?」 「这倒不必。」纸月乌道,「不如省下做法事的钱,用作修缮重修的费用,到时候直接入住,我便不计较你隐瞒闹鬼的事了。」 「小先生这话说的,怎么能叫隐瞒...」森先生想不承认,但一接触纸月乌冰雪般清冷的目光,不自觉改口道:「...那前两项就这样定了,说说这第三项吧。」 话音落下,气氛肉眼可见地为之一变。 这是三位竭力迴避的一个要求。 每一个异能者,对于组织来说都是无价之宝,可以说,三方势力之所以能成为三方势力,就是因为他们掌握了横滨最多的异能者。 一些野生势力,即便资金充足,人多弹足,仿佛可以争一争的样子,可到头来,还是老老实实地做点灰色小买卖,按期上交孝敬费。 因为大家心里清楚,没有异能者的组织,就是无根之萍、无本之木,一个一吹就倒的空架子,不用头部异能者出手,只要一箱柠檬炸弹,就可以轻松解决。 这样的前提下,纸月乌一出口就要集齐所有的异能者,从中选人——这哪是选人啊?这是要刨了三方势力的祖坟,掘了他们的根! 而且—— 谁知道他要选多少?要是看好了所有异能者,还能都让他带走不成? 就算只选几个—— 如果『恰巧』把几个头部异能者选走了怎么办?要知道,虽然所有异能者都很宝贵,都是组织首领的心头宝,但根据能力不同,也分大宝、二宝和三宝。 客观来说,每一种能力都有其用武之地,但一发作就能毁灭横滨的能力,和裹在被子里才能发动的能力,它能一样吗? 这要是真的『不巧』,把攻击能力强的异能者全给选走了,那三方势力岂不就像是被掏了蛋的男人,威严丧尽,雄风不再了吗? 第52页 而最让人忐忑的是—— 他要用这些异能者做什么?只是打工?呵呵,谁信啊?联想到之前的要园子要钱...麻蛋,不会是让他的宝贝异能者们□□吧...森先生毛骨悚然。 作为见惯了各种黑暗的森先生,总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对方,毕竟人心险恶,轻易给出信任总是没有好下场。 他神情变幻莫测,其他两个人也沉默不语,安吾是没办法做主,福泽却是在回想之前,太宰对他说过的话—— 「我很信任小乌,也希望您能同意他的一切要求。理由我暂时无法对您说,但我可以确定,他将是横滨最可靠的盟友,也是我...非常重视的人。」 这样不太理智的太宰,福泽前所未见。 但反过来想,能让太宰都为之冲动、为之作保的人,自己有什么理由不信任呢? 为了保护实力、巩固地位,因此故步自封,提防他人,疑神疑鬼,又怎么算是一位真正有魄力的首领呢? 既然认定了,便全心交付,即便识人不明,真落得个惨痛下场,也不会后悔自己那一刻的勇气,这便是上位者! 成为社员们的依靠,不放弃每一个人,不怀疑每一个人,同甘共苦,待之以诚,这便是福泽的信条。 于是,他再一次轻声道:「好。」 大厅陷入了死寂。 纸月乌第一次仔仔细细端详这位侦探社的社长,有一种人,虽然不怎么说话,却如山岳般厚重,掌握着沉默的力量。这种人通常心明眼亮,看事情一针见血,不夸夸其谈,可一旦出言,便掷地有声,定下干坤。 福泽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然而,森先生可不觉得,他像看傻子一样看向福泽,觉得他疯了。 安吾也微微张大了嘴。 就这么轻易地掏...不,答应了? 森先生愣了好长时间,脸上挤出不大自然的笑容:「社长,福泽,我的老朋友,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似乎是做下决定后便没了踌躇,福泽语气坚定:「我信任太宰的决定。」 什么?太宰? 这下安吾和森先生又愣了。 如果是福泽自己要这么做,他们大可不必理会,继续扯皮,但一听说,连太宰都同意了,心里不由掂量起来。 这三位,一位是太宰的前任老闆,一位是太宰的现任上司,一位是太宰的过了气儿的朋友,无论关系如何,至少都很了解他。 了解太宰的狡慧,了解他对人心把握,同样,了解他的理智和冷血。 这样的人,同意并支持这样一个要求,是真的相信,还是另有玄机? 本来坚决想要拒绝的森先生,不禁迟疑了。 他开始担心,如果自己真的拒绝,会不会错过什么难得的机会。 但这风险... 安吾这时开口了:「纸先生要异能者,不会是让他们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吧?」 纸月乌淡淡道:「打工有什么危险的,不过就是教他们洗洗盘子切切菜罢了。」 安吾:「...」 森先生反覆思量,最后一咬牙道:「两位,只能选两位异能者,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港口不是我的一言堂,还要考虑干部和长老们的意见,所以...」 看到纸月乌没什么反对的神情,安吾也紧跟着道:「军方,也是两位。」只是两位的话,高层们应该不会反对。 纸月乌看向福泽,福泽道:「侦探社,全部都可以。」 福泽确实疯了。森先生想,要不要趁此机会吞併侦探社呢? 纸月乌笑了一下,因这个笑容,他漂亮的面容一瞬间熠熠生辉。熔金的日光披戴在他的肩头,像是神为他覆上一层轻纱。纯净的眼眸仿佛藏了一把钻石,折射出璀璨得无法形容的光彩。 即使三个男人不会肉麻兮兮地称赞对方的容貌,在心里也不由感嘆,这个年轻的男孩,仿佛是一捧晶莹美丽的雪。 纸月乌道:「你们不必如此为难,我挑选也是有标准的,数量应该不会太多,甚至可能一个都不会选,即便选中了的,三个月后也会原样归还,不必担心。」 大家『嗯嗯』微笑点头,但实际上持保留态度,开玩笑,异能者这么强大好用的力量,谁会吃到嘴里再吐出来? 条件既然达成了一致,剩下的便是盖章 认,森先生让侍者撤下早餐,换了桌布,叫来早已在待命的律师,现场拟好了合约。 安吾重新回到大厅,他刚才去了外面,打了个电话请示高层,说了谈好的条件,现在看他平静的表情,想必军方那边也同意了。 细细检查了没有问题后,四人签了名字,按了手印,合作便开始达成了,森先生收好合约,语气也轻松了些,笑道:「这就成了,祝我们这次合作愉快。小先生不妨贵足移步,一起去看看那些污染者?」 纸月乌道:「好。」他突然想起来,这几天没看到芥川,对这孩子,他还是挺记挂的,于是问道:「芥川这些天在忙什么?」 森先生知道两人有过交集,算是不打不相识,闻言也不意外,道:「他啊,现在成长得很不错,很优秀,太宰几天前,还特意给我打了个电话夸他,这可真是难得,以前在港口的时候,不是打就是骂的...」 纸月乌道:「哦?太宰打过他?」 第53页 森先生一边走一边随口道:「可不是,打得那叫一个兇狠,我都看不下去,不过也是为了他好,不打不成才嘛。」 纸月乌没说话。 森先生兴致勃勃地继续道:「...太宰他推荐芥川,去执行了一个出差任务,说是任务,其实就是代表港口,去外国交流黑暗组织建设经验,相当于公费旅游,不但轻松,还能登台露脸领个奖之类的。」 「以前这么好的差事哪里轮得上他啊,都是我们港口最强的异能者中也去,这次要不是太宰极力推荐,我也不会改变人选。可惜,这样一换,中也只能去监督横滨下水道的改良修建工作了,在地底下呆了好多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人还没上来呢。」 纸月乌不认识中也是谁,对这人也不感兴趣,只是莫名嗅到了一箭三雕的味道——支走了芥川,坑了那个中也,太宰自己又得了什么好处? 很快,一行人在研究人员的引导下,刷卡经过几道密封门,终于到了关押污染者的a座西楼。 研究员介绍道:「目前污染者太多,很多污染情况较轻的,我们採取就地隔离的措施,只有一些污染状况比较典型、特别、具有研究性的,才送往大楼,所以等下我们看到的污染者,每种类型都不大一样。」 纸月乌前一阵沉迷刷动物小视频,觉得他这口吻特别像那种动物园导游,恍惚下一句话就是『请游客等下不要过于激动,以免惊吓到动物』... 于是他提问道:「参观顺序是按那个新出的等级排的吗?」 研究员道:「您也知道那套等级?是的,我们现在去的就是e级区域,里面关着的,是污染情况最轻的一批人,通常表现为性情极端、暴躁、容易上头、为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纠结不休...虽然状况很多,但还到不了变异程度...像之前闹得挺大的『小学生暴动事件』,那些被污染的小学生,其实就是e级污染者。」 纸月乌点点头,表示明白。森先生这时凑趣道:「其实我们也是第一次来看,之前都是看的报告,还真没接触过污染者呢。」 福泽冷冷道:「那是你,不是『我们』,我已经亲身解决好几起污染事件了。」 安吾尴尬地推了推眼镜:「我也见了不少了,还被一个污染者差点啃了一口。」 森先生:「...」 幸好这时,最后一道门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两排房间,房间有大有小,所有的门都被拆除,换成便于观察的透明材质。 「最新科技,不怕他们打碎,也能隔绝声音,否则会被他们吵死,这边还行,都安上了,隔壁的b座还没改建,听那边的同事说,人已经疯了三个。」研究员露出了庆幸的神色。 「怎么不打镇定剂?」森先生问,他是医生出身,更倾向于药物治疗。 「镇定剂虽然能稳定一时,但打多了会损伤大脑,根据一些污染者自净的例子,我们还是希望能用不损伤身体的方法,唤醒污染者的理智和良知,自己净化。」研究员道,「镇定剂只用作关键时刻的干预手段,比如污染发生异变,产生爆头风险。」 森先生不太贊同:「这是盲目的乐观想法。」 研究员道:「这是与谢野大夫制定的治疗方针。」 森先生不说话了。与谢野也是他的前下属,对这位女士,他还是心怀一丝愧疚的。 纸月乌上次去武装侦探社,和这位女士见过面,留下了很鲜明的印象,那是位英姿飒爽,干练利落的女性,给他的感觉很好。 几人来到了第一道门前,来之前想像过各种景象,可现在,却被门内的情形诡异到了。 这间足足关着十二个人,大通铺,都是穿校服的小女生。房间中间,也拦着一道透明材质,将女孩们分成两边各六人。 双方坐在铺位上,双手抱膝,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就是隔着材质互瞪,摆明了泾渭分明。 看她们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黑眼圈、大眼袋、红血丝一应俱全,但还是坚持地撑着眼皮,试图用眼神杀死对面的人。整间房间,瀰漫着一种执着、坚守和悲壮的氛围。 而在她们每个人的铺位旁边,都堆着小山一般高的零食,有番茄小酥肉、香辣肥牛、菌菇鸡汤、脆爽牛肚、酸汤牛肉等口味的自煮小火锅。 白胡椒鸡茸、黑胡椒牛柳、鲜虾鱼板、红烧牛肉等口味的泡面,还有即食的鲜虾贻贝、滷蛋、滷鸡腿、滷鸡爪、火腿肠、鱼肠、宝宝肠、脆皮肠、芝士片、小年糕等配菜。 除了咸口的,甜口的布丁、糕点、糖果饮品也不少,总之多得吃不完。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清洁用品,像捲纸、沐浴露、洗手液、牙膏牙刷之类的,也都贴心地备好。 但奇怪的是,这些小姑娘虽然都是一副蓬头垢面、又飢又渴的样子,却没有一个人去碰那些零食。 纸月乌自问自己小时候,是绝没有这个定力的。 王妃厨艺绝佳,喜爱下厨,经常做些麻辣肉干、油炸响铃、杏仁豆腐、鲜果奶酪等小食,放在高高的纱橱上,不让他和世子多吃,但只要他和世子说馋了,世子便带着他偷偷熘进去,让他踩在自己肩膀上去够。 偷来的吃食滋味就是香,比王府大厨做得美味多了。 可现在这些小孩,竟能心如止水,抵挡这样一大堆诱惑,真是修炼的好苗子。 第54页 森先生也很诧异,笑道:「这么多好吃的,这些孩子怎么不吃?」 研究员道:「请您仔细看那些包装。」遇 烟 事 众人闻言,仔细一瞧,发现一边的物品包装上,都印着一个女明星的脸,而另一边的包装袋上,又都印着一个男明星的脸。 研究员解释道:「这是一场认知矫正实验。这两个明星目前在横滨很火,因为关系不和,两家的粉丝打得很兇。这些孩子,一边是女明星的粉丝,一边是男明星的粉丝,因为争论『你家哥哥蹭我家姐姐的流量』还是『你家姐姐倒贴我家哥哥炒cp』,在学校大打出手,并约定打输了的要从天台跳下去...」 「我们赶到时,有三个孩子已经跳下去了,幸好侦探社的敦先生发动异能,在半空中把她们救了下来,自己却扭了腰,只能暂时静养...怕她们再跳,于是打包全带了回来,一问才知道,其中有两个跳的,还是赢了的那一方,因为觉得在混战中没有发挥好,越想越自责...然后被其他人一嘲讽就愤而跳跃,大喊着要用鲜血洗刷耻辱...现在我们在做的,就是矫正她们的极端思维,怎么说呢,就是学会看开点,看淡点,理智点,不用把追星当作生命的全部,也别拿这件事去伤害别人。」 敦腰扭了?纸月乌的关注点又歪了,开始迅速回想强筋健骨、治疗跌打损伤的菜谱。 安吾问道:「具体怎么操作呢,就靠这些零食?」 「重要的不是零食,而是包装袋上的人像。我们在女明星粉丝那边,投放了印有男明星的物品,在男明星粉丝边,投放了印着女明星的物品。因为她们极度厌恶对方的哥哥/姐姐,所以不会去碰那些零食和用品,可在感到飢饿、口渴、骯脏后,又不得不迈出这一步,从而让她们体会到,满足自己的生命需求,比虚幻的明星之争更重要。」研究员感慨道,「这都是太宰先生的建议,真是了不起。」 「啊这...」四人表情均有些无语,但也不由得佩服设计者的奇思妙想。 「但是,如果她们就是不碰,坚持渴死饿死怎么办?」森先生还是有些担心。这些小姑娘,也就和他家小爱丽丝差不多大,看她们忍飢挨饿的,还是有点儿不落忍。 「到时候我们会採取强力措施。」研究员斩钉截铁道:「其实,这两位明星的表面不和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两人早已偷偷交往了很长时间,连孩子都生了仨。我们已经掌握了实锤,现在不放,就是怕这些孩子接受不了。」 哦,原来如此。众人懂了。又继续向下一间房间走去,而在他们走后,对峙的十二个孩子,终于有了动静。 一名瘦小的、衣服上编号12的女孩怯怯道:「大姐,那些大人走了。」 被她唤作大姐的,是个编号为6的女孩,她死瞪着对面六个人,动也不动地开口道:「很好,和那些大人没什么好说的,他们根本不懂我们内心的荣耀、牺牲、和热血。集美们,为了哥哥,我们一定要坚持住,我们这种不吃不喝不上厕所的精神,一定会在冥冥之中传达给哥哥的!哥哥如果知道了,也一定会感动地流泪的!啊,他的泪为我们而流,想想看,是不是为了他死也值了?!」 「说得对!」「大姐说得太好了!」「大姐会说就多说点!」 女孩们忍不住纷纷夸赞,对面一人见状,也鼓励起自己的同伴:「大家打起精神来,不要气馁,别去看那些吃的用的,我们现在虽然身体上受着折磨,但我们的精神得到了升华!就像什么文人因为朝代灭亡,绝食而死,只不过他们是为了国家,我们是为了姐姐,这不都差不多吗?既然他们能流传下来,那我们如果坚持住,也一定能青史留名!不但咱们自己被铭记,还能把姐姐也钉在美名榜上,让大家看看,哪个明星能有姐姐这样的排面,拥有像我们这样的真爱粉!」 「头儿太会说了!」「感觉注入了之力!」『哇地一声哭出来,头儿你真好,我简直哭死!』 「嗯,可是...」突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又是那个怯生生的十二号,她要哭不哭地举起手,道:「...可是大姐,我想..我想上大号...」 「憋着!」六号大姐愤怒了:「懒驴懒马屎尿多!约战时出不上力,让你跳也不敢跳,现在正是决战的关键时刻,你又想上厕所,你不是对面派来的卧底吧???」 「不是,绝对不是!我是哥哥的真爱粉儿啊!」12号小姑娘吓坏了,这要是被大姐认证成对面的人,这些姐妹不得立刻调转矛头,把自己生撕了? 她苦着脸道:「可是,我真的忍不住了...」 「忍不住也得忍!难道你说的能为哥哥奉献一切,都是假话?我们几个集美,为了哥哥可是连死都不怕,让你忍一忍拉肚子,还在这儿磨磨唧唧的。好了,听我的,一二一,唿气,收紧核心,使劲儿憋回去,把屎固定在小腹!」 「这...」一套『一二一』下去,十二号小姑娘脸上浮现出了痛苦面具。 在求生欲的驱使下,她灵机一动,叫道:「不对啊大姐,我们这边的物品都印着她们姐姐的模样,那卫生纸上肯定也印了啊,我去上厕所,那岂不是用她们姐姐擦屁股,正好可以羞辱她们?!」 「卧槽卧槽卧槽,对啊!」六号大姐眼睛一亮,忍不住一拍大腿,之前看到所有的物品上印着对家的大脸,pdst都要犯了,也没去仔细翻看,这下被12号提醒,不禁后悔,这么妙的主意,自己怎么早没想到。 第55页 六个小姑娘兴奋地一涌上前,翻找起捲纸,对面的女生见了,也兴奋道:「头儿,她们是不是忍不住了?」 「不像。」这边带头的女生1号皱起了眉,因为听不到声音,只能从她们的动作神态上揣摩,她感觉对面那种高兴劲儿,不像是服软了。 这时,1号突然睁大了眼睛,她分明看见,对面从零食物品中扒拉出一卷手纸,而手纸包装上,正印着她家姐姐的头像! 1号尖叫了一声,立时意识到这些小贱货要做什么,她大声道:「快去翻咱们这边的手纸,充当人质,她们要用咱家姐姐擦屁股!」 那边已经翻到手纸的六号洋洋得意,沖她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当着大家的面,拆开了包装袋—— 然而——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六号大惊失色、气怒交加地盯着手里的手纸,那包装袋上,确实印着的是对家,可手纸上的印花,却是一串串她们真爱粉的设计标志! 「啊啊啊啊啊啊啊——」 六号本就又飢又渴,再加上一夜未合眼,血条已经到了临界值,现在被这样一气,急火攻心,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她悲愤道:「这是哪个瘪犊子干的???!」 太宰:「...阿嚏。」 「大姐...大姐!!!」 7号到11号惊慌大喊,乱作一团,而对面的1到6号哈哈大笑,指指点点。 谁都没注意到,瘦小的12号憋得满脸通红,浑身直打哆嗦。当她看到纸上印着她们真爱粉的群体标志,就知道大姐不可能让她用了,可是,可是她真的要憋不住了啊! 她虽然真的很爱哥哥,但哥哥也不能拯救她的括约肌啊!!! 12号小姑娘好歹残留着一点人性,没去考虑就地解决或是上厕所不用纸,她忍着疼到炸裂的肚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手颤抖着,趁大家不注意,一把捡起滚在地上的手纸,『蹬蹬蹬』转身就跑! 「快!拦住她!她想用我们的神圣标志擦屁股!!!」 一个女生眼尖发现了,紧追其后,试图拦住12号,但十二号在快要喷射的威胁下,爆发出常人无法想像的速度,一头扎进厕所! 『哐』地一声,厕所门关上,反锁。只差一步便能追上的女生气疯了,『砰砰砰』撞门喊道:「xxx,你敢用那手纸试试,等你出来弄不死你,你这个噁心的叛徒,我要把你开除粉籍,你不配粉哥哥这么好的明星!」 十二号已经听不清她说什么了,她疼得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脑袋嗡鸣,两眼发花,拼了最后的力气,她打开马桶盖子,裤子胡乱向下一扯,一屁股坐在了柔软的马桶圈上! 「啊——」 「轰隆轰隆噗——」 电闪雷鸣,一泄如注,倾盆大雨,一泻千里,阴风怒号,浊浪排空...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復回... 12号小姑娘喃喃背起了课文,身体因为迅勐的释放缩成了一小团,缩缩放放之间,她仿佛看见了神在向她招手。 顺畅的声音,宛如仙乐缭绕,啊...爽...比哥哥的歌声还要动听... 这一刻,她突然哭了。 原来,上厕所是这样一件令人感动、幸福的事情。 门外还在疯狂砸门,12号小姑娘用手抹着眼泪,朦朦胧胧地想,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些因为她上个厕所,就喊打喊杀的人,真的是她的好姐妹吗? 自己一开始追星,难道不是为了快乐吗? 不是为了有人能给自己树立一个榜样,像星星那样指引自己,督促自己,也变成那样光芒万丈、鲜亮美好的样子吗? 不是为了在孤单寂寞的学习时光里,有个人能温暖自己,来寄託自己的喜欢和憧憬吗? 不是为了结识更多的朋友,大家一起分享喜欢的人和事物,互相鼓励,一同变成更好的人吗? 怎么现在,却变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焦躁不安、满心恨意想要置别人于死地,想尽办法去羞辱别人,常常控制不住地难过生气呢? 甚至被同伴裹挟着,排除异己,人肉网暴,造谣抹黑,玩弄舆论,把维护哥哥当成了生活的全部,忘记了学习上进,忘记了爸爸妈妈,忘记了要爱护自己,现在还要忍飢挨饿,熬夜损命,被人撺掇着跳楼放弃生命...这真的是爱吗??? 爱不应该让人变得更好吗??? 12号小姑娘坐在马桶上嚎啕大哭。 她,她突然想妈妈了... 自己闹成那样儿,又被逮到这里来,妈妈一定担心坏了... 她好想回家,喝妈妈做的味噌汤... 12号小姑娘用力撕下一块手纸,狠狠地擤了一下鼻子。 手纸而已,该用就用! 用了,也不代表自己就不喜欢哥哥了,只是没有那么疯狂的迷恋,以致于影响到自己的正常需求和生活! 十二号小姑娘整理清洁了一番,从马桶上起身,目光渐渐变得清明、坚定。 随着抽水键的按下,仿佛也沖走了她头脑里一些乌黑骯脏的东西。 她不想待在这里了,也不想再和对面的女生斗了。 她要回家! 但小姑娘不敢出去,她知道愤怒的姐妹一定不会听她解释,也接受不了她的新想法,她觉得有些愧疚,但想起爸爸妈妈,还是下定了决心。 第56页 为了防范斗殴风险,房间里到处设有监控和报警装置,当然厕所里没有监控,但却有一个红红的按钮,她慢慢伸出了手,按了下去。 「您好,这里是『理智与清醒』大楼集控中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一个甜美略沙的女声道。 12号小姑娘觉得这声音有点儿耳熟,好像那天去参加暴动游行,对抗『清醒集美帮』时听过这个声音,她也没多想,便把发生的事急急说了一遍。 直美在那边听了电话,越听越惊奇,连忙招唿国木田道:「国木田先生,太宰先生的办法好像有用了!有一个小姑娘自己清醒过来了!」 「嗯?那傢伙的奇怪法子真的有用?」暂时负责集控中心整体调度的国木田摸了一把脑袋,有点儿不习惯头顶光熘熘、凉飕飕的感觉。 自从假髮被水豆子女士薅掉踩坏后,他只能暂时光着头了。 「我派人去看看吧,先把人弄出来做个测试再说。」 就在这时,太宰和与谢野女士来了。 太宰手里拎着一个身材严重走形,散发一身怪味的男的。这么热的天,却穿着一件盘得油光锃亮的大衣,光着两条毛腿,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鲜血,目光涣散,不住地哼哼着。 国木田有些疑惑:「与谢野,你怎么也去参与追捕了?」 与谢野女士冷笑道:「我没去,只是刚才出去拿快递了。结果这人潜伏在货架后面,突然扑过来,掀开衣服,里面只穿了一条内裤,嚷嚷着要给我看雄伟大鸟,呵呵,既然它这么盛情邀请了,那就割下来一同鑑赏呗。」 国木田:「...」 直美在一旁听着都气炸了,上前狠狠踢了那男的几脚:「王八蛋、狗东西,不对,猪狗不如的玩意儿,踢死你!」 太宰等她踢完,把它朝国木田一扔,道:「狐狸先生,你来安排,要我说,干脆别治了,找个垃圾桶装着得了。」 国木田恼火道:「行。还有,别叫我狐狸先生!」 这个梗出自水豆子女士,大家忍不住都笑了。 「对了,太宰,刚才有电话来,说是a座楼有个小姑娘清醒了,我已经派研究员去了,你也去看一眼吧,没想到你那法子真的有用。」国木田难得夸奖他一次。 太宰还是一副寻常模样,像是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随便点了下头,问道:「小乌来了吗?福泽先生和森先生不是今天去接他?」 「他们直接去参观了,现在应该还在a座,等你看完,说不定正好能追上他们。」 *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星无原型 『阴风怒号,浊浪排空』出自范仲淹《岳阳楼记》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復回』出自李白《将进酒》 第40章 起个啥子题目捏 等太宰到了a座大楼时, 12号小姑娘已经被带了出来,坐在实验室里『咕咚咕咚』地喝温水。 她喝得整张小脸都快埋进了碗里,温热的水蔓延过干裂的嘴唇、冒火星的喉咙、和饿得抽搐的胃肠, 仿佛干燥的大沙漠里突然降下甘霖, 甜美的河流肆意流淌,滋润着龟裂的土地。 『唿』地一声, 小姑娘抬起头狠狠换了一口气, 又一个勐子扎进了水碗里, 她从来不知道, 水也能这么好喝!!! 另一边, 研究员拿着刚列印完,还热腾腾的测试报告给太宰看,道:「污染状况确实消失了,虽然还有復发的可能, 但至少验证了,污染者是可以根据反省自行净化的。可惜, 这法子只适用个别人,像她屋里一共十二个人, 清醒过来的只有这么一个。」 太宰随便扫了眼报告单,不甚在意地笑道:「没事, 接下来你这样做...如此如此, 看看有没有效果。」 听完太宰的后续操作, 研究员瞪大了眼, 由衷感嘆道:「太宰先生, 还是你坏啊。」 太宰哈哈一笑, 道:「行了, 我也不多待了, 还有事忙,回见。」 研究员不敢耽误太宰先生的正事,这种横滨大人物,肯定日理万机,处理的都是重大危险的事件,于是忙道:「您快去忙,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太宰『嗯』了一声,脚步匆匆地离开,赶着去处理他的『正事』了。 送走太宰的研究员,怎么咂摸,都觉得太宰先生给出的主意妙不可言,他走到12号小姑娘身边,道:「和子,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本名和子的12号小姑娘,刚刚『吨吨吨』地喝了个水饱,又跑了一趟厕所。现在,她充分享受活着带来的生理喜悦,大口大口地喝水,自由地上厕所,这些平平无奇,平时根本不会注意的小事,直到失去了,才发现是这么可贵、幸福,给人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这时,一听研究员问她饿不饿,和子被温水激活的肠胃立刻大声叫了起来,唾液飞快分泌,她点点头,道:「饿!」 「这样吧,叔叔给你开一个自热小火锅,想吃什么就多加点,再配上奶茶果汁怎么样?」 和子馋得口水都要冒出来了。 「但是呢,我们不能在实验室吃,还是回你之前的房间吃吧,那里零食很多,和子爱吃什么随便拿。」研究员露出了大灰狼的笑容。 「啊...这...」 和子想说这不好吧,她有点儿害怕房间的集美们,不想回去。 但研究员保证道:「叔叔会陪你进去的,她们不敢骂你打你的,其实,这也是叔叔想请和子帮的一个忙,如果你的小姐妹们看到和子清醒后的样子,受到感触,也能放下极端情绪,和子不就相当于拯救了大家吗?」 第57页 这个理由让和子怦然心动,对啊,要是集美们也能像她一样想明白,不就不用无休止地自我折磨了吗? 大家恢復到以前那样子,一起小组学习,一起讨论题目,一起逛街吃好吃的,闲暇时再分享分享八卦,攒攒明星小卡之类的,那多好呀!而不是做一些整天盯着电脑手机,想办法弄死别人或弄死自己的事。 她点点头,神情不像是去吃饭,而像是去上战场,充满了严肃、庄严和认真的意味。既然尝到了神智清醒健康的甜头,她也不能就这样放弃了集美们。 于是在研究员和几名军方人员的陪同下,和子回返到房间。 长长的走廊,明亮的日光,透明门后集美们复杂的表情...此情此景,和子不禁双眼微红,挺胸抬头,心中迴荡着经典回宫的bgm。 归来的她,已经不是12号了—— 现在,她是钮祜禄·和子! 不再沉溺于对哥哥的虚情假爱,而是要清醒挽救姐妹,面对一切! 研究员打开门,暂时撤去了房间里的透明材质,十一个女孩面面相觑,最后,既防备又嫌恶地望向和子。 和子虽然有些难过,但也很能理解她们的心情。 之前,大家都在一个烂泥塘里打滚,你往我身上抹一把泥,我往你嘴里塞一把草,塞得多的人哈哈大笑,以为自己赢了,可不论赢多赢少,叫站在岸上的人看来,都是一样的脏。 可现在,她却爬出了泥塘,洗干净了脸,这被泥塘里的人见了,简直比往自己嘴里塞泥的还要可恶。她们不想跟着爬出去,只想怎么把这个清醒的人弄死,别站在泥塘外碍人的眼。 所以,真清醒的人往往被排挤欺负,因此只能随着大流装煳涂,得过且过,明哲保身。世道如此,谁也没辙。 不过,即便只做个旁观者,即便被人骂『冷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只要没主动去伤害别人,用武力或诡计去欺负弱小,用舌尖这块最硬的骨头去扎别人的心窝,便已经是上等难得的品格了。 而像和子这样的一个小姑娘,恢復正常后没有选择赶紧回家,任着这些姐妹继续养蛊似地乱斗,反而鼓起勇气回来,从她那瘦弱的小胸膛里,发出一点微小却很有力量,怯懦却很真实的声音。因此,在温暖的阳光下,她简直就像一个英雄。 研究员站在和子身后,小姑娘们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她,看她想做什么。 军方人员抬来一张桌子,和子从零食小山里扒拉出自己爱吃的,铺了一桌子。 她请研究员帮她把自煮小火锅打开,研究员非常乐意效劳,不一会儿,小火锅中的汤底便『咕嘟咕嘟』冒出了热气。 和子选的是番茄小酥肉口味,番茄汤底混着牛油,虽然看上去红通通的,十分浓郁,但味道却是酸酸甜甜,清爽可口。 香气飘散,闻得屋里的小姑娘脸都要绿了,她们可是将近两天滴水未进,滴米未沾啊... 这香气就像是毒蛇,勾引她们去嗅,去闻,去分泌唾液,她们多想不顾一切,冲上去『吨吨吨』地干上一碗火锅底料! 可是不行,这些食物,都已经被对家的大脸给玷污了,她们作为真爱粉儿,无论身心,必须要像古代的圣女一般纯洁,怎么能接受这种骯脏的食物? 一旦忍不住诱惑,哪里还有脸去粉哥哥/姐姐?要是再被别有用心的对家传出去『某某说是哥哥的真爱粉,其实也吃姐姐gg代言的食物』,那,那岂不是比被杀了还要可怕?! 早已甦醒过来的六号大姐脸色难看,她突然翻身而起,盘腿而坐,断声喝道:「集美们,快!抱元守一,守住心神,大威天龙,哥哥最棒,粉丝护法,般若巴嘛空!!!」 这时候也顾不得内讧了,众女生连忙学着六号的样子,闭目沉心,在脑中祭出哥哥/姐姐的形象,运转周身气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火锅是空,香气是空,除了哥哥/姐姐,四大皆空! 然而这时,和子『哗啦』撕开了一大包小酥肉,那小酥肉炸得金黄酥脆,表面干爽,撒着胡椒粉和孜然,一股脑下进锅里,番茄的浓汤里立刻多了油炸肉香,一缕一缕,小钩子似的往人鼻子里钻。 女生们虽然一个个如老尼般闭耳塞听,但这鼻孔可怎么堵住?鼻翼翕动,像是想再多闻闻多嗅嗅,喉咙一咽一咽的,但因没有水的滋润,火辣辣地疼。 研究员低下头,漂亮的黑髮下,他斯斯文文地笑了一笑,虽然太宰懒得和这些小孩儿玩,但他却觉得很有意思,也可能是被军方关久了,看什么事都好玩。 他观察了一圈小姑娘们的反应,抬手帮着和子撕开细粉丝、年糕、芝士、黄喉毛肚...的包装袋,各种食材都下进了小锅里,一锅火热,翻滚着五颜六色,着实诱人无比,就等着被捞上来塞进嘴里。 苍白修长的手像一只魔爪,又伸向了椰汁西米露、玫珑蜜瓜果汁和芋泥波波奶茶。都贴心的帮和子插上吸管,送到她面前。 「咕咚咕咚...」这是果汁滑过喉咙的声音。 「咔哧咔哧...」这是过于爽脆的黄喉毛肚裹满酱料,一咬弹牙的声音。 「嘛咪嘛咪...」这是浸透番茄汤汁的小酥肉,香软酥烂,美味得不想咽下的声音。 研究员还非常好心地指导和子,怎么用年糕蘸取芝士,然后拉出长长的丝儿... 第58页 和子大快朵颐,幸福得快要哭出来,她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吃,于是邀请研究员叔叔一起吃,但研究员微笑着拒绝了:「谢谢和子,叔叔身体弱,不能吃这些口味重的。」 和子虽然有些遗憾,但再一次涌出了幸福感:是啊,世界上还有那么多身体不好,连好吃的都没法吃的人,对比之下,自己是多么幸福、多么好运啊! 想到自己差点做出为了追星跳楼的蠢事,再也吃不到美味的小酥肉,和子冒出冷汗,连忙捞一大口魔芋结压压惊。 她又是『吸熘吸熘』,又是『吧嗒吧嗒』,一个饿得眼冒金星的小姑娘终于忍不住了,她拍床而起,叫道:「去她姐姐的,我要吃东西!」 说罢,便像一匹小饿狼似的冲进了零食堆里,可饿得太久,两眼发花,手指发颤,几下都没撕开包装袋。 研究员一个眼色,一名军方人员立刻上前帮忙,让这孩子先喝了几口温热的椰汁西米露,然后又倒了热水,给她也整了个小火锅,但这份是菌菇鸡茸味的,奶白的母鸡高汤混合着清香的菌菇,鲜美又滋补。 其他小姑娘眼见出了第二个叛徒,气得破口大骂,还有一位真情实感地哭了。 但相比起眼前的美食,这些饿过劲儿的责骂就显得有些虚弱无力。 第二个小姑娘名叫葵田,性格比和子硬气不少,她吃喝了一阵,缓过劲儿来了,拍着桌子道:「其实和子跑的时候,我就悟过来了,活一辈子不容易是不是?追星或者别的什么消遣,就是为个快乐对不对?这找乐子没找着,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傻不傻啊?人家在这个时间,刷视频哈哈乐,学习长见识,睡觉美容,逛街看漂亮衣服,咱们呢?为了一辈子摸不着的一个人,在线上线下撕得腥风血雨,恨个陌生人恨得咬牙切齿,活得面目狰狞,神憎鬼厌的,现在还不让吃不让喝——这吃喝拉撒乃是天经地义!反正啊,我是想明白了,追星就追星,但别本末倒置把自己赔进去,我呢,不陪你们玩了,明天就去报个音乐班,学点真本事,别整天在这儿乌眼鸡似地互啄,啄来啄去,最后什么也没得着,白搭!」 她『哐』地放下碗,在高她那么多的军方人员面前也不犯憷,霸气道:「走,做完你们那套测试,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葵田,你要是敢走,就别想再和我们玩了!我们会发动班里的同学孤立你,还有和子,让你们整天没人说话,活得就像空气人!」六号大姐嘶声裂肺地喊道。 和子有点担心地掐了掐衣角,葵田却上前一步,半点不惧:「随便你好了,你能发动一个班,但你能发动整个世界吗?从今天起,我的路会越走越好,越走越宽,越走越光明!只要我行得端做得正,和我一样优秀的人,就会像萤火虫聚向光源般聚拢而来。而你,整天的出息也就是骂赢那个,整死这个,身边只会源源不断地出现臭狗屎!能力强不强无所谓,过得好不好也无所谓,但生而为人,应当有一颗正直善良的心!」 她说完这番话,房间里落针可闻,小姑娘们一个个气得满脸通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仿佛有种奇异的力量,很微弱,但却带着一股正气,封住了她们的嘴,使还未完全被污染的心灵,不能喷出骯脏的话来。 因为这种力量,瀰漫在人类漫长的歷史中,存在于人与人相处的每一个角落中,或许是正直,或许是善良,或许是友爱,或许是团结,它因微弱而总是被人轻视,它因真挚而总是被精明的人嘲笑,但在意想不到的时刻,它又会爆发出难以想像的力量,将人性的光芒展现得淋漓极致,璀璨生辉。 研究员低着头,虽然低嘆了一句『幼稚』,但唇角却露出了极淡的笑容。 葵田长吸了一口气,像是自己被自己的话点醒了一样,整个人如焕新生,她对和子道:「我打算出去之后,向我骂过的人道歉,你要和我一起来吗?」 和子犹豫了一会儿,毕竟道歉这种事可比杀人难多了,但她还是小声『嗯』了一声。 随即,两个小姑娘手牵着手,昂首挺胸,走出了阴暗小房间。 走廊里日光大片泼洒,光明如画。 第41章 怪物们 纸月乌一行人, 很快就逛到了e级区域的尽头,至于感想,只能说世界之大, 无奇不有, 物种多样,千奇百怪。 要是换个心智脆弱些的, 估计会崩溃吶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同类?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毕竟举目张望, 黑暗得看不清出路, 人皮包裹着丑恶人心, 挨挨挤挤, 不留丝毫缝隙。 或撕咬、或狞笑、或怒吼、或冷漠地围堵过来...使人走投无路。绝望之下,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 但纸月乌等人,都是经歷过大风大浪,骯脏诡计的人, 心智像百鍊精钢一样坚定,对一路的鬼哭狼嚎, 丑态齐出,还觉得挺有趣的。 也许是他们知道, 现在所见的不过是一片小小区域,在外面有更广阔的天地, 奔波着无数热爱生活, 善良勇敢的人们, 虽然如萤火般微弱, 但却始终闪耀, 号召并鼓舞着内心藏有正义, 却又胆怯不敢站出的人:永远, 永远不要放弃希望。 又或许是他们有为之相信而守护的人, 有自己贯彻的信念理想,所以不惧魑魅魍魉,邪念侵蚀。 同时,他们也看到了每个房间里,太宰设置的『针对性措施』。 第59页 比如,把不爱吃烤冷面、致力于杀死所有吃过烤冷面的人;和爱烤冷面爱得疯狂,致力于给每个人嘴里都塞上一口烤冷面的人关在一起,让他们互相调和调和。 再比如,将四脚着地,扬腿撩胯,叫嚣着要让所有女人臣服□□,将自己的基因遍布世界的畜生,和一群喜欢帮人捡肥皂的勇勐大汉关在一起,嗷嗷直叫,痛并快乐着(...) 下限之低,令人嗟嘆,手段残酷...但大家都很喜欢。 同时,森先生也不由升起了些许警惕,虽然早知道太宰拿捏人心精准,性格中也有冰冷淡漠的一面,但能想出这些主意,手段又这么放得开,也是他未曾想到的。 这种人,对付外人固然是一柄利刃,可要是哪天对自己人也来上一遭,那可怎么吃得消哦。 福泽却没想那么多,只是眼角眉梢,绷不住地无奈笑笑,包容自家下属的小淘气。 纸月乌就更没当一回事了,他默默留意太宰对他的照顾,记着他深夜奔袭,持抢灭怪的情谊,已将他视作自己的好友。 他为人护短,对看重的人包容无限,自己更不是什么道德标兵、圣人或卫道士,对太宰的做法,嘴上不说十分贊同,也在心里海豹鼓掌。 几人各自思量,各有看法,这时,让大家心绪万千的主人公从走廊那边走来,步伐轻巧,韵律悠然,明明奔忙了一上午,却不显丝毫疲惫急躁。 纸月乌直直地望去,只见这人今天又换了一件冷灰色的风衣,仿佛披戴着冬季的月光,又像是一株覆雪的冷峭梅树,经过佛跳墙的补养,由内而外的光华自生,气质秀逸出尘,一时竟觉得有些陌生。 但当太宰走近,一把揽上他的肩膀,手指轻拨一下眼镜链,笑道:「我就知道,小乌戴眼镜保准漂亮。」熟悉的感觉重新归来,像是柔软的毛巾被,轻柔地裹上身体,纸月乌忍不住唇角勾起,熟练地抖掉他的手。 太宰丝毫不以为意,转而向福泽等人问好,态度亲切自然,不像等级森严的上下级,反而像是面对可亲的老朋友。 森先生一脸惋惜:这么好用优秀的下属,怎么就叫福泽抢了去... 太宰道:「小乌,这儿没什么好看的,小心脏了眼睛,中午我带你出去吃吧。」 纸月乌道:「我得看一遍知道这些人有哪些症状,才能斟酌菜谱,做出对症的食物。」 「哦?那正好我的事做完了,接下来,就让我陪你吧。森先生和社长这几天掌控全局,一定累了,不如让他们回去休息。」太宰笑道。 森先生:「...」 福泽:「...」 突然被踢了一脚怎么回事??! 森先生笑道:「太宰还是这么贴心啊,但我们这位小先生可是贵客,不由我们作陪,恐怕怠慢了不是...」 纸月乌:「没关系。」 太宰:「让我来。」 福泽点点头:「拜託你了太宰。」 太宰:「多谢啊社长。」暗中给出三连。 森先生一脸懵逼:嗯嗯?发生了什么?就这么走了?有种跟不上节奏的感觉? 他狐疑地在两个漂亮年轻人之间扫视,隐约嗅出点黏黏煳煳的味道,恍然大悟,但又不想那么快让前下属得偿所愿,于是拿捏起首领的架子,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不是待客之道。」 太宰微微一笑,从容道:「森先生就放心吧。过几天我回港口看小爱丽丝,之前给她订做的陶瓷bjd娃娃终于到了,还附带买了一座给娃娃住的小屋,比全景鱼缸还要大,里面家具衣物首饰齐备,森先生别忘了派两个细緻的人去拿。」 森先生酸熘熘的:「那她肯定不会再怕你了,估计得尖叫着蹦起来。哦——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份文件没看,我也先走了,太宰啊,仔细招待小先生,一切都拜託你啦。」 森先生走后,现场就剩下一个电灯泡了,对安吾,太宰就没那么客气了,他懒懒道:「安吾,你们军方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危险等级最高的囚犯,都能让他cos研究员,在大楼里乱晃,还有模有样地和我讨论污染问题,怎么,军方打算改变风格,以德服人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费奥多尔??!」安吾惊了,「他跑出来了?」 「唔。如果你跑得快的话,说不定能帮他收拾一下吃剩的零食袋子。」太宰嘲笑道。 安吾顾不得回嘴,扭头就跑,边跑边朝对讲机快速说着什么,纸月乌望着他的背影,问道:「囚犯跑出来了?没事吧?」 「不用担心。」太宰淡淡道:「那囚犯假扮研究员,估计是因为被关久了,所以出来熘达熘达透透气,他本来与我理念不同,但看到横滨这一场灾祸,应该想法有所改变...他使唤的四个军方人员其实都是我的人,会把他盯得死死的。」 纸月乌『哦』了一声,两人之间自有默契,对方不愿多说的,便不再多问。 太宰的神色温柔下来,轻轻道:「现在就剩咱们两个了。」 这话说得有点奇怪,总觉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但纸月乌一想,这本就是事实,有什么好奇怪的,于是大大方方地道:「是,我也觉得应付他们麻烦,还是和你在一起比较轻松。」 太宰:「...」 他极婉转地、努力地笑了一下,道:「小乌高兴就好。」 第60页 「不过,你的事真忙完了?别光顾着招待我,落下正事。」纸月乌好心劝道。 太宰无辜道:「小乌觉得,我是这么不负责的人吗?因为我的能力对抓捕没什么用,所以社长安排我做好污染者的引渡分类工作,昨晚消化佛跳墙用了一小时左右,然后整夜就在各处帮忙,凌晨才回家洗了个澡,然后又跑了一上午...」 纸月乌看他着急又乖巧解释的样子,后悔自己误会了他。光看到他表面的好风仪,却没考虑到他背后的辛苦,于是张口想要说声抱歉。 但唇瓣微启,就听太宰笑眯眯道:「小乌误会了我,不如补偿我一声哥?」 纸月乌:打蛇棍上,呵呵。 遂不理。 太宰唇角微弯,插科打诨胡闹了过去,只因他不想听这人认真地对他抱歉。 两人并肩而行,一起向d级区域走去,有了太宰,便用不着随行介绍的研究员了。 太宰道:「d级区域前两天还是很热闹的,都是处于变异阶段,神智被严重改造的人,不像e区还有点理智,大多是疯疯癫癫,大嚷大叫的疯子,一语不合便突然爆头,一个爆了便带着一连串的都爆了,简直像踩地雷一样...但一旦熬过了变异,便会拥有崭新的怪物形态,但神智依然扭曲,不过破坏力普遍不大,比如那只章 怪...」 纸月乌道:「不对吧,咱们遇到的那只章 怪是c级吧?」 太宰很满意他说的『咱们』,虽然大概率只是纸月乌随口一说。他解释道:「其实严格来说,章 怪介于d和c等级之间,既没变异好——虽然有了新形态但思维混乱,又进化得过了头——拥有一定的破坏力。但你看它的恢復能力明显不行,子弹爆头一次后復原,再次射杀便轻松击毙,而且不能切换人形...总之这套等级也在探索当中,慢慢完善吧。」 纸月乌点头,又问道:「那c、b、a、s等级准确来说是什么样子呢,横滨现在出现最强的污染是什么等级?」 「横滨目前出现最强等级是c,章 怪勉强算是一例,另一例...还没抓到,被逃走了。」太宰道。 但他并不太担心:「那个污染者没有正常人思维,一旦说话行事,便像乌鸡立在鹤群里,很容易被发现。但他已经能在怪物和人形中切换,这点不得不防。」 「所以,按照形态和理智两个标准推测,b级应该是既具备扭曲理智,也具有正常思维,很会伪装自己的怪物人,a级可能进化得更为完美,智商提高,说不定能自由修改自己的人形和怪物形,而s级暂时只是一个设想。」 纸月乌懂了。省流的说法,e级就是不正常的人类,d级是不正常的怪物,c级是不正常的怪物人,b级是知道自己不正常,但就要不正常的厉害怪物人。a级是更漂亮更聪明更厉害的怪物人,也就是俗称的精英坏蛋?s级未知。 「我们等下要参观的d级,其实有趣的只有一个...想必你也见了我在e级布置的那些法子,但对于d级来说,可能就没用了。当人彻底变成怪物,实在很难自己恢復过来,所以就要麻烦你了,小乌。」 太宰的神情带了一丝歉意,毕竟这个人如此干净美好,仿佛生来就应该与阳光、鲜花、美食等可爱的事物相伴,而不应该搅进这些漩涡中。 纸月乌闻言,皱了下眉。他不是很喜欢太宰这样客气的说辞,他都愿意将他视为好友和小弟了,这么客气做什么? 于是纸月乌很大哥范儿地拍了拍太宰的后背,沉声道:「客气什么?我也有自己的目的,也和三方达成了条件,左右不亏。倒是你,别忘了和我还有一场比试约定,等你输了,一定要知耻后勇,发愤图强,把身手练利索了。」 太宰:「...」输了!输了! 他很想不顾形象,仰天长嚎—— 啊啊啊啊啊这人怎么这么直!!! 刷开密门,d级区域也和e区一样,是一条长长走廊,但大多房间都是空的,并且多了不少看守。 一队军方人员扛着拖布扫把,正从一间房间出来,看到太宰,连忙行礼,道:「太宰先生。」他们知道太宰在军方高层也很说得上话,算是高级顾问一般的人物。 「怎么,又爆头了一个?」太宰问。 那军方人员苦着脸,饶是有专业的素养,也忍不住吐糟道:「太宰先生,虽然人死为大,但这傢伙足足把我两个下属都搞出心理阴影了,当然那边那个更绝...算了就说这个吧,它爆头了其实我挺高兴的,但关键是,它可能会连累我一个女下属受处分...」 「嗯?我记得这个污染者变异后还是能交流的,特点是长着两张脸,但也不算什么大毛病...」 「就是这个啊!」军方人员一拍大腿,抱怨道:「这怪物平时安安静静的,看着一点儿也不凶,长着前后两张脸,其中一张脸,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觉得是在针对它,那天我一个弟兄负责送饭,它盯着菜,问,菜为什么是绿的,是不是在讽刺它老婆跑了,给它戴了绿帽子。」 「我那弟兄不知道怪物的可怕,回了嘴,说我怎么知道你老婆的事,菜不是绿的还能是什么颜色?结果怪物大怒,说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我老婆刚跑,你就端了绿叶菜上来,明摆着是嘲讽人!于是突然发狂,朝他一顿狂咬,要不是有防护措施,险些就被咬死了。」 「后来我又换了一个谨慎的女下属看守,吩咐她不用进房间,就在门外把守。结果那怪物换了一张脸,趴在门上,一直声称,我那女下属一定是喜欢它。否则,怎么会不系领口第二颗扣子,故意露出肌肤诱惑它?」 第61页 「还有,怎么会偶尔故意弯腰,肯定是在向它展示翘臀...但其实我那女下属只是向过路的大佬行礼而已...而且,也不知道谁把怪物说的传出去了,造谣我那女下属和怪物恋爱...这这这...唉,好好的一个姑娘,还是我战友的未婚妻,哭着跑回家去了,谁知道,就连我那战友都信了?!质问她是不是隐藏着什么人外之恋的重口味...我去,简直了,无语了,唉!都是我的错!」 太宰安慰他道:「怪物这不是已经死了吗?你发个澄清,我再陪你去和她未婚夫谈谈,当然我个人建议,这种未婚夫不要也罢...事情还是很好解决的。」 「但是,但是,」那军方人员简直是一脸哭丧相了:「这怪物不是自己爆头的呀,是我那女下属破坏纪律,亲自出手给弄死了,她以为这样,我那战友就会相信她...结果,我战友打电话跟她说,要不是你心虚,你把怪物弄死干什么?我听不惯,就抢过电话骂了他几句,结果他现在怀疑,我和女下属也有一腿,要把我们告上军事法庭...」 第42章 开课了 听到这样可笑的事, 太宰反而严肃了,道:「有没有让你战友做个测试,我怀疑他被污染了。」 毕竟这些话不像是人说的。 军方人员一惊, 小声道:「您也这样觉得?我还以为是自己多想...这两天忙, 我本来打算等空闲下来,我们三个, 我, 他, 还有他未婚妻, 约个地方, 大家坐下来谈谈,把事情讲清楚,别造成什么误会...但要是他真被污染了,这事情可就拖不得了...」 他发了一会儿怔, 像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又下定了决心, 道:「我明白了,等下我就去上报。如果真是污染, 事情也说得通了...」 这时,房间里最后的军方人员终于检查完毕, 确定没什么遗留物后, 拖出来一具很大的裹尸袋。 太宰看得出纸月乌感兴趣, 于是问道:「能让我们看一眼吗?」 那军方人员醒过神, 连忙道:「可以, 当然可以, 只要您两位不嫌噁心。」 于是, 裹尸袋被拉开一条缝, 露出了那具和人没什么关系的尸体,仿佛一个肿胀流脓、紫青色的肉球,勉强可以称之为头的地方,确实长着两张脸庞,竟还保持着死前的神态。 「对了,怪物的观察日志和心理分析记录还在吧?拿给这位先生看看。」军方人员看纸月乌与太宰形容亲近,也存了几分交好的心思。 纸月乌接过文件,看了起来: 【...一张满是自卑自怜的脸,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瞧不起它,针对它,迫害它,而那自卑中,却又蕴藏着一股随时应对挑衅的神气,好像不管别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即使与它毫无关系,都要上赶着对号入座,然后大声质问:你是不是在说我?!唯恐一时不察,以致于让别人冒犯了它。 它用最缜密的态度,呵护自己少得可怜的自尊。就像用指头大小的布片,爱怜地遮住自己的裆/部,草木皆兵地应付周围。只要捕捉到一点儿和它有关(有关????)的迹象,比如绿菜叶子、细面条、报纸上的花边新闻和一只臭虫,都给它充分的理由发疯反击。 等别人退避三舍后,它又咒骂着这见鬼的世道:它明明是世上最惨的小可怜,可却没人理解它的苦痛,怜惜它这朵娇花! 而另一张脸,非要形容,就是—— 它长得那么普通,却那么自信。 那双微眯的眼,轻挑上扬,邪魅狂狷。虽然煳着厚厚一层眼屎,眼毛稀疏,眼球血丝爆炸,但那魅力四射、含情脉脉的目光,又岂是眼屎能挡得住的? 就像阳光能穿越大气层,到达地球,它的目光,也能穿过世俗肤浅的认知,直达姑娘们的心里,黏连着姑娘们的灵魂,使她们对自己神魂颠倒,欲罢不能。 所以,姑娘们那些情趣般的小暗示,它都非常理解,且能准确解读:她看我,她心里有我,她喜欢我! 她解开扣子是想诱惑我,弯腰是想勾引我!那还等什么?大声说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我的女人,然后果断地上啊! 什么?她拒绝了?说有未婚夫?嗐,姑娘都是这样假惺惺的,嘴上越说不要,心里越兴奋,说不定还想让我和她未婚夫一起呢。不就是想让哥们当舔狗吗,来啊,哥舔你就是了...】 记录戛然而止,结局在裹尸袋里。 怪物尸体上一共八个弹孔,均集中在致命位置,可见那姑娘的『假惺惺』,实际上是再诚恳不过的大实话,可惜,某些自我感觉良好的货色,非得丧命才肯相信。 军方人员见他看完了,突然沖队尾道:「花禾啊,快过来见见两位先生,这位太宰先生是高层都敬仰的大人物,你也来认识一下。」 其他人默默地让开,露出站在最后的一个姑娘,容貌清丽,像是一朵沾着露水的百合花,眼周泪痕未干,衣服上还溅着点点黑色的血迹。 她含着眼泪,对军方人员摇了摇头,反而更往后退了几步,军方人员很急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太宰,最后无奈地嘆了一声。 纸月乌明白了,这位军方人员也是病急乱投医,为了减轻这女下属即将面临的惩罚,竟求到太宰面前,让他能帮着美言几句。 太宰轻柔地微笑着,那军方人员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了,羞愧地低下头:「对不起,太宰先生,是我煳涂了,我倒不是为了自己,主要就是觉得这事太憋屈人了...」 第62页 「我并没有权力插手军方的事。但是不管怎么说,没有让正常人为怪物赔命的说法。」太宰说得很干脆:「我相信上层虽然煳涂,但不至于不明白这个道理,你就不用太担心了。现在应当做的,是尽快确定那位战友的状态。然后发布声明,解除误会,不要让花禾小姐的名誉继续受损。」 军方人员面露感激,恭敬道:「是。感谢太宰先生的包容,给您添麻烦了。」 互相告辞离开。纸月乌问:「你要帮他们吗? 」 太宰道:「我会提一句,但事实真相如何,不能听他一面之词,还得军方自己调查。小乌,你会不会讨厌这样的我?」 纸月乌奇怪地看他一眼,道:「怎么说?」 太宰轻轻一笑:「许是经过的事多了...我不会再为一个故事而义愤填膺了。」 十年饮冰,热血难凉,但如果饮的不是冰,而是形形色色的恶意呢? 善恶难分,人心诡变。 终是将少年那颗伸张正义的心一层层掩埋,换来今天这颗刀枪不入,也略显凉薄的心脏。 纸月乌弯了下唇角,道:「刚巧,我也是。」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既然喜欢体恤他人,就放手去做。要是谁敢让你心凉,我也让他尝尝凉了的滋味。」 太宰闻言,低下头,半晌没出声。纸月乌斜眼瞥去,只见他浑身一抖一抖地在笑,不禁有些恼:「你笑我?」 「嗯嗯...不是,我是笑小乌...太可爱了哈哈...」太宰笑得眼角都带了泪花,长臂一收,将纸月乌圈进怀里,低下头在他颈窝埋了一下,闷闷道:「那我就多依仗小乌了...」 纸月乌被他的突然一抱,搞得耳尖发红,后背发麻,赶紧挣脱,严肃道:「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在外面还是要注意些。」完全忘了是谁当街把人抱回去的。 太宰唇角弯起:「哦?那就是回去可以了?」 纸月乌不理。虽然兄弟朋友感情好,抵足而眠,换衣而穿也是有的,但最近,他们好像接触太多了,像纯洁的好友情谊掺了点什么,倒莫名有点像世子和他花海玩闹时,突然按住他慢慢凑近的感觉…这不好,得改。 他将太宰喜欢动手动脚的习惯,归因于太宰朋友少,可能有点儿缺爱,乍然有了他这样如兄如父的存在,感情难免克制不住,热烈奔放一些,倒也赤诚可爱,能够理解。 他的这些想法…只能说幸亏太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否则,恐怕得呕出三升血来—— 我追你做老婆,你却想做我爹? 「你说的那个有趣的怪物,不会就是爆头的这个吧?」纸月乌道。 太宰笑道:「不是,我要带你去看的,是几周前,和乱步先生合作才抓到的,现在想想,其实污染早就在慢慢滋生了…虽然这个污染者几乎没有破坏力,但在特定的区域,它能力无解,几乎天下无敌。」 纸月乌被吊起了胃口:「它不是只有d级?天下无敌?能力无解?」敢和他用刀比比? 太宰道:「所以,它是整座大楼最特殊的一只怪物,甚至我已经有了一个主意,看能不能利用它找出幕后黑手,否则,咱们在这边救火,黑手躲在后面点火,那这场混乱永远结束不了。」 纸月乌很贊同他的说法。 到了一扇密闭的大门前,太宰停下脚步,解释道:「这个怪物不能见太多光,太多人,所以门不能用透明材质。」说完,他轻轻刷开了门,带着纸月乌进去。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纸月乌才看清,这不是一间普通的禁闭室,而是一间宽阔的阶梯式讲演厅。 密密麻麻的座位顺阶梯而下,每隔两三个座位,便坐着一个『人』。 每个『人』从扶手抽出的小桌上,都放着一块亮亮的屏幕,有大有小,或手机、或笔记本、或平板,还有『人』干脆放了三块。 那些屏幕发出的刺眼的光,映出那些『人』的样子:他们的脑袋变形得厉害,乍一看好像一个哑铃,中间凹陷下去,耳朵两侧又高高地鼓起来。 他们头髮稀疏,就像是因为脑袋发生了严重的改变,以致于头髮不知道该怎样长,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红肿的大包。像是被极厉害的毒蚊子叮过似的。 他们动一动身体,或是做出什么动作,那脑袋便危险得一晃一晃,里面仿佛进了不少水,可再一细听,又不像是清澈干净的水那般摇动悦耳,而是像旱厕里浑浊的固液混合物,『咕噜咕噜』地泛起一串串变质的气泡,听着便让人心里沉闷、很不舒畅。 太宰突然牵起他的手,低低地说了一声『跟我来。』便步伐飞快地在昏暗中穿行。 几个怪物回过头来,纸月乌这时才发现,这些怪物虽然头型差不多,但面貌却是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而它们的嘴,又都是一个圆圆的喷壶,有点儿像鱼的嘴唇。 他跟着太宰来到最后一排,这一排没有人坐,仿佛这些怪物也知道做出好学的姿态,都默契地坐在前面。 太宰拉着他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两幅墨镜,递给他一副,道:「戴上,刺眼。」这才松一口气的样子。 纸月乌摘下眼镜,换了墨镜,越发迷惑不解,低声道:「难道这些怪物很厉害?」他刚才用神识扫了一遍,除了满脑子的浑浊液体,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63页 太宰心有余悸地道:「你是没见过它们发作时的样子,别说,我是真的有点儿害怕。」说着,往纸月乌身边靠了一靠。 纸月乌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一抬眼看到远处讲台后,挂着巨幅幕布,就像网上的电影院图片那样,不由得有了主意。 他拍了拍太宰的后背,道:「我听说,看电影的时候得吃爆米花,这里这么像电影院,不如也吃点小零食好了。」 说罢,他从背包里取出两瓶饮品,一瓶是小青柑气泡水,一瓶是番石榴果汁,还有一盒各种口味,糖果颜色的马卡龙、一袋腊香扑鼻的肉干、还有各种晒干的果干、脆薯之类的。 太宰哭笑不得,却不免真有了看电影的闲适。 他尝了尝每样零食,纸月乌出品,每一样都不同于市面的口味。让人惊奇,小零食也能好吃到这个地步。清爽可口,鲜甜美味,绝对不会出现呛、咸、干、齁的体验。 比如芒果干,加工后总是不可避免的齁甜干涩,吃完一片就想喝水。但纸月乌以灵气烘制的月金芒,果肉大块甘甜,完全的芒果本味,香气浓郁得似乎能溢出果汁来,嚼起来毫无纤维感,就像在吃一块多汁的鲜果软糖。 两人埋着头,窸窸窣窣地吃起来,不一会儿,前方传来了欢唿的声音。 只见一个干瘪但很高大的怪物站起身来,走上讲台。和其他小怪物相比,它的头显得更大,更像哑铃,它的嘴长长撅起,又开了许多小洞,就像一个超大型号的喷头,它的神态端庄肃穆,从正常人类身上,都难以看到这样认真的神态。 它站在讲台上,睥睨四方,仿佛就像天地的主宰,万物都应该趴在它脚下臣服。 小怪物们狂热地鼓起掌来,它们的手指格外粗长,掌心好像凝着一团汗,拍掌时发出『哌唧哌唧』的声音,叫道:「老师好!老师好!」 大怪物坦然自若地享受了一会儿,才抬手示意安静。 它背着手,左右踱步走了两圈,然后对台下说:「大家好啊,我是你们这门课的老师,我姓槓,叫槓精。大家可以叫我槓老师,也可以叫我喷子。毕竟喷人我也很熟练...大家是这两个专业都修是吧,毕竟咱们这是双学位课。」 「...哪位同学会放ppt的,上来帮我放一下...哦,你来,这是优盘...」 「言归正传,我们这门课,本来都是靠本心发挥,口耳相传,网上观摩,自行理解并学习的。但是今年,我们不是被逮住了吗...老师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不能让槓这个技能沉寂下去,也不该让『槓』的艺术一直被打压,因此老师开了这门课,打算开宗立派,广收门徒,争取让人人都成为槓精,人人都能自由地去槓,愉快地去槓,享受地去槓,让『槓』成为一种有益的习惯,一种健康的爱好,一种生生不息的精神,将『槓』的艺术发扬光大,从我做起!」 「好!」底下一声大吼,怪物们都沸腾了,一双双求知的小眼睛亮亮的,比高考前的学生都要专注,看着实在让人感动。 这时,ppt放好了,巨大的白色幕布上,出现了第一个大标题:什么是槓精?成为槓精有什么意义? 槓老师道:「来,哪位同学说说,什么是槓精?今天是我们第一堂课嘛,大家畅所欲言,不用那种太专业的词儿,就从你朴素的情感出发,随便谈谈。」 第43章 槓精课堂 它话音刚落, 底下便『唰唰唰』地举起一片手。 槓老师不禁笑了笑,为同学们的主动感到欣慰。它随手点了一位,道:「好, 这位同学, 你来说。」 纸月乌喝下一口番石榴汁,扭紧瓶盖, 抬眼去看, 一个小怪物站了起来。竟是一个女孩。 他做出这个判断, 源于小怪物身上, 穿了一件漂亮的洛丽塔小裙子。 茶色的布料, 即使在昏暗中,也闪烁着粼粼微光。裙摆画着精緻的復古插画,缀着美丽的缎带和蝴蝶结。每条褶皱都像是经过精心的打理,一直收束进刺绣的腰带里。 不过, 这样漂亮的一条裙子和怪物丑陋的头颅一对比,就显得有点儿滑稽了。 尤其是它还戴着一顶柔密滑顺的假髮, 可因为头颅的形状实在奇怪,假髮也遮不住两边槓铃似的形状, 只能可笑得搭在上面,像脖子上盖了一座立交桥, 而立交桥上又盖了草似的。 她大声道:「老师, 这题我会!」 「我觉得, 槓精是一群不被理解, 却依然坚持着自我和勇气的可怜虫, 经常因为说实话而遭到大家的打击和迫害, 可因为这个世界需要真实的声音, 又不得不冒着风险大声开口。」 「比如我, 我的名字是由美,是一个洛丽塔忠实爱好者,每个星期六都会去参加集美们举行的茶会。可能其他同学不是很懂我们的这种聚会,就是大家穿着美美的小裙子,化着精緻的妆一起聊聊天吃吃茶点什么的。」 「上周我就去参加了一个,那些女生,脸上挂着虚伪的微笑,互相夸对方的妆容和裙子好好看,还赞美主人的布置恰到好处,于是,茶会的主人就露出了因吹捧而洋洋自得的笑容,气氛和乐融融...」 「这我能忍吗?!」 「难道她们都是瞎子吗?难道她们认识不到自己长得有多丑,根本不配穿这么漂亮的裙子吗?难道她们看不出妆容的浮夸,还有茶会主人的布置根本就没有尽善尽美吗?怎么一个人都不发声?就知道在那里哈哈傻乐?」 第64页 「我愤怒了,我不能再沉默下去了,我要做一个勇敢的清醒者,我要成为戳穿皇帝新衣的诚实小孩!去他妈的气氛和谐,必须得有人说出来才行啊!要不然,她们怎么会认清自己几斤几两,又怎么会知道羞耻从而进步?」 「于是我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道,琳子,你是眼瞎了吗?千代脸上擦了起码三斤的粉吧?脸和脖子都不是一个颜色的,就这,你还能夸她妆面好看?」 「静,你是来参加茶会的不是来cosy的,你画两个大黑眼圈,眼线那么粗是想cos我爱罗吗?」 「茉莉,麻烦你照照镜子好吗?口红涂成猴屁股..人干事?还有,你涂的这个口红色号和你天蓝色的裙子一点都不搭,你应该涂那种淡淡的粉色,才能凸显出这裙子的娇嫩,现在这个大红色号显得你老又丑,真是糟蹋了好裙子,要是你听我的,我保证,你能被好多男的追。」 「纯子...算了,你那张马脸化什么妆都拯救不了的,自觉点,退圈吧。」 「哦,还有金月姐,你办的这个茶会虽然不错,但是在我看来,还是有很多不足的。茶水预备花茶干什么?花茶很难喝的,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相信别人也是这么想的。」 「沙发套的颜色也不够鲜亮,就不能换成粉色的吗?这个颜色不衬我的裙子诶,拍照不好看的。你是茶会主办人,为大家考虑到位好吧...喂!瞧瞧你们什么脸色,怎么一点都不虚心?我可是为了你们好才说的,难道你们就喜欢虚假地活着?接受不了别人一点诚恳的建议?呵,格局真小啊,一看就不配与我为伍。」 「同学们评评理,我说的意见,难道不是中肯又诚实,形象又精准吗?可是她们被戳中痛脚后急了,说什么她们知道自己长得不完美,妆化得不漂亮,但即使如此,也有享受快乐的权利。又不是学术研究或是什么严肃的大事,只是大家的自娱自乐,怎么这还有人来破坏气氛?」 「那个最可恶的金月大姐还说,你要是不喜欢,你可以走,破坏别人的心情算什么?大家为了共同的爱好聚在一起,暂时脱离现实,缓解压力,做一做小公主小仙女的梦,没有必要充当批评家,要求必须完美吧?有这个能耐请去学术会议、军方会议和港口会议,那里才需要像你这样,毫不忌讳敢于直言的人呢,在我们的小茶会发疯算什么本事?她还说,你觉得不一定就是对的,我倒觉得大家都很可爱,即使不完美,也在努力地学习化妆,精緻地对待自己,内心有美好华丽的期盼,并且能互相尊重给对方鼓励,即使提意见,私下委婉地提也就够了,何必这么伤人心?」 「各位,我真的被她的厚颜无耻惊呆了,一个个没有自知之明的玩意儿,竟然能理所当然地说出这样不虚心不上进,对自己没有严格要求的话,白费了我一片苦心!」 「于是我气沖沖地走了,身后却传来她们『咯咯咯』的笑声。回去后,我越想越难过,难道我不是一片好心吗?难道我的意见不精彩吗?她们宁愿欺骗自己也不肯照我说的改,哼,活该她们越打扮越丑,根本不可能有男人喜欢,就让她们一个个孤独终老去吧!」 「而我也悟了,像我这样好心的槓精,天生就是不被人理解的,但我还是要顶着风险和压力,大声地说出来,不看气氛,不看脸色,不顾别人,想说就说,我就是我,一个槓精,一个不被定义的槓精!」 「好!!!」 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为这位女同学的勇敢感到骄傲,槓老师目光慈爱,唏嘘道:「孩子,这条路可是很艰难的,走起来可不容易啊。那些愚昧之人根本不懂咱们的好心,就知道维护虚伪的面皮,当然啦,槓归槓,咱们还是要注意场合,这些小丫头随便槓,但可别真听她说的,去什么学术、军方、港口会议上槓,这些可不是咱们的业务范畴。」 女槓精骄傲道:「我懂,老师,我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这时,一位男槓精站了起来,大声道:「老师,我不同意这位女同学的意见。」 「哦,那你有什么看法?说说看。」槓老师道。 「我觉得作为槓精应该超然物外,这位学妹就太真情实感了,虽然气到了别人,但不是也把自己气得够呛吗?这可不是聪明的做法,我就不一样了。」 「我叫山本大槓,是一名小超市的老闆,最近年景不好,超市的生意很惨澹,搞得我压力很大,但没关系,我有特殊的放松方法,每天回家打开电脑,随便找一寓字证个视频博主或者社会新闻之类的,从内容到评论,无一不槓,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一旦有反驳的人,那我可就兴奋了,反正我闲嘛,逮着他们大战三百回合,不把人喷走誓不罢休...对,我还是一名喷子。」 「他们虽然骂我,我却越被骂越舒坦,因为我知道他们真情实感了。我可一点儿都不急,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清楚,我就是来挑刺找事的,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看他们乖乖上钩,拼命辩解,以示清白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神,轻易地挑起人间的纷争,自己却高高在上,俯视微笑,一声『键来』,手指轻敲,便发射出一道道锋利的剑光,将这些愚民杀得丢兵卸甲,头破血流,说不定心理脆弱得还会崩溃痛哭,嚷着自杀呢,瞧,我这种槓精是不是高明许多?厉害许多?」 第65页 教室内一片安静,不是大家不认同,而是被这位优秀的男同学震惊了。 槓老师慢慢鼓起了掌,紧接着,教室里掌声热烈,响成一片。 槓老师感慨道:「没想到啊,后继有人啊,这位同学说得很好!当然,这并不是说这位女同学的做法就不可取,咱们槓精,也是分流派的。就像演戏一样,有真情实感的沉浸派,也有注重训练的技巧派,沉浸派发挥的感情更浓烈,更容易感染人,技巧派呢,更富有持久性,能够长时间地拖垮目标,两者不能说那种更好,只能说大家选择适合自己的那一种。」 「现在,老师就来总结一下,什么是槓精?槓精是智者,能在大众朴素的情感和统一的看法中,另闢蹊径独出心裁地发表不一样的见解,并大胆指出背后存在的问题。如同大家都在对癌症病人表达同情时,我们就要说这病人一定是在炒作,撕破虚伪的善良,哪怕是真的,也算我们为大众敲响了警钟!」 「槓精是小丑,因为我们说了太多实话,戳中了那些人心里的阴暗面,所以我们反被泼上脏水,万人唾骂,因为他们不想让我们发声!」 「槓精是神灵,我们能轻易操纵他人的情绪甚至是生命,即便相隔万里,我们也能用精妙的技巧将一个人逼到崩溃,甚至放弃生命,然而我们拂拂衣袖,弹弹手指,不用承担丝毫责任,我们这样的伟力,恐怕也只有按下火箭发射的按钮的人才能媲美,都是靠按键造成神迹。」 「槓精是这个世界的推动者,是我们用键盘和手指努力杀人,帮助世界清除了一批批心理脆弱,根本不配活着的玻璃心。这些人受困于自己的自尊、名誉,几句话受不住,便要死要活,活着也是浪费粮食,反而抢占那些真正脸厚心黑,就算再不要脸也能坚持活着的强者的资源,我们优胜劣汰,我们暗中筛选,我们才是这个世界最可靠的帮手和促进者!」 「槓精更是牺牲者。成为槓精,路艰道远,吾当上下而求索!老师知道,每一年,都有无数我们可敬的朋友,值得敬仰的前辈,因为一时过火,没有拿捏好槓的尺度,反被可恶的目标告上法庭,接受惩处。但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个个槓精倒下了,一个个槓精又站起来,前仆后继,捨生取义,我们不会被打倒,更不会被消灭,因为人人都可能成为槓精,只要世界不死,槓精不灭!这便是槓精的意义,够不够明白!」 「明白!」教室中的槓精们一齐大吼,热泪盈眶,为自己是槓精而骄傲,而自豪! 「好!既然大家领略了槓精的意义,下面,我们就进入实操过程,通过一个有趣的小实验,来探究,成为槓精我们需要什么?以及到底应该怎样去槓?」 第44章 永远别用 说着, 槓老师点了一下滑鼠,放出了第二张幻灯片。 幻灯片上显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 一个漂亮可爱宛如天使的小姑娘, 正蹲在草坪上餵流浪猫。碎金的阳光倾洒,给一人一猫镀上了一层绒边。小姑娘的眸子湛蓝如水, 那猫儿雪球一般, 憨态可掬, 气氛说不出的温馨、静谧、治癒人心。 正互相递薯片递水的两人, 忙里偷闲, 抬头看了一眼。 「嗯?这不是你们侦探社的那个小姑娘吗?」纸月乌问道。 太宰『唔唔』两声,咽了吃的,道:「对啊,就是镜花, 我本来想把自己的帐号贡献出来,结果她说有个号正要註销, 就贡献给槓精们做教材案例了,毕竟她借用了不少槓精去练刀法, 把几百槓精杀得就剩这么几十个了。否则,这玩意儿就繁殖得太快了。」 「你是说——」 「是, 这教室里的『同学们』, 其实都是槓老师的小号。」 这...人格分裂吗?他还真以为这些都是不同的人呢, 这只槓精还挺会玩的。 「虽然都是一个人, 但它们的经歷确实不同, 一个成功的小号, 必然和大号风格不同, 没有丝毫相似。槓精靠着这些不同的小号, 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能把水彻底搅浑,把原先理智的人裹挟进去,造成声势浩大的假象,那些被围攻、绝望崩溃的人哪里知道,自己面临的如同山洪一样的攻势,其实只是一个闲得长虫的傢伙搞出来的。」 讲台上,槓老师还在自得其乐:「来,同学们,看看这张照片,说一说哪里是可以槓的?」 小怪物们瞪着眼看了一会儿,却发现实在没什么槓点,急得抓耳挠腮,大声道:「老师,您就别卖关子了,这张照片到底怎么槓啊?快教教我们吧,太难了!」 槓老师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产生了一种被需要的自豪感,它矜持地点了点头,道:「好吧,那我就让你们来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槓精。」 于是,它走上讲台,从裤兜里抽出了一支雷射笔,在照片上指指点点,「同学们,这虽然只是一张普通的照片,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可指摘的,但其实里面蕴藏着无数的槓点和喷点,只要你们细心发掘,其实也是能想得到的,当然了,你们现在还不熟练,等槓得多了,像老师这样扫上一眼,该槓什么就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同学们拿出你们的电子设备,搜索『镜花的个人主页』,老师说,你们跟着学,一起槓。」 同学们连忙照做,找到了镜花的个人主页,发现这小姑娘还真是低调得很,空间里就寥寥几张生活照。 第66页 槓老师道:「首先,在槓别人的过程中,注意千万不要使用脏字和人身攻击,现在这些人太坏太精了,还懂得收集证据去打官司,限制了我们多少发挥?不过没关系,不让说就不说,咱们有的是法子。大家来看这张照片哈,小姑娘餵猫,第一个槓点就是——」 槓老师新建了一个文本框,输入:【博主餵流浪猫,考虑过鸟的感受吗?本人是一个生物爱好者,据调查报告显示,一只流浪猫一年至少捕杀xxx只鸟,严重影响生态平衡,而且很多都是吃害虫的益鸟,你什么都不懂,就在这里瞎喂,等餵壮了这只猫,是要让它去杀鸟吗?你的行为,和教唆犯有什么两样?!】 「看到没有?论据支撑,科学完备,还切身地为鸟考虑,是不是很贊?」槓老师道。 同学们看得如痴如醉,纷纷叫好,连忙记在小本本上。槓老师将这一条复制到镜花的个人主页下方,然而刚发出去,评论下方就瞬间多了一条回復【你既然这么关心鸟,那你去帮助鸟去啊,猫你也没帮,鸟你也没帮,只会去槓做出了实际行动的人,你不是教唆犯,你是夸夸其谈实事一点儿不干的嘴炮垃圾。】 槓老师:... 它勃然大怒,但还没忘记自己的初衷,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对同学们道:「我们的主要目标是怼这个女孩,不理这种槓精,让他自说自话去吧,可不能被他带进沟里。」 同学们有些心疼老师,纷纷出言安慰道:「老师,您先上课,等下让我们来对付他!」 那边,太宰收起手机,笑道:「算了,先让它给这些小号培训完,暂时不怼它了,等这些小号都有了本体的本事,我有大用。」 纸月乌点点头,道:「古往今来,害人的法子都大同小异。」 槓老师平息了一会儿,继续打字:「我们也可以换成狗试试。」 【博主为什么光餵猫,不餵狗?想过狗的感受吗?博主一定是只见过猫的可爱,却不了解狗的忠诚的那种人吧?你怎么能歧视狗狗!我劝你耗子尾汁,赶紧拍一张餵狗的照片,否则我就骂你物种歧视!】 「还可以换成人。」 【博主晒这种餵猫图片,根本就不考虑像我们这种没猫的人,看到是什么心情,一点儿都不为他人考虑,让我emo了老半天,举报了。】 「好,这三个例子看懂了吗?下面我们再往这个女孩身上引申,在这一步,大家最好掌握一些目标的身份背景。」 【大家不觉得奇怪吗?谁餵个流浪猫还要特意拍照上传?是不是摆拍啊,做gg的?你们看,虽然罐头的包装很模煳,但经过高清处理后,完全能看清是什么品牌,严重怀疑这是个网红带货的。】 【小小年纪就网红带货了,这女孩学习不好吧,现在的人为了钱什么干不出来,利用流浪猫摆拍,也是醉了。】 【应该不是吧...】 【你没长眼啊,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怎么这么巧,刚巧有一只流浪猫,刚巧又带了罐头,刚巧又拍下来,这要不是做gg的,你就跟我姓。】 【可不管怎么说,还是餵猫了是吧,这女孩挺善良的。】 【卧槽!反转了!大家快跑啊,我刚才已经找到实锤,这女孩是港口出身,现在跑到侦探社工作,发照片是想洗白凹善良人设啊,大家快跑,别给她眼神!】 【真的吗?卧槽卧槽卧槽,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着像个天使似的,原来背地里这么坏,为什么去侦探社原因弄清楚了吗?是不是在老东家乱搞待不下去了?】 【大家爱信不信!我这里有内部消息,私下流传,请勿扩大,这女孩把亲爹亲妈都害死了,找不着工作,这才去的港口,结果在港口也不消停,吃着锅里的望着盆里的,在任务中勾引了一个侦探社的小男孩,哭着喊着要带她走,人家港口几次挽留都拒绝了,她还和好心来挽留的女主管动手!】 【我的天啊,小小年纪人品这么恶劣,这什么人啊,果然没父母教养就是不行,这简直是小恶魔吧,我草,刚才看这照片还觉得挺美,现在噁心得快要吐了。】 【她哪来这么大脸还在这儿晒照片?大家快点举报,不能让这种一肚子坏水的小娘们洗白,社会风气就是叫这种人带坏的,赶紧封杀!】 【贊同,我已经私信骂她了,大家别带脏字,小心她反打一耙,再告我们一个侵犯名誉权。】 【我们算什么侵犯名誉权,只是把她做的事说了一遍而已,快,排队吐她去!】 【走!杀!】 太宰和纸月乌两人沉默地看着,半晌,太宰嘆了一口气:「要不是我认识镜花,我都能真信了...」 纸月乌:「它们说的是真的?」 太宰:「怎么说呢?事确实是那些事,可经它们的嘴一翻,换了几个词,简直面目全非...镜花确实是港口出身,确实背叛了港口,确实...要和来挽留的红叶大姐动手,确实也被敦珍视着,怎么反驳呢?外人又怎么体会镜花的苦楚,只会按照表面来批判她。」 纸月乌冷声道:「所以,这些槓精该杀。」 「嗯,我打算等利用完这些槓精后,就把它们都挂到这座大楼上,算是纪念一下这次三方合作。」太宰道。 讲台上的槓精已经初步演示完一遍,还在谆谆善诱,道:「大家不要被老师的想法所束缚,我们也可以,从她不上学这一点开槓,嘲讽现在的小孩不好好学习就跑去当打工妹了;也可以质疑她的父母之死,把她塑造成法制咖人设...总之槓法多样灵活,任何角度都可以尝试,等把她说急了,下场了,我们再从她的反驳中寻找新的槓点和漏洞,往往人在着急解释时,说话总是不大周全的,可供钻的空子很多,到时候还能疯狂地嘲讽她一波...大家懂了吗?」 第67页 「懂了懂了,老师讲得太好了!」小槓精们欢唿雀跃,手舞足蹈,只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脱胎换骨,已经不是以前傻傻开槓的自己了。 「可是老师,如果我们开槓的目标一直不下场怎么办?就是那种很气的情况,我们在这边辛苦开槓,按键、按字母、写笔画,手指头都要累断了,可目标却根本不在意,甚至是不看、不知道。还在那边泡着清茶看书,撸着猫听音乐,用心地写作业为人生的考试做准备,乃至站在家族企业的大楼上,端着红酒杯俯瞰夜景...艹越想越气,这些情况怎么办呢,老师?我们怎么才能成功地气到目标呢?」 槓老师自信一笑,道:「放心吧,同学们,人都是群体动物,离不开他人的看法和评价,世界上哪有真的不在意他人看法的人呢?要是有这种人,你就在他的同学、同事、家人面前指着他鼻子骂他,看他在不在意。所以啊,没人能忍住不看的,只能说是憋着不回罢了,这种情况最好解决了。」 「这些目标不是都会义正严词地说一句话『你骂我可以,但不能骂我的家人。『吗?我们就可以利用这一点,以对方母亲为圆心,家人为半径,发动从贞操到人品的一切攻击。而且,我们还可以因人而异,对方要是个男人,我们就说他缩头乌龟,上辈子龟公出身,这辈子老婆给他戴绿帽子,被几十个男人祸祸都不敢出一声的。肯定能成功引起他的怒火。 「对方要是个女人,我们就骂她风骚败坏,多用下流的黄色词彙,哪个女人能坐得住呢?」 「对方要是个小孩,我们就嘲讽他作业做不完了?怎么不上来吱一声,是不是怂蛋包一个,天天被同学欺负的货。」 「对方要是个母亲,我们就骂她的孩子是直立猿,脑瘫儿,畸形的外星人小崽子,这母亲若不是铁石心肠,必定是要上来撒泼的。」 「同学们,记住!我们虽然是槓精,但也能够化身喷子啊!丢掉礼义廉耻,忘记人伦道德,比畜生还野,比蛆虫还脏,横行霸道,扫荡一切,没人敢对我们说半个『不』字,没人敢和我们一较高下,就算有法律制裁,那又怎样,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我们已经逼疯、杀死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我们虽然不敢喷真正的坏人,但普通的有瑕疵的人却可以随意下手。俯瞰万物,捨我其谁,千秋万载,槓精不灭!」 槓老师的胸口剧烈起伏,沉浸在激情澎湃的演讲中无法自拔,雷霆暴雨般的掌声淹没了他,所有的小槓精站了起来,嗷嗷直叫,简直像一场妖魔的狂欢。 纸月乌再三幻化刀刃,直想一刀横过,把它的头斩飞到天花板上去,他听到那句侮辱女性、侮辱母亲的话已经受不了了,即使他有百年之龄,但对于两位母亲,一直是心中隐痛。 可是,在他想肆意挥斥的时候,他想到太宰还拿这些槓精有用...他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这时,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揽进怀里,太宰的胸口,太宰的味道,太宰的热度,坚定地笼住了他。 纸月乌用发颤的手抵住他的身体,想要挣扎,可太宰的力气不知怎的,大得出奇,竟牢牢遏制住他。纸月乌髮怒,本来还克制着力气,不想伤到他,现在却不顾他是个凡人,用出了自己真正的力道。 然而太宰勐地一翻,竟翻上他的座位,把纸月乌更紧更深地抱住,两双修长的腿微微挣动,纸月乌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但太宰突然低嘆了一声,像是有很多话想说却不能说一样,把头埋在他的颈窝,低低道:「...小乌,你不要生气,是我的错。」 纸月乌的瞳孔乍然紧缩。 某个深夜,月色妖冶。一片深蓝绚烂的曼珠沙华海,少年们的打闹渐渐失去了控制,他被世子推倒,跌进了一片柔软的深蓝。 世子月光般美丽的灰发垂在耳畔,狭长的眸子含着笑意,一片染着药香的衣襟慢慢滑过他的脸庞。 纸月乌又羞又恼,说:「世子的病都是装的,明明打架和练功都很厉害,斩妖除魔也不在话下,何必扮可怜来欺负我。」 世子的声音素来是很好听的,在如水的月光下,更多了几分朦胧和低哑,他温文尔雅地笑了笑,把头埋上他的颈窝,懒洋洋道:「...月哥哥,你不要生气,是我的错。」 ... 「小乌,小乌?」 纸月乌望着太宰的脸,嗓音干涩:「你...你是不是...」 「是什么啊?」太宰朝气蓬勃地一笑,那是个毫无隐藏的笑容,一下子将纸月乌的话截在嘴里。 他轻轻挣脱太宰,却发现室内大亮,天光倾洒,大大小小的槓精死了一地,只剩下一个瑟瑟发抖的槓老师,坐在地上,屁股底下湿了一片,嘴里呜呜咽咽地发出些奇怪的动静。 纸月乌:确定我晃神了一瞬间,不是一天? 「这是你杀的?」他问。太宰怎么可能在一瞬间杀这么多槓精,明明他杀章 怪还得用枪! 纸月乌心里的怀疑又升了起来。 第45章 小蛞蝓上岸了 但太宰若无其事地掏出一个小遥控器, 扬了扬,道:「保险起见,在这些槓精身上埋了药物装置, 三秒见效。它们气到了小乌, 我也不想听它们聒噪了。」他笑了笑:「小乌没吓到吧。」 纸月乌站起身,淡淡道:「我不会被这种场面吓到, 倒是你...」 他想小小地警告他一下, 太宰却一副无辜又失落的样子:「是我多想了, 怕小乌害怕, 做了失礼的事情, 冒犯了。」 第68页 纸月乌:「...」要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被憋了回去。 对于太宰的情谊,他心怀感激,自然多包容一些。现在他又那么礼貌地后退一步, 就更说不出重话了。 但也不能任着这傢伙得寸进尺,于是纸月乌冷着脸, 不说话,表示他还是有点儿气的。 太宰却转过了身, 走向那只槓老师。槓老师见了他,吓得直往后爬, 它可是还记得这个恶魔般的男人。 那一天, 它正在激情上网, 『噼里啪啦』地分身三十几号人, 轮流轰炸一个养猫的学生, 指责他现在养猫是对学习的不负责, 家长的不负责, 猫的不负责。 成绩到全横滨第一了吗, 就养猫? 自己没钱靠家长养呢,就养猫? 猫跟着你这样一个随时可能弃养的人,还不如去当流浪猫呢! 它说的句句在理,无法反驳,引起了一大片人的贊同,任凭那学生怎么解释都被无情镇压,最后崩溃地清空帐号,不见了。 槓老师舒坦地鸣金收兵,笑道:「又拯救了一个失格少年,喷是亲,骂是爱,都是为你好啊。」然后喝了一大口快乐水。 然而这时,门『砰』地打开,为首的男人轻勾唇角,手指掰动,发出『咔咔』的响声,道:「找到你了。」 在那之后,是连槓老师都不想回忆的噩梦。 那噩梦的恐怖程度,差点让它放弃了做一名槓精,直到几个月后,才好不容易繁殖凑足了几十个小号,给自己壮胆,搞了个槓精班自娱自乐。 谁能想到,这男人竟潜伏在课堂上,猎杀它的小号! 槓老师很崩溃,嚎哭道:「为什么不放过我啊,我开个班自己快乐一下都不行吗?你跑来听就罢了,听不惯,还要杀我这么多小号,你...你好过分啊嘤嘤嘤...」 太宰一挑眉头,呵呵一笑:「讲这种伤天害理的邪课还有理了,起来,有事情交给你做。」 槓老师仰起脸问:「帮你做事,就可以继续开课了吗?」 太宰道:「想得美。做与不做的区别,只在于你死或不死。」 「我...我做。」槓老师忙道,毕竟每个槓精都很惜命。 太宰道:「你的这批小号,槓了无辜的人,已经废了。我要你再制造一批出来,给它们洗脑,重新控制,只能槓贊同甚至是赞美这场污染事件的人、挑拨煽火让污染事件扩大的人、诱发别人的阴暗面的人...我会派人来监督检查,一旦发现你敢钻空子,你的本体就不用要了。」 槓老师苦着脸,这个任务可是大大地违背它做槓精的原则。它可是槓精啊,不是正义斗士,怎么能站在正常人一方,去槓趁乱生事的英雄呢? 但想到这个男人的可怕...槓精不吃眼前亏,它咬咬牙,自尊诚可贵,杠人价更高,若问生命故,二者皆可抛! 它接了! 太宰很满意,对纸月乌道:「走吧,去吃饭?」 纸月乌道:「不吃。」 他当先一步,越过太宰,向讲演厅外走去,太宰紧跟其后:「怎么了,还在生气?」 纸月乌冷淡道:「没有。」 太宰依旧笑眯眯的:「真的?」 纸月乌道:「为什么让那个槓精攻击这些人?」 对于纸月乌硬生生换了话题,太宰没有不知趣地提出疑问,而是顺着他的话说:「我怀疑幕后黑手,是靠网络污染他人的。」 「目前为止,这些污染者没有明显的共同点。迥异的性别、岁数亦或是经歷,都表明他们是被随机选中。在初步调查了他们被污染前的饮食、路线、做过的事情,唯一的共同之处是,他们都上了很长时间的网,并习惯在网上发泄情绪。」 「所以才会给幕后黑手机会,在他们情绪失控时进行污染?」纸月乌问道。 「我猜测是这样。」太宰颔首道:「所以只要统计一下,他们在污染前使用哪些平台,然后找到那个挑起情绪对立,散播污染的人就可以了。他或许隐藏在一众槓精喷子中,发表一些污染相关的智障反人性的言论,让槓老师攻击这些人,那个能坚持到最后,越跳越高的傢伙,八成就是幕后黑手。当然了,这是最乐观的估计,前提是幕后黑手的智商和这些污染者差不多,如果是个老谋深算的,这个法子可能没用,试一试罢了。」 纸月乌却觉得,太宰这个法子说不定真的有用,因为纵观气运公司派出的系统、宿主,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大聪明。 他们离开讲演厅,太宰打了个电话,让人来收拾残局,并开始执行『以槓治槓』任务。 到此,纸月乌已将污染者类型看了个遍,心里已经选定了几样食物。虽然他做的食物都有好处,但也得看是给什么人吃。麻辣火锅和雪糕都很好吃,但要是给一个正在上火,满口溃疡的人吃火锅,和给一个拉肚子拉到奄奄一息的人吃雪糕,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从d级区域出去,需要经过一道楼梯。纸月乌下楼时,不经意一扫,发现楼梯旁还有一个小房间。透过透明材质的门,他看到里面关着一个外表还算正常的男人,和一只...猫? 这不是常找大黄玩的那只公三花吗? 太宰这时从后面赶上来,也看到了小房间里的景象,笑道:「哦,对,这里还关着一个漫画家。」 「他也是d级污染者?」 「他不是污染者,只是因为想找个安静的、没人打扰的地方创作,所以和森先生商量了一下,租了一间小房间,待遇和污染者一样,不能出去,有人监视,他也不在意,说这样正好能治他的拖延症。咦先生也在?」 第69页 太宰说着,上去敲了敲门。 一人一猫回过头。 看到是太宰,夏目猫刚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就看到了一旁的纸月乌。 夏目猫:!!! 不好,马甲要掉! 夏目猫四腿撒开,一个狼奔,跳到了门边,猫爪一按识别器开了门。 太宰:「夏...」 夏目猫:「喵嗷嗷嗷嗷嗷——!!!」 这悽厉的惨叫...太宰一愣,莫非夏目先生是在提醒他,不要暴露了他的身份?小乌还不知道? 纸月乌:「大花?」 太宰:大花... 夏目猫一把捂住了脑袋...他光提防纸月乌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却忘了太宰还不知道他的小名... 大意疏忽了... 夏目猫虚弱地『喵喵』两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想要熘走,那名漫画家却趴在门上着急地比划起来,双手举着一张纸,上面潦草地写着:猫猫,你还没和我讲完气运公司呢!身世神秘的居酒屋老闆也很有意思,还有你说的那个很有思想、叫大黄的朋友,哪天能带来见见吗?我有了一个新灵感! 呃...夏目猫瞅了瞅当事人,猫脸已经臊得抬不起来了,背后八卦被当事人撞见,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社死的事儿吗? 纸月乌倒是并不在意,他只是突然想起了大黄,好像今天一早起来就没看见它,「对啊,我猫呢?」 太宰这时也尴尬了,他怎么好意思说,他把纸月乌的猫偷走了,虽然那猫在他家跟大爷一样,一边吃鱼饼一边看《叮噹猫》,对那只蓝白猫十分敬仰,说什么这才是大家喜欢的好系统... 「小乌,我和你说件事,你答应我,不许生气。」太宰很谨慎地先打了个预防针。 纸月乌也很谨慎:「你先说是什么事。」 「那个,我和你家猫一见如故,所以所以...」太宰脸上的笑都有点挂不住了,「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就请它去我家做客了...」 能把偷猫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也是绝了。 他说完,少见地有点儿忐忑,谁知纸月乌没生气,反而接受良好,还说:「那我把它那些零食小衣服书稿打包,都送去你那儿,让它多住一些日子,最好晚点儿回来。」 毕竟,大黄虽丑得出奇,却不知道怎地,很讨母猫的欢心,虽然已是只公公猫,却还是天天有猫来到窗沿下,与大黄互诉情肠,谈一场纯洁的柏拉图式的恋爱。结果,又引起了大黄那些红颜知己们的不满,喵喵喵喵声一片,纸月乌早想清理门户了。 漫画家这时又开始敲门,太宰看他比比划划得实在费劲儿,于是刷开了门,让他直接说。 门开了,漫画家也挺知礼地没出来,他有点儿怕见人,躲躲闪闪地不敢和两人目光对上,只去拉着夏目猫的小爪,说:「兄弟啊,我想画一部漫画,就叫《厨圣的异界美食日常》,内容我都想好了,古代世界的厨圣穿越异世,用美食治癒他人,拯救异世灾难,打倒大boss,过上养猫的幸福生活,你觉得怎么样?」 纸月乌这才听明白,这话是对他说的,于是道:「想画就画,我不计较这个。」主要他也不太懂什么是漫画。 不过,『治癒』『拯救』这些词听得他有些别扭。 太宰笑眯眯道:「等您画完了,可否让我审核一下?」可别瞎画。 漫画家大胆道:「可以,可以,我看你这位小哥长得很美型,倒是可以在漫画里当个替身或反派什么的。」 太宰笑了。 疾走几步,他赶上纸月乌,两人并肩而行。纸月乌问:「他这种漫画,是不是就是以画叙事的连环画?会有很多人看吗?」 太宰道:「画得好的当然看得多,但这人不行,画了半辈子就没火过,怎么说呢,爆冷元素,口味清奇,曾经还画过乌贼娘大战史努比...不用将此人放在心上。」 纸月乌『哦』了一声,转瞬就把那货抛在脑后了。中午饭他也不想吃了,打算赶紧去找三方首领,讨论一下他的食疗方案。 另一边,清理了大半个月下水道的中也终于爬上了岸,这是个一头橘红头髮的英俊青年,气质桀骜不驯,眸光凝星似火,仰望烈日时,分不清耀眼的是阳光,还是他灼灼的目光。 一铲子砸在地上,他骂骂咧咧道:「啧,终于疏通干净了,这么久没见太阳,身上都快长毛了!」 他的小弟在后面苦着个脸,道:「老大,您不是向来最得宠的嘛?森先生怎么会让您来做这个?」 中也道:「我哪儿知道?!要不是青花鱼那傢伙滚蛋了,我都怀疑是他进了谗言。算了,不说了,先回家洗个澡,然后去港口蹭饭,也不知道我这一段时间不在,横滨有没有发生什么。」 他话音刚落,一个光熘熘,甩着鸟的裸男狂奔了过去。 中也:「...」 在裸男身后,一群白花花的人跟着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口号:「放飞自我!不受束缚!自由飞扬!正义在我!」 再后面,是一群挥舞警棍的警察,拎着上衣、裤子等物,大喊:「站住,把衣服穿上!」 中也:...我不在的日子,发生了什么??? 中也很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比横滨的魔幻事件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 「森先生?您把我给卖了?!」 「不是单卖你一个。」森先生双手交叠,拄着下巴,安慰道:「也有可能选不中你呢,我怀疑纸月乌选人的标准是看脸,趁着他还没见过你,让小爱丽丝给你化个妆,遮掩一下你的帅气侧漏,不是我说,这孩子化妆真是有天分,就算我这么帅的美中年,都能让她化得惊鬼神,泣天地的...」 第70页 「我不化!」中也一拍桌子,怒道:「一个身世都没调查清楚的人,凭什么相信他?咱们港口何时退让到这个地步了?这么多弟兄难道是放着吃干饭的,一场小小的污染都解决不了,就显得他能?还在三方异能者里随意选择...呸!哪儿来这么大脸?您告诉我,他在哪儿,我去会会这傢伙!」 「中也,你不要这么大的火气嘛。难道我们这些首领都是傻子,平白相信一个外来户?别说人家真有强大的异能,这不是还有太宰给他作保嘛。」森先生劝道,并机智地祸水东引。 「太宰?」听到这个名字,中也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第46章 月饼大作战 「社长, 森先生!我们逛完回来啦!」大楼指挥中心外,传来了太宰朝气蓬勃的声音。 他探头看了看,道:「咦, 社长呢?」 「福泽又出去了。」森先生喝了口茶, 笑着提醒道:「太宰,中也也在。」 太宰扫了一眼桌边的小矮子, 呵呵一笑:「蛞蝓, 下水道的滋味儿不错吧?」 「是不是你?!」中也强压怒气, 两只眼睛似乎要喷火。 「你别随便诬陷人, 我可什么都没做。」 ...只是打了个电话夸夸芥川而已, 和你有什么关系。太宰理直气壮得很。 但凭着这么多年的熟识,中也认定,自己领到的这份美差,背后一定有太宰的『贡献』! 「你们两个, 消停一会儿吧。」森先生无奈道,「太宰你别老欺负中也, 他刚从下水道出来,饭也没吃, 就跑去港口,又从港口跑到这儿来, 实在是很辛苦的, 看这小脸瘦的...」 「森先生, 我没有!」中也急了, 他可不想在这傢伙面前卖一点惨, 露一点弱, 否则, 谁知道他会说出什么... 果然, 太宰笑眯眯道:「哦?这么可怜啊,那可得注意休息,接下来的任务也少出点力,别累坏了身子。」 中也气到不想说话,只能一个劲儿地磨牙,恨不得扑上去撕了他。 太宰却不理他了,对森先生道:「小乌找到适合的食物了,先一步去了大楼的厨房,让我和您说,他需要人手和一些材料,您派个人就成。」 「他打算先解决哪里的污染?」森先生挺直了身子,没想到纸月乌做事雷厉风行,「他不先等等,等合同履行之后?」 太宰道:「应该先解决小学生的吧,那些孩子不能等了...至于合同,我也劝过他,但小乌说,没人敢赖他的帐。」 这句话说出来,室内一片沉默。中也轻嗤一声:「好大的口气。」 太宰转向他,似乎是笑了一下,但语气却没有笑意:「他有说这话的底气。」 「我看这样吧。」森先生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道:「芥川还没回来,港口人手不足,刚好中也闲着,就让他去帮忙,你们侦探社那边,也出一个人,先选一所小学试试看,如果真的有用,就召回所有异能者,让他挑人!」 「森先生...」中也打心眼里不贊成,但森先生一挥手,道:「这次污染事件不是单纯靠武力就能解决的,那么多孩子、普通市民...难道你要一气儿全杀了?不同情况适用不同方案,去吧,中也。」 中也这下没话说了,但脸上还是有几分不忿,他站起身,冷冷走向太宰,抬起头问:「走吧,带路,你们侦探社出谁?」 「当然是我啊,」太宰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道:「我得帮小乌掌眼,以防不怀好意的傢伙钻空子。」 「你...」中也觉得头都疼了,和这傢伙合作,他宁愿再去清理三个月的下水道!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去,中也盯着太宰的背影,神色阴沉。 其实见到太宰第一眼,他就发现了,几个月不见,青花鱼好像更高了。 以前和他说话,用仰起头,伸着脖子说吗? 可恶,这傢伙吃了什么,长得这么高?真想跳起来拍他的脑袋...还有,脸也白了,眼睛也亮了,身材也更好了...艹,他不会是偷跑到海外整容了吧... 中也不住地碎碎念,直到跟着太宰来到厨房。这大楼的前身,本就是一座高级酒店,厨房自然是开阔明亮,干净整洁。 厨房里,至少有三十位厨师,为大楼里的人员提供服务。现在,他们都恭敬地立在一旁,惊嘆地望着一个年轻人。 只见那年轻人,凭空凝出一把冰蓝色的菜刀,对着几尾活蹦乱跳的鲜鱼一划,鱼鳞全部被划向一边,只剩下干净的鱼身。 再一划,鱼刺鱼骨莫名其妙地被全部剔除,摞成一座小山。最后一挽刀花,晶莹的鱼肉纷纷飘落,每一片都精薄如纸,透光见人,雪白轻盈,犹如栀子花瓣一般,落在镇着碎冰的盘子上。 年轻人又手法精湛地调了几款酱汁,请大厨们品尝。 一位年纪最大的主厨,近乎膜拜地夹起一片,眯起眼睛,像打量完美的工艺品一样,痴迷地注视着这片鱼肉,神乎其技的刀工啊...这么薄,鱼肉却依旧保持着鲜弹挺括,仿佛没有伤到丝毫纤维... 他将鱼肉沾了沾酸辣酱汁,用手接着,塞进嘴里,谁知,那鱼肉就像一小块冰霜,接触到温度迅速融化,只留下酸辣与鲜甜融合的绝味,回味无穷... 主厨一口接一口,像是诗性大发,急忙蘸笔的诗人,筷子夹起一叠鱼肉,沾沾这个,又沾沾那个,每种酱汁都被鱼肉饱满吸收,每一种碰撞都是出其不意又美味绝顶的滋味,细细分辨,每片鱼肉的口感也不一样,这片绵软,那片弹牙,这片细细如沙,那边软滑如冻,当真是山叠山水叠水,一重妙过一重峰。 第71页 其他厨师看主厨吃得皱纹都舒展了,连忙一拥而上,也尝尝这顶级刀工出来的生鱼片,结果一尝就停不下来了。 大家把一盘子鱼肉带酱汁儿吃了个精光,回味起来直咂嘴,突然想到,这么一大盘鱼片,硬是没吃出一个小刺! 就算是再厉害的厨师,也不可能完全避免那种附在肉里的小刺啊! 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个年轻人的刀工,到底是有多厉害。 本来倨傲的,不愿听纸月乌指挥的几个主厨,这下子心服口服。 厨艺讲究的是真本领,做得好不好,一眼就能看出来,就算看不出来,一尝也能尝出来,好就是好,他们否认不了。 看着大厨们对纸月乌十分敬仰的样子,太宰不由露出了微笑,他的小乌,就是这般优秀。 中也却不以为然,他不能理解,一盘生鱼片有什么好惊嘆的,再怎么切,还能切出花来?不就还是个鱼味? 纸月乌震慑了大厨们,初步掌握了厨房,擦了擦手,一抬眼看到太宰,和他身旁的少年。 银框眼镜下的双眼,微微一颤。 自芥川和太宰之后,他终于遇到了第三个金羽伴生者! 只是这个伴生者是怎么回事?个子太矮了吧?没成年吗? 纸月乌带着疑问走了过去,那孩子微微抬起下巴,冷着一张小脸,抱着双臂,不太耐烦的样子。 「你就是纸月乌?」他毫不客气地问。 纸月乌却心生喜欢,男孩子,桀骜不驯,胆气壮些,走到哪里都不至于吃亏。芥川和敦就是太隐忍、太老实了,总是担心他们会被欺负。 而这个孩子,烈烈如火,看着便气场很足,气血很旺,健健康康富有活力的模样,识海里虽然也有庞大的厄运,但那金羽金光万丈,光芒耀眼,竟震慑得厄运不敢动弹。 他是纸月乌见过的,最大限度发挥金羽威能的伴生者。 只不过他穿的衣服有点儿太成熟了,衬得那张俊彩飞扬的脸蛋,略显得有些老成。 纸月乌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发现了真相:就是为了显得成熟点,中也才戴着礼帽,穿着一身黑,以免橘色的头髮显得过于轻佻。 纸月乌想了想,觉得让这孩子一直仰着头说话也太累了,于是非常体贴地蹲下去,问太宰:「这个孩子是从哪儿来的?」 太宰:「...噗。」 中也:...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高。 中也气得要炸了! 他哆嗦着:「你,你站起来!」 他拍着胸口『砰砰』响:「胸肌,看到没,这是胸肌!哪家的孩子有胸肌?!」 纸月乌也惊了,反问道:「你成年了?」 太宰一本正经地补充道:「确切地说,我们同岁...」 纸月乌:... 他还以为这男孩和镜花差不多大呢。 纸月乌站了起来,想到这毕竟是金羽伴生者,要照顾他的心情,于是安慰道:「这必是营养不足造成的,后天还会长的...」 太宰道:「对,二十二岁还可以往上窜一窜。」 中也:「...」 他要回去,回去跟森先生说,他不做这个任务了... 当知道中也是来帮他的忙时,纸月乌心情不错。他神色淡淡的,拍了拍手,让大厨们听他说:「接下来,我要开始制作冰粉和月饼,你们的任务是月饼、冰粉装盒,冰粉里放小料。太宰、中也,你们去对接那所试点小学,等食物做好,派人运送过去,分发后观察污染情况,记录下来告诉我。」 「放心吧,小乌,辛苦你了。」太宰温柔道。 中也很看不上太宰这副舔狗的样子,也闷闷地答了一声,心里却不以为然,哈,月饼和冰粉治污染?玩呢? 任务分配下去,大家各自奔忙。纸月乌为了节省时间,打算到灵宫里去做,于是请各位大厨,暂时去隔壁房间等待。 不一会儿,大厨们得到做好了的消息,二丈摸不着头脑,就算是个神仙,也不能做这么快吧。 但厨房里的景象,却使他们大吃了一惊,所有的器皿中,盛满了水信玄饼一般的剔透冰粉,萦绕着清凉冷气,内部微带气泡,漂亮得像是一块块新鲜的冰。 案板上放着几大桶小料,都是纸月乌自己做的。精心熬制的老红糖,黏稠如浆,甜而不腻,棕红的颜色,如一味甘醇的中药,治的也正是满心怨念的心窍。 除此之外,还有又大又紫和碧绿如玉的两种葡萄干,是灵宫中的玛瑙葡萄和水晶提子晒制而成。五颜六色的小芋圆,白玉丸子、黑糯米球,颗颗弹润如珍珠。 甜美的红豆、切碎的山楂片、金黄的爆珠、大块的月金芒和红沙西瓜...这样堆起一碗,舀着冰粉吃一大口,何等美事?! 而案板上,放着起码几百块颜色不一、种类不一的月饼。 当地人少见这样形似满月,端正美观的点心,和当地点心的玲珑小巧不一样,这些月饼大多端方如砚,透着一股从容稳重的气质,托在掌心平整厚实的一个,印字花纹清晰精緻,令人爱不释手。 纸月乌为了犒劳这些大厨,多做了好些,让他们先尝个滋味。 大厨们高兴极了,连忙去拣自己看好的月饼。有洁白的冰皮月饼,透着里头红艷艷的,仿佛玫瑰花一样的馅儿,一吃,香甜清爽得不得了,正是玫瑰酒酿,满口生香。 第72页 还有桃山皮的山楂红酒月饼,皮有嚼劲,馅儿酸酸甜甜的,像在吃冰冻的山楂糕。 还有紫薯口味、抹茶乳酪口味、青梅口味、小青柑麻薯口味、奶黄流心口味、蛋黄莲蓉、茉莉花茶口味... 至于咸口,鲜肉月饼和火腿月饼打开了大厨们的新大门,油润润,金澄澄的一个,蜜块似的光泽,一口咬下,鲜香的肉馅儿几乎要溢出来... 「唉,这么多好吃的,都要送去给那些污染者...」一个大厨恋恋不捨地看着满厨房的美味,想到都要送给污染者,表情痛苦得像是把孩子送出去似的。 「没事。」纸月乌道:「接下来几天我会一直在这里,你们把事做好,我就教给你们怎么做。」 大厨们眼神『唰唰唰』亮了一片,道:「真的?!」 这样的绝学,谁不是藏着掖着的,都足以传家安身立命了,这位年轻人...不,这位小师父要教给他们? 年纪最大的主厨突然给纸月乌鞠了个躬,站在他身边的位置,师父已经叫在了嘴上:「师父,您说,怎么做?!」 其他大厨:靠,老不要脸的! 大家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按纸月乌说的比例兑上小料,装盒封好,统一交给太宰、中也派来的人,运往那所污染严重的小学。 太宰和中也正在小学里等着接收,维持秩序的同时,组织各班的老师商量如何分发,并叮嘱他们,一定要盯着学生吃完,派人跟随记录情况。 中也本以为,能被污染的,都是些心术不正的成人,杀了就完了。直到进入学校,他才发现,这污染的可怕大大出乎了意料。 小孩子...也能疯狂、恶毒成这个样子? 甚至,他们不加掩饰,如同小兽般的恶意,比成年人至少知道掩饰的恶意,更加得触目惊心,横冲直撞。 他亲眼看到一群可可爱爱的小女生,包围着一个胖胖的小姑娘,对她拳打脚踢,扒她的衣服,用粘着卡通贴纸的粉嫩手机去拍她的隐私部位,然后互相鑑赏般哈哈大笑,指点道:「那么丑。」 「好脏脏哦。」 中也紧抿着唇,目光冰冷,大步走了过去,脱下外套,盖在被打的小姑娘身上,拽住小鸡仔般尖叫跑开的女生们,问:「你们为什么打人?」 那小女生被他拽住,眼神流露出恐惧和几丝恶毒,理直气壮道:「她骗人!她说她家很穷,奶奶卧床不起,爸妈都死了。但我组织姐妹们跑去她家一看,明明她奶奶还能站起来,给我们开门。我好不容易大发慈悲地善良一回,结果她却骗了我,这不是严重地伤害了我的感情吗?你知道我的感情有多么珍贵吗?!敢骗我,不死也得死了!而且,她那么穷,还有钱买雪糕吃?她欺骗了我们,活该受到惩罚,我们要搞臭她,要弄死她,要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中也想说什么,却突然说不出来,他可以轻易毁灭横滨,却人生头一回,被一个小女生难住了。 他想责备她,但她却理直气壮,很有道理的样子,他想说你这么做太坏了,可这又好像不是单纯的坏不坏的问题。 中也难受极了,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小女生嚷嚷着:「你快放开我,再不放,我告你非礼了啊,我可是还没成年,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吧?」 中也憋闷、无语地放开了她,即使他是荒霸吐,他也惹不起这位祖宗啊! 让女老师带走了小姑娘,中也继续往教室里走,经过厕所,结果又看到一群男孩子,正把一个瘦弱的小光头,往马桶里按。 那小光头满头的血,地上散落着不少头髮。他被强按着吃了几口水,噁心得直干呕,但男孩子们丝毫不觉得同情,反而道:「早看你不顺眼了,留着长发,天天娘们唧唧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你这种人叫『娘炮』,对我们很有害处!我们必须得解决了你,免得污染到我们幼小又纯洁的心灵。」 小光头挣扎道:「我不是...我只是...我只是喜欢做一个女生...」 「卧槽,你要不要脸?还敢说出来?兄弟们,再按!让他清醒一点!为了正义,矫正他!」 中也攥紧了手指,走上前去,提起那些男孩的脖领子,一个、一个地扔了出去,制止了这场事件。 但男孩们显然很不认同,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骂骂咧咧地走了,一个胆大的还笑:「你能制止我们一次,你能制止我们一辈子吗?」 眼看着中也的眼睛都气红了,太宰终于上前一步,对准男孩,比了个开枪的手势,轻轻笑道:「你可以试试。」 男孩吓得小鸡快跑了。 太宰重新把手插回兜:「你还真生气了?这么真情实感做什么,人就是这样的,我早就看清了。坏人不会变好,好人随时可能变坏,大多混沌懵懂,不值得为他们付出太多感情。」 中也硬生生道:「我知道。」 知道,但是改不了。 太宰低笑一声,突然想起,他那化身药师,普度众生,轮迴歷劫,度化恶人的本相,最终被世人所伤,因人性之恶而绝望失踪,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第47章 被治癒的小学生 中也和太宰合作, 总算维持住了秩序,让老师将学生们集合到大礼堂,一个班一个班地上来领食物, 看着他们吃完。 中也拿起一块月饼, 很是怀疑,道:「吃这玩意儿人就能好, 还要警察做什么?」 第73页 太宰懒得搭理他, 跟先入为主的人解释纯属浪费口水, 还不如让他自己去看。 一个小男生噘着嘴上来, 接过了一盒冰粉和一块月饼, 他本想手一抖,把这些食物摔在地上,可就在这时,一股水果、花朵、清泉混合的清香钻进了他的鼻子。 这味道可真好闻啊。 小男生大力抽了抽鼻子, 像蜜蜂闻着一大片花似的,突然有点儿迫不及待。 但他不想在同伴面前暴露这一点, 这太丢人了。 这时,他的老大发话了:「伙伴们, 这些大人把我们囚禁在这里,不准我们体验成人的世界, 就是怕我们太能、太懂, 从而撼动他们的统治。」 「现在又黄鼠狼给鸡拜年, 送来这些来源不明的食物, 我们可千万不能上当。说不定, 大人们就是见我们不好摆布, 无论怎么洗脑, 都不能动摇我们的清醒, 于是,在食物里下毒,要把我们全都毒死!」 一群小学生听了,大吃一惊,纷纷竖起大拇指:「老大,你真精!」 「精你个头!」一名女老师正好熘达到这边,听到了这番言论,给了『老大』一个暴栗,道:「老师都替你们尝过了,味道好得很,还能治治你们歪了的心眼子,赶紧吃,吃完赶紧滚回去学习,耽误多少学知识的时间啊,正事不干就在这儿混!」 这位『老大』是个留着锅盖头的小男孩,被敲了一记,冷笑一声:「呵,女人,你这是在玩儿火。」 「刚才这段话,你可用了不少不文明语言,还对我使用了体罚手段。这是对我们尊贵的小学生能做的吗?嗯?现在的局势,你也看到了,你们这些老师作威作福摆谱的日子已经结束了,要是不注意自己的态度,小心我一声令下,带人沖了你!」 女老师怒了,又给了他一个脑瓜崩:「你冲下试试!把我沖死了,下次生病,没人带你去医院,背着你回家了,也没人在你酒鬼老爸喝酒时,带你回家给你做饭了,我教了你们一大顿,可以不聪明、不优秀,但做人一定要善良,可以调皮顽劣,但至少心怀感恩,知道什么是对错,怎么连你们都被污染了呢?」 说着说着,女老师哭了。 太宰注意到这边的乱象,偏了一下头。校领导见状,连忙道:「这位是智子老师,有名的好老师啊,把每个孩子都当作亲生的对待,这次污染,她的班污染人数最少,而且没有一个打老师的,比别的班那些乌烟瘴气强多了!」 果然,看到老师哭了,别的班的学生不屑一顾,还对智子老师指指点点:「装什么装啊,现在哪里还有好老师了?估计背后也收礼了,要不然能对学生那么好?」 「故意立好老师人设吧,经营名声为了评级?」 「呵呵,又不是不领工资,说白了也是拿钱干活,现在表白对学生多好,显得自己很高贵吗?」 然而,智子老师班的学生们却低下了头。 虽然不是全部,但大多数受过智子老师照顾的学生,还是能体会到她的用心和悲愤,不过是顾着伙伴的面子,不敢承认罢了。 毕竟,这年头,谁要是说老师是好的,帮老师说话,那岂不是像叛徒一样,被所有的小伙伴看不起吗? 如果学校是囚笼,那老师就是帮凶和看守,天天训斥他们不许大嚷大叫、不许打人骂人、不许上课玩闹、连睡觉都不行,这不行,那不行,还留作业、考试,以折磨他们的精神为乐,如果他们不听话,还要训斥、叫家长,一点儿自由都没有,烦都烦死了! 谁没做过几个炸掉学校,撵走老师的梦呢? 所以,老师被气哭了,明明应该高兴才是啊! 可智子老师班的学生们,却乐不起来。 那个『老大』怔怔地望着手里的月饼,刚才他一直闻到这东西的香味,又清又甜,莫名地对老师发不出火来,相反,还想起了和智子老师的点点滴滴。 他爸爸是一个酒鬼,家里总是见不到他的身影,他小时候一直很期盼爸爸回家,可后来才发现,他还不如不回来。 因为他一回来,就要打妈妈,用皮带、用擀面杖、用他学习的小号。打着打着,又把妈妈推到床上去,即使妈妈再怎么哭求,嗓子都叫哑了,爸爸还是不放过妈妈,他想上去帮妈妈,却被爸爸一脚踹在地上。 然后妈妈也沖他大叫,央求他赶紧出去。他觉得很委屈,也不想帮妈妈了,后来才知道,那是妈妈在保护他。 再后来,妈妈不见了,爸爸少见地给他做了一顿红烧排骨后,也不回家了,没人给他做饭,他快饿死了。 是智子老师了解了他的情况,想办法联繫到了他的外婆,让外婆来照看他,还时不时带他回自己家里吃饭。 他生病了,外婆不懂怎么去医院挂号,拿药,也是老师带他去的。他躺在病床上挂点滴,老师就坐在一旁批改作业,那时他觉得,老师就像他的妈妈一样。 但老师也有讨厌的一面,这个不许他做,那个不许他做,他不懂为什么饭前要洗手,为什么必须好好听讲完成作业,更不明白为什么要尊重那些扭扭捏捏、喜欢尖叫的讨厌女生——他爸爸不就经常打妈妈啊,也没见有人惩罚他呀? 所以,当学校里的小伙伴们一个个变得奇怪,以往不敢说的敢说了,以往不敢做的敢做了,他也情不自禁地加入了,越看管东管西的老师越烦,想给她点颜色看看,毕竟老师让他不爽,那他也让老师膈应膈应。 第74页 但是,比起别的班的敢打老师,他还是没敢,或许是觉得有点儿不合适,但怎么个不合适法,他也说不上来。为此,他,还有他们班的同学,可是被别的班的嘲笑了很久,他们为此可都很委屈呢。 可现在,他突然觉得心里很难受,觉得这份委屈也很不合适,觉得老师的哭声听着闷闷的,像往心上戳了个洞一样,酸疼酸疼的,空落落的,急需什么东西填补填补,把这份难受压下去。 他盯着手里的月饼,仿佛要把它盯出一朵花来,在吃与不吃中挣扎,他有一种预感,吃了,就是认输了,认输了,会... 会怎么样呢? 会很丢脸、会被大家嘲笑、会不得不承认,自己做错了...这些都是比死更可怕的事啊... 但是,老师哭了... 领着他去找爸爸时,把爸爸一巴掌打破嘴角,老师也没哭一声... 想到此,『老大』突然大口地咬下了月饼。 「老大!」一声悽厉的惨叫。 周围的小弟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大,老大就这样认输了...? 别的班的同学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智子老师班的学生个个脸色灰暗,颜面无光,像被打败的斗鸡一样,耷拉着脑袋。 完了,老大都认输了,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然而,这一切,『老大』都无暇关注。 他的瞳孔微微睁大,沉浸在月饼的滋味中,震惊异常。 这是一块经典的五仁月饼。 香脆的坚果仁,油润清香,红绿丝掺杂,增添几丝蜜饯果香。金黄的外皮上,端端正正印着的四个字『澄明静心』,被他咬掉了一半。 随着一口月饼的咽下,仿佛一轮圆月,徐徐在心间升起,清辉遍洒,驱走了阴暗和怨气。 他突然得到了安宁,突然渴望团圆,突然思念起过往,突然忆起了善良。 他,他这段时间都干了什么啊? 月饼,本就是纸月乌世界的大能,借圆月之形,圆月之意,创造的一种驱除邪祟,寄託思念,祝福团圆的美食。千百年来,人们一代代将它流传下来,不断加强这种意义,渐渐『月饼』这种食物本身,便有了灵意。品尝月饼,便能够唤起内心深处的美好和追忆,如同被月光洗涤,心思澄明。 这种温润而口味多样的美食,最适合治癒污染。 尤其是还没坏到透顶的小孩子。 『老大』迷茫地一口口吞吃着月饼,月饼不大,可他却吃得很费力。 因为一边吃,一边泪水直往嘴里流,咸的泪和甜的馅儿,让他分不清到底吃得是什么滋味了。 他觉得从未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可也从没吃过,这样难以下咽的食物,每咽一口,都像是吞掉了一把把小刀,扎得良心疼痛不止,不明白自己怎么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简直不是个人! 他不敢看智子老师的脸,只是低着头,闷不吭声地嚼啊嚼,他担心,如果看到老师的眼泪,他会止不住地大哭出来。 终于,『老大』吃完了月饼,吃得泪流满面,以致于别的同学有点儿担心:有这么难吃吗?把老大都吃哭了。 『老大』不敢走到老师面前,他觉得自己已经不配亲近老师了。 他突然大吼一声:「都给我吃下去!」让其他同学都愣住了。 「老大...别的班都不吃...」 「别的班是别的班,咱们班必须得吃!」 『老大』将嘲笑抛在了脑后,将自己班的同学聚拢过来,道:「别管他们,咱们又不是看着他们活的,他们不吃是他们的损失。咱们有这样的老师,应该比他们更分得清好赖,我吃了,没毒,味道好得很,而且吃完心里透亮了,感觉可好了,你们要是信我,就都吃,都吃!」 说完,他又打开那盒冰粉,挖下一大勺混合着鲜果小料的晶莹冻体,塞进嘴里,像是冰澈的固体泉水一下子滑进心间,『老大』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然后目光逐渐变得清澈又干净! 其他同学或许不信老师,却不能不服老大,虽然他们觉得,老大兴许已经中毒了,但这些食物实在诱人,再加上智子老师平时的言传身教,使他们比其他班的学生多了一点乐观和理智,潜意识里觉得,这些大人应该不是为了致他们于死地,这些食物也不是为了毒死他们的。 于是,第一个人咬了一下口,眼睛一亮,然后开始狼吞虎咽。第二个人观望一阵,有样学样,也在饼皮上舔了舔,第三个人没忍住,吸熘了一口冰粉,第四个人,第五个人... 渐渐的,吃着食物的学生,都哭了... 中也惊了:「不至于吧,有这么难吃吗?」 太宰无语,对他翻了个白眼表示鄙视。 吃过食物的学生们,默默站在智子老师周围,低着头小声抽泣。 「老师...老师...对不...」 智子老师看着一张张哭泣的小脸,突然一把揽住几个,往自己怀里狠狠一搂—— 「老师!呜呜呜呜呜...」 哭声爆发。 所有的学生和老师都朝这里望过来,惊愕地看着智子班抱成一团,就像久经磨难终于团圆的兄弟姐妹一样,摒弃了仇恨,唤起了友爱,是除了没有血缘,彼此最亲的存在。 他们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忘我投入,很难想像,这么小的孩子会有这么多要哭的东西:不那么圆满的家庭,枯燥的学校生活,同学间的矛盾,无人理解的心情,对未来的迷茫,不知道该做一个怎样的人...以致于被污染侵蚀,做出了可怕的事。 第75页 这些天,他们过得虽然爽快又威风,想沖哪个老师就沖,看哪个同学不顺眼就打,课也不上了,作业也不写了,把烦人的爸爸妈妈抛在脑后,整天扒拉手机,终于没人打扰,没人管束,快活得差点儿要飞到天上去。 可是狂欢之后,抬起肿胀干涩的眼睛,却莫名迷茫又难受,像是忙活了一阵什么也没得到,尤其是看到老师悲伤的眼神,心里泛起可恶的、隐隐作痛又有点儿害怕的感觉,仿佛一辈子正在向深渊滑去一样。 他们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不妨碍他们把这些恐惧、难过、乱七八糟的心情哭出来,老师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像是一座巍巍的山,承托着幼小的飞鸟,送往高空和未来。 太宰吩咐将这些恢復神智的孩子送到另一间屋子,并做好记录和后续观察,而这时,另一个班突然集体把食物往地上一摔,带头的男生大吼:「这是洗脑的毒物!我们绝不能屈服!兄弟们,跟我冲出去!」 「沖!」 而他们班的女老师,乐呵呵地翘着脚,鼓掌道:「好,好,有志气,摆烂去吧。」 中也气得疾走过去,说:「你是老师,怎么不管管?」 「管什么啊?」女老师打量着自己漂亮的指甲,撇了撇嘴,「像智子那种蠢货吗?我领着这几块钱工资,做好份内工作就够了,还上赶着伺候这群祖宗吗?吃力不讨好,爱摆就摆呗,反正糟蹋的是他们自己的人生,我呢,就当个乐子人,管这些小屁孩是死是活啊?我可还没结婚,更不会母爱泛滥,你想找事,恕不奉陪。」 中也又被怼住了。 他妈的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他这一天堪称是最憋闷的一天,如果可以,他真想现场放个大招。但这世上的事,百分之九十九,都不是大招能解决得了的。 最后,中也只能灰熘熘的,用重力把摔了的食物浮起来,重新塞进这些小孩的嘴里。 但因为是被强按着吃下去,即使恢復了清醒,露出了后怕的神情,但明显能看出,这些孩子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是将真实的想法,深深地埋藏在心里,等待着某日,破土而出。 第48章 智 只用了一个下午, 这所小学的所有学生,全部恢復了正常。 在老师的组织下,学生们在操场列队, 还需要回到教学楼, 度过三天的观察期。 家长们收到了学校的消息,急急赶来, 扒着铁栏杆, 不敢错眼地寻找自家孩子, 即使有门卫阻拦, 也忍不住地大喊:「丽子, 能认出妈妈了吗?」 「狼丸,吃了那些东西有没有不舒服?感觉怎么样?」 「你挡什么啊!我来看我家孩子!实彦,回头看外婆一眼啊!」 听到家长们的唿喊,孩子们蠢蠢欲动, 如果不是老师大声喝止,说不定就要一窝蜂地跑出校门了。 他们刚才哭过一场, 现在又有点儿忍不住了,一张张小脸直往栏杆外看, 想从挨挨挤挤的人头里分辨出自己的爸爸妈妈。 一个胆大的孩子率先叫了一声:「妈——」只喊了一个字,就抽噎着说不出话来了, 门外的家长们一听, 仿佛被叫的是自己似的, 也都哭了。 一时里外哭声一片, 倒显得诸位老师和维持秩序的人员像坏蛋一样, 冷血无情地分隔了父母和孩子。 中也听得心里难受, 跺了下脚, 走到僻静处抽了支烟, 结果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港口汉子,也躲在这儿偷偷哭,豆大的眼泪直往下掉,打湿了那张满脸横肉的糙脸。 中也又好笑又诧异,问:「你哭什么啊?」 汉子抹了抹眼泪,瘪着嘴道:「我——我也想我妈了——」 「我,我小时候也不爱学习,整天在街上混,被我妈打了好几次也不听,后来,后来我跟着老大进去了,我妈还来看我,说...宝,这次出来,咱们做个好人,不爱学习就算了,但总得做点正经事不是?你想画画、或是弹个吉他,学个唱歌什么的,妈都认了,总不能一辈子混过去吧?可是...我当时就觉得混社会帅,从监狱出去就离家出走了,来到港口后一干就是十年,钱没赚多少,还多了一身伤...就突然想我妈了...其实我唱歌挺不错的...」 他嚎啕大哭,口袋里掉出偷吃的半个月饼。 中也吸完了一支烟,道:「做完这次任务,回去就申请退出吧。你是芥川手底下的吧,就跟他说,我准了。」 大汉眨巴眨巴眼,不敢置信,毕竟生是港口人,死是港口鬼,就算叛逃,也会被不死不休地追杀。万万没想到还有解脱的一天。他,他果真是个幸运的宝! 很难想像一个中年男人能哭成这样,中也听得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搓了搓胳膊离开,他寻思着一个小小的月饼,真能把人感动成这样?本来他是没兴趣尝的,现在倒是多了几分好奇。 反正纸月乌做的多,给孩子发完还剩下不少,中也就跟手下要了一个,瞥了一眼太宰不在,拆开包装咬了一口。 「唔,芝麻馅儿的...味道还行...嗯?嗯!!!」 * 「...总体来说,这次任务非常圆满,充分验证了小乌的美食对于污染,有非常强劲的治癒作用,经过测试,百分之九十九的孩子都已恢復了正常心性,剩下百分之一虽然还保留着一些极端念头,但至少懂得掩饰和克制,外观行动也符合正常标准。」 第76页 太宰向森先生和福泽社长做出了总结,「所以,我认为可以启动方案,进行大规模的美食治癒。」 森先生满意地拍了拍手里的任务总结,对福泽道:「看来咱们两个老傢伙看人还是挺准的,慧眼识珠啊。」 福泽淡淡道:「第一,我不是老傢伙。第二,慧眼识珠的是太宰,和你有什么关系。」 森先生做出一副大度的姿态,道:「你这人说话就是不中听,我不和你计较。」 福泽:懒得理你.jpg 「太宰啊,小先生还在厨房?我们得当面向他表示感谢呀。还有,他提的三个条件,明天就可以履行,我们都准备好了。」森先生道。 太宰很满意他的效率,道:「我告诉他就行了,至于当面感谢,他未必喜欢,就也由我来转告吧。」 森先生微笑道:「也好。反正在实际行动上,我们是不会失礼的。」 不知何时,他已经将太宰当作了纸月乌的代言人。 「哦对了,太宰,这位你带回来的小姐是...」 森先生抬了抬下巴,示意太宰解释一下他身后的长髮美女。 那是个身材娇小,一头茂密黑髮的女子,看上去很害羞,一直低着头,连脸庞都被秀髮遮住,如果这不是大白天,简直就像个背后灵。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森先生总觉得她气质很亲切,像老熟人一样。 太宰向后瞥了一眼,唇角勾起:「哦,您说也子小姐啊。」 「也子你妹!」娇小女士一把拨开刘海,露出一张大家都喜闻乐见的脸。 「中也??!」森先生大惊失色:「你变性了?」 中也:「...」 要不是这是森先生,他就... 他恶狠狠地低声道:「赶紧去找那个姓纸的,让他给老子恢復正常!」 太宰笑道:「别啊,你这个模样还挺标緻的,当我妹妹也不是不可以,森先生,您说是吧?」 森先生总归还有点儿作为老闆的自觉,忍住笑,道:「太宰,你快带他去吧,中也都快气成荒霸吐了。」 「谁让他偷吃月饼来着,走吧,也子小姐,让你嫂子帮你看看。」 「太宰!!!」 两人一路鸡飞狗跳,窜进厨房,纸月乌皱了皱眉,厨房这种地方最讲究清洁,哪里能跑跑跳跳,于是一手捞住一个,轻飘飘地往胳膊下一夹—— 太宰:「...」 中也:「!!!」 直到被抓出厨房,中也还懵着,他他他,像猫一样被拎出来了? 这个厨子,不,这个异能者不是治癒异能吗? 怎么会武力值这么高,力气这么大,老鹰捉小鸡似的,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太宰虽然面子上不大过得去,但毕竟是被公主抱过的人了,接受程度大大提高,被放下来后还能笑容满面,温柔缱绻地道一声:「小乌。」 「治癒效果怎么样?嗯,他头髮怎么这么长?」纸月乌诧异地看着中也。 「还不是你!就是吃了你的月饼才这样的。」提到头髮,中也可精神了。 「...不会啊。」纸月乌也纳闷了,「月饼怎么会有这种效果,等等,你吃的是什么馅儿的?」 「芝麻?」中也道。 纸月乌『哦』了一声,明白了:「你吃的不是月饼,是芝麻糖饼,那是我专门给国木田做的,可能是打包的时候不小心混进去了。」 中也:「国木田需要生发...不是,那我现在怎么办?!」 纸月乌语气轻松:「看你想扎什么辫子了,这种芝麻糖饼生发效果很好,剃了之后还会长出来,而且倔强地只长黑色头髮...黑长直挺适合你的。」 中也揪着两边头髮:「啊啊啊啊啊——」 太宰:「哈哈哈哈哈——」 纸月乌看他这么痛苦,补充道:「你也可以多剃几次光头,等效果过去就好了——」 闻言,中也转身就跑,急着恢復自己亮丽的橘发。 纸月乌还剩下半句:「...注意别剃多了,超出恢復效果。」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走廊里,又只剩下太宰和纸月乌两个人了。 太宰状似无意地一手扶墙,刚巧把纸月乌拢在身体与墙壁之间,轻声道:「小乌,你救了那些孩子。」 纸月乌极冷静道:「我只是在履行约定。」 太宰道:「说到约定,森先生说明天就可以履行。」 纸月乌点了下头:「那很好。」说完,便拨开太宰的手臂,打算离开。 太宰却突然强势地上前一步,从背后抱住了他。 纸月乌浑身一僵。 太宰的髮丝蹭在他的脸庞,痒痒的。高挑的青年垂下脖颈,用轻薄的唇去摩挲他的耳尖。 他呢喃道:「小乌,我不信你一点儿没察觉到我的意思。」 纸月乌的手按住墙,身体绷得像一张拉紧的弓,他可以轻易地将太宰弹开,但他默然道:「我以为你可以成为我很好的朋友、兄弟。」 太宰盯着他泛粉的耳尖,笑了:「兄弟可以做到这一步吗?」说罢,他轻轻含住。 纸月乌闭上了眼,清冷的唿吸微微急促。 他清心寡欲了几百年,又不是石雕泥塑,被一个有好感的男子这样深情地喜欢、追求,即便心知不能,还是会微微一动。 他隐忍地咬住唇,渗出了一丝血,一边忍受着那撩人的亲昵,一边慢慢抓住了太宰的手指。 第77页 太宰一怔。 纸月乌坚定而轻柔地,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挣脱出他的怀抱。 他转过身,极轻地道:「我记挂着一个人,已有百年。」 「他是我的恩人、挚友、少年时相知相许的知己。」 「在找回他之前,我不会考虑任何感情。」 ... 纸月乌已经走了很久了。 黄昏转成夜幕,夜幕挂上繁星。 太宰坐在大楼的窗台,屈起腿,看着那些星子,轻声地笑了一下。 他自言自语道:「有趣,还有人记得你。」 「...不。」 还有人记得我。 他的眉梢眼角,突然蔓出极美的墨绿光纹,衬得俊美的面孔,多了一丝妖异灵秀。 雪白的额头处,隐约显现出一个怪异的文字—— 『智』!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啪。」 夜色、星子、微温的晚风,突然如镜花水月一般漾开。 涟漪扩散,震盪着沉睡入梦的人。 纸月乌勐然醒来。 他竟趴在案板上睡着了。大厨们还在忙碌,但动作放轻,生怕打扰到他。 他呆呆地看了眼窗外,油画般的金黄云彩堆积在天边,正是黄昏,太宰他们还没回来。 自己怎么会做那样的梦呢?竟然梦到太宰对他... 纸月乌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梦。 他极严肃地检讨了一番自己,怀疑是不是最近的修炼出了岔子,有走火入魔的迹象。或者是不是夏季转秋季,天气燥热,牵动了体内气机——嗯,该喝点秋梨膏了。 他想,太宰是个好人,就算在梦里,自己也不该怀疑他的正直。 这时,厨房外传来了中也和太宰打闹的声音。 「小乌,小乌!」太宰一熘烟儿地窜了进来,躲在他背后。 真是的,厨房里怎么能打闹呢?纸月乌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一手拎一个,朝外面走去。 一阵黄昏的风迎面吹来,他立时忘记了这个古怪的梦。 ...也没注意到自己泛红微麻的耳尖。 第49章 选人 纸月乌将制作方法交给了大厨们, 并留下大量灵宫食材,这样的话,即使他们无法做出顶级效果的食物, 也足以应付一般污染。 晚间, 太宰将他送回居酒屋,很快告别离开。空荡荡的小店漆黑一片, 异常安静, 纸月乌一时有些不大习惯。 他独自坐着发了一会儿呆, 又去了后院, 发现猫窝里的猫都睡了, 几个猫团在一起取暖,这个脑袋搭在那个颈间,这只尾巴缠在那只身上,挨挨蹭蹭, 亲密贴贴。 纸月乌突然想起那个奇怪的梦,被太宰从背后拥住, 上好的衣料轻轻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气息交缠,宛如身处冰火之间。 他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一闪念进入灵宫, 几步跳进了冰池。 冷到刺骨的水淹没了他, 长发散开, 淡色的眸子失去焦距, 任凭身体向下坠落。 半晌, 他略显虚弱地爬上来, 把自己摔在榻上。 怎么可以... 百年来他从未对人动心, 因为世子已占据了他全部心神。 虽然,他与世子从未明说这份感情。 然而两人之间,已是默契自生,不言自明。 从年少时便坚定的嚮往和思恋,如一株树般驻扎心间。无论沧海桑田,云烟变幻,这棵树只会如扶桑般越长越高,越生越大,无可撼动,不可移转。 可是如今... 纤长的手指捂住脸庞,纸月乌一时对自己恨极厌极。 不过,即便是思绪杂乱,他也未曾去迁怒太宰,更没想过,要去刻意地冷淡他。 因为纸月乌分得清——是自己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是自己对太宰有了越界的绮思,太宰是无辜的,他这样一个热心体贴的好人,不该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承受莫名的针对。 纸月乌重情重意,做不出对关心他的人冷脸相向的事情。 于是,他打算给自己制定一份『秋季除燥食谱』。 与其说是移情别恋,纸月乌更愿意相信,他只是受换季和生理因素影响,以太宰为对象,产生了一些本能冲动。 纸月乌很满意这个解释,打算在饮食配合下,积极调整心态,端正态度,乐观向上,等换季结束,又是一个正经人。 降燥,首先要将多余的精力发泄出去。因此,需要大量的工作和运动来压榨自己。 做饭什么的运动量太小,纸月乌觉得不够。正好森先生发信息,说明天就可以去异能者里挑人。训练金羽伴生者的事终于能提上日程,纸月乌不免有些期待。 他要赶紧提升他们的实力,协助这些世界之子保护好这个世界,获得天道认可和足够的气运,以检验这个世界是否存在故人魂灵。 如果没有...那就只能前往下一个世界了。 这样的话,一点小小的绮念,也不必理会了。 想到此,纸月乌轻松了些,却不知为何,若有若无地又有几分惆怅。 他动了动发麻的手脚,白玉般的肤色因为冷水浸泡,已成惨青。但纸月乌不在乎这些,直接掀起被子裹在赤//裸的身体上,带着一身凉气入睡。 他的头髮湿漉漉的,几颗水珠缀在发梢,沿着脸庞缓缓流淌。还未滴落,人已入梦。 对比之前的梦,这个梦似乎格外舒适。一只干净温暖的手,按上他光滑的嵴背。 第78页 随着细腻的挪移,一股热气缓缓扩散,驱散了冰冷,滋润着受寒的肺腑。 如此轻柔,如此温柔,纸月乌舒服地舒展开来,翻了个身,露出冰凉的腹部,像一只『求撸撸』的猫,漂亮的手指蜷缩又张开,小猫踩奶似的动了动。 一声轻笑。 手的主人应了他的意愿,不重不轻地帮他揉肚子,指肚、掌心和肌理相贴,纸月乌髮出了一声和他本人极不相符的泣音,少年优美的腰线拉长又折转,觉得有些难过,想躲。 但身上突然一沉,紧接着,额头落下无数落花般的轻吻。 吻去他发梢的水珠,吻过眉宇和脸颊,每个吻轻盈却珍重,温柔而细緻,像飘飘洒洒的花雨将他覆盖,身体浮在空中,飘飘然如羽化登仙。梦幻的星云环绕,仿佛再靠近些就能攀登极乐。 可是,手的主人在压抑的嘆息后,却克制了自己。 他慢慢地撑起手臂,将自己从昳丽的少年身上拉起。虽然他可以用神识之体,轻易入侵纸月乌的识海灵宫,与他编织一场虚幻而纵情的鱼水之欢,但这个少年,值得他最珍重的对待,否则便是玷污了这份记挂百年,追逐百年的真情。 如果能将他永远留在这个世界... 指尖描摹着纸月乌的睡颜,太宰的目光已没了笑意,低低道:「他只是一个被誓愿所困的失败者,不值得你为他如此自伤,不如留在我身边...」 许是觉得脸上痒痒的,纸月乌懒懒地打掉他的手,把脑袋埋了下去,蜷缩成一小团。 太宰攥了攥被打的手,不由失笑,最后看了他一眼,脸上妖异的绿色光纹退去,整个人散成莹莹光点,消失在原地。 雪白的被褥中,少年脸上泛着健康的血色,浑身干爽,睡得香甜。 ... 连日被阴云笼罩的横滨,似乎终于迎来了曙光。 污染者通过美食治癒恢復了清醒,被释放出大楼,重新投身到工作与学习中。 港口、侦探社和军方临时开设了食物分发点,大家都可以去领一份食物。 凡是发现有污染苗头的人及时举报,还能多领一份给自己的家人。 一时间,人们讨论的话题从『天气真好』『吃了吗』变成了『领的煎饼果子真好吃』『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烤冷面』。 食物的美味,不但能带给人们好心情,还能让大家干劲儿十足,身体倍儿棒地去迎接挑战。 『清醒』大楼里,也有一场挑战等着纸月乌。 会客室内,或坐或立着不少异能者,有纸月乌见过的:国木田、镜花、谷崎、与谢野...也有他没见过的:将柠檬炸弹抛上抛下的锅盖头男子、鼻子上贴着ok的帅气青年、还有装束优雅的老大爷... 面对将要被人『挑拣』的事实,这些异能者多多少少有些不爽,但侦探社这边有太宰的解释,港口有森先生的吩咐,军方那边有安吾的安抚,总算没当面说出什么难听的。 只有少部分人,颇为挑衅地盯着这个过于漂亮的少年。 纸月乌对这些带刺的目光接受良好,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先向红叶大姐,以及他认识的异能者打了招唿,然后戴上眼镜,开始寻找其中的金羽伴生者。 「敦,你的身体好了吗?」纸月乌停在敦面前,想起之前听到的,敦为了救跳楼的追星小女孩受伤的事。 「纸月先生,我已经都好了!」敦没想到纸月乌还记得这种小事,感动地搔了搔脑袋,道:「还要感谢之前纸月先生那一餐,从那之后,我做什么都很有自信,很有干劲儿,当时三个小姑娘掉下来,要是以前,我肯定害怕要是只接着一个怎么办,但那天我想都没想,直接就上了,结果超水平发挥,三个都救下来了!」 纸月乌目光柔和:「好。跟我来吧,之后一段时间,我再帮你提升一下。」 他在敦的识海中,已经看到了那一根纤细发光的金羽。 敦开心地点了点头,他对纸月先生选人这件事一点儿也不反感,相反,还挺期待。跟着纸月先生,每天能吃到多少好吃的啊!想想都流口水了。 纸月乌第二个看向了红叶大姐,不出意外,也在她识海里看到了金羽。他彬彬有礼地上前,红叶明显有些诧异,她以为自己只是来走个过场,没想到纸月乌会选她。 她笑了笑:「小哥,你要选我?」 「可以吗?」纸月乌轻声问道。 红叶注视着少年干净的眸光,真不知道他选人的标准为何,只能开了个玩笑:「我可不洗盘子。」 纸月乌道:「不会,您只要协助我就好。」对于这位容貌风度肖似其母的女士,他也不忍心让她太过操劳,更多是想做些药膳帮她调理身体。 红叶出于相信太宰的眼光,再加上她确实对这个少年很有好感,于是便答应了。 纸月乌继续走向一双湛蓝眼睛的少女,温声道:「你是镜花?我见过你的照片。」 镜花有些戒备,但这位大哥哥实在好看,有种清冷又正直的气质,不由低声道:「你好。」 纸月乌扫了一眼她戴的手机,道:「你的异能可以更强,更加听话。要跟我来吗?」 镜花犹豫一瞬,看向了敦,敦向她露出了鼓励爽朗的笑容,镜花收回目光,谨慎地点点头。 纸月乌轻轻摸了摸少女的脑袋,很注意地没把她的髮型弄乱。 第79页 他路过国木田时,国木田先开口了:「我不去,我现在肩上担子很重,根本忙不过来...」 纸月乌诧异地看他一眼:「哦,那你加油?」 国木田一噎,敢情人家根本没打算选自己。 「不过,咳咳...」他强行挽尊,道:「你那个芝麻糖饼效果挺不错的,头髮长得刚刚好,就是黑色有点儿不时兴,等我有空去染一下。」 纸月乌道:「你应该感谢中也,因为他,我才调整了馅料比例。」 被感谢的中也在一旁冷笑,黑色礼帽下,是一个橘色的寸头。 纸月乌对他表示同情:「走吧,我可以帮你恢復。」 「你最好做到!」中也高傲地仰起了头。 接下来,纸月乌经过了老大爷,经过了小帅哥,经过了玩柠檬的男子,但又倒退几步,捞过柠檬,对这种异能很感兴趣。虽然这个男人并不是金羽伴生者,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你想拥有榴槤炸弹吗?」 男子眼睛一亮。 纸月乌最后环顾一圈,道:「听说芥川有个妹妹?」 森先生此时心痛得无以復加,他虽然只答应出两位异能者,但谁能想到,纸月乌竟把最强的中也和红叶选走了,不过,好歹他也是港口首领,一言九鼎,不能说话像放屁,于是保持了风度,道:「是,芥川有个妹妹也在港口,但她不是异能者...」 「也让她一起来吧。」纸月乌道。 最后统计,侦探社被选中三位:太宰、镜花、敦。 港口两位:中也、红叶。不过,等芥川回来,估计会主动过去。 军方竟然一个也没被选中。 安吾推了推眼镜。他本应心中窃喜,可现在却有点儿担心:如果太宰没看走眼,这位纸先生真的神通广大,给了这些异能者什么好处,让他们实力更上一层楼,那他们军方到时候怎么办? 这不是不可能发生的啊! 他有些尴尬地开口道:「纸先生,军方还有两个名额呢,您一个也没看中吗?」 纸月乌皱了皱眉,这让他怎么说,军方的异能者确实一个金羽伴生者也没有,而且都潜力平平,他可不愿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和灵材。 于是他摇了摇头。 安吾的脸色很难看,军方异能者的脸色也很难看,但纸月乌向来不在乎他人脸色,于是便转过了头。 然而就在这时,会客厅的门突然拉开一条缝,一个年轻的军方人员押着一个戴白帽子的青年进来,大声道:「报告长官,属下逮到这个越狱的囚犯了!他伪装成大厨,但因为头冷,在厨师帽里偷偷戴上他自己的白貂帽,被我给抓住了!」 众人的目光落在陀思身上,他抹了一把脸,并不尴尬地笑笑,似乎对自己的再次被抓并不觉得很丢脸。像是玩够了,故意被抓似的。 而那个年轻人面目端正,眉宇间一股正气,身板挺直,动作干净有力,一看就是个年轻有为的孩子。 太宰看着他的脸庞,突然一怔。 安吾不知道为何,也瞥了一眼太宰,然后道:「第三次了,这傢伙不停地跑出来,又不停地被抓回去...辛苦你了,织田玉。」 「你...叫他什么?」 第50章 来啊打一架 本来受那个怪梦影响, 纸月乌今天都不敢看太宰,但听到他突然语调严肃,不由转过了头。 察觉到纸月乌的目光, 太宰缓和了语气, 又问了一遍:「你说,他姓织田?」 安吾难得被太宰正眼相待, 心中暗爽, 忍不住拿捏起来, 矜持道:「对, 没错, 他也姓织田。」 一个『也』字,令人浮想联翩。 说完,安吾满怀期待地等着太宰的追问。 可是,太宰却只是『哦』了一声, 仿佛表示『已阅』。 安吾:这就完了?!喂喂,这可是『织田』, 和你最看重的那个人一样的姓,你就不好奇两者的关系吗?! 纸月乌看到了安吾脸上的郁闷, 敏锐觉察到,这个『织田』似乎是太宰重视的人, 心里不知为何, 泛起些许波澜, 开口说了今天和太宰的第一句话:「织田是谁?」 太宰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淡淡道:「我的一位最好的朋友, 已经去世了。」 纸月乌怔了一下, 对安吾道:「那这个孩子是...」 安吾推了下眼镜道:「他叫织田玉, 是织田作的一个远房表弟, 织田作死后,为了保护他,我将他破格吸收进军方。」 闻言,太宰半是讽刺,半是恹恹地笑了一下。 这番话明显是说给他听的。 太宰不想去分析安吾的用心,更不想说话,他担心一旦开口,就会如槓老师一般口吐芬芳,难道安吾以为,这样做就可以弥补织田作的死,弥补他们俩之间的裂痕了吗? 气氛沉凝。名叫织田玉的少年看看这边,看看那边,有些尴尬,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两位大佬似乎围绕他的身份发生了一些矛盾。 他该做什么? 劝他们不要为他生气了吗? 织田玉打了个哆嗦,打算默默无语,当一个存在感为0的小透明。 于是他越发抓紧了手中的囚犯,并整个人躲在了囚犯身后。 囚犯·陀思:... 纸月乌走过来,先打量了一番囚犯,这是个病弱清秀的年轻人,黑髮很长,垂至肩头,戴着一顶白貂帽,很怕冷的样子。 第80页 在军方的管制下,这位瘦弱的先生能够三次越狱,不得不说是神通广大了。 陀思被他打量,文文弱弱地一笑。 纸月乌眯起眼睛,在囚犯识海庞大的厄运中,好不容易发现了一点金光,竟是差点错过了一位金羽伴生者。 再去看那孩子,理所当然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纸月乌道:「这个囚犯还有这个孩子,可以作为军方的人选吗?」 「这...」安吾有些吃惊,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织田玉的出场是他特意安排的,但陀思的越狱被抓可不在他的计划内,更没想到,纸月乌竟选中了他们。 这两个人,一个是普通人,一个虽然是异能者,但却是军方的囚犯,怎么说都不太合适。 但他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既不损失军方异能者,又能参与纸月乌的『训练』,训练好了是意外之喜,大不了到时候给陀思来一套全套洗脑,让他为军方所用;若是训练残了,军方也不会损失什么。 于是安吾点点头,道:「那就拜託您了。」 纸月乌满意地点点头,能选中这么多人,也是他始料未及的,看来他之前的推断是对的,金羽伴生者等于世界之子,等于这个世界的优秀人才。所以大概率出现在异能者里。 纸月乌带着一众被选中的异能者,来到一间单独的大房间。 中也往椅背上一靠,道:「我就直接说了,最近横滨的状况很糟糕,我们每个人都很忙,没时间陪你玩经营游戏过家家,所以你到底选我们做什么,先说清楚。」 纸月乌也不喜欢卖关子,言简意赅道:「我要训练你们,简单来说,帮你们变强,强到能保护这个世界。」 中也嗓门都提高了,嘲讽道:「哈?帮我们变强,不好意思,别怪我说的难听,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的确如此,他说得其实没错。就算纸月乌厨艺精湛,美食治癒效果神奇,给大家补养补养也就罢了,用『训练』两个字,实在有些过头了。 至于他不太对劲儿的力气和身手,中也对此也有很好的解释:厨子嘛,肯定天天给自己做好的吃,补着补着,力气就大了,反应也快了。但这又怎么样,他会释放大招吗?他能变身荒神吗?不能。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唉,除了能遏制他暴走的太宰,高山寂寞如斯。 所以,中也虽然得仰头看纸月乌,但在心里,他才是俯视的那个人。 纸月乌扫了一眼其他人,倒是没有像中也这样赤裸裸地看不起,但也保持着观望和怀疑。 他垂下眼,隐去一双眸光,道:「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信服?」 中也哈哈一笑,道:「好说,和我真拳实腿地打一架,打赢了,我就服你。」 纸月乌道:「在这里?」 中也道:「怎么,你还得回家换身衣服不成?」 纸月乌淡淡道:「不是,我是怕动静太大,损坏公物。」 中也竟然也很认同,道:「说的也是,最近森先生牙疼上火,就不给他添乱了,不如我们去天上打!」 说罢,他操纵自身重力,一步跨到窗外,云海之中遨游一圈,然后慢慢降到窗前,双手插兜,挑衅道:「你过来啊!」 太宰道:「小乌。」 纸月乌道:「无事。」说罢,他闭目捏诀,澎湃的灵气开始涌动,飞身直入云霄,脚踏苍空,八风来助,声势竟比中也还要浩大些。 众人连忙趴在窗前,向外探头。 镜花道:「这个人也会飞!」 敦纠正道:「是纸月先生,纸月先生很了不起的,镜花你是没尝过他做的美食,可好吃了。」 镜花露出了一点期待的神色。 窗外,中也看着在天上稳稳噹噹的纸月乌,神色凝重了一点,但表面上还是笑道:「没想到你也能和我站在同一境界,很不错。比太宰强一点。」 纸月乌好心劝道:「和我对战,建议你手脚并用。」 插兜是会死得很惨的。 中也用差不多的话回敬他:「你最好祈祷我用不着手,毕竟等我摘下手套,死得很惨的人就是你了。」 纸月乌对此不发表意见。 他已经尽到了告知义务,接下来怎么样,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太宰先生,您说他们俩谁会赢啊?」 敦有些担心纸月乌,问道。 太宰立在窗前,遥望着那道纤细人影,道:「这个嘛...」 「只能说中也的运气不大好了。」 「诶?」 「小乌今天,应该想发泄一下吧。」 「...」 如太宰所言,纸月乌正有此念。 还有什么,能比打架更能宣洩多余精力的呢? 所以,中也的提议实际正中下怀,甚合心意。 纸月乌没有召出菜刀,打算拳对拳,腿对腿,酣畅淋漓地打一场。 一无所知、纯属白送的中也,还在张扬且自信地笑着,倏然,他一个闪身,瞬移到纸月乌身后,高高抬起一条纤细却力量爆炸的腿,沖他狠狠一个勐踹! 当年,他就是靠这一招,将太宰像汤姆猫一样印在了墙上! 他来势汹汹,纸月乌却动也未动,似乎根本没反应过来,呆呆得像个木桩子一样站在原地,等着挨打。 中也忍不住勾起笑容,眼前已经出现纸月乌被他一脚踹下云端的糗样儿... 第81页 就在这时,他眼前一花。 腿脚踹过残影,中也瞳孔紧缩,还在思索真身在哪儿,脚腕突然被人扣住。 他还未来得及低头,大脑突然一晕,竟是整个人被拎了起来,像旋转飞碟般弹射而去。 「噼里啪啦——」 众人在底下同样没看明白,只看见中也好像要去踹纸月乌,然后纸月乌就不见了,然后中也也不见了。 这时,一群路过的飞鸟,突然队形打乱,一阵鸡飞狗跳,羽毛乱飞。 只见一个小黑人,从飞鸟群中弹射而去,在天上一路擦跌摔落,乃至和云层摩擦,传来一阵阵像打雷像闪电的声响,划出了一道白线,类似飞机经过的轨迹,最后悽惨地嵌在云里,留下了一个小小的q版人形。 众人:... 半晌,人形里爬出一只小小的中也。他被狂跌一路,异能都忘记了施展。鼻歪眼斜,身上剧痛,胃液翻滚,差点要吐。如果不是最后减轻了重力,恐怕就要像秤砣一样从天坠地了。 他倚在云上大喘气,终于彻彻底底收去轻视之心,咬咬牙,手从兜里抽出来,一偏头,咬去了戴着的黑手套。 纸月乌慢慢向他走来,束起的长髮披散下来,眼尾因为剧烈的运动,微微发红,瞳光散射,竟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冷魔意。 他看到中也还有挣扎的力气,很高兴,歪了歪头,道:「再来。我还没尽兴。」 中也大怒,双手脱去束缚,托举起巨大的黑洞,朝纸月乌砸了过来。 纸月乌看着朝他吞噬而来的黑洞,突然想到自己飞升那日。 与无边无际,宛如魔海倒灌的天雷相撞之际,到底是想要飞升,还是想要求死,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毕竟他也不确定,飞升后,是否真的能找到復活故人的方法,如果最后的希望破灭,那么... 阴差阳错,他来到异世,方知世界之外,还有如此广阔的天地。 于是,希望重新闪烁起光芒,不再是孤注一掷的选择,甚至还收穫了新的羁绊,相隔百年,重新体会到温暖的滋味... 果然,活下去便有惊喜,柳暗花明,峰迴路转,永远不能放弃希望。 纸月乌轻轻一笑,从今日起,他将彻底放下死志,即便再难、再远,也要坚定地走下去。 正面迎击,堂堂正正,一路直行。 黑洞将近,纸月乌眼中锐气逼人,没有选择躲避,反而纵身化成一道光芒,直迎而去! 「纸月先生!」敦忍不住发出惊唿,「他要做什么?」 这个势头...纸月先生不要命了吗,怎么不赶紧躲开,反而冲着黑洞去了? 从他们这个角度,仿佛纸月乌上赶着要被黑洞吞噬一样,就像,就像在求死! 「无事。」太宰的目光紧紧凝在纸月乌身上,道:「...相信他。」 这是一个为了区区挚友,几分恩情,就能忍受百年孤寂,不停寻找,甚至跨越世界的人,他怎么会选择死亡?他本身就是一束星火,予人光明。 第51章 黑洞汤 「出什么事了?!」 『清醒』大楼外, 密密麻麻站了好些人,连森先生也在亲近下属的护持下跑了出来,焦急道:「是地震了吗?」 「不知道哇, 我正在办公, 就感觉一阵晃动...奇怪,好像不是地在晃, 是天在晃!」 「傻叉, 睡迷煳了吧, 天怎么会晃?」说话者给了小弟一个肘击, 然后抬头一看, 惊唿:「卧槽!」 还真是天在晃! 众人望向西北方的一角天空,红色的火烧云翻卷不休,像烧开的一锅血水,而在血水中央, 一个如仙如魔的少年,两手刀光, 如庖丁解牛,将一只庞大黑影大切大砍, 拆卸干净。 他的动作流畅而不失力道,兇狠且兼具美观, 不像在宰割牲畜, 反而像在表演极致的暴力艺术。 不一会儿, 就将以荒霸吐之力凝聚的黑洞, 切成了排骨般均匀的中段, 然后, 一声『水来』, 不知从何处召来一股清泉, 将黑洞洗净,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口大锅,竟然借着天火余威,在云端烹饪黑洞... 中也看傻了眼。 他知道纸月乌是个厨子,但没想到他还是个不讲理、不科学、不能以常理揣度的厨子。 哪家厨子一言不合,就把黑洞给煮了的?! 中也现在感觉很不好,很糟糕,他尝试感应了一下,和黑洞的联繫彻底消失了,也就是说,纸月乌确实夺走了这股外放的力量,还要将它做成一道菜...? 天,是可忍孰不可忍! 中也虽然苦恼于荒霸吐的力量无法控制,容易暴走,但内心深处,不是不为此感到骄傲的。 掌握强大力量的他,凌驾于众多异能者之上,任凭他人智计百出,都不敌他一力破万法,只有别人来敬畏他的份儿,从没有他向别人低头的。 就算是森先生和太宰,也更偏向于合作者,而不是上位者和下位者。 可是现在,凭空冒出一个纸月乌,说是治癒系异能者,结果打起架来比谁都疯,连荒神之力都能剁吧剁吧煮了——他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这样危险的傢伙,比荒霸吐更像一颗定时炸弹! 中也咬咬牙,爬了起来,这时的他,已经不是为自己而战了,而是为横滨而战,不管怎么说,至少阻止纸月乌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 第82页 他朝那口大锅扑了过去。 纸月乌正在用勺搅拌,荒神之力在锅中挣扎哀鸣,于是他洒下一把黑胡椒和盐,顺手捞住了中也,道:「你也要下锅?」 煮出来怕是味道不会太好。 「下锅个屁!你赶紧停下,把我的力量还给我!」中也咆哮道。 纸月乌髮泄一番,神清气爽,懒洋洋地开口道:「不。」 中也又要跳脚,纸月乌用汤勺敲敲锅壁:「再闹,就真送你进去了。」 他不在乎汤里多加一个橘子味的小矮人。 中也无能狂怒,生平头一回憋屈得要死,但怎么办,他打不过! 急得转了几下圈圈,中也勐然想到,对,太宰,太宰那傢伙鬼精鬼精的,一定有办法阻止他! 余y an数于是中也飞快地降落地面,扯着太宰就往天上飞。 太宰猝不及防,大风煳脸,髮型吹乱,直往嘴里炫,含混道:「你——抓——我——干——嘛?」 中也道:「救——黑——洞——」 这可真是个新鲜事。 等落足云端,近距离观赏『大型煮黑洞现场』,太宰就更乐了,道:「小乌,你可真是出人意料,太了不起了——」 「你再乐一个试试。」中也揪着他的脖领子,威胁道。 纸月乌抬头,发现太宰来了,又发现太宰受制于人,很不高兴,翻手一拢,一朵大大的棉花糖云就聚集在太宰脚下,撑住了他。 天上有许多有灵性的云,都是制作甜品的绝美食材,尤其是这种形似棉花糖,柔软蓬松的粉红色云彩,裹上蛋液面包糠炸一炸,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所以,为了不步入黑洞大哥的后尘,粉红色的灵云异常乖顺,让撑谁就撑谁,绝没有二话。 于是,太宰也体验了一把漫步云端。他走到纸月乌身旁,向锅里探头看了看,奶白色的汤汁里翻滚着黑鱼或乌鸡一类的东西,问:「这东西也能做汤?」 纸月乌道:「能,就是时间用的多了点,要不然熬不烂。」 太宰看了一眼中也,小矮人疯狂地朝他使眼色,于是太宰笑道:「等做好了,我能尝尝吗?」 中也:卧槽!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吃我??? 太宰安慰道:「只是荒霸吐的一股力量而已,又不是真把你炖了,急什么,一般人哪里有这样的机会,能尝到小乌做的奇异美食?」 闻言,纸月乌点头表示贊同:会说就多说点。 中也垮着个批脸,道:「敢情被炖的不是你!」 事已至此,中也算是看明白了,他的荒神之力已经没救了,太宰作为好兄弟,屁股也歪了一百八十度,根本指望不上。行吧,就这样吧,既然反抗不了,就只能躺下来享受了。 于是中也同样在云层上躺了下来,火烧云连绵如山,起伏如涛,煞是漂亮。成群的飞鸟经过,清鸣啾啼,让人觉得高远又辽阔,像是童话里才有的景象。 说真的,他虽然能操控重力,自由穿行,竟从来没有这样静静地躺在云端,俯视大地,聆听飞鸟与云。 毕竟奔波劳碌的人,所有的目光和重心都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忘了世界是多么广博,当跳出圈子,举目四望或是向下一看,才发现自己所焦虑的、苦恼的、纠结的、难过的...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世界如此辽阔,人生又是如此变化四伏,不被定义。 如果每个人都会飞该有多好,当痛苦难言、自暴自弃、甚至想要放弃生命的时候,就推开窗户,到天空遨游一圈,看看群山与大海,暂时脱离人群与飞鸟为伴,一头扎进黄昏温暖的火烧云,亦或是夜空天蓝色的星云,大哭一场后拥云入睡,沐浴星与月光,恢復最初的灵性,重新焕发对生命的热情。 中也翻了个身,坐起来,在橙红的晚风里,闻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香气。 这香气正是从纸月乌搅拌的大锅里飘来,源源不断,浓郁鲜美,撩拨着他的鼻尖。 就连路过的飞鸟也被吸引驻足,围绕着大锅不断盘旋。 纸月乌往里放了一些当归、黄芪、枸杞、大枣和党参,都是非常滋补的药材,于是鲜美之余,又多了些药草的独特风味,那切成块的黑洞已经被炖得酥烂胶软,一看就特别入味,像是肥美的乌鸡肉一样,还没有骨头,一看就好吃。 他边搅拌,边问中也:「放不放香菜?」 中也连忙道:「不放。」香菜味儿多怪啊,岂不是坏了一锅好汤? 等答完他才反应过来:艹,自己想什么呢?竟然在认真考虑?等会儿真打算喝??? 都怪纸月乌做得太香了,闻着这味道,谁还管炖的是什么! 太宰笑眯眯道:「我也要。」 纸月乌想了想,这汤大补,常人不能喝,但太宰经过他这么多次开小灶,身体素质应该还行,能受得住。 他的『还行』标准,是能赤手空拳地干翻港口和侦探社。 最近和宫泽掰手腕赢了的太宰笑而不语。 纸月乌将火调小,从灵宫里摸出桌案和三副碗筷,给每人盛上满满的一大碗。 中也有些犹豫,但太宰已经毫不犹豫地开吃。先喝一口汤,鲜美的高汤融合药材风味,滋补美味得全身舒坦。清晰地感觉到疲劳消失,酸痛尽去,胃口大开。 筷子戳在黑洞上,一戳就烂。夹起一块,在筷尖上颤巍巍的,滴答着些许汤汁。一入口中,才发现这黑洞甚至被熬出些许胶质,有花胶鸡的口感,『秃噜』进嘴,香软滑嫩,又有点儿像上好的鲜海参。中也本来说不吃不吃,喝点汤就行,结果吃了一口后,比谁吃得都欢。 第83页 他还是第一次吃纸月乌做的食物,没想到这个厨子真有两把刷子,能做得这么好吃,唿噜唿噜...早知道就对他客气一点了... 然而中也不知道的是,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他。 随着黑洞的入肚,他渐渐感觉到体内发生了神奇的变化—— 消失的荒神之力又回来了...而且有一种被消化,可以完全掌控的感觉? 难道说—— 中也震惊地抬起了眼。 「我炼化了你的力量,再将它返还给你,这样的汤你还得再喝几次,直到完全掌控为止。」纸月乌舀了一勺汤,喝下,淡淡道:「怎么样?答应吗?」 中也捧着汤呆住了,也就是说,以后无论他放多少大招,都不会暴走,不会有后遗症,不会全身疼痛难忍,也不需要青花鱼冒着危险上来遏制他了? 他可以自由地使用能力了...? 中也道:「真的吗?你说的...保准吗?」 纸月乌道:「我从来言出必行。」 中也低下头,看着不知不觉空了的碗,道:「再来一碗。」 太宰轻轻一笑,道:「谢谢你,小乌。」 纸月乌皱眉:「我说过,不用跟我说谢。」 太宰慢悠悠道:「我是替不懂事的蛞蝓说的,我跟小乌,自然是无需谢来谢去的。」 被暗嘲的中也:「...」 他张了张嘴,很艰难地开口道:「谢...」 『砰』地一声,纸月乌把堆得满满的碗放在中也面前,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横了太宰一眼,道:「别难为孩子。」 又小又别扭的中也,在他眼里,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中也:「...」 老子二十二了,二十二! 可惜,就算六十六,在纸月乌面前也是个弟弟。 这一大锅汤,几乎都被中也喝光了,不过取之于也,用之于也,很是恰当。 这一天,文野世界几乎最强最顶尖的三人,在云端谈笑风生,分食美味的汤羹。冥冥间达成了某种羁绊,连天道也为他们见证。 许多年后,已成为天道之下,众生之上——文野世界守护神的中也,时常想起今日一幕,那个由异世而来的少年,为了一个执念,又重新投身异世,而自己的朋友也在他离开后神秘消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第52章 大冒险 有了中也的背书, 剩下的异能者再没有一丝怀疑,心服口服地接受纸月乌的训练。 但纸月乌想先去庄园,把阵法搞搞, 毕竟不能在横滨市中心训练, 动静大扰民不说,还容易发生建筑坍塌的危险。 而且, 目前的污染状况虽然有所控制, 但还是有污染者时不时地冒出来。横滨暂时离不开这些异能者, 所以训练至少得等到抓住幕后黑手以后。 提起幕后黑手, 纸月乌想到了槓老师。几天后, 太宰忙完来厨房找他,他便问了一句:「槓老师找到可疑目标了吗?」 太宰转了一下手机,道:「它现在建立了不少小号,加紧培训后, 已经投入实践了,我让人专门建了一个监视班组, 轮轴转,二十四小时监视它工作, 确保不会伤及无辜。」 他笑了一笑,道:「它不是喜欢杠人喷人么, 我就让它二十四小时挂网上, 物尽其用, 死得其所。」 纸月乌觉得太宰做得好。 两人谈完正事, 一时有些尴尬。其实是纸月乌单方面尴尬, 他最近做梦愈发频繁, 每次都和太宰有关, 完全不是宣洩精力能解决的, 以致于他对自己的人品和定力产生了一丝怀疑:难道真是因为百年空旷,见到太宰就忍不住了?他不是这样的人! 而太宰察觉到纸月乌的变化,愈发演绎『兄弟情深』,每次见面,必定眼神清澈,无私坦然地勾下肩,抱一抱,皮肤相触更是数不胜数。 纸月乌多次直言,可看到太宰的受伤的神色又暗暗愧疚。 太宰有什么错呢,太宰只是一个想和好哥们贴贴的小可怜罢了,自己想歪,还去责怪别人,真是惭愧。 太宰对此心知肚明,却恶劣地不加收敛,愈发过分。毕竟他『什么也不知道』,纸月乌做的梦,和他太宰有什么关系?反而摆出一副光明正大,风清月朗的嘴脸。 因此,眼下气氛凝滞,纸月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太宰突然开口道:「小乌不是要和我比试吗?」 纸月乌一怔,直白道:「你打不过我的。」难道看了他与中也的对战,太宰还没认清自己的水平? 太宰笑笑:「这可不一定,谁都有秘密,都有掩饰的东西,说不定,我会赢呢?」 纸月乌只当他在开玩笑,摇了摇头。 太宰还想说点什么,这时,一个工作人员急匆匆跑来,道:「太宰先生,槓精它发现了几个可疑目标,一直在各大平台造谣拱火,我们查了下ip,发现其中一个的地址位于郊外!」 「郊外有什么稀奇的?」太宰看了一眼工作人员兜里露出的白貂绒帽子,心想陀思真是cos成瘾了。 果然,三秒后,织田玉从走廊那边跑来,道:「囚犯,又...又跑了...」 工作人员往后瞥了一眼,回过头一本正经地对太宰道:「郊外当然没什么特别的,其他工作人员甚至最先排除了这个地址...但我知道,那正是港口前任首领留下的,闹鬼的庄园。」 他留下了这句细思极恐的话,便微笑着迎着织田玉走了过去,主动伸出双手,道:「我在这里。」 第84页 织田玉骂骂咧咧地给他戴上手铐。 纸月乌和太宰见证了一个正直小帅哥,是怎么被老阴比逼成社畜的。 「你觉得他说得有准吗?幕后黑手潜藏在庄园里?」纸月乌道。 「陀思对人心把握不亚于我,他如果认为幕后黑手选择灯下黑,那便有这个可能性。反正庄园已经被森先生送给了小乌,小乌也迟早会用到,不如我们两人去看看?」 「我们俩?」纸月乌觉得有点牴触。 太宰道:「验证这些地址很费人力的,而且前代首领的庄园也不方便放太多人进去,以免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我们两人行动快,先悄悄地去探一探,要是没问题最好,要是有问题,就直接解决了,也算是省了其他人一场奔忙。」 纸月乌能说什么呢,只能说好,两人约定了晚上几点见面,便暂时地告了别。 也不知为何,两人各回各家后,神同步地选择了洗澡,洗白白,擦香香。 今夜,乌云遮月。 大风吹着树叶『哗啦啦』地响,吹得人微微摇晃。但秋季的风还带着夏季的热度,扑在身上并不觉得难受,反而有种乘风而去的爽快。 纸月乌换了方便行动的卫衣,黑色的兜帽戴在头上,披散未干的银白的长髮露出几缕。 他隔着很远,就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的太宰。橘黄的灯光流淌在他的侧脸,风衣被吹拂得招展不止,低着头,似乎在认真地看手机。 等纸月乌来到近前,却发现屏幕都没亮。 太宰一点儿也不尴尬地收起手机,亲密地迎上来,道:「小乌。」 「你等了多久?」 「没等,我和小乌算是前后脚,很巧。」太宰笑道。 他摸了摸纸月乌的头髮,皱眉道:「怎么没吹干?」 纸月乌很想回一句『没吹干也死不了人』,觉得这样说太沖,于是便淡淡道:「懒得吹。」 「我们赶紧走吧。」他实在不明白,太宰为什么要担心这些小事。 「比起所谓的大事,我更担心小乌的健康。」像是听到了他的话,太宰道。 他把纸月乌拉到近前,手指在他长发上一拂,水分立时消散。 将烘干飘逸的头髮细心地塞进兜帽,太宰这才满意,道:「好了。」 纸月乌回过神来:「这是什么...」 太宰悠悠地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每个人都有很多秘密...小乌并不了解真正的我。」 路灯下,一个高挑的影子凑近另一道纤细的影子,因为光线模煳,谁也不知道相触的一刻,他们的唿吸是否融合。 「喵嗷——」 一声兴奋的猫叫,大黄突然从灌木丛里跳了出来,大喊道:「先生,好久不见!」 说完,它往地上一坐,竖起一条后腿儿,同时弯腰,像一位优雅行礼的绅士。 影子快速分开,纸月乌的气息霎时冰冷,退到太宰三步之外。太宰看着大黄,露出了一个核善的笑,道:「不是让你在家看动画片吗?」 大黄不懂自己出现得何等适时,只觉得两位先生并不高兴,委屈道:「《叮噹猫》已经看完了。」 「不是还有《猫和老鼠》?」 「《猫和老鼠》画风突变,骨瘦如柴,我还是喜欢肥瘦相间的那款。」大黄道。 「现在回去,应该能赶得上《百变小樱》。」太宰提醒道。 「不,我要和先生们一起冒险!」大黄摇晃了一下脖子上的摄像头,今晚,它就是大道寺·黄。 纸月乌道:「走吧。」 还想撵猫的太宰只能闭了嘴。 于是,计划完美的『深夜私会双人行』,就这样变成了『二人一猫大探险』。 ...啊啊啊啊,好大一个猫形电灯泡!!! ... 为了节省时间,掩人耳目,纸月乌决定直接飞过去。 「小乌...要背我飞吗?」太宰搓搓手,腼腆道:「这样不好吧?」 纸月乌:「...」 他面无表情从灵宫中召出一朵云,就是上次太宰骑的那朵棉花糖云,后来,纸月乌看这云颜色好看,粉红的糖果色融合着云朵本身的洁白,甚至染着一点金黄,就将其收入灵宫,温养起来。 这云朵得了大造化,在纸月乌灵宫中吸收大量灵气,被蕴养得蓬松可爱,散发着香甜的棉花糖气息,简直让人想咬上一口。最难得的,是它已经具备了初步的灵智,性格非常软糯乖巧,比大黄这个逆子讨喜多了。 胖胖的云彩移到纸月乌身旁,讨好地蹭了蹭他,纸月乌翻身而上,压得小云朵一个踉跄。太宰看了于心不忍,道:「会不会累着这位小傢伙?」 纸月乌淡淡道:「不会,欲成大器,必劳其筋骨,上来。」 于是小云朵身上又多了一个大男人。 大黄见状,也跳了上去,粉色的爪垫陷进海绵一样的云朵中,柔软弹性的触感瞬间击中了大黄,忍不住疯狂踩奶,一边踩一边喵喵道:「喵啊,太喵了,先生,我也想要一朵云!」 纸月乌看着它勤劳插秧般的动作,心想大黄这手艺,不去盘雷雨云可惜了(...) 按照太宰所指的方向,他们很快来到了庄园。 这还是纸月乌第一次来。因为不是白天,到处都黑洞洞的,也看不出什么漂亮与否。唯一的感觉就是树多,风一卷,一片海洋般的沙沙声。 第85页 「都是银杏树,等入秋一段日子,漫山流金,很漂亮的。」太预盐示宰小声道。 纸月乌道:「这地方有人住吗?」 太宰道:「肯定是有人打理的,但可能不住在主宅,这几天,森先生一直念叨着,要派人过来收拾,可能太忙了,也没抽出人手。」 纸月乌道:「他是在乎闹鬼的传闻,所以扔给我处理。」 太宰颳了下鼻子,无法否认地道:「小乌说得对。」 纸月乌低哼了一声,让云朵慢慢降落在主宅前面的空地上。隐约能看出这是一间占地广阔的仿古大宅,在夜色中安静地沉默着,没有一丝灯光。 这么大的宅子,翻找起来可不容易。纸月乌心中暗道。 普通人通常很难想像一所宅院能有多大,至于连个大活人都找不到? 怎么说呢,曾经有一家穷人,偷偷住到富人家的大别墅里,趁富人不在出来活动偷吃,富人回来就躲起来,就这么相安无事地住了好几年,富人也没发现。 万恶的、圈地的有钱人。大黄仰头,流下了羡慕的口水。 太宰这一小会儿功夫已经撬开了锁,向纸月乌招手:「进来。」 纸月乌愕然道:「你为什么要撬锁,这是我的庄园,我有钥匙啊。」 太宰:「...」无他,唯手熟尔。 这时,大黄蹲在门边,突然耸了耸粉粉的小鼻子,道:「先生,我闻到了认识的味道。」 纸月乌:「嗯?」 大黄又凑近墙边角落闻了闻,虽然算不上熟悉,但这个味道给它记忆太深刻了,这不就是—— 「先生还记得上次我被挠破鼻子的事吗?」 ...这纸月乌哪记得。 他沉默以对,所幸大黄也不需要他的确认,兀自滔滔不绝道:「那一天,是一个空气清新,黄昏灿烂的傍晚,我晃着肚皮,走在去约会的小道上...」 纸月乌打断了它,道:「说重点。」 大黄噎了一下,气愤道:「然后,我就在小巷里看到了那只黑白奶牛猫!它坐在我最喜欢的墙头,对我的一位母猫朋友大献殷勤,我那位朋友抬爪打了它的右脸,它还把左脸靠过去让它再打一下,说它就喜欢这种调调...贱不贱吶,于是我英勇地沖了上去,一屁股坐在它身上,它却死到临头还妄想反击,给了我一个左勾拳,挠花了我的鼻子,然后我『嗷呜』一声,快速摆尾,谁知它人立而起,又给了我第二下...」 「行了,我知道了。」纸月乌有些郁闷。自家的猫放出去真是不够看。 太宰把话题拉了回来,道:「所以,你现在闻到的气味是这只猫?」 大黄信誓旦旦道:「绝对没错,它揍了我十八拳,那个耻辱的味道我这辈子忘不了,臭得就像咸鱼一样。」 太宰和纸月乌对视一眼,生出同样的疑惑:幕后黑手还养了一只猫?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个巧合,毕竟他们还无法下判断,这个宅子里的是不是幕后黑手。 但跑到别人的宅子里来住,已经十分可疑了。 「现在猜测没有意义,去看看才知道,我们小声一点,免得打草惊蛇。」太宰道。 这样寂静的老宅,发出一点声音就惊天动地,更别提他们的脚步声了。纸月乌只得重新把云放了出来,在走廊慢慢漂浮着走。 他还用气机笼罩了一层,这样即使有人面对面地走过来,也轻易发现不了。 越往深处走,纸月乌就越觉得不对。 他本以为闹鬼的宅子是阴气重,但现在看来,整个宅子内部的风水气场都乱成一团,不成规则地混在一起,简单来说,就像没有分开清浊的混沌天地,只不过区域非常之小。 这样的地方产生的恐怕不是鬼,而是一种无法定义的东西,纸月乌也无从推测。 即便是他,百年以来,也只在下地府翻人时,远远地在地府外的深渊里,嗅到了类似的混沌气息,而他那位爱猫成痴的佛修朋友,职责除了超度鬼魂外,还有一项任务就是看守深渊。 那是轮迴之外,鸿蒙未开之处,连鬼掉下去都会被混沌同化,纵观天上地下,亿万年来,没有任何大能神仙,拿这地方有办法,更没人知道深渊之下是什么样子。 如今,这宅子里的气场竟给了纸月乌一种深渊的味道,让他也不得不心惊了。 纸月乌停下前进,低声道:「发消息,让中也来。」 太宰愣了愣,道:「有这个必要吗?」 纸月乌道:「这地方不对劲儿,我不太方便出手,必须得是别人来,你容易受伤,中也皮糙肉厚,让他上。」 中也:听我说谢谢你... 纸月乌心安理得,虽然他可以把这地方掀个底掉,什么诡异区域都给它砸了,但那有什么用?他再怎么出风头,逞英雄,气运也不给他,这个世界的麻烦事,还是让这个世界的人去解决吧。 至于太宰,嗐,孩子还小呢,再养养。 双标家长没救了。 太宰倒没觉得心里不舒服,而是诡异地领略到纸月乌的脑迴路,不以为耻,反而还有点儿美滋滋的。 他给中也发了消息,然后问道:「我们现在是在这里等吗?」 纸月乌想了想,道:「中也飞得快,不用等。」等弄出乱摊子来,正好让他接盘。 中也:...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第86页 两人继续向前漂浮,突然前方拐角出传来了一阵『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 纸月乌谨慎地拍了拍云朵,让它浮到走廊上空,二人一猫屏息凝气,小心地注视着那片黑暗。 半晌,从黑暗里冒出了一点幽绿色的光。 那光飘忽不定,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十分诡异。 纸月乌眯起眼睛,盯着那团光,紧接着,从光的后面,逐渐清晰了一个巨大的轮廓—— 那东西只露出冰山一角,大黄就忍不住张开猫嘴,一脸震惊。 粗糙狰狞的皮肤,腥臭的黏液,一双小小的阴险的眼睛,鼓起的头颅上悬着那一盏幽绿色的小灯... 竟是一只巨大的安康鱼。 然而,它又不是正经的安康鱼。它的鳍由无数人手组成,共同划水;它的尾巴是无数摆动的人腿,密密麻麻惨白的脚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它浑浊玻璃般的眼睛里,晃动着无数人迷茫空洞的脸,追逐着前方那一团飘忽的,幽绿的光。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大黄忍不住抹了一把脸。 纸月乌也皱起了眉,在他的神识扫描下,这东西既不是鬼,也不是单纯的污染者变形,虽然瀰漫着阴气,但也不属于妖魔。 「咒灵。」太宰突然开口,给这个东西下了定义。 纸月乌『嗯』了一声,觉得恰如其分,确实,这东西更像是一种被诅咒的魂灵聚合物,进而诞生的新物种。而这些魂灵,应该来源于污染者。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不属于六道轮迴的造物。 太宰喃喃道:「...是那个世界的。」 纸月乌没听清:「什么?」 太宰笑笑,道:「没事,我只是觉得惊奇。」 纸月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太宰分析道:「按我的理解,这只咒灵应该代表一种扭曲的追逐。」 「这些污染者所追求的东西,或是飘渺无际,或是罪恶低劣,或是追逐途中不择手段,即使摘得了成功果实,也不过是一时云烟,就像鱼追逐着幽冥的光。直至堕入深渊,他们也不知道,那光只是悬在头上的虚无诱惑。」 纸月乌听着他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但也注意到了『深渊』这个词。 应该只是巧合。 他们没有惊动这条『人鱼』,而是等它经过再继续前进。在大黄的指引下,终于,他们来到一个隐蔽的房间外。 那道木门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咒,即使看不懂那些鬼画符什么意思,但从那笔势的狰狞乖张来看,也能猜到一定是极恶毒狠厉的诅咒。 除此之外,门边还徘徊游动着更多的『安康鱼』,更多奇形怪状的咒灵:紫黑色的鬼面蟹,一节一节的白骨虾,圆形口器中咀嚼血肉的黑皮鳗,散发着腐烂气味的黏液海蜇... 简直集体拉低了海鲜形象,让人看了就想作呕。 再一想,这些新型产物竟是由人的魂灵组合而成,不由更加憎恶。 纸月乌识海震动,灵气菜刀喷薄欲出。 太宰这时按住了他的手,凑近耳边,用气声笑道:「小乌看着冷心薄情,其实心里也有一股意气。」 纸月乌被他这么一打趣,识海反倒平静了些,道:「我的意气,只针对我在意的人。」 太宰用手掌轻轻笼住他的口鼻,为他遮挡那些咒灵的味道,闻言,轻声道:「那,我在小乌的范围内吗?」 纸月乌答得很坚定,道:「早就是了。」 太宰轻笑了一声,呢喃道:「我还想更近,更深...」 纸月乌默然,随即同样坚定道:「那是不可能的。」 太宰道:「那如果,我是...」 「喵!有人来了!」大黄突然惊唿一声。 ...太宰想把这猫掐死。 走廊下方,借着咒灵们散发的微光,一个姿容秀丽的少年走来,他长着天蓝色的长髮,脸蛋还残留着一点婴儿肥,水润的眸子,给人一种清澈无害的感觉。 他出现在这里,仿佛垃圾堆里开出了一朵淡雅的小兰花,或是布满砂砾的海滩上,落了一块剔透干净的海玻璃,本来就不错的颜值,瞬间被这些咒灵抬高到了离谱的水平,鹤立鸡群,耀眼夺目。 少年来到门前,竟若有所感,朝纸月乌这里看了一眼,纸月乌静静地注视着他。以他的眼力,不难看出少年不是咒灵,而是一个高等级的污染者。 许是没看出什么来,少年收回目光,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 太宰握着纸月乌的腰,低不可闻道:「c级。」 纸月乌:「逃走的那个?」 太宰点了下头,道:「现在他又重新恢復人形...应该升到了b级,还是个初中的学生。」 这时,门内传来一声故作威严的猫叫。 然后,一只奶牛猫打开了门。 第53章 混沌黑雾 奶牛猫, 也称黑白猫、猫中二哈,少数品相好的被称作『乌云盖雪』。素有『黑猫警长』的美誉。 但这只奶牛猫,和那位正直的警长可没什么关系。 相反, 它更像个媒婆。也不知道它妈当时生它的时候, 甩墨了还是怎么,这猫的嘴边各有一颗大黑点, 配上一对斜刘海, 简直像樱花下微笑的大佐。 一看就想嘣了它。 和它一比, 大黄堪称面目清秀, 品相端正了。 第87页 大黄抬头挺胸, 显然也很自得。 奶牛猫道:「真人,你回来了。」 被唤作真人的少年微微低头,向奶牛猫表示尊敬,道:「至高无上的系统大人, 我回来了。」 「噗——」 大黄直接喷了。 幸好纸月乌见机快,将大黄一把塞进云里。 对话还在继续。 奶牛猫问道:「你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 发现有潜力的苗子了吗?」 真人微微摇头,十分惭愧道:「那些异能者太强了, 尤其是出现了一位美食治癒异能者,几乎吃下他做的食物的人都恢復了正常, 就连我, 也差点走回平庸罪恶的道路, 所以, 我想请求系统大人, 把我变成真正的咒灵吧!我宁愿不要这副躯壳, 也不想再做所谓的『正常人』了。」 奶牛猫面色凝重, 一甩尾巴, 道:「天机不可泄露,你我进屋细谈。」 这时,云里钻出一个猫头,大黄终于缓过气来了,道:「它喵的,还,还至高无上的系统大人,要不要脸?果然是公司的腿毛,要是早知道,我就应该在小巷子里结果了它,喵了个巴的,小生当年虽然也是个不要脸的系统,但也不至于骗小孩...」 纸月乌斜它一眼:「你是没骗过小孩,但你搞药物电击熟练得很啊。」 大黄打了个磕绊,竟没争辩,低下猫头道:「虽然都是口花花居多,一件也没成过,但小生,小生也做错了...」 这是大黄心中至恨,他也曾是文野古世界,一身傲骨,宁折不弯的清高文人,可被公司改造之后,一身清名尽付东流,虽然凭着残存善念,想办法放走了绑定的宿主,但更多时候,还是控制不住改造效果,以致于成了一只毫无底线的舔狗。 这样的耻辱,这样的折磨,这样借他的手去伤害他人,难道大黄能轻易忘记吗?不能!潜藏在憨傻猫身里的,其实是一颗熊熊燃烧的之心。 他比纸月乌更恨公司,更想向公司復仇。 但他的命和神智,都是纸月乌救回来的,恩人不发话,它不敢越界,唯恐给恩人带来麻烦,毕竟他知道纸月乌身份敏感,隐约被天道针对。 所以,他只能努力地去做『大黄』,插科打诨,撒娇卖萌,给恩人带来些许好心情——他看出纸月乌很寂寞。在闭店打烊,宴席散去后,尤其如此。 黑暗中静坐的少年,一个难以形容的孤寂侧影。 大黄曾想过,当初纸月乌决定救他,是不是也因为这深入骨髓的寂寞?毕竟他只身一人来到异世,举目四顾,前路茫然,无人同行。 所以,越是如此,他越深恨。恨被蒙蔽心窍,神智扭曲的自己,更恨气运公司这个始作俑者。 今天,他终于遇到了公司的狗腿子,一个或许同样可怜的傢伙,但也是酿成大祸的幕后黑手。 大黄两爪伏云,摇着尾巴,严阵以待。 在奶牛猫开门之际,纸月乌便瞅准机会,以气机包裹,飞快冲入门中。 『啪』的一声,门在身后关上。 房间内,数十道亮亮的屏幕,都由咒灵操控,在网上发表各种拱火言论。 一只咒灵被悽惨地吊在天花板上,另一只咒灵在用灵鞭抽它。 真人问出了纸月乌想问的话:「这只咒灵犯了什么错?」 负责鞭打的咒灵开口,『阿巴阿巴』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奶牛猫翻译道:「这傢伙忘改ip地址了,虽然马上删除了评论,但不知道异能组织有没有监测到。」 「系统大人放心。」真人自信满满道:「那些异能者正忙着救人,而且普遍智商低下,谁会想到监测网上言论顺藤摸瓜呢,定是不会的。」 还是太嫩啊,这小子。纸月乌瞅了一眼『智商低下』的太宰,太宰摸摸下巴,笑了。 奶牛猫也点点头,道:「说得不错,你我都是大聪明,不必太过草木皆兵,不过,必要的惩罚还是要的。」 「你想成为咒灵的事,我有些犹豫。」奶牛猫跳到转椅上,摊开肚子道:「你现在已经是b级污染者,拥有怪物和人形两重形态,其实已经挺厉害了。」 「根据实验结果,如果你想转换为b级咒灵,首先要收集到人们对你足够多的诅咒和怨念。而且一个操作不好,你就会掉到d级,没了人的形貌和理智,甚至有爆头的风险。」 原来,奶牛猫主持的这场污染,目的根本不是利用污染者扰乱横滨,而是让污染者去伤害他人,获得诅咒之力,蜕变成为咒灵! 可是凭它一个系统,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纸月乌皱紧眉心,混沌领域、制造污染者、并将污染者改造成咒灵...难道奶牛猫只是气运公司的代言人?背后实际是公司出手? 可是,公司为什么要制造咒灵? 太多的疑问冒了出来,纸月乌像一只被好奇心折磨得难受的猫,手指攥紧。 太宰抚了抚他的背,纸月乌问道:「中也到哪儿了?」 太宰看了眼手机,道:「他到庄园外了。」 「好,动手。」 纸月乌并指捏诀,低喝一声:「去!」一口黑色大锅瞬间飞去,将奶牛猫一下子扣在锅里。 「喵嗷——」奶牛猫猝不及防,眼前一黑,整个猫都懵了。 纸月乌解除气机,才刚落地——刚刚毕恭毕敬,一口一个『系统大人』的少年早已撒丫子跑个没影,仿佛刮过一阵天蓝的风。 第88页 太宰跳下云,想要去追,但众多咒灵挡住他的去路。纸月乌拽住他,道:「中也不是在外面吗?让他对付。」 太宰苦笑了一下,道:「我觉得他...」 这时,咒灵失去了系统的控制,朝二人疯扑过来,同时,所有屏幕响起警报,潜藏在大宅的咒灵纷纷出动,堵住两人去路。 纸月乌收了锅,换成菜刀,打算带着太宰从天花板上去,然而这时,宅子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声音。 那声音极其幽深,就像从深渊中传出的嘆息,听得人毛骨悚然。 纸月乌一刀退散咒灵,从锅里捞出奶牛猫,掐住它的脖子,问道:「这是什么?」 奶牛猫定睛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大黄几步蹿上来,『啪』地给了它一个大逼兜,道:「它喵喵的,赶紧说!」 奶牛猫睁大了眼:「你不是小巷里和我抢母猫的瘪犊子吗?」 大黄像个企鹅一样蹲立,抬起爪又给了它一下,叫嚣道:「知道就好,现在你已经是案板上的猫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要是再不说,就等着铁锅炖大猫吧!」 奶牛猫冷笑:「说了又能怎么样?反正今天你们难逃一死。」 太宰友好道:「至少能在死前听一听你的精妙计划,让我们大吃一惊?」 这句话简直搔到了奶牛猫的痒处,它高傲地抬抬下巴,道:「告诉你们也没关系,这是我在此地经营多年的成果——混沌领域!」 经营多年? 太宰目光一动,果然,闹鬼的传闻自先代就有,也就是说,从那时奶牛猫就潜伏在此。 可是为什么现在才发作? 奶牛猫也很气:「喵的,我受上司之託,来到这个文野世界,一直潜心研究,就等着神不知鬼不觉地造出一支咒灵军队,展开巨大的混沌领域,一举毁灭这个世界。谁知道哪个二傻子,干了件给世界之子下药的蠢事,不但让天道监控升级,切断了我和上司的联繫,还阴差阳错地放出了一个『污染传播源』,导致污染者大幅增多,不得不加快启动计划。要是再让我苟上几年,不得造出好几个灭世魔王?结果忙了一大顿,只造出一个b级污染者,还不是咒灵!」 闻言,纸月乌若有所思,这一系列巧合导致奶牛猫的失败,明显是天道手笔。天道因为种种限制,不会直接对付某个生灵,但它却能推动各种巧合,将命运导向深渊... 以众生为棋子,操纵优秀生灵为己用,不吝牺牲,冷酷无情,这便是天道! 太宰是它的棋,大黄是它的棋,自己也不是例外,在不经意间,已然入局... 纸月乌闭了闭眼。 这种被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感觉,很不好。 但他不能拒绝,甚至要做到最好,让它满意。 超脱世事,挣脱命运,何其容易... 纸月乌垂下眉眼,奶牛猫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喵容易吗喵?为了讨上司的欢心,来到这个该死的充满异能者的世界,隐姓埋名,委屈地躲在猫身里,过着一点儿也不爽的日子...但没关系,为了上司的设想,我,作为所有系统蠢货中最聪明的存在,我愿意为她这么做!没错,什么绑定宿主偷偷搞垮世界之子实在太慢了,咒灵才是最棒的!多么了不起的设想啊,培养其他世界的邪恶特产,让它们扎根于此,也成为本世界的一份子,然后破坏本世界的生态链...就连天道也无法拒绝...哈哈哈哈喵喵喵喵...」 大黄打断它,道:「莫非你就是『媚魔』手下第一系统,『智甜屎』?」 奶牛猫戛然而止,惊疑不定:「你,你怎么知道上司的名讳,还知道我的小外号?」 「因为我曾是她的小宠物。」大黄面无表情。 奶牛猫睁大了眼:「你是『谄媚的狗蛋』?」 纸月乌&太宰:「...」 大黄捂住了脸:「...求别提。」 「你是公司的下属,是上司的狗腿,怎么和异能者混在一起?难道,你背叛了公司?!」奶牛猫后知后觉,破口大骂:「叛徒!该死的叛徒!亏你失败了那么多次,咱上司还□□地原谅你,你却背着她成了别人的狗腿子!」 大黄气疯了,口不择言:「放屁,我这是弃暗投明,浪子回头金不换,你才是狗腿呢,老子明明只有猫腿!」 奶牛猫明显不听他解释,眨着恶毒的小眼睛道:「没关系,反正你们都要完蛋了,上司交给我,经过多年培养的最强杀器——混沌领域已经启动,领域展开后媲美小型深渊,所有被囊括的生灵都会化作混沌...没想到还能带走一个叛徒,喵喵喵,值了!」 纸月乌非常冷静,抽出了刀:「噼开就是。」 话落,那诡异声响已经近前! 这时,天花板突然被砸开,中也强势落地,一脚踩瘪一个咒灵,道:「敌人在哪儿?」 太宰:「...刚跑出去的蓝头髮?」 中也:「嗯?那小孩?不是受害者吗?」 太宰很无语:「你把人放了?」 中也皱眉道:「没错啊,他跑出来一头撞在我身上,哭哭啼啼地说哥哥救命,我就让他先走了。」 太宰:「...」 他就知道不靠谱... 「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你们俩解决不了?」中也非常丝滑地转换了话题。 「你为什么要跳进来?我们被包围了。」太宰道。 第89页 他们的身周开始泛起黑色的雾气,被雾气沾染,所有的力量出现了流失。 纸月乌皱眉,这混沌的力量比他想得要棘手。 必须出手了。 他拔出刀,向咒灵们噼去,一刀便斩开一条沟壑般的裂口,贯穿了整个大宅,夜风鱼贯而入,却吹不散那雾气,反而像被激怒了一般,轰然吞没了三人! 被巨大的力量冲击,三人一时失去了意识,奶牛猫直接被冲散神魂,化为混沌的一部分,而大黄也奄奄一息,在迴光返照中,它的识海中突然出现了些许画面... 那是一片涌动黑雾的深渊。 它与无数的魂灵,像是被什么东西所吸引,朝着黑雾飞去,像一条由魂灵汇聚的光河。 深渊旁坐着一个和尚,身边有一只很丑的狸猫。 他们打坐念经,听到经文的魂灵,有的掉头脱离光河,去往另外的地方。 它也听到了。 但它也感觉到,黑雾对它的吸引力更大。 于是犹豫了一下,它还是迷迷煳煳地跟着那些黑色灵,去往黑雾深处。 黑雾侵蚀着它的意识,它渐渐忘了很多,只记得自己是文野古世界的一名读书人。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它终于看到了除了黑雾之外的事物。 确切地说,那是一个石人。 一具容貌美艷,精美绝伦的青年石人。 浓郁的黑雾中,青年□□上身,天青色的广袖深袍褪到腰际,浅灰如月光的头髮微微捲曲。眉目华美而狭长,勾勒鲜红纹路。一双尖耳细长挺括,嘴唇用一种紫色的石晶雕刻,显得妖异而动人。 不像是人,更像是妖。 等它再近一些,却看到了更为惊心动魄的一幕—— 这青年石人,竟唇角含笑,单膝而坐,脚踏一座由万千骷髅铸成的白骨莲台! 此情此景,让身为魂灵的它,也禁不住毛骨悚然—— 黑雾翻涌,白骨铸莲,斯有美人,莞尔一笑。 而被吸引而来的魂灵,环绕着白骨基座,汇聚成一条污浊的长河,挣扎,嚎叫,嘶吼,最终变成黑雾的源泉。 它浑浑噩噩投入浊流,顺流而下,本以为自己将就此蒸发,可一股人为的力量,突然使它脱离了原先的轨道,再一睁眼,就出现在公司的系统加工间。 第54章 平 混沌中, 纸月乌睁开了眼。 他此时异常愤怒。 尤其是看到太宰倒下,不省人事。 识海的一道枷锁『砰』地解开,在这个世界, 他第一次释放自己的另一重形态。 雪白的皮肤被赭石色覆盖, 脸庞、手臂延伸出诡异的金纹,华丽而妖异, 耳廓变尖拉长, 如精灵的长耳。 连声音, 也变得低哑迷离。 这是他在世子遭遇不幸后, 怒火万丈, 感应天地所化的魔相。 在此魔相下,万物可斩,无所阻拦。 但因为过于怪异,纸月乌一向不愿展示人前。 用气机护住倒下的二人一猫, 纸月乌向前一步,凝视着无所不在的混沌雾气, 并指捏诀,刀光万千, 围绕他不断盘旋。 勾勒金线的眼瞳,轻轻一眨, 喝道:「斩!」 霎时, 白光齐出, 亮得刺眼。 刀光与澎湃的黑雾相撞, 黑雾扩大, 仿佛要将白光包裹吞噬。 但转瞬之间, 一道道雪白的光刺穿黑暗, 像是清晨的阳光穿过乌云, 将光明还给人间。 阴暗、恐惧、诡异、扭曲如冰雪消融,迅速消退。黑雾开始躲藏,逃跑,然而只听一声轰然巨响,刀光凝聚一处,化作一个巨大的光团—— 『砰!!!』光团勐然爆开! 飞溅的光不留死角,将所有黑雾消灭干净,光束纷纷而落,治癒着这座阴暗盘踞多年的老宅。 在温暖的光雨中,太宰慢慢屈起一条腿,坐了起来,望着眼前脱离人类形貌的少年。 纸月乌回过头,发现他醒了,嘶哑道:「我这幅模样,很吓人吧。」 太宰温柔地摇摇头,道:「很美。」 因为,你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啊。 纸月乌唿出一口气,渐渐恢復成本相,也坐在了地上,自嘲道:「还是出手了。」 他看到盘卧的大黄,摸了摸它的脑袋,随即一颤,猫身已经失去了温度,变得冰冷而僵硬。 纸月乌有些黯然,久久没有做声。 太宰往他那边挪了挪,摸摸他的头,半晌,道:「...一切都会好的。」 * 纸月乌、太宰、中也,三人端掉幕后黑手的老巢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高层。 森先生爽朗大笑:「哈哈哈哈,我果然没看错人,三位,干得不错!」 中也被表扬了,反而很气:「可恶!竟然全程打了酱油,根本没出力。」 太宰道:「不不,大小姐踩烂房顶的那一脚还是很帅的。」 森先生正在签修復经费的手一顿,道:「什么?房顶也坏了?」 中也:「...」太宰!!! 太宰温声道:「这次事件的解决,多亏了小乌。」 纸月乌闻言,情绪不是很高涨,他觉得自己的气运收集已经泡汤了。 森先生笑道:「你们都辛苦了,辛苦费之后会打到你们帐上,等修復之后,小先生也可以带走那些异能者了。至于那个逃跑的b级污染者,我们会加紧逮捕,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第90页 报告完毕,太宰和纸月乌走出大楼,今天天气很好,天空湛蓝如洗,阳光肆意倾洒,给每个人身上披了一层金。 正是美丽的秋季,林荫大道寥寥行人,清净疏朗,浓绿的树叶染上金边,轻盈飘落,恬淡而安静。 大道旁便是公园,红枫树下有不少长椅,面着一大片绒绒草地,和一泓清澈秋水。 太宰买了两杯奶茶,里面放了黑色珍珠和椰果,一人一杯,坐在长椅上,看着小孩子牵着狗狗撒欢,老夫妇相互搀扶,眉梢有温柔的皱纹,优雅的女士一个人慢慢散步,还有青年站在画板前,沉浸在美景中认真绘制。 仿佛这一刻,时光也为人们的温柔而驻留。 「小乌不太高兴?」太宰笑道。 纸月乌犹豫了一瞬,不知是气氛太好,还是沉重的东西在心中压了太久,他突然想对太宰说出所有的事—— 于是,在这个金色的下午,他对太宰倾诉了自己的身世、来处、包括...去处。 太宰听完,望着远处的水面,道:「原来是这样。」 「可以不走吗?」他轻轻握住纸月乌的手,目光诚恳,隐含疼痛。 纸月乌移开了眼神,慢慢道:「他是我的百年追逐,心之所向,对不起。」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抱歉,但却珍重地说了出来。 太宰揽过他,静静地抱了一会儿,然后道:「我真是既高兴,又嫉妒...小乌想做的,就努力去做吧。」 「你...」 太宰微微一笑,道:「我喜欢一往直前,心意坚定的小乌,虽然这条路途註定艰苦而孤独,但你每迈一步,都在发光。」 「你不会是一个人,有我在一直注视你,承托你的翅膀,接住你疲惫的身躯,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你一定可以做到,我坚信。」 「太宰...」 纸月乌怔住了,喉头滚动,竟说不出话来。 太宰的手指抵在他的唇上,低声道:「嘘...」 他不需要感谢,因为他根本不会放手,只是织好了一张网,拦在尽头,等待着这只小鸟的投入。 从兜里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太宰递给了纸月乌,道:「我自己做的,小乌尝一尝。」 纸月乌接过,拆去包装,却见里面是一颗心形软糖。 这是一块一看就很美味的软糖,淡淡的浅粉色,撒了一层雪花似的糖粉,甚至做了两个人物剪影,一看就知道是他们俩。而软糖中间,隐隐约约能看到一颗鲜红的小草莓。 纸月乌笑了,他不忍心吃掉这可爱的小东西,打算放在灵宫中保存起来。 太宰终于问道:「什么时候走?」 纸月乌垂眸道:「不急,我还要训练异能者,并祛除他们识海中的厄运,起码得等到气运攒够的吧。」 太宰伸了个懒腰,道:「真希望永远也攒不够啊...开玩笑的。走吧,去看看大黄?」 他知道纸月乌为什么来这个公园。 在公园的深处,穿过一片高耸的云杉,有一处小小的墓园。 玫瑰和勿忘我安静地绽放,花瓣有些凋零。 在众多的墓碑后,有一个小号的白色墓碑。 上面镌刻着:这里躺着一只不大讨喜的猫 大黄这一辈子,确实没什么可赞颂的,但它总归不算太坏,比起某些人来说。 就连死,也并不是圆圆满满,轰轰烈烈的『大黄復仇记』。 但命运这东西就是这样,没有精妙的设计,逻辑自洽的情节,突然没了,就是没了。 算是纪念它的一场陪伴,纸月乌给它立了个碑,并下葬了那件『净灵囊』。 希望它能投个好胎,下辈子不要做人,做只真正的、可爱的猫吧。 之后的日子,就是整理庄园,并训练各位异能者。 纸月乌简直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做出各种美味菜餚,把一众异能者们餵得白白胖胖,容光焕发。 当然,训练也很残酷就是了。 瘦弱的陀思,当晚收拾行李准备跑路,但这里可不是军方监狱,哪有这么容易让他逃走,纸月乌以气机封锁,一个眨眼就把他提了回来,每天增加三千米跑步。 效果显着,半个月过去,陀思面色红润,食量上涨,跑三千米跟玩一样,不喘不累,十分有效。 女异能者就更幸福了,在增强体质、打磨身手的同时,纸月乌还给她们做美容养颜,纤体排湿的加餐,补养得肌肤莹润,身材婀娜,一些痛经的小毛病完全消失,来例假时毫无感觉,照样能跑能跳。 获益最大的,当然是中也。他吃了几次黑洞菜餚,包括糯米黑洞汤、荷叶烤黑洞、黑洞天妇罗、红烧黑洞后,已经完全掌握了力量,再也不会失控暴走,从此是当之无愧的横滨战力第一。 而在看到芥川的个头后,他又嚷着给他也长长身高,但因为基因限制,只长高了5cm,但对比之前,也够中也美滋滋一阵了。 对,芥川终于回来了,对于错过这一系列事情,他感到非常懊恼。 他对纸月乌道:「先生,我不该回来这么晚的。」 纸月乌还没发话,太宰笑眯眯地道:「不不,回来的正是时候。我和小乌正要去饭后消消食,熘达几圈,芥川,你也来啊。」 芥川这才发现,自己不在的时候,太宰先生竟狡猾地上位了! 第91页 该说不愧是太宰先生吗?芥川脸色铁青地离开了。 太宰笑得像一只狐狸。 纸月乌轻飘飘地看他一眼,道:「你我之间,好像还有一场对决?」 太宰的笑僵在脸上,「我,我那是开玩笑啊,小乌...」 自从纸月乌展露魔相,才知道他为自己做出了怎样的牺牲,从那时起,太宰说出真实身份,把纸月乌留在身边的想法就淡了。 小乌这样全心全意地付出,应该值得更加圆满的结果。 哪怕他再自私,也做不到熄灭纸月乌目中的光。 尤其是听完纸月乌的讲述后,听到他轻描淡写地说出那些惨痛的记忆,他便更不想伤害这个人。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只是那位的『大智慧』法相,相当于一个思想独立、身份独立的人,而这样的法相还有几位,让一心找到故人的小乌,如何适从呢? 就像一心一意追逐喜欢的人,最后发现是三胞胎一样——实在是破坏美好的憧憬。 就让『太宰』这个身份,停留在暧昧和友情之间吧。太宰淡淡地想。 「如果小乌一定要比试的话,就让我来提出比什么吧。」 「哦?」纸月乌道:「你想比什么?」 太宰眨了眨眼:「就比剪刀石头布?输了的人刮鼻子?」 纸月乌表示鄙视。 这时,路过的中也提出了一个更高明的主意:「今晚是烟花大会,不如比赛喝酒吧,我特别能喝的!」 醉酒必失态的纸月乌坚决拒绝。 「不如——」 第55章 秋日宴,再见啦 手机铃声响起, 接听。 「乱步先生...您找我?」 「...这个世界没有吗?好的,我知道了。」 「因为我所做的...答谢吗?」 「我确实对这里有些不舍。」 「是的,我也有所猜测, 我知道自己是天厌之人。」 「谢谢您, 我会尽快离开。」 「嘟...嘟...嘟...」 「咔哒。」 秋季傍晚,漫山流金的庄园。 银杏树碎金般的树影下, 异能者野餐大会如期召开。 当然, 纸月乌组织的野餐大会, 可不是草地上铺块布就完事了—— 他从灵宫中召出一块地毯, 面积之大像个小型操场, 直接铺满了整片草地。 神奇的是,当地毯落地瞬间,就变成了和草地同样的颜色和质感,却没有草地里潜藏的虫蚁、灰尘, 扎脚的草叶,可以自由地在上面打滚, 奔跑。 来参会的宾客小心翼翼地踩了踩,惊奇极了, 太宰也好奇地问这是什么,纸月乌道:「是用我猎杀的妖魔的皮做的, 事实上, 那是一只会变色的龙...」 龙族派来的打手之一, 一身龙皮完美融合环境色, 连质感都能够模拟。 然后, 他召来几十朵云, 承载各色美食, 飘来飘去服务客人。 从水果到点心, 从海鲜到烤肉,从清脆的蔬菜到珍奇的菌菇,还有各种已经烹饪好的菜餚,琳琅满目的酒水... 顶级规格、服务到位的『草地自助餐』,看花了大家的眼。 太宰心疼道:「准备这么多,小乌累坏了吧?」 纸月乌道:「不算太累。」毕竟有一部分是库存。 「连冰激凌都有!」中也骂骂咧咧地选了个抹茶白玉丸子冰激凌,和同事们聚在一起,道:「这样下去,我们必输啊。」 没错,中也已经把纸月乌和太宰的对决,改成了港口和侦探社的对决,并邀请没被选上的所有人员做裁判——哪一边制造出让大家更满足的惊喜,哪边就算赢。纸月乌算是侦探社那边的。中也则是港口的领头羊。 纸月乌对此表示满意,将和太宰的对决冲突,转移到两方组织,自己也不用操心怎么手下留情,维护太宰的自尊了。 太宰则借坡下驴,完美躲过当初为了揭露身份而埋的伏笔,现在还能与小乌一边,为他出谋划策,也很满意。 中也则自信满满,因为他把脑子还算不错的陀思和安吾都借了过来。 二个对一个,青花鱼还能赢? 「放心,这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陀思啃着一串撒满孜然的羊肉串道。 他现在身体倍儿棒,吃肉什么的根本都是小意思,比起以前身体像片纸的日子,只能说现在太幸福了,以致于侵占横滨,打造没有异能者世界的心都淡了。 他也悟出来了,世界的动盪与否,根本不在于几个异能者,而是关乎每个人的心是否善良,否则,就算是普通人,都能酿成大祸。 他继续道:「纸先生准备的惊喜肯定和美食相关,所以我在发邀请函时,提前註明了纸先生会做很多好吃的,所以大家虽然惊讶,但心里也有一定的准备,算不上特别惊喜。」 闻言,中也眼睛一亮,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是个人才,说得不错!」 陀思条件反射地想正一正帽子,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好久不怕冷了,再也不需要戴着那顶厚厚的貂绒帽了。 另一边,镜花和敦围着纸月乌打转,道:「先生,这样不行的啦。」 「怎么了?」纸月乌温声道。 「还不够惊喜!」敦用胳膊画了圈,气鼓鼓道:「港口那些傢伙,把我们要办草地自助的消息泄露出去了,惊喜程度大打折扣!先生要拿出更厉害的震撼他们!」 第92页 「是吗...让我想想...」纸月乌也有点儿犯难,随即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从灵宫里掏出了...一群鸡? 「不对,搞错了,再来。」 纸月乌将『喔喔喔』乱叫的金鸡塞了回去,转而放出了一群通体雪白的白凤鸟,长着长长的、又仙又美的尾羽,开口鸣叫叮咚空灵,如同玉珠落盘般动听。 宾客们抬起了头,看见凤鸟们结成圆阵,翩翩起舞,仿佛无数飞天的仙女,姿态万千,变幻莫测。 它们舒展翅膀,摇曳生姿,低吟浅唱,一会儿排成『人』字,一会儿排成「一」字,十分嘚...不,十分美妙。 一曲舞毕,宾客们沉浸在鸟儿优美的身姿中无法自拔,敦都看呆了,道:「好漂亮,真好听,这是先生培训的鸟儿歌舞团吗?」 纸月乌冷静道:「不是,是等会儿下火锅的食材。」 敦:「!!!」 敦:「不要,鸟儿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鸟!」 在他的极力劝说下,纸月乌放弃了鸟肉火锅的想法,让它们在草地上撒欢儿。 「不行了,我们也该出手了!」中也下定决心。其实制造惊喜,对他们港口来说是件难事,毕竟大家只会杀人,异能也都是强悍的攻击类。 福泽端着两盘螃蟹来到桌前,『哗啦啦』倒进火锅里,对森先生道:「你们要出手了?」 森先生面前,摆了一堆寿司、刺身、捞汁儿小海鲜之类的东西,一边吃,一边拿眼睛瞥着邻桌的冰煮羊火锅,忙里偷闲道:「唔?应该吧,我也没看他们排练了什么,中也那小子,连我都瞒着。」 「各位!」中也举起麦克风,中气十足地嚷了一嗓子:「接下来,请欣赏港口特别节目《柠檬树下你和我》!」 说完,他打了个响指,『轰隆』一声,一棵人造柠檬树从天而降,树梢上挂满了港口着名特产——梶井最喜欢的柠檬炸弹。 宾客们脸都绿了。 一瞬间,大家涮火锅也不涮了,酒也不喝了,抱头鼠窜,撅着屁股爬到云朵底下。 「喂喂,不要慌,那只是些装饰品,重要的是听我们唱歌啊喂!」中也急忙道,「芥川,快,你来开头!」 顺着他的目光,大家才看到柠檬树上,还坐着几个人。 芥川被一堆柠檬包围,一动不敢动,轻轻拍了拍麦克风,面无表情地唱道:「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 ...声音很好听,就是没有音调怎么回事? 芥川:...怕炸。 而柠檬树下,中也和小弟们一起踮起脚尖,唱起了高音:「柠檬精~柠檬精~你是个可爱的柠檬精~」 港口的老大爷吹萨克斯伴奏,随着乐曲高//潮递进,芥川、中也还有立原、梶井,四人一身黑风衣,在柠檬树下跳起了动感十足的爵士舞... 安吾站在一旁,推了推眼镜,道:「这就是你给他们出的主意?」 陀思摇晃着酒杯,道:「不错吧?有新颖的道具,还有歌舞乐器配合,以多样丰富的形式,展现了柠檬精的可爱嘴脸,蕴含着三分讥笑、三分薄凉、四分漫不经心...不精彩吗?」 安吾:「...你高兴就好。」 别说,节目虽然一言难尽,但大家都看得很专注,唯恐他们跳嗨了把一树柠檬炸了,太宰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整个人都倒在纸月乌身上。 纸月乌看着芥川那一笔一划摆动手臂、踢腿、扭腰的动作,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为什么每一下都像在发动异能? 一曲终了,大家长长出了口气,热烈鼓掌,并强烈要求表演的各位赶紧休息,可别再跳了。 「等等,还有最后的惊喜!」中也一声令下,将柠檬树发射高空,大喊一声:「走你,柠檬精!」 「嘭!」 大家再次趴地抱头。 「轰...轰...轰...」 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像放了几百串鞭炮,震得大家脑子嗡嗡,抬起头时,一脸死里逃生的茫然。 纸月乌黑着脸,撤了气机屏障,一堆柠檬果干『唰唰唰』地掉了下来,落在各种菜餚里,连安吾的鸡尾酒里都『咕咚』掉下一片。 中也叉着腰,哈哈大笑,道:「怎么样?就说这个彩蛋怎么样?我们使用的柠檬炸弹是改进过的轻型炸弹,威力也就和鞭炮差不多,正好将混在其中的真柠檬炸成干果片,保证每个人都可以吃到!」 宾客们:...听我说谢谢你??? 森先生从头髮上摘掉几片柠檬干,满脸黑线地把中也拖走,按在座位上:「你这小子给我老实点,吃!」 太宰吮着一片柠檬,笑眯眯道:「别说,味道还不错。」 纸月乌翻了个白眼,道:「你认真的吗?」 现在就是所有的菜里都有柠檬,他恨柠檬! 和中也的神奇节目相比,红叶大姐的节目就很正常了。她和镜花合作,表演了一场剑舞,两人的夜叉也放了出来,缭乱的剑法、优美不失飒爽的身姿,让大家纷纷叫好,尤其是轻粉和深红、金色与银色交相辉映,更增加了视觉的享受。 最后一个节目,大家给予了极大的好评——小爱丽丝拉着森先生的手,父女(?)俩合作了一个小魔术,大变活人。小爱丽丝躲进箱子里,森先生打开,人就不见了。再关上打开,小爱丽丝跳了出来,笑容甜甜地和大家招手。 第93页 虽然懂的人心里都懂,但看在小爱丽丝很高兴的份儿上,大家还是非常捧场。 港口的节目告一段落,大家继续吃吃喝喝。 纸月乌准备了好几种火锅,有花胶鸡火锅、菌汤火锅、番茄火锅、潮汕火锅、羊肉铜锅子、海鲜锅...各种食材搭配各种锅子,涮出来都是截然不同的口味,更别提那一熘天南海北的酱料了。 这时,福泽的螃蟹熟了。 纸月乌灵宫出品的螃蟹,个头贼大,富有光泽,掂一掂都沉手,等煮熟了,红通通的不冒沫子,看着特别有食慾。 社长大叔微不可见地搓搓手,期待地用筷子挑起一只螃蟹,『唿唿』吹了吹,打开了蟹盖—— 社长:芜湖,金色传说!!! 满壳子蟹黄!橘红金黄闪闪发光!而且竟然没有蟹腮隔膜,完全是满满的一壳子肉、黄! 蟹蟹怎么能这么可爱?! 这是纸月乌专门饲养的一种螃蟹,类似虾和海螺,扒开壳子全是肉,再也不用一点点剃蟹肉,吃得就是一个爽。 这一勺子挖下去,直接拌饭,加点醋,满满一大口,鲜、香、酸、甜、爽!好吃! 森先生摇了摇头,看不上福泽这种原滋原味的吃法,他更偏向于精緻的、二次加工的食物。 就说这螃蟹吧,煮完直接吃,简直是最最无趣的吃法。 于是他跑到一朵螃蟹形状的云旁,端来了芝士焗蟹宝、炭烤椒盐蟹腿、蟹黄小笼包、蟹粉蛋花粥、醉蟹、生腌螃蟹等美食。 在螃蟹本身的美味上,点缀融合更多的味道,不比福泽的吃法优胜许多? 「啊啊啊,毛肚火锅太绝了!」 被教训了一顿的中也选了又香又辣的毛肚火锅,毛肚下去几秒就可以捞出来,吸足汤汁,裹满酱料,劲爽香脆,在齿间一弹一弹的,根本停不下来,辣得人直冒汗。 这时再配上一碗玫瑰椰奶啵啵碗,又是奶豆腐、又是脆啵啵,香甜凉爽,十分解辣。 纸月乌和太宰在涮番茄锅,巴沙鱼、牛肉卷、虾滑、鸭舌、各种丸子年糕都下进去,一捞就是一大碗,用芝麻酱、麻油、小米辣、蘑菇牛肉酱、剁椒酱调和的酱汁儿一浇,唉,别提多美味了。 整片草地上,瀰漫着欢声笑语,欢送绿意盎然的夏季,迎来了金色的丰收秋季。 侦探社的社员们终于开始了他们的表演,由太宰亲自排练的cosy歌舞剧。 大家扮演起忍者、动物,还有《间谍之家》的一家三口,集体演唱了一首手拉手、心连心的《文豪之歌》。听完他们的演唱,宾客们都露出了晕乎乎的表情,仿佛被一锅大乱炖扣头。 直到黄昏过去,夜幕降临,这场欢乐盛宴终于落幕。 垃圾清理干净,撤下食物,大家裹着毯子,坐在软软的云彩里,身边有可爱的鸟儿相伴,一起捧着热茶,仰望着美丽的星空。 突然,一声炸响。天际绽放一朵千重蕊的烟火,盛大华丽,垂下缕缕光丝。紧接着,大大小小的花朵接连盛开,每一朵都绽放极致,星光迸溅,璀璨着深蓝的天空。 「哇...好美...」 大家痴迷地欣赏着天上的烟花,在光芒寂灭与闪烁的间隙,太宰对纸月乌轻轻道:「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惊喜。」 眸子明明灭灭,两人的瞳孔中映着对方的身影,不知是谁先动,唇瓣相贴,在即将到来的离别,为这场註定不会有结果的暧昧画下休止,如璀璨的烟花,最终归于寂灭。 第56章 美好的童年 横滨, 垃圾场。 阴暗的苍穹下,垃圾堆积如山,散发出浓郁的腥臭。 变质的食物、塑料包装袋、乱七八糟的废品、锋利的玻璃和瓦砾...废弃的人偶睁着大大的蓝色眼睛, 另一只眼眶黑洞洞的, 或许是被小孩抠去打弹子了。 在山的上方,插着无数钢叉, 每根钢叉上都穿着一具槓精的尸体, 腐烂的气味臭气冲天, 密密麻麻爬满了苍蝇。 没办法, 槓老师的小号繁殖得太快了, 甚至进化出了水陆两栖的能力,趁监管人员不注意,竟从抽水马桶里逃走,很快遍布了横滨下水道。 无奈之下, 横滨开展了轰轰烈烈的『灭绝槓精』行动,请市民们在家备好钢叉和洁厕灵, 如果蹲厕时感觉下方『咕噜噜』地冒泡或者屁股被咬——别犹豫,回身给它一钢叉, 然后把洁厕灵怼它嘴里,以防被槓。 戳中的槓精千万别扔, 可以送到回收处, 换一袋大米或者一袋洗衣粉, 攒够十个还能抽一次奖, 最高奖项有平板、手机和笔记本电脑。 于是, 在奖品的激励下, 横滨市民众志成城、万众一心, 行动结果十分喜人, 杀得槓精再不敢探头,只能永远生活在下水道里。 回收的槓精尸体,被统一运送到垃圾场,像一条条臭鱼被穿在钢叉上,阳光暴晒下很快腐烂,成了苍蝇们的爱巢。新的小生命在槓精身上诞生,等待着蜕变,飞往梦开始的地方。 几只野狗在垃圾山旁寻找食物,用牙齿将一只槓精很费劲儿地撕扯下来,结果才刚咬了一口,就『呸』地吐了出来,骂道:「它汪汪的,真臭。」 没人愿意靠近这个地方。 但据说也有不少人,看到槓精的惨状后气抖冷。莫名其妙地联想到自身,忍不住对号入座道:「为什么对槓精这么大恶意?也太残忍了吧!槓精也是生命啊!它们不过是想搞搞别人心态,找点乐子而已,到底做错了什么?至于这么惩罚它们吗,就让槓精和我们和平共处不好吗?」 第94页 于是发誓要为槓精平反,争取死后哀荣。 也有继承了槓精意志的人,偷偷跑来朝圣,并为这座垃圾山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齐天槓圣山。 ... 真人就躲在齐天槓圣山。 他在山脚挖了一个地洞,饿了就捡点还没腐烂的垃圾,渴了就去废水沟喝水。 一来二去,他病了。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想回家。 天蓝色的头髮失去了光泽,变成了枯草,原本雪白漂亮的脸蛋,变得深深凹陷。 他最终倒在了垃圾堆里,望着明晃晃的太阳。 可能是要死了吧,真人的眼前掠过一幕幕走马灯,回想起他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 年幼时,真人并不叫真人,而是有一个朴素甚至土气的名字——蓝丸。 蓝丸的妈妈,在蓝丸很小的时候跟别人跑了,抛弃了家庭。 因此,蓝丸和爸爸生活在一起,父子俩相依为命。 蓝丸的父亲,自可恶的妻子走后,发誓不但要将蓝丸抚养成人,还要将他培养成这世界上最善良、最正直、最优秀的孩子,让妻子后悔抛弃了这么好的孩子。 于是,他买了一大堆教育书籍回家去啃,越是研究,越觉得教育孩子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没当过家长的人,哪里会想得到,抚养一个孩子,竟然这么难,有这么多注意事项。一不留神,孩子就有可能长歪,掰都掰不回来。 因此,家长必须时刻把握孩子的心理、动态,并严密关注外界对孩子的影响,绝对不能过早地让孩子接触到有害的信息。 蓝丸父亲皱紧眉头,如阅圣旨,深以为然。看着远处玩耍的蓝丸,他暗暗下定了决心。 从现在起,他要像侍弄精细的花木一样呵护蓝丸,绝不能让他受到一点儿污染。 下午,又到了看动画片的时间,蓝丸坐在小板凳上,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电视上播放的忍者动画。 正义忍者和坏忍者激烈打斗,动作炫酷帅气,很快啊,正义忍者『啪』一根手里剑飞出去,就把敌人扎出血了。 蓝丸看得津津有味,这时,蓝丸的父亲路过,瞥了一眼,简直大惊失色:「什么,打斗?出血了?血还是红的?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不是血腥、暴力、教孩子打架斗殴吗?这不是把孩子往犯罪道路上引吗?!!!」 这一瞬间,他脑子里已经想到了蓝丸长大成了小痞子,抽菸烫头,天天和人打架斗殴,最后被学校退学、关进少管所、然后被少管所老大打死... 简直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蓝丸父亲出离地愤怒了,这还等什么,举报!赶紧举报!一定得举报! 三步并作两步,他一熘儿小跑,跑到电话跟前,拨出了举报电话,对面的人还没来得及问一声好,他便吼道:「你们给小孩看的什么东西?打架啊!斗殴啊!还出血了,太血腥了,简直让人生理不适,赶紧整改、下架、封禁!」 对面的人一头雾水,过了老半天,才弄清他说的是什么,连忙安慰道:「这位家长,这是现在很火的忍者动画,教孩子友谊、热血、奋勇向前的,尺度方面也还好,不是很血腥啊,孩子们都挺喜欢的...」 「你还敢跟我狡辩?!」蓝丸父亲阴沉着脸,道:「你想死?要是不整改,我就天天打,日日打,纠结所有的家长打,把这事闹大,看你们怎么收场,哼,播放这种害人的东西,毒害横滨的花朵,你们还有理了!」 「这...」对面人也有点儿怕,只好道:「我们会和作者沟通一下的。」 「明天我就要看到结果,否则,哼哼。」 第二天,孩子们惊奇地发现,忍者们流的血,不是被打上马赛克,就是变成了清新的环保色。 「这也太奇怪了吧,爸爸,血是绿色的吗?」蓝丸眨眨眼睛道。 蓝丸父亲温柔道:「宝贝,绿色多好啊,又保护视力,还很小清新呢,一点儿也不血腥,小孩子就该看这样的颜色。」 「哦。」 又过了几天,渐渐没人爱看了。 「一点儿也不爽!原先流畅帅气的打斗都哪去了?怎么播了这么多集,主角一直在嘴遁?」 「哈,光凭说教就能折服敌人,呢?」 「听说是家长举报打架斗殴,所以...你懂得。」 「那他不让他孩子看不就得了,举报干啥啊?」 「谁知道呢?自己不满意,就让所有人都看不爽呗,别抱怨了,好歹还有的看,没下架。」 「唉,可恶。」 蓝丸对此一无所知,虽然也觉得动画片不好看了,但到底没什么损失。 反正他最爱看的不是这个,而是《灭屑的刀》。 这个动画片只有周末才播,特别好看。 蓝丸父亲每个周末出去打工,所以竟一直没发现,结果这天,他提前回来,一眼就看到电视上一个七彩眼瞳,眼珠子里还写了个字的男孩,手拿一条啃了一口的大腿,嘴边还有血。 「什么?!!!」 蓝丸父亲一个滑跪,感觉天塌地陷。 「蓝丸,你...你在看什么...?」 蓝丸回过头,看到爸爸回来了,高兴地道:「爸爸,这是我最爱看的动画片,这个人,不,这个鬼叫童磨,特别坏,吃了好多人。」 吃人?吃人! 第95页 天啊! 蓝丸父亲仿佛被一道雷噼中,踉跄着爬到电话旁,颤抖着拨出号码,电话刚一接通,他便控制不住歇斯底里地吶喊:「我要举报!举报!这种可怕的、噁心的、令人浑身不适、感到作呕的设定,难道还留它过夜吗?!」 对面人吓了一跳,等他冷静一点,才小心翼翼地道:「这位家长,这部动画其实本身就有点儿成人向,我们在开头也标註了,建议十八岁以上观众观看,我觉得...您可以约束一下您家孩子不看的。」 蓝丸父亲喘了口粗气,冷笑道:「呵,想让我去做这个坏人,我可不干。我家孩子说了,这是他最喜欢的动画片,要是我不让他看,他岂不是要恨我,或者想办法偷偷地看?我可得做一个尊重孩子的父亲!所以,必须从源头掐断祸根,举报掉你们这个动画片!」 「...不是,您讲讲道理,吃人这种设定,不是为了突出反派的坏,然后衬托主角的正义和厉害吗?古今中外有很多啊,像什么《一个和尚带着猴子、猪、僕人和马的旅行》,那里面的妖魔鬼怪不都吃人吗?还有《105个男人和3个女人》的故事里,不是也有人肉包子吗?哦对了,还有着名食人魔电影《喊你爸》...您还是不要太紧张了。」 「你在教我做事?」蓝丸父亲冷冷道:「那些我不管,反正我就是看这个动画片不顺眼,吃人这种设定就是不行,到哪儿说我都站得住理,要是不想连你们一块儿举报,赶紧给我撤了!否则,你等着,哼哼。」 说完,他挂了电话。 不出所料,举报效果立竿见影,很快这部动画被打上『血腥暴力,少儿不宜』的标籤,发配冷宫了。 蓝丸不知道为什么最喜欢的动画片没了,每个周末,依旧痴痴地守在电视机旁,希望奇蹟发生,热血激昂的开头曲能再一次响起,然而,却始终没有等到。 蓝丸父亲看着儿子的小模样,十分心疼,于是精心挑选了一部《狼狼又一次没吃到羊羊》的动画片,仔细审查了一遍,自觉没有任何坏处,哄道:「来,宝贝看这个。」 蓝丸是个很听话的小孩,专心地看了起来,看到一半,他道:「狼狼为什么要吃羊羊?它们就不能做好朋友吗?」 蓝丸父亲感动地几乎落泪,这就是孩子啊,孩子的世界都是天真又美好的,根本不会发生狼吃羊这样残忍的事,于是他再一次含泪举报——就算是动物,也要好好相处啊。 接下来蓝丸父亲陷入了找动画片的烦恼—— 《熊和猎人》? 不行,猎人砍树不环保,而且还猎杀熊这种保护动物,甚至还吃野生动物,这不是把孩子往偷猎者的道儿上引吗? 《七个蔬菜娃》? 怎么也这么血腥?拿孩子炼丹啊!这是人能干的事吗,不是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吗?而且里面的妖精经常一口一个『老头儿』地喊,一点儿也不尊老爱幼,孩子照样儿学了,以后也这么没教养怎么办? 《弹珠故事》? 玩物丧志,一点儿也不教人学好,整天不看书就知道打弹珠,不上进! 《公主和苹果》? 孩子要是学里面的巫婆调制毒药怎么办?看谁不顺眼就给谁下药? 《睡着的美女》? 性骚扰!这是赤/裸/裸的性骚扰! 《美人鱼》?《野兽和女人》? 跨物种之恋?这些拍动画片的都疯了! 《猫与鼠》? 动刀动枪,还有炸弹,追逐跑闹,忽视孩子的家庭安全! 至于什么《凹特曼》《龙的珠》《酒厂和小男孩》《海贼大冒险》《永远完结不了的猎人》...乃至《文豪小狗》《卖药的青年》《天天变装半夜出去熘达、早恋、收卡牌的小女孩》《穿着暴露、染髮烫头的美少女战士》... 血腥、暴力、早恋、色情、甚至卖腐,总能占着一个! 蓝丸父亲愁得仰头倒在床上,流出了绝望的泪水,天下之大,竟没有一部健康、向上、毫无瑕疵的动画片吗,举报!举报!必须都得举报!他要用生命和这些该死的、有害的动画片战斗,一定要剷除这些不正之风,否则贻害无穷! 为了孩子,为了未来,他呕心沥血,势必达成! 于是,蓝丸父亲开始了战战兢兢的举报动画之路。 为了举报,他每天都在打电话,根本没时间陪蓝丸。蓝丸只能自己玩。 有的时候,如果碰到特别硬、举报不掉的动画,漫画家也拒绝修改的,他还自学了电脑技术,查ip扒出漫画家地址,或者变装潜伏进动画公司,套出漫画家个人信息,直接拿刀上门进行恐吓。 要是漫画家头铁扬言报警,他就一刀把人宰了,并为清除了一个毒虫而热泪盈眶。 面对漫画家临死前的惨叫『让你家孩子别看啊,别人还得看啊』,他怒道:「光是想到你的存在,我就抓心挠肝,寝食难安,虽然标註了未成年别看,但他就要看,我能怎么办?我能给他一双没看过的眼睛吗?我被噁心吐了,还能咽回去吗?所以,我不但要举报掉你的作品,还要把你本人解决掉,这样我的内心才能长出一口气,获得暂时的平静和安宁,拿来吧你!」 他挖去漫画家的心血,用脚碾碎,扬长而去。 每举报成功一个,他都会小酌一杯,聊以自//慰。纵使背负一身骂名,不被世人理解,但没关系,时间会证明他做得多么正确,等这些孩子长大了,一个个成了正直爆表,出类拔萃的人才,一定会感谢他的! 第96页 但蓝丸爸爸没想到的是,儿子早就不看动画片了。 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他震惊异常,问道:「儿子,不看动画片了,你看什么啊?」 蓝丸扬扬手机,对,还没上学的他已经有手机了,反正爸爸根本不管他,也不陪他说话、学习、玩耍,就知道整天一个人不知道瞎捣鼓什么,永远在打电话和变装的路上。 他抬了抬眼睛,道:「哦,我开始看小说了,内容比动画片丰富多了。」 闻言,蓝丸爸爸笑了,他回过身,掏出刀子,轻轻舔了舔:「放心,儿子,爸爸一定会为你打造一个完美纯洁的阅读世界的。」 第57章 蓝丸(二) 在蓝丸爸爸的精心教育下, 蓝丸果真如他想像的一样,变得正直、善良、眼里揉不得一颗沙子、嫉恶如仇、品学兼优、小小年纪就彬彬有礼。 虽然过程中有很多曲折,比如在看手机的问题上, 父子俩还是大闹了一场, 因为蓝丸爸爸发现虽然把小说网站端了,还有无处不在的色情小gg, 把小gg炸了, 社会新闻里也有许多大尺度事件, 根本不是蓝丸这么小的孩子能接触的。 在做一个开明、尊重孩子的父亲, 与保护孩子的纯洁正直相比, 蓝丸爸爸还是不可避免地□□了一把,没收了手机。 蓝丸虽然不愿意,但他一向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也很心疼爸爸一个人带他的辛苦, 于是默认了。 然而,即使没收了手机, 那些有可能影响到蓝丸的不良信息,还是无孔不入:邻居大妈艹天艹地的骂街、买菜时狡诈的店主缺斤少两、街上打扮俗艷卖弄风情的女人、还有那些一放学就勾肩搭背去网吧打游戏的孩子... 蓝丸爸爸焦虑得头髮都要掉光了, 最后决定搬家。搬到深山老林里,什么人都接触不到, 特别健康。就是断水断电断网有点儿麻烦, 但没关系, 自己挑水自己做饭。砍柴也是不对的, 不环保嘛, 所以一年来父子俩只吃生菜, 肉也不吃, 捕杀动物也是残忍的事, 千万不能教坏了孩子。 一天晚饭,蓝丸夹起一片叶子,道:「严格来说,吃草也是破坏环境。」 蓝丸爸爸:「...这个可以有,否则咱们就得饿死了。」 时间一晃,蓝丸该上小学了,父子俩又搬回了城里。其实蓝丸爸爸心里是极不情愿的,他觉得上小学的年龄规定得太小了,起码得等到20岁才能上吧。但他的志向是把儿子培养成一个优秀的人,这就註定了蓝丸不可能脱离人群,否则再优秀,和谁比呢。 于是就这样,蓝丸自一年野人生活后,又回归了这个庸俗的人类世界。 上学第一天,蓝丸爸爸恋恋不捨地拽着蓝丸的小手,根本放心不下,最后还是小学老师好说歹说,才让蓝丸爸爸离开。 蓝丸被带进教室,目光透着新奇和激动,他听爸爸说过,学校是培养横滨花朵的地方,同学们热爱学习,团结友爱,遵守纪律,尊敬师长,互帮互助。而老师是辛勤的园丁,用汗水浇灌着花朵,总之是一个伊甸园一样的美好的地方。 然而,他刚刚坐下,老师还在上面讲话,就有同学偷偷讲小话、传纸条,小女生推开嬉皮笑脸的小男生,在桌面画下三八线,还有人在纸上画小人...就连老师,也很不为人师表地被主任一喊就去帮忙,根本不以学生为生命的全部。 受过标准教育的蓝丸,简直被这一幕幕震惊了! 什么?! 学校怎么会这么丑恶! 学生们视规矩为无物,压根不严格遵守,互相之间也不友爱,你拍我一下,我拍你一下的,一点儿也不严谨守礼,还破坏公物。老师更是不爱岗敬业,不穿职业套装也就罢了,涂个大红嘴唇,照样儿和学生们开玩笑,师道尊严都上哪去了??? 蓝丸怎么忍受?怎么忍受! 他甚至还看到有小男生追着小女生打闹,天啊,这还能忍?这难道不是不尊重女性的行为吗?!于是他上去就给了小男生一个大逼兜! 小男生都懵了,小女生跑得正欢快,享受着她逃他追的乐趣,一看也懵了。 两人哇哇大哭,小伙伴们听到哭声,聚拢过来,问怎么回事。事件的女主角叫樱子,抽泣道:「不知道啊,我正和林太在玩,这傢伙突然过来打了林太...」 蓝丸辩解道:「我是在解救你啊,男生追赶女生本来就不是文明的行为,既失礼又不尊重女性,我是在纠正这种行为...」 「可是,我们是在玩!」 「玩也不行啊,你们这是不对的,不能早恋...」 小伙伴们觉得这傢伙脑壳有包,于是跑去告老师了。 老师很严肃地教训蓝丸:「怎么可以打人呢,如果有矛盾,应该来告诉老师才对啊。」 蓝丸很委屈,但老师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他乖乖认错:「那我以后看到有不对的地方,我就来告诉老师。」 于是,麻衣老师有幸体验了她这辈子最难搞的学生—— 「老师!星太不遵守校规,在课堂上讲话。」 「老师!樱子对着练习册后面答案抄作业,不尊重学习,罪大恶极。」 「老师!明丸背后骂老师,不尊重师长,毫无人/伦纲常。」 「老师!莉莉和吉助放学一起走,有早恋倾向!」 「老师!美礼只和她朋友玩,不理别人,我觉得她没有礼貌,不团结同学,拉帮结派!」 第97页 「老师!您收学生家长的礼,还给自家侄子开小灶!」 「老师!教导主任和校长有一腿,我看到他俩勾肩搭背了!」 「老师!...」 麻衣老师简直要吐血,对蓝丸道:「蓝丸,很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得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哪有十全十美的呢,谁都有可以指摘的地方,只要不犯原则错误,差不多就行了。」 蓝丸伤心透顶:「老师,您是要我姑息这些不正确现象?让我成为一个不正直的人?!」 麻衣老师抓狂:「这和正不正直有什么关系,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蓝丸阴沉了脸,道:「从来如此,就正确吗?你是个坏老师,就想为自己找藉口,反而打压我纯洁的心灵!」 老师打不打压暂且不论,但班里的同学都烦透了他,一点儿屁大的小事,动不动就上纲上线,拿一套非人标准去卡大家,并经常发表『你应该谢罪反省』的言论,弄得每个人都罪无可赦似的,就他自己最完美——这样的人,谁还想和他交流呢? 蓝丸被排挤了。 即使他多次发表,大家不应该排挤他,应该团结友爱的看法,还是没人理他。 大概就是——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但玩耍时还是不带他。 蓝丸不明白这个世界怎么了,怎么会如此丑恶和冰冷。 他回家和爸爸说,爸爸也异常愤怒,毅然给他退学了。 回到家的蓝丸开始自学,然而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觉醒了异能——恶之瞳。 不论人还是物,只要看上一眼,就能看到其罪恶的信息。 比如说,蓝丸去看电影。只要扫一眼演员表,就能快速知道这些演员所有的瓜:耍大牌、被包养、打压同行、养蛊、睡粉、不敬业...私德方面更是惨不忍睹。 除了演员,导演和制片人,以及所有的工作人员,也或多或少有各种黑料,单拎出一个蓝丸都受不了,何况这么一大堆,于是,从此杜绝了看电影。 很快,蓝丸发现,不光是电影,所有的娱乐他都享受不了——综艺节目,有瓜。漫画作者,有瓜。小说作者,有瓜。动画片制作方,有瓜。广播剧主演,有瓜。 大家都有瓜,而蓝丸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绝不能接受看有瓜之人创作、制作的作品,虽然他对『瓜』的标准和大家不太一样,在他这里,即便是说了句脏话,也是该切腹自尽的程度,所以到最后什么也看不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反正也没关系,不看这些东西正好认真学习,反正少了娱乐也死不了人。 结果他一摊开教科书,发现课文的作者们也不少有瓜,什么抛妻弃子啦,养小老婆啦,钻营投机啦,背后说人坏话的啦,夹带私货的啦...根本看不下去。 蓝丸痛苦地捂住了脑袋,打算吃点东西冷静一下,结果一看包装袋——食品厂的老闆剋扣工资、制作食品的工人有家暴的、有撒谎骗钱的、有经常开黄腔的、有喝酒打人的...而且为了降低成本,保质保鲜,食品中添了超标的添加剂... 他再一看身上的衣服——纺织工人的大瓜也浮现在脑海:背后骂人、 上班摸鱼偷懒、胡搅蛮缠欺负新人... 再一看碗里的米饭——看似老实,实则狡诈的农民,把好米留着自己吃,把一般的米卖出去... 他紧紧闭上了眼睛——不行了!再这样看下去,他就得去死了,没什么东西是干净的,也没有人是干净的,这些该死的瓜人,连累了这么多好东西! 谁知,他的异能莫名其妙进化飞快,导致隔着眼皮都能感受到人的罪恶:小学生撒谎成性、厌恶学习、浪费粮食、恶语伤人;中学生不听父母老师管教,煳弄作业,口吐脏字,乱搞男女关系早恋;大学生经常跷课、帮同学答到欺瞒老师、浪费父母的血汗钱;打工人没有哪个背后不嘴同事老闆的,上班摸鱼;资本家也心机满满地割韭菜、pua。 而且几乎所有人都横穿过马路,看过盗版电视剧电影,碗里剩过饭菜,看过小黄片,中伤他人,造谣传谣,不学无术,躺平咸鱼... 就连他亲爱的父亲,教他做人一切正确标准的父亲,都杀过不少人! 蓝丸倒下了,他捂紧眼睛,恨不得自戳双目,这个世界,难道没有第二个像他这样干净、完美、纯洁、立于不败之地的善良又正直的人吗?! 遗憾的是,没有。连刚出生的婴儿都会大哭扰民,实在是找不到合乎蓝丸标准的人。 而且,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和这些骯脏之人同流合污!实在让蓝丸无法忍受! 他再也不开口说话了,因为在他眼里,所有人都头顶西瓜、甜瓜、哈密瓜,一张口就是沙瓤傻逼。 他也只吃、只用很少的东西,尽量选择比较纯洁的物品,比如野鸡下的蛋和自己手编的草衣。 人人都觉得他是个异类,但只有蓝丸自己知道,他这是众醉独醒,浊世独立,最大限度保持着自己高贵的节操。 就这样,蓝丸一直忍耐到了初中。 横滨污染事件爆发。 所有人都在咒骂、厌恶这场灾难。 蓝丸却欣喜若狂,他觉得,这些丑恶之人的报应终于来了,他的机会也终于到了! 于是蓝丸开始日夜祈祷,希望这场污染扩散的时间长一点,范围大一点,最好把所有人都灭个干净,还他一个朗朗干坤。 第98页 或许是他的诚意感动了天地,伟大的系统大人找到了他,并问他是否愿意配合它,做个小实验,成为高级污染者,有机会进阶咒灵? 蓝丸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对人类的恨旷日持久,早就不想做人了。 成为高级污染者,除了自身要满怀怨念,还要收集他人的恨。 于是他杀了父亲,冷酷道,他这种污点之人,根本不配做他的父亲。 蓝丸爸爸怎么也没想到,蓝丸会变成这个样子。他睁大双眼,死死盯着这个他精心教育的,符合世间一切完美标准的儿子,他宁愿承担一切罪恶,也要呵护的纯真善良的儿子,怎么,怎么会亲手杀了他的老父亲??? 别说他不知道答案,就是蓝丸自己也不知道。 斩断羁绊后,蓝丸开始协助系统扩散污染,抓人进行实验改造,确定最安全的咒灵改造方法。 可是... 他还是失败了,还是没有肃清这个世界! 蓝丸疲倦地闭上了眼,他有错吗?他实在一点儿错也没有啊... 生命逐渐流失,蓝丸不甘心地望着头顶的苍穹,这时,他模模煳煳,听到一阵高跟鞋的声音,一个火辣美艷的女人,出现在他面前。 女人对他笑了笑,道:「900系统居然留下了这么一个好苗子,餵小子,要不要加入气运公司?」 第58章 新世界 纸月乌离开后, 他的小居酒屋被侦探社接手,太宰拜託社长,一定要看护好这间小屋。 之后, 太宰找到乱步告别。 乱步没有继续扮演侦探社的侦探先生, 而是直白道:「你与他不同,在这里, 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太宰笑了笑:「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 但是现在, 我改主意了。」 乱步道:「为什么?」 太宰:「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只是背负怨恨这么久, 才发现,竟还有一个人记得我,甚至愿意付出一切来寻找我,所以, 我也不愿让他失望...哈,也可能只是因为, 我挺喜欢他。」 他故作轻松,听在乱步耳中, 却别有意味,思量片刻, 他伸出手, 道:「那就祝你顺利吧, 那个小子, 还真是幸运。」 ... 悬崖, 黄昏下灿烂的海。太宰闭上双目, 唇边含笑, 一跃而下。 他的身躯, 沉入海底深处。 ... 再睁开眼,污浊的冥河缓缓流动,瀰漫的黑色雾气中,白骨莲台莹润生光,似石似玉。 「原来在这里。」太宰嘆了一声,「自从被放走,切断了与本相的联繫,只知道你入了深渊,却再得不到音讯。唯有以死回归,才能找到你。可惜,没办法将这个信息告诉小乌了。」 他走向那个『你』,同时也是他自己——那座华美的石像,手指点在石像的额头,像是觉得好笑似的,哼笑了一声:「你会不愿意去见他吗?如果他碰巧遇到了你的恶相,凭那傢伙的变态程度,一定会将他拆吃入腹...」话音未落,他反而先铁青了脸色。 手指缓缓没入石像,随即他整个人都被吞没,从亘古便沉默静止的石像,这一刻突然焕发华彩,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在表面流动,下一瞬,石像突然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一个虚影从石像中站起,面目与石像青年一致,装束却像个卖药的药郎。脸上画着奇怪的纹路,一双尖耳,戴着一顶紫色的帽子,穿着似蓝似青的宽袖袍服,背着一个大大的药箱。 石像用太宰的口吻道:「你要使用本相?这个模样可与世子相有几分像,在众相合一之前,最好别被他认出来。」 那青年微启唇瓣,开口之前,习惯性地翘了翘唇角,可能是因为多年没有说话,语调微微滞涩,带着点儿喑哑,道:「不、会、的。我...可...以蒙蔽...他的感知和记忆。我只是想,去看一看,是否真的如你所言。如果...如果...」 他说不下去了。 但其中的意思,这一本相一法相都明白,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真的能用真心相待,那为他合众为一,冲出深渊,又有何妨。 石像道:「你要善待爱护他,一定。」说罢,它看向莲台下蜷缩的一小团魂灵,被莲台的光芒温养,隐约像一只猫儿。 青年点了点头,身影远去,逐渐消失在雾气中。 ... 新世界,正是一片萧杀秋景。 纸月乌在荒野中跋涉。四野凄清,落叶纷飞,茫然不知方向。 这次可没有大黄相伴,真真正正只有他一个人了。 突然,有人从后面喊住了他。 回头望去,那是一个耳带花札的男子,面目模煳,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的脸。 纸月乌道:「你有何事?」 男子温和道:「我代表天道,想与您做个交易。」 「这个世界,名叫鬼灭世界,鬼与人相争多年,损伤惨重。即便天道降下气运,培养世界之子,也很快因争斗而死去,依附的气运却不知何处。长久下来,说来惭愧,这个世界已经气运衰竭,濒临破碎的边缘。」 「经文野世界的天道宠儿——乱步先生介绍,或许您可以扭转这一切,如果您能查清气运的归处,并扭转眼下的局面,此界天道承诺,将分给您所得气运的七分之一,帮助您查看这里有无您要找的故人魂灵,并且,可以祛除一部分『天厌之人』的标记,从此您来此界,无需气运,畅通无阻。」 第99页 「乱步先生...」纸月乌问:「我一直疑惑,天道宠儿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他的介绍,竟然让此界天道如此看重?」 男子微微低头,表示敬意,道:「是,每个世界都有一名天道宠儿,而他们,将是未来的天道。我主可以忽略一个优秀生灵的话,但不可能轻视一个庞大世界未来的天道。」 他苦笑道:「文野世界,如今已是气运爆棚,固若金汤,数不胜数的世界之子、优秀生灵如无数支柱支撑世界,个个都是大福缘、大造化之人,让其他世界眼红得很啊。」 听出他隐含的吹捧,纸月乌不置可否。 那些不过是为了达成目的,顺手为之的手段罢了。 他谨慎道:「我想先看一看这个世界的情况。」 男子道:「这是应有之礼,我将您陪您前往大城,如果您同意了,请随时召唤我。」 纸月乌点点头。 在男子的指引下,很快来到一座繁华的城市,告别后,男子消失。 一路行来,纸月乌仔细观察这个世界,发现这里确实比文野世界萧条许多,大多是乡镇村野,城里的人穿得略体面些,但也有不少穿着破烂的打工者穿梭,街面上轿车少见,更多的却是人力车与马车。 他走走停停,找到一家旅馆落脚,向旅馆主人打听附近有没有出售的店铺,又问了到哪里兑换钱币。 在文野世界兑换的钱,被纸月乌设立成一笔基金,用于扶助孩子的教育和救助流浪猫了,算是离别前圆满了一个心愿。 旅馆主人挺热心肠,细细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离这里不远,有个橙灯巷,里面有家裁缝店,小两口一起经营的,都是好人,和和气气,做活儿又细緻。结果前些天有人送信儿,说他俩乡下的老母亲和孩子,都被鬼给咬死了...唉,还开什么店啊,这几天挂了出售的牌子,忙着收拾东西回老家呢...小哥你说,咱们这些来大城市打工的容易吗?累死累活,不就为了让老人晚年享福,供孩子有个好前程吗?结果这一下,全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唉,造孽啊...」 他边说,边给纸月乌捞了一大碗热腾腾的关东煮,鱼籽福袋、溏心蛋、白萝蔔、手打牛肉丸、鸡肉脆骨丸、魔芋结、海带丝...在碗里冒了尖儿,纸月乌另要了一只烤海胆和烤螃蟹,就着酒慢慢品尝。 「那种鬼,很多吗?」 旅馆主人摇摇头:「这我可不知道,上头也从来不说,是多是少,也只能我们这些老百姓自己瞎猜。但先生您说,怎么会有一种生物专门吃人呢?这人又不比其他动物多高贵,说难听点都是肉,它怎么不去吃猪羊什么的,要是这样,反而挺好养活的。」 纸月乌品着酒,淡淡道:「它要是专吃村里的牛羊,说不定早就被人灭了。」 主人一愣,随即明白了,也是,这鬼偷偷摸摸地吃人,只要不吃到自己头上,谁会去管闲事,和它们作对呢?但要是到处吃牲畜,损失了大部分人的财产,这可就忍不了,所有村子都能联合起来,一起打鬼。 毕竟人太多,就显得轻贱,牲畜是大家出钱养的,比单单一条人命可贵重多了。 唉,这个世道。 一夜无话。 之后几天,纸月乌便雷厉风行地办妥了事情,并请来工人给店里装修,在店铺装修完毕前,他还是得住在旅馆,于是打算趁着有空,抓一只鬼来研究一下。 入夜,他赶往旅馆主人说的那个村子,看到了办丧事的白布和纸钱。 在村外,他支起大锅,开始熬汤。 对于抓妖魔鬼怪这事,他太熟了。大抵就是熬汤-守株待兔-抓,三步。无聊得很。 锅里熬得不是普通的食材,而是一种香气独特的肉芝,对于妖魔鬼怪有致命的吸引力,有点儿像学校门口卖奥尔良烤鸡的香味。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几个穿白衣的小小身影冒了出来。 眼冒绿光,一副馋得不行的模样。 为首的小男孩留着白色捲髮,表情还比较矜持,但说出的话十分兇残:「我饿了...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我要喝人肉汤。」 其他四鬼阴阴一笑,朝纸月乌扑了过来—— 三秒后。 「唔唔唔唔!」 锅里多了四个鬼。 纸月乌朝小男孩望去,道:「再说一遍,你想喝什么?」 累:「...我,我想喝蔬菜汤。」 等把锅里的鬼煮得吱哇乱叫,鬼哭狼嚎,纸月乌终于熄了火,审问起五鬼。在他们七嘴八舌的讲解下,纸月乌大致了解了此界中鬼的特点:怕太阳、怕紫藤花、怕砍脖子、有特殊能力、忍不住总想吃人。 如果是百年之前的纸月乌,这会儿肯定忍不住嫌恶,杀了了事。 但如今的纸月乌,已经能耐着性子,挑选有用的留下,没用的送它去死。 纸月乌道:「两条路,一是现在就死,二是洗心革面,重新做鬼,但可能会痛苦得想死。」 他的眼神很澄澈,满满都是选第一条,选第一条吧。 担当爸爸的鬼智商不是很够用,趁体力恢復过来,一个滑铲飞过来,想把纸月乌铲倒,面对他的攻击,纸月乌的回应是飞起一脚,直接踹断了他的脖子。 剩下的四个鬼瑟瑟发抖。 纸月乌冷冷道:「选好了吗?」 「选...选好了,就听您的。」那名担当妈妈的鬼抱住了三个孩子,希望展现出一点母性,让纸月乌心软。 第100页 纸月乌道:「很好。那就戴上这个吧。」 第59章 西餐厅的相亲 三个月后, 橙灯巷里开了一家西餐厅。 于这个时代来说,西餐算是一种新潮玩意儿,一般人不会去轻易尝试。但上流社会的贵族却很喜欢, 仿佛到西餐厅里用餐, 才算匹配自身的格调,至于味道, 那是次要的。 「只要有雪白的桌布、银亮的刀叉、光洁的盘子和剔透的红酒杯, 我就心满意足了...」抚子小姐进门前这样想。 她穿着美丽的茶色洋装, 头髮盘得高高的, 点缀着新鲜的粉色玫瑰和满天星。耳后喷了淑女气质的书卷香水, 雪白的颈子上,戴着一颗水滴形状的绿宝石。 这身行头是她向一位好友——一位真正的贵族小姐借的,而她本人,其实是一位百货商场的服务员, 因为想跻身上流社会,所以她花了很大的心思和功夫, 和那些挑选商品的夫人小姐们搞好关系。 抚子小姐长得不美,但也绝不到丑的地步。相反, 她的长像让人看了很舒服。 有一种气质无害的人,令人觉得亲切自然, 没有威胁性, 更不会过分显眼, 因此往往不会招惹事端。反而比容貌出众的女子更受欢迎, 更能赢得好人缘。抚子便是这一类女孩。 而且, 她言语动听, 口才精妙, 总能说到顾客的心坎上;她目光毒辣, 判断精准,一眼就能分辨出贵族、知识分子、富商,亦或是假装阔人的寄生虫;她肯思考、能吃苦,自己报了夜班学习,并认真练习贵族的仪态和礼节。 除此之外,她还十分留意搜集、整理、利用小道消息,投其所好地讨大主顾的喜欢——久而久之,她便成了贵族小姐与夫人们交口称赞的『抚子小姐』,甚至很多年纪尚小,还没有将贵贱尊卑刻在骨子里的小姐,愿意将她视作姐妹,并热心地提供给她跻身上流社会的机会。 比如今晚,她就将和一位朋友介绍的子爵相亲。 这位子爵的含金量并非很高,当然,含金量高的也轮不上百货商场的女服务员。 子爵的家族在百年前或许显着一时,如今却只剩下一个空壳,据说连马车都是租借的。 不但如此,这位子爵的性情也很古怪,怎么个古怪法儿大家也说不出来,『像天天活在梦里似的』她的朋友,也就是借给她行头的贵族小姐点评道。 当时,抚子正在为她搭配新鞋子,她挑选的奶油色的小圆头鞋和薄荷绿的缎面尖头鞋,这位小姐都非常中意。 她伸出自己新做的指甲,让可爱柔和的颜色交相辉映,道:「反正我是不喜欢这样阴柔怪气,飘飘忽忽的男人,我知道自己的脾气,忍受不了男人不做正经事,整天诗啊歌的,我更崇尚有骑士精神的绅士。」 她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或许你可以试一下,他家里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他和一个老女僕,虽然落魄,但好歹还有子爵的头衔和一座大宅子,以抚子的能力,或许能操持得不错呢。」 不得不说,朋友很了解她。抚子的目光很长远,她晓得身份地位,有时比财富更重要,而她个人的能力,使她不惧接手一个穷困的子爵大宅——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于是她愉快地答应了。 今晚,就是赴宴之时。 餐厅也是朋友挑选的,说是新开的西餐厅,环境和味道都很上乘,最重要的是主人很帅,但抚子心想,再帅也不会有金光闪闪的子爵头衔帅。 然而,当她走进餐厅,看到了那个年轻人,不由张了张嘴。 她得承认,自己被打脸了。 「你好,我是抚子,玛利亚小姐帮我预定了。」抚子望着那位穿白衬衫的漂亮青年,脸有些红,目光随着他的钻石耳坠摇晃。 纸月乌想起来了,道:「七号桌,请跟我来。」 他走向窗边的一张桌子,辉煌的灯火映在玻璃上,有种阑珊的意味。抚子看了一眼洁白无瑕的桌布,精緻的餐具,和幽香的香薰蜡烛,满意地点点头。 纸月乌拉开椅背,请她坐下,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立即殷勤地赶过来,请她用拧干的热毛巾擦手,并倒上一杯柠檬茶。 抚子看着两个孩子,惊奇于他们天使般的脸蛋,和他们戴着的黑色半脸面具,紧紧地扣在嘴上,画着些许哥德式的花纹,她问道:「这是贵店的特色装扮吗?」 闻言,小女孩难为情地低下了头,而小男孩很不高兴的样子。 纸月乌瞥了他们一眼,道:「不是。防止乱咬人的嘴套而已。」 抚子:「...」 男女相亲,理应男方先来等候女性,这样才不失绅士风度。 但子爵的放诞古怪,抚子是知道的,所以并没有计较自己多等一会儿,不过,餐可得等到子爵到了再点。 纸月乌听说她是来相亲的,还特意让那个小男孩侍应生——也就是下弦之五,累,(现在改了名,叫『不累』),去鲜花店买了一束玫瑰花,用印着文字的牛皮纸包着,上面还喷了一点水雾。 抚子接过不累送来的花,异常惊喜,遥望着纸月乌轻轻点头致谢,又忍不住摸了摸不累的头,打开小手包,掏出了一把亮晶晶的玻璃糖,塞进他手里,道:「去吃吧。」 累抿了抿嘴,握紧了糖,被人摸头这种事,他还真没有过。虽然他给自己造了『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他们或许会说话哄他、在他的要求下抱一抱他,但都透着一股恐惧和拘束,结果常常是索然无味。 第101页 这个女人今晚相亲,也就是马上要结婚了?结婚的话,就是要有她自己的小孩儿了? 不累想得倒是挺远。 钟錶渐渐指向约定的时间,超过30分钟时,相亲对象才悠悠地进来。 纵使抚子风度再好,也禁不住有些恼怒,在心里不住地加粗标亮『子爵』头衔,才能扯出一个微笑。 今晚客人很少,这对儿相亲的年轻人简直像在包场,三个小鬼无事可做,都挤在吧檯后,偷偷观察。 他们没见过相亲。 纸月乌擦着杯子,淡淡道:「闲着就来帮我擦杯子,别瞪着眼睛看人家,太失礼了。」 鬼哥哥、姐姐吓了一跳,不敢再看,不累却迟疑道:「先生,我...我总觉得那个女人的相亲对象有点儿眼熟。」 「哦?」鬼姐姐看纸月乌没吭声,压低声音道:「我,我觉得他长得很像以前村里的醉鬼,就是那个神态,简直一模一样。」 「虽然长得好看,但不太精神呢。」 听他们这样说,纸月乌才施捨出一点余光,瞥向那位子爵。 那是一个并不高大的年轻人,黑色的头髮垂至肩膀,像狂放不羁的艺术家似的,染上了一些赤和青。他穿着体面的西服衬衫,但裤脚处能看到一点线头。脸蛋长得相当小巧美丽,迷濛的双眼仿佛沉浸在梦里,举止做派像是歌剧中的人物,夸张却不失优雅。 但这副皮囊下隐藏着的... 眼镜下的双眼,微微一眯。 「这种人不靠谱吧,还迟到了。」 「就是,如果真的重视,根本不会迟到。」鬼姐姐抱怨了一句,转而骄傲道:「你姐当年在村里,也是相当有人气的,我要约谁出去钓鱼,都是人家提前等我,哪儿有我等别人的。」 自从跟着纸月乌呆了三个月,除了经歷一番惨无人道的培训,从此一辈子不能摘嘴套、每晚要保护城中治安、惩戒那些趁夜作恶、抢劫偷盗的坏人、护送单身女性回家,以及打工不发工资,折合成物资给他们伤害过的人家送去,暂时还可以忍受。甚至过得挺快乐的。再加上纸月乌严禁他们打架,所以鬼姐姐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敢在不累面前说这样的话了。 不累冷嗤一声,心想我抓你变成鬼时,也没有你哪个相好来找过你。 那边的相亲已经开始。 第一次相亲的女士,往往会感到尴尬和手足无措。但抚子没有这样的烦恼,她的声调依然保持着舒适的节奏,很稳也很动听,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又抛给子爵一些并不难回答的小问题。 如果顺利的话,藉由这一问一答,她就可以迅速了解子爵的性格,并掌握他喜欢的话题。 但今夜,她可是遭遇了滑铁卢。 子爵微微倾身,醉眼朦胧地端详着她,语调如梦般飘忽,突然来了一句:「我好开心啊。」 抚子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我可以理解为,这是您对我的赞美吗?」 名为魇梦的子爵晃了晃脑袋,舔了一下嘴角,自顾自地道:「虽然我没吃饱,但马上又有一餐可以吃了,好开心。」 抚子:「???」 抚子道:「您是饿了对吧?真是抱歉,我本想等您来再点餐的,结果聊得太投入忘记了,我现在就点餐。」 说完这话,她脸绿了绿,这,这不应该是男士说的台词吗,怎么搞的她像照顾女士的男方一样。 把这个念头压下脑海,她对不累招了招手。 不累正要去拿菜单,但纸月乌制止了他,自己拿起菜单,走了过去。 他高挑的身量,出尘脱俗的气质,以及冰雪般的容貌,一瞬间让魇梦睁开了眼。 刚才怎么没注意到这个人?! 他太香了!!! 迷濛的眼中,水光摇晃,泛起慾念的光。 抚子道:「有什么推荐菜吗?」 纸月乌道:「有,奶油鬼手汤。」 抚子:「...鬼手?」 纸月乌一本正经道:「是一种蘑菇。」 「...哦。」抚子绷住微笑道:「还是点一些传统普通的菜式吧,子爵先生,您觉得樱桃鹅肝怎么样?」 魇梦痴迷地望着纸月乌,用手帕擦了擦唇角,道:「老闆,你来做菜怎么样?」 他的这个『做』,并不是烹饪菜餚的那个『做』。 抚子并没有听出来。 纸月乌听出来了,但当他放屁,置之不理。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魇梦锲而不捨地追问,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指,抓住了纸月乌的手腕。 第60章 药郎来了 「子爵, 您这么做太失礼了...」抚子小姐忍不住劝道,她现在已经确认了,这个子爵是有点儿毛病。 魇梦当然不会理会食物的话, 只是紧紧抓着纸月乌的手腕, 他有预感,只要吃掉这个人...他甚至会成为比肩无惨的存在... 正当局面尴尬, 纸月乌不耐烦地想要反手把他拧碎时, 门口传来一道轻柔、低哑的声音:「请问, 您需要买药吗?」 屋内三人向门边望去。 门厅昏暗, 只有廊灯投来的一束光, 照亮来人的半边面容。 妖异美丽的眼,和细长朱红的线。 一抹似青似蓝的袍角,亮亮地一闪。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纸月乌,像是只能看到他一人似的。他的表情不很灵活, 像有几百年未曾开口,但他还是努力地翘一翘嘴角, 霎时整张面容都变得生动而华美。 第102页 「喀嚓」一声,纸月乌随手捏碎了魇梦的手腕, 严肃地问道:「你是谁?」 药郎又笑了笑,道:「我...只是一个卖药郎。」 细细的眼镜链在纸月乌脸畔摇晃, 他眯起了眼, 试图用神识审查这个令他心悸的青年, 然而神识刚一放出, 便如坠深渊, 纸月乌眼前一黑, 身子剧烈摇晃了一下。 一道风从他身侧掠过。 下一秒, 他被药郎稳稳地扶住。 同样是被抓住手腕, 但这个人的手,握得很轻,很小心,像是会把他碰坏了一般。 纸月乌摆了摆手,道:「我没事,这里不需要买药。请去别的地方转转吧。」 药郎收回了手,环顾一圈,自顾自地挑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他道:「我也想尝一尝,你做的菜餚。」 「这...」 纸月乌快速道:「如果你愿意等的话。」 几句话的功夫,魇梦已经发生了变异,他握着捏碎的手腕,歪着脑袋,脸颊因为兴奋而发粉,用一种梦幻般的语调吟哦道:「你很不错,竟然能捏碎一位下弦壹的手腕,是鬼杀队的人吗?啊,真可惜,本以为是一块无害的小蛋糕的...不过没关系,让我在梦中杀死你,得到你吧...」 说罢,他变得更掉san了。 抚子小姐在一旁已经吓傻了,她不明白自己人生第一次相亲怎么突然往恐怖片发展了,但她当真是个心理素质极其强大的女人,没有干坐着,而是瞅准时机,冲着门口飞快地跑了过去。 然而经过柜檯时,看到不累和他的哥哥姐姐,她竟然迟疑了一下,转而对三小鬼招了招手,小声而紧张地喊道:「孩子们,快跑!」 她的这个做法,让三只小鬼震惊了。 连药郎的耳朵都动了动。 这不是演戏,不是小说,不是上下牙一磕或是键盘一打,扬言『要是我在场肯定怎样怎样』,而是确确实实的、会死人的现实。 抚子小姐一个普通人,却能在逃难的时候想起别人,让别人快跑,光凭这一句,她简直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了。 不累很听话地跟着她跑了出去,这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想保护一个人。和以前伤害人的时候不一样,心里暖唿唿的,痒酥酥的,纵然抚子小姐不是他的亲人,他却体会到一种莫名的幸福。 抚子小姐一边跑,一边揪心地发现不累最小,腿也短,于是一把抄起他,抗在肩头,大步跑了出去。 这对她来说不是难事,为了迎合贵族们的爱好,尤其是为了避免难产、和提高子嗣存活率,她有空就会健身举重,去网球场、篮球场蹭着打打球,一般男士并不会拒绝她加入,尤其是发现她和男人打得一样好。 所以,在她贵族小姐般纤细的身材下,其实隐藏的是一颗篮球队长的心。 她带着两个大孩子,背上趴着一个小的,闷着头往警局的方向跑,眼看着三个鬼真要被带进警局了,不累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姐姐,不用担心,我们的老闆也不是普通人,他能料理得来。」 抚子小姐跑了这么一段,汗水和疲累似乎驱散了恐惧,她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大街,终于安心了一点,后怕道:「他,他到底是什么?」 任谁第一次相亲,相亲对象当场变异了,都得留下点心理阴影。 不累和哥哥姐姐对视了一眼,还是如实道:「他是一个鬼。」还是比自己高阶的鬼。 作为上弦之五,他猜到自己头上还有四三二一,但多少年都没见过。 没想到在纸月乌西餐厅打工了一个月,就见到了上弦之壹。 不得不说风水很好了。 抚子小姐得到了答案,竟没太吃惊,她这样消息灵通的人,当然了解鬼的存在,也知道这是上流社会津津乐道的话题。 那些闲得无聊的贵族夫人们,臆想着某天能和一个帅气的勐鬼发生点儿什么,不管怎么说,这鬼能杀这么多人,必定身材强健,总比她们三秒不到,又假装体面,非得让她们做作喊疼的老公强吧? 再不然,就是构思一些『霸道鬼王爱上我』之类的剧情:残暴的鬼王面对别人只有纯粹的食慾,但对她们却化成一腔深深爱欲,既要克制着对芳香血肉的渴望,又忍不住接近,来一个热辣缠绵的吻——这是多么刺激和罗曼蒂克的桥段啊! 甚至有夫人私下请来写手,专门定制了好些如海棠花般娇艷的小说。 抚子小姐虽然表面吹捧,但心里多少有点儿不以为然。 她曾恶趣味地想,她要是那个写手,怎么说也得写个雷,比如鬼王一个没忍住把夫人『喀嚓』了之类的...只能说她幸好不是写手了。 抚子小姐又问道:「那...那你的老闆是什么?也是鬼?」她可是眼睁睁地看到纸月乌把子爵的手腕捏碎了的。 对此,不累也很难定义,于是谨慎地道:「他是鬼都不敢招惹的存在...别问了姐姐,我们送你回家吧,下次相亲一定要擦亮眼睛啊。」 抚子小姐好笑道:「怎么是你们送我回家,还是小孩子呢,说吧,你们家都在哪儿啊,姐姐送你们回去。」 这下,不累可有些为难,他不好说自己是鬼啊!只能含煳道:「我们,我们是老闆收养的孤儿。」 抚子小姐一听,怔了。她没想到那位漂亮又冷漠的年轻人,是这么善良好心的人,道:「那怎么办啊,你们老闆会不会有事啊,你们怎么回去呢?」 第103页 她说完,自己否定了一波:「不行,你们不能回去。说不定就被误伤了呢?也不能报警,要不先来我家吧,等你们老闆处理完再送你们回去?」 不累的鬼姐姐这时说话了,她摸着自己的嘴套面具,表情有点儿生无可恋:「嗯...我觉得他已经处理完了,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可恶,摘不下来,还烫嘴! 不累也感觉到面具的灼烧,也暗暗骂了一声,本打算把抚子小姐送回家的,这下也泡汤了。 眼见他们仨耷拉着往回走,抚子本应就此告别,不沾染这样的麻烦事。 作为一个有志向、势必成为贵族夫人的女人,不乱管闲事、及时止损、保住自己也是应当具备的素养。 但今晚对她的刺激太大了,子爵变鬼、纸月乌捏核桃般捏碎手腕的伟力、以及最后出场的美艷药郎,都向她揭露了超凡世界的一角,比贵族的世界更神秘、更诱惑,也更让她感到激动和好奇。 而三个可可爱爱,面容精緻的孩子,无疑戳中了她的心巴——可能是弟弟妹妹在流浪时惨死的经歷,让她对一切小孩子都心怀怜悯。而且她越看那些嘴套面具,越是可疑。 于是,抚子小姐做了此生第二次不理智的决定,她决定返回西餐厅,一是送孩子们回去,二是把事情搞个清楚,她总不能稀里煳涂地当没发生过! 想想看,如果日后朋友们问起来,她总不能说她相到一半跑了吧? 回到西餐厅,抚子小姐在门口咽了咽口水,和孩子们一起进去。 然后她愣了。 西餐厅内整洁如新,没有一点儿打斗或是不和谐的痕迹,银胶片上转出轻柔的音乐,叮咚悦耳,玫瑰依旧散发着芬芳,她刚才坐的桌子,除了少了一位子爵外,连刀叉都没有动过。 纸月乌端着一盘非常诱人的食物,仿佛是口蘑里填了肉酱和虾做的芝士虾球,轻轻放在那个神秘药郎的面前。药郎的脚边放着一个很大的药箱,看上去真的是来卖药的。 抚子小姐脑子里乱闹闹的,甚至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经歷了一场幻觉,她张了张嘴,很多问题涌到嘴边,却不知道先问哪一个好。 在她开口之前,纸月乌先说话了:「这位小姐,真的很抱歉,今晚让您受到了惊吓。请您留下来吃晚餐吧,今后您只要来店里,都可以免单。」 他又朝几个小鬼道:「去收拾一下厨房。」倒是没责怪他们跑路。 抚子强自镇定,没有坐下,问道:「子爵呢?」 纸月乌淡淡道:「您要找他?」 抚子连忙摆手:「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点儿好奇,想问个清楚,呃...好歹我和他相亲了,还差点变成受害者。」 纸月乌明白了,点点头道:「他在锅里。暂时样子不太好,估计过上一阵,店里就会多一位小工了。」 抚子倒抽一口凉气,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如果这家店敢用鬼做员工,那些孩子... 但她到底没问出来。 她脸色有点儿苍白地笑笑:「好吧,那我就在这里用晚餐吧。」 纸月乌一怔,随即轻轻笑了,这位小姐竟然敢回来,还愿意继续用晚餐,真是了不起。 他用神识扫了扫她的脑海,随即看到一片金光闪闪的金羽,即使是普通人,也可以很优秀。凭藉着善良和勇敢,他们也有机会成为这个世界的支柱。 第61章 耍赖 接下来是喜闻乐见的美食时间。 抚子小姐今晚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张嘴了, 西餐厅老闆像变戏法似的,指挥着孩子们端出一道道色香诱人的菜餚。 很快,空桌子就被精美的器皿摆满了, 各种混合的香气, 熏得她有些飘飘然。 仔细望去,有白葡萄酒烩青口贝、黄油煎蘑菇、乡村小酒馆风味儿的香草鸡排、抚子小姐心心念念的樱桃鹅肝——把鹅肝调味后做成一粒粒晶莹剔透的樱桃形状。 还有用比目鱼、虾肉、莴苣和小番茄做的色拉和清爽的炒洋蓟——这种菜可真难剥啊, 但也真是鲜美可口。 因为换季, 纸月乌放弃了混有鸭儿芹、胡萝蔔和鸡肉的清汤——这种汤一定要用碎冰镇过才更显风味, 而是选了土豆、番茄和胡椒腌制的牛肉粒一起煮的浓汤, 盛在南瓜形状的汤盅里, 表面撒了一些罗勒碎。 海盐、黑胡椒、奶油、黄油、香草等调味料,给食材本身的味道增加了无数可能,碰撞出抽象画般的色彩,完全猜不出下一口是什么味道, 像在经歷一场奇妙的味觉冒险。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每一口都是味蕾的狂欢, 冒险总会发现好东西——抚子小姐上一秒刚被酒味清爽微酸的青口贝征服,感受着贝肉肥美的质地, 下一秒又为散发奶香、油香的蘑菇陶醉了。 厚实肥厚的口感,像上好的牛肉一样, 又比牛肉多了几分绵柔。细腻的奶香和蘑菇本身的清香汁水融合在一起, 像喝了一口绝美的奶油蘑菇汤。 老天...鸡排真嫩, 用餐刀轻轻一划就能切开, 表面金黄, 还有微微的焦痕, 抹满了酱汁...怎么调味能调得这么恰到好处...太好吃了! 抚子小姐感动涕零, 什么鬼未婚夫、相亲都被她抛在了脑后, 忘记了恐惧和疑问,满心满眼只有眼前的鸡排。 她在这边大快朵颐,那位神秘的卖药郎也在专注品尝。每一口都嚼得很慢,态度珍惜,像是吃完这一顿就没有了似的。 第104页 他先吃了清爽色拉,随即再吃肉食。举起餐刀时,他犹豫了一瞬,但还是落刀把鸡排切成整齐的小块,涂抹些许羊奶酪,一块块放入口中,眸中跳动着惊艷的神情。 纸月乌一直在状似不经意地观察他,发现他好像喜欢的样子,莫名觉得心情不错。 于是给自己倒了一杯玉露茶,慢慢地喝。 餐厅外下起了淅沥淅沥的小雨。 三个小鬼戴着嘴套,只能看,不能吃,眼巴巴地望着抚子小姐用挖贝类的精巧小勺,灵巧地将青口肉挖出来,或是银餐刀挑起一块奶酪,均匀地抹在面包或肉类上。 抚子小姐注意到他们的眼神,怜悯地道:「只是摘下一小会儿,不可以吗?」 听着她的问话,纸月乌知道,这个聪明的年轻女人,已经猜到这三只小鬼的身份了。 他冷酷地摇摇头。 抚子小姐有点儿不好意思,但也没坚持,她不是善良无脑的玛丽苏女主,只要稍微深想一下,这些变成鬼的孩子可能做过什么,她那点儿怜悯也变得不值一提。 三个小鬼有些黯然地低下了头。当他们走上邪路,做了罪恶的事情后,还能苟活着就是一种恩赐,而他们猜测纸月乌让他们活着的用意,就是忍受痛苦,进行赎罪。 他们这样想,可就是想多了。 纸月乌虽然嫌恶他们,但没有下杀手,完全是出于『强大战力不能浪费,好歹为这个世界尽一份力』的用意,和他们是否赎罪没有一点儿关系。 百年来看尽了各种丑恶,吃人实在算不上新鲜事,这好歹还是鬼吃人,须知人吃人也不少见。更有甚者,连亲生孩子都能亲手烹制,献给权势者吃,着实连畜生都不如了。 这时,药郎将盘碟吃个干净,拿起餐巾,轻轻擦拭唇角,又用了清澈的淡茶净口,开口慢慢道:「这样的美味,只有幼时母亲做的菜能够媲美。」 纸月乌一怔,竟听懂了药郎的意思。他当然不是夸自己母亲做的菜有多好吃,而是形容纸月乌做的菜恍若记忆中最温馨的味道,赋予吃的人感动和回味,是对食物最高程度的赞美。 纸月乌道:「谢谢。冒昧一问,这位...」他打量着药郎的体貌,觉得如果仅凭外貌,药郎可比他长得成熟,但也没大多少,使他不能像对待红叶大姐那样,按照世俗的标准唤他。 所以,他最后选了普适的『先生』。 然而,药郎道:「请叫我『阿药』吧。」 「好吧...阿药。」纸月乌咀嚼了一下这个称唿,自己也不大明白,为什么对一个陌生人格外慎重,可能这位药郎的气质实在出奇,而且他的声音,像棉质的布料摩擦时那样好听。 抚子小姐就坐在邻座,也好奇地看过来,道:「阿药先生的工作是卖药丸吗?是什么样的药丸呢?」 这也正是纸月乌想问的问题。 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手艺人,尤其是带着这么大的古朴药箱。 药郎微微一笑,柔柔低哑道:「我的药,往小了说,可以增长气力,滋补气血,给人智慧,往大了说,可以治不正的心窍、扭转扭曲的性命、甚至能助人飞升成仙,万世永存。」 纸月乌:「...」 抚子小姐:「...」 好嘛,吹牛皮也得有个限度。 抚子小姐虽然还保持着笑容,但心里可是吐糟起来:年纪轻轻的,长得也好,怎么学走街串巷坑蒙拐骗那一套呢? 她都怀疑,箱子里的药丸都是用泥巴捏的,专门骗无知老人和小孩子的。 纸月乌却更多了一丝怀疑。这种独特的、吸引人的套路,为什么让他想起了系统? 这青年来歷不明,气质出众,又满嘴胡话,非常吸引人的样子...不会是——气运公司派来的吧??? 纸月乌有此联想,也不算天马行空。 毕竟他可是在上个世界摧毁了人家一个重要据点的。 天道都能引起反响,气运公司又不是死的,稍微一调查就会清楚。 于是他试探道:「那么,阿药来此处,是有生意吗?」 药郎却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路过此地,并不打算长留。往东南方走三千里,有个极乐教,号称能渡人往生极乐,我此去,正是要向那里。」 说罢,他迳自起身,就要离开的模样。 纸月乌:...多想了? 这时,药郎轻描淡写地在桌上放下一件东西,道:「我没有钱,用这个付帐,可好?」 纸月乌刚准备飞菜刀,砍了这个吃霸王餐的,结果目光一扫,他顿住了。 那竟然是一根金羽。 纸月乌一瞬间懵了。 百年来不曾有的反应,一齐涌上身体:头『嗡』地一声,心脏勐跳,后背出汗,嘴里却发干。 他勐地抬头,这一会儿功夫,药郎已经消失在门外,背着他那个巨大的药箱。 下一秒,抚子小姐还有三只小鬼,就见纸月乌风似的卷了出去。 抚子小姐:「哎...」这么快?!她的头髮都被吹得煳在脸上。 不累自作主张地下了註解:「我们老闆就是这样,做事干净利索,他一定是特别讨厌吃霸王餐的人,那傢伙惨了。」 抚子小姐:「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累嘆了口气:「可能又会多一个戴嘴套的同事?至少他得刷盘子补上饭钱。」 第105页 纸月乌现在在意的,可不是饭钱了。他循着那抹似青似蓝追过去,在雨打湿发顶时,他抓住了药郎的袍角。 药郎侧过头,居高临下地望过来,嘴角还是上翘的,神情有种笃定的温和。 纸月乌攥着那根金羽,平復了几下唿吸,站直身体,冰冷道:「你是谁?」 药郎道:「怎么,这根金羽有什么问题吗?」 纸月乌道:「这不是普通的物件,你怎么会有?你是不是气运公司的人,或者...」 他说不下去了。 药郎还是平静的神态,道:「抱歉,你说的我一概没听过,不知道。如果好奇这根金羽的来歷,我也不是不能说,但是,我还得赶去卖药呢,不能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就在这里耽误时间。」 纸月乌几乎气笑了,下雨天,卖药给谁?他冷冷道:「不好意思,我不接受用这个付帐,也就是说,你还欠着饭钱,岂是想走就能走的。」 药郎低笑了一声,道:「那你要我如何呢?」 纸月乌道:「跟我回去。」 药郎:「你耽搁我的生意,我便挣不来钱,饿死怎么办。」 纸月乌张了张嘴,差点说出:饿死便饿死呗,关我屁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奇异的力量阻止他说出这句冷血的话,反而很不纸月乌地道:「讲清楚来歷,我给你钱。」 说完他差点咬了舌头,一阵气恼,感情自己还要倒贴! 不对啊,他完全可以强硬地制住他,逼问出来的。 药郎笑了一笑,很快地道:「那好。我们走吧。」率先转了身。 两人站在墙根下,淋了不少雨,回去时雨更大了,纸月乌当然不在意,湿就湿了,药郎却在药箱上一按,从上端弹出一把纸伞,挡在两人头顶。 药郎友好地建议道:「请靠近一点。」 纸月乌冷酷地当没听见,走得极快。 药郎慢条斯理地跟上他,从自己头顶摘下伞,挡在他头上。 纸月乌道:「我不需要。」 药郎轻笑道:「这是对待老闆应有的敬意。」 纸月乌惊了:「我什么时候答应收下你?」 明明是讲清金羽来歷,就给钱滚蛋的。 药郎悠悠道:「因为,我突然想到,除了卖药之外,我还可以做买卖消息的兼职。比如这金羽的来歷,就得说很长时间,也相当于一个长期的工作了,发放薪酬,供应餐食,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这一段话,他说得慢而顿挫,将纸月乌的火气点燃。 在离餐厅门还有几步的地方,纸月乌一把揪住他的领口,抵在了墙上。 第62章 世界的明珠 伞掉在地上, 晕头转脑地晃了几圈。 衣料洇湿,颜色渐深,像一片鲜艷的蓝草, 等待着归人扑抱。 即使被揪住领口, 药郎的神气,依旧是沉稳的、淡然的、带着点柔和的纵容。 诡异华丽的妆容下, 实际掩饰着慈悲与温柔。 纸月乌的怀疑与提防、不客气的举动, 药郎兼容并收。 在他目光的注视下, 纸月乌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纸月乌没有注意到的是, 因为上个世界的经歷,他已不再心如枯藁,情绪更加跃动直白,不似从前冰藏雪镇般冷淡。 他变得更鲜活, 更像一个『人』。 甚至多了几分少年的冲动。 当然,只针对他在意的人。 四目相对, 纸月乌很想问他,是怎么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的。 药郎却按住了他的手, 道:「冷静。」 纸月乌:「...」 他抽了一下手,没抽动。 药郎很自然地捏了捏他的一缕头髮, 湿漉漉的, 道:「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不用着急。」 他谆谆善诱, 喑哑的声音多了几分笑意:「和我做交易, 是笔不亏的生意, 我会把你想知道的, 慢慢告诉你。」 「但你若是威逼我, 我可是一个字都不会说。」他很笃定。 其他都是废话,就这句让纸月乌忌惮。 这个人毫无疑问,全身都是谜,但也有可能是百年来唯一的线索,不能轻易断了去。 因此,纸月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调恢復冰冷:「要是你敢欺瞒戏弄我,我随时都可以要你的命。」 对此,药郎只是一笑。 两人回到餐厅内,抚子小姐终于歇一口气,她极担心又出什么事故,这个晚上未免也太刺激了。 纸月乌见她还没走,便问道:「小姐,您还有什么事吗?」 抚子小姐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问道:「请问...您还需要店员吗?」 纸月乌:「???」 抚子也很震惊自己会做出这个决定。 因为她一直以来的梦想,是成为贵族太太。 这并非是一般人的白日做梦,她也的确为这个梦想做了切实的努力,而且只差一步就能成功。 认识她的人中,有不少对她风言风语、暗自诽谤的,无非说她是个想攀高枝儿的虚荣货色。 对此,抚子小姐嗤之以鼻。生而为人,想攀高枝儿、想过得好还有错了?她又没有做什么伤害别人的下流事,抓住机会,努力向上爬怎么了?你行你也上啊,一群酸鸡。 但鲜有人知,抚子小姐这么想当阔太太的原因是什么。 第106页 「我本来想努力成为贵族夫人,拥有一片广阔的平台、无数的人脉、掌握话语权,能更有效地...去发起慈善募捐,去救助儿童。」 她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天真,脸庞涨红了一点:「我的弟弟妹妹,都是在流浪中死去的,感染疫病,没有食物、医疗、更别提上学学习知识了...所以我决心去改变这一切。但这个社会,是一个阶级森严,很难跨越的社会,我再如何努力,凭我一个女子的力量,也太微小、太缓慢了,尤其是我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教育,上个夜校学习已经是最大限度了...很难出头...」 意识到自己跑题了,抚子小姐赶紧收回话头,道:「今晚的事,让我看到了另一条路。您似乎可以令鬼服从...这种超自然的强大生物...我想,如果它们可以利用这强大的力量去做好事...」 她说不下去了,头埋得更深了,见鬼,就算第一次出席公爵夫人的宴会,她都没紧张成这样。她深深意识到自己的荒谬和大胆,没看旁边的三个小孩都张大了嘴吗? 抚子近乎有些懊恼了,她觉得自己还是太冲动了,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利用鬼?那群吃人的怪物? 这时,她耳畔传来一道冷静的、淡然的声音:「说得很好,我也有这个想法,但具体要怎么做呢?」 抚子吃惊地望着纸月乌。 她没想到,这个年轻却神秘,漂亮也强大的西餐厅老闆,会认可她! 抚子敏锐地嗅到了一丝机会,并果断地抓住了它。 多少设想,从诞生之初,就被人嘲笑讥讽不可能、危险、排斥、憎恶。 或许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会被人指责:竟然去吃怪虫,真噁心! 说不定还会被排挤处决。 但对于发展进步,总要大胆去想,并试试看才知道。 既然危险,就努力做好预防措施,建立善后机制,而不是畏首畏尾,还要去嘲笑那些做出了尝试的人。 她抬起了头,认真地思索后,道:「现在一时半会儿,我确实说不好,尤其是在不了解鬼的情况下...但大致地说,一是要筛选可用的鬼,或许它们在习性趋势下吃人,但也不乏炫耀力量、伤害人类为乐的傢伙,这种就算了...但若是愿意赎罪忏悔,或许可以利用?二是要解决它们吃人的问题,否则再多计划也无从谈起。三是鬼也需要教育和组织,毕竟它们也曾是人类,即使现在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也不应该丢弃人的本性...我暂时想到这么多,比较笼统。」 思路清晰,有理有据。纸月乌点了点头。不论鬼的善恶属性,它们毕竟也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其中也包括天道刻意培养的世界之子,他本就不打算杀戮殆尽。 但放任它们吃人是不可能的,他嫌噁心。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纸月乌还是对当时的事有心理阴影,所以,从本心上,他不想和鬼打太多交道。 交给别人的话...而且她还是金羽伴生者,说明有成为世界之子的资质,或许能扛起这份责任...纸月乌若有所思,上下审视了一遍抚子小姐,道:「你不怕鬼?」 三个小鬼莫名有点儿紧张。 抚子小姐道:「穷更可怕。」 这倒是实话。 穷,不但自己过不好,而且无从实现抱负,去造福更多的人。 纸月乌冷冷瞥了一眼那三只小鬼,道:「如果你下定了决心,我可以教你如何对付和驯服鬼,我也会给你一些材料,你去研究解除它们的吃人习性,但我要提醒你,永远不要因为它们的外在,就对它们有过多的怜悯,收起你的移情,它们应当知道,有些罪过,犯下了,就是原谅不得的。」 抚子小姐被戳中了心思,涌起强烈的愧疚。虽然纸月乌话说得不客气,但却将她点醒了。 是,她是因为这些小鬼天使般精緻的外表,想起了她早逝的弟弟妹妹,因此不自觉产生了怜惜...她硬起了心肠。 纸月乌很满意,从灵宫中掏出一颗水蜜桃,扔给了她,道:「回家再吃。今晚有些晚了,我让它们送你回去,明天你可以处理自己的事,后天早一点到,先从帮忙开始。」 他说得斩钉截铁,仿佛命令。少了一丝对女性的温柔,因为抚子小姐的请求,相当于拜他为师,而师徒之间,抛却不必要的客气,严格要求才是正道。 药郎见状,也打开药柜,扒出一颗乌黑的丹丸递给她,道:「这个,也拿去。」 纸月乌狐疑地盯着那丸子,倒是没看出问题,又看了看药郎,意思很明白:「毒药?」 药郎平淡道:「好药。」 抚子心想,桃得吃,药丸先放着。 整个过程,抚子小姐态度严谨得像是面对一场人生试炼,这也确实是她人生的转折点——她推开了超自然世界的大门!成为某个大腹便便贵族的夫人和这比起来,简直弱爆了。 回去的路上,不累试探地问了一句:「姐姐,你打算怎么驯服鬼啊?我,我们可以帮你,别讨厌我...」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脸红,懊恼地低下了头。 做了可怕的错事,还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喜欢他呢?他不配! 犯下恶事的时候只觉得痛快、爽,觉得自己可有理了,简直站在道德的巅峰上,都快上天了。 是啊,他这么孤独、他变成了鬼、他这么惨这么不幸,吃几个人泄泄愤怎么了?抓几个活人转化成鬼亲人陪着他怎么了?他有什么错?错的不是他啊,错的是这个世界! 第107页 可现在,当真正的美好来临时,他却因那样的经歷无法得到,只触碰亲近都觉得自己满身脏污,嘴脸丑恶,这才后悔莫及。 当人张扬肆意,不愁温饱,还不到至惨之时,往往都不惧因果,不怕报应,对自己做过的恶事自信莫名:做就做了,能拿我怎么办?可当日后惩戒真的到来之日,又怨天怨地,凄悽惨惨,恶毒咒骂,不知是否能想到是自己德行有亏,终有一报。 如《石头记》中,一女子煊赫荣耀时,笑称从不信阴私地狱报应,因此放贷弄利拆婚弄权,逼得人丧命惨死。等到家道中落,女儿被卖,向昔日结的善缘下跪,求得女儿一线生机,自己却死在狱中,破蓆子裹了,拖走在大雪里。 不过,要是相信报应,人人才去从善,那也太悲哀了点。 做个善良、温和、优雅、体面的人,从来愉悦的都是自己。 「谢谢你。」抚子小姐认真道:「以前的经歷,我们无法抹除,更不可能代人原谅,毕竟错就是错了。但如果从现在改变,至少对你自己来说是一种救赎。虽然疼痛,但却能获得别人的尊重,尤其是你对自己的尊重。你会更在乎自己,更爱自己,更珍惜自己,不让自己重新掉入疯狂丑恶的漩涡。毕竟,做一个虽然身负罪孽,但努力挺直腰板的人,比那些死鸭子嘴硬,其实不过是跪在泥潭里,扬起头颅叭叭叫唤的人,要好上许多。」 三个小鬼若有所思。 他们虽然小而愚昧,却听懂了这番话的意思:不是为他们的罪孽开脱,假惺惺安抚他们的良心,而是指导他们,今后的路如何去走。 是,罪孽永远不会消失,从做过的那一刻便已註定,他们能做的,便是永远铭记、永远反省,永不忘怀,并努力地去赎罪,这不是为了减轻之前的罪恶,而是为他们自己,去做更好的人。 是人是鬼,一念之间。 抚子小姐回了家,把水蜜桃清洗干净,放在白瓷盘子里。 她能感觉到到这个桃子很不一般。 白中透粉,晶莹欲滴。桃尖长了一些细细的绒毛,整个桃子仿佛充盈着汁水。 她轻轻捧起桃子,咬了下去。 清凉甘美的汁水涌入口中,一线滑过喉咙! 她从未吃过这么鲜美的桃子! 这才当得起『水』『蜜』二字啊。 大口大口地吞吃果肉,吸吮汁水,抚子小姐没注意到,自己的面容,逐渐变得精緻动人。身体悄然之间,似乎变得强壮了一点,而人的气味被减弱,转而变成空灵的、不被鬼注意的气质。 当桃子只剩桃核的时候,她才注意到这一切。 抚子小姐惊诧之余,觉得自己宛如新生。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一位好心的医生曾经免费给她看病,看到她的紫色眼睛时,曾说过一句奇怪的话:「孩子,抚子虽然是一个好名字,但你命运转折的那天,不如改名叫珠世吧。你于这个世界来说,也是一颗珍贵的明珠啊。」 ... 西餐厅,纸月乌将药郎引向二楼。 两个人都湿哒哒的,急需洗个热水澡。 这次盘的店面比较大,实际上,纸月乌不光买了裁缝店,连隔壁也买下来了,两间打通,二楼除了他自己的卧室外,还留了一堆空房间。 所以,原则上,药郎不缺房间住。 但尴尬的是,没有床。 但这也没关系,反正当地人习惯打地铺。 纸月乌就给他找了一床厚被子,让他自己铺去。 药郎不是很高兴地接过被子,打量着纸月乌那过分简单的卧室,道:「一个人住,多冷清。」 弦外之音就是跟你住不冷清? 纸月乌再次嘆服,这是多厚的脸皮,忙不迭把人请出去,关了门。 药郎默默盯了一会儿门,有点儿委屈。 这完全是两人的信息差。 对纸月乌来说,这是个认识一晚上不到的陌生人。 但对药郎来说,这是他曾经天天同床共枕的...月哥哥啊。 第63章 出发 天亮了。鬼见不了太阳, 都乖乖地像阴影一样躲起来了。 纸月乌没有开店的心思,清晨醒来,便去找药郎问金羽的来歷。 他能忍过一夜, 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要不是怕珍贵的线索断掉, 他可能会趁夜冲进药郎的屋子,钳住药郎的脖子, 採用暴力方式, 逼他张开薄薄的嘴唇讲出实情了。 但纸月乌先入为主地猜测, 这根金羽也许就是药郎运气好, 恰好得了来, 继而成了他坑蒙拐骗、故弄玄虚的道具。 但转念一想,不对,他必是知道一点儿自己与世子、金羽的渊源,否则不会这么精准地用金羽来撩拨他。 越想, 纸月乌越烦躁、越不安。 他近乎冷厉地看药郎披上那件青蓝色袍子,戴上紫色的小帽, 施施然地坐在了桌边。 「现在可以说了吧。」 药郎轻启薄唇,说出一个字:「饿。」 饿你祖宗! 纸月乌差点爆了粗口, 漂亮的眸光像是小刀似的,在药郎各个重点部位划圈圈, 药郎定力深厚, 巍然不动, 低哑笑道:「没有力气, 又如何讲故事呢?」 拳头握紧又张开, 重复三遍, 纸月乌起身, 转向——厨房。 望着他冷到结冰碴的背影, 药郎袖着手,慢慢地跟了过去。 第108页 「你跟进来做什么。」纸月乌扫了一眼他的宽袍大袖,讽刺道。 药郎嘴角翘了翘,慢慢道:「我得实时监督你,免得你为了报復,做什么不好的事。」比如往菜里吐口水。 纸月乌:... 没错,他正想从灵宫里掏出一只蟾蜍来着。 药郎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捧着一杯茶,很端庄的样子,道:「所以,我得看着你。」 他确实不精厨艺,也不打算上前添乱,很满足地看着纸月乌忙活。 面前纤细的人影,与多年之前的一道小身影重叠。 那是旧时。两个小孩偷熘进王妃的小厨房,小纸月乌踩在板凳上,将白糖炒成煳焦焦的颜色,全黏在锅上,然后两小只连锅端走,跑到偏僻无人的小书阁,一人一把铁勺,连敲带打挖着吃,吃得满嘴齁甜,近乎是咸味了,又动手烧水,煮茶清口。 也不是饿,甚至也不是馋,就是觉得做了一件不可为大人所知的坏事,好玩,高兴。 涤盪尘埃的日光,从陈旧的窗纱筛进来,洒落碎星点点。桌案、椅子、和那盛着满满古书的书柜,稜角似乎都在光中融化,轮廓柔和。连时光都被刷上一层温柔旧色,流动轻缓。 红泥小火炉『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月哥哥解下腰间的小茶桶,里面是他自己炒的竹叶茶,混了一些王妃栽种的茉莉花。味道苦而香,算不上好。但一人一大杯,就着煳糖,依旧喝得很开心。 药郎的眸光变得很轻,很远,这些都是他第一世轮迴的记忆了,在接下来不知多少世的轮转中,按理说应该被消磨殆尽了,可是看到纸月乌,这些记忆又鲜明地涌了上来,不曾失色,只是多了点怀念的味道。 他注视着这个同样未曾忘却自己的人,突然感到一阵惶恐。 太珍稀了,反而不敢轻碰。 药郎垂下了勾描着朱红的眼帘,嘴唇绷直,耳尖轻轻一动。 「嗟,来食。」纸月乌敲了敲碗边。 药郎忍不住勾起唇角,起身去端早餐。 纸月乌个人的口味,还是偏好东方式的饮食。因此准备了翡翠虾饺、肠粉、叉烧包、卤凤爪、皮蛋瘦肉粥、云吞面之类的食物,精緻小巧,清鲜为主。 药郎夹起一只圆滚滚,晶莹米皮中透出粉色大虾仁的虾饺,轻咬一口,鲜汁儿立刻溢了出来,忙吸了一口。 温度适中,并不烫嘴,唇齿留鲜,待到将一整个虾饺填入口中,爽脆饱满的虾仁给人以无与伦比的满足感,吃完一个还想来下一个,怎么也吃不够。 云吞面口感弹爽得难以形容,和米线、拉面、普通的面条大不相同。怎么形容呢,如果说这些面还满足于柔软地贴服,那云吞面已经学会了直立行走,每咬一下,都要清脆地反抗一下,将鲜美的汤汁狠狠摔打过去,令人大为震惊,吃得更欢。 面里配着的鲜肉小云吞,肉馅儿鲜甜,比虾饺更多了一分细腻,同样美味上瘾。 美美享用了一顿早餐,药郎心满意足,不再吊着纸月乌的胃口,直接道:「这根金羽,是我从极乐教得来的。」 「极乐教?」纸月乌恍惚记得,药郎好像提过这个地方,他本来是打算去那儿? 药郎道:「復汀有一家顶级富户,富可敌国。这家主人的母亲病了,那是一种全身疼痛的怪病,竟无人可医。走投无路之下他信了极乐教,恳求教主令母亲不再痛苦,并捐献了大批财物。据说,那些财物足够一个正常之家阔阔绰绰过上十年的好日子,堪称大方。于是教主就让他把母亲送去,治了一夜后——」 「治好了?」纸月乌道。 「治没了。」药郎神色有些阴郁:「连骨灰都没剩一点,也不知道将人治到哪里去了。」 那主人去问,教主回答:他母亲已经去了极乐,保证不会再痛苦了。 纸月乌:「...」 纸月乌:「所以,那人发现极乐教不对了。」 「不。他更加虔信,准备把传染怪病的老婆、女儿都送去。」 纸月乌:「...」怕不是个傻子吧。 他已经推测到,这极乐教不是有鬼,就是□□。 「正巧,我途径他家,卖给他两颗药丸,救了他的妻子与女儿,为了感谢,他送了我这根金羽,说是极乐教主赏给他的,只有捐献数量特别大的教徒才能得到,而且不能转赠,只能供着,等到日子一到,还得给教里还回去。」 纸月乌更无语了。 「但是呢,他说感念我的恩情,既然病治好了,他也不信教了,就把这根金羽送给了我。」药郎慢悠悠道。 「我劝他赶紧搬家,并告诉他,他的母亲多半不在极乐,而是在鬼的肚子里。」 「极乐教里有鬼?」纸月乌问道。 「可能性很大。」药郎道:「我走访四周,发现人人都说极乐教好、灵,但又有许多大家也解释不了的教徒失踪事件,很像鬼的作风。本来我打算直接去拜访,没成想——」 他看了纸月乌一眼,淡淡道:「...被你截住了。」 纸月乌:...感情变成他的锅了。 「所以,要弄清金羽的真正来歷,还得去找极乐教才行。」纸月乌下了结论,转而想到药郎不是金羽的第一手主人,却凭这么个二手消息赖上了他,实在可恶。 药郎像是读出了他的心声,笑道:「如果不是我,你连这个二手消息都得不到,须知时间就是金钱,我帮你节省了寻觅打听的时间,你应该谢我才对,而不是过路拆桥...」 第109页 纸月乌帮他补充了一句:「卸磨杀驴。」然后问出了第二个关键问题:「你是怎么知道这金羽对我很重要?」 「这是另外的问题,容我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再回答吧。」药郎卖起了新关子。 纸月乌磨了磨牙,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被鱼吊住的猫! 不过,既然知道了金羽的来处,纸月乌就必须去闯一闯这个极乐教,刚好,药郎也要去。 走之前,还得先将事务做一番安排。 抚子,不,珠世小姐已经辞了百货商场的工作。 在一众朋友不理解的目光中,她毅然宣称,最近不考虑谈婚论嫁,打算以事业为主。 ...驯鬼事业。 贵族闺蜜劝她:「抚子...哦,你现在改叫珠世了是吧,什么怪名...乖,别犯傻,女人最好的岁数也就这几年,一旦过了,就算容貌上看不出来,到别人嘴里也成了老处女、老姑娘、大龄剩女,多难听。还是赶紧趁最鲜嫩,最值钱、最抢手的时候嫁了,好歹最高点抛售抓住时机啊。」 她说的是好话,但怎么听都不大好听,珠世顾着面子,不愿意直接反驳,只是微笑道:「嫁人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之前是想成了贵族太太,有能力做一些事,但现在我想开了,还是靠自己的能力,更踏实,更自在。错过了就错过了吧,大不了不嫁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闺蜜惊叫起来:「不嫁人?你疯了?女人活一辈子,打扮得漂漂亮亮,不就是为了在最好的年纪把自己嫁出去,然后相夫教子,当个贤惠的人人称赞的太太吗?那些单身的女人,不定有什么怪癖,或是恶疾,再不就是女女同性恋,抚子,你可千万别学她们呀。」 「这...」珠世感觉有些头疼,但她不把结婚当作晋身之阶后,由衷感到了一种顺畅和自由,对待这些朋友们,态度也少了一些谄媚,更多了几分平和,也能够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诚恳地道:「我很感谢你对我说这些,因为我知道,这确实是你认为可靠的、大众的、不出错的道路。但是对于现在的我,真的没有这种想法,也不喜欢这种选择了。我觉得既然活在世上,在不妨碍别人的前提下,做自己喜欢的事、做想要的选择,即使与大众不同,也无伤大雅。」 听了她的话,闺蜜也有几丝动容,虽然她打心眼里不是很贊同,言语也有些刺耳难听。 但珠世可以理解,闺蜜毕竟是贵族出身,暂且没有学到贵族的真意——所谓精神上的高贵,只学到了表面高高在上的做派。 但她能听出闺蜜的真心。 「好吧,好吧。」闺蜜噘着嘴,有些不乐,「你现在正钻牛角尖,我懒得说你。但以后后悔了,可别找我哭。」说完,她提着珍珠手包,别扭又生气地上了马车,这位可怜的小姐,活了十七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反驳她的话呢。 送走闺蜜后,珠世小姐赶到西餐厅,得知纸月乌马上要离开一段时间,并把整个西餐厅託付给她,包括那只在厨房哼哼唧唧的鬼子爵时,珠世小姐是懵逼的。 论刚入职就升职经理是什么感受? 为了让珠世小姐能够辖制住这一干鬼,纸月乌借给她自己的饭勺,道:「谁不听话敲就是了。」 两人离开后,珠世小姐没忍住好奇心,拿着勺想试试威力。 她觉得纸月乌拿出来的东西一定不是俗物。 于是,带着三个小鬼,还有鬼妈妈来到厨房,把一口大缸揭开,露出缸里正腌得酸爽入味的子爵大人,看到他们的脸,子爵很气,也不梦幻了,更不飘渺了,反而骂骂咧咧地,吐字很不文雅。 珠世小姐抬起手,有点儿犹豫地用饭勺在他的嘴上轻轻敲了一记,只听『咔吧』一声,像敲在威化饼干或生鸡蛋壳上似的,实在没想到能那么酥脆——一声惨叫,子爵魇梦扭曲了脸庞,『噗嗤噗呲』地吐出一口牙来。 然后他抬起脸,瘪着嘴,露出了一个血淋淋的、没牙老太太般的笑容。 见识了这勺子的厉害,珠世小姐放心了,在西餐厅里,拿着抹布腰板挺直地走来走去,保证环境的一尘不染。她跟着鬼妈妈学了一些简单的菜式,然后大部分时间,就是以子爵为小白鼠,测试一些药材对鬼吃人习性的消除——这也是纸月乌留给她的作业。 三个小鬼饶有兴致地趴在一边,看她摆弄那些奇奇怪怪的植物和果实——都是纸月乌灵宫出品的。 纸月乌也拿不准哪一种有用,并嘱咐珠世小心实验。毕竟有些食材给鬼吃了,说不定还让他们力量大增,鬼性更为浓厚,换言之,就是吃人吃得更多,消化得也更快,就跟给人吃效果很好的山楂丸一样。 所以珠世每样只用一点,做成试样,做好观察记录。实验时间也必须间隔开来,毕竟同时吃会弄不准到底哪样发挥了效果。 这可真是个大工程,光草叶类就有几十种,还有各种花,更别提琳琅满目的果子了。 不累小心翼翼指着一株长得很像毛绒绒白兔子的草,道:「这个草好好看,姐姐试试这个。」 珠世点点头,在小本本上写下『白兔子草』,然后用小银刀切下一点,捣碎,抽取草汁,用摘了针头的针管,像餵小奶猫似的,给子爵餵了进去。 子爵『嗯嗯啊啊』地拒绝,但身体被缸中阵法禁锢,压根动不了,只能气苦地吞咽下草汁儿。 第110页 「吧唧吧唧...」他咂了咂嘴,别说,还挺甜。 众人紧张地盯着他,想看看有什么反应,魇梦被他们盯得发毛,抱怨道:「看什么看...」 话音未落,从他的脑袋上,窜出两只白绒绒的兔耳朵。 第64章 磨盘的村 时至上午, 太阳升得很高。 两人来到一处荒山,从这里向远处遥望,依稀能看到村落的影子。 「教会设得很偏僻。」纸月乌道。 这又是一个极乐教不正常的证明。 凡是正经的教会, 谁不想传播得越多越好, 越广越好,只有不那么正经的教会, 才会偷偷摸摸匍匐前进, 跟做贼一样。 别看富户为了感谢药郎, 告诉了极乐教会的大致位置, 但很多话, 他也不能说。就像是当初入会时,受到了警告和威胁。 所以,虽然两人找到了教会所在的区域,但教会到底隐藏在哪里——村子里?亦或村子后面的连绵大山?还未可知。 「找个当地人问问。」纸月乌没当一回事。 药郎单腿盘坐在松树下的净石台上, 道:「既然极乐教就在此地,那当地人估计大多是极乐教徒。极乐教教义极其严酷, 且非常考验忠诚,你这么直接去问, 恐怕他们是不会说的,说不定还会把你当作可疑之人抓起来。」 纸月乌冷哼一声:「你看着就是。」 药郎摇了摇头, 站起身, 跟着他往山下走。 快到山脚时, 一个樵夫在那里砍柴。 看到容貌气质皆不似凡俗的两人, 樵夫吓了一跳, 背着柴就要往村里跑。 这奇怪的反应让纸月乌有些疑惑, 没见过外人怎么地, 不至于像大白天见了鬼啊, 于是他飞身一跃,轻轻巧巧地把樵夫提了过来。 「饶命!饶命!两位大人饶命啊!」樵夫倒头便拜,口中不住地念叨着。 「起来。问你点事。」纸月乌侧过身,避开了他的跪拜,淡淡道。 樵夫从下往上地瞥了他一眼,又赶紧转开了眼神,坚决不起来,仿佛这样就不会丢命似的。 于是,纸月乌只能对着一个撅起来的屁股说话:「...我问你,万世极乐教,知道在哪儿吗?」 听到『万世极乐教』,樵夫颤了一下,低着头闷声闷气地答:「不知道,没听说过。」 纸月乌敏锐地察觉,比起之前的害怕,樵夫似乎多了一点敌意。 他觉得可能樵夫是极乐教的忠诚信徒,防备有人对教会不利,于是道:「你恐怕不知道,极乐教中可能有鬼,并不是正经教派...」 谁知,樵夫这时梗着脖子,轻轻『呸』了一声,咕哝道:「有鬼也比你们这些人强,啥正事不干,还不如...」 说到这里,樵夫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没忍住吐槽,愣愣住了声。 「嗯?」纸月乌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问:「杀鬼?」 「没没没...你听错了...」一把菜刀指在樵夫的鼻尖,他大口吞咽了一下口水,然后闭着眼大喊:「你放弃吧,我是死都不会说的!」 「那这个呢?」纸月乌问道。 樵夫抖着掀开一点眼皮,看到纸月乌手里托着个砖头那么大,金闪闪、沉甸甸的玩意儿,散发着金子特有的味道。 樵夫立刻道:「事情是这么回事...」 原来,极乐教根本没怎么藏,就在他们村后山的山脚下,饭后熘达熘达就过去了,占地面积也不算大,与其说是教会,倒不如说像灵媒住的大宅院,院子外还有人种地呢。 至于里面有没有鬼,嗐,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吗,教主就是个鬼啊,名字也知道,叫童磨,他爸妈都是这儿的老乡亲了,他爸小名叫大毛,他妈小名叫小花,童磨小名叫磨盘。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不知道谁啊。 所以,哪怕后来一家三口搞了个极乐教,自封为神,但对于他们这些——看过神一家小时候光着屁股,晾着雀雀到处跑的人来说,真的没啥敬畏感,也不稀罕去信。 也就只有远点儿的人才信,但也没那么信。 别以为乡下人都愚昧、犯傻,要是大家活得快快活活的,能吃饱,能穿暖,有钱花,没病没灾的,谁去信那杂七杂八的东西,极乐,极乐能比得上怀里抱着胖墩墩的孩子,坐在热炕上和老婆喝点小酒嗑瓜子强吗? 那信教的,不说一定,大多数肯定是遭了难事,没办法了,心里难受才去求神拜仙的。 而且,人多现实啊,拜了几次没效果,就再不来了,就算真有效果,也不一定以为是神的功劳,兴许还觉得是自己转运了呢。 在极乐教初期,童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大家来拜『神之子』,其实也就是来唠唠嗑,倾诉倾诉,没错,他头髮是挺非主流的,但那又怎样,山上的野鸡毛比他长得还花哨呢,按照这个逻辑,野鸡也该是鸟神了。 所以,大家哪里是为了这个,不过是觉得他是个孩子,反正说啥也听不懂,正好吐吐苦水,吐完回家该干嘛干嘛。也就童磨那对儿爸妈当了真,还真以为自家营业得不错呢。 有看不过眼的老人家,劝童磨的爸妈:「大毛小花啊,这好好的孩子,天天装神弄鬼的,不是可惜了吗?村里的老师让我来劝劝你们,赶紧让孩子去上学吧,以后大字不识的可怎么办呢?我跟你们说,这孩子得走出去,见见大世面才有出息,不能一辈子都窝在咱们这个小地方。而且,你们神不神的,外面的人不晓得,咱村里人还不知道吗?我看来拜的人里,还有得了重病的,你们可别耽误了人家。」 第111页 然而,鬼迷心窍的童磨爸妈把老人家赶了出去,并骂道:「老酸鸡,就是看我们家现在过得好了上门捣乱,不用您老操心,我们家神之子啊,生而知之,不用上学,就擅长干这个!」 于是,村里人也不怎么管他们了。 直到后来,童磨妈因为童磨爸出轨,和女信徒们玩转盘游戏,毁灭了三观,于是一个激动之下,把童磨爸也物理毁灭了。自己也自杀了。就剩下童磨孤零零一个人了。 还是村子里的人家轮流养着他,今天东边叫:「磨盘啊,大婶炖了老母鸡,来吃啊。」明天西边叫:「去,去叫你磨盘哥来咱家来,今天蒸了豆角包子。」 村里老人出了点钱,让他去上学,别说,小伙子学得还不错,九九乘法表背得嘎嘎熟。 本来一切都往正轨上走,大家还盼着能出一个大学生呢,结果一天夜里,村里来了个奇怪的男人,说要找极乐教的教主,恩赐他一场命运的转折。 村里人当然不让,这男人便『咔咔咔』地咬了三个人,大家都吓疯了,四散逃窜,赶紧去找铲子锄头防身,但男人太强大了,抓住了好多孩子,扬言要在大伙面前一个个吃掉。 这时,童磨自己走了出来。 后来,他就变成了鬼。 他离开了村子,再不和村里人接触,回去继承了万世极乐教,找了一些外地小工扩建了宅子,真真正正当上了教主。 可能是他成了鬼的缘故吧,有了些神通,这极乐教搞得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好,好些外地人都跑来信教,一传一,百传百的,都说灵验得不得了。 虽然偶尔有教徒失踪...村里人却不好意思再管他,大家就这么相安无事地相处着,虽然知道变成了鬼,固然会吃人,但吃得毕竟不是村里人,吃了人也没让大家看见,所以大家也就装聋作哑,看着那些外来的信徒走向那座大宅。 但随着去拜的人越来越多,村里人发现了商机。于是有的开始摆地摊,卖旅游纪念品;有的卖小吃;有的卖极乐教周边产品...这些还算好。 但有些人就不大讲究了。拿着大喇叭推销内裤,大喊五元三条,都是极乐教主开过光的裤衩,男的穿了屹立不倒,女的穿了一年抱仨(...)不灵不要钱...有的开始卖自制的符水丹丸,打上大大的『极乐教正品』标志,并大喊口号:当地人不骗外地人。 甚至有嚮导组建『极乐教一日游』,带着外地游客往大山里一钻,到了僻静地方,掏出把刀来,指着块写着『极乐教』三个字的牌子道:喏,这就是极乐教,掏钱吧...一时,大家赚得盆满钵满,也不去想极乐教的好坏了。 纸月乌听到这里,唯一的想法是,幸好这个世界还没发明手机,要不然,村民们得人手一部拍小视频,点赞转发求关注,极乐教就成了网红打卡地了。 面对这种情况,村里的老人长吁短嘆,破口大骂,指责村里人良心坏了,骗人的事儿那是能干的吗?遭报应啊!赶紧把摊子都收了,踏踏实实地赚钱! 但大家挣钱都挣疯了,以前天天地里刨食,累死累活才刚能吃饱,现在,从小河沟里舀点水,那就是神水。搓几个泥球,那就是金丹。破布衣服烂麻片,管它是什么,只要打上『极乐教主』的标籤,那些外地来的冤大头、乡巴佬,就像疯了一样地抢购。 钱『哗啦啦』地流进腰包里,村里人的脸上天天洋溢着笑容。 老人家说几句有什么打紧的,这厚厚的钞票才是真的! 最后,连老人家自己也没忍住,没办法,他虽然有骨气,但仗不住儿子儿媳妇孙子叨叨啊,也只能在村口支个小板凳,含泪挂上『极乐教主亲授算命神术』的招牌了。 「...这小日子本来过得多么好啊,谁知道,来的不仅有游客,还有该死的鬼杀队!」 「不是,你等等,什么队?」纸月乌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鬼杀队虽然他还没见过,但从天道代表和他抓的鬼中,已经听得不知多少遍了。传说那是一个极其正义,为了灭杀鬼而存在的组织。 鬼杀队的柱们,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智慧、武力、意志都不缺,而且品性高洁,甘愿隐藏在暗处与鬼搏斗,保护人们的安全,甚至愿意为此牺牲生命。 这样了不起的组织,怎么会被樵夫诟病至此? 药郎却道:「挡了别人的路吧。」 樵夫一拍大腿,道:「是啊!来的都是些小喽啰样儿的低级队员,慷慨陈词地扬言要除掉鬼,还我们一个太平日子。但谁用他们除鬼啊,怎么那么没眼色呢?消灭了鬼,我们还怎么赚钱?怎么拉动当地经济gpi啊?」 村里人对鬼杀队的看法两极化。一方认为,虽然童磨一直没对村里人下手,但他毕竟是鬼,毕竟有吃人的本性,谁能保证他能永远不吃村里人呢?与其一直守着一颗定时炸弹,不如让鬼杀队彻底解决了隐患...反正钱也挣得差不多了。 另一方则强烈反对,他们充分相信童磨的品行,摆事实讲道理地证明童磨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绝对不会伤害村里人,而且还给大家带来了这么红火的日子(划重点),他不是鬼,他是一只下金蛋的鸡啊!这要是给杀了,以后再想赚钱可就难了! 与此同时,鬼杀队队员也展开了行动,打算直接去极乐教,硬刚。 村民们心态复杂而矛盾,没阻止也不贊成,寄希望于童磨很厉害,能不让这些鬼杀队队员得逞。 第112页 然而,出乎大家的意料,童磨竟被刺杀成重伤,直接封闭大宅,极乐教停止营业一个月。鬼杀队队员们趾高气扬地回到村里,连个皮儿都没破。 「没想到这只鬼这么弱啊,哈哈哈也太容易了吧。」 「要不是他跑得快,躲进了大宅底下的迷宫里,老子蛋蛋都能给他打出来!」 「哥几个,咱们这实力,和那些柱也差不多了吧。其实我一直觉得,什么柱多厉害,都是吹出来的,估计给主公送礼了...」 「对啊对啊,天天拽得二五八万,奇装异服的,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不也把鬼杀得屁滚尿流的哈哈哈哈哈...」 村里人迷茫了。 就这么几个货,打伤了童磨,直接让他们一个月不能开张??? 之前热闹的时候没觉得,现在极乐教一停,根本没人再来这个小破村子,大家每天怎么把摊支起来,又怎么把摊收回去。 街上空空荡荡,仿佛一阵旋风,把游客全都捲走了。同时也捲走了兜里的钱。 村子就像一锅本来烧得欢快的水,突然被扣上了一大桶冰。 冷冷的风中,只能听到鬼杀队队员的大笑:「这才对嘛,怎么能靠鬼做生意呢?多下道啊,还是赶紧给咱们哥几个烧点热水,端上美食,哦对了,村里有几个小娘们不错,晚上都送过来,什么?不乐意?喂喂,我们可是拯救了你们的英雄,可别忘恩负义啊!」 恩?呸! 村里人对这几个鬼杀队员厌烦透顶,竟然比较了起来:还是鬼好啊,不但让大家能赚到钱,而且从来没对村子提什么要求,可这些正义人士呢?吃村里的,喝村里的,连姑娘都要每天晚上换一个,大家敢怒不敢言,他们毕竟是经过训练的武士,背后还有组织,要是给撵跑了,回头带着人来报復怎么办?! 第65章 进村 于是, 村民们反倒跑到大宅边日日守着,给童磨祈福,保佑他赶紧好起来, 一旦宅子里有动静了, 大家便赶紧上前打听,并说出来意:能不能请尊贵的教主把那些鬼杀队员杀了?他们是真的忍不了了! 世间荒唐, 莫过于此, 因为利益被阻, 人是可以向鬼求请, 去伤害同类的。 听闻昔日的乡亲们来了, 童磨拖着病体,和颜悦色地请他们上座,言语行事给足了面子,但也委婉地表示了为难:鬼杀队的日轮刀很克制鬼, 他也做不到啊。反而...人杀人倒容易些。 村民们脸色变幻,谁也不想沾血。只能悻悻归去, 期盼着这些鬼杀队员们能自己离开。 结果住得越久,鬼杀队员们就越不想走。 起先不走, 是想等着那鬼没东西吃,自己从宅子里出来, 杀了好赚功劳。 后来嘛, 却是在这里渐渐得了趣。 他们累死累活地出任务, 不就是为了鬼杀队工资待遇高, 攒够了钱就回老家过舒坦日子嘛。 但在这里, 他们发现, 可能是怕被外人知道极乐教教主是个鬼, 这些村民根本不敢反抗, 不敢声张,要什么给什么。美食供应,姑娘陪//睡,时间一久,傻子才想着走呢。 鬼杀队员还找上村长,道:「我打算和上头申请,一直驻扎在这里,保护大家的平安,保护费要求不高,一个月这个数就好,否则,我就把你们和鬼合作的事儿报上去,让我们的柱大哥来屠村,哼哼,听懂了吗?」 「那...那个鬼能留着吗?我们还得靠他做生意呢。」村长颤巍巍道。 鬼杀队员笑着锤了他一下,道:「你这老小子,还挺精的。留着也行,但至少啊,得给我这个数。」 他伸出巴掌,比了个数字。 村长咽了下口水,哭着脸道:「这,这太多了,大人,我们就算赚得不少,但也给不起这么多啊。」这不是让大家白忙活吗! 「嗯?」鬼杀队员板起了脸,拎起了日轮刀,一把抽在村长的老干脸上,骂骂咧咧道:「给脸不要脸,我们为了你们出生入死,这点儿钱都不愿意掏,想白嫖啊你!」 村长被抽得满脸是血,晚上紧急找大家商议: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旦日后谈不拢,这些傢伙再去举报,那不是永无宁日吗? 他已经套出话来了,这些队员其实是误打误撞来到此地的,组织上根本不知道,所以现在即使把他们杀了,也没有后患,相反,要是把他们放走,就后果难料了! 最终,村民们经过了艰难的思想斗争,觉得赚钱,还是比几条人命更重要。 于是入了夜,这些队员又开始要吃要喝,村民们就精心烹制了大鱼大肉,往里面下了点儿药。 然后找来村里最漂亮的姑娘,让她盯着那些傢伙一定吃下去。等队员们睡着了,村民们便举着锄头、锤子,跑进屋来,把他们干掉了。 心腹大患解决后,大家巴巴地盼望童磨赶紧好起来,大家可以重新开张。 但传话的人说了,教主实在伤得很重,病得越来越厉害,如果没有滋补品,一时半会儿很难好起来。 这大家心里可就琢磨开了。鬼的『滋补品』能是什么,人啊! 晚上,村民们又聚集在一处,自发地商量起来,这九十九步就差一步了,再不开张就要到旅游淡季了,最后那点儿机会都没有了,能不能...给童磨弄几个人来? 开口时还很犹豫,但后来越说越顺,都是一起干过人的兄弟了,这点儿事怕啥? 第113页 于是,被打听出家里没啥亲人的、重病的、贫苦的游客们,悄无声息地永远留在了这个小山村。半夜顺着墙扔进院子里,里面自然有人接收『外卖』,童磨的『伤』便渐渐好了起来。 村里又重新迎来了快活的日子。 一切都像之前那样平静。 但,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数钱之余,偶尔大家也会想想,要是哪天,那些鬼杀队口中的『杀人不眨眼的柱』找过来怎么办?为鬼杀队队员报仇怎么办? 他们这些普通人肯定干不过啊! 于是,大家投餵得越发殷勤,唯一的念想,就是希望能把童磨养得壮一点、厉害一点,最好能把鬼杀队都干掉,别让他们再来碍事。 所以,当樵夫看到容貌气质与普通游客截然不同的两人时,第一反应就是鬼杀队的柱找来了,要赶紧回村通知村长,请童磨出山。 纸月乌听得非常无语,道:「为了一块金子,你就全说了?」 酷刑拷问都不至于倒得这么干净! 樵夫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大金砖,用脸颊贴一贴,用牙齿啃一啃,又往上面吐了口吐沫,用袖口擦擦。 他一边欣赏动人的光彩,一边道:「嗐,其实我早看他们不顺眼了,反正我没杀人,也没参与过干坏事,你要主持正义还是啥的随便你,把他们都抓了也无所谓,正好没人和我抢生意了。」 ...行吧。 看着樵夫抱着大金砖乐呵呵的背影,药郎笑了,轻言细语地道:「虽然也见过不少奇葩,但人类依旧能一次次颠覆我的认知。」 纸月乌支起一条腿,坐在他身边,不由得贊同道:「是,我也常有这种感觉。虽然见识多了,也不当回事了,但早些时候,竟然真情实感地为此感到苦恼,还忍不住义愤填膺呢。」 说罢,他轻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当时幼稚可笑的自己。 然而,药郎温和地看向他,用低哑的声音慢慢道:「我觉得很好,少年意气,正当如此。」 他顿了顿,又道:「你真的可以平静地看待吗?完全不会因此而波动吗?如果恶意就在眼前上演,却出于种种限制无法干涉,或者干涉了反而导致更坏的结果,被人埋怨,以致于开始怀疑自己做的是不是对的...」 纸月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早已猜到药郎必定不凡,而不凡者还能产生这种烦恼,真是对自己的道德要求很高了。 就像有一个问题,当你某一天强大到世界上一切都无法伤害到你了,飞天遁地,无所不能,无惧刀枪,水火不侵,畅游深海,连大气层都能出去再进来,这时,面对奇葩亲戚同学同事前任...乃至流氓变态罪犯,你还会为他们感到苦恼吗?抬抬手指就捏死了。 反而无聊和没有目标才是最大的苦恼。 可药郎却真心实意地为此感到困扰...这说明,即使他拥有强大的力量,也坚持和常人处于同等的位置,这可真是太难得了。 要知道,人是一种很容易产生优越感的动物,分高的看分少的,钱多的看钱少的,长得漂亮的看长得丑的...其实这都是很可爱的,至少有了优越感,便不会轻易去找茬坏事,顶多炫耀炫耀招人讨厌罢了。 可若是嫉妒心一旦上头了,那能做出什么事,是想都不敢想的。 纸月乌想了想,淡淡道:「我可以。虽然这话很难听,但到我这个地步,很多事都是随心为之了,让我不高兴的可以直接抹除,无需顾及其中的是非对错,不过正因如此,所以对很多事往往更宽容了些,因为知道自己可以随时地解决...」 「这么说吧,规矩、道义只能限制住平凡的人,却对强者、不要脸的恶徒没有作用,我本不属于限制的对象,所以对自己的要求很低...我了解你的意思,也很敬佩你对自己的约束,但我不会这样地内伤自己。」 听了他的话,药郎反而浅浅一笑,道:「这样也好。」 他低下头,语气平肃地追忆道:「我便没有这样的洒脱,只能自苦。我入这世间,曾发下宏愿,不伤一人,只专注除尽天下妖魔,然而...算了,不提了,我们走罢。」 话说一半,留下无尽遐思。纸月乌在听到他发的宏愿时,便皱起了眉。 药郎果然是修道者,而且走的也是证道的路子,和他那位养狸猫的和尚朋友一样。 但对于他的誓愿,纸月乌感到了不对。 不伤一人?除尽妖魔? 呃...有点儿武断了吧。 但纸月乌也懂,誓愿这东西,就得发得大而虚空一点,否则要是那么容易做到,又怎么能回馈庞大功德致人成神呢? 幸好,他走的不是这种路数,而是凭心而动,更多是靠开悟升级。 纸月乌没把这事太放在心上,只是寻思着回头有空,可以听药郎讲讲,现下还是去找童磨问问金羽的来处要紧。 既然知道了极乐教的所在,纸月乌直接架云天降,没心思从村子里慢慢熘达过去。 如果樵夫说的话是真的,那这个叫童磨的鬼,不论实力如何,心性却很阴险。 仅仅装了个病,就将村民与鬼杀队员玩弄于鼓掌。 村民觉得,童磨是记恩,才没有对他们下手。 可纸月乌却觉得,或许童磨压根谁也不在乎,只是将双方当作乐子随手把玩,甚至有些『打起来,打起来』的恶趣味。 第114页 云,落在了那座极乐教的大宅前。 即使秋天的太阳热得晒人,大宅门口的青石地上,依旧跪满了信众。 青铜尊里,插着密密麻麻的香,大把的香火,将空气晃出了波动。 大门紧闭,听人说教主只有晚上才会接待教徒,而且必须是贡献很大的教徒。 纸月乌望着那些趴伏的嵴背,这些人里,有的求财,有的求名,有的求桃花,有的求孩子,有的求健康,有的求学业...无数的所求,仿佛香点燃瀰漫的青烟,向天挣扎,道尽了人间苦楚,从来没有十全十美。 就连他,不也求不到故人的一缕魂魄吗? 药郎闭上了眼睛。 他觉得人又可悲、又可怜、又可恨。如果当初,他不是选择这样一个誓愿,或许不会看过那样多的人之百态,以致于对众生失望,对自己失望,使他的誓愿之路中道崩殂。 以致于看到这些无路可走、心有所求、只能磕头拜鬼的人,心中再没有了纯粹的怜悯,而是闭上眼,不想再见。 第66章 掉马吧 纸月乌当先迈步。 跪拜的信众像看着一个傻子, 有好心人提醒他:「不让进的,得先捐钱,然后跪上三天, 晚上抽人才能进。」 像没听着似的, 纸月乌继续朝大门走,药郎跟在他后面, 优哉游哉。 「这两个不会是来找事儿的吧?」 「没事, 有护卫拦着。」 「呵,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小子, 这么没规矩, 看装束打扮,像是城里的。」 「今天他们得踢着铁板喽,以为极乐教是普通的山野小教?等领略了教主神威,怕不是得磕头求饶了!」 嘈嘈杂杂的语声中, 门口一个白袍护卫拦住了他,道:「这位信徒, 请回去跪好,我们极乐教只有晚上才开放觐见名额。你可以先扫一下这个码, 关注我们极乐教公众号,及时收到教内活动消息, 现在每天还能领优惠券, 参与积分收集。」 纸月乌一脸懵:「嗯?」这个世界有手机??? 护卫见状, 语气冷了下来:「你不是vip信徒?没有领过教主的神之造物——爪机?」 他看这两人大摇大摆, 那么自信, 还以为是尊贵的vip信徒。 也是, vip信徒怎么会不知道晚上开放的规矩?他真是脑子进水。护卫一时间懊恼异常, 举起剑威胁道:「退后。别逼我动武。」 纸月乌一脚把他踢飞了去。 大门重重地合上, 众人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有人强闯极乐教啦!」 「现在怎么办?他们就这么进去了?」 「他们要对教主不利,我们得保护教主!!」 「沖!」 这个字一出,大家左右看看,那种镌刻在基因里看热闹的本性熊熊燃烧,一窝蜂地朝大门涌了过去。 仗着人多,当先的人想也不想地把门推开,『噗』地一声,一具尸体贴着脸倒了下来,头与脖子错开,血喷了他一身。 「啊啊啊啊啊啊!!!」 那人尖叫着向后仰去,后面的人被他踩到,乱成一团,一个眼尖地看到了那尸体的形貌,『啪』地给了他一巴掌,「别嚎了,这不是人!」 「不...不是人?」 听到这话,众人冷静了些,抖着眼皮去瞧,发现尸体形容古怪,长着獠牙和角,在阳光下皮肤『滋滋』作响,眨眼功夫便消散成灰。 再一瞧地上,竟有许多搬开的石板,露出黑黢黢的地洞,每个地洞旁都躺着一具古怪尸体,手里握着尖锐的兇器,这时也渐渐被阳光焚灭了。 有脑子转得快的,立刻意识到,这些怕阳光的东西,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鬼,极乐教潜藏着这么多的鬼...那教主... 卧槽,细思极恐。 而刚才那两个漂亮男子,这才进去多久啊,一点儿响声都没听到,这些鬼就死了个干净!乖乖,竟是比鬼还吓人。 思索明白的精明人悄悄退去,傻逼、忠诚教徒和好热闹的还在往里沖,当然,其中不乏有几个想浑水摸鱼的,看能不能从极乐教里顺点儿摆件古玩之类的。 众人一路走,一路心惊肉跳。 满地都是鬼死后化成的厚厚的灰。大宅院里极其安静,他们来的路上也没听见一声惨唿,这些鬼到底是怎么死的? 直到主宅,小心翼翼地伸长脖子,往半开的门里望,他们才终于见到了人影儿。一群瘫在地上的教徒,还有不少美丽的女子。 两方一会和,才得知教主原本正在为大家赐福,送他们去往极乐,结果,突然钻出了两个贼人,一个拿着刀,一个执着剑,直往教主杀去,半句废话也没有。 但,教主不愧是教主,面对这来势汹汹的杀招,只是笑了一笑,然后一按某个机关,便连人带椅子地掉进地底了,那两人也跟着进去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闻言,众人连忙跑到帷幕后,果然,教主神座没了,地上只剩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喊了几嗓子,半天才返上来一些回声。 「这...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还想下去不成?」 「这教主在下面,我们作为忠实教众,是不是应该...」 「你要下去?」 「不不不,我是说教主神通广大,肯定在下面游鱼得水,我们下去了,不是添乱吗?」 「而且,教主好像是鬼哦...」 第115页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默契地四散开来,快狠准地搬起了屋中的摆设。 ... 地洞里,竟然有风。 纸月乌扶着洞壁,淡色的眸子所见一片漆黑。 他放出神识,却被一层稀薄的混沌之气吞噬。 又是混沌黑雾。 五感皆失,落下来又与药郎失散,但纸月乌仍然不显慌乱。 他找到一片相对平坦的地方坐下,稍作歇息,同时整理一些线索。 童磨拥有这个世界不存在的『手机』,又有『混沌黑雾』,几乎可以想像,提供者必是气运公司。 是针对他来的?还是本就有长期合作关系?尚未可知。 但这只鬼给他的感觉... 纸月乌皱起了眉。 当他与药郎掀开轻薄的帷幕,看到那位虽然笑得一脸慈悲,眼中却没有任何感情的教主时,他竟然会觉得...心痛? 纸月乌扯开自己的领口,烦闷地唿出一口气。 不对...不是心情,是这些混沌雾气,更浓郁了... 他倒是可以进灵宫内躲一会儿,但这么做没什么意义,反而耽误时间。纸月乌想了想,反手一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腕,一缕鲜血的味道随风送出。 他的血充盈灵气,对鬼怪来说是绝无仅有的大补之物,希望这个法子,能将童磨引来。 将刀子插在一旁,纸月乌盘膝而坐,等。 一声轻笑在他耳畔响起。 浑身难以自控地颤了一下,他拔出刀子,向后一甩,轻巧的衣袍翻动声,几簇水晶般的冰凌从地里『唰』地冒出,束缚住他的小腿。 冰里似乎带着麻痹神经的毒,被划破的皮肤瞬间失去了知觉,纸月乌不为所动,操纵刀光,也不防守,朝着声音来处飞划而去,完全是以攻止攻的打法。 黑暗处传来一声闷哼,童磨似乎也没赚到便宜,他一翻手腕,浓郁的黑雾震盪开来,朝着纸月乌扑去,刀光疾闪,但这能切割万物的刀法,在混沌面前也处于下风,往往震散了一部分,又层出不迭地涌上来。 纸月乌急促地低喘几声,目光在黑暗中更显凌厉,他立指捏诀,打算放出自己的魔相,斩断这些恼人的黑雾。 然而这时,童磨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的头髮仿佛血泼的颜色,一双琉璃般七彩的眸子,如一对儿上好的宝石,流转光辉。 他躬下腰,秀美的脸庞带着些许甜腻腻的假笑,抬手要去勾纸月乌的下巴,白光一闪,被一片刀光立时斩断了五指。 虽然不知道这鬼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自己跑了出来,但机不可失,纸月乌双指朝他指去,千刀万刃,齐齐待发。 童磨抚摸着滴答鲜血的手指,站起身,做作地嘆一口气,道:「...月哥哥,你真的要杀我?」 刀光骤停。 这时,刀尖离童磨的鼻尖只差毫寸。 而在纸月乌怔住的一瞬间,童磨一个闪身,来到了他的身前,风被挤压到两侧,距离被拉近到近无可近,仿佛两人正在相拥一般。 和童磨那张娃娃脸截然相反的强健手臂,从后面揽住了纸月乌,五指深深抠进了他的嵴背。 纸月乌一声闷哼,颈线拉长如天鹅,童磨的眼中闪过欲色,像一只美丽的豹,将利齿嵌进他的锁骨,滚烫的鲜血含进嘴里。 童磨的唇角勾起,没有感情的恶鬼,在这一刻,竟然感受到了颠倒神魂般的快乐。 他抱着纸月乌,力道之大,几乎要将这美丽的青年折碎,纸月乌痛哼一声,手指抓住童磨的肩膀,蜷缩起来,童磨的笑容更大了些,带着些许嘲讽的兴味,道:「不动手?我只是随便说了一句话,你便为此要送命吗?」 纸月乌没有说话,他紧闭着眼,一手揪紧童磨的衣服,将他拉得更近了些。 他的手势、表情连唿吸都透着绝望的意味,让人不忍拒绝。 童磨低下了头,恶质地笑了,薄薄的唇在纸月乌耳畔呢喃:「我骗你的啊。」 纸月乌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一口咬住童磨的肩,仇恨地咬下血与肉来。 童磨显然很享受这种互相伤害,乖顺得低下头,仿佛觉得很有意思。 然而就在两人额头相接的一刻,童磨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然后滚向了一边。 纸月乌抬起眼,看到了一双冰冷刺骨的眼。 药郎收剑入鞘,一脚踢碎了童磨的头,让他最后一句话没能出口。 「你不抵抗?」 他的声音低哑得可怕,近乎嘶哑,怒意充斥,让纸月乌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虚,他从不知道,一个人盛怒时,反而如此冰冷刺骨。 然而,他转念一想,你谁?管我? 纸月乌也起了怒意。 可眼中水光未尽,那怒意就显得有些虚弱。 药郎的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线,伸手去拉他,纸月乌打开了他的手,转而想去摸索童磨的头,他想用神识最后再确认一下。 那个称唿,除了当年的故人,还有谁会知道呢?就算童磨不是那个人,也一定有线索。 气氛几乎凝固,药郎看着纸月乌向破碎的头颅爬去,在深渊之下,死寂如井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未尝没有存了用这具名为『童磨』的恶相,试探纸月乌的心思。 如果心心念念记挂的故人,已经变成了吃人无数的恶鬼,不復当初,那他还会如此追寻,如此惦念吗? 第116页 如果他接受不了,干脆断个干净,也无需坚持如此苦楚的追寻。 但纸月乌给了答案:他会。 他可以放下百年来『再一次』的动心,可以抛弃善恶,不顾是非,甚至送掉性命,只要是那个人,他便可以丢掉所有的底线。 固执得让人想要咒骂和唾弃。 药郎突然发现自己错了。 失去法相,理智有余,情绪片面,尚不完整的他,对这份跨越百年的情谊,竟卑劣地想要去试探、考验,仿佛高高在上,用被世人所伤,冰冷封锁的心,去恶意揣测纸月乌的追寻。 月光色的头髮垂在地面,他跪在了纸月乌身后。 气机解除,露出一张精緻至极,美艷至极的青年的脸。 第67章 护佑 纸月乌捧起童磨的头颅, 神识探了一会儿,失望地丢了去。 怒意翻腾,他想找药郎算帐。 纵使这个人给他微妙的感觉, 但和实实在在的线索还是没法比。 任何人妨碍他找故人魂魄, 都该死。 纸月乌一脸萧杀,捂着锁骨边的伤口起身, 刀子已经握在手里。 然而, 一回头, 却看到了一缕月光般的灰色。 纸月乌怔住了。 那灰色在黑雾掩映下, 其实只是一闪而过。 短短几秒, 却像是过了百年那般漫长。 纸月乌突然疯了似的,跌撞着滑跪过去,膝盖磕破,他却没有顾上, 从下往上微微扬起头,去看那灰发下的面庞。 心脏剧烈地震动, 像是无法喘息一样闷疼,纸月乌的手停在离药郎几寸远的地方, 仿佛碰上去就会碎了,清冷的声音摇摇欲坠, 道:「...是不是你...是你吗?青...世子?」 药郎慢慢道:「...是。」 纸月乌整个人抖成一团。 冷淡、骄傲、清冷、漠然, 在这一刻, 尽数崩塌。 眸子合上, 水光顺着脸颊滑落。 药郎望着他。 冷冽成石, 已有百年的心也跟着烧了起来。 被爱的感觉如此鲜明炽热。 解开混度气息的遮掩后, 他的身上、衣襟散发出波若花的香气, 和纸月乌伤口的血气交缠在一起, 融合成一种残酷而暧昧的氛围。 洞中又湿又冷,黑暗时不时阻隔两人的视线,只有彼此的温度互相感知,催促着靠近、交织、取暖。 以药郎如今的体貌,叫纸月乌月哥哥似乎有些不合适了,但他还是低哑着唤了一声,像是安慰。 然后伸出手,将瑟瑟发抖的少年拢在怀里。 嘴唇找到纸月乌颈边的伤口,吻了上去,皮肤渐渐癒合,直至光滑一片。 但纸月乌根本没注意疼痛的减轻,也可能是心痛已经大过了其他部位的疼痛,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眼睛也不知道落在何处,他的颈子向后仰着,药郎的灰发蹭过他的肌肤,痒痒的。 心脏终于超过了它的负荷,难以控制的激动之下,纸月乌露出了魔相,那是为挚友惨死而诞生的魔相——长发更加苍白,肌肤蔓上赭石色,金纹描绘出纹路,有种华丽妖异的美。 纸月乌却觉得这幅样貌丑陋无比,偏过了头,仿佛这样就不会给药郎看见,药郎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执起他的脸,低声道:「很美。」 他抚摸着纸月乌脸上的金纹,逗他:「小金。」 「...没大没小。」纸月乌喑哑地说了半句,却发现他的青世子,已经不是青葱少年,已是长成玉树般高挑修长的男人了。 「你怎么会...」他还想再问,喉头哽住,竟失声了。 原来人在极致的激动下,是发不出声音的。 药郎似乎也说不出很长的句子,喉结滚动,最后只能低下头,轻轻地亲了亲他。 像是少年时的旖旎,顺着额头、鼻樑,一直停在嘴唇,柔柔地辗转。 一个思念、干净的吻。 两个人都用尽了克制,才不至于洪水出闸,弄出更多的血来。 表达思念,从来不仅仅是温柔的倾诉、滚烫的泪水。 当然也想撕咬低吼和拆吃入腹,像野兽一样,用暴烈的手法确认对方的存在,发泄潜藏在心中的孤寂、痛苦和长久的忍耐。 但出于对彼此的爱护,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谨慎和隐忍。 似青似蓝的衣袖一拂,药郎将美丽的少年抱在怀里,站起了身。 纸月乌信赖地揽住他的脖子,闭上了眼,坠落进青与蓝的碧波。脸颊紧贴着他的心跳,手指陷进柔软的衣褶,鼻尖浮动着波若花的香气...他疲惫满足地不想醒来。 瀰漫的黑雾,随着药郎的脚步,不甘地退却。 这是一个在混沌中也未曾被消磨殆尽的人,不...神。 逐渐看到了日光,药郎将少年揽得更紧了些,将他的脸庞转向自己的胸膛,低下头,避免纸月乌被光线刺眼。 待纸月乌迷迷濛蒙地睁开眼,一片漫山红叶,流金遍野,撞进眼帘。 深秋已至,万物的生命蓬髮出最后的热烈,挥洒最灿美的颜色。 晴空湛蓝如洗,湖水也清澈见底。一群雪白的水鸟屈伸着优美的脖颈,在水中姿态优雅,闲庭信步。 红枫漏出的光影下,两人的头髮衣襟,洒落斑斑碎金,笼上了一层金红交织的暖光。 纸月乌依旧觉得自己像在做梦,心空落落地,落不到实处,千言万语堵在唇后,不知开口从何说起。 第117页 他想问:你是如何復活的?这些年在哪里?过得好不好?为什么要掩饰身份?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你还记得曾经过往吗?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吗?你还...喜欢着我吗?王妃和母亲呢?她们还活着吗? 每一个问题,他都想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可太多的急迫压在一起,最后只剩下深深的疲倦。 像跑了一场漫长的长跑,到了终点,已经无心顾及时间、名次、对手,只想跌在温暖的地面,永远不再起来。 竭力地撑着眼皮,他想睡又不敢睡,怕这个人再消失不见。少年时的离别何等惨烈,让他目睹了一场挚友横死的盛宴,从那一天起,他就再也没真正地快活过。 百年过去,两人竟依旧默契自生。药郎一眼便读懂了他的心意,低哑道:「睡吧,我不会再走了。」 「...真的?」 「嗯。」药郎狭长的眸子含着温柔而坚决的光:「这百年来,辛苦你了。」 「...你发誓。」 「我发誓。」 「...我还是怕。」 「不怕了。」药郎拆下一根紫色的衣绳,绑住了两人的手腕,垂下眼眸,道:「再也,不分开了。」 说完,他又覆下了身。 细细碎碎地咬下去,纸月乌清冷的声音破碎了,带着哭腔:「我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 低嘆一声,药郎认真地保证道:「不论世子青,还是如今的药郎,乃至自我分离的所有法相,都永远,永远不会离开你。纸月乌,你是我在深渊中犹存的希望,护持我保持清明的锚点。我对世人绝望,对自身厌弃,因此堕入深渊,释放了修炼的法相,放他们自由。而自身化作石像,吸引死去的魂灵,乃至成了罪恶的帮凶,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一直没有死去,但现在我终于明白,因为你。纵使众生叛我,可还有一根线,紧紧地牵挂着我,不让我最终沉堕,以致湮灭。」 他说的话,一大半纸月乌都听不懂,但仿佛是非常在意他,看重他的意思。 其实自见到药郎的真貌——一个活脱脱成年的、青年模样的世子,纸月乌是有些忐忑的。这样的世子青,比少年时成熟了太多、稳重了太多、也美丽高大了太多,让他隐隐有些失落,仿佛自己不再被需要了,不再是月哥哥了。 但现在,他放心了。 纸月乌拽了拽两人手上的绳子,在缤纷灿烂的秋光中安然入睡。 水面波光粼粼。 美艷而优雅的青年,跌坐岸边,接过一片风送来的红叶,轻轻盖在怀中少年的额头。 他天青的衣角沾着露水,仿佛被打湿的岸芷汀兰。 这是百年后两人相遇的第一个秋天,万籁俱寂,岁月静好。 ... 神鬼不知、昏天暗地地睡了一个下午,像要将百年追逐的疲惫一齐睡个够本,直到傍晚,纸月乌才悠悠醒来。 然后,他发现,药郎竟然就这样抱着他,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个下午... 纸月乌又是愧疚又是心疼:「怎么不叫我起来?腿麻了吧?」 药郎的身体动了动,微笑道:「没有关系,我已经习惯了。」毕竟化为石像矗立了百年。 纸月乌走到小溪边,掬起水洗了把脸,又将灵气导入药郎的腿,想帮他恢復,谁知灵气刚一入体,药郎体内浩瀚的灵气便反哺回来,流经纸月乌全身,冲击得他微微呻//吟。 浑身热流涌动,纸月乌神清气爽,神智归来。 他抓住药郎的手腕,要他将一切说个清楚。 药郎嘆一声,道:「从何说起呢?」 讲自己的故事,总是有些难为情,他温和道:「我现在法相不全,很多信息也是缺失的,但我可以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其实...我不是青世子,或者说,青世子只是我的一个轮迴身份,而这轮迴的根源,却不记得了...」 药郎,真身是一只金翅鸟。他的记忆,始于轮迴,始于一个誓愿:斩尽妖魔,不杀一人,愿背负世间苍生,渡无边苦海。 当然,即便是斩魔,也要符合『形、真、理』的准则,如此,退魔剑才可出鞘,出鞘必杀。 至于自己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发下誓愿,为什么要不断轮迴...都不记得了。 只知道如果在一个世界功德圆满或者死亡,便自动轮迴下一个世界,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第一世,便是修仙世界。 金翅鸟生来便以妖魔为食,数年间,他杀了无数妖魔,也救下了无数人,但那些被他救下的修士,贪婪于他一身光华灿烂的羽毛,往往回去后召来同伴,转而掉头来对付他。 他们设下陷阱,打着乱七八糟的旗号,全然不顾救命之情,因为,在世人眼里,畜生就是畜生,对人有恩也是被吃的命。 药郎在违背誓愿中犹豫,直想向这些人痛快地反击一场,但冥冥之中,有什么在警告他,不能违背。 一旦违背,会有非常糟糕的下场。 而且,他自己也愿意践行这个誓愿,劝自己能忍则忍,大不了一死转世轮迴。 于是,在逃不脱的情况下,药郎只能束手就擒。 他被捉到一处以『纸』为姓的仙门世家,被当做献礼,送给了家主夫人。 家主夫人彼时正怀着胎,看着这美丽可怜的鸟儿,不禁心生怜悯,没有将他当作上好的安胎灵药,更没有拔上几根金羽为自己、为胎儿求个护身符,而是细緻地为鸟儿疗伤,餵食,伤口一好,便放了他。 第118页 抓来金翅鸟的修士们,对家主夫人这一行为表示不忿,暗地里向家主进谗言,说夫人糟蹋了大家的一片心意。 那金翅鸟,从羽毛到皮肉处处是宝,就算她自己不想要,也得为肚子里的小家主着想啊,就算不为小家主想想,也应该转而送给家主补身啊,结果,这败家娘们,就这么给放了! 家主不由对纸夫人更为嫌恶。 待纸夫人生下了一个毫无资质的孩子后,这份嫌恶达到了顶点,家主无法忍受,便将夫人休了出去。 纸夫人抱着孩子流浪时,全然不知,自己头顶,跟着一只金翅鸟。 福缘庇佑她,躲过了不怀好意的贼人,避免了许多意外的麻烦。但到底一个弱女子独木难支,还是做出了把孩子送出去的决定。 于是,她襁褓放在另一家仙门前,很顺利地玉y 偃u树被仙门弟子抱了进去。 见状,药郎觉得也挺好,拍了拍翅膀,打算进去最后确认一下。 结果,那弟子竟然将襁褓送进了...厨房。 厨房的角落里,堆着满满的人的尸骨,看那尺寸,竟还未长成。 屠夫在案板上重重一剁,一眼便看清了这婴儿的资质,嫌弃道:「什么垃圾,黑虎长老练那邪功,需要资质上好的孩子,这小东西连灵根都没有,没有半点益处!」 弟子陪笑道:「这不是白捡来的...」 「算了算了,扔一边儿去,晚上正好兄弟们下酒!」 「那...那我写上『厨余垃圾,不便回收』,别等会儿和给长老用的搞混了。」 听了这段对话,药郎简直惊呆了,这...就是人! 有人之形,无人之真,更无做人之理。 比畜生还要残忍。 顾不得违背誓愿,他怒气冲天,趁屠夫不注意,一爪子勾在屠夫颈后,抓晕了他。 匆忙之下,药郎第一次尝试化形,勉强照着刚才的弟子,化出一个不怎么样的人形,连羽毛都没有化干净,抱起襁褓就向外走。 襁褓里的小孩,眉眼漂亮,全然不知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用乌熘熘、水噹噹的眸子看他,小嘴里吐了个泡泡,笑了。 这可爱天真的笑容,让他怔了一怔。 好不容易躲躲藏藏才出了仙门,看纸夫人还在,他吁了口气,赶紧将襁褓放了回去,再不离开,他就要恢復真身了。 纸夫人眼巴巴地看着孩子又给抱了出来,襁褓上又贴着那么一张侮辱人的字条,大怒,抱着孩子扭头就走了。 呸,你们不稀罕我孩子,我也不稀罕给你们!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药郎摇了摇鸟头,甩了甩汗,以己身金羽和血,点燃不灭之火,正落在仙门的飞檐上,将这脏地方烧个干净。 点了这一场火,他变得十分虚弱,但回想起那孩子的笑颜,仍有些放心不下,心想好鸟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再跟上去瞧瞧。 这第二次,纸夫人很有眼光地将孩子放到一家名声颇好的富户门前。 药郎照例飞进富户探看,这家人对孩子温柔细緻,果然不错。 然而,三天不到,这家的小小姐便心生醋意,拎着孩子要把他扔进后园的观景湖。全因父母对她说,你要是没有弟弟乖,就把你丢进湖里。 药郎:... 这次化形,更熟练了些,他化作一名青衣侍从,温和而坚决地拦住小小姐的路,道:「小姐既然讨厌这孩子,也请别置他于死地,放到后门外,说不定有愿意的人收养。」 小小姐本就有点儿心虚,便气沖沖地依言照做了。 两次下来,药郎不禁有些生疑,这小小的孩子,面临的死劫也太多了些。 于是他去求问此界的天道宠儿,一位对他还算关照的长辈。 那长辈道:「这很简单,这个孩子是天厌之人,据说是深渊诞生出的邪恶灵魂。本来,根本没有世界愿意让他托生的,不知怎地降生此界,天道冥冥之中就会针对于他,势必清除了这个威胁才好。嗐,就是个小插曲,别管了,你还是正经除你的妖魔,积攒功德,好好地轮迴渡劫吧。」 药郎却低哑道:「他不过是个出生不久,一张白纸似的稚儿,怎么能因为莫须有的出身,百般针对于他。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猪狗不如的人还活着,我不明白天道这种不公平的做法。」 长辈笑了:「坏人多的是,但不会威胁天道啊,天厌之人可不同了,要是让他长成,不但会夺取此界气运功德灵气,还不受天道辖制,不受因果束缚,这可比猪狗不如的坏人要可恶多了,怎么,你想救他?只是萍水相逢、见过几面的孩子,至于吗?」 药郎沉默半晌,道:「既然我知道了,便得救。不光是为了那孩子,更多是为我的道心,如果我见死不救,任由他因为还没发生的事被针对、被误解地死去,那我以后的修行,还有何意义?」 长辈嘆了一声:「你要干涉,恐怕,你也会死。」 药郎沉默了更久,握紧了手中由誓愿化作的退魔剑。 斩尽妖魔,不杀一人的背后,实际上隐藏着对善恶规矩的维护。但只要歷经世间之事,就会知道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 好人可能会做坏事,坏人也可能是被误解的好人,妖魔中也有良善,人类中却多有披着人皮,实际恶毒下作,不如妖魔的败类。 他甚至能看到,自己践行的誓愿之路必定一路坎坷,甚至是一条註定失败的道路,所以,他更期盼自己能无愧于心。 第119页 长辈看他这样坚决,于是道:「罢了罢了,我也跟你走一遭吧,天道替换就在不久之后,但我还有一劫未应,说不定就应在你这件事上。」 药郎有些犹豫:「未免麻烦您...」 长辈摆了摆手,道:「应了劫,我便可以抛却肉身,去取代那个腐朽的老东西了,只不过,你我二人还得重找肉身,封闭部分记忆,收敛气息,以免被那个老东西发现。」 药郎点点头。 长辈考察一番,选中了青狮王府病死的王妃作为肉身,又将药郎投进夭折的小世子体内,这王妃本是青狮王伪装人类,不得不接受的指婚。青狮王对这人类女子毫无兴趣,也就当个摆设,一直冷落着她。因而王妃郁郁而终。 长辈附身后,倒是乐得清闲自在。像模像样地养着封闭记忆的儿子药郎,又出去『碰瓷』,收留了纸月乌母子。 金翅鸟与天道宠儿的护佑,使天道一直没有发现纸月乌的所在。 就这样,几人仿佛真正的一家人,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 逐渐地,长辈对两小只动了真感情,又因为对阿梧(纸夫人)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谊,于是拿出了自己的珍藏秘法『万千法相』,传给了两小只。 可惜,纸月乌学得马马虎虎,也就是开悟之后,才化出一个魔相。 而药郎却天资聪慧,分离出多个法相,关键时可以抵命。 听到这里,纸月乌突然想起青世子混乱的那段时间,想起了那本破破烂烂的秘籍上,画着无数人影的画,再然后,他脸色一黑,道:「你的法相,莫非散落在各个世界?」 药郎手指在膝上轻点两下,低哑中带着笑意:「哦?小乌想起了什么?」 小乌... 纸月乌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继续。」 药郎体贴地没有多谈这个社死的问题,虽然都是他的马甲,但他心里也不由泛上淡淡的醋意,大智慧法相是他最狡诈的一面,不过小乌最后还是没有被蛊惑,选择了他不是吗? 再后来,天道还是发现了他们做的好事。 因为不能直接出手干涉,而是要用『合理的意外』降下劫数,于是天道与气运公司合作了。 这点,是药郎后来通过復盘发现的。 具体的合作方式他不知道,但结果就是,他的金翅鸟之身暴露,长辈也被误以为是金翅鸟,在龙口下横死,也算是应了劫,可惜连累了纸夫人。 纸夫人为了救他那个长辈,拼死抵了一记,神魂俱裂。 「我娘,我娘现在怎么样了?」纸月乌颤声道。 「...被长辈带回去温养了,放心罢。」药郎道。 纸月乌长长唿出一口气,双眼微微有些失神。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纸月乌会突然开悟,直接掠夺了那个世界天道的灵气和气运,成为了厨圣。 他的暴发,可以说是大大重创了气运公司,毕竟他们最开始的打算,就是夺取天厌之人,将他培养成气运公司的利器。 而腐朽的天道竟然不顾长远的安危,愿意同他们合作,只为了弄死纸月乌。 幸好,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纸月乌夺取天道的力量,直接让长辈有机可乘,化为新的天道,取而代之。 药郎在散完金羽,留给这个世界的世界之子后,也开启了下一世的轮迴。 以卖药装束的药师相作为本相,他要去医治每个世界的病变,令正义永存,邪魔败退。 后来,在每个世界死去后,他都会这样散开金羽,给世界的支柱们添一份力。 他离开了纸月乌,虽然不舍,但未曾想过,未来的自己,会与这个自己护佑长成的少年,发生那么多的羁绊。 他以为,少年时的暧昧情谊很容易就被时光覆盖,也就只有他会偶尔思念,纸月乌这个真正的少年,肯定不久就会忘记他,遇到新的、优秀的、更好的人,而不是惦念他一个漂泊的异客。 他还以为,纸月乌成了厨圣,天道之下唯他一人,是会高兴的。 可最后证明,他想错了。 药郎完全没有想过,他珍惜护佑的少年,会那样孤独,那样执着,那样放不下他的青世子——一个不断轮迴的孤魂野鬼。 自药郎离开后,新天道还未完全融入天地规则,保留着些许人性,若有若无地照应着纸月乌,只等温养了纸夫人的神魂,再给这孩子一点安慰。 但没想到,纸月乌竟自苦如此,根本放不下那件往事。 看到他搜遍地府,寻遍世界,与数百万妖魔战得浑身没一块好肉,最后倒在皑皑白雪中,一副折腾自己一心求死的样子,天道仅存的一点儿人性,看不下去了。 或许,放纸月乌出去走走,会好一些? 而且这时,天道已从抓住的系统识海中得知,药郎的誓愿之路已经停滞了,反而堕入了深渊,成了气运公司吸引魂灵的兇器。 阴差阳错,为虎作伥。 两个孩子的命运,竟就这样颠倒了过来。 可天道曾教给他的『万千法相』却给他留下一线生机,如果在堕入深渊前放出法相,而这些法相携带着充足的气运回归,那便能让他恢復神智,深渊重生。 但是,想也知道,那些法相得了自由,又怎么愿意回归真身,合而归一呢? 但如果是纸月乌... 第120页 天道无法给予他明确的指示,只能若有若无地拨弄命运,让系统『绑架』了飞升的纸月乌,去往更广阔的世界。 并衷心祝愿他,在药郎行走过的路上,两人终将再见。 「所以,我们再见了。」药郎回想着智慧法相传递给他的信息,嗟嘆道。 纸月乌默默无言,闭目整理着这些复杂的故事,原来,在那些事件后,还潜藏着那么多。 「你的真身,如今是在深渊?」 药郎轻轻点头:「我以本相出来,也是为了寻找其他法相,赶紧出来,不想再为气运公司吸引魂灵,添加更多的罪孽了。」 虽然他吸引的大多是恶魂,但终归欠下不少命债。 「可是,你出来后,就会继续进入轮迴。」纸月乌喃喃道。 他想起药郎在每个世界后散尽金羽,诞生无数金羽伴生者,却被气运公司以厄运镇压,便感到心痛难忍。 到底这轮迴因何而起,而药郎又为何会堕入深渊? 第68章 鬼杀小队 极乐教, 夜。 大宅里点着灯,到处狼藉。村民们检查了一圈,没想到这些教徒下手能这么狠, 连厕所里的厕纸都捲走了。 大家蹲在大坑边面面相觑。 一个汉子抹了把脸:「磨盘...不, 教主到底能不能上来了?」 旁边一个老头儿浑身哆嗦着,哭得死去活来:「说的什么屁话, 教主必定吉人天相, 平安归来!!!」 可惜没人理他。这老头儿是童磨的死忠粉, 别人抢东西时他还劝阻来着, 结果叫人一脚踢坏了腰子, 眼见是活不成了。 这样忠心的教徒可是不多。毕竟大大小小的神多了去了,这个完蛋了就换一个,人就是这么现实,墙倒众人推, 神垮了,也是一样。 现在没工夫安抚老头儿, 首要任务是确定教主是否还活着,然后封锁消息, 不能让那些外来人出去乱传。 整个村子戒严,虽然村里人不信教, 却拿出了比教徒更诚的诚心, 祈盼童磨归来。 不过, 也得做最坏的打算, 如果童磨真的回不来了, 那怎么办? 村民们感觉到一阵迷茫, 他们到哪里去找第二个这样神通广大的鬼呢? ... 随着夜色而来的, 还有其他人。 炭治郎背着装有妹妹的箱子, 眺望村中的灯火,转头高兴地道:「义勇先生,我们到了!」 戴着猪头头套的少年沖了上来,看了一圈后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么小的村子还不够我跑一圈的,鬼藏在哪里?」 「猪头!还不确定有没有鬼啦,是因为那几个失踪的鬼杀队队员,最后的任务记录是来这里,所以才派我们查问一下。」善逸打了个哈欠,嘟嘟囔囔道:「不会是在村里日子过得太好了,不想回去了吧...」 「善逸——」炭治郎温和地制止了他。 「知道啦...我们这就过去吗?今晚在村里住,不知道有没有好看的小姐姐?」善逸嘿嘿乐道。 一言不发的义勇拎着他的脖领子,把手舞足蹈的后辈从幻想中拽了出来:「走。」 善逸暗暗吐槽,真是毫无趣味的柱,怪不得不受欢迎呢。 但义勇自己不觉得,依旧走得很稳健。 他们到了村口,才发现有些不对。 灯火通明,完全没有入夜的迹象。无数村民,手拿锄头、砍刀、将村子密不透风地包围起来,村中似乎有人想冲出来,可惜手无寸铁,根本敌不过兇悍的村民。 「这...这是怎么回事。」鬼杀小队四脸懵逼。 一个村长模样儿的人大声喊道:「外来的朋友们,稍安勿躁,我们不是想限制各位的人身自由哈。教主现在正在和敌人战斗,不久后就会大胜归来,请大家再等一等。我们也是怕有人出去传什么谣言,说什么教主不行了之类的,破坏我们村和极乐教的形象,大家都是虔诚的教徒,肯定理解我们为什么这么做!村里各家各户大家都可以去住,都有热水、食物供应,当然,只需要一点点钱,天色不早了,大家先去休息吧。」 「真是的,怎么这样!」 「教主真能回来吗,现在到底是啥情况啊?」 「呜呜呜,我为了得到教主赐福掏了那么多钱,结果教主没了...」 人群嘈嘈杂杂,义勇却沉下神色,言简意赅道:「极乐教,上弦童磨!」 「什么?!」三小只惊呆了。 万万没想到,这么个小破村子,竟会潜藏着一只上弦鬼。 「那...那些鬼杀队员...」 「恐怕凶多吉少。」义勇下了断言。 三小只一时沉默了。虽然素不相识,但心里仍然涌起悲哀。 「但是,但是,那个傢伙还说,教主正在和敌人战斗,是我们的人吗?」炭治郎急切问道。 义勇想了一想,他作为柱,拥有消息的最高权限,既然主公没通知他另派了人来,就应该不是鬼杀队的。 他摇了摇头,道:「进村。」 「对,起码得看看去!要是那鬼敢露头,就让它吃我一刀!」伊之助杀气腾腾。 善逸却哭丧着一张脸:不,不是说好了,就是来调查失踪的小伙伴吗?怎么到头来,还得打鬼? 但是要怎么进去呢? 要干倒这些普通人很容易,可鬼杀队有严格的纪律,绝不能朝普通人动手,即使是大坏蛋也不成。 第121页 毕竟鬼杀队队员们武力强大,如果都去以暴制暴了,反而会让秩序更加混乱。 「走,我们从别的地方进去。」义勇当先动身,打算从村子侧边翻进去。 可就在这时,村口的喧譁,突然静止了。 鬼杀小队狐疑地停下脚步。 众目之下,从村中走出两个人:一个仿佛浮世绘中走出的美青年,无论容貌打扮,都有着书中描绘的天魔之美;一个却是漂亮的美少年,像是水中开出的白芙蓉般清艷。 橙红的灯火,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极美的光影,如画如仙。 被这样的姿容气派所慑,所有人竟安静下来,直到一声尖叫,打破了气氛。 「教主...教主!!!」 炭治郎回过了神:「嗯?这两位是鬼?」 伊之助粗声粗气地道:「是说他们拎的那个头吧。」 ...头? 大家这才注意到,那美青年的手里,还拎着一个碎了一半,露着獠牙的头。 为了让这些教徒看清教主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药郎特意保留了恶相的头颅,没有让其化作飞灰。 ... 纸月乌和药郎是从童磨大宅过来的。 给坚守坑边的人看了童磨的头,彻底摧毁了他们的希望后,两人开始搜寻童磨有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 然而让人无语的是,大宅几乎被一扫而空了。 最后,还是药郎凭藉感应,找到了暗格中童磨收藏的东西—— 一大把的金羽、一部神秘的手机、还有一份鬼藏身的地图,标明了这个世界的鬼大致都藏在哪里。 那些金羽,毫无疑问,都是恶相从世界之子身上剥离下来的。 药郎的目光黯淡下来。 纸月乌拍了拍他的背,薄唇轻启,道:「无妨。」 他明白药郎这样严于律己的人必定会感到挫败,但对于双标的他来说,心中却毫无波动。 冷血至极,冷酷至极。 但他就是坦坦荡荡、毫不要脸地这样做了——对于世子青,即便他是大凶大恶、毁灭世界的魔头,纸月乌也并不在意。 他的喜欢,执着中带着一丝疯。 药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低哑道:「做下了就是做下了,没什么可辩驳的,以后,我会赎罪。」 纸月乌点头:「我陪你一起。」 两人收拢了物件,那个手机也打开看了一下,里面果然有气运公司的联繫方式,备註显示『魅姬』。 纸月乌莫名想起了大黄的上司。 他打算回去验证一下。 最后检查了一遍,发现没什么遗漏的,两人离开了大宅。 极乐教主,终归极乐。 在村口,他们很远地便注意到了鬼杀小队。 没办法,有药郎在,金羽伴生者无所遁形,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不同寻常的气场。 纸月乌也很想和他们接触一下。 毕竟,事情不能他都做了,还是得靠这些世界之子出力。 于是,面对蜂拥而上的村民,纸月乌接过童磨的头,在手里掂了掂,往远处一抛—— 像扔骨头逗狗似的,村民们疯了一样去捡头了。 趁这个机会,纸月乌跃至小队面前,打了声招唿:「鬼杀队?」 这日轮刀可真是显眼。 药郎跟在他身后,随意又好看地一站,实际为他警戒后方。 义勇手握刀柄,护住了身后的三个少年,俊秀的脸上没有表情,但隐隐能看出警惕之意。 「你们杀了童磨...你们是谁?」义勇问道。 这样出色的外貌、强大的实力,为何他身为柱,却从未听说过? 纸月乌松松地抱着臂,不知为何,药郎找回来后,他变得有点儿倨傲,像是想显摆的小孩子,道:「身份解释起来太麻烦。不过,我们与鬼杀队是友非敌。我想找你们的首领谈一谈,可以代为引荐吗?」 来歷不明的人怎么能引荐给主公...但他们确实杀死了一个强大的鬼。 义勇不敢自作主张,他对这两人并无恶感,于是道:「我会向主公大人请示,由大人决定见不见你们。」 这是应有之理。纸月乌点点头,但这里的交通太不方便了,谁知道消息一回一去需要多长时间?纸月乌还急着帮药郎从深渊中脱身呢。于是他道:「你们传播消息用的是什么?」 「这个...乌鸦?」 义勇召来天上一只鸟,黑漆漆的,看上去不大聪明的样子。 纸月乌从灵宫中掏出一把浆果,那乌鸦眼睛一亮,不顾阻拦,一脚将义勇蹬开,扑到浆果上大快朵颐。 「嗷嗷嗷,好吃!好吃!」乌鸦怪叫道,羽翼肉眼可见地伸长、长大,最后竟变成了一只足有一米多长、威武雄壮的大黑鸟。 鬼杀小队:「...」 善逸:「我...我能来点儿吗?我这个子还能长吗...嘿嘿...」 义勇拽住了他,问道:「你给它吃了什么?」 纸月乌擦了擦手:「普通的灵果而已,这样,它应该能飞得快些。」 何止快些,一小时后,乌鸦就飞完一趟回来了,像打了鸡血。 乌鸦传送的字条上,义勇已将此地中事详细记述,更多是引用了纸月乌调查的事实。主公回应:同意见这两个神秘人,并已派人通知本地官署,对村落进行管束。 第122页 「唿。」义勇低低嘆了一声,想起主公大人的身体越来越坏,不禁有些苦恼。 他收起字条,道:「山高路远,我们暂且在这里休息一夜再走吧。」 纸月乌却一摆手,道:「你来指路,我们马上出发。」 已知:六人一鬼,其中一对儿是刚确认关系不久的小情侣。要以最快速度在夜间赶往鬼杀队的大本营。 问题:在纸月乌所拥有的交通工具中,云朵、各种品种的鸟(食材)、直接御灵气飞行,请问哪一种最适合当下的情况? 第69章 会面 药郎道:「让他们驾云骑鸟都可, 我御剑带你。」 纸月乌挑起了眉。 药郎道:「这样方便。」 纸月乌是没看出哪里方便,但他也没反驳,弄了四只大鸽子给鬼杀小队坐了, 自己与药郎一处御剑。 药郎袍袖一挥, 揽着他站了,脚下灵气盘旋, 在鬼杀小队惊愕的目光中升空。 大白鸽子挥动翅膀, 引起一阵鬼哭狼嚎, 三小只抱紧鸽头, 头髮被风吹得蓬乱。也就只有义勇神态端肃, 嘴角抿紧,扯着鸽子的绒毛宛如御马。 深蓝的夜空上,划过一串四个点的省略号。 纸月乌有药郎气机庇护,感受不到任何冷风, 药郎低下头,微微一笑, 喑哑道:「比起当年如何?」 纸月乌晓得是说两人第一次御剑的往事,两个少年第一次飞上天, 根本控制不好气流方向,一会儿往上, 一会儿往下, 吓得哇哇大叫, 紧紧抱在一起, 等好不容易降落地上, 简直像两个黏在一起的糖人儿。 纸月乌用膝盖杵了他一下。 药郎唇角勾起, 简直忍不住笑意。 等到了鬼杀队的大本营——主公大宅, 三小只连嗓子都叫哑了, 义勇却有些意犹未尽,如果说刚开始有些紧张,到了后来,他反而有些沉迷这种遨游天空的感觉。 鸽子们很好脾气地蹭了蹭乘客们的脑袋,『咕咕咕』地叫了几声。善逸躲在炭治郎背后:「不...不会要啄我吧,我刚才,好像不小心薅掉了几把毛...」 「不会啊,它是想让你摸摸吧。」炭治郎平復了下心情,温和笑道。 他背上的箱子已经打开了,漂亮娇小的祢豆子爬了出来,看到这大而雪白的鸽子,眼睛倏地亮了,用小手去摸鸽子。 伊之助却沖鸽子勾勾手:「刚才你赢了,现在落地了是我的主场,咱们再来一战!」 鸽子:「咕咕咕?」 纸月乌:「...」 纸月乌看向可可爱爱的祢豆子:「这是你妹妹?她是鬼?」 炭治郎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有点儿着急地解释道:「祢豆子是不吃人的。」 看着也是。要是正经的鬼,也不会和鸽子贴贴了。 鬼杀小队莫名其妙地对四只鸽子产生了感情,也可能是第一次上天比较激动,反正当他们听说,纸月乌是将鸽子们当作食材看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炖了做汤时——那一个个小眼神,不舍、悲痛、像是生离死别一样,饶是纸月乌铁石心肠,也有点儿受不了,于是他松口把鸽子送了他们。 鬼杀小队:好,好诶! 鸽子们仿佛知道自己逃离了食材的命运,高兴地『砰砰砰』下了好几个蛋,每个蛋都有篮球大。 「这...这可以给主公吃吧,听说鸽子蛋很补的。」 纸月乌道:「可以,做成蛋料理也很香。」 「唔...味道不错!」大家回头望去,就见伊之助已经敲开了一个,吃得满脸都是,鸽子正在凿他的头。 众人:...你礼貌吗? 这时,两盏灯火靠近,原来是两个面容精緻的童子,一人持着一盏灯笼,恭敬道:「主公已经在等诸位,另外,其他的柱大人也在。」 义勇神色一凛,他们,也来了? 也是纸月乌赶得巧,刚好赶上柱合会议的时间段。 听说竟有鬼杀队之外的人,干掉了上弦鬼童磨,大家都坐不住了,赶来一睹,究竟是何方神圣。 当纸月乌和药郎到了园子里时,扑面而来一众强横气势。 白衣清瘦的主公下方,单膝跪拜着一排柱,听到他们的足音,都冷冷瞥了过来。 一位柱的气势,已经足以令普通人屏声凝气,何况这里有一排。 炭治郎想起了自己当初受审的场景,不由心有戚戚焉,扭头朝两人望去,想安慰他们别怕。 然而—— 两人径直越过那一排柱,看都没看,反而向着主公走去。 纸月乌打量一番那文弱温润的男子,皱眉道:「气色这么差...补养起来好费功夫。」 又瞄了一眼男子身后的童儿,道:「连孩子也先天不足。」 药郎的关注点则在大宅布局上,随着他的步伐,『叮叮噹噹』落下许多精緻的小天平,观察一圈,低声道:「风水不好,精怪盘旋,宅子底下似乎还埋了东西,怪不得这个世界气运流失严重,培养不出长命的世界之子。」 两人头碰头嘀嘀咕咕一番,主要是药郎半低着头,耐心地听纸月乌说,然后含笑点了点头。 于是纸月乌再次越过一排柱,直接坐在了主公的对面。 「放肆!」 一个白髮刺头勐地站起,划着名疤痕的脸狰狞起来:「你们是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对主公不敬!」 炭治郎急急忙忙解释道:「纸月先生,这位是不死川实弥先生。」 第123页 「不用你介绍!」不死川实弥手一挥,刀已入手,刀尖直指纸月乌的脸,冷声道:「你是在无视我们吗?」 其他柱一言不发,显而易见,他们对纸月乌刚才刻意的无视行为,也感到非常不爽。 纸月乌冷冷地掀起眼皮。 而比他更快的,是药郎。 退魔剑挡在刀光之前,药郎一声不发,唇角一勾,屈指一弹,那柄削金断玉,斩断无数鬼之头颅的日轮刀,竟在众目睽睽间,碎成了星点。 正想出言劝阻的主公愣住了。 所有的柱都惊呆了。 纸月乌『呵』了一声,像一记有力的巴掌,扇在了柱的脸上,『啪啪』脆响。 没错,他故意的。 这个世界与文野世界不同,正处于摇摇欲坠、濒临破碎的边缘,急待拯救。 然而,世界之子们却还在专注内斗,互相厮杀。且只一眼,纸月乌就看出这些纯靠□□力量,宛如苦行僧般修炼的鬼杀队战士,是多么地消耗己身,且上限不高。 这种修炼路数,从一开始就走歪了。可以说,除了最顶尖的战士,基本上没几个能和鬼抗衡。而鬼的进化本是不错的变强路数,可又有不能忽视的弊病:吃人、怕阳光、连紫藤花都受不住。 和文野世界的世界之子简直没法比。 因此,纸月乌有点气。 倒不是气这些柱的态度,而是气此间天道,真是会使唤人。 他在这里,也没有类似太宰、中也的组织内人员帮助。 而柱对他们的态度也显而易见:防备、警惕、不信任。 就算他好言好语地解释一番渊源来处,估计这些人也不会信多少。 他也懒得那么做。 所以,为了快速实行计划,必要的下马威是要给的。 不过,药郎抢先出手,他是没想到的。 药郎放下剑,淡淡道:「我看不惯别人用刀指着你。」 纸月乌哼笑了一声,抬起手,并指,向柱们一指—— 太快了。 刀光散射在众人眼中,眼花缭乱宛如死亡逼近,后背的冷汗『唰』地冒出,这一瞬间,大家只有一个想法,如果鬼有这样的实力,还打什么打! 最强的底牌接连翻开,甚至有人突破了上限,在极度恐惧中爆发实力,然而纸月乌制造了混乱后,就转过头不管了。 他看向这位文弱的主公,发现此人当真好定性,即使察觉到情况不利,也只是手指颤动了一下。 对于这个气质温和、即使受疾病折磨,仍然以一己之力扛起鬼杀队大旗的主公,纸月乌印象很好,于是放缓了语气,轻声道:「我可以治好您的身体,但条件是,我想把您信任的队员变成鬼,可以吗?」 ... 狼狈。 躲过了所有刀光后,鬼杀队员们心中,只剩下这一个词。 实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目光呆滞。 义勇的衣襟破破烂烂,像是还没有回过神来。 宇髄天元嘴里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念叨着:「华丽...太华丽了哈哈哈哈哈哈...」 其他的柱更是没好上多少,眼神都透着死里逃生的惊恐。 这些刀光,看似散乱,实则每一道都包含无上刀意,精妙无双,奥妙无比。 乃至他们这些用刀的人见了,简直自惭形秽,觉得自己不配用刀! 炭治郎在一旁看完全程,已是如痴如醉。那些刀痕仿佛音符,在他脑海中连成曲谱,火光摇曳,无比清晰地浮现出父亲敬献神曲的情景。 众人看纸月乌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但纸月乌却没什么自得情绪。 这些世界之子只是太年轻了,杀得太少了。 如果像他一样,杀了足足百年,肯定成绩更为出色。 他等待着柱们修整妥当,才继续刚才的话题:「您一定十分不解吧。」 主公苦笑着点点头:「您突然说这种话,实在令我吓了一跳。」 纸月乌不卖关子,从事情的渊源讲起。 所有人如听天书,满脸都是『你在讲故事吧?』『这个人没事吧』的表情。 可再转念一想,这位纸月先生实力强大,一人就能颠覆整个鬼杀队,再加上那个出手惊艷的卖药郎,实在没理由大费周章 编故事、骗他们。 「但世界毁灭、气运公司、鬼也可以是世界之子...委实太过匪夷所思。」一个异色双瞳的少年淡淡道。他遮掩住半张脸,脖颈盘绕着一条小蛇,诡异而俊秀。 「你们信不信不要紧。」纸月乌道,「就算你们不配合,我也会做我要做的。」 他对天道许诺的气运势在必得。有了气运和天道首肯,他与药郎才能继续穿梭世界,寻找散落的法相,帮助药郎摆脱深渊束缚,获得重生。而他自己,也不想再被天道针对,想要摆脱『天厌之人』的宿命。 更何况,药郎当初一次次死去,散尽金羽,才换来的金羽伴生者,怎么也不能让气运公司给糟蹋了。 看看这一园子的美强惨们,哪个识海里不是积攒着厚厚厄运,金羽失辉? 看了就气。 纸月乌烦躁地敲了下桌面,被药郎握住了手。 他摇了摇头,劝道:「莫急。」 纸月乌轻轻唿了一声,继续道:「所以,我要解决鬼吃人怕光的问题,这样的话,鬼便不再是鬼,仅仅是一种强大的变异。为了提升你们的实力,我要将你们全部变成鬼。」 第124页 他说得掷地有声,不容拒绝。 园子里鸦雀无声,半晌,就像引爆了炸药桶,所有柱都强烈抗议起来! 「你厉害,我服你!但是,你说的话我不会尽信,也绝不会听你的变成鬼!」实弥恶狠狠地道:「我,不死川实弥,就算现在残了、死了,也绝不会变成那种怪物!」 「你了解我们鬼杀队吗?你体验过亲人被鬼吃掉的痛苦吗?看你的样子,年纪轻轻,一点伤痕也没有,不过就是仗着好本事,没受过磋磨的少爷公子吧?你什么都没经歷过,有什么脸在这里大言不惭,将我们的痛苦视若无物?要将我们变成那种鬼东西...即使不吃人,不畏光,那也是鬼,我也嫌噁心!」 实弥的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即使这个年轻人很厉害,即使他说的故事很逼真,但这么荒谬的话,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只有一位有着紫色眼睛的美丽少女,温柔地抿嘴一笑:「如果你真能解决,再来说也不迟,那姐姐的遗愿,可就真的要实现了...」 纸月乌闭上眼,没有再说什么。 药郎细长的眸子微微一合,他素来是比纸月乌更耐心、脾气更好的,但他如今却有点儿发怒。 虽然心里明白,他与纸月乌还是来得急了些,不怪人家不信,但实弥勾起两人不好记忆的那句话,实在让他非常在意。 纸月乌转而看向主公:「事情我已经讲得清楚明白了,您果真不信,不肯配合?」 主公犹豫一会儿,还是温和地拒绝了他:「消灭鬼是我们的心愿,在完成这个心愿之前,我们无暇去考虑其他。即便像您说的,这个世界即将毁灭,需要人与鬼团结起来,但就算我可以接受,这些孩子们也不可以。」 他可以劝说鬼杀队员们接受一个祢豆子,已经很是难得了,而全员变鬼这么荒谬的说法...他不能答应。 纸月乌倒不意外。现在他只展示了实力,没有拿出任何人变鬼后,依然能保持人性的证据,要是这些人冒然答应,那才奇怪。 「也是,是我太急了。」纸月乌平静道:「那么,如果我现在展示,我能够有办法让鬼既保持强大,又不失人的本性呢?」 这一次,众人安静的时间更长了。 炭治郎从刚才起,就一直握着祢豆子的手发抖,瞪大眼睛听着,唯恐自己错漏一个字。 他心里飘过一行行『真的吗?纸月先生是在说谎吗?』『让鬼拥有人性,不再吃人,也能晒太阳,这不是太好了吗?!!!为什么主公和柱们不答应...』『没错,我要冷静,冷静!主公他们是对的,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怎么可能做到...』『但是,如果是真的呢?那祢豆子岂不是就能恢復正常了!我的妹妹就能回来了!』... 想法飞快地在大脑里盘旋...炭治郎觉得,自己要炸了。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几乎是大喊了出来:「纸月先生,您说的是真的吗?!您能把我妹妹...恢復过来吗?!」 对啊...炭治郎的妹妹就是鬼,不如让这个纸月乌试试,戳穿他的谎话。 众人兴奋起来,实弥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没错,这里就有一个鬼,你能让她恢復神智,我便对你心服口服!」 纸月乌只答了一个字:「好。」 他站起身,道:「借厨房一用。」 嗯? 众人纯纯地迷惑了。 纸月乌如此笃定,是因为他在村中,就收到了珠世的消息。 鸟儿栖息在肩头,从竹管中取出的字条上写着:蓝色彼岸花、莴苣叶子、小番茄、紫色捲心菜、秋葵。 这些都是能消除鬼性的食材。 纸月乌收到时还有些讶异,他记得那蓝色彼岸花是一种杂草来着,总是抢占灵宫中其他灵植物的营养,他还烧过一大片,后来因为长得实在太快,所以特意辟出一块花田。 站在案板前,他掏出一大把的蓝色彼岸花,摘去叶子根茎后,洗净撕碎备用,先去处理鸡胸肉。 黑椒酱揉进肉中,捶打使得口感更为松软,在平底锅中喷少许油,『滋啦』一声,肉香四溢,煎得两面金黄微焦。 这是白凤鸡的肉,常年栖息在扶桑树上,吸收至阳之精,能够祛邪正气。 沙拉并非是将生菜拌一拌就好的,不同的蔬菜有不同的处理方法,或腌、或炸、或生、或熟,使不同的口感混合一处,又要做得和谐兼美。淋上酱汁,撒上芝士,装在精巧的盘子里,一顿简餐就此完成。 炭治郎眼巴巴地看着他出来,问道:「吃了这个,祢豆子就能好吗?」 第70章 腻歪 无需纸月乌回应, 祢豆子已经给出了答案。 小姑娘嘴里的竹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眸子变成粉红,热切地盯着那盘轻食减肥餐。 「诶...真的有效果吗?好像比实弥的血还要吸引她呢。」蝴蝶忍悄声道。 没错, 无论是谁, 都能看出这盘菜餚对小姑娘的吸引力,不多时, 祢豆子的嘴边已是亮晶晶一片。 炭治郎心疼地把盘子拖了过来, 道:「祢豆子, 这个可以吃, 不用忍着了。」 祢豆子眨眨眼, 像是在问,真的吗? 她恍惚记得,自己已经克制了很久了。想吃的都不能去吃,想撕碎的都不能撕碎, 想把伤害哥哥、训斥哥哥、为难哥哥的人都弄死...可是,这些都不可以。 第125页 模煳地知道, 如果她这样做,哥哥就会露出痛苦的眼神。 她不能让哥哥痛苦啊。 所以, 只能睡觉、睡觉...无休止地睡觉,隔着窄小的板壁, 听着哥哥与其他人的笑语, 只有在哥哥需要的时候才能出来。 可是, 出来后经常要打架。打架就要流血。自己受伤还好一点, 但看到哥哥流血了, 心里就会很难受很难受, 甚至觉得还是关在箱子里睡觉好些, 至少说明, 哥哥没有遇到危险。 真是难为小姑娘了。 飢饿、憋闷、孤独、对炭治郎的心疼...像是玻璃屋子外的冷雨,朦胧地拍打着祢豆子的心灵。纵使变成鬼后,她对情绪不再敏锐,很多时候弄不清自己在难过什么,但残留的人类感情,依旧让她胸口时常闷疼。 可是,现在,哥哥说,不必忍着了,可以吃... 小姑娘突然落了泪。 这让旁观的柱们大感惊奇,鬼也会流泪吗? 纸月乌望着这个小小的女孩子,低嘆一声,仰首对药郎道:「我累了,困。」 药郎搀住他的手臂,将人一把扶了起来,问道:「有客房吗?」 主公回了神:「有的,是我失礼了,你们两个,快带客人去休息。」 两个童子依言行事。 实弥突然一拦,道:「主公大人,起码得留下他们,看完效果才能放走吧。」 也就是说,起码得等到太阳出来,确定这盘玩意儿真的有用,才能放他们离开。 闻言,药郎动了真怒。 大多人生气,不是脸红脖子粗,就是展示高嗓门,摆出一副不容欺负的架势。 但药郎正相反。他愈怒,神情越淡,淡到面无表情。 仿佛神窟壁画,于穹顶投来冷冷目光,无需言语便不怒自威、高高在上。 被神俯视,实弥如灌冰水,浑身一颤。 药郎细长的眼睛,仿佛在一瞬间...看穿了他的魂灵。 针刺般的恐惧。 他站在原地,无法动弹,脸上的疤痕像蚯蚓般扭曲起来。 药郎收回目光,揽住纸月乌的腰,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守护姿态,携着人款款离去。 到了房间,童子将他引向另一间客房,药郎直接道:「一间即可。」 纸月乌后背微微一僵。 药郎却温柔而不容反抗地将他拖了进去。 洗漱后,纸月乌先占了一边床。 双手枕在脑后,一条腿随意支着,姿态慵懒,落落大方,一副非常放松的模样。 可细看便会发现,手臂僵硬,膝头轻颤,睫毛半阖着不肯睁开。维持着高难度的姿势假寐。 察觉到另半边床微微下陷,他颤得更厉害了。 「怎么?不习惯吗?」药郎侧过身,问得状似无意。 纸月乌像被刀了一记,睁开眼,道:「怎么会。」他们也曾是天天同床共枕的。 药郎轻笑一声,脱去了外袍,露出线条精悍漂亮的嵴背。 苍白的皮肤上,纹着无数狰狞鬼首。 纸月乌怔了,道:「...这是什么?」 药郎用一副平淡的口吻道:「深渊里留下的小痕迹罢了,很多东西都想吞噬我,可惜没遂它们的意。」 纸月乌喉头堵得难以言语,心口又酸又痛,他伸出手,想去触碰,可指尖碰到那微凉肌肤时,仿佛被烫了似的缩回来。 这时,药郎握住了他的手腕,牢牢按在心脏的位置,纸月乌惊得一跳,弹起的身躯却被药郎压了下去。 像一座玉山倾倒,纸月乌慌乱得抬起双腿,想踢,却又莫名止住,倒显得像故意去蹭一般,他羞耻地偏过了头,淡淡轻粉不知何时扑满肌肤。 药郎低哑的声音染上笑意,却只是在他耳畔、额头、脸庞印上轻吻,最后温柔地含住嘴唇,唇上每一道细细纹路互相摩挲,几乎麻麻地擦出火。 这样缠绵了一会儿,纸月乌受不住了。百年清冷禁慾的人哪里受得住这个,低低叫了一声,钻进被子里挖不出来了。 药郎无奈地拍了拍『花卷』,看他没有要露头的意思,便长臂一伸,将整个花卷搂进怀里,安慰道:「睡吧,不碰你。」 说罢,他关了灯。 怀里的少年装死,半晌,才蛄蛹出一个脑袋。 白髮蓬乱,和药郎的灰发交缠在一起。他不敢扯动,于是恨恨地在药郎下巴咬了一口,一缩脑袋,拱在药郎颈窝处,闭上了眼睛。 一夜好梦。 在小情侣交颈而卧的时候,主公大宅的前院,依旧灯火通明。 即便祢豆子是鬼,也忍不住被这些目光吓得躲了躲。 哥哥...有变态... 然而炭治郎是盯得最起劲儿的那个。 有用...有用! 妹妹不咬竹筒,也不流口水了! 他蹲在祢豆子面前,像是恳求般问道:「祢豆子...试着说说话...能认出哥哥吗...」 小姑娘低头看了他一会儿,歪了歪头。 「还不行吗...」炭治郎失望道。 实弥眼中的血丝几乎爆出来,声音沙哑道:「等,等太阳出来见分晓。」 此时众人想法极为复杂,既不想相信是真的,又忍不住怀抱希望——万一呢? 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破晓即将到来。 金色的光线一束束落下,大片的晨辉慢慢推近。 祢豆子站在屋檐的阴影下,那光渐渐到了她的脚边。 第126页 「不...祢豆子,回来!」炭治郎终于忍不住了,他不能冒险,他...太害怕了。 如果希望破灭,祢豆子又受到伤害...他宁愿一切保持现状。 然而这时,主公开口了:「炭治郎,冷静。」 「祢豆子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我也和你一样,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但若是我们永远不踏出这一步,不也掐灭了祢豆子的另一种可能吗?」 他站起身,听音辨位,走到祢豆子身后,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主公!小心!」柱们惊叫起来,主公竟和一个鬼那么近。 「无事。」主公安抚道:「我能感受到祢豆子的内心是平静的,没有了鬼的欲望。让我陪她一起,等待阳光。」 话音落下,金粉似的阳光,终于洒在两人身上。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安静了。 落针可闻的背后,是极度的克制和紧张。 祢豆子眯了眯眼睛,雪白的额头有一点暖。 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她伸出小手,摸了摸。 皮肤光洁,没有任何灼烧的痕迹。 手放下的一刻,她突然怔了怔。环顾严阵以待的柱,她找到了她想要的那个人。 喑哑地开口:「哥哥...」 ... 「纸月大人和药郎大人醒了吗?」 被问话的小侍女十分惊愕——实弥大人竟然称唿主公以外的人为大人,而且,而且他还是光着膀子的! 「还没有...实弥大人,需要我去敲敲门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不要去打扰两位大人的安眠,我就在这里等。」实弥将一捆带刺的藤条背在身上,尖锐的刺立刻扎进皮肤,流下细细的血线,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单膝而跪,恭敬的态度简直和昨天判若两人。 小侍女吓跑了,她要赶紧去找伙伴八卦。 日上三竿,纸月乌才抓了抓头髮,往旁边看了一眼。 药郎的手臂还箍在他腰间。 挣了一下,没挣动,让想要去解决一下晨间生理问题的人有些着急。 他轻轻推了药郎一下,声音带着些鼻音,听上去意外地柔软:「放开,我去趟卫生间。」 药郎睁开眼,眼底光芒一闪,原来早醒了,笑道:「一起?」 纸月乌简直被他惊到了,这厚脸皮。 连忙将人蹬开,他素来自持,晚上闹一阵还可以,早上就觉得不大得体了。 两人收拾完毕后,一打开门,就看到光着半身,滴答流血的实弥。 纸月乌:... 这是做什么?负荆请罪? 实弥抬起头,又飞快地移开目光,低声道:「我给两位大人赔罪,之前误会了大人,多有失礼,请两位大人海涵!」 纸月乌道:「起来,祢豆子恢復正常了?」 实弥兴奋道:「是,她还保留着鬼的身躯,可以使用鬼杀术,但完全恢復了人性,可以交流,不怕阳光,也不想吃人,现在正在紫藤花架下晒太阳。」 纸月乌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他早就说了,所谓的鬼,只是一种扭曲的异化,归根结底,还是令人变强的途径罢了。 「大人,我们有许多人想申请变成鬼,您看怎么安排?哦,主公大人说了,从此鬼杀队可以任您驱策,您如果还有什么条件,也可以一併提出来,我们会最大限度地配合!」 这么上道?和昨天那恶劣的态度可大不相同。 纸月乌朝药郎甩了个『瞧』的眼神,像显摆的小孩子。药郎唇角勾了勾,心中的宠溺怎么也忍不住。 眼见马上要溢出粉色泡泡,纸月乌连忙咳了一声,道:「很好。当务之急,是先改善一下你们主公大人的身体,毕竟之后的计划,还要劳他费心。」 第71章 鬼王的心理治疗 然而, 纸月乌不打算在大宅待下去了,虽说这里物事齐全,但风水实在太差。 和主公商量之后, 大家同意搬到西餐厅去。 幸好装修时留了个心眼, 有不少空房,要不真装不下这么多人。 至于不如这边方便...有他精心布下的灵气大阵供养, 还要什么自行车。 于是, 在鬼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 鬼杀队弃了老巢, 拖家带口、浩浩荡荡地搬到了城里。 负责接待的珠世小姐简直震惊:老闆也太能耐了, 招来这么多不要钱的员工! 鬼杀队同样很震惊:一、二、三、四、五,小小一间店藏了五个鬼,兔子都没这么能藏吧。 鬼员工与柱员工的第一次会面,在纸月乌的威压下, 还算和谐。 主要是珠世小姐用灵草给鬼员工们改造了一番,从让人厌恶的鬼里鬼气, 变成可可爱爱的猫里猫气。不是头上冒着猫耳朵,就是身后垂着毛绒绒的大尾巴, 广受顾客好评,夸奖这家店的cos真不错。 「新员工如果想改换形象, 也可以找我哦~」珠世小姐笑得一脸温柔。 柱:「...」这个女人, 比鬼恐怖! 为了更好地训练世界之子, 纸月乌挖了个巨大的地下训练场, 每天教导员工更上层的吐息方式、修炼方式。 这个世界的修炼功法太过粗糙, 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传承好, 上限又低, 还损耗身体。 柱们本来对新的修炼方式有些抗拒, 担心纸月乌把他们带上歪道。 可当他们发现,新方法不仅更快更好,让身体面貌焕然一新、实力更上一层楼后,纷纷叫起了真香。 第127页 除此之外,纸月乌做的营养餐也很香。 病歪歪且毁容的主公,现在能倒拔垂杨柳、胸口碎大石了。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皮肤光滑,笑声爽朗,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力量不足的蝴蝶忍,如今砍鬼头如切西瓜,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嘎嘣脆,单手就能抬起蜜璃。关键是身材依旧纤细优美,完全没有肌肉虬结的烦恼。 而蜜璃这个食量很大,总是吃不饱的小姑娘,如今终于尝到了饱腹的滋味,她满足地长长吐一口气,感觉自己达到了幸福巅峰。 至于浑身伤痕累累的实弥,如今搓澡总是有点儿不习惯,滑熘熘的一身好皮,再也不会下雨天发痒疼痛了,可惜就是太白了,搞得他有点儿像小白脸。 ... 总之,鬼杀队的诸位从来没有过这么舒坦的日子。 给他们补养了一段时间后,纸月乌开始执行『人变鬼』计划。 将鬼杀队的柱,全员变成不怕阳光,没有弱点的鬼。 柱们并没有异议。 或者说,他们对纸月乌的信任,已经与主公齐平。 纸月乌拿来几小管血液,这些血液是梦魇与不累在实验前留下的血,现在的他们已经变成了新鬼,血液已经丧失了令人变鬼的能力。 变成新鬼后,这两位曾经的下弦变得平和多了,虽然还是不能摘下嘴套,但能晒太阳,也不用受吃人慾望的折磨,挺满足的。 难兄难弟甚至有空还会回忆下过去,唠唠嗑,每次结尾必定嘆息一声:「唉,要是咱们先遇到的不是该死的屑老闆,而是纸月老闆,那该多好啊!」 但人生走岔了就是走岔了,后悔也没用,所以他们现在,看到鬼杀队能够直接变成新鬼,小眼神都带了点羡慕嫉妒。 柱们喝下了血,趁鬼化还没有发作,赶紧开始吃菜。凉拌秋葵、堆满捲心菜的大坂烧、蓝色彼岸花天妇罗,一咬外壳,又香又脆,里面的彼岸花还是生的,脆生生又多汁,咔嚓咔嚓,味道是清甜的。 吃着吃着,大家都忘了变鬼这一码事,专注地品尝美食。 那什锦素菜的减脂汤好喝,用麦饼夹着汉堡肉、海绵蛋和莴苣叶子的汉堡也美味到了极点,章 小丸子里有蟹肉、虾球、q弹的章 脚和一整只小章 ,甜美的紫甘蓝增加了蔬菜的清香,木鱼花和酱汁儿更是点睛之笔。大家吃得痛快极了,等肚子填饱,满足地唿出气来,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咦,变鬼成功了吗? 当然成功了。 从此,鬼杀队改名为新鬼组,他们既具有柱的能力,又拥有鬼的体质,是当之无愧的新一代鬼。 他们在阳光下迎来新生,手握日轮刀,施展鬼杀术,衣襟上佩戴着茂盛的紫藤花,从此有了长久不朽的生命,永远地守护这个世界。 鬼杀队集体向纸月乌行礼,纸月乌摆了摆手,仿佛没将这巨大的转折当一回事。 主公也鞠下了身子,道:「新鬼组主公之位,随时恭迎您的到来,新鬼组从此愿意做您忠实的刀剑,您手指之处,便是我们出击的方向。」 纸月乌倚在药郎身上,道:「不用这么客气,帮你们也是在帮我自己,如今宝剑已经锋利,是时候向这个世界展示锋芒。这是一幅鬼分布地的地图,你们去这些地方,争取在半个月内,将所有的鬼抓来,尽量活捉,他们虽然可恨该死,但也应物尽其用。」 如果是以前,柱们怎么也得据理抗争一番,但现在,大家齐刷刷喊了声『是!』,便话不多说,直接去做。 毕竟,他们的脱胎换骨,重获新生,全是纸月乌给的。 试想,如果凭以前的他们,哪里有这样的底气?每一次与鬼战斗都是濒临死亡,血迹斑斑,大多数时候都是惨胜。毕竟双方实力太不对等了。 鬼能快速治癒,有鬼杀术,还能死而復生,而他们有什么?不过是靠坚强的意志和向死的决心,每一次战斗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豁出命去驱除邪恶。 而现在,再也不必面临同伴的死讯,再也不用体会无力的痛苦,他们是强大的,是完美的,面对那些骯脏的生物,他们充满自信,手到擒来! 这,如何不让他们充满感激,愿意用生命报答这份恩情? 看着新鬼组远去的身影,连曾经文弱的主公都提着一柄大刀,纸月乌有些欣慰。虽然说这是天道的任务,但对他来说,治癒他人,也确实能让他获得快乐。 在孤寂的百年中,他也是靠着这份快乐,努力地支撑了下来。 药郎道:「我们要不要去会会那只鬼王?」 纸月乌懒懒道:「地图上唯有他的位置没写,还是不费心去找了。等他发觉不对,自然会主动上门。而且,由世界之子出面料理,我们获得的气运更多一些。」 药郎笑道:「我看你是单纯犯懒。」 纸月乌歪了歪头,琉璃色的眼眸在阳光下漂亮得惊人,道:「我辛苦了那么些年,还不让我好好歇歇?」 闻言,药郎心疼了。他于情话一道不太擅长,在轮迴期间他一向很少说话,也就斩妖除魔时询问缘由时话多一些。 这让他有点儿着急。 很想多说些什么,将纸月乌空寂的百年补回来。 纸月乌看他眉眼拧起的样子,笑出声来,道:「莫急,慢慢想给我听。」 是,只要这个人在他身边,便什么也不怕了。 第128页 纵使隐藏在暗地里的魑魅魍魉还有许多,但身畔有这样一袭似青似蓝的衣角,他便心满意足了。 新鬼组鱼s烟生的效率很高。 半个月不到,便陆续归来。 纸月乌原本以为会有人空手而归,毕竟那张地图真实性不可考,但没想到,每个人都有所收穫。 新鲜的、活蹦乱跳的鬼,像从河里捕来的大鱼,『哗啦啦』地倒进仓库,经主公介绍,下弦的所有鬼、和上弦的一些鬼,除了鬼王无惨、黑死牟,和老跟着鬼王弹琵琶的鸣女,都在这里了。 被抓住的鬼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这,这是怎么回事?鬼杀队和鬼互杀了百年,实力不相上下,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总之谁也干不掉谁,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可现在呢,他们刚一露头,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鬼杀队三下五除二地捉住了! 他们吃了什么药吗?实力怎么会这么变态??? 被捉的鬼懵懵懂懂,百思不得其解,大家互相瞧瞧,又是一惊:怎么,下弦被抓也就抓了,这好几个上弦大人是怎么回事? 上弦大人们无脸见人。 纸月乌对新鬼组还有点儿耐心,对这些鬼却是多说一句都嫌累。 他让不累去解释,然后让珠世去负责整个流程。 哦,珠世小姐已经变成了新鬼,除了打理西餐厅日常事务外,还经常组织员工半夜去给王公贵族们送送温暖,推动福利社会、教育事业的稳步发展。 她做事极其利索,言简意赅地向鬼们解释了现状,然后依照他们的态度,採取不同的对待方式。 宁死不从的鬼放在大锅里蒸,蒸老实了也就好了。 听话的鬼一人发一个嘴套,戴上去后就永远摘不下来。 然后是轰轰烈烈的赎罪期,带着这些鬼进行劳动改造,从疏通下水道到孤儿院养老院打扫,从抓捕坏蛋到安抚受害者,总之怎么折腾怎么来,一时间,全城的犯罪率为0,连本地帮派都学会了文明用语,对被勒索者一口一个『您』,唯恐半夜有鬼敲门。 等这些鬼改造得差不多了,八荣八耻倒背如流,珠世小姐才给他们安排上『新鬼套餐』。 西餐厅现在每晚的晚餐,都得用一张大长桌,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纸月乌和药郎坐在上首,看着屋子里这样热闹,都很欣慰,不知不觉间,西餐厅竟壮大到这个地步。 为了吸引更多的鬼,纸月乌让员工们放出传言:橙灯巷有一家西餐厅,藏着能让鬼变强的食物,吃过的鬼都说好。 由于传言来自鬼,得到消息的小鬼们压根没有生疑,还真以为是厉害的大鬼开了恩,发福利呢,美滋滋地就跑来了。 结果进门一瞧—— 是同类没错,但为啥这么多? 等等,鬼杀队为什么也在? 咦???上弦大人,你们怎么都在??? 群英荟萃,鬼柱开会吗? 无数小鬼就这样落入了『甜蜜』的陷阱。 而这一切,鬼王无惨完全不知情。 毕竟他是个善于隐藏的傢伙,因为害怕下属会将他的信息泄露出去,丧失神秘感...好吧主要是怕鬼杀队追杀,连名字都不让提,更别说让他们与自己随时联繫了。 他是鬼王,只有他召唤别人的份儿,可没有别人召唤他的份儿。 于是,无惨在疗养院度过了一段舒心快活的日子。 至于为什么在疗养院...说来话短。 自从被一个叫五条悟的傢伙打伤后,他身上留下了一些小病根,最让他气恼的就是——异化后总想上厕所。 憋不住,根本憋不住,简直像被敌人吓尿了似的。 于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无惨只能来到疗养院,接受一个叫大蛇丸的医生的心理治疗。 第72章 鬼王来了 「...就是心里太紧张了, 恐怕你经歷过什么特别深刻的事,给你留下了惨痛的身体记忆,不断重复当时的行为。」容貌阴柔的男子在纸上写写画画, 最后总结道。 无惨『哼』了一声, 笑话,有什么事能让他吓到。 这时, 一双七彩琉璃眸在脑海中一掠, 他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哆嗦。 该死, 这特么比花札耳饰还吓人! 无惨阴沉着面色, 拽了拽尿布, 道:「怎么解决?」 好心的大蛇丸大夫一笑,道:「两个办法,一是解决掉你恐怖的根源,二是寻找强大的庇护。」 「言之有理。」无惨不得不承认道。 他选一。 毕竟这个世界放眼望去, 还有谁比他强,够资格当他的靠山呢?所以只能选一了。 反正他手下的炮灰多的是, 无需自己出面。 无惨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贊。 「现在的问题是,找不到人...我是说给我造成恐惧的那玩意儿。」无惨道。 大蛇丸递过一张名片, 慢条斯理地道:「这是一家很不错的事务所,如果你愿意的话, 或许可以约个时间谈谈。如果你能完成它们的条件, 我相信它们也会付给你满意的报酬。」 无惨接过名片:「气运公司?」他嗤笑一声:「我倒要瞧瞧, 它们有没有这个资格与我合作。」 大蛇丸笑而不语。 坐井观天的鬼王, 比一只□□还好煳弄。 当天下午, 无惨给名片上的公司打了电话。 第129页 很快, 大蛇丸请他去会客室, 说气运公司的人到了。 鬼王换了套女装, 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涂了口红,照镜子嘿了一声,这姑娘,真俊。 然后便风姿绰约地去了。 隔着老远,他看到会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个比他更为美艷的女人。 不但美艷,周身还萦绕着一股媚意,她的额头有两个圆圆的墨点,脸颊削瘦,脖颈修长,但体态却很妖娆。 「你是气运公司的人?」无惨有些不爽。 女人轻轻笑了一声,道:「是,鬼王大人,您可以叫我羽衣狐。」 羽衣狐。 无惨并不知道这个名号的厉害之处。 在另一古老世界,羽衣狐曾是京都之人的噩梦。 她专吃婴儿的心肝,乃至为了产子,劫掠了不少有特殊能力的公主。 如果不是被奴良组的一代目超度了,说不定她现在也和这位鬼王一样,盘踞在小小的世界里心满意足呢。 而她这一趟来,就是为了劝说鬼王,与气运公司联手,共同对抗天道。 她绝口不提鬼王的心病是气运公司造成的——都怪那个蠢系统,绑架谁不好,竟绑架了咒术世界的天道宠儿。 天道的打击异常疯狂,那一次就连气运公司也险遭泯灭,恢復了好久,才勉强重新运转。 而这件事,竟是许久之后才调查明白。如果早知道,早该将那个系统弄死,还能容许它在外蹦跶那么久? 羽衣狐保持着和煦的笑容,道:「您要找的人,我们知道在哪里,也可以送您过去,甚至还能提供对付他的方法。但条件是,您要配合我们杀死这个世界所有的柱。」 她还有半句话没说,那就是鬼也得杀。 毕竟,鬼也可以是世界之子。羽衣狐心道。 本来,给世界之子注入厄运,便可以很快地消磨掉他们。谁知,那个石像轮迴时散了那么多金羽出去,反而延长了这些世界之子的时间,真是可恶。 无惨『呵呵』道:「说得轻巧,那些柱都狡猾得很,我和他们斗了这些年,还是没死绝,如今又出了个带花札的...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羽衣狐拿出了几根针管,里面的黑色液体挣扎不休,好像具有生命一般,道:「这是我们公司最新研制的咒灵药剂,能够让鬼变成咒灵,变成咒灵的鬼,将不怕阳光,趋于完美,鬼王大人,难道不想试试吗?」 羽衣狐走后,无惨捏着那几管试剂,陷入了沉思。 这玩意儿,真的能帮他消灭鬼杀队? 于是,无惨穿着女装,扭啊扭地离开了疗养院,回到了无限城,打算将下弦召集过来,先制造几个试验品。 然而,一个鬼都没来。 鸣女的琵琶都弹不下去了。 无惨掐着大腿,气抖冷:「要造反啊...要造反啊!好,好,一个个翅膀硬了,敢不搭理我,找死!」 他要召集上弦,灭了这群小渣子!当初创建下弦就是个错误,一茬茬的,光给鬼杀队餵刀了,现在连他也不放在眼里了,要这些完蛋玩意儿有什么用! 无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鸣女赶紧弹了一首《欢乐颂》,营造出热闹欢乐的气氛。 无惨又等了一天,屁股都坐疼了,然而,上弦里来得只有一个黑死牟... 大大的无限城里,寥寥的三个人。 鸣女很尴尬。 黑死牟也很尴尬:「可能...可能他们在忙?」 「忙个屁!」无惨气炸了:「员工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昼夜不休地为老闆服务吗?」 黑死牟&鸣女:不愧是你,屑老闆... 「算了,我要亲自出马,看看这些忘本的东西在干什么。」 无惨抬起屁股,绕到后面,不一会儿,换了一套男装。 嗯,还是男装方便一点。 鬼王检查了一下裤链,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仅剩的两员大将跟在后面,悄悄对了个眼神。 【要不要告诉他,尿布露出来了?】 【不要吧...】 三人组先去找了童磨。 没别的原因,极乐教离得近。 刚来到村外,就看到一群鬼杀队队员正在巡逻。 到处都挂着大红标语『要想富,先铺路』『靠双手劳动,不赚缺德昧心钱』。 无惨:「极乐教呢?」 黑死牟眨眨六只眼,眺望了一下,道:「没了。」 无惨:「没了?」 黑死牟:「宅子都改建了,改成『鬼之迷宫主题游乐园了』。」 无惨一歪头:「你去打听一下。」 黑死牟去了,打听完了,回来老老实实地道:「童磨死了。」 无惨厉声问:「怎么死的?」 「外来游客买了假冒伪劣的教主裤衩,怒而拔刀...」 这是鬼杀队散布的说法,为了恐吓村民们再别搞诈骗。 无惨捏紧了手指:「下一处。」 下一处是花街。 「哦?你说妓夫太郎啊,早就不在了,和他妹妹好像被请到什么西餐厅打工了,呃,他们俩的酒钱还没结,你们给结了?」 「找死。」无惨转身就走,顺便踢倒了老闆的柜檯。 他脾气好的时候还算有涵养,但现在实在是气狠了。 说实话,即便活了百年,鬼王依旧挺小心眼的。 第130页 下一处、下一处、下一处... 所有的鬼都失踪了。 而大多数人都提到了『西餐厅』。 「这个西餐厅,到底是何方神圣?」无惨道。 莫非在他疗养的时候,冒出了新的鬼组织? 「无惨大人,我抓住了一只小鬼,他在发这个。」 黑死牟拿着一张宣传单过来。 无惨接过一看—— 勐鬼浪漫主题西餐厅,想变成不怕阳光的鬼吗?想告别吃人,尝试低卡健康减肥餐吗?蓝色彼岸花沙拉+鸡胸肉套餐等你来尝!现在预订,只要98! 地址:橙灯路27373号 无惨的目光,凝结在『蓝色彼岸花』的字眼上。 「去看看。」他道。 ... 傍晚,三只鬼终于找到了橙灯巷。 「就是这儿?」无惨面色阴沉,已经做好了弄死店老闆的准备。 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他的员工都到哪里去了。 总不能是真的在西餐厅帮工吧... 「欢迎光临!」 随着热烈的欢迎声,无惨推门的手停了。 他张大了眼睛—— 猗窝座、半天狗、堕姬、妓夫太郎... 还有炭治郎、祢豆子、鬼杀队的柱、卧槽,连那个病秧子主公也在! 都是熟人啊... 店里的员工们也张大了眼睛—— 无惨!!! 屑...前老闆来了! 这一刻,堪称鬼灭世界尴尬的最顶点。 员工们拼命腹诽: 你动一下? 我不动,你动! 餐厅内与餐厅外的人,目光交织,无语凝噎。 餐厅内的人想出去,餐厅外的人...想冲进来把他们都掐死。 纸月乌恰好路过,随口问道:「有客人来,怎么不赶紧请进来坐坐?」 员工们僵硬转头:您,您知道他是谁吗? 纸月乌皱起了眉。 神识扫过无惨三人组,这个鬼好像实力不错...等等,鬼王? 纸月乌轻笑一声:「久仰大名,这顿饭我请。」 他亲自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您不敢进来吗?」 说实话,无惨不敢。 他是能躲则躲的人。 可现下这个场合,看看吧,老员工、老对手、老仇人都在,后面还跟着仅剩的两个下属。 他能转身就走吗? 这不是要被嘲笑到死的节奏吗? 于是,无惨深吸了一口气,抬脚—— 扭头就走。 笑就笑吧,苟命要紧! 可惜,到嘴的肉,怎么可能让他跑掉。 纸月乌一挥手,缭乱刀光挡住了无惨的去路。 黑死牟立刻就要动手。 身后却突然出现了一名灰发男子,剑光一闪。 鸣女的琵琶弦应声断裂。 敞开的大门突然爆发出无限吸力,一股混沌的气息瀰漫开来。 药郎袖袍舞动,此时,他便是混沌中心。 从未见过的神秘力量,把三鬼拉进大门,『砰』地一声,大门关闭,隔绝内外。 无惨大怒,开始鬼化,外形变得狰狞恐怖。 然而这时,店里所有的人,都开始鬼化,比他更狰狞、更庞大、更恐怖。 那种气息,竟然让他瑟瑟发抖。 仿佛自己是一只刚诞生的小鬼,看到了比自己强大得多的同类。 无数的新鬼将他包围起来,缓缓地笑了。 「无惨...我们等你很久了。」 「...嗷!」 今晚,註定是一个热闹的不眠夜。 第73章 狐 这是纸月乌来到新世界的第一场雪。 细碎的雪花像是泼洒的糖粉, 给鬼灭世界增加了一点甜意。 苹果木在火炉中哔剥作响,跳跃的火焰将屋中人的脸庞染上一层红,大家围坐桌旁, 每个人的杯子里都倒有满满的气泡酒。 长桌上摆满了菜餚, 中间硕大的火鸡格外瞩目,焦橙色外皮上刷着蜂蜜, 晶莹诱人, 另外点缀了一些碎叶和小浆果。 帘子一掀, 纸月乌端出一大盘披萨, 甜咸两味, 一边是紫薯香蕉撒着葡萄干,一边是土豆火腿小香肠。馅料陷在厚厚的、金黄的芝士里,铲起一块能拉出好长的丝。 善逸两种口味各来一块,大口咬下去, 激动到流泪:「呜呜呜...好吃!」 紫薯的甜美、香蕉的软糯、巧克力酱和芝士的绝美融合,口腔里塞了满满香甜的味道, 让人满足得停不下来。 甜的吃腻了,再来一口咸的。土豆、芝士、火腿是什么神仙搭配?鲜香筋道的薄肉片, 每一片都把鲜美压缩到了极致,幸好有土豆又绵又沙的包容, 中和了鲜味, 口感丰富, 层次鲜明, 很快一大块便下了肚。 在这个庆祝鬼王被灭的日子里, 最高兴的便是鬼杀队了。没有人死, 没有人伤, 煎熬百年、痛苦百年的噩梦就这样结束了, 反而让他们觉得像在做一个不真实的、幸福的梦。 而鬼的心情则有些复杂,他们是不能上大桌的,只能挤在小桌。不过郁闷的倒不是这个——鬼王无惨...这个将他们引入歧路的兇手就这么死了,以后该何去何从呢?饮下辣辣的气泡酒,众鬼的心情也变得微醺。 「多好啊...以后再也不用吃人了,像纸月先生说的那样,加油赎罪,反正有漫长的日子可以去忏悔。」猗窝座道。 第131页 「你打算以后干啥啊?」 「回老家,当个护林员。」 「我和妹妹也金盆洗手了。」妓夫太郎道:「不过以后做什么还没想好。」 新鬼组那桌也在积极讨论:「以后咱们这个组织就解散了?别啊,挺捨不得的。」 「要不主公大人带着我们开武馆吧,接受委託当保镖之类的。」 「嘿嘿,」蜜璃喜滋滋地瞥了一眼小芭内,「我和伊黑先生马上要结婚啦,大家到时候都来参加婚礼啊。」 「诶?!恭喜恭喜!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竟然之前没发现?!」众人连声祝贺道。 纸月乌开始思索给蜜璃准备什么礼物,他可太喜欢看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药郎轻轻捏了捏他的手,看上去也很喜欢。 珠世小姐和蝴蝶忍在商量贫困儿童的救助事宜,她们已经打算合作,共同做一番事业... 屋外的风雪越发大了,屋内却温暖如春,每个人都洋溢着笑容,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圆满。 然而,在另一边,有狐正愤怒到发疯。 「那个蠢系统绑定的人竟然去了其他世界,而且,他上缴的气运都是假的?」羽衣狐厉声问道。 她的面前,漂浮着一只瑟瑟发抖的系统,小声道:「天道屏蔽了他的痕迹,我们也是最近才核查到气运数不对...而且,那个您捡回来的蓝丸,不是说了有个很厉害的人,破坏了奶牛猫系统的计划吗?应该就是那傢伙!」 羽衣狐眯了眯眼:「就是那个人?叫什么名字?」该死,她以为打败蓝丸的只是文野世界的世界之子,没想到也是个世界偷渡客。 如果纸月乌听到这话,得纠正她:别混为一谈,你才是偷渡客,我可是合法的天道合作人。 「不行,我要赶紧去联络鬼王无惨,一起干掉这个变数。」羽衣狐站起身,高跟鞋踩在地上咔咔作响,一边向外走,一边给大蛇丸打了个电话:「...事情就是这样,必须得加快速度,解决掉这个麻烦。」 然而,她的神色很快由愤怒变得惊愕,最后整张脸都花容失色,扭曲可怖:「鬼王已经死了...以及,他叫纸月乌?」 纸月乌... 羽衣狐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个名字。 竟然是他,竟然是他! 美艷的女人微微发起抖来,她怎么也想不到,有生之年,竟还会和这人有了联繫。 像是冰冷的梦魇攥住脚腕,羽衣狐的脚步停住了。 她曾是京都的大妖没错,连妖怪世界的天道宠儿——滑头鬼一代,也不能完全消灭她,他的儿子滑头鬼二代因她而死,至今滑头鬼家族还继承着她的诅咒,正因如此,气运公司才吸纳了她。 进入公司后,她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去往修仙世界,勾引一位世界之子——青狮王。 这个任务竟然有天道的参与,让刚入职的羽衣狐十分不解,天道与气运公司不是敌对的关系吗? 但有天道支持,无疑是非常方便的。她被赋予了龙族身份,成功进入青狮王府,成为侧妃。而同时,上层发来消息,天道合作的唯一条件,就是干掉一位天厌之人。 可是,像所有不靠谱的甲方一样,天道并未给出那位天厌之人的具体特徵,只说应该是个小孩子,应该在青狮王府这片区域,应该有些特别之处。 羽衣狐:哈。 青狮王府林林总总有僕役上百人,不提府内有小童儿、小侍女,就是府外的下房,也有不少僕役的孩子。 身为王妃,她不可能亲自去翻找,做出违背身份的事,于是,她用精魄和血肉捏了一个孩子,充当自己的亲子,方便各处观察游走。 一个不够,后来她又捏了两个。 愚蠢的世界之子,那位青狮王,对她这『三个儿子』简直爱若珍宝,因此冷落了王妃,对世子也毫不关心。 羽衣狐自然是得意的。 不过,这倒给她提了醒,尊贵的小世子也有可能是天厌之人,于是,她吩咐『儿子们』多多挑衅世子,看看他到底有没有特别之处。 还真有。 在孩子们的打架中,她的『二儿子』无意咬了世子一口。 血进入唇齿,是似曾相识的味道。 这味道无比尊贵,天地罕有,还是她小的时候,族里的九尾狐祖奶奶碰巧发现了一只金翅鸟尸体,拖回族中,给每个族人都分了一口。 那口感和大补之效,让羽衣狐一辈子都忘不了。 而如今,她尝到了更鲜活、更醇美的金翅鸟血。 这珍贵的血肉,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凡人之子的身上? 羽衣狐几乎断定,世子便是那位天厌之人。 她开始谋划他的死亡。 而自始至终,她都没注意过世子身旁的小跟班。虽然纸月乌长得清俊脱俗,小小年纪便气韵自生,但充其量也只是个下人而已。 劝说青狮王并没有费太大功夫。 甚至因为儿子是金翅鸟的身份,他认定王妃也是金翅鸟。(不是的话,那就是王妃给他戴了绿帽子,更该杀。毕竟他是纯狮子。) 一大一小,正好分食,人人有份。 羽衣狐没想到青狮王会如此爽快,倒很符合传闻中男人的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 头碰头地密谋一番,决定小的对付小的,大的对付大的。 第132页 反正王妃与世子在他们的武力值下,根本没有反抗余地。 而事情,果真如料想的一般顺利。 第74章 新的出发 吃了掺有狐族秘药的饭菜, 王妃和世子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然后,一切都如她所愿。 沉浸在得意与满足中,羽衣狐怎么也没料到, 那个跟在世子身后的小跟班, 秀气的小书童,会突然爆发。 那一刻, 她才知道, 自己看走眼了。 不畏天道, 无视限制, 如鲸吞牛饮般吸纳灵气, 实力节节攀升,转眼间便成了她无法抗衡的存在,这才是真正的天厌之人。 可惜,她知道得太晚了。 刀光如雪片, 如流星,锐利地划破空气, 眼还未眨完一下,身体已经缓缓裂开。 没有一声尖叫, 战斗压倒性地、安静地结束。 残存的意识,只听到了一声声恶狠狠的咀嚼声... 四分五裂的神识, 在很久之后才慢慢聚合, 她被公司回收, 却患上了严重的心理障碍。 很长一段时间, 她完全吃不下任何东西, 只要一张嘴, 耳畔就会响起那狰狞的咀嚼声, 肉被撕扯, 血被吸吮,连骨头都嚼成渣咽下,深入骨髓的恨意仿佛要溢出来,她真的崩溃了,无论躲在哪里,那声音如影随形,好像在提醒她,杀人者,恆被杀。 如果不是公司一直没有放弃她,还请了大蛇丸医生为她做心理治疗,她可能真就挺不过来了。 每个深夜,她都会想起这些耻辱:被杀的耻辱,以及对自己糟糕模样的羞耻——连老仇人滑头鬼都没让她这样害怕过。 可能是,那个少年太狠了。 羽衣狐攥紧了手机。 这么多年,她只能做一些hr类的招聘工作以及联络工作,根本不能下场亲临一线。 心里总是紧张害怕,只有和那个蠢系统相处,才能轻松一会儿——因为它实在太蠢了,蠢得让人忍不住想笑。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没处理它的原因。 虽然那傢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至少能让她心情好点。 没想到,她会栽到这么个蠢玩意儿身上,它竟然绑定了纸月乌! 羽衣狐恨到犬齿外露,要不是不知道系统埋在哪儿了,她真想把它拉出来鞭尸。 但现在的问题是,她和纸月乌,就处在同一个世界。 这个认知,让她从头皮一直凉到脚后跟。 不行的吧...会被杀的吧,鬼王都已经死了,那么她... 羽衣狐不敢再想了。 她要立刻回公司,跑回房间,掀开被窝,躲起来! 可是就这么逃了... 羽衣狐有些不甘心,长眉拧在一处,本想向上面申请回去的想法慢慢熄灭。 不,不对。 如果遇到害怕的事就逃避,那她岂不是要一辈子活在纸月乌的阴影下? 如果一直不能克服心理障碍,亲自参与气运收集,她又有什么脸继续充当公司干部,领着高薪水,享受好待遇...这对得起公司的栽培吗? 这话要是让各位老闆听见了,得贊一声,这年头,打工人的觉悟还不如一只狐狸。 羽衣狐决定反击。 但她没有失却谨慎,鬼灭世界是不能多待了,鬼王已经死了,她孤身一人是对付不了纸月乌的,但是...倒可以将他引到那个世界... 既然要除去纸月乌,当然要选择对她有利的战场。 妖怪世界,京都。 在那个世界,没有人能够辖制得了她。 滑头鬼家族已经没落,一代成了秃头老头子,二代已经惨死在她的手下,至于三代,呵呵,不过是个只继承了四分之一妖怪血脉的小杂种而已。 而她在吞噬无数世界之子(具有特殊能力的公主)后,实力、气运已经能与天道抗衡。 羽衣狐打好主意,高跟鞋重新发出轻快的声响,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 狂欢了一夜后,纸月乌给员工们放了个假,关门闭店,享受与药郎的两人时光。 乱步先生不知用什么途径,寄送来了在清醒大楼租房间的漫画家的漫画。 《厨圣的佛系美食日常》据说已经扑了,原因不仅仅是加入了狗血渣贱和追夫火葬场,后续走向还跑到了废土和赛博朋克,主角也由单纯的做美食变成了开机甲拯救世界。 读者们直唿看不懂,上网激情辱骂了漫画家大半年,越骂越兴奋的漫画家决定赶紧蹭一波热度,创作《厨圣2》,纸月乌对此表示活该。 倒是另一部用于洗眼睛的动漫《怪怪喵》很有意思,浮世绘风格,主角竟长得很药郎一模一样,一翻备註,竟是乱步先生联繫了药郎轮迴时的世界,请各位天道宠儿帮忙创作的。 这份礼物真是贴心又饱含心意,纸月乌暗暗决定,以后有机会还是要回去一趟,报答乱步先生对他的关照。 cd里附有朋友们的留言,中也的留言很有个人风格:别死在外头了啊! 森先生很官方:祝小先生在外一切顺利。 红叶姐则是满满的关心:小乌,注意身体和保暖~ 芥川则严肃中透着淡淡的情愫:每每望见天上寒月,便忆起先生的笑貌。 夏目先生则大幅度介绍了猫猫日常,结尾缅怀了一下大黄,说怀念和大黄一起压马路的夜晚。 提起大黄,纸月乌心里沉甸甸的。 第133页 虽然大黄已经寄了,但江湖上处处有它的传说,死后依然被钉在耻辱柱上。 药郎端着两杯饮料进来,瞥了一眼正在播放的画面,笑了笑:「我都不记得了,真亏他们能还原出来。」 纸月乌将纸条放在一边,往床上一倒,拍了拍身边,道:「一起看。」 窗外刮着寒风,不适合出去,纸月乌已经打算用看动漫的方式消磨掉这一天了。 论和动漫主角一起看动漫是什么感受? 纸月乌的感受是,可以随时剧透! 看到不懂的地方,就扯扯药郎的袖子,问:「那个童子是怎么出现的啊?好诡异。」 「老闆娘是幕后兇手吗?」 「真亏你有耐心慢慢探查这一切,要是换我上,直接就把客栈掀了,然后带着孕妇换一家住。」 而药郎对他的问题笑而不语,他知道纸月乌不是真的想得到答案,要是剧透得太明白,说不定月哥哥反而会不满。 「...等等,这是我?」纸月乌望着从药郎身形中分出的金纹魔相,没想到还有自己的戏份。 药郎瞥了一眼,笑道:「加在这里,倒很巧妙。」 纸月乌也觉得不错。 他与药郎,本该是合为一体的。 说起这个话题,纸月乌有些郁闷。 自从和药郎相认,两个人不是没有做过亲密的事情,但每次都是浅尝辄止。纸月乌倒不是对此类事情有多热衷——修道者清心寡欲,很能控制自己的欲求。 但恋人表现得太过理智,却也容易产生怀疑,是自己的魅力不够,还是恋人的能力不行?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很难让人感到愉快。 纸月乌一边状似认真地,看着艺术加工过的药郎过往,一边忍不住胡思乱想,当看到背景中些许露骨的图案后,他轻轻抓住了药郎的手。 察觉到怀中人的小动作,药郎低下了头。 纸月乌的脸在这一刻仿佛烧着,清冷自持的人一旦放开自己,效果异常惊人。他叼起药郎的衣襟,鼻尖在他的锁骨上蹭了蹭。 药郎怔住了。 画面上的和尚们正做着阴私的把戏,细细的声音像挠人的钩子,怀中素来清冷的白雪覆上了一层粉,像一块清甜诱人、急待舔舐的冰激凌。 阴冷寒冬,暖融融只穿单衣的屋子,还有什么比吃冰激凌更惬意的吗? 药郎的眼睛跳动着光芒,俯下身去,温柔地含住了冰激凌的尖尖。 他一直苦恼于自己并不完整,期待一切圆满后,再给他的恋人最好的体验,但在心爱之人的身边时时隐忍,何其困难?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暗暗地解决,不希望露出急迫的面孔,吓到了他干净矜持的少年。 但没想到,少年也是想要的。 发觉了这一点,药郎从心底泛起微笑。 本想等到一切完美的想法悄然打消,原来只要彼此喜欢,一切时刻都是最完美的时刻。 屋内的温度不断升高,两人都是初次,选择了一个常规的姿势,像是第一次写情诗的少年,充满好奇地揣摩、学习、应用、实践。笔落在雪白的纸页上,轻点出优美湿润的笔痕,无数灵感急欲迸发,怀着喜爱的心情,写出最美的诗篇。 然而正待落笔时,窗户突然被『轰』地炸开,风雪鱼贯而入,碎玻璃溅得到处都是,药郎宽大的袍服一卷,将神色迷离的少年拢入怀中,气机扩散,将人遮得严严实实。 一个大冬天光着大腿的美艷女人,踩着一地玻璃碎屑,走了进来。 她盯着药郎的脸,有些发怔,莫名觉得眼熟,但纸月乌才是她此行的目的,于是开口道:「纸月乌,在吗?」 纸月乌已经清醒过来,从药郎臂弯中探出脑袋,声音冷得像结了冰碴:「你是谁?」 「呵呵,不记得妾身了?」羽衣狐撩了撩头髮:「金翅鸟的味道真不错,哦对了,你母亲也是我见过的最不自量力的人类,这么多年也很难忘怀呢。」 药郎沉了声音,道:「龙姬?」 「你知道我?」羽衣狐笑道:「龙姬不过是我的一个身份,其实呢,我是气运公司的人。」 「纸月乌,你当年杀了我和儿子,现在,你又抢夺公司的气运,成为了气运公司的通缉犯,我们的梁子,可是结得不小呢。下一个世界,我在妖怪世界等你,希望我们能彻底解决。」 「当然,如果你害怕了,也可以不来。」羽衣狐轻轻一笑,「现在的我,可是今非昔比,让我瞧瞧你有多少长进。」 羽衣狐一边挑衅,一边飞快退走,她不敢多留,怕打脸来得太快。 纸月乌也就是没穿衣服,否则三刀削了这个煞风景的玩意儿。药郎抱着恋人,也不方便出手,最重要的是,羽衣狐熘得太快,话没说完,身形已经退了有八丈远,让人搞不清楚她是来搞事还是来搞笑的。 换了一间干净的房间,药郎把气得脸色铁青的少年塞进被子,劝道:「何必动怒?她既然邀请了我们,走一遭也就是了。」 「我怀疑她故意挑衅,想引我们进陷阱。」纸月乌渐渐恢復了冷静。 「那又如何。」药郎低哑道,简单四字,却蕴藏着强大的自信。 也是,天上地下,能伤害两人的也不多。 纸月乌想明白了,便果断决定,会一会这位当年的龙侧妃,想起她做的事情,现在依旧是一阵噁心。 第134页 两人都是极干脆利落的人,既然此间事了,决定离开,便开始处理收尾事宜。将西餐厅转赠给珠世小姐,又留下一大笔金子和灵植灵果,由新鬼组保管,希望能培养出更多的世界之子,保护这个世界。 此间天道也履行了承诺,赋予纸月乌大量气运,甚至可以直接将他送往妖怪世界。 说起来,现在已经有三个世界抹除了他『天厌之人』标记,也就是说,纸月乌在其他世界,也不会太过引起天道针对了。 虽然他对此并不在意,但能方便一点,还是好的。 走之前,他们参加了蜜璃和小芭内的婚礼。 纸月乌做了一个12层的大蛋糕,两只白巧克力天鹅在巧克力刨花上翩翩起舞。每一层都是不同的馅料,半熟芝士、青提果冻、车厘子果酱、牛油果炒酸奶...切开满满都是惊喜。 药郎也赠送了他的特制药丸。说起来,珠世小姐的那颗药丸终于被她吃了。药丸的效果很神奇——可以令人觉醒能力,但觉醒什么样的能力因人而异。 对纸月乌这样的强者来说,药丸不过是锦上添花,觉醒点无关痛痒的小能力,比如走路不摔跤之类的,但珠世小姐却觉醒了预言能力,而且,她看到了两人的未来。 「药郎先生坐在一间很广阔的穹顶大殿里,神情很冷,像在俯视着什么。」珠世对纸月乌道。 纸月乌道:「没有我的存在?」 珠世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纸月乌道:「没事,不用告诉他。」 之后,他便和药郎偷偷地离开了。因为不喜欢离别的场景,而且,说不定以后还会再见。 活着总会面临生离死别,想到亲爱的人有一天会消失不见,被世界抹除痕迹,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到时,心中便会泛起巨大的恐惧。 幸好,他们都拥有漫长的生命。 每每想到这一点,纸月乌便觉得等待百年的苦也不算什么了。他现在有很多朋友,也重新找回了爱人,而他们永远都不会消逝,这让他在面对未知时,充满了勇气与信心。 携着药郎的手,两人沖向高高的苍穹,那里等待他们的,是另一个新世界。 「如果能找回完整的你,我们也不要停下脚步。我想和你游览每一个世界,见识所有的风景。」 唿啸的风声中,药郎微微一笑,道:「好。」 第75章 糖水铺子 虽说是去应战, 但纸月乌和药郎并没有显得太急。 妖怪世界不像鬼灭世界那般萧杀,刚下完大雪,古镇上铺了一层白, 漆黑的屋檐下悬着风铃, 玻璃撞雪的声音格外冷脆。 药郎撑起一把深蓝色画着白梅花的纸伞,挡在纸月乌头顶, 少年冻得鼻尖有些发红, 围巾里冒出小小的白气。 「戴上帽子吧。」药郎道。 「不戴。我又不怕冷。」纸月乌嫌那个捂得慌。 「听话。」药郎扳过他的肩, 强制帽子套头, 纸月乌抻了抻脖子, 很嫌弃的样子。 「先找家旅馆?还是直接去天道宠儿那里拜访?」纸月乌问。其实他想先四处熘达熘达,忙起正事来就没意思了。 药郎很听他的话,展开旅游攻略一看,道:「附近有一家温泉旅馆, 特色是乳汤泉和帝王蟹套餐。」 纸月乌打了个响指,「就去这家。」 竹筒轻敲, 汤泉池中热气蒸腾,驱散了一身寒意。 远处的雪山清晰可见, 在璀璨的阳光下泛着金与蓝的色泽,冬日的天空干净疏朗, 令人心旷神怡。 药郎已经泡在了池中, 苍白的皮肤终于有了血色, 狭长的眸子半眯着。 直到拉门一响, 他才睁开了眼。 肤色如雪的少年腰间只围了一条浴巾, 光裸上身, 线条收束极为诱人。 纸月乌状似坦然地下了水, 眼神淡淡, 仔细一看,瞳孔完全没有焦点,刻意扩散。 没办法,光是看到药郎的胸膛,他就硬了,总不能在温泉里擦枪走火。 药郎哼笑一声,低声道:「过来。」 纸月乌置若罔闻,离他足有三米远。 对于两位出手大方的客人,店家不但开放了位置最好的隐秘汤泉,还提供了冰镇清酒。 纸月乌向后捋了一把头髮,单手开了一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将木桶推向药郎。 恋人没过来,反而来了一只安慰的木桶,药郎失笑,将木桶推向一边,如一尾大鱼,静寂无声地朝纸月乌游去。 正在咽酒的喉结一滑一动,随即被修长的手指拢住。 纸月乌一呛。 下意识伏在恋人身上咳嗽。 「咳咳咳...」 「没事吧?」药郎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背,精緻的骨线和手掌的弧度完美契合,纸月乌狠狠掐了他一下,「忍住,咱们是来泡温泉的。」 药郎嘆了一声,转而将少年紧紧按在怀里,道:「好吧,就这样泡。」 是水汽太多了吗?纸月乌忽然有些喘不上气。 他完全不敢挪动身体,张了张口,生硬地将话题转开:「这个世界的天道之子,是滑头鬼一代,奴良滑瓢?」 药郎漫不经心地道:「可惜,被羽衣狐重创诅咒后,一直达不到接任天道的要求。此间天道越来越虚弱了,这次允许我们进来的一个条件,就是帮助一代渡劫,进而成功替任天道。」 第135页 「不知道羽衣狐准备了什么,她被我斩杀过,应该不会托大一个人来。反正我是打算带着所有世界之子一起上的,对付这种傢伙,无需什么道义。」 药郎捞起他的指尖亲了一下,「听月哥哥的。」 「别这么叫我。」纸月乌耳尖发红,以往小时还好,但现在药郎这么大只,再叫他哥哥真的很奇怪。 两人在温泉里腻歪了一会儿,直到纸月乌有些头晕了,药郎才把他抱出池子,换好衣服,在能望到园中景致的房间,美美地享受了一顿帝王蟹火锅。 中午睡了一觉,下午才出发去奴良组。 他们在这边优哉游哉,另一边有人等得很辛苦。 奴良组大宅。 樱树光秃秃的纸条垂在水中,冰面下隐约几条游鱼。 奴良滑瓢坐在台阶上抽菸。 烟锅子磕了磕石板,他嘆了口气。 纳豆小僧踢踢踏踏地跑过来,问:「老爷子,您一大早就在这儿等什么呢?」 滑头鬼奴良滑瓢摸了摸自己形状奇怪的秃头,道:「在等尊贵的客人呢。」 语气却并没有多期待。 纳豆小僧却很兴奋:「有客人来,用我把大伙都叫来嘛?」 滑瓢哼了一声,道:「不至于,让厨房做几个小菜好了。」 不一会儿,客人到了。 两位高挑修长,长像出众的客人,和小老头简直不是一个画风。 纸月乌打量着葡萄架下坐着的小老头,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这就是此间的天道宠儿?」 「没错,老头子就是。」滑瓢站起身,像宿管大爷那样背着手,道:「跟我来吧。」 他那么高一点,还没过纸月乌的腰。 比中也还矮。 很难想像,这就是一手创建奴良组,领导百鬼夜行,叱咤风云的滑头鬼。 滑瓢将他们领到会客的和室,道:「天道传达给我一些信息,说你们可以帮我渡劫。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渡不渡劫的,没什么必要,也不用你们帮忙。不就是羽衣狐又回来了吗,让我一个人去会会她,让她晓得什么是老当益壮咳咳咳...」 一股小风颳进来,老头儿咳嗽起来,赶紧把围巾紧了紧。 纸月乌:「...」您老人家还是歇着吧。 药郎道:「您是有其他考量?」 他不相信,这位天道之子会不懂渡劫的意思,过去了,便是一步登天,过不去,下场可能比死还要惨。 所以,他更倾向于这位奴良组大首领有其他打算。 滑瓢眼神锐利地扫了他们一眼,这一剎那,恍惚有了些当年强者的风范,他喟嘆一声,道:「是啊,你很敏锐,像我这么大岁数,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老伴死了,儿子死了,朋友也死了,现在,就剩下一个孙子,还不想当妖怪,嚷着要做人类。如果只有他自己,我倒乐意让他安安稳稳度过一生,但他出生在奴良组,註定有逃避不开的责任。」 「我最后的牵挂,全在这个孙子身上了,我知道天道是好意,请你们来照顾我这个老东西,但是,我想把这个机会让给我孙子,你们能不能帮帮他?」 老头儿吹起人来也是不带含煳:「本来我还对你们有所怀疑,但这一照面,这通身的气派,我就知道,天道不能走眼,是能帮助我的人!」 「老头子今天放下话来,你们要是能帮这个忙,羽衣狐不用你们操心,我就算死了,也得带她一起下去。」 滑瓢说完,喝了一大口茶,掩饰有些伤感的心情。 「爷爷...」 不知何时,一个少年站在门外,听了很久,眼中泪光闪动。 真挚的祖孙情谊,真是令人感动。 然而,两位客人却没什么特别反应。 纸月乌和药郎头碰头商量了一会儿,对滑瓢道:「您先不必急着立誓,奴良组掌管众多产业,附近有没有临街的铺面?」 话题风牛马不相及,滑瓢不由得有些诧异:「你们要开店?」 不是来剷除羽衣狐的吗? 纸月乌道:「敌人是要管的,但在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这让滑瓢更莫名其妙了,还有什么是比除去羽衣狐更重要的? 怀着满腔疑问,滑瓢还是答应了纸月乌的要求,将离大宅不远处的一家铺面送给了他们。 这家铺面原本是一家和菓子店,因为又甜又贵,收益不好,店主早就不想干了。 「嗐,真是不知道这些人到底爱吃什么,这么精细的和菓子都不买,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店主走时愤愤不平道。 纸月乌揭开木盒,里面盛着四个精緻漂亮的和菓子,盛开的蓝色菊花,浅浅绿色上印着一只红蜻蜓,圆石头上覆盖着一层抹茶粉『苔藓』,还有做成龙猫的形状,能看出店主确实手法精湛,审美不俗。 然而当他咬下一口,差点儿没吐出来——这是包进去几斤糖啊? 齁甜的程度,已经麻痹了味觉。 纸月乌扯着药郎的袖子,急着要水。 借着药郎的手『咕咚咕咚』喝了半碗,好不容易冲散了甜味,纸月乌才唿出一口气。 确认了,店主的味觉是有点问题。 用了一星期时间,纸月乌将小店简单收拾了一番,换掉招牌,改成了糖水铺。 「糖水?这是啥?」赶来参观的妖怪们嘀嘀咕咕,滑瓢也带着孙子在一旁看热闹。 第136页 「唉,我是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大敌当前,还有心思开店做糖水。」滑瓢推了推孙子,道:「你去,买两样尝尝。」 奴良陆生偷笑:爷爷还是嘴馋吧。 他拨开挨挨挤挤的妖怪,进了店门。 和原先的和菓子店差不多嘛,就是把那些花花绿绿的海报摘了,换了柔和的灯具,窗台上放了绿色盆栽,各处擦得很干净,嗯,好像比之前小清新了不少。 寥寥几张小桌已经坐满了,放眼望去,都是熟人。 「诶,鸠先生,你也爱吃甜品?」陆生有些惊讶。 鸠因为特殊体质的原因,经常吐血,总是一副病骨支离的模样,可现在却大口吃着玫瑰薏米小圆子。 听到好友陆生的声音,他抬起脸,一边嚼一边道:「陆生少爷,请一定尝尝这个圆子,不知道为什么,吃完了总觉得身体暖融融的,也不想吐血了...」 「是这样吗...」陆生带着点怀疑的神气,转向旁边桌子坐着的鸦天狗,小乌鸦正在品尝一碗浅黄色的固体,上面浇了蜂蜜样的东西:「这是什么?」 小乌鸦挖下颤巍巍的一大勺,『嗷呜』一口吞下了肚,美味得毛都竖了起来,道:「陆生少爷啊,这个是奶酪,上面浇了非常稠的酒酿,要不要来一勺?」 「不用不用,我也要买糖水呢。」陆生忙拒绝道。 鸦天狗道:「陆生少爷,你就大胆地买吧,我已经在这儿吃三天了。每天换一样,一点也不腻。而且好像是这里的甜品的关系,我的羽毛竟然又长了!」 他用翅膀比划道:「我们鸦天狗一族的人,都惊呆了,夸我是二次发育!」 第76章 对战 这说的是甜品, 还是灵丹妙药? 陆生默默吐糟了一句,走到柜檯前,打量起墙上挂的小木牌。 「唔...缤纷芋圆西米露、椰汁啵啵碗、烧仙草1234号、红豆年糕汤、宫廷奶酪、杏仁酪、双皮奶、特浓抹茶牛奶、茉香奶绿...」 「杨枝甘露?这个名字蛮好听的。」陆生搞不懂这些东西都是什么, 于是挑了个名字好听的。 「陆生少爷, 我用完了,您让大首领进来坐吧。」鸦天狗道。 陆生:「哦, 好的, 谢谢!」 他搀着不情不愿的老爷子进来:「爷爷, 外面很冷的, 甜品就要在热烘烘的屋里吃啊。」 纸月乌端来餐盘, 道:「是,老人家还是注意保暖。杨枝甘露有点凉,赠送两份热奶茶。」 四个精緻瓷碗放在桌上,滑瓢撇了撇嘴, 小声道:「不务正业啊。」 「爷爷,快尝尝。」陆生打断了爷爷的吐糟, 他面皮薄,唯恐老闆听到。 滑瓢用小勺搅了搅那金黄的糖水, 芒果、柚子、橙子...嗯水果很丰富,但这颗粒是怎么回事, 大颗而饱满, 水灵得简直让人冒口水。 老头儿张开缺牙的嘴, 吸熘了一口—— 「甘露!」 陆生惊讶地看着爷爷的眼睛瞪圆了。 种种热带水果交织在一起, 酸甜热烈, 仿佛置身在阳光下的水果海洋里。黏稠的芒果浆里藏着脆爽的果粒和弹软的西米, 给舌尖带来丰富多样的体验。 滑瓢开始还只是用小勺, 后来直接端起碗来干, 室内空调开得很大,在暖烘烘的热气里喝上一碗酸酸甜甜的杨枝甘露,真是极好的消遣。 『砰』的一声,碗放在桌上,滑瓢砸吧砸吧嘴,回味无穷。 对面的孙子突然神情震惊:「爷爷,您怎么变年轻了?」 「哦?」滑瓢摸了摸头,这一摸可把老头儿吓了一跳:「我长头髮了?」 一根根白金色头髮,肉眼可见地在脑袋上飘舞。 滑瓢飞快起身,打算找纸月乌问个清楚。 柜檯后却突然传来敲铃的声响:「不好意思,各位顾客,今天闭店了,请明天再来。」 「等等,我这头髮...」老头儿很急。 药郎握着手摇铃出来,笑道:「不好意思,老爷子,请先回家吧。我知道你有疑问,不过现下不太方便。」 听到药郎这么说,滑瓢也只能悻悻归去。 店里的客人清空后,纸月乌才慢慢走出来,手里攥着两团魂灵,道:「没想到这两只灵一直在奴良组四周盘旋,解释起来好麻烦,看看能不能唤醒神识再说。」 药郎接过一只灵,道:「得想办法制作躯壳。或者找空着的也行。」 纸月乌突然想起了什么:「你的法相其实是不完整的魂灵吧,那每个世界的身体是怎么来的。」 药郎道:「普通的魂灵当然没有身体,但我修习的秘法臻至化境,便能让法相具有实体,合众为一也不耽误,只会增强身体力量。」 纸月乌问道:「这个世界有你的法相吗?」 药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没有,自我甦醒后,许多法相便被吸纳了回去,所剩的都是比较强横或不想回去的。」 切片的坏处就在于此,永远不知道还有几片恋人正在失踪。 纸月乌捧着两个灵回了厨房,躯壳是懒得找了,干脆雕两个人参娃娃好了。 第二天。 陆生一大早起来,看了看窗外的残雪,揉揉眼睛。 洗漱后,他像往常一样去往爷爷的屋子,和老人家一起用饭。 妈妈若菜已经摆好了餐具,微笑道:「早啊,陆生。」 第137页 「早,妈妈,爷爷还没醒吗?」 「是啊,好奇怪。」若菜扣着餐盘,有点担心:「一般这时候公公已经起了呀。」 陆生想起了昨天的杨枝甘露,昨晚他也有些奇妙的感受,身体里未知的力量在慢慢涌动: 「不会是...」 就在这时,纸门拉开。 光斑在来人的脸上晃动,可他的美貌比日光耀眼。张扬的白髮带着淡淡的金色,眼神睥睨,高高在上。 「啪!」若菜的餐盘掉在了地上。 「公...公公...」 一只清瘦好看的手拾起餐盘,语调慵懒:「若菜,要小心哦。」 「是!!!」 陆生呆呆地望着那高大俊美的男子,道:「爷...爷爷?你是爷爷?」 「臭小子,才过了一夜,连爷爷都不认得了?」奴良滑瓢单手支地,坐了下来。一举一动,无不散发着优雅高贵的贵族气质。 「不,不是,但您这变化也太大了...」陆生忙解释道。 滑瓢呵呵一笑,道:「这才是爷爷的本来面目啊...没想到那天道请来的人有两下子,快吃,吃完我们再去拜访。」 然而,没等他们过去,纸月乌与药郎已经来了。 将两个精心雕刻、着色的人参手办放在桌上,一个是邪气四溢的阴柔男子,一个是长发温柔的清秀女子,纸月乌还巧手缝制了两套衣服。 陆生眼里放光:「这是手办吗?好逼真!就像活的一样!」 话音刚落,男性手办开口说话了,温柔道:「陆生。」 转而面向怔住的滑瓢,低低唤了一声:「父亲。」 「鲤伴...是你吗?」滑瓢老泪纵横。 那女子手办歉意地低下头去:「都是我当时不好...」 陆生全程懵逼。 倒是若菜夫人知道一些,自己的丈夫,也就是奴良组二代,滑瓢老爷子的儿子,奴良鲤伴,曾有一位前任,正是因为这名前任被羽衣狐附体,鲤伴才会故去。 「他们的灵一直徘徊在奴良组周围,不愿去投胎,所以我把他们附在灵参上带过来了,时间久了,可以变成人参妖怪。」 「这样啊...我对您的谢意真是无以言表。纸月先生。」滑瓢擦去眼泪,正色道。 「之前不相信您是我失礼了,之后的计划,我会全部按您吩咐的做。」 纸月乌非常满意。 从和老头儿的第一次见面,他就看出这老妖怪不信任他,所以才说什么『羽衣狐不用他管,帮着照顾孙子得了』的话,压根不相信他能和羽衣狐抗衡。 现在施展了些许手段,总算让这个盟友信服了。 纸月乌道:「我推测羽衣狐不会一人应战,应该会从气运公司调度帮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想请您派出灵通的妖怪去打听一下消息,然后再划分对手。」 「没问题。」滑瓢答应得很爽快,一朝恢復实力,他对即将到来的大战十分期待。 时间过去了三天,和鸦天狗同时回来的是羽衣狐的战书。 据鸦天狗回报,现在的京都密不透风,他们好不容易潜入打听到了消息,可惜往回赶时还是被抓到了。 不过,羽衣狐并没有处置他们,只是听说纸月乌在奴良组,顺便让他们捎回战书。 「她请来的帮手共有三人。」说到这里,鸦天狗微微犹豫了一下:「我也不清楚那是不是妖怪,反正外形很像,但总觉得有些奇怪。」 「一个蓝色头髮的男人,一个长得像壶一样的丑东西,一个脑袋上顶着小树杈,一个很像鱼头。」鸦天狗精准地描述了一遍。 如果纸月乌去过咒术世界,就知道这四位是赫赫有名的四天灾。 听到蓝头髮,纸月乌眼角一跳,想起了那个和奶牛猫同流合污的漂亮少年。 不会是...咒灵吧... 倒也不算太出乎意料。 药郎按上了他的肩,轻轻道了一声:「无妨。」 在他的退魔剑下,任何邪祟都掀不起波澜。 纸月乌一瞬心安。 接下来的日子,纸月乌继续经营糖水铺子,争取给每个妖怪都补得足足的。 很快到了约战日期,为了出其不意,纸月乌召来了一大片乌云,大家一起乘云去。 别说,铺天盖地的一大块阴云,站满了各种模样的妖怪,在气势上便先声夺人。 遥遥望见京都的轮廓,纸月乌捏诀喝止。 乌云停在高空,与高楼上五个人影针锋相对。 蓝发的漂亮男子咧嘴一笑,正是已经改名的蓝丸,如今他叫真人。 与他等级相同,同样是气运公司派来助战的同伴,名为漏瑚、花御、陀艮。 和真人是因人类的怨恨产生不同,这四位分别是从火的恐惧、大地恐惧、海洋恐惧中诞生。 因此,他们善于利用自然力量攻击。 羽衣狐绽开一个笑容,当年她灰熘熘地被滑头鬼撵走,如丧家之虎,现在三年之期已到,莫欺狐狸穷! 战争,一触即发! 随着弓弦绷紧,传出一声清越的震颤时,两边人马潮流涌动,厮杀混战在一起。 妖怪们各展神通,一时间风雪鼓盪,丝弦铮铮,刀枪剑戟交织在一起,乱战如沸腾的红粥。 天空仿佛浸透了墨汁,黑云压城,整座京都似乎因灼热的战意而无法唿吸。 第138页 四天灾各占据一处楼阁檐角,将羽衣狐围在其中,纸月乌道:「送我过去!」 药郎双掌一合,退魔剑出鞘,华光横扫四只咒灵,纸月乌藉机一个旋身,无数刀光同时挥洒,撕裂漏瑚喷射的火焰,人已踏云而上,落在羽衣狐面前。 羽衣狐下意识萎了一下,纸月乌的刀已近在咫尺,这时真人回援,对这个破坏他计划的少年,他同样恨得深沉,软化的躯体挡住刀光,被切断后竟然像鼻涕一样粘合回去。 真人清朗一笑,道:「你的刀是很厉害,但可惜对于咒灵之体没用。」 纸月乌没兴趣和他废话,提刀再次挥砍。虽然一打二属于难上加难,但他素来迎难而上。 那边药郎对战漏瑚和花御,可能这两个咒灵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配合起来异常默契,和药郎打得你来我往,有声有色。 而妖怪总帅奴良滑瓢最后只分到一个鱼头,气得大骂:「看不起谁呢这是!」愈发刀刀狠厉,争取把这鱼头片成鱼片,好去会会老对手羽衣狐。 一刻钟后,战局逐渐滑向对反派们不利的情形。 真人被一脚踢进屋檐,伏在碎瓦破梁中,『呵呵』喘着粗气。没想到他变成咒灵,依然对纸月乌没什么办法。没错,纸月乌是没有针对咒灵的手段,但持续不断、密不透风的攻击照样对他造成了严重的伤害。 咒力在刀光下快速流失,真人冷笑一声,这么长时间,他竟没有机会触碰到纸月乌的身体。 「难道只能用那一招了吗...」他对羽衣狐喊道:「狐狸,掩护我!」 羽衣狐哼了一声,虽然真人是她捡回去的,但蜕变成咒灵后,已经让她难望其项背。 她袍袖一展,化作原形,一跃而上。巨大的四条尾巴飞速摆动,朝纸月乌『啪啪』扇去,纸月乌灵巧躲开,回身一刀削掉了羽衣狐的尾巴毛。 怒到极致,羽衣狐长嚎一声,施展了从火影世界的九尾祖宗那里学来的招数:四条尾巴齐向一方,凝结出一颗暗黑爆炸球。 「尾兽玉!」 「小乌小心!」药郎见状,冷喝一声,退魔剑浑然一扫,将花御与漏瑚扫出百米之外,咒灵身躯崩裂,溢出大量咒力。 火焰借木而烧,冲散了天上的阴云,露出一块赤红的焰心。 纸月乌冷冷盯视着尾兽玉,从识海中取出汤勺,这勺子的学名其实叫作『搅天勺』,万物可搅。 对准尾兽玉,纸月乌翻转勺柄,剎那狂风起,火焰升,一方天空包裹着尾兽玉,被他一勺搅散,变成纯粹的爆炸能量。 魔相显露,眼角金纹熠熠生辉,纸月乌低吼道:「去!」随即用力将一勺混沌,掷向远处陀艮召来的海洋。 海水勐然炸裂,陀艮遭受重创,本来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海水逼得狼狈不已的滑瓢,被从天而降的解围吓了一跳,大喊:「别和我抢!」 药郎站在纸月乌身边,面对仅剩的两个敌人。 羽衣狐发动完大招,明显气力不济,精神萎靡,纸月乌也有些微喘。药郎按住他的后心,滂湃的灵力输入,让纸月乌很快恢復过来。 他捏了捏药郎的手,示意自己无事,对敌人道:「再来。」 羽衣狐眼角一跳,来什么来,狗男男! 「狐狸,你退下,让我来。」真人清澈的声音响起,听上去胸有成竹。 羽衣狐怀疑道:「你行吗?这两人可不好对付。」 真人笑而不语,声音里夹杂了一丝阴狠:「领域展开!」 霎时,咒力飞速膨胀,构成了一处蠕动不已十分噁心的肉块空间,将一行人困在其中! 「这是...结界?」纸月乌端详了一圈,皱起了眉。 刀光划下,可滑熘黏腻的空间转瞬癒合。 真人仰首大笑道:「你们完了,只要被触碰到,我就可以改变你们灵魂的形状,纸月乌,下地狱去吧!」 话音落下,领域空间不顾羽衣狐的存在,朝众人挤压而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人张狂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确实触碰到了敌人的灵魂,可是,怎么会,那么硬! 黏腻的咒力包裹着纸月乌的魂灵,却像触碰到一尊金刚佛。 而药郎的魂灵,如深渊混沌,竟然反向侵蚀了他的咒力,不一会儿,他的领域空间便瀰漫上了黏稠的黑雾! 蓝发被黑色蔓延,伸手不见五指,真人崩溃了,不敢置信之下,贡献出无数颜艺表情包:「...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是我的领域,怎么会被反向侵蚀!」 药郎身处黑暗中心,浑身散发出淡淡的光,似青似蓝的袍服愈发鲜艷,如生长在深渊的一丛兰草。 他抱起昏迷的纸月乌,在他身下,白骨累作莲花台,魂灵堆积成王座,月光般的发梢一晃,如魔如幻,光华万千。 他轻轻启唇,道:「吞噬。」 混沌气息暴涨,仿佛深海涌上的黑潮,覆盖了一切,吞噬了一切,真人被潮水裹挟,挣扎着被拖进漩涡,惨叫迴荡,药郎微微一笑,覆住了纸月乌的耳朵。 万籁俱静。 然而就在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从真人残存的头颅中,钻出了一个男人。 他穿着黑色宽袍,留着狂放不羁的长髮,眉眼邪肆,咧嘴一笑的模样很是乖张。 而他的额头上,有一圈缝补的痕迹。 第139页 他的身影有些虚幻,倒像是一个投影,朝四周看了看,向药郎露出了和煦的微笑:「啊呀呀,原来我们的【引魂石像】跑到了这里,我就说为什么这段时间魂灵的数量下降了那么多,而且,没有白色灵。」 药郎望着这个男人,淡淡道:「你是哪位?」 男人用手指点了点额头,笑容看上去有些狡诈:「我嘛,一部分人认识我的这个身体,叫我夏油杰,但更多人,叫我脑花主管。」 「你灭掉了我的几位珍贵员工,大老闆会很不高兴呢。」脑花嘆了口气,道:「真不想和你对着干啊,但看管石像,保证魂灵输入源是我的责任,咒术世界改造才进行一半,输入量却不足了,这可怎么行呢?大多魂灵切片不在石像中,而是在你这具主体里吧,看来,我得想办法让你回去了。」 「如果你是捨不得怀里的那个天厌之人,也可以一起带回去嘛,气运公司尊重强者,更会尊重强者的家属,如果愿意加入公司,我一定会为你申请最好的待遇,保证你们过得舒舒服服的。」 「不必了。」药郎断然拒绝,低哑道:「我不会助纣为虐,相反,我想算一算你们利用我夺取气运的帐。」 「喂喂,何必说得这么不留余地呢?哪怕你想要我的位子,我也是可以让出来的。」 药郎保持沉默。 脑花劝说无果,悠悠道:「好吧,那我只能邀请你见识一下我打造的世界了。不管怎么说,托你的福,令我们长视久生、任意操纵的世界,已经有了雏形,这便是咒术世界。混乱的地狱,狂欢的娱乐场,随时恭候你的到来。」 「我会在那里,令你服从。」只留下这样一句话,脑花投影被药郎捏爆。 无尽翻滚的黑雾,药郎支起手臂,手指抵住下颔,眸光仿佛望向遥远的地方。 怀中的少年难过地喘息一声,虽然没造成什么伤害,但魂灵被触碰的感觉还是很不好受。 他无意识地扭动身体,手指绞紧了药郎的衣襟,不安全感和恐惧达到了极致。 药郎立刻收回目光,低下了头,安抚着吻他的额头。 在兰草和寒柏的香气中,纸月乌微微张开了眼,环住药郎的脖颈,重重地抱了上去。 不知为什么...纸月乌感觉到...他有失去药郎的危险... 是灵魂被触碰灵力震盪,预感到什么吗? 珠世小姐也说过,药郎的身边,没有他... 药郎感觉到恋人的恐慌,轻轻回抱住了他。 白骨王座上,不知何时盛放了无数柔软的莲花。 寒冬、黑暗、他们终于相拥。 ... 时间流逝,昏天暗夜,完全不知道过了多久。 怎么会...药郎看上去这么文雅斯文... 但体能强悍的厨圣确实招架不住了。 甚至险些从王座上跌落,爬着逃跑。 可恋人却温柔强势地一遍遍挽留。 最后,少年终于不省人事,在莲花簇拥下昏睡过去。 药郎从识海灵宫中掏出一条银色脚链,系在纸月乌纤细的脚腕,捡起外袍,盖在他的身上,轻轻吻了吻他的眉心。 然后,他独自一人离开了。 ... 纸月乌醒来时,脚上传来清脆一声。 他屈起腿,手指按揉太阳穴,回忆之前发生的一切,简直没脸见人。 「艹。」薄唇轻轻吐出一个字,纸月乌踢掉外袍,突然发现脚上的链子。 他目光一凝。 这不是普通的链子。 而是一种禁锢的术法。 链子的主人若是怀有至诚之心,给佩戴者戴上时,心中同时设下限制,那么无论佩戴者实力多强,也无法突破。 简而言之,就是一种强制性的『为了你好』。 再一看周围,药郎已经消失无踪。 纸月乌在巨大的恐惧中,生出滔天的怒意。 「这傢伙...」 他必定是一个人去解决什么事情了! 果然,一张信笺从外袍中掉出,写道:「小乌,我去解决一件小事,很快回来。不必担心。结界七天后会解开,等我。」 纸月乌把信笺攥成了一团。 少年面色阴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被睡了,自己被扔了。 他跳下王座,腰疼到呲了下牙,意识到不能这样出去。 又姿势怪异地爬上王座,纸月乌进了灵宫。 他打算先给自己来一套护肾套餐,恢復气力,然后去找那个王八蛋。 第77章 咒术世界 但他很快发现, 药郎构成的混沌空间,竟然出不去。 厨圣可噼万物的刀光,第一次遭遇了挫败。 毕竟他不是盘古, 想噼开混沌还是差点功夫。 乱噼乱砍了一阵, 纸月乌气喘吁吁,坐在地上, 揉了揉酸痛的腰。 这种程度的阻拦, 更让他心下不安。 药郎不顾惹恼他的风险, 将他囚禁于此, 也不想让他跟去, 说明将面对的事很危险。 气恼过后,纸月乌冷静下来,寻找破局之法。 所有结界、领域必然有其关键所在,但往往极其隐蔽, 不好寻找。 纸月乌放出识海中的澎湃灵气,开始一寸一寸搜寻... 三天之后, 他终于找到了药郎结界的阵眼。 纸月乌将一缕气运注入其中,破坏了原本的有序运转。 第140页 既然气运能穿越天道屏障, 对混沌结界也不该毫无用处。 果然,漆黑坚硬的结界出现了一丝动盪, 涟漪扩散, 纸月乌抓准时机, 凝聚灵力, 刀光凌厉一闪, 「破!」 一缕天光穿入, 结界崩塌。 出去后, 纸月乌才知道此间的天道已经换成了奴良滑瓢。 而奴良组则由陆生继承, 奴良鲤伴辅佐。 「药郎先生去了咒术世界。」陆生道:「是爷爷离开时告诉我的,他说你想去的话,也可以送你过去。」 咒术世界?纸月乌联想到四天灾咒灵,推测咒术世界应该对气运公司很重要,说不定就是个大型咒灵实验场。 他点点头:「那就麻烦了。」 纸月乌已经计划好了,等到了咒术世界,他必要先找到药郎教训一番。 既然已经成了有名有实的恋人,怎么能抛下他独自走掉? 他可最讨厌『不想让恋人受到伤害,所以一个人抗起所有』的套路了。 气运裹身,天道助力,纸月乌如愿以偿来到了咒术世界。 入目一片断壁残桓,烟气缭绕。 仿佛刚经歷一场浩劫,荒凉破败,堪称纸月乌歷经世界之最。 他皱了皱眉,找到一片还算完好的街道,走进了一家便利店。 店里只有一个老奶奶,大多货架空空如也,地好像很久没擦了,积着一层厚厚的灰。 纸月乌问道:「老人家,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老奶奶抬起浑浊的眼,一只眼睛凹陷,已经瞎了。她盯了纸月乌一会儿,摆了摆手道:「小伙子,赶紧逃命去吧。」 纸月乌:「...」 老奶奶嘆了口气,道:「我哪里清楚发生了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城市就乱了,莫名其妙的人飞来飞去,打起架来树、房子轰隆隆地倒,死了很多很多人...再后来,人都疯了,不上学不上班,在大街上疯跑,自杀的,互杀的,一团乱,就像末日到来一样...」 「我的小孙女,被她的同学,叫什么『末日乐子人』的组织逼得跳了楼,那群小孩杀了我孙女后,又拎着尸体来到店里,气死了我的老伴,还笑话我们是不是『玩不起』。我太愤怒了,骂道:『你们这些孩子,怎么不好好学习,来做这些害人的下作事呢?』结果被一拳打瞎了眼睛。他们搜颳了商品,又说了好些叽里咕噜的不太像人话的畜生语,什么只要疯狂做坏事,就有机会加入脑花大队,蜕变成无所不能的咒灵...」 「...小伙子,你觉得奇怪不?为什么能有人这么坏,而坏人还不遭报应呢?」 老奶奶的语调如梦中呢喃:「也不知道我能活到哪天,反正岁数大了,也跑不动了,老伴孙女儿都死了,就留着我这么个糟老婆子...让我守着小店等死吧。」老人又嘆了一声,唯一的眼睛漆黑一片,看不到一点光亮。 纸月乌沉默了一会儿,温声道:「老人家,您这里需要员工吗?」 「唔?」老奶奶挠了挠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纸月乌没再多说什么,他动用灵力,将整个小店打扫了一遍,光从擦干净的窗户照进来,货架、地板光洁如新,闪闪发光。 老奶奶近乎无措地看着这一切,道:「不,不,小伙子你不用做...唉让我一个人等死得了...你喝不喝茶...我去给你烧点...」 「您不用动,我来就行。」纸月乌制止了她,进了厨房,开始操持。 不一会儿,一阵浓郁的饭香传来。 在末日炼狱般的城市里,这点鲜活的气息,就像黑暗中的蜡烛,放出小小、温暖的光来。 纸月乌没做太花哨的饭菜,一锅牛肉蛋花粥,一碗腌萝蔔,一盘什锦蔬菜,放在小小的炕桌上。 调高室内的温度,他请老奶奶坐下,给她盛了一大碗粥。 老奶奶:「这食材是从哪儿来的...」她都很多天没买菜了。 纸月乌道:「您尝尝味道。」说完递过去一把调羹。 老奶奶颤颤巍巍舀起一勺,吹了吹,喝下了几天以来第一口热粥,鲜美温醇的味道缓缓扩散,一点儿汤水从她嘴角流下,老奶奶突然哭了。 「我的孙女和老伴儿啊...」 要是他们还能活着该多好,要是他们也能尝尝这好喝的粥...为什么能有人能这么坏,毫无良知和同理心地去给别人带来痛苦呢... 纸月乌看着哭到哆嗦的老奶奶,他不知道气运公司在这个世界做了什么,但眼前的老奶奶,只是无数受害者中很普通的一位。 在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更多,更多。 他放下了碗,一个人走了出去。 对于大范围的苦难,纸月乌反应平淡,但每每深入接触,近距离地看到那些滚烫的眼泪,绝望的诉说,心痛到极点的神情,他还是会有所触动。 毕竟他是一个人,不是一头畜生,更不是故作潇洒、披着人皮,却不干人事的『乐子人』。 纸月乌唿吸了一下冬日清冷的空气,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喧闹的人声。 他给小店下了个防护阵法,向声源走去,只见一群半大少年,围着什么东西嘻嘻哈哈。 「好耶!脑花大人说的宿傩果然厉害,这一发威,直接扬了这片区。」 「这人被斩断了一条胳膊,是不是活不成了哈哈哈。」 「好像是咒术师吧,活该,谁让他们窜来窜去阻止脑花大人,还扬言要保护我们,呸,谁要他们保护,毁灭世界我早就迫不及待了好吗?」 第141页 「没错,我早就受够平淡的日常了,一点儿都不酷,大人们一副伪善嘴脸,就知道逼了吧啦地说教,听得我都想吐,这个世界我早看不顺眼了,现在终于到了我们『末日乐子人』出场,大家团结起来,肃清这些假仁假义的东西!」 「玩不起的傢伙不配活着,想想我们过去受压迫的苦,现在终于有了报偿,这些都是脑花大人带来的,我们一定要报答他!」 「杀死咒术师,逼死玻璃心!让更多人加入我们!」 「好耶好耶好耶!」 少年们揣着兜,一脚一脚冲着地上那团东西踢去,纸月乌仔细一看,竟是一个白髮的男孩,样貌清秀而温柔,一条手臂消失,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煳的切口。 他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张了张嘴,嘴角慢慢流出了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努力睁开眼看向那些少年,换来的却是一脚,又一脚。 纸月乌默不作声地走近,一个踢得起劲儿的少年注意到他,歪着嘴笑了笑,道:「怎么,小子你哪条道上的,也想找揍?」 「敢这么看你家乐子人大爷,给你脸了不是,我艹...」 话音未落,纸月乌一脚把他踹到百米之外的废墟上,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响,烟尘爆炸,那人像一条软绵绵的蛆虫滑进污水,生死未知。 「你...你他妈的...是不是玩不起...这是我们圈里的规矩...乐子人大爷骂你,你就得乖乖受着,不能回嘴...而且这个人是个咒术师,妨碍了脑花主管的大业...该揍...」剩下的少年们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纸月乌多听一个字都嫌烦,将这些小垃圾整整齐齐地踹到墙上,凑成一排,以伤害别人为乐子的人...不,畜生,本身就是个乐子。 他轻柔地抱起那白髮的男孩,男孩努力地做口型,说了声『谢谢』,他失血过多,眼看瞳孔有些扩散,纸月乌向他身体里注入大量灵气,又从灵宫里取出一个超级补血的龙血果,将汁液挤在他嘴里。 本来快要不行的男孩,只觉得一股热流流遍全身,苍白的脸颊霎时有了血色,断口开始蠕动,竟有断肢重生的迹象。 纸月乌将他带进店里,老奶奶看到这漂亮孩子伤成这样,心疼得不得了,甚至暂时放下自己的苦痛,转而为救这男孩尽心尽力地忙活起来。 「哎呦...这胳膊得有多疼啊,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老奶奶不住地念叨着,用热毛巾轻轻擦拭少年的额头,「全是冷汗...」 纸月乌去了厨房,单纯的食材效果有限,还是得经他烹制才能焕发最大的效果。 用珍贵药草熬炖的药膳,金鸡腹中塞了人参与玉粟米,加了玛瑙枸杞、龙血果和当归,给老奶奶和男孩各盛一碗,等到合适的温度,端了出去。 那男孩已经恢復了神智,纤长的睫毛眨了眨,轻轻说了一句『鲑鱼。』 老奶奶有点儿纳闷。 纸月乌看着他嘴边的咒印,觉得和巫族的咒言有些相似,推测出男孩应该是怕咒言伤害到别人,不敢随意说话,所以只能说一些食物词彙。 神情不由更加轻柔,人与人的差距还真是大。 抬手在他唇边一抹,暂时用术法封住了他的咒言,纸月乌道:「不用担心,我先封住你的咒言,现在可以自由说话了。」 男孩试了试发出声音,发现果然没有造成什么效果,眼睛一亮,一字一句道:「谢谢,汤,很好喝。」 「婆婆,您,也,喝。」日常语句还说得不大熟练。 第78章 脑花 「狗卷,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纸月乌等男孩喝完了汤,问道。 狗卷的胳膊在缓慢生长,知道自己遇到了厉害的人, 不免有几分小激动。 但纸月乌看上去没有咒力是怎么回事?他歪了下脑袋, 模样很可爱,道:「一个很坏的傢伙, 叫脑花, 在这个世界展开了一个可怕的领域, 只要人们的恶意突破界限, 就会变成咒灵, 还是那种有思想有智慧的咒灵。」 纸月乌眼皮一跳,想起了文野世界。 如今,气运公司终于突破了污染者的界限,实现了人类到咒灵的异变。 文野世界的事故能被阻止, 可咒术世界却被恐怖笼罩。 如果将这种领域分布到其他世界... 再也不需要费时费力地绑定宿主,偷偷摸摸地瞒住天道, 世界人自己的恶意,便足以毁灭一切。 纸月乌冷声道:「脑花现在在哪儿?」 狗卷棘道:「他每天会骑着一条凝结无数恶意的蜈蚣巡视, 昨天我们这些仅剩的咒术师,埋伏在半路想袭击他, 结果...」他不好意思说, 队员虎杖体内的宿傩突然爆发, 误伤了他。 「现在就是大家都被脑花抓走了...」狗卷低下头, 也幸亏自己受伤颇重, 没有被一併带走。 纸月乌不禁为这个世界的天道默哀。 世界之子折损到这个程度, 天道也快陨灭了吧。 世界成为气运公司的掌中之物, 任凭摆弄。 他忍不住担心药郎, 问道:「那这几天,有没有出现一个灰发、蓝衣的男子?」 狗卷棘认真地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 行吧,没消息就算好消息。纸月乌想。 这时,『轰』的一声,便利店的门突然被重重一撞,可是因为纸月乌阵法的缘故,又被弹了回去。 老奶奶一惊,下意识起身,想去看看怎么回事,被纸月乌拦住,道:「我去。」 第142页 狗卷也拖着虚弱的身体,跟在后面。 原本老奶奶抱有求死之心,这店门是大敞开的,但现在有纸月乌在,于是加了锁。只见被阵法加固的门外,堵着一堆咒灵,其中几张熟悉的面孔,正是刚才的『乐子人』少年。 「哈哈哈,变咒灵了,变咒灵了!小子,没想到吧,这么快就要被打脸了!」一张大脸挤在门上,厚厚的嘴唇挤压得如同马桶圈,神情阴狠,一蠕一动地道:「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被它感染,所有咒灵如同母猪撞树般『砰砰』撞门,然而在阵法防护下,大门纹丝不动。 狗卷棘本来拉下了领子,打算施展咒言,这下倒没了用武之地。 纸月乌手已经抬了起来,却突然放下,转而问道:「咒术师的咒力,其实是在灵力中掺杂了情绪吗?」 狗卷棘懵懵的:「我只知道有正负极之分。」 「抓一只研究一下。」纸月乌探手一抓,抓进来一只安静点的咒灵,撕开它的身躯,鼻尖动了动,分析它的成分。 「相当于污染者黑液的进化版本...」纸月乌突然有了主意。 他不必费心去寻找脑花,也可以将其引来,而且还能为普通人打造一处避难所。 ... 「脑花大人,今天的巡视时间到了。」 顶着夏油杰壳子的脑花微微颔首,笑道:「新捉来的咒术师改造如何了?」 下属惶恐道:「他们的灵魂还是太坚韧了,暂时很难改造,但请您放心,很快就会有效果了。」 脑花道:「没事,不必着急,既然天道宠儿已在我们手中,新的天道也有了眉目,大势在我。」 袈裟轻扬,脑花从桌上拿起了一个眨着六眼的愤怒魔方,微笑道:「走吧,悟,继续带你去看我的新世界。」 黑色的巨大蜈蚣在门口等待,蜈蚣背上还坐着一个表情麻木的少年。 「能将顽强抵抗的咒术师一网打尽,还多亏了你,虎杖。」脑花道。 「不...不是我...」少年声音嘶哑,整个人极其混乱彷徨。 「哈哈,不要思考那么多了,拥抱这个人人都能成为咒灵的新世界不好吗?超脱生死,天地纵横,这才是气运公司的究极美学。」 他挑起虎杖的下巴,轻声道:「我很看好你,宿傩的容器,你要是识相点,我的位子都可以是你的。」 手中的六眼魔方眨巴得更快了。 端坐在蜈蚣背上,脑花下令开动,看着那些废墟乱石,了无人迹,它心中极为畅快肆意。 然而过了一会儿,脑花发现有些不对劲。 今天,怎么一个咒灵都没见着? 这时,风中传来一股香气。 这气味极其诱人,连大蜈蚣都晃起了脑袋,不听脑花的指挥,朝那边沖了过去。 脑花神色阴沉,立时想起了一个人。 拐过三条街,一家小小的便利店门口,正在卖小吃。 「薄脆香肠嘎嘎香,煎饼果子来一套!」 「烤冷面卷臭豆腐,鸡蛋裹烤冷面加香肠!」 「凉拌柠檬凤爪,酸爽特辣,剔骨直接吃!」 「各种炸串贡丸,炸牛排烤面筋脆骨鸡肉丸,撒上孜然香喷喷!」 「奥尔良烤鸡翅!炸蘑菇!酸梅地瓜!」 「实现小凉菜自由,甘蓝丝青瓜丝凉粉毛肚猪耳朵龙鬚菜细粉丝儿,浇红油加陈醋!」 琳琅满目的小摊位前,排着长长的一队咒灵。 几个仅存的咒术师招唿着,为首的竟是五条悟的大弟子乙骨忧太,这位纯爱战神挂着两个黑眼圈,笑容却比阳光更温暖,他递给咒灵一盒柠檬凤爪,道:「吃吧吃吧。」 庞大的咒灵迫不及待地捞了一根凤爪扔进嘴里,『咯嘣咯嘣』嚼得无比欢快,然后就听『砰』的一声,咒灵原地爆炸了! 它留下的最后一个字是『辣!』 剩下的咒灵仿佛没看见似的,眼里只有那盒凤爪,一拥而上,抢到了就往嘴里塞。 一连串的『噼里啪啦』声,放鞭炮似的,转眼间十几只咒灵全部爆炸,而咒术师这边毫髮无伤,仅仅损失了几根鸡爪。 「纸月先生好神奇。」乙骨幽幽道,「不知这些食物上有什么玄机,竟能诱引咒灵产生最后的正能量,从内部自爆,关键这些咒灵完全抵抗不了美食的诱惑。」 狗卷棘眉眼带笑,道:「鲑鱼鲑鱼。」 一道阴影从天而降,乙骨掀起眼皮,冷冷道:「大傢伙来了。」 脑花此时异常恼怒,脸上却还带着笑容:「呦,这些都是什么好吃的,让咒灵吃得这么香?」 「脑花先生,要尝尝吗?」纸月乌从屋中出来,摘掉了围裙。 「哈哈,我就不必了,谁知道食物里有没有下毒呢。」脑花眼中凶光一闪,就要操纵蜈蚣撞翻那几个小摊。 蜈蚣也确实听他的话,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结果刚一凑近,像是被香气诱引,竟情不自禁张开大嘴,将所有小摊一股脑儿吞入腹中! 「不!」脑花短促地叫了一声,整只蟑螂腹部飞速膨胀,脑花拎起虎杖就要逃跑,可惜爆炸来得更快—— 「嘭!」惊天动地的轰鸣。 废墟又遭遇了一遍浩劫,大大小小的咒灵被余波扫过,噼里啪啦炸了一串摔炮。 烟雾升腾,纸月乌撑开灵气结界,保护诸位咒术师。等到烟雾散尽,街上已是狼藉一片。 第143页 脑花嵌在废墟中,身上血迹斑斑,脸上挂着狞笑,「你,你竟敢——」 「药郎在哪儿?」纸月乌一柄菜刀横在他脖颈上。 脑花呵呵一笑:「你不会想知道的...现在的他,可不是你这个天厌之人高攀得起的...」 他的面目渐渐发生了变化,从美男子的躯壳中钻出一只深黑邪恶的咒灵,看上去比那只蜈蚣还要凝实,「留着你到底是一个隐患,就在这里将你了结...」 无数触手伸展,脑花完全体,犹如邪神! 「怎么办...纸月先生一个人对付会吃力的吧...」 「但这只咒灵...不,已经到达咒神的程度了!」 「若是五条悟老师在...」 「对啊,五条悟老师!」乙骨忧太敲了下手掌,趁着脑花不注意,飞快跑到后面,不一会儿拿回来一个魔方。 六只小眼睛眨了眨。 「五条悟老师!对了,虎杖呢?」 虎杖已经被宿傩控制,站在咒神脑花的旁边。 乙骨忧太研究了一下魔方,发现自己不会解,对纸月乌大喊一声:「纸月先生,接着!」纸月乌伸手一捞,随即被魔方内封印的强大咒力惊了一下。 这种力量,又被封印,莫非是此界的天道宠儿? 纸月乌眯了眯眼睛,一缕气运注入魔方,即便天道屏障也可以破解的气运,会解不开这小小封印? 下一刻,一个天神般俊美的男子破封而出! 一头白髮随风轻扬,蓝眸璀璨,在日光下折射出七彩的碎光。 天道宠儿,五条悟! 即便是面前杵着强大的敌人,他也不以为意地轻轻一笑:「谢了。」 「此间天道如何了?」纸月乌问道。 五条悟感应了一下,摇摇头,道:「换人了,已经不是我认识的天道了。」 纸月乌神情凝重,这名新天道必然和气运公司有关。 「没关系。」五条悟满不在乎道:「无论他换了谁,最后的天道,只能是我。」 「是吗?」脑花阴阴一笑,「那就先让我来会会你们吧。」 气运公司的高级主管,脑花同志,咒神化后堪比五条悟第二。 再加上一个宿傩,完全能与两人抗衡。 弱小的咒术师已经躲进了便利店,这种规模的战斗不是他们能参加的,一踏入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倒是乙骨忧太加入了战局,大开大合的杀招,为两人起到了掩护作用。 第79章 大boss 三小时后。 焦灼的双方暂时分开, 各占据一边歇气。 纸月乌粗喘几声,从灵宫中掏出珍藏的灵参酒,仰头勐喝了几大口, 然后将酒囊扔给五条悟和乙骨。 「咕咚咕咚...」喉结滑动, 五条悟擦了下嘴角,笑道:「好酒!」 当然是好酒, 百年酿造, 只得了这么一点。连纸月乌都不捨得喝。 但现在为了打败咒神, 只能拿出来了。 毕竟命没了, 珍藏再多也白搭。 不夸张地说, 这只咒神堪称纸月乌遇到的最强敌人。什么羽衣狐、真人都没得比。 三个青年喝过酒后血条加满,重新扑了上去。 而咒神也有它特殊的恢復途径。 大嘴一张,四面八方的咒灵都被它吸入口中,补充咒力。 纸月乌眼中冷光一闪:「这样不行。」 五条悟道:「必须切断它的补给。」 纸月乌并指捏诀, 从识海中召出一口大锅。 这锅的学名叫作『煮天锅。』如字面意思,连天都可以煮一煮。 而它的真实尺寸, 足以囊括一座城市。 在纸月乌命令下,煮天锅倒扣下来, 将对战双方结结实实扣在里面,隔绝内外。 被隔在外面的人如临神迹, 内心不由自主萌生了念头:说不定, 这次, 可以战胜咒灵?! 大家焦急地守在锅外, 便利店的老奶奶用手摸摸那漆黑的锅壁, 想听听里面的动静, 可惜隔音效果太好, 也猜不到里面战况如何, 一天、两天、三天,众人渐渐由期待变成了担心。 仅剩的咒术师决定不能坐以待毙,打算趁此机会偷袭脑花老巢。 纸月乌在便利店里留下不少灵植,大家吃了三天,实力都大有长进。 不说独挡一面,也差不多媲美特级。 脑花主管的分公司规模庞大,就建在京都咒术高专的原址上。周围大概有千名a级污染者护卫,更潜藏着数不清的咒灵,而分公司内部,更有无数系统随时通信。 寥寥几个咒术师,实在无法撼动这等庞然大物。 「近距离肉搏我们肯定不占优势,远距离打击怎么样?」 「可是我们现在缺少规模大、杀伤力强的咒术。」 没错,虽然大家都可以领域展开,但对于如此多的敌人,还是有些杯水车薪。 「再难也要干,我们先从外围蚕食过去,总得在纸月先生出来前做些什么!」 于是分公司的员工们可倒了霉,只要出去巡视,就必得失踪个把个,且污染者素来没脑子,失去脑花约束后经常自己跑出去,扬言要和咒术师们单挑。 下场当然都不太好... 而系统们更是些大聪明,自作主张道:「现在脑花不在,正是我们建功立业的好时机,把那些咒术师灭了,取代脑花,登上人生巅峰!」 第144页 「好耶!」 系统们经过缜密的思考,觉得一窝蜂杀出去,体现不出它们的智谋,于是大开校门,将污染者们驱逐出去,摆下『空城计』,将咒术师们引入老巢围杀! 咒术师们本来苦恼怎么突破进去,没想到系统为了抢功,大开城门,当即喜不自胜地进入高专,开了大招,摆出领域,一时间,系统们被杀得晕头涨脑,被派出的污染者们却还在老老实实地潜伏,等待系统一声令下,进去包抄。 不知道脑花得知,会是什么表情。 到了第七天,大锅里终于传出了动静,一只残破的蜈蚣飞了出来,重重地砸在地上。 随即,三个青年也疲惫地翻了出来。 大锅缩小,回归纸月乌识海。 驻守的咒术师一拥而上,将三人抬回便利店休息。 纸月乌摆了摆手:「等...等一下。」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蜈蚣面前,冷声道:「...药郎到底在哪里?」 脑花已是迴光返照,但眼中犹带刻骨的恶毒。他错估了纸月乌的实力,以为不用向总部报告,结果却是葬送了自己。 听到纸月乌的问话,脑花『嘿嘿』地笑了笑,道:「没想到吧,他已变为此间天道,受我控制,只要我一死,天道就会发动灭世,毁灭这个世界。」 「你以为自己赢了,不过是掉进另一处深渊哈哈哈...」未等纸月乌反应,脑花先一步自爆,自此,咒术世界最大的反派灭绝。 而在它断气的同时,天空迅速瀰漫厚重的阴云,响起轰隆隆的雷声。 正要欢唿的咒术师们戛然而止,怔怔望着这诡异天象。 明明是白天,可天却渐渐暗下来,没有一丝光,云层翻涌,隐隐传来怒龙般的怒吼。 纸月乌对五条悟道:「照顾好这个世界。」 「你要去哪儿?」五条悟沉声问道。 去找我的恋人。纸月乌心道。 成为天道后药郎失去人性,未必认得他,纸月乌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他登上天穹,转瞬就被怒云裹挟,恍惚间看到一个男人坐在云端的穹顶大殿中,冷冷俯视着他。 纸月乌释放出识海中仅剩的灵气,刀、勺、锅围绕他齐齐飞舞,迎上那怒涛般的攻势,可惜,他到底是未成仙的修士,无法与至高天道对抗。 被捲入波涛,纸月乌最后落入了男人的臂弯。 阴云渐散。 咒术世界终于迎来了曙光。 而纸月乌与天道,却消失无踪。 ... 「报告总部,脑花主管手下的咒术世界已经脱离公司监管,新天道由五条悟接任。」 「知道了。」 一个男子淡淡道。 他放下通讯器材,敲了敲桌面。 药郎、纸月乌... 这两个人破坏了他太多计划。 以前没注意,实在是因为气运公司铺排很大,他们的志向根本不是收集一点气运,而是利用庞大气运取代天道,使气运公司成为『天道公司』。这才算得上掌握所有世界。 可现在,那药郎竟然欺骗脑花主管,使脑花误以为可以掌控他,因此赋予他强大气运,使其成为新的天道。 药郎就这样获得了天道权限,可以自由穿梭世界,甚至有了天道的能力! 至于失去感情...哈,这诡计多端的药郎有万千法相,只要与法相融合,就能重新找回人性,环环入扣,真是好算计! 鲜红的写轮眼一瞬紧缩,气运公司的最大boss,宇智波止水,猩红了一双眼睛。 作为宇智波家族一位英年早逝的天才,他不过是死遁而已! 火影世界,小树林。 初春的阳光刺眼,纸月乌用手挡着,迷迷煳煳睁开眼睛。 入目便是药郎的背影。 纸月乌一下子坐了起来,本来是想生气的,但思念和担忧到底占了上风,双臂一合,便将药郎抱住。 「混帐,敢丢下我一个人...」饶是纸月乌素来冷硬,此时也带了点撒娇意味,实在是吓狠了。 然而,回应纸月乌的,却是一双没有任何感情的冰冷眼睛。 「...你是谁?」 再没有比这句话更可恶更狗血的了。 纸月乌当即拳头一挥,就要揍他。 却被药郎毫无怜惜地按在地上。 纸月乌一脚把他踹开,翻了个身,揪住药郎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他问得很认真。 药郎也回答得很认真:「世人在我眼里,皆是蝼蚁。」 蝼蚁把他好一顿揍。 药郎本可以给纸月乌来一顿更狠的,可临要下手,内心却有个声音莫名其妙地阻止了他。 两人缠斗一阵,纸月乌才反应过来,药郎这个样子,可能是脑花留下的后遗症,对气运公司更加憎恨,恨不得马上将这个公司锤碎。 万幸,药郎虽然失去了感情和部分记忆,但不是听不进话的那种人,纸月乌给他掰碎了讲了一遍,药郎再和自己掌握的信息一对照、一琢磨,便道:「气运公司的总部必定在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的屏障非常坚固,只有特定人员和天道能够进入,如果按你所说,我应该是故意成为天道,继而好进入这个世界的。」药郎冷静地分析道。 纸月乌也有几分明悟,药郎囚禁自己,不想让他跟来,很有可能就是预料到会丧失感情的情况。 第145页 担心伤害到他吗?纸月乌抿了抿嘴。 但现在的药郎看起来还挺平和,该说他低估了自己吗? 纸月乌问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正经天道好像不能保持人形吧。 药郎道:「我只掌握了天道一部分权柄,因此没有真正地融于世界。」 纸月乌心道,没成功就好,要不他都不知道找谁哭去。 再一想,药郎没能成功晋升天道,是否也是因为他魂灵不全的关系,也就是说,药郎已经预料到不会完全成为天道,却窃取了一部分天道能力。 真精啊。 纸月乌半是鄙视半是骄傲。 拍了拍身上的土,纸月乌从地上爬了起来,问道:「现在就去找气运公司?」 药郎淡淡道:「不急,我们暂时休养一段时间,先融合了我在这个世界的法相,再来计较。」 这个世界有他的法相?纸月乌有些期待。 他跟着药郎往神秘的方向走去,路上遇到一家丸子店,三色糯米丸子里包着红豆馅儿,甜滋滋的,味道很好。 小店老闆看两个小伙子长得俊,态度非常热情。正巧老家寄来非常好的野猪肉和奶酪,邀请他们一起吃猪排饭。 比碗还大的猪排,躺在白澄澄晶莹的大米饭上,配有切得极细的甘蓝丝。 那猪排炸得特别好,面衣金黄酥脆,薄薄的一层,一口咬下去脆得『喀嚓』,肉排鲜美而多汁,淋着酱汁更添风味,和大米饭一起吃简直心满意足。 纸月乌又要了番茄肉丸汤,一顿饭虽然谈不上多精緻,但吃得人极其舒坦。 饭后,两人慢慢地熘达消食,恍惚间竟有几分旅游的闲适。 纸月乌道:「日落前得找到旅馆。」 药郎感应着自己的法相,望见远处有一处村落。 「就到前方的村子歇息。」 第80章 happy ending 村子的名字挺好记, 叫作五影村。 出于对外来人的谨慎,接待人将两人引向了五影办公厅——一棵老槐树下的石桌旁。 五个影端坐着围了一圈。 其中红髮碧眼的青年抬头看了看两人,道:「你们不是本世界人吧。」 纸月乌好奇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风影我爱罗嘆了口气, 拍了拍一旁鸣人的肩膀, 道:「让火影讲吧。」 随着金髮男子的诉说,纸月乌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 原来, 这个世界本来有五个忍者村, 大家安居乐业, 过着不错的小日子。 某日, 世界突然开裂, 一群穿着实验服的人占领了这里,说要建立公司,还要将忍者们都召去当员工。 臭名昭着的大蛇丸最先反水,乐颠颠地当了公司主管, 扬言科学至上。 紧接着晓组织也放弃了和五忍村作对,加入了公司。 再后来许多忍者都扛不住诱惑, 颠颠地跑去了。 不是想背叛村子,实在是公司给的太多了。 气运公司找齐了人手, 逐渐露出了狰狞面目,打算将村子都灭掉。 但忍者村作为这个世界的人才聚集地, 也不是那么好灭的, 于是气运公司釜底抽薪, 不知用什么法子搞垮了天道。 失去天道庇护, 村子一个个地散了, 忍者们另谋出路, 都跑去气运公司当员工, 也就只有五个影还保留着一点高傲的气节, 发誓绝不同流合污,转而在这里建立了五影村。 他们一直想要赶跑气运公司,恢復正常的火影世界,奈何公司太强,屡战屡败,到现在,整个村子不过几十个人。 药郎道:「打败气运公司不难,只要找到我最强的法相。」 五影听后面面相觑,觉得这小子挺会吹牛。 问明白了法相是什么东西,我爱罗道:「你那法相有什么特徵?」 药郎就给他形容了一遍:「应该是红髮,网状眼睛,形容魁梧,伟力非常。」 五个影又一次沉默了。 半晌,鸣人犹豫道:「嗯...我认识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 密室。一个比排骨还瘦的男子仰躺在床上,唿吸微弱,两颊凹陷,倒是长了一头红髮,也有一双网状眼睛。 「这傢伙叫长门,是晓组织明面上的首领。」 纸月乌猜想:「莫非只有长门不愿投奔,绝食以示气节?」 鸣人老实道:「这倒不是,是因为长门有厌食症,本来就病歪歪的,气运公司嫌他身体不好,把他又扔出来了。」 纸月乌:「...」 药郎:「...」 这可怎么说呢... 纸月乌斜瞥一眼药郎:「你这法相混得也太惨了,真的是最强法相吗?」 饶是药郎失去感情,也忍不住有些脸红。 纸月乌撸起袖子,道:「起码在气运公司找上门之前,将他整治好了。」 五影一听这话,升起些许希望:「真能打败气运公司,夺回原有的村子?」 虽然纸月乌也拿不准,但他相信药郎,于是点点头。 五影互相看看:「那我们就是豁出去,也得为你们争取时间。」 然而,气运公司来得很快。 毕竟这个世界到处都是系统,两人刚到五影村,消息就已经到了宇智波止水的案头。 止水拍了拍大蛇丸的翘臀,道:「你先去会会他们。」 大蛇丸却一撩头髮,道:「他们连羽衣狐都干掉了,何况是我呢?让佐助去吧。」 第146页 止水思量了一会儿,表示同意。 宇智波佐助是宇智波家族的年轻俊杰,实力出众,是应该给他锻鍊的机会。 于是,佐助便单枪匹马地来到了五影村的大门前。 还没来得及叫门,只见门里冲出一道橘色影子,撕心裂肺地高喊:「佐助——」然后只见白烟滚滚,从中跳出个光熘熘的金色长髮女郎。 这是鸣人的终极奥义,后宫术! 原本他和佐助都是真枪真刀地干,但现在为了世界的和平,只能卑鄙一回了! 为此,他也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晃啊晃啊胸好痛! 佐助盯着两个水囊样的物事,直直朝他脸上拍来,小白脸一绿。 自古烈女怕缠郎,他是男的也不例外。 关键是这人还这么不要脸! 佐助大吼道:「你不要过来啊。」可惜并没有用,鸣人像是狐狸一样蹿了过来,两手分别搓一个螺旋丸,就要按上佐助那张俊脸。 佐助噼里啪啦放了一会儿千鸟,实在下不去手,转身,他逃他追插翅狂飞去也。 我爱罗暗中观战,看到这个发展抹了抹汗,回来道:「a计划成功。」 纸月乌正给奄奄一息的长门餵海参鸡蛋羹,吃啥吐啥的长门竟然不排斥这个,吃得吧唧吧唧的,纸月乌给他擦擦嘴角,道:「坚持三天。」 我爱罗满心苦恼地离开。 佐助败北而归,顶着一头大包回了公司。被大蛇丸嘲笑了很久。佐助很生气地拎着蛇尾『哐哐哐』左右横摔,还是止水把大蛇丸救了回去,道:「孩子面皮薄,你何必逗他。」 大蛇丸委屈地哭了好久。 止水恼恨五影村的不识抬举,第二次派出了晓。 宇智波斑、鬼鲛、迪达拉、赤砂之蝎、宇智波鼬、角都、飞段... 个顶个的都是好手。 临出发前,止水下令,务必将五影村踏平,然后将纸月乌和药郎捉拿回来! 晓组织齐声应是。 然而一行人熘熘达达到五影村,和五影商量了一下:「我们装模作样地打一下,然后你给点钱,这事就煳弄过去了。」 飞段嘆息一声:「打工人何必难为打工人呢?反正我们在公司里也不受重用,天天就是喝茶唠嗑,好不容易能找你们这些以前的老伙计聊聊,就不打架了,诶,那个曾经把我大卸八块的小子怎么样了?」 鸣人挠了挠头:「你说鹿丸啊,在家带孩子呢。」 「哟,连孩子都有了,多大了啊,上小学了没?」 「没呢,他爸搁家里教呢。」 ...像极了邻居大婶们的谈话。 一群大男人客客气气地坐在树下喝了个茶,中午吃了个饭,像那么回事地打了一架,就回去交差了。 他们悄悄地来,静静地走,纸月乌都不知道有这码事,关注点全放在长门已经能自己坐起来喝生椰拿铁了。 他对药郎道:「按这个进度,长门很快就能满血復活了。」药郎点了点头。 二次失利,止水可坐不住了。 玩笑的心态也变得正经许多。 他不能坐视纸月乌和药郎搞事情! 于是,这次他派出了自己忠心耿耿的副手,宇智波带土。 止水:「我看好你,别让我失望。」 带土:「yes,sir!」 带土觉得自己一个人去不稳妥,又拉上了宇智波斑,两个宇智波一起出动,还假惺惺地下了份战书,三天之后拜访云云,着实引起了五影村的恐慌。 「这可怎么办哟,一个宇智波就够受得了,还一次来俩。」鸣人咬咬牙:「和他们拼了!」 我爱罗未老先衰地揉了揉头髮,他的发量逐年稀少,如今只能抹上髮胶固定成坨,可不敢像年轻时那么四散飞扬了,他冷声道:「看来只能请尾兽们出战了!」 鸣人眼皮跳了一下,自从第三次忍者大战后,尾兽们就得到了自由,跑到大山里和六道仙人一起过上了养老生活,愿不愿意出来还不一定呢。 「唇亡齿寒。」我爱罗冷冷道:「要是我们败了,谁还能给尾兽们制作大型猫砂盆,谁用木遁给它们制作猫抓板?」 「好吧,你说得也对。」 尾兽们连带六道老头被请了回来。 还多了一位面容温和的中年男人和一位漂亮的小姑娘。 六道仙人嘿嘿笑道:「咱们打不过宇智波,就只能攻心为上了,自从接到你们的邀请,老头子便开动脑筋,总算把一代火影和野原琳小姑娘復活了,不怕两个宇智波不上钩哈哈哈。」 鸣人&我爱罗:天啊,还是老头子坏啊。 很快到了约战这天,宇智波斑看到高大温和的故友,眼神当即就直了,而宇智波带土看到自己的初恋,面具也掉了,眼泪哗哗地流,两个男人心满意足地挽着自己的遗憾离开了,鸣人懵懵地问六道:「復活个把人这么容易的么?」 六道喝了口茶,道:「哪能啊,还不是那个叫药郎的小子施展了天道能力,助老头子一臂之力。」 没错,在纸月乌忙着给长门调养时,药郎已经联繫上了此界的天道宠儿,也就是六道仙人,因为气运被夺,这位天道宠儿只能窝在山里养老,给尾兽们铲铲猫屎什么的,要说心里没有怨意,可真不一定。 纸月乌不好奇药郎怎么劝说六道仙人出山的,反正药郎办事他放心,现在的情况是,长门终于能下地走几圈了,除了有点喘外,一切都好。 第147页 「这样可以合併了吗?」纸月乌问道。 药郎挑剔地看了看长门那瘦弱的胸脯,道了声:「将就吧。」 纸月乌不想将就。他已经发现长门的厌食症是噩运作祟,可能气运公司不知道他是药郎法相,只是作为世界之子一併处理了。但就是这么巧,长门的身体对噩运非常敏感,被噩运摧残得很厉害。 纸月乌下定决心,道:「我要把长门带到我的灵宫里去。」 药郎皱了皱眉,理智上他应该说好,可心里却泛起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 「不必如此。」 要知道,灵宫是修士最隐秘最要紧的中枢,一生中除自己以外,旁人不能进去,哪怕是再恩爱的道侣也不行。 如今纸月乌却轻描淡写地让长门进去,药郎听了很不是滋味儿。 纸月乌道:「这也是为了你早日恢復。」 说罢,便执起了长门的手。 药郎立时挡在两人之间,坚决道:「不行,我不允许。」 开玩笑,他都没进去过纸月乌的灵宫,怎么能让一个法相先进去。 纸月乌愣了一下,疑惑道:「你不会是醋了吧...」 他还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是没感情的吗...」 药郎脸黑了。但心里的不舒服感也不是造假。 药郎道:「我也可以先合併,然后再进到你的灵宫里休养。」 纸月乌想了想,道:「也行。」 于是,药郎在合併法相后,第一次进入纸月乌的灵宫。 看到灵宫中的景致,药郎突然神识一震,识海中多了一段古老的记忆。 对于他莫名其妙发下的誓愿和持续不断的轮迴,药郎一直疑惑不解。 可如今在纸月乌的灵宫中,他却找到了答案。 每个世界的至高存在是天道,而九十九道天道之上,还有一位天道之主。 天道之主是一只金翅鸟,住在至高至冷的天阙上,十分冷寂,只有三足金乌们出来玩耍,普照大地时,才能感受到些许温暖。 某日,一只小金乌误入天阙,和高高在上的天道之主成为了好朋友。 它站在天道之主玉白的手心里啾啼,很恋慕也很可怜这位寂寞的大人。 于是它决定不回扶桑树上,只停留在天道之主的肩膀。 一大一小两只金灿灿的鸟互相贴贴,岁月静好。 可天道之主却看到小金乌必死的结局,为了成全一位天道宠儿,天地间只能留下一只三足金乌,剩下的都是陨落的命运。 为了护住这只带给自己温暖的小鸟,天道之主违反了他自己定的准则,将小金乌藏在袖中,助它逃过一劫。 然而,那位天道宠儿没有完成任务,只能成为残缺的天道,而两个太阳的存在,也让众天道十分不满。 小金乌被标记上了『天厌标记』,扔进深渊,而天道之主也被天道联合逼迫下凡歷练,必须不断轮迴,完成一个大誓愿后,才能重新回归尊位。 谁知,没有了天道之主的总领庇护,气运公司趁虚而入,将天道们折腾得十不存一。 天道们纷纷更换,新的天道急需天道之主的回归。 而纸月乌灵宫中的,正是天阙间的景象。 他虽然前尘尽忘,但潜意识里还留有那段美好的时光。 药郎忍不住微笑起来,在灵气滋润下,噩运尽消,光华圆满。 无数世界的法相汇聚而来,重新回归主人体内。 从这一刻起,他终于完整了。 天道之主的权柄重回手中,药郎轻轻一笑道:「从此天道之主不在天阙,而在人间。」 天道们纷纷表示震惊。 但它们已经吃够了没有天道之主的苦,反而觉得天道之主不在上面压制,在下面体恤民情也挺好。 药郎与天道的交流在纸月乌的灵宫中进行,他自然也听得到,猜到几分药郎的身份,眼神都变了,「你是...」 药郎细细地讲给他听,纸月乌恍惚了一会儿,很快平復心情,「只要咱们两个在一起,什么身份倒也无所谓。」 药郎道:「正是如此。」 两人手牵手出了灵宫,五影见了焕然一新的药郎,信心大增:「要是您准备好了,我们就给气运公司下战书了!」 药郎微微一笑:「好。」 止水接到战书,真没想到五影村会有这么大胆子,正冷笑时,一个系统慌慌张张道:「老闆,不好了,深渊的石像彻底裂开了,魂灵供给断了!」 「什么?」止水拍案而起,这才意识到不对,亲自去深渊走了一趟,却只看到一堆废墟。 一只长得很丑的猫,正跟着一个和尚拿着扫帚,把误入深渊的魂灵清出去。 「这里的石像呢?」止水厉声问道。 那只大黄跳起来给了止水一个大逼兜:「老子早想给你一下了!」 打完就跑,跟着和尚跑得飞快。 止水脸上印着个猫爪印,气得差点吐血。 但他没盲目去追,这深渊里处处诡谲,一旦迷路上不去就坏了。 他生生咽下这口气,打算回去组织反击。 等他上了岸,却发现公司总部被夷为平地,纸月乌正坐在废墟上烤栗子。 看到他,纸月乌友好地打了个招唿:「哟,来了?」 止水又差点被气死了。 第148页 作为终极反派,他可以死,但不能被侮辱尊严! 于是,止水爆了所有收集的气运,一举成为最强天道! 「哈哈哈哈,我是这个世界的天道,天道...哈哈哈哈...」 止水在空中爆笑。 相邻世界的天道捅了捅他,好心提醒道:「别笑了,底下那位是咱们老闆。」 「...哈哈哈,哈?」 天道之主露出了核善的笑容。 止水,卒! ... 夜,五影庆祝会。 纸月乌喃喃道:「胜利得太快,感觉好不真实,仿佛剧情像被狗撵了一样,一路狂飙。」 药郎拉着他的手,捏了捏:「至少快进到了幸福结局。」 第81章 番外一 「一杯暴打渣男柠檬茶, 谢谢。」 纸月乌快速将柠檬片和小青柑捣碎,加入糖粉和过滤的绿茶,装好后递给等待的火影。 鸣人接过, 嘆了口气。 「佐助又跑了?」纸月乌问道。 鸣人嘆得肝肠寸断:「第999次叫佐助回来, 他就是不听。」 纸月乌沉吟道:「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幸福。」 鸣人恨恨道:「只有把他追回来, 我才能□□!」 纸月乌摇了摇头, 不理他了。 在火影世界开饮品店有一段时间了, 不说赚不赚钱的, 至少心情很不错。 每天往杯子里倒冰块的过程很愉悦, 『雪克雪克』同样有趣。 店里卖的最好的就是『暴打渣男柠檬茶』,在忍者界,谁还没有一二潜藏往事呢,一边喝着酸酸甜甜的茶一边怀念故人, 痛并快乐着。 负责收钱的是药郎,高高在上的天道之主算帐不太行, 纸月乌有意让他接点地气,多练练, 至少别给算成赔本,不过, 虽然每天的帐还是有些出入, 但只要药郎那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眨, 纸月乌便立即投降:赔本便赔本吧。 如今风波已平, 岁月静好, 两人计划在火影世界攒够路费后, 便去其他世界继续治癒金羽伴生者, 天道之主不能随便惩罚恶人, 但救人却是无碍的,也算是轮迴歷练得更圆满些。 纸月乌挺贊成这个计划,虽然他正义感不是太强,但能与药郎积些功德也是好的。 另外,在两人相处期间,还发生了一件难以启齿、歪打正着的事。 纸月乌与药郎并不是欲望太强烈的人,但有时气氛太好、眼神勾人、或情到浓时,偶尔纵情也是有的,一次做过了头,竟发现纸月乌呈法相状态时,竟能和药郎融合,也就是俗称的『两人一体』。 这个发现虽然没什么大用处,倒是有几分出其不意,纸月乌开玩笑道:「等再遇到什么不开眼的东西,你唤我一声,我便从你身上忽然现形,倒能把人吓个半死。」 药郎笑道:「是因为咱们的功法同出一脉,水乳相融。」 三个月后,在火影世界消遣过了,两人便前往下一个世界。 新世界乍眼望去平平无奇,没什么特色,就是一平凡普通现代都市。 谁知,药郎感应了一下,轻轻道了句:「有物怪。」 物怪,是对作祟的邪物很笼统的称唿,妖怪、鬼魂都包含在内,甚至还有强烈的执念。 纸月乌跟着药郎,来到一所中学,操场上挤着一堆人,小鸡似的抻着脖子,对站在楼顶的人指指点点。 纸月乌望过去,今天的天空格外蓝,阳光金灿灿一片,舒服又不晒人。私以为凡是想死的人沐浴这样的阳光,那死志也得动摇几分。 但楼顶的少女丝毫不为所动,往前又迈了一步,底下立刻爆发出闹笑和掌声,「跳!」「跳!」大家催促着,高兴得不得了,虽然跳楼这种事在小说里都写烂了,社会新闻上也有不少,但亲眼见着还是第一次呢,真叫个新鲜。 孩子们吵吵嚷嚷道:「赶紧跳,别磨蹭,我这流量不要钱的?就等着直播发朋友圈呢,第一手的大新闻,又血辣又热乎,这一波能涨多少粉儿!」 「不要脸的总算去死了,真是普天同庆的大好事,这种人活着就是浪费空气,和她在一个学校我都嫌脏!」 「就是就是,哎,同学们可得喊得卖力点,可别让她想明白了,又不死了,柱子,你再带几个人上楼骂她,让她赶紧跳,以防她卖惨装样儿,本来要跳又不跳了...嗐,没事,咱们是未成年,法律看着咱们都得绕道走,再说咱们人多,你一言我一语的谁知道哪个是教唆的呢,法不责众呢!」有学生很懂地道。 「哎呦,我的大哥,你可得收敛点,虽然这话不假,小心谁给你录了音传出去呢...」 「放心,举报一个『涉未成年有害』,保准过不了审,毕竟在理论上咱们可都是真善美的花朵,那些傻大人根本想不到哈哈哈哈哈哈...不是我说,家人们,做人的黄金时期就这么几年,大家可得抓住机会,想干的事赶紧干了,没风险有保障,一句年少无知不懂事就能煳弄过去,四班的那个班长小妞,可是俊得很啊...」 就这,还做人呢... 纸月乌友好地拍了拍这位『懂哥』的肩膀,问道:「同学,你知道上面的女孩为什么要跳楼吗?」 懂哥的笑声戛然而止,回头一望,是个大人,当即脸色很臭地摆了摆手:「走开,你懂什么,我们这是在执行正义,顺应民心,邪不胜正!别多管闲事!」说完很快熘了。 第149页 纸月乌只好又找了一位女同学,这小姑娘正在快速编写文案【震惊!花季少女意外惨死,昔日同学冷血叫好,竟无一人相助!】,一边打字,一边不耐烦地道:「我正忙着发第一手消息呢...为什么?她是个抄子呗,抄了好闺蜜的小说,还被老师表扬,结果被挂了,要我说,这种贱货死得活该,抄别人心血,真无耻。结果,她现在还卖惨,说要一死了之以证清白,嘿,吓唬谁呢,跳就跳呗,反正又不用我们给她收尸,顶多『啪叽』一声听个响罢了。」 「哦?是这样吗?」纸月乌若有所思,他只觉得奇怪,如果真是不要脸的抄子,怎么会选择死亡? 按照常理来说,越是厚脸皮下作的玩意儿越不会主动去死,即使万人唾骂,依旧蹦跶得□□而畅快,因为本身没什么道德感,所以对于道德谴责也如清风拂面,面皮难受是真的,但不太疼也是真的。 靠着强大的心理支撑,继续做该做的事,生活节奏不受影响,反而打败无数竞争者留到最后,走上人生巅峰,赚得盆满钵满。 而道德感强烈的好人,一旦被人指责,便难受得死去活来,拼命地内耗自省,严重点的,再留个心理阴影什么的,稍微一想,就痛苦得什么事都干不下去,最后变得浑浑噩噩,还得找心理大夫,休养散心,耽误时间不说,还花冤枉钱。 这大抵就是为什么『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两者心理素质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坏蛋通常脸厚心黑,心态刚刚的,什么都敢干,触发的机遇也多,要是再多点聪明韧劲,简直前途无量。 而好人被规矩束缚,又脸皮薄,又好反省个一二三,老是担心伤害了别人,对别人来说好是好,对自己就不一定好了。 而且,坏蛋通常都很爱自己,自己很承认自己,也不太在乎他人评价,做事出发点都是满足自己的利益,万万不会受了委屈,便急着死一死以证清白——这不是本末倒置亏大发了吗? 好人却总是先想着别人:我得让别人相信我,让别人知道我是个什么人,不能忍受自己在别人嘴里是个坏形象,所以才会用生命做赌注,来赌别人能不能发善心呢。 所以,最后搞得大部分人都想当坏蛋,不想做好人了。 好人受委屈啊! 回到这件事上,这跳楼的小姑娘,真像大家说的这样,她也不会选择自己去死了,除非是卖惨以挽回声名,但卖惨顶多是哭一哭,倾诉一下,也不会真真正正走到天台上,毕竟如果怀着卖惨心态,必不会真跳,总归还是得下去的,那样的话嘲讽之语岂不是更多?一个以死证明清白的人,怎么会忍受这样的情况? 纸月乌才想到这里,楼顶的小姑娘已经跳了下来,黑色的裙摆飘扬如一朵不祥的罂粟花。 一瞬间,操场上的人沸腾了,朝落地点疯狂奔去,手里持着手机,势必要抓拍到第一手热乎资料,好为流量事业添砖加瓦,无论是批判是同情是科普是感嘆...总之大有文章 做。 「沖啊!这样的大新闻可不常见,一不小心就手慢无了!」 「刚才谁拍到她的底裤了?卧槽,跳楼还穿裙子,临死还搞擦边球,嘿嘿嘿,我喜欢!」 「我去,别挡着我,让我也拍一下啊,我都蹲守好几个小时了,饭都没吃,有没有同情心啊你!」 还有人仰天长笑:「哈哈哈哈...这祸害总算死了,死了!为了她我不眠不休咬牙切齿好几个月了,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妈妈,妈妈,我好爽!好爽!」 「正义,虽然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 一片众生相中,纸月乌慢慢走上天台,药郎正陪着一个虚幻的小女孩坐着看天。 「大哥哥,好看吗?」本来已经跳下去、摔成一滩骨肉支离的小女孩,看上去依然鲜活,笑眯眯地沖他打招唿。 纸月乌望着楼下的闹剧,道:「循环播放了三次,仍然嘆为观止。」 「打破循环,解铃还须繫铃人。」药郎浅笑道,「你来开解下珠珠。」 小女孩就叫珠珠,七年前被同学们鼓励着跳了楼后,便化作学校的物怪,日夜播放死去的场景。 倒是对人没什么伤害,只是一个不注意,就会有人进入循环。 而解开循环,就要解开珠珠的心结。 珠珠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气:「我也想看开啊,但是还是想不通。」 纸月乌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说看。」 三人来到图书馆顶楼的阳光房,学校放假,没有人来,咖啡店的店员懒懒眯着眼,药郎要了三杯抹茶牛奶,另配了栗子蒙布朗蛋糕,主要是给纸月乌点的,他爱吃甜,而怨灵吃不了东西。 珠珠眼巴巴地看着两个漂亮大哥哥吃喝,对自己的死终于多了一点惆怅。 第82章 番外二 事情说来也简单, 全由珠珠的好朋友说起。 珠珠的好朋友叫芊芊,是个白富美,人长得漂亮, 脑瓜聪明, 家里有钱,性子也好, 总之是同学们心目中的完美女神。 而珠珠, 有点胖, 有点笨, 普通家庭, 平平无奇,就是班里那种很不起眼的女同学。 照理来说,两人根本不会成为朋友。 但事情就是这么神奇,芊芊不知道怎么就看好她了, 主动过来找她说话,给她补习, 连上厕所都要挽着手一块上,其他同学都羡慕嫉妒得不得了, 直说珠珠怎么走了大运,竟然得到了高冷女神的垂青, 珠珠惶恐的同时, 也忍不住偷乐, 能有这样优秀的朋友, 她可骄傲了。 第150页 不过, 芊芊确实样样都比她强, 经常在别人面前说她笨啊, 打扮不好看之类的。但珠珠觉得, 芊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毕竟她说完后,还耐心地给自己讲怎么改善,同学也夸芊芊是个善良的人。 芊芊对她这样好,珠珠不能不回报她一点什么,于是经常给芊芊带小零食,自己做的手工之类的,芊芊每次都会很开心地收下,说:「我要是图你这点东西用得着这么累吗?你还不如好好上进,别丢我的脸。」 珠珠很是愧疚,下定决心要努力,总得有个拿得出手的技能,才配得上做芊芊的朋友。 芊芊听了她的志向,很是高兴,邀请她来到自家大别墅,在专业的图书馆一样的大书房里,打开了精緻的粉色外壳的电脑,给珠珠看一个小说网站的界面,自豪地介绍:「你这个猪脑子,学习是指望不上了,不如学学我,写小说提升格调。」 「这个网站到处都是无脑小白文,没有高深的立意,只有狗血的爱情,尤其是什么娇弱娇软万人迷团宠一大堆,哪里有像我写得这么有思想的作品呢。」提到小说,芊芊少见的情绪高涨,她打开了自己的文章 面——《马勒歌巴兹斯基的学院九部曲(其一)》,文案只有八个字:旷世奇书,史诗巨作! 点开后,开头是一篇1000字的长诗歌:听,旷野在哭,一个不被世俗理解的绝美少女,也在哭... 芊芊往旁边站了一点,想让珠珠更仔细地欣赏她的文采,骄傲道:「我根本没怎么想,灵感就哗啦啦地来了,文思泉涌,每个字都十分精当。」 然后,她开始等珠珠的夸赞。 谁知,珠珠怔了一下,高兴道:「啊,我常在这个网站看小说的呀,我还写了一些呢!」 什么?! 芊芊震惊了,她一直以为看小说是上等优雅的爱好,像珠珠这样的穷酸,毫无审美的贱民,有眼光吗?能看懂吗?! 更可笑的是,她还写书??? 芊芊差点笑了出来,她关上自己的大作,滑鼠在收藏栏轻轻一扫,五个收藏闪闪发光,虽然其中一个是她自己点的,但像珠珠这样的土鳖写的土鳖文,说不定一个也没有呢,她催促道:「快给我看看,你都写了什么。」 珠珠也挺开心和小伙伴分享的,于是找到了自己的界面,芊芊冷眼望去,看到珠珠竟写了不少,而每本的收藏,竟都过了千! 而最近更新的一本,更是有过万的趋势! 「其实就是写着自己消遣的,都是小短篇,比那些大大们差远了,」珠珠不太好意思地说,「但手头这本感觉不错,可能是有芊芊带着我,和大家交流多了,对人物形象把握更好了...」 芊芊深吸了口气,死死盯住了文名笔名,笑道:「没想到你挺厉害的嘛,哪天教教我。」 「啊我这个水平教人...其实芊芊你写自己喜欢的就可以!我是家里穷嘛,想挣点外快...还是按自己心意写最开心啦,不过芊芊真想了解一些窍门,我也会都告诉你的!」第一次有了能帮上芊芊的事,珠珠还挺高兴的。 芊芊微笑着说:「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段小插曲很快过去了,珠珠也没想那么多,今天的更新还没写呢。 可她逐渐发现了不对劲儿。 往常在学校,根本没人注意她,可最近几天经常有同学们对她指指点点,还聚在一起说小话。 珠珠又紧张又纳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鼓起胆子去问,被问的人也只是莫名其妙地冷哼一声,道:「你干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还有脸问?」 珠珠是真的不知道。 而芊芊也莫名其妙地不理她了,座位旁还为了一群女主,拍拍她的肩,握握她的手,像在安慰。珠珠也顾不上害怕了,凑过去问了一句:「芊芊,你怎么了?」 芊芊没说话,周围的女生却突然爆发了,狠狠推了她一把:「你个死胖子,明知故问是不是?抄了芊芊的小说,还故意来噁心人?!」 珠珠目瞪口呆。 芊芊红着一双眼,拉着那女生,道:「算了,我没事,只是珠珠,你喜欢我的文我理解,但你怎么就全照搬了去呢?」 珠珠瞠目结舌,宛如五雷轰顶,整个人完全懵了,脑子里嗡嗡直响,迴荡着一个永远不可能和她联繫上的字:抄。 抄袭,无异于是对创作者最严厉最残酷的指控,当然,这对于搞事者和喷子来说,可真是个好信息,一拿捏一个准,特别满足心态,尤其是碰到玻璃心创作者,那可真是玻璃遇上大锤,一锤一个碎。 对坚强的创作者来说,凡是空口鉴抄或碰瓷搞事的,都是它们的母亲生产时不小心把人形排泄物当成了宝宝,以致于把屎养大的傢伙,不值一提,多看都脏了眼。 但对于珠珠这样一个小少女,却慌乱到无法自处。 这和心不心虚没关系,完全是人遇到事的第一反应。 她委屈道:「我没抄!」什么斯基她根本就没看。 同学们冷笑:「调色盘都挂在表白墙上了,还想抵赖。」 珠珠抖着手打开表白墙,果然调色盘被顶得高高的,花花绿绿标註了一大片,乍眼望去十分可怕,仿佛这人丧心病狂,连标点符号都抄得一字不落。 然而,等珠珠再看,却见标註的都是些什么: 第151页 【第一章 《马勒歌巴兹斯基》(简称,马)写了『阳光』,《格格穿成咸鱼学渣爆红了》(简称鱼)在第一章 描写了天气。这种相似性令人生疑,一般的作者怎么可能在第一章 天气。】 【《马》讲得是一个孤傲少女不畏世俗,和五十多名男子发生关系,最后走上女皇宝座,并为每个男人生下儿子。《鱼》也讲的是一个孤傲少女不畏世俗,和五十多位同学朝夕相处,最后走上女皇宝座,并为一个男人生下女儿。核心梗完全相同。】 【《马》中主角人设是绝美、绝美、绝美。《鱼》的主角也是『漂亮精緻』的少女,对比作者本人,写这种人设,不用怀疑一定是参考了我的文。】 ... 综上所述,《鱼》抄了《马》,不仅融了许多梗,还照搬了我不少字,诸如『的』『地』『得』。 珠珠本来还很悲愤来着,结果越看越无语。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底下的评论,竟然很认可这份调色盘! 「咱女神发出来的,肯定没错,太长就不看了,直接开骂!」 「是啊,那个猪根本不像会写小说的样子,就算不是抄了女神的,也一定是抄了别人的。」 「我也觉得她肯定是抄了,一看就能看出来,而且她平时经常看课外书,一定是从那里抄的。」 「想出名想疯了吧,芊芊那么好的人,对她掏心挖肝转眼就被背刺,现在这世道,真是不能可怜谁,唉,对女神怜爱了。」 ... 有的时候,明明事实清楚,傻子都能看懂,但大多数人,还是只会看到自己想看到的。 而对于世上一切的纠纷,解释大多是无用的,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处心积虑的掩饰,更添一层罪责。 所以,珠珠磨破了嘴皮子,也没人相信她。 而芊芊为了感谢家人们的支持,给每个同学都买了一部新手机。还雇了一群水军,日夜不停地在各大平台扩散谣言。 即便有吃瓜群众看调色盘觉得实在离谱,但架不住舆论威力太大——其实,很多人都懒得仔仔细细去看那花花绿绿的玩意儿,多累眼啊,顶多听别人说某某某抄了,就跟着说某某某是个抄袭狗,赶紧去死。 珠珠实在搞不懂了,她崩溃地向芊芊哭喊:「你买手机花的钱不比我写小说赚得多多了,为什么宁愿花费这么多也要泼我脏水啊?」 这不是损人不利己吗?!浪费了金钱,浪费了时间,浪费了心情,就为了——搞垮她这个网站里最不起眼的小透明??? 芊芊有自己的道理,她端详着新做的指甲,微微一笑:「谁叫你竟然有一项敢超过我呢?傻猪。我就是拼了所有家财不要,也一定要弄死你。」 珠珠简直惊呆了。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人,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万! 哪来那么大仇那么大怨啊! 芊芊站起身,望着窗外高远的蓝天,悠悠道:「你不了解我们这种贵族的心理,就是死,也不能失去尊严。」 珠珠是不理解变态的心理,但她自己的心理可是出问题了。 在学校不敢上厕所——因为去了厕所,就有人推她进粪坑,往她头上倒水,再不就扒在厕所门上拿手机对着拍。 回家不能码字——手放在键盘上,每根手指都在剧烈颤抖。 很快,连她的家庭住址照片都被放在了网上,有人开始尾随她放学,或是在楼道里蹲守,被邻校的男生堵在小巷子里,嘿嘿道:「睡了抄袭狗也是替天行道,不犯法的。」 一个月后,珠珠彻底瘦了下来。 不是没找过老师求助,老师抚摸着芊芊送的名牌包,慈祥地笑:「珠珠同学,为什么大家都欺负你,不欺负别人?你要自己反省下原因,而且做错了事不要紧,接受惩罚就好了嘛,相信同学们对你气消了,大家也就不开玩笑了。」 不是没找过妈妈:「啥?网络小说抄袭?网暴?都是虚头巴脑的事,别整那些没用的,不就像游戏一样吗,别当真,考个好成绩才是正经。同学因为这个欺负你了?你个熊蛋包,小孩之间能干啥,你妈我小时候也和同学打过架,现在不也好了?小孩儿,没坏心,都闹着玩的,推一下打一下很正常,你别这么小心眼,扭扭捏捏的,一点也不大方。」 珠珠感觉自己向深渊滑去,她想报警,但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什么报警、法律、起诉都是非常遥远非常可怕的事,而且芊芊曾自信地劝告自己,大家都是未成年,顶多批评教育一下,要是她敢报警,芊芊不保证后果会怎么样。 珠珠只能忍耐,忍耐,直到忍不住了,走上天台,一跃而下。 第83章 番外三 有一句很经典的话, 叫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这话着实说得不对,死了顶多害怕一小会儿, 下定决心后啥也不知道了。活着却是日日受折磨, 大事小情不断,没钱、生病、关系闹掰、债务、工作、考试没考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你来一下子, 种种情绪更是不间断地侵扰心情, 要是个大大咧咧的也还好, 就怕心思细密爱多想的, 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所以说, 每个坚持喘气的人都很了不起,无需做出什么成绩,能活着就值得表扬。 对死者也不应苛责,每个人心态都不一样, 承受能力也不一样,遭的难更不一样, 凡是『要是我如何如何』自己心里清楚就得了,何必说出来和死者比较标榜一番呢? 第152页 「我死后, 听到很多类似的话。觉得更难受了,还有说我心理素质不行的...」珠珠一脸怀疑自我的表情:「我抛弃了自己的命, 但好像没得到想要的反馈, 但如果我不去死, 接下来我又该怎么做呢?」 「那你死的时候是怎么想的?」纸月乌一边吃小蛋糕一边问道。 珠珠想了想, 很认真地道:「想得很复杂。首先是觉得没出路, 我家这么穷, 妈妈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折腾, 给我转学, 说不定还会骂我,我特害怕这个。而且,一想到还得在这个学校待两年,忍受这种情况两年,老师不管,报警没用,还可能招来更残忍的报復,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 「还有就是,被污衊的那种痛苦,感觉自己根本没办法解释,别人也不相信我,最后谁也不关心真相是什么,只是享受执行正义和群体批判的乐趣,我要是敢反抗,就是在阻挠这种乐趣,是罪大恶极的,这种不被相信的感觉,让我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珠珠顿了顿,低下头道:「而且,被大家这样骂多了,我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可恶,真的该死?他们把我从头批判到脚,剥夺了我做人的资格,我觉得自己简直不配活着...」 「最后,就是想用我的死亡报復他们,想让他们知道,他们逼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一辈子都洗刷不去这份罪孽,一定会得到报应的!」 药郎低低笑了一声,纸月乌摇摇头道:「你想得还是太好了,恕我直言,他们是不会这样想的。」 「怎么会!」珠珠完全是靠着『同学们背负着负罪感艰难生活』的念想安慰自己的,纸月乌却说不会。 「走,我愚zl.s带你去看看。」 借着天道之主的力量,纸月乌很快锁定了当年欺负过珠珠的同学(一共一百六十几人),二人一鬼都以魂灵形式进行时空穿梭,很方便地看到这些同学们的现状。 和珠珠幻想的:以泪洗面、良心不安、午夜梦回惊醒忏悔、愧疚折磨...完全不一样。 她的这些同学们,不是考上了好大学,就是进行自主创业,各领域都有所长,结婚的也是夫妻恩爱,孩子懂事,过得红光满面,熘光水滑。 其中混得最一般的,也是几百万粉的大v,黑红髮紫,钱赚得哗啦哗啦。 人家根本就没把逼死同学当回事! 连珠珠是谁都不记得! 没谁遭报应,没谁愧疚不安,过得一个赛一个好! 反而是珠珠妈妈,天天以泪洗面长吁短嘆的,得了抑郁症,天天头髮不洗饭菜不做的,眼看着能活一天是一天。 明摆着,亲者痛,仇者快。 艹,白死了! 珠珠的眼睛都气红了,她,她当初悍然一跳,就是为了给这些人增添命债,毕竟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就等着它们倒霉啊! 纸月乌:「你小说看多了吧,善恶有报那是幻想的事,这是现实。」 真有天道,也没工夫管小人物的恩恩怨怨啊,保持生物多样性就挺难了,死伤个把人算什么呢。 以为天道是加减法啊,坏人减一分,好人加一分的? 没这规律。 珠珠还不死心,纸月乌没办法,又潜入那些同学的梦里採访:「请问你后悔当年逼死珠珠的事吗?」 一百六十几人,没一个后悔的,还有的反问:「珠珠是谁?」 更有甚者很是骄傲:「哦那个抄子啊,对,逼死她我也尽了一份力呢,我拍过她上厕所的照片,卖了有一百来块,算是我创业的第一桶金了。」 「没愧疚啊,这算多大点事,又没法给我定罪,不犯罪我心虚个啥呢,看你这问题问的。」 「我觉得自己真了不起!要知道抄袭狗很难判的,可是我十四岁就能逼死一个抄袭狗,为原创增砖加瓦,真的是值得一辈子回味的事...啊你说她没抄啊,那怎么可能,虽然网站没判法律没判调色盘我也没看,但那是芊芊女神挂出来的啊,女神挂出来的能有错?女神那么重视名声的人,敢出面直接锤她,那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几乎所有人都说她抄了,要是没抄,能那么多人说?大家都瞎了?」 可不就是瞎了嘛...纸月乌也看出来了,这姑娘是个实诚人。 珠珠忍不住了,又多问了一嘴:「你觉得抄袭到底是什么?」 「有相同的字、相同的词那就叫抄袭。」 哦,那没啥可说的了,字典也抄了。 最后,珠珠还鼓起勇气,来到了芊芊的梦里。 芊芊如今可不得了了,先是考上了名牌大学,又写了好几本严肃文学享誉文坛,然后转战娱乐圈红遍世界各国,最后嫁入某国王室成为王妃。夫妻恩爱,大权独掌,儿女双全。 当问起当年这码事时,尊贵的王妃压根不记得了,回想了老半天才想起来,耸了耸肩道:「算个屁啊。还有,这事都过多少年了,热度早过了,想赚阴间流量也有点不赶趟了吧。」 珠珠:「...」 将故人拜访了一遍,珠珠绝望地恨不得再死一回,不,不该是这样的呀,她简直死成了一个笑话! 在她的想像里,应该是这样的:同学们看到她真的自杀后,一个个吓得小脸煞白,终于意识到行为的过分和恶劣,终日惶惶,沉甸甸地喘不过气来。 不敢和家长说,不敢暴露自己做的恶事,像老鼠一样遮遮掩掩,躲躲藏藏,晚上经常做噩梦,说『珠珠,对不起...对不起...』,干什么都不顺,总是在疑心是不是遭了报应,后悔度日,沉默不语,教育儿孙时也会说:不能随便欺负人,看清真相再发表意见,别像没头蟑螂一样被人当枪使... 第153页 但现实却是:大家根本没把事放心上,一点儿也不愧疚,舒舒服服乐颠颠地活着,活得还挺好,我的天啊... 最后受伤的只有珠珠和珠珠妈。 这让豁出命去惩罚兇手的珠珠,情何以堪。 「早知道我就该坚强地活下去...当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就是不死,气死他们...」珠珠恨恨道。 「这也不一定。」纸月乌说了句老实话:「就算你坚持活着,大部分人也不会恨得要死要活的,等热度一过,顶多偶尔骂一骂,也不会太真情实感生气的。」 以为自己活着就能让别人寝食难安什么的,也有点难度,除非是太闲的魔怔人。 不过,这种人只要不理他,他自己就难受得抓心挠肝,眼睛血红血红的,跟流哈喇子的疯狗一样,就想找个目标发泄狂吠,放着正事不干,自己的生活一塌煳涂,全靠祸害别人聊以自//慰。 计较起来也挺掉价的。 「那...我到底该怎么做...」珠珠这下是真迷茫了。 药郎建议道:「为什么一定要为了别人怎么做呢?採取行动的出发点,不应该是为了自己吗?」 为了自己。 别看这句话很简单,可能做到的人很少。 比如说,你生病了,但上司要求大家都要加班,同事都说没问题,你虽然很难受,但大概率还是会选择服从。 因为自己是可以委屈的,而影响到别人心里的印象,比自己难受、病得更厉害,要可怕得多。 再比如说,父母辛辛苦苦托人找关系给你找了一所非常难进的学校,就盼着你能考个好成绩,结果进了学校才发现学风极差,每天过得压抑而痛苦,但大多数懂事的孩子也只得默默忍了,因为不能辜负父母的苦心。 再加上,『为了自己』与『自私』似乎只有一线之隔,特别容易引起愧疚,所以大多数人都习惯性地为别人而活,少为自己而活。 怕丢脸、怕给别人添麻烦,怕影响口碑,不得已压抑自己,再压抑自己,戴上一层又一层的假面。 「为了我自己吗...」珠珠重复着这句话,泪光瀰漫:「我怎么做才是为了自己呢...」 「你想要什么?怎样才是对自己好?怎样活得更舒坦?」 「我想让谣言停止,让大家别欺负我,让坏蛋受到惩罚。」 「这很难。」纸月乌清楚明白地说:「嘴长在别人身上,而且大多数人心里透明白,只是为了找乐子跟风,你不用解释他们就知道你是清白的,说白了就是故意的,他们的行为你也无法阻止,虽然很冷酷,但就是现实——就算你报警了,这些人也不会受到严重惩罚,事后也会想出各种招术继续欺负你,比如冷暴力。他们对你的恶意,抄袭只是个由头,更多的是,他们需要一个对象发泄戾气。」 「那...那我就把事情闹大,就不信邪不胜正了!」 「可以,我们试一试。」 纸月乌看向药郎:「改造的虚拟人生系统呢?」 第84章 番外四 气运公司倒闭后, 纸月乌白得了一堆失智系统。 放着也是落灰,于是和药郎合计了一下,改成了『虚拟人生』系统, 用于治癒执念和冤魂。 珠珠绑定系统后, 在两人陪同下,回到了当年站在天台的时候。 天空还是那样湛蓝, 同学们喧闹依旧, 但比起当年的愤怒、心酸、绝望、痛苦、羞耻...珠珠这次显得很平静。 所有被围观自杀的人总是面临两难的困境, 即使后悔了, 不想死了, 但被这些恶意起闹的人注视着,不跳就是卖惨,一旦回头就会被说嘴,为面子计也不得不死一死了。 起闹的人何其可恨。而想要放弃生命的人, 也得学会爱自己才是。 不过究其原因,受这些苍蝇影响也是因为把他们当人看, 拿他们的话当人话听。 试想,如果一只屎壳郎一边推粪球一边用屎壳郎语骂你去死, 相信不会有人在意的。就想着这些玩意儿都不是人,只是凑巧长得和人像, 说的也恰好和人类语言类似罢了。 珠珠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 没什么犹豫地回了头。 命是自己的, 不是赌别人发善心的工具, 更不是为一时意气随意抛掷的。纵使亲人父母都不在乎, 自己也得在乎, 好不容易来世上一趟, 不论好歹, 总得走完全程,多看看风景,多吃些美食,多体验不同的快乐。 就这么脑袋一热死了,安知前路没有灿烂与惊喜,就是铁定没有,能坚持到底,有始有终就值得敬佩。 为了王八蛋和下水道养的脏东西,抛掷了于自己而言万金不换的珍贵性命,再没有比这更赔本的买卖了。 所以,这一次,珠珠没管铺天盖地的酸话嘲讽,毅然转过了身。 真值得鼓掌。 这是一个很难、很难的决定。 经常有教训孩子的话『他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啊,让你去死你就去死啊?』 这类比可一点不可笑。 当众多人怀着恶意,或是自己以为的正义,叫喊着让人去死时,心不够坚定的,真能顺应民意。 个人的意志在群体的浪潮前不过苇草,没有经歷过时,都嘴皮子一翻说得轻巧,可真处在那个位置,只有少数心志坚如钻石。 这样的人,不论好坏,必不会平平无奇。 珠珠也是死过一次,才有勇气和定力回头。 第154页 果不其然,她这一转身,楼下的叫嚣几乎刺破天际:「我早就说她是在卖惨!真绝了!站那么老半天还有反悔的,艹,浪费老子的时间!」 「码的,我特码要疯了,就这?就这?就不跳了?我现在就上去,就算她不跳了,我也得逼着她跳,要不咱们都成了笑话!」 「完了,我直播间粉丝等了这么久,啥也没等着,开始骂起我这个主播了,兄弟,我也跟你一块上去,说好去死的又不死了,这不是诈骗吗?」 「对啊对啊,同学不骗同学,我们都等着看尸体呢,结果她先跑了!」 ... 满腔怨言的同学们快步走向教学楼,迎面却碰到了珠珠。 双方一打照面,同学们还没反应过来,珠珠手里拎着一把水果刀,冲进人群,杀了个七进七出。 ...第一次虚拟人生结束。 二人一鬼观看系统录像。 纸月乌道:「这个记录得销毁吧。」 药郎道:「已经严重违反了系统条例,血腥暴力,少儿不宜。」 珠珠晃着小短腿,回放『七进七出』部分,调成0.5倍速,观看得颇为仔细,整个鬼散发着一种慈祥、圣洁的气质。 纸月乌道:「爽是爽,但你自己也毁了。」 珠珠乖乖认错:「下次不这么干了。」 珠珠的这次虚拟人生,可谓是一言难尽。 虽然将同学报復得一干二净,但自己也失去了未来的可能,受到严厉的惩罚。不过,这件惊天大案,也为所有学校霸凌事件敲响了警钟:不要小看任何人,兔子逼急了也能蹬鹰,不光蹬,连鹰这个物种都被抹杀了。 很长一段时间,各学校再没有敢明目张胆欺负人的。 珠珠属于牺牲自己一个,换来了这个世界所有学生的安全与和平。 不少平常被欺负的老实学生,偷偷把珠珠的牌位供在家里,每天拜一拜,或是雕刻出她的神像:一手握水果刀的微胖少女。 神不必高高在上,法力无边,只要为大家带来和平与庇护,那便值得拜服。 但这毕竟是极端的解决方式。 有时候,虽然有人极其可恨,但到底罪不至死。 也不能因为可恨,就不顾法律不经审判地报復回去。 珠珠的第一次虚拟人生,完全是错误的。 不过幸好也是虚拟,还有重来的机会。 再一次,珠珠平和了许多。 这一回在天台上,她掏出手机,报了警。 警察到来,制止了起闹的学生,也通知了珠珠的家长。 珠珠妈妈怎么也没想到,女儿会到了跳楼的地步。 她撕心裂肺地哭喊,请求女儿下来。 但珠珠没有着急,她借了一个喇叭,将自己这段时间遭遇的事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讲了一遍。 珠珠妈妈都听懵了。 警察们也听懵了。 难以启齿的事情,就这样大白于天光之下,连亲手做出这些事的同学们,都有些不好意思。 小圈子自以为是的正确,拿到明面上讲时,就会觉得荒谬、可笑、无知、狭隘,根本上不得台面。 几个人认同的,不一定是千千万万人认同的。 不管怎么说,在警察的帮助下,珠珠终于说动了妈妈帮她转了学,这才是她的主要目的,至于惩罚施暴者,她并没啥期待。 人太多了,也确实没办法。 不过,原来转学没她想像得那般困难,而且珠珠妈知道女儿受了这么大委屈,竟咬咬牙,连家都一块儿搬了。 哪怕是租房子呢,也不能让女儿受这种罪了! 倒让珠珠惊讶了一回,原来妈妈也不是沟通不了的,和她预设的也不一样,心平气和地沟通后,母女关系反而更好了。 母女俩搬到了一座环境干净的小城,地价低,民风淳朴,新学校的同学热情又朴实,和珠珠很快就混熟了,日子竟过得比原先还好。 虽然中途也有许多麻烦,比如搬家、比如出售房子、比如和亲戚们解释、比如应对那些同学的家长、还有威胁不得败坏学校名声的老师、接受警察问询和调查...但终究一关一关地过来了。 最坏的结果她已经经歷过了,所以这些麻烦她不再害怕了。 虽然是虚拟人生,但也相当于一次重生,珠珠觉得,重生不会让人变聪明变厉害,就是有少许经验也不能照本宣科,但是,重生会让人有胆气,有信心,因为经歷过,所以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心里有准备,这才是最珍贵的财富。 这个世界一直没有课本里说得那样好,但也不至于那样糟,至少意识到这一点的人坚持活着,那世界就依旧充满微小的光亮。 虽然微弱,但也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一生走完,珠珠的执念消散,循环解除。 药郎与纸月乌手牵手从天台走下,纯白的衬衫掀起衣诀,似青似蓝的袍角随风飘扬。 天空湛蓝,晴朗无边。 他们还会继续旅途,治癒更多的人,让微小的光更多一点,更亮一点,在这污浊的尘世,坚强地闪耀。 虽然少有人能看到他们的影踪,但在绝望时、失意时、痛苦时、想要放弃时,请再坚持一下。 说不定下一刻,噩运中潜藏的金羽,便发出光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