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同人]盗墓笔记bg姐来自末世》 第1页 [bg同人] 《(笔记同人)盗墓笔记bg姐来自》作者:畅羽幽【完结】 谜团像是大海,我们被动的沉浮其中,无法自拔。 作为一个优质的穿越人士,慕歌深觉这个世界比以前强多了。 她很喜欢个……大头鬼!!! 麻烦接踵而来,命运倒拨,谁是谁的提线木偶? 若我未曾见过光明,本可以忍受黑暗。——慕歌 若我拥有光明,就不必投身黑暗。——张起灵 cp锁死,张起灵。 立意:生命诚可贵,努力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另,此文较多阴谋算计,不适人群出门左转,谢谢。 作者有话说: 唐媛的故事其实很完整的,应该会重开一个文,男主黑瞎子。 时间线、情节其实需要三部连起来一起看,秦香吴邪那部、唐媛黑瞎子那部和这本三本合一就能得到一个完整的时间线,但这样写其实为只看独篇的小可爱带来稀烂的观感,但早五年的设定了,那时候文笔、对情节的把控力都稀碎,所以只能在这里说一声抱歉了~ 下一本我们有缘再见~ 内容标籤: 励志人生 脱团 慕歌在山之巅纵身一跃,山间响起无边的鸟叫声。 跟踪的云彩一怔,对身后的树丛打了个手势。 慕歌的轻功不错,借了几处歪树,稳稳落在崖底。打量了四周一圈,只见溪水莹亮,浮在上面的月光冷冷清清。 她忽然想起来,上辈子末世里那条长河,和这条不一样,是血红色的。 穿书这种事儿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慕歌还是很意外的。 这个苗村她是跟主角吴邪一行人来的。 她这个将八部书和番外副本看全的人,对其人物剧情都很感兴趣,但跟着走几遭主线的慕歌决定:我要脱团! 厮杀,算计,怀疑,伤害,防备,兇险…… 慕歌跟着玩了一阵,终于发现真心麻烦,于是借着今天那小姑娘拙劣的骗术下遁走了。 也许应该好好道别再走,三个人也绝对不会阻拦。 但······还是算了吧,少在一天少些麻烦。 眼前闪过云彩那漂亮的小脸,她背后那个人一直都没动手,原着里对吴邪一行人也没有太大的威胁。 但这云彩独独看自己不顺眼,若是引得那人出手,再一不小心牵连到吴邪他们······ 还不如她现在挂掉,一了百了。 渡过小溪,找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衣服扔进河里,又把背包拉上也扔进河里,一身轻的转身离开。 这边云彩跑回村里哭了个昏天黑地,断断续续的让胖子听了个全。 她们被人偷袭了; 慕歌自己不小心掉下悬崖了; 月黑风高她也不知是生是死; 胖子无暇细问,看云彩没事,就打发她回去通知其他人去救人,转头一脸懵逼的问俩人:「什么情况?」 吴邪不语,只是取出一张字条来给他看,胖子接过,看完后更是一脸懵逼了。 上面写着:「已安,勿念,暂别。」 慕歌的字迹。 小哥拿过纸条随手一扬在灯火下烧尽,对着胖子摇摇头,不再说话。 吴邪疑道:「真的不追?她应该很知道些什么。」 小哥起身淡淡道:「先当她死了,总会遇到。」 胖子啧啧两声:「这小妞来头似乎不小,天真稍安勿躁,我觉得小哥说的有道理,她只要还在这行里混,总要见面的不是,况且人家也没什么理由总跟着咱们不是。」 吴邪看着桌上的纸灰,凝神半晌,终究只是嘆了口气,由着外面一大帮人浩浩荡荡的去打捞一件外套了。 远处的丛林里,慕歌正用轻功飞速的穿梭在林间,悠悠闲闲的与身后的人维持着恰当的距离。 忽然停在一处高树上,看向尾随而至的「怪物」道:「追了我一路是想怎么着啊?」 那人似乎是笑了一下,沙哑的声音难听至极:「那么高的悬崖都没摔死你,看来是个有趣的人。」 慕歌冷然一笑:「托您的福。」 那人挥了挥手,喘了口气,高速奔跑耗尽了他不充盈的体力,半晌才又道:「不枉我杀了一个人替你死。」 看来村民打捞上来的,会不止一件衣服了。 慕歌悠悠闲闲的撩了撩衣角,继续听着他的下文。 「就这么有自信我会帮你完善计划?」 「你不也帮我了?」慕歌道:「你的动机就是我的自信。」 那人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他为什么帮? 本来是到悬崖下收尸,却发现她根本没死,他动了些别的念头。 这个人是跟着吴邪一行人来的,看看知不知道些什么,先套出来再杀也不迟。 然后他就发现,慕歌根本不怕他,他也没那个能力杀她。 「我让你跟着,就是想告诉你,别对我朋友们下手,后果你承担不起。」 慕歌笑吟吟的看着底下的人,言语间警告之意甚浓。 「我本来也没想怎么样他们,只是云彩告诉我,觉得你很多余罢了。」那人坦言,崩坏的身体让慕歌分不清他的表情。 天边响起一声鸟鸣,枝桠上没了慕歌的身影,只剩了一轮新生的太阳。 第2页 离开三人组的日子里,慕歌姑娘的日子终于变了样子。 就是:吃呀,喝呀,玩呀。 末世里什么最难得?自然是食物。 小说里写那些什么吃穿不愁,都只是小说而已。 所幸跟着主角,光环余亮还是被她沾点的,银行卡的数额蹭蹭的涨,所以她决定先吃吃吃!!!喝喝喝!!!玩玩玩!!! 于是在主角们忙着下湖捞尸体的同一时间,慕歌忙着捞海鲜吃海宴大餐; 石中人在虐吴邪三人的与此同时,满桌的猪肉牛肉羊肉也在虐慕歌的小胃; 吴邪在头疼档案之谜的时候,慕歌也在头疼河豚之毒。 这天尝遍她上辈子听说过的大华国后,回到家后,知道自己悠闲日子结束了。 她关好门,捏起摆在玄关小几的信件,咬唇沉思。 这房子有人来过。 深唿一口气,感受了一下屋内的气息,除了自己一个喘气的,没有多余的了。 稍稍放下戒心,却心底勐然一震,信件上,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本能的恐惧如同藤蔓缠上来,她瞳孔徒然放大,闭眼平息自己的情绪。 脑中的记忆纷乱起来,却没有一点线索。 她一直知道自己记忆并不齐全,有些地方如同被人刻意裁剪过一般,像是拼图的散乱碎片。 冷静了一会儿,她还是打开了信件,其中滑落一张入场券——落款为「唐」。 新月饭店。 耳边响起来了熟悉的声音:「慕歌?!」 慕歌转身,面无表情的站住,烈焰红唇,整个人艷丽而妖娆。 对方的不咸不淡有些激怒了死里逃生的吴邪,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样的情绪。 他拦住要进门的慕歌,有些失控的低声吼道:「为什么忽然离开?!」 他想起那日自河水中捞出的女子狰狞可怕,配上她惯用的背包,他竟以为,她是真的就这么失足跌下去了。 慕歌悠悠一笑:「抱歉,没和你们商量。」 吴邪一愣,自知反应过激了些,垂下眼睑,一时语塞。 慕歌打量了吴邪一阵,发现他终究与之前不同了,眉眼间有了从生死线挣扎来的暴虐之气,那气捲起原来的稚嫩吞没殆尽糅杂在一处,徒然使人心惊。 她歪了歪头,移开视线道:「原以为我能跳出这个局了。」 闻言吴邪怔了一下:「慕歌?」 她悠悠一嘆:「一起进去吧。」 吴邪像是释然,展颜一笑:「好。」 慕歌呆了呆。 想当年她还在本世界的时候就一直认为,吴邪同张起灵没什么不同,是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 现在的吴邪,很有种书卷气,穿衣高贵典雅,脱衣冷艷性感,自带一身粉丝吸引机制,所以是可以和国民男神张起灵平起平坐的。 不过这个一笑,慕歌还是有些意外的惊艷。 他因为经歷而有所改变,似乎魅力都更上一层楼,若是沙海中的吴邪呢? 不远处的胖子也看到了慕歌,倒是没有多意外,走过来看她竟然在发呆,说了一句及其欠揍的话:「慕歌,你是不是胖了?」 冷香 慕歌有的时候真的挺想揍胖子一顿的。 默默收拢手指,她回头嫣然一笑,对上淡漠如水的一双眼,又愣了愣。 张起灵今天穿了正装,周身带了平时没有的儒雅气。 配上那张脸,成功的让慕歌惊艷。 不过几秒收回情绪,慕歌继续深化笑容:「你们穿这么正式的呀?」 前面的吴邪已经进门了,她跟着走,听胖子回道:「嗯,进这些大地方,要这些臭规矩。不过慕歌你来这里做什么?」 「会一会故人。」慕歌轻描淡写的答了,抬头间不经意发现张起灵瞥了她一眼。 慕歌挑眉,不再说话,进了门。 「吴家,小三爷。」 来迎接的人口中恭敬道:「几位这边请。」 慕歌故意走在了后面,递出自己的请柬。 「秦家·······呦,姑娘,快这边走着,恭候多时了。」 慕歌点头,与看过来的吴邪道:「我去处理一些私事,有事咱们电话联繫。」 吴邪想问什么,胖子一笑:「你去忙,完事了咱们聚一聚。」 慕歌点头,跟着人走了。 拾阶而上,她到底觉得今晚来的有些莽撞,但那抹冷香······ 末世来临的那天,是她十五岁生日。 当晚她被家族庞大的盛宴缠住,对头唐家人来砸场子,她被主家推出来,站在会场中央成为众矢之的。 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呢? 她想,再有多少个生日,她的愿望都不会变,下辈子,不做慕家人。 后来她赶走了唐家人,会场却乱起来,一个人一身青紫冲过来,身上散发着那冷香。 他尸变了,末世来临。 伙计将她引进二楼的里间,离去了。 慕歌抬手敲了几下门,门开了。 开门的是个很漂亮的大眼姑娘,她对着她喜庆一笑,对里面大声叫道:「奶奶,她来啦!」 慕歌被引进门,和从另一个门进来的吴邪对上视线。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你······」 第3页 瞟了一眼胖子和张起灵,慕歌对吴邪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有点懵逼。 屋内有几个人围着吃饭,旁边的大屏风后出了声:「颖儿,带他们过来。」 那姑娘朗声一应,带着四个人一起往里走。 霍老太喝着茶,倒是先没有理会吴邪,对着慕歌道:「姑娘,本来是老秦约的你,但他家里出了些棘手事,不得已只能爽约了,不好意思。」 慕歌勾唇一笑,并没有什么情绪,「没关系,麻烦霍奶奶了。」 霍老太嘆了口气,拿出一件锦盒给她:「这是他托我带给你的。」 盒子到手,慕歌只感到窒息。 她挑开木栓,就有一股冷香传来,她毫不掩饰的皱眉,闭了闭眼没打开,对霍老太道了声谢。 「姑娘有兴趣就留下来看看。」 慕歌一笑:「好。」递给吴邪一个眼神,转身出了门。 那姑娘跟出来,领着慕歌向外走。 慕歌挑了一个能看到吴邪那边的位置,坐好。 「爷,您这边坐。」 慕歌闻声回头,果然看到这传说中的解语花。 他坐到了隔桌。 眉清目秀却不失男人英气,一双桃花眼似勾非勾,很是诱人。 领她过来的姑娘顺着她的目光一瞧,笑了,「那是解家花爷,生得很俊俏。」 慕歌挑眉,这姑娘虽然年轻,辈分应该比解雨臣高,不然不会这么说话。 她微笑算作回应,转头看到吴邪自己坐下了。 慕歌抿了口茶掩住笑,果然是小三爷。 拍卖行正式开始,慕歌翻开花名册,微微一愣。 册上贴着一张大照片,照片很大,上面是一颗印玺,有一个四方形的底座,底座上同体雕刻着复杂的造型,非常深的青色,没有什么光泽。 下面数行的字,都是数字之外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鬼钮鱼玉玺,出自湖南古文县百岩坪。 慕歌是如何来到这个二次元世界的呢? 那日基地通告任务,任务的内容在大屏幕上狰狞的显示出来,慕歌为了多几倍的奖励接了任务,目标文件的详细资料里,挂了和这个一样一样的图片。 后来任务无疑是失败了,在这个玉玺的发现地点,她的队伍被一群丧尸蹊跷的截住,再醒来时就是长白山的温泉。 回过神来,慕歌抬眸看着展柜中的玉玺。 那天十多个队友,无一生还。 司仪这时对着吴邪方向一指,有人向上跑去。 慕歌放下花名册,揣好镜盒,从二楼一跃而下。 吓了身边的小姑娘一跳。 慕歌身姿轻盈的落在展示柜上,一个闪身已经抓住那美女司仪,刀尖抵在她娇俏的脸上:「别动。」 回头,见张起灵也跳下来,被解雨臣拦在他面前。 一个二楼同时跳下来三个人,会场都有一瞬间的安静。 慕歌感受着美人在怀的感觉,一个刀转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割出一道浅浅的口子,全场又一静。 她一笑,她知道抓对人了。 抬起右脚狠狠的踢在美人的左腿上,那女人当即跪下了,慕歌伸手扯起她的头髮让她的血淋淋的脖颈展现在众人面前,冷凉的声音响起来:「我不管她是老闆您的二奶女儿还是小姨子,这么冤枉我朋友我很不高兴,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众人眼神一瞬变得很怪异。 你都掐着人家打了,还叫人家放过你? 不过他们也确实没听见吴邪那桌说了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出他们也很懵逼啊。 虽然也都经歷过这种抓包的场面,就算江湖难混各行其事,新月饭店也牵扯都能他们的利益。 在场的都做不到置身事外。 但管与不管是一回事,而怎么管,就要另说了。 于是在座的有头有脸有势力的人咋么咋么这事儿,当下不表任何态,由着慕歌蹂躏那如花似玉的小妮子。 没人出手,店内的安保又有了顾及,吴邪和胖子很快干干净净的从二楼撤下来了。 张起灵放倒解雨臣,把玩了一下手里的鬼玺,对着慕歌道:「走吧。」 慕歌点头,松开手,女人尖叫着向远处跑去。 胖子过来对慕歌说:「怎么把这娘们放了?万一……」 「不用,总哭太烦。」慕歌打断他:「有需要我再抓就是了。」 刚要叫保安快上的美女司仪:「~(*+﹏+*)~」 在场的人都捂紧了心脏,忽然慕歌跳上木桌脚尖轻点就上了二楼,在漫起的尖叫声中抓了一个霍家少女:「你是霍秀秀吗?」 那女孩只顾尖叫,慕歌点点头:「可以确定不是了,就你吧。」抓了人向楼下门口掠去。 眼前一花,却是解雨臣拦在门前:「姑娘,不想与霍家结怨的话就放了她。」 慕歌微微一笑,回头看向霍老太:「这帐,我看算在秦家头上得了。」 霍老太阴沉着脸色嘆了口气:「姑娘,你想要什么就开口,莫要伤了霍家人。」 「那就烦请霍老太给秦爷带个话,给我的东西我收下,但他手里若是还是这类物什,不要滥用,后果他承担不起。」 霍老太眼中闪过一丝暗光,沉声做下保证:「好,我一定带到。」 慕歌甩手放开女孩,撤出新月饭店。 第4页 局内人 几人出门,被霍秀秀救场,升级成开车跑路。 车内的几个人被要求去见霍老太。 车停在了一处古宅。 慕歌靠在门前,漫不经心的对霍秀秀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进去了。若是霍奶奶手上也有这东西······总之,让你奶奶好自为之吧。」 霍秀秀一阵不解,定了定神不知想到什么,利落的自行去里面请示了一番,回来时看嚮慕歌的眼神有些怪,对吴邪道:「奶奶让你们三个进去。」 吴邪看了一眼胖子,胖子点头,转头叮嘱慕歌:「你可要等我们回来。」 慕歌笑着回道:「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怎料吴邪听了这话,有模有样的嘆了口气,转身向里边走去。 胖子不禁瞅瞅吴邪,两厢摇首跟上。 慕歌原地未动,古宅的大门渐渐关上,他们的身影消失。 她闭上眼,脑中闪着记忆碎片。 那其中有昔日的搭档,同她奔跑在无尽的空旷中,四周的丧尸围城般聚拢,她手中捏着的任务资料因为外力极尽变形。 他们这一组来自同一支古武世家,但面对速度是正常人三倍的丧尸大聚偷袭,还是一个接一个的送命。 周围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下一秒不知是谁拉起了爆破,那时慕歌的眼前忽的一亮,带起硝烟的碎尸末似乎全打在她身上,然后慕歌就失了知觉。 之后再睁眼就是这个世界的长白山。 没有了丧尸,没有了危机,没有了一切让她担心的东西,在山中的温泉里,意识到眼前是一个怎样安全的世界,慕歌躲在一处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知道自己或许完了,□□安全,心灵的安宁却无处安放。 周围都是陌生人,她没有了可以信任的同伴们。 鸟啼声响起,慕歌缓缓的睁开眼睛,默默的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烟点上,看着烟雾缭绕,生生压下一种彷徨。 张起灵走出来,抬眼看到慕歌漫不经心的倚在门旁,轻且快的弹指弹掉一段菸灰,动作优雅,淡红色的口脂染艷了素白的菸嘴。 她一片眉眼冰冷,向他这处悠悠一瞥,熟练的掐了烟,走过来不带情绪,「谈好了?」 张起灵摇摇头不说话,吴邪在一旁正要回答,霍秀秀就追出来:「奶奶说,看在与吴爷爷往日的交情上,为你们安排了一个住所,现在出去外面对你们来说就是死刑啊。」 慕歌看向她:「霍奶奶没再提我吗?」 霍秀秀眼里多了些不自然,说出得话却相当漂亮:「奶奶说了,不知慕小姐是哪个古武世家的新秀,有眼不识倒是我们唐突了。您说的事儿,我们会记在心里。眼下这种状况······若是你的家人没在身边倒也麻烦,不如同吴邪哥哥他们一起去躲躲,等风头过了之后再做计较。」 慕歌点点头不再追问:「多谢,霍奶奶费心了。」 她现在彻底确定了,自己因为冷香真的着了道。 老宅。 霍秀秀走后,慕歌看着他们摆弄那渗水的玉玺,点燃一支细烟。 她脑海中不断闪着在末世的那个终场任务,血肉模煳带着腐烂气息。 胖子忽然凑到发呆的慕歌面前,嗅了口烟香:「妹妹这可不能吃独食啊,快给哥几个也来根。」 慕歌捏着半空的烟盒扔了过去:「胖哥现在想问我什么就问,一起患了难,算是真朋友了。」 胖子点上烟,却没说话,盯着她。 吴邪只是叼在嘴里没点,张起灵那边压根儿没接,吴邪想了想含含煳煳的对慕歌道:「慕歌,那霍老太说你是啥?古武世家?」 慕歌看他一眼,「不抽放下,当糖叼着玩呢?」 胖子接吴邪的话头:「唉,我也好奇呢,好像认识你开始,你就没说过自己家里事儿呢。」 吴邪倒是有些后知后觉的迷茫起来:「对啊,现在想起来,慕歌你还挺神秘的。」 其实之所以之前两个人不好奇慕歌的身份,只是因为把她当成行内的人罢了。 她在两人心目中的地位,从来都是铁三角之外的人。 而今天,他们终于发现,慕歌和吴邪一直追寻的东西有关联,所以她晋升成了局内人。 还有一个原因,无论今天慕歌有什么目的,出手帮了他们事实。 慕歌斜眼眯他俩一眼:「没查过我?」 吴邪有些尴尬,胖子就嚷嚷道:「这事儿老子身正影直,没干过!没干过!」 「别激动,我也没说什么不是。」慕歌得瑟的回道,但之后就没下文了。 胖子等了半天也不见慕歌有想说的意思,赶巧霍秀秀进来了,小丫头晃晃手里的酒:「来点?」 胖子癫癫就接过来:「好好好,妹妹快坐。」 吴邪和秀秀交换情报的时候,慕歌闭目强迫自己去回想,原着里这个鬼玺的后续出场和用途。 即使她再熟悉原着,也只是能熟练记住大致走向而已,这么细小的线索,她还真是要理一理。 鬼玺,阴兵,长白山,鲁殇王,新月饭店…… 慕歌睁开眼。 张起灵。 所有的人和事,都与他有关。 鬼玺最后……被他在长白山交给了吴邪。 回过神来,霍秀秀已经走了。 第5页 慕歌站起来伸伸懒腰,听吴邪问道:「所以呢,慕歌你怎么想?」 她怎么想?怎么想?怎么想? 慕歌愣了半晌,很快胡扯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门忽然响了,看样子又来人了,胖子叫道:「她就知道胡扯,别问她了。吴邪,一级戒备!」 慕歌:「-.-」 霍秀秀走进来,看着几个人如临大敌的模样,一脸懵逼。 张起灵脸色一变,翻上樑就追了出去。 慕歌站在原地,慢悠悠的打量了一番解当家,一双眼溢满了恶意,让穿了个小花裙的解姑娘徒然心底一凉。 张起灵翻身下来时,就看到慕歌不知从哪抽出一支匕首快速向「霍秀秀」甩去。 「霍秀秀」后退,发现刀锋来的很兇,他连抽刀的时间都不够,一个躬身就地打了一圈滚稳住身形,刚定神眼前就出现一片阴影,抽刀狠戾的挥过去,却被一股怪力挑住刀身。 他抬眼,入目是慕歌的冰冷眉眼,一手的匕首挑着他的刀,轻松的让他惊讶。 心下暗暗惊异,因为这止住刀劲的力量根本不是什么巧力,而是实打实的恆力。 张起灵出手轻松的收拾了冲过来的两个人,门被打开,众人看到被制住的解当家都有一瞬惊讶。 慕歌收了匕首直起身,手快速在解雨臣身上点了数下,「你之前的伤已经侵入脏脾,最好处理一下,我帮你封了几处大穴,制止了伤痛蔓延,但不是长久之计,请尽快就医。」 解雨臣舒展身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多谢。」 慕歌轻笑一声,「你不换衣服吗?小裙裙。」 解雨臣:「……」 挺好看的一个姑娘,怎么说出的话这么欠抽呢。 与她有关 看原着的时候,事多的慕歌就在想,这解当家既然是变了霍秀秀来访,必然是穿了女人的小衣服的,那变回去的时候衣服怎么没换? 何况现下还穿了个实打实的小花裙。 细思极爽啊~ 解雨臣靠在墙壁上,有些庆幸慕歌没往他身上招唿,恢復了一阵挑了个墙角坐着。 慕歌随性的打了个刀花,再收手手匕首已不见,手法快到让一直在观察她的霍老太感到荒唐,消化了一会儿自己所看到,转向吴邪开始真正的正题。 解雨臣换好衣服走出来,秀秀打量了一阵确定他真的没有受伤,不由得想起慕歌刚刚说的话。 等众人在聊的时候,她靠近慕歌悄悄问起她:「慕姐姐,你刚刚说小花怎么了?」 慕歌微微勾唇,忽然产生了一种很有趣的想法,继而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可行的数值,发现发生的可能性不小。 于是我们的慕姑娘决定拿出看家本领善良一回。 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少女的掌心,「把这个放在你的小花哥哥的日常饮食里,三个月就好。」 霍秀秀眼前一亮,对慕歌道:「谢谢你。」 慕歌挑了挑眉,「就算拿这个去化验,也什么都查不出哦。」唐家出品的方子,一直都是个谜。 听她这样说,霍秀秀不禁笑起来:「好。」 慕歌忽然觉得她这个态度有点荒唐。 「其实我最希望的,还是这为姑娘能加入我们的队伍。」霍老太对吴邪说完,转向了慕歌。 慕歌挑了挑眉头,想了想还是笑了:「您希望我跟着哪一队?」 霍老太眼中燃起希望之光,看得旁人很怪异。 他们很少看到霍当家情绪外露。 「若你愿意,跟着我走吧。」 慕歌点头算作答应,她现在可以百分百之确定,这个忽然冒出来秦家,或者说它背后的人,根本就没打算见自己,目的就是为了让霍老太引自己入局。 这是她在新月饭店脱出,看到霍秀秀来救场,想明白的问题。 瞥了一眼吴邪怀里的鬼玺,心底冷笑一声,让人算计的感觉,真是不爽。 是夜。 老宅的屋顶与远处高楼大厦,形成诡异的对峙感。 慕歌撕开糖纸,将一大块酒心巧克力捻起放进口中。 末世里,很少有暴露野外的机会,能仰望星空的机会很少。她抬起头,觉得自己好像跌进星辰中。 很美。 时间的流逝让她尝到了巧克力的甜腻。 吴邪上来时,慕歌已是醉的不轻。 他有些奇怪,在他印象中的慕歌是拒不沾酒的。 他走上前,坐到她身边。 吴邪:「慕歌,为什么都会答应下斗呢?」 慕歌身上是巧克力和酒精的混合香,她推给吴邪巧克力盒子,悠悠一笑:「有些事情要弄明白。」 「我以为你会说,与我无关。」 慕歌瞥了一眼吴邪,看他一脸沮丧,知道是被小哥打击的伤到了。 她心底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想了想道:「吴邪,从前我生存的环境,是比你现在还要恶劣太多的世界,我挣扎着努力着活下来,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一日三餐而已。若是有可能,我宁愿做一个自由无忧的行尸走肉。」 吴邪垂下眼睑,含了一颗巧克力。 他知道慕歌在劝自己。 可是他已经卷进来,若是让他羡慕自由无知,若是让他想要回归从前正常人的生活,也等只能自己真的累了,追逐不动的时候,再说吧。 第6页 他沉默了一会儿,原本想要转移话题,嘴里的酒精蔓延,直冲上脑,他鬼使神差的问道:「你都来到这里,算是从那个世界逃出来了吗?」 慕歌歪了头,看着星空道:「原以为是,但现在发现,不过是跳出狼窝又进□□洞里了。」 吴邪怔了一下:「蛤……□□?」 慕歌悠悠一嘆:「既咬人,又烦人。」 吴邪:「……」 两个人一阵沉默,慕歌屈膝,脸埋进其中将自己保护起来,许久未动,像是睡着了。 吴邪不想打扰,收拾了空巧克力盒,转身想走。 却听到了一阵呜咽之声。 他不可思议的停住脚步,确定这是真的,想了想还是没有回头。 慕歌在哭。 那是一种隐在风里静静的哭声,带着不言而喻的悲伤,如同梦魇时的呜咽半真半假。 小心翼翼。 晚风吹得吴邪唿吸一滞,忽然忆起从前是听过这样的哭声的。 那时候长白山的温泉里,他躺在睡袋里,朦朦胧胧间,是这种哭声。 他那时还以为自己是鬼压床,原来是慕歌真的在哭。 自行站在那沉吟了一会儿,只余下一声嘆息,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慕歌起的很早。 她翻上屋顶,对着日光仔细看着鬼玺。 半晌却没看出什么名堂。 难道需要什么巴拉拉能量的咒语?或者干脆再来一场大型爆破? 平心而论,慕歌也没有多想回到原世界。 那里很可怕,除了要斗丧尸,还是与人争斗。 她想起被圈禁在主家的直系亲属,没了她出任务,他们会被处死吗? 或者直接找另一个人推出去吸血? 想想觉得还是后一种,毕竟她又不是唯一。 但自己记忆明显呈现碎片式,很混乱,到底是为什么? 那冷香,这鬼玺,会威胁到自己吗? 身后的脚步声打断她思路,张起灵坐到她身边,不说话。 慕歌挑眉戏嚯:「怕我卷了你们的宝贝,开熘啊。」 张起灵瞥了她一眼,仍是没说话。 慕歌把鬼玺扔进他怀里,转身离开。 屋内。 解雨臣来送装备,发现慕歌不在,不自觉问了一句:「那姑娘呢?」 胖子看霍家人都不顺眼,何况是解家,一边看装备一边道:「人家一姑娘,你追着问是想干啥?」 解雨臣笑嘻嘻的刚想开口,眼前虚影一晃手腕就被捏住。 他本能的想要动手,却听到慕歌沉声:「别动。」 她细细把了一遍脉,面容浮现满意的表情,笑道:「药到病除是差点,不过一次就恢復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解雨臣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意味,「是你的药?」 点点头,慕歌一双眼里倒映着懒散:「我给秀秀的。」 解雨臣道:「她……没事吧?」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年纪轻轻就成为一个大家族的领头人,算计人和被人算计都是家常便饭,所以解雨臣无论是以一个当家的眼光,还是男性的角度来看待,首先切入的永远是损失。 想到这些,慕歌不免有些抑郁:「解当家,我不喜欢秀秀,虽然她真的很漂亮。」 解雨臣:「……」 果然就是很欠抽。 熟悉之物 ————此章推荐bgm:《就这样吧》演唱:黄淳宇程安yur—— 装备里有张起灵的一把刀,是把很漂亮的古刀,触手生凉,是个行货。 对武学里的行家也是难得一见的好货。 慕歌仔细的把玩一阵,胖子见状不由道:「慕歌你不是什么古武的路子吗,会不会耍剑舞刀之类的,他娘的这古宅呆着太阴森了,亮亮正气什么的吓吓牛鬼蛇神。」 慕歌挑眉摇头:「这东西是小哥要的,我看舞剑耍刀他比我在行。」 胖子啧啧两声:「胖爷我要是请的动不就不和你说了吗?昨天睡觉总感觉有人在我后脖颈吹凉气,现在还凉着呢。」 慕歌微微颠了颠那刀摇摇头:「不行。」 胖子也拿了拿:「好傢伙还挺沉,你要是拿不动就……」 解雨臣不禁想起昨晚那股恆劲,默默想:她拿不动?她会拿不动?开什么玩笑? 吴邪则在一旁心里吐槽:绝逼是因为――懒。 果然就听慕歌下句懒洋洋的甩出来:「懒得拿。」 如果胖子是个粗中有细眼睛很毒的人,那吴邪就是有着独有思维和――很喜欢细节的人。 他和慕歌相处下来,他早发现她是一个很懒的人。 慕歌的懒,不是她多懒得动,也不是小哥的日夜昏睡,而是一种为人处世之道,对你说话漫不经心却不失礼,有些事不想做,也不会找别的理由搪塞你。 就是懒。 胖子嘆了口气相当遗憾。 解雨臣定了定神,对慕歌极力维持着平静:「慕歌,霍奶奶说,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慕歌摇头,她用不惯别人给的东西,还是算了吧。 入夜。 慕歌在霍秀秀给她的包裹里找出一件长裙换上,在吴邪和胖子惊奇的目光中化了一个淡妆,挽了一件外套,翻上樑打开天窗。 吴邪呆了一会儿很快反应过来,奔到天窗喊道:「慕歌,你去哪啊?」 第7页 慕歌头也不回,「找乐子。」 她走在大街上,绕了一圈发现身后的人仍旧不疾不徐的跟着她。 慕歌绕到一个无人的小巷,疾跑几步借力一跃而起隐上一处矮房。 月光渐渐从乌云中探出头,伴着细微的脚步声穿透慕歌的感官,脑海里细緻的描绘出脚步声的主人。 是个年轻人,男人,步履又轻又快,几乎无声。 还有几个显得纷乱的,不协调的脚步声逼近,下盘较之先前这个不稳也无力,但多个人加在一起就行成了一种独特的气韵。 就是那种旁人看了会觉得:哇,黑涩黑涩会耶…… 慕歌这种行家看了是:喔,一群皮皮虾啊·······的气韵。 心里虽然这么想,慕歌百分之九十九的专注力却都给了后边这个男人。 她无比认真的考虑起一个问题:先揍谁好呢? 今夜凉如水。 隐藏在暗处中的女子锦衣夜行如戾猫伺机而动,暴露在月光下的男子长刀无痕如猎豹出手无空。 有两方缠斗起来。 慕歌抽出匕首,看着底下跟踪自己的人,一方四个人,另一方······只一个人。 屏气收声在房檐上迅速窜行,几个起落绕到男子的身后。 男人脚边躺着四个昏死过去的人。 她出手利落不加犹豫,匕首落下与那人极速抽出刀的刃撞在一处,激起大片火花。 慕歌一惊,手上的劲却半分没收,去看那对面男人的面容。 对上一双极淡的眼,慕歌眉头一皱,抽身退开收刀一气呵成,站在不远处笑道:「张起灵,玩尾行?」 餐厅。 慕歌舔舔唇,淡淡道:「跟着我做什么?」 对面的人淡淡道:「霍老太给你的东西,想看看。」 她转头望向窗外,却发现竟不知何时下起雨来,皱皱眉:「那群霍傢伙计你没打狠吧?还没醒雨浇到着凉了就不好了。」 张起灵:「不方便?」 慕歌看转移话题失败,淡淡一笑:「怎会。」 摆出锦盒,慕歌打开,一股冷香转出,慕歌一手掩鼻,嫌弃之意毫不掩饰。 其中静静躺着一支描得十分精细的瓷瓶。 张起灵皱眉,伸手合上锦盒,轻声道:「有些熟悉。」 慕歌眼底怪异之色一闪,没有说话。 十二点半,两个人走出餐厅, 雨停了,慕歌踩着浅浅的水洼玩,走几步就蹦蹦跳跳的,高跟鞋敲地的声音格外好听。 张起灵侧目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不早了,不回吗?」 慕歌自顾自跳来跳去,路灯下的影子高高低低的跟着舞动,她接话道:「该见的人还没见着。」 闻言,张起灵果然沉默起来。 瞄了身边男人一眼,见他没有回去的意思,心底嘆了口气,到底是因为不信任她,怕自己作妖呢;还是担心她的安全呢? 张起灵:「→_→」 对方淡漠的眼风在身上淡淡刮过,慕歌耸了耸肩,绝逼是第一个原因。 「行吧,不见就不见喽,回去吧。」 身后的小巷里,那人到底停下了脚步,反身离去。 现在虽说是很晚了,但帝都的夜生活才开始而已。 慕歌虽然不总是过夜生活,但她爱玩啊。 晚上出门不安全的话就不必和她说了,流氓遇上她,过半更倒霉。 所以从前一有机会,她是彻夜不归过几回的。 慕歌拐了个弯,奔着路边的烧烤摊位去了。 张起灵拽住她手腕摇摇头:「该回去了。」 慕歌一边挣扎一边答应着:「我知道我知道。」 张起灵罕见的挑眉,没松手:「我们该回去了。」 还特意加重了「我们」。 慕歌指着烧烤街微微一笑:「总要给家里那俩大爷带点,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张起灵想了想,还没等他再说什么,慕歌就趁机一头扎进烧烤摊。 油腻腻的桌前,俊逸淡然的男人面无表情,画风不对诡异到对面的慕歌胃疼,点好餐看着他平静开口:「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问题啊?有什么就说,我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 张起灵抬眼看她:「你为什么要去古楼?」 慕歌轻轻一笑,有些漫不经心道:「想弄清楚一些事情。」比如她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是否还会这样毫无徵兆的回去的事情。 张起灵蹙眉,斩钉截铁:「和鬼玺有关。」 「猜得不错,聪颖至极。」慕歌笑起来,她本就五官艷丽,这样狡猾的笑,徒然多了几丝妖娆。 张起灵倒是沉默起来,不再搭话。 「我以为你让我不要凑热闹。」慕歌眼里漫开一阵茫然,点菸一支烟:「毕竟你很愿意这么劝别人。」 至少劝过吴邪无数次。 张起灵看着对面抽菸也优雅的女孩,淡淡道:「你太复杂。」 和吴邪从本质,很不同。 凌晨两点半。 老宅的天窗传来的响声把会周公的吴邪叫了回来。 他迷迷煳煳的爬起来,就见慕歌抖着一把新伞,上面的雨水飞溅,打在后跳下来的小哥身上,惹得慕歌好一阵笑。 慕歌回过头,撞上一双迷茫的眼睛,递给他一大包散发着香气的不明物体:「夜宵。」 第8页 吴邪还没接过来,一旁的肥手顺过来,身旁传来胖子刚睡醒的声音:「慕妹子,你这是特意跑出去找小哥乐子了?」 慕歌点点头:「你们家小哥皮相不错,今晚真养眼。」 胖子嚼着一块面筋呜囔道:「活好吗?就他娘的一个养眼?」 慕歌悠悠闲闲的打量了一旁的张起灵一遍:「不知道行不行,没试过。」 张起灵似乎眼角微挑,惹得一旁吴邪背后阴风阵阵。 于是他看看小哥看看慕歌,不自觉咋看咋别扭:「胖子你别逗了,我说慕歌你是不是姑娘,怎么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的?」 慕歌往嘴里塞了一块冰糕:「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那不是死人?」 胖子哈哈大笑:「是是是,就他妈是死人啊。」 慕歌瞥了他俩一眼:「快吃,别磨叽。」 同类 ————此章推荐bgm:《skeletons》演唱:keshi—— 几天后一行人到了广西云彩家。 云彩看见慕歌的一瞬间晕了过去。 慕歌挑了挑眉,看来她主子还真是调皮,耍得这小丫头片子团团圆圆的。 夜晚有凉风习习。 明日下斗,今夜各个都早早歇息。 慕歌坐在云彩家的屋顶,看着一排排的高脚楼连着的山部雨林,忽然有些嚮往。 她站起来,疾跑几步借力一跃而起,脚下乘风,在一架架高脚楼上迅速移动。 张起灵关上房门,看向穿梭在屋顶上的身影,淡漠的眼中沉淀出一抹暗色。 他看过慕歌动手的样子,也和她交过手。 慕歌身体里有一种恆力,是他也没见过的。 他毫不怀疑,若是慕歌动了杀心,是连他招架起来都会两败俱伤的可怕。 这样的人,不做朋友,也不能成为敌人。 他隐隐有些不安,此行不妙,她跟着会是很好的助力。 借着高脚楼渡到丛林,月光下她看到了伺机而动的身影。 慕歌停下来,站在树枝间。 黑影化成几只猞猁,见她停下,奔跑着向她聚拢过来。 抽出匕首,正想要开膛皮肚,远处却传来一声唿哨,几只畜牲都退去。 慕歌没有收了匕首,扬声:「不出来见一面吗?」 丛林涌动,似乎杀机四伏。 窈窕的身影隐在丛林中,冷笑一声:「你真是命大。」 慕歌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有这么大恶意,奇道:「云彩,我记得我没招惹过你啊。」 云彩眉眼一片冷然:「主人的命令,我要服从。」 慕歌想了想,觉得干掉她是那人的命令不太可能,嘴上却说:「那我这就去把他收拾了,省得你天天受威胁,胖哥还挺喜欢你的。」 「你!」云彩气得脸红,甩手:「要你多管闲事!」 她耸耸肩,「那你也别自作主张的来烦我了。」 翌日一早,出发。 慕歌在退伍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背着的登山包不算沉,悠悠闲闲的踢着小石子。 一旁的胖子抓拍了几张,那头的吴邪收到时上面写着:她就像个来玩的。 吴邪在那头看着他和云彩合照心中暗骂:你他娘也不差,一个一个看着就不靠谱。 不过那云彩丫头的脸色真是不好看,像是在怕什么? 慕歌在山脚下看着那个岩石口子,上前对张起灵道:「我和你一起下去?」 张起灵微顿,半晌才答道:「嗯。」 慕歌快速将自己的多余装备卸下,盘起长发极尽利落,打了个狼眼取来相机跟在张起灵身后。 石洞里还算宽敞,慕歌打量着周围环境,发现是一个由宽变窄的倒葫芦状造型,最后像是汇总了一般自取一条岩石通道。 慕歌忽然就有些觉得熟悉。 努力的想了想,终于想起来是有次接了一个任务,地点在丛林山区,找了两天一夜的制药物资后,竟苦逼的遇上大暴雨。 更苦逼的是当时淋了雨即刻就发起了高烧,末世的雨,太霸道了。 最后好像是躲进了这样一个石洞里。 可笑自己烧到神志不清,都没有动用身边找到的药品物资。惩罚不光会找到她个人头上,诺大的家族分支都要下火海。 她不敢,更不想。 也许是后遗症,之后慕歌只要出任务,总是带着退烧药。 前面的张起灵停下来,闪过身示意慕歌看过来,她附身上前。 是一个圆圆的石板岩,上面雕着不太走心的浮雕。 慕歌举起相机来了个三连拍,取出腰间的手套带上,拂了拂上面类似灰尘的细小遮挡物,才满意的又来了几个细緻的特写。 「会是锁吗?」慕歌自行收回相机,淡淡道:「这几个细小浮雕的恶兽被束缚了,地束为罪,应该是锁。」 张起灵仔细看了一会儿,嗤笑一声似讽刺:「是只犼,像极了张家的作风。」 侧目看了她一眼:「罪?因为这些人没了右手?」 她点头:「像是极刑的样子。」 面无表情的摇摇头,张起灵转身:「先出去吧,这里不安全。」 出去后将照片导入电脑,抬头入眼大片丛林。 她真的可以留在这个虚拟世界里,不再受末世的困扰吗? 原本她可以给一个肯定的回答。 第9页 但好像从她受到那张新月饭店的请柬开始,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变了。 把照片发出去,退到一旁角落,从包里翻出一包槟榔嚼起来。 张起灵走到她身边坐下来,慕歌对他笑笑,递上手中的东西:「胖子那厮说我该戒戒菸,否则没人要了。」 对方摇摇头,半晌开口道:「可能还要下去一趟。」顿了顿又说:「那东西对身体不好,最好不要吃。」 慕歌一愣,奇怪的瞟了他一眼:「好,我会注意的,谢谢。」 五分钟后,两人又下去一趟,却没什么发现。 两天后,吴邪那边的消息到了,张起灵看了看,拉了慕歌再次下了石洞。 石洞没光,慕歌握着手里的手电,把石盘周围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回身对观察浮雕的张起灵道:「有没有想试试从上到下的视角?」 说着指了指上头的石壁交错,晃晃手电筒,阴暗里被晃出一片剪影。 张起灵想了想,将手里的手电筒递给她。 慕歌没有接过来,反将她手里的手电交给他:「这石料怕是和浮雕一样的豆腐渣工程,我轻一些,我上。」 张起灵摇摇头:「你不了解这里的构造,张家的造置物架向来诡异崎岖,很可能吃暗亏。」 慕歌眼中闪过一丝不惑:「你一个失忆的人,咱俩应该差不多,没资格这么说。」 「有些东西早就是刻在骨子里。」 她看过去,那双眼睛中闪过一丝冰冷,转瞬即逝。她张张嘴,忽然发现无法反驳。 于是还是张起灵上了石壁。 看着他轻盈的身姿,慕歌再次觉得张起灵此人,真的很有些不可明说的固执。 使命感的浓郁芳香浸在他骨子里,即使有一天肉身已百年,也依然让人心悸。 她曾经也是这样的人。 慕歌并不知道自己在上一世的具体岁数,因为记忆实在碎片化的厉害,但能确定的是,她挣扎在末世里,至少有五六年的光景。 她身边的同伴换过一波又一波,留下的与逃走的都有,是前者恰巧发现了她的好,后者意识到她的坏。 她一开始是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付出过惨痛的代价留一段段浅薄的情感,后来明白,是时间让前者变成后者。 最后,他们都在离开。 这种事儿上,慕歌与张起灵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她学会乐观处之,他漠然置之。 慕歌定了定神,打开照明的大灯,绕着那石盘走了一圈,忽然觉得后面的墙壁很不自然,取出匕首刮上去,点点粉末撒下来,慕歌嗅了嗅,不明其理。 然后下一秒慕歌就杯具了。 一大捧不明粉尘兜头而下,正好全砸在慕歌的头上,一点都没浪费。 她眼前一黑:「*罒▽罒*」 迅速调整五感,集中耳力,听到石板似乎是裂开了。 张起灵在上面跳下来,眼中闪过一丝不解,想要上前拉过慕歌,却见她抽出匕首后退,神色冷然:「谁?」 「是我。」 慕歌皱了皱眉,他上前抚了抚她的眼放下心来,「无毒。」 收回匕首,慕歌摸出兜里的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服下。 泪水被催动,沖刷着落入眼中的尘土,眼前渐渐清明起来,她听见张起灵问道:「怎么没躲开?」语气有一点意外,他以为她能躲开。 慕歌睁开眼,扯下头绳,收拾着自己,声音冷淡:「走神了。」 张起灵:「……」 当时慕歌研究那墙入了神,尘土落下来的时候没注意到。 最重要的原因是,尘土落下来是无声的。 其实尘土这样的实在是很挑人极限的「暗器」,就算是你感观再灵敏,反应再快,也绝大多数会中招,因为它实在无处不在。 所以中招,怎么说也不是慕歌的反应能力问题。 冷心冷肺 ——此章推荐bgm:《这个马德里女人蛮坏的》演唱:澄海伯伯/via—— 石墙因为启动机关而开,露出里面的别有洞天,慕歌勉勉强强的处理了一下狼狈的自己,跟着张起灵来到石洞口,向里眺了眺。 是空空如也的一间墓室耳室。 连壁画都没有一张,冷清的很。 她有些意外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墙壁。 没有花纹没有壁画,就连基本的石砖接缝都无。这墓壁平整的理直气壮,让慕歌忍不住的抿了抿唇。 自古墓室之类的构造,不管这个墓主人有着怎样的身份,怎样见不得光的死法和目的,他们的墓室修建风格都会偏大气之风,其中对彰显主人身份尊贵的物件总是不言而喻的占多数。 其实她对这种「死了都要炫富」的心理不是很理解,但也惊嘆于墓室的富丽堂皇。 站在这个据说是很重要的「入口」前,对张家这一水的清汤寡水的风格感到有点不习惯。 耳室的墙壁光滑平整,看样子也没有暗门。 慕歌蹙眉问:「死路?」 张起灵摇头,站在原地未动。 瞥了他一眼,慕歌抽出匕首道:「我淌个路。」 说完将匕首挥出,匕首刀尖立在耳室的地上,慕歌身形一动足尖立在刀柄上,整个过程无声。 她站在刀柄上,感受着地下细微的变化。 太静了,连一个细微的颤动都没有。 第10页 她翻身下了刀柄,站在墓室中央,弯腰拾起匕首,然后再度甩出匕首,匕首在墙面游走,发着银光。 慕歌站在原地甩出一条细细的墨线缠上刀柄,她控制着刀尖游走的方向,动作缓慢。 忽然墨线细微一抖,她扯动墨线收回匕首,抬头对门前的张起灵道:「东南角,有古怪。」 张起灵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走到东南角。 手指漫上墙壁,点了几处,墙面震动,开出一块暗门。 这个暗门有些怪异,不是在正中央,而是在墙角。 慕歌挑眉:「怎么在这个地方修门?」 「这个应该是接送棺椁的耳室,这门是运送棺椁的通道口。」 两个人发现了出口,通知了上边人,他们收拾齐全,全部都下到了耳室里。 依次进入通道中,发现里面还是很宽敞的。 众人走了一路,发现来到了第二个耳室。 这个耳室有些古怪,并不再是空无一物,而是布满铁链。 队里的人想要上前,却被张起灵拦住,他抽刀在自己手掌一划,血流如注,滴在铁链上,那铁链浮动起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传开,铁链似乎是剥落了一层「颜色」。 慕歌定睛去看,落下的是扭动着身体的尸蹩。 铁链将血液分化,迅速蔓延开来,墙壁上的长明灯忽然闪动,亮了起来。 橘红色的灯火映在耳室中,铁链下都是被血液灼伤的尸蹩。 有一些没有死的尸蹩,全都奋力的向着耳室最里面的一处爬去。 那里黑漆漆一片,是长明灯照不到的地方。 慕歌心觉奇怪,举起狼眼照去,结果照到铁链交汇处,一团红色的,被铁链缠着······卵? 没有死的尸蹩,钻进卵中,像是寻求庇佑,又像是融为一起。 她心下大骇,伸手指着那东西,唿吸有些急促:「里面是什么东西?」 张起灵收回手,简单的止了血,看了一眼道:「尸蹩祖。」 「没有威胁吗?」 「通口在东边,不要惊动它。」 东边的铁链缠绕的少些,上面的尸蹩也被血液清理干净,众人小心翼翼的依次通过,不敢有大动作。 走了一段路,他们顺利进到下个耳室,这个耳室墙面上,终于不再是暗门,而是一道带着巨大的密码锁的铜门。 张起灵拿出照片,根据上面的提示,扯开一面墙上的铁链摸进锁门,不过半晌,那隐着的小机关就被他轻车熟路的弄开,铜门忽然震裂开。 队里的人止不住发出一声欢唿,对着那入口鱼贯而入。 倒是把还站在机关旁的慕歌和张起灵甩了几步。 慕歌无奈的摇了摇头,扫了一眼面色淡淡的张起灵,不由得起了一丝逗弄的心理,抚了抚那机关上的浮雕道:「这样轻易放外人入自家的祖坟,你还真是上下五千年出的头一个奇葩。」 张起灵转头看她,眼里似是漫起层层雾气像是要遮住什么,看的慕歌也不禁定神去细瞧,去发现看不到什么。 果断放弃,她转过头,向着众人走去的路口而去,身后忽然响起淡色的声线:「张家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脚步在原地停了一瞬,她勾唇一笑:「张族长言重了。」 这个世界有她自己的过活方式,永远不会因为一个人或者几个人而放弃她自己的生命走向灭亡。 这件事文学上通常概括的生涩难懂,他们管着叫「发展」;理学上呢就实际许多,他们称之为「取代」;而最残忍的无外乎是史学家,他们说,这是「歷史的必然」。 再强大的人,都会对「必然」两个字绝望,这样的心情在实现过程里显得尤为痛苦,以至于不论是当是时的旁观者,还是百年后的復读者,都会被感染着或多或少的无力感。 所以慕歌没有回头。 她不愿去面对一个强大的人此时的真切绝望。 就连前世的自己,也是那个看不开的局内人。 她没有办法去安慰一个认清事实的人,想到的只是当时反抗后的自己,还不是败给了那一句「必然」吗? 有些事很怕当事人想不开,但其实最可怕的还不是被动的想开了。 前面的胖子一众人已是到达下一个耳室机关处,催促着快些动手。 胖子将照片递给张起灵,不费什么力就将机关弄开来。 慕歌看着眼前一点一点展开的幽深的甬道,与先前的所有通道,都不同了。 她心底那埋的很久很久的不安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直觉很准的人,对危险有本能的躲避心理,她站在门边迟迟未动,与一个一个眼底淌着兴奋之意的人擦肩而过。 直到最后一人。 张起灵停在她身边的一霎时被她抓住了手腕,眼有不解的看向她:「怎么了?」 慕歌忽然觉得有点语塞,她该说什么?这个是假的?会出不来?可是······ 张起灵出奇的,很有耐心的看着眼前纠结的人,却半晌也没有等来什么所以然。 轻轻甩掉她的手,淡淡道:「走吧。」 冷淡的声音激得她忽然清醒,她暗骂自己矫情,又不是在拍偶像剧,她也不是白莲花女主,这些人都死了管她什么事? 她能够全身而退不就行了? 慕歌眨了眨眼,神情一瞬间冷漠,踏入门内。 第11页 身后的石门渐渐闭合,慕歌眼前的光亮慢慢凝成了眼前这小小的一抹火光,似是在提醒着,这些人的死期将至。 石道里静悄悄的,慕歌伸出手指漫在冰凉的甬道墙壁上,感受着它毫无障碍的平整,没有任何人工斧凿痕迹的平整。 胖子在前面开路,走的谨慎又小心。 「小哥,这回道怎么特么这么长?好像是走不完的。」胖子对后边过来的张起灵发了一句小小的牢骚:「你说你们老祖宗也真是抠门儿,既然是送棺这么重要的通道也不来点壁画,画画家族的辉煌歷史啥的,让人越走越慎得慌。」 胖子是一个不拘小节的真汉子,对朋友兄弟义气也是没得说,所以即使他有时会说不合适的笑话,旁人也只会觉得是他想活跃一下气氛。 但这个「有时」其实也甚少,现下他不假辞色的讲得通透,不是为着譁众取宠,而是转移注意力。 慕歌收回指尖,心下明了,这胖子是有了警觉,这一番不过是给听得懂的提醒,听不懂的安心。 这么多人加在一起死起来都占地方,稳定一下军心还是很有必要的。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一众人都陷进了冗长的墓道和冗杂的沉默间,本就身体不如意的霍老太一脸疲态,强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在队伍中央苟延残喘着。 张起灵走了一段路才让众人停下来,沿着身边的墙壁找了一圈,对已经白了脸的霍老太摇摇头。 队伍的核心霍老太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儿才喘息着道:「原地休息一会儿吧,这路有些不平。」 路不平,是指真的遇到麻烦了。 行话一出,疲倦的众人只是沉默,各自坐下休息。 胖子显然是比这些人早有了眉目,斜着身子坐下来悄声问慕歌和身边的小哥:「鬼打墙?要不用小爷这宝贝趟趟道?」 慕歌看着他捏着脖颈上的摸金符,摇摇头,「胖哥就别惦记你那宝贝了,都是好不容意请来的保命神,哪是轻易损毁的主儿?」 胖子也不是很捨得,放回怀里贴肉放好又隔着衣服捂住,不再说什么。 她看着这地上的人,目光环顾一周蜻蜓点水的在霍老太身上一落,收回视线,低下头。 死局已到,将是gameover。 寻路之变 ——此章推荐bgm:《sub/objective》演唱:ぼくのりりっくのぼうよみ—— 众人休息,慕歌却没什么疲惫感。 她抽出匕首,拿好手电筒,把张起灵和胖子叫到一旁:「我要去淌路,你们先原地待命吧。」 胖子反对:「说好的不脱单不掉队,你这是搞什么?」 慕歌拿起他腰间的水壶喝了一口,沉声道:「我怕是死路呢,要是死路,撤回去重新找,比在这里干等着好。」 胖子夺过水壶,还是反对:「那也不行,太冒险了。」 「你去吧。」 胖子瞪圆了眼睛,对张起灵勐瞧,想要说什么却又听见他说:「把你的墨线留下,一个小时不回来,我顺着线找你。」 慕歌点头,想了想,终于还是翻出一个瓷瓶来,倒出剩下的药丸。 只有三颗。 她咬了咬唇,分给胖子和张起灵各一颗,「吃下去,防毒的。」 然后捏着最后一颗想了想,还是递给了胖子,悄声说:「找个好时机,给霍老太吃下去。」 胖子收好,皱眉道:「你呢?」 「我身体比你们都好。」慕歌漫不经心说完,掏出墨线,在胖子的手腕上打了结,一边连在自己的手腕上,提着匕首走入了一片漆黑中。 「小哥,你到底怎么想的?」胖子皱眉,觉得很不妥当。 张起灵摇头,并不说话,只是将他手腕上的墨线取下来,绕到自己的手腕上。 一个小时后,一直紧绷的墨线断了。 张起灵睁开眼睛,看向黑暗的墓道。 某地。 一排排的棺椁和牌位前,慕歌忽然有种错觉,张起灵这个族长是不是在家族尚有分支人脉时,也会去头疼东家长西家短。 她上前,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一道道牌位,发现他们果然族内通婚。 当年张起灵这个族长会不会左拥右抱? 莫名其妙的嘆了口气,回头想找胖子说话,忽然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慕歌罕见的神经大条到才发现不对劲。 转身果然看到什么棺椁供台都不见了,只余了一片空无。 她眨眨眼,忽然觉得不可理喻,记起胖子说这种斗里遇诡多半是见鬼,亮亮一身正气凛然就好了。 慕歌就地坐下,徒然有些觉得好笑,要是自己真的发疯了舞个剑什么的,都不知道真正吓到的是人是鬼。 耳尖未动,这极轻的脚步声快而不乱,莫名透着熟悉感,慕歌反身抽刀但未出手,盯着走过来的虚影一言不发。 这黑暗里不知哪来的亮光闪过,映在那来人的脸上,慕歌放下匕首微微一笑。 不得不说,小哥有个很好的皮囊,英挺眉清亮眸,白皙肤色五官立体,在这长明灯下散发着让她心安的柔和。 张起灵看着她忽然道:「快醒来吧,花痴。」 一瞬间,慕歌只觉五雷轰顶。 然而还没等她再说什么,眼前的男人又做了一个嫌弃无比的表情,慕歌咬唇,半晌蹦出一句:「小哥,你崩了。」 第12页 想当初慕歌看文的时候,小哥这个人,是个当男神的好料,却和她心目中的老公无缘好吗? 为什么?因为小哥他---太---不---接---地---气---了!简直是天神的设定好伐?! 当下男神人设不保的情况下,慕歌几乎是回神的一瞬间,直接将匕首提起来,冷声道:「何方妖孽?!」 对面的男人:「……」 等了等,没有应答,她皱眉,又问一遍,那人才道:「你还是快醒吧。」 话音才落,慕歌眼前景色崩塌,脚下传来一阵荒唐的下坠感,想要借着匕首稳住身形,却发现手中竟是空无一物,伸臂一抓,虚空渺渺茫茫,再无其他。 慕歌杀过很多的人。 他们死前是各不相同的,哀求的无畏的悲痛的,神态千奇百怪,只为---活着。 但现在,在这可能会下地狱的档口,她看不见自己的神态。 她有时会想,活着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而简单的事物,多半来自本能。 但她已经在空中赘浮了一阵儿,一点本能中该有的挣扎感都没有,到是不真实感快爆棚。 她不仅有所怀疑,若是没死,自己难道是在做梦? 想了想,能验证的方法只有那个了。她找遍全身寻来一件利器,毫不留情的手起刀落。 空中洒下淋漓鲜血。 悠悠睁开眼睛,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铜铃声。 她咳嗽一声,五脏六腑是灼烧般的疼痛。挣扎着坐起来,她发现,自己掉入了一个神奇的地方。 这是一个水潭,她躺在一块沉浮的玉台上。除了她在的地方,水上都是交错红线,红线上,挂着许多铜铃。 空气里,是若有若无的冷香。 慕歌站起来,脚下的玉台随着水波起起伏伏,最近的一条红线不稳,上面的铃铛轻颤起来。 她迅速抽出匕首,点在铜铃上,让它安静下来。 这就是书中,那能让人产生幻觉的铃铛。 怪不得她会做那么奇怪的梦。 咬了咬唇角,她不禁摸了摸手腕,墨线早已经不见,应该是她和那人缠斗的时候,被割断了。 离开张起灵他们后,她顺着墓道深入,原本心里没抱什么希望,但走了一会儿竟然真的走了出去。 一片碧水青山当前,慕歌不得不往回走了。 她找到的是原着里写到的,胖子他们耗费了大量体力才得以脱出的错路。慕歌抽出匕首,打算原路返回时,做记号用。嘆了口气,但愿这样能避开这条错路吧。 但当她正要返回时,却出了意外。 她被人偷袭,不得不与那人缠斗起来。 几个回合下来,那人体力不济,被她一脚踹进了水潭。 他身上的麒麟纹身显现出来,慕歌蓦然想起原着的描写,她明白了这人是盘马。 「为什么要偷袭我?」 盘马漂在水中,一脸冷漠的盯着她,身上的伤口涓涓的留着血也不理会。 慕歌被他看的不舒服,想要转身离开,却听到一声铃铛声,她回头,盘马已经不见踪影。 当让她措及不妨的是,一声清脆的铜铃声忽然响起来,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她是被谁弄到这里的呢?盘马老爹吗?那为什么没有杀她呢? 回神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水潭外似乎还是墓室,难道自己进到了古楼? 这个红线高度,自己跳过去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一定要借住红线,万一铃铛再响起来,自己又被梦境缠住了,岂不是白送? 如果下水呢? 水潭里的水浑浊,她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还是不应该冒险,从上空走吧。 忽然鼻尖钻入一缕冷香,她大骇。 冷香浓郁起来,水波不稳,大团的乌色从她脚底的玉台漫出。 她觉得唿吸都急促起来,当下封住耳力嗅觉,一脚踩上几束红线,跳出水潭。 那乌色露出水面,对着她脚尖缠来。 慕歌挥手出刀,隔断的长髮散到水面,水面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看到了霍老太的尸体。 肤色太像了。 然而那女人动了动眼皮,睁开眼睛,里面都是眼白。 禁婆。 慕歌借力成功跳到岸上,原地站定一身戒备。 头髮顺着她的踪迹追过来,她挥动匕首斩断,看着那头髮丝和红线交缠,只觉得无比噁心。 因为动用了恆力,五脏六腑的灼痛感再度传来,她现在可以肯定了,这里一定是张家古楼内部,并且她在的时间不短,毒气已经成功侵蚀了她的身体。 咳出一口血,慕歌无意在和这禁婆缠斗,转身疾走,进入墓道。 走了一阵,甩掉了身后的禁婆,她坐下来,封住了自己的命门,用恆力调息。 即使没有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的脸色苍白的可怕。 将毒逼出来,她吐出一大团乌黑的血,虚弱的靠到了身后墙壁。 将耳力与嗅觉解封,她站起来想要继续走,这里并不安全。 忽然,脑中冷光一闪,尖锐的疼痛感袭来,她一个踉跄靠墙跌在地上。 眼前出现大片大片模煳不清的成像,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她感到危险在靠近。 握紧匕首想要出手,四肢却麻木起来,手上的力道勐退,直到武器脱手。脑中的成像逐渐清晰,她感受到了,一抹来自灵魂深处的畏惧感。 第13页 耳边随着那些片段,响起断断续续的对话声。 「这姑娘……是最好的……选择……」 「……夜猫啊……的确……」 「……清一清……记忆……」 「……老祖……算计……」 吴邪顶着吴三省的脸,表情不自然的看着跌在地上的慕歌。 一旁的胖子也是一脸见了鬼的样子,不一会儿就高兴起来,「慕歌果然没死!」 吴邪背上的小哥忽然低声道:「快打晕她。」 吴邪一惊,还没上前,就见慕歌忽然挥刀向自己而去,一霎时鲜血纷飞。 胖子和吴邪成功傻眼。 □□上的疼痛战胜了精神苦痛,那些困扰着她的杂音,终于如潮水般褪去。 抬起头,一双眼空洞无神,慕歌对着吴邪笑了笑:「他们总有我不能死的理由。」 劲爆消息 ——此章推荐bgm:《心动警告》演唱:王淘沙—— 古楼一行之后,众人平静的各奔东西了。 因为慕歌的药,霍老太没什么死在古楼里,只是住了好一阵的院,身体大不如前。 而潘子被服了药尚有余力的小哥救了出来,没有丢了命,但失去了一条腿。 胖子留在了巴乃,因为云彩的死,他被打击的很厉害。 慕歌除了自己弄出来的伤,没什么大碍,连医院都没住,直接告别了。 她回到了自己在北京的家。 午后的阳光正好,她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打开锦盒。 其中的瓷瓶静静的躺在其中,香味溢出来,她想起自己见过的那只禁婆。 香味是一样的。 她现在真的感到很荒唐了。 末世里的丧尸没有查出源头,唐家和慕家一直争抢着研究解药,却一直没有研究出什么成果。 现在细细盘下来,简直是细思极恐。 还有张家古楼里的铃铛······ 她蹙眉,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团乱麻里。 门铃声突兀的响起,她收起锦盒,觉得奇怪。 她好像在京都没什么朋友。 手握匕首,打开门,面前的人让她意外。 张起灵和另一个男人。 那男人一脸戏嚯的笑,墨镜架在高挺的鼻樑上,是个很好看的人。 「不请我们进去吗?」 慕歌眨眼,摇头:「身为一个独居女性,我还是很有警惕性的。」 房间里忽然传出一声细微的响动,慕歌脸色一变,丢下两个人,转身进屋,果然看到自己放在书架的锦盒不见了。 不速之客跑向阳台,慕歌一个闪身靠近抓住他的手臂,一个用力惨叫声响彻房间,闻声而来的黑瞎子打趣道:「真是厉害呀。」 慕歌翻了个白眼,手中的匕首插入他的手钉在墙上。 点了哑穴,那人发不出声音显得更加惊恐了,张大嘴呜呜直叫。 慕歌打量了他一阵,蹙眉:「想活着吗?」 那人疯狂的点头,慕歌解了哑穴,「不要叫。」 张起灵上前:「你要问什么?」 慕歌看了他一眼,摇头:「问也不会说的,你不用管。」 黑瞎子啧啧两声:「不尝试一下吗,他审讯很厉害的。」 抽出匕首,那人摊在地上,慕歌揪住衣领来到阳台,对他笑起来:「和别人说,你是想跳楼自杀,没成功而已。」 说完就要把人扔下去。 那人死死抱住护栏,惊叫道:「秦小十让我来的!美女饶命!饶命!」 「秦小十?」慕歌疑惑,「没听说过。」 「秦家老么啊,秦素晗!」 慕歌冷笑一声:「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人一阵语塞,颤抖的在兜里掏出一张纸:「她让我转交给你的。」 「这是知道你会被抓住啊,你还来送死,真是好玩。」慕歌接过纸,展开纸条:唐默,唐家家主之妹。 慕歌闭眼,平息情绪。然后出手利落的给手中的人塞了个药丸,「自己走,不送。」 「小姐让我干什么我都做,这药······」扣了嗓子没用,他简直要哭出来。 「找你卖主要解药,滚蛋!」若真的她,这种小毒就是小儿科。 「送」走了客人,慕歌放好锦盒,问屋内的两个男人:「你们两位有什么事?」 黑瞎子咳嗽了一声,像是在掩饰笑意,「我们要下个凶斗,里面有帮助慕小姐解密的东西,想请你出手,互利互惠一下。」 这些人还真是敢说,有帮助她解密的东西?若是没有呢? 慕歌摇头,摆出不信任的态度,「没兴趣。」 扯出自己的行李箱,随便扔了几件衣服,将行李箱拖进客厅,她对着两人一指门口:「我要出门,你们请便。」 眼下她的要紧事,是这个世界还有其余的穿越者,还是个熟人。 想要解开谜团,她去找这个秦香,都比跟着这些古怪的主角下斗有门。 不再理会两个人,慕歌从抽屉里翻出文件,确定了一下秦家老宅的位置,然后把文件也打包上。 黑瞎子看她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对张起灵耸肩道:「算了吧,也不能强人所难。」 张起灵眸光沉静,走到慕歌面前,淡声道:「这回下的斗,有禁婆。」 慕歌停了手上动作,想了想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第14页 这香味是禁婆身上的味道,张起灵只可能是恢復了记忆,不然不能知道。 但慕歌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她是不应该知道小哥失忆的人。 所以她只能这样问出来。 张起灵眼中闪过暗光,他摇头,不再说话。 她沉吟了一阵,若是这趟找不到秦香,这趟下斗······或许也是一个突破口——连张起灵都这样试图说服她,这斗里应该真的有些东西。 慕歌转头看向黑瞎子,问道:「什么时候行动?」 「五天后,内蒙一代的辽代古墓。」 慕歌挑眉,淡淡道:「我可以跟着去,也不要报酬。唯一条件,就是你们挑一个人出来,和我走一趟。」 ≈≈≈≈≈≈≈≈≈≈≈≈≈ 火车开动,慕歌拨开嘈杂的人群,进到卧铺的包厢里。 她脱了大衣,扔到上铺,她买了这包厢里的所有位置,让这趟出行尽量舒服一些。 她收拾好了,坐下来对张起灵道:「抱歉,旅游旺季的关系,票很紧,没有快列的了。」 张起灵闭目摇头不语。 窗外的影子飞速的倒退着,有种光阴穿梭的感觉。 「为什么要跟着我来?」 慕歌饶有兴趣的提问,盯着对面的男人。 张起灵睁开眼,没说话。 慕歌眼中闪过暗光,这一趟她没打算一个人来,像黑瞎子要人,也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万一被人阴了,也好有个收尸的不是。 但张起灵竟然主动提出要跟来,这有些不正常。 「是不是你举荐的我?」慕歌终于还是问出来憋了很久的问题。 张起灵点头,确实是他向黑瞎子举荐的慕歌。 他的眸光依然淡然,但其中又有什么盘旋,他静默了一阵,问道:「为什么不信任我?」 慕歌应该是一开始就明白他是举荐人,但她还是果断的拒绝了。 她不相信黑瞎子关于「帮助解谜」的邀请理由,哪怕知道那八成是张起灵这个举荐人提出来的。 她坚定的不相信着,一点动摇都没有。 非要他亲自跳出来说得明明白白,才肯松口。 这一点很耐人寻味。 闻言慕歌倒是一愣,直直的看向对面的男人。她不答,反而甩出另一个问题:「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最后会答应下斗吗?」 对方久久的沉默中,在慕歌想要放弃这个问题时,张起灵终于回道:「我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慕歌奇道:「嗯?」那和她有哪门子关系? 张起灵点点头:「大概在十一年,我们见过。」 民国? 她皱眉,咬了咬唇,心底生出大片疑惑。 张起灵应该不会说假话,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他的记忆是假的,或者被人改动过。 若是被改动过,大抵是动用了铜铃的力量。 她的记忆很混乱,出现失忆情况很正常,但为什么会那么久远? 如果张起灵的记忆是真的,那么有一种可能是她将来再次穿越了; 而另一可能,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民国时期就穿越而来了,只是记忆被改掉了而已。 沉了沉心思,慕歌问道:「我那时候,是什么身份?」 张起灵想了想,淡淡道:「似乎是二月红的门客。」 捏紧手机,慕歌脸色变得苍白,咬了咬唇角,「你怎么敢肯定那就是我呢?我没有那些记忆。」 「相貌声音完全一样,那时候你身上,带着那种冷香。」 这就是他能抓住的重点,冷香。 禁婆又与冷香有关,他有七成把握慕歌会答应。 慕歌心底觉得有些莫名滋味沉浮,没由来起了点胸闷,平缓唿吸,她接着问下去:「我们是什么关系?」 张起灵罕见的弯了弯唇角,声音还是平静:「敌人。」 看着眼前的男人,慕歌忽然恍然大悟他刚才那句「为什么不信任我」。 他在试探自己,是否存有记忆。 确是故人 ——此章推荐bgm:《对不起》演唱:周深/panta.q—— ——中心句:愿我放下所有情绪,和那些辉煌的事情。—— 秦家老宅在东北一带,正值春季,桃花开的艷丽。 慕歌带着张起灵寻到资料里的地址,那復古小楼隐在一片桃花林后,有种世外桃源之感。 上前叩门,开门的是一个漂亮的小丫头,穿着復古的汉服。慕歌有种穿越古时的荒谬感。 小丫头是十四五六岁的光景,笑起来有浅浅的梨涡,认真的看了一眼慕歌身边的张起灵,眸中没有见到俊俏男子的羞涩,整个人老成又冰冷。 她引着慕歌二人进入内宅,弯弯折折的走过许多路,来到一间楼阁处,停在门口做了一个请姿:「二位贵客请进,小姐恭候多时了。」 慕歌道过谢,转头对张起灵道:「你要进去吗?」 「这宅子有些门道。」张起灵瞥了一眼楼阁前的几棵桃花树,眉间有片刻的凝重,沉声道:「奇门遁甲之术。」 慕歌也看了看那几棵桃树,并不意外张起灵的猜测,那人在玄学方面也是箇中翘楚。「你不放心就在外边,不必和我进去。」 张起灵摇头,上前推开楼门。 大殿四角支柱,玉柱上雕龙画凤,好生气派。 第15页 殿内除了柱子空荡荡,慕歌很厌烦唐家这些把戏,因为她无数次的栽在其中,无法自救。 张起灵将几个柱子查看一番,找到了小机关。 沉闷声音响起,地上的青石砖和精美的华盖正中同时开了口,地上升起玉柱,华盖滑下阶梯。二者触碰,阶梯缠住玉柱盘旋而下,梯口冲着门边的慕歌而来,像是邀请,又像是挑衅。 长长的阶梯出现,张起灵蓦然忆起张家密室,层层阶梯之上,是摧枯拉朽的老族长。 他的遗言耐人寻味,多年后的如今想起来,仍旧让他遍体生凉。 他说,张家不能随着时间消失,若是改朝换代,就抛掉即将倒塌的庞然大物,化出毒蛇原型,攀附住新生的太阳。 他还说,张家依附什么而活,从来都能找到答案,但族长要依附什么而活,是个谜题。 慕歌见他失神,有些奇怪,「有什么不妥吗?」 他回神摇头,眼底眸色加深,缓缓道:「你依附什么而活?」 慕歌愕然,半晌悠悠一嘆:「大概是家族吧。」 两人轻而易举的上了第二层,悬樑上悬挂着无数的白色的纱帐,随着风浮动。 慕歌的脚尖落在厚重的地毯上,半晌才轻轻踩上去。 屋内的布置古色古香,窗边站着的人身姿窈窕,身子看起来有些单薄,她转过头,眼眸中一片清透,眼角眉梢还带了一丝少女的稚气,她将手中的香炉盖子盖好,渺渺细烟遮不住那眉眼间的平庸。 慕歌不动声色的打量她,这幅身体,估摸着也就十几岁?眼眸轻抬,在看清她的容颜时微微一愣,少女迎着她打量的目光轻轻挑一挑眉眼,慕歌勉励的笑了一下,声音带了些不确定,「唐家人?」 曾经那个唐家人,是何等的美艷不可方物····· 如今的秦家排行老五的秦香,却不是个美人。 秦香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是因为听出她语气中的不确定,笑了笑,「慕歌姐姐什么时候也这样肤浅起来。我很喜欢这副皮囊。」 慕歌收拾好情绪,点头,「的确是我肤浅了。你这样叫我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站在一旁沉默的张起灵扫了一眼端坐的秦香,垂下眼。 看来两个人真的是熟人,慕歌其人,还真是有些秘密。 夜晚的星光璀璨,慕歌和张起灵慢慢往旅馆走,才发现这家旅馆坐落在一片红灯区隔壁。 他们穿过层层的霓虹溢彩,到处是娇娇柔柔的笑声和调情声,那些声音绕着漂亮店面前的妖娆女郎,又有无数的目光追着张起灵不放。 两个人都是耳聪目明之人,慕歌笑道:「小哥,你皮相是真的好。」 张起灵并不在意身边的目光,闻言侧目看了慕歌一眼,压低了几分帽檐。 慕歌一愣,笑容加深,「她们的眼睛毒着呢,这样没用。」说完脑海中闪过一张美艷至极的脸,她唿吸一窒,半晌悠悠的嘆了口气。 美艷皮囊当真如同镜花雪月,一碰即碎。 回到旅馆拿好钥匙,慕歌回到自己房间,拿出今天秦香给她的东西。 是一块通体无暇的玉璧,上面刻着繁杂的花纹,最中间刻着一个「歌」字。 「那天我病了,没能亲自到场,后来又乱了起来,所以一直没机会送出去。」 握着玉璧,她细细回想今日秦香说这话的笑容,脑中不断迴旋她生日宴上的细节。 与慕家交好的唐家势力有几个到场? 似乎真的没有秦香——唐家二小姐唐默以及她身边的人。 生病?还是圈禁? 她紧紧的握着玉璧,痛苦的强迫自己想清楚细节,她最恨被人算计,特别是这种拉长线的算计。 秦香今天的说辞她一个字也不信,但不能不想弦外之音。秦香的穿越与她不同,今天看来,她是灵魂的穿梭。 也可能是易容······但真的存在她看不出破绽的易容吗? 秦香拿出当年之事来说,在提点自己什么呢? 若是当年她是被囚禁,那就是唐家出现了权利分裂,囚禁她的人是为了保护还是扼杀?施行之人会是······她记忆深处的那个恶魔吗? 头疼欲裂,慕歌倒在床上,低低的哀叫起来。 忽然敲门声响起,被冷汗打湿的慕歌坐起,神情恍惚的走到门边,拉开门把手。 张起灵进门,看到眼前狼狈的慕歌一愣,但并没有过问,「明天一早六点出发,他们有车接应。」 慕歌点头,倚着门轻轻一笑,「张起灵,你依附什么而活?」 她目光柔和,像是卸下了所有防备,整个人放松又无力,带着激起男人禽·□□的虚弱之态。 张起灵转移视线,目光触到床上晶莹剔透的玉璧,淡淡道:「对我来说,一切皆无意义。」 所以无从谈及依附,也无从谈及活着。 慕歌笑起来,露出几分释然之态,但说出来的话南辕北辙,「真希望有一天,对我来说也能是这样的。」 她很清楚,自己有着很深的执念,不会轻易妄断。 「你的家族很难缠吗?」张起灵坐到床边,继续这个话题。 这是顺着今天慕歌的答案问出来的,慕歌摇头:「他们已经不存在了。」 「又有了新的羁绊?」 慕歌一愣,收起笑容,「这么美好的词语,它们不配。」 第16页 张起灵点点头,转移话题:「明天要去的地方有些兇险,你早做打算。」 慕歌收敛情绪,坐到床边看向外边红红绿绿的红灯区,忽然来了些兴致,「要不要喝一杯?」 张起灵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慕歌摸了摸衣角,「你是不是有些奇怪我为什么要带一个人来?」 慕歌说完觉得不妥,摇头否认了这个想法,张起灵会关心这样的小事?自己真是因为他最近多说了几句就飘了。 简直崩人设。 于是她自问自答:「我是担心自己被那姑娘杀了,没人收尸。」 张起灵站起来,只扔下一句「明天不要迟到」,头也不回的走了。 慕歌看着被合上的门,自顾自收好玉璧,在床上滚了两圈,还是决定不应该这么睡了。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服务的?」 慕歌绕着电话线,漫不尽心道:「要一瓶白酒,一包细烟,谢谢。」 「抱歉,十分钟前与您同行的先生禁止了您的这两项服务。」 慕歌:「·······」 神特喵禁止了。 又见故人 内蒙古盛产风,没错,就是风。 慕歌理一理自己风中凌乱的长髮,原地坐下。 不远处营地的喧譁之声传来,这次队伍中有不少年轻的男女,活力十足。她静静的看着远处的牛轭湖,黄昏的阳光映射下来,照的河水亮晶晶的。 「要开会了,不参与一下吗?」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慕歌回头看了来人一眼,摇摇头,「谁是头目?」 黑瞎子挑挑眉,墨镜遮住他眼中的情绪,带着高深莫测的味道,「谁是头你都没有打听过吗?」 慕歌眉眼淡漠下来,礼节性的笑笑,回答黑瞎子的话:「我说我不在乎你信吗?」 黑瞎子耸肩,「你自己相信就行了,走吧,我们去开会。」 慕歌站起来,认真的理了理头髮,看着黑瞎子一副戏嚯的模样,心底升起这人在逗弄自己的感觉。 过了很久以后,胖子向她打听黑瞎子时,慕歌认真的想了想这个原着中出场不多,却人气超高的角色,忽然就那么词语匮乏起来。 她当时暮然生出一种自己是老师,而黑瞎子是班里熊孩子的感觉,然后有一天他的家长问自己,他家的孩子怎么样? 黑瞎子怎么样?就没有合适的形容词。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下不提。 慕歌跟着黑瞎子走近一座最大的帐篷里,里面已经聚集了许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看起来十分放松,气氛并不紧张。 她环视一周,看到了隐在角落的张起灵,自己挑了个位置随意的坐了,并不靠近任何人。 倒是黑瞎子看了一眼慕歌,跑到哑巴张身边一起闷着了。 等了十几分钟,慕歌渐渐有些不耐烦,自从她见到了冷香,又确定了唐家人踪迹,早前在末世里的暴戾性情又被激起几分,她开始厌恶起这些光怪陆离的,装神弄鬼的东西。 忽然帐门被挑起,帐布上是一只干瘦的手,帐布后是同样干瘦的老爷子。 慕歌蹙眉,这个人很像陈皮阿四。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张起灵方向,却没料到与那双淡漠的眼对上,那眼中并没有什么波澜,似乎看着的,都不是她这么个活生生的人。慕歌抿唇,率先移开视线,追着那老爷子看过去。 老爷子进门,帐篷内默契的安静下来,他走到桌前干咳了一声,声音沙哑的开口:「各位,我们这次下的斗很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各位好自为之。」 这个开场白,也很像陈皮阿四的风格。 慕歌不住的打量那老爷子,心底不断滋生出初次见到陈皮阿四的感觉,她深唿一口气,正要移开视线,却对上一双阴翳的眼睛。 「这位小姐,有什么问题吗?」老爷子眼中带着不善的光晕,他眯着眼,干瘦的手指点在桌上,发出让人心烦意乱的敲打声。 若是平常人心理素质差的,早就被那目光看的慌了神儿,但慕歌毕竟是在刀尖滚过来的,这老爷子这一点施压伎俩,实在不够看。 慕歌表情自然的笑了笑,「只是想起从前的一位故人,无事。」 老爷子露出一丝不悦,他身边站着的人恭敬的弯下腰,在他耳边耳语几句,老爷子目光不轻不重的扫过张起灵的方向,摆摆手,「小姑娘气质不错,后生可畏。」 剩下的时间便是安排了一下后来人的营帐和晚上守夜的事情,慕歌随意的抽了一张帐篷排号,跟着众人出了帐篷。 天色已经暗下来,她站在原地,感觉很远很远的地方,天与草原连成一片,好似同根生。 脑中忽然前世唐家那对姐妹,她们也是同根生,却永远一个像草原一个像天空,看似毫无相同之处,却在不经意间会连成一片,露出本性。 比如一向心狠。 她眯了眯眼,驱散脑中那些不愉快的记忆,正要进入帐篷休息,却见黑瞎子吊儿郎当的向她走来,挥手扔给她什么东西,慕歌看着那个画着抛物线的黑影,抽出匕首。 黑瞎子一愣,眼前白光一闪,就见他扔出去的手机稳稳的落在刀尖上,慕歌收回匕首,看了看上面的手机,依旧端着匕首,淡淡道:「怎么给我这个?」 黑瞎子笑起来,白皙的面庞在帐篷挂着的白织灯下更显俊逸,他吹了个口哨:「身手不错。」 第17页 慕歌挑眉,倒是和和气气跟着一笑,「多谢恭维。」 「不是恭维。」黑瞎子接了一句,话锋一转:「这里面有点东西,想让你帮忙看看。」 慕歌拿下手机,点点头。 她被黑瞎子带到了另一个帐篷,门口的白织灯静静的亮着,没有一个飞虫叨扰。 她心底升起羡慕,掀开帐布果然见到张起灵在里面,这位的体质,真是一个行走的驱蚊器。 他们两个进门,张起灵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扫了一眼黑瞎子,转向慕歌。慕歌礼节性的点头,算是打了个无声的招唿。 三人前半夜都不用守夜,眼下倒是可以安心的研究东西,黑瞎子也不废话,直接打开了投影机,屏幕上展示出一张照片。 那是一片墨绿色的湖水,正中央站着一个人,她露出半个身子,白皙剔透的身体晃在闪光灯之下,带着几分不可言说的诡异。那女子的长髮极长,遮住一些身体部位,然后一直延伸到水里,沉浮在周围。 慕歌盯着看了一会儿,唿吸都慢下来,她鼻尖仿佛迎上熟悉的冷香,带起她一片心悸。 屏幕微动,她的出神被打断,再看去照片换到了下一张。 依然是一片幽深的湖水,同样的是其中有一只被抓拍到的禁婆,后面几张照片都是不同地点抓拍到的不同禁婆。 慕歌一张一张看着,沉默到底。 黑瞎子放完所有照片,看了一眼哑巴张,却见他并没有看照片,只是盯着慕歌不放。他挑眉,将照片幻影灯播放,咳嗽一声出声道:「慕小姐,这就是我们这几日在这斗中的收穫。」 「看来这斗很大。」慕歌依然看着不断变换的照片,像是喃喃自语般的回了一句,忽然整个人站起,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她转头对着黑瞎子道:「一张一张再放一遍。」 黑瞎子看了一眼张起灵,对方没有任何表情,于是依言调回照片模式,一张一张翻动着。慕歌紧紧的盯着屏幕,忽然道:「停一下,往前倒一张。」 黑瞎子往前倒了一张,那张照片十分明亮,禁婆的长髮散落在水中,是他们恶斗后的结果。 慕歌指着不远处照到的岸边一角,「放大一下。」 照片被放大,那岸上有几个人,三男两女,由于用来拍照的工具极好,放大了也十分清晰。 那五个人,有四个是背对镜头的,只有一个女孩子被照到正面,她看到了镜头,露齿一笑。 似乎是故意的。 「呦,长得不错。」黑瞎子调笑一声,却见张起灵一摆手,示意他噤声。 静下来的帐篷内,慕歌的声音缓缓响起,「唐媛。」 守夜 黑瞎子乍一听到这名字,竟然感到一丝熟悉,但想了想,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而慕歌苍白这一张脸,踉跄的退后几步,脱了力般坐到椅子上,回头看着张起灵,「你们从哪来的这照片?」 张起灵抿唇,「找人抓拍的。」 「队里的人是不是已经换过了?」慕歌努力的压下情绪,声音压抑。 黑瞎子点头:「是,这次这个斗很大,是个墓葬群,分了好几批人来开工,我们这一批,勉强算是第三波。」 慕歌点头,低下头静默了许久,才抬头对着他们苦笑了一声:「你们下斗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听说是这次的东家,也就是你下午见到的老爷子要找一件东西,找到东西的人能跟他提个要求。」黑瞎子关掉投影机,看了一眼张起灵,笑起来:「你们单独聊聊?」 张起灵扫一眼黑瞎子,点头算作默认。 黑瞎子出去了,慕歌坐在椅子上,沉默许久还是没有说什么。 「老爷子手中的东西是我想要的,和你没什么关系。」张起灵开口,声色平淡,「我想让你来,一是觉得这里有能帮助你的东西,二是因为,那东西有些麻烦,我需要你帮我。」 慕歌点头,勉励一笑,「多谢,确实帮到我了。」 「慕歌,有些事情不要太过执拗,有时命运虽然可悲,但很多时候能有很多方法,让自己不那么难过。」 有夜风灌入,慕歌嗅到了一阵青草芳香,她忽然觉得眼前人有些不真实,这话从来就不像是张起灵会说出来的。 她转移话题,有些欲盖弥彰,「若是有天你遇见了有关那冷香的物什,不要沾染。」 「那到底是什么?」 难得张起灵发问,慕歌沉吟了一瞬,还是缓缓道:「你相信,有些东西能彻底改变人体机能吗?」 夜半,慕歌准时起来守夜,白织灯下的虫子打脸,她低低的哀嘆一声,要餵蚊子了。 篝火燃着,她走过去坐下,对正在守夜的人说:「到时间了,你去睡吧。」 那人点头,打着哈欠回了营帐。 她摸出匕首,上面的花纹在篝火下闪动,不寒而慄之感迎面而来。 「女孩子用的东西怎么这么兇残?」男声由远及近,黑瞎子坐下推了推脸上的墨镜,笑声好听。 跟在他身后的张起灵扫了一眼慕歌,在另一边坐下来。 慕歌挽了个刀花,脑海中暮然闪过一张美艷的脸,沉声道:「从前我有个朋友,喜欢用的武器很别致,像剑非剑,似刀非刀。」她露出怀念的神情,半晌摇头:「她大概是个天才,什么都会,粹毒,炼器,用蛊,是个合格的工具。」 第18页 黑瞎子听着,觉得很不真实,抬眼看了哑巴张一眼,却见他只是盯着篝火,面容沉寂。 「可就是这样一个工具,不听话了,也会被轻而易举毁掉。」她声色忽然冷凝,眼露肃杀之气,起身反手甩出匕首,银色的光芒闪耀在空中,最后没入一副非人的身躯中,血无声爆出,伴着野兽的怒吼。 张起灵举刀揽住想要上前的黑瞎子,直直的看着慕歌走过去的背影。 他目光专注,神色冷清。 地上的野兽狼狈的趴在地上,一只眼狠狠的瞪着慕歌,她抽出匕首定睛看去,是一条成年的草原狼,这种狼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这只是怎么回事? 她回头对两个人打了个无事的手势,转身向着草地深处探去。 刀尖划过草尖,她嗅到一丝腥气,混在草地的芳香中有些突兀。跟着了几步,脚踩到异物,她蹲下身,借着随身的手电筒看清是一只针管。 她拿起轻嗅,很怪异的味道,带着一丝熟悉的味道。 身后的草丛传来动静,慕歌迅速站起,看到来人微微放松身体,将寻到的东西交到他手中,「这个应该是那头狼伤人的原因。」 张起灵接过,观察了一番蹙眉,正要说什么,不远处营地忽然响起一声枪响,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向着营地跑去。 营地中,黑瞎子拉动枪栓,踢了踢地上脑浆外露的草原狼,对着头又爆了一枪。 赶来的慕歌看到这场景不由得奇怪,上前道:「我明明已经杀死了它。」 「看来慕小姐是知道这东西又活过来,并且刚刚偷袭了我。」黑瞎子收枪,似笑非笑。 慕歌低了低头,知道黑瞎子话里有话,正要说什么脑中忽然闪过一丝亮光,她回身拿过张起灵手中的针管,细细的看了一遍,心底升起一点惊恐的意味。 她后退几步,声音颤抖:「离那东西远点!」话音未落,地上已经血肉模煳的狼再度暴起,目标明确,对着慕歌就扑了上来。 她反身躲过,匕首划着名皮肉而过,皮开肉绽。余光瞥见黑瞎子再度举枪,连忙制止,「不要开枪,拿火来,快点!」 黑瞎子一愣,张起灵已经抽出篝火一条扔过去,慕歌转手接过,竟然扔了匕首向着那狼飞扑而去,火条结结实实砸在那狼头上,慕歌手上用力直插进它头上的伤口。 火光忽明忽灭,映着慕歌美丽的脸,生出几分妖异来。 狼嚎渐渐暗下去,直到停止挣扎。慕歌站起来,一脚踩在狼头上,那狼头顿时粉碎,声音清脆。 各个营帐的人被惊醒,听闻已经无事又回到帐篷酣睡。 慕歌坐回篝火边,平息自己的唿吸。她手中紧紧捏着那个针管,那针管却并没有碎掉。 时间没到,守夜的人依旧没变,黑瞎子瞥了两人一眼,对刚才的情景难得有些懵,「慕小姐?」 「张起灵,这东西,是在冷香提炼出来的。」 唐家人擅于粹毒炼器,每年造出的毒人不计其数。 末世后,唐家专注于炼器,倒是让世人一时之间忘却了他们粹毒的厉害。 直到入了唐家训练营,慕歌才知道他们粹毒术的可怕。 能将冷香中的力量提炼出来为自己做毒药,这个世界,只有那两个唐家人了。 慕歌转手将针管投入火堆,那抹不详的香气萦绕上来,她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唐媛,真有你的。」 陷阱 清晨整队,慕歌被分到了趟路的队伍中。 一起的队友除却黑瞎子张起灵,还有两个男子,一个叫刘顺年龄四十上下,一个叫小七,看样子只有十七八岁,他们用的是不是真名不知道,旁人也不关心。 墓道入口阴暗,周围一片荒芜寸草不生。慕歌敲了敲地面,淡淡问道:「这里之前就这样了吗?」 黑瞎子扯出一截绳索,抽空回道:「不知道,但好像不是。」 慕歌摸了摸地上的尘土,凑到鼻尖没有嗅出什么特殊的气味,但心底的猜测已经成型,拍了拍手抬头便见小七看着自己,她挑眉,指了指自己做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小七白嫩的脸上微微一红,笑起来带着一点痞气,「小姐姐长得真漂亮。」 慕歌歪了歪头,闻言跟着笑起来,笑声引得几人看过来,慕歌忽的收起笑容,「贱者先撩。」 小七一愣并不觉得尴尬,打了个响指,话语更加轻佻起来,「我之前的女朋友都比我小。」 慕歌正想说什么,却被走过来的张起灵打断,「你跟在我身后先下。」说完,似乎瞥了一眼对面的小七。 小七脸色一变,乖乖闭了嘴。 慕歌心底暗暗耸肩,她并不在意这些无端之事,但有人出手帮自己解决更好,否则换作是她非死即伤。以前基地里也有人追求过她,被她带了几次任务都歇了心思。 两人一前一后的跳下墓口,长长的甬道呈现在眼前,狼眼手电筒晃过去,只留一点残影。 张起灵走在慕歌身边,手指漫过墙壁,发出细微的摩擦之声。身后接连传来脚步声,慕歌向后瞥了一眼,中间的是刘顺和小七,瞎子断后。 收回目光,她伸手握住张起灵的手腕,轻声对身边人道:「门前的草是被一种特殊的药技清除的,我猜是出自我那位朋友之手,这斗里她会不会也留下了东西?」 第19页 张起灵收回手指摇头,「你能确定吗?」 慕歌想起那无色无味的土块,心底嘆一口气,就是因为不确定才想现在这样说出来。 「不确定,但这里的东西,还是少碰为妙。」 张起灵皱眉驻足,慕歌跟着停下来,她抬手用手电筒扫过墙壁,上面有繁杂的花纹,亮光一扫,似乎扭动起来,让人悚然。 慕歌眯了眯眼,去照眼前的路,灯光所触之处,竟是一片硕大的翡翠色屏风,高大概三四米,而两边照不到尽头,似乎是无尽的。 她蹙眉,死路? 张起灵上前,向着两边走了一段距离,摇头,「这不是翡翠的,是石头。两边很长,只能选一条路走。」 要么向左要么向右,前路是被这屏风封死了。 「要不我们翻过去吧。」黑瞎子端着枪,漫不经心的笑道。 慕歌咬唇瞥了其余两人一眼,见刘顺和小七都面无表情,想了想出声:「我先翻过去看看,怕是死路。」 黑瞎子歪头笑起来,「我没意见,你身手好。」 慕歌看了张起灵一眼,见他只是看着屏风上头默不作声,也没有多想,抽出匕首一刀攒在屏风的衔接缝隙中,刀身没入小半,抬手在刀柄尾端扯出一截墨线绕在手中,她脚步一抬轻巧的落在上面,接着力一跃翻过屏风。 她身体下沉,一片黑暗冲来,像是一个丑陋怪物的深渊巨口,承接着自投罗网的人们。 耳边的风唿啸而过,慕歌手腕用力,原本插在缝隙见的匕首被抽出,随着连接的墨线直直的跟随主人而去。 慕歌握住归来的匕首,一个用力将它插在身边的屏风上,她旋身上去,脚尖点在匕首之上,脚下是一片混沌。 这里大的出奇,像是一个深坑,手电的灯光扫过,只剩一个光点。 她立在匕首之上,不禁去想如果自己不甚掉下去的场景,闭了闭眼清除杂念,她喊道:「这里是一个黑洞,底下有什么看不见,太黑了。」 「慕小姐,你还能向下吗?」 慕歌不明黑瞎子的意图,但还是认真思考可行性起来。这里只看的清一面屏风,屏风底下的支撑点呢? 这个设计,倒像是屏风在断崖之上,底下都是空旷的。 她咬了咬唇,不是很想冒这个险,正要答话,却听到一声轻笑,随即大片的冷香的沖将上来。 慕歌的叫声无端响起,黑瞎子略略一愣,身边的哑巴张已经翻过屏风循声而去。 他愣了一秒,然后笑嘻嘻的对两个看呆的人道:「咱们选一个方向走吧,他们两个有自保能力。」 慕歌久违的感到了失重感。 冷香不断包围住她,像是黏湿的髮丝,让人心生厌烦。一道亮光袭来,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却发现那道亮光离自己很远很远,虽然在追随着自己,却似乎永远也追不上。 香腻的气息萦绕,她的大脑逐步迟钝起来,渐渐呈现出放空之态,她感到自己连手上的匕首都想要脱离,用不上力气。 忽然,大片凉意侵袭而来,她身边的冷香瞬间被冲散,又一片水流袭来,刺骨的寒意彻底包裹了慕歌,她努力的抬手,用匕首毫不留情的划过手臂,鲜血冲出来,疼痛激出她大脑里的清醒。 即使随波逐流,也要异常清醒。 张起灵从水中浮起,灯光扫过平静的湖面,只有一处有着别样的颜色。 他游过去,便看到了大片鲜血中,慕歌被包裹在其中起起伏伏,手臂上的鲜血直流,她睁着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手中的亮光。 「受伤了?」 闻言慕歌眨了眨眼睛,似是大梦初醒,眸中慢慢回流一些光辉,她点点头,说话有些费力,「抱歉,可以帮我一下吗?」 张起灵伸手,拖着她一只胳膊向着岸边游去。 这个岸边是打磨光滑的石阶,慕歌躺在上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从背上扯下背包,为自己包扎。 张起灵打量了一下周围,见这石阶上有几处灯塔,打了火摺子点燃,石阶上瞬间明亮起来。 淡色的石阶呈半弧形,围着湖泊而建,湖泊很大,四周都是漆黑一片。他向上看去,脸色一变,看嚮慕歌,「你猜错了才掉下来的?」 慕歌包扎好伤口,也仰头看了一眼上方的翡翠色屏风,点头又摇头,「我试出来了,知道这屏风底下是悬空的。」 没错,就是这么坑,屏风底下没有任何支撑,根本就不是断崖式的结构。 那个屏风是被不知名的手段悬挂在墓道中的,底下根本就没有任何支撑,最最最底下,才是这一片湖面。 这个墓道的构造,应该是这样的,底下是湖,中间什么都没有,上面墓主人搭出了一个观望台,也就是他们如墓道口的那节墓道,然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尽头挂了一块屏风。 张起灵正要问她到底为什么掉了下来,就听到几声水花声,瞎子的笑声传来,两人看去,果然见是三人掉在湖中,向着他们游来。 屏风的尽头,也是死路。 几人又会合,慕歌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周围,脑海中盘旋着那声轻笑声,嗅了嗅身上,并没有留下半分冷香的味道。 是幻觉?还是真实? 她一颗心逐渐地沉下去,唐媛果然还是留了什么东西。 「我说,这墓不是好几波人都进过了吗?」小七拧着湿透的衣服,不耐烦地叫着:「怎么什么信息也没有,搞的这么狼狈。」 第20页 黑瞎子倚着墙,并没有理会身上的衣服,只是摆弄着手中的枪,闻言淡淡道:「这是个墓葬群,每次进的入口、墓地都不一样,只不过是墓地集中在一起罢了。」 几人整理好,沿着石阶找到了出口,又进入下一个甬道。 这次慕歌因为有了心事,便走在了队伍后头,见慕歌这个样子,黑瞎子也很和善,自愿跟着张起灵打了头阵。 几人走了一阵,前方的张起灵忽然停下来,他几下翻上墓道的上顶,一番查看后似是疑惑道:「怎么……」 慕歌提了提心,小心问道:「怎么了?」 张起灵招手让她上来,慕歌才看清顶上的东西。 圆形的拉环铜绿,应该是小哥的拉扯使它束立出来,慕歌稍有疑惑,试探问道:「门环?」 小哥点点头。 慕歌犹豫一瞬,还是出手摸了摸却未见门缝:「假门?装饰?这是什么奇怪的门道?」 张起灵摇头,「这种手法在古墓里不常见,名叫『掩』,是考验眼力的,破解起来并没有难度。」 说完他跳下来,敲敲左边的墙壁,一道门无端从地上开启,露出一截破旧的楼梯。 慕歌蹙眉,又摸了摸那道门环,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朋友 杭州。 摇椅上的吴邪百无聊赖的拿开脸上的书籍,对着自家的棚顶唉声嘆气。 王盟甚少见到老闆这个鬼样,翻了翻他看的书,疑惑道:「这都能给你看郁闷了?」 吴邪顶着一双死鱼眼慢吞吞的坐起来,扬手一巴掌拍在王盟的后脑勺,清脆的声音响彻店内,他满意一笑,又自暴自弃的躺回摇椅。 王盟被拍的够呛,正要发作,却听见店门被敲了敲,连衣裙一角透过层层书架,映出来一点浅红色,眩晕他的眼。 晕晕乎乎的站起,王盟才看清门前站的女子,她粉面朱唇,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鼻樑上架着一副黑色眼睛,与身上浅红色的连衣裙遥相唿应,通身都是无法言说的学生之气。 颇有几分稚嫩之感。 她被王盟盯了许久,并没有露出不悦之色,反而扬起笑容,轻声细语:「请问,这里的拓本齐全吗」 店里来了生意,吴邪又亲自坐镇,没理由不好好应对,即使这两人并不相信眼前的女学生能出钱购买。 吴邪应着她的要求,摆出了她所需要的模板,一一看过后,她十分痛快的点头:「包起来,都要了。」 然后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抽出一张卡,笑意满满,「给我刷爆。」 王盟蹦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个月的水电费终于有着落了。 一切都妥当后,天竟阴沉下来,不消一会儿雨流如注。 吴邪见状,询问道:「您要在这里避避雨吗」 女子伸手接住一点雨水,袖口被轻易打湿,她点一点头,道了声谢。 大客户,吴邪很给面子的开了一份雨前龙井,两人慢慢闲聊起来。 「吴老闆这家店,有年头了。」她打量着周围,像是感嘆一般。 吴邪心底生出一点疑惑,淡淡道:「是,父辈手里继承过来的。」 「父辈……」对面的人若有所思起来,半晌才抚了抚湿透的衣袖,缓缓褪去上衣,搭在一旁。 衣角扫过吴邪身侧,他本能避让,微微抬眼,却触到她露出的香肩上纹着的花纹。 脑中闪过那一片绚烂的麒麟,他心底划过一丝异样。后知后觉嗅到一点衣角拂过带来的香气,眉间一动,寒气瞬间爬上嵴背,身体勐然向后一仰,唿吸都带了一点急促。 低头掩饰神情,吴邪清晰的知道自己失控了,虽然只是方才一瞬。他脑海中不断迴旋起,那时慕歌捏着锦盒苍白的脸。 那个时候,锦盒内的瓷瓶中,就是这样的香气。 对面的人放下茶杯,浅浅一笑:「吴老闆,交个朋友吧,我叫唐媛。」 凌晨三点。 吴邪揉着阵阵作痛的额角,合上笔记本电脑。 他查了所有关于「香」的信息,却并没有什么答案。即便是问到博学多识的二叔,都说没有听说过。 点燃一支烟,脑海中不断闪回慕歌的脸和唐媛的笑容,两种画面交织在一起,使他的额角更加疼痛。 到底是为什么慕歌如此忌惮那香气呢? 而那个唐媛找上自己,又为什么呢? 他掐灭菸蒂,情不自禁又拿起手机,找到那个拨打了无数次的号码,结果仍然是一样,无法接通。 屏幕闪烁,慕歌两个字都晃眼起来,吴邪压下心底的升起的不详预感,闭眼嘆息。 忽然,一阵手机的铃声急促的响起,在寂静的房间内犹如一声声炸雷。 吴邪勐的坐起,凑近一看,却是一串陌生的号码。他快速打开电脑,点亮聊天界面,才缓缓按下接听键。 那边没有声音,只有女人缓慢的唿吸声,吴邪屏气敛声,紧绷着自己的神经,内心深处也不知道自己在对抗什么,只是跟着对方一起沉默。 半晌,对面响起一声轻笑,电话挂断。 吴邪捏紧手机,在聊天界面敲下几个字:「追踪到了?」 对面的人很快回应:「在东北一代,稍后给你地址。」 他缓缓舒了一口气,不禁觉得对方做的太过明显,为什么要引诱他去东北? 第21页 那里似乎并没有他认识的人。 三天后。 吴邪下了火车,被强烈的风吹了个无比凌乱。 他努力的保护住自己的髮型,顺着规划好的路线找寻过去。 当真正到达目的地时,吴邪惊愕了一瞬。眼前的宅子明显已经上了年纪,一派古色古香。它隐在一片桃花林后,更添一份世外桃源之感,带给他无尽的避世之感。 未等他上前敲门,门便开了,小姑娘打量他几眼,露出一个笑容,「吴先生?」 吴邪收拾好外露的情绪,缓缓点头,「是。」 「请进。」 阵阵桃花香气里,少女引着吴邪进入内宅,弯弯折折的过了许多路,才来到一间楼阁前。 正门敞着,匾额上有「隐去」二字,吴邪微微纳罕,内心深处却是对这种故弄玄虚的厌烦。 他如今身边尽是谜团,几乎是本能的讨厌起神秘的物什。 正殿内,一个老人坐在梨花桌前,敲了敲手边的棋子,随手扔进棋篓中,不情不愿道:「输了。」 他对面似乎坐了另外一个人,吴邪因为帐幔的原因看不到,只听一个清淡的女声响起,「爷爷有客人?」 「我的客人?难道不是你的?」老人挑眉,眼神戏嚯。 对面人似乎是摇头,站起退到了内间。 老人才转过头来,对吴邪道:「过来做吧,吴小三爷。」 吴邪不知为何有些尴尬,但也大大方方走过去坐了,冷声道:「是晚辈唐突了。」 老人笑起来,「想不到吴老狗也能生出来这样礼貌的孙子啊。」 吴邪一惊,开门见山,「您是?」 「秦家,秦奉山。」 杭州某地公寓。 唐媛挥了挥手中的茶盏,狠戾的砸在地上。手腕上的手环震了震,吐出一点浓郁的冷香来。 她面前屏幕里的人自然也听到了茶碗破碎的声音,却并不在意,只是淡淡道:「长姐,我和你说过,别惹这个世界的人,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不与他们产生关联,你能长长久久的留在这个世界吗?」唐媛怒目而视,声音冷冽,「对他们,收起你的恻隐之心吧。」 对面人还要说话,唐媛冷笑一声:「我已经让你见过慕歌了,若是你不相信,何必再与我费口舌。」 对面终于无声沉默,她反手扣倒一个香炉,香灰洒出来,与手环上的香气缠绵在一起,她目光骤然凌厉,「你和吴邪说什么了?」 「我并未见他,是秦爷与他······」 「呵,秦爷·······」唐媛烦躁的冷笑,打断对面人的话,闭了闭眼沉声道:「我给了你一个新身份,可你似乎并不喜欢啊。」 她缓缓抬眸,直视屏幕中人的双眼,眼底升起无尽的风暴,细看之下,竟是有红浪翻滚,带起一片冷艷的暴虐之气。 「秦小十,深居简出?从未露过面?」 秦香终于从心底升起恐惧之感,她向后退了退身子,勉励一笑,「抱歉,我······」 「我再给你几年时间,几年之后·····你不是喜欢见吴邪吗?我让你天天见他,合不合你心意?」 所求之物 杭州的天愈发阴冷起来,连着下了几天的连阴雨。 吴邪自从回来,就心事重重的样子,虽然面上没有显露分毫,但低气压的气场弄的王盟也小心翼翼起来。 店里的生意依旧冷冷清清,在一个终于阳光明媚的下午,王盟看到吴邪收拾起行囊,久违的走出了店门。 「老闆?」 「看好店,我去去就回。」 吴邪走后的日子又索然无味起来,王盟成功恢復了吃了睡睡了吃的活死人日子。 墓室内。 慕歌成功的落单了。 本来她跟着张起灵一行人一起进了那条暗道,但不知是谁触发了机关,冷箭之下,被本就复杂多变的墓道冲散了。 她形单影只的立在一间墓室中,皱眉看着面前的棺椁。 通体漆黑金丝绘凤,她的刀尖游走其上,顺着凤凰的嵴背游走下去,带给她一片冷硬的质感。 她收回手,再一次打量一番这一间墓室。 四周空荡荡一片,墙壁上挂着长明灯,唯一一个棺椁停在中间,她走上前,用刀尖挑开封蜡,一片腻烦的腥气扑面而来,棺中传来一阵急促的敲击声。 她似乎惊动了什么东西。 慕歌看了看周围,依旧是没什么东西,只有棺内持续的敲击声。 她屏住唿吸运力,越到了棺椁之上悄声站定。 慢慢蹲下身,她将匕首插·进棺椁的缝隙间,默念三声,发力将棺椁一提,另一只手抓起棺盖腾空向后越去,手臂一甩,棺盖重重落在一旁。 她落在棺椁一旁,敲击声骤然消失,墙壁上的长明灯瞬间灭掉,漆黑一片中,棺椁中的射·来一道刺眼的光芒。 张起灵独自游走在墓道中,手指漫过墙壁,驻足。 一面墙壁上,有着一道新鲜的伤疤,雕刻的形状简单,他脑中一闪而过慕歌的匕首,她站在原地提刀雕刻的样子那样鲜活。 暮然,有一身着旗袍美艷女子从记忆中缓缓泛出,她对着什么轻言漫语,漫不尽心的样子比现在更甚。 他蹙了蹙眉,对自己的走神有些不悦,用手摸了摸那印记,向着面前的岔路口看去。 第22页 她走了西边的路。 张起灵抬起手腕又收回,打开了手电筒,向着东边的墓道走去。 他很快走出了墓道,来到一间极大的墓室。 墓道中横七竖八放了许多棺椁,像是被人随意堆放的,没有章法。 他在其中走了一圈,最后确定了下手的目标,他撬开棺椁,棺中女尸保存极好,面色虽算不上栩栩如生,但还未化为一培黄土,从上到下穿金戴银,很是气派。 看这规格,起码是个王爷之女。 但这样身份的人的棺椁为什么会被放在这里? 张起灵心中闪过一丝不解,但很快不再关心,他进入棺中,掏出一截捆尸绳绑好尸首,将尸首反转,背起尸体。 棺椁的底部露出来,他用刀破开,露出一点金边。再破开一些,露出一只金色的盒子。 他小心的挑开细碎的木屑,将盒子上落的杂物清好,将盒子小心取出。 几乎是瞬间,墓室的墙壁骤变,将原本他可以出走的路全部封死。 一声细微之声传来,像是骨骼活动的脆响,他未加犹豫跳出棺椁。 身后传来大片凉意,张起灵反手抓起背上女尸的双肩,一个用力肩上用来背负的绳索断掉,女尸划过他的头顶,砸在地上。 他抬头,正好与一双玄色的眼瞳对上。 女尸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嘴张开一股黑气扑面而来,张起灵迅速后退,一截捆尸绳却不知何时勾到了他的腰带,他一后退,那女尸跟着坐起,嘴中的定尸珠掉了出来。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女尸脸上窜起大片大片的白色绒毛,指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 张起灵挥刀斩断绳子,收好金盒,抬手想要去拿定尸珠,女尸却已经站起,一手抓来。 他收手,一脚将女尸重新踹倒在地,定尸珠被这些动作一颠,落入棺椁中,发出一阵急促的弹动声。 张起灵耳尖一动,趁着女尸再度起来的空档,跳入棺椁细细查看一番,竟发现他拿出金盒的下方有一个正正方方的镂空空间,定尸珠原地蹦了几蹦已落入其中,却依然不断发出弹动声。 一阵腥风扑来,女尸已要再次近前,他沉了沉心思,将手摸进那处,果然是一处隐秘的机关。 他迅速破解,棺椁底部瞬间打开,他失了重,向着下方掉去。 一阵天旋地转,四周的构造似乎是变了变,但仍是一片黑暗,他抬手将手电打开,冲着上方扫去,竟然有一点别的亮光透出来,他还未反应过来,失重的感觉已经消失了,身下有了冷硬到底触感。 手电的灯光晃出去,由原来的近光,忽然变成远光。 紧接着,他便感到一阵利风袭来,他抽刀抵住,底下的传来一道嘶吼声,是那女尸阴魂不散,在巨大的冲力袭来之前,他跳出了棺椁。 落在棺椁外的一瞬间,他看清那熟悉的容颜,几乎没有犹豫的抓住她的手腕向后跑去。 慕歌正要说话,腥气带着乱飞的木屑冲来,棺椁中窜出来的女尸大声嘶吼着,奔着他们扑来。 她被拽着后退,向着来时的墓道口而去,边跑边不忘问:「我靠,张起灵你干了什么?」 张起灵跑在她身边,扔过来一物,慕歌只觉眼前一花,拿了才发现是个金色的盒子,打开一看竟是一颗赤色的珠子,成色极好。 「赤真珠?!」她跟着他的脚步转了个弯,跑的昏天黑地。 赤真珠乃是佛门七宝之一,又名赤珠。赤珠指稍带赤色的珠子,向这颗一样纯赤色的真珠是极其难得的。 这阴冷之地,怎么会有这种圣物? 又看了一眼合上盖子还给他,又问道:「这不会是那老爷子想要的东西吧?」 张起灵点点头,忽然揽住她的腰,纵身一跃。 慕歌被拎的促及不妨,向下看去却是一片碧绿的湖水。 她现在简直想要砍人。 诚实的身体动了动手腕被扼住,她憋住一口气,认命的被大片的湖水包围。 两个人齐齐坠入水中,张起灵缓了缓冲劲儿,抬头去看他们出来的那个墓道口,却并没有发现任何身影,脚踝暮然一凉,他心底暗道一声不好,拽着慕歌迅速向岸边游去。 慕歌跟着他游上岸,回头看去,水中如同开水滚沸一般,升腾起大片黑色。 不消一瞬,那女尸从河水中缓缓站起,头髮还在快速的生长,沉浮在周围,纠缠的样子让人作呕。 一阵清幽的冷香,缓缓传来。 慕歌站起,盯着女尸,心底终于彻底冷下去。 怪物 黑瞎子托起发热的枪管,眼前残影一闪而过,枪声响起,未见一物。 他环视周围一圈,扯出一颗冷烟花向着一个方向甩去,三声枪响后,地上终于倒着一物。 放下枪,在原地驻足一阵,他转身挑眉一笑,「来猜猜打中了什么东西?」 冷烟火的一点余光中,小七捂着胸口,涓涓的血水顺着衣物滴落,逐渐凝成地砖上一弯秀丽的花纹,蜿蜒曲转淌过黑瞎子的脚下,他抬了抬头,笑容更甚。 小七喘息起来,他盯住花纹,忽然觉得自己的血液被眼前的人踩在脚下,□□还算完好灵魂却被撕扯起来,除了血腥气,他还嗅到了一丝屈辱的气息。 松开手,胸口的伤口裸露出来,与他脚边躺着的怪物一样,是枪伤。 第23页 「真可惜,没躲开。」黑瞎子似是真的可惜,语气和善,话语却并非如此,「与心脏差了一点。」 话音盘旋在狭小的耳室中,黑瞎子再次抬起枪,闭上一只眼,姿态恣意漂亮,「争取下一枪不脱靶。」 小七本能的战慄起来,他盯住黑瞎子,「我不是汪家人,为什么针对我?」 黑瞎子似乎是有点苦恼,调整了一下枪口的方向,「你的行径太像汪家人了。」 地上的怪物细微的□□声忽然响起,它微微昂起头,露出自己一张怪异的脸,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匍匐于小七的脚下,听从调遣。 黑瞎子眯了眯眼,扣着枪栓的手渐渐用力,小七向后退去,口气凝重,「我是冲着慕歌来的,和你们无关!」 手上动作一凝,地上人面的怪物忽然暴起,利爪抓住小七肩膀展开双翅滑向黑暗中,带起一声接一声的悲鸣。 空气中,残留过一点冷香。 另一边。 河水滚动起来,像是开水沸腾,慕歌拉着张起灵后退,铺天盖地的长髮与四面八方的铜铃声相互裹挟而来,一股疼痛冲击过脑袋,她似是噩梦重现,眼前忽然满是电闪雷鸣,刺眼光芒炫目而过,她一个不稳,向后跌去。 意料之外的温暖萦绕起来,她嗅到了一丝血腥气,却是极为特殊的血腥气,带着一丝草药的芳香气,让灵魂流连忘返。 慕歌竟然生出贪恋之感。 张起灵抽刀割断席捲上来的头髮,扶正怀中人的身子,想要抽手,却忽然感到一丝柔软的触感。 红唇印在手腕的伤口上,舌尖缭绕过伤口,带起一阵战慄。 原本该是一片散漫冷漠的眉眼,竟然变得动情无比,眼神迷离,像是受到极大的蛊惑。 他倒吸一口凉气,毫不留情的抽手,慕歌眼中盪过一丝迷茫,舔舐了一下唇角,终于清醒。她皱眉,指尖抚了抚唇角,语出惊人,「麒麟血能抑制铜铃的幻术?」 张起灵看了她一眼,「是。」 慕歌悚然一惊,收敛神色,不再说话。 空中传来一声悲鸣,一个巨大的身影笼罩上二人头上,与涌上来的长髮冲撞在一处,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慕歌迅速起身,袖中匕首滑到手上,她指尖抹起唇角的一点血,将它涂在刀尖上,一刀向着那庞然大物掷去。 那被缠住的庞然大物竟然惨叫一声,被刺中的地方发出黑烟,硕大的头从长发中挣扎出来,露出一张似人非人的脸,同时又带着一声声人的低吟。 慕歌心中一惊退后一步,看了身边的张起灵,见他只是紧紧盯着那席捲而来的禁婆,心底一个想法凝上来,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轻声道:「我们先走吧。」 张起灵蹙眉,却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慕歌指了指挣扎的怪物,「这东西是由冷香变异而来的。」她拉着他转身跑走,继续说道:「你的血或许能对付,但现在有两个怪物,我们没有胜算。」 简而言之,现在不是实验的时候。 张起灵终于跟着她的脚步进入墓道,他知道她说的没错,但是······· 「张起灵,谢你放血救我。」 他蹙着的眉一松,放下其他心思,静默赶路。 与此同时,内蒙某地。 吴邪站在树底向下张望,大片的营地映入眼帘,他抬起腕錶,跟着秒针默数。 三——二——一—— 砰! 巨大的爆破声响起,守在墓地的人们向着爆破的方向聚拢,露出一截黑洞洞的墓道口。 「胖爷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胖子吹着口哨从矮草中钻出来,看了一眼底下笑道:「天真,墓道口剩下那两个伙计一人一个?」 吴邪做了个手势,同胖子一起跑过去,自高向低的俯冲感让他的面庞染上凉意,冲散了他脑中最后一点冲动。 两个人摸进墓室,胖子止住脚步,对吴邪道:「天真,你看这墓室是不是有点奇怪?」 吴邪举着手电四周看了看,皱起眉头,「怎么这么窄?」 「是啊,就是墓道也不该这么窄啊。小哥下的斗,果然都是奇形怪状的。」胖子挠挠头,忽然一处瞪大了眼睛,他屏住了唿吸,扯住身边的吴邪后退几步,沉声问道:「上边的朋友,你是哪个道的?」 一张扭曲的人脸从黑暗中探出来,五官纠结抽搐在一处,青筋外露,牙齿间发出碰撞的声音,却并不是人言,更像是一种低吟。 沿着手电的灯光看下去,四肢健全,只是满身血污,让人不寒而慄。 吴邪看了一眼胖子,他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摒弃杂念,细细分辨空气中的味道,心底的不详爆发出来,如同毒蛇一般绕上心脏,对着心房狠狠就是一口。 他下意识捂住心口,喃喃自语一句:「冷香。」 「这还是人吗?」胖子并没有听见他的自语,只是紧盯着眼前的这个东西。 吴邪回神,表情凝重起来,转身扯住胖子就跑,「胖子,你看过木偶戏吗?!这玩意绝对不是人!那是一具尸体,真主在后面呢!」 提线木偶?提线人尸! 两人在墓道飞速的穿梭,胖子的手电筒扫着前方,让人眼花缭乱。 「卧槽,是死路!」 胖子大叫一声,吴邪下意识看了一眼后方,只见一个庞然大物扭动着四肢对他们追来,尸体似乎是被它用触角挂在身上,随着奔跑摇晃起来,如一抹残烛,扎眼又诡异。 第24页 「转弯吧,转弯有路!」吴邪低吼一声,迅速转变方向,胖子紧随其后,同时扯出一截火摺子扔到长明灯上,随着凌乱急促的脚步声,长明灯排排亮起,映照的,是另一截死路。 突变开始 昏暗的墓道内,凌乱的脚步声和枪击声不绝于耳。 黑瞎子挑眉,又有人下来了? 转了个弯,居然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他吹了一声口哨,对着他们面前的怪物就是一枪,那怪物顿了顿,回身间头上挂着的尸体甩动起来,一张脸更加扭曲起来。 黑瞎子看清尸体笑了,「这个也是熟人。」 那具尸体,正是小七。 胖子和吴邪自然看到了黑瞎子,二人趁着空档赶紧从死角滑出,胖子急躁道:「这他娘的什么鬼东西,打不死啊!」 闻言黑瞎子细细看去,发现方才他打出的枪伤已经被它痊癒了,难得的有些意外,他打了个手势,「走吧,先带你们出去。」 三人很快赶到屏风处,黑瞎子甩出一个飞虎爪,对吴邪道:「翻过去然后往下跳。」 吴邪低咒一声,没有犹豫动作麻利的抓着绳子向上爬去。 此时追来的怪物已经收起了翅膀,四肢完全退化,贴着地面如同蛇类滑行,速度惊人。尸体被它裹进了身体内,不知道是吃了还是单纯藏匿,冷香的气息愈发浓厚,比恶臭更让人胆战心惊。 翻过玉质的屏风,吴邪松开绳子,身体失了重,底下的凉气越来越重,终于是被刺骨的湖水裹挟住,他冷的剧烈一颤,竟然呛了一口水,正在挣扎间,一股力量将他托起,新鲜的空气充进肺部,他才勉力睁开眼睛。 眼前是雾蒙蒙一片,周边并没有人,他刚才是被谁救的? 正在奇怪的时候,一大片水花激起,隐约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他闻声看去,胖子和黑瞎子站在岸口,胖子正拼了命的向他挥手,喊出的话模模煳煳,只有一点尾音,瞎子端着枪,朝向他。 吴邪迅速回身,一个庞然大物正张着血盆大口朝着自己咬来,它已经和最初的样子完全不同,头部如蛇,身体似蟒,一颗子弹划过,精准的射进它的眼中。 它嘶吼一声,却并没有血流出来,子弹陷进皮肉里,连伤口都不曾留下。 吴邪努力压下心底的胆寒,迅速洄游。 岸边,胖子心急如焚的扔出一截绳索,将吴邪拉上来。 湖中涟漪连连,那怪物终于没了踪影。 「黑眼镜,你一个人下斗?」 黑瞎子瞟了一眼面色苍白一身狼狈的吴邪,摆弄好枪枝,笑容可掬,「有同伴,走散了。」 「小哥和你在一起了?」吴邪脑中一闪而过刚才的冷香,又补了一句,「慕歌也在?」 黑瞎子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几天不见,小三爷都能掐会算了。」 胖子听到慕歌的名字有点意外,想了想道:「天真,你刚才有没有闻到什么香气?」 心中一动,吴邪点头:「这香气你们见过吗?」 黑瞎子摇摇头,止住这个话题,「先走吧,我们去找他们两个。」 三人很快来到一间墓室。 几口黑丝楠木的棺材静静的矗立在墓室中央,它们包围着一处高台,因为太高,几人看不清高台上面的模样。 吴邪站在原地未动,黑瞎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棺椁,淡淡道:「似乎是个玉诀阵。」 古人有语,玉诀与玉环两物不同,玉环成圆,意为圆满;玉诀有缺口,以残缺为意。 这样的阵法出现在墓室,是大凶之兆。 另一边。 长发再度袭来,慕歌挥刀斩断,身后的断崖越来越近。 这个墓室修建的实在诡异,到处是断崖死角。 她心中默算距离,对身边的张起灵道:「我们跳吧,我担心这两个东西会再变异。」 话音未落,另一边的怪物的触角抽向张起灵,他旋身躲过,捉住触角借力越上怪物的头部,那满是触角的头部上人脸莫辩,姿容扭曲,感受到追杀的猎物想要反客为主,一瞬暴虐,几十根触角齐齐向着张起灵捲去。 慕歌长吸一口气,心中猜到几分张起灵的想法,他是想杀死这个怪物,搞清楚冷香变异的事情。 可是这件事,问她不是更为省力安全? 看来他根本就不曾给予她任何信任。 她抬头,看着缠斗起来的一人一怪,冷香制造出来的怪物,可能会让一意孤行的张起灵送命。 慕歌脑中瞬间漫过数个念头,眼前的禁婆已经再度袭来,她面前绽开漫天的长髮,带着泼天的幽香。 她闭了闭眼,睁开的一瞬闪过一丝决然,摸出怀中瓷瓶,开了盖子仰头一饮而尽,冷香如同液体滑进喉咙,一股炙热沖向四肢,熟悉的感觉包围上来,如同溺水般的绝望席捲而来,原本明亮的眼眸暗淡下去,杀意肆意瀰漫。 唯一能打败恐怖本身的,只有恐怖。 唯一能杀死冷香怪物,只有另一个怪物。 她脑内的记忆虽然混乱,但有些东西仿佛天生刻在骨子里的,即使有一日已经粉身碎骨,也都如影随形。 张起灵稳住身体,抽刀割断触角,刀的质感有些轻薄,他轻轻啧嘆一声,到底还是没有黑金古刀顺手。 割破手掌,血液低落下来如同箭矢刺进怪物的头部,黑烟黑气冒出来,底下的怪物暴虐嘶吼,疯狂的甩头想要将他摔下去,他一刀刺进身下的肉里,却并没有鲜血流出。 第25页 他心底一股不详之意升起,还未等捉住那个念头,便见到原本被麒麟血烧灼的伤口全部以肉眼的速度恢復了,被砍断的触角也全部重新长出来。 身下的怪物骤然平静下来,张起灵犹豫一下,想要将刀抽出,却发现脚下原本紧緻的□□居然变得松散起来,如同流沙一般,将他与刀疯狂的吸入。 一瞬间,他如陷泥潭。 这次发生的变异,是为敌人量身定做的。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他身上的束缚感全无,身下的怪物溃散成一团,地上的烂肉蒸发成雾气,带着强烈的香气,它们全部向着一处聚拢而去。 墙上的长明灯散出冷光,张起灵抬眼,便看到了被冷光雾气包围的慕歌,触到目光的那一刻犹如被一记闷拳打中,她的眼,失去了原本明亮的神采,只剩下一望无际的空洞。 叮——铃—— 二人面前攻击状的禁婆安静下来,向着一个方向匍匐下来,漆黑的墓道中,缓缓行出一个美丽的少女,她手中握着铃铛,笑容清丽诡秘,声音悦耳:「好久不见,慕家慕歌。」 收网 记忆的碎片不断闪回拼接,除了丑陋可怖怪物丧尸之外,还有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十五岁那一年,末世来临。 那一晚幽香四溢,噩梦不断。 动物变异吞噬人类不断融合进化,人类化成丧尸,体能超过人类数倍,人间变为炼狱。 大陆势力二分天下,慕家唐家分庭抗礼。 慕家是古武世家,唐家善于炼器,他们的领头人都想通过自家的技能结束末世,开创新纪元。 然后,唐家人发现导致末世的冷香,可以改变人体机能,然后对抗怪物丧尸。只是这种提纯过的冷香对人体素质要求极高,唐家人多数都修炼异术,靠着毒物术法一类法物横行,身体天生单薄。 于是唐家与慕家合作了。 十六岁那一边,慕歌成为了第一批变异人。 集中营里挣扎的日子,是慕歌最黑暗的记忆,以至于无论许多年后想起来,她都会本能的冷寒。 一年后,五十个少女,存活三人。 离开集中营的第一天,慕歌见到了唐媛。她长着一张娃娃脸,与她高高在上的地位十分不搭。 之后的日子彻底陷入黑暗,每天注射着大量冷香提纯的药物,让她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不出任务的时候,她都是被隔离的状态。 后来想起来,应该是有一次伤了一个亲人,才被隔离的。 那些把她变卖给慕家集中营的人,那些因为她在末世中活的十分滋润的人,把她关了起来,贴上了疯子的标号,剥夺了她生而为人的资格。 她没了一切,所以也没了感情。 大概是末世的第八年,她被唐媛送到了这个世界。 记忆如同镜子,被穿梭维度的力量沖的支离破碎,那些让她真正在意的,伤心的,恐惧的,被本能的藏在了角落里,努力遗忘。 消毒水的味道。 她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晃眼,她眨了眨眼,勐然坐起。 床边的人被她惊动,「慕姐姐,你醒啦?」 慕歌抬头,撞进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明亮又动人,与她的眼睛很不同。 伸出手,想要触碰。 霍秀秀吓了一跳,退后一步,慕歌似是大梦初醒,快速收回手,低声问道:「我怎么在这里?」 「吴邪把你送过来的呀。」霍秀秀一字一句答道,想了想又说:「他们都在隔壁病房,你这个是单间。」 慕歌点点头,「我来了几天?」 霍秀秀伸出手指,「三天,整整晕了三天。」 脑中又熟悉的面孔一闪而过,她抬头,「除了吴邪和张起灵之外,还有谁和我们在一起」 「胖哥,黑瞎子,小花也来了,都在隔壁。」 慕歌点点头算做回应。 唐媛果然不在。 她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把自己送进这个世界?现在找上自己又有什么目的呢? 隔壁的病房。 胖子吃完一个苹果,果核准确无误的扔进垃圾桶。 解雨臣把一沓资料递给吴邪,「你拜託我查的东西,自己看看吧。」 吴邪接过,一页一页翻过去,脸色愈发难看。 「慕歌那小妮子到底在搞什么鬼?」胖子瞥了一眼资料,看到慕歌出入秦家的记录,皱眉,「怎么和秦五爷那老狐狸扯上关系了?」 秦家,占据东北一家的世家。 一旁床上闭目养神的张起灵睁开眼,起身抽走了吴邪资料,一目十行的看完,出了门。 解雨臣看了一眼吴邪,对方起身跟了出去。 张起灵走到隔壁病房,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独自坐在房内的慕歌。 她全身沐浴在阳光下,眉眼比之之前更加艷丽,肤色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冷白色,一双眼眸已经截然不同,带着原本没有的空洞与死寂。 开门走进,慕歌转过头,眼中冷寂让他难得生出一点心惊,他坐到床前,「你晕了三天。」 「你看到了什么?」慕歌盯住他的眼睛,开口询问。 张起灵抿了抿唇,「一个女人。」 「她在哪里?」 张起灵摇头,慕歌状似失望的嘆息一声,不再言语。 第26页 跟张起灵过来的吴邪推门而去,看到这个场景有些意外,小哥主动来找慕歌?什么操作? 慕歌抬眼,与吴邪对视的一瞬间,吴邪心底一颤,才多长时间没见慕歌,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她想要牵动唇角笑一笑,却发现自己好像不会笑了,心底漫上绝望,颓然的靠到墙壁上,再也生不出任何交谈的心思。 慕歌回北京的那天,下着小雨。 她拖着行李箱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霓虹灯在她面上流过,带起一片惊鸿的凉意。 慕歌抬头,看了一周高楼大厦,终于努力的笑了出来,原来这个世界是彩虹色的呢。 不是纸张间那分明的白与黑啊。 她眨眼,感觉眼前的景色忽明忽暗起来,事物开始褪色,变成她原本所在维度的灰色。 心脏剧烈收缩起来,她痛的弯下腰,眼泪溃不成军,滴落到地面和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那个更激烈。 忽然熟悉的香气瀰漫过来,她勐然抬起头,跌跌撞撞的跑过去,那个熟悉的人站在不远处,手中捏着瓷瓶,笑的恣意。 慕歌入眼,这场景真的太熟悉,在多年开始,每一段时日都要重复一次。 瓷瓶入手,冷香入喉,她坐倒在地上,终于还是,落回了那张沾满香气的蛛网上。 而中心的那只蜘蛛,低下她精緻的天使面孔,温柔低语:「欢迎回来,我的夜猫。」 北京霍家。 秀秀含住一颗糖果,解雨臣横了她一眼,伸出手。 秀秀无奈的撇撇嘴,吐出糖果。 解雨臣转手自己含了,「长了智齿还吃糖。」 「又没有直接关系。」霍秀秀翻了个白眼,转头凑到在电脑前的吴邪,「吴邪哥哥,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吴邪摇头,电脑的冷光隔绝在他眼镜之外,他眼中冷光一闪,点击一张图片将它放大。 那是一张偷拍照片,窗前的少女伸手接住飘落下来的桃花瓣,长发被风吹起,露出一张平庸的面容。 吴邪的目光定在那张面孔上,心中滋生出一点奇怪的感觉。 当年,如今 全天营业的咖啡店里,服务员站在调酒桌旁,眼角不时会瞟向最末端的姑娘,她从早上坐到凌晨,一直望着窗外。 她似乎也没有要等的人,却揣着一份莫大的固执坐在这里,不明就理。 这样的人从前不是没有,但这位有一身冷肃的气韵,眼神却那样迷茫。 是什么样的事情,让这样的人都感到迷茫。 被关注的人却仍是在发呆,没有理会已经打量了好久的目光。 半晌她终于端起早已冷凝的摩卡,一饮而尽起身离开,迎来夜间的雾气。 红色的尼衣裹住的身体温暖如春,她忽然觉得心绪开明,学着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边走边唱起歌来。 就像每一个夜行者一样,自由自在。 今儿个新月饭店被包了场,夜晚也就没了每晚照例挂的花灯,显得有些微暗。 某处街区的车上。 花爷整了整袖口,对扶方向盘的吴邪道:「今儿个小三爷真是破费,包场京都第一酒楼。」 「我也不想,钱又不烧人。」吴邪嘆了口气:「慕歌是东家,我挂名买单,冤不冤。」 解雨臣「嗯?」了一声:「我记得她应该不缺钱。」 吴邪打了个方向急剎车,引得解雨臣「靠」了一声,抬眼间看到了路边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红色的风衣,在夜里显得有些张扬,周围围着几个痞子样的男人,不时对她调笑着什么,不一会儿见女人没有反应,胆子大起来,扯上了她向小巷走去。 花爷看着,同吴邪一样的不为所动,只是望天一嘆:「今晚天色不好啊。」 吴邪却顾左右而言他道:「听说霍奶奶病重了?」 解雨臣沉默了半晌才回:「秀秀很忧心。」 吴邪忽然转头对花爷:「慕歌是个神经病,你不会懂的。」 「喜欢上那样的人,不是个神经病是什么?」解雨臣意有所指的喃喃一句,却吴邪嗤笑打断,他盯住巷子口,语气斩钉截切:「这真是个不好笑的国际玩笑。」 二人交谈中,慕歌已经从小巷里一身轻出来的走出来。 「解当家还是不要乱猜的好。」吴邪摸了摸脸,「谁告诉慕歌喜欢小哥?没准她就稀罕我呢~」 解雨臣一阵没有来的恶寒:「这么凶的女人,哪有你那儿的江南小妹好啊?」 吴邪对着走过来的慕歌点头示意,「那倒是,不过我先替小哥看完这一阵的媳妇再说吧。」 解当家:「······」你看的住我就跟你姓。 他不知道慕歌为什么在北京召集他们,但多多少少还是听到一些风声的,而忽然出现的慕歌,也坐实了一些传言。 比如她那和原来完全不同的一身鬼畜气息。 慕歌上了车,闭目养神等开车。 吴邪耸耸肩无声的道:「看吧,神经。」 解雨臣也无声道:「快走吧,让秀秀等着就不好了。」 吴邪:「······」你眼里也就剩秀秀了,解当家。 闯了几个红灯,到新月刚好晚九点。 门前停了好几辆车,秀秀和胖子在站一起,黑瞎子在一旁笑得很潇洒。 第27页 见慕歌下了车,秀秀递上一张磁卡:「奶奶封了楼,只肯见你。」 慕歌接过,看着秀秀红的眼圈摸摸她的头:「若是我叫你再也见不到奶奶呢?怎么轻易给我?」 霍秀秀微微一笑,竟是带了几分狠辣:「那就弃锦为戈,我霍家奉陪到底。」 新月饭店莲字房。 银帘随风而盪,腐朽久病之人的气息萦绕在空中。慕歌挑开一层又一层的白纱,忽然觉得真像一个又一个束缚者的套子,让人烦不胜烦。 最里间,临窗的长椅上,霍老太躺在上面,面如死灰,哪里还有当年九门掌舵人的风范。 慕歌走到她身边俯下身,用微弱的声线道:「仙姑到底对我了解几成?」 霍老太闭着的眼微睁,空洞乏味无甚多情绪,口中念叨:「她······她来了。」 身前的女人微微一笑:「我见过她了。」 她原本无神的眼睛闻言勐瞪了起来,口中阴阳怪调的「嗯嗯」,满眼的不可置信。 慕歌附耳上前:「当年的霍当家真是好生得意,算计起人来还真是一把好手。」 「你记起来了?」霍老太狠狠的盯住她,疯狂摇头,「你要是敢动霍家人,我做鬼都······」 「看来真的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慕歌退后,目光冷凝。 霍老太一愣,却再也说不出话,只能满脸狰狞的挥手乱抓,没有扯到慕歌反倒滑落了小桌上的茶杯,引得房间外的人冲进来,顿时杂音一片,什么抢救声,哭嚎声,询问声,安慰声顿起。 慕歌缓缓的走出饭店,回头最后看一眼楼上,转身彻底消失在夜色里。 秦家。 唐媛一人独自坐在房间里,静静的看着外面雾蒙蒙的一片,眼里不时地闪过一丝血色。她白皙的手支在下巴上,这个人散发着优雅的气息。 进门的慕歌走到她前施了一礼,「晚辈慕歌,给老祖见礼。不知老祖光临,有失远迎。」 唐媛启唇一笑,带着别样的慵懒:「礼数倒是还很周全,看来还没有乐不思蜀到不成样子。」 慕歌将头弯的更低,眼里却是闪过一丝的惊意:「晚辈不敢。」 一只极凉的手忽然搭在她的肩上,本在床上坐着的唐媛已是在她耳边温柔道:「我送你来的这个次元,可舒服?」 慕歌咬唇,只是不语。 唐媛松开手坐直身体,口气淡淡,「你要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慕歌勐然抬头,目光触到她手边的瓷瓶,摇头:「晚辈有一事不明,还请老祖明示。」 对面的人终于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看着眼前的慕歌,「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记忆还是不全的?」 脑海中一闪而过张起灵说的话,他在民国时期见过自己。 她想要点头,却硬生生忍住,转过话题,「晚辈想知道,老祖送晚辈来这个次元的目的。」 「你觉得自己翅膀硬起来是不是?」唐媛收敛笑意,将瓷瓶掷在她的脚下,瓷片飞溅划破慕歌的脸,鲜血还未来得及流出,伤口已经癒合,她伸出手指抬起她的脸,再次绽放笑容,「还知不知道自己命脉捏在我手里?」 慕歌太清楚了,从她为了解救张起灵饮下冷香那一刻开始,自己又回归到了唐媛的手心里了。 一旦开始吸取冷香,每隔一段时间必须重新吸取,否则就生不如死。 她太怕那种感觉了,仿若灵魂被撕扯,肉、体无碍,灵魂鲜血淋淋。 冷香能改造人体机能,从肉、体上,她是不老不死的。 灵魂精神呢? 「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一年多都没有渴求冷香?」唐媛收回手,「因为我在你的身体里埋了大量的冷香,这些日子被你消耗的差不多了。」 慕歌抿唇,手不由自主的捂住心口,半晌又放下。 「现在,夜猫,回归接任务的生活吧。」 归于 三天后。 吴邪参加完霍老太的葬礼,一个人回了杭州。回到最开始的原始状态,没有了阴谋没有了危险没有了刺激,仿若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他还是那个青涩的吴邪。 半年后。 吴邪走进店门,瞥见一个人站在书架前翻着拓本,他身姿挺拔,表情淡漠,忽然明白人是正经八本的动物群居,发生过了就是发生过了,自欺欺人也没用,因为总会有人跳出来提醒你的。 楼外楼。 吴邪奇怪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终于还是嘆了口气,在楼外楼定了一间房。 楼外楼的房间里,张起灵松松的握着筷子,半晌也没有吃进多少东西,也没说一句话。 他周身的气质还是一如既往,只是那双眼眸,多了一些杂色。 吴邪摸摸鼻子,觉得有点尴尬,他又挠了挠头,才开口问:「小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停住筷子,张起灵终于开口:「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吴邪蹙眉:「你要去哪里?」 「长白山。」 「去多久?」 「最少十年。」 吴邪难得的静默了,他就盯住桌上的一块排骨,不言不语。 彻底放下筷子,张起灵站起来,吴邪回神,道:「这些日子,你有见过慕歌吗?」 张起灵怔愣一下,摇头:「没有。」 第28页 吴邪苦笑一声:「你们果然是一类人。」 张起灵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吴邪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看出了那冗杂的东西。他现在看着自己的眼神含了一丝疑惑,疑惑里却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惊慌。 是惊慌。虽然一闪而过却也被他心细的捕捉到了。 忽然不想再瞒,吴邪淡淡道:「小哥,慕歌前几日来过我这儿。」吴邪一直觉得,她与小哥在努力寻找的东西虽然不尽相同,但有一本质还是同在的。那就是太过飘渺,以至于结局太难抓住。 正因为相同,才是同类人。 而小哥现在有些在意慕歌,是不是就不再那么孤寂? 张起灵放下手中的东西,看了吴邪好一会儿站起来就走。 吴邪大急扔了碗一把扯住他:「哎哎哎!她走了!走了!我三叔的人递的消息!绝对可靠!」 张起灵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吴邪又用力点了点头:「她开的车票是向北走的,应该不是北京就是长白山。」 收拾好行囊,吴邪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有捨命陪君子的风范,一路追着小哥北上。 长白山银装素裹,与前几年几人来的时候,没什么不同。 吴邪被张起灵甩了几次,最后还是成功的入住了同一家旅店。 夜凉如水,郁闷的吴邪走到门外抽菸,看着漫天繁星唉声嘆气。 他现在疑问又多又长,最重要的,他时常会觉得自己掉在一个大大的漩涡中,怎么也转不出来了。 忽然,他的目光被一角嫣红的风衣吸引,他不由自主的走过,转了一个弯后,看清那风衣主人的脸。 慕歌。 她手中的细烟燃着裊裊淡烟,长发被晚风捲起,露出一张明艷的面庞,与他目光相触,那其中带着让人读不懂的意味。 吴邪张张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看去,更为惊讶。 那人一身黑衣,挺拔的身姿,英俊的面庞,以及墨镜和标准笑容。 「黑眼睛?你怎么在这儿?」 黑瞎子递给慕歌一瓶柠檬水,指了指慕歌,「我这次的老闆。」 慕歌接过道了一声谢,瞟了一眼他手中的啤酒。黑瞎子也不在意,递给吴邪一瓶,「来来来,我觉得你现在需要这个。」 吴邪接过啤酒,黑瞎子靠在一边自顾自问起来:「你和那女孩什么关系?」 慕歌扔掉烟,「怎么会对她有兴趣?」 黑瞎子押了一口酒耸了耸肩,「应该是和她一起出过任务,大概二十年前。」 慕歌心中一动:「二十年前?是不是和张起灵一起?」 二十年前唐媛就在? 黑瞎子笑道:「你们俩关系还真是匪浅啊,二十年前的事他都告诉你。」 她凉凉的瞥了对面人一眼,她有外挂而已。 吴邪听的一头雾水,「什么女孩,二十年前的?」 黑瞎子打了个响指,「你也见过的,半年前在内蒙的斗那个。」 他恍然大悟,「唐媛啊。」 慕歌看向吴邪,「你认识?」 「去内蒙前,在我的店里买过拓本,出手十分阔绰。」吴邪说完仿佛想到什么,看了一眼慕歌,「慕歌,你方便告诉我你和秦家的关系吗?」 黑瞎子摆了摆手,「小三爷,公平点儿,我先预约的。」说完转向慕歌,「能说说这位和你是什么关系吗?」 慕歌喝了一口水,「不是都认识二十年了吗?自己去了解。不过我也告诉你,最好是离她远点。」说完转身就走,一点儿也不打算解释什么。 黑瞎子上前一步拦住她,「慕姑娘,我对唐媛很感兴趣。」说完对吴邪做了个手势,吴邪会意,也跟着道:「我也是,慕歌,挑能说的说说嘛。」 慕歌止住脚步,沉默半晌后淡淡道:「她是我老祖,祖宗的意思。」 吴邪满眼震惊,黑瞎子倒是不惊讶反而好看一笑,淡淡的声音里藏着质疑:「她比你年纪还要小吧?何况你姓慕她姓唐。」 慕歌看着黑瞎子喝了口酒,吴邪竟从她目光中探到一点同情,然后他听见她说:「冥婚,配的是我们慕家先祖前十八代。」 黑瞎子一口啤酒喷了个干净。 翌日。 唐媛天不亮就走了,剩下的四人进入长白山。 皑皑白雪上,慕歌看着自己不深不浅的脚步,竟然生出半分不真实的感觉。 同行的人走在前方,她摘掉围巾,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 张起灵看过去,被晃了眼。 他无声走近,沖面一阵冷香,慕歌转头,「有事?」 张起灵摇头,与她并排走在雪地里。 几人很快找到了当初的盗洞,慕歌抬头望了望天空,云层叠加,雪花洋洋洒洒,忽然有些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定了定神弯腰砸好绳子翻进了其中。 顺着她的手电亮和响起的脚步声,长明灯亮起来映出她细长的影子,慕歌周遭打量了几遍在自己身上撒了药,不再停顿向前走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唐媛让她走这一趟,但既然是任务,她没有权利提出质疑。 慕歌初来这个世界,就是在长白山,后面有些路她是一个人走的,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跟着张起灵他们走,才感到自己当初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若是运气不好一些,早被这诺大的地宫迷一样的构造绕死了。 第29页 天空忽然划过一阵尖锐的叫声,慕歌迅速抽出匕首,退后数步抬头看向上盘旋而至的怪物,眼底注满警惕。 一只人面鸟俯冲下来,慕歌手起刀落,厉风带动长明灯烛火摇曳,她杀掉一只动作未停,扯过另一只和吴邪缠斗的人面鸟,用力间那怪物一声惨叫,脖颈已一分为二。 黑瞎子抬手持起消音枪,一枪打爆了离他很近的一只口中猴的头,边向着慕歌的方向撤去边道:「我和哑巴张殿后,你们先走吧。」 慕歌看了张起灵一眼,「我殿后吧,你们先走。」 说完一截墨线飞出,银光一闪,两三个人面鸟头颅点地,一声声惨叫只出了半音,听起来十分怪异。 黑瞎子吹了个口哨算作赞赏,跟着众人向后退去。 直至退到里边一些,在一片呕哑的怪叫里,浑身溅满血的慕歌回头,边看到了背着登山包的张起灵在高处一跃而下,在混乱的一片里,他似是混沌初开里第一个神,骄傲而清冷着。 这让她有一瞬的恍惚。 期间似是有怪物在她身边穿过,想要为她开膛破腹暴露她内心深处的秘密,又好似什么都没有过。 那一刻,这世界只剩了她一人,独自等待独自启笑独自迷茫。 匕首饮饱鲜血,变得滑腻温热,慕歌不再纠缠向着青铜门的方向渡过去,从高处一跃而下的瞬间,她勐然忆起了,从前,她也从这里这样跃下去过。 但如今更为轻盈的身体却不似从前盛了一个同样轻盈的心脏,周围的阴气压的慕歌唿吸都滞泄起来,好在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放弃踩着的方石边向下落力一跳,下方忽然闪过一个人影,迎眼对上一双淡漠的眼。 被突然出现的男人乱了一个步调,慕歌没有太惊慌,在落地一瞬迎身翻开一方距离,却被人扯了右臂向下一拽,整个人来不及施控撞在那人的怀里。 慕歌迅速退开,冷漠的眼瞳中倒映着男人俊朗的面容,她沉沉开口,「你要进青铜门了?」 张起灵点头,慕歌嘆息一声,唐媛给的任务是进入青铜门,她该怎么进去? 「我会进去守十年。」 终于等到这一句话,慕歌扯出一点笑意,一双眼透出微微冷光。 张起灵触到她目光的一瞬,竟然感到陌生。 她似是看穿他的心思,扬起一个笑容,藏起眼中的任何光芒。 为什么要觉得陌生呢,张起灵,这种情况,不过是她迎来了终点,他回到了起点而已。 她变了,他没变。 与他们相识的,是隔了一个过去的她,那是个失掉了诸多血腥记忆,忘掉了实际自己是怎样一个失心疯的慕歌。 而现在,过去的重重回归,隔在这些人和现在的她之间。 吴邪和黑瞎子站的较远,看到青铜门的一瞬间,吴邪下意识的紧张起来,想要上前,却被黑瞎子拦住。 「小三爷,这是他的宿命,你改变不了的。」 「命?」吴邪红着眼睛喃喃自语,「你们这样的人,也会认命吗?」 强大如张起灵,如慕歌,如黑瞎子,也会认命吗? 黑瞎子淡淡一笑:「小三爷,我们这样的人最擅长的,就是认命。」 青铜门缓缓开启,男人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煳,光晕扭曲,像是一切都支离破碎起来。 她心底一直被埋葬的东西像是要破土而出,疯狂滋长。 这世界上有太多故事是自作多情开的头结的尾,过程空泛老套千篇一律,但这种故事太多了,多到有一天居然会落到她的头上。 慕歌也是个俗气的凡人。 但现在不管她愿不愿意,都要斩情断欲,正如唐媛说的一样,这样夜猫才真正完整,才真正没有意外。 她握紧匕首,身形快如闪电,掠到张起灵身边,他怔愣一瞬,二人齐齐跌进大门之中。 强光闪过,一切归于平静。 第一部分完。 ——the end—— 二月红 眼前晃着白光,一切渐渐清晰起来。 面前是一道不算旷阔的老道路,一片空荡荡。两边的建筑古色古香,却能在细枝末节窥见一点现代的气息。 青铜门后,原来是这个样子吗? 障眼法?张起灵又在何处呢? 砰! 身后忽然有掉落声响起,慕歌旋身抽刀,一身戒备。 此时月光皎皎,映到地上年轻人的身上,只见他眉眼清秀,身穿一件对襟马褂,手中还握着 没发出去的弹珠子,瞪着慕歌的眼中,有着要溢出来的警惕。 他身下还压着折断的树枝,是从树上掉下来的。 慕歌眯了眯眼,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是自己又被拽进时空隧道里了,还是青铜门本就是一个时空隧道? 如果自己进了青铜门註定要穿越,这是否在唐媛的意料之中? 慢慢收了刀未等开口,便听迅速站起来的年轻人冷声道:「你夜闯我师傅府邸,想做什么?」 慕歌对他这突如其来的敌意感到莫名奇妙,她只是在这里站站好吗?他哪只眼睛看到她要闯进去了?心中沉了沉,总是不太确定遂试探道:「我只是路过,不认识你师傅。」 「撒谎!」年轻人大吼一声,慕歌皱了皱眉,还真是年轻气盛。愣住的一瞬被他捉了手,拉扯着往正门走去:「去见我师傅!」 第30页 慕歌没有挣脱,顺着他的脚步跟过去,他的做法正和她意。到了门前,她抬头扫了一眼匾额,心中大定。 果然是二月红的府邸。 看来她并没有缺少任何记忆,而是她要经歷的事情,与张起灵他们时间线并不重合。 年轻人和守门的二个小厮交谈了一阵,门便从里面被拉开了。 出来的是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一个一身笔挺的军装,一个一身温文的长褂。 她闻声抬眸,军装的披风带起的冷风划过侧颜,慕歌勾唇一笑,带了一点瞭然之色。 那人似有所察觉,眼中如月凉意一闪而过,转身利落的上了马,独自离去了。 慕歌收敛笑意,这个张起灵,陌生,又有些熟悉。 二月红转头看向陈皮,扬声问道:「陈皮,怎么回事?」 陈皮举步上前,被桎梏住的慕歌也走近,目光和二月红相撞,慕歌扬起一丝笑容,这个世界,好看人可真是不少。 「更深露重,惊扰到师傅真是抱歉,只是这个女人说可以治好师娘的病,我才带她连夜赶来的。」 即使淡定如慕歌,也成功为陈皮睁眼说瞎话的功力悚然一惊,眼波流转间将陈皮眼底的杀气尽收眼底,恍然明白,他是决心要杀死自己的,但她夜闯二月红的府邸证据并不充足,为了日后被人诟病,和他师傅师娘告了黑状,才找这个理由解决她。 陈皮一定是断定,自己根本不会治 冷笑一声,慕歌上前扬了一个职业忽悠人笑,「抱歉,我想说,我真的可以治病。」 恭喜你陈皮,碰到茬子了。 公馆。 一身灰衣的男人恭敬的行了一礼,对坐上的男人恭敬道:「禀告族长,陈皮带回的女人,自称可以医治夫人的病。」 张起灵抿茶的动作一顿,面无表情的打了一个手势,灰衣男人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那个女人······普通人,会有那样冰冷的一双眼吗?还有她那怪异的装束。 将茶杯放下,张起灵揉了揉阵痛的额角,看来明日需要见见张启山了,二月红现在羁绊于儿女私情,不能让什么人都混进九门中。 翌日。 敲门声将慕歌惊醒,头顶的白越勾丝帐狠狠的提醒她,昨晚不是梦。 她坐起身来嘆了口气,对进来的丫鬟道:「我能请教你个问题吗?」 那丫鬟先是一愣,很快转为平静,俯身行礼的动作行云流水,语气不卑不亢:「姑娘请讲。」 慕歌淡淡道:「倒也没什么,我初来咋到不是很熟,请问这里是长沙街区吗?」 「街区?」那丫鬟疑惑,神情间的不解倒是真实。 慕歌觉得有些为难,变换了个方式打听:「就是,」打了一个画圈的手势「府邸周围,热不热闹?」 「很热闹的,」丫鬟终于反应过来,恍然大悟般的答道:「二爷的戏院和咱家是一体的,开门做生意,就是要在闹市区才红红火火。」 丫鬟递上热毛巾不由问道:「姑娘是要出门?」 她接过,道了声谢,「啊,打算出门置办些东西。」自己心中却是一嘆,在街区中心那就更不好打听了,怎么找到张起灵呢? 吃了几口丫鬟准备的早粥,她决定还是把二月红当成突破口,将他那个心头好治好。被丫鬟引着来到主间,迎面碰上了陈皮,他挑眉一哂:「吆,这不是慕大夫吗,快里面请。」 慕歌也不在意,轻轻点头,「那就多谢陈公子了。」 二月红听见声,也站起来迎接:「慕大夫,昨晚招待不周,望见谅。」 慕歌打量一番眼前的男人,面容清俊多才多艺,说是完美也不为过。 但在她来看,他眉间萦绕的操劳之气很破坏美感的,想了想道:「这位爷还是和夫人分开一段时间吧,病气上身不是什么好事。」 二月红微微讶然,还没说什么,她身后的陈皮便已经抽刀按在她脖颈上:「你敢挑唆我师傅师娘的关系?」 「你是不是脑子不正常?」慕尘反身将他的刀具卸去,悠悠香气自她发间飘出,陈皮心底一盪,退开几步,骂道:「妖女!」 慕歌生出几份意外,转向二月红道:「这只是正常的医嘱而已。」 二月红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意味,淡淡开口道:「姑娘,陈皮无礼,实是我教导之疏,可否不于他计较?」 慕歌随意的握着陈皮因脱力而松手的刀,一边把玩一边道:「我医好了您夫人,您帮我办一件事。」 「所谓何事?」 慕歌微微一笑:「替我找一个人。」 慕歌永远记得初见的丫头。 慕歌对她的印象只是来自与原着中只言片语,那时读来只觉得,二月红对她的感情很飘渺,给纸笔之外的她,带不来多少真实感。 但如今见到丫头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即使自己穷尽这漫长的一生,都不能再遇到的温柔女子。在她面前,慕歌竟会想将自己全部的戾气藏起来,连带着笑容,都真切了几分。 终于有人告诉慕歌,女人如水,不是一句虚话。 面对慕歌,丫头恰到好处的疑惑了一下,对面的人迅速回过神来,手抚上发间指了指:「还请夫人自此脱簪。」 二月红上前扶住丫头,拧了拧眉:「这是为何?」 第31页 慕歌嘆了口气:「二爷可曾听说过,自然之法?」 二月红一愣,摇摇头。 「上有天,下有地,中有人,上顺天下然地,此为自然之法也。夫人的身子就是违逆了自然之法,才引来的惩罚,而其珠钗华服乃人造之物,切莫多多沾染。」慕歌垂下眼,不想受着丫头的眼神扯蛋,继续道:「所以,请自此脱簪。」 其实她是怕用恆力注入丫头体内时,她身上的金银会扩大她的排异反应。 二月红显然是没见过如此诡异的治疗方法,但看了看丫头已经苍白如纸的脸色,决定还是相信她的话,为丫头从新梳洗了一番。 脱簪后的丫头清淡如莲,慕歌满意的点了点头,转手凝起一股恆力打进她身体内,丫头闷哼一声吐出一口淤血来,吓得二月红连忙扶抱住她,转眸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慕歌却是一掌将他挥出去,拉起丫头来到院中,一个用力将她抛起来,丫头大叫一声晕了过去,裊裊细烟自她发间飘出,冷香的气息包围二人,丫头沉浮到空中,一头鸦发如三千瀑布般垂在身下,一派的端庄气息挥洒开来。 慕歌也算阅美女无数,像是丫头这种,倒真是第一次见。 收回手,对负了伤的二月红道:「本来丫头就病入膏肓了,我这样救她是违背天意,但如今我有难言之隐必须要让她活过来,若是老天怪罪于我,也要等我办完事情。二爷,我会将丫头的恢復周期拉到最长,这期间,请你务必要那个人肯见我。」 不能一下子治好丫头,这个时期多方势力盘根错节,二月红若是受什么影响要算计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丫头的病要慢慢治,还非要以这种奇特的方法治,让人觉得无可替代,她才能保证自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二月红焦急地看着空中浮着的丫头,「这样要持续几天?」 慕歌收起体内挥散的冷香,语气平淡:「持续到你为我办好事情。不过我也劝你别急,七天之内是不会有坏处的,但若过了七天我就不能保证她吸收的日月精华中,有没有混进污秽了。」 「你这个妖女,果然不存好心!」庭院外间传来一声怒骂,慕歌转手一掌将扑向自己的陈皮打翻,「我不想与你们任何人为敌,但现在形式所迫,各位还是擅自珍重为好。」 陈皮吐出一口血,感到自己五脏六腑都烧起来了,二月红将他扶起来,定定的看了慕歌一会儿:「你可要记住你的话,不然······」 慕歌表情冷厉,只是点头,「那也请二爷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什么人,都不要退缩。」 美人 午后,慕歌为丫头做了数道禁制,出了府。 她走在街上,对后面跟着自己的人不是很在意,跟着自己手中的地图走了一圈,发现自己还是迷了路。 慕歌嘆息一声,真是没导航要你命啊。 「你这是怎么了?遇到难题了?我能帮你吗?」 数个疑问后,慕歌闻声看去,眼前却是一个衣着精緻脸蛋也标緻的美人,她对她微微一笑:「前面是公馆哦,你没有通行证还是不要闯的好。」 慕歌抿唇,一丝冷香自指尖飘出挂在公馆匾额上方,「是吗?我初来长沙迷路了,真是多谢姑娘的提点,姑娘知道怎么走出去吗?」 那美人却是歪头一笑:「不知道哦,因为,我也迷路了。」 慕歌:「······」这个时代的人,都不正常吗? 此时,张大佛爷府邸。 男人坐在客厅,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外间传来脚步声,却是张启山匆匆而来,对他行了一礼道:「不知族长光临,有失远迎。」 张起灵摆手,淡淡道:「长白山那边的异动,查清楚了?」 「确实有咱们要的东西。」张启山恭敬答道:「族长可是打算近日下斗?」 张起灵摇头,「恐怕现下已经走漏了风声,我们再等等。」 「等什么?」 「等着鱼上钩。」 慕歌为吃的欢快的美人倒了一杯水,似笑非笑,「你这新婚夫家不给你吃饱饭?」 美人喝了一口她递上来的水,点头道,「对啊,他可坏了呢。」 家暴? 慕歌脑海中闪现这两个字,摇头否决。这丫头看起来古灵精怪娇生惯养的,怎么可能这么平静的对待家暴?要是真的有,怕是这长沙城都要被她掀过了去。 她独自神游,那小巧的美人已经吃完了桌上最后一道菜,眉眼弯弯的看着她:「既然姑娘请我吃了饭,我作为报答,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慕歌看着她,忽然提起一丝性味,她很像当年的一位故人,虽然那位后来变得心狠手辣,面目全非。 「那我就问问姑娘芳名吧。」 那美人一愣,随即很好看的笑出来:「好啊,我叫·····」 二人出了饭馆,她带着慕歌在城中漫无目的的乱走了几圈,最后在一个巷子中,成功的撞了大运。 一群男人手中拿着亮蹭蹭的匕首,将二人团团围住,慕歌「啧」了一声,淡淡道:「劫财劫色?」 为首的男人一愣,随即晃着手中的兇器冷声道:「二位姑娘莫怪,小人也是奉命行事,请姑娘走一趟。」 慕歌对这种程度的围攻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只是淡然处之,倒是边上的美人咬了咬唇,眼含笑意的打量了一阵领头的人笑道:「你是哪家的伙计?」 第32页 那人皮笑肉不笑,「姑娘跟着咱们走这一遭自然清楚,何必在这里和我们纠缠。」 慕歌懒懒的抬眸看了那人一眼,淡淡道:「那就抓紧时间动手啊?明明是你们和我们在纠缠。」 那人一怔,仍旧没有应着慕歌的话动起手来,只是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儿清了清嗓子:「姑娘不要误会,我家主人也只是想要见见那位姑娘而已,您看······」您这位煞神能不能让开,这事儿和你没关系。 慕歌终于是微微一笑,回头对身后人道:「你瞧他这话说的真是好听。」 小美人鼓了鼓腮,一张美丽的脸上有了几分娇憨之态,还未等她开口说什么,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她奔过去,淡色的衣裙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拿着兇器的人不再迟疑,急急将暗器追着奔跑的人挥了过去,一道银光闪过,美人落入马上男人的怀中,他军帽下的眼微微抬起,与慕歌对上。 那是一双褐色的眼,糅杂了诸多意味。 慕尘眯了眯眼,转头看着地上躺着的人和他身边入地三分的银镖,有些明白,自己到了这个时空,註定要卷进了一些麻烦事中,或许真的会去牺牲一些人也未可知。 男人摆手,地上的人立即被捉拿殆尽。 「新月,你跑到这里做什么?」 尹新月娇俏一笑,「张启山,我交了一个新朋友。」 张启山行了一个平礼,「感谢姑娘保护新月,不知可否光临鄙府,在下宴请姑娘。」 慕歌摇头,「家有要事,我该走了。」 「你有家啊?」尹新月眨了眨眼,其中闪动着似是星光,启唇一笑:「我送你~」 慕歌想了想,终于还是道:「我现在寄住在红府。」 尹新月抬眉,似是颇为意外,却是没深问,只是执着于送不送的问题,慕歌被她磨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让她送了自己。 红府刚刚掌灯,慕歌挎过门坎,眉间一动,尹新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前的人就忽然没了,她迷茫了一会儿,小步跑进府中。 庭院中,灯光映在男人俊逸的侧颜上,让略到门前的慕歌蹙起眉头。 与张起灵的第二次想见,竟是在此,她也始料未及。 向前走了几步,确认自己结在丫头身上的界还在,然后彻底驻足。 张起灵转身,入眼的是一身艷红旗袍的女子,她眉眼艷丽眸光却是清正,通身气韵不俗。 二人僵持间,外间传来脚步声,二月红身后跟着尹新月,脚步匆匆。 尹新月见此场景,心生疑惑,「这是怎么了?」 慕歌微勾唇角,「治病。」 张起灵依旧沉默,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带起一阵凉意,她皱皱眉头,也不觉沉默。 公馆。 坐在书桌前处理公文的男人忽然停笔,门被推开,走进一个女子。 与方才见到的不同,那身艷丽的旗袍已经换下,再没有妖娆的气韵。 慕歌走到他书桌前,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戒备就多一分,她悠然坐下,「听二月红说,你要见我。」 张起灵开口道:「姑娘怎么称唿?」 「姓慕,单用一歌字。」 「慕小姐本事不小,正巧我这里有桩麻烦事,想请慕小姐出手。」 慕歌抬眼,三言两语间,她已经确定,这个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张起灵。 真的只有自己掉进了时间的裂缝里,再次穿越了。 那青铜门后,究竟是什么呢? 撞见 「张族长,你所谓的麻烦事,是什么?」 张起灵停下笔,修长的手指白皙,敲在桌上发出冰冷的敲击声,他垂下眼淡淡道:「杀了丫头。」 慕歌难得的愣了愣,更难得的觉得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抬起头,一字一句的问:「你说什么?」 「杀了丫头。」 「你知道丫头是我救的吧。」慕歌保持着声线的平稳,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 「你应该很明白,她在一日,二月红就不可用。」对面人传来冷淡的声音,仿若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话。 美人怀,英雄冢。 慕歌忽然有一瞬的失神,若是自己当初不去管张起灵,就不必服下冷香,境况会不会比现在好上许多? 美人怀,英雄冢。 丫头是俗事缠身二月红的绊脚石,那当初的张起灵,是自己的什么呢? 忽然,慕歌直视张起灵,轻声道:「张族长没动过情?」 男人眉间有不在意一闪而过,然后很随意的点头:「情爱这种东西,伤身误事。」 慕歌终于彻底明白,眼前的这个人,他有着出色的外观和至高的地位,身上的孤傲与狠戾都是上位者即视感,与她认识的那个张起灵,很不同。 「换一个条件吧,若必须是这个,我就告辞了。」 她若真的杀了丫头,届时与二月红反目,张起灵真的会庇佑自己吗? 答案唿之欲出,她没必要冒险。 张起灵像是遗憾的嘆了口气,推出一张请柬,「那就去参加这场会议吧,你会有新收穫的。」 慕歌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参加过正式的会议了。 她站在全身镜前,裙裾与明镜边缘相撞,实体与虚幻相接,她感觉到自己将要被拖入其中,镜面破碎飞溅,后面是一片黑色。 第33页 张起灵推门而入时,迎面冲过一阵冷香。 他本能的敛气屏息,抬头却是入眼一抹艷色,女子身穿艷红长裙,她伸出一只手抵着镜面,美艷的容颜上面无表情,只是一双眼睛空洞无物,让人望而生畏。 冷香自她身上,缓缓散发着。 他惊讶一瞬,进屋合上门,声音惊动镜前的人,那眼中亮色回归,冷香霎时消散,慕歌退后一步,打卷的长髮被窗外的风撩起,她微微一笑,让满室金玉黯然失色。 这个会议,并没有慕歌想像中的那样严肃。比起会议,更像一个小型的宴会。 与她同来的张起灵在门前分道扬镳,她独自一人进入。 离会议时间开始还有好一段的时间,慕歌挑了个角落坐下,宴厅的门被推上,由几人守好,她竟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没等收好心思,眼前忽然一暗,大厅内的大灯关闭,只余了挂在墙壁上的几个灯笼闪闪烁烁。 周遭很有默契的安静下来,原本游走的人们也挑好了座位坐好,会议开始。 极度安静中,有微微嘈杂的铁链声传来,几个盖着红布笼子被放到了桌上,幕布被打开,几条模样各异的中型犬映入眼帘。 慕歌有些意外,周围传来窃窃私语。 「吴家的狗······真的是······」 「真是稀罕,居然拿出来拍卖······」 原着中提到过吴邪的爷爷鼻子坏了,所以养了些狗帮着下斗,人设是爱狗如命,眼下怎会拿出来拍卖? 正在沉思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尹新月却是附耳过来道:「我听说这些狗来路不正,并不是吴家的,这几条狗的主人蒙人呢。」 慕歌有些不解:「听说吴家也算有头有脸,敢惹这样的人家,是这狗贩子来头不小?」 尹新月摇头,慕歌忽然想到这是九门中的圈子宴会,能进来的自然也是九门中人,难道是内斗? 真是麻烦的紧。 她蹙眉,心底升起厌烦之意。周遭又迎来新的安静,原来是内间里走出几人。 来的一共十人,坐到了大厅西面落座。 慕歌只眼风轻轻一扫,便看到了霍仙姑,她眉眼绝丽,眼波顾盼流连,莫说男子,就是女子也要心动几分。 她身边坐的是一身西装的解九爷以及长褂加身的齐铁嘴,稍稍往前的三位分别是陈皮、吴老狗和黑背老刘。 再前面的是张启山,二月红以及她不是很熟悉的半截李。 上三门为官,军爷戏子拐杖李,是最漂白的世家;然后是明目张胆为贼的平三门,阎王浪子笑面佛,恶名昭着;下三门为商,美人算子棋通天,无往而不利。 他们的座位,很戏剧的呈现出分明的阶层之意。 所有人的最前方,是一张独放的椅凳,坐在其上的男人面容俊逸,举手投足间都是贵气,在场的不乏云英未嫁的女孩,一个个悄悄望去,又悄悄低下头。 慕歌暗暗嘆息一声,真是专看皮囊的小姑娘,这个张起灵,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司仪是个美丽的小姐,让慕歌想起昔日新月饭店那个小司仪,这个的美貌和那个不相上下。 脑海中闪过今日房中的境遇,有些心不在焉。 那镜中的一片暗色,究竟藏着什么呢? 她的身体似乎又被灌入了打量的储备冷香,这几日都没有产生渴求。所以这场穿越,也在唐媛的计划之中? 回神时,司仪小姐甜甜的嗓音响在大厅:「今日九门有幸,迎来行界新人;行界新人也有幸,能见识到咱们吴爷的看家本事。」 慕歌:「······」这文案当真怪怪的······ 厅内窃窃私语起来,大多都是在她的身后座位传来的,她转头看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可能是因为她谁也不认识,谁也不了解,所以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随后司仪小姐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张号码牌,一声令下竞相开价。 竞拍声此起彼伏,一票人将桌上的狗选了好几波,然后忽然莫名奇妙的全都看向她。 司仪小姐上前,对她微笑:「这位小姐,请您选择心仪的狗。」 全场人一同盯着她,慕歌接过手牌站起来。 「这位就是二爷府中出来的那位?」 「听说和张家也有些关系,不知道她会选谁······」 「九个笼子九个东家,看她这样似乎有些不对劲·······难道真的是······」 「一个外人,不会吧·······」 这种感觉,慕歌已经好久没有经歷过了。 成为众矢之的的情况,是在她那个最黑暗的时期才有的,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环视一周,窃窃私语尽收耳中,大致明白,这些笼子代表着态度,她选了那个笼子,就要进入这家的麾下。 慢慢收回目光,她轻轻一笑大方美丽,「对于你们九门人来说,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罢了。但我喜欢这个角色,也不想改变它,所以我现在的态度就是,我被分到谁家手下都可以,但这件事要尽早订下来,因为我需要我的东家替我说话。」 「姑娘这话真的有意思,怎么能这样丧气?若是你的东家将你卖了你也没意见?」陈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中有着很重的恶意, 慕歌并不在意,只是淡淡道:「我不建议他尝试。」 第34页 陈皮嗤笑一声,漫不经心笑道:「佛爷,那就让她跟着我吧,免得到时候闹起来。」 张启山皱了皱眉,但见身边的二月红并没有说话,便点头同意。 慕歌低头笑了笑,眼风扫到笼中的狗,心中不屑,这场宴席真是寒颤人。 拎几个狗出来提点他们这些新人吗?这些狗看似代表的是九家,但其实代表的是他们这些新人,而九家是那黝黑沉重的铁笼。 抬起眼瞥了眼后排笑的意味深长的霍仙姑,心中大致明白了些什么。 底下新晋的这一批的人需要调配,九门中的人都各有想法,但做不到统一,于是用这样的方法做了初步人才分割,摸清底下人对九门各家的态度,然后再度分配可以解决许多麻烦。 最后大概就是这些人像狗一样乖觉的被挑选,又被提点衷心于自己的东家。 打着吴家的幌子做着九门之事,这样的做派无疑是在耗费吴家的名声,吴邪曾经提到过他爷爷和霍仙姑曾经好像有过什么,这件事两个人都脱不开关系。 最后这些人觉得跟对人也就罢了,不好了也就会记挂起这最初的开始,若不是吴家下了绊子,先弄出这么一招,完全不给人多余的考虑考察时间,他们如此草率的选了主人,若是发现站错队,然后······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 这些是她管不着的事情,这些新人中不乏聪明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双向互利,应该只有自己不知规矩现在才揣测清楚。 抬头看了一眼座上的陈皮,她心底微微冷笑,陈皮?他若是皮真的痒了,她帮着扒一扒也没什么。 这场宴会散去,尹新月被张启山拐走了,慕歌拖着裙摆走在月光下,路边的树垂下,嫩芽刮过肩膀,她抬头,已是春天了呢。 与她来时,长白山的白雪冬日截然不同。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她回头便是一抹军绿入眼,来人踏月而行,是她熟悉的样貌,却又隐隐透着陌生。 张起灵停下马,看她一独自人微微蹙眉,跟着他来的下属察言观色,对着慕歌笑起来,「姑娘有所不知,这里晚上并不太平,在下送您回去明日······姑娘什么时候方便,来公馆一趟吧。」 慕歌并未回答那下属,抬头直视面前人的眼,有几分逼视,「张起灵,你看见了吧?」 张起灵心头一动,知道她说的是今日她的异状,但对于这般质问,还是秉持一贯的沉默不语。 倒是那下属又接过话,对慕歌道:「听族长说那香气很特殊,是什么好东西?」 「那不是好东西!」慕歌徒然拔高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突兀,她平息气韵,目光沉沉,几乎咬牙切齿,「那算什么好东西!」 问话的人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但他脸上并未有过多情绪外露出来,只是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张起灵才道:「抱歉。」 慕歌转眼,声音低沉下去,「离我远点。」 她拖着身子,走在空空如也的街道上,一步一步走的极慢,面上微凉,濡湿一片。 伸出手指描绘眼底轮廓,袖口中钻出一缕冷香,缠上指尖,似要将那其上悬挂的泪珠吞噬殆尽。 诡计 天边有朝霞纷出,映在她空洞眼中,空气里划过不像样的凉意,她缓缓唿出一口气,跳下屋檐,却被几个人围住。 「我们东家······」 「请我去做客?」慕歌打断来人的话,点头道:「走吧,你们管饭吗?我没吃早饭。」 一路向北,停在一家酒楼门前,由后门进入,周遭一片寂静。 走进门内,径直走到大堂中心,果然见到了一身慵懒的美丽女人。 清晨的烟管乌烟瘴气,坐在大堂内算着帐的掌柜头也不抬,伙计无奈的瞥了一眼倚在门坎上睡觉的男人,悄声问:「掌柜的,这黑背老六是不是疯了?」 掌柜的游走在算盘的手指顿了顿,声音带了些许冷冽,「去,叫四娘来。」 伙计一愣,点头撒丫子去了。 点完最后一笔帐目,掌柜将帐本合上,走到门坎边蹲下身。男人像是睡熟的样子,掌柜淡淡道:「四娘在我这儿有些日子了,想必也跟您说得很清楚,六爷这是何苦?」 倚在门坎上的男人穿着破旧的夹袄,此时正是初秋没有多冷,所以显得臃肿不堪,配上那张不修边幅的脸,一派不成体统。他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炯炯有神倒是不像是常年留恋菸酒之人,他张口:「确实讲清楚了,是我总不死心。」 掌柜笑了笑,推开另一半店门,阳光照进来,让黑背老六眯了眯眼,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屋内的女人已经来到了他面前,她对他一笑:「六爷安好。」 四娘觉得黑背老六是个疯子。 她十四岁那年入了勾栏院,阅人无数,痴傻嗔什么没见过,但黑背老六这种纯粹的还真是头一回。 她慢慢的俯下身,嗅到他身上传来的烟土气,原本他不沾染这些,可是她喜欢,他便跟着喜欢。 「六爷今日来见四娘,对你我都不是好事。」 男人微微抬目看她,她低下头,并不想面对那其中的清澈。 「我知道,可是我忍不住。四娘再教教我怎么忍得住此事?」 徐四娘终于缓缓笑起来,她很漂亮。 那时候她还年轻。 第35页 「就想你七日没有碰过烟土一般,这个瘾是如何忍住的,就那样忍住。」 男人终于低下眼,口中漫出一声轻嗤。 他就没有对那玩意上瘾过。 他缓缓站起身,并不再看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当他的背影消失在小巷中,门边的人缓缓收回视线,她身后的掌柜嘆息一声:「我猜他不会回来了。」 徐四娘摇头:「自然,他可是六爷呢。」 与此同时。 慕歌对霍仙姑要见她这件事,并没有多意外。这个时代,她是要算计自己一遭的,看来,计划要开始了。 她收敛心思,「有事请讲。」 霍仙姑蹙了蹙眉,弯了弯眉眼极力一副和善的样子来,但这套对慕歌显然是无效的,她蹙了蹙眉,直言道,「无事我就告辞了。」这样的笑容狡猾无度,像个狐狸一样。 霍仙姑收起笑容,对慕歌的直言不讳并不觉得尴尬,抿了口茶才出言道:「你这个性子还真是不招人喜欢。」 慕歌轻声一笑,「人间不过百年,何必讨好别人而活,人见人爱的霍当家不累吗?」 霍仙姑眯了眯眼,再开口倒是进了正题,「今日将你请来做客,是想问桩事。」 慕歌挑了一个梨花椅坐下,闻言先发制人,「可是问我想不想跟着霍家?」 「姑娘聪慧。」 「你想拉拢我?理由呢,陈皮这个东家根本不行?」 正在喝茶的霍仙姑被一口水呛住,咳嗽了半晌才尴尬道:「慕姑娘还真是直白。」 慕歌摆摆手,「既然有心拉拢,那昨晚就该说话抢人,再不济,你要找的人不该是我,而是陈皮。」 霍仙姑蹙了蹙眉,「慕姑娘当真愿意跟着陈皮?」 「这是两个问题。」慕歌忽然觉得霍仙姑脑子有问题,这样的逻辑根本盘不起来。想了想又道:「以昨晚的阵仗来看,我们这种新人,是没有资格拥有意愿的,不是吗?」 换言之,她愿不愿意,真的重要吗? 眼下九门还没成什么大气候,就内斗的如此厉害,一代人后就迅速衰落,不是没有道理的。 霍仙姑是想利用自己来和陈皮宣暗战,到时出了任何问题,她就是替罪羊。 想法不错,不过抱歉,她不是任人摆布的玩偶。 慕歌到底是自掏腰包吃的早饭。 她对这件事的郁闷程度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安静的吃着饭,门内却传来一阵喧嚣。 二楼上也吵闹起来,一帮人围着一个女子下了楼,慕歌这个角度看不清她的脸,但看这个身段,也是个美人。 柜檯中有掌柜的出来和事,背影透着一丝熟悉之感。 无心看戏,站起身向着小二掷了银钱,向着门口走去。 门前是一群匪气很重的人,对下了楼来的女子也不算客气,但还过的去。也没有太找店家的麻烦,桌椅板凳好端端的在原地。 慕歌走的很是低调,然而有的时候倒霉是没有任何道理的。 嘭! 因着走的是小道,脚下暗处的花瓶被她轻轻踢了一下,眼看瓷瓶要碎,她一勾脚止住。 空气中划过一声细微破空之声,花瓶应声而碎。 她眼风一扫,却是掌柜的衣角一片。抬头迎上各色目光,心知今日不能善终了。 「吆,这小娘们儿比青花楼的头牌俊俏多了啊!」 众人皆是一阵附议。 领头的男人长的不好不坏,粗声粗气的将喧闹的手下呵斥住,眼光肆无忌惮的在慕歌身上打转一圈,摆了个手势。 身边的人上来,先是陪了个笑,然后出言不逊:「当家的问姑娘您,多少钱一晚?」 徐四娘站在人群中,看到这个姑娘干干净净的,心中到底有些不忍,她上前一步,犹豫了片刻正要开口,却忽见问话的人如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砸在一副桌椅上,动静不小。 慕歌缓缓抬起头,眼中释放出无边的杀气,看的众人止住口中的话语。 她勾了勾唇角,「掌柜的,我要拆了你这酒楼。」 敌人 慕歌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和人类动过手了。 她挥出的刀风颳出凉意,贴着她姣好的面容游走,带起周围此起彼伏的嚎叫声。 踏步回身,踢出狠戾的一脚,借力跃起,火红的身影轻盈,如同清风细流,游走在一帮乌合之众之间。 徐四娘目瞪口呆的站在阶梯之上,忽然身后兵刃碰撞的声音响起,她如初梦醒的回头看去,竟是那姑娘握着匕首朝着掌柜噼去,掌柜措手不及,虽然挥扇接住了一击,却也踉跄着退后了数步。 「找我麻烦的人,很少能活着。」慕歌抽刀,踢出一脚直奔他小腿,掌柜避闪不及,被踢得单膝扣地,有些狼狈。 她缓缓的抽刀,「报上名来。」 掌柜被疼痛侵染,满身冷汗,顿了顿才道:「齐铁嘴。」 慕歌的手顿住,喃喃自语:「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接二连三的让她遇上九门中人。 齐铁嘴耳力不差,自然听到了她的呢喃,心底一片疑惑划过,并不再轻举妄动。 她上下打量他几眼,实在想起不宴会上齐家的是不是眼前这位,随手收了匕首,转身对地上人道:「谁是你们当家的?」 其中一个男人捂着伤口站起来,颤颤的上前,「姑娘,姑娘饶命!」 第36页 「你是哪家的?」 「小的东家乃是陈皮陈四爷。」 慕歌皱眉,挥了挥手,「滚。」 屋内的人散了个干净,整个酒楼罕见的安静下来。 一阵疲乏传来,慕歌择了个椅子坐下,周围一片狼藉衬着她的安静,越发显得高深莫测起来。徐四娘默默站了一会儿,看慕歌并没有动作,才走到齐铁嘴身边,将他扶起来。 齐铁嘴借力站起来,盯住慕歌的背影,半晌道:「有一人想见见姑娘,不知姑娘是否有空?」 缓缓睁开眼睛,收敛起眼底的暴虐之气,她应了一声,之后仍是静默。 齐铁嘴给徐四娘使了一个眼神,她点头转身去了,不消一会儿,里间转出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他看了一眼齐铁嘴,自顾自搬了个凳子坐了。 「慕姑娘好身手。」 慕歌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男人,动了动手匕首出鞘,他眼前飘下几缕碎发。 「下次想要见我,希望能光彩一些。」 男人扶开落在身上的碎发,仍是似笑非笑的模样,有一瞬间,慕歌窥见几分解雨臣的影子。 「解当家?」 解九爷缓缓点头,「姑娘好眼力。算计姑娘是解某唐突了。」 慕歌瞥了一眼齐铁嘴,果然那一份暗器,就是这掌柜做的,现在看来还是解九爷授意。 「我不是生意人,却也知道等价交换之说。你算计我一处,我砸了你的酒楼,我们扯平了。」慕歌淡淡回语,又道:「至于更换东家之事,我们就不必相谈了。」 齐铁嘴扯了扯嘴角,不由得腹诽,拆了酒楼不算,还打了他呢?就不提了? 解九爷笑起来,「自然算是扯平了,但这东家之事,还请姑娘三思。」 九门的结局各不相同,张家消声灭迹;二月红、黑背老六后继无人;陈皮阿四、齐铁嘴二人撰写不清,结局模煳;只有解九爷、霍仙姑、吴老狗将自己的家族做大,直至三代也风生水起,这实在耐人寻味。 这九人也许同样聪慧,但若是论眼界运气,还要看这三家。 简言之,三头狐狸,有两只已经对她出手了。 「鸟择良木而栖,姑娘不为别的,只看自己的前程,也该重新考虑。」齐铁嘴开口劝,又打量慕歌一阵脸色一变,笑容有些牵强,「冒昧问一句,姑娘的母家在那一带?」 母家? 慕歌眼中掠过一丝冷意,不加犹豫,「无父无母。」 解九爷对齐铁嘴如此冒昧有些意外,与他对视一眼,对这慕歌道:「姑娘是从何地长大?」 「你们不会自己查吗?」慕歌笑起来,化成一个讽刺的弧度,眼中闪烁着冷光,她起身整理衣裙,长发漫过嵴背,划开一条优美的弧度。 「再不济,齐爷算一算不就有了?」 人走茶凉,齐铁嘴脸色依旧不好,他捏出一枚铜钱,「九爷,这个人你别再起心思了。」 「怎么了?」解九爷蹙眉,面露不解,「你给她起了一卦?」 「是。」对面的人张开手,铜钱在掌心旋转起来,久久不停。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命格。」 凶煞无比,又罩着一层迷雾,他看不清其中的凶煞是什么,但这种命格就不是长命之相,而慕歌又恰恰相反,命长且硬;许是他道行尚浅,更加让他看不清的,是那让慕歌生命延续的物什。 但有一点他可以断定,那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一招不慎,便可能会引火烧身。 齐铁嘴缓缓吐出一口气,反手一扣,铜钱与桌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声音。 霍家。 霍仙姑倒好一杯茶,推给对面的男人。 男人抚了抚怀中的狗,并不去喝茶,「那姑娘来过了?」 「是呢。」霍仙姑笑起来,看着茶杯中打转的茶叶,悠悠道:「是个极为标緻的人啊。」 「你今日倒是感慨颇多。」男人瞧了霍仙姑一眼,目光柔和。 霍仙姑咳嗽了一声,将一些神色匆匆敛起,挥手示意,几盘精緻的茶点被摆上,她秀眉微扬,「少多管闲事。」 男人摇头,仍旧要说什么,霍仙姑一拍桌子,「吴老狗!」 吴老狗并不理会她的怒火,只是淡淡道:「我要走了。」 「去见谁?」 吴老狗蹙眉,头也不回,「霍仙姑,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勿问私事。」 慕歌走在街上,行人步履匆匆的在她身边走过,或多或少带着奇怪的眼神。 有冰凉的冷厉划过脸庞,她抬起头,雨滴落进眼中,本能的眨眼,眼前似是升起一片薄雾,匆匆侧目,一抹身影落进眼中。 雨大起来,长发黏在脸侧,身体中蹦出一丝冷香,无声无息向着来人探去。 张起灵后退一步,冷香消散,似是从未出现过。 「你信不信,我们会变成一类人?」 他皱眉,心底生出极大的不信任,这样不人不鬼的样子,会是自己吗? 慕歌一眼看穿他的心思,终于笑起来,带着那样的自信,让人观之生畏。 他微微动容,向前一步,她却转过身头也不回,雨沖刷地面,掩住本就不深的痕迹。 「我们果然会是敌人。」慕歌勾唇,脚踩青石板,心过万千绪,最终停驻在火车上的画面。 她心底生出一点点想念的枝桠,然后被大火吞噬,再无踪迹。 第37页 危机 海风习习,吹散慕歌最后一丝睡意。 半夜被拖起来的一大票人聚集在甲板上,略显拥挤。 「各位,我们已经找到入口了,现在要下水探一探,经过商讨,此次任务交给了陈皮盘口。」 听到此,慕歌的全部神志终于被拉了回来,人群中骚动起来,陈皮的伙计向着前方聚拢过去,慕歌穿过人流,快速向前方走去。 人到齐,一共十三人,下水人员定为四人,分别是陈皮,小渝,何三叔,慕歌。 小渝是个少年,长的眉清目秀,见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何三叔是陈皮身边的老人了,颇得他重用,在盘口这方面,算是陈皮的半个师傅。 潜水装备安好,陈皮看了慕歌一眼,「你殿后还是打头阵?」 慕歌心中一动,面上摇头,「我不认路,殿后。」 陈皮一愣,目光顺着人群遥遥看去,慕歌有所察觉,跟着看去,却是一晚上都沉默不言的张起灵。 她蹙了蹙眉,抬头环视一周阴沉沉的天色,「怎么选在这个时间下水?」 陈皮顿了顿,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既然他们不觉得你有资格知道,你自己就不要有那么问题。」 众人下水,强力探照灯晃在水花上,泛起幽光。 这次的盗墓活动集结了九家,是很隆重的盗墓活动,慕歌不禁想起书中后期提到过一次「史上最大的盗墓活动」,但这次出发点是在海中,书中那次是山中,倒是让她有所怀疑了。 此次的目标为一处唐代古墓,唐代繁盛,人力物力充足,皇室贵族建墓,大多喜欢凿山为陵,而这样的墓防守功效十分显着,很少有被挖掘成功的。 九家选了这样一所墓,耗费了如此大的人力物力,看来是目的不单纯了。 她一边心过思绪,一遍跟着前面的四人,向着目的地进发。 前方出现光晕,众人停下脚步,陈皮给小渝打了个手势,小渝上前递给他一只罗盘,慕歌在后方看的不太真切,只是隐隐约约看到陈皮摆弄了一番罗盘,然后摸向面前的阻挡物。 衬着此番空档,慕歌抬头环视周围,看清身前似是一座矗立的高山,她恍然明白这是岸上山的边缘,而墓主人,应该是将墓室门建在了高山入海的地方。 此局布的十分精妙,然而终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再如何隐瞒,终究会被盗墓贼找到。 身边微凉,她寻感看去,却是一只银光闪闪的鱼绕着她游走,那鱼呆头呆脑,撑着鱼鳍缓慢的游动着。 忽然肩上被人点了点,她抬头回应,却见是小渝对着她打了个前进的手势,陈皮和何三叔早就没了踪影,前方的墓道口已经开启,发着黝黑的茫感。 慕歌正要回復,一直在她身边环绕的小鱼忽然换了方向,向着小渝游去,两束头灯的光芒聚集到它身上,慕歌才看清这银鱼一边游动,一边倾洒着银色的粉末。 粉末顺着海水波动,却不随着它们流纹向前不回头,而是绕着两人形成一层如影随形的银色粉罩。 她心中警铃大作,伸手试探般的接住一点点银屑,递到眼前细看,银屑落在潜水服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她蹙眉,难道是她多心了? 正要细想,却被身边的小渝拉住,二人向着墓室口移去。 水流穿过身边,沖刷尽一切,鱼类越来越少,沉浮感袭来,再过一段,二人浮出了水面。 迎接他们的是一处玉阶,她上岸低头,果然看到潜水服上落下一片银色,她动作迅速的上岸,甩下贴在身上的潜水服,动作迅速却并不忙乱,甚至有些悄无声息,陈皮看到慕歌的举动,有些不解,「慕歌,潜水服不能脱,又不是逛街来了!」 慕歌看了他一眼,将潜水服甩了出去,陈皮正要发作,慕歌抬手止住,对着一旁看戏的小渝道:「脱了。」 小渝一愣,笑容未消,「慕歌小姐,你这是怎么······」 话音未落,一道炙热感忽然席捲了嵴背,他本能的看去,一片猩红袭来,冲来强烈的灼烧感,身体摇摇欲坠,正要挣扎却被一股狠力踢中,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未等反应过来,就被一片冷凉包裹。 然而身上的灼热感却并没有减轻,反倒有加重的感觉。 将人踢进了水中的慕歌收回脚,见对方身上的火焰并没有熄灭,她疾步上前,踏水而行踩到他的肩膀,一瞬间调动体内冷香,香气缠上指尖,她向下探去抓住潜水服边缘,用力一扯,想要帮他脱下衣物,然而那火焰像是感应到了她的意图,竟试图顺着指尖攀岩到她身上。 慕歌并未收手,冷香凝结在指尖,那火光顿时被隔阂在外,两厢接触之间,火花四溅,升起一道细细的烟雾。 心底一惊,但终究还是救人要紧,慕歌伸手抚上水中小渝的肩膀,冷香绕到他身上,与火焰相撞激起大片火花。 鼻尖促及不妨的充斥起大量冷香,小渝被呛的咳嗽起来,睁开眼见余烟渺渺间,是一张艷丽冷漠的脸,他心底生出一丝彷徨,抬手向着她抓去,却扑了个空。 身体被拎起,身边的水流感消失,身体都沉重起来。 慕歌上岸,将提着的人仍在地上,拿出自己放在潜水服背包中的衣物换上,看了一眼地上光熘熘的人,淡淡道:「你们身上没有银屑吧?」 第38页 陈皮回神,检查了一番回道:「没有。」他看着慕歌欲言又止,何三叔抚了抚他肩膀,众人默契的沉默下去。 几人继续前进,灯火笼罩在每个人的前端,分给周遭壁画的只有微弱的余光。慕歌微微侧目,眼风扫到一处长眉善目的妇人相,眼眸低垂,满脸安详。 火光在她脸上一扫而过,一道狰狞的表情一闪而过,恰好被她捕捉到。 慕歌本能的退后半步,手中火光迅速转动,瞬时那壁画亮光大胜,局部的画面清清楚楚的袒露出来。 那位妇人云鬓散乱,坐于正中央袒胸露乳,周围大片的女子围着她,均是衣衫不整,一派香艷。 「这墓主人生的还挺漂亮。」小渝由衷的赞嘆一句,眼角扫过慕歌,带了一点不明的暗色。 陈皮皱眉,「慕歌,怎么不继续走了?就是一幅壁画,有什么好看的。」 她没有回话,抽出匕首轻轻刮动壁画,有细小的黑色扭动起来,整个壁画都似有黑雾游走,壁画上原本花容月貌的女子纷纷变色,众人再去细瞧,却见那些女子都换了一张狰狞的脸。 枯骨红颜,红颜枯骨,大抵如此。 慕歌后退几步,挑起匕首细看,却似是什么东西的幼虫,扭动着通黑的身子,半死不活的挣扎着。 「这是什么东西?」小渝罕见的皱起眉头,看了两眼就别过头去,一脸嫌恶。 「传说女人都有女子香,越是美艷动人的女子越严重,譬如杨贵妃、王昭君此类绝色;而这种女子香对男人来说销.魂.蚀.骨,极想招惹,所以她们的裙下臣总是多而又多。」一直未开口的何三叔清了清嗓子,看嚮慕歌匕首上的虫子继续道:「但美貌吸引来的不一定都是正人君子,优异人士,还会吸引如慕姑娘手中之物,淫.盪小人。」 慕歌甩下虫子,一脚踩爆,想了想接话道:「传说中的淫.虫?」 何三叔点点头,不再言语。 「这地方邪性的很,大家小心一点。」陈皮看了慕歌一眼,打了个手势,众人继续向前。 疑棺墓 淌过前殿,便是中殿,侧带两处耳室。 古人讲究死事从生,通俗一些就是说,他们认为死后的世界与活着时应该一样,于是权贵的墓葬,多半分为前殿中殿后殿,而这中殿多数最为气派奢靡,此为生前的客厅,接客谈事之用的,代表着墓主人的脸面。 眼前的这个中殿颇具奢华之态,汉白玉所铸的石椅数组,雕龙画凤气派非常,座下堆砌着不少瓷罐;正中央是一张石桌,石桌上有白瓷的大瓮,其中斜斜的插着几张卷画,桌两边两盏白鹤铜质的长明灯,栩栩如生。 小渝上前,打了火摺子燃起长明灯,瞥了一眼桌上的画轴,对何三叔道:「这东西一碰就碎了吧,时间太长了。」 何三叔点点头,环视一周嘆了口气:「这里没什么能拿出去的东西。」 一直静默的陈皮开口:「看这墓的奢华程度,大抵是个皇亲国戚,两边的耳室应该是放的女性棺椁,我们分头行动,一个时辰在这里集合,一起进主墓。」 慕歌看了看两边墙壁,耳室是开放的,门并没有堵上。 「慕歌和小渝一组,何三叔和我走,立即行动。」陈皮说完头也不回,拿着提灯转身就走。 「看来我与慕小姐真是缘分不浅。」小渝笑眯眯的说着,面上少年的纯真感更甚。 慕歌情不自禁的摸一摸自己的面颊,徒然有种自己是个妖怪的感觉。 左耳室。 冗长的墓道之后,面前豁然开朗,陈皮与何三叔一前一后,橙色的灯火光映在墙上的壁画上,却是一派地狱景象。 「少主,这处的壁画·······」 「你怀疑这里关着罪人,而非陪葬的妃嫔?」陈皮蹙眉,目光停驻在一张拔舌地狱的壁画上,心底升起肃然之感,他后退一步,沉声道:「已经走到这里,再也不能回头了,你也知道找不到他要的东西,你我都不会好过。」 何三叔嘆了一口气:「二爷也不知道怎么招惹到这么厉害的人。」 「三叔,慎言。」 何三叔低下头,心道一声好险,陈皮不喜他人议论二月红和他的夫人,这是道上都知道的。 看了一眼面前身姿挺拔的年轻人,终究还是忍不住低低嘆息一声,他的少主,就是有这条软肋,若是不那么在乎二爷······ 心思恍恍惚惚而过,二人已经过了面前的甬道,正式进入了耳室,何三叔打了火摺子燃起灯,室内明亮起来,三口大黑棺材停在中央,首尾由锁链捆住,却并是将棺盖锁死不让开启,只是将棺身绑住,似乎是要缠住其中的东西。 何三叔看向陈皮,后者只是沉默,半晌后还是抄起傢伙,沉声一语定干坤:「开棺!」 因着盗墓贼都是术业有专攻,所以开棺这件事是有技巧可言的,二人对付三个光怪陆离的棺材,足矣。 棺材此物,一头高一头矮,一头宽一头窄,故而有种说法是,此物乃阴阳汇聚之物,高宽之处为阳,对应尸身的头;矮窄之处为阴,停放尸身的脚。 有些事情没有特定的规矩拘谨,也没有立法明案,但若是违背,是要出大事的。 眼下,陈皮与何三叔就觉得,要出大事了。 二人面前的棺材中,本该放着头的地方,是一双干枯瘦长的脚;而窄端的一头,塞着一颗圆滚滚的头颅。 第39页 头颅嘴大张着,下颚不翼而飞,干枯的长髮掩过头颅,漫过尸身,与又长又利的指甲相勾,汇成一幅恐怖又诡丽的景象。 见此情景,陈皮脑海中迴荡着方才的壁画,身后起了一片湿滑潮腻的冷汗,头顶凉气森森,他下意识的向上看去,一片黑暗席捲而来,香气四溢间,七窍缝隙已经被异物填满,更有东西将他整个脖颈缠绕殆尽,身体忽然失重,整个人被拉将起来,且脱且拽,动弹不得。 意识渐渐模煳,脑海中浮现出曾经老家的矮屋,他从母亲手中接过最后一枚铜钱,然后就再也没见过母亲。 那年乡中闹饥荒,遍地的饿死鬼,母亲的走换来了二两细米,深更半夜时,米香从家中传出去,招来了几个村中恶霸,他揣着剩余的米,带着弟弟藏在暗道,眼见着父亲被活活打死,也没有喝到一口米汤。 怀中弟弟要哭将起来,他伸手紧紧捂住,大锅再次热起,又肉香溢出来,他悄悄看去,只见血淋淋的案板上,父亲的半颗头颅,没了下颚。 酒足饭饱,那几人散尽,他爬出暗道,弟弟的身子软软的倒下去,早就没了声息。 耳边响起一声清脆的铜铃声,致使大梦初醒,下坠感传来,他重重摔在地上,惊起大片尘土,目光流转间这才看清,缠住自己的是一些湿滑的长髮。 有关切的唿喊声传来,何三叔疾步跑到他身边,「少主,您没事吧?」 陈皮摇摇头,咳嗽着将口中的长髮吐出来,又干呕了一阵才问道:「方才是什么东西?」 何三叔摇摇头,指了指上头,「方才少主忽然被一团头髮缠住,我急着解救,那东西又逃得极快,所以没有看清。」 陈皮垂下眼睛,掩住一点哀伤的光芒,再抬起头时目光已是冷漠而坚定,「搜棺,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右耳室。 二人举着灯火第三次徘徊在甬道中,第三次看过平整的墙壁,小渝坚定的摇头,「确实是死路。」 墙壁上干净平整,连壁画没有半张,整个甬道只有无边的黑暗。 「小渝,你干这行多少年了?」慕歌摸着墙壁,指尖划过砖石缝隙,带起细微的刮蹭声。 小渝略略一思索,才道:「大约有五年了。」 慕歌侧目,目光在墓道上空缓缓巡视,半晌开口:「你可曾见过疑棺冢?」 这种墓葬法并不多见,是专门防着盗墓贼的,多用于后才流行起来的砖室墓,疑棺冢分为四大层,第一层积沙积石,即掩埋层;中层巨石压底,防止盗墓贼挖开,但不乏有能人异士从侧面突击,另开凿其他通路,也因此就有了再往下的第三层,便是疑棺冢。 这疑棺冢多为两副空空如也的破棺椁,大费周章的打开后也不会得到什么稀罕物,用来哄骗扰人清静的盗贼。 第四层,最深最阴之处,才是真正的棺椁。 小渝眼底一片阴郁,显然是知道疑棺冢的,但他在微微一顿后,就果断的摇头,「只是听说过,没遇上过。」 慕歌收回手,想了想蹙起眉头,「我们这个,像不像?」 小渝怔住,片刻后笑起来,「慕小姐,我们连棺椁都没见到······」话音未落,脑中忽然闪过什么,霎时脸色一白,与慕歌对视一眼,沉默片刻才道:「慕小姐,说说你的看法。」 对方明显是在隐瞒或是试探什么,但眼下这种情状,慕歌也懒得同他计较,只专心的说起自己的想法,「我们这间耳室,恐怕也是一间疑棺冢,但并不那么局限于之前业内传闻的,仅仅是用一两个空棺矇骗而已,这里怕是整个墓室,都是假的。」 往常的疑棺冢,并没有如此大的手笔,而这耳室,称作一间疑棺墓都不为过,仅仅是一件耳室而已,如此大费周章,很是古怪。 难道这里埋着什么重要的人?可是如果真的重要,为什么要葬在耳室呢?在主墓室做一个疑棺墓不是更名正言顺? 小渝摸了摸墙壁,「这么说,真正的墓室,在这地下?」 慕歌抽出匕首敲了敲地面,摇摇头,「这已不是你我能解决的事了,我们回头吧。」 二人主意已定,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走了片刻却都是千篇一律的甬道,小渝顿时脸色不好了,「咱们方才进来才用了一刻钟,现下已经半个时辰了,还没出去。」 「鬼打墙?」 小渝脸色愈加难看起来,「怕是比那还要糟糕。」 交易 海风带着咸湿的味道,萦绕在他眉眼间。 坐在甲板边的男人缓缓睁开眼,黄昏的光晕晃过那深不见底的眼眸,带起一丝显而易见的凉薄。 「有消息了吗?」 身边人听到他问话,恭敬的回道:「还没有,爷再等等。」 伸出手,五指併拢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溢出,他脑海中那抹艷丽身影挥之不去,在他沉思间思绪万千似是要与指尖的香气纠缠起来,最后融为一体,化成一缕幽幽的淡魂,飘渺而走。 他抬头,站起身挥手,「不等了,我们下水接应。」 霍仙姑听到此话下意识看向吴老狗,对方耸肩,搓了搓怀中狗子额间的毛髮,笑起来,「张族长莫要心急,陈皮他们身手都是一流的,出不来什么意外。」 坐上的二月红放下茶盏,出声附和:「此话不错,待他们有了确切消息,我们再行动也不迟。」 第40页 这片海域有多个墓葬点,他们事先做过详细的规划,每个墓葬点都会先行探路,若是没有他们想要的物什,便不会多加探究,以此来节省物资和减少人员伤亡。 毕竟这里的墓葬,一个比一个兇险。 张起灵回身,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才转过头,口气平淡,「这斗里,有东西。」 二月红蹙起眉头,瞥了一眼始终一言未发的张大佛爷,想了想道:「还请张族长言明。」 「古人好风水,其中有一众星拱月之说,即群山间有一抱月之态,月挂天际,精华存于山谷,为墓主人所收,以此来滋养福祉。此种福脉,自古以来被人挣来夺去,拱月地貌只存于山间、雨林,故即使不少,却也葬满遗骨。此地的墓葬应为唐代,唐人更是对此爱之深切,然而贵族一派多讲究独一无二,唯我独尊,又岂会同他人去分享福脉?故此墓主利用海水临山,改出来了一个『拱月』。」 齐铁嘴摇着扇子娓娓道来,眸光似笑非笑,「此处海为天,黄昏日落停于海面为半月,而它们与此墓的山对映,墓主人吸收日、水的光华,可谓妙哉。」 他说完,押了一口茶水,看向张起灵,「我猜张族长是方才看到了黄昏,参透了其中奥义,如此独到眼光,在下佩服。」 张起灵略略点了点头,对手下人一挥手,「轻点装备,下水。」 张起灵这边有了动作,九门人又听了缘故,自然不肯落人于后,于是一帮人纷纷忙碌起来,待到准备停当,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张起灵独身一人,霍仙姑、二月红各带了一个伙计,剩下的人都没有下水。 水流冰凉,张起灵穿梭于鱼群中,很快就看到了那个打开的墓道口。 众人顺利的上了岸,霍仙姑脱下厚重的潜水服,美丽的脸暴露在空气中未停留过数秒,一股灼痛烧来。事发突然,饶是她经过大风大浪也措手不及,抚上脸颊急速后退,却一脚踩空,再次掉入冰冷的海水中。 身子不断下沉间,她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条银色的呆头鱼,绕着她缓缓游移。 水流过肌肤,灼痛感却并未减轻,反而有加重的迹象,并且不单单是面颊,连带身上都有了感觉。她再也顾不上那条奇怪的鱼,连忙去看灼痛的地方,却是一片火光袭来,她正要躲闪,鼻尖忽然漫过大片冷香。 火光四溅,她缓缓睁开眼,入目一张艷丽绝伦的面容。 二月红是第一个意识到霍仙姑不正常的人,眼见她掉入了海水,他想要拉住未来得及,正要掉下去施救,眼前人影一闪,海水中已是多了一个人,却是张起灵。 他心底生出一丝安定,却在转眼间又看到一个人影,从他们的反方向而来,毫不犹豫的扎入水底,与已经燃烧起来的霍仙姑相拥,一时间水中亮起大量火光,成片的烟气升起。 慕歌将手放在怀中霍仙姑的头顶,这个动作算作安抚,霍仙姑却如同惊弓之鸟,手脚并用的挣扎起来,她心底微微一嘆,正犹豫要不要打晕不断扑腾的人时,手上忽然一暖,寻着看去,却是一双淡然的眼眸。 她心底一动,张起灵已经顺手接过霍仙姑,向着水面浮去。 张起灵拖着霍仙姑上岸,朝着岸上几个直愣愣的人打了个手势,二月红率先回过神,连忙接过霍仙姑照看。 而后又是一声水流的轻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水面上露出一张艷丽的脸。 「你们检查一下身上,是否有银色的细屑。」慕歌翻身上岸擦一擦脸,转向张起灵,「有带药物吗?」 张起灵视线在她胳膊上停驻一秒,打开背包摸出药物,慕歌想要伸手接过,他回手一挡,拉过她的手擦拭海水。 胳膊上的伤口很深,说是皮开肉绽也不为过,方才被海水一泡,已经是红白交加。 慕歌由着张起灵为自己上药,伸出未受伤的手一握,一股细细的烟雾从霍仙姑身上悄然流出,回到她掌心消失不见。 她的动作无声又迅速,让忙着照顾霍仙姑的二月红未曾察觉,慕歌放下手,却撞上一双淡然的眼,她咬了咬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张起灵低下眼,若无其事的收起药物。 「慕姑娘,怎么就你自己,其他人呢?」二月红扶起霍仙姑,向着慕歌问道。 慕歌摇摇头:「我和陈皮是分头行动的,他和何三叔去了左耳室,我和小渝去了右耳室,却发现是一个疑棺墓,并且遇上了鬼打墙。」 「鬼打墙?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慕歌沉吟一瞬,摇了摇头,「应该是小渝用了什么方法把我送出来的,我和他走散了。」 二月红微微沉吟,「莫不是奇门遁甲之术?」 慕歌蹙眉,回头看向那一汪深不见底的海水,臂上的伤口传来细微的摩挲之感,冷香扬起,她知道那是伤口在与它纠缠,试图复合。 「这水中到底有什么鬼东西?」霍仙姑带来的伙计扶着虚弱的霍当家,忿忿发问。 闻言慕歌并不在意他的口气,只是淡淡道:「大概是墓主人饲养的一种鱼类,守墓用的,我们来的时候也吃过闷亏,这东西让人防不胜防。」 二月红看一眼面色苍白的霍仙姑,对着慕歌抱一抱拳,「多亏慕姑娘出手及时,不知慕姑娘是如何解开此物的?」 「和医治丫头的方法差不多,你要听吗?」慕歌扬起脸,似笑非笑。 第41页 她与二月红的交易仍在继续,却没有再拖着丫头,而是来这之前将她完全的医治好了。 二月红欠了慕歌一个要求,这个要求便是最初的,要为她找一个人,但期限却被她改动,不问归期。 因为她现在不确定那个人来没来过这个时代布局谋篇。 比之刚开始来到这个时代,慕歌已经压下了诸多焦虑,她承认一开始是她心急了,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就算唐媛真的来了或者来过,也不能在那么短的期限被她找到。 然而二月红毕竟是在刀光剑影中过活的当家人,这般权益不对等的交易,不能让他放心。 自那天开始,试探就纠缠在方方面面,让慕歌心生厌烦。 慕歌其实很知道这件事情她做亏了,但没有办法,眼下九门利用她互掐,她必须要利用二月红留条后路。 二月红会爽约吗? 慕歌不知道,也不是很感兴趣,因为她并不认为,九门中有谁能够真正搞垮自己。 她真正要提防的,是这份内斗是否有唐媛的参与。目前为止她仍旧没有唐媛的任何信息,若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她可以利用二月红将唐媛引出来当面对峙,给自己留个全尸,也不至于死的煳里煳涂。 所以她要提早医好丫头,若是哪一日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丫头也完了。 她不想戕害人性命,也没有要人陪葬的变态想法。 「你是怎么受的伤?」话题陷入僵局,却是张起灵开口了。 慕歌抿唇一笑,「这墓中,有玉尸。」 闻言张起灵不语,眸中闪过一丝幽光,转瞬即逝。 二月红眉间一动,转首对张起灵道:「此处为福祉,按理说不应如此,怕是当墓之时被人动了手脚。若是如此,此地便是蓄长了千年戾气,养出的东西非同小可,是否还要前进?」 张起灵抬头,目光触到墓顶华丽繁复的浮雕,沉思片刻,对着慕歌道:「你方才是从何处出来的?」 慕歌伸手一指海水对面的墙壁,「那处有一通道,不过半人多高,像是运送棺椁使用的。」 张起灵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片漆黑中,唯有一处泛着一点微不可查的明光。 二月红上前几步,「张族长的意思……」 霍仙姑摸了摸仍在灼痛的脸,心有余悸的吐出一股浊气,这墓古怪非常,若是再深入,保不齐又会生出什么防不胜防的物什,但眼下这里虽然没有明确的线索说明没有他们要的东西,那就是还有希望。 他们之间,不会有人放弃。 思来想去,她走近慕歌,屈单膝一拜,迅速起身,神情诚恳,「多谢慕姑娘救命之恩。」 慕歌的目光停驻在她一双美灵妙目上,心中泛起冷腻的、湿滑的记忆,霍仙姑死前那双浑浊无力的眼眸浮上心来,清晰可怖,然而怎么也和眼前的人重叠不起来。 她心底微微一动,仿佛有什么答案唿之欲出,但关于那份的念头又传瞬即逝,让她来不及抓牢。 「慕姑娘?」半晌没得来回音,对方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她勐瞧,让霍仙姑这交际之花都有些招架不住,忍不住发声询问。 慕歌被这声拉回思绪,缓缓移开目光,摇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为自己积德罢了,霍当家无需放在心上。」 只要日后轻点坑她就行了。 但……坑她的人,真的是眼前的霍仙姑吗? 替身 众人决定进入通道一探究竟,不过片刻整装待发。 张起灵瞥见慕歌的伤势,轻声问道:「你是在何处遇到的玉尸?」 慕歌想了想,在地上扒拉出一点浮土,划出一个简略的示意图,「此处是主墓室,两边为耳室,我和小渝进了耳室,就再也没出来过,机关多变,让人防不胜防。」 「最要紧的是,这是一个疑棺冢。」慕歌脑中闪过一丝念头,缓缓道出几个字:「奇门遁甲。」 二月红闻得这几字,开口询问:「你们遇到了什么?」 「鬼打墙?」慕歌难得有些犯难,想了想又道:「升级版的鬼打墙。」 众人:「·······」什么鬼。 「一般的鬼打墙只是让你绕圈,这个鬼打墙,好像蛮灵活的。」那厮业务能力挺强,把小渝这种奇门遁甲高手都弄的束手无策,费了大劲儿才送出来自己一个。 这么说着,她又淘了一把浮土,画出另一个空间,「我们绕了许多圈,在第九圈的时候,一具玉尸凭空出现,之后每过三圈增加一具玉石,直到出现九具玉尸,它们开始攻击我们。」 灵巧的手指划在地上,简略的示意图让一众人省去了许多脑细胞,慕歌讲完站起来拍了拍手,指了指那个通道淡淡道:「你们想要进去就做好心理准备,不过我还是奉劝各位,最好换个方向探路。」 二月红皱眉,目光扫过张起灵,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思虑片刻道:「不如我们兵分两路?」 「二爷这个想法不错,我也觉得这样稳妥一些。」霍仙姑皱眉,看向张起灵,「张族长觉得如何?」 张起灵点头,并没有否认,转向慕歌轻声道:「既然如此,我和你一路原路返回,霍仙姑你们另找出路。」 悠长的通道内空气品质并不好,慕歌尽量的调整着自己的唿吸,不让过多的气体进入体内。 第42页 一刻钟后,两个人转回了原地。 慕歌罕见的皱眉,心底扶起一点担忧,转头对张起灵道:「你可看出什么名堂吗?」 张起灵蹲下身,指尖无声划过脚下的青石板,半晌后站起,「这里很古怪,不像是普通的障眼法。」 「会不会是小渝启动的法阵和这里的古怪重合了,使情况变得更加复杂。」慕歌也附身看去,暗色的青石板上有细小的裂纹,她有些奇怪,「墓道中的石板路又不像街道上的,怎么可能出现因磨损过度而来的细纹?」 张起灵摸了摸那些细纹,并不感到奇怪,「这种大型工程,一般都是要很久才修缮好的,是工匠带来的磨损。」 慕歌摇头,还是有些想不通,「这么说的话,咱们走的这条道岂不是主道?按理说应该四通八达才对,即便有什么奇门遁甲鬼打墙,也不可能做的这么滴水不漏,连你都不能破除。」 说完隐约觉得不对劲,她勐然抬头看向张起灵,「你来过是不是?」后退几步抽出匕首,「你有什么目的?」 方才她说的蹊跷之处,张起灵不可能看不出来,如今这个态度,只能说明他有鬼。 对面的男人无言,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她双眼轻眯,「小渝是你的人?阵法是你布的还是小渝?就是为了在这里料理我?」 「是我叫小渝布的,我要杀的人,也不是你。」他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幽暗,转而看向墓道的另一处方向,一声尖叫划破上空。 慕歌一惊,细细分辨竟然是霍仙姑的声音! 她脑中快速划过什么,正要向着那边赶去,却见张起灵身边暗影一闪,一个人先她一步向着那边跑去,她出手如电,却被身后的张起灵止住,他目光沉沉,「别多管闲事。」 慕歌甩开被他握住的手,目光追着那人身影而去,在他转弯的一瞬间,看到了霍仙姑的脸。 「是你······」她咬唇,霍仙姑果然是被人替换了,而替换她的人,就是眼前的男人。那她遭到的那通算计,也很有可能是眼前的张起灵带给她的。 一道乏力传来,她感到天旋地转,她又中毒了,什么样的毒药能让冷香都破防呢? 无暇细想,挥手想要刺向自己保持神智,却被再次拦住,她缓缓缓缓地倒下去,眼前晃着大片虚影,直至虚无。 张起灵抱起晕厥的人,脚步缓慢的走在墓道中,转了一个弯,冷漠的看着地上无声挣扎的霍仙姑。 霍仙姑此时正惊恐的看着身边站的另一个「霍仙姑」,那「霍仙姑」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声音雌雄莫辩,「这场景熟悉吗?几年前不是有过?」 霍仙姑竭力摇头,对面的人冷笑一声:「你弄死我姐姐取而代之的时候,她也是这种神情吗?」 几年前,眼前的这个汪家人杀了真正的霍仙姑,取而代之。 而他这个弟弟,终于等到时机成熟,为姐姐报仇了。 □□精细,他悲伤的微表情都尽数呈现,张起灵扫了一眼两人,丢下一个盒子,淡淡道:「处理好了就给汪家復命吧,做的干净点,别让他们起疑了。」 「霍仙姑」拿起盒子,打开一道暖光闪出,赫然是一颗成色极好的赤真珠,这颗一样纯赤色的真珠是极其难得的,也难怪汪家想要。 他站起行礼动作一气呵成,眼泪从眼角划过,无声的落在地上。 「小渝,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好自为之。」 「族长放心,小渝不后悔。」 三天后,二月红府邸。 慕歌捏着手中的信件,久久未动。信件上冷香的味道瀰漫在她的周身,一下又一下的刺激着她那敏感的神经。 眼角一痛,一滴泪水缓缓滑落,湮没于信件之上,她仿若如初梦醒,打开了信件。 金属的质感传来,一枚钥匙掉出后,信封内空空如也。 她扬手烧了信封,把玩着手中的钥匙,脑中闪过无数的可能,却都被她一一否认。 这封信来的也十分蹊跷,昨天她从昏迷中转醒,发现它就躺在自己的大衣口袋中。 难道是张起灵? 他和唐媛合作了? 她摇头否认,也不知道自己在否认什么,正在沉思间,门被扣响了。 开门,却是二爷身边的小厮,他恭敬的传话:「慕姑娘,我们老爷请您去一趟。」 慕歌来见二月红,心中隐隐已有预感,但当他真正说出原委时,还是有些惊异。 她要找的人,有了消息。 「我的伙计打听到的消息,根据你提供的画像,他们找到了见过那人的人。」 慕歌心中冷笑,这些消息穿成串来的真是及时,拍电影都没这么巧合的事情。 当她是傻子吗? 任务 站在河边的慕歌表示:我人麻了。 她就是个傻子,谢邀。 有些事,有些时候,明知道是圈套,却还是要义无反顾的去做,没有办法。 眼前的地方是十里义庄,也是有人见过唐媛出入的地方,而见过的那个人因为年岁大了行动不便,只能慕歌自己来问。 她慢慢踩着小步,一步一步的向着低矮的茅屋走去,空气中瀰漫着腐败的味道,来这里存放尸体的人着实不少。 推开最里间的门,她要找的人躺在床上大声咳嗽着,慕歌上前为他倒了一杯水,「听说你见过我要找的人?」 第43页 老人抬头,脸上全是苍白的死气,水杯中的水慢慢打湿他干裂的唇,他才开口说话,「她说你会来的······」 慕歌咬唇,耐心的等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下去。 「她说······说我会活到这个时候,寿命至此,最后一口气不见到你咽不下去。」老人困难的喘息着,说话却还算顺畅,他指向屋内的一处橱柜,「她给你的东西,都在那里,去吧。」 话音刚落,整个人便抽搐起来,不过几下,全然没了气息。 慕歌看向橱柜,那是一个十分破旧的橱柜,她走过去打开柜门,里面赫然放着一个带锁的青铜箱子。 她微微吃惊,想了想找出钥匙,放出一股冷香包在指尖,小心翼翼的打开箱子。 里面的东西并不多,两个一大一小的锦盒,以及另一封信。 她拿出东西,打开大的锦盒,发现是一块圆柱形的物体,带着不少的细碎小孔,整个东西呈黑褐色,没有什么气味。 而另一个锦盒,躺着她再熟悉不过的瓷瓶。 打开瓶盖,熟悉的香气源源不断的奔来,她舒服的喟嘆一声,近日的乏力一下散去,带给她从容的安全感。 放下瓷瓶,打开信件,却发现只有寥寥几字:「触碰陨石。」以及一张牛皮卷的小小地图。 她看向大锦盒中的东西,这东西竟然是陨石吗? 从前在末世中,慕家以机械从陨石中提取冷香,每次她见到的陨石都是被吸取后的干枯模样,这样的倒是第一次见到。 她收好信件和锦盒,将手放在了陨石之上。 大脑尖锐一痛中,许多画面纷至沓来,陨石的模样,保存方式,以及储存地点。 那些地点,在牛皮地图上,有所标註。 原来这就是自己来到这个时空的任务。 忽然画面戛然而止,她睁眼,对上被冷香缠住的人,轻蔑一笑,「就你还想偷袭?」 那人抬起头,却是一张满是伤疤狰狞的脸,整个人身形也很怪异,慕歌不由得有些熟悉,忽然忆起巴乃渔村的那个鬼影。 真是冤家路窄。 那鬼影见势不妙,趁着慕歌走神挣脱束缚,向着河边跑去。 慕歌心中有所疑问,拿起锦盒跟着追了出去,出门却被大片的湖水一下淹没。 鬼影收了阵法,来到陷入幻觉的人身后,一把将她投入湖中。 冰冷的湖水灌入口鼻,慕歌忽然明白,自己的力量似乎对奇门遁甲之术无效,在古墓中就是如此。 原来在墓中不是被张起灵下毒了啊,是奇门遁甲引来的幻觉。 一切归于平静,鬼影自觉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正要回头欲走,已然平静了的湖面上却忽然泛起波澜,「哗」的一声冲出一个人,她在水面上立起一个迴旋踢,将同时露出水面的斑斓水蛇踢出老远,蛇身便对着岸边的鬼影飞扑而去。 鬼影不慌不忙的挥手将那蛇打了下去,饶有兴趣的看着在水面浮着的女人:「姑娘很厉害嘛。」声音连同他那鬼魅的脸一样的使人难过。 慕歌皱了皱眉,身体的极度不爽让她恶语相向,「怪物。」 一阵痛意从勃颈间传来,不去摸也她知道,是蛇的牙印。慕歌不理会鬼影盯着自己粹毒的目光,一个纵身落到岸上,却顿觉得气血翻涌,一口毒血吐出来。 这蛇的毒还真是厉害,有些莽撞了。 鬼影见状一阵低笑:「姑娘也非常人了,早年有几个壮汉让我这宠儿咬了一口,一柱香都没挺过,当时就呜唿哀哉了。」 抬手封了几处大穴,慕歌啐了一口淤血,冷香迅速修补着被残害的身体,她扯出匕首:「你既害我,想必也做好去死的觉悟了。」 鬼影有些惊讶的看着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下毒的人有多么变态的身体素质,转身速度跑路。 慕歌嘲讽的一勾唇,踏石而起,在岸上的乱石堆里身轻如燕,鬼影连忙打了个短促刺耳的唿哨,他自己闪身一滚躲进一处石洞里。 停下脚步闪身反转,匕首的尖端没入一只从身后偷袭的猞猁腹中,她旋起一脚踢飞已经半死不活的猫科动物,颇有些遗憾的握住短匕首,对付这种生物,还是长刀用着方便。 看着围上来的五只,慕歌忍住身上的钝痛,明白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不妙。转头对着石洞里的鬼影冷笑一声:「今儿让你开开眼界。」 河边有风捲起慕歌的长髮乱飞,浓郁的冷香直冲上来,一瞬席捲半个岸边。鬼影一瞬间直觉不好,连忙不安的又打了一个唿哨,猞猁们一跃而起,扑向中间的女人。 迎着利爪,慕歌的恆力犹如实质一般轰然爆发,五只体型健硕的猞猁腾空的身子顿时被拦腰切断,血花漫天,一滴落在鬼影恐怖的脸上,一滴直直的落进他的眼里。 慕歌站在原地,心口一阵绞痛,一口血喷出来,握着匕首的右手微微颤抖,气息也不畅起来。 目光扫过石洞,其中已是空空如也,她再也支撑不住,半跪到地上。 头和心口是扯裂了一般的痛,这样的痛让她罕见的咬牙切齿起来,脑内不断闪回着老旧的画面。 手术台;实验室;铁链;教堂;血河······ 强烈的厌恶感使她本能的在牴触。 张起灵一行人循着下游河道下来时,看到的是一地的猞猁尸体和晕倒在湖边的女人。 第44页 慕歌脸色灰白,身上的衣服被血溅的不成样子,说不出的狼狈和了无生气,浪花一波又一波的打在她身上,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张起灵俯下身,把过脉后两指按着她白皙的劲部,用力一压其上的深牙印立刻溢出许多乌黑的液体,一旁的二月红皱眉道:「这是蛇毒啊,毒到五脏六脾就没救了!」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注射类药物递给张起灵。 张起灵摇摇头,用手托起慕歌的身子,薄唇覆上伤口。 二月红举着药的手默默收回,掩饰好自己怪异的表情。 张起灵吸出一口污血吐在地上才道:「慕歌她为自己封了穴道,毒被锁在一处蔓延不开,清净就没事了,她晕成这样似乎是别的原因,先回去吧。」说完打横抱起慕歌,走的头也不回。 二月红:「······」好吧,好吧,是他孤陋寡闻了。 分崩 慕歌醒来,又是一个艷阳天。 她伸手挡住阳光站起,适应着浑身的酸痛,快速的熟悉起周围的环境。 慕歌这个人其实并没有过过多么奢侈的生活,即使从前她位高权重,也是奔波在前线玩命,家?哪里还有家。 眼前的这个房间,却让她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奢靡之风。 手指划过留声机,她看清胶片的纹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门后忽然一声轻响,她迅速转身,收起所有动作。 张起灵端着药进来,开门见山,「喝下去。」 慕歌拿起药一饮而尽,放下碗也开门见山,「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留声机缓缓响起来,是温文的小曲,慕歌瞥了一眼不再分心,「那东西你拿了也没用,还不如还给我,我领你两个人情。」毕竟他救了自己,但这和私自收走她东西是两回事,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用两个人情来示弱,也是给对方台阶下。 张起灵放完留声机就近坐下,看着她的眼深沉无底,「我救了你,因为一些东西,就不打算认下这个人情了?」 「若是你执意强抢我的东西,那我也不在乎做个老赖。」慕歌耸肩,「还请张族长高抬贵手。」 「你找出来的东西,我见过也很需要。」他淡淡的语出惊人,「如何视而不见?」 慕歌变了脸色,缓缓的坐在绣凳上,半晌回道:「这种东西,谁沾上都会不幸的,你知道多少?」 张起灵摇头,他们张家多年来对此物深痛欲绝,却从未放弃调查,但千年追寻得来的,不过都是只字片语,他又如何知道的更多呢。 那日他看到此物,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或许是个突破口。 慕歌凝视着他的眼睛,忽然放松下来,「我可以和你共享消息,但张族长,你也要拿出诚意来不是吗?」 张起灵起身打开机关,从暗格中取出锦盒,「成交。」 三日后,十里义庄。 慕歌站在义庄的房顶上,冷静的看着出入山林的通口,研究了半天都看不出什么名堂。 这地图上的第一个地点,就在十里义庄的后方,可在慕歌看来,这也只是连绵不绝的山脉。 她对风水之事向来不通,唐媛故意给她留的这个东西,可能就是让她找张起灵合作? 毕竟以唐媛的能力,地图大可不必留成这样,她手里这份地图,只有精通风水和奇门遁甲的人能看懂,若是为了免于落入他人之手被捷足先登,大可将地图改造为陨石里的成像,又何必留下这样似是而非的东西。 她一边心里默默吐槽,一边从屋顶的天窗上翻下来,对着门口的张起灵道:「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没错,这次的资源共享,是只给张起灵一个人的。她出任务,陪同者自然也只能是张起灵一个人。 他似乎在看什么,十分专心致志,听到她询问的声音才回身相对,「等到晚上。」 慕歌看了一眼天色,才到中午,就是说两个人要等一个下午了。 她开始百无聊赖起来,摸出背包中的陨石,想了想对张起灵说:「上次我并没有看完这里的内容,这次有你在,你帮我看着,我想再看看。」 张起灵目光触及她手中的东西,眉头一皱,「这东西不能乱碰。」 「你有经验?」慕歌试探的问道,将陨石放在桌上,手向其探去,耳边一点微风盪过,手腕已经被捉住,她抬头看进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其中有一闪而过的紧张。 她微微吃惊,未等开口就被他先声夺人:「你上次晕倒,不是因为蛇毒,而是你触碰了这东西。」 她蹙眉,心中恍然,现在绝不是再探的好时机,她不过是想要试一试张起灵的态度罢了,未料到他反应如此之重。 她想要收回手,却发现对方握的异常紧,为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按在桌上的陨石上,眼前立即白光一闪,她心里不由得大骂起张起灵,这小子说一套做一套! 白光之后,熟悉的头疼随之而来,画面的碎片悬浮于空中,她逐一看过去,除了上次看过的那些,果然还有一片没有看过。 意识逐渐与陨石中的空间切合,她的头疼慢慢消失,那片碎片缓缓呈现在眼前,慢慢的描绘出画面。 那是从前的中央基地,她看到了唐媛的身影,而那抹身影前,是巨大的透明容器,容器里装着的液体浸泡着一个女孩子,她一动不动了无声息。 第45页 她努力想要看清那女孩的脸,却在靠近的瞬间,对方睁开了眼,那眼中一道红光闪过,将她远远的推了出去。 最后的一瞬,她看到女孩眉间的硃砂痣,熠熠生辉。 白光褪去,她回到了现实,肩上一沉,有血腥气传来,侧头便见张起灵满脸苍白,似是闭目晕厥了。动了动身子,张起灵便向着地上倒去,她连忙接住他,再定睛一瞧,却是他的右眼淌出一片血泪。 她看了看陨石,瞬间明白,唐媛在里面设置了陷阱,用来对付张起灵这种藉助她之力窥视的人。 只是那碎片中的女孩······ 原来如此,原来真是为了她! 她莫名有些失落,指尖提出大量的冷香,那香气好似有灵魂一般,以绮丽的姿态环绕上张起灵的眼睛,不过半刻,血泪止住,他的唿吸也平稳下来。 慕歌把他背起来放到河边,将手帕沾湿,一点一点将血迹清理干净,夕阳的余晖落在男人干净的眉眼间,让她生出一两分欣赏之意。 就算不综合各方面,单单只看这副皮囊,张起灵也算是个上上乘的人了。 抬头看天色,她直觉不能让张起灵这样晕下去,将怀中的瓷瓶拿出,一缕十分浓郁的冷香传出,尽数被她的身体吸取后,她抬手过渡给张起灵。 张起灵醒来时,天刚暗下来。 身体没什么异样,甚至眼睛都正常,他抬起手想要触碰眼睛,却嗅到了一丝冷香的气息。 抬头巡视一圈,就见慕歌从义庄的方向走过来,见他醒来也不惊讶,淡淡道:「我们走吧。」 「我看到了谁?」他鬼使神差的问出这句话,自己心底一惊,却也没有掩饰,直直的看进她的眼中,仿佛想要找出一个答案。 慕歌笑起来,新出的月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更添美艷,让他不由得想起那幻象中的女孩子,那好似也是一个十分漂亮的人。 「你会见到她的,不过不是现在。」就是到时候还是认不出来就是了。 慕歌说的这个答案,不算是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但对于张起灵,也不算是个坏答案。他点点头,从地上站起,却见她忽然收敛了笑容,「你今天又消耗了一点我对你的信任。」 从前,她不会相信张起灵能算计自己;是因为自己没有利用价值; 后来,她不愿相信张起灵会算计自己,是因为弊大于利,与她为敌得到的酬劳并不丰厚; 如今,她终于明白,眼前的人迟早会给自己致命一击,到了那个时候,她又该何去何从? 继续拿这些生硬的理由说服自己吗? 思绪不由得飘回那天的火车上,他对她说,我们是敌人。 「别逼我动手报復你,张起灵。」她目光冷漠下来,「从现在开始,我们都适可而止。」 陪葬 日落西沉,天色很快暗下来。 慕歌提着灯笼站在屋顶上,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茫茫,忽然三米之外有一点亮起,绿莹莹的似是狼的眼睛。 她晃了晃手中的灯笼,不远处传来几声棒子响,她翻身下了屋顶,一抹幽风过灯笼失了光,她屏息立在原地,全身心的感受着周围的动静。 右耳边略过一道腥风,她侧身退步,未等抽出匕首,却是肩上一沉,热辣辣的鼻息喷在脖颈上,她沉下气息,扬起指尖一缕冷香飘散空中,正要行动,不远处却亮了一点。 原本被她丢了的灯笼被捡起后缓缓亮起,映出一张熟悉容颜。 张起灵抬头,烛光所及范围内,慕歌立在不远处,一只白毛恶狼撑着身子如人直立,前爪搭在她肩上,一狼一人朝向他,却只有狼的视线逡巡在他的身上。 慕歌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样的僵持对谁都无利,他心头划过数道念头,到底拿不准慕歌要如何,心思百转千回后反而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忽然那狼一声悲鸣,张口就咬,慕歌迅速侧身,狼口落在她肩膀上,鲜血炸开,喷溅到她白皙的面上,形状酷似一朵曼陀沙华,她手起两指刺入狼眼,那幽绿的光顿失一盏,哀嚎着退步而立。 站在原地未动,肩膀上皮肉翻腾血腥气却不重,原来是她身上那奇异的香气蔓延开来,衬着恶狼寸寸腐烂的牙齿无比诡异,一如她肉眼可见的修復能力。 慢慢抬头,将他眼底的神色尽收眼底,慕歌微微浅笑:「这世间万物,就是如此神奇。」 从前有人很羡慕她,觉得她是天选之子,连冷香这样的邪物都能轻易驾驭,她不谙世事,深以为然,沾沾自喜,终于为人刀俎。 后来她终于身在其中万事皆过,才懂得生命何尝有无端馈赠?只是代价来的又晚又急,她抽身不得,也无人敢救。 伤口修復完毕,她抽出匕首闪身而去,恶狼本能被激发,恐惧感让它头也不敢回的狂奔起来,却只觉脖上一凉,整个狼已经身首异处。 它体内的冷香升腾上来,与她融为一体,掩于无声。 回首看向山间,那抹幽绿仍在,张起灵上前指了指那处,「入口。」 慕歌点点头,跟在他身后来到入口,恍然明白张起灵为什么要等到晚上,原来这入口提示是一处石雕,石雕隐秘的极其好,上面有一块绿石,不知是什么材质,只在夜间发光。 「刚刚有棒子声,义庄又进人了。」张起灵没头没尾一句,让慕歌回神,她疑惑的回看,却发现刚刚还安静如鸡的义庄竟然有了人,有隐隐的哭声传来。 第46页 「等他们走我们再进。」他转身向着义庄走去,慕歌余光扫过山体,那抹幽绿竟是没了踪影。 应该是张起灵动了这里的机关,高深的让她头疼。 她踩着轻快的脚步跟在他身后,指尖拂过破碎的衣服,反正也消停不了了,就让她大闹一场吧。 两人坐到义庄门前的桌旁,近距离下那些人面上的神情才得见,丧事之下无笑颜,这里却是反常,众人虽然不是喜笑颜开,却也并无大悲大伤。 慕歌环视一周,隐隐看到新抬来的棺材上,繫着几条大红绸绳,她微微纳罕,一丝熟悉感划过心头,她抓住细想,有丝丝寒意浸上心间,她下意识直起身子,眼中划过淡淡的厌恶之色。 「怎么了?」张起灵抓到她目光中的深意,低声轻问。 慕歌摇头,「这家人是在举行冥婚。」从前的那位也是举行过冥婚的,场景如何宏大她一概忘却,只对她的绝望刻苦铭心。 索性眼下的这家并不是什么活人祭,只是看着着实阴森。 忽然一声敲击声划过耳边,她眼风扫过,却是大红绸绳绑住的棺材,她蹙眉细听,却并未有声,收回目光途中被截住,与不远处的人四目相对。 那是一双苍老浑浊的眼,眼风如刀,颳起她心底最深层的恐惧,滑腻的感觉蔓延满心,眨眼间将满身都污染。 她勐地站起,整个人如同受到惊吓的猫,警惕与攻击性就要爆于刀尖,理智崩于一线之间,只需一个契机,便是失控。 张起灵随着她起身,伸手按在她的肩上,向着那老人看去。 老人察觉视线,一只眼睛依旧盯着慕歌,另一只眼转动,停在他身上。 乌云遮光月色敛去,不详的黑暗压蔽而来,有人进入义庄,解开红绸打开棺盖,拖出一个消瘦的女子丢在老人面前,「当家的,方才咽气了。」 「当家的,这昏礼马上要开了,怎么办?您不是说一定要活人······」 老人看也不看脚下的女子,一只眼从张起灵身上移开,缓缓落回慕歌身上,他笑起来,那笑声尖细,让人汗毛倒竖,他身边人却浑然不觉,只是等着答案,异常恭敬。 「本来我对这丫头也不太满意,只是因为村子小,找不到好货色了。」他慢条斯理的说着,周围人都安静下来,低下头听着,「把她丢出去,这儿有了更好的。」 话音才落,周围人便齐刷刷的回过头,数道目光直挺挺的逼在慕歌身上,一片怪笑响起,惊的林子中鸟儿齐齐腾飞。 慕歌抽出匕首缓缓走出,那老人越看越满意,伸出枯木一般的手停在半空,似是隔空抚摸慕歌一般,轻轻的挥动着,半晌又笑起来,「这么好看的人儿,就该配我孙儿。」 棺木轻响,那开着的棺椁忽然直立起来,只见里面躺着一个年轻人,面容惨白眼下乌青,他只躺在其中的一部分,另一空着的部分微微凌乱,显然是地上的女子躺过。 「霍思齐?」慕歌喃喃自语,却让坐着的老人站起,「你如何知道我孙儿的名讳!」 慕歌忽然觉得荒唐,前些日子还跟在霍仙姑身边的人,怎么转眼就变成地狱鬼了? 「你是霍家人?怪不得。」慕歌抹了抹刀身,她一直觉得霍家一门练习媚术,虽然不及她从前见过的厉害,但也算小有所成。 媚术很适合女人练习,且比一般事半功倍。霍家人长袖善舞万事周全,是九门中唯一的女性掌权门派,这种四两拨千斤的功力最适合不过。 但这并不是女人的专属,男人出神入化的大有人在。只是要付出更多辛苦。 眼前的这个老人虽然无有大成,却也算是各中翘楚了。 慕歌看了一眼张起灵,见他只是沉默,便对老人道:「不改主意?一定要得罪我?」 老人露出几分犹豫,边上的棺材却直愣愣的倒下去,老人立即坚定不移,「是,定要你陪我孙儿!」 猎物 鲜血的味道肆溢,慕歌恍然间想起曾经的基地。 没有任务的时候,她很喜欢坐在中央基地的西塔上,那里向下仰望是一片大海,蔚蓝又广阔,似乎没有尽头。 她时常想,海的对面是什么呢,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炼狱。她开始有了莫名期盼,无论事实如何,海的对面已经成为了她心底的净土。 直到后来,鲜血染红了海域,海底翻上诸多丑陋的怪物,海水干涸露出另一边,更加冰冷的基地,她才明白,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她忽然流离失所,再也找不到下一个西塔。 多年后的如今,她好似又有了另一个西塔,这个西塔的灯却在一盏一盏熄灭,是比当初的轰然倒塌还要残忍的,凌迟式毁灭。 一刀一刀,一下一下,让她在摇摆不定中筋疲力尽。 「你杀了我们老爷,霍家不会放过你的!」仅剩的几个活人还在吼叫,慕歌手起刀落,终于安静下来。 张起灵走上前来,蹲下身从老人身上取下了什么,慕歌没有看清,就见他转身道:「先回村里,明晚我们下墓,今天太晚了。」 慕歌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一周,到底没说什么,跟在他身后进了村。 村内已经没了灯火,这个时代的人与现代并不同,并没有丰富的夜生活。 慕歌跟在张起灵身后,只见他径直进了一间客栈,门开了一阵暖气涌来,在这早春的夜晚,带给慕歌别样的安心。 第47页 客栈内大片的灯都熄了,只有柜檯处一盏灯光如豆,小伙计倚着柜檯昏昏欲睡,张起灵上前敲了敲桌子,那伙计才睡眼朦胧的抬起头,忙着招唿道:「您有什么吩咐?」 张起灵放下钱,「两间上房。」 「客官,不好意思,我们的房间只剩下了一间,您看······」 张起灵回头看慕歌,慕歌点头:「我没所谓,张族长请便。」 付了钱拿钥匙,慕歌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了一间间房上都挂着一朵白色绢花,恍然大悟,此地不远便是十里义庄,方圆十里就这一家义庄,奔丧的人都会来这家客栈落脚。 进了房间,慕歌倒是没什么尴尬的感觉,从前出任务的时候没有男女大防惯了,她开门见山,「一起睡吧,好好养养精神。」 张起灵眼中极快的略过一丝不解,让她很好的捕捉到,她笑了一声:「我不将你当成男人,你不把我当成女人,各做各的梦,今晚就相安无事。」 她翻身上床,将身上的匕首解下放在身侧,和衣而卧。 烛火摇曳,床上安静下来,张起灵缓缓走到床边,烛光所映之处,女子姿容艷丽神态动人,整个人慵懒优雅并无防备,坦坦荡荡一如她所言。 他动作轻低的躺下,鼻尖萦上浅浅冷香,心底一暖竟是滋生出一丝悸动,他翻身背对慕歌,像是要逃避什么。 夜半无月,慕歌冷汗淋漓的从噩梦惊醒,眼前一片漆黑,细细分辨耳边有另一个人的唿吸声。 她升起一点庆幸的心思,翻身朝向他,伸出一只手想要握住身边的匕首,却忽然周身一暖,她被抱住了。 微微吃惊,慕歌连唿吸都慢了下来,她脑中不断闪回着刚才的画面,冷汗之余才觉眼角湿润,她安静了一瞬,旋即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别动。」 她一愣,随即察觉到不同寻常之处,这屋内太黑了。 抬头瞥了一眼窗外,暗沉沉的没有月亮。 忽然,一声诡异的猫叫响起,慕歌下意识就是去拔匕首,却被抓住手,身侧人一个翻身她身上增重,整个人动弹不得。 心底略过警惕,她想要挣脱,却听到一道略带猥琐的声音低声道:「我就说这迷香好用,你还不信,我们家花儿最会下药了。」伴随着又一声猫叫,门开走进来两个人。 两人手中拿着一盏灯烛,慕歌才看清压在她身上的张起灵,他同她对视一眼,抬手捂上她的眼。 一片黑暗中,慕歌感觉到那两人已经走到了窗前,另一人开口,却是刚才的伙计,「吆~我就说这两人关系不一般,还两间房,真会玩啊~」 「少废话,快给我看看货,你不说这小娘们儿长的比那些窑姐还勾人吗?」 话音未落,却是一声惨叫,那人的手骨被折断,堪堪向后倒去压倒同伙,两人爬都爬不起来。 身上重量一轻,慕歌起身看着两人惨状轻笑,就这点水平还出来害人,真是可笑。 张起灵开窗,将两个人扔出去,二楼的高度让两个人的惨叫此起彼伏,在夜间尤其明显,可惜无人敢应,都成了哑巴聋子。 张起灵回到床上,伸手将她一压,慕歌顺势躺倒,继续睡觉。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离开客栈,直奔目的地。 然而到了目的地,却发现原本还冷冷清清的墓园变得十分热闹。 环视一周,发现是昨天那帮霍家人,他们在安营扎寨,且做的十分隐秘。 慕歌心底明白了几分,她就说为什么死了人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停灵,原来是披着羊头卖狗肉。 不过昨天她给这场丧礼又添了点物什,算起来挺应该感谢自己的。 张起灵在一旁观察良久没有做声,慕歌也不问,两个人就静静的蹲在草丛里,看着对面人来人往。 忽然身边人暴起,慕歌还没反应过来,草丛里就多了两个人,竟然是一男一女。 张起灵迅速开启脱衣模式,慕歌拦住他,「你连这两个人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伪装啊?」 「霍家人出来下斗比较讲究,一般都叫编号。」他说完,看了一眼地上的女生,慕歌会意,将她衣服动手脱下来。 下斗说到底是挖坟掘墓的事情,阴损自不必说,身为正常的阳间人,多少还是有点忌讳的。老话常说「夜半不叫名,坟地不吐姓」,在这方面讲究的还是大有人在。 慕歌拿起女生的胸前牌子别到身上,眼风扫过数字,不自觉地念了出来:「003」。 「霍家编号越是往前身份越高,这个人应该是个领头的。」张起灵换好衣服,她抬眼间看到他的编号。 【006】 好傢伙,随手逮的都是位高权重,这次下斗,霍家还真是重视。 * 墓道深处阴风阵阵,慕歌看着眼前的机关阵,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头疼。 她对于奇门遁甲并不擅长,甚至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的地步。 蹲在地上摸了良久,看了一眼身后满怀期待的霍家众伙计,她只能礼貌微笑:「这处不太好走,我们换个方向吧。」救救孩子吧,迟早被张起灵坑死,他怎么能不考虑这原身的情况! 霍家是女人当家,多行奇淫巧技,比如媚术、特殊的下墓方式、奇门遁甲之类的。 偏偏这些东西对于慕歌来说,虽然了解,但并不精通。 第48页 她深唿一口气,淡定地对众人道:「先找到006号,我们再走。」玩失踪专业户能不能现在不要发动技能,她真的搞不定。 众人看着面前的分岔路口,回头对慕歌又是一阵询问。 最后决定,慕歌一个人走比较兇险的东路口,其余人全部到西路口。 引开了众人,她摸着隐秘角落中地上的暗号,深唿一口气,向着长长的甬道出发了。 三步一踩雷,然后躲避,慕歌的过关方式十分粗暴简单,片刻后整个甬道的机关发动完毕,慕歌完好无损。 她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弯下腰整理了一下裤脚,将手中的火摺子再次熄灭。 周围立即陷入一片黑暗中,她调整唿吸,让自身的声音变到最低,耳边擦过的窸窸窣窣声才明显起来。 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她,原本她想通过机关让这东西挂彩或者毙命,死了更好,活着便知难而退,却发现这玩意走了一路,依旧生龙活虎。 这就有点意思了,不是吗? 虽然不太愿意在这上面耗费精力,但现在也没办法了。磨磨蹭蹭的再次点亮火摺子,她抬手精准的照到罪魁祸首的身上,那东西立即停下脚步,慕歌抬头,对上一双褐色的瞳仁。 阴毒冷凝一瞬,似蛇非蛇的东西张嘴发出一声怪叫,一改刚才的冷傲不屑,警惕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慕歌一笑,只是看我一眼就削了气势,正要动起手来你不还得废废以废废了。 不过她也挺理解这些生物,毕竟大部分的生物的视觉系统与人类不同,看到自然也不同,但它们比人类感知力更强,换言之,她在这些生物眼中,怕是连人性外衣的滤镜都没有,直接暴露本体。 她的本体是什么呢? 冷香啊,既优雅又可怕的冷香。 慢条斯理的抬起匕首,剑光通过烛火折射到那怪物的眼中,它不知怎的惨叫一声,顺着墙壁快速游走,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掉头就跑」。 「刚才你不走,现在就留下吧。」慕歌轻笑一声,整个人轻盈的跃上墙壁,踩着数道残破的机关疯狂加速,整个人如同残影一般,远远看去,到分不出来谁才是真正猎物。 怪物整个怪都不太好,这就是传说中的「优秀的猎手都是以猎物的状态出现」吗? 它不自觉的提高了速度,身后火摺子的光都变成了催命符,它时刻注意着与身后火摺子的距离,然后在一个转弯处,迎来了光明。 面前的人举着灯面无表情的看着它,只恨自己没嘴,要不怎么也得大喊一声:「给老子滚开!」 它心底咆哮,嘴上发出了嘶吼般的吶喊。 然而面前的人只是淡定的放下灯,然后抽出了比后面那个女人还要长的——刀。 怪物:「······」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刀锋划过头皮,怪物一个剎车没剎住,身躯摔在墙上,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甩出的刀尖撞上另一处的尖利,凌厉之后是那张熟悉的脸,她的瞳孔中倒映着他的眉眼,那其中的情绪又冰冷渐渐转化笑意,让他心底一动。 向后撤步,挥刀钉在那墙角的怪物身上,他轻轻蹙眉,「抱歉。」 慕歌也收了刀,吹了个口哨,「出场方式不错。」 初雪 硕大的祭坛前,巨大的雕像让人望而生畏。 慕歌看着眼前的阵法久久不言,她终于知道唐媛为什么将她送入这里了。 唿吸都有些沉重起来,却不得不向前进,完成使命,她才拥有意义。 虽然这个意义与她本人毫无关系。 瞥一眼身边的人,她从怀中取出一物,一个错步上前,张起灵没有防备却也躲闪满分,与她手中的东西擦身而过,他退到安全距离微微蹙眉,「做什么?」 「先前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一定要带着你。」慕歌笑起来,这奇门遁甲的地图也好,波诡云谲的局势也罢,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阵法。 需要血祭,且只能是张起灵的血。 她通过阵法的秘闻的看到这个消息,心底漫过无数的惊讶。 为什么一定要是张起灵的血? 这真的是唐媛愿意的吗? 脑海中漫过无数的画面,最后停在那碎片中的画面——巨大透明容器的女孩子。 她心底嘆息一声,这两姐妹神仙打架城门失火,自己被殃及鱼池。 颠了颠手中的陨石,她微微一笑,「不是说好合作的?我现在想要一点张族长的血。」 张起灵看着她,瞳孔中漫上一点雾气,像是想藏起什么,但终究散去平淡道:「可以,但是要告诉我原因,你也说了,信息会共享。」 慕歌看了看祭坛,并不在意也不想隐瞒什么,反正她就是个工具,工具的主人又没命令闭嘴,她说也就说了。 「因为这祭坛里的东西很重要,事关青铜门。」 最后三个字出来,她只觉身边一阵厉风,脖颈上已经架了长刀,男人阴沉沉的声音响起,近在咫尺,「你怎么知道青铜门的?」 慕歌看了看刀,「因为我是从其中来的。」她将手中陨石举到他面前,「这东西,就是青铜门里的东西,我没说错吧?」 僵持不下,周身一片寂然,他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那其中溢出来的猜忌淹没慕歌,她不适的蹙了蹙眉,扫了一眼祭坛继续道:「理由就这样,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们的交易还是要继续的,你提供血液,我达成目的,就这么简单。」 第49页 她没有给他考虑的时间,撇出一点冷香激活法阵,刺眼的光一闪而过,厉风吹起她的秀髮,瞬间满室奇香。 他被这香气弄的有些晃神,随后抽出刀割在掌心。 慕歌嗅到血腥味,嫣然一笑,将陨石递过去接住,引着他向着阵中走去。 吸纳感一瞬间冲来,他觉得那伤口似乎被什么扩大了,鲜血源源不断的流出,他低头看去,原来是血液流动加速了。 面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他蹙眉却没有出声制止。 慕歌看着他死磕到底的样子,暗暗惊嘆这唐媛阵法的狠绝,这是要人命的节奏啊。 挥手割破手掌,迅速的按在张起灵手上,伤口中的冷香流逝出来,他能感到什么东西钻.入了体内,疼痛如潮水般褪去,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了。 她松开手,将陨石按在地下的阵法符文中,大片的文字浮现出来,奇形怪状让他看不懂。 慕歌一目十行的看完,然后迅速收好陨石,阵法的光暗淡下去,她微微一笑,「我们走吧,已经知道下一个地点该做些什么了。」 * 冬日来临,让慕歌觉得有点不适应。 她搓了搓冰冷的手,拨了两块炭放在手炉中,如获至宝的收进怀中。 丫头拨了一下银盆中的炭火,对她微微一笑,「慕姑娘是北方人吗?」北方人一般都觉得南方的冬天难耐,以前她不懂,后来去北方过冬才知道,阴冷和干冷的确不能相较。 何况北方人很会取暖。 她打量了一下屋里,「要不再为你加一盆炭火?」 慕歌摇摇头,她的身体呈现颓势不是因为这些,当然也有点关系,但真正的根本原因—— 她体内的冷香储存量,应该是要见底了。 必须尽快出发,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但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这个天时,就是不到。 「慕姑娘,这是我为你裁制的冬衣,你看看合不合身?」丫头从带来的箱子里展出一件冬衣,其上的绣技十分精湛,让慕歌都禁不住伸手摸了摸。 好久没有穿这样华丽的衣裙了。 丫头看她出神,知道这是很喜欢了,放下心来浅笑嫣嫣,她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定会拿出十分的用心来对待。 她帮她换上,又亲自打理一番她一头乌黑亮丽的秀髮,对镜望佳人情不自禁的感嘆,「慕姑娘真的是很美。」 慕歌看着镜中的自己,神情冷淡双眼空泛,只剩下一副艷丽的皮囊衬托起华服珠饰,有形而无神。 可她的这幅皮囊,也快要因为养料耗尽而颓败了。 她会死在这个时代吗? 「慕歌——」亮丽的女声传来,丫头走上前去开门,尹新月进门就抱起丫头转了一圈,然后像是花蝴蝶一样扑到慕歌面前,「请帖~」 丫头被转的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才迈步跟过来,扫了一眼请帖疑惑道:「怎么请帖已经写好了?」 尹新月嘻嘻一笑,「别的都没有,张启山在张罗,我自己的朋友自己写,不用他。」 丫头笑道:「所以新月为什么不给我也写一张呢?」 尹新月疑惑,「你都出嫁这么久了,在外用自己名头吗?那我明天给你送一份来,我以为给红府一张夫妻帖就行了呢。」 丫头咳嗽一声,脸颊流过一点霞云,半晌道:「不必了,逗逗你而已,我在外确实是用二爷的名头。」 尹新月点点头,「不过,我们家的女儿,即使出嫁了也喜欢用自己的名头,关于这个我还真得回头问问张启山。」 丫头不由得伸出手摸摸她的头髮,不是什么人都有新月那样好的娘家啊。 慕歌将请帖放下,对尹新月展露笑颜,「恭喜了,新月。」 * 深夜红府围墙划过一道身影,快速的向着城郊而去。 月光高悬,映在慕歌的脸上带着冷肃的味道,忽然心脏一痛,她停在枝桠间,缓缓地坐下来,等了一会儿呕出一口鲜血。 丛林中闪过几道身影,似乎是被血腥气惊动。 慕歌目测了一下距离,觉得这里也能将就,于是站起来,对着月光伸出五指。 指尖升起裊裊细烟,千姿百态的越聚越多。 香气开始扩散,飘摇至不远处的树木,让另一棵树上的人微微一愣。 这香气似乎与她平日里散发的,还要诡奇些。 他这里的视野很好,能够清晰的看见慕歌的所作所为,眼见她面前的雾气越来越多,借着月光,他能看到她的面目越来越苍白,而后竟然身子一歪,从树上掉落下来。 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接住慕歌,站在地面上了。 张起灵:「·······」这是什么奇怪的身体本能? 怀中的人双目紧闭,未等他进行下一部动作,就见迎头飞来一团包裹住她,他被大片香气沖了个踉跄,退后几步靠在树上。 那些香气渐渐散去,慕歌缓缓睁开眼睛。 目光触及张起灵,她轻轻笑出来,「张族长,玩尾.行.?」 * 张府这场婚宴办的十分气派,让众人纷纷感嘆不亏是强强联合。 慕歌坐在暗处的席位上,夜幕四合,有乌云划过天边。 有人提着裙摆跑来,坐在她身边的席位上,抓起筷子风捲残云。 第50页 这人袍子十分宽大,围帽更是遮住了脸。 宾客们此时多半都围在张启山身边敬酒,企图攀扯关系,这桌又实在偏僻昏暗,故而在种种原因下,她这桌只有她一个人。 突然来这么一个人,真是奇怪。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那人低下声音道:「慕歌。」 闻声她惊讶了一瞬,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注意,拉了拉对方身上遮住婚服的袍子,低声道:「你不在新房里,跑出来做什么?」 尹新月悄声回道:「我饿了,但他们都不让我东西吃,说什么新郎不回来不能吃。」这个桌子位置特好,就只有慕歌坐,为她偷吃大计的实施简直天时地利人和。 慕歌笑了一声,却敏锐的察觉到张启山的视线,目光在她身边的人身上停留几秒,然后若无其事的转头继续应酬。 「·······」这桌不会是专门给尹新月偷吃准备的吧? 她深觉自己好像占了什么了不得的便宜,想了想从怀中抽出一个锦盒来递给尹新月,「新婚礼物。」本来打算第二天送的,现在正好方便。 尹新月立即接过,满脸笑颜当即就要打开盒子,却被慕歌按住,「之后再看吧,吃好了就回新房去,不然一会儿······」 「新娘子丢了——」 一声尖叫划破云霄,慕歌扬起笑容,「就会这样。」 宴席散去,已是近午夜了。 慕歌坐在红府的马车里,摇摇晃晃的昏昏欲睡。 「慕歌,你快看,下雪了。」 丫头的声音传来,窗帘被风掀起,有冰凉的雪花飘到她脸上。 她抬头望去,鹅毛大雪飘摇,带着她熟悉的味道。 「什么味道这么香啊?」丫头疑惑的嗅了嗅,「似乎是从外面传来的。」 慕歌一笑正要说话,马车却一停,外头传来声音,「我家主人请慕姑娘一聚。」 * 午夜十分,公馆中寂静异常。 慕歌抖落积雪,绣花鞋踩在地板上,没留下什么污渍。 她抬手拂过裙角,手指划过金线的触感,略显粗糙。 有点湿了,是雪花与土壤交融溅起的污渍。 可惜了这么好看的衣服。 这个时代漂染技术不佳,所以衣服入水一次后,便永远失了从前的十分颜色,耐看程度大打折扣。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时代的衣物布料都十分名贵。 她一路向前,想着无关紧要的事情,直到进门落座,还在可惜自己的衣服。 张起灵抬头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挑了挑灯芯让它变亮些,以防错过她哪个表情被算计,淡声道:「初雪已至,你等的天时已到,明日就出发吧。」 她点点头,不置一词。 「好香。」他声音里带了一点情绪,很少,但是真实存在。 慕歌挑眉,「你都知道这雪怎么来的,还感嘆什么。」她用冷香引来的雪,自然很香了。 张起灵站起,拿出标记好的地图给她看,慕歌倾身上前,白皙的脖颈隐在毛茸茸的领子中,有种十分脆弱的观感。 他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点了点其中一个位置,「推演出来的位置。」 慕歌对奇门遁甲一窍不通,只是单纯的在看地图,她在心中规划了一下路线,沉声道:「这地方还挺远。」 给长沙这地方引雪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当然也不太恰当,只是设身处地中,莫名让她有种被白嫖了的感觉。 那地方距离还好,但是长沙的雪消融的十分快速,不知道能不能挺到那个时候。 没有积雪,阵法是不会现形的。 她有些无奈,说出自己的顾虑,张起灵想了想打开窗户,「所以我们现在就走?」 慕歌答应一声起身欲走,却愣了几秒有些尴尬道:「张族长不介意我换身衣服再走吧?」 * 两人效率齐高,到达目的地时,天刚蒙蒙亮。 雪花仍在飘摇,只是数量锐减。 她观察了一下四周,积雪之下只看到了极其细微的阵法痕迹,她放出冷香试探,阵型逐渐完整,却散发出异样的光芒。 这光········ 忽然绿色光芒大盛,她心头一跳向后一退,护住张起灵扑在地上。 唐媛的阵法从来都是紫色或者红色,她很讨厌绿色,断不可能使用。 「看来慕歌你还挺了解她的。」嬉笑的声音传来,阵法中逐渐显现一道身影,雪白的肤色出尘的气质,一双眼中却不似平常的淡漠如雪,而是妖媚横生。 「原来是你。」 * 三日前。 霍家。 「大当家,给霍思齐送葬的伙计,都死了。」 烛火摇曳,她冷漠的应一声,一目十行的看完尸.检报告。 香气?原来如此,是慕歌出的手啊。 看来还真是来了这个时代,不过是她自愿的吗? 她摸了摸脸上的面具,霍仙姑这身份十分好用,也许能抢在她前面,做些什么。想了想她丢开报告,快速的写好一封信,「给他送过去。」 伙计退出房间,她推开窗,让冷冽的风吹进来。 这个时代战火纷飞并不太平,老师某些方面那样娇气的人,是不会在此多做停留的吧。 况且她用来算计她的天道洪流,这里就只是个驻足点而已,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第51页 只要慕歌迟迟回不去,唐默的如意算盘打的起来吗? 她收拢五指,像是牢牢抓住什么,慕歌—— 终有一日,她将不再是她的影子。 * 现今,郊区。 「我是做不来老师那样的阵法。」她笑容满面的收拢五指,阵法的光渐渐暗淡下去,但依旧没有停止吸收冷香,「但对付你,足够了。」 慕歌淡然一笑,「贝莎,你还真是不适合这张脸。」 从前的自己虽然没有这段经歷,只是因为冷香敏锐的察觉到霍仙姑,现在想来,是因为她身上与阵法相同的气息所致。 所以贝莎一当霍仙姑,就当了这么多年吗?她眼中浮现出霍仙姑老老垂矣,两个人的最后一面。 不对。 贝莎是她的影子,是唐媛创造的替补品,理论上来说,她的肉身也是不老不死的。 所以当年是假死。 思绪飘过万千,体内的冷香已经告罄,阵法雾气横生,不过半晌就被贝莎吸收了个干净。 慕歌抬眸,目光触及到了她手中的陨石,转头对张起灵一笑,「原来如此。」 与张起灵合作的,可不止她一个人。 张起灵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或者说他一贯如此,他看着阵法渐渐成型,对着贝莎道:「钥匙给我。」 贝莎抛了抛手中的陨石,淡淡道:「这是自然,既然我们谈定了,我就不会变卦的。」 她反手甩出一件东西,张起灵接住,青铜钥匙躺在手心,他才回头看嚮慕歌,「我送你回去。」 慕歌眼中思绪一闪,「果然啊,你还是他,不过演技很好,若不是主动暴露,我都看不出来。」 眼前的张起灵就是那个熟悉的人。从一开始他就和她一起到了这个时代,只是一直一直,都在伪装而已。 「这是秦香的意思。」他并不在意她说什么,「回去我会和你解释清楚的。」 眼前光芒大盛,她微微一笑,「张起灵,交易方面,你还真是个海王。」 再度重逢 北京。 慕歌从公交车上下来,指示站牌前的【2015】字样,分外扎眼。 她真的回到了现代,不过已是物是人非,十年时光像是被人偷走了一般。 在小巷里七拐八拐后,看着眼前清雅的宅院,不由得感嘆一声,唐媛的品味还真是一如既往。 她开门踏足,迎面对上一身黑衣的男人,看了他一眼,目光扫过他红肿的指尖,淡淡一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黑瞎子浅笑着推了推眼镜,「这个自然。」 「等你哪天死了,你的棺材我来备。」慕歌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进了房中。 唐媛躺在摇椅里,不知道在远眺什么。 慕歌上前为她倒了一杯茶,将桌上的茶杯和手套一併递上,恭恭敬敬。 「看来被秦香算计的很彻底啊。」唐媛淡淡一笑,先接过手套戴上,指尖刮过慕歌的手,立即升起一片红肿。 茶香四溢,她沉默了半晌才淡淡道:「最近,它们是越来越嚣张了。」 慕歌不说话,只是静待下文。 「你连身体里的冷香都丢了。」唐媛目光扫过她周身,「可惜新的我还没制作出来,等上一阵吧。」 慕歌闭了闭眼,没有冷香压制,灼痛感如影随形,她知道这是唐媛的託词,一切都是她办事不力的惩罚。 「你去帮我料理一些事情。」 「是。」 * 慕歌坐在火车上,被身体的不适感折磨,难以入睡。 她对铺的黑瞎子倒是睡的十分安稳,让慕歌都有些羡慕。 秦香和吴邪搅在一起,还真是始料未及。 不过秦香到底图什么? 她站在通口吸菸,烟气瀰漫中,她忽然想到一点,不会是图色吧?或者—— 和张起灵的交易有关系? 一日后,墓地。 张起灵现在只是觉得眼前的墓道无比的冗长,似是没有尽头的谜一般。 像是初遇慕歌到再见到她的此刻,带着不可理喻的神秘。 一步,两步,三步,近了终于近了,然后伸出手抓住前面的人。 慕歌怔愣一瞬,停下脚步回头,面不改色的抬眸对视。 僵持了几秒她率先开口,「我不是故意的。」然后将黑金古刀递到他手里,歪了歪头笑了一声:「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什么?再次出现?还是引他入了那个祭祀坛? 又或是在刀被甩过来的瞬间接过刀消失在原地? 慕歌感到有些玩脱了,失了冷香她的速度变慢了,不然是不可能让他察觉的。 眼见她走神,张起灵有些粗鲁的扯回自己的刀,抿唇看着她不说话。 慕歌看着他古怪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身上的红尼衣衬得她脸色一片凝白,通身的一派随遇而安气息与十年前又很不同。 也许对他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初见自己,没了冷香,没了顾忌,不用思考的全心全意去做任务。 一个完整的自己。 胖子晕晕乎乎的从地上坐起来,定了定神儿看清前方,忽然睁大眼睛充分表示出来自己的惊讶。 那……那是消失了好久的……慕歌?边上是……小哥?只是这个神情······ 今儿个真是黄道吉日,前方这个高能必须得满分,他还以为自己要耗尽这英勇伟大的一生也见不到慕姑娘出现以及小哥变脸了呢。 第52页 收好奇怪的想法,活动了一下圆润的上身站起来,对着那两个大眼瞪小眼的人叫道:「哎,哎,胖爷我这一盆狗粮都吃干净了,你们俩衬出一个人,告诉告诉我为啥胖爷我会在这做梦成吗?」 慕歌先转过头来看他,淡淡一笑,「自然是被我拖来的。」 胖子:「……」忽然好想揍人哦怎么办? 慕歌笑意十足的欣赏着他一脸嫌弃的表情,袖口滑出的长刀落在脚边,刀鞘点地带起一簇簇尾音。 空旷的墓室里响着「哒······哒······哒······」的声音,不快不慢的节奏没由来的让人心慌,其中蓦然揉上她的声音,「两位,好久不见。」 不得不说,这个时隔多年的会晤让一旁的胖子如坐针毡。 不知是因为眼前的两个人气氛太奇怪,还是他这个电灯泡现在亮的有些不明事理,这迷之尴尬的气氛真不是什么人都扛得住的。 咳嗽了一声,果然见把玩着危险品的慕歌悠然的瞥向他,一旁的小哥低下眼帘,不言不语。胖子忽然觉得自己更加尴尬了,又咳了一声:「慕歌,你咋在这儿呢?」 慕歌歪了歪头,「等一些东西。」 胖子心下转了几个念头,动了动生疼的脖子靠到身后的墙上,半晌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的一本正经的道:「慕歌,看在多年的朋友份儿上,和我说句实话,我和天真是不是被你偷袭的?」 慕歌抿唇一笑毫无掩饰,「是的。」 胖子:「······」慕姑娘你好歹狡辩一下好吗?小爷我也想柯南一把好吗? 慕歌看着胖子纠结的样子笑出声来,似乎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我先是打开了暗门拖下你们俩,然后把你们两个人分别放到不同的地方。」 张起灵忽然道:「所以你不是一个人?」 自然啦。 不远处枪声突兀响起,慕歌向着声源的方向走去,刀尖拖在地上落下浅浅的一趟痕迹。 张起灵追过去,胖子暗暗纳了一下闷儿,脚下却是没停的跟了过去。 黑瞎子看了一眼嵌进墙壁里的子弹,放下空空如也的手,对握着枪的秦香道:「送给你了,当我开眼界的学费了。」 秦香抬手卸了弹匣,子弹落在地上的声音清越无比,连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显得无比的赏心悦目,竟让黑瞎子觉得她那张不怎么样的脸都顺眼了起来。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和刺耳的摩擦音,黑瞎子回眸一笑,「慕姑娘,姗姗来迟还这么大动静?」 慕歌不在意一笑,将拖地的刀收回,空中立即没了那刺耳的摩擦声,胖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身后是面不改色的小哥。 吴邪挑了挑眉,这个组合是有多久没见过了? 秦香却是低下头,不去看刚到的这几个人。 慕歌悠悠闲闲的靠到墙上,对地上的子弹和弹匣视若无睹,对低着头秦香道:「我跟着你下了斗也只是因为老祖担心你而已,没必要这么不待见我吧。」 秦香没回话,吴邪却是看到了她眼底闪过的冷意。 慕歌对她这种态度也不是很在意,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上前一步拉住秦香。 吴邪皱了皱眉,原本靠墙的身体离了原地,看着慕歌。 他虽然已经十多年未见到慕歌,但也是明锐的感觉到她的不同,心底除了对她未老的容颜奇怪外,竟是还些浅浅的不安。 慕歌漫笑一声,「我现在要单独与她叙叙旧,」环视一周看了看旁边的小哥和胖子:「有问题吗?」 小哥没有说话,只是低了眉眼,不再去看她。一旁的瞎子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直接研究墙上的花纹去了。 倒是胖子耸了耸肩很实诚的道:「这话不应该问我们啊,秦丫头自己同意就好了。」 慕歌点点头,转到站起身来的吴邪的目光带了些冷意,「有问题吗?」 吴邪摇了摇头,淡然道:「自然没问题。」 慕歌拉着秦香的手腕就向着深处走去。 秦香皱了皱眉,没走几步手竟是被扯住,秦香被迫脚步一顿,与慕歌同时回头看向他。 那人抿唇一笑,蓬荜生辉,「秦香,不要和她无缘无故的消失,我找不到你会担心。」 秦香一愣,慕歌皱眉。 僵持了似乎是有几秒,慕歌放开手。 吴邪没放手,只是继续说下去:「不因为别的,就为了我这一条不值钱的烂命,我也要少不得不干涉你的自由,说这么不客气的话。」 这么年,他从来都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说什么,他都不会拿重要的事情来做赌注。 看着吴邪这个样子,慕歌忽然有点无奈,淡淡道:「好吧。」然后颇为随意的扔给秦香一个东西,「小丫头,别不识抬举了,老祖为了你做到了什么地步你自己心里很清楚,这个你要不要我也都送到了,好自为之吧。」 秦香接好手里的东西,吴邪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这东西竟然在这儿。 随后几个人跟着瞎子轻车熟路的走到了一处挖通的盗洞里,才一出墓室,晚间的冷风就灌了个通透,引得人一抖。 吴邪还在想刚刚慕歌的举动,成功错过秦香的一记眼神。 夜空里传来一阵香气,散在空中有了糜糜之感,张起灵眉头一皱道:「闭气,这香……」 第53页 话未说完眼前重重的一花,踉跄了一下看着眼前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抬头对上慕歌那双似笑非笑的眸。 他有些懊恼,更多的是无奈。 但终归是于事无补。 慕歌走近还在强行硬撑的男人身边,看着他低敛的俊美眉眼,慢慢低头靠近。 张起灵看着她靠过来的明艷脸庞有了一瞬怔愣,然后在唇角一热的同时,巨大的疲累感如毒蛇般瞬间吞噬了他,终于眼前一暗,再不省人事。 外间不远处的驻扎地里,少女对抱着一个人走来的女子淡淡一笑:「夜猫,可是成了?」 终于到达目的地,她悠悠闲闲的靠到墙上,对地上的子弹和弹匣视若无睹,对低着头秦香道:「我跟着你下了斗也只是老祖担心你而已,没不要这么不待见我吧。」 秦香没回话,吴邪却是看到了她眼底闪过的冷意。 慕歌对她这种态度也不是很在意,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上前一步拉住秦香。 吴邪皱了皱眉,原本靠墙的身体离了原地,看着慕歌。 他虽然已经十多年未见到慕歌,但也是明锐的感觉到她的不同,心底除了对她未老的容颜奇怪外,竟是还些浅浅的不安。 慕歌漫笑一声,「我现在要单独与她叙叙旧,」环视一周看了看旁边的小哥和胖子:「有问题吗?」 小哥没有说话,只是低了眉眼,不再去看她。一旁的瞎子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直接研究墙上的花纹去了。 倒是胖子耸了耸肩很实诚的道:「这话不应该问我们啊,秦丫头自己同意就好了。」 慕歌点点头,转到站起身来的吴邪的目光带了些冷意,「有问题吗?」 吴邪摇了摇头,淡然道:「自然没问题。」 慕歌拉着秦香的手腕就向着深处走去。 秦香皱了皱眉,没走几步手竟是被扯住,秦香被迫脚步一顿,与慕歌同时回头看向他。 那人抿唇一笑,蓬荜生辉,「秦香,不要和她无缘无故的消失,我找不到你会担心。」 秦香一愣,慕歌皱眉。 吴邪这幅情圣的样子······果然秦香图他脸吧? 僵持了似乎是有几秒,慕歌放开手。 吴邪没放手,只是继续说下去:「不因为别的,就为了我这一条不值钱的烂命,我也要少不得不干涉你的自由,说这么不客气的话。」 好吧,原来是小命捏在人家手里。 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里,他说:『回去我会和你解释清楚的。』 然而她等来等去,这么长的时间里,没等来张起灵的一句话、一次见面。 所以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看着吴邪这个样子,回神的慕歌忽然有点无奈,淡淡道:「好吧。」然后颇为随意的扔给秦香一个东西,「小丫头,别不识抬举了,老祖为了你做到了什么地步你自己心里很清楚,这个你要不要我也都送到了,好自为之吧。」 秦香接好手里的东西,吴邪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这东西竟然在这儿。 随后几个人跟着瞎子轻车熟路的走到了一处挖通的盗洞里,才一出墓室,晚间的冷风就灌了个通透,引得人一抖。 吴邪还在想刚刚慕歌的举动,成功错过秦香的一记眼神。 夜空里传来一阵香气,散在空中有了糜糜之感,张起灵眉头一皱道:「闭气,这香……」 话未说完眼前重重的一花,踉跄了一下看着眼前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抬头对上慕歌那双似笑非笑的眸。 他有些懊恼,更多的是无奈。 但终归是于事无补。 慕歌走近还在强行硬撑的男人身边,看着他低敛的俊美眉眼,慢慢低头靠近。 张起灵看着她靠过来的明艷脸庞有了一瞬怔愣,然后在唇角一热的同时,巨大的疲累感如毒蛇般瞬间吞噬了他,终于眼前一暗,再不省人事。 外间不远处的驻扎地里,少女对抱着一个人走来的女子淡淡一笑:「夜猫,可是成了?」 交互 张起灵醒来的时候,入眼的便是青翠的竹林。 起身推开门,泉水响动,从里面钻出个人来。 她伸手摸了把脸,上半身趴在岸边笑道:「呦~你醒啦。」 张起灵蹲下身,泉水清澈,可以看到她穿了一层薄薄的纱裙,水流飘过,一双玉足若隐若现。 「胖子和吴邪呢?」 慕歌遥遥一指不远处的竹林,「在那片区域和那片区域。」 她指了两个方向,却见张起灵无动于衷,不由笑道:「真不像你,不去找找吗?」 「秦香不会伤害他们。」 一语即出,慕歌笑起来,「这南方就是好啊,这个季节浸在泉水里也不冷呢。」 她反手撩起一点水,觉得身体里的灼热稍退,虽然痛意未减毫分,但终归是舒服一些。 踩着青石上岸,水渍蜿蜒直下,纱裙失去浮力,紧紧的吸附在了她身上。 张起灵微微蹙眉,然后别过头。 慕歌自然看到了他的反应,忽而靠近,一只手搭住他的肩膀,「知道为什么我单独把你留下来吗?」 冷香扑在面上,他克制的咬唇。 「为了制造机会啊。」她笑了,附耳上前,「说说吧,不是要和我解释清楚吗?」 第54页 忽然身体腾空,她惊异的瞳孔都放大几分,他的手用力,她整个人被托举起来。 她眨了眨眼睛,对他这种抱小孩的姿势感到无语,垂下眼看他,却忽然觉得那力道一松,未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人箍进怀里,唇上落下滚烫的吻。 余光一闪,她竟然看到他衬衫中显现的纹身。 她心底有些不妙,虽说真的有□□的打算,但是她就没想过成功啊,不过是很少没这么悠闲了,起了玩心而已。 这遭不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她想着,触感由唇间的单一转向多一,她连忙抓住他的手,一个用力翻身将他按在地上,跨.坐在他身上,摸了摸唇角,有些恨恨道:「干什么?!」 张起灵躺在地上,感受着溪水的凉意,淡淡道:「成全你。」 然后他就被慕歌扔进了水里。 慕歌站在岸上居高临下,「既然你不想说,又何必扯着这多,接着睡吧。」 免得她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昏昏沉沉的感觉升上来,他升高的体温因为溪水骤降,渐渐的,看不见面前的人了。 * 杭州。 慕歌睡了个懒觉,时间已经中午了。 她挠了挠头从床上爬起来,算了算时间,秦香那边应该已经完事了。 明天那东西会出动,她还要去救场,今天养养精神无可厚非。 百无聊赖至极,她伸着懒腰从卧室出来,然后僵在了原地。 秦香对她笑了笑,然后看了一圈房间,「品味不错。」 慕歌住的是小型公寓,布局和地段都不错,不过她这话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哦,前两天她用来夸唐媛来着。 大祖宗不在小祖宗却找上门了,都是祖宗,她只能小心伺候着,为她倒了杯茶开门见山,「说说吧,来干什么呀?」 「帮我演场戏。」 「有什么报酬吗?」 「张起灵和我的交易内容,亲口听他说,行不行?」 「成交。」 * 翌日晚间,杭州郊区。 慕歌拖出后备箱的最后一个人,脱下手套丢进副驾,拉开后车门。 这些袭击秦香的东西,还真是难缠。 转头对车上面无表情的男人道:「我送你回景区,还是水月洞天?」 张起灵抬起头,目光由空洞焦距出一点淡漠,随后摇头,「我跟着你。」 点燃一根烟,郊区的风凉凉吹在面上,她支起下巴,目光越过车顶扫过城中霓虹灯火,静默半晌又低下头,「张起灵,你很闲吗?」 他回望住她,坚定的摇头。 她自然知道,秦家的动作太多,秦香又出手,吴邪实在岌岌可危。 为了护住吴邪,他自然是很忙的。 但仍然要跟着自己······ 「你觉得吴邪斗得过秦香吗?」她弯腰坐入车内,靠在后座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掐灭手中的烟,烟味被风吹散,一丝冷香绕上来,是张起灵熟悉的味道。 他闭了闭眼,摇头。 「倒也不必这么没自信。」慕歌似是喃喃自语,「那可是吴邪啊。」 车外忽然有了动静,原本被放倒的三个人甦醒过来,慕歌并不动作,只按住打火机,手指萦绕到火苗上,一丝有了实质的冷香与火苗结合,她甩手一扬,亮光划过暗夜,点亮地上的物什。 原本维持人形的东西骤然扭曲,恐怖的低吼穿透车窗渗透进来,慕歌笑起来,「现在的秦香真是够弱了。」 这样初级的怪物,居然能逼的唐家二小姐险些丧命,真是风水轮流转,一报对一报。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默持续着,慕歌捏紧空了的烟盒投进车内的垃圾箱,转回老话题,「我送你回去。」 手腕忽然一暖,她忍住抽回手的动作,犹豫了一下还是反手扣住他的手,「别再做多余的事。」 既然不想解释清楚,他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各为其主也好,处于什么目的也罢,都和对方没有关系了。 反正本来就没有关系,不是吗? 张起灵瞬时握住她的手,掏出一张照片,「这东西为什么会在秦香那里?」 照片上,是一个描绘的十分精緻的瓷瓶。 慕歌终于笑起来,有些释然,也有一丝丝的失望。 这才对嘛,无事不登三宝殿,张起灵。 她轻轻的嘆了口气,「那孩子的身体和灵魂并不切合,需要利用冷香的力量找补。这种灵魂缺口是很危险的,若只是常年受病痛折磨也就算了,要是被别的什么脏东西发现,通过这个缺口进入灵魂,秦香会变成什么呢?」 一个怪物,披着人形的怪物。 慕歌停下来,看他捏紧照片,想了想又道:「一个披着人形的怪物,能与人类和平共处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张起灵淡淡接口,从她口袋里顺出打火机,一抹亮光过后,照片燃烧殆尽。 空气中瀰漫起纸屑燃烧的味道,她动了动手腕,想要抽出手,却被握的更紧,心底生出一点无奈,「我今晚是很闲,但并不想陪你在这里耗时间。」 张起灵并不搭话,而是又拿出一张照片,那是一张黑白的老照片了,边缘都泛着黄。 照片上的女子一身浅色旗袍,只被拍到一张艷丽的侧颜。 第55页 那份艷丽与他面前的人一模一样。 慕歌有些意外,伸手抚了抚照片笑起来,「我以为不会有痕迹的。」 他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人,与那时候的她相比,此时的慕歌更添神秘,让人琢磨不透。 他忽然倾身,整个人离的那样近,「跟我走吧。」 记忆汹涌而来,也是这样一个黑夜,他对她说,跟我走吧。 只是那时的张起灵,存的是阴谋算计;而现在的张起灵,又有多少真心可言? 她用力,终于抽回了自己的手,闭了闭眼,忽然倾身抱住他。 他瞬间被冷香包围。 这本该是危险的信号,却忍不住叫人沉沦。 她带着近乎疯狂的贪恋,病态的索取他身上的温暖,奈何对方根本达不到她想要的温度。 或许一个拥抱是不够的。 她仰起头,一吻落在他唇边,却被狠狠一推,狼狈的向后倒去。 慕歌扯了扯头髮,到底没有动用任何冷香的力量。 她下不去手。 转过头,她看到城市边缘的霓虹灯在一盏盏熄灭。 犹如她心底最后的曙光。 郊外。 雨水打在车窗上,她感受到了一丝冷意,裹紧自己的风衣,整理好衣服淡淡道:「我送你回去。」 张起灵跟着坐起来,他身上那来不及退下去的纹身落入她的眼中,带着灼人的温度。 他俯下身,感受到她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是一般人的生命源泉。 或许,并不是她的生命源泉。 慕歌挑眉,正要说话,却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无力,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身上的人抬起头吻住她,将最后一点迷药用舌尖退进她体内。 药力终于全盘发作,她感到自己的体温在升高,脑中划过一丝明亮。 张起灵刚才一直处于中毒的状态,体温那样高,不是因为情.事,而是这药。 他通过亲吻,交.融,将药分享给自己。 能让张族长如此大费周章,她是不是该骄傲一下? 心底翻涌起暗潮,那被熄灭的曙光,还能再点起来吗? 若是真的能,是甘心被算计的自己,还是布局谋篇的这人呢? * 慕歌醒来,眼前的光晕晃得她头疼。 空气中瀰漫着冷香,是她最熟悉的味道,却不能给她半分的安全感。 动了动手腕,疼痛的感觉传来,她仰起头,看住自己被束住的手,心底嘆息了一声。 浑身酸麻,看来是又被注射了一波新的药物。 她嘆了口气,心底想起秦香的计划,果然还是要付出代价的,她以为什么都不用演,直接就能得到答案呢。 给张起灵演戏看,简直就是高难度。 瓷器相撞的声音传来,她闻声看去,却是一道熟悉的倩影,她笑起来声音沙哑,「你们果然是合作了。」 张起灵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看到她被悬吊的姿态皱眉,对秦香道:「放她下来。」 秦香瞥了一眼他,似笑非笑,「心疼?我吊上去的时候怎么不说?」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她迎头撞上吴邪的眼,情难自禁的笑起来,「小三爷,见一见故人吧。」 饶是有心理准备,见到这样的慕歌,吴邪也是吃了一惊,半晌无言。 秦香将瓷瓶放下,拿起从中提纯出来的冷香,走近慕歌,抬手捏起她的下颚,将冷香全数灌入其中。 慕歌被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 「有杂质是不是?」秦香摸了摸额头,状似苦恼的嘆了口气,「这就是我要请你来的原因啊。」 平稳唿吸,慕歌深吸一口气,实话实说,「杂质太多了,你用不了的,贸然用了,足够要你的命了。」 秦香点点头,「慕家人除了体制好,实在没什么优点了。」 她的物理手段和唐家人孱弱的身躯,提取不出纯净的冷香。 所以需要慕歌为她过滤一下。 「唐家人除了皮囊好,也没什么优点了。」慕歌冷笑一声,翻身跃起,缠住她手腕的木偶线被扯到极致,陷进皮肉后,断裂。 吴邪皱眉,唐家人? 一时间大量冷香涌现出来,如灵蛇般缠上秦香,她退后一步,抽出桌上的银剑,转手对上慕歌的匕首。 力量的角逐持续不久,却激出更多的冷香。 吴邪站在楼梯口一脸懵逼,好傢伙,找自己来看干架的? 「张族长,她继续下去,可不妙。」秦香游刃有余的挥着剑,手法刁钻,态度却十分随意。 她的药足够让慕歌脱力三天有余,她刚才是强行调动力量,会有什么后果,谁也说不准。 况且失了冷香供给,慕歌的身体早就摧枯拉朽了。 张起灵皱眉,却并未动手。 「担心你自己吧。」慕歌一截墨线扯出,匕首沾了冷香游走到秦香面上,她的面具立即脱离下来,露出真实的容颜。 秦香深唿一口气,「慕歌,别再让我生气了。」 不远处的吴邪愣住。 前几日也看到了秦香的脸,但也只是惊鸿一瞥,情况危急无暇细看,现在却是能细细看清。 她确实生了一副好皮囊。 一道银光闪过,却是秦香的银剑扎在了地上,她整个人腾空而起,细细的木偶提线从她袖口中射出,一截一截缠上慕歌。 第56页 慕歌避无可避,手腕被缠住,整个人被吊起。 犹如提线木偶。 秦香五指收拢,眼角眉梢都是玩弄的神态,整个人散发着妖异之感。 「收。」她收手,慕歌整个人向着她掠去,张开的樱唇中,飘出一抹冷香。 与此同时,秦香眉心的花瓣显现,红光大胜,疯狂的吸收着那抹冷香。 而吴邪,则看到一道残缺不全的人影显现出来,萦绕在秦香身后,犹如鬼魅。 被吸取的冷香,缓慢地填补着那残缺的部分。 张起灵抬头,目光落在奄奄一息的慕歌身上,暮然想起她昨晚的话。 『那孩子的身体和灵魂并不切合,需要利用冷香的力量找补。这种灵魂缺口是很危险的,若只是常年受病痛折磨也就算了,要是被别的什么脏东西发现,通过这个缺口进入灵魂,秦香会变成什么呢?』 现在的秦香,灵魂是纯净的,但她就不是怪物了吗? 红光渐渐消散,木偶线松散,他上前一步接住慕歌,她浑身冰冷,气息奄奄。 秦香闭了闭眼睛,转头看向吴邪,「我的灵魂不全,需要补齐。这就是我的最终目的,也是最大秘密。」 替代 北京某地。 慕歌昏昏沉沉的从床上醒来,头疼欲裂双目眩晕。 药效还未散去,她又该服用新的药剂了。 张起灵将杯子递到她唇边,她别过头闪躲,目光扫过窗外大片盎然的绿色,微微奇怪,「我们不是在京都吗?冬天里怎会有这么好的景色?」 「是一处温室。」他轻声回答,将药融在杯子里,抬起她的下颚灌药。 动作不算粗暴,却也谈不上多温柔。 慕歌跌在床上,浑身的酥麻感让她升起睏倦之意,她摇头苦笑,「你这是何必呢?跟我耗着。」 为她盖上被子,张起灵在床边坐下来,指尖拂过她的长髮,「我想见见那个人。」 慕歌闭目,「白费力气。」这是什么鬼要求? 见唐媛? 为什么?为她吗? \"为什么这样身不由己呢?\"他似是喃喃自语,又好似在认真的询问,但无论如何,他似乎都不关心答案。 因为她正抬目看进那双眼眸中,那其中毫无波澜,遑论情绪。 没有真正的疑惑感,又何必问什么问题。 「我在她那里微不足道,不值得浪费时间,你现在耗着我,不过是让我成为一枚弃子罢了。」慕歌尽量平静下来,半晌才道:「张起灵,我不想成为弃子。」 她对她的价值结束了,并不代表着对方对自己的价值也结束了。 没有了冷香,她迟早要不復存在。 似是有所愧疚,又或者全无感触,他转头避开她的目光,沉默着的出了门。 房内安静下来,慕歌看向窗外,有大多牡丹盛开,她忽然想到,自己很久没有停下来看过这样的景色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一定会死在盛夏时节。 如今,看来是要死在烈艷鲜花中了,也不错。 屋外,大片鲜花中,男人将手中的手串掷在桌上,茶香与花香纠缠在一起,让人昏昏欲睡。 黑瞎子打了一个喷嚏,「二爷,咱非要这么有品位吗?」 吴二白端起茶杯,淡淡道:「生活不易,何必亏着自己呢。」 咳嗽了几声,黑瞎子到底遭不住这么浓烈的花香,他开门见山,「说说吧,二爷请我来是要怎样?」 「听说你前几天找吴邪麻烦了?」茶杯中的茶色刚好,香气袭人,让他十分享受。 黑瞎子摸了摸鼻子,「我就是个跑腿的,二爷找我也没用啊。」 话音刚落,脚步声传来,他看去,笑起来:「哑巴,好久不见了。」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空水杯,笑容更甚,「干坏事了对不对?」 张起灵放下水杯坐下来,抬头看他,「我要见见她。」 黑瞎子耸肩,「你们一个两个怎么回事?我就是个跑腿的,别难为我行吗?」 放下茶杯,吴二白扫了一眼黑瞎子,「行了,开个价。」 一瞬的安静后,黑瞎子拿出手机,「转帐还是刷卡?」 北京,某处。 唐媛歪在摇椅上,昏昏欲睡。 走进屋内的男人蹙眉,伸手在她额头摸了摸,指尖立即红了一片。 睁开眼,她无奈的嘆气,「都说了别碰我,哪天真的毒死你,我再克隆一个吗?」 黑瞎子甩了甩手,红斑消退,他无所谓耸耸肩,「死不了。」 唐媛懒得和他计较,拿出一叠资料翻了翻,「听说你被二爷敲打了?」 点头,他笑起来:「扮成他身边人给他侄子找麻烦,能不收拾我就怪了。」 唐媛随手把纸张丢在桌上,「随他折腾去,我罩着你没事。」 黑瞎子笑容未减,「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就走了?不靠谱。」 唐媛摸了摸鬓髮间的髮夹,摇头,「那个世界都开始分裂了,撑不了多久。」 她目光放空,若是那人的灵魂还凑不全,天道运作,迟早会被拉回自己的世界。 她们都没有时间了。 「陨石没带回来?」 黑瞎子摇头,「吴邪那小子用自杀威胁。」 唐媛嘆了口气,一意孤行的人,又何止是自己? 第57页 这个世界的主角们也真是够执拗。 她站起身,天空边缘有点点的白云成线,犹如她的计划命悬一线。她亲手造出的乌托邦,诺亚方舟到底牢不牢固呢?她心中所想,心中所念,还能天长地久吗? 耳边响起渺渺梵音,她闭上眼仿若回到那场仪式,白的黑的红的交织起来,凤冠霞帔上的檀香被土腥气掩埋,她在一片黑暗中醒来,仿若看见了地狱。 而打开地狱之门的那道光,狼狈不堪险些折死,脆弱的让人心生惶恐,却是她生命中唯一的一道光。 从此以后,她唐媛就为了那道光活着。 「对了,有人想见你。」 她转头看向黑瞎子,目光有瞭然之色,「收了多少好处?」 黑瞎子耸肩,「大不了见面分一半,莫慌。」 唐媛回头,在盆栽上摘下一片枯叶,「那就请进来谈谈吧。」 吴二白和张起灵都算是第一次见唐媛。 她穿着舒适的居家服,带着一副精緻的蕾丝手套,长相乖巧气质温和,让人轻易卸下戒备心。 「贵客光临,有失远迎。」她淡淡道,挥手示意,不一会儿便有人送上茶。 她依旧坐在摇椅上,姿态慵懒,神情和睦,「不知道大驾光临,所谓何事?」 吴二白看了一眼张起灵,见他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率先说:「叨扰唐小姐,是吴某心中有所疑惑,想要请唐小姐做答。」 唐媛笑起来:「真相通常都是残酷的,您真的想知道吗?」 「你们相信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吗?」 * 阳光大好,室内恆温,在这冬日中本不该让人生寒,但有的时候,话语更是降温利器,让人从心底生出寒冰,久久不化。 一片沉默中,唐媛放下手中的暖茶,随意的笑起来,「这一等接受不了,那我就退而求其次,您们相信自己是虚假的吗?」 没有人回话。 唐媛点点头,对这种沉默早已生了免疫力,不甚在意的抬头,阳光打在她的衣角,似是都隐隐生出黑气,她闭了闭眼驱散心底的郁结,再次开口:「那就再退一步,你们相信,自己追求的东西,是假的吗?」 张起灵抬目,四目相接,她看清那眼底的波澜。 唐媛收敛笑容,目光如水一一划过在场的诸位,她忽而冷漠严肃,「凡事点到为止,我给你们这个机会,现在若是不想听了,大可出门左转不送。」 她淡淡说完,事不关己的抬手举茶,慢悠悠的品起来。 黑瞎子转头看了一眼吴二白,半晌道:「二爷,怎么着啊,给个话啊?」 吴二白却仿若大梦一场转醒,目光骤然涣散聚拢,忽然蹦出一抹极亮的光彩,直直的望向唐媛,「你到底是何人?不,你是人吗?」 此语一处,引得唐媛笑起来,她花枝乱颤的站起,在橱柜的抽屉中拿出一个锦盒,回身走近,张起灵嗅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冷香气息。 熟悉又陌生。 锦盒不大,也没什么特别的装饰,突兀的放在小几上,让吴二白凭空生出几许寂寥之感。他伸手未触到时收回,开口询问:「这是何物?」 唐媛轻轻一笑,「二爷不是要求一个答案吗?打开看看便是了。」 伸手打开,吴二白警惕的后退,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才去看那锦盒中的东西。 那是一个圆柱形的物体,带着不少的细碎小孔,整个东西呈黑褐色,并没有什么气味。 未等他看的明白,他身边的张起灵却勐然站起身,盯住那锦盒中的东西,半晌缓缓开口:「哪来的?」 唐媛摆摆手,「这是我原维度中的东西。」 「也是你们这个世界与我们的世界,唯一的,共同的联繫。」 * 灯火辉煌下的城市一隅散出一点明亮,驱散着花丛间的黑暗。 慕歌指尖划过花叶,玫瑰香沾上白皙的手指,飘散于手中酒杯之上。她饮下一杯酒,激烈的缠意划过喉咙,攻击着大脑该有的清明。 她闭眼感应了一□□内的冷香,岌岌可危啊。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首看去,霓虹灯光流走于眉眼间,为她镀上一层迷幻的色彩。 张起灵忽然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受到蛊惑,但依然坐到了她的对面。 「没有跟着他们走吗?」慕歌为自己续上酒,笑容浅浅的递给他一杯,「要不要尝尝?」 他拿起举杯饮下,动作一气呵成,让慕歌愣了愣才又道:「我猜,他们现在已经得到真相了,今晚是多少人的无眠夜呢?」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如果你愿意听,愿意相信,我也可以给你带来一个无眠夜。」她没有收敛笑容,转而看向妖娆的玫瑰,淡淡道:「这也许就是我最后的价值了。」 她成为了一枚弃子,没有了冷香的滋养,迟早要腐败的。 而这个结果,也许就是多年前,她埋在自己心底久久未发掘的秘密。 「慕歌,你死不了的。」他忽然开口,「我和她做了交易。」 慕歌勐然转头,定定看住他,半晌勐然站起,「你代替了我?」 张起灵代替了慕歌完成使命,而为慕歌续命的东西,不再出自唐媛之手,而是秦香。 他即和妹妹合作,也和姐姐交易。 第58页 「她想要的,无非就是秦香长命百岁,灵魂健全,那我就出手帮她,条件是你必须要脱离她的控制,而为了让交易公平,能为你续命的物什,变成了秦香产出的蛊虫。」 没有中间商唐媛,也就没了让他担忧的,有所顾虑的差价。 「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吗?」 慕歌手中的酒杯歪了,酒顺着唇角缓缓淌下,他忽然倾身吻住她的锁骨,酒香没入口中,闭住双眼的一瞬间,他的面颊划过一道炙热,带着苦涩的咸香。 他撤回身子,抬头便见她眼角的泪,伸手拂去,他听她说,何德何能? 何德何能? 这也是他当年的疑问,他何德何能让慕歌一次又一次的牺牲呢? 他的困惑不亚于她的。 半晌,慕歌收拾好情绪,娓娓道来:「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慕名歌,慕家嫡系二支长女,中央基地特派员,代号夜猫。」 过去与未来 慕歌所在的家族是一个庞然大物,十六岁那年,末世爆发。 她的家族体质特殊,很快就能将陨石中的力量化为己用,她作为头号试验品,副作用与能力同样巨大。 后来唐家功败垂成,被迫送来唐家的嫡女。 再后来,一场慕家先祖和唐家嫡女的冥婚,盛大而诡秘的展开了。 她被派看守墓陵,看着唐家的小姐跌跌撞撞跑来时,她好像看到了当年在实验室的自己。 她想要逃离,却一因力量弱小,又因身上攀附之人太多,从来都没有成功过。 冥婚的那天,她的一点恻隐之心使得一年之后,唐媛以慕家老祖的名义回归,将慕家的实权夺了一半,她成了新的上位者那新目的的试验品。 她被迫坠入维度通道,来到这光怪陆离的世界。她再次变成了试验品,用来测试这个世界的安全性。 本来一切相安无事,她这样的工具,只要安静的等待命令即可,可不知是不是天意,她这个实验体出了意外,她的记忆变得混乱不已。 后来,秦香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却发现自己灵魂实在孱弱,只能任由她的记忆继续混乱而去,无能为力。 处在原世界的唐媛因为联繫不到她,便只能亲自进来,谁知道又被贝莎算计,捲入了这个世界时间漩涡里,这个通口原本就不稳固,又少了人镇法,便形成了黑洞,混进了许多脏东西,带来了许多麻烦。 当然,是秦香与唐媛的麻烦。 对于慕歌来说,她虽然记忆出现混乱,但那一段时间,没有命令没有强迫,她尝到了自由的味道。 想说什么就能说,想做什么就去做。 可是这偷来的自由,迟早是要加倍奉还的。 她始终是个工具啊。 * 暖室内,慕歌缓缓的放下酒杯,结束故事。 张起灵目光沉沉,沉默半晌开口:「你还会回去吗?」 慕歌摇头:「我不知道秦香怎么想。」不受控于唐媛,便是秦香,回与不回,还是这两个人其一做主。 「你自己呢?想回去吗?」四目相对,他看清她眼底的迷茫。 她不知道。 别人在她身上,能找到无穷无尽的意义,她对上自己,却总也找不出什么意义来。 无声嘆息,他换了个话题,「说说吧,你们找我们的目的。」 慕歌笑起来,「自然是合作。我们的目的,就是集齐青铜钥匙,关了青铜门。」 张家命九门掌管着青铜钥匙,时光荏苒,钥匙被人夺走大半,后人一直在追查钥匙下落,却发现夺走钥匙的『它』,是一个庞然大物。 这个庞然大物与张家斗了千年,近年张家败落落入下风,九门又背信弃义虽未倒戈,却纷纷退出协助之力,致使张家不得不亲自去守青铜门,防止『它』进入青铜门。 「张家当年为了一己私慾打开青铜门,已经酿成大错,他们将钥匙放入九门,更是弥天大错,现在,也是时候还有个了解了。」张起灵点头,「九门自有九门的想法,我无法左右,我会和你们合作的。」 慕歌看向牡丹花,花瓣娇嫩欲滴,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秦香的样貌,她淡淡一笑,「会有九门中人同意的,虽然可能不是心甘情愿的。」 * 一个月后。 内蒙古春暖花开,吹的慕歌怀疑人生。她理了理自己的长髮,坐上面前停下的车。 黑瞎子吹着口哨踩油门,扫了一眼慕歌笑道:「哎,吴邪那小子联繫你没有?」 慕歌整理着头髮,淡淡道:「秦香没了,他忙着伤心呢,哪里能想起我来。」 「看来都一样。」黑瞎子笑了一声,将方向盘打了个转,车门开了,是张起灵和胖子坐进来。 「这内蒙的天气真是见鬼了,差点给胖爷都刮跑了。」胖子『呸呸』两声,想把嘴里的沙子吐出来,慕歌笑一笑,递给他一张纸巾。 胖子趁着车还没开,扬起笑脸,「慕歌来来来,换个地方,胖爷我晕车,要坐副驾驶。」 于是慕歌到底和张起灵坐到了一排。 她瞥了一眼闭目养神的人,想了想还是问道:「上次你在那祭坛里,不是已经拿到青铜钥匙了?」 张起灵睁眼,似瞥似看她一眼淡淡道:「那只是一半,另一半被张家早年毁了,这一半原本在九门期间也要被毁,所以才要去一趟防止毁掉。」 第59页 「那我们现在到底去干嘛?你之前不是说我们去找青铜钥匙?」慕歌蹙眉,找不存在的钥匙? 「秦香打造出来了。」 慕歌:「······」果然是唐家人,专干逆天的事情。 她眼波流转,渐渐理清思绪,利用青铜门将张起灵送回九门时期,大概也是秦香做的事情了。 几人开车驶入沙漠,走了一天,便进入一片营地中。 众人下车,胖子挠挠头,「这阵仗真是似曾相识,嗯······」他想了又想,半晌一拍大腿,「这配置像阿宁那小妞出任务的调调啊!」 话音才落,帐篷中出来的人已经走近,闻言她面上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恢復如常。 「你们公司居然活的还挺好。」黑瞎子没有下车,指尖敲在方向盘上似笑非笑,「人,我已经送到了,赶时间我这就走了,你以后直接和胖爷对接就行了。」 女人笑了笑,眼角眉梢都是风情,「托黑爷的福,暂时还死不了。」 她的神态、眼神与当年的阿宁很像,让胖子蹙眉正要说什么,却见她只是一笑,「胖爷这是想起故人了?」 此话一出,倒是让胖子卡了个壳,他也没料到这女人如此直白。 「难得还有人记得姑姑。」她似是自语声音不大,面上神情也是稍纵即逝,抬头间已是消失不见,「诸位,这边请。」 胖子摸摸鼻子,也不再说什么,跟着过去。 黑瞎子坐在车上向着他们摆摆手,然后一踩油门潇洒离去。 夜间的路并不是很好走。 车程颠簸又寒意料峭,他身边忽然有光一闪,副驾驶上已经多了一个人。 他伸手,触到她身上粘稠的液体,笑意散去道:「受伤了?」 「一点点。」她的声音带着不寻常的虚弱,喘.息了几声才道:「都说了别碰我。」 指尖传来一阵灼痛,黑瞎子蹙眉,抿唇不语。 月光盈盈,唐媛扯下头上的髮簪,一头乌黑亮丽的长髮落下,她指尖轻跳,捕捉起自发间流淌而过的月光,指尖镀上一点月色,隔着极近的距离,浮在他的指尖上。 灼痛感减去,他对她轻轻一笑,「没事,不值得你如此费心。」 圈套 沙漠中的绿洲,绿洲中的古墓,熟悉的配置,不太熟悉的一群人。 慕歌并没有关注张起灵怎么开的机关,她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墓室,闭眼感应了一瞬,果然是秦香的阵法。 秦香的阵法与唐媛的阵法,异曲同工之处在于,都是以陨石为主的,而冷香产自陨石,所以她能感应到。 她睁开眼忽然疾走几步,拽住张起灵的袖子,沉下唿吸低声道:「别动,跟着我的节奏感应一下。」 张起灵看她一眼,将手边的机关按钮放下,反握住她的手,闭眼间感到一丝冷香钻入体内,渐渐的,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精妙宏大的阵法,悠悠发着紫光。 他细细看过一遭,渐渐抽离出来,对上慕歌的眼睛,配上她询问的声音,将她的期冀表现的更加明显,他微微一愣,什么时候慕歌如此依赖过自己? 抬头扶额,他忘了,慕歌对上奇门遁甲就是废柴一枚,所以才会如此。 慕歌见自己的问话没有得到回应,便挑眉再问一句,「你没看见吗?」 她想要抽回手,却被握的更紧,他盯着前面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看见了,这是假路,我们走东边。」 慕歌点头,晃了晃手示意他松开,他瞥了一眼,终于还是松开手。 交代了一下跟随的人,一行人向着东边而去,颇有些浩浩荡荡之感。 走了一段路,忽然有什么声音传来,很像爬行的声音,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照明设备通通失灵,黑暗笼罩之下,杂音盖过了那道声音,带出无限的恐惧感。 慕歌心底重重一沉,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身后抱了个满怀,她抑制住惊唿声,反手就要噼下,手却被止住,耳边是熟悉的声音,「是我,别动。」 张起灵见慕歌停止了挣扎,放开她拉住手带着她向前走去。 「不管那些人了?胖哥怎么办?」 她的声音低低传来,张起灵回道:「我交代过胖子了,他会带着他们走,那些人不太干净。」 慕歌悚然一惊,难道混进了汪家人? * 墓道中重新亮起灯,胖子打着手电筒看了一圈,两个人果然跑路了,好在这次小哥行动前跟他打招唿了,不然吴邪也不在,还真是没着没落的。 他敲了敲手中的手电筒,这秦香这妮子还真是厉害,阵法竟然能影响这种东西,难不成有什么磁场? 他不太懂这些,只是瞎猜测一通便觉得无趣,转头看见那个像阿宁的小丫头正在认真的清点人数,便装作焦急道:「我们这边少了两个人,阿紫姑娘快帮忙找找!」 阿紫回头,显然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收敛了,果断摇头,「我们只是来倒斗的,张先生的作用就是领路人罢了,但走了这一路,我看王先生也很厉害的嘛,所以王先生能代劳,就不必去请张先生了。」 说完她抬手拔出枪,顶在了胖子的脑门上,然后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迅速眨眨眼。 这一趟斗内兇险,阿紫他们是唐媛僱佣的,本意是以防万一,毕竟这个地方是秦香布阵,谁都不熟悉,秦香用什么方法守阵、怎么出阵都需要探索,有时候人多好办事。 第60页 但唐媛其实就是个明面老闆,真正的指挥权在小哥和胖子手里,但是这件事除了阿紫,底下人都不清楚,挺方便做局的。 胖子心中一乐,这小妞挺聪明。 但费这些劲的关键原因,其实是方便汪家人渗入。 这一次,算是请君入瓮,来个瓮中捉鳖。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需要将人引到合适的位置,不然对付不了。 眼下小哥和慕歌去找钥匙了,他这边和阿紫合作揪出汪家人,这个分工很明确,但小哥也就看了一眼墙壁,是怎么看出运用阵法的具体方法呢? 来之前,他们只是知道这个阵法可以对付汪家人,藏着青铜钥匙。 唐媛之前说过,阵法之所以精妙就是因为不确定性,一阵多变且解法都不同,就连阵主也要亲临现场查看,才能知道阵法推演到了那一步,所以也不存在秦香提前告知的可能。 所以阵法的具体方法,还要见到阵法才能知道。他以为还要费上好大的劲,才能得出阵法的走向呢,谁知道小哥就面壁思过一会儿,就得出结论了。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要扔啊。 诸多疑惑一闪而过,眼下是黑洞洞的枪口指头,胖子还是决定不纠结这些,总之听小哥的计划走下去就对了,他立即变脸配合着演戏,咆哮道:「好你个黑心的婆娘!」 「我黑不黑心不重要,胖爷的命才是实打实的金贵。」阿紫笑吟吟的眼中都是寒光,看了一眼后面的人,「整装,我们出发!」 胖子走在最前头,偶尔破解几个小机关。小哥交代让他一直走,不要拐岔路口,四周的石壁四平八整哑然一副「老子中国制造」的牛样,这里有个龙那儿戏个凤的,很快就走到了一间大的墓室。 室内辉煌灿烂,众人没等站稳,来时的墓室门就落下关死了,人群中蹦出一阵慌乱声,在阿紫抬手示意下,众人都纷纷冷静下来,寻找起开门机关来。 胖子冷眼看着他们忙乎,乍眼看去都挺积极的,也看不出谁心焦,忽然阿紫凑近,低声道:「好像少了一个人。」 胖子勐然警觉,查了一遍人数,却忽然生了一层冷汗,「我怎么觉着,多了一个人?」 两人对视一眼,顿时感到汗毛倒竖,阿紫沉了沉气,「大家过来,都别找了。」 众人聚集,阿紫双眸雪亮,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一圈,最后高声道:「报数!」 报出的数为七。 阿紫蹙眉,还真是多了一个人。 这里面有汪家人混进来了,他们的目标是张起灵要找的东西,见张起灵走了,跟上去也没什么,因为归根结底,他们是要揪出这个人来的。 所以无论是他们揪出来,还是张起灵那边揪出来,都是一样的结果。 可是现在,他们的队伍中非但没有少人,居然还多了一个人,这就有点玄幻了。 周围人显然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看着周边的人,却怎么也说不清楚,到底谁该留守在了营地,谁该跟着下斗。 只有阿紫和胖子面色凝重且难看。 真是天衣无缝,多出来的人也是阿紫的伙计,且他一定提前混淆了视听,让下斗名单的记忆变得混乱,最后即使发现不对,也会出现眼前的局面,混乱无序一团乱麻。 胖子摆摆手,示意阿紫放下枪,现在都在阵中了,也就没必要演戏了。他盯住底下的人,阴沉道:「现在不纠结这些了,不是什么大问题,眼下最关键的,还是我们怎么出这个墓室。伙计们,我们碰见活结了。」 斗界有种说法,叫活结和死结。 活结呢,是一种很好发现和很好打开路的墓室机关,只要你不是太菜,就可以很轻易的登堂入室;死结呢,就是无论现场布置的多么花哨,结局都是一个:没路。 不懂行道的,咋一听这前者比后者好啊,有路子比死堵强啊,常言道宁过百独桥,不碰无门梢啊。但入行的都知道,死人地,那和阳间的规矩是不一样的。 活结好开,是因为墓主人想让你进,想让你进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不怕你,都不怕你个活人,那这个斗不一定肥,却一定大凶啊。死结则反之,证明墓主人还是良善之辈,劝你好好活命,早早回家去吧。 所以说,老话说得好啊: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刚才一路破解的机关都很简单,老子第一次碰见死结没经验,栽跟头了。」胖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搓着牙看底下人的反应。 「老大,他这是耍我们!」其中一个喊了一声,其余人纷纷附和,胖子看着那个反驳的人,悠悠笑道:「急什么,我有办法解开这玩意儿,不过,需要有人探路。」 困局 墓道中,人群缓缓前进着。 阿紫走在胖子身边,悄声问道:「哎,你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什么你第一次遇见死结没经验啊,这不是活结吗?」 胖子扭头扫她一眼,摆摆手,「小妮子说什么呢,我哪里说过……」 脑海里盘了一遍刚才的场景,勐然发现他竟然想不起来自己确切的话,咽下了后半句,一点不祥的预感盪开,他停住脚步,用手电扫了扫面前的墓道,然后转身目光从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 让主队犯名单不详这种低级错误,他竟然觉得汪家人做的滴水不漏? 第61页 他竟然会记不清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阿紫眼中的少一个人,和他眼中的多一个人…… 脑中扫荡过一阵钝痛,耳边依稀响起一声悠扬又熟悉的声音。 * 铃铛的声音游荡徘徊,慕歌看着眼前错综复杂的红绳,转头看向张起灵,「秦香的阵法里,我不记得有这些啊?」 张起灵蹙眉,半晌想了想道:「是墓室里的。」他指尖轻点在其中一个上面,「是活结······」 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丝钝痛,他心底一惊退后一步,「不,这些青铜铃铛是最近才放的,汪家人提前进来了!」 慕歌心头一跳,拉着张起灵就往回走。 无论如何,胖子不能出事! 然而未等她走几步,脚下忽然显出一片紫光,张起灵眼疾手快将她扯出光圈外,扬起的长髮发尾与紫光一碰,与发身相离飘然落地,有疾风扫来,束髮的髮带无声断裂。 她稳住身形,张起灵蹙眉,不自觉伸手摸一摸她散开的一头秀髮。 慕歌偏头,看着他的眼神闪过一丝不解,长发垂下,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的髮带断了,她有些尴尬,简单的拢一拢头髮,看着紫光若有所思,半晌下了个结论,「是秦香的阵法,但貌似失控了,在无差别攻击人。」 她扫了一眼铃铛,「不会吧,这玩意儿连阵法都能致幻?」 张起灵摇头,看了看穿着红线的铃铛,挺像张家古楼的铃铛阵,但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这个更加粗糙,更像是为了应急才摆出来的,后来被人修改成现在的用途了。 这样推倒过去,这东西最初是防身用的。 张起灵心中大概有了个影子,他一手按住慕歌,引着她慢慢坐在地上,自己绕到她身后,手指挑开长发,一点点的盘编起来,「我们不会解阵,一时半会出不去了。」 慕歌任由他鼓捣自己的头髮,想到胖子心底略过焦急,「那胖哥……」 「会没事的,汪家的目的是青铜钥匙,那个汪家人很清楚,若是真的杀了胖子,什么也得不到。」 他细细的将髮髻绾好,从袖中滑出一支短簪,不着痕迹的插\在其中,然后从她身边坐下,继续道:「汪家人先一步到了这里,却发现有阵法守护,出于自保,他用上了铃铛阵,与阵法打成五五开,人逃出去了,东西没拿到。」 「还是蛮有本事的。」慕歌摸一摸自己的髮髻,由衷的点评。 张起灵咳嗽一声,一时之间竟然听不出这声夸赞,是给他还是那个汪家人,他顿了顿继续道:「于是他想了个计划,改了改这个铃铛阵,然后……」 * 「然后请君入瓮。」 阿紫扣住手中的铃铛,笑意盈盈的看着眼前人,「不过王先生对于致幻的抵抗力,还真让人吃惊呢。」 胖子稳住唿吸,他甩一甩头,定睛再看阿紫,她身后那些『伙计』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从一开始,那些就都是幻觉。 他身边的场景也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由原本的墓室,变成了一开始的墓道口。 阿紫很可能领着他转圈圈了。 出手如电,一枪抬起子弹出膛,阿紫灵巧的避过,铃铛随着指尖一晃,胖子只觉昏天黑地,终是撑不过,栽倒在地上。 摸了摸脸上子弹扫过的伤痕,她的手指光洁如新,没有血迹。她反手扯下人\皮面具,缓缓笑道:「年轻的身份就是好啊,果然再位高权重,也不如打铁自身硬。」 毕竟,这是一个充斥着背叛与阴谋的书中世界。 「张起灵神出鬼没,我没有跟上他,但手里有你这个人质,也不亏。」她悠闲的描绘着铃铛上的花纹,笑嘻嘻道:「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发现了铃铛阵,但是被困住了。」 正适合,谈一笔交易。 「王先生,想不想知道,你和青铜钥匙,哪一个更重要?」 * 慕歌伸出手,指尖升起裊裊冷香,隔着冷香,她再次靠近阵法。 反应还算可以,没有攻击的意图。 她暗暗松了口气,转头对张起灵道:「你要不要试着解阵?」 张起灵想了想,点点头。 她收回手,走到他面前嫣然一笑,勾勾手低声道:「你低一点。」 张起灵依言靠近,忽然被她勾住脖颈,香气一瞬放大,四目相对望尽眼底,一片瑰丽。 他从来都觉得,慕歌相当漂亮。 她的美丽,是生动而狡黠的,带着无尽的魅惑感,然而却没有俗气。 唇边传来刺痛感,他意识到自己被咬,却没有推开她,反手勾住她的腰,亦步亦趋将她抵在墙上,冷香的气息越发浓郁,她在用冷香包裹自己。 有大片的寒意从心底生出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冷香有个『冷』字了,这般严寒,确实担得起这个字。 不自觉收紧手臂,不知道他身上的温度,能不能传进她的心底。 张起灵越吻越深,化解了慕歌的主动,她渐渐生出被掠夺的不安感,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虽然这是最快的方法,但现在这场合用这种方法,好像还是有些不妥。 关键是她没想到张起灵能如此『配合』,还以为会推开她来着。 晃神间,冷香已经注入完毕,她伸手推他,示意放开自己,却被他反手扣住,另一只手一挥,扯开她胸前一排纽扣,唇上一凉,他结束这个长吻,唇却一路向下,最后停在她的心脏处,重重落下一吻。 第62页 慕歌心底一动,忽然觉得这些碎吻如同星火过境,温暖了嵌入心脏的寒冰。 结局 墓道中有些寒冷。 慕歌看着缓缓闭上眼睛的男人,微微一笑。 她从地上站起来,从怀中取出来一只锦盒,从里面取出一个熟悉的道具。 铃铛声响起,周围的幻境被打破,她挑眉,这场幻梦终究是要醒了。 远处走来一人,她手中拖着一个圆滚滚的身子,慕歌歪头看了一眼,手中抖出一截墨线,淡淡道:「你老师对不起你,有本事找她去,总找我算什么本事。」 阿紫定定的看着她,心中略过无数个想法,她是唐媛的徒弟,也是眼前这个女子的影子。 说的简单点,如果慕歌任务失败,她就是替补。 她杀人的一身本事没有慕歌厉害,但她也有自己的好处,她会阵法。 都是人,凭什么她就是替身?凭什么她就不能有活路?凭什么她就要悄无声息的死去?不甘心的她当年在唐媛的阵法动了手脚,也来到了这个世界。 那个世界她叫做贝莎,这个世界她叫做阿紫,她就是她而已,唐媛觉得自己没有意义,她就真的没有意义了? 「真遗憾,张先生看不到这一幕。」她看着地上的人,「你为什么弄晕了他?不想让他看看你为他妥协、牺牲的样子吗?」 慕歌冷笑一声,之前又不是没看过,那又怎么样呢?为了裹挟住他,然后挟恩索爱吗? 她没有多高贵,却也不想太卑鄙,微微沉声,「放他们走吧,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夜猫变得这样有人情味,真是天下最好看的笑话。」阿紫笑起来,笑声悦耳,她想了想便道:「我想来了,张起灵似乎把你骗的很惨,怎么,你现在这是倒贴?」 慕歌将她这话迅速品味一番,看来是在说九门那时候的事情了,不过她哪点看出来她倒贴?小嘴真是摸了蜜,欠抽。 暗自磨了磨牙,她看向贝莎,「成不成,给句痛快话。」 * 慕歌再次失踪,失踪的让所有人都很无语。 墓道里的人都是在盗洞外醒来的,再想下去,却都是鬼打墙。 未留下只字片语,只留给他们此行的目的,张起灵之前藏在这个墓室中的青铜钥匙。 连带失踪的,还有阿紫。 将这两个人祖宗三代翻出来也没什么交集,怎么莫名其妙就一块失踪了? 三个月后。 唐媛收起最后一个阵法,对着眼前的裂痕面无表情的站着。 她身后的张起灵和黑瞎子无声对视一眼,黑瞎子上前道:「怎么了?」 唐媛从愣神中回神,一双眼睛都带了点迷茫,半晌才回道:「黑瞎子。」 黑瞎子「嗯」了一声,还没说什么,就见她苍白着一张脸,口气是平日里都没有的温柔,「你是一个好人,这些日子多谢你。」 黑瞎子:「……?!」 还没等他震惊完,眼前红光一闪,裂缝已经被唐媛出手如电的补上,凹槽中的青铜钥匙尽数隐去,似乎它们从来没存在过一般。 张起灵将那变化尽收眼底,他身上一轻,仿若这些年的心事、压力都随风散去,然而只是一瞬间,那失踪的明媚女子的身影浮现出来,心脏剎那如坠万金。 他轻轻的嘆一口气,正要向前询问唐媛,却见那裂缝消失的墙壁上,忽然多出一抹漩涡。 唐媛身形不受控制,被扯进漩涡中。 她身边的黑瞎子一惊,继而动作迅速的抓住她的衣摆,却被一股力量格挡而开,他认得那股力量的主人,是唐媛。 他心中的疑问一闪而过,忽然想起那天月色朦胧,她对自己说,他们已经两清。 他转身看了一眼张起灵,然后在漩涡散去的最后一刻,纵身一跃。 原地只剩下了张起灵自己。 * 阿紫收回阵法,口中喷出一口淋漓鲜血。 慕歌上前扶住她,阿紫淡淡摇头,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她似是与慕歌说,也似是自我呢喃,「我终于不再是别人的影子了。」 慕歌看着眼前人,从前在基地的时候,贝莎跟在唐媛身后,微不足道的像是一道残影。她从未关注过对方,如今面前的人,却让她看到旺盛的、向上的生命力。 即使脚下布满污泥拖她向下,她依旧没有沉沦自毁。 她忽然感到一点可悲,不知是为她为人控制的后半生,还是为她认识的所有人,他们置身于命运的泥潭中,不认命却只能认命,被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打击磨平了稜角,以至于到了最后,斗不过天便自斗起来,只为了活的舒服一些。 「这个阵法怕是只能送走她一段时间,你要做什么就尽快去做。」阿紫站起来,眼中的光熠熠生辉,「慕歌,我叫阿紫,这名字好不好听?」 慕歌笑起来,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真诚,「很好听。」 「真奇了,这几天头一回看你笑。」阿紫歪头打量她一阵,「之前我想了想,大概回忆起一些细枝末节,想不想知道当年张起灵那小子和我做了什么交易?」 慕歌对于她的往事重提猝不及防,她与阿紫说到底就是互利互惠的合作而已,这些天她对阿紫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但并没有什么往事一笔勾销的想法。 毕竟对于她来说,她被偷走了十年时光,所以阿紫作为贝莎在九门时期的算计,仿若是昨日的事情。 第63页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阿紫看着她愕然的神情微微一笑,「说到底,我们都是棋子罢了,我想要报復的人也报復到了,对于你、你怎样看待我,对我来说实在无关紧要。」 当年她将唐媛算计进时间洪流,九门时期她抢在慕歌前找到了秦香打造的钥匙,并用这东西成功将张起灵策反,让他亲手将慕歌踢出时间洪流,她用争取来的时间,完成下一个目标。 她利用霍仙姑的身份,揽权揽事,等待着唐媛。 这一等就是许多年,再次见到唐媛的那一刻,她集结了这些年积攒的力量,甚至不惜和汪家合作,想要置她于死地,恢復真正的自由身。 然而她失败了。 再次隐姓埋名,多年后再次被唐媛找到,她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穷尽一生,都不可能逃出魔掌了。 被唐媛杀死后,最后的底牌让她再次復活,她变成了阿紫。但她知道,这并不长久。 既然如此,她愿意拼尽全力将唐媛囚禁在时间洪流中,哪怕只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她就是自由的。 但想要算计唐媛谈何容易,谋划良久,她决定将关键定在这最后一个青铜钥匙上,她要在这上面做手脚,以寿命为代价做一个隐阵。 唐媛用钥匙关闭时间裂缝时,就会发现问题,这个时候她就要做一个选择题。 一是放弃这个关闭机会,重新找别的方法,但这不能保证已经岌岌可危的秦香能不能活着。 二是继续下去,裂缝关闭后,余力会开启时间洪流,将唐媛捲入其中,九死一生。 她知道唐媛会如何选,某些方面,她太了解自己的老师了。 她打量着眼前的慕歌,其实她未料到慕歌会与她合作,这场算计中,有一个难题,阵法需要用冷香激活。 她的冷香早就耗尽,唯有慕歌。慕歌变成了关键中的关键。 她原本打算用张起灵和胖子来威胁她就范,然而她才只是对胖子下了手,她便已经妥协。 现在静下来细细回想,这慕歌答应的也太轻松了。难道从一开始,慕歌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吗?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你与张起灵能有什么交易,无非就是青铜钥匙和我选一个。」慕歌淡淡的说着,从她探究的目光中嫣然一笑,「我与那隐阵法有所感应,见到成为阿紫的你第一面,我就感应到了。」 「谁不喜欢唐媛倒霉呢?」慕歌看着眼前用尽力气,只剩下一年寿命的女孩子,「她回不来最好,回来了,我也是受无辜胁迫的受害者,为情所困逼不得已,毕竟张起灵、胖子与我关系匪浅,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他们去死。」 当场的人,她最不放心的、洞悉力最强的人,醉倒在温柔乡里,半分后顾之忧都无,她用最敷衍的态度、最拙劣的演技,骗了眼前这个心急的人。 阿紫抿唇,虽然做了慕歌多年影子,但她不了解她。 她们相似的,只有一身本领。 「你知不知道,激活阵法的冷香是我最后一丝冷香,也是我与唐媛最后的联繫。」慕歌笑起来,「那个阵法可以强行帮我吸出这条的联繫。」 何止是阿紫自由了,她才是真的自由了,而且是长久的、不收束缚的自由。 慕歌收敛笑容,「但不管怎样,恭喜你,自由了。」 也恭喜我自己,重生了。 ——全文完—— 番外 红府今天异常热闹,是新夫人的生辰。 慕歌隐在角落看着所有人忙就忙出,院中央的舞台在摆台,今晚二月红要唱戏给丫头听。 她在尘世中沉浮多年,对于感情这种事情其实很看淡,但在红府的这些日子里,亲眼见过那些恩爱夫妻的细枝末节,还是不由得升起一点羡慕的心思。 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从前她不懂,那是因为没有看过配得上称为『夫妻』的人。 「慕歌!」 一团俏丽身影伴着一声娇俏音色扑来,慕歌赶紧接住尹新月,「不是要筹备婚礼?怎么有时间出来?」 尹新月站定掏出一个锦盒,小小的但十分精緻,她笑起来眉眼弯弯,「送礼来了呗~走了,我带你换一身衣服,我亲自给你挑选的。」 慕歌对于她给自己带了衣服倒是挺意外的。 房门关上,包裹打开,衣物拿出,尹新月引着慕歌试穿,房中的全身镜,映出她瑰丽的面容。 尹新月很满意的绕着她走了一圈,禁不住吹了声口哨。 来了红府之后,慕歌的所有之物都是丫头在打点,她这个人也不好打扮,丫头给什么穿什么,丫头很喜欢素色衣衫,但其实慕歌很适合大开大合的颜色。 比如她现在身上的这件旗袍。 杏黄色穿不好会显得人黑,是很压人的颜色,但是慕歌很白,与衣物显得相得益彰。 「多谢。」慕歌由衷的道歉,不再望向镜中的自己,瞥到桌上另一个盒子不由得有点好奇,「这是什么?」 尹新月打开门挥挥手,几个人进来手脚麻利拆好锦盒,将里面的东西熟练的组装好。 「这是我陪嫁过来的,今天正好是个机会,我拿来玩一玩。」尹新月看着院中架好的相机,开心的走到前面,对着旁边的人吩咐道:「一会儿好好抓拍。」 慕歌路过那相机,瞥了一眼漆黑的镜头,由于前世的关系,她对于镜头很敏感,会本能的躲避镜头。 第64页 她应该还会回到未来,在这里还是不要留下影像资料为好。 不知不觉已经天黑,宾客纷纷入场,二爷登上戏台,戏腔生动婉转,坐在前排的丫头浅浅而笑。 慕歌挑了个后边的位置,新月也凑过来坐,不一会儿桌上的小吃就被她吃了个干净。 慕歌看了一圈院落,有些奇怪,「新月,那相机呢?」 新月嘿嘿一笑,遥遥一指,「在那里。」 慕歌看过去,却是隐蔽的很,像是故意藏起来的。 「有些人看到相机就很紧张,拍出来的相片不佳,所以还是不要大大方方摆出来了好了。」她摇头晃脑的笑起来,「等到相片出来我拿给你看。」 夜间。 众人散了场,慕歌本想回房,走到半路竟发现这旗袍的一截腕带让她落在座位了,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取回来。 这件衣服名贵的很,缺少了腕带终究是不好。 她脚步轻轻的摸到院中,拾起椅子上的腕带正欲转身,耳尖一动,她向后一个闪身,躲过袭来的伏虎爪。 她一回头,感觉有些头疼,因为来的是陈皮。 「我以为你就会在房里窝着。」他轻蔑的收着手中的爪子,从口袋中摸出来两枚铁蛋,目露凶光。 慕歌提了提身体中的冷香,香气一瞬爆出,她眼中泛红,退后几步越上戏台,身上旗袍流苏晃动,她目光所及之处有一抹亮光一扫而过,大概是那个暗处的相机。 她蹙眉,看来要销毁一些照片了。 「你确定要挑衅我,我可能会杀了你。」慕歌眉眼弯弯却看不到笑意,她居高临下的看着陈皮,对他忽然的挑衅的行为有些不解。 思绪漫过,触到戏台下丫头的座位,忽然恍然大悟。 这小子她师娘,今天看到夫妻二人的琴瑟和鸣,他怕是要泡到醋罈子了。 师傅要尊敬,师娘要爱慕,都得罪不得,正巧遇上她,她就成了出气筒。 这句话显然激怒了陈皮,他手中银光一闪,慕歌翻身躲过,铁蛋擦着发梢钉在柱子上,戏台子发出吱呀吱呀的挣扎之声,她才站定,陈皮已经越到台上,慕歌顺势一脚踢在他右腿上,抽出他腰间的伏虎爪,毫不留情的就要扎在那脖颈的动脉上。 「慕姑娘,手下留情!」 二月红的声音传来,慕歌不做理会,手指用力就要下压,一颗小石子射.来,她避开小石子,再度出手将虎爪钉在陈皮的腹部。 大片鲜血溅出,慕歌扔掉虎爪,一脚将人踢下戏台,陈皮如一条死狗落在二月红的脚下。 「慕姑娘!」二月红显然也被勾起了怒气,他正要说话却被身后的人拍了拍肩膀,他深唿一口气,将地上的陈皮带走疗伤。 香气四散在空中,已经不是很浓郁了,慕歌抬头看向来人,眉眼冰冷的仿若在看一个陌生人。 实际上,眼前这个张起灵,他们还真不是熟人。 话说回来,就算是那个时代的张起灵,又和她有多熟悉呢? 沉默在两人中迴荡,慕歌抽出丝帕将手指上的鲜血擦去,即便才重伤了个人,她依旧光鲜亮丽的站在那里,擦尽指尖鲜血,就再也没了嗜血伤人的证据。 「跟我走吧。」 他站在戏台下,缓缓的对她伸出手,重复一边要散在夜风中的话,「跟我走吧。」 慕歌忽然觉得疲累,是使用冷香的后遗症吗?体内的冷香实在不多了。 她如着魔般缓缓伸出手,从戏台上一跃而下,跌在他的怀抱中。 有一瞬间,她对这个人有那样重的熟悉感,但似乎只是错觉而已。 * 不久后,慕歌就等来了尹新月的照片。 她被抓拍了不少,只是没有正脸。二月红和丫头照片占了大多数,她仔仔细细的看过一遍,她站在戏台上的照片,只有一张。 由于是黑白的,她的旗袍呈现出浅浅的颜色,有着别样的观感。 「慕歌,你好上相的嘛。」尹新月越看越得趣,兴致沖沖的復盘当日的情景。 慕歌将自己的照片挑出来,对尹新月道:「这些我能不能自己留下?」 「可以,但是这张我要留下。」她看过去,却见她指着戏台上那张,「你的照片好看是好看,但都是侧脸,这张虽然也是侧脸,不过最好看了。」 慕歌摇头,却被她打断。 「好啦,总不能一张都不留给我?」尹新月抽出那张照片收好,又挑出几张好看的送去给丫头。 慕歌看她跑走,终究还是没有再阻止。 是夜。 翻过张府的墙,慕歌找了一会儿就找到了新月的房间。 门厅是一件小书房,今天看到的照片散在上面,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工具,看来是打算是裱起来。 她小心从里面找了一会儿,却并没有找到自己的那张。 慕歌很擅长找东西,然而之后的几天晚上,她将张府翻了个底朝天,未果。 那张照片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好似她自己看错了,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般。 最后她终是放弃了找寻,一张照片而已,不会有人记得、保存的。 或许吧? 不然……谁会那么无聊?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