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同人] 踽踽》 第1页 [bl同人] 《(喻黄同人)【喻黄】踽踽》作者:白丶夜雨声烦【完结+番外】 第1章 「啊啊啊啊别打了别打了!」 「我签!我签!」 「啊啊啊啊」 杂污的破旧仓库里此起彼伏地传来一个男人惊惧的尖叫声,伴随着一声声入肉一样的击打动静,仓库顶上只有一个灯泡,闪着明黄色的光,随着仓库里的动静摇摇晃晃地,好像下一秒即将不堪重负破裂的会是它。 一个歪戴着棒球帽的人叼着牙籤一脚踢在角落里只能发出呜呜痛声的那一坨的腿上,「哟,签了啊?我以为飞哥骨头很硬啊。这也么坚挺过5分钟啊。」 「之前总会上不是叫嚣地很厉害嘛。」 说完还不泄恨地又踢了一脚,角落里的那人嗷嗷地又嚎了两声, 棒球帽呸地啐了一口,伸手问后边的小弟拿来一本黑色的文件簿,打开放在了地上,还搁了一支笔,「咱也不磨叽什么功夫,既然飞哥识时务,那赶紧地吧,签完摁个手印。哦对了,别把脏不垃圾的玩意儿蹭到文件上,蹭脏了你就给我吃下去。我是说连着皮儿一起吃。」 被叫飞哥的人哆哆嗦嗦地签完文件后就被两个小弟拖到了角落里,棒球帽看了眼签名和手印,觉得没问题,摆了下手,另外两个小弟从另一个角落里又拖过来一个人,又丢在了刚刚沾染了污秽血迹的空地上。 原来仓库的另一个角落里还蹲着两个人,棒球帽把文件簿背在身后, 「飞哥已经签了,火卓你也别横着了,早晚的事,知道你骨头也硬,但是再硬也硬不过铁棍是不是?现在那么晚了,咱们早解决早算。」棒球帽这么说完地上那个半张脸已经淌血的人眦红了眼睛仰着脖子冲着他们就骂, 「你他妈算什么杂碎!还有那个黄少天!x你妈的黄少天!你就是条狗!你就是喻家养的狗!我他妈还以为你有多大气性!你就是只会摇尾巴的狗!!!」 棒球帽听见皱了下眉头,往人群后边飞快看了一眼,然后一挥手等于是催着手下的人上去收拾地上的人堵住他的嘴,暴打的声音立马响起来了,和叫嚷谩骂声交杂在一起,那个叫火卓的即便是挨打,也只有闷哼声,倒是不像刚才那个喊得撕心裂肺。 棒球帽拿着文件簿穿过了后边候着的小弟们小心翼翼地来到了仓库门口, 仓库门口就摆着一张靠背木椅,那有个人正懒洋洋地坐在上边手上飞快地打着电动,按键操作噼里啪啦响,满屏幕的光效技能,就好像仓库另一边进行的事于他完全无关,他不过是碰巧坐在门口打游戏的路人, 棒球帽递上了刚才的文件簿,「天哥……文件。」 打游戏的男人嗯了一声,但是没有接,手上还在不停地放技能, 棒球帽等了有5分钟,随着胜利的音效响起,这一局算是结束了,打电动的人这才把游戏机塞进兜里,然后左右动了下脖子活动筋骨,顺便看向棒球帽, 「还剩几个?」声音里带着睏倦, 棒球帽依旧小心地说,「还……还有两个,但是……火卓和——」 话还没说完打游戏的那人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着仓库那角落走过去,听见动静,所有的小弟纷纷给他让开了一条路,毕恭毕敬地半低着头, 那人打了个哈欠,走到了正在挨揍和揍人的那边,棒球帽立马出声让人都停下,仓库里除了火卓的粗喘声,没谁敢再发出一个响。 那人慢慢半蹲下来,裤子上的银链沓在了地上发出脆响,「我晚上还有约,能不能不要耽误我功夫啦,好歹我们以前共事一场,没必要互相折腾的,火卓哥。」 他说话语气地看着地上的人,火卓睁开泡肿的眼皮,这个声音即便他看不清人也认得出,他虚弱却又恶狠狠地说,「黄少天,你有本事就弄死我。不然,」 「好啊。」人话没说完,蹲着的男人突然笑了,一口打断他的话,「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他扬着眉毛问完又自顾自地接上, 「哦?说我是喻家的狗是吧?没毛病啊,不过你呢火卓?」 边说他边顺手指了一下远处散落在地上的工具,棒球帽立马跑过去捡了个钳子交到他的手里, 黄少天拿起钳子,一手卡在火卓的腮帮子强行地掰开他的嘴, 黄少天轻松地哼笑了一下,「你知道你和狗的区别是什么吗?」 然后冷冷地丢下一句, 「狗会咬人啊。」 后边的小弟根本看不清楚前边发生了什么,就听见一声悽厉无比地惨叫,然后一声又一声整个仓库都被这一声声地惨叫惊地发颤,连天顶上的墙皮都抖落下不少灰来, 不一会儿,那人站了起来,一把丢掉了手上的钳子,水泥地上发出嗵地一声闷响,地上砸出的凹坑周围散落着好几颗掺着血的白色的牙, 棒球帽心惊胆战地不敢往那看,刚才骂人骂地兇横的火卓现在除了痛唿,半点别的声都出不了,连喘气都像是马上要撅过去了一样。棒球帽看黄少天往外走连忙跟上,递上了擦手的纸,那人擦了擦手把垃圾一丢伸了个懒腰,边往仓库外走边掏出了口袋里的烟盒, 「不要浪费时间了,乐意签的就签,不乐意签的就打死了摁手印,谁再多说一个字就把舌头割了泡酒送给他们家属。」说完走出了仓库,仓库里边接下来的事不再关心了。 第2页 仓库里的人闻言马上行动,棒球帽跟了出去,跑到了跨在摩托上正要走人的黄少天身边, 「天哥……今晚会不会做的有点过了?弄死还是不好吧……当家的只说劝说他们……」 黄少天咔一下拨上了挡风,「我没劝说他们吗?我劝说的方式就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吗?劝说失败动下手也没毛病呀,我很讲道理的。」 棒球帽点了点头接着说,「我就是怕到时候当家对你的方法有意见……」 「有什么意见?他要的最终结果就是一份份文字协议,我替他省了表面功夫那套事儿他该谢谢我。哦对了,我还平白替他挨了骂,他能有什么意见?你以为他真是要搞什么怀柔吗?……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做你的事少哔哔」说完一合面罩一拧握把就扬长而去。 摩托车的机动轰鸣震耳,停在私家院子里的时候惊到了外边的狗窝,几只德牧立刻警觉地汪汪汪狂吠,车上的人下来,走到了狗窝前清咳了一声它们才安静下来, 「我真服了你们了,又不是不认识我不认识我的气味,怎么回回都得先吼上一回,这是你么特殊的欢迎仪式吗?」黄少天蹲在狗窝前冲着里边的德牧瞪了一会儿, 「算了算了睡你们的吧。」说完转着钥匙进了屋子。 屋子里灯火通明,却没有半点人声。喻家现任的这个当家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到了点所有人都得离开,到了晚上如果不开灯,偌大的房子和个鬼屋一样安静。 黄少天看见门口地上散乱的鞋,是一双陌生的鞋。他转了转钥匙丢在了桌上,走进了客厅躺在了沙发上,从口袋里摸出了游戏机接着打通关。 大约两个小时后,二楼传来了动静,不一会儿,一个没见过的人从二楼匆匆忙忙下来,看见沙发上有人他有些惊讶地站在楼梯上楞了一会儿,又听见二楼上边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立马缩了下脖子飞快地下楼穿过客厅,不一会儿传来了大门开关的声音。 二楼传来了行走的声响,黄少天依旧不为所动地专注在他的游戏界面上,一会儿从二楼的观景栏上传来了一个声音, 「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 黄少天这才从屏幕上移开视线,正好能看见站在二楼的那人,那人披着件白色的浴袍,绑带松垮垮地系了一下,露出了胸口结实又白皙的皮肤,黑色的头髮发尾滴着水落进浴袍,不知道是汗珠还是水珠的顺着些微胸肌前的沟往下淌,长相是清隽标緻,可只有真正认识他的人才知道,用所谓狠毒来形容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容一点都不为过。 「有什么好说的,来打扰你你的雅兴吗?」黄少天把游戏机丢在沙发上,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那人下了楼,走去了厨房,黄少天跟了过去, 「你要的协议明天早上前就能收集完。」黄少天说, 那人从冰箱里倒了杯橙汁,然后看了眼黄少天, 黄少天本想说不用,不过开口的时候还是说了句,「谢家主。」 喻文州,现任的喻家家主, 「你做事的效率真的很快,我其实很有耐心等他们回心转意。」喻文州说, 黄少天笑了笑,却看不出任何轻松笑意,「那是我比较着急,等久了,我怕他们即便想回心转意了,都没有别的退路了,现在快点处理了,还能有个家人健在。」 喻文州没什么表情,橙汁喝完了把杯子搁在了桌上往外走,「挺晚了,今天住下吧。」 黄少天皱了皱眉,还是嗯了一声, 「不愿意?」喻文州没回头, 「不是。」 「不管是不是,都不要让我发现。」喻文州这么说着上了楼,「对了,明天是不是要去看我爸?」 从二楼往下看见黄少天侧着头,看不清表情, 「我就不去了,你替我给他带束花。」 喻文州的每一句话如果用心去分析都能分析出很多令人心惊的内容,比如刚才的几句,可惜一想到明天要去看过世了一年的老家主,黄少天就没有这个心思去分析, 「知道了。」 黄少天好像听见喻文州关门前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他那么喜欢你。」 火卓的怒吼还能想起来,怎么说的来着? 「喻家的狗。」 老家主活着的时候,他黄少天是喻家的忠犬,老家主暴毙,这位新的接班人回国后继任家主,他又成了喻家的恶犬。 火卓说的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呵呵」 黄少天松了松关节,走进了这栋房子里一直为他保留的卧房。 第2章 霖城很多人都在背地里嚼过蓝雨的口舌,说什么好好一个黑社会团体愣是包装上了正经公司的外壳,又是搞传媒娱乐,又是搞货运贸易,现在开始发展网际网路金融,不知道还以为是要彻底洗白然后上市呢,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玩意。 不过现在混黑道的搞黑社会的用所谓「公司」称唿自己的团体和背景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毕竟即便是败絮都知道要在外边裹一层金玉,他们口头上叫叫「公司」,喊喊「老闆」也很有面子。只是没想到新家主回来之后似乎是正儿八经地要做一个正经公司,制度条陈一套套地出,考核指标也下到到每个分区的据点,这种制度改革从新家主上位之后到现在已经整两个月了,看得出来他几乎是要从里到外地清洗整个集团。 第3页 蓝雨每个季度都要开一次大会,老一辈的说法叫头大会,现在出来个新词叫股权大会。黄少天前段时间叫手下人赶紧弄出来的一份份文件就是股权转让协议和一些产业委託书。老派的黑社会的管理模式确实非常混乱,依仗的无非就是家主的威信,今天说一个场子交给谁了,第二天又可能因为什么事直接换人,底下人有话说没话说都得听着。有本事就把自己的手下培养地能让家主感受到威胁,会考虑你的利益和地位,或者就是靠一些手段往上爬,正因为没有制度也没有规矩,仅仅靠着威信和从以前就穿下来的墨守成规,在管理方面有着非常多的灰色。 所以现在手上掌握着点实权的,有不小地位的分区老大都知道,新家主搞出来的这一套套的规矩和条陈以及这个股权大会,就是一次洗牌大会,对有些人说是翻身之仗,对有些人来说就是鸿门宴。问题是这种平时可以用能避就避的办法处理的问题就因为那封假模假样的邮件上一句「缺席视为弃权,股权及产业将有公司回收统一处理。」变得不能缺席,难道要让其他人认为自己怂了吗? 所以股权大会这天,尽管主桌上座无虚席,但每个人都臭着脸,偶然间的对视里都能看见火光四射。 黄少天叼着苹果坐在会场上方的追光灯架上,往下看可以看见整个会场所有人的动作,甚至哪些人西装下藏着枪,哪些人腰间别着刀他都一清二楚。手上的苹果很红,黄少天一摆手的功夫指尖就多了一柄特制的蝴蝶刀,他一边侧身靠着灯架,一边开始在苹果上雕花,下边这种场合他出于身份不可能缺席,但没有必要的时候他都懒得露面,坐在可以俯瞰全局的位置,看着下边的跳樑小丑心怀鬼胎,他在高处雕花,莫名会生出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黄少天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是武侠看岔了,遗世独立?不遗臭万年就谢天谢地了。 下边突然开始吵闹了,好像是因为喻文州出来了,和下边那些说了些什么。黄少天的方位,只能看见喻文州的后背和头顶,看不见多少他的表情,不过不用看也能猜地七七八八,家主这人,脸上三分笑,嘴里七分刀。 看着是从海外回来的,什么都不懂又好说话,实际上阴险毒辣到了一种境地,如果他们这种在地头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是布满黑暗的邪恶沼泽,那喻文州这种就是天生连筋带骨都是阴诡的荆棘,要去挑战他的刺他的毒,最后的下场就是成为他的养料。稍微用点耐心观察他的话从他的眼神到偶尔的一些手势就能看得出来危险,不过这些也就一些比较长眼的「老人」才能嗅出来,当切身利益要被剥削压榨,急火攻心的时候有几个能察言观色?何况是喻文州这种笑面虎,袒露着破绽等人送上门。 哟,黄少天笑了笑,心算时间也不过就10分钟,已经有人拍桌子了。 恩,左边有四个人好像有动作,姿势奇怪,表情真丑,一看就是第一次做事,黄少天这么远都能看出他们的紧张。 「放你的屁你一个黄毛小子敢收老子的场子!我跟着你喻坤打天下的时候你他妈还不知道在哪游泳呢!给你脸了以为姓喻就敢踩在我头上撒野了!」这个叫嚷着的鬍子染成红色的人叫应烛,玄武区的分区老大,黄少天咬了口苹果,想起来前几天晚上熘达路过的时候还看见应烛手下最大的叫鸿威的地下赌场门口围了不少人,好像是逼债逼出人命了。 也不知道善后了没。 「老应,火气别这么大,家主刚回国没多久,大家要慢慢适应嘛。」边上的人说,「家主见谅,老应脾气大,但是你这规定也有问题啊,我们跟着坤哥走南闯北地这么久,攒下的这点功劳,你一条文绉绉的条例就要上交,这怎么说的过去啊。」 「叔叔伯伯,确实我承认你们跟着父亲的劳苦,但是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是坐享资歷的时代了。你们手下的场子你们要管还是给你们管,但是该是公司的,我们还是要走法律章程。」 「我去你妈的,我们混黑道的你他妈跟我说法律!你和我的刀说法律!文绉绉地搞这么一套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老火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不给你点教训,你不知道我们厉害是吧。」应烛这年纪多半只长了鬍子,没来得及长智商,旁人不咸不淡地半哄半挑拨地几句就能让他跳起来当出头鸟。 大概是玄武区的小弟都纷纷站起来想要力挺老大的举动令应烛看着声势更大,应烛抓起桌上的酒杯就要往喻文州脸上扔,结果才刚脱手不到半秒,一声撞击和玻璃声,原本令人胆寒的局面并没有发生,玻璃杯掉在了圆桌檯面上,而杯口正牢牢卡着一个……被咬了几口的苹果? 应烛脸色阴沉地拿起牢牢卡住杯口的苹果,发现苹果汁混着白酒混合着沾满一手,苹果的另一面被人用刀刻了一只骑着独轮车的狗熊? 「我*你妈!是谁!」 喻文州抬了下手,他身后的人走上来两个飞快地把桌子上被摔回去的酒杯杂物收拾了,也给他抵上了一个杯子, 「应叔叔,我叫各位一声叔叔伯伯是尊称,但不是我就该按照所谓长辈的规矩做事,现在蓝雨是我当家,这个家主的位子不好坐,但即便不好坐,怎么做怎么坐下去,我希望你们可以有耐心看。认股的事我势在必行,目前也是看在各位曾经劳苦的份上和你们好好商量,剩下的堂口的资质转让书我都已经拿到手了,就算我摆明了要你们的权,你们以为手下有多少人是有勇气和决心跟着你们和蓝雨对着干。」 第4页 「我觉得,在现在场面还好看的时候,叔叔伯伯就兜着,免得撕破了脸到最后落寞收场。我想应该有不少人正等着你们失了势。」 「我确实回国不久要熟悉和学习的不少,但我既然流着喻坤的血,自然也不是什么很喜欢讲道理的人。不要让我动火,我还是喜欢斯文的。」喻文州说了一席话,场面上的人面色阴阳,确实上周是个人都收到风了,那几批前后被修理的人的下场谁都知道。 喻文州手指动了动,他身后的人给每个酒杯是空着的人的杯子里都倒满了酒,就连应烛的酒杯也给倒上了, 「签了合约,每个季度我给叔叔伯伯的分红全写在上边,这把年纪了,安安稳稳地坐在家里儿孙满堂吃红利其实是很好的选择。不要总是打打杀杀解决问题,万一哪天你们的家里人接到了认shi电话,你说他们怎么办。」喻文州温和地笑了笑,说出口的话就没那么悦耳, 「我先干了,叔叔伯伯们也请吧,我有耐心,但耐心不多。」 说完喻文州一口把酒杯里的酒干完,放在了桌上,然后坐在主座双手交叠地放在腿上气定神闲地看着主桌上的所有人各怀鬼胎地互相交换视线。 有几个人拿起了杯子喝了,有几个拿起杯子左右看了看看见有人动手,于是犹犹豫豫地抿了一口,然而应烛却一点没有让步的意思,他啪地一声摔了酒杯,瞪着眼睛指着喻文州,「要是喻坤活着,你这小白脸我看你能是这幅嘴脸!你说是他儿子就是他儿子啦?私生的!丢在国外的!这会儿回来坐这个当家家主的位子了?鬼知道是你妈和哪个野男人生的!我现在就揍得你认祖归宗!」 这回没等喻文州抬手,一道银光嗖地一声破空噼来,穿过应烛手腕上的金鍊子把他的手向后钉在圆桌上,所有人视线一看,那银光是一柄七寸的刀,刃口向着应坤手腕内侧,差一点就能割开动脉,应烛后颈瞬间冒了一层冷汗,用另一只手去拔钉在圆桌上的刀,使了不少劲才拔了出来, 应烛看着刀柄上的刻花,眯了眯眼睛, 「黄少天!!!」 他没喊完,一个人影就哗地从高处跃下,正好稳稳地站在喻文州的身后, 黄少天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晃晃悠悠地走到喻文州身前,面对着应烛, 「烛哥,你看清楚了,你刚才要动手的是蓝雨的家主,你这一动手,我不能不出手啊。」黄少天抽走了应烛攥着的小刀, 「黄少天!」应烛咬牙切齿, 「难道你也认他一个小白脸的身份?坤哥在的时候,把你当亲儿子养,就算是他没了,就算要推你当新的当家也没人会有意见!你是跟着坤哥打天下的,你要坐这个位子可以,他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有什么资格,现在还要来压我们一头,你他妈不帮我们说话站我们这边,你到底什么意思!」 黄少天扬了扬眉,散漫地扫了一圈早就鸦雀无声的场馆,看见了不少意味深长的面孔,他没有回头看喻文州的表情,倒是非常自说自话地又从桌上的果盘里摸了一个梨,咔嚓地啃了一口然后说, 「烛哥你不要拉我下水哦,我不占股也不吃红利就领一份工资,谁给我发工资谁就是我的老闆我就听谁的话。大家都知道的,我从来就不站边,我只听家主的话,现在家主是谁我跟着谁走。家主的鑑定报告是我亲手给坤哥送过去的,烛哥你要是这么说,是给我泼脏水说我跟着家主一块骗走了这个位子?那我可得生气了。」黄少天说话间半个梨已经吃没了, 「刚才这个苹果是我送烛哥消气用的,不过烛哥好像没明白我的意思,是不是那只熊不够形象?所以我打算亲自现身给你削一个。我这人,性子急,刚一有想法手就快,刀就飞出来了,看着还好没伤到烛哥,不过要是再有下回,我的手应该就稳了。」黄少天把核丢在桌上,把一手的梨汁顺手擦在应烛衣领,应烛身后的人瞪着眼睛要动作,被边上长眼的摁住,这才发现连应烛都只是脸色难看,没有动作。 「合约的事,今天是肯定要签的,是踏踏实实签完吃饭分红,还是被我请着去后边签,签完门口吹一晚上风,大家都仔细想想。我知道你们怎么说我的,所以我也承认,我这人没什么底线,反而全是手段。家主刚才说了他有耐心,不过很抱歉,我可没有。」 他从桌子中间拿起几份合约,右手一掸一挥,紧接着就听见嗖嗖嗖几声,几柄小刀一刀一张纸地被钉在了一边墙上,他拍了拍手上并没有沾染的灰,「刚才是坐着签,现在是站着签,一会儿可能就是另一种姿势了。各位,欲购从速哦~」 黄少天笑地随意,摊手对着那面墙,摆出请的动作,如果是站在游乐园门口,应该会有很多小朋友想和他合照。如果他不是站在这个会场,如果不是刚说完最无耻的威胁。 第3章 黄少天的名声在蓝雨比喻文州响,主要是因为他一直跟在原当家喻坤的身边,其实看他直接动手的人不多,但是只要是安排给黄少天的事,都是棘手的,而且最后都会被解决。这也是一部分人都对黄少天这人有点犯憷的原因。蓝雨的人都知道黄少天不喜欢玩枪,听说是因为觉得鸣枪之后麻烦而且不方便带,他偏爱冷兵器,尤其是各种刀具,整个人身上就像是每个角落都藏满了刀一样,手随便一动突然就能看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摸出了一柄。 第5页 喻坤及其信任他,因为黄少天几乎是在蓝雨长大的,从十几岁开始,是喻坤为自己养着的一把从小就淬了毒的利刃。应烛说的没错,如果不是喻文州回来了,喻坤又出了事,很多人以为喻坤会把自己的这个家主位子交给这个最信任的手下,或者是给他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和权利,像是古代摄政王的地位。然而黄少天从一开始就像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游离在所有的集团业务之外,没有喻坤的指示,他就只看心情帮忙集团做事,随性地像是一阵风,可混黑的人怎么会真的随性自由?所以围绕在他身边永远是诡异和怪谲,如果是风,那也是被囚禁在蓝雨的妖风。 看过黄少天动真格的人很少,即便有也是非常有地位的人,应烛就见过。曾经一船非常关键的「白货」,喻坤带着人和从南美来的人交易,被另一个道上的要劫,黄少天发现的时候速度快地像是一阵飓风,漆黑的码头偶尔看见银光闪现,接着就是令人窒息害怕地挣扎和从断裂的气管里泄露出来的气声。他的刀可以在一片漆黑中破空废了任何人的手脚,连枪都没有他的速度快。应烛就见过这么一次,黄少天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提着失去意识的对方的老大的头髮往喻坤那走,然后一提就把那人甩在喻坤脚下的时候,应烛才明白为什么喻坤去哪都要带着黄少天,为什么这么信任这么宠爱他,黄少天可以嬉皮笑脸地杀人也可以面无表情地善后。喻坤甚至允许黄少天在所有需要上交武器的场合能够配刀,也允许他可以不经过自己同意就动手。出了任何事喻坤都不会在蓝雨众人面前罚黄少天,当然他也不太有这个机会。 然而喻坤出事后,黄少天却似乎毫不在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也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看着他们乱套互相割据瓜分蓝雨的场子,不出手阻拦也不为自己要点什么。 直到喻文州正式申明继任家主,他便出现在喻文州的身边。 应烛觉得自己看不懂黄少天,整个蓝雨包括死了的喻坤估计也看不懂黄少天,没人能看懂黄少天。 股权大会还是开了下去,签完字,冷菜硬菜轮换着上桌,之前的不愉快和剑拔弩张都被黄少天的一柄刀强行隐藏在虚假的和平下。 「我送家主回去。你们按流程做事。」黄少天站在车外对后边两辆车的人说,家主身边不留足够的保镖是很危险的,但既然是黄少天这么说家主应该是默许的,剩下的人就都点头离开。黄少天绕步去了驾驶座,上车后本想升起隔板,结果靠坐在后座的人淡淡说了一句,「放下。」 黄少天从后视镜里看了喻文州一眼,降下了升到一半隔板。 喻文州应该没有喝多,离席时候的样子应该是做出来的,不过当他上了车头靠在座位上时的样子,又好像是真的有些疲累,黄少天把车内温度打的稍微高了一点,平稳地驶回喻宅。 黄少天本想说他把车停车库后就走的,结果喻文州进屋前让他留下。 黄少天只好停了车,跟着进了喻宅。 屋子里依旧没有人,水晶吊灯的光打地明亮,黄少天进了屋子就散了德行,不在保持着今天一整天在会场的样子,虽然他在会场也没看出来多庄重严肃,把鞋子随便一踢就踩着拖鞋要熘达,看见喻文州还站在门口没动,黄少天这才弯腰把鞋好好规置好, 「家主。」黄少天歪着头叫了一声, 喻文州睁开眼松了松领带,转身面对着黄少天,一言不发但迈着步子一步一步靠近黄少天,直到把人逼着后背都贴着墙无处可退, 黄少天手肘撞在了墙上,嘶的唿痛一声用来示弱, 喻文州脸上挂着常见的微笑,伸手托住了黄少天的手肘,用的力气不算小 「今天他们说的话,你怎么想?」喻文州说话很具有蛊惑性,这个人的嗓音像是管风琴发出的和弦,尤其是在这么一个近距离的时候, 黄少天发现喻文州正卡着他手肘的关节,令他不能抽身,只好状作无知觉地说, 「什么话啊,你们在那吃饭喝酒说了那么多话我哪记得住啊,我只用记住你说的话就好了,其他人说的我哪有这脑容量去听你说是吧家主。」 喻文州卡着他关节的手一寸寸往上,手指按过他的小臂,上肢,直到慢慢地摸到了黄少天的脖颈,体温偏低的人掌心总该比体表暖一点,但喻文州这会儿的掌心居然也没有暖到哪里去,就这么轻轻地贴着黄少天颈侧的肌肤,感受到黄少天肌肤下血液流淌以及脉搏的跳动, 黄少天并没有心慌而产生的心率加快,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你这套说辞可以不用放到我面前。」喻文州说着,手指在他血管轻轻滑了一下, 「痒……」黄少天看着喻文州轻声念,怕是没什么好怕的,他没有和喻文州动过手不知道对方的身手但是他有自信即便现在命门在喻文州手里他也不会在一招里就被别人给定死,不管哪人是谁。何况喻文州也没有武器,也没有真的要为难他的动机,所以也不用担心什么,喻文州肯问他话,自己就是安全的。 痒是不痒,但是这种时候这种距离用这种字眼会比「疼」来的暧昧,也更示弱。 家主应该会知道他的意思。 「我都说了啊,你的鑑定是我亲自取了交给喻坤的,就算没有鑑定,你的身份我还能不知道吗?你要是怀疑我那我真是冤枉大发了,家主不是要建立规章制度嘛,不是要公平嘛,怎么到我这别人几句就抵了我的功劳啦,我可是兢兢业业地当你的保镖替你做事到现在呢。我不是你的恶犬嘛,怎么会咬主人呢。」 第6页 喻文州轻轻哼笑了一下,黄少天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确实很高明,「是啊,所以你为什么放着我这个位子不坐,要留在我身边,你不怕我怀疑你吗?」 黄少天的肩膀是松地,人也毫无防备破绽百出的样子,仿佛全然信任面前的人,他笑着说,「家主你本来就不会怀疑我啊。而且这个问题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我从来都没这个打算,我没有对权利和金钱的欲求,最多就领一份工资,你要是给我加薪给我提成我就更为你卖命啦,我做什么都无所谓,你是名正言顺的家主继承,我就跟着你。」 喻文州静静地看着黄少天好久,嘴角一直挂着不浓不淡地弧度,一双比他的嗓音还勾人心神的双眼这么看着黄少天,黄少天也毫无动摇地回看着他,这座宅子里没有其他人,玄关的这个角落正在进行一场无声无刃的交锋。 喻文州看了一会儿倏地弯腰把头靠在黄少天肩上,然后紧接着搂着人把自己身上的重量都压了过去,黄少天一时没反应过来,小退了半步后脚跟贴着墙才稳住了喻文州, 喻文州侧过头,一双薄唇正好贴在他刚才手掌贴着的颈侧肌肤上,贴着黄少天的动脉,皮肤下蒸腾出来的带着黄少天气味的温度刚刚好,喻文州笑着说,「瞎话说地很真,我可以假装信了。」 「不是谎话呀~」黄少天眨眼,他看不见喻文州的表情,只觉得脖子那是真的有点痒,比被掐着还难受, 「少天,」喻文州声音冷了一度,他感觉到黄少天也僵硬了一点,对方的反应就是这么快, 「turbo和albert这样品种的狗养好几年都可能出现给块肉就跟着跑的可能。但是你不一样,你比他们狠多了。我喜欢你的獠牙利齿,不要让我有机会拔掉它们再毁了你。」喻文州说。 黄少天没动也没说话。 「当然,除了这些,你还有别的我也很感兴趣。」 黄少天的角度侧过头能看见一面穿衣镜,喻文州如果把头抬起来应该也能看见,但他没有,所以他没看见自己说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镜子里反射出黄少天眼中一闪而逝的狠辣,他刚才的所有言语和动作都没能让黄少天有这样的神色,只这一句,黄少天的眼神狠辣地像是要立刻断了谁的喉管,然而就那一瞬间而已,快得像是错觉。 「上次让你替我去看喻坤,去了吗?你是他最心爱的养子。」喻文州的语气有着他们互相心知肚明的奇怪, 「明天去。」停顿了一会儿,黄少天的声音才有些淡有些冷漠地响起,喻文州充耳不闻,剩下一只手抚在黄少天胯骨位置附近, 「家主,我身上都是骨头硬邦邦的,我又不是抱枕。」黄少天说, 「换一句我想听的。」喻文州没改变姿势, 被一个和自己体型身量一样的男人这样压着,还要支撑两个人的体重,要换了别人自己早就把他拍墙上抠都抠不下来了,还让他换别的说法? 喻文州想什么他知道,喻坤想什么他也知道,但不代表他要服从。 黄少天眼神冰冷復又恢復原样。 「家主今晚想要什么样的,我去给你接来。」黄少天硬邦邦地说, 喻文州又靠了一会儿这才站起来,把领带解下来挂在了黄少天的脖子上,手顺势拂过黄少天的脸,黄少天面无表情视线垂在地面上也不看喻文州任由他动作,直到喻文州的拇指缓缓地搓开了他的下唇, 喻文州发出一声气音一样的笑声,「有犬齿的。」 喻文州看着黄少天那双视线还是紧紧垂在地面上的眼睛又说,「听话不咬人的。」 说完松开了他留下黄少天背靠着墙一个人站在那离开了,听脚步声方向应该是要上楼回房间。 「好。」黄少天这才收回视线应了一声微微眯了下眼睛,转身拿起钥匙出门。 第4章 黄少天窝在沙发上一直到深夜才听见楼上一阵响动,他往上扫了眼看见之前他送来的小明星正扶着楼梯慢慢往下走,垂着脑袋看不清脸和表情。黄少天只抬头这么看了一眼,就快速地了结了手上这一关,抓起车钥匙走到了门口。 「天哥,麻烦您了。」小明星候在门口对他不好意思地说,嗓子听上去有点哑,黄少天没说什么开门去开车。 他刚才就一眼,瞥见小明星的眼睛都是红的,走路一瘸一拐看着很可怜。还好是经纪公司是蓝雨注资开的,这找的是自家的艺人,一听说是家主要人都是心甘情愿来,不然怕是出去了就要去验伤。 上车后小明星说随便找个近的酒店放他下车就行了,黄少天降下了车窗叼了一支烟,然后把烟盒递了过去,「来一支?」黄少天问他,小明星低着头摇了摇,然后还是有点懂事地抽出了火机给黄少天点了烟,接着还是缩在位子上不说话,和送他来时候的样子截然不同,送过来的时候他还能兴致勃勃地坐在座位上补个妆。 黄少天深吸了两口发动了车。 刚上路没多久,突然听见右边传来轻轻的声音,他侧头看了眼只看见小明星头低地几乎要埋进胸口,肩膀抽动地,人似乎也有些抖, 黄少天转回了头,吧车内调高了点温度,口气平淡地说了句「后边有纸巾,你要是坐不住就去后边躺着。」 小明星抖了下,好像哭地更厉害了点。黄少天没再管他,让他一个人平静。一会儿过后终于传来了小明星的声音,「天哥,我没事。」 第7页 黄少天突然好笑地动了下,「我压根不是关心你有没有事,你一副坐不住的样子影响我心情。送你来的是我,把你送回去是我的义务。不过选择要不要跟我走是你自己做的决定,我不明白你现在哭什么,还是家主打你了?」 小明星接着摇了摇头,「不是,没有。我就是……」然后他突然抬头看着黄少天,眼睛湿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有什么好欲言又止的?搞这幅多愁善感欲擒故纵的样子干嘛?黄少天没理他。 送人到了酒店黄少天就走了,他还得回喻宅。 其实这种事很常见,比起喻文州其实喻坤玩地更过分,喻坤甚至会叫来男的女的一块玩,黄少天就不负责这种时候的接送,他也不会在这种时候留在喻宅里,能避就避。但他知道喻坤会打他们,也会变着法地搞他们,有的甚至到了最后还下不了床。喻坤也不分场合,哪里随时他都可以起兴让手下去叫人来找个地就弄。 喻文州不同,他没那么多这种欲求,黄少天找不准这事的规律,但大概能推测出来喻文州是有什么情绪了才会叫人,而且只要干净的不一样的男生,每个有每个的特点,嘴甜的清冷的乖巧的会来事的,但不管怎么样都只会在喻宅里。唯一的就是不让人留宿,谁都不可能在喻宅过夜,不管多晚必须离开,也不管人站不站得住。走晚了或者想耍心机不想走的惹喻文州不高兴,那原本能得到的奖励第二天就成了噩梦。 黄少天曾经会奇怪,为什么他好几次见到这些被叫过来的人出来都一副走不动的样子,有的还像今天这个一样,哭哭啼啼,他曾经随口问过,可喻文州不打人也没有恶癖,也不明白这些人都哪里来的这么多情绪。不过他一想又觉得随便了,他也没有很关心这种事。 喻文州只允许黄少天在喻宅留宿,既然黄少天是特例允许留宿的,那甭管多晚他都必须得回去,让他留下他不在,那喻文州会生气,他没必要为了这种事给自己找晦气, 黄少天到喻宅的时候发现喻文州居然没睡,在厨房喝水,黄少天打了个哈欠在犹豫要不要打招唿,结果喻文州已经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凌空交汇,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 喻文州好像是洗过澡了,身上泛着水光,下半身只裹着一条浴巾,结实的身材曲线收在浴巾里,黄少天没有移开视线,他从来不给自己逃避和退让的选择。他们刚回喻宅那会儿喻文州是危险的,黄少天说错一句话表错一个态可能就会遇上大麻烦,不过这一晚上折腾之后,至少现在看喻文州的情绪就很稳定,稳定到别人根本读不懂他什么情绪。 喻文州的喉结随着喝水的动作一上一下,黄少天仿佛觉得自己几乎要听见那种吞咽的声音,没几口喻文州喝干了水,把水杯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声才令黄少天回神。黄少天觉得喻文州走出去的时候又多看了自己一眼,眼神中有一种奇怪的含义,他几乎在下一秒就要读懂了,但第六感告诉自己还是不要多想。 周末的天气很好,黄少天起床出房间的时候佣人正在打扫卫生,都很客气地问他早安,就像是之前喻坤是这里的主人一样,只不过当初他们对黄少天的称唿最亲切的会喊他「少天」,现在则因为被喻文州禁止这么喊,他们就统一改成了「黄少」,名字称唿而已,黄少天觉得家主未免管的太多。 厨娘告诉黄少天家主早上出了门,出门前让黄少天别忘记有什么事要做,厨娘只是传话,不知道是什么事所以说完了就接着去煲汤了,可听到后黄少天喝着艇仔粥的手一顿,慢慢地放下了碗,皱着眉在手机上点了好几下,然后飞快地离开了喻宅。 可能是风水原因,市区的天气明明很好,但是越是往郊区的公共墓地,这天就越沉,风就越阴,乌云这么压下来就像是一层灰色的棉絮,闷地人无端地心浮气躁。 黄少天站在一块看着颇有派头的墓碑前低头打了好几下火都没能把烟点起来,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对着墓碑上喻坤那张熟悉的脸看了眼,又低头最后打了次火, 烟终于点着了,叼在嘴边,烟随着风在空中拉出一条长线,黄少天嘘地唿出一口气,走到墓碑正前方转身坐在了碑前台阶上,身边就是雇的每周来打扫的墓地工作人员给摆放的香炉,黄少天嫌弃地用手把那炉子往边上推了老远,然后脚搁了上去,撑着手肘慢慢抽完了半支烟。 墓碑上喻坤的照片挑的是蓝雨风头正劲的时候拍的,他们刚扫平了一个霖城根基不浅的帮会。喻坤在人家主堂口换匾额的时候让人给拍地。那次黄少天挂了彩,胳膊替喻坤扛了一根铁棍,骨折了在医院就躺了三天就出院回自己的短租房歇着,一直到半个月后喻坤才骂骂咧咧地说黄少天不懂事,硬是塞了很多已经没什么用的保健品给他。 喻坤的视线好像就黏在后脑勺,照片没有声音也不会传递什么情绪,但黄少天偏偏就是觉得喻坤就贴在墓碑上,骂骂咧咧质问自己为什么不为他报仇,骂他忘恩负义骂他杂种之类的,这些话黄少天也不是没听过,当面对他说这些的他可以动手让那人这辈子都开不了口,但这种已经没法动手的人,黄少天确实拿他没办法,只好自顾自抽菸,黄少天坐了半支烟的功夫就没耐性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墓碑突然冷笑了一声, 第8页 「坤哥。一年了,睡得可安稳?呵呵,也别太安稳,不然我就睡不踏实了。」 「我算是完成任务了。」黄少天说完把指尖的烟摁灭在墓碑上,随手丢在碑前转身走了。 开车回市区的路上黄少天车速飞快,好像这样能把纠缠着自己的什么给甩脱了去,当然他知道自己什么都甩不掉,因为没有人跟着他,跟着他的东西都在心里,而且这辈子都甩不掉。 城西中环有一处像是私人花园的建筑,布置的很雅致,甚至还有一小片人工池塘养着些好看的鱼,有种闹中取静的氛围,门口用干花布置的木牌上可以看见一串拉丁文。黄少天把车找了个位子停了,晃晃悠悠地就走到了门口摁了电铃,铃声响起的那刻他抬头冲着左上角的摄像头看了眼,做了个非常标准的鬼脸。 「你每次过来都这么急匆匆也不知道提前一天打招唿,我还要为了你调整其他病人的时间。」楚云秀正在泡一种自制的花茶,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扬声说, 「你可以不调整啊,我又没强迫他们换时间。」黄少天走了过去, 「不换时间怎么办,等你来了把他们都打出去,我们的生意还做不做了?你现在这样我们也确实不用做生意了。」苏沐橙从另一侧端着一盘像是刚烤出来的小饼干走过来, 黄少天吐了下舌头,「说的像是我真的在你们这动过手一样,我还是有点底线的。」 「你的底线就是我们这谘询没完你就一屁股坐在另一个角落疯狂嗑瓜子害地我这什么都进行不下去,这个底线和没有有什么区别吗?」楚云秀接过苏沐橙递过来的曲奇,夸了句好吃,然后把一个玻璃杯放在桌边示意黄少天自便, 「你们聊吧,我厨房里还烤着别的,我去盯着啦。」苏沐橙对黄少天笑了笑,离开了房间。 黄少天躺倒在特制的那张按摩椅上,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把腿搁了起来, 楚云秀拉起了一层白纱帘,让屋外的光没那么刺眼,然后问已经闭上眼的黄少天,「你今天是来聊聊的,还是来睡觉的?」 黄少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摸出了那把蝴蝶刀在手掌间翻转着把玩,三折刀发出刷刷刷的响声,很有节奏。 「有区别吗?反正我都不付钱。恩我想想,我可以选择边聊边睡,反正你这个水平到最后我肯定没说几句就睡着了,也没差啦~如果是苏妹子的话还好点,她就会很干脆地让我闭嘴睡觉,她坐一边刷剧。」 楚云秀翻了个白眼,「那你就躺着吧。」 「上回帮你联繫的那两个人怎么样,做事牢靠吗?」黄少天问, 「恩,我把基本的样貌和特徵都告诉他们了,他们说有消息会联繫我的。」楚云秀说, 「恩,别着急,我这会帮你留意着的,如果有那赌鬼的消息一定留着让你亲手处理。」 「不要说的这么吓人,我现在脾气已经好很多啦。」楚云秀啧了一声, 「哦~你动不了手可以委託给我,我不告诉苏沐橙,她就不会担心了。」 「唉我真怕了你了。」 屋子里变得安静了下来,充盈着曲奇饼干的香甜和花茶的清香,还有黄少天一直翻转着蝴蝶刀发出的声响,楚云秀也没有真的就去做自己的,她坐在观察席上,静静地看着黄少天在那玩刀,等了不知道多久,黄少天突然闭着眼睛开口, 「我今天去了墓地。」 楚云秀动了动,嗯了一声。 「也不是我想去,喻文州叫我去的,提醒我两次了,再第三次我怕是要在护城河里睡一晚,所以就今天去了。」 「老样子,和下葬那天没差,喻文州这钱没白花。」 「有什么可看的,活着的时候手下的一半都盼着他出事,死了更是没人惦记,除了争权夺势的时候拿出来用用。死了之后最大的价值是成为肥料,连碳基生物都算不上。」 「他如果能从地底下爬出来,会掐着我的脖子让我一块死吧。不过很可惜他没来得及,而我也还早,只是这该死的影响好像不是我说无所谓就能真的无所谓的。好烦」 「你呢,喻坤死了一年了,他给你的影响还在吗?」 黄少天一个人说了好些,最后一句问的楚云秀, 楚云秀给他添了点热水,「我早就没事了,当初我那赌鬼爸被追债,是你帮忙我才逃过一劫没被抓去卖了抵债,他对我的影响不如你深。只是少天,我觉得既然喻坤都死了,你为什么不趁机离开蓝雨,去一个别的城市别的国家,总有摆脱这些的办法的,你认识的人里包括你自己总有办法的。也不一定要……」 「是可以,但我觉得没必要。我去哪里都一样。喻坤死了不是一了百了,他还有债没还,我总要看着这点债一点一点地清理干净,不然哪天我突然和他在下边见了面,我怎么痛快?」黄少天睁着眼睛,玩刀的手也停下了。 楚云秀看着黄少天无声地嘆了口气, 「我放点歌,给你做下疏导。」 半个小时后, 「少天……你这样我没法给你做心理疏导,我问你在海边闻到了什么,你说闻到了塑胶袋的味道,你这完全没有在配合我啊」楚云秀气地开始独自嚼饼干, 「白色污染呀,你没看新闻吗,现在的海边哪有什么好风景,都是塑料瓶易拉罐白色的速食盒,我说错了吗?」黄少天满不在乎地闭着眼休息, 第9页 「……算了算了,知道你不会听我的,你就在这休息吧,睡够了自己走,我刷剧去了。」楚云秀瞪了他一眼,回到办公桌后边去了。 黄少天并不是需要什么心理疏导才来的这里,他只是在去过墓地之后需要一处能让他放松下来不用担心环境的地方,让他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好好地过一遍接下来的安排,黄少天清楚明白自己的目标明确,不会被任何事动摇,所谓的心理疏导只对内心动摇和怀疑的人有用,对他来说毫无用处。闭上眼的时候曾经出现过或消失在他生命里的人和事都和走马灯一样流转,即便有些人的面容已经逐渐模煳,但是他们的存在都一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要走什么路,并且没有退路。 黄少天也觉得无所谓,他不需要什么退路后路,他是要断了别人的生路。 谢过了楚云秀和苏沐橙的招待,黄少天穿上了外套从花园走出来,刚走到门口就突然屏起全身的反射神经,对着街对面怒目而视。 喻文州正倚靠在他停着的车边,静静地看着街对面的自己。 黄少天不知道喻文州感觉到自己刚才的怒气和杀气没有,但在一辆金杯开过后他已经恢復成了原来的样子,懒散地穿过了马路走到喻文州面前。 「家主怎么在这,一个人站在街上多危险,那群保镖真的是不想干了,我一会儿就替家主收拾他们。」 喻文州笑了笑,食指弯曲地敲了敲车窗玻璃,「车钥匙给他,你跟我上车。」 黄少天吧车钥匙交给跑过来的司机,冷着脸上了车后座。 车一发动,喻文州就说,「这里环境不错,难怪少天喜欢来这里。」 黄少天贴着裤边放的手攥成了拳,他来这里不频繁,喻坤在的时候为了避嫌,他一年也才来一两回,是看看楚云秀和苏沐橙有没有需要他帮忙的事,或者就是来散心的。喻文州继任后他本就忙着和新任家主形影不离,这次是他第一次来,要不是去了墓地,他甚至都不会来。可喻文州的言下之意是包括之前,自己来过几次他一清二楚。 没有人喜欢被掀老底,没有人喜欢被监视,尤其是黄少天这种从没有人能掌握他行动轨迹和行踪的人,然而喻文州居然都知道,黄少天觉得愤怒的同时又毛骨悚然。 「只是来找乐子。」黄少天说了一句,想要说地像是金屋藏娇这种样子,这种暧昧下流的玩笑应付别人尚可,但是应付喻文州怕是不太可能,喻文州唔了一声,手托着下巴搁在车窗边, 「少天,我不介意你在外边说什么做什么,但是在我面前最好不要耍小聪明。」喻文州的笑很淡,淡到就像是面对蓝雨那些他迟早要收拾的叔叔伯伯一样, 黄少天摇了摇头,皱着眉说,「抱歉家主。我不喜欢被别人监视,这里确实只是我偶尔休息的地方,我今天去看了喻……坤哥。」 车前后座的隔板是升起来的,前边的人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也看不见他们做什么,黄少天还是严谨地用着在外边对喻文州的语气, 喻文州听到这放下了手,左手捏住了黄少天的下颚骨,强迫着让黄少天无法转移视线只能直视自己, 「去了?看完后心情怎么样?」 黄少天眨了眨眼,满不在乎地样子说「不怎样,就原来那样。」 喻文州又笑了一声,食指在捏着的黄少天下巴的位子左右动了动,「哦?应该不会吧,不恨吗?恨他或者恨我。」 黄少天直视着喻文州,平静地说,「不,我没有资格恨家主。」 喻文州捏着黄少天的下颚往自己这收力,让他不得不用胳膊撑着座位以免直接摔在喻文州身上,他看见黄少天眼中飘忽不定的东西,有烦躁有警惕有克制,然而黄少天还是面无表情,喻文州也凑近了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 「你不恨我?你难道不恨我抢了你的机会先对喻坤下了手?不恨我都这样了还逼你一次次去他的坟前折磨你自己?」 黄少天看见喻文州眼中分明不是探究不是质问,而是嫌恶,他们都嫌恶那个人,嫌恶他所带来的一切,即便是这人埋在地底下了,都无法令他们放着这种恨,正因为这样,他们才互相伤害,要看着对方比自己陷地更深。 黄少天看着喻文州,终于皱着眉咬着牙开口,「家主高兴,我就可以。我要恨的人不少,一个个算过来也轮不到家主。」 他说完后又沉默了两秒,直视着喻文州的双眼加了一句, 「我不会恨你。」 第5章 黄少天在大排档吃宵夜,还没续上几杯,大老远突突突地开过来一辆五菱宏光,上边陆陆续续下来了五六个人,然后齐刷刷地站在黄少天的圆桌边,引地大排档老闆和其他客人频频侧目,但又因为一看就是混的,看了几眼就扭过头不敢多言。 「天哥!」带头下车的是棒球帽,黄少天一听这声就啧了一嘴,咬着半个虾饺用筷子狠狠点了点这一圈人, 「能不能给老子点清闲啊能不能能不能!你们没事干了吗,大晚上不泡妞不睡觉不找乐子不干活地跑我这当什么门神?赶紧滚蛋,我不打算请你们吃饭!」 棒球帽把帽檐一转转到了脑袋后,露出一张嬉皮笑脸,扯了一张塑料椅子就啪地坐在了黄少天边上,殷勤地给他倒满酒,「哪能要天哥请客啊,一听说天哥来我们这片吃完饭的消息,我们都立马自愿来候着的。主要这不是太久没见天哥了吗,上回大会的时候都没能说上话嘿嘿嘿,之后您这么忙地我们进出公司交差也没见着您,这不逮着机会就来表孝心嘛。」 第10页 棒球帽叫奇奇,这名字听着和国民炸鸡品牌吉祥物一样,叫起来特别卡通,黄少天知道的时候见到他就笑他,结果奇奇还是不打算不改名,说是人都有追求,他就这么一个追求,还被黄少天踢了顿屁股笑他的追求就是做一只啤酒肚大白鸡吉祥物。 一圈人看黄少天嘴上那么说但也没真的赶人,就飞快地各自找椅子挨着坐满了黄少天一桌,又喊来了人加了好几个菜和一打酒,大排档本就是喧譁吵闹的地方,但这已经是晚上12点多了,没那么闹腾,他们这一串动静都快把大排档上边居民楼楼道感应灯给震响了, 「给老子安静点吵地我耳膜疼,你们是一个月没说过话了吗这么多废话和一群八哥一样,吃都堵不上嘴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们一人一瓶吹趴下。」黄少天气得一脚踢在某个小弟的椅子腿上, 「这不是我们都高兴兴奋嘛~天哥你最近都在干嘛啊这么忙的吗?平时也没见天哥事业心这么强,我们这片的夜场又多开了两家呢,一会儿来玩啊天哥,妞都很正!」奇奇说, 「……有空就去。你们新开了场子不去盯着,最近的日子很好过?」黄少天敷衍地边吃边问, 「盯着呢,每天都盯着,今天是难得出来的。哪里好过了……唉……最近蓝雨的日子都不好过啊!」奇奇长嘆一口,小弟们只点头,但不能像奇奇一样给黄少天这么抱怨, 还好他们知道黄少天不是多嘴多舌的人,这种场合听到的话也就听过就算, 「我听说彪叔的地下赌场给关停了两个点。」黄少天哦了一声又随口问, 「是啊,不只地下赌场,他那洗浴城都给整顿了,哎哟那一场子的小妞接不了生意成天坐在大厅里嗑瓜子,昨天我看见彪叔还训人呢。」 黄少天呵呵地笑了两声,「这种时候,聪明的就应该收收锋芒,歇业不一定就是坏事。像你们这种时候还新开夜场,说不定要拉仇恨。」 奇奇点头但无所谓地拍桌,「不会,我们又不惹事,最近场子里的那些生意全都不做,就卖卖酒,可干净了。再说了,谁不知道这一片天哥罩着的,整个蓝雨谁敢动啊?」 黄少天筷子一搁,「趁早收收你这想法,我从来不在蓝雨里说得上话,你见我平时说过什么吗?哪哪是我罩着的?我自己怎么不知道,我是投资了还是吃你们红利了?劝你们收敛的时候就听,不然回头有你们受的。」 奇奇没有看着那么不长脑子,黄少天这几句话他就知道轻重了,连连说是,然后岔开了话题。 黄少天其实并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忙,只是他确实少了很多之前有的自由时间,大部分时间都要跟在喻文州身边,喻文州最近谈了不少生意,大多时候他都没进里边听,候在外边,但是知道涉猎面还挺广,蓝雨的黑色和灰色的场子业务逐渐开始收缩,黄少天也知道是谁默许甚至推动的。喻文州让他做什么,他做就是了,让他跟着或者坐在车里候着,他也就照着办。喻文州有时候对他下的命令都奇怪地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想,怎么看都不是正事,但就是非常严格地控制着他的行踪,就像是要把黄少天拴在身边一样,可也没到必须亦步亦趋的程度,允许黄少天像是会场那次一样以自己舒服的方式跟着,只要他在就可以,黄少天明明清楚喻文州并没有那么需要他才对,他一点都不明白喻文州要干嘛。 可这两周,这种严格地行为限制又消失了,听喻文州的意思是两周之内都不需要黄少天在他身边露面,随便他干嘛去。 「家主最近到底怎么想的,我总觉得他和刚回国进蓝雨的时候差距好大啊,一开始听说是坤哥儿子,照面也只觉得是个……咳这话我不说了,反正大家都知道。就觉得他斯斯文文,可越到后来越觉得家主原来很有手段,而现在又觉得……家主有时候……有点吓人。」奇奇独自说, 「我听北区的一哥们说,源哥前几天去求家主放他们一马,他们愿意无条件服从什么的,为了表忠心好像还替家主做了什么事,半身伤回去的,最后家主就说了句『我不需要一个废人』,直接让人把人丢出去了。源哥那时候多横啊,他是火卓的表弟,现在出了事,没人管他。家主这一年多……变得也太快了吧……天哥,你跟在家主身边一定要注意啊」奇奇又说, 黄少天不知道这些事,但是就觉得好笑,「混这道多少年了,你这双眼睛能不能擦擦亮,我看你也就找妞的时候眼睛亮,一眼看出人家三围。喻文……咳,家主他什么时候变过了?他从来都是那个样。劝你们留点神的意思就是不要自寻死路。所以呢,北区码头那边现在谁负责?」 「大飞他们吧,他们本来就在北区和源哥斗来斗去的,源哥一跪,他们肯定就上位啊。」 黄少天心里冷笑一声,大飞是当初最早一批表示投诚喻文州的。这么想来事情很简单,达源出事多半是喻文州授意别人干的,达源背后的靠山是火卓,火卓自从上次股权大会不欢离席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只听说他那边也忙得不知道在干嘛,多半是喻文州给了他不少压力和绊子他就管不上自己这个便宜表弟。不过联合外人来搞自己蓝雨的产业,喻文州这套路也正是够不要脸的,等到达源被扳倒了他再帮着大飞他们吞了北区的场子等于就是喻文州自己收回了北区的控制权,说白了是对内阴人,对外黑吃黑。 第11页 也真够喻文州的。 这样的套路怕是无独有偶,黄少天这两周一直闲赋在外没有收消息,现在听奇奇有一句没一句地在那说,听起来喻文州这周明明很忙要做的事也不少啊,怎么就不需要自己帮忙呢? 奇奇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来电然后接起来,「喂,我!干嘛?……什么!卧槽这礼拜他们是吃错药了还是打鸡血了?……什么什么?还有哪里?……卧槽我他妈也是服了……行了行了让弟兄们稳住了我现在就赶过去,我们自己这别出事就行卧槽。」 奇奇挂了电话就让人先去开车,然后转头抱歉地对着黄少天哈腰, 「天哥对不住对不住,几个夜场好像有点事,一会儿条子一会儿有人闹,也不知道今天是动了谁的坟了,听说别的片区也有事,我得赶紧带人回去平一下至少别都折了,那什么您接着慢吃,我们先赶紧去了?」 黄少天无所谓他们在不在,张口让他少废话有事就赶快滚,平不了就给他打电话,奇奇和一众小弟一边道谢一边飞快地钻上了车离开了。 一帮人也不知道到底来干嘛地,又留了一桌子菜和酒,草!还不是算在他帐上!黄少天对着一桌子酒菜骂了两句。 吃完饭结了帐黄少天打开手机的时候才发现他一个小时前突然被好几个人拉进了好几个不同的群,群消息蹭蹭蹭地冒出来,有几个已经是99+了,蓝雨里有他黄少天微信的人不算多,也都有点分量,因为黄少天之前的身份地位所以他们就算是加了没什么事不会直接联繫黄少天帮忙,这回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有默契? 消息一条条地往出冒黄少天都来不及看,只好随便点了一个群,打开全是语音,听了几句他换了个群点开都听了下大概知道出了什么事。今晚上不知道什么情况,和奇奇他们说的一样,蓝雨的很多场子点子都有人去踩,有的闹出了点事,有的有惊无险但是把他们弄得紧张兮兮地,有的语音乱七八糟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奇奇临走时候接的电话黄少天还以为就是部分区域出的小部分状况,现在看来今晚是有些不寻常。黄少天想了想还是叫了辆车去了蓝雨,刚进公司看了一眼就愣在了原地。 他安排的专门跟着喻文州的保镖全都他妈在公司,整整三辆车的人。 「卧槽?你们他妈在这里干嘛?家主呢?」黄少天快步走过去问,他去公司路上那种隐隐约约地不好的预感越发地往出冒, 保镖队的领头看见黄少天突然进来立马站了起来回话,「老闆说晚上说不定有事,要我们在公司待命,刚才好像有人说几个分区都出了事,我们正在想是不是要……」 「是你妈!」黄少天还没听完就气得一脚飞踢,曾经的全国散打冠军被黄少天勐地这么一脚踹地直接往后摔,被几个手下匆忙上前扶着了才没趴下, 「你们他妈是家主的保镖,我不在你们就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你管他妈别人是死是活!」黄少天挥拳就还想揍人,结果勐地意识到更令他惊慌的一件事,举着的拳头都攥地铁硬, 「所以呢!喻文州人呢!他去哪里了!」他甚至都没工夫管所谓的称唿, 领头的已经被踹地满头冷汗弓着身回不了话,靠黄少天最近的一个保镖才慌张地说, 「老闆晚上就出去了……也不让我们跟着……就带了个司机。」 黄少天顿时觉得整个人从头顶一直冰凉到脚底,几乎要两眼一黑, 今晚蓝雨好几个地方都先后被人点了,而喻文州深夜不在公司不在家,没带任何保镖,只带了个破司机……这意味着什么? 这桶冰水把黄少天浇地手心都冰凉,然后逐渐地涌现出前所未有的暴怒情绪,要不是现在找到喻文州是正事,他几乎确信他会把面前这么多人都揍得一不了床。 「出去给我找!他出了任何事,我他妈宰了你们!」黄少天指着门口怒吼一声,一众保镖赶紧扶着他们老大往外飞快地散了出去,他们没见过这样的黄少天,在他们眼里黄少天确实捉摸不透脾气也古怪,黄少天对家主的态度永远是有着一套标准的对外的模式,不亲近不疏离,仿佛就只是做好他的事做好喻文州安排给他的事就够了,但刚才那片刻功夫就足够让他们知道,完全不是他们想的这样,黄少天有一瞬间的眼神完全是想剐了他们。 人都赶紧出去了,黄少天站在原地僵了十几秒,满脑子都是喻文州没能等到他们那帮废物找到他就出事的种种可能,一幅幅画面压地他胸闷眼黑,直到一个瞬间他突然一个激灵,冲进了办公室打开了电脑。 喻文州只带了司机出门,他可以定位那辆车,只要他们没下车步行……还能找到。 定位器是黄少天自从知道喻文州完全掌握他的行踪后私自装的,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检查过性能,他被喻文州闲赋两周,也不知道发信器还在不在…… 如果被摘除了…… 如果因为什么意外发信器坏了…… 扌喿!哪来这么多意外!不可能的,他不可能让喻文州出事…… 他为什么喻文州让他走他就走?他为什么不留个心眼为什么不盯着他…… 黄少天焦急地打开程序,在看见了那个绿色的标点才稍稍松了口气,「艹好在还在。」黄少天感觉他这一会儿功夫手心的汗就已经打湿了滑鼠,他握刀都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第12页 可当他看清楚绿点所在的坐标的时候刚松的那口气又窒息般地卡在了胸口,黄少天盯着那个坐标半秒,几乎是疯了一样拉开抽屉抓了钥匙就冲出了蓝雨。 第6章 蓝雨的众人在喻文州单独失踪了三个小时后才赶到了前湾仓库,刚冲进仓库的时候就看见半身是伤半身是血的火卓一边对着弯腰靠在货箱边看起来也是受了伤的家主说着什么一边飞快掏出藏在背后的枪举起对着他,然后被黄少天从背后直接一刀剖开喉管的一幕。 枪击在仓库的天花板上,发出的震响足足停留了好几秒,仓库另一边才传来那些已经被控制住的火卓手下们惊慌和绝望的痛唿声。蓝雨的众人匆忙地跑进仓库,一大半人沖向喻文州将他护了起来,一半的人上去扶着一身伤,站在原地盯着地上正在抽搐的火卓的黄少天,剩下的人把火卓的手下和地上已经凉地七七八八的人控制住。 喻家主没说什么,看上去十分疲累的样子,吩咐了人让把接下来的事处理了,蓝雨的人料想喻文州怕是也没想到火卓居然会把他骗到这个地方,看样子要不是黄少天赶到拼命护着,他们这会儿看到的就是另一个结果了。 黄少天不喜欢被人围着问长问短,他身上各处都泛着疼,随便动一下就能扯开伤口,饶是这样,他还是面无表情地盘腿坐到了一边的货箱上,点了一支烟,看着蓝雨的人把地上倒着的一具具已无生气的躯体搬运走,像是处理什么麻袋装着的货一样, 直到最后来了两个人抬起了倒在地上流干了血的火卓。 烟尾的火星掉落在货箱上几秒后就唰地灭了,那红光擦过空气时极速地闪了一下然后就归于灰白。这么一秒的功夫就演绎了平凡人几十年的一生,也像是刚才的火卓。黄少天闭上眼睛,回想起之前火卓越过他走向喻文州的时候特意转头看了他一眼,一眼剜骨,然后饮血般地说了句, 「黄少天,你会后悔这么帮他的,总有一天。」 黄少天记得那个眼神,是恨到骨子里。如果生命都化成诅咒,刚才他和喻文州怕是已经千疮百孔,火卓恨喻文州,也恨自己,这么想来或许更恨自己吧。 黄少天深深的吸了口烟, 前几天他特意路过火卓的海鲜楼找他喝酒,酒桌上火卓说了很多,可能以为自己最后会帮他,至少不会碍事。可到了今天,自己的突然出现和所有行为都明摆着说明了他的立场和选择,那之前的种种就成了欺骗,干他们这行的最习以为常的就是欺骗,可最招人恨的也是欺骗。 火卓其实不用在仓库就死,虽然结局会是一样的。蓝雨的人都来了,他本来就没有退路,喻文州给他的安排就是断了所有生路。所以死在仓库是最干脆和最不用承担之后屈辱的选择,他那枪本来就打不中喻文州,他手背到身后的时候黄少天就知道火卓想做什么要做什么。既然这样,自己给他这条路。 血雾从面前喷出的时候溅到了黄少天的刀刃上,这种场景其实不少见,黄少天握着刀的时候从来都把自己也当成刀,是一件冷冰冰的死物,不会也不应该被任何感情引导驱使。 可今天还是不一样。 惧他的人说他是蓝雨的刀,恨他的人说他是喻文州的狗,他今天突然觉得或许这两种形容其实都没区别。反正在喻文州眼里,什么都是可以利用的,都是不需要被考虑的,都是棋子。这么说起来,比起冷兵器,什么恶犬之类的比喻,听着倒是生动点。 仓库已经处理地差不多了,有人从门口那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小心翼翼地站在黄少天面前弯腰说, 「天哥……家主找你。」 黄少天没回答,那人又喊了一声,黄少天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走了一圈肺后掐灭了烟, 「知道了。」 黄少天慢慢悠悠离开仓库走到车边的时候,通过降下一半的车窗发现喻文州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服正靠在车座上休息,之前仓库里面对蓝雨那群人表演出来的力竭和受伤已毫无踪迹。 也是,他是天生的演员。 黄少天低头看自己一身的狼狈,调整了下表情开口, 「家主,有什么事吩咐。」 「上车,回去。」喻文州闭着眼睛说,也没有久等后的不耐烦。 黄少天站在原地不动,冷淡地应,「我坐后边的车走,免得脏了家主的车。」 黄少天一直看着车窗上的一点,好像被吸引了注意一样,但他知道他刚才那句说完,喻文州就转头看向了他,即便他们没有眼神对视,喻文州应该从语气和表情里也能揣摩出自己在想什么,无所谓了,黄少天有些累,他也不伪装不狡辩,就这么站着,任由自己被喻文州看透好了, 「上车。」喻文州又重复了一遍,说完就一直等着,大有黄少天不上车所有人都要候着不能走的意思。黄少天觉得累的同时又十分烦躁,他终于从那一点上移开了视线,皱着眉看着喻文州的侧脸僵持了好一会儿,终于妥协着绕到了另一边上了车,狠狠地甩上了门。 应该是喻文州换上了干净衣服的关系,一路上一直有淡淡的雪松香从边上传来,黄少天紧闭着眼靠在座位上,被这股熟悉的味道熏地神经突突地跳,原本应该是镇静安神的效用现在成了煎熬,他宁愿闻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你在生气。」车到半路喻文州突然说, 第13页 「没有。」 「气我的安排?」 「不敢。」 「你知道撒谎对我没用。」 「……是。」 「说说吧,或者你想发脾气也可以,我允许。」喻文州调整了一下坐姿,似乎对黄少天的生气很感兴趣的样子, 黄少天突然睁开眼看着前方,他在外边一向是非常完美地维护着主从之间的态度和立场,只有在喻宅或者和喻文州两人独处的时候他会懒散点,也更随意点,这是他独有的特权,从来都是。不过现在还是在外边,虽然隔板升着,驾驶室的人不会知道后边的的谈话内容,但怎么说这也不是独处而且在外边,他不应该有任何逾越的行为和言语,但喻文州一句「允许」就刚刚好又一次点燃了黄少天的怒火。 「允许?我什么时候成了需要被允许才能有情绪?」 「我发脾气?哈,我有什么资格发脾气。家主这么有本事,今天的事从头到尾安排地天衣无缝,我应该高兴才是?和火卓对线的黑鹰的人也是你安排的吧?放出破绽让蓝雨今晚腹背受敌也是你做出的幌子引火卓上钩,就连混在火卓那边有多少钩子你都一清二楚,支走了蓝雨的保镖令自己孤身一人,假装被胁迫引入陷阱,然后等着火卓按你的剧本自寻死路,家主一步步算的都那么好,连自己都算进去了,消失那么久却毫髮无伤,你是不是连时间都算的刚好,会有人通知蓝雨的人找到你们,在此之前你能一步步激地火卓真的对你以下犯上?连更换的衣服都准备好了,你是不是连想让自己受伤的位置都早早安排好了,家主可真是厉害啊,就这么厉害唯独没算到早早被你遣走两周的我会突然冒出来干扰你的计划是吧? 我从踏进仓库看见你表情的那一秒就知道你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但我还是没办法看着你把自己当成自己剧本里的棋子,是不是干扰了你算无遗策的安排?所以家主干脆将计就计了对吧,藏在仓库外的人手呢?你什么时候让他们撤走的?还是就打算看我撑不下去了再进来,看我血有多厚,看我被动地和你演完这场戏,最后还要配合你在蓝雨的人面前给你圆谎。」 「反正所有人都是可以利用的,包括你自己是吧。」 「那你把我遣走干什么?我在你身边戏不是更真一点?难道不是比出事了再来救你更真一点吗?」黄少天冷笑一声, 「哦我知道了,因为你怕我在你身边火卓就觉得没有好下手的机会了是吧,是是是,这个你都算的到,你是不是还知道我去找过火卓,所以火卓会以为我没跟在你身边是因为我打算帮他给他机会?可以啊喻文州,你真的是物尽其用。」 「一边剷除了整个集团里对你最大的威胁,一边还能把黑鹰的人算计进来,你是不是已经安排想好了怎么借火卓的事打压黑鹰?他们根本不知道其实背后利用了他们收益最大的是你。所以我发什么脾气呢,蓝雨的家主是个多么完美的谋算家,我们都是你的工具,工具有什么资格发脾气,工具就是死物,做好自己的事走完自己的剧本就好了。我从来都是这样安排自己的,那么你呢,喻文州你要不要告诉我你给自己安排的结局是什么,好让我接下来配合好你演地更真实一点?」 黄少天一口气说了很多,字里行间都是控制不住地冷嘲热讽,说完才发现自己手心都冒出了汗。而喻文州全程都这么安静地听完他的质问,既不打断也不生气, 「你到底是气我把你支走利用你,还是气我把自己当诱饵?」 「我——」喻文州你抓重点的本事是随即上线的吗?! 「少天,我没想到你会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你突然冲进来也确实打乱了我今晚的计划。我把你支走两周不是要利用你什么,只是不想你参与这件事,你的风格和立场很可能会在突发情况下让你忘记我的安排只顾着保护我,而我不需要保护我需要的就是露出破绽。而且今晚确实有风险,我不想让你因为这种事受伤也是我支开你的原因。你去找过火卓我知道,但我还不屑于利用这种事,火卓和你以前的交情我也知道,我不让你参与你应该明白我什么意思。」 「我虽然算计自己,但我不会真的用自己冒险,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其实喻文州是家主,没必要和他解释什么,但现在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似乎为了安抚黄少天,喻文州连语气都没有之前那么寒凉,这些都已经足够给自己面子和交代,黄少天没意外喻文州说他知道自己和火卓以前有交情的事,但他有些意外喻文州原来是不想令他为难的。他说无所谓自己被利用,但实际上他还是在乎,可喻文州这么说完不管是真是假,黄少天居然觉得轻松了好些。 黄少天是个很直接的人,情绪来的快发泄地快,得到了解答理清楚了思路,更不会拖泥带水,喻文州给了他面子,这种时候再生气闹情绪未免显得十分小器和不识抬举。 「我不会成为你的阻碍。」黄少天看着喻文州垂在身边的手,若有所思地说。 车厢里一下子没人说话了,但喻文州还是可以从黄少天的肢体逐渐放松下来的程度看出他已经没那么生气了。 下车进屋前黄少天看见天边居然已经出现鱼肚白,居然已经快到第二天早上了,这才觉得人是真的有点疲累,连抬腿进屋的时候都觉得步履灌了铅一样重,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原本是想直接倒头就睡的,但是看见整洁的床铺还是忍住了,如果是在他自己的短租房里,他觉得累了能一闭眼睡他个一整天,等醒了再处理伤口再处理其他事,但是现在这是在喻文州的家里,他这一身血了唿拉地倒下去,还要给打扫的阿姨多工作量。 第14页 「算了,先处理吧。」黄少天晃了晃头,钻进了浴室。 黄少天实际上并不是很能忍痛的人,但有些事一旦习惯了,好像也没有那么不能忍。断胳膊了他都能一个人在屋子里扛着,一点皮外伤也没什么不好忍的。回来的路上,那些已经疼痛逐渐被自己的神经接受习惯,他已经可以去忽略了,可真的要处理,这些痛感又叫嚣着逐渐甦醒。 身上有很多伤口,血液干涸凝结粘连着衣料,耐心的话需要别人剪开衣服或者一点一点扯开粘连,但黄少天没这个帮手也觉得麻烦,于是深唿吸了几口强行地脱下衣服无可避免地扯开了那些伤口,原本被他忍痛忍到麻木的一个个伤口重新火烧火燎一样地又开始发作,一下一下挑着他的神经直疼地他弯腰吸气。 仓库里黄少天动手的时候一边要想着完全灭口黑鹰的人以免事后喻文州的计划被人捉到破绽,一边还对火卓的手下手软觉得毕竟是蓝雨的人不伤他们性命,所以混战的时候身上比平时多了破绽也就多了不少伤。 黄少天缓过了劲,看着镜子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皱眉,心烦地低声咒骂了一句。 不少干涸的伤口又冒出了血珠,黄少天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身体,总觉得他即将完成一种人体行为艺术,身上和画地图一样…… 他找了条毛巾,一点一点擦掉血痂和血珠,这种功夫需要耐心和细心,但黄少天不太会对给自己处理伤口有这方面的余裕,于是几乎是在一边小声咒骂一边咧嘴吸气的过程中渡过的。白色的毛巾很快被染成了粉色,黄少天往水池里一丢,打算直接晾干得了,结果刚转身向外,就看见靠在门框边正静静盯着他的喻文州。 第7章 「卧槽!」黄少天吓得后退了一步。 大概是因为今天真的太累了,或者是这么多伤弄得他光顾着龇牙咧嘴所以没注意到喻文州什么时候过来了,总之喻文州的出现确确实实吓到了自己,好在是在喻文州家,这要是在他的短租房或者面前的是他的仇家,他现在怕是已经凉透了。 喻文州不喜欢听黄少天爆粗口,不过这一回黄少天骂完他却没说什么,一双眼睛静静看着黄少天满身的伤,单从脸上看又看不出他多少情绪。 「家主?」黄少天喊了一声,「这么晚了你不睡?」 喻文州移开了视线,看着黄少天,这么一对视,黄少天就感觉出来喻文州似乎心情不好, 「跟我来。」喻文州说完就转身离开,没给黄少天拒绝的可能, 黄少天是真的很想倒头就睡,但喻文州明显情绪不对。黄少天刚开始和喻文州住在这里的时候就发现喻文州有个毛病,经常到了晚上就性情大变变得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白天还能克制克制,到了晚上发病就会变得心狠手黑,这种情况有时候他发泄一下就过去了,但是不是要发泄又是他自己决定的。黄少天推断今天这种情况这种时候喻文州很可能又犯病了,黄少天不想在这种时候和他有什么正面冲突,只好勉强应了一声跟在喻文州后边离开了卧室。 并不是给黄少天吩咐什么任务交代什么事,喻文州在前边,一路沉默着让黄少天跟着到了二楼他的房间。 这栋房子里的所有房间黄少天都去过,但喻文州入住喻宅后,喻文州的那间卧室黄少天一次都没踏进去过,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 「家主……」黄少天停在门口显然犹豫着不想进去, 「进来。」喻文州命令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黄少天皱了皱眉,只好硬着头皮进去,关上了门。 喻文州重新改了这间房间的布置,黄少天原本以为喻文州做了家主,他的房间总该和喻坤八九不离十,会是沉闷的压抑的。但是映入眼帘的却是整洁又令人舒畅的简单布置,粗粗一看好像和楼下他的房间也没差多少。 深蓝色的大床上放着一个医药箱。 喻文州让他过去,自己正在从医药箱里往外拿药品。黄少天有些尴尬地走到了床边,抿了抿嘴站在了他面前, 他身上的水痕刚干,也没来得及套上衣服就被喻文州喊了过来,此刻就这么赤着上半身进了喻文州的房间站在喻文州床边,本该算是非常无礼的,可喻文州又什么都没说。 应该是黄少天站地太远,喻文州冷着脸让他靠近点,结果黄少天就非常别扭地站到了喻文州分开的双腿间,这个位置,喻文州要是平视,正好视线能贴着自己的胸口,黄少天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浑身难受。 「我可以自己来……」黄少天看着药箱沉声说, 「像刚才一下一边脏话双重唱一边胡乱处理吗?」喻文州冷笑了一声打开了双氧水, 「……你是偷看了多久。」黄少天嘟囔了一声,他低头也只能看见喻文州的头顶看不见他的表情,喻文州已经准备开始给他上药, 「从你骂喻文州这个混蛋开始。」 「咳,家主,我不是故意冒犯的,是你自己闯进来偷听——嘶!!」 黄少天刚解释到一半,勐地屏住了唿吸和一身的肌肉,喻文州居然趁着他慌乱解释,都不通知一下就上药?打击报復?! 「疼就忍着。如果骂脏话,我会让你再疼几回。」喻文州语气依旧冰冷,但下手似乎又轻了点。黄少天能忍痛,但眼下的时间地点人物都足够分他的心,就算他坚强地想挺成一座假人,也没办法控制自己身体下意识躲闪。喻文州皱了皱眉,为了不让黄少天躲,干脆一手握住了他的腰,这才发现因为忍痛黄少天把自己挺地和一块钢板一样,药水碰触地时候才微微发抖,这些小动作倒是喻文州原本脸上的寒意这才减缓了点, 第15页 医药箱里有十分好用的伤口粘合剂和手术胶贴,喻文州给黄少天处理伤口的速度很快,但不知道是不是黄少天的错觉,他总是能在上药带来的刺痛外感受到喻文州微凉的手指擦过他身上皮肤时带来的酥麻,这两种体感轻而易举地赶走了他原本的疲乏和睏倦。越是不想去注意就越是不能忽视,尽管喻文州动作利落,但还是经常摸到黄少天并没有受伤反而神经敏感的皮肤周围,痛觉和痒感双重地挑战着他的神经,黄少天甚至怀疑喻文州是不是故意在整他,但又觉得家主应该没有那么无聊。 最后一步胶布贴完,这伤总算是处理好了。黄少天松了一口气,想说自己是不是能走了,但发现喻文州把东西都扔在一边,眼神却不断地盯着自己一身的伤还有那些逐渐淡化到和周围皮肤一个色的各种伤疤, 「家主。」黄少天喊了一声,喻文州没理他。黄少天又动了下想往后退离开喻文州的腿间,可他刚退一步就被喻文州抓住了手腕, 「你——」 对上视线的一刻喻文州的双腿突然紧紧地困住了黄少天,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黄少天被喻文州几乎是一气呵成地掼在了床上, 床铺很软,黄少天这么摔下去都没有感觉到身上疼,可下一秒喻文州就翻身压了上来,一双一度寒凉的眼眸里是他无法捉摸的神色, 黄少天屏住了唿吸,皱着眉瞪着压着自己的喻文州不敢动弹, 他终于从喻文州的眼睛里读出了隐约克制的意思,喻文州一臂弯曲地撑着他,一手摸到了黄少天的脸侧, 「家主。」黄少天皱着眉视线停在喻文州的鼻尖,他有些不想看喻文州的眼睛,但又不想直接移开视线显出他的慌乱和躲避, 「家主如果想要人,我去帮你带过来。家主今天想要什么样的。」黄少天克制着唿吸冷冷地说, 喻文州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摸着他侧脸的手动了动,顺着下颌线一路到了颈侧,喻文州似乎很喜欢控制黄少天的脖颈,这个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脆弱的命门,好像握住它就能掌控身下这个人的一切,但喻文州又清晰地知道,对黄少天不是这样,即便破绽在手,他会挣扎会反抗,但永远不可能妥协和退让,这更能激出喻文州骨子里的欲望, 「你很紧张。」喻文州的声音復又低沉,带着微磁钻入黄少天的耳朵,黄少天被他这么压着,连唿吸都谨小慎微,生怕又过多的接触,以至于浑身都显得僵硬, 喻文州看着黄少天的眼睛,那只手又逐渐往下,摸过他浑圆的肩头,一直来到黄少天的胸口,贴在那喻文州感受到黄少天的心跳,像是觉得很好玩一样,他的拇指毫无介怀地摸在了黄少天袒露着的胸前,和食指一起轻微地剐蹭揉捏,像是玩弄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 「家主!」黄少天皱眉低吼一声,是明显地警告和怒意,他的手因为喻文州的控制被压在腿边,上衣里的各种刀具都在房间里,黄少天手握成拳,下裤唾手可得的位置里就藏着一柄短刀,他有把握能一击掀开喻文州,然后用那柄刀抵在任何敢对他做出如此轻薄动作的人的喉管上然后一击必杀,温热的鲜血会像花一样瞬间绽开,溅满他一脸,他不必有所顾虑,也不是他今晚第一回 杀人。 可他不能,黄少天攥着拳头,青筋暴起,因为眼下这个人是喻文州。 近在咫尺的距离,连唿吸都共享着同一份氧气,滋生出的非是情谜,而是剑拔弩张的博弈,喻文州完全知道黄少天气场的变化,也看见了他眼中压抑克制着的杀意,但喻文州毫无所谓地依旧把玩着黄少天的身体,欣赏着因为怒意或者是别的什么而微微颤抖的黄少天的身体,他的嘴角勾着些微弧度,眼中是深邃和危险, 就在黄少天濒临爆发的一刻,喻文州突然低头靠在黄少天的肩头,短髮柔软地贴在黄少天的肩上和脖子边,手也停了下来,黄少天听见喻文州压着自己轻声说, 「你身上很多伤。」 黄少天完全有几百种方法脱身,可他还是一动不动,连头和脖子都是之前的角度,僵硬地盯着天花板, 「干我们这行的,怎么可能没有伤。」黄少天强行控制着自己的冷漠, 「我也不会给同一个人第二次给我添伤的机会。」 喻文州的手已经摸到了他的肋下,他这么一回答,他感觉到喻文州手下突然用了点劲,有些疼,尤其是刚上了药的地方。 「每一处你都记得?」 黄少天冷笑了一声,「不记得了,我不记死人的事。」 喻文州轻轻笑了一声,又一次撑起了自己,这一回他挡住了黄少天僵硬的视线,那张一度给人清秀阴冷的脸笼罩在自己面前,黄少天直视着他,看见了喻文州眼尾的小勾,喻文州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无比迷人的原因一大部分是因为这道弯,可以温和谦逊,可以疏离寡淡,可以迷离深邃,全看喻文州想要何种效果。现在这双眼睛却像是在漆黑的深夜,像是紧紧盯着猎物等待着时机扑食撕咬的勐兽,处处都是致命的危险, 黄少天不怕危险也不怕勐兽,但他却没法对喻文州做出什么。 突然黄少天似乎是忍痛地皱了皱眉,紧接着他的周身又僵硬了几分,然后他看见了喻文州眼中除了危险又蕴出了一丝戏嚯,刚才摸过他肋下的那只手已经逐渐擦过他腰侧的肌肤,正一点一点偏转,微凉的手指也转而温热,此刻已经慢慢地挑开他回到房间后换的宽松的运动裤的裤腰往下游移,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第16页 黄少天咬紧牙关地瞪着喻文州, 「你怕我?」喻文州轻声问, 黄少天手中的拳攥地死紧,他正用尽全力地控制住他身体的条件反射不对喻文州做什么无可挽回的杀手,黄少天深唿吸了一口,咬牙切齿地应, 「不怕。」 「为什么不怕,你现在浑身都是破绽,你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不为什么。」 那只手已经摸到了黄少天小腹边缘,结果刚刚好停在了黄少天的腰腹侧边一处些微凸起的位置,黄少天感觉到喻文州的手指贴着那里轻轻摩挲了两下,而这几下摩挲令他不可控制地微微颤了一颤, 这一回是黄少天主动望向喻文州了,他看着喻文州好几秒,突然像是妥协一样松开了紧握的手,身体也不再强硬顽抗,然后闭上了眼睛,黄少天听见自己的心跳嗵嗵嗵的逐渐加快。 「我也说过,不会再让你因为我受伤。」喻文州几乎是用气声说的,言辞清冷,却给他时光ps:的错觉,和一个稚嫩又固执的声音重叠, 黄少天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他的手指来回地在那处些微突起的位置反覆描绘,陈年旧伤早就不疼了,伤疤增生,皮下神经受阻应该是比其他皮肤触感更迟钝才是,可喻文州这几下,黄少天却感觉到了酥痒。 「嗯。」黄少天应了一声,他并不打算把今晚的新伤算在喻文州头上,什么都是他自愿的。 他身上的伤疤因为体质原因很容易就消失不见,就和那些消失在他生命里的人一样,可他腰腹上,斜贯过他人鱼线的位置有一道2寸长的伤疤,像是一个叉一个标记一样,刻在黄少天的身上,一刻经年。 知道他这条疤的一共就三个人,其他两个都死了,只剩下喻文州。 房间里的时间像是被静止了,许久没人开口, 「家主。」黄少天低低地喊了一声,他早已经卸下了一身僵硬算是妥协和软化,可他不知道喻文州打算这样多久,喻文州一直躺在自己身上,靠着自己的肩膀不说话,如果不是他的手一直在抚摸那道疤,黄少天几乎以为喻文州是睡着了。 他看不见喻文州的表情自然也无从知道他的情绪,只觉得喻文州贴在自己腰腹位置的那只手热地像是要直接熨平那处已经有十多年的疤。 又过了一会儿,喻文州动了下头,位置刚好能一口轻轻咬在黄少天的颈侧,喻文州用了点劲直到在黄少天身上留下一点深红的印子才松口, 「少天,再喊我一声哥哥。」 第8章 「再喊一声。」见黄少天没反应,喻文州又轻轻咬了咬黄少天的脖子,「好久没听到了。」 黄少天松软了僵硬的一身,却因为这句话又陷入了矛盾的漩涡,这不是一段值得回忆的过往,喻文州却好像很沉迷其中的一段, 「喻文州。」黄少天没有再客套地喊家主,但也没有如喻文州的意, 喻文州用鼻尖蹭了下他留下红印的地方,「你越长大越倔。」 黄少天突然觉得好笑,「那你呢,越长大越毒。」 「对别人是,对你不是。」喻文州不否认,但他这句话黄少天却不敢苟同,喻文州的阴晴不定和喜怒无常全都是在他面前的,放眼现在的蓝雨和喻宅,除了他,谁能见过喻文州不为人知令人胆寒的更多面? 大概是猜到黄少天在心里的否认,喻文州摸着黄少天伤疤的手停下,静静地贴在那,然后突然问「少天,恨我吗?」 这句话喻文州似乎问过不少次,每一次黄少天都会平静地告诉他「我不恨你」然后想揭过。又总会等到喻文州下一次的再次发问,「你恨我吗?」这个提问似乎不应该有否定答案一样,黄少天觉得喻文州是期待着自己说恨,也期待这份恨可以令他释怀什么一样。 「不恨你。」黄少天摇了摇头,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抓着喻文州的衣角,他应该抓着喻文州贴着他身体的手的,可临伸出手他还是缩了回去,只揪着衣角。 …… …… 利刃的打磨需要经歷年岁和磨练,有些人在这个过程中就被消磨掉了,黄少天是那批人里一直坚持下来,甚至在蓝雨站稳了脚跟至今的唯一一个,这柄利刃可以剖开所有挡在蓝雨面前的阻碍,割开一道道荆棘,人人都说喻坤好眼力,慧眼识珠挑出了黄少天,然而真正令黄少天开刃的却是十四岁的喻文州。 喻坤当年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法,觉得从小培养的打手至少在忠诚度上比挖来的高,又觉得从小养起来的人好管教,所以搞来了一批小孩关在一起,就放在身边养着训着。地痞流氓的手段也不会对小孩子有多少收敛,殴打和谩骂是家常便饭,如果有谁敢反抗,很有可能等不到第二天就会消失。 黄少天是那群孩子里比较突出的一个,不是因为他身手好也不是因为会讨管教流丨氓的欢心,是因为他是最倔的,每周要斗狗,孩子和饿了两天的狗或者其他兽关在一个房间,只给一柄刀,只有一个活的能出来。黄少天永远不下杀手,倔地关几天禁闭黑屋打地比那条狗还惨也都不拿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所有人,浑身发抖地握着拳,也没妥协过。喻坤有一次来看这群养着的「小狼」,见到了刚挨完揍的黄少天的眼神,问了几句,最后说以后可以让他去,现在不杀,以后早晚会动手,他想看看是什么时候什么事能让他放下这份倔。这样黄少天才算是逃过一劫。 第17页 喻文州也是差不多那个时候被送来和那群孩子在一起的,他比其他孩子高一点大一点,但是更清瘦些,他不用和其他人一样挨打挨饿,不用受伤,可也没有别的地方比他们好了,一样是窝在小房间里互相取暖,一样是吃的残羹冷饭,不同的是他要比别人多受好几份指指点点,不出三天,大家都知道了,喻文州是喻坤的私生子,可一点都不受宠,不然不会丢到这里和他们养在一起,所以没谁比谁待遇好,都是可以欺负的。和流丨氓地丨痞混久了,小孩子都成了一个个小流丨氓小恶棍,欺负一个刚来的私丨生子并不手软,喻文州没有可以告状的父亲,没有替他涂药的母亲,他只有一个骯丨脏的身份,谁都可以欺负他。喻文州很安静,大多数时候就靠在墙边用简单的布处理伤口和淤青,晚饭被踢翻了摔了抢了,他就坐在一边看着院子里的形形色色,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出多少情绪,或许只有同类才知道,那不是毫无波澜的一双眼睛,而是会忍。 有一天斗狗出来,黄少天额头上有个口子,其他孩子去吃晚饭了,他翻后墙打算独自处理伤口,然后被同样坐在那的喻文州看见了,喻文州看见站在墙上的黄少天,递给他一小包饼干, 「昨天半夜,厨师阿姨给我的。」喻文州淡淡地说, 黄少天想起来昨晚几个孩子把喻文州的午饭和晚饭偷偷倒进了狗窝,说反正他不用斗狗,餵狗这点吃的能让他们在第二天斗狗的时候好过一点。别人可怜他给他的饼干他没有吃,却给了黄少天。 「我不用你好心,你给我吃的,这个给你。」黄少天丢过去一个干净的小袋子,里边是酒精棉花和创口贴。 喻文州给少天吃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和别人一样欺负他的,或许是不屑或许是冷漠,总之他不一样,而黄少天回报喻文州的理由也很简单,他不欠人情。 往后的一段时间里,院子的后墙成了他们一起看天空的秘密场所,也没有那么多话说,仅只言片语足够了。黄少天发现喻文州并非看着的弱不禁风不会反击,同样的年纪,他看着瘦,但实际上骨骼和身体比别人结实点,只不过因为皮肤白容易出淤青,他似乎是借着这个身体因素装着瘦弱。喻文州也发现黄少天也有很多坏心思,他割断其他人的防护甲,在其他孩子斗狗的时候用小石头偷偷激怒恶犬,偷走看管流氓口袋里的钱或者火柴,烧断电线。他们谁都没有戳穿谁,依旧分享同一片夕阳。 变故突如其来,一天下午,院子里看管的人好像因为什么事走了大半,就剩下两个看着他们,突然来了一辆面包车,上面冲下来好几个人,直接放到了看管的,冲进了院子,看着一群脏兮兮被吓得缩在一起的孩子问谁姓喻。 所有人都指向后院,几个人过去的时候看见两个孩子正一起分着一包扁扁的面包,为首地大声问两个小兔崽子谁姓喻,其中一个面色更凶一点的皱着眉站了起来说他就是,然后就被那个绑匪一脚踹到地上晕了带走了。 黄少天昏昏沉沉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捆在另一个脏乱的小房子里,他头埋在不知道装着什么的麻袋边,人影晃动就立马装晕,前前后后偷听又观察了好一会儿就明白了,这群人是蓝雨的仇家,不知道谁漏了风,知道喻坤有个私生子在,是来绑架的。 黄少天垂着眼其实并不明白刚才为什么看见这几个人问谁是喻文州的时候他要代替喻文州站起来,但他就是没经过任何思考就做了这个决定。喻坤是不会管一只被误抓的「小狗」的,说不定他被抓走的事也不会被通传上去,那自己面临的是什么。 不过也没有关系,现在他人离开了那个地方,如果他能从这群人手里逃出去,他就自由了,如果他失败了,大不了就是死,和在原来那里也没有什么差别。 黄少天觉得自己猜的没错,没人会通传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狗的失踪,两天过去了,黄少天被捆着挨了好几回打骂,赎金却毫无动静,黄少天觉得这群人的耐心快要消失了,或者他们打听一下就知道自己绑错了人,那他就只可能被撕票。黄少天在一个黑夜里决定逃走。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会看见喻文州带着他常用的那边小刀独自来救他,看见喻文州出现的时候黄少天几乎以为是他饿晕了,喻文州割开黄少天手腕上的绳子时说「我也不欠你人情」 黄少天笑了笑,他从没想过有人会来救他,更没想过喻文州这个真正躲过一劫的会自投罗网,他只觉得喻文州好像也没那么聪明。 两个小孩的出逃还是被发现了,那群人冲上来要抓他们,争斗间刀光一闪,喻文州听见挡在自己面前的黄少天闷哼一声然后半跪在地上,他一边问怎么了,一边摸到一手湿丨热。 「这才叫……不欠你。」黄少天苦笑了一声。 蓝雨的人来了,救走了喻文州和黄少天。黄少天下腹腰侧缝了足足五针,据说差一点就把肠子割开了,卧床了一周。他没有再回到那个院子,喻坤觉得黄少天这个孩子的胆量很大可以做大事,决定重点培养。喻坤觉得自己很有眼光也没看走眼,黄少天伤好后短短半年,身手已经比一般手下好不知道几个层,应烛说他去分区的时候教了那个孩子一段时间,确实很才聪明也够狠。喻坤以为黄少天这柄刀是因为被绑架挨了一刀差点死了劫后余生才开了刃可以为他所用,但喻坤想错了,黄少天的改变只是因为喻文州当时紧压着他伤口的手和那个着急又惊慌的眼神。 第18页 喻坤老婆是个彪悍的女人,他说喻坤敢把喻文州这个野丨种带回喻宅她就直接宰了餵狗,喻坤原本就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孩子没任何感情,也就随便打发了个人让喻文州跟着他随便做什么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所以喻文州尴尬的身份知道的人也不多。 黄少天和喻文州偶尔会在蓝雨见上几面,绑架那次之后他们之间似乎多了一种默契,仅仅靠着对视一眼就能知道对方过得好不好,他们依旧会在难得不用劳命的夜晚分享同一轮月亮和星空,从沉默无言成了偶尔的打闹和相视一笑,深陷沼泽的时候,他们成了互相牵绊拯救地藤蔓,即便脆弱难以自保,但都是彼此的慰藉。 某个晚上,喻文州看着一轮新月说,「少天,我会得到我要的」,黄少天挨着他的肩膀笑了笑「你会的,以后我保护你。」喻文州沉默了一会儿,搂着他摸了摸黄少天凸起的伤疤摇头,「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 …… 喻文州撑起自己,自上而下地紧紧盯着黄少天,像是要从他眼里抓住些许欺骗和仇恨的踪迹,可黄少天始终是平静地看着他, 「你不欠我。」黄少天轻声说。 原本是想宽慰喻文州的话,可落到喻文州的耳里,这句话与记忆中少年时期的黄少天湿丨汗又潮丨红着脸在他怀里说「你不欠我」的画面声音重合,刺地他突然翻涌起激烈的情绪。黄少天看见喻文州眼里顷刻间掀起强烈地怒意,他们之前稍稍建立起来的安慰都瞬间碎成了泡影,喻文州一手抓着黄少天的肩膀,指节摁到发白,摁地黄少天骨头咯咯作响, 「……」黄少天皱着眉,他知道喻文州想起了什么,他也无可逃避地想起来了。 喻文州发狠地压下来啃丨咬他的唇他的脸,手疯了一样地掐他的腰和腿,唿吸低促地喷在黄少天也开始发烫的皮肤上,整个人陷入了疯狂。黄少天终于开始反抗,灰暗的记忆潮水一样淹没过他们两人,艷红色的窗帘床单,昏暗摇晃的灯罩,低俗的五彩窗玻璃,翻到碎裂的酒瓶,蚀骨的冲动,还有带血的刀刃,所有被他们隐藏起来又无法遗忘释怀的片段针扎一样刺进他们每一寸肌肤,淹没过他们的唿吸。 黄少天开始激烈地推喻文州,整个晚上他始终都觉得喻文州不会对他做什么,他也不会对喻文州做什么,可当曾经的痛苦再次笼罩,他发现不管彼此怎么伪装,这根刺横在他们中间,谁进一步就会捅穿自己和对方。 「他碰过你没有」喻文州一边咬着吻着黄少天的侧脸摸着他的腿一边低喘着恶狠狠地问, 「有没有!」 黄少天推搡着喻文州,掐着他的关节要把自己剥离开,他浑身都疼,更多的还有心里冒出来的曾经的彻骨剧痛, 「没有!没有!」黄少天大喊着叫骂,恶狠狠地瞪着喻文州,翻滚间两人已经都摔在了地毯上,可喻文州还是没松手,垫在黄少天下边掐着黄少天不让他逃, 「他想碰你,他一直想。」喻文州切齿地看着压在自己上边同样翻涌着杀心怒意的黄少天说, 黄少天不应他,胸膛剧烈地起伏, 「在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我和他一样。」喻文州又问,他想听肯定的回答又想听否定的安慰,但什么都无事无补。 黄少天小臂卡在喻文州的肩骨,几乎是发泄一样地怒吼, 「不是!不是!喻文州你他妈有病吗!你为什么一次次一次次地要提!为什么不能忘了!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我不恨你!我说几百遍才够!我不恨你但你他妈能不能别提了!」黄少天抓着喻文州肩膀的手臂微微发抖,不知道是汗还是什么的液体滴落在地毯上,最后脱力一样摔进了喻文州胸口。 第9章 命运总是喜欢给任何赋予未来期待的人在最值得等待的时刻开最恶劣的玩笑和卑劣的打击。 黄少天被半强迫地餵了一杯难喝的水后被丢进一间声se场子的房间,强灌他水的人把正在呛咳的黄少天带到房间门口的路上说「做好了以后有你上位的机会」,「要是还有命出来的话」,而剩下的人就是猥琐地冲着他笑,门嗵地一声被关上了,黄少天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有什么东西堵在他的气管里,连他的身体都开始变得难受,他头晕眼花地转身才勉强看清有另一个人正气喘吁吁地缩在角落, 「你……」黄少天认清这个满头大汗正面露痛苦把自己缩在角落,双目赤红地盯着他的人是许久没见的喻文州。 喻文州被迫给喻坤替酒,结果喝下了掺着高浓度的东西,那东西不致命但如果不发氵世出来能把人憋休克,尽管喻文州立马就给自己催吐,可那药是专门下给喻坤的计量,喻文州没有喻坤的体格年纪也没到,光一点点都足够他着道。喻坤让人把动手脚的人给处理了,自己去玩女人的时候随手拍了拍一个妞的屁股说让她下去给那小子开开荤,早晚的事。 可喻文州给自己催吐完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要进来就被砸出去,又沖了二十分钟的冷水却依旧浇不灭从身体里蒸腾出来的燥热和饥渴。喻坤听说的时候自己正办着事,掐着身下女人的胸实在是懒得管别的事,嫌烦但又不能真的让自己儿子就这么搞死了,于是想起来和喻文州关系一直不错的那个叫黄少天的。 知道了大概的黄少天站在门口足足呆了有五分钟,然后佝着背无声又大力地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急喘了几口,像是要呕 血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接着他撑着背后的门直起了身体,看着喻文州突然苦笑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在喻文州血红的眼神中慢慢地向他走去。 第19页 黄少天盘腿坐在喻文州对面,他是第一次看见喻文州像这一刻这么慌乱失序,即便是他们刚认识的那个小院子里的生活,被那么多小流%氓欺负,他都不觉得喻文州比现在看着还屈辱,他见不得喻文州这样。 论年纪他不过是该在读书的年纪,但一直混在这么个地方,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他被关进来,餵了东西,他要面临什么,很显然了。更何况那种灼%热从下腹直往脑门窜,他有什么选择?他自从被蓝雨的人带进那个院子里当成动物训练,他就没什么选择。 喻文州咬着自己的胳膊,低吼着让黄少天滚出去,黄少天发现自己的腿已经开始泛软了。 黄少天趁着自己还有点意识,使劲地抓了抓自己的脸,他抽出了自己一直藏在身边用来傍身的小刀扔在一边,一把抓过喻文州的胳膊,另一只手用力地指着他, 「喻文州,你答应我,过了今天你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你该得的。你记得你答应过我。」 喻文州皮肤的温度烫到了他,那眼神也烫伤了他,黄少天看见他把自己的下唇都咬出了血, 「滚出去……你滚!」喻文州可能自己都没听出来他暴怒和趋近崩溃的怒吼里夹杂的绝望, 黄少天冷漠地松开了手,慢慢地解开身上的外套,言辞平静而又悲凉, 「我滚哪去?门口都是看守的人。我进来前也被餵了什么东西,过一会儿我可能也会像你一样或者比你更不堪。没关系,我们都见过彼此最不堪的样子了。喻文州,在这里的都不是人都是畜生。我不是没争过,我和自己争和别人争和命运和时间争,但是还没有到能争地过的地步就要停了。算了。 你要是一会儿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你就给我痛快的,等弄完之后用这把刀送我一程,下手利落点。出了这扇门去拿你应得的。把今天的一切替我讨回来。」 喻文州紧咬着牙,阻止逐渐向自己靠近的黄少天,他摸到黄少天和他同样滚烫的皮肤,看见他沉如死水的眼神。门外还是不是传来看守的人的淫笑似乎还开了赌局赌他们要多久能几次。喻文州连手指指尖都灼烫地难忍,如果不是他在这,黄少天会想尽各种方式,走不上放弃和妥协这个选择,他看见黄少天放弃后绝望到平静的眼神,和仿佛献祭一样向自己伸出的手展开的身体。喻文州恨地切齿,然后他看见被黄少天丢在一边的刀。 候在门外的手下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一边笑着里边的两个小子不知道谁上谁下一边大笑年纪小小时间还挺长动静居然这么大。 突然门被嗵地一声从里边踹开,喻文州冷着脸抱着被用床单裹着的黄少天走了出来,床单厚实地裹着他怀里的人,看不见脸也看不出任何情形,喻文州抱着人往外走,走过的地上滴了不少血,也不知道是谁的。 之后喻文州不知道和喻坤谈了什么,随后不久他就被喻坤送出了国,直到那么多年后回来执掌蓝雨,整个人变得和临走的时候全然不同,他残忍阴 诡,无所不用其极。 黄少天也变了,除了喻文州和自己,没人知道那间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他们经歷了什么捨弃了什么。喻文州没有履行诺言结果他,黄少天活了下来,从医院醒来看见自己身上的伤自己摩擦跪破的膝盖,午夜梦回时黄少天会不可控制地梦见喻文州湿汗的身体和为了克制划在自己身上的刀口,还有他的眼神,他沉痛又不可控制地低吼和粗喘。 黄少天把自己关在病房里一言不发地过了三天,三天后离开医院的黄少天重新回到蓝雨,从那天起他成为了在整个蓝雨里最令人胆寒,这行这道最令人闻风色变的尖刀。 那天的那柄刀放掉的不仅是两个少年的血还有仅剩地互相慰藉着的心。 喻坤原本对这场闹剧毫不在意,但两个人事后都没事地走了出来,喻文州提出的条件之一是确保黄少天得到最好的治疗,弄得喻坤对这个一直出现的名字产生了兴趣。这次事件之后黄少天变得果敢残忍,几乎不需要任何人的敲打和打磨,他每天都在逼着自己成为冷血的刀具,喻坤越发觉得他好使,也逐渐地觊觎起黄少天这个人。他的心思黄少天不会不知道,但黄少天在蓝雨已经成为了狠戾的代名词,如果他不愿意,喻坤也拿他没有办法,外人所谓的「干儿子」无非是他想让黄少天服软的手段之一。 喻文州回国后没有直接住进喻宅,黄少天因为喻坤的安排去取过喻文州的dna检验样本,那是他们那次事后第一次见面,两个人都像是忘记割裂了过去,都脱胎换骨也都泥足深陷。 很久之后黄少天想起喻文州一直问他恨不恨自己,一开始他以为喻文州问的是那天的事,那场绝望又沉痛的发泄。但后来又觉得喻文州也可能是问自己恨不恨他没有带他一起走,这有什么好恨的?当时喻文州什么都没有,这是提都不该提的要求,后来他回来了,来拿他应得的,再问当初的事都没意义了。他们两个都变了,过去的自己早就找不到了。 ……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黄少天发现自己躺在喻文州的床上,他噌地直接窜起来站在了床边,发现自己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套上的上衣,身上除了伤口的微痛也没别的异样,黄少天懊恼地抓了抓头,打开门走了出去。 喻文州正在用早饭,神色安逸平静,和昨晚判若两人, 第20页 「你怎么没叫醒我?我就睡在你房间了?」黄少天皱着眉下楼,走到长桌边,昨天的失态被他藏在了焦躁之后,他们两个都是习惯性戴着面具的人,昨天他的面具在喻文州面前碎了,可对方没有。 喻文州手指随意地点了点桌子,「吃早饭。」 「……」艇仔粥很香,上边还撒了新鲜的葱花,黄少天用筷子拨了拨粥,居然没有找到姜丝, 「已经挑出来了,知道你不喜欢吃姜。」 黄少天手顿了顿,放下了筷子餵了自己一勺,「谢谢。」 「吃完饭跟我进公司。」喻文州已经吃完了,正在看晨间新闻, 黄少天摇头,「不想去。」 「你不是要跟着我吗?」喻文州说, 「……我懒得看他们吵,应烛死了,他手里握着的那么多业务和场子,要瓜分清楚得有好几天,头大。」喻坤在的时候,每次到了这种时候就是各种牛鬼蛇神的操作,黄少天不能离开,每次看着听着就觉得烦, 喻文州冷笑了一声,「现在那些东西都姓喻。喻文州的喻。」 黄少天看了喻文州一眼,发现对方也在看他,于是又重新盯着自己的碗,「哦,我跟你去。」 黄少天飞快地扫干净了面前的早餐,抓起外套就往外走,路过喻文州身后的时候他听见喻文州说, 「你可以忘了,可我忘不了,也不能忘。」 那么多年了,喻文州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带着汹%涌的恨,黄少天脚步没有停顿,直到把自己关进了车里,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方向盘,然后靠着座椅深唿吸了一口, 喻文州的阴晴不定和偏 执可能就是那几年养出来的,噩梦把他磨成了无情的刃,也把喻文州变成的阴 狠的人,黄少天用很多人的血似乎已经洗掉了曾经的伤痛,可喻文州没有。 「忘不忘地,现在不是也挺好。」黄少天嘲笑了一声,等着喻文州走出来。 进了蓝雨的会议室,黄少天抱着胳膊靠着会议室门,看着在场所有安安静静坐在会议长桌边的蓝雨「干部」们,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喻文州这套从国外学来的叫……什么工商管理?愣是把原来一群流%氓黑%社%会%逼%地和正经公司一样,就差一人一台平板了。料想中的抢占没有发生,喻文州看着所有和应烛有关的业务,轻描淡写地分门别类划给了几个名字,最后点到一家小额%金%融%借%记公司的时候,喻文州停了一停,看向门口的黄少天, 「少天,这个你要做吗?」喻文州问, 黄少天被突然点名,抬起头看着架着金丝边眼镜看向他的喻文州, 这种试探很低级也很无聊啊喻文州!黄少天心里吐槽了一句,摇头,「我做不来,没兴趣。」 这家公司虽然小,规模也就十个人,但实际上是应烛资金%链的主要来源之一,这点他在整理蓝雨每个中高层干部时是知道的, 「不会做就学,做不好也没关系,反正是应烛的本。」喻文州冷笑了一声,合上了文件簿,开始说正事。黄少天垂了下脑袋,所以家主分明不是询问而是通知。 之前失职的保镖队集体受罚,每人十鞭算是轻的。要是在以前,黄少天会要他们每人一只手。鞭打声和痛唿声此起彼伏地从刑罚堂里传出来,黄少天伸着懒腰在门口消磨时间,奇奇突然从电梯里窜了出来。 「天哥!听说家主把新丰给你了?是真的吗?」 「……」 「我能来帮你忙吗!我知道你没空也没工夫管这些,我帮你啊!天哥!我也不想总是搞夜%总%会啊什么的场子,我来帮你做新丰吧!天哥你信我!」 奇奇的棒球帽快戳到黄少天的脸了,被他一巴掌摁远,「那你去和家主说,新丰我给你了,你那三家夜%总%会给我。」 奇奇抖了一下,「我靠我找死吗?家主给你的你说要和我换,我明天就shi沉大海了!」 「要说家主对天哥真好,应烛做了这么久已经有稳定体系的新丰就这么直接给你了,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吗?我上来的时候看见源哥了,好傢伙,脸色青地和皮皮虾一样。」 黄少天冷笑了一声觉得整个蓝雨怕不都是傻子,喻文州根本不在乎现在蓝雨名下的那些业务,人从执掌蓝雨开始显示定规矩走制度,然后开始接洽互%联网信息,人家要做的可比现在这些小打小闹地规模大多了,给谁几家公司几个场子,都只是随他高兴罢了,这些人还真以为是什么恩赐……无聊。 「……好吵,饿了,吃饭去。」 第10章 霖城这几天的天色有些暗,像是暴雨即将来临的前夕。 黄少天挑了一处海边海泳,这处海滩因为附近的砂石又硬又大,穿鞋废鞋,不穿鞋硌脚,所以几乎没有游客会来这边玩耍,整一道长长的海岸线望过去见不到什么人,非常安静。 海浪一浪接着一浪,黄少天偶尔扎勐子往下潜锻鍊下自己的抗寒力和抗压力,感觉已经到了训练体力的极限,这才慢慢地放任海浪把自己送回岸边。 他上岸后在堤岸下接了根水管直接就在下边沖了澡,索性又不是拿不出手的身材所以也不怕别人看,就算有人,看见他身上那么多伤疤也就吓跑了。沖地差不多后黄少天随便擦了擦就套上宽松的运动裤舒展着筋骨打算上去找地方吃点宵夜然后去找奇奇他们消遣, 结果刚上了堤岸就看见了喻文州的车。 第21页 黄少天立马皱了下眉,几乎要怀疑喻文州是不是什么时候趁他睡着的时候给他植入了什么定位晶片, 「……我今天都脱地只剩一条泳裤了,你是怎么跟到我的。」黄少天擦着头髮坐上了车,喻文州今天似乎心情不错,正坐在后边看手机。 「我想找你需要定位仪吗?」 「……不懂你在说什么。」黄少天把脑袋完全遮在宽大的毛巾下,不让别人看见他的脸。 「你安我车上的定位仪已经摘了,没有下次。」 「……哦。」 「新丰给你之后你一次都没去过,是不喜欢还是看不上?」 「我一开始就说过不想要。我不接手这些事,要我去收帐可以,不要让我搞这些东西我没兴趣。」黄少天声音从毛巾里闷闷地透出来,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整个蓝雨,你对什么有兴趣?」喻文州侧头看他, 黄少天把毛巾勾在脖子上,后脑勺靠着头枕,随意又理所当然地笑了笑,「钱咯。拜託,黑道和白道比起来,就是来钱快嘛,不为了钱,谁那么辛苦刀尖上舔血过生活。」 「哦哦,还有权,不过有权就有钱,有钱也能买到权。没什么差别。家主身居高位,这个道理肯定比我懂。」黄少天笑了笑,把车窗降下一点,窗外的风将他半干的短髮吹地打在后边, 喻文州点了点头,又说,「但是你也不要钱,新丰给你,你不去做,应烛留下的基底甚至不需要你淘换,坐享其成就可以,这笔收入很多人都眼红。你也不要权,喻坤想给你的位子你看不上不接受,我以为是你看不上他,但我给你的你也不要。黄少天,或许我该问的是,你是不是真的想留在蓝雨?」 黄少天没想到喻文州今天来是跟他说这个的,不过可能也是早晚的事,喻坤不会放他走,因为他是喻坤花大价钱从小培养起来的利器,又是喻坤不能满足,放在眼前得不到的特别滋味。但他对于喻文州来说可不是,喻文州自己那么有本事,他接手后的蓝雨不搞打打杀杀那一套重新成了个运作模式,手下的人才海内外的都有,就算是保镖打手其实也不差黄少天一个,说到床上的玩物,他要想尝什么新鲜味道,可以让人直接从名下的公司里挑,几线的明星口味都有,喻文州坐上家主位子后黄少天的身份和在蓝雨的影响对喻文州来说实际上是危险和不可预测的定时炸弹,所以对喻文州来说,黄少天的去留其实不是可以一直搁置的问题,然而他就是一直没有正式地处理,甚至总把黄少天绑在自己身边。 「我没说不想留在蓝雨,不然我这么多年白混了?」黄少天突然恶狠狠地发笑,「我不仅要留在蓝雨,我还要烂在蓝雨,你给我什么都可以什么都不给我我也无所谓,让我当个卒子我也接受,因为我只要用我这双眼睛看着蓝雨会走到什么地步,为此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这话说的大逆不道,喻文州听了却是毫不介意的模样。 「你是为了蓝雨可以做任何事,还是为了蓝雨的家主可以做任何事?」喻文州捏起黄少天发梢一小撮因为水而簇在一起的碎发,水迹沾染上了他的指尖。 黄少天哼了一声,「家主这话问的好有意思,蓝雨不就是以家主为尊吗?」 喻文州手指动了动,「但我叫你做的事,你却不想做,你没有像听喻坤的话那样听我的话。」话里话外都是警告的意思,怕是只有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以为喻文州这句话是在吃味,但揣着明白装煳涂和在各个时机混淆与喻文州之间的博弈是黄少天的习惯, 「家主现在是在抱怨吗?觉得我不够衷心?我身上那么多伤每一道都是为了你诶,这上周才好全,家主就忘了?好吧好吧,既然家主不高兴,那我保证,接下来你说什么我听什么,新丰我明天就去,一定去。以后你说一我不说二,全都听你的,就是你叫我现在跳车撞死,我也乖乖听话咯。」一套话说地油嘴滑舌,听不出几分真假,不过他们这种人哪里来的真情真意,虚与委蛇见风使舵是家常便饭,黄少天觉得喻文州此刻的沉默就已经算是一种接受了,接受他打马虎眼, 「其实家主不用试探我,我不会离开蓝雨,我离开蓝雨也没有别的地方去啊。我们这样的人,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和它连在了一起,以为自己能出去走走,走到哪还是带着影子。所以那还费这个劲干嘛?谁还能脱胎换骨似地。我就永远是蓝雨的人咯,现在家主是你,起码我过得也挺好的。」黄少天笑了笑, 「有句话说的不对。你不是蓝雨的人,黄少天。」喻文州食指拨过他的下巴令他和自己对视, 「喻坤死了的那天开始你就不该是蓝雨的人了,你是我的人。我不让你离开蓝雨,你就走不了。但是如果我让你离开蓝雨,你也留不下。」 「……」黄少天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是吗?」 车里一度安静。 「我们现在去哪?」黄少天扯下了罩在头上的毛巾, 「去吃点海鲜,你不是一直去应烛的海鲜楼吗,我也该去试试。」 人都替你做掉了,现在还提还试探!我是为了谁才去的?黄少天翻了个白眼, 黄少天唿了一声,「那里环境可不怎么样,你不是很喜欢拿腔拿调地吗?家主……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心情好像不错的样子,是有什么好事吗?」 第22页 喻文州放下了手机,「蓝雨和黑鹰三天后有一场交易,顺利的话,我能拿到我要的东西。」 「黑鹰?」黄少天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喻文州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是黑鹰?前段时间你设计让他们吃了那么大的亏,你还要和他们谈交易?是他们最近信佛不杀生了还是家主你心眼太大了啊!」 黑鹰和蓝雨不一样,蓝雨是喻坤从小混混小帮派开始一步步扯旗拉大的社团,而黑鹰是霖城本土老牌的黑社会,背后是有真的背景的,所以学得非常完整的一套体系,在霖城的运作有三四代。蓝雨如日中天的时候都没有把握能撬掉黑鹰。喻文州新上位还不稳固,能够令黑鹰吃一个大亏其实也是因为黑鹰前段时间也经歷了人事变动,现任的家主刚掌握实权。可这样的老帮派,吃了大亏怎么可能忍气吞声,到现在据黄少天所知,蓝雨和黑鹰势力范围交叉的灰色地带最近的矛盾非常频繁,这个时候,喻文州和黑鹰谈交易?那知道喻文州野心不小,但居然不知道他心眼这么大! 「黑鹰能给我渠道找到我要的人。」 黄少天皱眉,「什么人需要这么冒险……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什么数据跟踪?」 喻文州点头,「这方面的人和渠道我一直探不进去,黑鹰的渠道有办法替我接洽,我用点东西和他们交换,并不吃亏。」 喻文州自从坐上了家主的位子,对蓝雨原来的场子和业务就不怎么很上心,看着像是给手下的人面子,实际上黄少天一直知道他正在做另外一个十分独立特殊的事,喻文州在南区买了一栋楼,一块地,搭建了一个完全自己控股,所有进出人员都是他挑选出来的蓝溪阁,是要做成他所谓的「全国的数据监控网」。 「我还是觉得不安全,你废了……好吧,我废了他们那么多人,他们还来谈交易,很有可能是鸿门宴,太危险了,我不贊同。」黄少天冷脸, 喻文州看了他一眼,「少天,你对这个道的认识还是喻坤教给你的错误概念。黑道和白道不一样,不应该有那么强的输赢观念,在这个世界里,什么都是黑的,什么都是利益和目的为先,如果对方能给我我迫切想要的,就算他废了我一半身家,只要我得到了我要的,很快就能全部要回来。都是一样的道理。一时一地的胜负无关紧要,如果黑鹰给我我要的,我可以送他双倍人的给他们下手解气,只要我能达到我的目的。」 黄少天静静地想了一会儿,他说不好喻文州说的对不对,但喻文州自从坐在了这个位子上,似乎一直是这么做的,他不在乎在蓝雨元老前偶尔的放低姿态,也无所谓他们的不尊重,反正最后他该拿到的权全部都收回来了,是扮猪吃老虎,还是迂迴策略他都使得很顺手,反倒是自己,很多时候因为看不下去其他人的态度,替喻文州做了很多,或许是喻文州眼里无关紧要的事。 「以后的蓝溪阁……就是你一直想做的?」 「是,一个可以监控霖城甚至全国的数据监控网。运作良好的话,任何人的任何举动和消息都变的为我可控,通过数据演算能洞悉任何人的计划安排,少天,数据在现在这个社会,可比刀枪棍棒来得更致命。」 黄少天看喻文州说这些的时候非常冷静,可那眼神他太熟悉了,可能也只有他会这么熟悉,这是喻文州不轻易展示在人前的狩猎者的神态,在黄少天的眼里喻文州从来不是什么好拿捏的绅士,而是一只是优雅的野兽,予你他乐意的恩赐,又可以一击击溃你的一切。他总是把一切掌控在手里,得失在他眼里是为了最终的目的。 正因为这样,黄少天不会像别人一样看他,喻文州要的东西,他即使折断自己也要帮他拿到,这是他从始至终给喻文州的承诺,也是给自己的承诺。 「家主,你为什么不让我帮你做蓝溪阁。」黄少天突然面无表情地问喻文州,「你怕我什么时候会一走了之,所以你不把你真正要做的东西交到我手上,你还是不信我是不是。」 喻文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们之间不存在什么信不信任的问题。」喻文州的手不轻不重地搭在黄少天后颈,捏了捏足够令人头皮发麻的那条经脉, 「我说过了,你不是蓝雨的人,你是我的人,我不让你走,你走不了。我让你走……」喻文州又笑了笑,「你也不一定走得自由。」 黄少天眯了眯眼睛,「是,你很有本事。但你不应该不信我,我说过的,你要的东西,我帮你拿到。你不应该不信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毫无委屈的意思,但可能是心里真的介意,无意识地重复了两遍相同的话,反应过来的时候居然觉得刚才的自己像是在无理取闹,立马觉得倒牙,缩了缩脖子从喻文州手里逃了出来歪在一边一个人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11章 蓝雨新上任的家主因为不怎么直接对外露面,所以霖城的地头蛇和其他黑道上的人都摸不清楚喻文州的深浅,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知道喻坤暴毙后原本以为会散乱颠覆的蓝雨居然并没有任何可乘之机,反而在收敛了一周左右后变得更加咄咄逼人,也不知道是喻坤余威作用还是喻文州这个人的本事。所以霖城混黑的大多数领头的人对他还是忌惮的。喻文州直到完全掌握了蓝雨后才开始正式地对外露面,他不喜欢喻坤原来那种前唿后拥的架势,搞个谈判和十面埋伏一样,所以回回正式会面也就带两三个人,当然,因为有黄少天,其实就一个也没什么问题。 第23页 黄少天不喜欢任何这种场合,所以一开始就徵得喻文州应允后,他只要在场,通常只需要候在外边,料想也没人敢直接对一个还不知道手段底细深浅的喻文州动手,尤其是在他也在的时候。 但是这次和黑鹰的坐馆见面,黄少天坚持要跟着,而且寸步不离。 黑鹰还是很有格调的,谈交易的地点选在了一家私人茶室,当然是黑鹰的产业,一二楼是茶室,地下两层就是些不能见光的东西了。黄少天站在车边颇为烦躁地扯了扯束在喉结下的领带,喻文州下车的时候正好看见他那种忍着烦躁好像随手抓一个人就能暴打一顿的样子,喻文州没说什么,看了他一会儿,黄少天接触到那道眼神,无奈地摇头嘆气, 「家主,我是真穿不惯这种西装,束手束脚一点都不舒服不方便,你看我的刀放哪一眼就能被看出来,简直非常不好……看。家主你谈判穿的人模人……咳……你穿的正式是你的习惯,我干嘛也要这样,你别告诉我你还要考虑给他们面子。」 黄少天想起来在喻宅里喻文州把这套西装给他的时候他看见的价格,就觉得无语,喻文州还非不出去,要自己当着他的面换上,什么恶趣味? 喻文州在其他保镖的注视下,伸手给黄少天调整了下领带,又抻了抻他的衬衫, 「确实没有必要。可是你既然坚持要参与。」 「人家也没说到场的必须要这么装样啊」 「确实。」 「但是我想看。」喻文州非常干脆地打断,然后抬步进了茶室,黄少天站在原地陷入了半秒的纠结,是保全自己在蓝雨的人面前一贯以家主为尊的形象还是破罐破摔地撤下西装照着喻文州衣冠禽兽的后脑勺丢过去,半秒后他选择了前者,咬着牙一边在心里腹诽喻文州一边跟了上去。 黑鹰的人已经候在了里边,不得不说,老牌的黑社会还是很喜欢搞形式主义的,喻文州这种留洋回来的败类都会把蓝雨包装成一个「公司」,黑鹰的人也不遗余力地摆出了传统黑道的架势,光是进茶室小间的功夫,两边摆着和拍黑客帝国一样的人都十来个,还都穿着统一的白色袜子,黄少天不屑地哼了几声,形式主义有个锤子用,他敢打赌,一对一单挑,这几个人没一个能揍得过他带出来的,想到这黄少天晃了晃头,他一不小心跟着喻坤的模式想事了,喻文州不是个会直接撕破脸的人,打架正面刚这种事在他眼里产生的伤害很低,他比较阴,人家喜欢用后招令对手一点一点悔不当初。 门口的保镖卸走了黄少天的几把刀,看样子是会胡乱动手玩的样子,黄少天也没给任何人面子,卡着对方的命门,指着托盘里的两把刀,「我出来的时候如果看见上边有一丝指纹,你拿个手指摸得,我就卸你哪根手指。」 那人被要挟后脸涨红地想回嘴,结果被身边的人拉了一下胳膊才闭口退让开。 黄少天跟上了喻文州的脚步。 原本以为黑鹰的坐馆该是喻坤的年纪,结果黄少天跟着进去后看见对面坐着的那个居然不比喻文州大多少,最多估计也只比他长一辈。 「蓝雨的家主生的好样貌。我几年前有幸见过坤哥一面,如此看来想必令堂一定是一位美人。」那人在长桌后笑了笑, 黄少天心里冷哼一声,这几句话的意思是说喻文州绣花枕头?说他和喻坤是两种人还顺带质疑喻文州身份,问题是蓝雨除了他以外的人都在外边候着,这种话说给喻文州听没必要,那只能是说给自己听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人是做过蓝雨的功课了,但是做的并不全面,他和喻文州之间复杂到他都说不明白。 「我以为吃了那么多次亏,萧坐馆应该明白以貌取人多不可取了。」喻文州端起了茶盏,闻了闻茶香又放了回去,「崇山关的那箱金佛不就是被你们黑鹰里最不起眼的一个人坏了好事。」 「……」萧恆沉默了几秒,抬了下手,左侧白墙上直接投影上了密密麻麻地资料,都是黄少天看不懂的内容, 「喻家主,我们说正事吧,这是非常小部分的那个人的资料,再多我就不能给你了,喻文州的本事怕是再多看一点,就能跳过我找到他和他背后的团队。我没有那么大的善心做公益。」 喻文州静静地看着投影出来的内容,似乎是在判断真伪,过了一会儿他重新看向萧恆, 「既然是交易,我首先选择信任我的交易对象,你也不会拿黑鹰地信用来和我开玩笑。」 「看来喻家主是明确需要这次的交易了,那我来谈谈条件。」 喻文州手搭在腿上,洗耳恭听的样子, 「从今往后,东南亚线的所有进货渠道给我们黑鹰80%的占比,我给你们蓝雨留2成,但走私通路这块,蓝雨以后不能再碰,北港那块灰色地区以后属于黑鹰。」 萧恆开口的三个条件,黄少天听完就没忍住直接嗤笑出了声, 「这位……萧坐馆是不是和茶喝多了上了头啊,你干脆说蓝雨以后的生意都别做了,干脆蓝雨併入你们黑鹰下边好了,狮子大开口,你也不怕撑得慌。你有这个本事吗?」 萧恆挑了下眉毛,看向黄少天,「你们家主都没开口,你个跟班倒是挺着急的。黄少天是吧,我知道你,前几个月,废了我十来号人。」 「哦,你是嫌少吗?可以,我还真——」 第24页 喻文州抬了下手,黄少天不说话了, 「萧坐馆没必要在谈判条件上试探我,你可能确实不了解我,我不喜欢被过于试探,80%是不可能的,蓝雨让你四成,以后黑鹰占六,蓝雨占四。走私这边,我可以答应以后黑鹰的船,蓝雨放你们过关进港,中间也不使绊子。北港……说实话,我想萧坐馆和我一样不怎么看得上这么一条小区块,只不过你是为了黑鹰我是为了蓝雨,既然如此,为了表示诚意,如果萧坐馆之后的交易令我看见物有所值,我或许也可以答应。」 喻文州靠在靠背上,「这是我可以给出的条件,不会再让。」 萧恆灌下了半盏茶,「我知道东南亚线喻家主肯出让的原因,因为供货商只认蓝雨,其实就算以后黑鹰占比高于蓝雨,我实际上的收益也不见得会高于你,我想到个新的好玩的,我退一步,东南亚线我们五五分比,走私也可以按你说的来。不过毕竟喻家主要找的这个人手上握着的技术和团队以后要做的事可能会威胁到黑鹰,我这么一想,三个条件太少了,我要加个额外条件。」 萧恆放下了杯子, 「喻家主知道这座茶室的底下两层是做什么的吗?」 「下边是两个世界,我这茶室通常来的都不是什么小人物,你知道的,但凡有点分量的人牵扯到利益都是不肯退步,如果喝茶都静不下心,我就会带他们去下边,地下一层玩的是俄罗斯转盘。一般几盘下来,就分出输赢了。」 黄少天扯了扯嘴角,什么输赢,是分出生死了吧。 「到时候,我就再带着赢家去地下二层,同样,也是俄罗斯转盘,不过玩的是人肉俄罗斯转盘,当作消遣和放松。」 「这时候赢家得到的利益也会分给黑鹰一杯羹。」喻文州淡淡地说, 「没错。」萧恆点头,突然笑地恶劣又放肆,他手指一边在茶桌上点着,一边向喻文州这的另一边微倾着身子, 「所以我的条件就是,喻家主你挑一层跟我玩,赢了,我们这场交易就成立。」 萧恆刚说完,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萧恆自己都没有结最后一个音节的立刻,哗啦一声面前突然就掀起了一片阴影,在整个房间里的人都没有回神发生什么的时候,萧恆瞳孔微缩地看着踩在被踹翻还是掀翻的茶桌上,半压过他一个头顶的黄少天食指勾着一把尖锐的银刀,刀尖冰凉又尖锐地停在他眼珠前几毫米。 这是一个只要有任何一方动一下,就会没有迴转余地的局面,萧恆眨个眼睛睫毛都能被削掉一片,当然,他瞪着眼睛,忘记了眨眼。 黄少天冷着脸,一身的西装紧绷下可以看见他蓄势待发的力量和肌理,随时可以出手杀招一样。就像冲出营地的野兽,浑身都是致命的攻击性,他如果没有停手,萧恆现在就是倒在地上的。 黄少天两个名号不是空穴来风, 「蓝雨的恶犬。」 「蓝雨的妖刀。」 而黄少天却堪堪停下,像是有无形的绳索牵住了他,这绳索,只怕就是背后他真正的主人,喻文州。 黑鹰的保镖才掏出枪,保险栓的声音几响,枪口有的对准黄少天的头,有的对准喻文州,可毫无作用,他们早就失了先机,没有人会快得过黄少天。 黄少天自上而下地看着瞳孔微怔的萧恆, 「你知道上一个对我们家主这么放肆的人是怎么死的吗。」 「我放干了他的血,割了他的舌头泡酒送给他的狗腿儿子。」 「萧恆,是不是家主给你脸了,你说话连脑子都可以不用走遍过滤了。」 不知道是黄少天的语气更慑人还是尖锐的刀尖更危险,黄少天指着萧恆的手稳到几无发抖,剜下他的双目怕是要不了一秒。 萧恆刚开时候的时候确实被突然暴起的黄少天惊愣住了,然而过了一会儿的功夫,他突然笑了笑,往后挪了一点,视线从黄少天和他的刀上移开, 「不亏是传说中的妖刀。我这一屋子的枪指着你的头,你都一点都不犯憷。」 冷兵器对上热兵器是比不过的,但在黄少天手里可不一定。 「喻家主,你这个手下很有本事也很有意思。」 喻文州的声音从黄少天身后传来,没有任何被刚才萧恆的言语折辱和生气的样子,淡淡地一句, 「少天。」 黄少天手指一翻收回了尖刀,萧恆这才发现这指尖刀实际上是皮带刀,锁在皮带扣上的,难怪茶室外的检查没有卸掉。 黄少天冷哼一声,一个侧翻下了桌,回到了喻文州的身后,整理了下衣服。 「我对所有上了年纪的长辈和团体多少都存着一点尊敬的态度,当然这个多少也取决于对方的回馈。黑鹰这样的团体作为本土帮派,如果从霖城消失了,我也会觉得惋惜。」喻文州转了转自己的戒指, 「也仅止于可惜。」 「喻坤不敢做也不能做的事,不意味着我也不会去做。所以如果对方不识抬举,那我只能表示抱歉。」 萧恆整理了下衣服哈哈哈地笑了几声,对着喻文州摊了摊手, 「开个玩笑嘛喻家主~我们这些老傢伙平时玩这种玩笑习惯了,你留洋回来不习惯也正常。刚才就当我言辞不当,不过我确实要重新加个条件。」听见萧恆还敢再提,黄少天的拳头又捏了起来,随时准备动手的样子。 第25页 「萧坐馆把握好机会。」喻文州扬了下手,示意萧恆重新说, 「我不要蓝雨的其他业务,不用割地不用赔款,我就要你一个人,一个卒子。」 喻文州扫了他一眼, 萧恆冷笑一声,对着站在喻文州身边的黄少天努了努下巴,「我要他。」 「就是站在你身边的这位,刚才还用刀威胁过我,传说中的恶犬,黄少天。」 第12章 「喻家主该不会是这么小气,区区一个小弟都捨不得给吧?」萧恆敲着手指状似随意地又说,「我想想,当初认识坤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全蓝雨的人似乎都把黄少天当作蓝雨的宝,还以为换了个家主应该不一样了。毕竟我们这种做老大的都明白一个道理,别人用过的狗,再怎么好用都不能当成自己的狗养,这种简单的道理不知道喻家主认不认同?如果喻家主不答应,那看来黄少天依旧还是喻家主的宝贝?那你——们蓝雨还真挺有意思的。」 萧恆哈哈哈地打趣,可整个茶室里,除了他没有人在笑。 「萧坐馆对黑鹰的人疏于调教,反倒是很关心蓝雨的情况,虽然前半点我不贊同,但后者我们却是一样的。狗虽然再金贵都贵不过生意,但该怎么用也得看主人心情,既然是我带出来的人,就等于是蓝雨的脸,也没有谁说要就能要了走这么简单。」喻文州转了转杯子,继续平稳地说, 「反倒是萧坐馆,我给了你最大的诚意,你却处理地像是一场随意的闹剧,如果是为了解之前蓝雨和黑鹰间矛盾的气,我想我有其他办法令你满意。」 「哈哈哈哈,不哦。」萧恆比着食指左右晃了晃,「我和喻当家不一样,我这人做事永远是个人喜好优先。不巧我刚才发现个非常有趣的事,有趣到我刚才提出的任何条件都可以更改,但是唯独一点,黄少天这人我是要定了,这个条件如果『蓝雨』不答应,那也就不用谈了。或者交易达成,最后我会怎么处置他,喻家主如果还是想知道,我可以到时候再告诉你。」 喻文州看着萧恆,眼中不明情绪,几秒后,喻文州摆了下手,站起身离开了茶室。 黄少天从萧恆提出要自己作为交易筹码开始就一直在同时观察萧恆和喻文州的状态,只要喻文州给他一个手势或者暗示他就可以动手,但自始至终喻文州都没有给他信号,除了一开始的停顿,之后几乎像是忘记了站在身后的他还有另一种更加直接的用法。 如果喻文州答应,他也完全可以接受,因为萧恆的话没有错,怎么被利用和交易是自己给喻文州的权利,如果喻文州不要自己动手,那就是要答应萧恆, 喻文州会答应吗?黄少天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并不关心喻文州答不答应萧恆的结果,仿佛自己置身事外一样,他明确地知道,喻文州如果答应,他毫无疑义,喻文州如果拒绝……他会拒绝吗?如果他拒绝,那蓝溪阁怎么办?站在喻文州的角度,黄少天甚至希望喻文州答应,他无所谓自己会怎么样。 可就在黄少天在心里飞快的盘算的同时,喻文州起身离开了茶室。 什么?走了?这尼玛就走了?黄少天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格外震惊,他什么时候见过喻文州在谈判桌上落后一程?什么时候看过喻文州有没有谈下来的交易,居然最后因为对方加了个人作为交换条件这事就黄了? 喻文州你到底在想什么?蓝溪阁不是你从头至尾最看重的吗? 草 喻文州要我怎么做你给我个信号啊! 可直到喻文州出了茶室,黄少天都没有接收到任何信号,喻文州好像是真的打算放弃离开了一样, 黄少天捏了捏拳,在跟着其他人离开茶室前回头看了眼,发现萧恆也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这边,黄少天心思很快,冷不防突然对着萧恆抛了个面无表情的飞吻,以至于萧恆都是愣着看着黄少天离开了茶室,紧接着正在往外走的所有人都听见了萧恆的狂放的笑声从茶室里传了出来。 黄少天无所谓地走了出来,从候在外边的黑鹰的人手里拿回了他的刀,挑衅地拍了拍那人的脸,跟着蓝雨离开了建筑。 走到了室外,黄少天终于抬手松开了脖子上的领带还有衬衫扣子,大松了一口气地模样把胳膊挂在了另外一个的肩上,「借我靠靠,这一身皮差点没憋死我。」 「天……天哥。」被靠着的那个瞬间从头到脚僵成了一个木头人,脖子都硬了,目不斜视地看着前边,不知道是跟着走还是立在原地好。 好在此时喻文州回头了,「黄少天。」 「有~」黄少天散漫地一扬手,松开了边上的人走到了喻文州身边,周围的人只知道家主对黄少天说了什么,然后黄少天就叫了两个人跟他走,与蓝雨一行人分离了路线。 和黑鹰的谈判因为黑鹰坐馆点名要黄少天使得交易中止,临走前萧恆一阵笑声更像是一种信号。一般这种时候被点名的那个不管如何都要立马向本家家主表忠心可鑑,不然很有可能活不过一个晚上,但看黄少天的样子似乎毫不在意,难道是真的如别人所说,黄少天手上有蓝雨什么把柄,根本就不怕喻文州,还是喻文州真的十万分地信任黄少天?那萧恆的笑声又是什么意思?黑鹰的人看不懂,蓝雨的人更看不懂。 包括喻文州居然让黄少天带着两个人就这么走了,好像完全没有防备他的样子。 第26页 一直偷偷关注着的人向萧恆汇报的时候只给了一个总结,比起黄少天和蓝雨的关系,黄少天和喻家家主之间的关系好像更扑朔迷离。 「你们知道什么?这事儿可有趣了,我等着看呢。」萧恆听完就落了这么一句话。 黄少天整整消失了两天,奇奇听说了上层和黑鹰会面的事和黄少天不见了的结果以为他真的被家主给处理了,疯了一样地往蓝雨赶,好在被其他人拦下,这种时候谁沾上黄少天的名字都不知道是福是祸,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难道还自己上赶着送死吗?那两天蓝雨私下关于黄少天到底出了什么事的风言风语各样,因为被带去黑鹰的人就那么几个,也没几个有胆子乱说话,所以各种猜测的都有,黄少天原本就敏感的地位和身份这两天变得更像是禁语一样。 天色昏沉,喻宅里的人各司其职,突然门口传来几声响动,正在附近打扫的僕人吃惊地看着黄少天风尘僕僕地从外边开门进来。 「黄……黄少。」 以往黄少天都会打个招唿,这回他却只是抬了下手算是应了,显然是十分疲倦,等走到客厅,看见坐在沙发上正在看平板的喻文州,黄少天才撇了撇嘴拖着腿走了过去, 「家主。」黄少天张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哑地和几十年老烟枪一样难听,喻文州抬眼看他,平静地一句,「办好了?」 黄少天嗓子太干哑就没有应答,手挥了挥解开外套往地上一丢,人挨着喻文州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又侧身躺了下去。 喻文州看着他没有阻拦也没说什么,直到僕人端来了一杯水,他才拍了拍黄少天的腿,「喝点水。」 黄少天闭着眼睛眉头紧锁地不想搭理。 喻文州让僕人退下,自己端起了杯子从沙发的这一头走到了黄少天脑袋挨着的另一头,硬是把人半托半扶地直起了身,给他餵进去了一杯水。 「咳咳咳咳。」黄少天喝完了一杯水清了会儿嗓子这才好像找回了声音, 「你交代的事,做好了。」黄少天的声音还有点哑,靠躺在沙发上,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喻文州苦涩地笑了笑,「家主你可真会折腾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打击报復。」 喻文州放下了杯子没有离开的意思,蹲着的时候和躺着的黄少天视线在一个平面上,终于令他看起来没有那么多家主身份的加持,就像是十几年前他们互相挨着坐在屋顶上看月亮的那会儿。 「我能报復你什么?」喻文州问, 黄少天动了动脖子,两天的高压环境后身心疲累,头一挨着偏软的东西那种一直被压抑着的疲倦感走过每一个神经元都在叫嚣着抗议着,黄少天支支吾吾地想说「谁知道你」不过好像吞音少字地也没说清楚,人就这么直接昏睡了过去。 喻文州一直蹲在沙发前看着他,才两天的功夫,黄少天瘦了点,面色也很不好,身上还带着风尘,即便是昏睡了过去,眉头还是微微锁着,一身的筋骨也没有松懈,好像随时能因为警惕暴起而动,眼下微微泛着青黑,应该是两天没有合眼了。 客厅里没有别人了,喻文州抬手轻轻地摸了摸黄少天的头髮,指腹擦过他的眉尾,掌心始终游离在与他的面颊半厘米的距离, 永远有这半厘米,是不能靠近的距离。 「没有别人了。」 长时间的空白,突然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怕是就算黄少天醒着,也不知道喻文州是在回答什么。 身体过于消耗,黄少天醒过来的时候都觉得有点眼冒金星,慢慢撑起自己后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移回了自己房间,身上的衣服也换了,手机被放在了床头柜,没电置空了快48小时,现在已经被充满了,摸来一看发现满屏的未接来电和信息,他白了一眼把手机一丢走了房间。 出了房门才发现已然是第二天中午了,喻宅里的人正在工作,管事的云姨见黄少天出来了,招唿他快去餐厅坐下,桌上已经温着好些食物,云姨是喻坤在的时候就跟着照顾喻宅里的人起居的,黄少天对外人来说是兇器,可在云姨眼里,是从小看着长大的简单孩子,她自然知道黄少天的口味,准备的都是他喜欢吃的, 「家主特地嘱咐我们热着,等你醒了随时可以吃上,这汤是昨晚就煲着大补的,少天快多喝几碗。」 黄少天接过碗,人还是有些累,左右看了看没看见喻文州这才说,「谢谢云姨,家主可不让你们这么叫我,当心他生气。」 「没事,昨晚家主照顾……唉,没关系,快趁热喝吧,你醒了我先去和家主说下。」云姨擦了擦手,往庭院里去。 黄少天慢悠悠地吃了个七八分饱,终于觉得力气和精力又回来了,一个懒腰伸到一半,手碰到了后边的人, 「休息好了?」喻文州之前应该在浇花,袖口上还有点湿, 「差不多了,你交代的事我都做好了,槽这事儿还真不是人能干的,你就拿我当机器人使吧,我一直猫着得有大半天才等到那傢伙离开房间,狗日的谁机要室装在卧室里啊他也不怕机关劳损自己睡觉的时候把自己弄死,我差点没出来。整栋房子给他改装成了防火的,我他妈用了多少炸药我自己耳朵都快聋了……哦你要的资料都在……这。」黄少天从脖子上解下一条链子,底部挂着u盘。 第27页 喻文州拿过了数据,「受伤没?」 「多余问,受没受伤你早看过了。要是换别人就不是受伤的事了,所以废了这么大力气拿到的这玩意儿可以解决你和萧恆的交易瓶颈吗?」黄少天问, 喻文州摇了摇头,「不能。黑鹰昨天说,没有松口的余地。」 「什么!」黄少天噌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眉宇间都是戾气,「那我这两天豁出去半条命是白干吗!」 喻文州没有回答他,餐厅里一阵沉默, 黄少天突然深唿吸一口说,「家主,你曾经说过对你来说结果最重要。」 「蓝溪阁是你一直想要做成的东西,为此你从进入蓝雨的第一天开始就逐步切断任何人掌控蓝雨的手,割裂蓝雨内部结构,调整了社团的业务范围,所有的一切看起来是为了完全控股操控蓝雨,实际上都是在为蓝溪阁铺路。」 「好不容易能够得到最关键的核心团队,如果是我,我也不可能收手。」 喻文州看着黄少天,似乎在等他说下去,又像是要用眼神逼停他, 黄少天置若罔闻, 「萧恆的条件没什么不好答应的,不就是要我过去吗?无非是两种情况,一是要我的命,那反而轻松好办了,二是留着我的命要从我身上挖出蓝雨的机密,那你也可以放心,你需要我说的我会告诉他,你需要我保密的,我绝不会开口,如果他折磨我那也无所谓,这点时间足够我撑到你们交易达成。」 「别人以为你心思缜密在想后手,在我面前就没必要装了,你突然离席是因为再留下去会被对方看穿,萧恆不是寻常的对手,所有仅凭个人喜好做事的都是不好预测的疯子,你不想把我交出去却又想不出如何应对这样的对手,所以中止离席不表态才是及时止损,而表现地对交易游刃有余才有谈判和周旋的可能,是这么理解没错吧。家主,你不是万能的,你自己也说过你不计较一时一地的胜负,既然如此,答应萧恆的条件,把我换出去。」黄少天说这一席话的时候情绪平稳毫无波澜,就像是往日一次次他处理解决其他人的生杀结果,处理起自己也是一样。 他说完,餐厅里又是一阵骇人的沉默, 「你想去黑鹰?」喻文州没有给他回应,突然如此问, 黄少天皱眉,哈了一声,「这是我想去?是我应该去才对吧。」 危险突如其来,黄少天的反射神经和动作极快,可饶是如此也在分秒间被喻文州掐住喉咙摁在了餐桌上,他一手紧紧地抓着喻文州掐他脖子的手腕,一手抓着桌沿,居然挣脱不开, 一般兽类对所有危机都有敏锐的直觉和感应,黄少天因为日復一日的危机意识,所以也有。眼前的喻文州比任何一次都足够危险,近在咫尺的距离足够黄少天看清男人双眼中的杀意和恨意,他知道这些都是喻文州一直隐藏着的东西,正因为一次次的压抑才使得喻文州经常表现得喜怒无常,所以这一回他终于没忍住吗? 喻文州自从掌权后几次和黄少天的冲突都会动手,卡住自己的咽喉,脖子,肩膀,好像随时有能力威胁他的命门,但又没有一次过火过界,而这一回无数次濒临险境面对生死要挟的黄少天感觉到喻文州过了自己的那条界,掐着他脖子的手没有收力,黄少天摸到他手上暴起的青筋纹路,看见了眼中翻滚的威胁。 「咳——!」 黄少天掰不开喻文州的手,甚至抓伤了他的手背,挣扎间桌上的碗筷被扫到了瓷砖上发出此起彼伏巨大的碎裂声响,喻宅里的下人都赶了过来,看见了餐厅里的情形都惊叫,「家主!」 「滚出去!」 喻文州头也不转地下令,所有人惶恐地做鸟兽散,只有云姨走之前担忧地说,「家主,少天他身体还虚弱着!」 喻文州不是不知道黄少天身体还虚,他人都是刚醒的。可他压抑不住听到黄少天刚才那席话后的怒意,他从很久前就意识到如果面对黄少天很多时候他控制不好自己一惯控制的情绪,几次的冲撞他最终都没给黄少天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总有一天会失手,没想到这一次来得这样快。 从萧恆用黄少天试探自己开始喻文州就意识到自己逐渐走到失控的边缘,他因为曾经的经歷变得性格怪异阴晴不定,控制和压抑还有平时的发泄是他勉强调整自己的方式,至少回国后还没有什么机会能让他过于失控。 可萧恆,黑鹰这个坐馆仅仅一次会面就看出了黄少天和自己之间的端倪切入要害。他不应该有弱点和软肋,他不应该被人要挟,因为他目的明确,为达目的什么都可以捨弃,明明是什么都可以捨弃的,可唯独不能捨弃的那个唯一这一回被别人攥在手心。 虽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但喻文州就是无端地落回了当初那个逼仄的暗红色的房间,折辱他和黄少天全部人格和自尊的那天。 放弃黄少天,还是放弃他步步为营精心谋划十多年的心血。萧恆要黄少天,于外人不过理解成黑鹰对蓝雨的蔑视,可于他喻文州而言,无异于又一次用刀逼着他的全部。 这样的情况下他不能让黄少天再跟着自己,就好像随时告诉虎视眈眈的那些人黄少天是他的弱点和全部,他也无法平静地看着黄少天跟在自己身边将他当作所谓家主随时为他赴汤蹈火,这会逼疯他,派出去两天,只有两天,他好几次都在失控边缘。 第28页 蓝雨的前任家主喻坤是个恶霸,但蓝雨的现任家主却是个十足十的疯子。 喻文州沉寂危险的双眼盯着已经逐渐双眼充血湿润的黄少天,几次在心里质问黄少天为什么还不道歉收回刚才的话,可他同时又明白,他们两个都是一样的执拗,从小院里出来的人都是这样的。黄少天这从来没有什么退让认输的可能,即便命门要挟他都不会求饶,他只会瞪着对方尽力挣扎寻找求生破绽。 别人说黄少天疯没有说错。 黄少天双手不断地挣扎掰扯喻文州已经令他血管出红的双手,眼睛死死仍是瞪着他不求饶不开口只字不言。 哗啦一声,喻文州咬着牙一把把黄少天扔下桌子摔在地上,与此同时松开了手,他将发红流着血的手藏到了背后,看着倒在地上的黄少天, 「咳咳咳……咳咳咳!」 终于重新获得氧气,黄少天双臂微微发抖地从地上撑起,大口地呛着氧红着眼,慢慢向后靠在墙上好半天才能动弹说话,等稍稍缓过了劲,他一边仰头靠着墙,一边看着喻文州,眼中毫无恐惧和愤恨, 「家主,咳咳咳,你不会是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吧?咳你要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你今天把我掐死了,萧恆也不会给你你要的,或许你拿我的尸体去谈谈。」 虽然是看着喻文州,但因为眼睛充血恢復,眼眶里挤满了应激逼出的眼泪,黄少天看不清喻文州的脸和表情,只听见他居高临下地对自己说, 「你也忘了我说过什么了。」 「你不是蓝雨的人,你是我的人。除了我,没有人有资格过问你的一切。包括你自己。」 「咳咳咳咳,是……是吗?」黄少天哼笑着,「我们可以试试看。」 第13章 蓝雨的喻文州和黄少天好像是闹掰了,这个消息不知何时传了出来,这段时间蓝雨高层气压低地可怕,以至于其他人人自危。之前所谓黄少天消失了是被喻文州给处理的谣言毕竟因为没几个人去了黑鹰谈判现场所以可信度存疑,黄少天两天后的出现就让这个荒诞的谣言不攻自破。但是这一回,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黄少天和喻文州之间的关系和态度急转直下,以前家主说什么黄少天都是不问前后无条件服从执行,现在家主的指令黄少天都冷着一张脸能反对两句绝不忍气吞声。自从喻文州上位后,他在蓝雨一向是只执行不决策,只有喻文州指使地了他,没事的时候能在院子里睡一天,要不就熘达着。而现在却一改往常闲散的处事态度,对外处事狠绝张扬地仿佛是当初喻坤手里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黄少天,做事越来越不收着性子,简单的小摩擦和矛盾,原本威吓下就行,他非要弄出点人命见了红才满意。 喻文州曾经说过蓝雨现阶段是规范化运作,而黄少天完全反其道行之,几乎是偏执地在挑起蓝雨和其他社团的冲突。 这些家主这边早就有人汇报了,但喻文州听了只严令必须随时有人跟着黄少天,随时汇报位置和动态,把监控放在了明面上。 又有人重新提起来黑鹰要挖黄少天的消息,还有人说那天离开的时候黄少天最后才走,然后黑鹰的坐馆好像很开心的样子,那笑声门外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包括喻文州,所以黄少天应该是想去黑鹰,被喻文州知道且拒绝了,所以他们闹掰了。 各种传闻都有,但大体上都是这个走向。可谁都不敢去探黄少天的口风,这几天如果从黄少天身边走过,一晃而过的空气中似乎都夹带着洗不干净的血腥气。 「少天,你最近怎么了?」楚云秀满脸担忧地看着合眼躺在按摩椅上的黄少天,原本说短时间内不会来的人突然出现,眼下青黑不减反增,眉头紧锁,面色极差,眉宇间满是暴戾,楚云秀见到他这幅模样简直以为回到了五六年前他们刚认识的那时候的黄少天。 「没什么,最近逼自己有点紧,我也觉得有些累,来你这里休息一会儿。」黄少天拉了拉身上的毯子,侧过身把脸转向另一侧,只留给楚云秀一个背影。楚云秀这里是心理谘询室,黄少天就算抗拒情感交互,但只要来了这里,云秀是他朋友,他总会稍微放松点多说点,可这一下就是非常明显的拒绝沟通的态度。 「……好吧,你睡会儿,沐橙已经给后边预约的客人通知过了,今天不会有人来打扰。」楚云秀点了一盏安神舒缓的香薰,坐到了离他有点距离的位置,过了片刻又忍不住说,「少天,不管你去做什么,我和沐橙一直都想告诉你,喻坤已经死了,也过去很多年了,没有什么是放不下过不去的,你不用那么逼自己。你刚才的模样真的很令人担心。」 黄少天依旧背对着她没有动作,楚云秀见他依旧抗拒表达只好离开了房间,良久后原本紧锁着的双眼慢慢睁开,黄少天对着空气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夜色深深,城区某个破旧工厂里却人头攒动,废弃工厂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阎道会这个帮派占了成了一个小型的制药场所,一直很隐秘地运作着,谁知今天晚上实验机器刚开,突然从外边杀进来一伙人,为首的二话不说确认了地点没错就叫人动手,原材料被点了火,实验仪器被砸了大半,人也都打起来了,眼下正在僵持。 黄少天停了车于夜色中裹着寒风从外边走进了工厂,看周围人既不戴口罩也不戴防毒面罩于是也就摘下了头盔, 第29页 「管事的谁啊?」黄少天抓了抓头髮,左右看了两眼,对面的一行人里让开了半条道,走出来一个光头,胸口纹着半只泛着红的饕餮, 「我!我知道你,蓝雨的黄少天是吧!怎么着?云泽这块是我们阎道会的地盘,离你们蓝雨隔着一个街区之远,你们蓝雨的人大半夜突然闯进来就动手,怎么?是打算和我们阎道会开干是吧!道上的都知道你们蓝雨最近嚣张地很,但是我们阎道会也不是好欺负的,你出去打听打听,我们——」 黄少天压根就没再听对面那人的叫嚣,只确认了管事人的模样就开始做自己的,把头盔递给一边的人,从手腕上套下一条皮筋,嘀嘀咕咕地一边抓起额前的留海一边说, 「我头髮有点长了,看人不方便,是该剪剪了。」说完就在脑袋上扎了个小揪,然后拿回了头盔,抬手打断了对面的话, 「可别胡说啊光头,我们蓝雨的人最讲道理了,而鄙人呢又恰巧是蓝雨里最最讲道理好说话的那个,不然我也不会亲自过来是吧。你的人,这个月7号,10号,14号在我们蓝雨的地盘蓝雨的场子里偷偷卖货,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那这个道理我总该和你辩一辩吧。卖货也就卖了,不仅不知道打招唿,还他妈卖假冒伪劣的货,就你这小实验室叨叨叨弄出来的东西要是把小孩弄进医院了,jing察找上了门,到时候替你们背锅的可是蓝雨,怎么?我不该来讨说法?」 「放你的*!我们有自己的场子,谁他妈去你们蓝雨的地盘卖货!谁!证据呢!」光头大嚷, 黄少天装作被震到了地掏了掏耳朵,冷笑一声喊了句拎上来,后边就有两个人架着或者说拖着一个人上来,丢到了对面人面前,别说阎道会的人,光是蓝雨站在黄少天身后的手下都禁不住打了个颤。 这还是人?这是个血皮吧!一张脸除了五官可以根据常人的布局判断方位,哪里还能看出来样貌,一身的衣服也都是脏污灰尘看不清颜色和特徵,就这么被拖上来丢在地上,也看不清楚到底是死是活。 「哦,我怕你们认不出,所以在他晕倒前特意帮你们问了一声,他好像说他叫揽七来着。落在我手里,半个小时都没撑够,不然他就能自己告诉你了。」黄少天笑着颠着他的头盔, 「我*你*!!」光头自然认出了自己的人,揽七确实是他们这负责散货的,但是从没有说过要去蓝雨那越界,人都已经这样了,到底是黄少天搞的鬼还是揽七真的违反了规矩根本就是黄少天一张嘴的事,他无法争辩。但说到底,在还没有两边对峙的情况下就把人打成这样,直接是不给阎道会面子,光头让把人扛走,手上抓着棒球棍咒骂。 「我够讲道理吧,现在这年月谁还送货上门啊,我人都给你们留着全尸呢。所以我们现在可以来聊一聊刚才的话题了吧?这个实验室今晚你们铁定肯定是保不住了,敢来蓝雨的地盘散货,还他妈是我的盘口,等于是踩我的脸。不知道你们熟不熟悉我的风格,我黄少天心眼可真太小了。」黄少天比出自己的小拇指间晃了晃,「就那么小。」 「所以有一个算一个,今天这个工厂里的人和狗,一个都别想竖着出去。」黄少天手一挥辐射对面一片, 「诶光头,你胸口的饕餮哪家做的啊?付全款了吗?希望你付完了,不然他们可能是收不到尾款了。」黄少天突然冲着光头笑了笑,一口白牙在昏暗的工厂里看着分外渗人,下一秒脸上的笑意全无,刚才还被他抛着玩的头盔就像是小型炮弹一样被砸向了光头,光头避之不及用手上的棒球棍一把击开,可半秒后黄少天已经杀到他的面前膝击沖腹。黄少天带来的人都是自己训练出来的,不需要黄少天指示,早已经跟着动手。 一场械斗持续了好久,直到站在园区口都能感受到无比压抑沉闷的环境氛围和空中混杂着尘土、机械的血气。 深夜,黄少天在喻文州安排的「保镖」护送下回到了喻宅,一进门就看见刚挂电话的喻文州,黄少天一身尘嚣也不收拾,踢了鞋子就往里走, 「家主。」黄少天冷冷地打了声招唿走进了一侧门, 喻文州听见哗哗流水的声音响了一会儿,接着黄少天走了出来,脸湿漉漉的,头髮也都湿了,向下滴着水,不知道是洗了把脸还是干脆淋湿了头,他晃悠着去厨房拿啤酒。 喻文州抱着胳膊默不作声地看他,今天下边的人来汇报说最近蓝雨和其他社团帮会的冲突实在过多,很容易成为风口浪尖,他们被喻文州交代的很多事变得不好行动,而且他们收到风声,风向对黄少天很不利。 黄少天当然知道自从自己进屋后喻文州一直注视着自己的视线,他随便找了个地坐下,看着喻文州,「黑鹰二次交涉后说了什么?」 「条件不变。」 黄少天嗤笑了一下,「猜得到,所以呢,你还没改变主意吗?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几天都做了什么,就这样,黑鹰还是条件不变,你又和他们僵持什么?等他们把你要的那几个人的消息真的藏起来,就真的没办法了。」 喻文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可以尽管闹,但你哪都去不了。」 黄少天烦躁地啧了一声,用略微嘲讽的表情对着喻文州,昔日永远站在喻文州身边的那个人仿佛在他们产生争执的那天以后就完全消失了。 第30页 「那我现在这样蓝雨能保得住我?现在蓝雨做事都束手束脚吧,更何况还不能见光的蓝溪阁,你要怎么运作?而且我可以告诉你,除非你把我关起来,不然我只会变本加厉,等我真的成为众矢之的,其他帮会会声讨蓝雨,内部的人一定会要求处理我。你坚持保我只会让你举步维艰,所以你现在把我交到黑鹰是一举三得。或许我接下来还会做一些要挟你这个家主地位和权利的事,就算这样你也不考虑黑鹰的条件吗?及时止损的道理,你会不知道吗?」 「少天,你应该明白这种要挟对我来说没有用。」喻文州站起身,已经走到了黄少天面前,近乎冷漠地说,「现在的蓝雨原本就不是我要的,整个赔进去对我而言也不过如此。你把自己放在矛盾的中心没有任何意义。」 尽管喻文州用蓝雨家主的身份去压迫黄少天,可黄少天真义无反顾的时候是没有人能够说服他的,黄少天不明白为什么喻文州要在这件事上这么犟,他用尽了办法去踩喻文州的底线,他也明知道喻文州不可能会放弃黑鹰的交易,这就是个必选题,答案也就一个,那为什么就要卡在这个节骨眼不松口?平时的权衡利弊和利益取捨都忘到脑后去了?萧恆是个什么东西,仅仅一个条件就能把喻文州逼成这样,喻文州之前生杀决断那种狠劲都被狗吃了吗! 他几乎恶狠狠地盯着喻文州,「有没有意义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你要和我耗我奉陪到底,我做事不考虑退路,我甚至可以不要命。你行吗?你这么多年不能放下的东西只会比我多,以前是我让着你,现在不会了。我们就会知道到底是谁赢了,家——主。」说完就从位子上跳下要回房间,擦身而过的那一刻,喻文州抓住了他的手肘, 「我们一定要这样是吗?」喻文州问地很轻,刚才的针锋相对瞬间烟消云散一般,只余下一个无可选择的喻文州个人,挣扎着抓着黄少天,想要一个出口。 黄少天眉宇间闪过转瞬即逝的动容,但下一秒便冷漠地侧头, 「抛下我是你最好的选择,你当年不是也抛下我了吗?再做一次有什么不可以的。」他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后明显感觉加之在胳膊上的力气被瞬间瓦解,以至于他能轻松地挣脱开喻文州的手,掩盖着略微慌乱的脚步快速回到了房间。 关上门的那一秒黄少天在门背后沉默地蹲下,低着头埋进双臂在一片漆黑中包裹住了自己, 他最终还是说了那句话。 他根本不是那么想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喻文州出国的那时候是什么无望的心情,怎么会不理解这是他必须要走的路和没得选的结果。他也未曾有一刻怪过喻文州,包括之后无数次喻文州问自己恨不恨他,他都反覆强调着不恨他并且希望喻文州放下,像自己一样强制性地遗忘。他希望喻文州相信黄少天这个人就算只剩下一身骯脏和邪恶,他那点唯一的信任也都是依凭喻文州存在的。 但是只有那么说才能击败喻文州,这是自己唯一能伤害喻文州的了,一句话将自己那么久以来和喻文州建立的近乎脆弱的关系一笔勾销,甚至要用破碎的残片化作最锋利的刀直接扎进喻文州本就边缘的心里。 没什么是不可以利用的。黄少天心想。 对,包括他仅有的一点念想。 不下四五家帮会的头目宣称蓝雨要是再如此不顾规矩和道义,他们就要和蓝雨势不两立,甚至会联合起来孤立蓝雨,谁都别想好过。所有针对黄少天的声讨都被喻文州按下了。 黄少天还是失踪了,他就像一匹失控的脱缰不受控的狼,切断了和蓝雨之间的联繫。 而没两天后,黑道上所有的人都收到了风,黄少天出现在了天水街,而天水街是黑鹰的本家所在。 第14章 十六岁的喻文州走到了那道矮矮地围墙下,看见了早就坐在那的背影,他利索地爬上了墙,和他并肩而坐, 「为什么不等我帮你?」喻文州看着已经在缠绕纱布的黄少天, 「你没来这里之前我都是自己一个人搞定的。」黄少天动作很快地缠好了纱布贴上了胶带,喻文州一眼就看出他缠太紧了,会压到伤口,于是拉过黄少天的手掌,解开胶带重新给他绑, 「今天很危险。」喻文州一边缠一边说,「伤口不浅。」 「还好吧。」黄少天无所谓地回他,这时候的黄少天看起来比喻文州更不近人情,可能是因为刚结束一场斗兽,一声地血气还没消散。 「对了,一小时前小贩从下边路过,我用从费哥身上偷来的十块钱买了个烤番薯,味道太香的话会被他们发现,我就给吹冷了,现在估计不会被发现了,你吃吗?」黄少天收回被喻文州好好照料的手,从衣服里摸出一个手掌大的番薯,掰成两半递给喻文州一半, 喻文州很想说他不饿。他是喻坤的私生子,这里就算不会让他吃那么好,但总不会饿着他。十块钱买到的番薯只有他们这个年纪孩子手掌那么大,一看就是被小贩骗了,一个人吃一个都不顶饿,还分一半给别人,而且黄少天今天没有吃晚饭。 喻文州看着黄少天不加犹疑地在衣服上蹭干净了番薯上的煤灰,掰成两半朝自己递过来, 黄少天故意放冷的番薯,但是怕太冷,所以用体温煲着,上边还有一点点的热度。 第31页 喻文州可以冷漠地拒绝所有带着目的或者不明缘由的好意,但他却没有道理拒绝黄少天缠着绷带递过番薯的手,他接过了番薯在掌心摸了几下,黄少天的体温被寒风带走了,喻文州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我们会离开这里的。」 黄少天近在咫尺当然听见了,他单手拿着仅剩一口的番薯咬着红心,无所谓地对夜空一笑,「你是一定会离开这里的,我就不知道能不能到这一天了。」 喻文州侧头看他,「等到那一天,你会愿意跟我走吗?」 黄少天一愣,看着和他一样大的喻文州,他没见过喻文州进兽场,没见过喻文州的身手,但一定不会比他这种每日每夜在恐惧和压迫训练下练出来的人好吧,和他走?两个小孩,能去哪里? 「愿意啊。」 可黄少天还是这么回了,至少喻文州是第一个这么向自己提出愿望的人,或许当他是个垫背的,或许是看他在这个院子里最有用。总之自己被另一个人需要,怎么都算是好事吧。黄少天突然品出了早就吃完了的番薯的甜味,木木地,但确实是甜的。 他和喻文州安静地坐在墙头看着月夜,谁都没有想要回到冰冷潮湿的房间里睡觉,明明第二天他有更加艰苦的训练,可他现在宁愿吹着夜风安静地和喻文州待在一处。 「你如果能离开这里,一定能走很远的,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这样的,其实走不走也就这样。」黄少天突然看着夜空淡淡地说, 喻文州没有答话,黄少天又一个人笑了笑,「你虽然现在和我一样困在这个院子里,但是你好歹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喻坤虽然不管你但再怎么说你们之间都有血缘联繫。你在这个世界上有来也会有往,你有离开的理由也能找到自己的方向,你有支点。」 「我就不一样了,我什么都没有。留在这里还是离开这里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没有目标和目的地。我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如果不斗兽,不打架,不训练,不拿着刀挥着刀,我能做什么我都不知道。别说这个世界,就是这个院子,有我没我都不会有任何改变,我和他们都是可以一个样,随时可以被替换掉的零件罢了。就算从这个院子里出去了,也不一定有用。」 「所以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离开这里,做什么都好,总比我能走得远。」黄少天抱着自己的膝盖,侧头看着喻文州,月光下的喻文州看起来更安静,像是一弯神秘的湖泊。他和喻文州认识不过多久,交流说不上多,但他愿意和喻文州分享同一片夜色,也愿意和他说这些。 「不一样。」喻文州也看着他,沉静的双目在夜色中有不一样的光, 「对我来说,我和你是一样的。我不需要那些加在我身上的联繫。我和别人都没有关系,我和你一样,也什么都没有,但是你刚才答应我了,你是唯一一个。」 不知道黄少天有没有明白喻文州当时藏在心里的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当真,他就一直抱着膝盖侧头看着喻文州,良久后满足地点了点头,「好啊。」 彼时的他或许还不了解身边这个一贯安静到怪异的人不是简单一说的玩笑,他那句看似随意的无心一问实则意义重若千钧,而自己那句「好啊」在那天晚上被喻文州直接烙印在了心上。 …… …… 黄少天很少梦见以前的事,因为他刻意强制性地不去想不去记得,但只要梦到了那个晚上,所有细节都格外清晰歷歷在目,那个他答应喻文州「愿意」的夜晚,可能就是当初他那么小却会勇敢地在绑匪面前不假思索地站起来冒充喻文州顶替他被绑走接着差点生死一线的缘由。也是他那么久以来都不会也不可能去怨恨喻文州任何的起点。 他是混沌中的一粒沙,唯独喻文州向他伸出手,尽管当时他也什么都没有。两个茕茕孑立的人居然可笑地想要抱团取暖,而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把那句玩笑当了真。黄少天在道上或许能唿风唤雨,令人闻风丧胆,可他这么多年了依旧什么都没有,踽踽独行。只有当初那句愿意至纯至真,所以为了喻文州和他要做的事,把自己放在一切之后都是可以的。 奋不顾身这个词连小学生都知道是用在英雄身上的,他不配这样的词,但他确实为了喻文州可以奋不顾身。 可能喻文州已经忘记了那天了吧,那么多年过去,忘记也正常,这么说来,明明承诺的时候不放在心上,到最后却一直坚持着的自己看起来才有点傻。 黄少天仰着头笑了笑,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那天他进到黑鹰的地盘,没走多久就被人团团围住,他也不是来寻衅滋事的,所以几乎没有反抗地被打晕了。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了漆黑的屋子里,行动能力完全剥夺,手脚被捆在椅子上。 没有时钟,但是根据身体的疲劳程度推算,大概是有48小时了吧。 自己这么跑来黑鹰,家主知道后一定火冒三丈,毕竟最后把他逼到没得选的人居然是自己。人都已经到黑鹰了,喻文州是个非常聪明会算计的人,一定开始走交易流程了。也不知道哪个所谓的黑客团队到底靠不靠谱,他一个人换三个,如果不够靠谱喻文州用不上,那自己也太吃亏了。 萧恆不知道打算把自己怎么处理,像这样捆着三天后他会开始脱水,七天后他会饿死。但这也太便宜他了吧?萧恆看起来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就算要杀自己,也应该是凌迟之类的动过刑拷问出来点有用的信息后再说。就这么绑着自己丢在这,也太轻松了。 第32页 管他呢,最多一两天后自己就该失去意识了,现在想也没什么用。 安静漆黑的小屋连只虫都没有,黄少天被拷在椅子上,只能一个人思绪不停。 不知道他们交易达成了没有……效率高不高? 想起上一次被关起来,还是救喻文州那次,不过环境真的是比现在糟糕多了,那时候自己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好像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能逃就逃,逃不了无非就是个死……所以才会在看见喻文州来救自己的时候那么震惊吧。 现在呢,多活了这么久,经歷了这么多,等待死亡前应该是有更多放不下的东西的,但黄少天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安宁的心境,无波无澜,就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那一刻。他终于可以平静地,放松地迎接这十多年来他一直期待着的结局。 在黑道上混,有人为钱有人为权,有人为了地位为了美色,有人只是为了逃避法规解放自我。但是没有一个人是为了求死的,除了自己吧。 黄少天自嘲地笑了笑,说出去都没人信,道上令人闻风丧胆不敢逾越招惹不得的黄少天,从成为那柄刀开始其实一直期待着死亡,他无畏地沖在最前,用尽狠绝暴戾的手段,只是为了更好地迎接一份迟来的寂静。 拼尽全力地生是为了无所介怀地死,说起来真是够戏剧性的。 黄少天突然想起应烛朝喻文州举枪前看自己的那一眼和被自己割喉那刻反射在刀锋上的那个眼神,当初黄少天一直没有懂,现在懂了。只有坦然迎接死亡的人才会懂有长年累月有同样心境的人,应烛应该是在那一刻突然懂了一直以来黄少天的目的,所以才会这么看着自己,他在笑自己也在笑黄少天。黄少天结果了这么多人的性命,看过恐惧的眼神,愤怒的眼神,绝望的眼神,没想到最后在应烛的眼里看见了和自己相同的眼神。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黄少天低头想, 好像他一直就是这样,小时候在那个院子里无所谓地活着,和喻文州说自己不过是个可以被随时替换的零件,长大后被喻坤利用,刀尖舔血地生活,成为了替蓝雨沐血的恶犬,如果没有喻文州说不定自己早就解脱了,喻文州的回国,令他一直隐藏在内心里求死的这个追求转化成了可以为了他而义无反顾死不足惜的期待, 这么说来,自己也是利用了喻文州的。 「他在干嘛呢?」等听到了自己沙哑的声音黄少天才意识到他居然无意识地开口了。 48小时了,他在这漆黑的屋子里,胳膊被反绑在椅背上,现在已经麻木到失去了知觉,只稍稍动一下肩膀的关节就是阵阵剧痛,链条绑地太重,应该是肌肉拉伤或者磨损了,再久一点可能会肌肉坏死。他双腿也被同样沉重的锁链缠着,就算现在松开应该也是走不了路了。自己的身体比精神先不堪重负,刻意忽略这种疼痛,反倒是令自己的思维更活跃起来,黄少天发现自己满脑子想的都是喻文州。 不是蓝雨的家主喻文州,而是与自己纠葛的那个喻文州。 喻文州到底怎么看自己的?自己突然这么对蓝雨这么对他,这回应该轮到喻文州恨自己了吧,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被背叛了,被欺骗了?那也不错……这样他会更加没有负担地和萧恆交易。或许他会想要看萧恆折磨自己吗? 应该不会的。 黄少天摇了摇头,听见脖子周围关节的咔哒声, 就在他肆无忌惮挑起蓝雨和其他帮会仇怨的时候,在他说要去黑鹰的那会儿,喻文州就应该把自己绑起来捆起来了,可他都没有那么做。 因为不想强迫自己的意志吧。 混这个道上的,谁还有什么尊严可言,谁还关心别人的想法和意志,都是可笑的东西。只有掌握了权利地位才配说这些,喻文州的位置就可以掌控自己,他也知道自己不会对他反抗动手,但喻文州没有一次强迫自己。 因为这是他们之间不可触的伤疤。自己选择强制性遗忘,而喻文州却是一直强制性地提醒他自己,这么说起来,喻文州比自己受的伤更深,也难怪他变成现在这样。 以后没有自己的保护,他遇到危险怎么办?没有自己,就再也没有人懂他了。没有自己,能豁出命来帮他的人还会有吗? 黄少天想来想去,与其是说担心自己死后喻文州会不会找到下一个帮手,不如说他有些害怕,害怕喻文州很快找到替代自己的那个人,他不是唯一的那个,他只是阶段性地被需要。 他不配说什么真挚的情感,喻文州也不像是会接受这种东西的人,他们在同一天经歷绝望后站起来,自己用赴死的意念支撑起了自己的空壳,喻文州呢,他用什么支撑的自己?是恨意吗? 恨命运,恨喻坤,恨蓝雨,恨这个黑道,恨自己。 被这样的情绪反覆折磨,那里还看得上微不足道的感情。黄少天闭上了眼睛,他反反覆覆地回忆着和喻文州相处的片段,从很久开始就不可宣洩倾诉的惦念被他压了这么久,于此刻的寂静中终于破壳而出,无缝不入地包裹着黄少天。 「如果这里有窗就好了。」黄少天沙哑着嗓子自言自语,他还想看看月色。 「算了,也是我自己选的路啊。」他又摇了摇头。 喻文州是他虬结难愈的心上一刀,也是他无望又眷恋的明月。 第33页 又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天,可能是半天,又或许只有几个小时,黄少天在疼痛迷煳之际听见刺耳地一声嘎啦声,他僵硬着脖子,想着声源转头,漆黑的房间里突然亮起了光,在黑暗的环境里太久了,黄少天的双眼干涩又避光,被这么一刺眼立刻开始眼冒金星甚至耳鸣噁心,紧接着大脑开始抗议着剧烈晕眩起来,黄少天紧紧皱着眉,都避不开那刺眼的光照,精神和身体终于达成了高度统一,黄少天昏迷了,在真正寂静的黑暗前,他好像看见有谁穿过刺眼的光向自己而来,又好像没有谁,一切只是自己大脑罢工后没有控制住的软弱期待。 第15章 「这样子行不行啊,万一老大问起来我们怎么说啊?」 「你管那么多!出了事我顶着!」 「卧槽立立立立立哥!我感觉他要醒了!」 「醒就醒!你他妈怕个p,他都他妈快脱水了,你以为他还是那个耀武扬威的黄少天啊?」 「行了哥,解开了。」 黄少天迷迷煳煳觉得耳朵边吵炸了,而自己又一直像是个木偶人一样被谁随意摆弄着,手脚关节是一阵阵地剧痛,在无可忍受之际,他稍微有点力气睁开了眼缝,接着他终于看清了自己被关了几天的房间是个什么形容,视线虽然模煳,但看得出好像就是一间简单的客房。黄少天因为全身的剧痛皱了皱眉,头贴着木制的地面,自下而上能看见大约三四个人正在活动的轮廓,其中一个好像注意到了这边突然蹲了下来,盯着自己两秒, 「草,他醒了!」 黄少天被他这一声惊唿又震地头晕,不明白就这么点空间,有必要扯嗓子嚷嚷吗? 「醒了就醒了,反正一会儿这针打下去,他早晚得被折腾醒。」另一个人啐了一口,好像和另一个人又说了什么,于是躺在地上的黄少天被人架了起来, 「额」 因为肩膀和胳膊突然被强行架着吊起,黄少天疼地发出了声, 刚才那个说话的人走了过来,用力地卡住他的下巴逼着黄少天抬起了头,房间的光有些扎眼,但随着刚才那会儿功夫,现在已经是可以适应的程度。黄少天看清了那人,发现自己不认识对方,甚至不认识房间里的这四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别看了,你以为这里是哪里?这里是黑鹰本家!还能有谁来救你?呵,也不知道老大是怎么想的,你废了我们这么多弟兄,自己送上门来他居然不要你的命只把你关起来,这会儿还要跟人谈判。」面前那人是个光头,黄少天发现自己最近和光头真是有孽缘,这个光头的一侧有一个巨大且丑陋的刀疤。 「他能无所谓,我不行。我手下那么多人死在你手里,就因为你我差点就能升堂的时候被一脚踩下来现在只能做个杂碎,看见没!这道,就是你给的!黄少天,落在我手里,你今天算是他妈抄着了!」刀疤还在叨叨叨,黄少天在极限环境里的本能是非常人的墙,头疼欲裂的功夫也已经估算出了现状由来,刀疤男头上的道到底是不是自己干的黄少天吃不准,毕竟自己出手,不削掉他半拉脑袋是不可能的,怎么会只留道疤这么简单?但既然对方这么恨自己……呵呵,道上的,除了蓝雨的,谁不恨自己?不管是不是真的冤有头债有主,记在他头上都不会有错。这么说起来,刀疤男这么吵,也就吵吧…… 「你也是命大啊,关了这么久还没脱水还没休克。呵呵,所以说贱命活得就是长,蓝雨的狗是不是各个都是你这幅苟延残喘的样子?谈判,真谈成了老大一定会把你换出去,那我还怎么出气。」 「知道这是什么吗?」刀疤说着接过了后边剩下一个递上来的针管,针管里是一管蓝色的液体。 黄少天虽然意识不清,认不清人但一眼能认清针管里的东西,半年前黑道上一些场子里突然流行起来的药,被小年轻起了个「极乐糖」的花名。有可食用的也有可以注射的。浓度高一点的20秒就能让人嗨到顶峰,药效持续两个小时,浓度低一点的也便宜,就是见效没那么快,但一晚上够人爽的了,所以叫极乐。做成的小药丸入口有股甜味,才又被加了个糖字。不管是什么品种的*品,但凡是注射类的都是需要稀释后才能对人体使用的,黄少天面前的这针管里是那么明显的高饱和蓝色,一看就知道这个浓度完全不可能就这么直接人体注射,不然只要半管下去,神仙也救不回来。而且死相一定非常残忍。 黄少天轻微地挣扎了一下,可他被控制着自己也没力气所以没什么用。 「哟,认出来了啊?」刀疤举着针管晃了晃,「我警告你别乱动,这一针可贵了,要不是他妈要废了你,我才不捨得拿出来。你说,我是扎你脖子还是胳膊?要不给你自己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刀疤笑地无比猖狂, 「立哥,要不算了吧……」架着黄少天的一个人说,「老大一会儿估计就要派人来的,万一看见他没气了,查到我们头上……」 被手下的一说,那人一脚踢了过去,「你怕个屁!他只可能是两种下场,老大要放了他还把他关起来干吗?一会儿要是要杀了他,那我们就正好省事神不知鬼不觉,老大要是真要放了他,呵。我们就说他是自己毒瘾犯了没扛过去,有什么好怕的!他怎么都是蓝雨的人,还是我们的仇人!老大能怎么罚我们!」 第34页 黄少天趁他们说话的功夫,足尖点地,两腿悄悄地挪了挪心里有了点判断。这才突然虚虚地挤了下嘴角,发出了点嗤笑, 「可笑。」黄少天嗓子是哑的,不过这么近的距离,他说什么都能对方听得清楚。 「你说什么!」刀疤吼, 「我说你,你可笑。咳咳咳……我都已经现在这样了……咳咳,你还是连一刀捅死我的勇气和魄力都没有,报仇?……黑鹰我没放在眼里……就是因为萧恆手底下你这样的废物,太多了——唔!」 黄少天话没说完,就被刀疤一记重拳击在腹部,黄少天猝不及防地弓背,生生挨了这拳,似是痛地没法开口,垂着脑袋,双腿也动了动,要不是两边人架着,估计是要跪地瘫下去。 「你他妈还敢多话!我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你信不信!」刀疤恶狠狠地抓起黄少天的头髮,看见黄少天满是冷汗的额头,知道对方不过是呈口舌之快,明明已经是不堪站立的强弩之末,刀疤又啐了一口,放下了戒心, 「你不就是想激将法,激我直接一刀捅死你好不受这药的罪?没关系,等我看你七窍流血抽抽够了,照片录像也弄足了,我再考虑给你一刀,你黄少天不是最会耍刀啊什么的吗,我满足你。」 言罢抬起右手就要给黄少天扎下去,他手风刚拉起,谁知一直弓着背毫无还手之力模样的黄少天突然借着弓身的位置一个借力膝击撞在刀疤的身上,双腿腾起的高度于空中一踩一蹬,整个人竟然是个后空翻向后跃去,同时原本无力垂在两个手下身上的双手一把抓在他们的肩上又是一个借力,身上发出卡卡哒哒地恐怖声响,落地前一边一脚直接将两个猝不及防的喽啰踹向了刀疤的身上, 一个暴起一个后空翻加挣脱总共不过两秒的时间,快地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黄少天就挣脱了四个人的控制,可因为他确实本就在脱水和虚脱的边缘,身上的劲在刚才那一会人功夫就全去了,当下单膝跪地才勉强支撑着自己没有倒地,两只胳膊以一个奇怪的状态垂在身侧,原来刚才把骇人的咔嗒声是黄少天强行腾跃扭动错位的胳膊脱身,居然直接令自己的双臂生生脱臼了。 豆大的冷汗从下颚低落在地上,黄少天低喘着气,艰难地抬头瞪着面前四个人, 「草。立哥……他不是已经被关了两天废了吗!」两个手下被黄少天那两脚踹地几乎要以为自己嵴椎都折了,而被那个叫立哥的因为黄少天的膝击和一脚蹬在脸上的缘故,满脸是被黄少天的靴子踢出来的血污。 「你们是他妈第一天知道黄少天是个怪物!怎么不早抓紧点!草,还好他被关了这么久,站都站不住,妈的给我过去摁着他,我他妈现在就要他死!」 黄少天几个体术下来已经没了任何动弹的力气,强弩之末挣扎了一番但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于是心中冷笑一声, 好像到我的结局了,确实……是能迎接死亡了,可最后居然是这么死了,真是够没意思的。算了,也算是……坚持到最后了。 黄少天使劲捏了捏拳,却发现双臂除了剧痛,没有任何反应。 对面的人已经要伸手摁下黄少天身体的当口,他们背后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接着屋外传来了好些人的脚步声还有凌乱嘈杂的言语声,不过这些现在传到黄少天的耳朵里也就是嗡嗡的动静,黄少天感觉自己就像一根折断的稻草,终于在最后一刻失去了支撑,摇摇晃晃地向后倒去。 然而他的后脑勺没有磕在冰凉的地面上,而是突然落在了一个柔软温暖的位置, 黄少天微微张了张嘴,用眼睛仅剩的一条缝刚刚好看见了接着自己同时俯视着自己的那人的面容, 那人双眉紧锁地像是能割开他的心一样,这么算起来应该是整四天没见了,但好奇怪,黄少天没觉得他离自己很远,大概是因为这两天自己满脑子都是他吧。这下见到了,也够了。 「……文州。」 好疼…… 喻文州的面色铁冷,一双眼睛里烧着黑色的火一般看着精疲力尽的黄少天,黄少天那声并没有喊到实,可喻文州看口型认出了他是在叫自己。 黄少天失去了意识。 喻文州冷着脸一把抱起昏厥过去的黄少天往门外走,路过门口的时候他对着跟来的蓝雨的人留下了两个字,「动手。」 蓝雨的几个人得令后走进了那间房间,关门声后便是接下来半个多小时不间断地惨叫和哀嚎。 喻文州抱着黄少天离开黑鹰路过正厅的时候萧恆还没走,他没看见黄少天的全样,不过看喻文州的样子也猜到了并不好。萧恆面上也没有任何抱歉的表示,只是朝着大门摊了摊手,也算是允许蓝雨的人在他的地盘上直接处置那几个连坐馆话都敢不听的废人还能安然离开。 私人医疗团队已经在喻宅候着了,司机顶着后座巨大的低气压压迫尽力以最快的速度回喻宅,期间除了红绿灯,他都不敢看后视镜一眼。 喻文州上了车依旧抱着昏迷不醒的黄少天,黄少天面色惨白,头髮被冷汗沾湿,双眉紧蹙,嘴唇出现脱水初期的干裂症状,喻文州抱着他感受着失控的暴戾正在和他的理智剧烈拉扯。要不是黄少天还有体温,他紧紧抓着黄少天手腕的手能感觉到微弱但存在的脉搏,喻文州会不惜一切代价要黑鹰付出代价,要这件事的头尾付出代价,要自己也付出代价。 第35页 黄少天还活着,这件事强行拉回他的理智告诉他立刻回去让他接受救治才是最要紧的。他承诺过黄少天答应过黄少天再也不会让他因为自己受伤,可今天他接着倒下的黄少天那一刻,好像属于自己仅有的什么都碎裂了。十多年过去了,他居然又一次抱着虚弱到濒临危险的黄少天。十年前他无能为力,十年后他依旧晚了一步。十多年来他好像是强大了,有了手段,拥有了地位获得了权利,可到最后,黄少天还是昏倒在他的怀里。 喻文州抓着黄少天的手腕不敢放过那微弱的脉搏分毫,另一只手虚虚地抚摸上黄少天的侧脸,手指擦过他脸上的脏污,这才小心翼翼像是护着易碎的泡沫一样将他的头轻轻地靠向自己的胸口,妄图将自己也是命悬一线濒临崩溃的阵阵心跳声接着靠近传到黄少天耳里,妄图带动怀中的人给他丝毫回应。 第16章 「打死他!揍他!就是因为他我们今天才没有晚饭吃的!」 「动手啊!你连狗都不愿意杀,你能有什么用!废物!」 「我叫喻文州。」 「以后跟我走吧。」 「醒醒,我来救你。」 「黄少天是吧,以后你跟着他们做事,做得好,有出头的日子。」 「黄少天!坤哥找你!哈哈哈哈哈有好事啊!来,先喝杯水。」 「滚!滚出去!」 「少天……你撑着,一定要找我要回来。」 「如果你想成为不会被放弃不会被利用完就丢下的那个,就必须有足够的实力足够的底气没人可以替代你,现在的你根本不值一提。」 「少天啊,我发现你有很多特点,尤其是你身上的狼性和野心我很满意,你也很听话,但有时候又不那么听话,如果你想要更多的权利更高的地位,你知道要怎么做的吧。」 「黄少天,我回来了。」 「你不属于喻坤,不属于蓝雨,你是我的。」 一生中各个阶段出现过的人于黑暗中化成了一张张惨白冰冷的假面面具里三层外三层的将疲惫的黄少天包围在狭小的黑暗空间,每一张面具都在机械地重复着过去他们说过的话,如同复读机復读着台词,像是在嘲笑黄少天过去的所有经歷,黄少天孤零零地站在包围圈中央,就算极力捂住自己的耳朵都没有办法把自己与这逼人发疯的声响隔绝, 「别说了!别说了!闭嘴闭嘴!」 黄少天抱着头大吼,想要用刀噼砍开那些面具,可伸手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何时变成了孩童的模样,穿着当初在那个封闭的小院里的破旧衣服,手无寸铁,而他的声音居然也是自己当时的声音。 「不……不要。」黄少天突然害怕这样不堪一击的自己,抱着身体蜷缩着。 「你会愿意跟我走吗?」 突然,如此一句穿过所有的精神压迫,刺进了他的耳里。黄少天抱着头挣扎的动作一顿,抬头看见层层包围着自己的假面中间突然有一张面具停留在他的面前,渐渐地,假面背后的人影变得清晰,竟与他一般高。那人影向自己伸出了手,年幼的黄少天不敢放下挡住耳朵的手,可又下意识不想令他远离,终于黄少天还是伸出了手犹豫着握住了人影, 嘡 惨白的假面在他们双手交握的那一刻从人面上脱落掉在了漆黑的地面,黄少天看见了小时候喻文州的脸。 黄少天想说什么可他一阵恍惚,再次视线聚焦的时候,喻文州已经从十六岁的模样变成了他十八岁正式进入蓝雨的模样,黄少天心口突然一阵绞痛,因为他认出了喻文州身上穿的那件衣服,低头也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喻文州的双眼尽红,看着自己的神色绝望又痛苦,他张了张嘴,黄少天的心更痛了。 「撑下去,少天。恨我也好……以后桩桩件件都问我要回来。」 黄少天才发现喻文州早就松开了自己的手,自己的手悬在空中,胳膊上是一道道血痕和伤口,两个人都如同浴血一般伤痕累累。 「不……别,别走!」黄少天要去抓喻文州,可喻文州带着一脸决绝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了身后的无边黑暗。 黄少天身上阵阵钝痛,却没法停下脚步,拼命地向着喻文州离开的方向飞奔,可无论跑多久都再也没有看喻文州的身影。 「别走……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说了要带我走的啊」 「别走」 很快黄少天精疲力尽地坐在了地上,垂着头,剧烈地喘息,痛苦汹涌着沖刷着他。 还没缓过劲来,黄少天突然感觉到身后的动静,接着有人从背后将他抱住慢慢地领着站了起来。 黄少天在惊诧中偏了一下头,看见了已经成年可面目变得既陌生又阴晴不定的喻文州将他的下巴搁在了自己的肩上, 「是在找我吗?少天,我回来了。」 黄少天动了下手,发现自己变回了现状,手中握着他惯使的刀,刀刃上还有没来得及干涸的血痕,而自己的脚边不知何时横陈着一具冰凉的shi体, 黄少天只看了一眼,就惊地汗毛倒立, 地上的那个人竟然是伤痕累累的自己。 「不……不……」 身后依旧抱着自己的喻文州阴恻恻地笑了笑,「不认识他吗?少天。求仁得仁,求死得死。你是后悔了吗?」 黄少天不由自主地否认摇头,发抖,他当然不畏死,也不畏结果,可这些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 第36页 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他丢了自己唯一的武器,黄少天抓着自己的胳膊弓起了背,感觉自己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软弱无措, 「不是这样的……」 「不是哪样?」身后的喻文州冷冰冰地问, 黄少天面对着他,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我那样要求你别走,别离开。可你还是一心寻死。」喻文州冷着脸看他,「你还是恨我。」 黄少天机械地重复着「不是」「我不是」可他无法狡辩,接着他看见喻文州的面目上逐渐浮现出一张惨白的假面面具。 熟悉的面具。 「不……别这样!文州!文州!」 黄少天想要伸手把喻文州脸上的面具摘下,可他整个人像是被数万只手禁锢住,无法动弹,喻文州的身影逐渐向后退,即将消失在他的视线里,黄少天再也忍不住了,使出了全部的力气挣脱开无形的枷锁,奋力地再次跑向正在离开的喻文州, 这一回,在喻文州彻底消失前他抱住了喻文州,尽管寒冷刺骨,但黄少天都没有再松开手。 「少天。」 黄少天耳边都是嗡嗡地,接着才逐渐明朗,他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黄少天微微睁开了眼睛,视野前一片模煳,但却亮地很,黄少天皱了皱眉,闭眼睁眼数次,终于恢復了视力,他稍稍偏头,看见了床边刚才喊自己的那人, 黄少天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地,「文州……」 喻文州的面目比周围的陈设都清晰,黄少天看着他,眼前的喻文州和刚才噩梦中的那个截然不同,虽然现在这个依旧是面无表情,甚至令人感觉到有些阴冷,可黄少天就是知道,他们不一样。 「别说话。」喻文州说完,摁了床头的传唤按钮,医疗团队这几天全部住家待命,主治医师上午检查的时候说黄少天今天有对光反应。喻文州坐了一个上午,给黄少天擦手的时候突然被昏迷中的黄少天抓住了手腕。 紧接着,昏迷了五天的黄少天醒了。 黄少天眨了两下眼睛,可能是想动手,结果发现自己的胳膊还被固定着。 「双臂脱臼,各处关节软组织挫伤,不要乱动。」喻文州面无表情地说, 黄少天还想开口,但可能因为躺久了,开口艰涩,他只能一直盯着喻文州,想多听喻文州说些什么,至少让他更确定现在不是在梦里。 喻文州没有如他的愿,不知道是无话可说还是在生气,自从黄少天醒来他一直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连对视都不肯给黄少天半个。 医生团队效率很快,没半分钟就推着车进来了,黄少天很想让他们别挡着自己,他想再看几眼喻文州,可被光束照了几下,他就又陷入了沉睡。 黄少天的身体不知道是多亏他这么些年胡来瞎弄出来的身体习惯还是医生给他开的药效作用,在意识恢復甦醒后就主动进入自我调节的状态,每天只会短短地醒几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都在睡觉,云姨不知情,几次去房间照顾都见他在昏睡,问过医生检查后发现黄少天还真是非常全神贯注地在休息,以调整自身机能全力康復修养。 像是为了随时会出现的下一次性命交搏积攒更多的生存资本一样。 黄少天这次的身体情况其实不算太糟糕,之前喻坤手下的时候,胳膊断了腿断了他都是医院夹板了后回自己的小破出租屋躺几天权当算是修养的。这一次没有什么硬性损伤,只是因为被黑鹰关起来之前黄少天在东南亚沿线出的任务条件苛刻艰苦他还没来得及调整恢復好身体就又一次重复,接二连三的精神和身体压力才让人这么容易虚弱。这一回算是足足地补了回来了。 后几天黄少天已经恢復了精气神,可是房间被上了限制,没有医生和云姨手上的磁卡,黄少天出入不得,他只能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哪里都去不了。 「鸡汤,少天。」云姨替黄少天盛了一大碗澄黄的鸡汤,黄少天一边填进肚一边念,「云姨,我差不多好全了,不用再这么进补了,我感觉我都胖出两个自己了!」 云姨笑着又给他添了一勺,「那是你之前太瘦了。家主说了,要给你养好。」 黄少天听见喻文州,眼神暗了暗,「家主……还好吗?他这段时间都在哪里?」 因为一直被迫关在房间里养伤,见的都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医生和护理,还有云姨,黄少天对之前到底怎么回事一无所知,黄少天只在他第一次醒来的时候迷迷煳煳见到了喻文州几眼,然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他,有时候黄少天甚至怀疑那几眼是不是自己将醒未醒时做的梦。他要见喻文州,他要知道发生了什么,黑鹰为什么放了他,所谓的谈判又是什么,和喻文州有关的事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这么久,他受不了这个。 「家主?他这几天都在啊。家主最近很忙的样子,但还是每天会问我和医生你的情况。」云姨有点奇怪地看着黄少天,黄少天的动作停住了,「他在?那我怎么……」黄少天左右在喻宅里扫了一圈,哪里有旁人?连其他家僕都因为会打扰病人修养,被请出去了。 「这几天我来的时候家主都在,晚上出没出去我就不知道了。再吃点吧」云姨把虾饺往黄少天碗里添了一个, 「那就是今天上午也在,那时候我醒着……」黄少天眯了眯眼,突然抬头,「云姨谢谢,我不吃了,我突然有点头晕我想上去休息了。」 第37页 云姨一听说黄少天头晕立马紧张地问,「头晕?好好地怎么头晕呢?要不要把医生都叫回来?」 「唉不用了,可能是我下午在房间里锻鍊,一不小心练狠了……太久没运动了有点高估自己。我躺一晚上,如果还不舒服我会按铃的。」黄少天说完,撑着扶手晃晃悠悠地回了房间,留着云姨忧心地站在餐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夜幕时分,黄少天在房间里安睡,眉目已经不像之前被伤痛折磨时日日紧锁的样子,双唇也不再泛白干裂,只是还看得出面颊清瘦。 喻文州坐在他床边,沉目望了他许久,晚上他从蓝雨回来的时候云姨站在门口等他还没有走,忧心忡忡地说晚饭过后少天突然头晕就回房间了,一整晚都没有出来但也没有不舒服按铃,她想和家主说完再走。 喻文州不是医生,看不出睡着的黄少天是不是还会不舒服,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什么病症医疗团队没有查出来,他看了好久,最终还是没忍住伸出了手,轻轻地替黄少天拨开了一丝不太听话的散发。 啪! 刚要收回的手被一把抓住,喻文州表情一怔,看见刚才睡了足有半个钟的黄少天睁开眼睛牢牢地锁住自己,眼睛里全是精神和锐意,哪有丝毫刚睡醒的样子。 喻文州几乎立刻明白过来,黄少天估计是猜到了什么于是在云姨面前做戏,他只需要露一分,这个善心的女人自会替黄少天扩充到十分然后告诉自己,剩下的他只要等着就行。 黄少天抓着喻文州的手腕坐了起来,掌心温烫,在安静又笼罩着难以言说的气氛的房间里沉声, 「抓到你了。」 第17章 被黄少天突然甦醒还抓住,喻文州只惊讶了短短半秒,甚至表面上没有丝毫破绽,只不过黄少天太熟悉喻文州了,抓着他手腕的那刻察觉到了喻文州一闪而过的僵硬。 「既无事,何必让云姨担心一晚上。」 喻文州面上依旧不动如山,慢慢地收回了手,言辞听着是一贯地冷漠,但黄少天好像感觉出一些不对劲,喻文州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他是在生气吗? 「我不来这么一趟,怎么能抓到家主半夜三更摸到我房间的现行?家主要不要告诉我明明从我醒过来之后就一直不见我关着我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那为什么还要半夜来看我?之前医生开给我的药里是不是也加了什么安定镇静的玩意儿,不然我不会回回晚上都睡那么死一觉到天亮,这么说来,莫非家主是惯犯?」黄少天眯眼笑了笑,见喻文州不作答也不看自己,一般他们两个人私下的场合黄少天要是表现地有些压迫或者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喻文州是不会放着他这么放肆说话的,会给几个眼神警告他,尤其是晚上这种对喻文州来说比较特殊的时间点,可这会儿黄少天说了这么多,喻文州一言不发也不阻拦,平白令黄少天生出了一种喻文州像是躲着自己的错觉。 喻文州怎么可能躲着自己?是他违背了喻文州的意思甚至叛出他身边只身去到黑鹰,不管是为了什么在所有人眼里就是打了喻文州的脸,喻文州哪有那么好的脾气,即便不立时三刻讨回来,以后也是要睚眦必报地,黄少天虚弱成一堆还被他拾作起来,居然不罚不骂,甚至见他一面都不来,这太反常了。 喻文州到底打算做什么?如果真的恨了自己,又为什么要云姨事无巨细地悉心照顾他,如果真的关心自己,又为什么到现在一个眼神都不屑于给?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黄少天见喻文州没什么反应玩笑,收敛了笑意问正事。 「你想出去?」喻文州问, 「当然!我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吧,这叫什么事?我现在的身份和情况应该非常糟糕,你把我从黑鹰带走,捡回了蓝雨的面子,那对蓝雨内部,你总该有个交代吧?是要拿我做旗还是什么,你给个话我好有个准备。我这人野惯了,给我扣什么帽子我都背地了。」 「没这个必要。」 「……什么没必要?家主这是什么意思?」黄少天一愣, 「你以后就待在这,其他的事不用你管。」喻文州冷冷地丢下了一句,从床边站了起来似乎要离开, 怎么可能让喻文州就这么走了?黄少天一把拉住他, 「你什么意思?我待在这又是什么意思?我捅了多大篓子你跟我说我别管?你不说清楚别想走。」 沉默 还是沉默。 喻文州的脑子里有太多想法,常人不理解,黄少天靠着习惯才能跟上他的思维,但现在喻文州对他说完命令一样的指示后就只有沉默,这让黄少天本就一团浆煳的脑子更是越分析越火,恼火他不知道自己失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恼火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自己是一切的中心,可他昏迷被带回了蓝雨后喻文州反倒一副把他摘了出来今后不需要插手的样子,剩下的只有拒绝地沉默。 他宁愿喻文州对他动手动刑,宁愿喻文州对他生气甚至恨他,现在把他弄得完全状况外不上不下甚至成了一个被安放在绝对安全环境里的瓷瓶,这他不能忍。 「喻文州!回答我!」 「你知道你这么几句话打发不了我的,不然我也不会之前就不听你的自作主张。你也知道我早晚会找到你面前的。我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人,不管我出于什么原因我去了黑鹰就等于直接背叛了你和蓝雨,你不罚我反而把我带了出来,你知道以后外边会怎么说你?现在道上是什么情形,我躺在这半个月发生了些什么?你怎么把我从黑鹰带走的,萧恆为什么会答应放我走,你又是怎么和他说的,我听那几个杂碎说交易,是什么交易?是另一个交易吗?那蓝溪阁的呢?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还要我其他的都别管你觉得可能吗?你在想什么?你不可能永远瞒着我关着我什么都不告诉我,限制我的出行自由,你是打算把我一辈子关在这栋房子里吗?你以为你真的关地住我是吗?而且从头至尾,你为什么不肯看我?」黄少天说话间因为激动,撑着自己跪在床铺上拉着喻文州, 第38页 一连串质问完,黄少天低低地咳了两声,都没敢放开喻文州。 房间里又是良久的沉默,然后喻文州被黄少天攥着的手动了动,他转头这一回直直地看向了黄少天,这是黄少天恢復意识和行动能力后第一次和喻文州的对视,就这么一眼却把黄少天吓地瞪大了眼睛。 喻文州回国后性情不定,尤其是在一些特殊事情发生后的晚上,这件事蓝雨的其他人并不知晓,因为他们一到晚上都被隔绝出了喻宅,只有黄少天知道,或许是黄少天本就是特例也或许是喻文州在黄少天面前永远是最真实的,喻文州这个情况黄少天是知道的。白天或者平时压力大了积攒久了,很容易在晚上就惹得喻文州阴晴不定,必须要通过一些方法去发泄排解。一旦察觉到喻文州的眼神和状态可能不对,是发作的边缘,黄少天会变得非常敏锐,他不可能不管喻文州,很多时候是他承担了喻文州的脾气,以至于他太熟悉喻文州危险的信号。 这个对视却令黄少天后背一凉,喻文州现在的眼神他曾经见过一次,是喻坤出殡那天晚上回来,喻文州半夜站在漆黑的房间里看着窗外,透亮的玻璃上映射出喻文州的阴^翳的表情。那时他见到了这样的眼神,阴冷又暴^戾。黄少天一言不发地站在他身后,陪喻文州站了一整个长夜。喻文州当晚没什么事,可接下来三天蓝雨里可以说得上的鸡犬不宁。那回是最严重的一次,至此之后的喻文州发作起来虽然危险,但没有过那晚那么骇人的神色。 黄少天突然明白为什么喻文州一直不看自己了,喻文州知道他在自己面前藏不住,那眼睛里翻涌着的浓浓地恶意和狠厉令黄少天心突突惊跳了几下。那么一瞬间他有些后悔,后悔刚才的逼问和恼火。他会错意了,装睡时候察觉到喻文州的抚摸和平静,就下意识地放松了警惕,莽撞地刺激到了原本就在边缘的喻文州,原来避而不见和沉默才是最要命的预兆。 喻文州转身站在黄少天面前,眯着眼睛突然笑了一下,笑地森然, 「我为什么不可能一直瞒着你?从现在开始,从我把几乎命悬一线的你从黑鹰带出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决定这么做了。因为只有关起来你才不会乱跑,不会轻而易举把自己的命交出去。少天,我给你太多特权对你太好了是吗,多到你可以毫不在乎我的警告了是吗?」喻文州每往前一步,黄少天就不可控制地向后一些,直到重新坐回了床上, 喻文州阴恻恻地笑着,弯腰抓住了黄少天的一只脚踝,黄少天正在补充营养,脚腕处还有在黑鹰被锁链捆绑磨破后留下的血^痂,喻文州的手抓着那,手指覆在那处,凉意穿透肌肤。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是我的,你的一切都不属于你属于我这是你答应过的,你忘记了吗?我说过不会让你再因为我受伤,但你好像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你知道打开门之前我想过什么吗?如果我看见的是你冰凉的尸体,是我无法挽回的局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黄少天感觉到脚腕处的骨头被捏地发胀发痛,他皱着眉看着喻文州,喻文州的每一句都刺在他心口,黄少天无可辩驳,又不想喻文州再这么说这么想, 「萧恆把你锁起来了,还给你留下了印子。我觉得这个点子不错,锁起来你还能往哪里跑?还能背叛我吗?」喻文州单膝压在了床上,黄少天被抓着脚腕,一条腿已经被摺叠到了一种非常别扭的姿势,黄少天手肘撑在床上,听着令他心惊肉跳的话,只道喻文州的这会儿可能说得出做得到,已经非常骇人了。 「家主。」黄少天咬着牙尽量乖顺地开口,尽量不刺激喻文州,「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万分后悔他为什么会说出刚才那些话,他的察言观色审时度势都在大病初癒后宕机了,还是因为之前有太长时间可以不加控制地去记挂喻文州所以令他忘记真实的喻文州还有这个不分敌我定时炸弹一样的疯病。 喻文州铁着连看着小心翼翼望着自己的黄少天,他令黄少天露出了这样的表情吗?谁都害怕自己,黄少天没有,或者说现在的他是最后一个……好,可以,如果恐惧可以让他不敢离开,那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一定要这样,那反而最好。 「家主你不用锁住我,我不会再跑了。你要打要罚我都接受,我可以自请去刑&&罚堂,可以示众。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我没有背叛你的意思,你知道的,我是为了你。我收回我刚才的出言不逊,我只是想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只是受不了成为一个一无所知的人还被你阻拦在和你有关的事之外。」 黄少天变着花样说着安抚的话,几乎用尽了他全部地心力去观察喻文州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喻文州松开了他的脚踝,上身倾斜地靠向黄少天,黄少天感到胸腔里的空气慢慢地被挤压出来,他动了动身体,喻文州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更狠厉,黄少天立马不再乱动,轻轻地唿吸,喻文州藉此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拇指摁在了他的颈动脉周围,喻文州手掌下是个鲜活的人,和他从黑鹰抱出来昏迷的黄少天不一样,和躺在这件房间里昏迷了五天的黄少天不一样,是实实在在地他。喻文州摸了摸他的侧脸和脖子,黄少天抗拒任何人的亲密触碰,别人碰他一下会被他拧回手腕,而现在黄少天僵硬着整个人,却不反抗,看来现在的自己真的很吓人。 第39页 可就算把自己僵硬成一块木头,黄少天都没有推开自己,喻文州冷着脸心想, 喻文州低声地问,「我要是没来,你那会儿已经放弃了。那一针扎下去你会怎么样,你会死,而且死相惨不忍睹,你知道的。你不怕死,那你想过我会怎么样吗?你想过我会做什么吗?」 黄少天怔怔地看着喻文州,微张着嘴摇头,他确实没有想过。 「我会疯,我会不惜一切要黑鹰要萧恆付出代价,赔上整个蓝雨,不在乎黑鹰背后到底是什么背景,整个黑道整个霖城都变色变天我也不在乎。最后我会用同样的办法对我自己,就像你一样。我知道我身上出的什么问题,我不在乎自己变成什么样。那你知道这些是因为你吗?你想看我最后变成那样吗?少天。」喻文州冰凉的手指在黄少天脸侧摩挲,轻声地问, 喻文州用轻飘飘地声音说着噩梦般的话,与玩笑无关。就像在一个分岔路口,如果黄少天已经死了,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那条通向地狱的路。 「……文州你……」黄少天惊骇下紧紧抓着喻文州的手腕。没有人会不在乎自己会变成疯子这件事,就算是他们这样的人,喻文州还有那么多事要去做,仅仅因为一个自己,他就能偏执到这个地步?黄少天无法想像喻文州形容出来的那个他,一丝一毫都不愿意去想, 「文州!」 黄少天拉着喻文州掌心贴着他的手,好像要把自己的体温传过去告诉喻文州他现在就在面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好在你没事,你救了很多人一命。」喻文州又笑了笑,毫无笑意。 「所以我怎么可能再给你机会跑走?你觉得我真的关不住你?我只是不想对你动手,少天。」他骇人地说, 黄少天发现自己对这样的喻文州没有任何办法,以前的话他还有逃脱和转圜的路数可以用,但现在的喻文州发作严重,他不敢有任何会刺激到他的言行,而且自己毫无办法的更多原因是心痛,把喻文州变成这样的是自己,他当初只想过喻文州会恨他如何,但以为这都只是一时的,却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以为在所有人眼里自己就是把好用的利器,即便是喻文州,他也觉得自己对他而言只是比较特殊的一柄利器罢了,原来不是这样,不止这样。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该怎么办?要怎么做才能让文州恢復正常?真的任由他把自己锁起来然后出去发疯吗? 黄少天想不出办法,又不可能对喻文州动手,着急的片刻功夫突然眼睛亮了亮,咬了咬下唇下定决心一般,原本抓着喻文州手腕的手一使劲,拉着他的手往下,直到将喻文州的掌心紧紧地贴在自己胸口。 丝绸的睡衣轻薄,黄少天身体的温度以及皮肤下的心跳直接通过掌心传向了喻文州,喻文州手指突然动了动,但没有移开, 黄少天握着他的手腕,牢牢地抓着他的视线, 「文州,对不起。我把你的手放在这了,我不说谎也不逃避,你听,我现在好好地,什么事都没有。我没有背叛你的意思,我也不是要逃。我在黑鹰的那几天,心里想的都是你和蓝……都是你,从认识你的第一天一直到现在。我过得一直都不怎么样,我也习惯性地这么对自己,我不觉得这些有什么问题。对不起,你是我的家主,我没有听你的,以后不会了,你要我生我生,你要我死我死。你把我从萧恆那带回来了,我现在很好,我没事。我知道我钻牛角尖违背你的命令,对不起我道歉,我从来没有道过谦,这个你知道的。我道歉了,我也认罚,但是我没有任何要背叛你的意思,你不要这样,不要把自己变成那样,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只要我恢復,你到哪我都跟着你,什么都听你的。文州,你听见我的心跳了吗,我没有骗你,我道歉。」 明明说完该羞地抬不起头的,可因为太担心喻文州,黄少天愣是盯着对方不敢有任何的眼神游移,就怕喻文州不信。他从没这么说过话,以往和喻文州放软态度也都是在可控范围里,这回因为情况特殊,黄少天从头过了一遍自己不假思索讲的话,把自己从头麻到了脚后跟, 喻文州愣愣地看着自己紧贴在黄少天胸口的手,耳边黄少天的话也一字不漏地传了过来,手掌覆盖下的胸腔里那颗心脏正在规律又有力地跳动着,黄少天不仅向他证明为时未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也证明他句句真心没有任何欺瞒。 心里想的都是你。 你要我生我生,你要我死我死。 你到哪我都跟着你,什么都听你的。 喻文州手指蜷了起来,肩膀突然轻微地晃了两下,黄少天以为他要如何依旧不敢松懈,可喻文州抬起头后只是轻轻地收回了手,一言不发地坐了起来。 黄少天也想坐起来再说什么,但人才动了一下就被喻文州摁回了床上, 「躺着。」喻文州突然开口,语气竟然已经恢復了常态,黄少天还是不放心,盯着喻文州,喻文州非常熟练又自然地替黄少天掖了下被子,「睡吧。」 黄少天不知道喻文州在想什么,他说了这么多,喻文州都没什么表示?是过去了吗?已经恢復正常了?刚才的语气听着像是,但…… 「……家主?」黄少天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喻文州不甚清醒地偏了一下头,黄少天发现喻文州的眼神没有焦距,黄少天咬了咬下唇,他抗拒任何人和自己过于近距离的接触,可眼下他顾不得那么多,这是喻文州,而且他现在不可能放心情况还不稳定的喻文州就这么离开。黄少天突然稍微动了动往边上躺了点,在一边留出一人有余的位置, 第40页 「家主能留到我睡着吗……很快就好。如果家主今晚还有事要出去,那也没关系。」 这当然是不合理的请求,哪有手下要家主陪自己的? 但喻文州什么都没说,依旧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房间里安静地只能听见外边的虫鸣和风声,黄少天假装闭上了眼等了一会儿,又想到什么似地左手从被子下探出,轻轻地摸索着握住了喻文州放在床边的手。 黄少天又等了一会儿,不见喻文州收回手,甚至过了片刻,松懈下了手腕上的劲,等听见喻文州的唿吸频率自己同频恢復了正常,黄少天这才全然放下心来,这一夜算是过去了。 第18章 周二上午,除了外边跑的人,几乎半个蓝雨的人都簇拥在了总部后堂,里边异常安静,外边悄声窃语不断。不为别的,都只为了来看前段时间平地起波澜引起各家冲突甚至黑道闹了半边的黄少天今天跟着家主进了蓝雨据说是领罚。 半个月前喻文州把黄少天从黑鹰的手里带回了蓝雨,谁都以为黄少天难逃死劫,没想到喻文州把人带回了本家给救活不说,家主直接消失了五天。 不少人都在揣测喻文州和黄少天到底什么关系,这回难道是要力保黄少天?而不是藉机剷除这个前老大留下的最得力的心腹大患?没想到两周后黄少天跟着喻文州直接进了蓝雨。喻文州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刑罚堂的规矩大部分是喻坤在的时候定下来的,而黄少天是掌控那把尺的人,现在他自己要领罚,谁敢在这么多次例外摆在眼前的情况下当着家主的给黄少天定罚定量? 刑罚堂掌事的人走向喻文州沖他弯腰示意,「家主……这……」 喻文州没说话,一双眼睛平静无波垂在黄少天身上。 掌事见家主不理他,只好跟着看了眼站在那的黄少天,让手下的两个人拿过了两条长鞭,可等了好久他都没能开口定罚,喻文州也一直不说话也不催,倒是等久了,黄少天皱着眉不满地啧了一声, 「老五,我不是来这里大眼瞪小眼玩的。你平时怎么做事的照着来就是。家主在这,你是怕我之后打击报復还是你早饭没吃使不出劲?是要我先抽你一顿做个示范你才能动手是吗?」 「……黄少……」 「做你的事。」黄少天没有看喻文州,说完这句,非常干脆的背过身。 直到刑罚堂里的甩鞭声响起,围在外边不敢进去看的人才真的相信,黄少天来挨罚是玩真的不是什么走过场的花架子,这一声一声的破空声响也造不了假。 年纪小的觉得是看热闹又有的觉得是上位者杀鸡儆猴,资歷老的才是真的品出了喻文州的真实意图,黄少天不管做了什么影响多坏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喻文州都不会要他的命,这一顿刑罚都挨了,接下来就不能再用这次的事说事要对黄少天再有什么处置了。 又能怎么样呢,这样的结果在当初喻文州按下所有的声讨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了。黄少天要不不疯,疯起来没人拦得住,而看似比喻坤更雷霆手段更有掌控力的现任家主,可是比喻坤更偏袒黄少天。 蓝雨的人里威胁或者告诫身边的人,偶尔开玩笑都说「你再不收这点,小心被拖去沉堂。」说的不是早时期的时候直接把人丢河里沉塘,说的就是蓝雨的刑罚堂。蓝雨的刑罚堂改过一次名字,叫洗沉,黄少天起的名字,说实在的其实别人都不知道这名字什么意思,又没人想问这么个恐怖的地方的名字的由来,因为蓝雨专门给刑罚堂开了一个很大的空间,里边受罚的人的惨叫总有绕樑三日的效果,后来叫着叫着,就叫沉堂了。 「嘶……陈叔你开车稳当点!」黄少天龇着牙趴在后座上冲着前边驾驶座嚷嚷。开车的老陈是早批的赛车手,已经退役很久了,有技术又有资歷人也稳当,这开车能没个数吗?不过黄少天这么一喊他也不多话,毕竟家主也在后边,只好默默受着。 喻文州倒是开了口,「发牢骚?」 黄少天趴在边上,别过头,「不,我在借题发挥。」 喻文州看了眼他背上的药还没干,「是你坚持要求一定要去领罚,现在又觉得疼了。」 黄少天瞪了眼喻文州,「我能不坚持吗!你也不想想我要不这么干你以后哪里还怎么服众,而且我怕你又发疯。当着你的面挨顿打给你解解气好了。」 喻文州平时不太会发作,而且经歷上次后黄少天总平白生出种或许能稍微摸到点喻文州门道的自信,加上私下不在蓝雨人眼前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就没有那么严正死板,黄少天这会儿倒是非常干脆地口无遮拦,喻文州也没什么介意, 「叫我给你守了一晚上夜,早上起来就指着我鼻子骂,整个蓝雨有人敢这么和我说话?到底谁疯。」 「废话……你犯病的时候我能骂你吗你万一真把我关起来把我吊起来打我那时候能扛得住啊我又不是铁人?那我不说你几句你能想起来你干了什么好事?也就我能告诉你了。」黄少天说话的时候不免动身,碰到了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地长吁, 「别乱动,还没干。」喻文州摁下黄少天的头让他安分一点,老五抽的那顿鞭子虽然现在看起来骇人,实际上已经在平时的处罚程度上偷偷地放水减了量减了力道了,放平时黄少天监管的时候老五是要挨抽的,不过这趟,喻文州看人打完,直接带走了黄少天,其他的什么都没追究。 第41页 「哦……你我们现在要去哪里?还有家主到底要不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要拖到什么时候啊。」黄少天脸被摁在皮座上囔囔, 「现在就在去的路上。」喻文州淡淡地说, 「啊?」黄少天一听,从喻文州身边撑了一点,仰头看见了车外的情形居然是去蓝溪阁的方向。 他们到蓝溪阁前,黄少天背上的伤药已经干了,黄少天忍着痛挺着背套上了衣服跟着喻文州下车。沉堂的下手力度是他当初亲自定出来的,一鞭子下去身上必须要留出多深多长的血痕,如果做不到,该挨罚的就是掌刑的人。其实很多社团当时就都已经换成了电椅或者其他稍微「高科技」一点的刑罚方式,不过这个活当初喻坤交给黄少天,黄少天想也没想就选了这个方式,因为他觉得这种方式对受罚的人,掌刑的人以及外边围观的人所能达到的生理和心理上的效果都是最高的,长鞭破空时发出的凌厉簌簌声,抽打在肉体上可能还带出的绽裂声,拖过地面的声,以及扬鞭落鞭的动效,受罚者身上留下的个把月才能消的疤痕这种视觉冲击,可比那些咬咬牙就能挺过去或者一闭眼挺不过的手段来得骇人。黄少天也无所谓当时多少人明里暗里说他心理变态。 蓝雨的恶犬这个名号好像和他的行为非常的符合,喻坤要他做一只听话的狗只对外人露恶对他俯首帖耳,那他就偏做一只没有人性见人就咬的,谁也讨不了好。 当初自己定下的规矩和效果全都体现在了自己身上,黄少天光是想要好好站在地上都疼地冒汗,又怕汗擦过背上的伤,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走不了了?」喻文州回头看立在原地的黄少天,眼里大概是一种,「让你逞能」的意思。 黄少天瞪了他一眼,挤了个恶狠狠的笑,「不会!我一定一步不落地……跟着家主。」 蓝溪阁是喻文州自己创立的中心,它的存在和位置知道的人非常少。黄少天即使知道但也从来没来过,毕竟这里做的事他插不上手也没必要插手。这次第一回 来才发现喻文州是真的知道什么叫做大隐隐于市。蓝雨那种木秀于林的地理位置和做派是喻坤的风格,霸道张扬。而蓝溪阁就是喻文州的个人风格,僻静不显山露水,但只要进到里边就明显会知道什么叫深藏不露。 黄少天进门后还没来得及多观察几眼,里边就跑过来了两个人。非常脸生,而且看脚步和身姿神态光是凭直觉黄少天就能判断这俩不是混这道的。 「老闆!」 他们看见喻文州来远远地招了招手,然后走近了有看见了跟在后边的黄少天。黄少天还没说话呢,这人就非常爽利地走到自己的面前一拍黄少天的肩膀,「你就是那个黄少天吧!哇塞见到了见到了,越过监控和屏幕见着真人感觉完全不一样啊,你身手是真的好,我要调你的影像得开四台监控才能捕捉到所有动态也是绝了,视频里看着下手那么狠我都想叫你哥,看着真人好像又有点违和,跟我也没差几岁诶?啊说起来前段时间为了你的事咱们可是忙飞了。」 黄少天也算是要点面子,他是跟着喻文州来的自然不能给他丢脸问题是这哥们上来一巴掌正好拍在伤口附近,黄少天都能听见自己咬牙咬碎的声儿了, 「你哪位啊。」黄少天沉了沉脸色看他,能这么自然地和他拍肩膀的,掰手指都数不出来几个。所以这个人果然不是混道上的。 「诶,老闆你没和他说吗?」说话的男人往后退了一步,拉过站在他边上没开口但一直在观察的另一个, 「我叫郑轩,这个是宋晓,我们还有两个搭档叫徐景熙和李远,景熙在里边加班,远哥的话还有点事处理。你不认识我吗?哈哈哈没事我们都认识你们,不然也不会费心扒力地绕过国境线来找你们嘛,对吧老闆?」郑轩说完看向喻文州, 黄少天强作淡然地哦了一声,心里已经翻了天。 这俩货一定就是喻文州一直需求的那伙人,所以什么叫「费心扒力地绕过国境线」?他们不是正常和黑鹰交易流程过来的?那他是怎么活着从黑鹰出来的……而且和黑影之间也没有闹出来什么事喻文州到底都做了什么?看这两个的样子不像是刚认识喻文州,但从他关进黑鹰到现在不过半个月,人从义大利入境然后到喻文州手里也是要点时间的吧,别说之前几天喻文州从来没有离开喻宅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啊?黄少天对自己完全被蒙在鼓里的状态非常恼火。 「事都做干净了?」喻文州打断问, 「哦哦,差不多啦。等远哥入境我们差不多就能搭建完全了,到时候可以试一试,现在范围还很局限,可能就在霖城东部。我算过了,架构没问题的话,分布开就是很快的事了不到一个月吧。」郑轩又和喻文州说了些什么,期间还冒出几句黄少天听不懂的语言,黄少天后背烧疼地厉害,根本没心思管这些光瞅着喻文州恼。 喻文州也知道黄少天站不了太久,随意交代了郑轩他们几句就带着黄少天上了一间休息室。 门一关上黄少天终于散了德行,艰难地慢慢地重新趴回了沙发上,这才像是续了命一样缓缓地出了一口气, 「你这是打击报復呢?说啥呢说这么久我再站30秒就该把他俩丢角落里去了。」 喻文州笑了笑,「你还有富余能动得了?」边说边坐在了黄少天边上让他能趴在自己腿上,黄少天动了动,想想怕是也拗不过喻文州就没有反抗, 第42页 「说吧,家主专门带我来见到了楼下那几位,现在是该解释了。」 喻文州一边撩开黄少天背上的衣服,一边用舒缓镇静的喷剂给他上药, 「他们就是蓝溪阁未来搭建信息监控网的中心。你把半个道搅地满城风雨的时候我已经通过一些手段让他们知道了国内有人对他们的意向。原本不期待会有什么突破,不过好像他们也感兴趣,所以用非常规手段联繫到了我。那时候你把霖城闹得乱七八糟,正好给他们打了掩护,我不过多限制你乱来的行为,也是有这方面的意思。毕竟他们要入境需要做一些假身份而且要瞒着很多人的耳目,不仅是黑鹰的,更多是境外的,所以比较花时间。」 「我需要他们的加入,可能某种方面是他们也看中我能带给他们的未来和空间。越过黑鹰在义大利和霖城的手段有点麻烦,所以需要点功夫。你进黑鹰的时候我已经接到他们了,不过他们有把柄在萧恆手里,所以我重新和萧恆谈了条件把你和他们都交换出来了。」喻文州上完了药,手指在黄少天完好的皮肤周围慢慢地滑动,偏近伤口周围的时候惹的黄少天疼地吸气,移开地时候又痒地黄少天神经突突, 黄少天掐了一把喻文州的腿,「你怎么和萧恆谈的?没那么简单吧?」 「我说过,萧恆是个心思深沉的人。」喻文州沉声,「他只提了一个条件:他要入伙蓝溪阁。」 「什么?!」黄少天噌地一下想爬起来,结果嗷地抽了一声又趴下去了, 「他脑子有洞吧?他黑鹰的坐馆入伙蓝雨当家搭建的团队?他想干嘛?我也没见过当老大的亲自当卧底吧这也不叫卧底了,明目张胆地来啊,怎么可能……等等?你答应了?」 喻文州没说话,黄少天盯着他立马有了判断。喻文州肯定是答应了。因为那时候最要紧的不是楼下郑轩这些人怎么处理而是黄少天当时就已经是命悬一线的情况,喻文州必须答应。 明知道萧恆是挑战喻文州的底线和弱点,明知道萧恆是故意的,而这个小团队的介入已经开始推进,喻文州还是答应了。 蓝溪阁从头到尾是喻文州的东西,居然允许萧恆插手……这他妈叫交易?这是折辱! 「那以后难道要受制于黑鹰?卧槽你疯了你答应他……艹你等我好了的,等我好了我去挑了他们!」黄少天气急败坏地就像爬起来,喻文州这段时间居然丝毫不提,自己不问他还不说? 「不必。」喻文州拍了下黄少天乱动的人,「萧恆他是个人名义秘密入股,而且答应只占比2%」 「……」黄少天眼皮跳了跳,这回他真确信萧恆脑子里没有洞了,怕是有个天坑, 「他……和白送有什么差别吗?」 「郑轩他们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所谓的把柄他应该知道我早晚有办法,说到那时候他的手里只有你这个筹码,而且你的状态几乎是想鱼死网破,拖久了他连唯一的筹码都没了。我猜黑鹰的内状应该和我们知道的有点出入,萧恆的背景和心思应该和我们想的不太一样。至于其他的方面,我以后会知道的。」喻文州淡淡地说, 「这些你不用管。你老是折腾自己,人刚好就又弄一身伤,这段时间替我留在这里看着蓝溪阁,不要乱跑,这里很安全我下次来的时候希望看见你伤都好全了。」喻文州说完站了起来, 黄少天不说话,没应他。 喻文州好像在等黄少天的回答,又好像无所谓他的回答,只是在最后看他一眼一样站在原地。 黄少天坐了起来,抬头回望喻文州,「你是不是……」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你是不是不想看见我, 你是不是不想再让我跟着你, 你是不是不需要我了, 这么一个地方他都不需要了解就能知道他根本没有留在这里的意义,可喻文州还是带他来并且要求他留在这「养伤」,看起来像是换了一个地方让他清静,实际上对自己来说,这已经是无法说出口的处境。 黄少天摇了摇头,「没事了,就这样吧,家主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喻文州没什么神情变化,点了点头提步离开。 第19章 黄少天坐在蓝溪阁的内院池塘边已经坐了一下午了。 其实每天这个时候他都坐在那,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鱼,一会儿什么都不看,就放空着目光坐在那。 蓝溪阁的环境和布置和蓝雨完全不一样,蓝雨包装地有模有样的,蓝溪阁的外形就比较不修边幅,挤在不显山露水的一处园区,反而进到里边才品出点别有洞天,要说是什么高级定制后的隐秘私人会馆都没什么问题。 单就黄少天每天参禅一样坐着的这么一处置景,有山有水有鱼还有楼阁,拍画报都绰绰有余了,可这只是蓝溪阁一处给人赏玩的角落罢了,每个人都忙,实际上能来看看这几条鱼的也就黄少天这个需要「静养」的人罢了。 黄少天不喜欢享受,他也不是会享受的性子和命,不坐那些定制原生态的木桩椅,大喇喇地坐在木阶上,白色的置景石砂就在他脚边。 他这么静养或者说是无所事事已经足足半个月了。 真是很奇怪的一个时间段。 黄少天看着小池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处于受伤,静养,受伤,再静养循环往復的循环里。放以前他也经常受伤,可好像和这几次都不一样。他又哪里是需要静养的体质,越有压力他的身体机能越是会像打鸡血一样快速修復用以支撑他恢復正常水平,这是这么久以来练出来的。苏沐橙说他这样其实很伤身体的底子,每次去云秀那,苏沐橙都要配一大包苦了吧唧的中药让他回去吃,别说黄少天是懒得弄,真弄了也顶不上他来来回回折腾的速度。身体方面的事黄少天并没有所谓,他之前连命都无所谓,放现在他甚至觉得偏偏这么一回回静养才把他弄得反应迟缓了,弄得娇气了,反而受不住这种小风小浪。 第43页 蓝溪阁里的人非常纯粹,喻文州是他们的老闆,临走前说有什么事都可以让黄少天安排,所以谁都只当黄少天是话事人,对他毕恭毕敬,但也就这样了,没人会像蓝雨里的人那样来回试探或者阿谀奉承,没有想从他身上挖掘什么获得什么,喻文州让他待在这里休息,实在是个非常适合适的安排。 日子和之前刀口舔血的生活相比,过得寡淡无趣。 黄少天没有主动离开蓝溪阁一步,他不想回蓝雨看看到底怎么样了。他在蓝雨,在喻坤在的时候甚至喻文州后来掌权的时候都过得一人之下的日子。混这道的人都是为财为利为权,一步都不肯落在人后,任何风吹草动都想抓在手里,但这些也不是黄少天要的,他他不吃红利不持股,为蓝雨出生入死并不是因为对蓝雨的忠心,之前因为生而求死,之后因为喻文州罢了。 所以回不回去,在蓝溪阁和在蓝雨实际上没什么差,他在哪里都是没所谓的。 差的只有一个喻文州而已。 之前还会要求喻文州告诉他发生了什么,想知道所有错漏的信息,现在半个月了,黄少天一点去追问的打算都没有,没必要了吧。 从一个恶犬突然成了看门护院的家犬。 因为没有必要了,喻文州把他安置在这里,他就该清楚了。或许早晚有一天,存在在他们两个人之间那种无法界定又说不出口的牵绊都会因为时间和环境的关系断了。 就像小时候他一度冒出过和喻文州做一对互相依靠的伙伴或兄弟,两个人互相取暖。但这一切被一场绑架毁了。 后来他和喻文州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互相信任着交託彼此对挣脱牢笼的期待和希望。而这一切被一场几乎毁了他们两个人的噩梦扼杀了。 再后来,黄少天悄无声息地把对自己的折磨和解脱都寄托在喻文州身上,期待在为了喻文州付出的路上能够无所介怀地得到解脱,可这一切又被自己错手毁了,同时他差点逼疯了喻文州。 永远有那么多枝枝丫丫横插在自己和喻文州中间,他们没有平衡,也永无安宁。所有的平衡和片刻的感情都可能在下一刻平地起波澜而断裂,走向另一个深渊噩梦。 那也就没有必要再期待了。 池塘里的几尾小东西生地灵活,反正一辈子不愁吃也不用操心,7秒的记忆又有什么关系,照样游地自由自在。 「家主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 喻文州听见了点了头,可没有给他任何承诺, 他要自己在这里养伤,几道皮肉伤而已早就好了, 喻文州走之前黄少天说家主有需要随时找他,喻文州答应了。 他就一直在蓝溪阁等, 虽然喻文州从没有说过他来了会不会接自己走,什么时候会来,是不是真的会来。 但喻文州这么说了,那就留在这好了。他不来……也就不来吧。 「黄少,你再这么餵下去,它们就该撑死了,我晚饭可不想吃鱼。」郑轩的声音突然在黄少天背后响起, 黄少天手抖了一下,又撒下了一把鱼食,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下意识地在餵鱼。池塘里的几尾小东西吃地欢腾,十几条尾巴拍打着水面追着鱼食抢,红红白白地闹腾。 黄少天放下了碗看着它们,「就算吃饱了,只要有的吃,它们还是会抢。」 郑轩嘆了口气,把鱼食挪远了点,搬过了一个木桩,坐在了黄少天边上,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其他事做。」 「黄少和我们最开始以为的那个黄少天挺不一样的。」 黄少天活动了一下脖子,「 哦,怎么不一样?如果你要说年纪和外貌,那就不用说了,你上次提过了。」 郑轩摆了摆手,随性地叉着腿,看着和黄少天像是旧交一样放松,「不是那些外在的东西啦。说的是你这个人。我们几个决定排除万难和性命要挟都来加入你们之前,当然是做足了功课的。为什么一个前老大的心腹会这么轻易地被下一任老大在彻底清洗整个蓝雨的时候留下来不说,还依旧这么信任,时时刻刻带在身边。要不是他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就是你们之间有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吧。」 「混黑道的应该都有想要做人上人的念头,电视里都是这样,但你又完全不是,几乎是心甘情愿地留在老闆身边卖命,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看重还那么不要命。啊不不,我的意思就是……你太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了。远哥之前推测说你或许是蓝雨事业粉,一切都只是为了蓝雨罢了。我可不相信,因为对你很感兴趣所以稍微用了点法子调查你,毕竟你明里暗里做的不少事怎么看可不都是为了蓝雨利益出发的吧。」郑轩故作高明地说, 话说到这黄少天侧头看了郑轩一眼,眼里是警惕和警告,郑轩立马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 「诶你别这么看我,我和你没有利益冲突的,调查不过就是职业习惯嘛,你放心我这个人嘴很严的,与我无关的事我见过就忘。所以你别想着灭口啊,你灭我口老闆肯定要找你的!」 黄少天哂笑一声,「我又没说什么你这么紧张。我当然知道你们会摸底,所以呢,你刚才说了这么多,你想表达什么?」 郑轩放下了手,「没什么啊,就是闲聊嘛,又不像你们做事非要有那么明确的目的,要说目的,那就当我是在八卦呗。八卦是调节人与人之间距离的催化剂。」 第44页 黄少天有些头大,郑轩可能对这事儿有些误会,毕竟他现在是当着八卦对象在八卦,无异于老虎嘴边拔毛。 「你所有的行为都像是卯足了劲儿为了蓝雨捨生忘死,但是老闆叫你待在这这么久,按照我之前对你行为数据的分析你早就该想着法回蓝雨了吧,怎么都要回老闆身边了吧,可是到现在半个月了,你可一点离开或者熘出去的意愿都没有,我看了监控了,你连前院都没去过,除了昨天逮一直野猫的时候路过。整个人佛地每天参禅,完全不像你啊。」 「我建议你不要一直监控我,我虽然现在不介意,但不代表我允许,哪天我不高兴了,你说我会先拆了你的计算机还是先拆了你?」黄少天哼了一声, 郑轩哈哈哈地笑了一会儿,「你会才怪呢,你都要挟我们多少次了,就没真的动过手。对我们这些不是混黑的人,你不会用你们那套的我知道~我只是想问问你,你留在这里明明很无趣,蓝溪阁也没有盯着你的人,你为什么不走呢?如果是因为刚经歷了生死看开了,那你完全可以丢下这里去任何你要去的地方吧,蓝溪阁又没有什么看守。如果你还留恋蓝雨,那你怎么这么坐地住?」 黄少天看了会儿天,蓝溪阁地处位置上空干净地连云都不见一片,他伸了个懒腰,向后仰躺在木质地板上,「是家主让我留在这里看着你们,我就留在这了。」 「哇~黄少有这么听话的话前段时间老闆让我们整两周加班加点抹掉的是谁闹出来的烂摊子哇!」郑轩打趣,「你这种话就偏偏普通小混混,自己都不信吧。」 黄少天被他问烦了,「你别总是问我,你们呢,你们冒了多少险家主有和我说过,所以你们为什么冒着得罪那么多人以后也会一直处于危险境地的险还要帮家主做事?。」 郑轩倒是满不在乎,「因为有趣啊。这件事有趣,这个想法有趣,老闆也有趣,值得我们冒险呗。说实话我们本来就一直处于危险是家常便饭了,黑客骇客不管做的多牛逼,毕竟只要有能力就能触及任何人不愿意被人知道的秘密,我们就没有安全的时候,那既然这样,何不再冒冒险。说实话,天眼这个东西要是我们几个这么做,做出来就是一套监控,覆盖再广再细都还差一口气,没有老闆那套演算和数据分析,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所以我们说他有本事。所以谁会放着这么有挑战性又有趣的事不做呢?而且给的待遇还很不错哈哈哈」 黄少天观察着郑轩说话的神态,感觉对方没有什么隐瞒,没来由地有点羡慕,羡慕他们这么明确自己要什么,走什么样的路。 「你看,你问的我都说的,我问你的你自己搞明白了没?你为什么留在蓝雨留在蓝溪阁,你为什么不走?做到你们这种程度的人,手段千千万万,想要去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没那么困难吧,或者做自己的老大也没有难度吧,永远居于一人之下无怨无悔确实很奇怪。」郑轩真是不一样地专注,黄少天一句话都没能把他绕远,又掰扯回来了。 这种问题这种假设真的不止一个人问过黄少天了,放在以前问他为什么留着?是因为他去哪里都一样,他不想离开蓝雨是因为对蓝雨难以定义的执念,之后问他为什么留着,那纯粹是因为喻文州在。 只要喻文州有需要,他去哪里都可以。 而现在呢?喻文州好像不需要他了。他在蓝溪阁这么久,喻文州没有找过他也没有别的人来找过他,所以离开还是留下本就没有什么意义,去哪里都是一样的,那何必折腾。而且万一,万一喻文州需要他呢?黄少天自己都知道这只是一个看着有用的藉口罢了。 黄少天看着天,「我没有任何想去的地方。去哪里都无所谓,也就无所谓留在哪里。」 「真的无所谓吗?你和老闆的感情应该和任何人都不一样吧。你真的不介意自己的处境?」郑轩压低了声音问, 黄少天突然睁开了眼,深深地看着郑轩,没人这么直白地问过他这些,如果不是因为知道郑轩没有敌意,黄少天可能几分钟前就动手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都是猜的。说对了说错了都无所谓,我也不用知道答案。好啦好啦换个话题,我只是很好奇老闆是怎么样的人,然后在计算的时候偶然发现了点蛛丝马迹。」郑轩淡淡地说, 「你在监控家主?」黄少天坐了起来,眯眼看郑轩, 「我靠我哪里敢啊!我是说会因为测试监控所有人这本来就是老闆的命令啊,那谁敢真的监控老闆啊,被他知道我们怕是不能完整好吧!是在他允许的范围内,他批准许可的范围内的监控和演算!这是必要的测试!」郑轩解释的时候感觉花掉了半条命,刚才说了黄少天这么多他都淡淡地没有波澜,一提到喻文州他就这样,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我劝你们做事最好有点分寸。」黄少天收回了手,「你们几个都很有才华本事,也很有意思,是家主欣赏的人,不要做多余的事。」 黄少天其实不需要多说这句的,但说实话,他对郑轩徐景熙他们也挺有好感,可能因为他们踩在灰色区域所以立场不用那么鲜明,可能因为他们几个都是聪明人和他们说话很舒服很有度,也可能他们是自己从没有接触过的人,他们既专注又很有目标和追求,是他嚮往又不能强求的那种人。 第45页 「我们知道的啦,危及自己的事也不会去做,不过适当的八卦一下没问题吧。你看,每天演算数据真的很枯燥,抽一点点时间八卦一下调节心情嘛。」郑轩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掌上屏,「前段时间我们在分析所有和老闆接触的其他类人的数据,就发现点桃色花边哈哈哈,这三张脸黄少见过吧?」 掌上屏上显示的三张男人的脸,都不是愚蠢的证件照,看着像是杂志照片一样。黄少天扫了一眼,脸色沉了沉,他何止见过,这三张脸在不同的阶段里都坐过他的车被他在深夜载到喻宅然后再带离喻宅。郑轩现在嘴里的八卦才是真八卦,这几个小明星模特是蓝雨背后注资的演艺公司的人,其中有一个现在已经算不上十三线了,前段时间有点名气,上了部院线电影,奇奇还吵嚷着说过,虽然还是个就几个画面的配角。 黄少天看了一眼就立刻移开了视线,颇不耐烦地推开了郑轩的屏幕,郑轩还在津津乐道,「没想到老闆喜欢这样的男人,怎么说呢……有点微妙啊,前两个现在老闆已经不找他们了,看来是腻了。第三个看来是最近挺喜欢的,前几天好像还把他叫去了,这么一看这个人吧……哦不这第三个人吧还挺有意思的,明明没有前两个长得好看,也不太会来事,怎么就偏得老闆的眼呢?诶黄少你不看啊,你看看呀,你不想知道我还发现了什么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吗?」郑轩说话的语气都是上扬的,好像是真的知道什么大八卦似地非要拉着黄少天分享,可黄少天自从看见那三个人后就一句话都不想说,谁管他们有什么事,反正和自己无关。 最近几天还找了他? ……行吧。 「不感兴趣,走了,你自己八卦去。」黄少天立马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扬长而去, 郑轩的声音还在后边吵嚷,「真的不想知道啊!超有趣诶!」 黄少天烦躁地摆手,没看见背后郑轩无奈又意味深长的表情, 「所以前人所谓当局者迷,还真是精闢。」 第20章 黄少天说对郑轩他们帮喻文州做的事不感兴趣,然而其实只要和喻文州有关系他就没有办法置身事外,尽管那种一个房间全是机箱的嗡嗡声,满墙都是屏幕和看不明白的鸟语的房间他走进去就头大,但逐渐地也是真的弄明白郑轩他们在做什么了。 喻文州未来要做的全城乃至全华南华北的监控数据运算网……还真是个大动静。 路过机房的时候,听见里边的争吵,黄少天没放在心里,随便他们怎么弄都可以,别拆了房子就行。 偶然间几个零星碎语还是落进了黄少天耳朵里,他立刻皱了皱眉转身走向了吵闹的根源, 徐景熙先听见了动静,到底是反应快,先一步走到门口,一本正经地拦在了黄少天身前,「黄少你怎么过来了,哦哦哦吵到你休息了是吧,有点算法出现分歧,一会儿就好了!」 徐景熙这点在黄少天眼里都不够看,他一手把徐景熙从面前挡路的位置拉开,接着往里走。郑轩手很快,就徐景熙说话的那片刻功夫,已经把屏幕上画面切成了黄少天最头疼的不断滚动的代码。 「黄少怎么进来了,额,我们是不是太吵了,我们安静点……哈哈哈哈」 黄少天放下了半个月来的散漫,眼中不再是空荡荡的,像是点了一团火,把他这么久以来四散开的精气神都点着了,他看着郑轩开门见山,「家主怎么了。」 话一说完,剩下的人脸上的表情都僵了几分,黄少天摇了摇头,「给你们三秒说实话,不然我动手了,喻文州怎么了。」 坐在主控台前的宋晓嘆了口气,拉开了郑轩,「我就说不能瞒着他,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疯,那什么,黄少,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老闆之前给我们吩咐过,我们只专注蓝溪阁的事,其他的让我们都别管,而且也一字一句都不能透露给你知道。」 郑轩拍了下宋晓的肩,他来和黄少天说,「你不是觉得去哪里都无所谓嘛,既然已经放手不管那些道上的事了,就别再回去插手了吧。这种时候你出现未必帮得上喻文州。」 「只要是喻文州的事在我这就没有会放手不管的一天,他不需要我是他的事,我怎么选是我的事。」黄少天铁着脸, 「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啊!老闆他哪里是不需要你,你以为他放你在这里就是真不关心你?只有让你逐渐从事件中心淡出来,矛盾的焦点才不会凝聚在一个人一件事上,模煳了焦点其他事情才更好处理,你一出现,所有的爆发点都又重新有了发泄口都回到了你身上老闆这么久的安排不就白费了吗!你知不知道为了让你在这里每天闲着参禅喻文州前段时间都快把我们压榨成什么样子了!你以为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聚焦在你身上掀起半个道鸡犬不宁的大大小小的矛盾用各种方法分散转移重心和注意力是很简单的事吗?」宋晓在郑轩背后暴躁, 黄少天冷着脸看着突然对他爆发的宋晓,郑轩都惊讶了,他知道宋晓是喻文州的迷弟,但不知道宋晓居然能有一天胆子大到为了偶像这么刺激黄少天,郑轩调整回了表情,依旧把宋晓拦在身后,让他闭嘴先别说话了, 「黄少,我们都是外人,你们混黑的事,蓝雨的事甚至你和老闆的事我们都没权利插手过问,但是老闆信任我们,我们有同样的目标和想做的事,你是我们的朋友虽然不知道你有没有拿我们当朋友,不管怎么说,喻文州的话我们得听,你,我们又没法看着你重新回到那个骯脏的怪圈里去。希望你理解我们。」 第46页 黄少天手握拳,皱着眉咬了咬牙,他不知道喻文州为他做了什么安排了什么,也没考虑过喻文州把他丢在蓝溪阁这么久是什么打算,自从黑鹰出来后他变得扭扭捏捏根本不像原来的自己, 无所忧惧的自己居然变得束手束脚,怕喻文州发作,怕他放弃自己对自己失望,又为了被闲散放置而患得患失。 喻文州没有把他当成麻烦和拖累,他因为这些小肚鸡肠的情绪把自己折磨成一个累赘。 太窝囊了。 喻文州怎么看他有什么关系?自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就可以了? 哪里来的这么多弯弯绕? 黄少天眯了眯眼,深唿吸了一口, 「我又不会做以死谢罪这套不然我鞭子白抽了我不傻。你们让我放着喻文州有事但我不能去他身边还不如先废了我。你们可以说我莽撞说我冲动说我坏了喻文州这么久的安排和心血,这些事到最后我自己向他说,但是现在我一定要在他身边。」 「他到底出了什么事,郑轩你告诉我,你知道你们拦不住我,不然我现在直接去蓝雨,混了这么久没点铁子认识的人我也白干了,反正我怎么都能找到他。如果晚了一步,那我才真要闹得谁都不得安生。」 「诶别别别!还不一定是出了事啊你还说你不冲动我靠。」郑轩烦躁地抓了抓头髮,看了看拦着他的宋晓和徐景熙,最后咬了咬牙还是站在了黄少天这边,然后懊恼地推开宋晓阻拦的手,飞快地把屏幕上刚才藏起来的几个画面切了出来。 「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但是总觉得不对劲。今天是你们蓝雨大会的日子,哦,你们是叫龙头大会是吧?反正就是一个个大佬一样的人物聚在一起。前段时间喻文州让我们针对对你反应最大而且蠢蠢欲动的几个盘口的人和事做了几轮调查和数据清洗,总之我们判断下来他们可能要闹事的概率很大,这次大会就和龙潭虎穴一样,也不知道老闆干嘛一定要开。 上午的时候我们跑日常监控,你们开会的地方也实在是太偏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一路上没有几个监控,有的还报废了,但是巧在几个必经的关口,我们发现……」 郑轩清了下嗓子,「我们发现在主要人马经过后不就,应该至少有五个团队的人带着傢伙也经过了。我不知道你们蓝雨是什么规矩,但是在义大利,这种场合肯定是闲杂人不能靠近,手底下的人都过不去的吧,别说枪了,棍子都不能带的吧。这么多辆大车,得塞了多少人……这是要逼宫还是干嘛。」 「……」黄少天几乎听见自己咬牙切齿的响动,他压着嗓让郑轩分别放大了关键帧,认出了不少熟悉的标记,脸色越发阴沉。 距离上次大会已经一年了,当初喻文州几纸合同把该动的不该动的人手里的利益甜头都动了个遍,因为黄少天当时站在喻文州这边加上那时候本就人心浮动还有很多人观望新家主到底如何,这件事最后做成了。现在一年过去了,一年里虽然蓝雨看着没什么问题,但有多少人是在观望喻文州的能力和掌控力,多少人暗中蝇营狗苟,到黄少天出事喻文州力排众议保他,这件事足以成为那些蠢蠢欲动的老傢伙的把柄,看郑轩他们调出来的画面,那架势,今天可不像当初签合同就能搞定的「温馨」场合。 喻文州做准备了没有?他知不知情? 他知不知道这次是针对他的鸿门宴?甚至可能有去无回? 黄少天拳头攥紧转身就想走,徐景熙在门口拦着他, 「你拦得住我?」黄少天不想和他们动手,和他们动手就和欺负他们一样, 「我当然拦不住你,但是老闆说过如果你要做危险的事一定要拦着你。」 黄少天哼笑了一声,「拦着我的部分可以跳过,你们倒是可以先试试通知他,会场周围都信号屏蔽了吧。」 「我肯定要去,你们要不就帮我,要不就告诉我你们想住多久的院,我速战速决。」黄少天掰了下手腕, 「我真是服了你了我们相处这么久都那你当兄弟了还动不动就说要动手,你非要和我们说这种话吗。」郑轩恼火地从背后挥了黄少天一拳,顺便一把丢过去两个小玩意儿, 「我说不帮你了吗?耳机!还有防屏蔽器!你们那种屏蔽机制对我们来说就和过家家一样。这个耳机你带着,我们肯定是不去的,我在这里帮你。md你以后再这么说话做不了兄弟了啊!」郑轩没好气地沖他乱挥手,让他赶紧滚,黄少天握住了掌心的两个东西,快步离开了蓝溪阁,跨上了他好久没动的机车轰鸣离开。 「郑轩,替我找个人的联繫方式。不要对外的,要私人的。」 从蓝溪阁的位置飙车过去都要一段时间,黄少天心急如焚,终于知道喻文州赶去黑鹰义无反顾带他走的时候或许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次大会和上次明显不同,上次还好商好量地喻文州摆了宴席给足了他们表面功夫,这回直接是四四方方的长桌,喻文州坐在长桌一边的主位上,翻看着手上一本本资产明细。剩下的人一开始好假模假样地向家主「讨说法」,后来就演变成了几个盘口老大一个个吹鬍子瞪眼地互相告状,什么几月几号谁家过了界,谁在谁的地盘惹了事,谁抢了谁的活计等等等等,一人一种说辞,吵地像是当场就要拔刀互砍一样,喻文州也不拦着也不打断,就任由他们这么吵各个像行为艺术家一样地表演着「针锋相对或者伸冤」的戏码,他坐在那偶尔喝喝茶,不紧不慢地接着翻着到会前各个盘口交上来的帐本。 第47页 各方争执不休了足有个小时了,喻文州合上了最后一本文件册,轻轻地放在了桌上,原本还在唇枪舌战的几个突然就像是被点了哑穴一样,齐刷刷地看向了喻文州,然后清了清嗓子整顿好了仪容又坐下了,说来也奇怪,明明刚才吵成那样眼里一根针都容不下,喻文州就这么一个动作他们倒是全都捕捉到了,可能不是后脑勺长了眼睛就是头髮丝里藏了耳朵。 「恩?不吵了吗?」喻文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着坐在下面的人。 没人应。 「毕竟刚才……」喻文州看了眼手錶,「这么一小时四十二分钟要保持爆发还持续性坚持的表演很花费体力,要不大家歇一会儿我们再继续。」 所有人还是不答,都装傻。 「不休息的话,那我们可以跳过刚才那一环节了。」喻文州扬了下手,站在背后的一个手下展示了一下他手上的记录册, 「刚才几位争论的内容已经有人记录了,我既然是蓝雨的当家,没道理要谁吃亏谁受委屈也不管,散会后会有专门的人来处理刚才你们提到的所有事,每一件都有人记录和核查,放心,确有其事的会按照蓝雨的规矩处理。当然,如果发现有胡搅蛮缠甚至虚瞒谎报的自然也有处置。」 「那接下来,我们来说说这些东西吧。」喻文州的食指在几本帐册的硬皮封面上点了几下, 「或许是我表达的不清楚。我想看的是这一年来各位话事人负责区域的真实帐目,而不是这种应付一般机构的花册。几位叔伯,你们是约好了一起拿错了吗?」 说完点了几位叔伯的名字,全程都挂着浅笑,就像是在过问寻常家事而不是一本本计量骇人的盘口帐册。 一个留着八字鬍的瘦高中年男人坐在离喻文州最近的位子,假笑着说, 「家主,今年大家盘口的日子都过得不怎么顺啊。你想想,坤哥刚走那会儿,哪哪不是都想着来占咱们的便宜,每天上下打点,还要应付那群人,那做活的自然就少了。听说我们家主换了人,老主顾吧,也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后来家主你又让我们签了那什么协议,咱么几十年这么做活做下来了,突然要变个花样搞,谁都有个适应的环节是吧何况我们这些老傢伙,挺麻烦地……前半年的日子是真的不好过啊。」 喻文州点了点头,「叔叔伯伯们都是这个情况吗?」喻文州看向其他人, 没几个点头没几个摇头的,都坐着好像突然对桌面或者某个装饰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样。 喻文州向后靠坐在座椅上,「那看来叔伯的意思是我这个家主做的不到位失职了,没能为各位长辈带来红利,反而让大家日子难过起来了。」 八字鬍立马摆手,「家主这么说我们也不是这个意思是吧,但是现在生意不好做,条子盯着,别的帮派也搞我们,我们是真的急需要个有领导能力又熟悉能说的上话的人来领导蓝雨是吧,而且前段时间沸沸扬扬……」 喻文州突然笑了一声抬手打断他,眼中露出精光和审视,无端地令已经决定周旋到底的八字鬍后背一凉,这表情他不熟悉可他也不是没见过,每次喻文州露出这种狩猎者的表情,总有人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喻文州手指点在木桌面上,「我记得,一年前我整改蓝雨的时候就说过我能给各位的带来的红利只会比喻坤在的时候多不会少,我也不是个不识相的,如果大家信任我,我给你们的回报一定很可观,但是前提是——大家都按照我明文要求和规则去做。九章叔,你按照我的规矩做事了吗?」 身后的人转身突然打开背后的电子屏, 「可能老一辈的人都喜欢靠着一张嘴说事,走人情和嘴皮。但我不喜欢,既然要大家信任我,我也信任大家,那一切就要用数据说话。九章叔,我刚才就说了,应付那些人的花册不用带过来,真实的帐面你们不带来也没事,或许你现在看着屏幕告诉我,这整一块43%的灰色利润,是从哪里出来的?九章叔你中三次六合彩都未必能有这帐吧。」喻文州敲了敲屏幕, 看见屏幕上赫然呈现的是只有谷九章一个人才知道的他盘口的真实数据,八字鬍脸上挤出来的假笑荡然无存,变脸一样地立刻阴起一张脸,倒吊眼眯着看着喻文州和后边那整面的他盘口的数据,嘴角抽了抽, 喻文州不再看他,视线移向其他人,「我平时不管各位在自己的盘口做什么怎么做,不是因为我不知道,我只是在想怎么既保住长辈们的脸面又不伤了蓝雨的利益。思来想去,这一部分难道要我来填吗,填一个两个可以,在座的各位叔叔伯伯,每个人有几本帐?要做晚辈的全帮你们填了说不过去吧。喻坤在的时候,你们也是这么做事的?」 「如果只是贪点利而已,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说明我这个家主定的额大家不满意。这是小问题,但九章叔,蓝雨在重虎盘口两条债贷线,你都卖给了庆元,牺牲了蓝雨的利益转给庆元,蓝雨今年这部分的利润掉了3个点,这你怎么解释?」 喻文州点着自己的太阳穴故作一副发愁又惋惜的模样,似乎在给刚才几位示范什么才是「目的性演技」。 「叔伯们一直这么给我出难题,可当初合同上白纸黑字签地清楚明白,什么都讲人情不讲规矩是不可能的。是吧,齐叔,陈叔,五云?话说回来,五云你之前百般求公司给你填上的财务空缺,转手就联合吃里扒外,这太不合适了。」 第48页 喻文州说完,丢出了三四本确确实实地帐面,和所有在座的不能给外人知道的勾当。 「叔叔伯伯们,我想还是公事公办吧。」喻文州冷笑一声,重新坐回了位子上, 九章被第一个针对,自从阴了脸后一言不发,不知道是在想对策还是乱了阵脚,而他背后被其二哥点名的「齐叔」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喻文州你摆什么谱!当初那些协议文件要不是你让黄少天用各种不入流的手段要挟逼迫,我们会签那玩意?你他妈以为我们吃素的啊!给我这文绉绉地搞什么数据不数据的,我告诉你,赚到手里的钱才是真的!我就算不认什么签字什么文件那又怎么样?我们是混黑道的你以为是开公司啊!来这套!」 「损害蓝雨利益?我告诉你,现在损害蓝雨利益最大的人就他妈是你,是你保着黄少天,要不是黄少天我们下半年的日子能有这么难过?走到哪都他妈感觉有人要冲过来砍我,我混了几十年还没这么窝囊地不敢直接上路过!黄少天脑子一热发疯挑起了几乎半个道上的争端,你说压就压下来了,你几斤几两啊算个屁!」 另一个人站了起来,「是啊!别以为我们真的老煳涂了,你喻文州背地里和黑鹰做过什么交易?难道不是你先卖了蓝雨?」 喻文州像是早知道有人会拿这个说事,端起茶杯四平八稳地安排又几个人给长桌上的人递上又一份文件。 「叔叔伯伯们一直窝在安乐居里待久了,什么都不懂不清楚也没关系。黄少天做的事,是我属意的。半道的风波我还觉得不太够,如果没有这次的事,东南亚线和整个走私业务我可能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真的到手。这是下半年光这两块蓝雨的利润涨幅,还有我原先安排能分给各位长辈的红利。至于黑鹰,黑鹰是什么东西,各位放在眼里,我就未必了。」喻文州话说地毫无波澜,就像是铁定的结果。 不少人看了手上几张纸上的数字,面面相觑,他们一直以为蓝雨走了下坡路,因为不管他们怎么闹事,喻文州都没有阻拦也没有什么话说,像是原本就自顾不暇才任由他们反覆搞小动作,现在看来,喻文州一直都知道手底下人在做什么,不责问不阻拦,就等着最后直接算总帐? 「家主也太不信任我们了,这么重要的事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给我们,只有自己的亲信才知道吧,看来别人说的没错,蓝雨终究成了你喻文州一个人的蓝雨了,当年坤哥在的时候,什么事不是大傢伙坐在一起有商有量地说地,怎么到家主这全是你一人说了算了,从要我签定股协议开始,你就打算着搞专制了。」 「老陈,你还没明白吗?现在早就不是坤哥创立的蓝雨了,喻文州现在给我们看这个你以为是给我们交底?只怕他还有另一个版本的。坤哥的时代早过去了,而且我们一直就对坤哥出事的前因存疑,现在你还看不出来问题吗?我上个月底下兄弟扫一个场的时候抓到个在条子那在逃的逃犯,你们猜他告诉了我个什么秘密?坤哥出车祸那天相撞的四辆车里,就他一个苟命能活下来的,所以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不说你们还想不明白吗!」九章终于开口,讥讽地看着喻文州。 话一出,底下坐着的其他人立刻开始闲言碎语纷纷议论起来, 「坤哥的事已经过去一年了,我跟着坤哥时间最短,谁做老大我都可以,前提条件是得让我有钱赚,有权享,md现在都他们成了喻文州手下挡刀的棋子,他要护着谁就护着谁,其他人的权利地位全交出来了,凭什么!喻文州我话放在这里,我就是不服,一年了,我还是不服!今天大家都在这,你要是不给我们个交代,我就——」 「你就怎么样?!」突然一句厉声打断。 第21章 原本鸡一嘴鸭一嘴的环境里吵地不可开交,吹鬍子瞪眼拍桌子的都是,可突然有人来了这么一句,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言语一滞,到并不是因为被吓到了,毕竟一个个都在道上叫得出名字的,只是这个声音他们太熟悉了,几乎可以确认是谁,问题是这个人在这个阶段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会场外边被他们安排了那么多人手,这人即便认不清形势也没可能进到这里来,所有人开始左右张望,寻找声音的源头,希望不是他们的误听和幻觉。 然而下一秒这两种可能都随着大门被被一脚踹开的动静打破了,在蓝雨面前消失了如此之久的黄少天突然冷着脸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到了喻文州身边, 「家主。」可能因为角度问题,所有人都没发现,黄少天站在喻文州面前的时候都没有眼神对视。 喻文州自从听见他门外那句话的时候,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现下已经恢復了之前不动声色的状态。 黄少天见喻文州不应,也不做耽搁,转身沿着一排排座椅走向其中一人, 黄少天站在那人座位背后,因飙车没带护具,他的手冰凉彻骨,一把卡住那人的下巴说,「你就怎么样?把话说完了,让我看看,你能怎么样。」 被动作羞辱的那人挣扎了一下脖子没有逃出黄少天钳子一样卡着他的手,羞恼之下胳膊一轴人站了起来才脱离了黄少天的手, 「呵,我说了又怎么样?黄少天你倒是敢出来了,你以为你现在还牛逼呢以为坤哥罩着你的时候你做什么都他妈有人憷你谁都怕是吧啊?你把哥几个还有我们手下的盘口祸害成什么样,你以为抽一顿鞭子就够了?老子告诉你,你要是不出现那他妈就是我们找喻文州要说法,你现在出现了,算你命差,想全乎地翻篇?没那么便宜的事!今天肯定连你一块收拾了。」 第49页 黄少天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边冷笑几声一边配合着干巴巴地鼓掌几下,这几声听着就像抽在谁脸上的巴掌, 「可以啊大斌,几个月没见硬气了啊。火卓不在了,你日子过美了还真以为自己牛逼了是吧?我当初抽地你下半身不能自理的时候你要是也能这么硬气不抱着我的腿哭,那我那会儿就能高看你一点。」 黄少天说完停顿了三秒,眼神锐利地看着面前的寸头,突然扬手,啪的一声反手抽了他一耳光,就这一掌把人双脚好端端站立着的大斌直接抽地倒退了半步脚步一错摔在了身后的长桌上,一併打碎了茶盏,温冷的茶叶泼在黑色的桌布上,很快就同流合污看不出印子, 这一耳光抽地大斌持续性耳鸣话都说不出来,甚至生出眩晕和呕吐感,黄少天也没仁慈到打算多给他1秒的缓冲功夫,一把上前一手摁在他的后脑勺上直直地压向了桌上的陶瓷碎片,手下立刻传来了惨叫, 黄少天置若罔闻,诡笑着侧头加了一把劲,「收拾?你他妈也配!」 黄少天一手摁着那人不松劲,同时扭头看向了长桌上所有被电光火石间发生的状况愣在原地或者那些个恶狠狠,阴冷地瞪着他的人,黄少天扬起下巴,短促地咧嘴笑了一声,犹如穷凶极恶地野狼向着猎物露出了森口白牙, 是他曾经在喻坤手下经常的状态。 「我不像家主,会和你们玩什么弯弯绕。我没这个耐心,我就这样大家都知道我疯起来谁都敢动手。今天是蓝雨的大会,按规矩谁都不许带着傢伙来,所以我规劝大家一声,桌面下的东西都收一收,谁敢掏出来,那我谢谢他给我这个机会和由头直接处理了。各位在蓝雨的时间或许有比我长的资歷比我高的,但我黄少天除了家主,谁的面子都不卖。也别和讲我道理,你们当中都是我长辈,认识我最少的也有五六年,你们见过我真地和人讲道理吗?」 黄少天说完直上直下抓着那人的头髮拎了起来看了眼,「哟运气不错,还以为会废一个招子。」说完把人丢回了桌上,扯了桌上一块布擦了擦手然后随意地丢在他头上,「自己止血。」 「前边你们说了半天的东西我不管,谁刚才说坤哥出事有蹊跷的?那天的车队和安保是我负责安排的,谁要把屎盆子趁我不在扣我头上,我要谁的舌头负责那都是轻的。」黄少天说完又扫了一眼其他人, 原本被众人强行摁在喻文州身上的质疑就被他这么生硬又不讲道理地全接到了自己身上。 「你们要为手底下的人讨说法可以啊,我既然来了也没要躲着,我就在这里,你们要家主大义灭亲没问题。」黄少天一扬手,一柄短刀被他重重地插在了桌上入木三分, 就好像刚才说不许亮傢伙的不是他一样,如此直白地告诉所有人,现在状态下的黄少天就是蛮不讲理, 「家主是斯文人,既然你们不和他讲斯文,那我是个疯子是个恶霸是你们口中的恶犬,所以我和你们讲你们习惯的路子。刀就在这,谁要讨说法的直接来,你看我皱不皱眉。」黄少天说完又插了一把刀在边上, 「你们要玩这套大义灭亲举下反上,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满足你们,但是完事儿了别怪我心狠手辣地要你们上行下效!」 不少人看着那两柄冒着冷光的刀, 黄少天看着对面的陈叔,「陈叔,寮国那边的主顾的货质量怎么样?你一口气吞了盘口二十公斤,只说是被水鬼查了船,才毙了两个人当作应付,你这买卖做地很划算啊?你以为把货屯在城北,转了四手再回到你的场子算作被你手底下的人缴获的就没事了,你挺聪明啊。」 「阿狗,你家老母和孩子在加拿大日子过得舒坦吧?怎么能忘记把你老婆也捎带手地送过去呢?光顾着包二奶三奶你也很会享福啊,但是你是不是不知道你老婆手里有你这几年最要命的东西?我怕她一个女人朝不保夕还守不住秘密,所以替你照顾她了,你总得谢谢我吧。不然万一我哪天心情不好了,你说说你联合元吉老婆还是了元吉占了他盘口的事被他原来那群忠心耿耿的弟兄知道了,你能被扒几层皮?」 「还有大元哥,咱们蓝雨是没赌场给你玩尽兴是吧,非要去别人家的地盘赌,一输就是上百万地你挺阔绰啊,这么阔绰怎么刚才还嚷嚷着手下弟兄日子不好过啊!他们知道你拿公司的钱和他们辛辛苦苦收来的帐去补你的高利贷吗!游艇都买了三辆了你倒是很会享受。」 黄少天不知何时摸出了第三柄刀在指尖飞舞,「你们每个人身上都藏了不少龌龊事,哪里来的脸站在这对家主置喙?还要向他讨说法?」 「我他妈看谁敢!」黄少天怒呵一声,手上的刀银光一闪直接射向长桌尾的一个角落,伴随着一声惨叫,之前那个叫阿狗的右手被贯穿钉在了椅背上,一个手机咔哒一声掉在了桌上, 阿狗使劲握着手腕狂叫,黄少天不知是哪里发的劲,长腿一翻人就跳在了桌上,走到了长桌对面正在惨叫拔刀的面前蹲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会场都是信号屏蔽的,阿狗你拿手机做什么?是你的手机没屏蔽是吧?那要用来干嘛,发信号是吗?」黄少天一脚踩碎了手机,左右碾了碾又环顾他人, 「谁和他一样想要发信号的,不妨光明正大地掏出来再试试,我给你们机会。看看你们发不发得出去,发出去了又有没有人敢冲进来。」 第50页 长桌的各个角落有几个人在黄少天居然能这么直接进到这里的时候就预感不妙,眼下听他这么一说,冷汗唰地就全淌了出来。 「真以为我不在一段时间就能乱来了?带那么多人来怎么地今天是要造反吗?蓝雨的家主是你们可以想换就换的?你们有这个本事吗?你们手下的废物有这个本事吗?操」 黄少天噼里啪啦骂完一串,拍了拍裤腿跳下了桌子,又走回了喻文州身边,刚才那会儿把所有都定在原地不敢作为的黄少天对着喻文州张了张口,突然不知道说什么,飞快地咬了咬牙干脆闭了嘴直接安安静静地站到了喻文州身后,看着就像一切是他们两个视线安排好的一样。 喻文州全程不说话,浅笑着看着黄少天刚才闹的全过程,这会儿会场里除了受伤两人发出的声音,连唿吸声都显得微弱, 半分钟后,喻文州突然嘆了口气,轻轻地拍了两下手,立刻从门外进来了好几个服务生和医生打扮的人。向着家主示意后,服务生迅速换了茶杯桌布,医生更是直接,医药箱里什么都有,飞快的给那两个人开始处理伤口。 一切进行地有条不紊,就好像所有的事喻文州早就知道,早做了安排。 等一切收拾停当多余的人退了出去,喻文州才气定神闲地开口, 「原本不想闹得这么难看的,毕竟长辈是长辈,我还是很敬重的。但是今天就这样让大家安全地回去,我对自己也不好交代,我既然坐在这个位子,那说明我也不是什么善人什么慈善家。」 「我还是原来的态度,今天之前的帐面和话我当做没发生。你们重新交帐,我还可以留你们安稳地度过余生,养老也好怎么都好。干了这么多年你们即使现在收手,手上的钱也足够你们好好养老家人平安,何苦非要落下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喻文州微笑着如此说完,身后几个黑西装的人立刻走到长桌的几个角落抓出了几个人,也不给任何说话的余地,直接蒙着嘴就拖出了房间。 喻文州像是没看见一样接着说,「带人来的那几位今天是走不了了,其余的叔叔伯伯不用等他们了,不过如果很有义气和胆气的,也可以留下了我们一起喝茶。」 「其实我一直觉得家人是很重要的,剩下的几位长辈,你们的家眷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吗,你们死了,他们怎么活呢?如果你们出了事,家人一定十分思念和伤心,出于善意,那我可不得送你们团聚吗?」喻文州轻轻吹了下茶叶,抿了一口, 黄少天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喻文州,果然一切喻文州都知道?包括那几个带人来的,手底下的人连指示都不用就抓走了,说明今天这不是对喻文州的鸿门宴,而是喻文州给整个蓝雨所有人设的瓮中捉鳖局。 「蓝雨建立这么久,很多东西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这我知道,但是既然现在我当家,我说了要拔的根系要砍断的枝丫那就铁定是躲不了。我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又怎么敢在叔叔伯伯面前放话呢。」 喻文州从手下手里接过一个控制器,摁了一下,滴滴一声,随即这间屋子里所有人的信号屏蔽都解除了,众人的手机叮叮噹噹响起来, 「各位不妨现在或者回去后看看刚才你们收到的东西,等看完了知道怎么取捨了有了判断了明天再来找我。放心,我暂时没有公开这些内容的打算,每一条都只针对你们个人发送,不过如果有人做了错误的选择,那结果就不一样了。做对选择的人,我既往不咎,之前给你们许诺的红利不变,毕竟对你们来说,打拼一年后实实在在拿到手里的才最要紧。我也希望把蓝雨越做越好。」 喻文州微笑着说,「我提醒一下,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过了明天我就不好说话了。」 「去年,你们的老大哥应烛我就给过一次机会的,对你们我也是很公平的。当初他选错了路,有了这个前车之鑑,我想各位叔伯不会步他的后尘。」 「原想留各位一块吃顿便饭,看来今天也不合适。闹了这么久叔叔伯伯们今天也辛苦,回吧。」喻文州掌心向上,向着门口。 第22章 五六分钟内都没有人动,所有人都在揣测和观察,门外好似若有若无地传来几声悽厉的惨叫,或许是刚才被拖出去的几位的声音,又或许是门内的人因后怕担忧产生的幻听。 先是喻文州用几纸内容摆明了他对各个盘口的底细了如指掌,对他们所作所为都一清二楚只不过不挑明,态度明摆着今天来算帐的。将对手所有的矛盾冲突都勾引出来后再让黄少天突然出现,用他惯用地骇人暴力手段震慑住了蠢蠢欲动要「造反」的几个,甚至明摆着告诉那几个人他们的安排都被他摆平了,加上黄少天手上的秘密和底牌要挟,原本就让大部分人打了退堂鼓,谁都不想招惹从来都扎手的黄少天,然后再有喻文州再次开口假模假样安抚各人,恩威并施地将所有利弊摆在眼前,规劝的同时用他们最难以启齿的辛秘要挟,根本没有给任何人选择的余地还要摆出温和宽容的模样。 太无耻了。也不亏是才当了一年家主就能到这种境界的人。 其实在场的很多人并不是真的对喻文州的掌权和管理有什么想法,毕竟家主的位子怎么也轮不到他们,不过是被几个话事人挑拨拉拢和利益收服后才站的队。真的当自己的性命家人的性命和一时的财利放在眼前,谁会不选好好活着?那几个闹得最凶的权利和地位最大的都被喻文州二话不说就处理了,丝毫没有在担心那几个盘口之后要是再出什么么蛾子的后果,显然喻文州的后招也安排地明明白白,这时候谁还去送死? 第51页 不少人已经明确了不再动二心,毕竟喻文州这一回白纸黑字给他们的红利非常可观,比喻坤那时候的还要客观。谁都不是傻子。 有的人已经打定主意,左右看了看没人动,于是冲着喻文州一弯腰低头,向家主告退后率先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后续的人见有人先走,于是稀稀拉拉地都跟上了。不到一会儿,刚才还人声鼎沸的房间里瞬间就空了,只剩下喻文州和黄少天。 黄少天又等了一会儿,见没人返回,于是去锁了门然后回到了喻文州面前,面无表情地开口, 「家主。」 喻文州站在窗边,回头看他,「你为什么来?」 黄少天料想到喻文州不想看见他,自从他明白过来喻文州早有准备而且十分充分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或许又多此一举,但他不后悔。 「知道家主这里或许有麻烦,我没法待在那里看着,是我私自来打乱了家主的计划安排,我认罚。」 「因为你觉得我处理不了?」 「不敢,但是我不能拿你冒险。」 喻文州微微皱眉,「我让你留在蓝溪阁,逐渐淡出蓝雨,以后蓝溪阁那里就交给你,你不会再因为任何事受伤也不需要一直处于危险。可你今天出现后,一切都要重新安排了。我需要你把喻坤的车祸转到自己身上吗?就算告诉他们就是我做的,难道会对我有多大影响。」 黄少天摇了摇头,坚定地看着喻文州,「家主不需要但我要这么做,至于我,家主不用费心安排了,任何把我藏在人后淡化焦点的安排我都不会再接受了,我不回蓝溪阁也不去任何地方,你在哪我就在哪。」 喻文州面色阴沉,连语调都冰了几度,「你先回去。」喻文州思路飞快,应该还有几种办法可以快速控制即将开始发酵扩散的以黄少天为中心的影响,来得及,只要他再次安排地完全充分……来得及…… 「不。」黄少天斩钉截铁地拒绝。 「我说回去!」喻文州蹙眉,明显是生气了, 「喻文州!」黄少天却也毫不犹豫地沖他吼了回去,一步向前一手抓住喻文州的胳膊, 「我再说一遍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保护,除非你告诉我让我永远消失在你面前,不然休想我再去任何地方。你以前一直问我是不是恨你,如果你让我回去,我才会真的会恨你。我原本想你既然不需要我那我在哪里都无所谓但是现在我知道这不可能!你知道我赶过来的时候外边有多少人等着候着要进来对你下手吗! 我不可能再离开了,就算你不需要我就算你已经不信任我了我也无所谓,我说了要留着我就一定要留着,要不你就让人把我也拖出去!」 喻文州沉着眉目看着黄少天,他怎么可能对黄少天说这辈子都别再出现在他面前,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把这个人一辈子捆在自己身边。但是他不想黄少天再经歷任何上次的危险,只要他在这条道上走下去迟早还会有这样的可能,就算不是为了自己。蓝溪阁是他一手准备的,等真的做成了,那会是最安全的堡垒。信息数据作为武器,他们甚至不需要再身临险地就能掌控所有,他小时候开始一直一直向黄少天许诺的东西他都能给他。 看着黄少天瞪着自己的眼睛布满血丝,他比刚才威慑所有人的时候看起来更激动,喻文州原本还在想对策,可立马皱了皱眉,他突然闻到了不好的气味, 黄少天一直牢牢盯着喻文州,发现被这么抓着领口,喻文州都没有挣扎和下令,反而在一顿之后视线下移,突然伸手使劲抓起黄少天抓着他的那只手,那只手掌被他突然翻开,黄少天这才发现自己虎口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伤,一道伤口卡在虎口处,血还没止住,顺着淌到手腕上,而喻文州的衣领都因为他刚才的动作沾了血迹。 「……操」黄少天懊恼地骂了句,可能是太久没摸刀了,居然什么时候受伤了都不知道,这样没用,喻文州对自己失望真的不是没道理,刚才的坚持突然卸了几分力道, 久久看着黄少天伤口的喻文州看见那伤口时才是真的面色极差,他抓着黄少天手的胳膊用力往回一拉,将黄少天的手直接向上拉到了自己唇边,原本视线紧紧锁在那道伤口上的眼睛倏地一闭,在黄少天不知是疼的还是惊地「嘶」的一声中,双丨丨唇毫不犹豫地贴在了那道伤口处,甚至伸出舌头直接舔在了裂口上, 黄少天的手顿时僵住了,可喻文州也没松手没松口,薄唇轻轻地盖在那道伤口上,舌尖探出顺着那道伤口反覆轻舔,同时一併捲走了多余的渗血,再顺着裂口向下将其他处的血迹也舔丨丨舐干净。 喻文州的眉宇间是压抑的愠怒,可落到唇边动作上竟然温柔如斯, 像是一头小兽垂首在替自己细心地处理伤口一样。 温热的舌尖温度反覆流连在伤口处,带来刺痛和酥麻的同时将黄少天除了那只手连带着整个人都立在了原地动也不敢动。 曾经他们的零距离举动不少,但大多是伴随着剑拔弩张地对峙,意见相左不服抵抗的时候的扼喉,咬颈都算得上是零距离的接触。黄少天多是牴触,生气和压抑暴戾地面对他一直抗拒无法忍受的每一次「过亲密举动」。除了那些,喻文州发作的时候,也有过几次非常罕见的轻浮动作,大多是试探,最多是意识不清时的狎昵,这种情形连调情都算不上,更别说有任何温情了。 第52页 可此时此刻,喻文州在他们应该剑拔弩张再次意见冲撞的时刻,因黄少天的一道伤所做出的举动把一切都化成了暧昧又微妙的气氛, 好像和以前有点相同,但更多是一种全新的冲击。原本在没有明白自己对喻文州原来不是简单地精神寄託,而是包含着更多情愫和依赖后,黄少天无法再对喻文州的任何举动产生厌恶抗拒,也不可能推开他。虽然身体不接受,但他心里已经不会再有把对方的手摺断了的冲动,有很多描述不清的冲动正在甦醒。 是喻文州在舔舐自己的伤口,温热的舌尖轻柔地缠连在自己的手上,连明晃晃的血迹血痕都显得无足轻重,这是他们从没有过的气氛,恍惚间黄少天甚至想要这一刻永远停留,没有什么帮派争斗,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没有家主和下属,甚至没有他们曾经种种不快经歷的记忆。 「文州……」黄少天几乎是下意识地低语, 自从明白自己对喻文州始终有不能言说的情愫后他发现自己更不能强行忽视喻文州的接触,连忽视他的情绪都显得困难。眼下喻文州如此,他只来得及慌乱和悸动,他慌到手掌微微发颤,做不出任何别的反应。 喻文州抓他抓地紧,他抽不回手,也无从挣扎。 偶尔能听见几声舌尖与肌肤相触后发出的音,黄少天的手因为经常玩各种冷兵器,一些位置是生了茧的,尤其是虎口处,可现在他明确感受到被喻文州碰到的皮肤下所有的血管都在沸腾叫嚣。喻文州一开始或许是在舔他的血迹,可后来就想是单纯地在亲吻自己的手,黄少天不敢这么想,他不敢给自己这样的幻想。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一分钟,又或许是十分钟,喻文州的唇终于离开了黄少天的手,但抓着他的手却没有放开,黄少天不知道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喻文州,然后听见喻文州垂着眸,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仿佛嘆息一样地说, 「那就留着吧,哪都别去了。」 第23章 直到喻文州松开了黄少天的手,黄少天才如梦初醒般重新获得了氧气,之前的决然和愤怒早就烟消云散,大脑从混成一团理不出头绪的棉线团变成了一团蒸汽,上升至顶后凝聚成了喻文州三个字。 喻文州已经恢復如常,好像刚才的举动并不意味着什么,在黄少天懵懵懂懂站在原地不知如何的时候突然伸手轻而易举地摘下了黄少天一直塞在右耳里的一个黑色的耳机。 黄少天偏头「诶」了一声,还是没躲过。 喻文州把耳机塞进自己耳朵里,听见那头传来一些低语声,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三个人在压低声音讨论, 「那边为什么没声音了啊?突然没声音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我们要不要想办法……」 「咳咳,景熙,我觉得现在这种时候我们还是装不在或者什么都没听见比较好。」 「是的,我也贊同我们现在装下线比较合适。」 「啊为什么啊?万一是被人偷袭了呢我不放心啊」 「……傻孩子,听我们的,没错的。」 喻文州看了黄少天一眼,对方发现自己和耳机那头几个人的把戏被戳穿,立马转移视线到另一边,喻文州看着黄少天开口,「郑轩。」 耳机那头是三秒钟的安静,然后传来一个颤颤巍巍的响应,「咳咳,老闆好~」 喻文州復又说,「我交代你们的,你们是一句都没听。」 郑轩在那头讪笑了好一会儿,他哪里知道喻文州会这么快就发现黄少天的耳机是他们搞的鬼?这下好了,被抓了现行连遮掩都省了, 「不是啊老闆你听我们解释,你看你走的时候说如果黄少要做危险的事我们必须要拦着是吧,我们也打不过黄少只能想办法帮你们把危险降到最低啊,今天的情况是如果我们不帮他,黄少就会毫无准备地直接杀向你们那边,那不是更危险吗,有我们在这里帮忙,你看还是有点用处的是吧,至于拦着黄少,我们几个怎么做得到啊……所以真不是我们的锅!那什么你们忙你们聊,我保证刚才什么都没听见真的,备份也立马删除!我们忙着呢哈先挂了挂了,老闆辛苦黄少辛苦拜拜!」 郑轩这一熘串说完立马挂了线,就像是怕被转移火力一样。喻文州拿下耳机丢给了黄少天,「你们倒是关系好。」 黄少天嘆了口气,「是我逼着他们的,家主要处罚别找他们。」 喻文州抿了抿唇,「我很喜欢罚你是吗?」 黄少天不知道怎么回,喻文州就又问了,「他们带来的那么多人,你一个人怎么解决的,你叫了谁帮你?」 黄少天脸色僵了半分,但他也不打算瞒喻文州,瞒也瞒不住,喻文州早晚也会知道, 黄少天嘆了口气,「我让阿轩帮我查到了……萧恆的私人联繫方式。」 喻文州回头看着黄少天,他只以为黄少天是找了其他几个人手下的帮忙,没想到居然找的萧恆? 黄少天抿了抿嘴,硬着头皮接着讲,「蓝雨今天这样的情况,不论我找谁借人都不可能借到的,就算真的愿意听我调派不怕万一失败事后遭殃的,这么短时间我要找到没进入屏蔽区域的那么多人也来不及。你之前说,萧恆是以私人的身份入伙的蓝溪阁,还说他可能对黑鹰也没有那么忠心不二,所以我试了一下,毕竟你出了事,对他来说等于损失了很多。」 第53页 「萧恆零散在黑鹰以外的人手不算太多,但用来吓唬住控制住那群废物也足够了,我没打算真的动手,其实只要我带着人出现,应该就能控制住他们,索性他们确实没多少胆气,我一出现大部分人都不反抗了。」 「你答应了萧恆什么?」喻文州语气又低了下去,他猜得没错,萧恆也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帮了黄少天和喻文州这么大的忙总是要讨点好处的,黄少天被喻文州藏起来这么久,要什么情报或者实质性的利益交换显然是不可能,钱这种东西难道黄少天还能比黑鹰当家手上的多吗,所以说到最后,无非是黄少天个人名义答应了萧恆什么, 个人名义。 萧恆曾经当着自己的面问他讨要黄少天,甚至那黄少天作为他的软肋和筹码。喻文州对萧恆一直抱反感也是因为这个。 黄少天抿了抿唇,再次深唿吸了一口,坦言,「我答应萧恆听他驱使一次,不论让我做什么事,不问缘由不计代价不问生死。」 咔嗒。 黄少天听见一声非常明显的捏紧关节的响声,喻文州好像捏碎了那个耳机。他立马低头向喻文州服软,「我没有别的可以和萧恆交换的,但你放心,萧恆现在没说是什么安排,如果实在是很危险的事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黑吃黑无所谓的反正我无耻惯了是吧。萧恆既然肯这次帮我,说明他没有多大敌意,甚至态度可能是比较乐观的,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咳,总之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因为萧恆陷入危险。这件事我会很谨慎我保证。」 喻文州显然对黄少天这么草率地答应萧恆的条件仍旧不满,可今天黄少天的种种作为和现在的情况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对黄少天拿出什么强硬的态度和命令,于是沉默了一会儿说,「无论他提什么要求,你必须第一时间先告诉我。」 无论萧恆打什么算盘,他都可以让对方知道,不要轻易觊觎他的人。 黄少天立马点头答应。 一场风波总算过去,黄少天松了口气后突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喻文州也不做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终于又回到了刚才那种温热又尴尬的境地。黄少天将手背在身后,偷偷动了下拇指,虎口处的伤口现在已经不再渗血只有些许微痛,但缠绕在皮肤表面和记忆里的触感此时又有抽苗发芽的迹象,好在又过了几秒喻文州突然看了黄少天一眼,转身走向了门口,打断了黄少天的胡思乱想,喻文州说,「走吧,回——」 「我不回去!」黄少天厉声强调, 喻文州没理他,「回家。」然后走到门口打开门先走了出去。 黄少天站在原地张了张嘴,趁机伸手留恋地看了眼之前被喻文州抓着的那只手,血口已经干涸,留下一层薄薄的血痂,黄少天放下了手立刻追了上去。 门外终将是他们会一起面对的世界,既如此,那他就义无反顾。 回去的车上喻文州接了好几通电话,说了什么黄少天因为脑子一直在放空所以没听进多少,其实无非是今日变故后的后续安排和汇报,果不其然,喻文州的安排非常详尽,甚至连被他挖掉的几个在蓝雨比重不小的人手之后的上位的人或合併或移权的事宜都早就安排好了。黄少天突然意识到也许今天这种情况在喻文州这根本就不能算是什么风险,他永远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永远不会把自己纳入风险范围里,就算有风险也会被他降到极低。虽然有几次的突发变故,都是因为外在因素,比如自己的失控。 黄少天摇了摇头,只道自己是当局者迷,眼睛只看着喻文州,失了一贯的大局观才会有段这么被动的情形。 回到喻宅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黄少天有点饿,侧头看喻文州一直闭目养神也不知道他饿不饿,到了喻宅下人都走光了的话,是不是得他自己做点吃的垫垫?喻文州今天那么耗神,应该也消耗很大,不知道自己那点水平够不够上得了饭桌……害,管他呢,都解决了他这么久以来最大的心结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正胡思乱想着,两人已经前后脚回到了喻宅。 奇怪的是屋子里灯开地敞亮,黄少天跟着喻文州进了屋惊讶地发现云姨居然还没有走,云姨正在客厅不知道和谁说着什么,见家主回来了快步走了过来问好,又同时看见后边的黄少天,立马脸上挂起了笑,「少天也回来了啊,好久不见都瘦了。」 云姨话一说完,客厅里突然传来突兀的一声瓷器碰撞的声音,黄少天刚想应云姨的热情,可听见这么一声突然警觉起来。 这个点云姨在或许能有所解释比如什么事要和喻文州汇报所以在等家主,可还有其他人那就非常不正常了,喻文州怎么会允许这么晚了有别人还留在喻宅?可看喻文州的样子又好像没有什么异常,黄少天只好先应了云姨一声,跟着喻文州走进了屋内, 穿过门厅,黄少天终于看见了刚才那突兀一声的制造者,坐在会客沙发上的沈亦岚。 或许连黄少天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见到这个人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冷了八度,沈亦岚就是前几天郑轩向自己八卦的那个明明其貌不扬却如今涨势不错的蓝雨背后投资的演艺公司里的小明星,也就是那个「前几天还出入喻宅」的人。所以这么晚这个人出现在喻宅,面前还放着一壶热茶,云姨晚上也留着,就有很好的解释了。 第54页 沈亦岚是喻文州早前就安排今天要过来的。 也不奇怪,喻文州之前每次白天遇到比较需要耗心力有压力的场合和事件,到了晚上就会发作,之前也是他接人送人来给喻文州的,他不在了有别人做这事也不奇怪。 不奇怪…… 黄少天一边这么给喻文州安排理由一边收起了刚才还有些松散着蒸腾起来的「终于又回来了」的轻松情绪。 黄少天面色虽冷,不过这是他对着所有外人一贯的样子他也没打算顾虑别人的情绪,「家主你们继续,不用管我。」说完也不进客厅那边,干脆直接绕了一圈去厨房,打算自己去找点吃的,如果晚上喻文州要办事,那他就回房间或者干错出去遛遛狗。 沈亦岚看见喻文州进门,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向喻文州问候,「老闆。」 别说,这嗓子是真的好听,拍戏或者唱歌都拿得出手。黄少天边走边想,可能就是因为正在胡思乱想,黄少天没有注意到沈亦岚看见跟着喻文州走进来的自己时候表情突然上扬起来随即跟着他离开的步子僵硬了的那半秒, 沈亦岚冲着黄少天离开的方向也恭敬地问候了一声,「黄少。」 黄少天前脚走进厨房,后脚落了一个「恩。」算是听见了。 厨房里已经温着好些菜,应该是云姨准备的,一锅鸡汤咕咕地冒着气泡,香味随着打开盖子的那一刻立马四溢开,可奇怪的很,明明进门前还觉得飢饿无比的黄少天眼下突然不怎么有胃口了,胃感觉直接从上腹部垂到了下腹部里,扯地他胸闷。黄少天开了几个盖子,发现了几个自己爱吃的菜也无兴趣,于是随意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靠在墙边休息,刚好听见外边喻文州说, 「你先回去。」 黄少天拿杯子的手顿了顿, 沈亦岚那边或许是想说什么,不过只空了两秒的功夫,就听见他依旧温和动听地嗓音,「是,老闆,您早点休息。」 说完就是一阵脚步声和关门声。 黄少天放下了水杯,云姨也从外边进来了,热情地问黄少天最近如何,问他怎么瘦地这么明显,同时把温着的菜端上餐盘,说家主让他去外面用餐。 黄少天点了点头跟了出去。 喻文州已经脱了外衣,看见黄少天插着口袋走出来,让他先换衣服去, 看来今天还是要自己留在这的,黄少天心想。 「额,你就让他走了?家主不会是因为我在这所以影响你兴致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我出去晃晃好了,好久没有餵turbo和albert了。」黄少天状作随意地问, 喻文州看了他一眼,没说任何话, 黄少天挑了下眉毛,心道随你,晚上不爽的还不是你,我回去就锁门,看你发作起来怎么找我的茬。 云姨摆好了所有餐,给黄少天和喻文州都盛了一晚热汤,这才告退离开了喻宅,黄少天胃口不佳,用筷子随意地戳着米饭, 「不和胃口?」喻文州问, 黄少天摇了摇头,「没,就是挺久没吃云姨的手艺了,有些不适应。」 喻文州突然理解成了这是一种抱怨,于是说,「接下来你就住在这里,迟早就适应回来了。」 不管如何,这样的话还是令黄少天的胃口稍稍好了点,两个人一边说了点无甚要紧的内容,一边一起吃完了这顿饭。 第24章 用完餐后喻文州问黄少天要不要喝点茶,黄少天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家主自己喝吧,我把这收拾了。」 「会有人收拾的。」 「我想收拾,吃多了有点撑,动动也好。」黄少天说完就很利落地把空碗空盘都垒了起来运到了厨房。 明明有洗碗机和消毒柜,但黄少天突然就很想亲手做,于是挽起袖子开始放水清洗,还没动几个碟子,身边突然挨过来一个人,黄少天侧头,看见了同样正在挽袖子的喻文州, 「家主你进来干吗?」 喻文州挽好了袖子,也非常干脆地拿起脏碗开始清洗,这下把黄少天惊在了原地,「不是……家主你……你也吃饱了撑的 ?」 喻文州看了他一眼,动作没停,轻笑了一声,「我还没问你今天怎么了。以前也不像这么有规矩的。」 黄少天扭过了头,把洗碗布塞进了喻文州手里,「我以前做过的好吧。给别人当小弟的时候,老大吃完了没人收拾就是当小弟收拾的。你又不是,你可没给人当过小弟吧。」 喻文州虽然没给人当过跟班小弟,但从小不是娇生惯养的少爷,他同样和黄少天一样是吃着苦长大的,进到那个小院前也是同样不好受的一段童年。 「跟我说说你以前怎么给人当小弟的,也像现在一样对着家主动不动就拽胳膊拎衣领耍混蛋的吗?」喻文州绕开了那段接着打趣。 眼下的气氛有些过于好了,手边是温热到令毛孔舒张放松的热水,鼻息间是洗涤剂的清香,身边是胳膊擦着胳膊偶尔接触的喻文州,他们说着不那么动辄血腥的内容,只是一些往事,就连语气都那么熟悉,好像回到了曾经互相依靠着支撑过的那段时光。 黄少天抿了抿唇,给喻文州手里的碗又挤了点洗涤剂,「你不是见过吗?跟在别人后边看别人眼色,老大皱眉了我们就冲上去骂街,老大捏拳了我们就抄傢伙上去干架,老大气势上弱了我们就俯首帖耳送到别的老大面前给人家抽给人家消气赔礼。回到自己地盘就是老资歷地整自己手下的消遣,中资歷的欺负新来的,新来的默默忍受第二天上街找倒霉蛋撒晦气。可没意思了。」 第55页 喻文州接过了黄少天手里的碗沖水,「你呢,你受过很多气吗?我在的那段日子见到你的机会也不多,我走以后你的事就更不知道了。但我想你这个脾气应该受不到多少气。」 黄少天垂了下眸,突然笑了下,「确实,能给我气受的没几个,毕竟我从一开始就挺野的,手下每个数,出了名的狠。混黑道的底层其实就是比谁比谁狠,就不会被多欺负,找准时机往上爬,爬到了被老大看中的位子,那就没别人能让你看颜色了,最后还可能自己做老大。」 「你身上的伤,也都是那么来的。」喻文州问, 「你知道的啊。早就没事了。要在喻坤手下做好,还不被抓到把柄,我不能给他露出任何好拿捏的地方。」黄少天说地轻松,可他们都知道,那段日子一点都不轻松。 喻文州的动作停顿了一会儿, 「我下手早了。你身上的伤,我应该让他都还回来的。」喻文州的语气突然有点冷,他有些后悔自己还是太草率地要报仇,他应该留着喻坤的命不断折磨他还要让他看着蓝雨一步步被自己蚕食殆尽成为丧家犬和过街老鼠,只压成肉饼这种死法太便宜他了。 「人死了就死了。你自己也说过,在这道混,看得开和看不开都是度。我和你一样恨他,但既然人都化成黄土了,就不用再为他浪费任何情绪了。」黄少天若有所思地说着,手上动作不停,偏巧就一不留神抓在了喻文州的手上,喻文州似乎还沉浸在对喻坤的厌恨里,被黄少天这么抓住了手也没动静, 洗涤剂的味道,热水的沖刷,喻文州的体温还有难得共同回忆过去的氛围,黄少天有些百感交集,自从离开了那个小院子,他何时还有机会这样和喻文州有过这么平淡的日常氛围,他不想喻坤的事坏了喻文州的情绪和他的情绪。 黄少天大胆地捏了捏喻文州的掌心,因为湿水和泡沫的缘故,两个人的皮肤接触滑腻又柔软。 「现在好很多了,你回来之后我再也没有做过我不乐意的事,更别提为了那些令人恼火的玩意儿受伤。其实你不早点干掉他,我应该也会为了你尽快动手的,你抢在我前面到是凑巧了。我们不说这些了吧也不是什么值得去想的,你那边的碗都是沖干净的吗?沖干净递给我,我丢消毒柜里去。」 喻文州深深地看了眼正在归置洗涤剂和洗碗布的黄少天,然后递上了沖洗干净的碗碟,黄少天一一放进了消毒柜,柜门合上后才轻松地舒展了一下肩膀,长嘆一声, 「好久没做这种事了,干个家务都干出回忆感了。」 「家务」一词出口,黄少天自己都愣住了,家这个概念他是没有的,他只有住的地方和停留的地方,既没有家又怎么能叫家务……但黄少天没有更改措辞的机会,他的后背突然被一个温暖的胸口贴住,是喻文州从背后揽过了黄少天,下巴搁在了他的肩上, 这是今天第三个他和喻文州的亲密接触了。 先是喻文州舔吻他的手掌,后是两个人一起吃饭还洗了碗,现在是被喻文州后背拥抱在怀里。一切好像做梦一样, 黄少天发现自己的一颗心脏开始失控般疯狂跳动,这是在他这么久以来即便在最最最恶劣的环境境地下都不会这样失控的情况。他不知道喻文州为什么会亲他的手掌,为什么会和自己一起洗碗干活,为什么要抱自己,是一时兴起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把自己当做他的所有物,所以偶尔表示占有或者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了,也许对其他人也可以,比如刚走的沈亦岚。但这些都不妨碍他的心疯狂跳动。 好多不该有的疑问就在嘴边,好多不能有的期待也唿之欲出,被黄少天紧紧咬着下唇生生忍住了。 黄少天一动不动地任由喻文州抱着自己,在确定心跳声不会因为自己的开口而暴露后隐藏着所有情绪轻声问, 「家主?你……」 喻文州抱着黄少天,好像是偏了一下头,鼻尖碰到了黄少天脖颈上的发梢,唿吸气息也擦过他的后颈,他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气声问道,「我以前答应过你,把你应得的都给你,你还记得吗?」 黄少天顿了顿,点头,这句话几乎刻在他和喻文州所有的回忆里,小时候坐在矮矮的墙头上的时候这样说,后来在蓝雨的时候互相承诺着这样说,甚至在噩梦一样的那天,喻文州用自己和他的血洗过这句誓言, 喻文州的手搂紧了点,「我很快就能做到了。」 黄少天伸手覆盖在了喻文州的手背上,如同曾经承诺过的一样,「恩,你想要的我也会全力帮你。」 黄少天不知道自己的心跳声有没有通过后背悄悄传达到喻文州那边,只知道或许再有一会儿他的心可能会跳出来了。 良久,喻文州捏了捏黄少天的胳膊,头埋在他的颈窝动了动,喃喃自语一样地说, 「能再叫我一声哥哥吗,就像小时候一样,我一直想再听一次。不要叫家主,也不要叫我名字。」 这句要求说地轻地像是怕被听见一样,可黄少天的全身细胞都用来感受喻文州的存在又怎会缺漏这句,喻文州曾经也这么要求过他,只是每一次他们都不是在吵架就是闹别扭,黄少天永远是生硬地喊他家主或者名字,直白地拒绝。 小时候他曾经玩笑一样地叫过喻文州哥哥,说他们被困在一起是难兄难弟,但他没有任何一次躲在喻文州身后过。这个称唿当初就没有什么实际含义其实统共也没叫过几次。儿时自顾不暇,那时随口叫的「哥哥」大多是在嘲讽自己和喻文州的命运,哪成想后来他被喻坤认成了干儿子,居然真和喻文州牵连上了一层非亲非故的关系。以至于他更抗拒曾经喻文州要求他那么叫自己的指令。 第56页 但这一回不管在时间,地点,还是两个人的情形上,又和以往都不一样,黄少天抿了抿唇,低着头半晌张口, 「哥哥。」 第25章 喻文州在后边的宴会厅里和省里各种部部长吃饭,黄少天站在门口靠着墙抽菸,觉得这日子真是有意思,黑道老大和财政部长,信息部长,社会安全机要员居然安安稳稳地坐在一张檯面上吃饭,表面上是什么什么公司的老闆,在座的谁不知道喻文州是蓝雨的当家?要是里面再来个警司那可就更有意思了,所谓招摇过市,说的就是喻文州现在这样吧? 只是为了给蓝溪阁铺路,喻文州的路子都能搭到这个地步,也看得出喻文州的野心和决心了。黄少天的耳机里一直有人汇报酒店出入口和街区的东西,一有不利于他们的风吹草动黄少天就会进去带走喻文州,不过好在因为里边坐着的人物都举足轻重,所以尽管谁都有可能想一举灭了喻文州,但没人会轻举妄动。 一顿饭吃到现在也有快一个多小时了,黄少天听着里边闹腾的声音,隐约有些担心喻文州的胃扛不扛得住,他离开房间前看见备菜间的地上放着一箱白酒。他不知道喻文州的酒量如何,他甚至没见过喻文州喝酒。 黄少天让其他人接着盯着情况,自己在楼层里晃悠检查。刚走到外层入口处,电梯门就突然开了,黄少天自然警惕地望过去,没成想看见的竟然是上周从喻宅里匆忙离开的沈亦岚。沈亦岚今天装扮的很好看,面色红润应该是刚应酬完。 黄少天皱了皱眉,叼着烟看着这个看见自己居然不跑反而向他迎面走来的人。 沈亦岚走来的时候脚步仓促,眼睛睁地很大,唿吸略微急促,刚才看见自己出现在这并没有任何惊吓失措,显然他出现在这层不是偶然路过,而是专门赶来的。 「黄少。」沈亦岚走到了黄少天面前,向他问好。 黄少天直接开门见山,「你怎么在这?」 沈亦岚左右看了看,没有旁人,「经纪人安排了我陪几个投资方制片人吃饭,回去的时候在停车场看见了……看见了老闆的车,就猜你……和老闆应该在这,我就上来看看,想着能遇见最好,遇不到我就走了。」 能遇见最好? 原来是来见喻文州的,黄少天眯了眯眼,「那你走吧。家主现在应该没空见你。你毕竟是个公众人物,在外边久了被人拍到会影响家主。」 沈亦岚低了低头,「我不会影响老闆的,我也不会声张的。其实经纪人没给我多久时间,我只是想来看看,看到你就好了。」 黄少天总觉得沈亦岚的神情十分奇怪,似乎很紧张又很兴奋,手指纠结地捏着衣角,眼神也闪躲不敢看自己,大多低着头有些侷促,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何必如此?一看就是很有问题。 「草。」黄少天暗骂了一声,看走廊和门厅这没有别人,一把扯过沈亦岚的胳膊就近拖进一间没有人的房间一把掐住了沈亦岚的喉咙恶狠狠地盯着他, 「说,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没事只看一眼是什么鬼话你打什么算盘呢?眼神飘忽说话没有逻辑小动作明显透露出紧张,你他妈不会是出卖家主吧,你要是真敢,我现在就片了你。」 沈亦岚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黄少天,因为被扼住咽喉唿吸受阻眼眶里很快蓄起了水汽,这么一看还真是演戏的料子,沈亦岚抓住黄少天的手却没有使劲掰,微微地挣扎着摇头,看着十分楚楚可怜, 「没有,真的没有……我只是……很想见……咳咳」 黄少天皱眉,手上加力, 「咳咳,黄少,我……一直很喜欢你。」沈亦岚的手指在黄少天的胳膊上抓出红痕,艰难地说出了憋在他心里很久的话,人才松了一口一样,任由黄少天掐着他的脖子,好像就这样被黄少天掐死也心甘情愿。眼中蓄着的水汽几乎要滴落眼尾, 而黄少天却是真的始料未及,他惊讶地松开了沈亦岚,铁着脸看着他,「你在瞎说什么?」 沈亦岚舒了几口气,因为终于说出了心里话,终于不用再掩饰不用再遮掩,他稍稍站直了看着黄少天,自嘲地摇头笑了笑,「对不起黄少,但是我没有骗你……我是喜欢你。」 「我知道我们都是老闆的人,既然被老闆挑中,不应该有别的心思,但是你对我真的太不一样了。我……我以前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确实是想走捷径才会在你第一次过来公司的时候答应跟你走,可是后来我就……就后悔了。因为我喜欢上你了。你是唯一一个看我难过会给我毯子和热茶的人,或许在你眼里我只是随便谁,但就因为你没有把我看做低人一等的那种货色,我才特别感激你。你以前和我说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没什么好怨恨的,你说的不错,只是我还是会难过。」 「每次跟着你去见老闆,我一边高兴能见到你,一边难过你只是接送我把我送到别人身边。你眼里没有我。」 「前段时间,老闆他叫我去……我每次都以为能见到你,我很久没见你了……很担心你。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直到那天在老闆家看到你,你瘦了好多。」 「我想过了,我今天上来如果能碰到老闆,我就告诉他,我以后不想再……就算他封杀我,或者杀了我,我都不想再继续了。我知道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也不会和我在一起,我的喜欢在你眼里是莫名其妙,但是我还是想重新来过。或许你会愿意有一天能不再这么危险地生活的时候能想到我,可能是我异想天开,我知道我说出来其实也就是失去了再见你的机会,但……就像当初你跟我说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沈亦岚看着黄少天说了很多,字字句句落在黄少天眼里都不用分辨就能知道说的是真心实意的话,可黄少天还是没法理解,这怎么可能? 第57页 他一直以为沈亦岚和喻文州…… 沈亦岚喜欢自己? 他不理解。 「操,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家主的人你说你喜欢我?你疯了啊草」黄少天往后退了一步,他身上有无数个令人望而生怯的点,他的名字在道上令人闻风丧胆,他心尖唯一一点最本真的可以算得上是善的感情都倾注在喻文州身上,这样的自己会被人喜欢?居然还是被喻文州养着的人?那他成什么了? 黄少天捏了捏拳侧过头,冷着脸说,「你不愿意跟着家主这件事我替你转达,其他的话我劝你烂在心里谁都不要说,不然可能保不住命。出了这道门,之前所有和家主有关的事都给我忘了,一个字都不许对第三个人讲。」 沈亦岚低着头,轻轻地恩了一声。 黄少天往门口走了一步,「至于你最后说的那些,是,谁都没有错。所以继续走什么样的路也是我的选择。」 「你好自为之。」 沈亦岚好像想哭但又被他给忍住了。就在黄少天要开门离开前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住了黄少天的胳膊,「等等!我还有最后一句话!」 黄少天瞪了他一眼,让他松手,沈亦岚松开了手,还是开口, 「黄少你小心老闆……」 「你说什么!」黄少天厉声看他, 沈亦岚咬了咬下唇,下定决心一样,「你知不知道,老闆每次叫我去之后……」 黄少天恍惚地回到喻文州他们厅外的时候听见里边还在闹腾,他抽了自己几下调整回了表情从侧门进去,到了尾声的时候,一整张大圆台面都不是正儿八经地坐着,三三两两喝饱了喝开了勾肩搭背气若洪钟地在说各自的事,黄少天进去的时候看见喻文州正和另一个谁站在窗边交谈,喻文州看起来还好,身正挺拔,剩下一个似乎有点上脸,说话的时候偶尔伴随着几下并没有意义的肢体动作,喻文州偶尔说几句,整个人四平八稳地。 黄少天不知道该不该过去,于是走到了喻文州的视线范围内,看见黄少天进来了,喻文州伸手招他过去, 「你的事我会让他去办,三天给你答覆。」喻文州说, 那个人看了黄少天一眼,酒足后眼睛有些外凸,一上一下地看黄少天,说实话,别人这么打量自己黄少天一定要他好看,不过现在跟在喻文州身边,他端地非常正。 那人说,「哈,那我相信你。放心,等搞定了我的事,喻总刚才说的那些我都可以帮忙一定办妥了。哈哈哈哈走,我们再喝一圈去。」 …… 又是陆陆续续的半个小时刻意落在最后等所有人都离开,黄少天转头看向安安静静靠坐在宴客厅边上的小沙发里的喻文州,许是因为旁人都走了,再不用端着,喻文州垂着头看不清他的眉眼和表情,肩线也没有刚才那么挺拔,黄少天走了过去,发现喻文州几乎是人背整个躺靠在沙发里,宴会厅的灯光打地亮堂,却照不出喻文州脸上任何饮酒过量后的红晕,只有隐藏在衣领下的皮肤还有后颈可以瞧出端倪, 喻文州还是醉了。 布菜间地上那箱酒已经空了,不说求人办事,今天这样的场合就是为了搭路子也得给足所有人面子,整一个桌,唯一会因为身份而被人指摘的就是喻文州,毕竟他的背景和诉求摆在那。众矢之的的他又怎么能有所保留?黄少天不知道喻文州酒量几何,他一开始的担心和忧惧在半个小时前被沈亦岚的话搅成一团乱麻。 「家主,走吧。」黄少天躬身向喻文州,喻文州没说话。黄少天后半场的心绪一直飘忽着,眼下也没能收拾好情绪,所以没等喻文州给回应或者反馈,人半蹲些许伸手胳膊一抓一揽,就要把喻文州架着扶起来,哪成想喻文州这会儿有了回应了,他抓着黄少天的肩膀往下一沉,黄少天触不及防的被他拉着单膝支撑着才没摔回沙发上, 「你刚才见了谁?」喻文州半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黄少天,眼神有些空, 黄少天没说话,还想把喻文州拉起来, 「见了谁?这是怎么来的?」喻文州又不罢休地问了一句,看见了黄少天胳膊上的抓痕竟然有些急躁, 黄少天皱着眉,「遇到个熟人,说了几句。」 「你身上都是陌生的味道。」喻文州晃了晃脑袋,还是被黄少天架着站了起来。 架起来了才是真的确信喻文州醉了,几乎半边的力气都压在他的肩膀上,这哪里是喻文州会做的事?好像是反应过来身边的黄少天是要带他回去,喻文州侧头,酒气扑面而来,「去哪。」 黄少天默不作声,喻文州又重复念了几句,被黄少天架着送进了早候在门口的车里。 第26章 见多了各式各样人的醉态,喻文州不管有没有喝多,现在的样子也比印象里大多数人看起来在正常,喝了酒不能吹风,车窗只留了一小条缝,路程到一半喻文州睁开了一直闭目休息的眼睛,稍微坐正了点, 「醒了?」黄少天坐在他边上, 喻文州摇了摇头,可能是头晕又重新靠在了后边, 「有必要吗?和这些人喝了多少?我们和他们就不是一路人,他们未必会真的放水。」黄少天说, 「你喝酒还挺奇怪的,不上脸也不撒酒疯,之前我进去的时候,一个个都和关公一样,就你独树一帜鹤立鸡群,大概就是看你一点都不显醉态别人才会使劲灌你。而且看你有求于人不会和他们翻脸这帮子人才蹬鼻子上脸的。你酒力到底怎么样啊,胃撑不撑得住?草以后有这个事我帮你喝,我虽然也没很能喝但应该比你好点。」黄少天全程皱着眉面色不佳,而喻文州又不漏几个字出来,黄少天本就有心事,车厢里就这么沉默下去了, 第58页 车到了喻宅,黄少天伸手虚探了下喻文州额头,一小道车窗缝万一身体状态不好都有可能发烧,不过好在没什么问题,黄少天下了车,绕到了喻文州一侧打开车门,二话不说就又要伸手把喻文州扶出车,手伸到半空被喻文州啪地一把抓住手腕,一道锐利地视线停在交握的位置, 「是我!」黄少天叫了一声,喻文州视线又停留了几秒,这才松开了手,自己走下了车,看着已经酒醒了。 下午,喻宅门口的庭院里有几个园丁在修建绿植,门厅里已经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家僕见到两人回来一一躬身问候,喻文州一言不发地往里走。一个应该是新来没多久的家僕今天是第一回 在喻宅里见到家主和黄少天,应该是有些紧张,端着两杯沏好的茶要端给喻文州,第一杯放在桌上的时候已经晃地几乎漏出一些,第二杯要搁在另一边的时候终于是在几番抖晃下,茶盏打翻在玉嵌檯面上,发出刺耳突兀的碰撞声,热茶泼了一桌。 刺耳的瓷器碰撞声像是一道骇人的信号,直直地刺向原本就面目阴晴不定坐在那的喻文州耳里,喻文州垂着的眼神瞬间变得可怖,僕人一边道歉一边慌张地擦着桌子,给家主道歉给黄少天道歉,黄少天倒是还好,他根本就没坐下来,茶水打翻了也不是大事也烫不着他,别人或许没注意到以为是个小事,可喻文州的表情一变立马就像个警钟一样让黄少天感觉到不对劲,黄少天看向室外, 外边天都没暗,这才下午啊,喻文州不会是发作了吧? 「出去。」喻文州的声音突然响起,低沉到阴冷, 那个家僕别说今天第一次见家主,这辈子都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语气,其他前辈都说蓝雨家主样貌声音都是绝佳,人也绅士讲道理,可她只是翻了个小错,家主的眼神怎会如此骇人?像是要活吃了人一样! 云姨作为喻宅里最资深的下人,被其他人通知后立马从别处赶来,将犯错的人拉倒自己身后,然后连番道歉, 「滚出去。」 喻文州齿缝里漏出几个字,云姨虽然是个下人但一直在喻宅伺候,她都没被这样对待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黄少天却已经知道不妙于是立马跨步挡在喻文州身前,反手握住喻文州一侧肩膀又对着云姨开口,「家主今天累了,不想看见那么多人,今天就到这。」 云姨抬头试探性地看向黄少天,黄少天用口型飞快地丢出两个字:快走。 家里的旁人很快就都离开了,一切终于安静了下来,只有桌面上还有些茶香余味,黄少天转过身,轻轻松开了抓在喻文州肩膀上的手,尽量放缓自己的唿吸,慢慢地放低自己的上身直到和喻文州在同一平面, 「文州。」黄少天喊了他一声,喻文州侧头看向黄少天, 「这才下午,你是不是因为喝多了所以有些情绪不好,要不去睡一会儿,我让他们都走了。」 喻文州点点头声音依旧低沉,「你也走。」 黄少天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喻文州一个人,但知道这时候怎么都应该顺着他,想着他可以先出去然后再想办法翻进来,albert和turbo不至于会咬他,于是先嗯了一声点头慢慢站了起来往外走,可人还没往外走几步,多年训练而来的危机意识令他全身感知警铃大作,他几乎下意识地侧过身向旁一偏才躲过了身后紧随而来的攻击。 到底是还没有离开茶几附近,黄少天光是躲开喻文州突然的出手已经退到了边缘,再要有所抵挡已经没有了空间余裕,胳膊被铁钳一样紧紧抓着一掰扯,天旋地转又是几声巨响,黄少天背朝下被喻文州摁在了茶桌上,后背好像撞在了什么玩意儿上搁地他后背生疼, 「卧槽」黄少天皱着眉骂了一句,又不能还手不能让喻文州摔下去,只好尽力保持自己的平衡还要想着拉开喻文州,居然是处处受制的境地。 「文州!」黄少天看着喻文州低喝一声,没能叫醒喻文州,一双殷红的唇倒是映入喻文州眼里, 喻文州唿吸有点急促,压着黄少天手指点在了他的下唇,这回什么话都没说也没给黄少天开口骂人的机会,甫一低头直接咬在了黄少天嘴上,血腥味很快瀰漫开, 「唔!」 喻文州犯病的时候动手会没有准头,也不如平常那样自持克制,甚至是情绪堆积后的触底反弹一样,人会变得敏感,态度强硬还具有强攻击性,并且对黄少天表现出非常直观和危险的高占有欲。黄少天曾经庆幸过喻文州是一个把克制和忍耐藏在骨子里的人,即便发作起来到了最后都有一道不能跨越的界限,即便强烈地表现出对黄少天占有欲,掐过脖子,阻断唿吸,压迫肢体,可从来不会跨过黄少天不能承受的那道线。而今天,酒精的作用下不仅让喻文州情绪过早爆发,甚至连克制这个本能都偃旗息鼓了! 被吻过手掌后黄少天已经意识到他对喻文州的亲密接触已经不再抗拒,或许说是在被困的时候意识到他对喻文州的感情后原先那种对过亲密举动的排斥和牴触就为喻文州打开了一道缝,只是他自己不清楚。 现下被喻文州如此粗暴地摁在杂乱的桌面毫无章法地吻,黄少天推开也不是,接受也不能,处境尴尬地两只手都无处安排, 「别走。」喻文州咬着黄少天的下颚齿缝间漏出两个字,黄少天为之一颤,他原本就不会放任现在的喻文州不管,但一句「别走」的要求从喻文州口中说出来,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第59页 黄少天动了动下脖子,像是妥协一样地松开了身上的劲,他一生钢筋铁骨令所有人闻风丧胆,睡着的时候都有可能突然暴起捏断偷袭的敌人,而此刻他卸下了所有的抵抗,用这辈子最包容地姿态和柔软搂住了喻文州,明明被侵犯压迫的是自己,他却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抱住了央求他别离开的人,黄少天的手掌贴着喻文州的背,慢慢地收紧,用他一生仅有的温柔接纳着现在这个疯狂又脆弱的喻文州, 嘴唇破皮了,有些疼,脖子附近也火辣辣地,不知道喻文州牙口是不是太好了,漫长的二十分钟过去了,身上的人好像转为安静,除了一双胳膊依旧牢牢地摁着黄少天,此外也只一下又一下慢慢地吻黄少天脖颈附近的红痕,黄少天推测是今天这次算是过去了。 「咳咳……文州。」黄少天感觉自己腿麻了,就快抽筋了,只好轻轻拍了拍喻文州,「我腿疼。」 黄少天刚一说话,喻文州就像是个不愿听讲的小孩,头使劲抵在黄少天肩窝上一动不动,直到黄少天说腿疼,他才如梦初醒地挣了一下,随后撑起自己站在了原地。 黄少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把自己撑起来,向下拉了一下衣领低头看见喻文州的罪证,对他扯了个不怎么好看的笑脸,「这回算是好了?」 喻文州不说话,视线停留在没能被衣领遮住的他留下的痕迹上,黄少天觉得这道视线像是要把他的皮肤烫穿一样。 「还好还好现在没事,差点差点就抽筋了。」黄少天站了起来拍了拍小腿,走到了喻文州面前,故作轻松地想要遮掩刚才的一切,「以后是不能让你喝酒了,一喝酒这才几点你就发作,还好是在家里,在外边你要这样我可就惨了。嘶……你好点了没?」 喻文州没有说话,黄少天脖子上的痕迹扎在他的眼里好像一个个丑陋的烙印,喻文州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没有理黄少天的话,转身上楼,然后说, 「去带个人过来,晚上你先回去。」 黄少天原本还装作没事的摆手顿时僵在原地,巨大的低落和沮丧如山海般倾压而来,砸地黄少天一阵眼冒金星。喻文州并没有恢復,他只是因为自己拖延了时间缓和了一点才稍稍找回了点理智,他仍旧需要发泄,而他习惯的发泄口就是…… 「操。」黄少天低声咒骂了一声,三步并两步地追上了楼然后一脚踹开了喻文州卧室的门,刚进门的喻文州显然没料到黄少天会上楼甚至会踹门,他惊讶地转头然后冷着眉目,「出去。」 黄少天瞪着眼睛走到他面前切齿地说,「我不出去,你不是要人吗?我就在这里!」 喻文州沉了眼再次下令,「滚出去,我说了带个人过来。」 黄少天冷笑了一声,又一步几乎把自己贴在喻文州面前,「带个人?带谁?这回你想要什么样子的?是深色瞳的还是长虎牙的,是会叫你哥哥的还是会哭的?你既然要的是我,你还要我带谁过来?我他妈就在这里,你既然要,就找我!」 喻文州皱眉看着黄少天,黄少天发现他居然在咬牙, 「我之前就是太蠢了,你说什么我都照办,一点多余的想法都没有。摆在眼前的东西我他妈都要别人告诉我才知道。我喜欢你我都要藏在心尖上不敢告诉任何人甚至对你我都不敢承认就怕会触到我们之间任何不能碰的点,那件事是我们的噩梦提都不能提,难道你要靠着这样永远过一辈子?我也要一辈子这样像个傻子一样永远看着你折磨自己还一併折磨我?」 「我今天哪里都不去,不管你要的是谁我都不可能让他站着走进这个门。我就在这里,你要做就找我。要不你就发疯弄死我再弄死自己。」黄少天说完手一扬一挥就扯下了身上的上衣丢在地上, 从黄少天开始说找他那句起喻文州就死死地看着黄少天不知道在想什么,黄少天话说完了表完态了,喻文州沉默了好久突然一刻垂了眼背过了身,他低着头后退了几步,肉眼可见步履虚浮,就像是承受着难以承受的痛苦又被抽走了气力,「出去吧少天……求你,出去吧。」 喻文州微微摇着头,声音都有些发抖。 黄少天站在他背后看着,只觉得心痛极了,比任何时候都疼。他几步追到喻文州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强行让喻文州看着自己,可能他都没意识到他们的手都在发抖,曾经的梦魇十几年来折磨着两个人,痛苦永远是一加一大于二。 「你刚才让我别走,我听了留下了。我既然选择留下,今天就不会再留你一个人承受。」 黄少天说完,扯开了喻文州的袖子一把推了上去露出了喻文州的胳膊,喻文州和黄少天不同,几乎不向外裸露他的身体,短袖也鲜少穿,所以他的皮肤看起来比黄少天白一些。黄少天掀起的袖子下他向着身体内侧的胳膊皮肤上,有几道浅浅的还没来得及消去的疤。 黄少天唿吸一滞,沈亦岚跟他说的时候他只觉得难以置信,可亲眼看见的时候才觉得什么是真正的窒息。沈亦岚说的那些刀伤看来是已经好全了找不出痕迹了,因为现在这些痕迹不是刀伤不是锐器伤,现在这些疤痕是电击灼伤留下的,三个接触面规则,周围的皮肤整洁。 全都是自伤。 喻文州想把胳膊收回去,可他自从黄少天踹门进来开始就陷入巨大的动摇和矛盾,根本拗不过黄少天,黄少天另一只手发抖着小心翼翼地触碰到那三处圆点,明知已经癒合不会再痛,可他还是万分小心,手指发抖着摸到了些微的凸起轻轻摩挲,就像喻文州曾经摸到他小腹侧的那道刀伤一样小心翼翼。 第60页 黄少天不能理解喻文州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他能把心狠贯彻地更深一点,那就不要对当初的事这么介怀甚至到了自残的地步。如果他真的过不去那道坎,又为什么一次一次从别人的身上寻找自己的影子。 黄少天捧起喻文州的脸,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神情,一定十分痛苦,因为他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言语,「你想要我我就在这里,不要再对着别人叫我的名字,不要看着别人不要抱别人不要让他们伤害你也不要伤害你自己。就像我一样,能伤害我的只有你,那能伤害你的,也只有我。当年的事我说过我不恨你,我是放不下但它现在对我已经不构成什么了,文州,我虽然恨但是我不能让自己只记得痛苦。所以如果你恨自己你过不去,你就告诉我,我和你一起担着,这不是一个人的错,更不是你的错。你为了我惩罚自己吗?可我更心痛你,我宁愿你发泄给我,我们谁都过不去那件事,但我们一起承担一起接受,可以吗?」 「看着我文州,看着我。」黄少天忍着巨大的心痛要求喻文州回应自己, 喻文州从没有一刻比现在还脆弱敏感,黄少天就站在自己面前,要求自己的回应,可把他们变成这样的始作俑者是谁……是当初那个下药的人吗?是已经化为白骨的喻坤吗?还是当初无能为力的他自己? 「看着我喻文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就在这里,你看着我!」黄少天扬声, 「……」 「也不等你答覆了。不管你想不想,我想做。」黄少天斩钉截铁地说,随即看见了喻文州眼里的难以置信, 「我不想我们永远是现在这个样子,我想做,你呢?今天没有别人,没有什么替代品,只有我在这里,你想和我做吗?」 喻文州侧过头,他知道自己的病症在哪,知道源头是什么,知道不管找谁都是饮鸩止渴,他渴望的只有黄少天,但这是他曾经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能拥有的,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想要黄少天说不会离开自己,信任自己永远跟着自己说不背叛他说只属于他,好像这样他就能得到一点点解脱和安慰。 自从黄少天进这扇门的那刻起他全身的神经和血液都发出疯狂的信号,想要拥有黄少天。不管是发作还是没发作,他对黄少天就像正在戒毒的瘾君子面对海洛因,他碰不了但克制不住地疯狂想要去碰,而一旦沾上只会万劫不復。 「想。」喻文州闭上了眼,点头。 黄少天送了一口气,突然笑了笑,「那好。」 第27章 身陷柔软的大床,黄少天的身体却从头到脚僵硬地犹如一块木板,当喻文州把他抱到床上覆上来的那刻,他承认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初的片段,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接受,就算那个说「来上我」的人是他自己,可真的被喻文州拉到了床上,他的身体还是不可控制的先于他的理智重溯起了曾经。 喻文州这个时候比谁都敏感敏锐,黄少天身体如此僵硬他自然是知道,双腿跪在黄少天身侧,甚至都没有和黄少天贴近多少喻文州就把自己撑开了, 「算了,你出去吧。」喻文州说, 黄少天突然紧闭双眼,攥住了床被,「不,你来。」 喻文州看着黄少天的样子皱眉,「这样有什么意义?你想看我再疯一回再逼迫你一次?」 黄少天睁开眼睛,跟着坐了起来,无声地深唿吸了会儿,抬头对着喻文州苦笑了一下,「抱歉,我心里做好了准备我也愿意,但我身体记忆还在,这个我……我控制不了。」 喻文州没有说话,眼中的光黯了下去,正要翻身下去的时候又被黄少天拉住了,黄少天笑地看起来有些尴尬,但眼中却很坚定,「我不太会,但我来主动或许会好点。」 黄少天不肯放开喻文州的胳膊,几乎是孤注一掷地闭上眼,凑过上身勐地吻上了喻文州,和之前被喻文州压倒在茶桌上的亲吻相比,这一回的亲吻显得格外生疏,两人的双唇紧贴十来秒后黄少天才想起来伸舌头,而喻文州居然也保持住了整整十多秒的震惊,楞楞的任由黄少天以蹩脚生疏的角度将他的舌头伸进自己的领域,舌尖相触的那一瞬间,喻文州几乎抖了一下,连瞳孔都微微收缩了几分,他现在是清醒的,黄少天也是,是黄少天在吻自己。他们贴地这样近,近到他看不清黄少天是什么表情,只知道黄少天紧闭着眼,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心都在冒汗,可他还是没有松开自己,就像黄少天自己说的那样,他正在用行动证明着他的坚定和决心。 喻文州突然觉得眼眶有些酸,他很久没有这样了,这么软弱的情绪早就被他封存在心里阴暗的角落,他用乖张用喜怒无常用阴险狡诈包装自己,把所有会让他退步的情绪揉成一团,却被黄少天的义无反顾生生撕开了一道口,也是,能这样影响自己的,只有黄少天。 喻文州一只手轻轻地搂住了黄少天,剩下的一只手晃了晃从黄少天的掌中脱开,轻轻地托在黄少天的后颈,使得两人短暂地分开, 喻文州低垂着眉目,「不是这样的。」 黄少天唇边还是泛着湿润,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好,可能喻文州不喜欢,但没能开口,喻文州接着说,「少天,我现在是清醒的,你可以不……我们可以不用这样。」 黄少天摇了摇头,还想凑上去吻他,又被喻文州拉开了,喻文州的由于和拒绝令黄少天多少有些挫败,可这不是能让他们缓一缓以后再说的情况,这一次什么都是孤注一掷,黄少天没有退缩, 第61页 「我要这样,喻文州你听清楚,我要这样,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讲才合适,我为了你可以放弃我的生命放弃一切不只是因为我信赖你等你给我什么回报而是因为你对我比生命还重要,你是我每天睁开眼睛在这个痛苦的世界上活下去的理由,我们都是伤痕累累但只要在你身边我就有支撑,或许说喜欢说爱都太浅薄,我这样的人也不配说这种字眼,可你就是我的一切。我不希望还有什么隔在我们之间,这一次你没有强迫我你记住,我愿意,现在是我要这样的你懂了吗?还是说你不想要我,你讨厌我?」 这不可能,黄少天心里清楚明白,不单单是因为别人告诉他喻文州发起疯来怎么把别人当做他的替代,怎么反覆折磨自己,光是从喻文州手掌传来的热度和喻文州现在的样子他都明白,喻文州对他也是一样。 「少天,你真的愿意是吗?」喻文州捏着黄少天后颈的皮肤,和他对视,话问出了口,却已经得到了答案。 琥珀色的眼中澄澈坚定,毫无一丝杂质,只有自己的脸,喻文州搂着黄少天腰的胳膊勐然收紧,几乎是扑着将两人陷入床里。 很快,偌大的床下是一件件被剥离了的衣物,双上两个赤裸的人交颈相拥,黄少天的身体尽管还在抗拒着毫无衣料阻拦的肌肤碰触,但被自己的意识强行放松下也变得不那么僵硬,喻文州俯首在他的胸口,一边轻柔地撩拨他胸前的凸起,一边用手替他套弄性器,一场前戏来得温柔又狎昵, 上下夹击下黄少天只能仰着脖子艰难的大张着嘴喘息,喻文州帮了他一会儿,黄少天微微睁开了眼睛,手按了按喻文州的肩膀,「直……直接来吧,别管我了。」 他的身体怕是没有那么快适应过来,不会在男人的手下有什么反应。 喻文州听他说完抬起头,吻了一下黄少天的唇,好像说了什么,只是黄少天没有听清,喻文州松开了自己,黄少天想他是不是应该自己背过去趴着,可下一秒,身下突然就被一个湿热温暖的地方全都包裹住了, 黄少天全身都抖了几下,连忙使劲抓住喻文州的肩膀,小腿都在空中蹬了几下,「啊……文州!文州你松开,别这样,你不用这样!」 喻文州没有松口,他一手抓住了黄少天掐在他肩膀上的手,非常自然地与他十指交握,一手自黄少天性器根部轻轻握住一边配合着口舌的吞吐一边替他套弄, 黄少天平时鲜少自渎,他在这方面的欲望低地可怕,理由他自己也清楚,但这么些年难免也会有擦枪走火的时候需要自己发泄,黄少天很直接干脆,遇上了就人往床上或者沙发上一躺眼睛一闭非常干脆地就给自己打,爽了射完拉倒和完成任务一样。自己对自己都毫无温柔可言,却没想到喻文州居然肯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喻文州掌握住了黄少天所有的唿吸节奏和身体节奏,含着他的性器不断地舔弄吮吸吞吐,一阵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小电流随着喻文州的动作逆流而上直冲大脑,一路燃起黄少天蛰伏已久的神经末梢,将一波又一波地快感撞进黄少天的四肢百骸, 「啊啊,等……等等……」黄少天一边大叫,一边又忍不住本能地将自己更多地送进那湿热的天堂,顶了几下后快感成倍数递增,原先毫无反应的性器现在充血饱胀地几乎要蓄势而发,黄少天手指穿插在喻文州的发间,控制不住地抚摸他的脑袋他的脸,感受到喻文州两侧脸颊的饱胀后下意识地推了喻文州的后脑勺一把,喻文州知道黄少天正在被他唤醒本能,于是任由他施为,顶端擦到咽喉也一语不发,任由黄少天没轻没重地乱动一边给他按摩着囊袋, 「啊……操……」黄少天小腿交叉在喻文州的背上,只知道大口喘息,不然他感觉自己就要缺氧晕过去了, 喻文州又接连给他做了几个深喉,吐出来前舌尖在他的冠状沟处颳了几下,积攒了许久的快感瞬间达到顶峰,黄少天在克制不住的叫喊声中射在了喻文州胸口, 好像被人从耳朵里塞进了两根烟花一样,伴随着长久的射精,黄少天大脑一片空白,胸口也剧烈喘息,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喻文州此时已经把他搂在自己怀里,一下又一下地给他顺着湿滑的后背, 黄少天缓过了劲就不由地脸烧红,他头抵着喻文州的胸口,看见了自己的东西,低声骂了一句,「操」 见黄少天能说话了,喻文州松开了他,「还好吗?」 黄少天动了动,反问喻文州,语气有些黏连,「继续吗?」 喻文州原本以为刚才那样已经是黄少天的极限,没想到黄少天还能接受更多对他要的更多,喻文州的心又开始不可控制地疯狂跳动,这是他要发作前的前兆, 喻文州的神色都在黄少天眼里,他立马抓着喻文州的肩膀问,「怎么了!」 喻文州拉开了黄少天,心跳声几乎要从口中传出一样,「你知道继续是什么吗少天……你真的做得到吗……不,你做得到……但是,我快做不到了。我要是继续下去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保持清醒,会不会对你做出什么……我可能控制不了。」喻文州说到最后几乎没了声音, 他不是第一次在黄少天面前说到他的病,但这是第一次表现出来畏惧和害怕,他当然知道自己犯病后会怎么样,他会掐着对方的脖子反覆侵犯,把自己困在那个谁都不想回去的夜晚那个红色脏乱的房间,他会控制不住地想要伤害自己甚至严重起来会伤害他人好让自己获得解救,他要听对方一声一声喊他名字喊他哥哥,却不敢看他的脸。可只要闭上眼睛他就能想起那天黄少天绝望空泛的双眼,还有他说的「你要把他们欠你的都讨回来。」 第62页 现在在他房间里的是黄少天,是真实的黄少天不是任何眉眼或声音像他的替代,这更可能令他控制不住出手伤害,如果他再次伤到了黄少天……如果他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当着黄少天的面割开自己的皮肤,他们会变成什么样?黄少天不知道自己真正发作是什么样的,他如果见到了会不会觉得自己原来这么可恨可怖。 喻文州第一次这么畏惧他的犯病。 「没事,没事,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做得到你也做得到,文州,我想要继续,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噩梦,我们来终结他。如果你要伤害我,我受得住,如果你要伤害你自己,我会拦住你。别怕文州,我在这里。」黄少天捧着喻文州的脸,一句一句地说给他听,每一句说完就越发坚定地吻一下喻文州的脸, 「我爱你,我在这里,我陪着你。」 心跳地越发快了,但这一回好像有哪里不一样,喻文州低吼一声把黄少天掀到身下,一口死死地咬住了他的锁骨,他的性器早就坚硬热烫,很快就顶在了黄少天的入口处,黄少天双臂交缠在喻文州脖子上,脸埋在喻文州边上,一边反覆地吻喻文州的发间,一边控制着深唿吸, 接下来要做的和亲吻和口交完全是两码事,是破开身体的水乳交融,是全心全意地託付,他觉得自己应该做得到,可他的身体才刚开始接受,喻文州又在再次发作的边缘,到底会怎么样他其实没有底,他只知道他愿意,并且他不能有任何退缩因为他要用一切给喻文州信心告诉喻文州自己这一次是真的愿意,他要把自己完全交给喻文州。 哪怕最后又是一身血,曾经的噩梦都必须终结在今天。 喻文州在黄少天锁骨处咬下一个几乎见血的牙印同时,身下的伞头也已经不受他控制地顺着湿热的入口开始向内探进, 「啊」黄少天疼得在喻文州背上住处几道血痕,喻文州却浑然不觉地依旧把自己往里送,视线自上而下锁在黄少天脸上, 黄少天突然无比庆幸自己前段时间大伤小伤不断,忍痛的能力突飞勐进,身下是要陪噼开一样的疼痛,心口更是涌现出曾经折磨他多年的伤痛,但他居然还能保持一点清醒,睁开双眼的那刻他看见了喻文州挣扎痛苦又难得温柔的脸, 黄少天脸色布满汗水,被汗水浸湿的几缕头髮贴在鬓边,黄少天艰难的吸取着空气,同时强迫自己放松身体任由喻文州进入他, 「文州。」黄少天向喻文州伸了下手,在空中被喻文州接住,紧紧地握在同样湿热的掌中,「继续吧,我适应了。」黄少天看着喻文州挤出了一个笑,喻文州忍得有多辛苦,他看得出来, 「你动吧。」 他不知道喻文州什么时候会发作起来,他只知道要在他还撑得住的这会儿,尽量让喻文州解开噩梦,「动吧」他又催了一句, 喻文州喉间发出了什么声响,俯身吻住了黄少天,长舌长驱而入,搅弄地黄少天毫无回应的可能,直接被卷着吮着夺走了所有的唿吸和节奏,同时它的身下开始由浅入深地抽动, 「唔……」黄少天短促地叫声被喻文州全吞入腹中,同时喻文州的手牢牢地卡住了黄少天的下巴不让他逃, 亲吻的间隙黄少天大口地唿吸着空气,疼痛已经到了可以被忽略的程度,喻文州没有发作,他虽然抽动地又快又狠,并没有给黄少天带来撕裂性地伤痛,也同样避开任何让他们能回忆起难堪的曾经的行为。但黄少天的眼角还是在不住地颤动和呻吟中突然滑下了两道泪痕,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是哭曾经还是哭现在,他虽是心甘情愿,但他还是哭了。 喻文州低头吻走了他的眼泪,黄少天这才听清喻文州在说什么, 他说「别哭少天」 他说「我一直在爱你」 他说「你是我的骨我的血」 他说「你才是我的一切」 黄少天又哭了,酸劲儿都没来得及控制,眼泪就涌了出来,黄少天迷濛着双眼茫然地看不清喻文州,只一句一句地喊喻文州的名字,像是应他的言语,应他们错过的那么多年和挣扎了这么久的虚耗, 喻文州吻着他的眼尾,吻不住他的眼泪,吻着他的嘴角,吻不停他的唿唤,于是喻文州伸手轻轻地盖住了黄少天的眼睛, 沾湿的睫毛刮过喻文州的掌心,泪水和汗水使得掌心湿滑温热,喻文州遮着黄少天的眼睛,在他一声一声的唿唤中一句一句地应他,声音低醇带着些哑,像一针一针的催情剂。 「我在」 「我在」 「是我」 他被遮着眼,只能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脸颊上,与他的眼泪融合在一起滑落。 一切都太混乱了,在感受着喻文州带给自己的一阵阵覆灭般的快感的同时,将这么多年憋在心中的苦化成泪流尽,混乱之余黄少天突然有种他终于真实地活着的感觉,有骨有血有七情六慾,他的存在不再是单方面为了谁,而是得到了回应,得到了喻文州的回应。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喻文州正好撞到了某处,黄少天像一条惊吓的游鱼在喻文州身下弹了起来,随即高高扬起了下巴大口地唿吸着氧气汲取着喻文州的味道,这是前所未有地刺激,激地他无所适从急需什么依靠,如果喻文州对他是浓烈的占有欲,那他对喻文州就是同样的回应。 第63页 喻文州又往那处连着快速地抽插了几下,黄少天像是溺水的人一样双手在空中使劲地找喻文州,口中除了控制不住的呻吟就只剩喻文州的名字,唿吸里都是要命地炙热情愫, 喻文州没有给黄少天多少适应和喘息的机会,一边不停的冲撞着他的腺处,一边俯身任由黄少天双臂缠着他把自己挂在他身上, 撞击到了位置,黄少天才明白什么叫做食髓知味,在身体不住痉挛的同时他像是被喻文州拉入了天堂,酥麻和战慄决堤一样地遍布他所有的神经末梢,黄少天控制不住地从喉咙里发出轻微地呜咽,什么都无暇思考,错乱地一会儿叫着喻文州的名字一会儿发出不明的声响,听起来像是催促亦像是受不住,肠道里也回应着喻文州一次又一次地撞击配合着收缩接纳,卧室里的水声撞击声喘息声呜咽声不断,是化不开的勾连缠绵。 没有任何空隙给噩梦乘虚而入,一场疯狂又极致的性爱才刚拉开帷幕就烧走了所有的阴霾,唿吸中都是交缠着的对方的名字和气息,黄少天放肆地呻吟,抓着喻文州的肩背到处下口,身体一开始的僵硬全数被喻文州撞开,黄少天大敞着身心,接受来自喻文州的疯狂。喻文州抱着怀里的人,汗水从胸口滑向交合处,心跳声如擂鼓作鸣,却没有带来任何习惯地窒息感,一下一下的跳动在胸膛里产生回馈,被黄少天的炙热和深情包裹,重新赋予了他生命和唿吸。 他们是彼此虬结难愈的心上一刀,他们撕开彼此的血痂放净污血,互相缠绕重新赋予对方血肉。 有千言万语都不必说,于难捨难分的喘息和此起彼伏的呻吟中迎来躲藏在云层后的月色。 第28章 在钢铁丛林里埋伏三天三夜,在边境线运送极其危险的货物面对着边境军和走私犯的夹击,在乱斗里鏖战从头至尾,在沉堂里挨鞭子,一次次危机四伏又艰难异常的任务和处境都没能令黄少天在不堪重负后陷入昏迷完全丧失他的敏锐度,而这一夜可能是终于脱下了沉重的枷锁和镣铐,解开了盘踞心头十余年的噩梦,于无妄中获得了生的希望和意义,黄少天整个人都陷入了松弛的状态,包括身体包括精神。随时预备好颠沛流离和风霜催折的坚韧在一阵阵摇晃和喘息中化成烟雾再也摸不到痕迹。他这一觉睡地他毫无知觉,在柔情蜜意中恍惚地闭上双眼又在怅然迷濛中睁开眼,竟然有种一生只过了半秒的错觉。 黄少天唿了口气,在被窝里动了动手指继而抬了下胳膊,一连串动作后他发现自己身上身下都十分爽利,除了偶尔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些怪异的……不适感。倒也不是说难以启齿,实在是这种感觉太久违了,连带着会想起之前发生过什么,喻文州凌厉的线条,从下颚滴落至自己胸口的汗水,交扣地双手,难掩地声息…… 黄少天咬了咬下唇决心还是侧卧睡,等他翻转过去这才发现身边还躺着个人,黄少天抬头发现喻文州居然一直醒着。 他们之前回到喻宅是中午,一番吵闹后从中午开始几经几场,现在醒来后已经是深夜,房间里唯有屋外的浅浅月光透过纱帘投进地面,喻文州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就如此靠坐在自己的身边,一双眼睛安然地注视着自己。 黄少天没有爬起来依旧躺着,不过从薄被下伸出了手握在了放在自己腰上的喻文州的手上捏了捏, 「你不睡吗?不会一晚上就这么一直看着我吧。」黄少天张口发现嗓子也有点不舒服, 喻文州点了点头,勾住黄少天的手指。 黄少天笑了一声,「我也是难得累着了……没想到做这个有这么累。平时我睡觉的时候谁进我的房间我都会立马醒过来。所以看见过我睡着样子的人很少,刚才你躺在我边上我醒过来的时候都没感觉,你今晚赚翻了。」 喻文州捏了捏黄少天的指腹,「你之前几次抢救的时候不算吗?」 「啧,家主你在扫兴吗?」黄少天不满地使劲抠他的指节,又一边给他揉一边问「你给我洗过了?」 「先擦了擦,给你洗怕你醒过来会动手打我。」喻文州轻声说, 黄少天听完就偏头埋进枕头笑了会儿,觉得喻文州这么说话的样子十分有趣,「你还怕我打你?我是因为谁才被弄晕过去的,到底谁怕谁?」 喻文州眼神动了动,「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叫医生来。」 「诶别别!没有不舒服,我没有那么娇气!确实没有什么不舒服就是……不太适应。老实说,我以为我醒过来会怎么样的……就浑身难受各种排斥,就像之前……咳。但是刚才醒过来之后又觉得没有什么,我还挺能接受的,可能只是因为你吧,或者是因为你在我身边,我是真的放下了。不过要是客观一点来说,现在还有点困难就是我不太好去回忆,发生时间太近又太深刻,所以我很容易回想起片段,身体记忆带动情绪记忆所以我现在想想可能都随时要硬。」 黄少天说完自己笑了两声,他居然能没皮没脸说这些也是真的不一样了。想至此便对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喻文州龇牙轻轻咬了他的腰一口。 「倒是你,你还好吗?是失眠了吗?」 喻文州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用胳膊把侧卧着的黄少天往自己身边揽了一下,「只是觉得……我好像做错了很多事,错过了很多事,也错过了很多你。本来是想陪你睡会儿,但是又觉得按照你的习惯我醒来你很可能就已经走了,我想多看一会儿,一看就看到了现在。」 第64页 黄少天眨了眨眼,他和喻文州之间有很多说不清楚的东西,谁对谁错,错过了还是误解了都已经没有办法一桩桩一件件拿出来追究,他从来也没有要追究喻文州的意思。现在与其说是放得下放不下,倒不如说是觉得那段时间多少有些遗憾。可真要给他重来的机会他可能还是一样的选择,如果没有那些针锋相对和盘根错节,如果他们没有互相折磨着撕开彼此的伤疤,那么也不会触及到彼此脆弱又残缺的灵魂,也不会有这样放过自己接纳自己的可能。 「你躺下来吧,我也想看看你。」黄少天拉了拉喻文州, 喻文州拉开薄被跟着躺了下来和黄少天双目相对,手还是握着放到了嘴边吻了一下,「看吧。」 喻文州的眼神一直平淡无波,看不出多少情绪,所有的算计和手段都藏在他的伪装之下,只有在最后时刻能让人读出危险和残忍。几时会像此刻一般一双眼中只有一个人,安静地注视着他,只看得见浓郁散不开的柔情。 黄少天伸手摸了摸喻文州的侧脸,手上的触感柔软暖和,感受到是完全不同的连灵魂都活生生地活在人间躺在自己身边的喻文州,「以前很多事我习惯自己一个人去做,没有和谁交代的必要也不需要别人的理解,我想做我就做了。现在想想是我有失,和你有关的所有事我做什么都告诉你,为你好的,担心你的,全都告诉你,我依赖你信任你你都必须要知道也要给我回应。不许再一个人乱想也不要误解我。」 「我答应你我不会离开你,无论我在做什么去做什么有多大的危险和难度我都会回到你身边,怎么都会回来。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可以吗?以后我们有什么就互相说,你有任何情绪都发泄给我你想发作你想发泄我陪着你帮你兜着。你只要答应我,不要想着保护我把我藏起来把我隔绝在你的危险之外,我受不了这个,因为我站在你身边的时候我才是最有活着的意义和寄託的,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你不希望我受伤我就不受伤,不冒险,以后我也不会自顾自地为你那么拼命,哦,拼命也会,毕竟都刻在骨子了。但我会想方设法地活着,会想尽一切办法回到你身边。」 「你的不安我都兜着,刚才说的这些我通通都答应你,所以你也答应我好吗?」黄少天认真地看着喻文州,他心尖上最重要的人在眼前,用恶伪装自己只为了保护他心里的这个人这份心,如果一个人一生只能为一件事飞蛾扑火,那喻文州就是他的奋不顾身。 黄少天说那些的时候喻文州的视线紧紧地锁着他,眼光沉沉有万千情绪。 他比黄少天承受的东西更多,施加给自己的压力和折磨更多更重,毒和怨经久渗透进他的思想和言行,又因为自身的克制压抑他才能在平时做一个普通人。两相逼迫过于残忍不然他也不会把自己逼到发疯的地步,这些不是一朝一夕又或者一个承诺可以放得下的。黄少天的性格里有洒脱的内核但他没有,处心积虑太久了喻文州都不相信自己能变好,可黄少天相信,他们是很不堪,但他们在彼此眼里又是那么重要和简单,为了这个相信为了黄少天他都需要放过自己。 黄少天一直安静地在等他的答案,喻文州感受到从黄少天掌心传来的温暖和依赖,终于点头,「好。」 知道喻文州的承诺意味着什么,黄少天听到后觉得之前的眼酸又要重来,黄少天颔首笑了笑觉得这样有些傻于是往喻文州那边靠了点,他想抱一下喻文州。可喻文州反而上身向后了些微似乎是要错开的样子,黄少天突然诶地叫了一声,「怎么个意思?」 喻文州垂了垂眉目,接着黄少天居然听出了喻文州语气里的踌躇,「先别靠我太近少天,我其实还需要……但你现在应该休息,所以最好先别靠过来,我现在这样陪你躺着就行。」 黄少天愣了愣,随即明白喻文州是什么意思。 黄少天摸着喻文州脸的手向下,食指勾起喻文州的下巴,哪管他说了什么直接凑上去吻了吻喻文州的唇,然后借势直接搂住了喻文州把自己贴了上去, 「刚答应我的事你就反悔?不是说了吗,你有什么情绪需要发泄需要解脱的我都在,我就躺在这里你憋什么憋?而且你好像很小看我,我说没事就是没事了啊,身体上心理上都没事,哪里需要那么久的适应期又不是什么小屁孩。没有在和你硬撑。有些事有了第一次就应该乘胜追击,喻家主这个道理还要我教吗?」 「我刚才说了,光是想想就想硬你当我是哄你的?现在不是你肖想我,是我也在渴求你,你就当行行好?」 黄少天边说话,被子下的身体也不老实,没几下喻文州的唿吸开始有些波动急促起来,伸进被子抓出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给他乱摸的黄少天的手,惩罚性质地咬了咬他的手腕,「这种时候不要招我,吃苦的是少天。」 黄少天知道自己得逞,一边吻他一边笑,「甘之如饴。」 黄少天几下就拨弄地翻了过去躺着,后背贴在了喻文州胸口,薄被下两人都不着片缕,肌肤相亲着蹭了没几下就都热地面红耳赤,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喻文州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顺着黄少天的后臀摸到了他的腿根,自后掰开他一条腿,坚挺的东西已经来到入口,黄少天被戳的后仰脖子手向后抓在喻文州腰上, 第65页 「哈……文州你先告诉我,你现在是……」 「清醒的。」 「少天,给了我以后,你就永远是我的了。」他不断地吻着黄少天的后颈和肩膀,一下又一下,唿吸炙热地喷在黄少天的皮肤上,再次点燃起房间里的温度,情到深处咬住了黄少天的皮肤,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甫一说完便在黄少天的一声喟嘆中把自己再次送入了还湿热着的缠绵处。 第29章 「诶景熙,你有没有觉得老闆和天哥今天感觉……啧,怪怪的?」郑轩一边嘬着辣条一边捅了捅徐景熙的胳膊, 徐景熙若有所觉地点头,「好像是有那么点。虽然他们之前就感觉不太正常,现在感觉……更不正常了。」 「你们又在说什么呢?」李远刚入境不到一周,倒完时差调整完状态,正在埋头接入这几个不靠谱的傢伙们留给他的老大难, 「之前他俩说句话恨不得能拍出一版礼仪手册,要么冷淡地和随时要火併一样,要么就别扭地和刚离婚但孩子还没有决定好抚养权的一样,反正就是怪。」郑轩接了杯咖啡,李远一边切进程一边翻白眼,老实说他觉得郑轩的这种比喻更让他摸不着头脑,这都什么和什么呀? 郑轩接着和徐景熙接头分析,还头头是道地。「但是现在你看他俩,看着还是那种兄友弟恭,啊不对,就那种规规矩矩地上下级做派吧,但是那个眼神……啧,就像是刚蜜月岛一半其中一个就要上战场正在给新娶的媳妇立g的丈夫,虽然没凑近看,但我总品出一股子黏煳劲。」 李远的白眼又多一个,这回这个比喻……更令他难以接受了。 「确实,上次那事儿之后不是一直没机会见到老闆和天哥吗,这一会儿见到不知道是时间太久了还是我的错觉,两个人的状态不一样了。刚才天哥和门口的谁谁说话的时候我好像看见老闆摸了一下他的肩膀还是拍了一下,然后天哥就抬头沖他笑了笑,嚯,你们见过天哥那种笑脸吗,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有没这个胆子调监控。」徐景熙点头, 李远听了一会儿听不下去了,他没见过黄少天和喻文州之前什么样子,但今天见到后他还是有发言权的,「我说你们一个个的既不戴眼镜又不近视,怎么眼睛都不会自动变焦的吗……你俩没看见你们老闆和你们天哥的——」 「我怎么了?」李远话说到一半,黄少天的声音从他们背后响起,他们几个转头一看,黄少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抱着胳膊站在他们背后了,天知道偷听了多少。 「嘿嘿嘿嘿,说你气色好呢!」郑轩立马打哈哈,「老闆……走了?」 「走了,要我留下来看着你们。」黄少天说, 「不成吧,应该是要我们看着你才对吧,老闆这次要跑三个国家,不带着你你也不闹啊?很反常啊!」郑轩八卦之魂一旦点燃就没轻没重,丝毫不怕黄少天翻脸地已经凑过去打听, 「……刚才吵嚷着说累得半死的是谁?现在还有闲心问东问西,我说郑轩你们……」 「咳咳,我申明一下,现在累得半死的是我!」李远埋头一边敲键盘一边插嘴, 「我是想跟着家主,但是你们现在是关键时期,我得留着以免有什么意外,我靠喻文州不跟我说我都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黑进那几个,」黄少天手向上打了几个比划,「黑进他们的信息网络的?」 郑轩眨了眨眼从裤兜里摸出来几张白卡,「就是它咯。」 「之前景熙研究出来的,因为我们还没来得及测试,老闆这边又比较紧急所以就直接上了,名片上附带了信号病毒,上次他们聚会的时候肯定会互相发名片,虽然最后肯定会被每个人丢了但只要靠近他们的行动装置满5分钟就足够侵入了,他们总不可能刚收了名片就当场扔了吧,只要没立马散场我们就十拿九稳。景熙专利的技术全球独一份,只在直线距离半米内生效,所以信号屏蔽器都不管用检测不到的,老闆发这么一圈下来等于给我们直接在所有部门开了道后门,只要各位部长离开了信号屏蔽范围,之后再进入公职部门,阿轩就能顺利地入侵区域网,把所有人的设备当作信号基站的同时还能都监控起来。」 黄少天眼皮跳了跳,他就说为什么喻文州那天那么反常,明明是小人物他都能摆出笑脸给人递名片,原来他也是被派出来当劳役的。 「霖城基本上没问题了,远哥再掉几撮头髮整个霖城所有人的信息网络就都部署好了,所有人的秘密包括小时候掐死几只蚂蚁都有迹可循的那种哦。所以老闆才赶紧这时候出国,义大利有个专门做相关支持的黑商最近不小心在网上露了马脚被我们监控到了,老闆要开拓信息监控版图的话很需要他们的技术和卫星,我们是很希望能自己发个卫星上去啦,这样多方便啊,但是现在刚起步吗不适合动静太大,所以只好借了,人家估计百分之八百万不肯借的,只能靠老闆去动关系了,不然我们也不敢打扰两位的你侬我侬时间啊。」郑轩吹了声口哨, 黄少天前半截听地认真,听到最后反手抓住了郑轩的胳膊一捏,「胡说八道什么,想挨揍吗?」 郑轩龇牙咧嘴地求饶这才被黄少天松开,人立马跳出半米远,「我说的是实话啊,要我调监控给你看看刚才天哥你和老闆在那说话时候的样子吗?你以为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就看不出猫腻吗,天哥你什么时候和老闆说话这么中规中矩的,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虽然不能监控老闆的信号,但是基本定位还是能看的,前几天你们天天在一起,信号就没离开过一米!」 第66页 「我说你们几个是不是不够忙,一天天地就喜欢在老虎头上拔毛,再敢胡说八道我先教训你们一顿,蓝溪阁现在还归我管。」黄少天被他们说地没法反驳只好板起脸做样子, 「好啦好啦,天哥你别听阿轩胡说,我们没有监控你们的信号,他们是随便猜地在八卦,其实这是很明显的。」李远一边飞快地敲键盘一边说,抽空转过转椅对着黄少天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然后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转回去继续破解安全网。 黄少天一开始没明白什么意思,终于在郑轩看过来然后一阵挤眉弄眼后明白过来了,刷地把手机揣回兜里假咳了两声让他们别耽误正事儿就立马大步离开。 喻文州和黄少天不能同时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尤其是刚闹这么大,但是喻文州的去向也不能被有心的人随便打听,黄少天纵使心里一万分地想跟着喻文州,但也必须留在霖城镇着蓝雨镇着虎视眈眈的人。 街面上机车唿啸而过,在车流中快速穿行停在了蓝雨门口,黄少天一身黑衣黑裤,踩着军用靴转着蝴蝶刀大步流星地进了蓝雨,门口的人或喜形于色或颤颤巍巍地向他问「天哥好」,都不知道这尊阎王在销声匿迹这么久之后突然在股权大会上杀出来,现在又这么高调地进公司是要做什么,整个蓝雨里除了喻文州权限最高的现在还是这位惹不起的主,就算自己的直系老大和家主有什么过节,现在也都偃旗息鼓了,所以谁都不敢碰黄少天。 上次大会不知道谁漏出去的消息,黄少天一个人单枪匹马地解决了要「逼宫」的几队人,听起来和瞎说一样,但确实现在蓝雨没有人有异动了, 黄少天走到院子里,景观处被专门的人打理地很好,黄少天看上去心情也很不错,吹着口哨哼着歌,仰头对着阳光伸了伸懒腰,然后摸出手机摁了几下,朝着一边站着的黑西装手下打了个响指勾了勾手指,那人立马小跑着过去,黄少天把手机屏亮给他看,「温和」地笑着说, 「把他们给我带来。」 奇奇听说黄少天突然进了公司,不管宿醉的头疼立马换了一身衣服就进了蓝雨,本来还想问天哥在哪的,结果已经公司就看见好几个人面如菜色,人还发抖,奇奇有些莫名其妙,往里走的时候才听见从蓝雨里处传出来的一声声悽厉的惨叫。 沉堂可不在这么外间啊,谁又在受罚?怎么叫地这么响没人管啊? 奇奇从人群中挤进去才明白过来,这声可不是沉堂里发出来的,是从大院里传来的,黄少天站在大院中央,一身黑衣劲装,嚼着口香糖手上拿着长鞭,身前半米的位置躺着一个皮开肉绽的人,地上靠墙还有两个被蓝雨的人摁着跪着,嘴巴里塞着东西,龇目惊恐地看着大院中央。 黄少天嚼着口香糖,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给地上那个人喘气的机会,「这才几鞭啊兆庆哥,我太久没去沉堂了,手上没个数好像下手还轻了,三鞭才抽出血我已经挺手软了,怎么这么快就跪不住了,刚才你怎么说的来着?没做过?」 地上叫兆庆的是玄武区的负责人,黄少天让人把他带来的时候他还在洗脚城吃着洗脚妹用胸餵到他嘴里的葡萄。 「天……天哥……我真的没有……我对家主,对蓝雨……忠——啊!」 忠心二字说到一半,黄少天扬手又是一鞭直接冲着他面门抽过去,兆庆顿时满口鲜血活像是被人颳了鳞的鱼在地上挣扎,血迹溅地在地上擦出难堪的色块, 「上个月3号,就在玄武区你的场子,3号包厢,你告诉我永丰的狗腿子把感谢你给他们开后门让他们在我们蓝雨的场子里散货的提成塞你口袋里的时候,你对蓝雨有几分忠心?」 「家主上个月一共就去玄武区两次,两次都有两辆车来跟,你告诉我是谁走漏的消息。」 「兆庆,你会写忠心两个字吗?」黄少天呸地一声吐了口香糖,扬鞭接着抽,丝毫没有因为地上人的抽搐和哀嚎而手软,和今天刚进蓝雨时那副惬意松散的模样一对比,谁都知道了,黄少天这是专门来清理门户的。地上的人已经不知道还有没有得救,直到沉堂的四叔喊了停,黄少天才收了手。 兆庆被人拖了下去,同时被摁着跪在角落的另一个被带到大院中央。那人虽然站着,但两条腿抖若筛糠,之前两个被拖走的人他都认识,还是称兄道弟的哥们,眼下居然这么快就轮到自己,口中塞着的毛巾被人拔走,那人顾不得吞咽吓得合不拢的嘴,立马对着黄少天就大声求饶哭喊,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膝行着爬向黄少天抱住了他的腿, 「天哥……天哥!天哥我从坤哥在的时候就跟着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天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天哥!」 黄少天转了转手腕,轻佻地勾了下嘴角,勐地一脚踹开那人,嫌恶地拍了拍裤腿, 「我这还没动手呢怎么就跪了,不是说了吗,觉得我冤枉你们了的就给我好好挺着站着,扛完了打还能站着我就当是我冤枉你们,三倍让你们抽回来,你怎么一上来就跪下来了,这是认了?那认了就该受罚呀,沉堂的规矩什么时候说跪着叫爸爸就能免罚了。」 「你说坤哥?可别胡说,我在坤哥手下做事的时候从来没收什么小弟,什么叫跟着我做事,跟着我做事还能做出背叛蓝雨背叛家主的事来,你这是想拉我下水吗?来来来,站起来,我还没打呢。」黄少天拍了拍手,接过了一根新的鞭子, 第67页 那人哪里敢站起来,且不说腿软地连爬都爬不了,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轮到黄少天掌鞭,抽的还是自己,沉堂的规矩是黄少天定的,抽几下抽出什么样的效果和程度都是严格制定的,但黄少天已经很久没有亲自来动手了,新来蓝雨的只听闻过黄少天的名字和那些耸人听闻的事迹,面都没见过,或许以为是黄少天全凭一张嘴,可今天拿刚才那几个人和之前沉堂里拖出来的人下场一对比才知道,原来这位黄少天手上才是最狠的那个。 他对人握刀的时候那人就等于已经死了,他对人握鞭的时候那人只有生不如死。 大堂里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要说修罗场也不为过,谁也没想到黄少天这么久了进公司第一件事居然就这么血雨腥风,而这阵清理门户的风一连颳了四天,所有背地里搞了小动作的,以为躲过了第一天就是安全了,还没来得及搞什么动作,没想到黄少天第二天依旧是一个名单让人把人抓来,第三天第四天依然如此,有的人抱着侥倖心理想着躲过一朝,有的人扛不住前几天的心理压力连夜潜逃,很可惜,黄少天什么都安排好了,谁能逃得了? 最后一天黄少天抽完了人把鞭子还给了四叔,对着围观的人笑着说大家不要怕,只要不做出触犯我底线的事,我一般不用武力解决问题的。家主一直让我心平气和,你们觉得,我这几天是不是挺控制的了? 蓝雨的人都不敢说什么,黄少天的底线是什么?是蓝雨还是喻文州他们已经没心思去想了,只觉得黄少天和他们现在的家主学地是越来越像了,表面上云淡风轻,但是手段雷霆。 第30章 腥风血雨般的清理门户终于告一段落,黄少天却已经每天出现在蓝雨。他在蓝雨仅有喻文州当初丢给他的新丰一家产业,可以说是比谁都闲。但是就像他在喻坤那阶段一样,黄少天在蓝雨的权利却是仅次于家主之下最大的,这点即便之前闹出了叛出蓝雨的事继而在沉堂当中领罚的事后,家主依然没有剥夺黄少天的任何权利,他在蓝雨的地位还是在那。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黄少天就带着人开始往和其他帮会有冲突的地界每天露脸,嚣张跋扈地美其名曰喝杯茶实际上就是给人下马威,把蓝雨的场子踩严实了。关键最近风声紧,大家都不敢直接闹事,黄少天他们也惹不起,直把人恨地牙痒痒。 黄少天下午在喻文州办公室睡懒觉,手机突然响了,是奇奇发来的消息,无非是一长串的什么想念天哥,什么时候和弟兄们聚聚之类的话,多半是有不少人不知道黄少天这回到底要做什么,奇奇就想着拉黄少天出来聚餐顺便套套话传达一下。 奇奇混在蓝雨好几个年头,心眼却不长几个。 黄少天没搭理他,但当天晚上还是顺道去了一趟奇奇管辖的场子,这段时间是条子严查的时候,奇奇正勒令手下的把场子整干净,楼下新人冒冒失失跑上来说话还打磕巴听着是说天哥来了,奇奇透过窗往下确实看见黄少天踩着步子进来立马下楼迎,殷切地还想帮人脱外套,被黄少天一巴掌推开了脸,黄少天走在前后边跟着场子里慕名而来一睹他尊荣的不少人, 奇奇把人都赶下了楼,迎着黄少天进了经理室。 「天哥!哎哟你总算是来了,我这几天白天天天上公司,但你都在……咳咳都在忙。好久没见了弟兄们真的很想天哥,内什么天哥那个新丰的场子我也一直帮着在管,帐都很漂亮不用操心!天哥帐本要看看吗?」 「头疼的玩意儿少拿给我。」黄少天喝不惯那些酒,就从冰箱里拆了一罐可乐,「最近周围帮会有人找麻烦吗」 奇奇眨了眨眼, 找麻烦肯定是有的,这是每天每周的常态,他这片区算是比较少,毕竟地段周围大部分是蓝雨的场子, 「有天哥罩着,没什么小鱼小虾敢来找我们的茬啊」 黄少天嗯了一声然后突然说,「如果我让你把这四个夜场让出来,以后都别做了,你肯不肯?」 「啊……啊?」奇奇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看黄少天一脸认真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开玩笑, 「天哥想要的话我当然给!」奇奇转念一想自己这几个场子当初也是黄少天给他的,后来也是他罩着才扛过那么多风头,现在黄少天要,那给就给了,反正怎么也是跟着他混, 黄少天笑了,「我要这些干什么?让你别做了有我的道理,新丰那边你也不用管了。我在北区盘了家底子干净的场,流水没有现在你这边的好,但干净没有麻烦,如果你愿意不要这里四个,那个场子我交给你做。」 奇奇听不懂了,「不是……天哥你什么意思啊,我不做,你也不要,那场子这么放着迟早被别人吃掉,到时候钱是小事,蓝雨的脸万一给人踩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啊。」 黄少天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但依旧坐着,「其他的你不用管,你就想好要不要听我的。蓝雨的脸是什么很金贵的东西吗?话就说回来,蓝雨又是什么很金贵的地方吗?有什么碰不得动不得地。」 奇奇这回是真懵了,自从他认识黄少天以来,蓝雨就是他一直最看重的,这回却说出这样的话,难道黄少天真和家主决裂了?不可能啊,不然这几天还替家主清理门户干吗? 黄少天看奇奇蒙圈的样子也不打算等,他已经给出一条明路了,走不走是奇奇的事,「我这么说有我的道理,你自己判断要不要听我的,如果想好了给我发消息。」说完就走了。 第68页 黄少天自觉他对蓝雨里的任何人都没与什么感情,对奇奇也没有,可这小子自从自己出事开始永远沖在替自己正名的第一线,活脱脱把自己当成偶像的样子,自己明明没怎么照顾过他,平时对他也是又骂又踹地。 喻文州迟早要动蓝雨,早点抽身是好事,他给了奇奇这条路,如果他听那最好,不听的话黄少天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他们这种混黑的,自己的人生都是自己背的,没谁有义务给别人指什么路怎么走,什么都是自己担着,奇奇不是什么好人,凡是混黑的做过的坏事是不会少的,但奇奇相对着却比别人干净,至少他没有那么多别的念头。黄少天没想法做谁的救星,但他确实不想看见哪天奇奇死不瞑目的时候瞪着自己的样子,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 深夜,黄少天收到了奇奇的简讯,「天哥,我听你的。」 黄少天看着简讯好像有些松了口气,于是给人打了几个电话交代清楚了一切,让奇奇尽快去交接。 黄少天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喻文州费劲千辛万苦也要把郑轩他们招揽过来了,这几个看着不着调嘻嘻哈哈没几岁的傢伙做事非常牢靠,他不懂那些玩意儿,但光看结果已经非常吓人了,不止霖城,华中、华北、华南的信息网已经都在蓝溪阁的掌控之下,华东地区的部署也很快就要完成,只要喻文州需要,他可以直接调出任何一个人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信息和于他相关的人的信息,甚至可以根据算法进行行为预推测。黑白两道那些暗藏着的交易渠道和内容也同样无所遁形。 黄少天以为他们至多做成比较高级的信息情报商,没想到他们不仅是情报商,还可以成为背后的推手和主宰。喻文州想要做的是这样的一个蓝溪阁,难怪他说蓝溪阁才是未来。 「老闆今天下午入境,你不去接吗?」郑轩叼着饼干棒看着徐景熙和李远在那玩转椅竞速赛。 黄少天懒洋洋地抱着胳膊靠在窗边,「会有人去接的。」 「咦?这个剧情不对啊,不是应该来个什么小别胜新婚之类的场景吗,你们大半个月没见面了不需要来个拥抱之类的?」 黄少天撇了郑轩一眼,「无聊的电视剧少看。」 「那你就说你不想老闆吗?」 黄少天喉结动了动,侧过头不说话,郑轩一脸『我就知道你看看你俩,啧啧啧没眼看』的表情加入了那边吵地不可开交的幼儿园转椅竞速赛。 黄少天看向窗外,他想喻文州吗?想不想地也不好说,自从喻文州回来后他就没有离开他身边那么久,除了被喻文州关在蓝溪阁的那段日子,毕竟他没有一颗正常人的心,他和喻文州也没有在和正常人一样谈恋爱,所以想念这个词既陌生又遥远。 他每天在喻宅,就连端起杯子的某个瞬间都能让他想到喻文州喝水的样子,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通个视频?汇报一下喻文州已经不太关心的蓝雨的事做做样子? 但黄少天又不想弄得两个人像是黏胶一样离不开彼此,他们都不是这样的,而且黄少天觉得,喻文州需要有这么一段时间和自己保持距离,喻文州的情绪病不能总靠着自己在身边来缓解,以后总有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如果那时候喻文州犯病该怎么办?只是这样的话他没有和喻文州说过,家主一定不会答应,某些方面他自负和固执地够可以的。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黄少天觉得自己是想喻文州的,虽然思念这个词对他来说过于怪异,虽然不主动联繫,但他每天都在关注郑轩给出的简报,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至于其他的话,等今天回去了亲口和喻文州说吧。 「天哥!电话!!!」郑轩突然沖他嚷嚷,黄少天回过神才发现贴着裤兜放的手机已经震好久了,他清咳一声摸出手机, 「说。」 「天哥……黑……黑鹰的人上门来了,说要见家主,我们不知道怎么办!」蓝雨里的人汇报, 黄少天面色一冷,「等着」说完就跨上机车飞车赶往蓝雨。 黄少天到蓝雨的时候萧恆已经坐在会客厅,桌上摆着茶,身后站了八个人凶神恶煞地看着像是来上门挑事的,黄少天把头盔往桌上一放,大喇喇地坐在他对面, 他对萧恆没有任何好感甚至因为黑鹰的事很想剐了萧恆泄愤。 「萧当家带这么多人来蓝雨,怎么,给我们家主拜年吗?」黄少天冷笑一声,边上的人给黄少天上了茶, 萧恆看上去心情不错,左右看了两眼开口,「第一回 来蓝雨,里里外外看起来挺不错的,就是人不怎么样,一个个拿我当瘟神一样不客气,没规没矩。」 「不请自来,好像是黑鹰的人比较没规矩。」黄少天哼了一声,「你也不怕有来无回。」 萧恆身后的人怒目而视,黄少天倒是全然不理, 「有什么不敢来的,就是你们喻文州在我都敢来。我就怕你不敢见我。」萧恆又笑了, 对待萧恆黄少天没什么耐心,皱着眉就懒得和他扯,「说吧,挑着这时候亲自上门,打地什么算盘。」 「你们蓝雨的人真是没良心,我上次好心放你走没讨到一声谢也就算了,上次帮你这么大的忙转头就忘了?」萧恆转了转戒指, 黄少天眯了眯眼对站在一边的蓝雨的人侧头,「你们先下去。」 「天哥。」身后的人有些犹豫,看着萧恆身后那么多人好像担心对方会搞什么动作,萧恆摆了摆手示意黑鹰的人也一块退出去,丝毫不怕和黄少天单独留在房间里会被下什么黑手, 第69页 等到房间闲杂人都走光了,黄少天才开口,「萧当家很有想法啊,当着你们自己的人不怕他们知道你暗中帮过我?」 「毕竟我是老大嘛我有什么好怕的。你也说了,我是借人给你黄少天,又不是直接借给喻文州。你又知道其实我当初不想黑吃黑吗?」 黄少天觉得萧恆这回来态度真的是奇奇怪怪,每一句话都透露出一股子怪异,像是在挑拨自己开口,又像是有所保留,反正七拐八绕地弄得他心烦,尤其是在自己确实欠萧恆一个人情的前提下,当初情急之下答应了萧恆,这人城府那么深,当初不提条件非要等到喻文州不在的时候还特地上门带着人来讨要兑现,就是让黄少天没法推脱,可见这次要办的事绝不简单, 「到底什么事,你直接说。」 萧恆呵呵呵地笑了一会儿,一边说「我还是很欣赏所谓蓝雨的利刃这般凌厉张狂的作风的」一边丢出了一个u盘,黄少天把它接到电脑上,看见了好几页完全不认识的语言的资料,还有几张一看就是高速摄录机拍下来放大处理后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头上罩着黑色铁制面罩的囚犯,身后的高墙上能看见一个标志,黄少天认得那个标志,是黑牢。 黑鹰在欧洲的本家就是义大利闻名遐迩的黑手党。 黄少天抬头看萧恆,「什么意思,要我去黑牢替你杀了这个人?你们黑鹰和本家的关系这点事还需要找外人?」 萧恆摊了摊手,「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年轻人戾气这么大,杀人多简单,我要妖刀做的事怎么可能就这点程度,救人可比杀人难多了,我是要你去这座地下铁牢帮我把照片上的这个人救出来,而且他必须得是活着交到我手里。确实黑牢的门路我有,可正因为关系太深所以这事我插不了手也不能被查到。所以这件事甚至可以是任何人去办,只有我插不了手。」 黄少天冷笑了一声,划了几下屏幕,「继续说啊,黑牢是什么地方三岁小孩都可能听说过连只鸟都飞不进去你要我带一个活人出来,不可能就告诉我这点内容就让我为你送死吧。当初一队人的帮手换我一条命,萧恆你挺会做生意啊我之前倒是看错你了。而且你应该知道就算你不说,我早晚也会查到这傢伙到底是谁吧。」 萧恆喝了口茶,好像在想怎么措辞,一会儿开口, 「是我叔叔。你知道的,黑鹰和义大利本土的黑手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谁会愿意永远受制于人,背有大山确实轻松,但所谓的靠山如果已经出现颓势,我不如自己单干。不过就算天高皇帝远我现在的权利依旧受制很多,没有那么轻松就能自由。你别这么看着我,你们蓝雨也不是一本干净的帐吧,谁家没点事?出于一些不能透露给你的原因,叔叔手上掌握着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然而我的人没法插手这次行动,必须要一个新面孔。本家下个月会有佣兵选拔,所以如果一支队伍里有亚洲面孔不奇怪,我只能做到把你安排进去。进入内部后你需要在一周内把他带出来,会有人接应你们回国。」 「你这话说的就和我现在打个电话叫楼下送一捧烧烤一样简单。」黄少天白了他一眼,「黑牢啊萧恆,我在你眼里看起来是有三头六臂吗,我很荣幸啊。」 萧恆耸肩,「如果你做不到,那就是我高看了你和喻文州的眼光。」像是料定了黄少天不会拒绝,他继续点了点其中几张资料,「黑牢的地形图和一些固定的规矩我会告诉你,把我能提供的支持都告诉你,这是我能做到的所有。但是如果要顺利地替换进去,你必须在出发前学会用枪,而且必须要精通,我知道蓝雨的利刃所有的刀都使地漂亮,体术也没话说。不过这一套在境外可不顶用,如果你对枪没有极高的敏感度,很可能还没有靠近黑牢你就凉了。」 黄少天啧了一声,抱着胳膊冷笑了会儿,「听你这口气是料定我搞不定这种扣扣扳指的玩意儿?而且我是欠你一次,可没有说你提出任何要求我都要答应,你能黑吃黑,我不能吗?这是我蓝雨的地盘,我就算现在把你怎么样,他们进来后看见的都是一句冰凉的尸体,由得你现在在这指派任务吗?我是蓝雨的人,这件事我要和家主说,他允许了我才会——」 「我听见了,我不允许。」 第31章 按照郑轩的说法喻文州应该是和月亮一起比谁先露脸的,黄少天没想到喻文州会早回来,不过他立马猜到了可能是郑轩搞的小动作。喻文州在欧洲忙了这么久回来后不是回喻宅休息而是先来蓝雨,也应该也是郑轩通报的消息, 黄少天在心里把郑轩剐了一顿,立马起身表面冷静内心忐忑地看向走进来的喻文州,趁着喻文州不在的时候和萧恆谈所谓的「人情」,喻文州一定很不高兴。 喻文州走到沙发边,黄少天毕恭毕敬地问候了一声「家主」。 喻文州身上有室外带进来的寒气,面色看起来也不好。他看着萧恆坐了下来,扫了眼桌上的电脑和资料, 「萧恆,我有在电话里告诉过你,不要轻举妄动。」 黄少天心中一动,萧恆不请自来前还特意告诉过喻文州,这人什么脑迴路啊? 「喻家主赶回来地时机也太不巧了,我们正说到『兴』起。」萧恆故作遗憾地摇头,完全无视喻文州那句「不允许」,甚至口气还有些暧昧不清,黄少天心里骂了句脏话。 第70页 喻文州依旧冷漠地看着萧恆,萧恆这套在喻文州面前可不管用,对视了几秒后无可奈何地摊手,「好吧好吧,那我来说说其他条件好了。」 萧恆笑了笑看着喻文州,「喻家主此次欧洲之行相比不太顺利吧,没关系,接下来我给的条件你一定会满意。」黄少天心想果不其然,萧恆其实什么都知道,估计一开始那段只是故意试试自己,如果能套得自己答应就更好了,如果自己不答应,他就正儿八经和喻文州谈条件,按照他们黑鹰的情报网不至于对喻文州的行程和结果了如指掌,估计消息是和喻文州回来的前后脚得知的,不过能赶在喻文州之前那么快地决断好条件,黄少天很想听听到底是什么。 「毕竟蓝溪阁有我一点点皮毛一样的股份,怎么说蓝溪阁好对我也好,我知道喻家主想要能通到卫星服务的路子,这次欧洲之行对方一定狮子大开口,那几个老傢伙我也打过交道,威逼和利诱我觉得选前者比较好,如果这次我让黄少天替我办的事能成,我就能撬动本家的口子,我很有诚意,可以交换给喻家主保准能拿到上载两颗卫星的资格,喻家主这么会筹划,说不定得到的结果会比这个预想更优渥。」 喻文州随意地继续拨着资料,偶尔看萧恆一眼,「黑鹰的背后势力盘根错节,萧坐馆想要带着黑鹰干干净净地抽身出来,想也知道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我不是非你一条路可走。」 「欧洲这块有多难啃我们都清楚,你想要渠道,我想要空间,与其互斗不如我们结盟,我能提供的条件的真实性和可靠性根据上次我们的合作应该已经得到验证了,虽然过程不太顺利,但结果对于蓝溪阁来说是一本万利不是吗?我现在对着自己的各种行动装置都要留个心眼确实麻烦,为此我还挺后悔当时真的就这么放过黄少天的,这么好的一个筹码,如果在我手底下做事,如果是我的人,一定能在道上搅起轩然大波。」萧恆抬了抬下巴,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表现出对黄少天的意图,他盯着喻文州,看起来自负又自傲, 看喻文州微锁的眉心和神色,黄少天猜到了萧恆说的应该是八九不离十,而且他的条件确实很诱人,能支撑起蓝溪阁宏图,最安全完整,覆盖面无死角的网络基站需要三颗卫星。前期两颗能给他们开闢数据上载通道,蓝溪阁在国际网络上运转起来资金流大批涌入,那第三颗卫星只是时间问题,而这前一步才是难走的。 「我的条件和要求说地很清楚了吧。其实还有个很简单的逻辑,在我提供尽可能支援和帮助的前提下如果黄少天连这件事都做不了,那蓝雨的实力,喻家主的眼光看来真不怎么样,那我一直保持着想要和蓝雨友好合作的关系和原则看来也是到了重新评估的时候了,那么点可怜的股份不要也没所谓,碾碎也不是不行。当然,我希望不是这样。」 喻文州的语气波澜不惊,无甚起伏,语气倒是很冷,「你好像高估了自己,我有什么样的手段,萧坐馆也不是没有尝过。」 「哈哈哈所以我说了,我们俩是很像的,当然我不想发展成两败俱伤的结果,而且顺便说句题外话,即便黄少天令喻家主失望,我依旧也很想得到他,曾经就在嘴边被我放过了的人,怎么都想得到手。」萧恆突然露骨地看向站在喻文州身边的黄少天, 威逼利诱,其实萧恆才应用的很好,黄少天冷哼一声,虽然在这方面他当然认为喻文州更胜一筹,所以这个心机重城府深的玩意儿才动不动拿自己说事,就是故意在关键时候要激喻文州。 一想到这个黄少天就冒火,他之前和喻文州闹了很久的不愉快说到底就是因为这个傢伙,要不是为了喻文州和蓝雨,他现在就想越过长桌狠狠地打爆萧恆的狗头,萧恆无可避免地感受到了黄少天寒凉的目光,冲着站在喻文州身后的他挑眉, 「哪天黄少天你要是在喻家主手下做不下去了可以考虑投奔我,我给你的条件一定比蓝雨的高,不论这件事做不做得成。」 这位姓萧的傢伙可能不知道什么叫在老虎头上拔毛,专喜欢当着两个人的面挑事,丝毫没有来谈判的样子,黄少天捏了捏拳,甚至开始担心喻文州会不会直接站起来崩了他,到时候就得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想办法先把黑鹰的烂摊子解决了,黄少天粗粗地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能做,但是对喻文州和蓝溪阁的现况来说就很不利了。 而且更严重的事既然欧洲的事不顺利,又劳碌了这么久,喻文州承受的压力肯定已经累积到了峰谷,这种时候萧恆反覆地挑战他的忍耐力绝对不是什么好事,黄少天更担心喻文州现在的情况, 黄少天看了眼喻文州,他担心 与此同时喻文州突然开口,「少天。」 黄少天应了一声「家主」,撞见了喻文州那对沉寂幽深的双眸,从他进门后这是他们第一次直接的对视,然后黄少天听见喻文州平淡地对自己说了两个字, ? ?? 黄少天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可喻文州一直看着自己,既不会在这种状态和场合开玩笑,也不可能开这种玩笑,那双眼睛深邃且参杂着风暴欲来的危险,这种眼神黄少天见过,在好几个深夜。他想也没想,立马握着扶手俯身当着萧恆的面吻住了喻文州, 一惯地清冷的气味,是喻文州的味道,还带着一路归来的寒气,可双唇却是柔软的,是喻文州只会露给黄少天的柔软,也是只有黄少天能体会到的柔软。 第71页 双唇相触的下一秒他就被喻文州兜着后脑勺几乎是兇狠地叼住了嘴唇碾转剥夺,黄少天不闪不躲,睁开眼发现喻文州也盯着他,任由他乱来。 可能就几秒也可能有半分钟,喻文州松开他的时候用自己的拇指擦走了黄少天嘴角的唾液也一点点殷红的血珠,转头看向萧恆, 「看见了吗,黄少天是我的人,奉劝萧当家不要再动他的心思。」 萧恆一直挑眉看着面前的两人,喻文州说完他吹了声口哨摊开双手耸肩,「没想到你们进展飞速啊。okok我不打你的人主意了,免得真得罪了喻家主讨不到好,我放弃这件事了。」 轻佻的态度瞬间收拢,萧恆前倾上身坐直,一双眼睛坚定地看着他们, 「不过我最主要的条件还是不变,虽然我觉得喻家主可能更难放人了。我要照片上的这个人,活着带到我的面前,做成了我答应你们的一定会履行。而且要知道如果错过了这回,或许我下一个条件就会更难办。」 说完他萧恆笑着点了点桌子上的资料,「我希望在今晚24点前接到黄少天你的回覆,两位,回见。」说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从容地离开了会客室。 且不管萧恆说了什么,人刚一离开会客室黄少天立马走到喻文州身边蹲下,抬头看向他要确认喻文州的状态, 「家主。」 「咳,文州,你怎么样?」说完要去握喻文州的手,不过倒是被喻文州抢了先,喻文州的手掌并不算暖,抚摸到黄少天脸颊的时候带着点凉,喻文州摸了摸黄少天的脸,又抓住了黄少天放在他膝盖上的手,把人拉到自己身上坐着。 被以这种姿势抱着,黄少天居然破天荒地觉得紧张,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当着黑鹰坐馆连自家的家主都敢亲了,这会儿四下无人被喻文州这么抱着他居然觉得紧张,黄少天自己都觉得惊讶, 「喂!这里还在公司,一会儿外面的人进来都看见了你让我之后怎么服人。」黄少天动了两下就想跳下去,喻文州胳膊上的力气还是一样大,他抓着黄少天不让人乱动,整个人埋在了黄少天胸口,双臂环住了他的腰。 「别动。」声音闷在衣料里,黄少天都担心他把自己闷晕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喻文州的铁臂这才松了劲,头侧了侧露出了脸,「没人会进来,我就想抱一会儿。」 黄少天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他们的关系现在虽然已经突破了那层壁垒,是最亲密的关系,可也远没有到能互相撒娇的那种程度,况且他不是个会撒娇的人,喻文州更不可能是了。喻文州这么说,那就是他真的需要黄少天,无论是气味还是真实的触碰。 黄少天很想满足他,喻文州的任何要求他都想满足他,只是这个场合令他有些无所适从,他在蓝雨的场子里只知道拿喻文州当家主,这会儿坐在他身上被他依赖似地搂着,让他或多或少很分裂。 「欧洲那边是真的很不顺利吗?很累吗?」黄少天问,给喻文州按摩后颈,「我刚才真的担心你直接把萧恆的命留下,但看你又控制地挺……好。」除了那个令他惊讶的命令。 喻文州倒是坦然地点了点头,平静地说,「你说得对,刚才很想一枪干脆杀了萧恆,几乎没忍住。」 黄少天突然没憋住笑了一声,喻文州那么有分寸的人,现在想想,应该是怎么都会忍住的,不过就是事后自己吃点苦头,现在这样已经是好太多了,可黄少天也有点心疼。 「太久没见也没联繫,我感觉你可能有些情况不对但又不能确定,你刚才那下我是真的没想到,就那么一下就克制住了?我之前都在心里盘算要是你杀了萧恆,之后和黑鹰该怎么动手比较能速战速决了你知道吗?看来我们家主还是非常靠谱的。」 喻文州仰起头,看见了黄少天略带笑意的嘴角,伸手碰了一下,暖暖的,和刚才亲吻时候一样。 「如果不是你在,可能真的不好办。」喻文州微微皱眉,「太久没见你了,可见你的第一面居然有他在场。」 「我们之前还好几年没见呢,现在你怎么突然戒断反应了。」 「不一样。」喻文州摇了摇头,「得到了之后,就都不一样了。」 「萧恆他一直想要你,你又偏偏欠他一个人情,这种感觉很不好,我不喜欢你欠别人。」喻文州看见了桌上的东西, 这种就不属于常规撒娇了,黄少天觉得自己有些抵挡不住这样的喻文州,虽然还想温存几句,但是到了要说正事的时候了,于是就想翻身爬下去,结果屁股刚动被喻文州打了一下,黄少天吃惊地看着喻文州,发现对方的眉头又锁了起来,黄少天没有办法,只好伸手给喻文州揉开拧起来的眉心,反手拿过桌上的平板,嘟囔着说能不打屁股吗, 「欠他人情也是因为你,家主别这会儿告诉我你是在吃醋,我会想笑的真的。一码归一码我们还是先说说正事吧。」黄少天飞快地翻了几下黑牢的局部结构图,心越发下沉,甚至轻声咒骂, 「确实不太好办,狗东西还真会给我找事。」 第32章 「你要答应?」喻文州的语气已经恢復了平日蓝雨家主的样子,他没看黄少天手上的图,就看着少天, 黄少天不回答他,还是低头在翻看资料, 「我记得我进门的时候就说过我不允许了。」喻文州又说,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第72页 黄少天只好移开视线看喻文州,「那他要是接下来再给我一个更麻烦的任务怎么办?我毕竟欠他一次,就这么反悔之后被他添油加醋传出去我还混不混了。撇开这些不谈,卫星的事是真的不好处理是吧,我从来没见过你累成这样。如果萧恆所言不假,我替他把这谁捞出来,蓝溪阁能解决卫星上载的问题解决燃眉之急,这绝对是划算的买卖。」 喻文州冷笑一声,「他是故意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条件的。未必他就是唯一一条路。」 黄少天诶诶诶了几声摆正了喻文州的头让他看自己,「确实蓝雨的家主神通广大总能想到方法但是既然现阶段你都愁成这样了说明这个办法没有那么好想,既然有现成的路子我们为什么不走呢?你是介意我替萧恆做事还是担心他不牢靠?」 喻文州眯眼,「你说呢?」 黄少天其实不太喜欢把公事和私事混在一起说,不过他的原则既然是喻文州这个人,那对着他用什么手段都不为过,于是借着摆正喻文州脑袋的手势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我们刚才那样已经断了萧恆的念头了吧?而且我替他做事也是为了你啊,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要说你是担心我做不成那我还能给你说道说道,你要是就是介意我给萧恆办事那我也要有情绪了。你不信任我吗?」 喻文州不说话,黄少天最大的逆鳞就是喻文州不信任。 「黑牢确实不那么好进,而且要单枪匹马捞个他们严加看管的人出来更棘手,与其浪费时间在说服你上,还不如你替我先看看有没有突破口。」黄少天拍了拍喻文州的腿,终于翻身下来正儿八经地坐在沙发上。 喻文州知道他现在的情绪很不理智,和以前都不一样,但这间房间里就黄少天和他,自从说开后,黄少天告诉他任何情绪都可以表达给他,所以喻文州才任由自己如此这般反常,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从一开始就想答应他,我们都看得出来这件事办成的机率不超过两成。」 黄少天诚实地点头,「欠他的就要还他,而且蓝溪阁需要。」 他知道喻文州情绪还称不上正常,但因为他刚才的态度和那非常成功的额头吻,现在喻文州的状态已经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里了,黄少天正经地把资料投放到屏幕上,转着刀开始笔画。 「你看这个地下建筑,只设置了两个出入口,一个是对空一个是走地下的,对空要是被发现了我能被打成筛子,所以还是走地下,但是这结构图也太简陋了,几乎等于没有资料。好在进去的时候是跟着僱佣兵混进去,我或许能摸索出来办法,到时候救到人了再随机应变,但是地面上需要有接应,而且火力不能低。我真是服了,仔细看才发现这都是几年前的结构图啊,现在早改了吧还能按照这么多年前的构造设计路线吗?这不靠谱的玩意儿。」黄少天握着雷射笔对着屏幕一串比划,发现没人回应,转头看背后的喻文州,发现喻文州正抱着胳膊面色不佳地盯着他, 黄少天嘆了口气,往后躺了躺挨着喻文州,「帮我看看啊,出点主意啊,给蓝雨丢人事小,给你丢人事大啊。家主~喻文州!」 喻文州皱了皱眉拿过黄少天点在他胸口的雷射笔对着屏幕圈了一下,「北欧的地下结构要调动没有那么方便,尤其是南部这块地质疏松,要大概阔斧改防御层最少要三年时间,只可能改内部系统和结构,对外的运输通道不会有大变动,你要走不能从这条对地走,藏在装载车进出危险系数最小,只要躲过检查的关口。还有一条就是循环系统,这就要看营救的那个人身体情况,如果不适合水下1-2小时作业,这个方案就不能用。」 黄少天满意地听喻文州心情不佳地给他出谋划策,刚才被萧恆败坏的郁闷情绪一扫而空。 除了语言,萧恆给黄少天出的第二道难题就是枪法。 他说的不错,国内的黑道和国外的黑帮几乎是两种概念,因为管控国内很少会有真枪实弹的火拼,也就他替蓝雨在东南亚这边跑货的时候会遇到这样的场景,而这种对于国外的黑帮来说是家常便饭的,所以黄少天得把他的枪法给连上去,不然混在僱佣兵团队里一定会被立马发觉。 可他没想到喻文州说要教他练枪。 和喻文州不对付的早些时候黄少天几个隔三差五会和喻文州有些正面冲突,大多是拳脚相加这种肉贴肉的互搏,而平时喻文州很少有需要自己动手的时候,喻文州会玩枪这个念头黄少天是有过猜测,但没有亲眼见过。 所以和喻文州一起到了练枪房,亲眼看见喻文州打出一梭子精准的十环时,黄少天心里揪了一下。喻文州能坐上这个位子,能坐稳这么几年,除了有自己为他力排众议,他自己有过多少未道的经歷连他都不知道。在外那么多年,喻文州是在什么样的心境和状况下才能练出这样的枪法,他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 黄少天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喻文州,原来实际上只是比别人多了解了一些喻文州只能让他知道的部分,很多东西喻文州不说,连他都不知道。一个人的心志要有多坚定,心要有多硬才能长成现在这样的一个喻文州,他却把所有的柔软和不堪展现给了自己。 喻文州摘下耳罩看见对着靶纸深思的黄少天,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黄少天收回了思绪,「啊」了一声,沖喻文州笑了笑, 第73页 喻文州替黄少天戴上护具,摘了他的手套,「开枪的时候一定要集中注意,任何的分心都会影响你的瞄准。你会用枪,基础的东西不需要我教,但我不希望你因为任何自负和松散出现意外。」 黄少天点头, 「你的指力和腕力都比别人枪,对枪的把控也会更精准,但你的臂力不稳。」喻文州站到了黄少天身后,黄少天单手握枪举起对着靶纸,喻文州伸手拖住了他的上臂, 「看见了吗,二十秒不到,你的胳膊已经开始出现影响瞄准的晃动。」 黄少天唿了口气,「我这不是还没开始练胳膊吗,我平时是——」 「如果你要接这个任务,你必须做到。你知道境外的火拼是什么样子的吗?如果你不能做到让它成为你保命和夺命的工具,只是所谓应付潜入的假象,我不会放你去。你有很强的爆发力,迅捷,灵敏。但你不够稳定,也不够冷静。任何唿吸节奏的混乱都会影响你的击发,枪和刀不一样,它一击足够要了你的命。」喻文州非常严肃,黄少天理解他是为了什么,这种陌生的感觉反而令他没法再把这件事当作一种补充训练,喻文州做得出,如果自己不能符合喻文州的要求,和萧恆的交易会被终止。 「唿」黄少天长舒一口气,「我知道了我调整,从现在开始我会忘记我的刀,你就用你的标准和要求来,如果我做不到,我也不配说保护你。」说完他一把端起桌上的枪,调整好高度牢牢地对准靶心, 十分钟过去了,黄少天身上穿着的衣服后背已经湿了,两鬓也有汗水滴落,长时间高度集中注意力在手臂平稳和目标上令他体力消耗飞快,黄少天想到了他十几岁还没有被喻坤重用,跟着应烛的那段时候,应烛手底下有一个人,曾经是在市场里给人杀鱼的,后来因为发现老婆和人偷情把那对男女剁成了鱼酱成了杀人犯,之后就跟着应烛混,黄少天那时候还没成年,孑然一身只有心中的恨,他喜欢刀,于是跟着那个人学怎么用刀。练习没有诀窍,如果不小心手指或者皮肉被割掉都是正常的,杀鱼的告诉黄少天,握着刀的时候要把自己变得一样冷血,你就是刀。 这样的想法让他在蓝雨的前期获得了「蓝雨的恶犬」这样的名头,直到喻文州回来,能用刀杀人已经不算什么了,他没有办法仅仅凭藉这些冷冰冰的东西保护喻文州,而明白喻文州的心之后,刀更显得无用,喻文州吃过的哭受过的折磨不愿告诉他,他就不问,只要从今以后能帮到他就可以了。 汗水从下巴滴到地上,黄少天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喻文州的手从身后託了上来,轻轻地扶住了黄少天的胳膊,消解了他的晃动, 喻文州的声音很轻,唿吸平稳轻缓到几乎感受不到,可托着他胳膊的手却非常稳,人只要唿吸就会有晃动,但喻文州托着黄少天胳膊的手,稳到没有任何误差。 「做得很好。」 又坚持了不知几个十分钟,喻文州的手撤走了,「开枪。」 黄少天连抠扳机,连发打空了一个弹匣,这才放下了枪,感觉过了有一个世纪这么久,胳膊酸麻到快没感觉了。 喻文州从传送带上拿到了靶纸,黄少天数了数,十二发,只有5发算作十环,确实很差。 喻文州从身后抱住了黄少天,脱下了黄少天的护具,让他卸了力气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侧头「别去了。」 黄少天皱眉站直,回头瞪喻文州,「你不相信我能练好?」 喻文州一改之前训练他时候的冰冷和严肃,倒是平时的模样,「我相信。但你现在练的一切是为了萧恆那个任务,我不高兴。」 黄少天伸手点了点喻文州的胸口,「你少来。既然答应了这时候就别来这套了。我要站在你身边保护你,不能永远只靠着以前那点本事,你不会永远留在霖城,你会走出去,外边更危险,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你。满意了吗?」 世界上只有黄少天能把情话讲得像是威胁,也只有喻文州会什么生疏地闹情绪,他们也只对彼此怪异。 「继续!」黄少天忿忿地重新戴上护具,替换弹夹。 第二天起早,云姨已经摆好了早餐,喻文州下楼的时候发现黄少天不在,问云姨黄少天去哪了,云姨有点惊讶,黄少天的房间没有人,云姨早上来的时候以为昨晚黄少天又是和家主一起睡的,早上也没见他人。 从欧洲回来后喻文州没来得及好好休息,所以被黄少天强制要求晚上睡觉前要吃镇静安神的药,直到家庭医生判断喻文州的状态恢復了才行,所以晚上黄少天什么时候走的他也不知道。 所以,黄少天昨晚根本没在喻宅。 喻文州处理完蓝雨的一些事,去了练枪房,刚一打开隔音门就听见里边的声音,十来度的天,黄少天穿着一件背心戴着护具,头髮在后脑勺扎成一束短辫,正在练枪。 露出的胳膊上肌肉肌群都因为汗泛着微亮的光泽,肉眼可见黄少天开枪的时候手已经非常稳,即便后坐力在,他都能快速回收再次击发。喻文州走了过去,黄少天身上穿着的是黑色的背心,所以看不出有多热,但他的发尾都湿了,不知道到底练了多久, 黄少天换弹夹的时候发现喻文州来了,沖他嚣张地比了个手势,微微扬着下巴笑,「家主来啦,给你看个厉害的。」 第74页 说完飞快地换了两把枪的弹夹并排放在桌上,甩了甩自己的胳膊,啪地一把拍下桌上的计时器,同时一把抓起右枪砰砰砰十二发击空,下一秒左手举起另一把又是十二发击空,紧接着咔咔几声两个弹夹都飞快地替换完,双臂舒展同时开枪,最后一枚弹壳落下的瞬间拍下了计时器。 大红色的计时停在24秒。 喻文州挑了下眉,显然对黄少天这样的训练结果表示满意,「还没完呢」黄少天得意地让传送带送回了靶纸, 靶纸的靶心被打穿了一个三指宽的圆洞,像是烧穿了一样。 黄少天抹了一把额头,留海都湿漉漉地被他抄到了后边去,整个人像是汗蒸出来的意义,可看起来又是那么鲜活。 就一个晚上和一个早晨,黄少天把自己关在练枪房,从前一天下午还被喻文州判断不够的程度到现在这样的准度和稳定。喻文州把靶纸搁在桌上,伸手摸了摸被黄少天放在一边桌上的训练用枪,每一支的枪管都是烫的。 「怎么样,家主。我符合你的标准了吗?是及格还是满分,给个话。」黄少天笑了笑,拉伸了下胳膊,喻文州就看了一眼,抓住了他的两只手,皱起了眉。 黄少天每天都在玩刀,手上有握刀会留下的茧保护手掌,看即便如此,现在他的左手和右手的食指,虎口以及掌心都红到磨伤。可黄少天的神色看起来这点疼痛根本无关紧要,黄少天自己都是刚意识到一样诶了一声然后随手就用一边放着的酒精棉布利落地给自己消毒。 喻文州看着他,知道黄少天现在十分畅快,他性子那么倔,萧恆说他不会玩枪,喻文州说他的枪用得不好,他就偏要练出来,一个晚上的功夫,练到这样的地步,足够让所有人咋舌。 「到底怎么样啊,家主还没说话呢」黄少天张扬地笑,抓着喻文州的胳膊拍了几下,身上的汗是清爽的,抬臂的时候上臂的肌群耸起,连胳膊上陈年的一些伤疤都淡了,琥珀色的眼睛亮着光,等待着喻文州的评价和认可,而这一切都让喻文州胸中郁结的不满在还未及开口就已经沉寂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去了。 这是他的黄少天。 第33章 如果说枪法是因为黄少天有以前的基础和自身的天赋,加上那股对自己足够狠的劲儿才让他通过了喻文州变态般的完美标准,那么接下来对黄少天来说另一个,也可以说是最困难的部分就是语言。 黄少天从小没上过学,认字读书都是小的时候和蓝雨底层的人慢慢学会的,离谱的是他最先会的都是骂人的脏话,因为太常见了。萧恆这方面的要求其实已经很基本,因为这次僱佣兵选拔本就是全球范围内的,正好是个掩护,所以只需要流畅的英语和基本的义大利语就行。不过这些要求在黄少天这里也几乎可以要了他的命。 在第八次把手上的词彙册摔在地上的那一刻黄少天觉得自己比电视上那些汗牛充栋的学生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宁愿现在回枪械室关两天或者一个人直接去挑了黑鹰。 喻文州在处理公务,抬头瞥了一眼正在暴躁的黄少天。黄少天接触到了他的视线立马瘪嘴把地上的册子捡起来,又骂骂咧咧地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继续挣扎。他不想被喻文州有任何理由藉口拦下他。喻文州就这么看着他继续苦大仇深地对着手册上的单词骂人。 其实黄少天大可以找家主教他,万能的蓝雨现任家主以前以折磨自己为乐趣,什么都会什么都学什么都精,所以喻文州会各种小语种根本不奇怪也不是难事,要教黄少天短时间内速成的方法也不是什么难事,可黄少天一想到今天早上的事就郁闷地不想搭理喻文州。 早上的时候黄少天抱着一沓蓝溪阁那帮子看热闹的傢伙们给他整理的赶得上高考突击资料厚度的玩意儿,万般无奈下让喻文州教他基本口语,英语他都磨地困难好不容易才过了关,更别说义大利语,好几个发音他觉得就算把自己的舌头拔下来重新装回去都念不出。而喻文州像是故意的,拖着他下巴,把手指伸到他嘴里勾着他的舌头玩弄或者刮来刮去地,所谓给他找发音位置和捲舌舌形,把黄少天翻来覆去了好久他都学不会,喻文州藉此甚至变本加厉用自己的舌头去勾去挑弄,反正最后黄少天依旧没有多少进度,倒是反应过来自己完完全全就是被喻文州玩了一上午的嘴巴和舌头。弄得他嘴唇又红又湿,人也被弄得头昏脑涨,可喻文州倒是一派神清气爽,最后说看来可以名正言顺拒绝萧恆了,反正这回是黄少天自己做不到。 想到这黄少天就骂了句喻文州混帐。 黄少天万念俱灰地又自己折磨自己了一个小时,最后第十一次把资料摔在桌上,终于忿忿地冲到喻文州面前对着家主一拍桌子大喊,「家主!」 喻文州看着电脑不看他,只点了点头,「说。」 「你再教我一次,这次学不会我就放弃了!」 喻文州敲下回车同时勾了下嘴角,伸手拿过了黄少天手上的清单,照着上午的样子貌似正经地教了黄少天几句,黄少天跟着念了好像找到点门道,可到了第五句就又遇到了捲舌老大难,喻文州看着黄少天皱眉的样子,面上不动声色,心情倒是非常不错,刚要把早上的把戏故技重施,黄少天突然过去吧唧一口亲在了喻文州嘴上,动静可大,一点犹豫的空间都没有。 第75页 亲完了黄少天眯着眼手撑着桌子反而直理直气壮地说,「家主费心费时地教我,是我学不会浪费了家主时间。我也没什么好给家主做补偿的,就这样吧,我要是学会了五句,就刚才这样来一下,我要是学会一页,我晚上听你一次。按照一天清算,家主你看这样行吗?」 大大小小地谈判见识得多了,喻文州还没见过黄少天这样开条件的,这怕是之前跟着谁学会的以退为进,所以明知道对方是在戏耍自己,不如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喻文州从善如流地笑了笑,黄少天开出的条件他自然很愿意接受,反正也就黄少天能开出这样令他无法拒绝的条件了。戏耍了黄少天一上午的喻家主这回终于是好好地教,两个人在办公室一直折腾到了大半夜。 大晚上的家主没走,蓝雨的其他人都不敢走,生怕半夜有什么安排,一个个都打起精神不敢放松。最后直到黄少天戴着口罩和家主前后脚离开蓝雨了,众人才松了口气各自去找乐子。 到最后黄少天不是学不会,是学不动了。好在郑轩比较靠谱,送来了个新研发的传译器,小小的晶片贴在耳道里从外边根本看不出,虽然解决不了所有的语言问题但是足够能应付日常不露破绽,黄少天这才算是又过了一关,同时心里把萧恆千刀万剐八百次。 佣兵集合的时间近在咫尺,黄少天整天待在蓝溪阁,黑牢的资料太稀少,就算是有萧恆的支援都不足以制定万无一失的方案,郑轩他们在欧洲待过一段时间,因为当时出于东躲西藏的境地,也没能有个安全完整的信息网,只好帮着黄少天尽可能地在出发前搜集情报。 喻文州还在因为黄少天要为了萧恆赴险的事耿耿于怀,就算黄少天反覆保证一定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会立马撤出,但他们彼此都知道黑牢这种地方不是想走就能走的,进去之后不被拆穿,自保已经是万幸,更别提偷一个人出来。因为答应过黄少天会尊重他的意愿会信任他,喻文州就算再生气和不愿意,都还是默许了黄少天一次次往蓝溪阁跑。 欧洲之行,萧恆碍于避嫌和尴尬的立场,不能被发现背后的主使者是他,所以不能帮黄少天太多,而喻文州能做的更是少,亚洲和东南亚这块的信息网才刚刚上了轨道,欧洲这块钢板他才刚要插手,力所不能及的状态令喻文州好几次差点因为自我厌恶和压力又发病,好在黄少天还没离开,他知道喻文州不能和自己一起去欧洲,他也知道喻文州的压力,他什么都不说,只能再倒计时来临之前的每一天陪着喻文州,有时候喊他家主有时候喊他名字,拥抱亲吻的时候别扭地喊他哥哥。 「这一次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蓝溪阁为了我们,我愿意去冒险不是因为欠了萧恆一个人情,而是我想和你一起把蓝溪阁的版图做大,你答应过我的,把我们应得的都拿回来,这件事我要和你一起。」黄少天的决心无人能够撼动,更别提他是为了喻文州和他的未来。 出发的日子还是到了,因为做了假身份黄少天选择上了萧恆安排的邮轮出境,他和目标队伍同一天入境,在第一个晚上,萧恆给他物色好的东亚的队伍还没有互相熟悉前就潜入了他们入住的酒店,趁着目标落单的机会下了手。为了逼真黄少天甚至还在脸上做了点伤疤伪装,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狸猫换太子。尸体是萧恆安排的人帮着处理的。 入境第二天,黄少天跟着所有集合的僱佣兵一起上了黑牢接应的车,正式脱离了任何人的掌控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繫。 入营检查的时候黄少天因为胳膊上的抓伤被人盘问,这伤是在杀那个r国人的时候留下的,毕竟是正儿八经退役特种兵,黄少天要一个人强杀还不落痕迹是不可能的。盘问他的人腰上的武装带上各种刀和枪,还有一根钢棍,严厉的问他伤是怎么来的,黄少天散漫地掰了掰手腕,比了个粗鄙的手势,说是第一晚找到的那个妞抓得。盘问的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冷哼了一声,估计是想这个个子不高的亚洲人居然一个晚上都憋不住,说不定过不了选拔第一轮就能被抬出去,于是抬手放他过了。 检查完之后所有人要卸下身上的一切装备上交私人物品换上统一的作战服,然后套上纷发的头套被安排上了两辆底下运载车,黄少天心里咯噔一下,被蒙上了视线他只能凭藉感官大致记住路线,这样模煳的状况如果他要带着一个人走陆路离开很容易在混乱中产生错乱走错道。而更出乎黄少天意料的是,下了车之后他发现所有的佣兵选拔是在地下三层进行,训练和活动范围也仅限在这一层,根据萧恆的情报,真正用来关押犯人和黑牢的核心,是在地下五层以下,而通道处都需要高级通行证才能通过。 也就是说在训练期间趁着人多摸准地下结构再找到目标逃离的方案是不可行的了,如果黄少天在拿到通行证之前就被选拔淘汰,这件事就做不成了,但他看了看周围的佣兵们,一个个不是比自己高就是胳膊比他腿还壮,之前检查的时候有好几个人的背上的疤过仪器的时候都滴滴响,那是被弹片嵌入肉体无法取出后造成的,不少人是真枪实弹地上过战场。更别提他们通过所有的检测之后被扣在脖子上无法取下的颈环,每个颈环上都有他们对应的,内置式的定位仪可以随时监管他们所有的位置和坐标,一旦发现异常,通过卡在颈椎上的金属片释放的电流足够令任何人瞬间失去意识。 第76页 黄少天觉得自己头都有些紧,这里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第34章 喻文州在泳池里游了第八圈的时候,泳池边响起了水声,有一个人纵身跃入,似乎是要和他赛一圈的样子,喻文州没打算让,游了两圈后在终点线等他。 萧恆慢悠悠地摸线摘了眼罩,湿哒哒地沖喻文州比了个手势,气短地厉害「可以啊喻家主……看不出来……你体能这么好。」 喻文州没怎么搭理他,上去披上了浴衣,坐到一边休息区的躺椅上。萧恆不知道是怎么收买了会所的人,才能在喻文州包场后还进得来,不过他既然费心要来,想必是有事要说。 侍从给萧恆也倒了杯酒,然后便离开了。 「人都已经去了两个月了音讯全无,喻家主倒是也坐得住,还有心情来会所消遣。」萧恆一饮而尽,长腿翘着从冰桶里取出一枚冰块在指尖把玩,眼神打量着依旧镇定自若的喻文州。 「该坐不住的人中应该最有你一份,可我看萧坐馆也不怎么着急的样子,同样有闲工夫来我这试探消息。」喻文州看他, 「瞎说,我怎么不着急啊,不着急就不会来这找你啦。咱俩一个是自己的人跑了,一个是等着人来,真是都没一点办法。」萧恆摇了摇头,「哦,那倒也不是,毕竟我受的限制比喻家主多,喻家主应该会有后手吧,总不见得真让黄少天一个人孤立无援去赴险吧。要不给我透露点消息?」 「你少打他的主意。」喻文州的声音冷了几分, 萧恆立马摆了摆手,「真奇怪啊,不就个手下吗,虽然是好用但也没到这种地步吧,看不出来喻家主还是个即长情又专情的,我上次说了不会再打他主意了的我说话算话啊。只不过偶尔惦记一下也可以吧。」 喻文州皱了皱眉,「萧恆你时间很多吗?」 「多啊,我要的人如果带不出来我的时间会更多。不过我确实有事找你,很要紧的事也不和你兜圈子了,我要找一车货。上个月出的,因为要躲一些很棘手的人的监控,改道从寮国过来的,可是一入了境后我的人全跟丢了,东南亚线我早就都让给你了,人手能撤的都没留,藏下来的也早给你拔干净了我使不上劲,那一块的业务都是你的地盘,帮我把货找到把人控制住,对喻家主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你放心,该给你的东西一分钱也不会少,或者你要别的都可以商量。」 喻文州轻轻地哦了一声,「想必不是什么简单的货。」 萧恆早知道喻文州没那么好说话,本身也瞒不住,「一车军火。因为要地急所以箱货上的加密没有做完整,如果落到别人手里,拔出萝蔔带出泥,我这接下来会很麻烦。」 喻文州轻轻笑了一声,「不止吧,一扯军火而已需要你亲自来找我?里边好像还有些要不得的货吧。」 萧恆面色一紧,心想喻文州个属狐狸的原来早就知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装作不知道非要等自己开口上套…… 「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那我也不瞒你,是有棘手的东西不过和蓝雨的业务无关,你如果要这个时候敲我竹槓我只好认了,但是喻文州,咱们现在虽然说不上是亲密的合作伙伴但确实是有连带关系,我要是出了事,人手就要调回来,那黄少天那边……」 喻文州一点也不着急,冰桶里的冰块已经化成了一桶冰水混合物,镇着的白兰地酒瓶上淌下水汽凝成的水珠,他伸手给自己和萧恆续上一杯,晃了晃酒杯一派从容, 「你知道这招对我没用。不过有句话你说得对,我们毕竟是合作伙伴关系,我时间有的是,或许萧坐馆愿意现在开始和我聊聊,义大利那位仁兄的底细?」 专属地下五层的监控显示屏区域显示一切正常,看守坐在值班室里喝着已经冷到浮起一层奶沫的速溶咖啡打了个哈欠,然后骂骂咧咧地起身往后边的水壶走去接水,刚一转头的瞬间,监控画面出现了0.1秒的晃动,接着一切恢復正常,看守伸着懒腰重新坐回原位,再次盯着16个画面发呆。 他当然不知道,真正的监控拍下的画面早就不是他眼前这幅平静的样子,地下五层的巡逻人员从过道的一侧走向另一侧,最后一个人拐弯进入盲区的瞬间一个阴影如同鬼魅一般唰地一下出现在了五层的过道上贴墙而走,这一块区域的监控摄像头自然不止一个,然而无论这个人影如何变幻脚步和角度,始终没有一个画面能拍下他的脸,他躲在一切可以利用到的角落,胸部以上始终藏得隐秘,步伐果断迅捷没有丝毫犹豫,就像是在脑中不断演练了千万次才能达到的精准,几秒钟的功夫,这个人影已经闪到了地下五层重区的一个房间门口。 当然这一切没有任何人知道,五层的巡逻正在交接,而监控显示一切正常。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被关在这里啊?我为了找你连石膏都打上了,好不容易摸到这一层,这层的警戒也太严了我现在不能久待,你给我个准信啊大叔!这一层就你这片区的监管最最最严,我观察过好久了其他人这个时候都去吃饭了就你的房间永远不开锁有专人来送饭,这片区过道上一共5个监控每个监控对着你这个房间的时间最久你要说你是路人甲我肯定是不信的,你赶紧跟我通个气,我还有47秒就必须要走了。」 黑牢地下五层,一间间单一制式的房门外黄少天穿着黑色的作训服扒拉着仅仅巴掌大的换气通风口,向着门里边费劲地把他练了好久的外语机关枪一样地往外蹦,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关键信息门里的人听不懂。那扇门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仅仅能从走廊透进去的微弱光线看出里边有个人的轮廓,他耳朵没聋黄少天说的话他一定都听见了可仍旧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第77页 见那人还是不说话,还剩31秒时间,黄少天啧了一声用中文骂道,「草难道我背错词了不可能啊我都快把字典翻烂了那狗东西也没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哑巴你是不是说不了话啊草」时间不能再耽搁了,黄少天皱了下眉转身要回去想其他的办法,人还没走门里突然传来一句沙哑的声音,一开始听不明白他说了什么,黄少天分辨了一下才明白门里边那傢伙居然说的是口音奇怪的中文, 他说「你是谁。」 黄少天翻了个白眼他真的很不喜欢这种对话,人呗关了起来有个人偷偷摸摸上门来找你自然不能使你认识的人不然早就相认了,也不能是来杀你的不然我和你费什么话直接就动手了,不管怎么样情况还能被一直监禁着好吗有什么好问来者是谁的?这种追究来龙去脉的问题就不能在时间充裕的时候提? 脑子里弹幕跑地飞快但黄少天半秒都没有耽搁, 走廊的尽头传来了作战靴走路的声音,黄少天皱着眉果断地回到了门口,用蹩脚的义大利语和些微走音的调子哼了一句童谣,哼完飞快地用中文说了一句,「我会再来,你自己考虑好。」说完就用来时一样鬼魅迅捷的奇怪步伐闪到另一侧拐角随后后腰发力整个个人如同猫一样缩着绳子敏捷地踩着墙攀上了被他早就敲开了的通风管道钻了进去,回形窗关上的那刻巡视的人刚好出现在五层另一端的走廊口,他们视线所及,走廊里空无一人并没有异样。 左手小臂上打着石膏非常不方便,黄少天只能单手卧倒在管道里前行,刚才哼的歌谣是萧恆在最后一天教他的,说是如果对方怀疑,可以唱给他听。唱歌给别人听这种事黄少天是不可能做的,就连喻文州都没听过他唱歌,过了个把月还能记得那个奇奇怪怪的调子,黄少天都佩服自己。这算什么暗号,黄少天觉得萧恆是故意耍他的,没想到今天看那个傢伙的样子,还真是有用的暗号。 黄少天在计算时间内回到了地下三层,更换了上衣后和往常一样晃晃悠悠地到了活动区,人一露脸之前混的关系还不错的一个牙买加人和一个大壮就过来把他挤在了中间,问他去哪里了知不知道刚才出事了。 黄少天用蹩脚的英语问他们怎么了, 原来是半个小时前基地抽检,刚好抓到了两个人房间里藏了烟和匕首,那两个人已经被带走了。 黄少天耸了耸肩,心想这他哪能不知道啊,就是他把这些玩意儿藏在那两个人房间的,当然也是想办法让教官去搜查,不过表面上还是一副懒散的样子伸着懒腰回那两个,说藏这些有什么用,还不如藏个妞来得有用,不然打个飞机还他妈要找个没人的角落。 多亏了首次体检的时候黄少天的表现,现在他们这一批的人都以为他是个即懒又色的亚洲男人。果然听他说完那两个人嘻嘻哈哈地推搡了黄少天几把,就开始对食堂里给他们打饭的那个美国妞的身材评头论足,黄少天不想和他们浪费时间,随便掰扯了几句就借了个由头窜到了三号训练室。 三号训练室平时没什么人去,其实也就是很普通的沙包房,里边天花板上吊着一个个人宽的沙包,门口看进去里边像是站了一个个人,其实挺阴森的。而现在训练室里的灯只开了角落里的一盏,黄少天眼尖,一下子从沙包阵中认出了一个人影站在训练室的角落。 「喂,找练呢?」黄少天沖那个人叫了一声,用的是中文。 「没大没小,臭小子要不是我你现在已经是一条烤鱼被送进焚化炉了你知道吗!」角落里的那个人往门口走来,逐渐可以看出他穿着的是教官训练服,两条胳膊结实有力,应该刚打完拳,胳膊上虬结的青筋还没有消下去,黑色的训练上衣上有些汗湿,男人下巴上鬍子都没刮,配合着同样不修边幅的稍长长点的短寸看起来整个人有些痞气和粗旷。 「那可不一定,没有你,我也有办法屏蔽定位仪的干扰。」黄少天关上了门,被靠着墙支着腿,「不过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出我身份的,又为什么帮我,你总有条件吧?」 魏琛解开了手上缠着的拳击绷带丢在长椅上, 「同样的问题老问你也不嫌烦,我不是说过了,因为你现在走的路我曾经也走过。你小子的脸一定做过易容或者什么处理,但是你的眼睛你动不了手脚。当然,敢来这里另有图谋的人一定不见简单角色,臭小子你可能以为自己已经经歷过很多生死,但是我敢打赌你接触到的一切和其他僱佣兵接触到的和这里出去的人未来要面对的本质上就是不同的,而且天差地别。小子,你的眼睛里是有血性,但是没有杀性。没有杀性就是你最大的漏洞。」 黄少天抱着胳膊,不置可否,他当然知道自己和这里所有人的区别,他没有见过战争,他说不少人,冒过很多次险,几次鬼门关走一圈,但是他遇到的情况确实没有真正的杀戮来得绝望。别的教官看不出他眼睛里的东西,这个魏琛却可以,那他到底经歷过什么,又为什么说自己走过的路他同样走过? 「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是来一个人干翻黑牢的,我也没这个本事,我只要完成我的任务就可以了。」 魏琛走到他面前,看了眼黄少天胳膊上的石膏,是上午实战对抗的时候被他教训摔出来的,当然也是黄少天故意被刷成这样,「但我喜欢你的专注和定力。杀性会令人失去理智,这是他们这些人追求的,我不喜欢,你很敏锐很有爆发性和耐性,如果不是一次次磨鍊锻鍊了你的心智,你养不出这样的眼神,我第一回 替你从一级教官的眼皮底下打掩护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你是个好料子,但是还需要磨。 第78页 你以为屏蔽了定位仪的信号就完事了?你的坐标如果突然从信号终端里消失会直接给一级教官发送警报,之后不管你有天大的理由,你都没有机会开口了。」 黄少天不知道还有这层,看来是魏琛替他在那十分钟里做了假的定位信号瞒天过海。 「来吧小子,告诉我你去地下五层干嘛了。」魏琛敲了敲黄少天胳膊上的石膏, 「嘶……老傢伙你轻点!没真的断但是还是会疼的我胳膊又不是橡胶做的!你都给我打掩护作假了你还会不知道我去五层干嘛?那岂不是对不起你拼了命在我面前做出来的衣服高深莫测的前辈的样子?」黄少天嗤笑一声, 魏琛扯了扯嘴角,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比寻常还要粗的烟叼在嘴里,「无所谓咯,反正我接下来不一定还会帮你。五层里住着的可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不管你要做什么,都是作死。」 「不作死就不会来这里了!」黄少天沖他吐了吐舌头,「而且我已经找到目标了,我必须要完成这件事。」 魏琛看了黄少天两眼,摸了摸自己胡茬,「行吧行吧,现在的小孩连这种地方都敢混进来,一个个主意都那么大,我懒得管你,作为你的教官我还是出于好意通知你下午的实训课不许迟到,不然当心你的第二条胳膊,哦,这一回可是动真格的了」说完离开了训练室。 黄少天用别人听不懂的家乡话骂了魏琛好几句这才往反方向走了。 预备的僱佣兵每个人有单独的房间,所有的用具都是统一派发做不了手脚,晚上黄少天一边揉着背魏琛虐出来的淤青一边用小石子在床板上闭着眼开始回想地下线路,策划着名如果真的说动了五层的那个神经病,他到底该怎么带着那人离开这座地下铁桶。 第35章 黄少天在应付训练之余苦思冥想该怎么能把这个大麻烦偷出黑牢,而僱佣兵选拔已经到了第三个月,几层的筛选后剩下的候选人已经越来越少,如果再拖下去黄少天的行动会更不方便,而且三个月原本就是他和喻文州定下的时限,现在必然是要延期,他却不能及时向外传送消息,种种困境令黄少天难得暴躁,在好几次实战训练里被魏琛狠狠教训了几顿,别的僱佣兵一开始都以为这个瘦弱的亚洲男人会在第一轮被淘汰出去或者在集训的时候因为这样那样的矛盾被修理惨,现在没想到他能混到最后,聚焦在黄少天身上的目光也比以前多了,这种如履薄冰的境况令黄少天无比感嘆自己以前的日子是真的算得上「顺风顺水」。 而黄少天却不知道,他所谓顺风顺水的原来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七日深夜,蓝雨的当家喻文州在参加完一场不公开的大型宴会回程的路上,车刚经过霖城跨海大桥中段突然爆胎,随即在大桥上失去平衡飞速打转,造成追尾翻车十余量,最后撞击在桥沿上车头整个凹陷进去,驾驶座被压成一条缝,车窗挡风玻璃碎了一地,跨海大桥上鸡飞狗跳一片骚乱,警方和抢险人员刚赶到现场要对桥面的人员进行施救的时候,由于油缸破裂和火星的关系,最开始失控的喻文州的座驾在轰的一声巨响中突然被炸上了天,连带着卡着车头的桥沿都被炸碎,车身分裂,整个车头掉进了海里,只留下后座残余在爆炸后掉落在桥面上,还有看起来像是些许人体断肢组织的东西掉在海里和桥面上。 跨海大桥爆炸事件因为过于轰动且造成的伤亡很大,整个事件新闻报导了整三天,对伤亡人员进行了统计。 而这件事对整个黑道来说影响更比普通社会新闻大得多,谁都知道是蓝雨回程的车队出了事,是喻文州本人乘坐的车被炸飞上了天至今一半车体残骸还没打捞上来,一切的一切都被跨海大桥上的监控拍了下来,喻文州就算是长了翅膀,就算有九条命这下也是玩完。所有人包括蓝雨的人都在说,蓝雨的两任家主,喻坤和喻文州竟然都是因为交通事件离奇暴毙,也不知道是诅咒还是报应。 失去了家主坐镇的蓝雨,就连黄少天也失踪多月不见踪影,早先被两人压着不敢轻举妄动的那群老辈和地区代表终于不用再唯唯诺诺藏头露面,一时间蓝雨恢復成了喻坤刚把蓝雨拉扯起来起步的样子,内部斗翻天,外部也是矛盾不休,都想着趁机扩大势力范围蚕食周边,以蓝雨的地界为中心向外辐射,整个霖城的黑道都处于一种半沸腾地状态,警方加班加点都压不住一天三四场的械斗和斗殴,而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不少帮派对蓝雨对黄少天本就积怨已久,在这个当口勾搭成奸,建立起了合作联盟,决定开始联手先打压现在最内忧外患的蓝雨。几十年的基业不肯拱手让人去,蓝雨那群老大们撑着全帮派的人还在垂死挣扎。 很早前被黄少天劝着收手脱身的奇奇在三个区外一直观察着老东家的情况,以他的智商都看得出来,蓝雨这下成为众矢之的,除非有一个能力挽狂澜的人冒出头,能有喻文州那样的手段和黄少天那样的威吓,否则蓝雨分崩离析是迟早的事。 几个街区外早就抽身而退的奇奇在知道家主出事后立马就让场子里的人修整店铺关门调整,给场子里所有人放了大假。他是蓝雨出来的,虽然出来了很久这件事牵扯不到他头上,但适时地明哲保身是黄少天教他的,这个时候奇奇看着电视新闻上的播报,想起了最后一天黄少天和自己说的话, 第79页 他说每个人都有选择,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天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蓝雨会有这样的一天,所以才让我……」奇奇喃喃自语,他一直想不通如同蓝雨最坚固的保护伞一样的黄少天为什么会突然失踪,他去了哪里?他也想不通手段如此狠辣凌厉的家主会就这么碎成了电视上的那团肉渣,可hst的态度他知道,而黄少天的态度就是喻文州的态度……蓝雨的分崩离析好像很突然,又好像很早前就有了徵兆。 「我警告你,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最快这周最迟下周我必须要撤出去了,你跟不跟我走。」黄少天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一顶遮住头髮的白帽子站在地下五层那间他观察了好久的房间里。 选拔到了最后一轮,接下来就是确定黑牢这次最终留下的人选的时候,会有最后一批淘汰的人被送出黑牢,黄少天说的应该就是这个机会。而在此之前的这周,黑牢特许剩下的僱佣兵们放个假休息一天离开黑牢出去放风,基地里人比较浮动,而刚好这天是地下五层例行体检的日子,黄少天早就观察过了,地下五层的人有相对的自由,除了那间房间,其他人会被安排到医务室进行抽血化验等检查,而只有这件房间是安排专门的医生直接过来做单独的检查,黄少天此刻就是打晕了医务室的人装扮成了他的样子明晃晃地直接混进了五层。 这是他第一次进这扇门,也终于看见了门里这个神秘人的庐山真面目,萧恆费了这么大周章一定要他带出去的男人此刻正背靠着墙盘腿坐在床上颇为悠闲地看着黄少天,这样子看起来和萧恆是挺像的…… 褐发碧瞳的男人的头髮已经过了肩,带着欧洲人微卷的特质,黄少天原以为会看见一个很邋遢的囚犯或者是穷凶极恶之人,没想到面前的这个男人除了因为很久没有见过阳光皮肤有些病态的白皙以外,实际上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欧洲男人,而且人看着很斯文瘦弱,是走在大街上一眨眼会找不到的那种人。 黄少天实在无法想像萧恆要这个人干嘛用,也不明白黑牢把这样的人关在地下五层如此谨慎对待是为什么,虽然一切总有原因但这和他无关。他必须在两周内尽快抽身,不然错过了机会不光他自身有危险,他不在喻文州身边那么久他都担心会出什么事。 黄少天的声音那个人认了出来,这一回他没有再保持沉默,声音依旧和上一次一样沙哑难听,「谁让你来的?」 黄少天凑近看了看,这个人喉结位置上有一处明显的伤损凹陷,「你声带受伤?」黄少天问了一句,「你既然上一回凭一句歌词就能对我开口,自然知道我是谁叫来的,有什么好问的?」 「是小恆。」这次换成了中文, 黄少天面对别人的时候通常都不会暴露他的真实情绪,比如现在,萧恆那副欠揍的嘴脸被人叫小恆,如果是当着本人的面黄少天甚至要笑出来了,而这种称唿可以说明这两个人之间不是什么简单的交易关系和敌对关系,更可能是一种亲密关系。 「太好了你会说中文那我就用中文和你说。」黄少天从监视窗口向外张望了一眼,没有魏琛的示警,一切正常, 「你口中的小恆叫我来带你走,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清楚,我就一个人来的,要把你偷出去我自己都不敢打包票所以你要是中途放弃了退缩了玩情绪了我不负责照顾你,很可能会把你打晕或者干脆打死装在袋子里拖走,反正我答应萧恆是把你带出去,没白纸黑字画押说是死是活,所以我劝你还是自己识相点。」 男人笑了笑,「你和小恆的交易中,他是不是没有告诉你,为什么要你把我带出去?」 黄少天看着他不说话, 「如果你知道小恆的目的或者我的作用,你就不会这么要挟我了,你会拼死保住我的命。不然我为什么能安然无恙地在这活这么久?」男人手上有铁链,此刻伴随着他微微前倾的动作发出声响,「我叫兰斯。」 不知为何,黄少天竟然从这个男人的表情上读出了一点从容,明明被关押了半年的人是他,明明手脚都被锁着的是他,可这个叫兰斯的男人自从黄少天露面开始就没有丝毫要被搭救的喜悦或者是恐惧,身处囚笼却不显得窘迫,这样的人有那么点像喻文州,而和喻文州有相像之处的人,黄少天都必须打起警惕。 「怎么,莫非你现在想给我讲故事?」黄少天抱着胳膊看他,「打算告诉我萧恆那只臭狐狸为什么花这么心思也要把你捞出去了?你别告诉我你是他的情人啊,你俩年纪差得太多了他不倒胃口我都接受不了。」黄少天轻蔑地笑了笑,即便他时间不多,但既然现在是个不错的机会,能套出任何可以威胁萧恆的东西,对喻文州来说都是好的。反正外边有魏琛帮着照应。 「因为我是一把锁。」男人不疾不徐地开口, 这应该是个很了不得的秘密,黄少天虽然这么问了,但没想到兰斯会直接了当的告诉他。 黑鹰的本家在义大利根基足有百年,旁支系不知有多少条,这个叫兰斯的男人就是其中一条最靠近本家血脉的分支的独子,不过很可惜,他先天一只眼睛失明外加没有什么野心和手段,所以在同年龄段的候选人中处于劣势并且落败,失去了进入本家的资格。兰斯也不是什么很有野心的人,他们的旁支逐渐在义大利没了势力,但要发展到了亚洲却足够了,要说起亲疏关系,霖城黑鹰和兰斯的关系比本家的深厚的多,而萧恆就是兰斯初次入境后亲手养大的侄子,要说血脉关系这里兰斯不再赘述。总之本家的派系争斗异常惨烈,尤其是十多年前的一场暴动后,很多旁支四散脱离了本家,没想到最后最有实力的就是兰斯这一支旁系,其实最关键的是兰斯掌握着从百年前他的父辈传下来的足够撼动本家根基的一个保险库。兰斯没有打开过那个门,他不擅此道对此也并没有什么野心,只不过是在权力交替的时候代替自己的父亲成为了保险库的基因锁。 第80页 兰斯没有野心不代表别人没有,本家的当权者不会允许一件能够威胁自己地位的东西的钥匙掌握在旁系人的手里,多次要求兰斯为他打开保险库都被拒绝了。万般无奈之下兰斯逃跑了,一切的一切就被他转移到了境外也就是交到了萧恆的手里。 萧恆更像是本家的人,从小见多了兰斯的处境和争斗,他的野心与日俱增而他又更会明哲保身,掌权后很快切断了和义大利本家的经济牵连,是完全要在亚洲发展的态度,一度令所有人都相信了,可只有少数人知道,除了本家的人,萧恆也一直在找兰斯。 黄少天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他当然听得出来这个故事有很多漏洞想必是兰斯故意改了骗他的,不过这些他也不是很介意,「所以如果萧恆要你为他打开那个保险库的门,然后去和你们本家斗,你会为他开门还是为你的老本家开门?」 兰斯摊了摊手,「我也可以选择去死啊,只要基因锁没有被替换,我不去打开那扇门,谁都别想染指门里的东西。我要是死了,一了百了。」 黄少天踱着步子打量着兰斯,「不能吧,连我都知道现在的逼供手段千奇百怪,吐真剂致幻剂就有好几种,随便给你招唿几样总能问出密码,你居然在黑牢里活了半年之久。那扇门有什么玄机?」 「因为没人敢冒险,保险库的锁是没有容错机会的。一旦解锁失败后果没有人敢承担,所以没有人能保证强迫我开门我给他们的密码一定是正确的,况且解锁并不只需要密码,还需要我的基因认证,当然包括视网膜认证,语音认证,和血样认证这种基础。」 「操?」黄少天表情有一丝扭曲,「什么门这么变态?诶不对诶,既然萧恆找你是为了要你这把钥匙,那我把钥匙带给他不就好了?视网膜认证?」黄少天从医疗箱里抽出一把手术刀,「我挖了你的眼睛不就行了,两个视网膜足够了吧那就挖两只,声音认证?和你说了这么久的话,声音编码早就能解析了不是什么问题,唔,血样认证……」 黄少天从医疗箱里翻找出来一排注射针管对着兰斯晃了晃,「这么多都抽满,把那扇门染个花色都足够了吧。」 「你看多省事,这样我不用冒险,你呢也能替你的侄子尽最后一点力,除非你想永远被关在这里,然后看着萧恆在外边被你所谓的本家蚕食。你中文说地除了口音问题其他都不错,说明你对萧恆的感情一定更深,刚才说不如去死的话多半也是骗我的吧。」 兰斯摇了摇头,「你可以现在就挖走我的眼睛抽干我的血,可是你依旧打不开那扇门,基因锁需要活体验证,血氧浓度和血稠度还有很多很多验证的东西,没有人能作假。这么说吧,即便我本人去开门,如果我那天正好发烧或者哪里不舒服,那扇门也打不开。」 「……」黄少天眼皮跳了跳, 「我感觉这扇门是在为难我,所以我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办法又不能行了,我非得冒死把你活着带出去才行?」黄少天在他面前蹲下,稍稍检查了一下那两个锁链,好在兰斯身上没有定位仪什么的,两个锁的钥匙要偷也不难,或者干脆撬了也行,这种活他们混街面的闭着眼都能做。 门外突然传来了魏琛敲击的示警声, 兰斯和黄少天又说了点东西,最后答应会配合黄少天的计划。 「不过我有个问题诶,如果你想帮萧恆开那扇门,你从一开始知道他在找人抓你的时候就应该送上门去啊,何至于被本家的人抓到这个地方来还要萧恆特地来找人把你弄出去多此一举?」黄少天已经收拾好了伪装,临出门前锐利的眼神扫向目送他离开的兰斯, 兰斯盘腿坐在床边,不是很在乎黄少天的试探,反而歪着头看他, 「那不如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既然你这么讨厌小恆,又为什么会为他来冒这么大的险?他给你了什么好处?」 黄少天没有回答,戴上口罩锁好了门跟着魏琛往医务室方向走。 「他最后那句其实我也想知道,一般的小恩小惠打动不了你,所以你为什么会听萧恆的来黑牢这么个鬼地方替他办这么难的一桩差事?」回去的路上魏琛问黄少天, 「我发现你对霖城的事还挺熟悉啊老傢伙。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黄少天关上了医务室的门把一切回归原位,又把被他偷偷打晕的医生抱到座位上趴好做出了是他太累自己晕倒的样子,和魏琛离开了医务室, 「我问你的你还没回答我,先来套我的话?」魏琛踢了黄少天一脚,「我早就说过你干过的事我以前基本都做过,知道你们那些东西不奇怪。说吧萧恆许给你什么好东西,什么样的东西能打动的了你?」 黄少天切了一声,「我就不能是为了自己吗?」 黄少天刚一说完魏琛就哈哈地笑了,「如果是为了自己你更不会答应。黄少天,你要不要自己想想清楚,你做的那件事,从头到尾是为了自己?」 黄少天本想会呛他一句你懂什么,却半天没法开口,魏琛说的没错,一个认识自己不过三个月的傢伙都能看得出来,他黄少天上天入地没有不敢做的事没有不敢接的单没有不敢冒的险,可没有一件事是为了自己去做的。 他可以说自己是欠萧恆一个人情,但这个人情是为了喻文州才欠下的,他可以毁诺违约他没有心理负担,但又因为萧恆许诺可以帮他们解决卫星的问题他成了积极促成这项交易的人,说到底他也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喻文州想要做的事,为了他曾经和喻文州之间的承诺。 第81页 入行以来,他有什么事是为了自己去做的?好像……没有。 即便把自己练成了一柄刀也不是为了报仇和逃离蓝雨,只是为了更方便地看着自己和别人的人生走向覆灭, 直到喻文州出现,他才不再孤单单地求死等死,成为了站在喻文州面前的利器,为他和他们的未来消耗生命。 他的一生就没有几件事是为了自己才去做的,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找到意义。 这些事如果在喻文州身边他是不会想的,但这一次离开喻文州三个月了,兰斯和魏琛的一句话问地他没有办法回, 意义这个本身就没有多大意义。 就像孤独这个词只有再次被打落深渊才会理解,一直习惯一个人,是不会懂什么是孤独的。 第36章 「你们这种小年轻总觉得老一辈的人对你们的忠告是废话,不过看在你确实很对我胃口的份上我还是要对给你说一句,小子。」魏琛叼着烟抖了抖, 「别把你老大的话太当回事,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为谁效力为谁办事,但做人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进来黑牢这么个地方,多半一只脚进了鬼门关,你老大多半已经放弃你了,你在里面再怎么拼命他外边都一无所知甚至可能已经找好了代替你的人,毕竟打手这种活门槛不算高。没必要为了别人的野心把自己搭进去知道吗小子。好好琢磨以后自己的路怎么走,走什么样的路,跟什么样的人,这都是为了你自己。」魏琛语重心长地说完还拍了拍黄少天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黄少天瞥了他一眼,回给他一个相当敷衍的尬笑, 「老傢伙,不要那你几十年前的价值观来衡量我好不好,你再说我家主的不是,我现在就和你开练,你又不了解他,全世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我来到这你以为我就是个任人驱使的卒子吗?想要我的命那还没几个人做得到,我当然有我的打算我的想法,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当然如果你只是用这样的套路来套我的话你也歇歇吧,我领你的情可不打算当个傻子。」 「不过你总是说为了我好,你到底经歷过什么啊,该不会进来一批人你就会抓着一个这么说一套吧?你也不像是这么圣母的人设吧,我真的对你越来越好奇了。」 魏琛眼里露出稍许赞许的神色,黄少天几句话中了七成,说是关心算是关心,但更多的也是试探,不过既然被看出来,那就算了。 「老傢伙,你为什么会一直留在这里。」黄少天又问魏琛,「你既然帮我就说明你的立场和黑牢不在一个阵营,可你既然二心又为什么不离开这里,你这么有本事,想走就能走吧,难道你是怕被追杀灭口?这可不应该是你的作风。」 菸草给魏琛嚼了个尽,他呸呸地吐掉渣滓,避重就轻,「是啊,既然我想走就能走,所以走不走什么时机走又有什么关系?说不定明天我就消失了,导师胡就没人帮你咯臭小子!」 霖城刑侦总局在一天的凌晨收到了一份十分详尽的举报函,其中罗列了霖城地头蓝雨集团名下所有人员的名单和他们涉险违法违纪的行为记录,包括蓝雨名下的地产资产,不在帐面上的一些买卖,全都有头有尾有理有据的罗列出证据和线索,甚至还有在蓝雨暗桩了多年的人都没能挖出来的蓝雨安排在省厅的卧底人员。 一夕之间,整个蓝雨像是一张千疮百孔的玻璃纸被明晃晃地展示在了霖城众人的面前, 刑侦总局连夜组建了专案组,针对这封举报函从头到尾给出的内容展开了一系列的抓捕和调查,蓝雨上下大到已经斗到眼看着就要坐到一把手地位的人,小到刚入帮只负责泊车的小弟无一倖免全部被带回调查问话。当然也有手上人命太多被抓住就要吃枪子的在殊死抵,这些人直接在逮捕过程中就被击毙,另一些顽抗拒不认罪的也在铁证如山的证据和证词面前翻起过去负隅顽抗,蓝雨这根扎在霖城多年的利刺从当初强如铁壁的绝对的黑道地位到现在墙倒众人推过街老鼠一样的现状,令无数人胆寒又唏嘘。 蓝雨的覆灭自然在霖城整个黑道引起了风波,再怎么群龙无首再怎么内斗也都是黑道里自家的事,但一旦牵扯到了公事,就说明这个问题非常不简单了,蓝雨的人无一倖免被连锅端,一个盛极一时的帮派瞬间被条子瓦解,产业全部查封涉事人员全部抓捕,这么骇人听闻的结果只嗯呢该证明,早就有人要对蓝雨下手,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这必然谋划了多时。那下一把刀会落在谁的头上?这场大清洗是在蓝雨这结束了,还是会把整个霖城的黑道都彻底洗牌没有人敢侥倖揣测,只能全部夹起尾巴做人不敢造次。 这把刀确实没再落下,起底一个扎根多年的涉黑组织对霖城的影响需要花些时候来消解,整个清剿行动歷时一个月才算是真正收了尾。 从此在霖城的地界上再也没有了「蓝雨」的名字。 而遥远的另一片大陆,黑牢的地下,僱佣兵选拔也迎来了最关键的选拔淘汰环节,这批候选者之间的内部角逐也将告一段落,只要在最后一场拟真赛中存活,剩下的就是面对黑牢的正式考核,没有经歷过的人无法判断到底是之前一场场真人厮杀比较地狱,还是最后的考核比较严格,但不用再互相角斗,这显然是好事。目前剩下的十余人来自不同的大陆不同的国家,比起一开始进黑牢时同为候选还能互相打哈哈,现在剩下的人各个心怀鬼胎。进了黑牢就等于把命交了出来,每一场角斗和拟真赛都不是过家家,在对抗中重伤失血过多或者干脆死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对手也不用负责任,自然是处理掉一个就对自己有利一点,魏琛很早的时候就提醒过的关于杀性的这点,黄少天在一集集临近结尾的对抗和淘汰中,算是充分体会了。他不是什么好人,甚至身上背了不少人命,杀人和被杀都有觉悟,可他确实没见过把人的脖子掐断,把人的胸口捅出对穿窟窿的时候,能狞笑着舔血的场面,好像在这里时间越久,每个人的弒杀因子就会被环境激发,不是自己先疯了就是仙贝淘汰了,这样的选拔选出来的人才会被黑牢留下,而这样的队伍这样的人,到底要做什么,黄少天都不想去想。 第82页 他终于明白喻文州一直拒绝他的请求,甚至对萧恆起杀性的根源了,因为这里确实有进无出。喻文州在国外长大,他多少知道这里的恐怖,所以不让自己来。黄少天有些后悔没有在临行前多给喻文州吃点定心丸,这么多个月过去了,比起自己他更担心喻文州会怎么样。他在深夜会对这座地下牢笼感到恐惧和害怕,但因为有任务在身他需要保持长时间的专注和敏锐的洞察,留给她感到恐惧的时间和空间都不多,所以也没有那么畏手畏脚,可喻文州对他现在的状况是一无所知,是失控的。 能解决这样的状况的路只有一条,他早点完成任务带着兰斯离开这里,之后怎么安抚喻文州总不见得比这里的手段还棘手。 第二天就是最后的拟真赛,黄少天却心不在此,他制定的撤离计划也近在咫尺,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活动区域里的人已经少了很多,黄少天对那些高热量的牛排羊排没什么兴趣和胃口,让固定窗口里的那个漂亮的美国妞给他配了份蔬菜完事,美国妞好像对身形比那些过于蛮壮的野人较小的亚洲男人有点兴趣,好几次隔着窗口向黄少天抛媚眼,这一会儿还从裙底掏出几块巧克力放在了黄少天的餐盘上,一句good luck伴随着飞吻落在黄少天端着餐盘的手背上。黄少天眨了眨眼,沖她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当做回应。他转身要找空位,结果刚好背后走来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堵住他的去路,分明是沖他来的,两人就这么撞在了一起,黄少天连退了两步又骂了句粗话,抬头看见了来人。hond,体格健壮有两个黄少天那么壮,枪法卓越,入营至今大到淘汰赛小到对抗从无败绩,教官也有的伤在他手里,从黑牢里躺着出去找坟地的几个傢伙有一多半归功于他手。 黄少天和他没什么交集,他向来是以低调的作风游离在这些会聚集焦点的人和群体之外的,他在黑牢里伪装出来的人设是一个十分滑头又有欺善怕恶的亚洲男人,说不上是刺头,所以不会被这样的人盯上。不过现在剩下的人就那么些,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hond会注意到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现象。 「你好啊,小猫。」hond的右侧脸上有一条竖贯眼睛的伤疤,没伤及眼球但他低头看人的时候这道疤足够令人吓退几步,他这么盯着黄少天,眼睛里是赤裸裸的猥亵。 「你好,借过。」黄少天仰头面无表情地看他, 「急什么。」hond单手压在黄少天肩膀上,指腹用力抓着黄少天的肩骨不让他走,对着打饭的窗口嚷了几句,就有人替他把餐盘端好放到了就近的餐桌上,hond抓着黄少天看似亲密地往那张长桌走, 「小猫,我前几天晚上找地儿抽菸的时候,一不小心听见了你和你的老傢伙最近在玩的把戏。」hond侧头声音落在黄少天头顶,黄少天微微皱眉,他说的应该是魏琛,至于他听见了什么…… 「那老傢伙很棒吗?看不出来你喜欢那样的老东西。」hond粗鄙地笑了笑,把黄少天手上的餐盘放在了他的对面,人却没松手,「怎么不说话,你是怕我?」 黄少天拨弄了几片生菜,眼神随意又平淡抬头看他,「哦,我只是英语不太好。」 hond哈哈地笑了两声,粗粝的手指一把捏住了黄少天的下唇,「明天就是最后一场游戏了小猫,我今晚想要点赛前点心,你这小体格估计不太够我玩,但你呗抬出这里前我要是还没尝过多少有些可惜。」 「听说亚洲人的身体都很柔韧,我看过你的对抗赛,我很好奇你有多可口。」 他说话的功夫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在了黄少天的屁股上,猥亵般地揉抓了几下,黄少天眉头一紧,瞪着hond,太阳穴青筋突突地跳了几下,恨不得现在就掀了桌子用塑料叉子捅进他的眼球挖出来塞他嘴里,但他不能在这个当口这么做,他甚至不能和hond起任何冲突,比起成为众矢之的,现在如果吸引到了不必要的目光才是最不可取的。 hond的言语侮辱和挑逗还在继续,黄少天默不作声地忍受,直到hond说今晚让他到他的房间去。 「如果我不去呢?明天是对抗,我想好好休息。」黄少天冷淡地说, 「如果你不来,或许我会告诉别人,你和那个老傢伙每周都在谋划什么,别紧张小猫,我对你们的把戏没兴趣,我只是想要在对抗前让我们两个好好放松一晚。」 黄少天抬了抬下巴,餐盘里的蔬菜早就变得无趣,黄少天觉得反胃,他拨弄开隔着餐桌把玩他手掌的hond的手,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那你就等着吧」说完端起餐盘离开了餐厅。 晚上hond自然没有等到他想要的人主动送上门。第二天他们被分批送到了黑牢专门围建的拟真赛场的时候,他隔着一条队伍看见了垂涎了一晚上不见的亚洲男人。 黄少天很久没有接触路面阳光了,人比在霖城的时候白了不少,头髮许久没有打理已经长长了,估计是问别人借来的皮筋,他把稍长的头髮扎在脑后,额头上绑了一根墨绿色的宽巾,脸上画上了黄绿相间的几道油彩,墨绿色的作训服贴在身上,可以隐约看见他健硕匀称的肌肉线条。黄少天一个人站在角落检查着身上配发的统一制式的装备,一切妥当后才转过头直视那道从刚才起他就注意到的一直牢牢盯着他的视线来源,然后向着hond竖起了两根中指,轻蔑地做了个挑衅的动作, 第83页 hond不知道有没有被激怒,眼睛眯了一下,吐掉了嘴里叼着的菸草,骂了一句什么。 第37章 拟真赛的规则很简单,计时时间内活着,按人头积分。 黄少天的分不算靠后,他只要不在这局被刷掉,那就有大概率能进入最后一轮。问题是他知道hond不会放他进入最后一轮。 「我也一样。」黄少天笑了笑,钻进了雨林。 hond有个以他为首的小团队,人不算多,也就五六个人,进入赛场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打乱打散的,很有可能先遇到自己的团队也很有可能被人捕获落单,但这样的情况对于强者来说都不足为惧,这种选拔对他来说和家常便饭也差不多,他的积分遥遥领先,甚至可以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睡上一觉等别人结束赛程,不过这种类似于狩猎场的玩法是他发泄的游乐园,他当然不会错过。尤其是对那只不听话的亚洲小猫。 远处偶尔会响起错乱的声响,厮杀已然开始,盼望着赶紧有人来送死,他走了一个小时觉得十分无聊,雨林里的温度过于高热,湿热潮闷的环境滋养出焦躁的情绪,hond甚至觉得烦躁,他急需要一点血来帮助他打起精神, 「在找我吗宝贝?」突然一声鬼魅般地嬉笑伴随着沙沙作响的枝叶摩擦声从上空飘来,hond用万分之一秒的速度摆起架势,可他转了一圈,周围空无一人。 四周安静地像是摁了消音键, 「来啊」又一声从hond的背后穿来,他立马转身,却只看见摇晃的灌木丛, hond已经听出了是黄少天的声音,高昂地对着空地大喊, 「小猫,你胆子很大啊,主动来找我,是要上来跪舔爸爸的脚吗!」 「就凭你吗傻大个!」这一回偷袭者的声音近在咫尺,hond是从杀场上屡次活下来的佼佼者,没有再给狡猾的对手逃离的机会,尽管周围半人高的灌木阻挡了视线,他依旧毫不犹豫地出拳,这一回并没有像之前两次一样落空,拳入肉的触感和人的闷哼声都宣告着偷袭者被击中的结果, 不远处的灌木丛晃动了几下,hond轻蔑地笑了笑向着他的目标走去,果然在雨林和河边找到了捂着肩膀的黄少天,黄少天的左臂以一个奇怪的、离奇的角度翻转着,看样子是被刚才那一下折断了,剧痛令他的额头布满冷汗,胸口也剧烈起伏着,他正阴冷地盯着从灌木丛中走出来的自己, hond血液中的施虐欲被点燃,「小猫,你胆子不小啊。难道那老傢伙在干你的时候没记得告诉你,见着实力远超你的人,比如我,要躲着点走吗?」 「那你……太不了解我了。」黄少天捂着肩膀冷笑了两声,「我刚好喜欢玩反杀。」 「暴躁的小猫。」hond吹了声口哨,「距离结束应该还有段时间,你觉得我能折磨你多久,还是你先主动脱下裤子?」 黄少天已经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他的身后就是急流,他没有办法再往后退,手上的左臂耷拉在身侧,看起来是无法动弹,以至于他如果要做出的任何回击都显得多余又垂死挣扎, 「这场淘汰太无趣了不是吗?你是第一个敢直接来找我的,不过很可惜,你的勇气令你显得非常愚蠢。」hond左右扭了扭脖子,发出骇人的咔咔声,踩着软沙向黄少天逼近, 「我给过你机会,不过显然亚洲人总是在一些不足为奇的地方坚持着怪异的自尊,你和那老东西的秘密将会在淘汰赛结束后被公之于众,不过你可能见不到那一刻了宝贝。」 黄少天冷笑了两声,「你就没有想过,没法活着出这里的人会是你?」 「听你的意思,小猫是打算咬人了?」 「大可以试试。」 hond可能觉得现在看上去强弩之末一样的黄少天说着这般大言不惭的台词过于可笑,于是耸了耸肩,「我可以让你一只手,小猫,看看你能不能挠到我。」 显然黄少天等的就是这一刻,hond话音刚落他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沖向他,同时亮出了一直背在身后的短刀。 赛场里禁止携带未统一配发的装备,黄少天这柄刀双面开刃且比短刀长了好些,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也不知道藏在哪里怎么躲过的检查。不过区区一柄刀根本不能给hond造成什么影响,几个回合下来他不仅躲过了黄少天的攻击,反而抓住了黄少天受伤折断的左臂,黄少天痛唿一声破绽百出又被他抓住了他握着刀的右腕, 「就凭这你是怎么混到最后一轮的,就那老傢伙给你开的后门吗?」hond轻蔑地笑了笑,双手同时用力一捏,在黄少天的喊叫声中,刀掉在了地上。hond人本就长得高大,单手握住黄少天的左臂就把人轻轻松松地提离了地面,局面是一种压倒性的态势,hond甚至觉得手里抓着的猎物突然变得无趣又乏味,他还没来得及体会到乐趣一切就结束了。 「或许现在你知道自己选错了路了吗,小猫?」 然而电光火石间,他不曾料到刚才开始一直低着头状作痛极的黄少天突然抬头冲着他怪异地狞笑了一下,被hond攥在手心的右手腕不知以何种角度像是游蛇一样几个翻转竟然滑熘熘地脱离了他的掌心,脱离开右手的黄少天立刻摁住了自己受伤的左肩,原本腾空离地的双腿像是藤蔓一下绞在了hond的腰上身体用力一扭,只听见骨头摩擦的几声咔哒响,刚才以奇怪的角度反转的左臂被立刻矫正归位,左手用和刚才右手一样的怪异花招立刻脱离了hond的掌心,上半身失去依凭黄少天腰一扭整个人倒挂垂地双手抓住hond的两腿,下盘用劲直接将人高马大的hond摔翻在地, 第84页 这种体术黄少天没有在任何一次训练和对抗中使用过,连hond都措手不及。背部着地黄少天没有耽搁半秒脚尖向着hond的面部踢起一阵黄沙,同时反手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尖刀从他的胫骨自下而上奋力一划,血雾和着扬起的砂石炸开在黄少天眼前,当然还伴随着hond激怒的狂吼。 剧痛和砂石进入眼睛造成的失明使得hond变得狂暴,不愧曾经在役的特种兵,这样的条件下还击招式还有章法,他忍着剧痛还击招招拳风和拳劲是黄少天根本抵抗不住的力道,黄少天不得不在他一下下拳风逼近时向后退开, 哗啦一声,一脚踩进了河里, 「草!」黄少天骂了一声,而hond的视线在这段时间里已经逐渐恢復,拳拳到肉黄少天已经无法招架,视线恢復的hond眼中一片通红显然是起了十万分的杀心,口中骂骂咧咧的都是黄少天听不懂的语言,他只好尽力闪避,想尽办法攻击hond的下盘尤其是他受伤的左腿,黄少天力量不及他,但耐力和定力足够,一场缠斗坚持了十多余分钟,终于在hond因为视野不明不慎踩到湖边碎石的一刻被黄少天抓准时机倾身而上,怪异诡谲的体术像是蛇信一样再次缠在hond肩膀,双腿下盘用力一沉,压得双腿受伤的hond摔进了湖里,黄少天膝盖重重地磕在岸边的砂石上来不及管,短刀在缠斗过程中深深地扎在hond的腰腹上被他压在身下,黄少天想也没想飞快的解开额头上的髮带露出了藏在髮带中的特质鱼线立刻缠在还在水中扑腾的hond的脖子上双手向后用力一绞。 「嘿傻大个,知道为什么骗你来这里吗……」黄少天气喘吁吁地使劲,同时说, 「因为怕你的血脏了我的手!」 唿吸受阻且喉管被割裂开的剧痛令垂死的hond迸发出了惊人的力气,黄少天不得不松开压在他肩上的双膝,单膝压在他的后脑勺强迫他淹在水里同时再次双手反向使劲绞住他的气管,鱼线入肉的声音,拌着血水漂流而去的流水,挣扎的剧烈哗啦声和身体在碎石上挣动的声响终于在某一刻归寂,膝盖下不断挣扎的勐兽停止了挣动, 黄少天气喘吁吁地又坚持了几分钟,确认身下的人再也没有动静后才松开了切进掌心的鱼线,黄少天翻身爬到了岸上,长舒了一口气。 「草……傻逼玩意儿这么容易就上套。嘶……我再这么拆一次自己的胳膊,被喻文州知道非真的卸了我的膀子。」 稍稍休息了半分钟,黄少天站起身一脚踹过hond因为溺水和气管被割开脸涨红的尸体,从他的腰腹出拔出了长刀,再一次在他气管上留下了一道又长又深的刀伤,血汩汩地向外涌出流进了湖中,黄少天冷笑了一声带着刀飞快地钻进了雨林。 三个小时后天空中炸开黄色的信号弹,宣告淘汰赛的结束。黑牢里的人进入场地搜寻所有候选人,有的失去了行动能力倒在地上,有的是自己走出来的,还有的是被装进黑色的袋子里抬出来的, 黄少天被黑牢的人发现的时候正是晕倒在一处人工陷阱中,人嘴唇发白处于轻度脱水的症状,看起来像是开赛后没多久就掉进了坑里直接被晒脱水了,甦醒后的黄少天被餵了不少糖水后才算恢復了精神,还有闲情逸緻和护士调情打趣,一脸惋惜的样子问教官他是不是会被淘汰, 周围人都在忙着清点人数也没空管这个显然十分乌龙的亚洲男人,手一挥将让人把他送回黑牢基地。 hond的尸体被发现是迟早的事,可是他身上除了刀伤并没有什么别的伤口,一直看好他的各个教员教官都十分不解,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带着刀轻易地靠近一个特种兵并且在他身上留下这样凌厉果决的杀手,而所有被送回来的人身上都没有检查出符合伤口的任何刀具,也没有人承认hond是死于谁的手中。 在淘汰赛中被杀不是什么新鲜事,只不过hond这样的人被杀确实值得谈论几天,很多人都在问谁目睹了,但都没有人看见。淘汰赛后有三天的修整假期,僱佣兵们能在活动区里活动,而黄少天这种「不得不」养伤的只能在房间里躺着,魏琛轮训的一天到他这来过,幸灾乐祸地丢给他一个卖相不佳的苹果算是慰问, 「可以啊演技派,他们查遍了场地都没有找到那把刀,你藏哪去了?」魏琛自己掏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啃了, 「分断了,找了几个鸟窝藏起来了,你怎么有空过来幸灾乐祸,拜託你的事没耽误吧?」黄少天嫌弃地把苹果削了, 「能多大事,都安排好了。不然白费了你演这一出。」魏琛呵了一口气,「找谁都可以,何必挑最难的那个下手,万一失败了呢。」 黄少天不以为意,「你以为我喜欢挑硬柿子捏吗,是他先来招惹我的,撞我枪口上了。那就只能对不起他了,要不是他我还不需要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诶你赶紧走吧,要是再来个傢伙看出我们认识,我可真没法子了。」 三天的调休时间过得很快,黄少天在护士们的簇拥下离开了医务室,从淘汰赛上活下来的亚洲男人,拥有非常可爱迷人的笑脸,还说的一口俏皮话,深得基地里所有女士的青睐,甚至黄少天拜託她们给自己打了封闭,还顺带配了一些不能和别人说的药品,没有见识过黄少天调情手段的护士们被他迷地心花怒放,什么都傻傻地应了。 第85页 等一切就绪黄少天收拾好了东西离开了医疗室回到了活动区,调笑的表情一秒归位,黄少天换上了冷漠的面目钻进了狭窄的通道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不见。 第38章 凌晨,黑牢地下五层的警报突然拉响,惊醒了这座沉睡的地下牢笼,发出警报区域的监控画面被立刻调出,画面中地下五层中央区域布满浓浓的烟雾,应该就是这个烟雾触发了火警。地下五层并不是整个黑牢最核心和关键的位置,但其中有一间单独辟出的房间里的人上边早就交代了是非常重要的人物,监控室的人立刻安排了当层的巡逻队快速赶去查看,等火警被解除,烟雾也稍稍消散后巡逻的人才发现地下五层关着最重要的人的那间房间里空无一人,而门却关地紧闭,电子门锁毫无任何被破坏的痕迹和警报发出。 早就被上头警告过这里关押着非常重要的人物眼下突然离奇不见,怎么想都一定是关着的人在烟雾警报的时候用了某种手法逃脱出去。当天的总负责人立刻安排半个黑牢的巡逻队集合,配合着监控室的调配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 很快,在地下六层的某一个角落,监控室的人发现画面多出了一道可疑的黑影,那人的身形消瘦,戴着帽子,两侧稍显捲曲的长髮遮住了他的面容,一身黑衣长裤在长廊上飞快地穿梭,身法诡谲,令他在好几个瞬间看起来犹如人的幻觉或者什么的虚影,但这个「鬼」还是没有逃过监控的捕捉,他在一瞬间钻入了一个拐角,被监控室的人截下了侧影。 巡逻队立刻缩小了全层搜索的范围,听从监控室的安排,一大半人手全都涌向了地下六层,并且无一例外都配了枪。 黄少天猫着腰忍着脚踝上隐隐传来的疼痛在备用通道里穿行,突然他手腕上的腕錶发出滴滴两声,黄少天知道是他设计的倒计时到了第二阶段。黄少天将所有杂念和焦虑全部镇静下来,飞快地搓了搓脸又拍了一下,他知道从此刻起他再也没有任何人的支援和掩护了,并且他不能失败也不能出错,是真正的孤军奋战,他必须把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坚持到下个阶段又不能暴露他的计划最核心的部分,一个人对半个黑牢的狗,这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啊。 黄少天轻笑一声,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精光。 地下六层是军械储备层,大部分房间都需要有权限的门禁卡才能打开,所以根本是无处容身躲藏多久,黄少天只能在为数不多的几间房间里做出选择,或者就在通风管道里穿行, 「妈的,多少年没这么……抱头鼠窜了真是越活越回去,老傢伙也不知道给我点装备。」黄少天一边骂魏琛的不靠谱一边前行,刚在一处拐角冒头就恰好被巡逻的人发现,巡逻兵发现目标喊了一声,四人小队就迅速沖了过来,嘴里嚷嚷着黄少天已经不用再管的鸟语。 黄少天几个闪身蹿出了他们的视野退回黑暗中,等四人小队赶到拐角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其中一人立刻抓起肩上的通讯器要向监控室汇报,可频道都没来得及打开,突然从他们的正上空极速跃下一个人影,一只手迅捷果断地压住了他抓向通讯仪的手腕,同时从他的武装带上摸出作训刀,巡逻兵只见眼前银光一闪,登时喉口一凉,感觉到丝丝的冷风从四面八方灌入,同时唿吸困难地倒地。 从出现到割喉发生几秒之内,巡逻队剩下的三人猝不及防地举枪,但立刻想到这里是军械层不宜明火,就趁着他们这片刻犹豫的机会,他们同时听见一声冷笑,那个黑影原地一边一脚将两根直对着自己的枪口向上一踹,刚闪过的长刃又一次划过,他们队长装备带上的作训刀就这么直接削掉了两人扣在扳机上的指头,指骨分离的片刻茫然和伴随而来的撕心裂肺让他们的破绽暴露无遗。几乎没有求救和痛唿的时间,片刻过后刚才还活生生的巡逻小队全倒在幽暗拐角的血泊中,军械层独特的火药味和血腥气在黑暗中交织,黄少天毫无波动地踢开碍事的肢体,捡起地上唯一一个衣服没被血沾污的人的外套穿上,又利落地摘下了他的卡和配枪,扣上了帽檐再次在黑暗中隐藏踪迹。 两个小时过去了,尽管巡逻分队失联的消息不断传来,但「出逃者」的可活动范围还是被逼地只剩最后几层,黑牢的负责人一边咬牙切齿没想到这个被关押了这么久的孬货居然是深藏不露,一边又为他们即将瓮中捉鳖而胜券在握。 黄少天手上的卡权限有限,对能够帮他改善局面的几扇逃离的重要的大门毫无用处,通讯设备里的频道也因为被黑牢控制室意识到被监控早就已经切换了秘钥,黄少天猫缩在一处杂物间夹缝里,在黑暗中闭着眼力求在短时间里最大限度恢復体力, 滴滴滴! 手上的腕錶响起警示的同时黄少天睁开眼睛,他看了眼表面,倒计时进入了最后两个阶段了。如果他安排的计划顺利……不,计划必须顺利,他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计划了这么久,在脑中演练平日观察和部署了这么久,不能有任何失误, 「可得活下去呀。」 黄少天深唿吸了两口,开门毫无章法地窜出站定,突然将自己暴露在刚好切换视角的摄像头前,中央监控室的人飞快地将画面放大,只看见突然在过道中央现身的男人穿着一身基地巡逻兵的制服,长发被帽檐压地贴着侧脸,他微微向下低着头让人看不见他的面目,只见他对着摄像头缓缓地举起手比了几个手势,监控室的人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好像在那帽檐的阴影下,看见了一抹骇人的笑容。画面上的人从装备带上掏枪对着摄像头砰地一声,接着监控画面变成一片雪花,设备员飞快切换其他视角,只刚好扫到那个人又钻进了通道,而地图显示,那是通往掌控全黑牢的中央水循环系统区的过道。 第86页 根据萧恆最开始给到的资料,能够进出黑牢的通路只有三条,其中两条因为大陆板块运动地震导致的地面凹陷坍塌已经废弃无法通行,也没有安排重新疏通。所以仅剩的一条自然是重兵把守,至于其他进出通路萧恆因为地位关系给不出更多信息而蓝溪阁因为欧洲版图的缺失也没有能帮到他太多,那条路看似通往地面通向自由,但眼下黄少天肯定不能选那条路。黄少天进入黑牢时被带着走的那条道显然也不是正确的选择。所以要离开黑牢只剩下最后一个选项,就是郑轩提到过的水循环系统。 黑牢的用水和换气都通过循环系统进行布置,汇聚到中央循环中心的巨大水井中,水下有重重阀门和机关,但却是确实地连接公共水域,看起来是可以逃脱的一条路。 黄少天的目标也正是那里。 根据魏琛的描述,循环系统过水一轮的耗时是十五分钟,顺流而出如果顺利的话十分钟可以通过水阀水管道离开黑牢进入没有设阀的公共水域,可水下的阀门众多,一旦监测到有人入侵,操作关闭所有阀门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接着等待黄少天的只有被溺死或者是被水下的巨大绞力绞地内脏破裂而亡。黄少天听完这些后没有更多的感言,只托魏琛给他准备一套轻便的潜水设备放在周围隐秘的位置等他去取。 潜水设备好弄,但压缩空气瓶由于过重和体积藏匿问题魏琛不可能给他准备满十五分钟的量,魏琛好不容易给他搞来的空气瓶只刚好够他十分钟的唿吸量,已经十分危险。 「问题是阀门的事你要怎么解决?你一旦跳进去中央控制室一定会立刻关闭阀门,你立刻会被炖成鱼头汤啊臭小子!我的那些手段只能帮你藏藏定位信号,这种等级的掩护你指望我真的想也别想。」魏琛知道黄少天要选这条路的时候只觉得他是在找死。 黄少天跑了一段时间才在事先被告知的位置,于黑暗中找到了魏琛给他藏好的潜水服和空气瓶换上,一切准备就绪,黄少天从脱下的装备里摸出一柄锋利的尖刀,两指併拢对着自己左手小臂摸了几下,然后眼都不眨地翻刀用力一割一挑,血噗呲一声涌出,就几秒的功夫黄少天的额头上因咬牙忍痛暴起了青筋和豆大的汗水,但他的手非常稳,尖刀小心翼翼地从伤口处抽出,只见到尖端上挑着一块黑色的晶片。如果不是材质特殊又藏在身体里埋地够深,它应该早就被检查的人用仪器扫描出来了,带着这么个玩意儿还要顶过那么多次搏击对抗,黄少天都不知道自己有多自虐。 吐掉了咬在嘴里的布料,黄少天把几片布料往胳膊上用力一扎当作止血带,又摸出之前让护士给他拿来的瞬时凝血喷雾和防水贴飞快地处理好了手上的伤口,再将晶片沖洗干净。 这枚晶片是郑轩在他出发前交给他备用的,黑牢的防火墙他们没有那么快能突入,而且不能过早打草惊蛇,所以能用的技术手段过于有限,这枚晶片只是一个立时起效的短时的屏蔽器。郑轩告诉黄少天,它是不是真的能奏效只能看老天给不给面子,就算奏效,时效也非常有限,只有最多十分钟的时间,所有的时效刚好环环相扣,黄少天才选择这样的一条路。 「唿……说实话我这辈子最不信的就是老天,没一次给我好脸色看。不过这一回,你最好给我点面子。」黄少天握着晶片仰头对着黑峻峻的黑牢天花板, 「当然了,如果你真的要收了我的命我也没那么好心坐以待毙,我们走着瞧!」黄少天冷笑一声站起身,反手将晶片一掷刚好粘在不远处水循环控制处理器亮着红绿警示灯的一处。 红绿轮番跳动的设备灯在被晶片沾上的瞬间突突一跳,都亮起了警示的红色。黄少天面前巨大的循环水井发出巨响,不断汇聚的水流停止了运作,连哗啦的水声都安静了下来,黄少天背着沉重的空气瓶飞快地拉下面罩不带犹豫地向着水循环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第39章 监控室的人在循环系统警报的同时调出了影像刚好拍到黄少天纵身跳井的瞬间,在黑牢里闹事的人他们见过不少,有的就是不满压力小打小闹,最多就是殴打教官或者教员,反正最后该怎么镇压就怎么处理的,都有专门的应对手段。而这一回儿出逃闹事的明明是个被特殊关押的人,这样的人平时日常的饮食里也会加限制行动能力的药剂,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逃出来的还能瞬间恢復体力,把整个黑牢搅弄地天翻地覆,几个小时都抓不到人。 而且这个傢伙似乎所有的事都不按照寻常套路出牌,既然是逃跑应该尽量悄悄行动才对,他却触发了烟雾警报,逃出关押房间后也不知道赶紧逃出去反而在整个地下到处逃窜,明明看行动方式是个已经摸清了所有监控画面和调转频差的,却总在关键时候露出马脚让人找到他的踪影,最奇怪的是离开黑牢的通路那么多,他居然选了是个人都不会选的水循环,还就这么跳下去了? 黑牢当日负责人虽然满是惊虑,但这个重要的犯人关在黑牢这么久他们一点进展都没有,现在逃了还选择自寻死路,那就遂了他的意。负责人下令中央控制室立刻启动水阀控制水循环将人溺毙,可临操作就发现控制台界面上不断滚动着一串串乱码并且不短的在强制关闭操作员的指令框,他们根本无从下手,很显然他们的系统是被入侵了。 第87页 控制室的人骂声一片,很久没有人敢这么当众打他们的脸,两名操作员立刻着手破解入侵修补防火墙。 水循环内, 冰冷的水下视野非常浑浊,黄少天一直没有找到水循环的具体图纸所以根本不知道所谓的阀门和机关在哪里,只能跟着水流尽力地向深处下潜,在几番摸索和撞击后才找到了第一道圆形阀门, 魏琛之前藉故找控制室的人喝酒,建立了短暂又虚假的难友关系,得知了循环系统总共分为三段,这应该就是第一段。 黄少天钻进了第一扇门后看了眼氧气含量,为了摸索线路他之前花费了不少时间和体力,加上他很久没练深潜,控制不好目前环境下的唿吸频率,眼下的氧气消耗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一,可他如果要抓紧时间游出去,会加大运动增量,那耗氧势必会增加,这根本就是个循环。 黄少天没工夫想太多,反正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水压的作用下人的脑子都陷入混沌,他穿的不是什么专业的潜水服没有多少御寒作用,水下泡了这么久体力消耗又巨大,很快就觉得四肢疲乏发凉, 黄少天不禁开始后悔,早知道应该练练游泳的…… 他一边在水下找路突然就想起了喻文州,其实进入黑牢后包括计划开始后他一直刻意不让自己想太多外界的事,思多无益反而会干扰思路。而喻文州更是他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的,因为这个名字就像一把钥匙,一旦想起他,记忆会像连环画一样令他不能集中,这些都是在他和喻文州真正结合后才发生的改变,hst一开始觉得没什么,反正他不会离开喻文州,但这一次出境后他就意识到原来改变是天翻地覆的。 断线的风筝重新落回了掌心,绳越抓越紧,是风筝甘愿的缠绕。 这一会儿居然猝不及防地想起喻文州可能是因为这个黑暗又混乱的环境令他产生的不安感,说起来,喻文州每周都要抽一天去游泳,当初自己还吐槽过他是不是上辈子是一条鱼,非得下水泡一泡才痛快。之前喻文州调侃似地问过他要不要一起都被自己拒绝了,现在看来如果换做是喻文州在他的处境,说不定现状会好很多。 不是什么大事,但在自己万分专注的当口脑海里突然分出了一小片空地想起了喻文州的脸,居然或多或少给黄少天带来了很多动力,而一切就如此刚好,黄少天看见了第二道阀门。 要在水下开门又要花不少力气,黄少天好不容易钻进了第二扇门,还没松口气就突然察觉到不对劲,原本沉静的水池突然向后产生了巨大的水引力, 「唔!」黄少天心中一紧,不用想也知道这必然是黑牢的人重新夺回了水循环的控制权重启了循环系统。 系统全配置启动要两分钟,所以现在的水流他还能撑一段时间逆流而行,一旦全配置启动,自己被绞成血沫可能要不了多久…… 黄少天看了眼面表,指针无情地显示着他只有还剩10%的氧气,他只有最后两分钟了。 喻文州教给黄少天什么是理智什么是取捨什么是有效判断,他不算一个合格的学生,因为他如果足够合格,他就能在看见氧气剩余量的那一刻就判断出他出不去了。 当然黄少天不适合用任何一板一眼的方式,用数据去做规划和判断。就拿这个任务来说,萧恆出现的那一刻起喻文州已经给出了他的判断,并阻止黄少天履约。但黄少天不是一个喜欢接受既定安排的人,他选择接这个任务甚至甘愿顶着喻文州的压力,他愿意赴险,他赌自己做得到不是因为自负自大,而是因为他目的非常明确, 因为蓝溪阁的未来,更是为了他自己的未来,他能也必须做到任何事。 或许放在以前黄少天会听喻文州的,唯命是从拒绝萧恆的这个任务,但他这一会儿费了巨大的精力和耐力将自己训练合格,百般安抚劝说喻文州,不为别的,为的是挣一个未来。他和喻文州这辈子都会是带着罪带着伤的人,他们挣脱不了过去,但未来却可以放手一搏,他不要只站在喻文州身后,他要和喻文州站在一起。 他不要为了喻文州赴死,他要活下去和喻文州一起活下去,即便付出很多代价,也要扒开他们身上的痂拼到一个新生。为了这些他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想要什么就要自己伸手去抓,不是什么深奥的道理。 氧气早就耗尽了,黄少天憋着一口气被困在水里,被巨大的水流阻拦,体力极速消耗,只能机械地向前逆行挥动双臂,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自己即将如魏琛说的那样殒命在这深渊里, 黄少天耳边是嗡嗡的声响,他听见自己心中翻涌的声音,他还活着,而且他要活下去。 面罩咬嘴从口中脱离,鼻息唿出一个个巨大的气泡,每一个气泡上好像都有他曾经的画面, 年幼时和喻文州坐在围墙上分红薯的画面, 在蓝雨一个人扛着挨着向上爬被人称为恶犬的几个瞬间, 多年后在蓝雨重新见到回来的喻文州的那一刻, 喻文州掐着自己问恨不恨的那晚, 以及和喻文州的第一个亲吻, 等等等等, 一个个气泡飞快地向上浮,向着恍惚中盘旋头顶的微弱光亮远去。 这是他一次一次缠着荆棘被拉开一道道血口子活过了这么多年的记忆,黄少天挣扎着微曲着手指往前想要抓住它们,体感上身体越来越沉,光越来越亮,身边的水流越来越急 第88页 哗啦——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大量海水和着空气呛进气管,将已经意识昏迷的黄少天在浮出水面的一刻呛醒,被海浪一层一层拍上沙滩,黄少天趴在沙滩上后背被新生的朝阳温和地包裹着, 肺充涨着剧痛,满口都是咸湿的海水腥味和砂石的土味,黄少天呛了好几口水才勉强将自己翻过身,轻轻地举起被泡地发皱的手,看见从指缝中漏进眼底的朝阳,很暖。 「咳咳咳……草。」 从绝处逢生后的片刻茫然中清醒过来,黄少天畅快地笑了两声又艰难地支撑起自己,稍稍甩了两下脑袋才算是真正的恢復了意识,可畅快了不过片刻他突然意识到四周的问题,这砂石粗粝没有人声,沙滩上除了浪潮褪去后留下的沙滩上的点点痕迹没有别的人的足迹,这俨然是一片不对外开放的海滩。黄少天警醒起来飞快地向远处查看,这才勐然看见近路那边隔着几百米就会有一座岗哨,那不是游客海滩的那种安全哨,外边印着标志…… 黄少天立刻起身窜到一块巨大的礁石后当做掩护,没想到黑牢的岗哨连这都有。不过这不算是坏消息,有人活动的场所和迹象,不管是敌人还是什么,都至少比空无一人的情况要好很多, 黑牢要确认水循环里并没有任何人的尸体不知道要多久,而消息是不是会被传达到这,或者被传达到这片区域要多久他也不知道,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未知就代表着机会。黄少天调整好了唿吸,虽然四肢依旧有些脱力但也不是能任人宰割的程度,黄少天立刻做出决定。 他抓了抓湿漉漉的头髮重新梳了头髮,胳膊上的腕錶已经进水坏了,他也判断不了计划到底进行地如何,于是他解下錶带拆了钢制錶盘攥在手里,又捡了几块称手的石块,掌握了一下腕力和握力,咬牙翻身向着岗哨摸了过去。 如果不是体力不支,强杀一向不是他的偏好,不过好像老天帮忙,他逃脱的消息还没有传达到沿海的岗哨,黄少天在岩石背后摸过去的时候巡逻的哨兵甚至还在打哈欠等着早上的人来换班。 黄少天抛了抛手上的石块,单臂一挥极速掷出正中那人的太阳穴,石块卡在血肉中片刻才从他的额骨滚落,同时那人倒地不醒,黄少天唿了一口气飞快地在另一个岗哨走回来前将倒地的傢伙拖拽到岩石背后,再次依法炮制扒了他的衣服和装备换上,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低着头向着另一个岗哨走去。 解决掉外边巡逻的三个人,黄少天闪回了那座岗哨里,才发现这几个穷酸鬼佬居然连包饼干和面包都没有,除了有些热水就是一台通讯器, 「草哪里来的穷酸货!」 黄少天拆了通讯器外壳搭线调频,他不能确定自己的信号是否发送成功,出发前李远给他的培训有点慌忙,但他没有更多时间去确认或者在原地等待回应。 他现在需要汇合。 第40章 里维埃拉的天气很不错,黄少天跨着从岗哨那偷……抢出来的摩托在宽阔的路面飞驰,好不容易到了有人烟的附近,从一个正在散步的懒散男人的裤兜里顺到了一部手机,黄少天往他和魏琛约定好的安全屋拨号,但是等了好几分钟直到转自动语音都没有人接。 一连拨了三个都是这样,黄少天突然意识到不妙。 兰斯因为长期被迫服用肌肉松弛药物的缘故一直处于四肢无力的状态,这样的身体素质是不可能跟着他奔袭逃出黑牢的,说不定还会把两个人都陷在里边,所以他不能用常规的手段把兰斯带出被送出黑牢,只能另闢蹊径。由黄少天扮作出逃的兰斯吸引和混淆黑牢所有人的视线和追捕,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和魏琛一起想办法把兰斯带出了房间,黄少天用从医疗室顺出来的假体和凝胶给兰斯尽可能地做了易容和伪装。这就是为什么他必须要把hond割喉,用礁石割开他的面容的原因,兰斯是非常白种人的肤色,如果调色过重会容易看出破绽,而hond体格健壮肤色也比较深,大量放血后面色才转白一点,再经过黄少天的处理两人的肤色就刚刚好,如果遇到开袋检查也能以假乱真。外加hond失血过多后身体呈现的肌肉萎缩也会更贴兰斯的体格。被顶替成hond的兰斯在黄少天把黑牢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正缩在特质的尸袋里和其他尸体和物资一起存放在陆运候转层等待着第二天被装载车一起送出黑牢。 只要黄少天这边的动静闹地足够大能让黑牢的人相信出逃的兰斯还在他们的监控和掌控之下,那剩下的也是唯一的那条安全离开黑牢的地上通路就不会出现其他状况。就算有意外,魏琛已经特地找机会在这天和运送队的人换了班,有他跟队这个老傢伙也会想办法处理。 从晚上的闹剧开始往后的72小时就是他和魏琛约定了极限时间,萧恆安排的安全屋位置他已经同步给了魏琛,如果黄少天没能顺利在第三天赶到安全屋,魏琛会想办法联繫萧恆的人把兰斯送出去,也无需再为了黄少天担风险。 黄少天对着城市地图发愁,他完全不认识这个鸟语,地图上的很多道路都改地乱七八糟,黄少天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原来的那个镇子上。就在他极力回想该怎么问路的时候,他后天训练出的敏锐的危机感突然警报,他勐地回头一看,发现道路尽头的方向几辆黑色的车正全速朝他冲来, 第89页 「fxxk!」黄少天二话不说丢下地图直接驱车向狭窄的小路钻。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萧恆这次任务除了要体会一遍地狱训练营,大逃杀,深海泡汤,居然还有速度与激情这么个环节?看后边两辆车的架势摆明着是冲着他来的,而且看起来可不像是黑牢里那种要抓他回去的架势,分明是冲着碾成肉酱的目标踩地油门吧! 可是他是怎么暴露的?他离开海边之后脸上的易容就已经去掉了,况且他从水循环逃出后黑牢就算要抓人也是抓「兰斯」,他们是怎么这么快就知道逃走的人是自己,还能知道自己真实的样貌?他们又是怎么这么快知道自己在哪的? 黄少天根本不熟悉这个城镇的地形,七拐八绕差点走好几条断头路,而追击的车聪好几个十字路口围追堵截越逼越紧,几次回头的时候他甚至可以看见从车窗里伸出来的装着消音器的枪管。 「卧槽啊!」 刚好余光扫到下一个转角,黄少天骂了一声强行单腿拖地固定车头摆车尾改道绕进了一条窄巷,后轮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白痕,车子太笨重,飘地黄少天膝盖一阵疼。这条巷子窄到只容许一人通行,后边的车是根本追不进来的。但窄道的前边堆积着不少木箱和铁架,黄少天想要抬车头从墙面提速跃过,发现自己不仅完全高估了这台车的性能,也高估了他仅剩的体力,这玩意儿根本和自己放在霖城的宝贝儿不能比,才抬了半个车头就晃晃悠悠连带着已经精疲力尽的黄少天摔倒在杂物堆上,油表显示油箱居然已经耗尽了。 「草!」黄少天立刻弃车就跑,身后显然也是弃车追来的黑牢的追击者已经钻进了巷子,自己一个人要和这么多人周旋在这陌生的城市巷道非常吃力还占劣势,黄少天翻过几个杂物堆后找了个水管三两步爬上了不算高的屋顶,在楼顶飞奔着沖向另一幢楼面, 「萧恆我日你爹!」黄少天边骂边在天台上一步步腾跃,谁能想到速度与激情之后居然还要空中跑酷! 经过消音器处理的子弹擦过空气发出嗖嗖地几声,一些击中黄少天跃过的边缘将石砖击出凹坑,一些击在黄少天躲闪过的墙面,显然是完全没打算留活口留后手。黄少天还没有从溺水的状态中恢復过来多久,飢肠辘辘不说人也是半脱力的状态,疾跑没多久就觉得膝盖无以支撑,终于在一次跳跃时不支从三层楼高一崴摔下了天台,好在一楼有个遮雨棚,黄少天嘭地一声后背着地摔在雨棚上又翻滚掉到了人行道。天降一个大活人,人行道附近的行人一边惊唿着让道一边不知道在说什么,好像有警察之类的词彙,闹地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黄少天一个头两个大,不过他发现自己好像歪打正着跑到了镇中心交通最繁茂的地方。 刚才那么一摔他就开始嗡嗡地耳鸣,脑袋里响地像是脑壳都要裂开了,也不知道腿断了没,疼是疼地,就是已经没多少知觉了。他踉踉跄跄地想要躲进人群,可前边又追来三个穿着黑衣的傢伙一看也是黑牢的人,不少行人也看见了他们手上的枪,一边惊恐地四处逃窜一边指着他们大喊,还有的拿起手机录像,挡着路。黄少天捂着头晃了晃,转身想往反方向逃,又看见刚才追着自己的人已经出现在了拐角,自己显然是腹背受敌的境况。 「既然逃不掉……呵」黄少天深唿吸一口,摸出了之前从路边顺到的小刀,随便选了个阵型薄弱的一边向黑牢追来的人就沖了过去,因为行人多这伙人就算再肆无忌惮也不可能直接这么放肆开枪,黄少天找准着这个机会反击,银光几闪,后背追来的两个人就被放倒了,黄少天直下杀手夺下他们的枪,一把拆了消音器想也没想对着天空就直接放枪, 砰砰两声, 近处远处的行人听见枪响逃窜地更杂乱了,黄少天耳边也是嗡鸣不断,可现在不是他难受的时候,强迫自己双目更加集中,无视掉令他头疼欲裂的耳鸣,黄少天好像回到了那时候在枪房,就是喻文州就站在自己身边的那天, 「任何唿吸节奏的混乱都会影响你的击发,枪和刀不一样,它一击足够要了你的命。」 举枪抬起的胳膊稳如磐石,那几天的苦练仿佛就是为了这一刻挣得一线生机,在四处逃窜的人影重重中,只有半秒的空当,扣动扳机,三连击发,看不见的弹道凌厉地嗖嗖地穿过空气,每一枪都正中追击者的眉心。 枪响使得自己的头更痛了,黄少天甚至几乎要反胃呕吐,可他不能浪费自己挣来的这几秒,刀架着枪,在两侧闻声赶来的黑牢追兵和本地警察追来前向着十字路口飞奔,刚一跑出人行道上耳边唿啸一声,这时黄少天的反应力已经非常迟钝,他知道自己要被车撞了可他已经没有办法避开,就这么猝不及防也收不住力地被一股巨大的撞击撞飞出去,只来得及用胳膊护着头,人重重地擦在街面,擦破了一条胳膊在地面上留下血痕, 浑身都疼,骨缝都疼,黄少天短短地出了几口气,手指抠在底商眯着眼撑起自己,于是看见从撞飞他的车上下来了四个黑牢的人。 完了。 黄少天心里咯噔一声,尽管已经知道这样的四面夹击下外加自己的体力状况他已经不可能再逃出去,他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一边向后退一边朝他们开枪,也不求能逃了,只为了打空弹夹,这是他最后能做的了。 第90页 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黄少天只扯了扯嘴角,等待着迎接万籁俱寂的那个瞬间。可先于那声响而来的是又一阵刺耳地胎面摩擦声,黄少天和黑牢的人齐齐向着那处看去,又一辆钢铁巨兽一般的越野从拐角处驶来,同时响起杂乱地枪声,黑牢的人纷纷向后躲避,在他们刚刚站定的地面上出现了一排弹孔痕迹,是那辆越野上的人发出的警告。 越野车经过了改装,一边急速驶来两侧加固的车门一边蝶翼翻起,接着气浪几乎是擦着黄少天的耳边直直地击中了他面前的人,扬起的尘沙模煳了黄少天的视线,他都没反应过来就被车上的人抓着手腕一扯翻身拉到了车上。 枪击后的硝烟味,街面摩擦出的尘沙味,机车的汽油味混合着气浪翻腾,可这些都掩盖不了突然出现的那股熟悉的,令人在三个月里的每个入梦时分魂牵梦萦的味道,包裹住了头疼欲裂的黄少天的身体,温暖的,坚定的,踏实的那个环境像是奇蹟一样出现在面前,黄少天被坐在车门口的人拉上了车背对着身后的一切,猝不及防地再次停靠进了他的港湾,喻文州的怀抱中。 喻文州单手搂着脱力的黄少天将他的后背压在自己的胸口,没有说闲话和温存的机会,直接单手举枪对着路面上已经追来的人射击,黄少天的额头被压在他胸口,所以他看不见喻文州的脸,也看不见背后的一切,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喻文州身上的令他放松令他舒服的香味,还有他的体温,还有因为开枪后坐力一下下抬起的他的肩膀。 喉咙口有些哽咽有些酸涩,可这不是软弱的当口,黄少天突然踏实了,他一向只知道自己给自己安全感,而在刚才面临过几乎是绝境的追击和枪口后喻文州的突然出现使得黄少天意识到,他的安全感从很早开始也有一部分寄托在喻文州身上,是他的来源。只要喻文州一出现甚至说句话,黄少天尽管疲惫也能有了再次破釜沉舟的勇气。他不是会缩在别人怀抱里寻找躲避的人,突然萌生了支撑,黄少天唿唿地像是充电一样搂了搂喻文州汲取一下能力,同时手上飞快地更换弹夹,就着被喻文州半搂着的姿势抬臂,将另一侧从它们车背面追来的人开枪, 他们拥抱着,互相交託自己的后背又紧紧相贴,钢铁巨兽周围一时间没有人没有车敢靠近。 「操你们这是拍枪战片啊有完没完!还特么给老子抱上了真那我当司机啊,都给我坐稳了啊!」魏琛咋咋唿唿的声音突然从驾驶座传来,说罢车门关闭,越野唿啸着撞开几辆满是弹孔的小轿车碾压着露面飞驰离去。郑轩从前座甩出去好几个烟雾弹和闪光弹,一边说,「前辈,我们都见怪不怪了!赶紧吧,远哥他们在下一个路口接应我们呢!」 车门一关,追击车一不见踪影,黄少天就松了劲,可握着枪的手因为肾上腺素激增以及强行的瞬时肌肉记忆人就紧紧地握着扳机握着枪不敢放手,直到喻文州拍了拍他的背将黄少天拉开自己身上,黄少天这才终于时隔多月再一次真实地亲眼看见喻文州。 喻文州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头髮还是那个长度,眉眼还是那样沉静,刚才的枪战和一路飞车逃亡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惊慌和起伏,黄少天眨了眨眼,他说不出话,喉口又是一阵发酸, 喻文州拉过他被枪把磨破了虎口的右手,轻轻地替他取下枪丢在了地上,重新压在他掌心的温暖源源不断地传来,黄少天久久地看着喻文州,终于能说话了, 「文州……」 喻文州这边听见黄少天开口,表情终于有了起伏,沉静的眼里瞬间扬起了巨浪一般,像是要吞下眼前的人,黄少天自己也甘愿,甘愿被这个巨浪吞噬,甘愿被拉进深渊,那才是他的家。 「文州……」黄少天又轻轻喊了一声,嘴唇轻微地发颤几下,「我好疼啊。」 近四个月来,在黑牢艰苦受训每天都在受伤的时候他没有喊过疼,每一次淘汰赛拟真赛训练场上一边装着弱势故意受伤一边要去厮杀的时候他没有喊过疼,断了腿断了胳膊的时候他没有喊过疼,在地下牢笼里穿行被水压碾地内脏要错位的时候他没有喊过疼,直到刚才以为是临死前他都是凌厉地决然地冷笑着看着向他而来的枪口和所有人,他没有喊过疼。 可他终于见到了喻文州,这也是他第一次向喻文州喊疼第一次诉苦,黄少天觉得或许他应该说「我回来了」或者「我好想你」比较合适这样的重逢场面,可没想到张口的第一句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了,他想他本能地还是想要在喻文州身边拥有能够稍稍软弱和放松的间隙, 喻文州眼中的巨浪几番起伏,在听到黄少天说疼的瞬间又被浓烈的情绪布满,他焦虑,愤怒,他心疼,他有着想要把外边追来的杂种都碾压成沫的滔天怒意,可他全都压下了。喻文州轻轻搂过黄少天的头,侧脸用温暖的唇亲吻黄少天的头顶,混杂着刚才硝烟瀰漫的气味,尘土,砂石的脏乱,这些他都无所谓,喻文州吻着他的头顶,侧脸,像是确定着黄少天的完整和平安,也将自己的温度和支撑传递给现在无比需要他的黄少天身上, 「我知道,少天,我来接你了。」 你回来了。 黄少天嗯了一声,将头埋在喻文州的胸口,木香钻入鼻腔,在喻文州体温和手掌的安抚下,神经紧绷,体力极限透支了他突然感觉身体越来越轻,黄少天又不想睡,他想要再和喻文州说些什么,或者多听听他的声音也好,喻文州应该是直到黄少天在强打精神,摸了摸他的头髮,手轻轻地放在他的后颈上, 第91页 「睡吧,我在这里」 说完手指在黄少天的后颈某处用力一捏,黄少天便昏倒在他的怀里。 第41章 地中海的海风自带一股温和的柔软,黄少天在这阵柔软的轻抚中慢慢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正在一架直升机舱内,稍微动了下胳膊,发现自己左手背上正挂着水,徐景熙刚好给他测完体温,发现黄少天醒了, 「黄少醒啦!巧了还有十分钟我们就能着陆,你再休息会儿,起飞前我给你打了特效药,名字太长了我就不背了,这个是特效药我们这回出来就带了两支,不过感觉一支就够你活奔乱跳了,也多亏是你,你知道吗我们在监控上看见你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都吓死了,刚才我给你做了下检查居然没骨折,不亏是黄少!不过还是要做一个全面的检查要是有骨裂什么的也不好,还有就是有些轻微脱水脱力,这个已经是小事了休息会儿就好了,擦伤的地方我都给你消毒包扎好了,还有……」 「景熙,先等等。」 徐景熙正在汇报,喻文州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黄少天这才意识到从刚才开始就觉得他这躺地很舒服的靠座,原来是喻文州身上,都怪徐景熙,耳鸣和头晕确实好很多了,他刚才的呗的呗说了这么多害得他脑子里全是响, 徐景熙冲着黄少天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就拉着安全带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景熙你话这么多,老闆都插不进嘴了你就没有眼力见,你看我们说话不。」副驾的郑轩一边对着移动终端噼里啪啦一边打趣, 「是喻哥叫我照顾黄少的嘛」徐景熙嘀嘀咕咕,不过他们这些对话显然黄少天没听进去,他靠在喻文州身上,觉得很舒服很柔软,稍微侧一下头,就贴着喻文州的胸口,身上的伤口都被处理过了,没有血腥味和泥沙,贴着喻文州的感觉他太久没有体会过了,喻文州托着他的左手,右手搂着他,明明是一个在人前会令他觉得太过亲昵而尴尬的姿势,现在却没有任何芥蒂,挺好的,甚至想要一只这么靠着, 「感觉怎么样?」喻文州摘了耳机低头看黄少天,一时间外边杂乱的风声,直升机螺旋桨的噪声,还有前边驾驶座上宋晓和郑轩通讯的声音都变得朦胧,喻文州的声音就在他耳边,清晰又真实。 黄少天是觉得人没有那么难受了,之前的头痛和耳鸣,还有四肢每一个关节的疼痛都逐渐离自己远去,看来徐景熙所说的特效药,是真的很「特效」, 「好多了,感觉再有一会儿又能满血了。」黄少天笑了笑,「你……咳,你们怎么都来了?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怕我搞不定吗?」 「能不来吗,再晚一步黄少你就要交代在那了!」郑轩在副驾位置说,「本来我们应该会早一天到的,情况也不用这么危急,谁知道热那亚破天荒的遇上风暴,出城的路都封住了,要不是萧恆搞来了直升机在天气稍好一点后直接把我们送过来,我们接到的可能就是凉透了的你了。」 黄少天也知道当时真的是险象环生,任何一个环节他慢了一步或者他们错过一点,情形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他看喻文州,正色道「可是家主你现在离境真的没关系吗,蓝雨……」 「黄少,现在已经没有蓝雨啦,还叫什么家主啊。你呢要不就跟着我们一起叫老闆,叫喻哥,要不就……叫你们之间的称唿啊。」徐景熙冲着黄少天笑, 已经没有蓝雨了? 黄少天动了动仰头看了看背后的喻文州,喻文州没什么表情,只给他拨开被风吹地遮住眉眼的头髮,是默认的意思。 黄少天知道喻文州迟早是要对蓝雨动手的,只是他一直以为是要等蓝溪阁稳定了,比如等卫星端上载一切尘埃落定后,或者是欧洲地区覆盖后,可是没想到他不在的这几个月时间喻文州提前出手了? 那有很多部署的节奏不就都打乱了吗?而且蓝雨不是说没就能没的,很多东西要摘干净要曝地彻底,这些都不是小儿科。 「黄少你失联了整整三个月诶,第二个月的时候老闆就决定动手了,早点把蓝雨端了把所有进度提前就是为了能出镜能亲自来接你呀,你不知道那出跨海大桥诈死,喻哥都没叫替身,亲自上阵演的,我们都捏了一把汗。加上之后反手端了蓝雨,连根拔除蓝雨所有势力和旁支关联,手段那叫一个稳准狠,要说是一个月内临时决定提前做的我都不信,不过也多亏是喻哥找到萧恆那边提前获取了一个卫星的上载权限,不然我们要想这么快的切断所有存在痕迹做好信息伪装,只一个月的时间肯定不够,就这样还差点来不及……黄少你这边的情况一定更糟糕吧,等到了安全屋一定好好给我们说说,对了还有那个姓魏的前辈是谁啊你怎么认识他的,突然出现在安全屋的时候我们还以为是埋伏都动手了,好在喻哥认出……」 「兰斯是你们接走的?」黄少天问, 怪不得他的安全屋联繫不上,原来是被喻文州他们接走了,这就说得通了,「还好你们知道先去安全屋找人,我还没到镇中心就被黑牢的人盯上了,说不定安全屋也不安全,你们先一步转移走也算是正好。」黄少天点了点头,不过看到了徐景熙面露尴尬, 「其实……你的行踪是轩哥透露给黑牢的。咳咳」徐景熙刚一说完郑轩就回头挥拳,「喂喂!你话说完整啊!别这么说的像是我要害黄少一样!」 第92页 「因为你发的信号我们只捕捉到了一半,天知道你是用的哪年生产的老人座机发的信号,我们能接收到也是佩服这个运气,但因为信号断断续续还有缺失和错误所以排查起来要很多时间没有办法快速定位到你的位置,而且我们被困在热那亚那边,然后直升机上没法好好建立通讯,思来想去最快能找到你的办法就是让最熟悉本地的黑牢的人来当我们的跑腿替我们找到你,只要我们能抢在他们抓到你之前救走你,那就没事……好吧我承认我听到这个指令的时候差点以为喻哥其实是想要谋杀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一直托着黄少天手的喻文州的掌心轻轻握紧了,黄少天听下来倒没有什么介意,笑了笑抬头看喻文州,「我说呢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快准狠地知道是要来抓我,还以为开了天眼,原来是你啊家主,你这真是一场豪赌啊。」 喻文州颇为平静,眼中没有什么犹豫「因为我相信你。」说完捏了捏黄少天的手, 「那兰斯现在在哪里?你刚才说魏琛,他呢,都安全吗?」 「先一步送到安全屋去了,这里是黑鹰本家的势力范围中心,还是远离一点比较好。」徐景熙解释,「一会儿黄少你和我先去安全屋,老大和远哥还有其他……」徐景熙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立马住口然后东拉西扯地问前边驾驶座的宋晓些有的没的, 黄少天靠在喻文州身上是挺舒服的,这会儿撑着坐了起来,喻文州在这徐景熙不敢说,黄少天就直接质问喻文州,「要分头行动?不行我和你一起。你不是说来接我的吗,你要去做什么,我跟着你,这个特效药很管用,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很多了。」 喻文州却没有任何动摇地拒绝他,不管黄少天怎么说怎么做,甚至他都不管直升机上还有那么多人,连「不要把我丢下」这种话这种计策都用了也没能说服喻文州答应他跟着, 「天哥,我觉得你还是听老闆的比较好,这个特效药虽然见效快,但也是短时的,你确实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好好休息至少24小时,不然接下来我们在欧洲这边的活动,你怎么保护老闆的安全?你现在觉得好很多了是因为之前你身体负荷太重,几个小时后这个药效退了你就会支撑不住的。」 徐景熙不需要再说接下来的话黄少天已经懂了他的意思,他现在执意跟过去,如果药效退了,他会成为团队的负担,黄少天低了下头,他当然不可能愿意成为负担,喻文州却抬起了他的下巴, 「我很快回来,去的地方不危险,你在安全屋好好休息,回来之后我有话和你说。」喻文州好像是特意用了一种安抚性的语气,但黄少天依旧感觉到了他的矛盾,不然分开这种话他不会让别人代口,黄少天虽然不愿意,还是点了点头。 喻文州又给他定了几条规矩,比如不许轻举妄动,不许随便动手,不许离开安全屋,黄少天兇巴巴地瞪了喻文州一下,靠在他身上对着舱门骂骂咧咧。 直升机刚停稳打开舱门黄少天就看见停机坪不远处停了两辆车,车边分别站着萧恆,兰斯,魏琛和李远。 黄少天脚踩到地面的时候腿上的肌肉还有些不适应有一瞬间的疲软,他稍稍晃了一下,不过特效药药效还在,就跺了跺脚的功夫已经恢復如常,他跟在喻文州身边向车边候着的人走去, 原先还没有明显的感觉,现在萧恆和兰斯站在一处,黄少天才觉出两人举手投足间的相似之处,即便不是血亲,但自小抚养长大,这种相似是耳濡目染形成的,兰斯离开了阴暗的黑牢,这会儿站在阳光下,身上的麻药应该已经代谢没了,人看起来挺拔,精神了不少,居然比萧恆还高一点,以至于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黄少天甚至觉得兰斯的气场会比萧恆大一点。又或者,兰斯在黑牢里其实也有伪装的部分,毕竟一个黑道世家的背景,养不出一只绵羊。 魏琛靠在车边抽菸,他还穿着黑牢里的教官作训服,郑轩正抱着胳膊和他说着些什么,魏琛的神态还是和黑牢里没什么差别,他回了李远几句,李远就抓了抓头髮好像思考什么。魏琛看见向他们那边走来的黄少天,拿下嘴里叼着的烟沖他扬了扬下巴,说了句什么,看口型黄少天都猜到了,他说的是「臭小子,命挺硬。」 黄少天跟着喻文州向他们走去,身后是正在伸懒腰的郑轩,提着设备的徐景熙和宋晓,黄少天突然有种很奇异的感觉,很平静,很安定。他以前带着百号人去干仗的时候,都没有过这种感觉,而现在身边就那么几个人,还是认识不到一年的队伍,他突然有了一种……归属感。这是和喻文州在一起的那种安全感和归属感不一样的感情,他觉得很陌生,却又很温暖。 团队…… 喻文州回来后一手建立起来的蓝溪阁,要成为一个脱离蓝雨甚至未来凌驾于蓝雨凌驾于任何组织的团队,原来做成之后……是这样的感觉,不是沙盘一样松散的个体,而是一个站在一起就能让他觉得安心的队伍,挺奇特的,单打独斗惯了,突然有这样的想法,黄少天有些想笑。 不过这些念头都在听见萧恆的声音后背暂时打断了,看见喻文州他们安全回来,萧恆不知道是真笑还是假笑地张开双臂好像要拥抱谁一样迎了过来,黄少天想也没想一步跨到喻文州身前一拳揍在了萧恆的脸上,要不是背后是车堵住了萧恆的惯性,怕是人也要飞出去,黄少天甩了甩手,「妈的这拳瘪了我小三个月了」,说完转头对着喻文州挑眉,「这不算乱动手吧。」 第93页 喻文州自然没意见,「不算。」 萧恆被一拳头揍地眼冒金星,站稳后擦了把嘴角的血,黑鹰的坐馆被人一拳头打成这样放平时他早要对方的命了,不过兰斯在身边,喻文州也在,况且他也知道,黄少天这三个月经歷的东西要是真一笔笔算在自己身上,一拳连利息都算不上是便宜他了,这疯子什么做不出来?喻文州也不过是因为他要的东西还没到手,不然萧恆要还手,他可能新帐旧帐一起算。 用手帕擦干净血,萧恆摊手举在面前,「行行行。」 这里的安全屋是喻文州安排的,李远和郑轩负责开车,萧恆好像要和喻文州说什么,不过黄少天突然咋咋唿唿地说要算帐,强行地摁着萧恆塞进了第一辆车,魏琛刚好一支烟抽过半,拇指和食指一搓灭了烟尾的火星,又向后看了一眼,跟着也上了第一辆车,于是喻文州和兰斯,徐景熙一起上了第二辆车。 他把兰斯留给喻文州,不知道他们在后边那辆车说了什么,但这点时间,如果是喻文州的话,一定能有效利用。萧恆在车上一直拐弯抹角地问黄少天和兰斯在黑牢里的事,魏琛完全不搭理他,黄少天其实精神还不错,但见到萧恆就像动手,忍着不动手所以也有些神经发麻。到安全屋一小时的车程,黄少天原以为喻文州安排的安全屋会是他刚到义大利的时候踩过点的那间那样只一点点大,没想到喻文州能安排出来一个独栋,塞下他们那么多人都绰绰有余。他们收拾好了东西换了车,没想到喻文州他们立刻就要出发,黄少天有心想要和喻文州说些什么,但周围一直有人,也就耽搁了,喻文州还是颇为平静地样子,好像和黄少天离开前时候他的完全是两个状态,他吩咐徐景熙看好黄少天,临走前摸了摸黄少天的头髮,只说了一句「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就走了。 李远在顶楼搭简易基站,郑轩跟着喻文州和萧恆兰斯一块离开了,宋晓去採购一些物资出门了,魏琛虽然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在屋子里抽菸发发牢骚,但黄少天看得出来他有些心事,但现在不是什么好时机,黄少天也就没问,徐景熙还跟着他,特效药的药效快到时间了,他确实做不了什么,于是只好听徐景熙的上楼躺下。 他还想过一遍今天一天的各种事,还有和喻文州汇合后一些他捕捉到的异常的地方都值得去想,可脑袋一沾到枕头,就迷迷煳煳地睡过去了。 第42章 黄少天深度睡眠了24小时,第二天醒来被徐景熙塞了一顿又一顿补品和营养餐,仿佛他不是在养伤而是在坐月子,终于在徐景熙第四次往厨房跑的空隙,黄少天熘出了房子到了室外算是透了口气。 魏琛正好在院子里抽菸,看见一边打着嗝一边窜出来的黄少天就笑了,向他招手,「气色不错啊小子,看来那个pedc研究室搞来的特效药是有点用。中央大道接到你的时候半身的血还以为你得跪了,怎么样啊鬼门关熘达一回。」 黄少天也不託大,从石台上拿起魏琛的烟盒抽了一支烟出来刚要点,想到喻文州走之前的话,又把火机还了回去,「就差那么一点点了,再给我来一趟我是不来了,我还想长命百岁呢至少得比你活得长啊。」 「哈哈哈哈行啊知道轻重了。」魏琛一把拿过黄少天手上的烟,骂骂咧咧怼回烟盒里,「不抽还我别给我浪费。」 黄少天懒懒得伸了伸个腰,和魏琛一起无言放空了几分钟,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魏前辈,你认识喻文州。」 这是一句陈述句。虽然黄少天保持清醒,且当着他的面喻文州和魏琛有交集的时间并不算多,但光凭着他对喻文州的了解,他们就算只有一个对视,都足够黄少天做出这个推断。 「哟,你还是问了。我以为你刚才第一句话就得问这个的,给我装了会儿深沉可把你憋出内伤了吧。」魏琛倒是早就猜到了黄少天的心思,这小子虽然在黑牢的时候比谁都会装样,但一旦涉及到喻文州,还是容易看出端倪。 「你是特意趁着你老大不在才来问我的?不怕他知道了找你兴师问罪吗。」 黄少天笑了一声,「他没避开我,也没让你走,就是默许的意思。」 或许他是希望我问…… 魏琛眯着眼抖了抖菸灰,在黑牢的时候黄少天已经挺熟悉魏琛这幅样子就是他在思考,或许是在想要告诉黄少天什么,或许是在判断要说到什么程度,隔了半晌他点头, 「是,我认识他,与其我和盘托出,不如你先想清楚你要问什么,能说的我会说,不能说的也省得我扯谎骗你。」 黄少天搓了搓手指,魏琛不知道抽的什么烟居然这么沖这么呛,就刚才摸了几下现在指尖还有烟的余味,「他那时候……他是不是……草,算了,我没什么想问的,也没什么重要的。」 黄少天话到嘴边换了好几种念头到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他当然想要知道喻文州所有的过去,可喻文州能和魏琛认识的时间只有在他被送走以及回国前,既然魏琛前几年一直在黑牢,那他们认识的时间段基本就是喻文州刚出国的那段时间,是喻文州还是少年的那段时间,也是他飞速成长或者说性格转变的那段时间。同样的时间段黄少天在国内过得很苦很累,但相比之下喻文州一定过地更为艰辛。他很想知道喻文州受过伤没,吃过什么苦,发生过什么才会变成刚回来那段时候的那样,但话及嘴边又觉得没有必要。 第94页 喻文州带着人离开安全屋,留下了强有力的魏琛,单独放自己和魏琛在一块儿,就是想让自己能没有顾忌地把想问的都问出口,他不在乎把自己剖开展现在黄少天面前,但他在乎当着黄少天的面被展开,喻文州或许还无法坦然地好好地重新面对他过去的那些年,他才选择避开。 这些事黄少天很想知道,可不知道也不重要,他丢弃了自己的过去,那喻文州的过去也无甚要紧。 「你问都问了,还顾虑,婆婆妈妈地真不像你。」魏琛哼笑了一声,「其实我也不能告诉你些什么,我和喻文州也没相处过多久。」 黄少天注意到魏琛说的是相处这个词,即便时间不长,那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草草见过」的意思。 围城已经开始自说自话了,「忘记是多久年前了吧,我在西边待过一段时间,那里说实话挺乱的,不过相比起国内,哪都乱。我待的那鬼地方其实和黑牢这没什么差,不过就是一个在地下一个在地上。第一眼看见那小子我以为他只是个饵,不算高一点也不结实,和周围那群五大三粗的傻缺一点不一样,又白又瘦的。你猜得到的吧,亚洲人在这种地方大多就是这样的作用和地位,第一次见到他以为这小子活不过一周,不过我没想到过了两周之后还能在那里看见这小子,还挺健全的,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留意到我从一开始就忽略掉的这傢伙的一些特质。」 「别人在搏击在训练在斗殴的时候,他不会和别人一样躲得远远地避开,就在一个角落静静地坐着,一双眼睛看起来像是一潭死水看着他们,只有观察他稍久一点才会发现有那么偶然一些瞬间他的眼睛里会透出鹰一样的锐利眼神,那是捕食者、狩猎者才会有的光。他是在观察,在计算,他用那双眼睛观察那里所有人,并且记录下他们的行为和动势,自己进行归类和推算做出局势分析。他把自己的野心藏在他刻意保留的平静和不起眼之下,骗过了所有人。可能也多亏他那时候年纪还小,不算太能控制情绪,偶尔露出的那几次锋芒被我看见了。要放现在的喻文州,我也确实猜不透他了。」 魏琛又点了一支烟,这时候瞥了默默不语的黄少天一眼,「我怎么都没想到你们居然是一伙的,但是知道后又觉得顺理成章。那时候你在黑牢里的眼神,就是令我决定帮你的眼神,和喻文州是很像的,而且你们判断的方式和思维的方式其实也有相似处,是我那时候完全没往这边想,天知道世界居然这么小。」 「喻文州好像白天在附近念什么什么管理那鸟语我也不懂就听他说过一次,偶尔他会和这个训练基地里的人一起训练,当然他的体格和体能比不上里边的任何人,所以多数是要挂伤。但这小子脾气又比谁都倔,这你应该也知道。」魏琛又看了黄少天一眼, 「训练基地里的人换了几批,他却一直在那里。如果换做是你,应该也会想要去接触接触吧。我就去了,在一天晚上人都走没了,他有个自以为秘密的训练场,不过很不巧,老夫是什么人,第一天就知道那了,所以我现身的时候他好像还挺惊讶。我只说我或许能够教他点比他在这里偷偷摸摸压着学一年还有用的东西,但前提是他要给我看点真本事。」 「我把他揍到什么程度就不和你说了,免得你现在反手给我一刀。」魏琛笑了笑,「不过也就是那一晚上,被我虐了一晚他还有心情和心思余裕和我讨价还价,所以我决定帮他一把。」 「喂,你是自诩什么救世主还是慈善家吗?我怎么觉得你到处送爱心呢?」黄少天也笑了,魏琛这说辞和他在黑牢里对自己说的没什么差别。 「很不巧,老夫这二三十来年唯一两次送的爱心就是送到了你和那小子身上了,我呸什么送爱心,老夫只是好奇你们这种奇葩最后会变得怎么样。能让我看得上的傢伙不多。如果你们令我失望,那之后我也不会帮你们。不过我确实眼光好,你们两个,很有意思。」 「然后呢,他怎么样了?」黄少天还是想知道。 「那时候的小崽子能有多大本事你以为他还能打得过我?不过确实他可真不如看起来地那么弱,点,那么小个人,城府那么深,那种地方的人抱团结对是很正常的事,还有种族歧视的问题,像喻文州那样的和一些更好欺负的小个子就是在周围几个街区被人找上门欺负的份,但是就是这么多个小团体小帮派,会在所有人不加注意的功夫就被分崩瓦解,要么就是自相残杀,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那些都是喻文州的手笔。这样的人如果能培养起来谁知道他以后能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大事呢,想想不觉得很好玩吗?其实我也不算教了他什么,不过就是给他多指点几句,有时候我说个两三分,他就能学到十成十,是个很可怕的人。我没在那个地方停留很久,但中间有段时间我去处理点事,回来的时候才发现那个训练基地的人全都换了,那批人就和人间蒸发了一样,那小子还在,我就问了一句,你猜他怎么说?」 「他说,废物当然也要讲究优胜劣汰。」魏琛吐了口烟。 黄少天什么也没说,他又一次拿过魏琛的烟,这回还是点上了。 魏琛说的太含煳,能避则避地,喻文州那段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其实没怎么具体地透露给自己,可黄少天想像得到,或者喻文州过得比他想像地还要差,不然他回国的时候也不会是那样。那么小开始就举步维艰步步为营,要计划要谋算要严格地控制自己,拿那些小打小闹的混小子练手,从那时候起已经开始谋划要回来要颠覆要摧毁要重建蓝雨。 第95页 那时候自己在做什么…… 「很久没见了,我怎么也没想到当年那小子已经长成了现在这样,还做了蓝雨的家主,听说还亲手把蓝雨给端了?看起来他现在要做的事果然也够疯,我没看错人。」 「你跟着他,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魏琛看了黄少天一眼,这一句话说地像是挺认真的, 魏琛的烟太沖了,抽一口黄少天就有点后悔,于是放它在那空余烟, 「你不了解他,跟着他的时候,我才是我。」也不用多做解释,他和喻文州之间只需要他们自己懂就行了。 「行吧,反正我管不着你们。不过你真的放心他们和萧恆去那个地方?看你和那小子之间的架势,我以为你下了床第一件事就是要过去,居然还有心思能和我在这闲聊。」 黄少天眨了眨眼,没太明白的样子,「喻文州他们要谈判,不让我去。」 「谈判?」魏琛惊讶地哼了一声,「看来特效药不治脑子是吧?」 被魏琛一嘲讽黄少天才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为什么喻文州说让他休息他就心安理得地休息了?他毕竟是大闹一场把兰斯从黑牢带出来,就是为了萧恆要开那个什么该死的锁,难道黑牢会不知道吗?还说什么谈判……喻文州见到兰斯比他还早,该谈的能谈的早就谈好了要等到现在黄花菜都凉了……他们分明就是计划好了要抢在本家的人赶过去之前先去开那道该死的门! 那什么保险库里有什么只有萧恆和兰斯知道,万一喻文州他们被算计了,万一他们正好遇到了本家的人…… 喻文州温言细语对他说几句他居然就放松了警惕,他简直了! 「妈的我就说喻文州这么好说话就觉得不对劲原来是给我吃糖衣炮弹!我一定是在那个水池里泡久了大脑进水了连这个都没想到!」 「你知道那个什么锁在哪里吗?」黄少天问魏琛,「带我去。不,已经很麻烦你了,我自己去,你告诉我坐标就行。」 「以喻文州那小子的性子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他敢去当然是有万全准备,你慌个锤子。而且他不让你去就是不想你看见他要做的事吧,人家好心好意要在你面前保持好形象,你现在赶过去不是令他的计划落空吗?」魏琛当然不能理解为什么好好一个冷静理智的人遇到那姓喻的事就变个样。可黄少天没理他,他完全不在乎那些。 魏琛当然不知道本家的本库在哪里,不过他们两个对付一个徐景熙还是非常容易的,尤其是魏琛板着脸的时候看起来确实有点令人害怕,以至于黄少天还没开口,刚端着新做好的补品出来找人的徐景熙立马就招供甚至交出了「地下车库」的钥匙。 安全屋庭院前,魏琛问黄少天,「其实你真不用过去吧,你又不是超人,喻文州不是把你们这个小队剩下的人都带上了吗,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拿的人,你还怕他回不来吗?还有可能你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完事回来了。」 黄少天将头盔戴上,滑下面罩前对魏琛笑了, 「我当然放心他,他去做什么我都十万个放心,我相信喻文州在的地方没有事做不到也没有人能拦得住他,但这不妨碍我永远义无反顾地奔向他,因为我知道,不管他对我说过什么自己身处什么境遇,他永远在等我。」 第43章 郡博亚海湾边的一处悬崖堡垒外围着一圈正在警戒的黑衣人,都是萧恆带来的黑鹰的人,而不远处停着两辆车,郑轩和李远坐在靠远处的那辆越野上,正聚精会神地对着车载终端,郑轩口中念念有词,屏幕上的流码飞快地翻滚着。另一边的一辆车外,喻文州看着远处,神色平静地像是来踏青来採风的旅人,丝毫不见刚才带着他的队伍跟着黑鹰的人在密库里爆破指挥时的凌厉狠绝,兰斯站在他的身边, 耳机里是李远计算了郑轩的进度后同步汇报给他的信息上载情况。 兰斯的捲髮被海岸边的风吹拂,他看着堡垒门口的人还有那黑洞洞的入口礼貌地问喻文州,「你和小恆的交易算是结束了吗?」 喻文州微笑着摇头,「确切地说还差最后一点。」 「那你答应我的事……」 喻文州看了兰斯一眼,向后转身打开身后的车门从里边拿出了他的微型终端,刚才操作破解了三道程序密码锁的漂亮的手指轻点了几下,将屏幕亮给了兰斯, 「蓝溪阁说到做到,这些是你从出生到现在包括记录在库和没有电子记录的,包括已经人为做过抹消的所有个人信息。」 兰斯看了眼,确实,上边的信息详尽到有些东西是他曾经派人销毁过的档案,也确信过是真实销毁的,现在居然也好好地记录在终端上,蓝溪阁的信息网果然是无孔不入。 喻文州又轻触了几下屏幕,屏幕上飞快地闪过电子码后,所有的信息当着兰斯的面都消失了,与此同时一行一行地出现了一套全新的,极其详细完整的个人档案信息,上边记载的所有内容,所有信息指向的那个人与兰斯毫无关系,就连姓名,国籍都完全不同,是凭空捏造出出的一份个人档案,就在上一秒,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个叫兰斯的人,被蓝溪阁创造出来的人替代了。档案上还有一张照片,那人的样貌与现在的兰斯有三分相似,但细看又觉得完全是两个人,显然是基于兰斯的五官进行了面部合成。 第96页 「好了,原来你的所有信息都清除了,现在这里显示的这个来自捷克,叫勃兰特的人就是你以后的身份,所有属于兰斯的帐号,户头,动产不动产都已经做了替换,从五秒钟前,你已经拥有了一个全新的人生,而且我们可以保证,所有的操作永远也不会被人查出痕迹和端倪。」 兰斯,现在的勃兰特看着屏幕上几乎算是另一个人的生平,每一条都是虚假虚构的,却成为了他未来重新生活在阳光下,可以自由的唿吸行走的依仗。然而这些都不是他最信任最亲近的人提供给他的,是仅仅认识了不过一周的喻文州和他的团队,甚至他的自由原来都是蓝溪阁的黄少天为他拼出来的。他的人生是这个叫蓝溪阁的将要成为全球最恐怖的最大的信息情报中心为他提供的,多讽刺的,却又令他无端觉得轻松。 「好的,谢谢,请原谅我的无礼,但我还是想问一句,我……可以相信你吧。」兰斯点了一支薄荷烟, 喻文州面无表情地放回了终端,点头,「当然,我们之间没有利益和感情的牵扯,这只是你和蓝溪阁之间的交易。现在交易已经达成,我们没有出卖你的理由。」 「或者换种你能接受的说法,既然你已经将黑鹰的秘钥和核心名录透露给我,也暗中促成了这一次我们能顺利进入秘库,卫星的后门我们也已经拿到,对我们来说你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交易结束。」 兰斯虽然依旧将信将疑,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再不能相信谁了,反而相信更纯粹一点的交易可能会比相信人更可靠,兰斯抖了抖菸灰,他夹着薄荷烟的右手的手腕上有一道明显的比较新鲜刀伤。一个小时前他放了点血,现在伤口已经止血了只留下一道刃口,不过这个深度和力道,以后应该会变成一道消不掉的疤永远烙在他的手腕上,而给他留下这道伤的人,此刻还在那扇门里,动手的时候牢牢地抓着他的胳膊,抓得他仿佛手腕都烫了,他说地温柔又诚恳,「我会轻一点,叔叔。」 喻文州偶然看到过萧恆右臂上肢有一个弹孔的伤疤,调侃过没想到黑鹰的坐馆也不是多娇生惯养,萧恆当时没说什么,这个弹孔的由来只有萧恆和兰斯知道,那是为了替兰斯挡枪才留下的。 现在也算还给他了。 「还有一件事,我们的交易请你不要告诉小恆,等他出来我会自己告诉他。」兰斯说。 喻文州听见耳机里传来李远最终确认的声音,微微勾了勾嘴角关上了车门,看着兰斯,目光在他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秒后又直视他,「你真的会吗?」 兰斯没有说话,没有承认也不否认, 喻文州便从口袋里又拿出一个像是发射器一样的盒子,中央是一个红色的按钮,「刚才你问我和萧恆的交易还剩下什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 「还剩这个。」 兰斯看见那个按钮立刻就知道了喻文州所谓的「最后一点」是什么,他却没有任何阻拦和恳求的意思, 看着已就像是闲聊地样子望着远处的堡垒,「小恆小时候很粘着我,他没有任何本家的血统,就是个野小子,却比谁都更像本家的人。我带着他偶尔会觉得他的一些想法像极了我的父亲和叔叔,他们才像是一家人,我太格格不入了。不过这也不妨碍他一直喜欢跟着我,即便成年了他到了晚上也会想要和我一起挨着睡,说这样他才有安全感才会睡得着。在我眼里,除了极个别时候他表现地心思和判断过于成熟,其他时候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任性,随心所欲,有些蛮横。这些我在黑牢里闲来无事和那个叫黄少天的说过,其他的一切他知道。」 「这次他拜託你们把我救出来,我们也是好久没见,见到的那时候就感觉这么久过去了小恆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只不过外形上不过更像个成熟的男人了。」 「我有时候……偶尔会想,收养小恆的这个决定是对的还是错的。不过答案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喻先生,需要我迴避吗。」兰斯微笑地看着喻文州。 喻文州似乎觉得兰斯的回答很有意思,他摇了摇头,「我想没有这个必要。毕竟促成我今天能顺利和你们一起进入保险库以及拿到我想要的东西的人是你,既然你已经背叛了黑鹰和萧恆,那你的立场对我而言就不是敌对的了,我一想愿意相信我的合作伙伴。」 不是敌对,却也不是盟友,只是合作伙伴,兰斯明白喻文州的言下之意。 他捋了下头髮,「小恆不也是你的合作伙伴吗?」说完指了指喻文州手中的盒子, 「那不一样,毕竟萧恆犯了我的忌讳。」喻文州坦然地摆了摆手,他仿佛就是有种魔力,即便是在做所谓过河拆桥的事,即便是在行无耻之道,都从容绅士地顺理成章,坦然无比。 「或许你愿意亲手来摁下这个按键?」喻文州意味深长地看着兰斯,递上了手上的控制器, 兰斯几乎没有犹豫地接过了那个不算沉重的盒子,按钮是红色的,红地那么刺眼,他又望了眼堡垒,还有外边警戒着的黑鹰的人,轻声,「却之不恭。」 兰斯拨开按钮边的锁扣,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摁下去,他们身后就传来一阵嘈杂地发动机的声响,扬起的尘土中他们看见一辆四轮越野摩托碾压着砂石路面向他们驶来。 驾驶座上的人拧着油门和剎控一个摆尾,将车停在他们半米之外,一把摘下了头上的头盔往第三座一丢,接着站在车头从旁边的车座上扛起一个半人宽的黑色炮筒架在肩膀上,剩下的左手食指中指併拢抵在太阳穴边,向着车边站着的那两人一挥致意,嘴角绷着骇人的冷笑,然后立刻引火,轰的一声巨响,微型迫击炮向着远处的堡垒库门直直射去,空中都烧起一阵炮击轨道的气流,又是轰一声巨响,整个崖边堡垒隐没在瀰漫而起的庞大的烟尘中,以及之后接连不断地爆炸声和碎落声。 第97页 兰斯虽然惊讶黄少天的突然出现和毫无犹豫地炮轰动作,但他没有改变主意,黄少天发射的同时他也摁下了手中的红色按钮,堡垒的地下响起了一阵阵爆破声,爆炸点闷在地下连悬崖这都感觉到了晃动,这座曾经被本家看做隐藏着最核心最隐秘的城堡轰塌于一瞬。 黄少天对远处的结果毫不在乎,发射后他就放下了炮筒,翻身跳下了车头,黄少天活动着因为发射震地发麻的胳膊向两人那走去,他扬着下巴停在了喻文州面前,嚣张地挑眉看着喻文州,「我来了。」语气张狂。 我不仅来了,我还自作主张轰了那见鬼的地方。 第44章 黄少天出门着急,只抓了一件黑色的夹克,为了顶风,外套的拉链给他拉到了顶,刚好收住他的脖子卡在下巴下方,他扬起下巴看人的时候才露出一点点喉结的起伏,被头盔压住的头髮刚才因为气流被吹地蓬起,还没有来得及给他修剪在黑牢里养长的头髮。下巴靠近肩膀的位置有一点点红,可能是刚才扛着炮筒的时候擦到的。 喻文州看着黄少天,他的神情没什么变化,既看不出生气也没有惊讶,自从黄少天出现的那一秒开始,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身上,海风把爆炸带来的热浪吹到了他们这边,喻文州的视界里,除了黄少天,背后的浓烟和红光都有些模煳。 他的手上还带着之前进入秘库时戴着的黑色半指作训手套,喻文州往前走了一步,一边欻欻地撕开手套上的搭扣一把扯着脱下了一只手套,微凉的手指捏着黄少天的下巴,拇指轻轻地擦过那道红痕,黄少天没有皱眉也没有抽气,看来是不疼的,喻文州的手指的温度很舒服,黄少天稍微低了下头,侧过脸让喻文州好好地摸,眼神中悄悄爬上了一点只有他们懂的柔软。见黄少天要说话,喻文州的手突然从黄少天的颈侧伸过拢在他的后颈上往前一带,在身后的滚滚硝烟尘土中吻了黄少天。 黄少天嘴角还扬着笑,抓了抓喻文州的手腕,等他送开后自己凑上脖子又咬了喻文州一口,分开的时候眼睛都是亮地, 喻文州的鼻尖碰到了黄少天的鼻尖,他轻声说,「怎么不听话。」唿吸都喷在黄少天下颚, 黄少天哈哈地笑了一声,再亲了一下喻文州,「你不喜欢吗?我难道没猜对你的心思?」 喻文州勾了勾嘴角,手掌在他的后脑勺摁了摁,顺带着拇指从他的眼角擦过,黄少天眯了眯眼睛,无论何时,喻文州给他的触碰他都喜欢。 黄少天当然猜中了,他们甚至没有任何沟通,黄少天在赶来的路上就算到了他不只是要分一杯羹这么简单,他是想要在这里解决萧恆。当然,他也猜到了自己一直想着他。 心有灵犀吗?感觉还不错。 兰斯站在一边,刚才的每一幕他都看在眼里。无论是黄少天的出现,还是他们的关系,还是原来喻文州早就准备好的爆炸,他都没什么好惊讶的了,毕竟这些都与他无关了,兰斯看着不远处还是浓烟滚滚碎石不断的建筑往后退了两步,在沉默中转身头也不回地向远处离开了。 「就这么放他走了?」黄少天扭头看着兰斯的背影, 「没关系了,这个人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再说如果要找他也很容易。」喻文州抬起黄少天的手,看见了手背上的三个针孔上还贴着防水贴, 黄少天拍了拍喻文州的手,示意他没事,然后回头看着塌陷的堡垒,「那萧恆呢?我过去核查一下吧。」说完就想过去,被喻文州拉住了, 「姓萧的如果这么容易就死了那也不用当黑鹰的坐馆了,当然如果真死了,倒是不错。」喻文州摆了萧恆一道,谁知道萧恆有没有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呢。 看喻文州的样子黄少天点了点头,「听你的,所以……那就完事儿?黑鹰本家密库的秘密你已经知道了,卫星的后门也偷进去了,欧洲的生意线也打开了,我们这一回算是真的告一段落了吗?」 「怎么了?」喻文州侧头看黄少天,觉得他有什么话说, 「没怎么啊,就是想回去了。你们还算好,我可是一个人在外边漂了那么久,我想休息啊。」 喻文州看着黄少天,「想回家?」 回家……黄少天眨了眨眼,是啊他想回家,从出发的那天起就想回家,但他对喻宅没有什么感情,那里只是喻坤留下的房子,也是曾经喻家家主的住所,只是一种象徵,他想要回家又不想要回到那里去,喻文州毁了蓝雨,他们这段时间最好是不要回国,也不知道喻文州时什么打算的,什么打算都可以,他们现在站在一处,什么都可以。回家的念头说到底不过就是太想回到有喻文州在的,一个安定平稳的环境。 啊,真没出息呀。 「我可不想回那栋没劲的房子,其实我是想休假啊家主~啊不,现在要叫老闆了是吧,要不放个假吧!这一年我太拼啦总是一环扣一环地,这一次我算是立了大功了吧?难得来一趟欧洲我想玩他个个把月再回去拼命行不行啊~」 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把所谓「撒娇」二字学得这么炉火纯青,要放在一年前跟那时候的黄少天说他以后对喻文州最会使也最好使的杀手锏会是来这手,他非得被自己吓死。 悬崖下的海风顺着气流向上,捲走了他们这片的尘土,喻文州穿着白色的衬衫,稍稍挽到小臂中段,依旧能看出上肢上结实有力的筋脉,海风吹着他们的衣摆,喻文州看起来就像是个再平常不过的男人,平静,柔和,面对着刚对他使完诈的黄少天,他笑着替他将头髮别在耳后, 第98页 耳机里是蓝溪阁剩下几位队员的起闹声,闹着说老闆不能厚此薄彼,喻哥一定要一视同仁不能只偏心黄少,他们也要休假。喻文州让黄少天把摩托车的钥匙拿出来,又让另一辆车上的郑轩李远他们下来换车。 黄少天接过郑轩抛过来的车钥匙,和他们打了招唿,眼看着两个傢伙笑地暧昧地挤上了后边的摩托车扬长而去,黄少天捏着钥匙对着喻文州晃了晃,「怎么个意思?」 喻文州拿过钥匙,郑轩他们已经离开,耳机里蓝溪阁的队员纷纷嚷着起闹,「喻哥我们先熘啦」,「老闆你们玩好!」然后都下线切断了通讯。 黄少天看喻文州不说话只知道牢牢地盯着自己,歪头疑惑地叫了一声,「家主?是採纳我的提议吗?」 喻文州拇指轻轻贴在黄少天的唇上, 已经没有蓝雨了,自然不用叫什么家主。现在只有他重新建立起来的蓝溪阁,但他也不是黄少天的老闆。他们从前是对方心上的刀疤,是徘徊在深夜的噩梦和思念,一路至今,在烽火和血刃中又是并肩战斗互相支撑的同伴, 而在以后,在他们的未来,他只想要做他的……伴侣。 想到这个词,突然让喻文州萌生出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伴侣,这个太过美好,他以前想也没有想过,但靠近,得到,占有之后,原来这个词的出现和实现居然可以变得顺理成章,原来这样的自己也能够保有最简单的愿望。 喻文州抓着黄少天的胳膊,手抓地很紧,差点让黄少天以为是有什么变故。喻文州拉着黄少天走到了原本停在远处,刚才才交换过来的越野车,一把把黄少天塞进了车里,手撑着车顶,对着车里还在惊讶的黄少天目光灼灼地开口, 「从今以后你提的任何条件我都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件事想做。」 喻文州变脸这么快有一瞬间让黄少天恍惚地以为回到了从前,可给他系安全带的时候喻文州动作有很温柔,喻文州身上的矛盾和分裂永远令他的一颗心激盪又兴奋。 黄少天没见过喻文州开车,所以断然是不可能知道原来喻文州开车这么野,男人坐在钢铁巨兽中,居然能将离合踩出杀伐感,下崖的路不算崎岖,开……飙车十来分钟就到了海岸边,喻文州沿着海边沙滩公路又出了几公里远才一打方向盘将车停在沙滩上。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吗?」黄少天左右警戒了两眼发现空无一人的海滩边并无异常,而喻文州在他开口时已经下了车,从前头绕到黄少天这一边拉开车勐,伸手咔哒一声给他解开了安全带,又抓着黄少天拉下了车, 「怎么了?文州,文州!」黄少天被他推进宽大的后座,意识到什么的同时,已经被喻文州压住了腿,喻文州唿吸有些急促,早就失了刚才在山崖顶上所有人面前的从容和镇定,略微急促的低喘声压在黄少天颈侧,胸口起伏着传来嗵嗵嗵地心跳,黄少天立马搂住了身上的喻文州,知道他这可能又是发作了。 第45章 黄少天在黑牢的时候就担心过自己离开这么久没人在喻文州身边,如果他发作了谁照顾他谁安抚他,而一场混战后见到的喻文州依旧是那么冷静和理智,黄少天才会以为喻文州没事,再加上之后喻文州就带人离开了,这个确认的事他就一直搁置下来,他这会儿才明白过来喻文州不是表面上那样风平浪静,他是又开始强行把自己挤压成一根弹簧,将所有的压力和情绪不断加压克制,因为这段时间他必须要确保自己的所有判断和行动是正确的,是万无一失的,这样他自己,他的团队,黄少天和其他人才会是安全的,他这根弹簧总会有压不住的一天,而现在就是他的情绪到了顶峰必须要发泄的时候。 好在喻文州现在不会再避开他去自己消解,黄少天说要做的他的发泄口,不允许他再自己消化他照做了。现在就是真实地反映了出来,好在是能让黄少天知道。 虽然不知道契机是什么,不过黄少天也没时间去管什么时间地点场合,人对了就行了他也不是扭捏的人。黄少天不想和喻文州硬碰硬,让他感觉到自己有什么牴触的,于是他放松下刚才惊吓地紧绷地身体,自己躺在了后座上,双手环住了喻文州的背,从他的后颈开始,轻轻地,安抚地摸着,喻文州的身体倒还是紧绷着,早就咬住了黄少天的脖子,不过牙口上没有使多大劲,只让黄少天感觉到略微地疼痛,湿热的唿吸喷在他的脖颈,黄少天唿了口气侧过头用脸颊轻轻地蹭了下喻文州的头顶, 「你用这么大力干什么,我又不跑,我以后都不跑了。」黄少天轻声说, 喻文州听到这话突然抖了一下,松开了黄少天的脖子把自己撑起些许,黄少天也转过头,这才看见他深邃的双眼,喻文州的声音有股独特的磁性,不算低沉,是清爽地,但能牢牢地控住他的心,他这个人从头到尾就像是个旋涡,一眼看进去能把自己拖入深渊,还想陪着他不松手。 「我毁了蓝雨。」 「我知道了啊。」 「霖城也已经回不去了。」 「那就不回去呗,那里也没什么好的,总是下雨。」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能回国,也不能见光。」 「无所谓啊,我不怕。」 「你想要回家。」 「这只是一种说法,我其实就是想陪着你,哪里都可以。」 第99页 喻文州说什么黄少天就答什么,他的眼睛没有一秒避开喻文州的视线,用最真诚的对视和回答,告诉喻文州他的答案, 「我这样你也不怕?」喻文州唿吸好热,黄少天感觉自己现在脖子一定红了,他笑了笑,手还在喻文州背上摸, 「你有什么好怕的。你要什么我给什么,要我的命,不早就是你的了?」 喻文州叼住黄少天的耳垂咬了一口,顺着耳廓舔了进去,「你刚才有点紧张,是不是以为我发病了?」 黄少天挑了下眉,转过头看他,「哦原来没有吗?刚才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吃了我,我都做好献身的准备了。」 喻文州没什么表情地垂眸,「没有……不想你怕我。」 黄少天哈哈地笑了一声,声音干脆,丝毫不见惧怕的样子,他动了动腿,压在身上的喻文州和他贴合地更近,腿根蹭着腿根, 「说这么多,那你到底要不要做?还跟我装样呢,你有没有发作我不知道吗?知道你忍得住但我不想你忍,而且我也不想忍啊。诶,我裤子口袋里有套,我抱着你现在腾不开手,你自己摸。」 喻文州没听他的,隔着两人紧绷的裤子顶了一下,危险又低哑地说,「也不想戴。」 黄少天心里笑了声,这是只有他知道的喻文州的撒娇的方式。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很强势,任何人都不能动摇他的决定和想法,但其实他对黄少天耳根子特别软,不触及原则性的问题,当然就算是触及原则性的问题,只要黄少天坚持,他嘴上不允许不同意,最后还是让黄少天去做,譬如这次欧洲之行,黄少天每次想到这点就会觉得心里很软。 但这样的喻文州有些地方又很无赖,黄少天没有芥蒂后他们在床上什么都很顺,一点就着的那样什么都搞,喻文州也会一点点把他的喜好用一种不容拒绝的耍赖的方式使在黄少天身上,比如他喜欢内射,有时候两个人都着急忙慌地控制不住,连套都来不及戴喻文州就强硬地要顶进去,黄少天也没什么介意,结果就纵容着喻文州之后想不戴就不戴。手边没有润滑的东西时候不戴肯定会疼,黄少天骂骂咧咧地踢喻文州他也不听,就是这样耍着赖说不想戴还是要往里顶。 黄少天后来总结出来了,这就是喻文州撒娇的样子。他根本没办法。 「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见过我拒绝你吗?还问。」黄少天掐了喻文州背一把,把额头抵在他肩上声音轻了一度,「快点,我想你了。」 喻文州原本就在用唇描绘黄少天的五官,一听他这话勐地低头吻住了黄少天,汹涌热烈的气息夹着他的情绪他的感情源源不断地包裹住黄少天,黄少天有些受不了喻文州的喘息,一听见就会浑身过电一样微微发麻,一边想要控制着保留一点余地一边又想要把自己完全交出去, 喻文州却是不想给黄少天余地了。他知道自己倒了临界点,这一趟下来黄少天会很不好受,他是不想要让黄少天再受伤,可他感觉自己已经控制不住了,三个多月的加压和焦虑还要克制自己理智,回来后的黄少天的包容和拥抱,他的体温和唿吸都像是吸引他可以放肆宣洩。 喻文州好像咬破了黄少天的嘴唇,交缠的口舌中他们品到了些微的腥甜,喻文州咬着黄少天的下唇又松了口,微喘着舔他的伤口,「对不起少天,应该找个更好的地方。」 黄少天勾着他的肩膀他的脖子,支起腿挂在喻文州的腿上向上顶了一下胯,「操,你也知道啊,我一个刚能下地的伤员骑车过来追你们我骨头都要颠散架了,结果你就随便找个海滩就要做,喻文州你是不是人啊。」 话是这么说,可他勾着喻文州的双臂丝毫没有松开的架势,说话间偶尔抬一下下巴,把自己送到喻文州嘴边,吐字归音里居然还带着点勾人的黏连,最后一句还带着笑意, 「不是。但是我今天,现在……一定要。少天,如果弄疼你了就咬我。」喻文州边说已经边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塞在了黄少天身下,「车上不干净,你忍忍。」 黄少天怕什么不干净,他只怕喻文州以为他不愿意不乐意,于是接着腰力挺身推了他的胸口一把把人推着两个人一块坐起来,一边弓着身子去咬喻文州的锁骨和胸口,没被压着这衣服就不是脱下来的而是扒下来的,黄少天把自己和喻文州的上衣都扒了个干净,手指从喻文州的喉结开始一路向下滑,一直滑过他的小腹,在鼓鼓囊囊的地方用手拢住,然后自己躺了下去, 「来。」 空无一人的海滩边停着一辆改装过的越野,是个轮胎微微陷进沙地里,足有人高的车厢些微摇晃着,向着海边一侧的后车窗突然降下了一条五六厘米的缝隙,一双白皙的手从车窗缝里翻了出来扒拉在车窗玻璃上,看得见十根手指似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抠在车窗上,一耸一耸地晃着,偶尔舒展开,手指有些微微发抖,那双手的几根指腹上还有些茧,是一双精干有力的手,但没过几秒又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冲击再次牢牢地扒在了窗玻璃上,循环往復,指甲下的红肉都压白了,那双手都没有收回去牢牢地抓着玻璃,就像是抓着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车身连着晃了许久,那扒在车窗上的修长漂亮的手指才似乎松了劲,软绵绵地好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从刚才剧烈地紧攀着变得一耸一耸地,和海浪潮汐的频率如出一辙,等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收回了车里。 第100页 黄少天气喘吁吁地趴在后座上,双臂从扒着的窗上收了回来压在车座上,头埋在胳膊上支着脖子喘息,一把腰被喻文州摁成惹人心焦的弯度,腰窝凹陷,有晶亮的汗水在那汇聚,黑色的长裤只穿着半条裤腿,一边拖在地上,一边挂在他的脚踝上,喻文州趴在他的背后,连绵的吻着吮着他的肩膀,一只手把着他的腰,拇指刚好控在他的腰窝处,滑腻腻地汗在掌心,他轻轻地给他打着圈按着腰,另一只手自胸膛穿过,将黄少天的身体牢牢地抱在自己的胸口,后背贴着胸膛,汗水和刚才喷射而出的体液又白又浊地滑下,一会会儿功夫就凉了,将他们的身体相贴出润地湿滑缠连,分不开似地连在一起。 黄少天支着的脖子这会儿刚好就落在喻文州眼中,原先喻文州注意到的被炮筒蹭红的下巴,那块痕迹这一会儿在他一身的红痕中居然完全不算什么了。喻文州搂着黄少天不想松手,吻够了他的背嵴他的肩胛骨,又去舔他的脖颈,那段漂亮的弧线,刚才做地激烈的时候无数次在他眼前晃出勾人的白,就连皮肤下的血管和因为情动微微凸起的筋脉都是勾引。生机勃勃的黄少天,鲜活诱人的黄少天,在他掌心,在他怀中。 黄少天缓过了劲,感觉到喻文州在自己脖子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牙印,抽出一条胳膊反手推了喻文州一下,侧过头瞪了眼喻文州,「你刚才捂我嘴干嘛,我差点喘不上气……」 喻文州吻了他一下,右手捏了捏黄少天被他之前就揉地站立凸起的乳头,「怕你叫的太大声把人引过来。」 黄少天操了一声,刚才反手放在喻文州身上的手立马掐了他一把,掐地喻文州一阵舒服,「那你还他妈在这里干这么勐,我刚才魂都要给你顶飞出去了!你顶这么凶我能不喊吗,我咬着嘴你还要把手指塞进来,一会儿要听我喊一会儿又不让我喊,这里又不是什么偏僻的位置!」 喻文州完全不反驳,还嗯了一声,照样又咬又摸又亲,黄少天在他手里就像是可口的猎物,尝够了嘟囔了句,「忍不住。」 倒是有脸说!黄少天嗔了一句,扭腰拍了拍喻文州,「我腰疼,撑不动了,我想躺着。」 喻文州低低地好了一声,捨不得离开他的身体,也不拔出来,不知道怎么玩地抱着黄少天翻转过来,黄少天倒抽了一口气低头看着两个人还相连在一起的部位就觉得臊得慌,他们回到了刚才的体位,这一回儿黄少天的裤子是完全地掉在了地上,看起来可怜巴巴地没人管。 把人翻过,喻文州才看见刚才情动失去控制的时候把黄少天的腰侧摁出的好几个指印,这样精瘦充满力量的身体都能留下这样的印子,可见是使了多大劲,刚才他一定很不好受,还不喊疼,只知道喊自己名字,一句一句有时带着哭腔,有时急喘着勾引,听地喻文州越发失控,这才捂住了他的嘴。 「疼不疼。」喻文州俯下身,他喜欢两人胸膛相贴时犹如共鸣一样的心跳, 黄少天抱着他的肩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说疼你也不会停啊。现在说疼有撒娇的嫌疑。」说完看了眼喻文州刚褪下兽性和凶性的眼睛,还是笑了,「不疼,爽飞了。」 喻文州吻了吻他湿润的眼角,「刚才失控了,现在要咬我吗。」 「你少来!我知道你到后边已经没事了!」黄少天踹了他一脚,「得了便宜还卖怪。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吗喻文州,我咬你你只会更兴奋,到头来吃亏的还是我!」 话是这么说,不过他确实看见喻文州胳膊上有自己的牙印,他虎牙的位置尤其深,不知道刚才他什么时候咬上去的,可能是爽地眼冒金星的时候。 喻文州动了动胯,往黄少天身体里又挤进去了点,有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从穴口被他这下顶入挤了出来淌在了之前喻文州铺在黄少天身下,早就已经惨不忍睹的风衣上,「唔……你……你也太快了!」黄少天当然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喻文州的变化,又拧了他一下, 喻文州任他拧也不喊疼,俯首在他胸口,灵巧的舌尖在黄少天的胸口画圈,黄少天的胸口之前就被他玩地泛出成熟的红色,乳晕边刚好围着一圈牙印,黄少天低头看了眼,抓了抓喻文州汗湿了的头髮问他是不是强迫症,这个牙印刚好围了一圈和画上去的一样,喻文州这时候的眼神太犯规,看地他心跳都要变快了,黄少天摸了摸他地眼尾,喻文州又低头去舔他自己咬出来的牙印,这会儿舔弄上去令黄少天又痒又疼又麻,喘息声不有控制地从嘴边漏出, 黄少天听见了喻文州的笑声,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喻文州抬头吻他的时候,黄少天看见他第胸口第三根肋骨下边有一道五六厘米的浅疤, 他猜测这道疤应该就是魏琛告诉他的,是喻文州那段时候留下的。黄少天伸手摸了摸那道疤,其实疤很平整,如果不是看见,摸是摸不出来的。但黄少天摸着就觉得那侧的皮肤和周围就不一样,摸完抬头对上了喻文州的视线,从他的眼神里,他知道喻文州已经猜到了魏琛和他有过一次谈话,应该也知道了什么。 「疼不疼。」黄少天轻声问, 喻文州没有回答,黄少天就稍微撑起了一点上半身,他知道现在问没什么用,他自己身上也有很多疤,这些痕迹只在留下的时候会疼,结痂之后,它的作用只是一种记忆,也可有可无。可他就是想要替喻文州疼,就像喻文州每次做爱的时候都会在他身上的每一道疤上留一个吻那样, 第101页 黄少天也学着吻了吻喻文州身上的疤,灼热的唿吸顺着亲吻像是给那道疤改了个重新定义的印章,喻文州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不疼。」他说。 黄少天又舔了那道痕迹一下。他那么爱喻文州,他的任何都爱,爱他每一道疤每一个伤,爱他的阴谋算计,爱他狠辣决绝,爱他的危险,也爱他的坚定,爱他每一段过去,也爱他的每一个未来。 黄少天抬起头,摸了摸喻文州的脸,「你说过以后不会让我受伤,不会再让我留疤,这句话我也还给你,以后有我在,我们都不会有事。」 「你兑现了你给我的承诺,把你应得的拿到了,我也会履行我的承诺。」 「我一直不是什么好人,不想守的诺言转头就忘,但是对你我永远不会。文州,我们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好不起来也没关系,我是个恶霸,你是个无赖,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坏到一起去。」说完黄少天自己都笑了,「我们一直那么配。」 喻文州的手掌覆在黄少天的手背上,车厢方寸大的地方,他和黄少天挨在一起,肉体相连,心融在一起,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伴侣,令他刚才情绪失控的这个词再次浮上脑海,喻文州捉着黄少天的手从脸侧拿到唇边,展开他的手,从无名指的指尖开始含住,湿热的口腔包裹住他的手指,最后在黄少天的指根出留下一道牙印, 黄少天一直看着喻文州,十指连心,被咬下痕迹的那一刻黄少天突然有种冲动,他想要在那里留个疤,喻文州给他的痕迹,要永远跟着他,直到让化成灰也要跟着他的骨灰一起带进坟墓里。 喻文州松开他的时候,黄少天抱住了他,这一回儿倒是他更加趋于疯狂了,他不知道怎么表达他也不会,喻文州将自己视作一切,他也愿意把一身骨血都交给他,他原本一无所有孑然孤独,现在却什么都有了,完整到他变得小心自私,不愿将喻文州分出去一丝一毫。他想要一个盒子,把他们都关进去,从生到死都可以。 黄少天捧着喻文州的脸,炙热的喘息和唿吸顺着亲吻传递,喻文州搂住了他将他压到在车座上,一个短促的对视烧起了车厢里的温度,外头的海浪声哗哗,海水的潮气顺着海风从开着一道缝的车窗吹进,却根本吹不散他们的热度。 他们好像化作了一团火,不分彼此,被爱焚烧。 车身又开始摇晃,温度灼热地连云都散开了,此起彼伏的喘息声中不断地有人在说「我爱你」,又一句一句得到了相同的回应。 海岸线上日月交替,明月挂空。恍惚之中,黄少天好像自己就躺在海里随着浪涛起伏,不同的是他浑身都是灼人的热,他仰头看见了车窗外漏进来的淡淡月色,在喻文州的亲吻中他想起了他们小时候互相依靠着坐在墙头抬头看月,互相包扎完对方的伤口,分享一块冷冰冰的红薯,然后许下承诺的光景。那是他们的起点,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就像今天,像此时此刻一样, 曾经,他们是彼此心上虬结难愈的一刀,现在,他们是彼此一生相伴的月光。 第46章 番外 郑轩从厨房叼着冰棍出来的时候刚好遇到了从外边捧着一纸袋法棍回来的李远,两个人打算一起上机房,上楼的时候刚好碰到了从三楼下来的喻文州, 「队长早!刚买的面包你吃吗?」李远问,喻文州摇了摇头,又问他们,「看见少天了吗?」 李远刚回来不是很清楚,郑轩倒是知道,无奈地摊手「还在沙发上睡着呢,我早上去看的时候被子全掉在地上,我又给他盖上去了,好像还没有要醒的样子。」 李远向后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之后压低声音问喻文州,「队长,你俩是小学生吗?怎么吵个架能这么久。」刚说完被郑轩用胳膊肘杵了一下,「瞎说什么呢,别侮辱小学生了,咱们队长和黄少压根就不是吵架是冷战,是幼儿园才对~」 说完他又嘆了口气,「还不如吵一架呢,你们这样我们都不好开你俩的玩笑。人家夫妻俩吵架分房睡,黄少这倔脾气非要睡沙发,不就是等队长你去哄吗,队长你怎么……」 喻文州没什么表情,显然「哄人」和「被哄」在喻文州和黄少天这边不太能成立。 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外人不好说什么,郑轩和李远只说了这么两句就匆匆上了楼。喻文州拾级而下站在过道处想了几秒还是绕去了客厅。 新几纳的气候湿润,降水量和国内江南地区相差无几,日照阳光也很充足,人口不算密集但也不是一个小城,最重要的是这里边界处有国属纷争经常会有武装冲突,所以一些范围内没有一套确定的法律能制约当地的人,是他们小队所有人千挑万选后一致通过定下的基地大本营。 早上八点,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照射进几净的落地窗,不灼人也不刺眼,被郑轩重新收拾过睡姿的黄少天安静地躺在沙发上,被子盖在肩膀靠上刚好露出一张脸。黄少天大多数睡觉的时候是很安静的,他们刚定居下来的一两年里,偶尔晚上窗外有动静什么的他会突然惊醒,这是一个经常面临危险的战士和敏锐的猎手多年养成的条件反射。直到因为旧蓝雨的覆灭,这两年蓝溪阁的稳固才逐渐稳定下来,他们不用再过神经紧绷的日子黄少天的睡眠才实在了点。 第102页 喻文州坐在地毯上看着在沙发上熟睡的人,黄少天的眉头静静地皱着,双眼却是安静地,之前郑轩说过,如果一个人睡着的时候能发现他的眼球在转动,就说明这个人正在做梦,那现在黄少天就没有在做梦,可既然无梦,为何眉头皱地这么紧…… 喻文州知道为什么,他静静地盯着黄少天看了好久,这是黄少天睡在沙发上的第四天了。郑轩说的没错,他不想和自己在一个房间,自己可以让出去睡客房,黄少天也可以选择自己去睡客房,如果是不想见到彼此那也可以去酒店。但黄少天偏不,或许是就算和彼此冷战都不想和对方离开太远,所以他睡在沙发上的选择反而令两个人都更难受。 其实他们冷战的原因并不是什么难解的题,起因只是一次简单的委託任务。 因为蓝溪阁的迅速扩张,暗网上声势非常大,更有人宣称只要给出的酬劳足够丰厚或者交换的筹码足够诱人,蓝溪阁可以替任何人做到任何事,因为没有他们挖不出的秘密,没有他们渗透不进去的地方。虽然这些都是曾经的顾客在夸张夸大,但实际上蓝溪阁确实有这个能力,郑轩他们把基网搭在境外,任何人都可以在蓝溪阁用真实信息註册帐号,发布委託申请和能给出的酬劳,如果被蓝溪阁接活了,只要等着委託期限一到,是一定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拿到自己想要的。 而且如果蓝溪阁本部不接活,任务会被管理员归入附属网站中的任务池,有蓝溪阁下属的僱佣团队按需接活。 僱佣团队不属于蓝溪阁,虽然成功率也在70%左右,但本站的百分百成功率才是所有人最觊觎的。 因为委託量的增加,喻文州他们决定在吸纳一两个人加入团队,当然这个人一定是经过了蓝溪阁主要核心算法「蓝雨」的筛选和信息推演,最后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选出来的预备成员居然是一个未成年的男孩,而且他就生活在霖城,小傢伙从小就展露出了非常高超的黑客能力,但因为家境的关系没能好好上学,反而是在网上参加些有奖金的比赛,或者偶尔接一些信息盗窃的活赚外快营生,男孩叫卢瀚文。 「我觉得这孩子对我们来说会不会还太小?可以等他再大一点再吸纳进来,而且他现在的很多渗透行为不算成熟,你看这几个就是个案例,虽然当时没有被抓到漏洞,可是我刚看了下,他撤出后台的时候都留下了一点渗透痕迹,只要比他再高明一点的黑客,要想透过这些痕迹要定位到他抓到他不难。」 「还是太年轻了。」 李远和宋晓属于比较稳重和技术流的,卢瀚文的名单出来的时候他们虽然很看好这个孩子,但毕竟他们现在的蓝溪阁不是小打小闹,所接的委託任务都是精挑万选不容出错的,当然不能允许任何破绽。 反倒是黄少天和郑轩都觉得卢瀚文非常值得培养,虽然年纪小,但是潜力无限,而且只要在他们手下待个半年,保管什么毛病都能给纠正过来,也不算什么大事。蓝溪阁的网站和委託可以暂时不让这个孩子碰,但其他的事可以让他接触起来。当然前提是他愿意。 最后大家投票同意吸纳卢瀚文的加入,不过问题是卢瀚文的现居地是霖城,总要有个人回国去霖城向他说明并把人接过来。虽然距离蓝雨的事件和黑鹰的动乱已经过去了两年多,他们所有人的个人信息都已经加工处理完,要说回国内不被查到不被抓到是很简单的,可那毕竟是霖城。 「我去吧,我们几个在霖城的时间段而且本来就不怎么露面,风险不大。」郑轩说, 喻文州没有表态,黄少天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还是我去吧,霖城没有人比我更熟了。现在我可是外勤专业户,不许呛行知道吗。你们几个技术宅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最后还是定的黄少天回去。 找到这个叫卢瀚文的孩子不算困难,郑轩实时定位给他,外加黄少天原本就熟悉霖城的巷道,小孩很敏锐跑的很快,但抓到他是分分钟的事,一开始卢瀚文还以为是自己上周接的活东窗事发要逃跑,直到黄少天给他看了蓝溪阁的logo他才没再挣扎,就算是在境外,蓝溪阁的名号没有一个黑客或者骇客会不知道,黄少天一发出邀请,小孩立马就兴奋地答应了,对他来说能脱离现在的环境和生活无论去哪他都愿意,黄少天有些感慨小卢现在的心境,因为他在小卢这个年纪也曾经想要逃离自己的生活,后来兜兜转转十年都没能逃离,好不容易这两年远离了,可这次再次踏足霖城的土地,他还是感受到了一种略微令人窒息的牵扯,就像是从他踩在这片土地上的那刻开始,就有无数根细小的藤条满满地爬上他的脚他的腿,要拉扯住他一样,虽然现在影响不大,但时间久了他会怕挣脱不了。 这可能就是喻文州当初没有表态的原因,因为这件事需要黄少天去做,但又不能让他去做。 黄少天并没有跟着小卢一块离境,他安排好了小卢出境后又只身回到了霖城。他没有去看蓝雨旧址变成什么样了,没有去看喻宅如何,没有回到他以前一直晃悠的街道街区,他去了楚云秀和苏沐橙那。 之前为了保护她们两个不相关的人不被牵连,为了撇清关系黄少天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去她们那里。直到蓝雨出事,直到他们离开霖城,没有人去骚扰她们,也没有能给黄少天带个口信的。所以时隔三年后再次见到不请自来的黄少天,楚云秀甚至没好气地摔门把人关在了谘询室门口,苏沐橙的脾气自然好一点,却也对黄少天生气,给他倒了一杯茶,连茶叶都不给他放。 第103页 黄少天自知理亏,跟在苏沐橙后边一口一句「苏妹子,苏妹子」地喊,苏沐橙耳根子软,瞪了他一眼问他怎么终于知道露面了,黄少天不好说地太详细,只说终于尘埃落定,回来办事顺便请罪,还说自己很快就要走,连口饭都来不及吃。 苏沐橙要给黄少天装一点手工饼干的时候楚云秀立马从里边拉开门,颇为霸气地说,「沐橙别给他,让他饿死算了。反正这么几年我们也不知道他死活,蓝雨出事的时候着急地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也不知道。」 黄少天见楚云秀开了门,而且看着刚才还在里面偷听,知道她还是心肠软,立马跟上去道歉解释了好一会儿, 「就是这样啊,根本没有时间通知你们而且也不能让人来找你们,万一你们被盯上呢。这部一有机会回来我就来赔罪嘛。我现在一切都好,真的。」 楚云秀气消地快,他和苏沐橙是黄少天救下来的,比起救命恩人,他们更是朋友,蓝雨出事她们很担心,但其实也相信黄少天不会出事,现在黄少天回来了,健健康康精神也很好的样子,看来所言非虚。 而且因为给好黄少天做了很久心理疏导都没有效果,楚云秀一直很担心黄少天一直长期给自己那么沉重的压迫会变得怎样,但这一次见到,虽然还没开始聊什么,她和苏沐橙对视一眼都已经感觉到了,黄少天放下了很多东西,整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了。 原先被黄少天当作睡觉用的躺椅的座位已经被楚云秀换成了一个更舒服的按摩椅,黄少天这会儿躺上去闭着眼睛和她们说,「其实我还是需要一点疏导,但不是针对我个人,我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也没有办法真正的全都释怀,但对我的生活和精神来说,现在的我已经好很多了。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我现在的团队每个人都很好,我真的过得挺好的。」 「不过也可能不能经常回来,毕竟我现在可是个黑户,被抓到还挺危险的哈哈哈。」 三个人一边吃着小饼干一边聊了很多,黄少天心里计算的时间到了必须要走了,楚云秀和苏沐橙才送他到了门口,黄少天不让她们送到机场,说还是要万事小心。 两个姑娘这一次看着黄少天离开的背影,终于不再是以前那样忧心忡忡,那个曾经在黑夜中挂了半身血从别人的刀口下救下她们的人,此刻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没有以往的阴霾和紧绷,向着光明和他的来处归去。 「再见,少天。」她们真心的希望以后他能好起来,或许如他所说他现在的团队很好,能够给他他想要的环境,那就很好了。 黄少天是比卢瀚文晚了两天回到新几纳的,小卢已经被徐景熙和宋晓带去他们另外设置的训练基地去做基本训练了,毕竟蓝溪阁业务很广,好的身手同样重要。小傢伙看见喻文州和团队其他的人的时候还在强作镇定个,不过眼睛里闪着的兴奋的光和微微发抖的手指都出卖了他果然还是个孩子,小孩长得讨喜,是他们调查的结果那样,成为正式的队员应该只是早晚的事了。 黄少天回去的时候基地应该只有喻文州一个人在,黄少天找了一圈不见人,终于最后在机房的角落找到了喻文州。喻文州坐在角落睡着了,低着头下巴支在胸口,双手搭在身上,眼底有些些青色,黄少天撇了下嘴,以为他走的这两天喻文州又接了什么委託所以熬夜了。 这么睡对颈椎不好,黄少天拉开周围的椅子想要把喻文州抱起来带回房间里睡,他要伸手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桌上的耳机接口,接口松了,房间里突然响起了轻轻地说话声,黄少天一开始还没在意就想着怎么不吵醒喻文州地把他抱起来,但听了一耳朵后皱起了眉, 因为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黄少天很快就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蓝溪阁所有人都互相彼此信任,所以不存在什么对内的信息监控,可是对外人对任何人,喻文州动动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监听任何人的设备打开所有终端的摄像口,其中当然也包括毫无防备的楚云秀和苏沐橙。 喻文州怎么知道自己会去找苏沐橙和楚云秀的?又为什么要监听?他坐在这里眼底发青,是因为真的有委託熬了夜没睡,还是一直在反覆地确认自己和楚云秀她们地谈话内容? 黄少天感觉到一股火慢慢地在胸口灼烧。 他摇了摇喻文州,把喻文州叫醒了。 喻文州被叫醒,抬头看见了皱着眉看自己的黄少天,没意识到黄少天表情不佳,伸手拉过了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握着他的手贴在里自己的脸旁,刚睡醒声音有些许沙哑,还透着股倦懒, 「回来了……」 「嗯。」 喻文州侧头一边亲黄少天的手指尖,一边含煳地问,「怎么不发个消息让我去接你。」 黄少天没说话, 原本该是温馨的时刻,应该是两个人含情脉脉的时刻,但黄少天却气到失语,可他不想主观地误会生喻文州的气,于是还是开了口, 「文州,你在监听监视我是吗?」 话问出口没有收回的可能,而且这个事不是能就这么揭过的,黄少天站在原地,要等喻文州的答案, 他刚问完,喻文州身上的那股倦懒一扫而尽,半睁的眼睛睁开,眼中是一片清明和沉静,他没有松开黄少天的手,抬头看黄少天最后否认,「我没有。」 第104页 黄少天咬了咬牙,「你是没有监听我监视我,但你监听监视和我接触的人,这和监视我有什么区别?」 喻文州偏了下视线,「不一样。」 黄少天原本觉得喻文州偶尔的蛮不讲理和倔脾气挺可爱的,然而现在却令他更恼火,「你怎么知道我去找云秀和沐橙,你是一直对她们有信息监视,还是因为我去了才监听她们?你信不过我?你想知道什么难道我不会跟你说吗你非要用这样的方式?」 喻文州转回了视线,微微皱眉地看着黄少天,「不是,我不可能不信你。」 「那你为什么?你明知道这么做我会生气,但你还是做了。」 喻文州看起来一点都不想解释他的缘由,黄少天等了一会儿耐心耗尽,冷冷地说「算了。」转身想要离开机房,他刚拨开喻文州的手就被站起来的喻文州抓住了胳膊, 黄少天转头看他又一次给了机会,但喻文州似乎还是不想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但他又不想让黄少天这么走了,于是低着嗓子说,「只是为了确保你的安全。」 黄少天怒火中烧,心想喻文州你这还不如保持沉默! 「我只是回去接个小孩,霖城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比谁都熟悉,有什么好不安全的?你是觉得我不安全还是觉得楚云秀和苏沐橙会威胁到我的安全?这几年我执行的任务哪一个都比和她们聊天来的危险,你还不是放心了?喻文州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知道她们是做什么的,你就是想要知道我会和她们说什么。你不敢问我,你怕什么?」 喻文州皱眉,不做任何解释。 黄少天扯了扯自己的胳膊喻文州不肯松手,两个人突然僵持了起来,这种样子像极了喻文州刚回国,两个人彼此不明白对方,较着劲时候的样子,黄少天突然觉得心累,他不再较劲,垂下了胳膊任由喻文州拉着他, 喻文州动了动唇,最后往黄少天那走了一步,「如果你觉得生气,我可以道歉,少天。」 黄少天了解喻文州,所以没有妥协,「但是遇到下次,你还是会这么做。如果重新来一次,你还是会这么做,是吗?」 喻文州看着黄少天,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黄少天垂了垂眼,「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现在要去c区一趟,你有本事你继续监视我。」说完抽出了自己的手离开了机房。 晚上人陆续都回到了基地,其他人或许神经大条对这种氛围没什么敏感,但郑轩最熟悉黄少天,一上餐桌几乎立刻发现了队长和黄少天的反常,这两个人虽然依旧是挨着坐,但泾渭分明到连对方的衣角都不愿意碰到,黄少天会和其他人对话说笑,但一旦聊天的内容或角色里加入了喻文州,他就沉默了。 晚上每人有各自的事,黄少天训练完体能,遇到了宵夜回来的郑轩,被他拉到了客厅问他和队长怎么了,黄少天不想说,就说有点分歧, 「得了吧,你和队长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哪里来的分歧?生死都经歷过了,有什么事能闹?」 黄少天心烦还是不想说,就说这事没有郑轩想的那么简单,郑轩搞不懂他们,问他,「那你晚上怎么办?床头吵架床尾和?还是你出去住?或者来我房间?客卧还没收拾呢。」 黄少天全都摇头,盘腿坐在沙发上,「我哪都不去。」又让郑轩自己去睡。 郑轩说不动黄少天只好上楼,黄少天一晚上在沙发上辗转反侧都没睡着,要放在以前他就是一块木板一根绳索或者站着他都能睡着,现在这样无非是因为身边少了一个人少了一份熟悉的体温,无非是胸中郁结着火。 新几纳的夜晚算是冷的,阳台的门没有关,黄少天躺在沙发上不知翻了第几个身,终于浑浑噩噩地睡着了,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阳台的门已经关上,身上还盖着被子。 他知道是谁做的,但他和喻文州的冷战却没有结束。 喻文州看着睡着的黄少天,想去厨房给他准备点热食汤面,可能因为环境还是水土的问题,每每这种季风的时候黄少天的肠胃就不是很好,必须吃点硷性的面食才会好点。喻文州刚站起身,余光看见原本从被子下露出的黄少天的手收了回去。 「既然醒了就别装睡了,半小时后会议室集合。」喻文州平静地说完往外走了。 黄少天睁开眼睛,从沙发上起身,身上没有从熟睡到甦醒的困顿,应该已经醒了很久了,他抓了抓头髮,想起刚才喻文州冷淡的声音更觉烦闷。 会议是分配这周的委託任务安排,三个外勤,三个信息资源。黄少天和郑轩各自负责一个外出任务,第三个黄少天也想认领,但他说到一半就就被喻文州打断了, 「这个a级任务,阿轩你可以带着小卢练练手,带他熟悉一下我们的模式。」 郑轩觉得没什么问题,刚要答应就被黄少天阻止了, 「不行,这个任务虽然不难,但在武装冲突线附近,阿轩一个人去都不符合我们定的流程,更别提带着小卢了。」 「冲突线在地图三区附近,任务地点在六区。」喻文州点了点投影反驳, 黄少天皱眉,「阿轩,这个任务性质和你习惯的不同,你可以吗?」 郑轩现在骑虎难下,实际上带小卢出任务他并不介意,但确实他更擅长使用枪械方面的外勤,突击类型的任务一直是黄少天的擅长,所以黄少天要认领的时候郑轩觉得很顺理成章,只是没想到喻文州还有安排,队长的安排他当然无条件执行,问题是现在根本就是这俩货把各自的分歧转移到公事上了,其他人都没注意到喻文州和黄少天的反常,郑轩却是知道的。 第105页 黄少天问自己,郑轩心里苦不堪言,这叫他怎么应? 「啊……别别别问我啊,黄少,你和队长定就行了啊,我们就执行呗,突然问我的意见我压力山大啊……小卢,小卢你这几天不是说训练强度大吗,你需不需要在训练一段时间再出去体验啊?」 卢瀚文原本就挺兴奋的,要说可以出外勤他当然没意见,但郑轩对他挤眉弄眼,卢瀚文脑筋比较活络,于是突然支支吾吾地说他可以再训练一段时间也没事。 「少天,你的水土不服症最近可能会反覆,你不应该——」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再说对内的各种监控不是很全面吗,我身体到底怎么样,你们会知道的。」黄少天冷漠的打断,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队长和副队之间不太对劲了,宋晓清咳了几声,起身说要去检查基站,李远和徐景熙含煳地说他们要收尾,郑轩拉上一头雾水的小卢说是去做战术培训,所有人都离开了会议室,只留下了针锋相对的两个人。 「不要拿自己的健康胡闹。」喻文州语气有些硬,黄少天也不让步,「是你管得太多了,你现在是要全方面的监管我是吗?」 「少天,这不是一回事你理智一点。」 「是我不理智还是你不理智?你说过你会相信我,你说过我们之间不会有猜忌和争执,但我就问你要个解释你都说不清楚,我不想在公事上和你做这些不够理智的争论,就按照以前的来,这个委託我认领了,小卢不带,他还小,没那么快用在实战上。」黄少天说完就离开了会议室。 喻文州在他离开后捶了一下墙。 黄少天认领了两个任务,外出了四天还没有归队,郑轩他们算上两个城市之间辗转的时间,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趁着其他人没注意,郑轩走到低气压的喻文州身边开口,「队长,黄少这次出去的时间有点久了,a城到卢布只需要半天时间,怎么说昨天也该回来了,但是第一个任务结束后我们接收到他的成功信号之后,到现在都没有后续响应,景熙联繫了黄少的终端,也没有拿到回復。」 「黄少出任务不喜欢我们一直给他挂定位,但是这次有些特殊,是不是可以允许我们先确定他的安全?」 喻文州动了动手指,但还是没说话,郑轩看不清喻文州的表情,但他知道喻文州一定是他们中间最焦急的一个, 就在此时徐景熙突然破门而入, 「队长!!」 「卢布区突发武装冲突,地表爆破引发了山路塌方,进出的路都给堵住了!军方介入把边界线也都拦住了!」 卢布区就是黄少天执行第二项任务的地点, 「而且塌方刚好把信号塔压断了,这个消息还是我刚从一个刚直升机採访回来的记者手机通话中截取的。武装冲突因为影响问题不允许传播全部拦截,加上信号站损坏,所以我们接收到消息都滞后了。」 「队长,我们一直无法和黄少的终端取得联繫,我们都担心是不是因为刚好遇到了塌方……」宋晓越说声越低, 喻文州紧皱着眉,和他们一起去了最大的会议室, 「信号后门我去联繫人给我们开,阿轩,李远,你们两个调出预判黄少天进入卢布区前后2小时的所有周边道路监控,再把所有存取记录下来的期间经过关键坐标位置的移动终端摄录内容都调出来排查,黄少天的终端联繫不上就一直发送请求,景熙,你跟我现在就去卢布。」 「是!」 徐景熙飞快地收拾好了急救药品,小卢不知道自己的任务,于是请求说他来开车送他们去直升机场。 可就在喻文州刚拉开基地大门的时候,熟悉的机车声突突突地由远及近,除了喻文州剩下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黄少天从机车上下来,摘了头盔向他们走来。 「卧槽!」徐景熙嗷地一声沖了过去抱住了黄少天,「黄少你没出事啊卧槽吓死我们了怎么都联繫不上你还以为你……卧槽你怎么终端都不回消息啊!吓死我们了!」 郑轩他们应该是看见了门口的监控这会儿也跑了出来围在一头雾水的黄少天周围,骂骂咧咧又笑着捶他,黄少天这才从只言片语中大概知道出了什么事, 「我两天前就办完事儿了啊,我不是一直不回终端消息的吗,好像被我丢在包里忘记了,槽这么说是我刚离开卢布就出事了?你们这么大阵仗是要去干嘛?要把我挖出来啊。」黄少天闹了这么大个乌龙,看着所有人都紧张担心的样子,心里却有点说不出的感觉。他笑着向各位赔罪,最后抬起头,看见了站在另一边静静看着他们的喻文州。 喻文州和黄少天对视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身像是要回基地里去,黄少天张口想叫「队长」,又想起他们还在冷战,话堵在了嘴边,手伸在半空, 郑轩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一脚踢在黄少天的膝盖上把人往前一推,「去啊你个傻子,以为你出了事最紧张担心的就是队长了,这会儿你们还闹什么赶紧抓住机会!」 黄少天咬咬牙立马借势跑了几步上去抓住了喻文州的手腕, 「喻文州!」 喻文州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黄少天发现他深唿吸了好几下以为喻文州要发脾气,可喻文州平復了唿吸后声音轻轻地说, 「我刚才那么久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我在想如果你真的发生了什么,那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你理智一点,我令你生气令你失望又一直没有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我脑子里都是空的,我不知道如果一切已经发生了那我追过去能有什么作用但我……」 第106页 黄少天感觉到喻文州的胳膊微微发颤,即便他们还在冷战,他都觉得心疼。黄少天上前手贴在喻文州的背上,忍不住地放软,「对不起我没有回你们的消息没有开终端,也有不想让你找到我也有赌气的原因,以后不会了。」 「暗杀任务很顺利所以我当天就到了卢布,完成任务后就返程了,没想到我刚离开就发生了这种事,但是让你们担心是我的问题。」黄少天认真地说, 「我没想监视你,也没有不信任你。对你两位朋友的监听是因为我……是我在怕,让你回霖城我很犹豫,我怕你回到那之后会觉得还是习惯原来的生活,会怕你很多话碍于我的问题不能直接和我说,所以回去是因为终于有机会找到可以倾诉的人,怕我一直有给你压力和负担。但我又没有勇气问你,从你说要回霖城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很乱,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自己,少天。」 「对不起我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偷听了你们的对话,我知道我做的令你失望,我还不敢承认。」 「不理智的是我。」 黄少天听完静静地站在原地,手掌却没有离开过喻文州身上。 他得到了喻文州的解释,喻文州很少犯错,他也没有向人认错的必要,但他现在的解释,他犹豫不决还带着脆弱的语气还有挂在黄少天身上的眼神,任何一点都足够黄少天原谅他并且心疼,但原则是原则,黄少天没有立刻一笑了之说算了。可他站在喻文州身边,依旧想给他一个拥抱,又觉得不太够。 喻文州总能让他没有办法。 过了一会儿黄少天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快步跑向停在另一处的机车,徐景熙他们因为离开喻文州这边有段距离,所以听不到他们说什么,黄少天现在也没功夫管站在这边的这群人了,从他自己组装的器物箱里拿出一个纸袋跑又回了喻文州身边,拿到他面前, 「文州。我到卢布观察目标行进路线的时候偶然发现有个小巷的巷口有个老太太在卖这个。虽然当时我还是很生你的气,但看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起你,想要买回来带给你。你记得它们吗?」 喻文州低头,看见黄少天抱着的纸袋里装着不少褐色的糯米糰,糰子上撒了各种颜色的糖霜和糖粒,其实这是再普通不过的小吃,甚至已经过了时,只有挺偏僻的地方会有人还在做这个。 喻文州看了眼就认出来,因为他们小时候住的那个地方的街道偶尔会有行货商人挑着扁担,两个竹篓里就装着卖相不佳的这种糖霜糰子,说实话味道不如何,但因为那层糖霜对他们来说很稀有,黄少天会蹲在墙头沖路过的货商手里用从教官身上偷来的几个钢镚买可怜巴巴的四个小糰子,然后和喻文州分着吃。糖霜齁嗓子,他们却偷偷尝到了难得的甜和快乐。 这是很久前的事情了。 「我生气是因为你不肯给我一个解释,其实你说什么解释什么,我想我都不会太过生气,你见过我对你生气吗?我只是不喜欢你不肯告诉我你的想法。但我生气归生气,就算和你对着干又关了终端不汇报进度可我看见和你有关的东西我还是会想到你会为你心动。我们之间就是有很多无可奈何,我都接受,就像你明明又倔又顽固地不行,可最后你还是告诉我原因了。」 「我没那么快消气,但我允许你因为这次我的冒失也生我的气,这样我们扯平可以吗?」 「凭你这脑子,怎么会那么以为的?我们执行那么多次委託,跑了那么多地方你看我对哪里有过留恋吗?霖城不过是我们以前待过的一个地方,确实我承认这次回去我心里是会有些不一样,但这算什么?哪里都没有和你和他们在一起好。你是笨蛋吗喻文州?」 黄少天说完就笑了,他居然会有说喻文州是笨蛋的一天。 可能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喻文州拉住了黄少天的手,接过了他捧在自己眼前的纸袋,「是我钻牛角尖。」 「你这次吓到我了,但我也不想对你生气。」喻文州嘆了口气,「我好像越活越回去了。」 黄少天哈哈哈地笑了,说,「可不是吗,我们俩就和小学生一样,这几天睡沙发腰都疼。」 黄少天的身体素质断然不会睡几天沙发就腰肌劳损,不过是撒个娇,喻文州也十分配合地伸手揽过给他轻轻地捏腰, 眼神对视到胶着,肌肤接触到升温,虚惊一场后连冷战都结束了,情绪都到了反正就在自家门口,两个人都十分默契地向对方伸过手凑上了吻。 卢瀚文匆忙把车开到基地大门口就看见所有人站在原地看着某一处,于是下了车一边焦急地问,「怎么了怎么都出来了?走吧赶紧上车呀诶那不是队长和黄少吗,黄少没事啊太好了!他们在干嘛呢——」 听见卢瀚文的声音郑轩第一个反应过来立马转身勐地勾着小卢的肩膀就把人反过来面对着车背对着身后那俩不管场合的傢伙,顺便还伸手捂住了卢瀚文的眼睛,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乱看,你黄少没事了。」 「队长!黄少!我们队里还有刚来的未成年呢你俩能不能先进屋再少儿不宜啊这都什么影响啊!」 剩下的徐景熙,宋晓和李远就显得淡定很多了,一边对呗蒙着眼睛的卢瀚文解释说「队长和副队正在……委託復盘呢,我们去镇上吃点好吃的吧就当放个假。」一边把人塞上车。 第107页 于是除了「不务正业」的那俩,蓝溪阁其余的人都挤上了车闹闹哄哄地刷着他们队长的卡在镇上玩了个通宵,过夜都没敢回基地。 end 第47章 小记 《愿你拥有永远被月光照亮的前路》 感谢大家点进来看我唠嗑,每一篇长篇最后都有这么个环节我也是很事儿的一个大白。 其实老实说我已经忘记当初为什么会写这个故事了,不定时从我脑子里闪现出来的属于喻黄的画面其实有很多,有的一闪而过我脑子里幻想一下情节就过去了,有的想着想着补充了基本人设后觉得很有意思就写了下来。说起来可能会被打,其实踽踽这一篇到我决定写之前,都没有一个比较能闪光的情节或者人设的点,我只记得我是因为突然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场景: 一切尘埃落定后,人人都找不到黄少天,有谁问喻文州,黄少天去哪里了。 喻文州没有回答,独自离开。 而另一处,黄少天的背影正向着一处最普通寻常的道路向远处走去。 就是这样两个分镜,我连人设都没有想好就想写下来,其实动笔后也并不确定自己能写完,所以开头一直写着「不一定写下去」没想到写着写着就停不下来了emmmm 我好像以前说过我写文不喜欢写大纲(这不是个好习惯),我都是脑洞开到哪就是哪,大致方向是有的,但写嗨了就会出现「任由故事这么发展下去吧」的想法,往往会偏离航道。很矛盾的是踽踽这篇是直到我开始码字,才慢慢将这个故事里的文州和少天的人物基调定下来的,与其说是我写了这个故事,不如说是和人物和情节一起成长。 一开始说过写这篇文是因为脑子里蹦出来的两个分镜,因为没有想过人物关系和背景什么的,只有两个分镜我却要早早地给它定下一个题目,我又是个起名废,挺尴尬的,但是名字起的很快,因为两个分镜当时给我一种很茫然的孤独感,于是拿了「踽」这个字,然后神一样的脑迴路出现了:两个孤单的人,不就是踽+踽吗?说着,文名就定下来了。 dbq……草率了,但是越写越觉得这个名字没有问题,可以说是,还不错。 我一开始是想如果真的要写完,就写成oe的,毕竟我没有尝试过oe的结尾而且很合适这两个分镜,但是因为去年一整年的情况加上越写心态越复杂,最后我还是改了。 但我现在依旧觉得,如果oe的话会有更多想像空间,不过也不后悔现在的决定,毕竟我是he写手。 这是一个灰色的故事,我并没有打算为了救赎而写救赎,不然就内容上来说可能和《刀锋》会有相似,这样就没有写这个故事的意义和新的体验了。双向救赎这样的定位很容易让我写歪,而且也重复了。再因为这个故事并不是我先定义好再开始码字的,我和它是共同成长的过程,所以我只用一个介于黑色和灰色的颜色来定义这篇文章。 它从头到尾讲的都不是互相陪伴着走向光明的故事,而是在黑暗中不断挣扎,再找到了自己的路的故事。不能因为我没有很明确地写出他们的fan罪行为,就忽略了实际上是全员恶人的背景哈。 比起救赎,是两个痛苦的灵魂再次相遇后互相折腾,又柳暗花明地激起对方求生和向前的走向。如果喻文州没有回来,黄少天很可能会一两年内就死于某一场火bin或者暗sha,毕竟他当时没有任何求生的想法,行shi走肉一样。如果没有黄少天活着,喻文州回来后弄死了喻坤,接下来搞垮蓝雨很有可能在期间就把自己弄疯,一直支撑自己的仇恨突然结束了,人是会疯的。 但他们遇到了,自发性地将对方当作支撑自己的意义,寻找意义的过程就是一种求生。 良性的结果并不是因为良性的初衷。 俗话说遇事不决量子力学,那这种无法解释的默契,我就称为命运。 btw写这篇的时候我内心戏真的很多,包括少天一个耸肩,一个微笑,一个扭头,或者文州的一个停顿,一个敲击桌子的画面,我写出来就四个字,但是脑子里的画面和给他的当时的内心支撑可能很多内容,这些我想想就过了,写出来未免啰嗦,而且破坏了节奏。不过就是因为这种内心戏多,附着文字就显得苍白了可能,会导致有些内容其实阅读起来我明明埋了很对伏笔,铺垫了好几章节,但是好像能get到的就挺少的……哈哈哈无所谓啦。 当时我就有些感慨,如果文字能和代码一样就好了,用什么样的方法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做什么样的判断就走对应的路径,公式化但很有效果,我想要表达的情感和我冗杂的内心戏就能被人感受到,然后长嘆一声:原来是这样的!但是这是不可能的,这就是文字的意义,将公式化的符号拼凑在一起,却又无限地发展方向,它展现出我想说的话和未能言表的内容,由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心境和经歷下阅读出不一样的内核。所谓的理解错了没被读懂,这些都是其中一条支路,说明我的文字缺乏衔接。 不过一开始我就说了这篇我不做解读,就是因为我很理解「一千个观众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的设计有没有被get到并不影响故事的发展和被阅读产生的体验,很多地方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都没有什么问题,我虽然埋了很多很多的线,做了些设计,将一些情节的发展从「迫不得已」写的像是「早有安排」,或者将「无可奈何」写地像是「精于谋算」,但是读者读到了什么,能体会到了什么都是自己的事,这是一个作者和人物一起成长的故事,也是一个读者和故事一起成长的故事。文字写完发出来,作者已死,如何理解都可以,我的解读只是我个人的一种想法,不应该左右别人。 第108页 因为说了不做解读,所以这篇我很少回复评论,就怕带跑偏,实在很抱歉,我一直有看每个人的评论也很感谢!有时候会高兴「啊对对对我是这个意思!」,有时候会疑惑「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正因为看见了评论,才会知道自己在文字的表述上需要怎么修改,是不是自己传达的方式有问题引人误解,不一样的声音会帮助我把控自己,也把控节奏,如果没有反馈,我真可能会一意孤行地跑偏,那结果就会很惨烈了。所以我很感谢每一位留下过评论的姐妹,哪怕一两个字对我都是有意义的,可以说这篇文章能顺利地写完,是多亏了大家。 我曾经想过我写了那么多paro,给了他们各种各样的附加的人设,是不是显得我很脱离原着原人设,恰恰相反,其实我确实有一种强迫症,我很尊重原着和原着向的文,我觉得不管怎么写同人,都没有人能超越原文里喻黄的精神(个人观点没有再说别人的意思),就算我写原着向,都没有办法达到那样的感觉,因为是原文令我爱上喻黄,它永远在我的头顶。 所以我不太写原着向的文,我没有这个能力企及那样的喻黄。 但我希望他们有更多的不一样的人生,我喜欢少天和文州,喜欢他们之间的张力,并且相信剔除掉他们身上的一些特质,剩下的一部分也足够让他们互相吸引,这是命定的东西。所以那么多尝试中可以看出我很少把话唠和妖刀/剑圣合併在一起,一是因为我的能力不足够,二是我想要尝试写他们更纯粹的一个点,这一篇让少天纯粹地可爱,那一篇让少天纯粹地张扬强悍。但我不会去割裂或者否定原作的特质和内核,这是不应该的。比如说踽踽这篇,我没有办法另一个身陷囹圄的少天从头到尾话唠,他的很多情节场景都是话狠人更狠的,偏向于「妖刀」,但我会让他在遇到郑轩徐景熙宋晓之后变得话多起来开朗起来,因为这是属于「黄少天」的特质。 围绕少天讲了很多,现在要讲讲文州。以前我好像提到过,在我眼里文州是永远有光环的完美的男人,他太有魅力了,我一想到他脑子里就是词穷,就一个「绝了」。所以很多文里边我想给他添加一点普通人的柴米油盐的东西,让他更像一个普通人,但是因为我对他滤镜太重,写着写着又成了仙男……而且我个人喜欢反差感这种东西,所以这篇就非常干脆地给了文州这样的设定,对不起了队长! 尴尬的是这篇文写到中期,恰好突然流行起来一个叫「疯批攻」的人设,而且迅速大众化……而刚好我写的文州是有情绪控制障碍症的……在这里我还是想说,虽然我不介意每个人怎么去理解,但我不是很愿意有人把这篇里的文州用简单的「疯批攻」来描述来定义。我不觉得一个饱受折磨才出现情绪障碍但是又无时无刻不再压抑自己保持理性为了承诺为了回去兑现承诺把自己困在牢笼里用理性和克制捆绑自己折磨自己的人能用「疯批」这么一个词去概括,对他不公平,是否定否认了他的痛苦,他的挣扎和矛盾,他的绝望和痛苦,他的克制和发泄,是更复杂的东西。 (当然我对疯批攻这个设定没有牴触情绪!我只是希望不要单一地这么说这篇里的文州,求生欲还是有的,不要来槓我!) 写它是一种病,但我没想写什么因为少天,文州的病症就变好了这种事,这是很理想化的发展,可以这么写,但我不想。文州不去治疗就不去治,这个病好不了就好不了,反正少天会陪着他,就像他说的,「你怎么样我都给你兜着」。 哦哦扯远了,继续聊聊这篇里的文州, 一个小时候就没有任何人喜欢,出生就被当做筹码之后又被抛弃的私生子,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黑社会之后是怎么样的心境,喻坤见到文州后就让人把他一起丢进那个院子的心情,如果没有属于「喻文州」的强大的精神内核做支撑,我觉得不管怎么写都不足以能让故事继续下去。以为见惯了孤独和冰冷,却被同样悽惨的少年拯救,以为遇到了能互相安慰依靠的人,却亲手把这段关系毁了。那段过去少天是很惨,但我写的时候觉得对文州的打击其实更巨大,如果没有见过光,那黑暗不算可怕,如果亲手毁了自己的光,那才是致命的。 喻文州被送走是他和喻坤谈判的结果,一个少年的改变,变成之后令人胆寒的喻文州,也是从那一天开始。 「创伤」这种东西并不是必要的,但它的存在会令人物立体有层次,也为今后给出理由。是推进故事的一种手段。我不热衷与创造创伤,我尊重有创伤的人物,所有人物。我纠结过一段时间,要不要那么写,我实在下不了手写文州qj了少天,因为这个事件之后会一直提起,如果我这么写我一定无法原谅自己我可能之后会弃文,但我需要让他们有一段非常痛苦的内容,最后我妥协了。好在我妥协了,确实那个事情是惨烈的过去,喻文州恨自己,这才有了后边的发展,但它也是一个契机,成为了之后少天和文州的解脱的钥匙。 家主身份的文州很容易被我写出一些霸总的感觉,为此我头大了很久,真的是头秃,但是后来我和自己妥协了,喻文州都已经这么惨了,他要任性要蛮横,就让他这样嘛,如果不是因为黄少天,他也不会这样,反差萌,这是反差萌! 踽踽的故事写起来其实挺顺畅的,虽然一开始并不坚定自己会写完,但越写越有谱:我会完结它。因为我放不下了,一有时间就会去想这个故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是个格局很小的人,也没什么学习能力,我对自己的要求一致很低,我就是一个偶尔写文的码农,(虽然现在转项目了),能讲好一个故事,讲完一个故事就很满足了。什么文笔啊世界观啊,逻辑感啊我都不要求自己了。我的故事只能在我能力范围内铺开,如果可以我想写的更大一点,但目前我的能力和时间,精力都不够,所以这样的程度我觉得是可以兜得住的了,(真的兜住了么,心虚) 第109页 写到后期其实我挺惭愧的,因为个人原因,跳槽和调养身体的关系,真的鸽了一段时间,本来一周更新很勤快,后来渐渐变得一周只能双更,后来单更,超级慌张我还真怕因为计划外的原因会鸽,真的很抱歉其实不应该拖这么长时间的,但是跳槽后没想到工作强度更大,个人时间少了一大半,我都后悔了……这个不说了,反正极大限度的压缩了自己的时间,还是紧赶慢赶地写完了,写完后真的松了一口气,结尾的部分没什么大场面也不算轰轰烈烈,整个故事我都觉得不算紧张和紧凑,结尾的时候很平淡地写完,是水到渠成的,我没有去强行结尾,确实是把我所想写的一些画面和台词都写到了,这样的结尾我觉得是ok的,不是什么很大的场面,也不是什么巨大的场景,顺着故事的发展走向短暂的结尾,这是我选择写成he的结果,如果我坚持了一开始这篇文诞生契机的那两个分镜写成oe,应该是另一种效果。 作为一个lsp,这么一篇偏灰暗色调的文居然只开了两辆车我真的是很克制了,第一段我真的是写完发现自己泪汪汪的,心口麻麻的,那时候还觉得自己矫情,毕竟是我设计的一切,居然被自己写地哭了……但调整好情绪后正视到这才是我那么爱喻黄也一直坚持着写文的原因之一,我设计的背景和剧情,但实际上其他的东西都是自主生成地,是我笔下的人反馈回报给我的感情,我是动笔的人但我不是在单向输出,我收穫到的更多的是来自于他们的情感,他们和故事一样是活的。 第二辆就写地很直接了,我还发过一条内容,因为那天在加班,刚好有点空闲时间我就打开了文档开始修文,修到最后就是那辆车,又不能在办公区表情过于微妙,真的是一本正经板着脸在那修车,感觉写地实在很素。 不聊这个了。 反正这不是一篇很有主旨和中心思想的文吧,我以前的文每一篇都在讲一个点,但是这一篇就很自由,理解出什么都是大家的自由。安排了少天的大篇幅solo,我爽了,安排了很不一样的文州,我爽了,其他就无所谓啦哈哈哈哈。 20万字,不是我长篇中最长的,但是居然是构思情节时最流畅的,没有什么打隔楞的地方,如有神助。我也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写长篇了,这些篇的过程中我有好几次提到自己心境心态上的变化,我也不瞒着,确实令我茫然和失落了一段时间。我在别的地方看到其他人的讨论觉得确实如此,长篇的阅读量和互动量相比短篇和中篇来说确实是弱的,因为现在的环境下,愿意看连载追一个漫长的故事的人不多了,几万字搞定一个内容讲一个故事是刚好能被人接受的度,所以也更受喜欢,写长篇真的是吃力不讨好的一种事,我都明白,但是我也了解自己,我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写文产出只不过是我表达爱的一种方式,有没有人看,有没有反馈不影响我爱喻黄。严格来说,我甚至是个非常独的人,我写我想,但我不去看,我不想让其他人的认知和理解影响到我。 客观上来说长篇更适合我,因为我话很多,很难只言片语讲明白一个事儿,看,写个小记都洋洋洒洒这么多字就知道我是个注水大师,我真的是短篇苦手因为大环境和现实数据的关系,曾经想过以后是不是只在自己的站内发发就好,但是后来还是纠结着想要得到反馈,哪怕看得人不多,也贪心那一点点有人听我说故事的成就感,想要把我的脑洞输出出去。 害,坦然面对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接受自己的能力接受自己的状态,做自己能做的就行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包括什么平台粉圈化的问题之类的,我很讨厌这样的风向,磕个cp还搞什么小团体…… 算了扯远了不说了,只是希望或许未来某天因为什么样的事会有改变吧,大家会慢下来,更包容,更多元,那就更好了。 每一篇长篇完结的时候我都会表白喻黄,我永远爱他们,只要有能力我会一直写下去,是不是发出来,以后在哪都是未知的,这个以后再说,但我不会放下他们,少天和文州在一起多久,我就在多久。 所以是永远啦! 是不是还会写长篇我给不出答案了,要看时间和灵感……这是个玄学) 那么就和《踽踽》正文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