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同人]就算是大小姐也要谈恋爱》 第1页 [bg同人] 《(猎人同人)就算是大小姐也要谈恋爱》作者:一杯春【完结】 简介: 我叫妮翁,今年15岁,拥有能够振兴家族产业的占卜能力,是爸爸的摇钱树、心尖宝。 据说小小年纪不学好,爱好是搞人体收藏。 为什么是「据说」呢? 因为我是穿的:) ★cp酷拉皮卡,坚定1v1不动摇,中短篇he ★旅团全灭预警 01 整件事情是这样的。 因为天生心脏有问题,在某一次躺上手术台后,我眼睛一闭又一睁,面前的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周围不再是熟悉的迎风飘扬的红旗和唯物主义的朗朗读书声,而变成了一个奇蹟般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充斥着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文化和异能,比如我这具身体,所拥有的就是一种占卜能力——「天使的自动笔记」。 经过这段时间偷摸摸的反覆实验,我最终证实,通过发动能力占卜出的结果有着百分百的准确率,也难怪在我穿来以前,这具身体会被当做家族中的珍稀动物重点保护。毕竟这就是一棵活生生的摇钱树啊。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么强大的占卜能力,如果没有足够的自保实力与之匹配,最终的结果难免是被有心人利用圈养,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展露。 这不,原身不久之前就刚经歷了一场史诗级大刺杀,结果重伤在床,眼睛一闭,被我个孤魂野鬼捡了漏。 ……咳,扯远了。 现在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妮翁·诺斯拉,今年15岁,是hei帮头目莱特·诺斯拉的独生女儿,因为开挂般的占卜能力,被父亲当做心肝肝、心头肉,眼下正因为一场刺杀卧病在床,整个人处于闲得发霉的状态。 「大小姐。」在我发出今天的第十一声嘆息时,床边的侍女亚里沙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了,「或许……您想要去收藏室看看吗?」 「收藏室?」 「是的。」 亚里沙恭敬地看着我,我猜她一定是想起了医生说我伤到了脑子的诊断,非常耐心地解释道:「大小姐以前是一名收藏家,收藏了很多珍贵的藏品,如果觉得无聊,也许去看看以前喜爱的藏品,心情会开朗一点吧?」 ……亚里沙一定是个天使! 我感激涕零地柱起拐杖,慢吞吞地跟着她离开了困住我将近一个月的卧室。 卧室出门是一条典雅復古的长廊,长廊两侧的墙壁上挂满了名贵的油画,每隔一段距离还摆放有红宝石制成的灯罩照明,空气里堆砌着金钱的味道。 按照这个程度推测,所谓的「收藏室」里该是一副怎样的糜烂景象! 我深吸了口气,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前方带路的亚里沙突然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转过身,恭敬地弯身说:「大小姐,到了。」 并伸手替我推开了门。 我在她的注视下踏进收藏室。 刚进门,毫无预兆地和一双泡在透明溶液里的绯红色眼珠对上了视线。 浑身汗毛剎那倒竖,心脏以一种前世完全能猝死的频率疯狂跳动,我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忽然感到脚踝传来一股刺痛,神思这才瞬间清醒。 亚里沙连忙扶住我:「大小姐,您的腿伤还好吗?」 这种时候,为什么还要在意腿伤啊?我打着颤,直勾勾盯着她,不敢再转头,只能凭记忆往刚才的方向指过去:「亚里沙,那,那是什么?」 ……是模型。 一定是模型对吧? 「那是窟卢塔族的眼球。」亚里沙回答,「窟卢塔族人愤怒的时候,眼睛会变成令人惊嘆的火红色,这种颜色又被誉为世界的七大美色之一,半年前您花费了巨大的价钱,才从德林拍卖会上把它买下来。」 顿了顿,亚里沙补充说:「这确实是新鲜保存的真品,大小姐请放心。」 「……」 「……」 淦。 所以说「收藏家」,原来搞的是人体收藏吗? 看不出来小小年纪挺变态啊。 我平復了一下唿吸,重新看向「琳琅满目」的收藏室。 整间藏室内,除了泡在溶液里的火红眼球,还有各式各样的颅骨、毛髮、指甲、皮肤、风干的断肢、保存完好的脏器……甚至还有半截侏儒人的尸体! 造孽。 我差点给这满室「藏品」当场跪下。 「大小姐?」也许是我的脸色过于奇怪,亚里沙担心地叫了一声。 「……亚里沙。」 「是。」 「这些「藏品」的卖家,还可以联繫到吗?」 「诶?」 - 虽然不知道原来的妮翁到底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我的穿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既然在这具身体上安了家,也暂时没有灵魂互换回来的徵兆,我还是想好好做个人的。 尤其是这具身体还这么健康,要是无端端地因为天谴或人祸而折了寿,那可太亏了。 「大小姐,侏儒人尸体的来源已经从卖方那里打探清楚了。这具尸体的名字叫兰尼,是达鲁群岛侏儒村的一名,三年前被黑市打手杀害,制作成了人体标本进行售卖,因为第一任买方出价太少,所以被切成两半,剩下的一半就是您购买的这一份。」 「辛苦了,亚里沙。」 「这是应该的。」 第2页 亚里沙端详着我的脸,停顿了大约有半分钟,皱眉问:「大小姐,您的脸色有些苍白,需要叫医生进来吗?」 「……不用了。」 我只是有点反胃。 如果说没接触到内幕真相之前,我只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和意愿想要把这些「藏品」都还回去,那么现在,我是真切地对人体器官交易这条产业链产生了噁心。 「藏品」决不能交还给卖方。 这些骯脏的人体贩子只会对它们进行二次售卖。 我稍微吸了口气,问亚里沙:「总共27件藏品……还剩火红眼的卖家,是没有能够联繫上吗?」 「是的,半年前的交易过后,那些人就抹除了一切行踪,想要继续追查下去,恐怕非常困难。」 亚里沙的神色很为难,似乎想开口劝说我放弃。 「那就不管他们了。」 反正我对他们已经倒尽胃口。 现在比起这些骯脏的人体贩子,更重要的是弄清楚火红眼的来源。到底是谁的眼睛?又或者说……它的故乡在哪? 「……窟卢塔族。」 应该是这个名字吧。 「亚里沙,请你帮我查一查,窟卢塔族都居住在什么地方?还有,他们之中,有没有最近几年失踪的人?」 - 大概因为窟卢塔族的居住地太过隐秘,一直到我的伤势彻底痊癒的那天,亚里沙也没能带来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而在别墅里养伤的三个月里,我只见过莱特·诺斯拉——也就是这具身体名义上的父亲一次。 并且那一次见面,他也是急匆匆来、急匆匆走,到现在,我甚至都有点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据说因为家族事业正处于上升期,他整天乘着飞船满世界跑,忙得脚不沾地。 比起他的探望更准时勤快的,是每个月定时邮寄来别墅的大信封。 信封中装有厚厚一沓占卜所需的资料、照片,而我只需要发动能力,为信封里的每一个人写下占卜的结果,就能获得接下来一个月安稳舒适的生活。 除了做一些危险的事情,莱特几乎不会限制我的任何行动,他甚至为我配备了一支专门的护卫队。 巡视着眼前的这一队黑色西装保镖,我几乎可以想像,出门时的排场会有多拉风。 时间在一天天的期待中流逝。 等到医生出具了完全痊癒的诊断书,我总算能从这幢待腻了的别墅里离开。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处理手头上的27件「藏品」。 除了火红眼,另外26件「藏品」的来源已经被查清楚,我只需要按照查来的地址一件一件地把它们归还回原地。 由于大部分的「藏品」主人都是身故状态,所以邮寄的方式并不能奏效,这种情况下,就需要我亲自带着「藏品」回到它原来的故乡了。 这对于初来乍到的我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认识世界的机会。 一段段短暂的旅行中,我渐渐地意识到,这个世界存在着一份格外特殊又令人憧憬的职业—— 「猎人」。 所谓「猎人」,就是拥有过硬的个人能力的一群人,经歷了残酷的猎人考试取得猎人执照,从而获得资源倾斜和优待,从事诸如保护人类、发现遗蹟等等工作的职业。 而这些猎人们,几乎人人都身怀一种特殊技能,类似我的占卜能力。 一般猎人们都称这份能力为「念能力」。 值得一提的是,我的身边就有好几名身怀「念能力」的猎人,比如护卫长达佐孽,保镖夏奇莫洛,以及养狗工史库瓦拉等等。 我曾经与他们进行过单方面的交流,发现他们的念能力要么是具有强大的攻击力,要么是具有非凡的隐蔽性,比我的预知能力要实用多了——说起来挺不甘心的,我只能为他人占卜,对自己的命运却一筹莫展。 处理完26件「藏品」后的一个月,火红眼的来源也终于有了线索。 「窟卢塔族隐居在卢克森地区东部的一片深山里,但是……」 「怎么了?」 亚里沙看着我。 「他们在三年前已经全族被屠杀了。」 02 抵达窟卢塔族隐居地的早晨,天正在下小雨。 连绵的群山被雨雾染得更为暗哑幽翠,天色灰濛濛地,犹如一张被泼满污水的白纸,雨柱如丝线般将徒步进山的行人网罗其中,沉甸甸的叫人喘不上气。 我抱着装有火红眼的容器,亚里沙撑伞走在一旁。 身后跟了四名黑色西装保镖。 脚下的路是原始的黄土地,被雨水浇打得非常泥泞,越往群山深处走去,道路上的杂草就越多,看起来很久都没人清理过了。 但解决眼前这点麻烦对于念能力者来说显然根本不是问题。 我们从早晨走到中午,雨水渐渐收拢的时候,面前的景色终于不再是茫茫一片绿色。不远外的方向,从枝桠缝隙间,透出来屋檐的一个角。 ……前方是村落! 我精神一震,浑身的疲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沖淡了。 走尽树林,景色豁然开朗,然而就在看清我们所面临的景象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在村落前方平坦的空地上,矗立着密密麻麻、数以百计的坟包,每个坟包的坟头都竖着一块木牌,用青涩苍劲的笔迹刻着名字,乍一看去,好像一片矮小的森林。 第3页 四周是死寂,湿漉粘稠的空气吞食了一切活物的声响。 「他们在三年前已经全族被屠杀了。」 这一刻,亚里沙的话清晰无比地回放在我的脑海中。 然而当时再多的震撼也比不上今天的亲眼一见。 怀里装着美丽颜色的容器忽然像烙铁一样灼烫,我几乎要抱不住,一股油然而生的无力感紧紧地吸附住了我的骨髓。 这是一场因美丽而招致来的无妄之灾,更是人类贪慾的丑陋映刻。 我吐了口气,上前把火红眼轻轻放在了最近的一个坟包前。 假如利用我念能力的人不是莱特,假如世界上还存在另一种能夺走别人能力的念能力……我的下场恐怕并不会比窟卢塔族人好到哪里去。 「……抱歉。」 「请安息。」 - 从窟卢塔族回来后,我萌生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疯狂念头。 我要逃。 逃离这幢别墅,逃离莱特,逃离越陷越深的窒息处境——说到底,我两辈子的愿望也只是当一个健康的普通人而已。 但监视在我周围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想要逃出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多时候,我也只能在私下尽可能地多学习一点这个世界的生存技能,以求未来某一天真的逃出去后,我不会因为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而把自己活活饿死。 至于怎么逃…… 我要等待时机。 为了不打草惊蛇,最关键的一点是,必须要做到一击脱离。 而这个时机,我一等就是两年。 - 9月1日,友客鑫市拍卖会即将开始。 这两年,莱特的生意像滚雪球一样越做越大,招来的仇家也越来越多,为了保证我能够顺利地参加这次拍卖会,他决定为我的护卫队扩充人手。 「通过向千耳会职介所发布委託,我们一共获得了四份应聘者资料,明天这四名应聘者就会前来别墅进行面试。」 护卫队长达佐孽递给我几张纸。 「这是四名应聘者的资料和明天准备的面试流程,请大小姐过目。」 我粗略地扫了一眼就把这些东西放去了一边。 一般莱特做了什么决定是不会提前通知我的,他会把一切都安排好,我只需要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乖乖听他的摆布就好了。 「所以……」我礼貌性地向面前的护卫队长弯出一个笑,「这次面试,需要我做什么呢?」 「需要大小姐提供四样您近期最想要的物品。」 「……嗯?」 我捞起被丢出去的流程纸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终于明白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明天的面试就是一个任务发布会,四位面试者将分别得到一张写了我心愿的卡片,只有为我把卡片上的东西找回来才算过关。 当然,前提条件是,他们必须能够通过护卫队的重重考验、拿到卡片活着走出别墅。 ……这就是有钱人的为所欲为吗。 我压下心虚,对着达佐孽摆出来的四张空白卡片,想了想,拔开笔帽在第一张卡片中写下: 「绝版普门cd」 达佐孽张了张嘴,仿佛想说话,但咽了回去。 于是我继续写: 「绝版香水迪奈尔」 「绝版三叶诗集」 就在我即将对第四张卡片下手时,达佐孽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大小姐。」 「怎么?」 「请最好写一些比较难获得的物品。」 ……不是。 都绝版了这还不难吗? 仿佛是看出了我眼神里的疑惑,他嘆了口气,解释说:「猎人拥有专门的信息网站,在那上面可以获得的消息,丰富得难以想像,几乎要比普通网络资源的总和还要多。」 那话都这样说了……第四张卡片该写什么? 我为难地看着他。 达佐孽默了默,尝试提议:「您好像非常喜欢火红睛?」 「……」 不,这是误解。 究竟是哪里刮起来的妖风? 这两年我也只是力所能及地买了十来对火红睛送回窟卢塔族,完全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心理,反正莱特的钱不花白不花,咳——怎么传言就歪成了这样? 不过说到火红睛,最近我手里倒是有一条线索。 我工工整整地在第四张卡片上落笔: 「火红睛」 「奥托市富豪威尔森收藏有一对,请与他进行谈判,我愿意出一百亿戒尼购买」 写完看向一旁的达佐孽,他已经完全不想说话了。 - 第二天,我准时从监控显示屏上收看到了护卫队面试的第一手场面。 五名「面试者」分散坐在等候室的软椅上,其中包含护卫队潜入的两名间谍——史库瓦拉和夏奇莫洛。 「还有一名真正的面试者没有到场。」亚里沙站在显示屏边充当解说员,「已经到场的这三名面试者分别是巴蕉、费婕和旋律。」 巴蕉是一位鬍子拉碴的壮汉,费婕是一位年轻漂亮、身材很棒的女性,旋律则是一位性别特徵相对不那么明显的怪人。单从这几个人的外貌来看,我完全无法判断他们的实力。 「啊,最后一名面试者也到了。」 随着亚里沙的声音响起,显示屏中等候室的大门被人缓缓拉开,引路侍者进门后站到一旁,一道清颀的身影也从门后露出了全貌。 第4页 ……该怎么形容呢? 这一刻,大概就像是忽然被一束阳光击中了吧。 那实在是个非常漂亮的男孩子。 是的,漂亮。 我完全无法用英武、勇勐、帅气这类常规词彙来形容他,因为太不搭配了。他是那种纯粹的漂亮,满头金髮如春日最温暖的光线,五官柔和却不显女气,但因为表情冷冰冰的,显得有点不近人情。 尤其是那一身奇异瑰丽的民族服饰,更衬得他的身形修长挺拔,格外透出一股神秘感。 「——他是谁?」 「酷拉皮卡。」亚里沙说,「几个月前刚取得猎人执照,是今天的最后一名面试者。」 03 面试第一环节,是让面试者们抽取任务卡。 达佐孽是一位非常负责的护卫队长,竟然根据我昨天随便写下的四张卡片制作成了图文并茂的数据卡。 不愧是莱特重金聘请的人才。 「绝版普门cd」 「绝版香水迪奈尔」 「绝版三叶诗集」 监控显示屏里,几名面试者低着头,一页页地浏览着在我看来几乎有点苛刻的任务,眉头都没皱一下。 直到出现「火红睛」的字样时,等候室里的氛围陡然改变了。 更准确点说,是那位名叫酷拉皮卡的少年忽然像遭受刺激的野兽一般浑身紧绷起来。 因为监控摄像头的视角所限,我并不能很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但也可以发现他握着数据卡的手指在微不可查地颤抖。 ……奇怪。 我为什么会这么关注他? 脑子产生了一瞬空白,我近乎心虚地移开视线,望向屏幕边静静站立的亚里沙。 亚里沙立刻就觉察到了我在看她,回头问:「大小姐,有什么不对吗?」 所以。 果然只有我吗? 我僵硬地朝她挤出一个笑:「不,没什么。」 于是亚里沙把头又扭了回去。 这么一小段打岔,显示屏中的几人已经分好了任务卡,酷拉皮卡选择的果然是那项让他流露出异样情绪的任务。 「停——」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麻烦把你的目光稍微分一点给其他人吧。」 但接下来的事态发展让这份自我警告完全没能奏效,因为酷拉皮卡的表现确实太出色了。 在护卫队制造的攻击中,他快速冷静地推断出操纵傀儡的人就位于等候室内,又准确地找到了潜伏者夏奇莫洛,并以一招封喉的狠劲威胁他停下了正在攻击的傀儡。 无论是智计还是力量,都无可挑剔。 他一定能进护卫队。 ——这是毫无悬念的。 「亚里沙,把监控关了吧。」 「后面的考验,您不看了吗?」亚里沙谨慎地向我确定。 「嗯,不看了。」 我现在最需要做的,是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态。 我冷静地告诉自己: 「别忘记,你是一个正在计划出逃的诺斯拉家的叛徒。」 「护卫队里出现酷拉皮卡这样一个厉害的傢伙,只会对你的出逃计划产生成倍的阻碍。」 「……」 「所以说……」 「你、为、什、么、要、高、兴、啊!」 - 虽然那天在面试的中途就掐断了监控,但时隔几天后,我又没忍住让亚里沙给我播了回放。 咳。 这不能说是我的私心,毕竟对未来护卫队的成员们进行了解,也有助于我实施出逃大计。 监控放到后面,还发生了一件比较尴尬的事情。 亚里沙的男朋友史库瓦拉被面试者费婕强吻了,并且中了她的念能力「180分的恋爱奴隶」。 那确实是一种很恐怖的能力。 史库瓦拉被吻之后,强行丢掉智商,匍伏在这位高贵御姐的脚下疯狂甩尾巴,一股脑把护卫队的暗中安排全部抖露了出来。 画面非常不忍直视。 一向温和的亚里沙当即就和我告了一个下午的假,推门出去的架势好像要干仗。 - 一周后,四名面试者带着任务成果回到了别墅。 当然,我没能直接见到他们。 成果是由护卫队长达佐孽转交给我的。 「四名面试者都顺利完成了任务,按照契约,全部予以雇用。」 「辛苦你们了。」 「这是我们的职责。」达佐孽说着,目光投向桌面上的黄皮文件袋。 袋子里装着一份由酷拉皮卡带回来的「火红睛」的购买合同——他已经成功说服富豪威尔森,以80亿戒尼的价格向我出售他珍贵的「藏品」。 「约定的交易日期在两天后,地点是奥托市的威尔森庄园。」 达佐孽复述了一遍合同里的声明,然后顿了顿,向我建议:「虽然酷拉皮卡只是一名没有经验的新人,但他在中间负责联络,这次行动,最好能带上他。」 - 出发去威尔森庄园前,我见到了酷拉皮卡和另外三名新晋保镖。 巴蕉的个子最高,站在我面前很有压迫性,像一座山;费婕的身形和我最像,脸上化着时尚的妆容,假如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相遇,我想我一定非常乐意与她交朋友。 酷拉皮卡……酷拉皮卡和显示屏里的模样没有太大差别,只是要更清晰一点。 第5页 灰墨色的漂亮眼睛在看着我的时候没有一丝波动,仿佛真实的情绪全都被隐藏了起来。 他只是礼节性地向我颔首,用天生温和的嗓音拼凑出一句问候: 「大小姐,日安。」 「日,日安,以后还请多指教。」 不该这么慌张的。 我咬住舌头,暗暗责怪自己。 匆忙转开视线时,看见同样是新晋保镖的旋律略含讶异地盯着我。 「……」 「……」 沉默对望中,我忽然记起来,她好像拥有一种能够听到他人心声的能力。 「……」 完蛋。 04 不安的心绪一直持续到登上私人飞船的那一刻。 就在我即将进入贵宾室的时候,身边执行护卫任务的旋律突然压低声音,对我说:「大小姐,请放心。」 如果不是了解刚才的一番风起云涌,这句话在旁人听来甚至有点没头没脑。 比如巴蕉就十分奇怪地看了旋律一眼,神情里写满明晃晃的「你没搞错吧,大小姐身边的保护者这么多,她有什么可担心的?」 而身处漩涡中心却对此毫无所知的酷拉皮卡,则只是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所以说,你到底联想到了什么啊? 我强迫自己收回发散的思维,艰难地压下心头的羞耻之意,轻轻对旋律点了一下头: 「谢谢。」 旋律真的是一位敏感又善解人意的小姐。 - 这趟威尔森庄园之行总体来说还算顺利——如果除去威尔森三番两次贼心不死地想要加价的话。 我当然没让他得逞。 最后威尔森一脸肉痛地打开了他收藏室的门。 抱着「火红睛」出来的时候,我看见酷拉皮卡飞快地垂下了眼。 我没有错过他一闪而逝的眼神里流露出的冷漠、憎恨,也许还有更深层的情感,但我确实没能看懂。 他垂着眼,极力掩饰。 也许是在害怕冒犯到我这个僱主吧。 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介意的。 两三年前,当我第一次踏进诺斯拉家的收藏室时,产生的反感情绪甚至要比他更强烈。 可我现在总不能冲上去拍拍他的肩,向他解释:「嗨,这对火红眼我是要拿去窟卢塔族归还的。」 ……这样太奇怪了。 - 走出威尔森庄园,等候在道路边的达佐孽为我拉开车门。 「要立刻返回别墅吗?还是您想在奥托市停留一段时间?」 以前有出门的机会,我总要到处看一看、玩一玩,他以为这次也不会例外。 但这次他确实猜错了。 「达佐孽,离友客鑫拍卖会具体还剩多长时间?」 「十五天。」 很好,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我不回别墅,也不留在奥托市。」 达佐孽惊讶地看着我:「那么,您……」 「我想去一趟窟卢塔。」 - 私人飞船临时向国际航空协会提交改变航道的申请耽搁了半天,傍晚时分,我们才起飞。 护卫队轮流在我的房间里值班,一轮四个小时。 酷拉皮卡的值班时间是晚八点到凌晨零点。 这是我在做出前往窟卢塔族的决定后第一次见到他。他站在阴影里,沉默不语,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阴沉决绝,几乎要和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 比之前更加封闭,更加难以接近。 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是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我想问问他,但是以我们目前只比陌生人多了一纸契约的关系,我无法向他开口。 四个小时里,他没有说过一句话。 凌晨零点,前来交接的人一到,他就转身离开了。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了两天。 第三天夜里,飞船遇上了暴风雨。 强烈的气流震动得房间中的物品微微发颤,玻璃窗外,雨水如瀑布般倾注流下,不时还伴随着几道可怕的伞状闪电。 恶劣的天气根本不适合飞船再继续行驶。可茫茫大海上,短时间内也找不到迫降的地点。 只能寄希望于驾驶员技术高超,又或是天气条件能够尽快好转。 我心不在焉地翻着书,时而分神观察一会儿窗外的景象,时而用余光瞥一眼角落里的酷拉皮卡。 他和我一点都不同,神色看不出惊慌,冷静得近乎苛刻。 勐然间,飞船剧烈地抖了一下。 「轰隆——!!!」 巨大的雷声冲击几乎要令人耳鸣,我被刚才的抖动掀翻在地,下意识抱住桌腿,努力地对抗着脑子里嗡嗡的眩晕感。 「滋——滋滋——」 头顶的照明艰难地闪烁了两下,一秒后,彻底熄灭。 四周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报警系统发出刺耳的警告声,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下坠失重感。 飞船在以极快的速度降落! 我的心跳到嗓子眼,极度的混乱中,再也按耐不住心底的慌张: 「酷拉……」 一只手在黑暗中托住了我。 剩下的几个音节卡在喉咙里,我呆呆地往那个方向看过去。 托住我的人在暗色中连轮廓都模煳不清。 第6页 仿佛是确定我已经稳住身形,他很快就缩回了手,好像我应该是一个令他避之不及的东西。 「您还好吗?」 他礼貌地询问。 温和的音色掩盖了冷淡的态度。 可以我对他的关注,又怎么会错过他语言之外的情绪? 我,妮翁·诺斯拉,在18岁这年,悲哀地发现了一件真相—— 我第一次产生好感的男孩子,他似乎有点讨厌我。 05 飞船迫降到了海域的一座荒岛上。 万幸的是,经过技术人员的初步检查,只有几处电路遭到了损坏,飞船整体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一晚上的抢修足以使得损坏的地方恢復原状。 降落没过几分钟,达佐孽提着应急灯进入我的房间,向我解释了一下目前的处境: 「原本计划明天早晨就能够抵达卢克森地区,但看样子,今晚这场暴雨的持续时间会很长,船长的建议是等雨停了再起飞,您觉得呢?」 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 「听船长的就好。」 达佐孽不意外地点点头,把应急灯挂在了房间的墙上,虽然仍有些昏暗,但也足够将周围的摆设都看清楚了。 偌大的房间里再也没有第三个人。 酷拉皮卡已经离开了。 因为这次意外,达佐孽决定亲自守夜。 我勉强躺进被窝,却完全没有睡意,心脏上方仿佛还残留着几丝余悸。 不久之前的波折,无论是生平头一次随飞船坠落时的惊心动魄,还是突然领悟到的不受人待见的事实,都太过于刺激了,以至于我的脑子现在就像一锅沸腾的大杂烩——热烈、混乱,却抽不出头绪。 下半夜迷迷煳煳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窗外的景色已经是在半空中。 「您醒了。」亚里沙注意到动静,为我找来昨晚不知道甩去哪了的拖鞋,「现在要吃早餐吗?」 我摇摇头:「还不太饿,飞船起飞多久了?」 「已经有四个小时了,还有大约两个小时,就能到达窟卢塔。」 竟然这么晚了,看来我昨天确实失眠了很久。 慢吞吞地换身衣服,洗漱好,又吃了点东西填肚子,飞船也开始缓缓地减速下降。 窟卢塔是阴天。 天空被厚厚的云层所覆盖,空气里瀰漫着湿润粘稠的味道,深山里起了薄雾,远处的景色像是被纱帐笼罩住了一般,朦朦胧胧的。 看起来窟卢塔昨晚也下了一场暴雨,进山的路很不好走,几乎比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要折磨人。 布鞋早就被沿路的泥水所沾湿,甚至连裙摆也不能倖免。我努力动了动被煳得有些难受的脚趾头,心想还好不是在冬季,否则湿冷交加,不死也要脱层皮;又在想日子是不是挑错了?也许等友客鑫拍卖会后,带着两罐火红眼一起过来才是正确的选择…… 一路走,一路胡思乱想,时间的流逝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只是突然间,前方开路的达佐孽勐地停下脚步,紧绷的背影看上去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警戒!!」 随着他一声令下,护卫队飞快地呈一个圆圈包裹在我的周围。 我甚至还没能反应过来。 但很显然护卫队的保镖们也觉察到了来自森林深处的危险,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东边的树林。 一秒,两秒…… 几乎是本能的,一股凉意从我的嵴髓窜上天灵盖。 下一刻,一片堪称巨型的黑色阴影缓慢地从树林后显露出了全貌。 那是三头……不,四头类似于翼形状的生物,尖牙利齿,眼泛血红,正直勾勾地盯着我们这一群外来者,像贪婪地盯着一盘鲜肉。 「——是魔兽!」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 但也正是这道刺耳的喊叫骤然打破了短暂维持的平衡。 领头的魔兽尖啸一声,张开遮天蔽日的双翼,俯冲着朝我们扑过来! 剩下三只魔兽紧随其后,很快就冲散了护卫队岌岌可危的保护圈,达佐孽「保护大小姐」的高喊声也淹没在混乱的交战声中。 我身边的保护者一个接一个地被魔兽的利爪、又或是覆满鳞甲的尾巴捲走,眼见那坚硬巨大的长尾就要朝我的腹部横扫而来—— 我下意识闭上了眼,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容器,胸腔里强烈急促的心跳声几乎要震破耳膜,临死之际,仿佛时间的流速也变慢了。 我甚至还有闲心在想:挺遗憾的,就算是让我把酷拉皮卡讨厌我的原因弄清楚之后再死也好呀…… 「轰——!!」 鳞片坚硬的尾巴砸在土地上溅起了漫天的沙尘。 我惊愕地睁开双眼,垂头看向腰间缠绕的一圈银色锁链。 顺着锁链的方向往后看,金色头髮的异族少年就站在那里……是他救了我。 「跟我来。」 他沉冷地说完这一句,转身往树林更深处走。 我连忙拔腿跟上去。 我很清楚,在这片混乱的战局中,假如仅依靠我自身孱弱的力量,是根本活不下来的,我必须要跟着他。 酷拉皮卡走得很快,我只有用尽全力才能不被他甩开。 唿出的气息越来越急促,双腿也变得有些酸痛,但我不敢停下。 第7页 魔兽的嘶吼声和护卫队乱战的声响早已被远远地抛在身后,甚至都远得模煳了。 直到这时,我才稍微冷静下来,意识到不对劲:以往从没出现过的魔兽为什么偏偏在今天遇上了?还有……酷拉皮卡明明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为什么却像是对这片森林很熟悉的样子? 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你……」 我剎住脚,前方的人也停下了步伐,修长清瘦的背影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单薄。 「你是谁?」 风声仿佛在一瞬间凝固静止,湿润的水汽粘附于皮肤表面,带着一股奇异的重量。 他缓缓地转回身,面向我,身后的幽绿色树木虚化成一团背景。 温和礼貌的虚假面具被摘取下来,他面无表情,望着我的时候,漂亮的黑色瞳仁周围散出一圈隐隐的绯红色,如一潭残酷无望的泥沼,似乎连光都要被吸进去。 ……他想杀了我。 我觉得喘不上气,不由自主后退半步,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要不要先冷静一下……或许有什么误会,我们好好谈谈?」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静静地在那站了一会儿。 「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他忽然问。 我精神一振,实话实说:「归还火红眼。」 四面瀰漫的阴郁和杀意倏地一顿。 他愣了一下,深深地望进我的眼睛,蹙起眉。 他走到了我面前,抬起手,对准我的心口,无名指处落下一条漂亮的银锁链,又问了一遍: 「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我说了,归还火红眼!」 我抱紧手里的容器,不躲不闪地捕捉住他的眼睛。 银链悬在半空,一秒、两秒、三秒……纹丝不动。 「……」 他愣愣地看着我。 哽住了。 06 潮湿的山风掺杂着细小的雨沫穿过绿林吹拂而来,柔软的金色髮丝被微风带起,露出了轻轻晃动的菱形红宝石耳坠。 白皙的耳垂和鲜艷的绯色形成极为强烈的对比,就像雪地与红梅。 明明上一刻还是阴戾孤绝、杀意涌动的冷酷模样,可这一刻,他怔怔地呆在那里,眼睛微微睁大,细碎的光芒浮动着,竟显得意外的温柔——也许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你,是窟卢塔族的人吗?」 漂亮的瞳孔骤然紧缩,他回过魂,眼神的焦距重新凝聚到我身上。 「……嗯。」他低低地发出一个鼻音,看着我,神色复杂得像是遇到了一项前所未有的难题。 酷拉皮卡是窟卢塔族的人——这并不难猜,也只有这个答案,能够解释清楚他从面试以来的所有异常。 甚至他会选择成为我的保镖,大概也不是出于一般的赚钱目的……或许是为了? 听说五六年前屠杀窟卢塔族的是一支穷凶极恶的盗贼团伙,如果要与这帮人对上,那么一个人的力量确实过于微薄,最好的办法就是借权借势。 而达佐孽是不会允许一个有外心的人继续待在护卫队的。 想清楚这点,我嘆了口气,认真地对他说:「你放心,这件事情我谁都不会告诉的。」 别说我现在只是一个计划出逃的叛徒,就算是真正的诺斯拉家大小姐,我也依然会做出这个选择。 假如酷拉皮卡真的能够坐上高层的位置,那么他的手腕决断一定毋庸置疑,和诺斯拉这种常年在刀尖上行走的黑色家族简直是互惠互利。 酷拉皮卡显然又一次被我的话震住了,好半晌,才理清思绪,说了句:「谢谢。」 「不用着急感谢我。」我朝他眨了眨眼,「说不定以后,我也会遇到同样需要你帮助的事。」——比如叛逃什么的,咳。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尽我所能。」 他恢復了冷静,温和的语气不再虚假,神色真诚地看着我,承诺道。 「还有,之前的事情,抱歉。」 他条理清楚地分析着造成误会的根源:「因为接受委託之前,我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不好的传闻,所以在知道你决定要来窟卢塔的时候,我以为你想做什么不利的事情,才打算借用魔兽把你和达佐孽他们分开……」 「等等!」我打断道。 酷拉皮卡顺从地收了声,静静地看着我,等待我的下文。 「——所以说,那些魔兽真的是你引来的?!」 他哽了一下,脸颊浮现出几抹不自在的神色。 「是……但它们是素食动物,只是喜欢戏耍人类玩,按照达佐孽他们的实力,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听到这里,我稍微放下了心,另一种蠢蠢欲动的情绪逐渐浮上心头…… 「这也太厉害了吧!我能学吗?」 假如以后我能找到机会把今天的情景再復刻一遍,还愁逃不出莱特的手掌心吗? 酷拉皮卡仿佛被我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白皙的脸颊边漫上浅浅的粉色,他别过眼,说:「只要了解各种魔兽的习性,这种事情做起来并不难,我可以给你推荐几本书。」 「那等回去以后,你再告诉我吧。」 「嗯。」 风中的雨沫变成了雨丝,柔软的金髮被吹得有些凌乱,酷拉皮卡微微垂眼,目光就很自然地落到了我手中装有火红眼的容器上。 第8页 他怔了一下,眼底又流露出浓重的阴翳。 每当这个时候,他整个人就似乎被一层薄膜包裹了起来,任何光线、声音都无法穿过。 我无法与这样深切的悲痛感同身受,但至少可以做些什么—— 还好,我可以做些什么。 「这个,还给你吧。」 我轻轻地把火红眼抵到他的胸前,他下意识抱住,终于从那层薄膜里挣脱出来,蹙眉看着我:「你,为什么会想到要……」 「因为生活在这个世界的阴暗面,所以能接触到;因为不想成为阴暗的人,所以就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事。」 我尝试和他开玩笑:「你知道的,我又不缺钱。」 所以说酷拉皮卡一定是个本性温柔的人,对于我这句蹩脚到家的冷笑话,他居然也很给面子地弯了弯嘴角。 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我心虚地垂下头,盯住自己的脚尖。 脚边的小水坑已经被雨丝溅起了接连不断的涟漪。 「雨要下大了。」我抬起头,「这附近有避雨的地方吗?」 「啊,村子离这里不远了。」 07 窟卢塔族的服饰是很有特色的藤蔓纹,在这片神秘的地方,甚至连雨都是别具一格的。 淅淅沥沥的小雨几乎是在顷刻间就发展成了瓢泼大雨,即使有着茂密枝叶的缓冲,树下前行的人也难以避免地被浇得浑身湿透。 我把遮挡在头顶的巨大叶片移开——这是酷拉皮卡沿路捡的落叶,椭圆形状,直径大约有半米,足以抵挡一定程度的雨水……但很可惜现在下的是暴雨。 我们在漫天的雨幕里穿行着,大约半分钟后,终于来到了村子的入口。 酷拉皮卡停住脚步。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密密麻麻的坟包在阴沉的雨色里虚化了形状。 但刻骨铭心的记忆一定不会被外物所沖淡。 当初第一次来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呢? 残忍的盗贼又怎么会好心地为被屠杀者收敛尸体、立下墓碑?一定是有人沉默地、孤独地做完了这一切。而这个人是谁,现在已经是很显而易见的了。 我无法想像酷拉皮卡当年作为唯一的倖存者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完成这件事的。 心口像是被压了块巨石一般,沉甸甸地,又像是被泡发的面团,酸胀地不成样子。我心想,还好三年前走进收藏室的时候,我没有视若无睹,也没有置之不理;还好我在自己尚不知情的时候,就已经不经意间帮到了他。 窟卢塔族人的坟包旁边,立着十一个隆起的小包——这是后来我埋葬火红眼的地方。 今天它将会变成十二个。 我吐了口气,放下巨型叶片,跪坐到小鼓包群的旁边,开始挖坑。 以前达佐孽他们会带着工具过来,但目前没有这个条件,我只能徒手挖土。幸运的是因为下了几场雨,土质被浸泡得比较松软,徒手挖起来并不算太困难。 埋头没挖几下,手腕突然被人按住。 我抬头,见酷拉皮卡蹲到我的身边,神色沉静地开口:「现在应该先去避雨。」 「聪明的保镖先生……」我抬起沾满泥土的手,指了指自己,「你看看我。」 酷拉皮卡打量了我一眼,神情稍显困惑,似乎在问,「然后?」 「你再看看你自己——都已经被淋透了,避不避雨还有什么关系?」 我抹了一滩污泥到他白皙的手背上,在他诧愕的眼神中,冷静地提议: 「所以,我们还是先把这一趟的正事给办了吧。」 - 有了酷拉皮卡的加入,浅浅的土坑很快就挖好了。 他亲手把装有他族人眼球的容器放了进去,湿淋淋的金髮垂在眼睫前,遮掩住了一时的沉默。 过了片刻,他才重新动手,捧土填埋。 我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一定经歷了非常不平静的心绪波动,所以并没有出声打扰,只在他填土的时候偶尔帮一把忙。 等到终于把火红眼埋葬完毕,酷拉皮卡也抬起了眼睛。 萦绕在他眼底的阴郁沉重散去了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他露出我从未见过的明朗神情,向我道谢:「谢谢你……」 话至一半,他突然顿住,像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唿我比较好。 「你可以叫我妮翁。」我接口道。 于是他笑了笑,再次说:「好,谢谢你,妮翁。」 大颗的雨滴砸落到皮肤上,激起不怎么舒服的触感,衣服和头髮全都湿透,紧密地贴附在身体周围,连手脚衣摆都煳了一层淤泥。 这本该是一幅糟糕透顶的画面,却因为面前这个人的笑容,而显得美丽生动起来。 我听到心腔中「砰砰」的跳动声,像是夏夜接连绽放的绚烂烟花,在血液中震颤出奇异的波纹。 脑子缺氧似的发晕,我装作要搓掉手上的泥土,匆忙低头,心跳却怎么也无法平缓下来。 「妮翁。」 他在叫我。 「虽然已经被淋湿,但如果长时间暴露在雨里的话,回去以后可能会生病。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吧,等雨停了,我再用信号弹联络达佐孽他们。」 我飞快看他一眼,又低头假装搓泥。 「嗯,好。」 08 窟卢塔村里的建筑已经损毁得差不多了,有些是六年前的那场灾难遗留下来的废墟,有些是因为长久失修而造成的自然破损。 第9页 好不容易找到一间能够暂时避雨的房屋,酷拉皮卡带着我走进去,我看见了满屋的青苔。 房屋的主人应该是个很有情调的女性,随处可见的花瓶里曾经插满了盛开的鲜花,各类陈设布置得井井有条,具有民族特色的桌布窗帘也被抻得一丝不苟。 然而现在,这一切都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鲜丽的颜色在时光的沖刷中变得老旧又黯淡。 门口灌进来一阵凉风。 我鼻头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八月末的天气虽然还算炎热,但浑身湿漉漉的,又突然来到一处阴凉的地方,难免会觉得身体发寒。 「我去找一些能生火的东西。」酷拉皮卡说着,往屋子更内部走了过去。 我跟上他,在拐角的位置发现了一个壁炉。 壁炉旁倒是堆了一捆木柴,但柴褶表面已经被一簇簇的菌类植物所占领。 大约是见识太少的原因,我还从来没碰上过这种情况。 我好奇地蹲到酷拉皮卡身旁,看他捞起镰刀,开始熟练地为木头表面剔除杂垢。 「这上面长的东西能吃吗?」 「勉强能吃。」酷拉皮卡一面干活,一面看了我一眼,耐心解释,「但这些东西的味道并不怎么样,我不建议你尝试。」 「好吧。」 我抱起膝盖坐到地上,静了两秒,继续发问:「是因为内部储存了水分,木头上才会有植物生长吧?这种湿木头还可以燃烧吗?」 「嗯,可以。」酷拉皮卡说,「这些木头表面并没有被腐蚀得太厉害,说明能够燃烧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不过它生火时候产生的烟雾,也会比一般的干柴要多。」 一通毫无营养的对白下来,他已经把木头清理干净了。 我四处瞟了瞟,在壁橱上方发现一盒火柴,于是跑过去给他拿了过来。 「滋啦——」 火柴头经由摩擦发出耀眼的赤焰,酷拉皮卡点燃纸屑,又把干净的木头堆进了壁炉里。 没一会儿,火焰便从柴枝缝隙里高高窜起,随着赤色的温暖光芒一同散发出来的,还有呛人的浓烟。 「咳咳……」 我所在的地方仿佛正是风口,灰扑扑的烟雾一股脑朝面门上涌过来,熏得我有点发晕。 我连忙掩住口鼻,钻去酷拉皮卡的方向。 这个位置虽然还是呛,但比刚才喘不过气、睁不开眼的状况要好多了。 「还好吗,妮翁?」酷拉皮卡关心地看向我,见我还在咳嗽,没多思考就站起身,「我去找一找有没有扇子。」 「不用,咳咳咳……不用麻烦了!」 我扯住他的衣摆,强行把他钉在原地。 酷拉皮卡垂头盯着我,神情不贊同道:「可你的眼睛已经红了。」 我没撒手,肺里呛人的烟已经差不多全被咳出来了,我喘了口气,对他说:「那是我刚才一下子没注意,现在这个方向又没有烟,等一段时间它就自己好了。」 酷拉皮卡依然站在那里不动,我只好用力地拽了他一把。 「雨应该下不了多久,你还是抓紧时间烤一烤火吧!」 我大概有发展成为大力士的潜质,酷拉皮卡竟然真的被我拽得一个踉跄,坐了下来。 ……这么柔弱易推倒的吗。 「柔弱」的酷拉皮卡没有再继续坚持找扇子,和我一起盘腿并坐在绣有窟卢塔族特色花纹的柔软地毯上,安静地望着眼前壁炉中跳动的火焰。 屋外的暴雨还在下,但因为一层墙壁的阻隔,哗哗的落珠声显得有些轻薄飘渺。反而是炉膛内柴枝燃烧时发出的炸响更为清脆入耳。 酷拉皮卡的眼睛是黑色的,火光映在他的瞳孔里,透出虚虚的影子。 「黑色的,为什么能变红呢?」 声音传到耳朵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我居然把这句话问了出口。 我懊恼地掩住嘴,与偏头看过来的酷拉皮卡对视上。 「因为戴了黑色的隐形眼镜。」 他顿了顿,平静地告诉我:「原本的眼睛颜色……应该更接近茶色。」 不得不说,酷拉皮卡确实非常聪明,仅仅凭藉我刚才那不搭调的几个词,就推测出了我究竟想要问什么。 「妮翁,之前的事情,是我太冲动了,抱歉。」 「我已经不介意了。」 「不。」酷拉皮卡看着我,「我还是要向你道歉,以后如果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我一定会尽力保持理智,所以……」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会拥有理智,所以不需要小心翼翼地对待他。 像个正常人一样就好了。 09 「说起来,酷拉皮卡为什么会选择这份工作呢?」 酷拉皮卡沉默了几秒,银质锁链在白皙修长的手上反射出金属的光泽。轻微的摩擦声窸窸窣窣响起,他蜷曲起手指,缓慢地回答: 「这份工作……能让我寻找回族人的眼睛。」 原来是这样吗。 也难怪。 我心想,人体器官买卖毕竟是条黑色产业链,诺斯拉家族在这方面的情报可谓是极占优势的,否则我也没办法在短短两三年的时间里就拿到了十二双火红眼。 「酷拉皮卡知道这次的友客鑫拍卖会上会展出什么东西吗?」 第10页 他当然不会知道——作为世界最大规模的拍卖会,会前的保密措施也一定是与之配套的顶格——所以我没等他回答,就继续说了下去。 「据我所知,这次友客鑫拍卖会的其中一样竞品,就是火红眼。」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看见有一团浓重的深色在他的瞳仁里扩散开来,像一滴乌墨忽然滴落清澈的水杯,洇开浮浮沉沉的阴影。 好一会儿,我才听见他发出声音: 「你是因为这个,才选择去友客鑫拍卖会的吗?」 这句话语的份量太沉重了。我下意识挠挠头,避开了他的注视。 「……也没有这么伟大啦。」 「毕竟是世界上每年一度最热闹的盛典,那么多宝物都会进行展出,即使不是因为火红眼,我也想去参观参观的。」 空气安静下来。 柴火枝节「哔剥」的燃烧声充斥在寂静温暖的内。我垂着头,分心地观察到,裙子靠近火源的地方已经快干了。 「……」 「妮翁。」 他又在叫我。 我只好抬头看他。 「啊,在。」 松软的金髮半湿不干,耷耷地垂在额前,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望着我,其中蕴含的情绪,和雾色一样不分明。 「几个月前,我收到一个消息……幻影旅团可能会在友客鑫的拍卖会上出现。」 「幻影……旅团?」 这个名字很耳熟,但我一时半刻竟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那是黑名单上的a级通缉犯,一共13人,每个人的身体上都纹有一只蜘蛛刺青。总之,他们是非常危险的一群盗贼,六年前,就是他们袭击了这里。」 幻影旅团袭击了窟卢塔村。 那他们——不就是酷拉皮卡的復仇目标?! 我惊愕地看着面前的人。 酷拉皮卡的神色依旧冷静,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而这种决心,能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平静。 他把「极度危险的盗贼团伙可能会出现在拍卖会」的消息告诉了我。 他选择让我来决定是否继续这一趟友客鑫之行——尽管之前为加入诺斯拉家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有可能因此白费。 灭族之仇在一个人的心底能占据多大的重量,我无从估计。或许对于一些人来说,它大于所有的感情与欲望。 但很显然,酷拉皮卡并不是这样一个被仇恨完全蒙蔽了双眼的人。 他的心底仍然存留着一块柔软的地方——那也是一处最坚强的地方,任凭外部如何凄风冷雨、霜雪飘摇,那小小的一块纯净之地也坚决不会被蚕食、消磨、污染。 我几乎是有些恍惚地呆了呆。 不过很快,我就强行掐住掌心,令自己的思考能力重新归位。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是……我并不打算放弃这次拍卖会。」 漂亮的眼睛因为这句话微微睁大,好像我又一次做出了超出他理解范围的事。 我吸了口气,努力地对他解释: 「我知道的,你并没有义务告诉我这个私人的消息,但你决定把选择权交给我,按照道理来说,是我应该感谢你。」 「不过,酷拉皮卡,我希望你不要产生负担。就算今天你没有告诉我这件事,几天以后,我也要为几位同样参加友客鑫拍卖会的大客户进行占卜——假如未来友客鑫拍卖会真的会发生危险,我爸爸是一定不会允许我进入会场的。」 「所以……」 「我仍然坚持去友客鑫的理由,不是因为你哦,而是因为我相信我自己的能力,也相信我的护卫队一定能够保护我的安全。」 看,多滴水不漏的一番话。 就连酷拉皮卡也在最初的愣神后,恢復了一点笑意,点头说:「我明白了,妮翁。」 然而我知道,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准确。 事实就是,我想帮他。 毫无原则的,感性大于理性的。 也许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我想,我真正喜欢上了这个拥有如同金色暖阳一般发色的漂亮男孩。 10 雨停以后,酷拉皮卡用信号弹联繫到了护卫队,我们最终在村口汇合。 经过魔兽的洗礼和暴雨的沖刷,护卫队的成员们一个个都狼狈不堪,虽然没受什么重伤,但相比于我和酷拉皮卡的满身泥污来说,他们也好不了太多。 就连教养良好的亚里沙,在镇上宾馆迎接我们的时候,也忍不住捂嘴发出了一声惊嘆。 也许是窟卢塔的雨太冷,又或许是淋雨的时间太长,总之当天夜里,我不负众望地发起了烧。 那时我的意识迷迷煳煳,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隐约记得耳边有一道很轻的声音,后来声音变得嘈杂,各种脚步声、仪器声来来回回,吵得人头大,我就干脆一觉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白天。 亚里沙餵我吃了碗白粥,又照顾我吃了顿药,这才说起昨晚的混乱: 「昨天半夜,大小姐您怎么叫都不醒,脸颊也红红的,身上的温度像着火了一样,真是吓死人了。」 我摸了摸额头的退热贴,安慰她:「已经没事了,现在只是还有点头晕而已。」 「医生说是重感冒,要多注意保暖和休息。」 「我知道了,亚里沙,昨晚也谢谢你了。」 第11页 「诶?」亚里沙一惊,连忙摆手说,「昨晚不是我!」 「……不是亚里沙?那是谁?」 我有些迷茫,照理说亚里沙是我的贴身侍女,发烧这种事情还有谁能比她更先发觉吗? 「是酷拉皮卡。」亚里沙说,「昨晚八到十二点,他在您的房间里值班,最先发现这件事的是他,后来也是他把医生请过来的。」 「……这样啊。」 昨天一整天,遇到魔兽、淋了雨、又吹了风,大概是行程太过疲惫,吃完晚饭后,我很早就躺下了。 躺下前倒是看见酷拉皮卡和护卫队的旋律交接进门,但当时,我的眼皮实在是太沉重了,没过多久就失去了意识,甚至没能和他说上一句话。 不过…… 也不知道酷拉皮卡怎么样了。 我们两个是一起淋的雨,既然我生病了,那么他的状况还会好好的吗? 「亚里沙,酷拉皮卡……在哪里?」 「这个时候,护卫队应该在开早会吧。」亚里沙惊讶地看着我,「您要过去吗?」 「嗯,去看看吧。」 亚里沙蹙眉,没有立即伸手扶起我:「大小姐,您现在应该在床上休息。假如您想向酷拉皮卡道谢,我可以去把他带过来。」 不,这样太高高在上了。 而且,我也不是单纯的只想向他道谢。 这种感觉很复杂也很微妙,就好像即将干涸的溪湾亟待一场雨水、长途跋涉的旅人亟需一间旅舍,心里想要看见对方的渴望仿佛魔咒一般生生不息,在无人看见的角落瞬息破土而出成参天大树。 我几乎不敢细想,只怕汹涌的热度会把我本就混乱的脑子彻底烧成一锅浆煳。 「我的烧已经退了。」我试图说服亚里沙,「而且我想出门透透气,在床上躺了十几个小时,我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亚里沙被我说动了,亲手把我用外套、鸭舌帽包严实,并为我换了一片新的退热贴,这才带着我走出门。 达佐孽已经把这间宾馆全部包了下来,去电梯的一路,都看不到陌生的人影。 电梯抵达一层,金属门往两旁大开,一眼望去,我看见大堂里站了一片乌压压的阴影,全是身穿黑西装的诺斯拉家保镖,而在这一片暗色里,深蓝色的民族服饰就显得格外突出—— 我几乎是一眼就锁定了酷拉皮卡。 距离远远的,观察不清他面部的细节,不过看样子,他的精神状态还不错,并没有和我一样被一场暴雨淋倒。 我稍微放下了心,达佐孽也在这时朝我走过来。 「大小姐。」 「我只是出门透个气,你们继续开会吧,不用在意我。」 闻言,达佐孽也不再多说什么,简单地询问了我的身体状态后,就返回了队列前继续讲话。 我一边粗略地听着他的安排,一边绕过他们开会的地盘,准备去落地窗前看看外街景色。 经过酷拉皮卡的面前时,我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下脚步,朝他望了一眼。 谁知下一刻,本还专注地听着达佐孽讲话的人,居然也微微偏过了头来。 视线在半空中碰撞到一起。 我一怔,下意识弯起眼睛,朝他笑了笑。 他也一怔,却像被烫到一样,很快就把脑袋拧了回去。 「……」 「……咳。」 一声低低的咳嗽将我惊醒。 声音从后方传来。 我知道自己停留得够久了,不敢回头、也不敢再多呆,慌乱地抬手压低帽沿,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 11 落地窗外正对着小镇的主干街道,时值早晨,街道上来往的居民们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间或还会响起汽车的鸣笛声,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是一座悠然纯朴的边陲小城,城镇里最高的建筑,大约也只是脚下的这间七层楼的宾馆。 我扶着栏杆,往外张望了没多久,身后就响起了达佐孽响亮的声音: 「解散——!」 回过头,大堂里整齐的黑衣队列已经开始四散。眼见酷拉皮卡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也准备走开,我没忍住出声叫住他: 「酷拉皮卡!」 话音刚落,世界犹如一瞬间被按下了静止键,连细微的脚步声也完全消失了。 ……所以该说,不愧是精挑细选的护卫队成员吗。灵敏的听觉完全超出了平常人应有的素质啊。 我用力地抓紧脚趾头,有点后悔刚才的冒失。是不是等到酷拉皮卡单独值班的时候,再上去和他说话会更好呢?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酷拉皮卡向我走过来了。 「大小姐。」 我微微朝他点了下头,随即盯住他领口藤蔓状的花纹:「你现在有任务吗?」 「暂时没有。」 他好像在看我的脑袋顶,目光温和不显冒犯,但我非常没出息地觉得,额头、脸颊的温度似乎更烫了。 落地窗前的角落陷入一时的安静。 酷拉皮卡顿了顿,轻声问:「您怎么出来了?」 我抬头看他。 我不太喜欢听他称唿我为「大小姐」「您」之类的敬词,这样听起来太生疏了,可附近还有那么多人,直接叫我的名字也不太像样。 仿佛是见我太久不做声,酷拉皮卡又低声问:「您的身体怎么样了?」 第12页 肚子里鼓鼓的一团气被他这句话轻易一戳,气球似的破了。 好吧。我在心里嘆了口气。为什么要介意呢?把生活和工作区分开,这只能证明酷拉皮卡是个非常严谨负责的人。 郁结的心胸顿时开阔,我勾起嘴角回答道:「没问题,我有好好吃药,烧也已经退了。不过不能吹太多的风,所以才穿成这副模样。」 酷拉皮卡放心地笑了笑:「那就好。」 「你呢?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 他稍微移开眼:「那时候……果然还是应该先带你去避雨的。」 「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没有关系。倒不如说,幸好你没有生病,不然该自责的就是我了。」 酷拉皮卡把眼睛转了回来,嘴巴微张,但没发出声音,我猜他一时半刻也想不出话来反驳我。 我扯开话题:「对了,你上次说要推荐几本书给我,都是什么?趁没上飞船之前,我得让亚里沙赶紧把书买回来。」 酷拉皮卡思索了几秒钟,报了几个书名。 「至于书店的位置……」他想了想,「如果我记得没错,沿着这条主干道一直往南走,尽头就有一家;或者往北走,第九个岔路向左拐,银行的对面也有一家。」 这些明明是我们从没去过的地方—— 「酷拉皮卡以前来过这个镇子吗?」 「嗯,来过几次。」 他露出了一点怀念的神色:「第一次来这里,是和一位朋友採购物资,也算是走出村子的最后试炼,那天我们把整座小镇都逛遍了,所以印象很深刻。」 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眼神变得很柔软,连语调都不禁放轻了几分。不难想像,假设没有经歷过那场灭族的惨案,他现在一定是个温柔开朗、意气风发的男孩。 「这段经歷真美好,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也想在这座镇子里好好地逛一逛。」 我撑起腮,往外眺望,白灼灼的光线已经铺满了房顶屋檐,连行人的头髮上也被照出了一圈浅色的光晕。 热烈而灿烂。 - 下午,亚里沙把书籍买回宾馆,医生再次为我测量了体温,确认我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以后,达佐孽就联繫了附近的机场,预约飞船的起飞时间。 晚饭前,我们一行人登船启航。 四天的空中旅程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还是和以往一样枯燥无聊。 不过和来窟卢塔的时候不一样的是,酷拉皮卡终于不再执着地做一件冷冰冰的人形摆设了。 他甚至会比护卫队的其他成员更与我亲近——这大概要归功于他推荐的那几本书。 不,更应该要归功于我。 每当碰见不懂的字词句,我都会勾画记录下来,等到酷拉皮卡值班的时间,我就抱着满本子红圈圈找他询问。 在这一方面,酷拉皮卡的脾气和耐性好得出奇,我从没见他表现的不耐烦过。 而且他确实是一名很优秀的老师,博学多才,见多识广,阅歷与年龄完全不成正比——我甚至怀疑他的脑子里是不是多住了一位老爷爷的灵魂。 「不,妮翁。」他故作严肃地卷书成筒,敲了敲我的脑袋,「是你应该多读书了。」 漂亮的眼里泻出一丝笑意。 「……」 所以。 果然还是住了一位顽皮的老爷爷吧? 12 返回别墅后,护卫队得到了三天的休整时间。 在这段空闲里,保镖们只需要执行最基础的守备工作。 临近9月1日,我能感觉到酷拉皮卡的精神一天比一天紧绷——虽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完成肩上的任务,沉静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破绽——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或者可以说是直觉。 所以这三天里,我也尽可能地减少了打扰他的次数,更多时候,都只是坐在他身边安分地翻书。 8月30日傍晚,我们从别墅出发;8月31日下午,飞船抵达了友客鑫市林宫机场。 乘坐汽车前往市内诺斯拉家名下酒店的途中,达佐孽递给了我一沓资料纸。 这是我每个月的惯例工作。 「又比上个月的多呢。」 达佐孽:「大小姐请体谅,有几位大人和老爷的关系很亲近,所以也加到了这个月的份额里。」 莱特已经跻身进了黑势力的高层,结交的大人物数量简直呈指数级别上升。照这种势头下去,也许再过不了一年,摆在我面前的占卜资料就会变成厚厚的一本书吧。 我嘆了口气,凝聚心神,发动能力。 占卜结果很快就汇集到一张张预言纸上。 这些年经过我潜移默化的改变,达佐孽已经接受了我会过目占卜结果的习惯,所以他并没有着急回收这一叠预言纸。 总共22份占卜,其中4份拥有着一模一样的开头: 「任何物品都会增值的地下室 那里将会成为你安眠的床 如果没有往上爬的楼梯 就绝对不可以走下去 也绝对不可与人做数字的竞争」 这4名进行占卜的客户的共同点,都是即将参加友客鑫拍卖会。 那么……「地下室」指的就是拍卖会场;「安眠」暗示疾病和死亡;「往上爬的楼梯」代指能够傍身的非凡实力;「数字的竞争」则是竞价拍卖——这样一看,结果已经很明晰了:友客鑫拍卖会的确会遭遇一场毁灭性的袭击。 第13页 酷拉皮卡曾经告诉过我的那个消息,十有八九不会出错。 「……大小姐?」 我回神,看向一旁的达佐孽,顺手把这沓占卜结果递给了他。 达佐孽抬手接过,低头将22首预言诗粗略翻看一遍后,脸色也勐然变了。 「这次的拍卖可能不会太顺利。」 「啊,看起来是的。」达佐孽皱眉,「必须马上把情况汇报给老爷。」 他说着想掏出手机,被我打断:「还有一件事。」 「什么?」 「请你转告爸爸,我暂时不会进入拍卖会场,让他不用担心——但我也不打算白来一趟,所以,在高层处理好这次事件之前,我都会待在预定的酒店里。」 - 莱特没有反对。 晚饭前,我们正式入住酒店。 诺斯拉家名下的酒店正对着友客鑫市拍卖会场,从酒店阳台往前远眺,豪华高耸的建筑就笔直地矗立在城市中心,而为了确保拍卖会万无一失,会场周围500米都实行了交通管制,每隔一段距离还设置有哨点。 我无法想像,在这么严格的安保措施下,还有什么人能够穿越防守、进入会场,甚至制造大规模惨案。 ——假如真的有,那也一定是极端危险的人物。 酷拉皮卡的仇人就是这样一群危险分子吗? 以前相对模煳的概念突然有了清晰的衡量尺度,我的心脏不由得微微紧缩,转头看了眼另一边正在执行警戒任务的金髮少年。 他目不转睛地眺望着远方那栋象徵权势与财富的大厦,神色沉沉,仿佛平静的河面下隐藏着汹涌的暗流。 「关于可能有人会对拍卖会出手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 酷拉皮卡眼神一动,看过来。 「嗯,达佐孽队长已经开会进行了说明。」 他重新将视线投向远处的建筑,音色沉冷:「他们会来的。」 「……酷拉皮卡。」 「怎么了?」 「待会儿,我会让达佐孽代替你的班,你到我的房间里来一趟。」 这无异于爆炸性的一句话,震得阳台上同样在执行警戒任务的旋律都忍不住朝我看了过来。 这么一对比,酷拉皮卡的反应倒还好,只是瞳孔微微放大了些,但也很快就恢復了原状,向我点点头。 「……」 话到这里,似乎也该回去了。 但我毫不怀疑,如果我就这样一走了之,那么等到明天,整个护卫队的保镖都将对我和酷拉皮卡进行目光的洗礼。 原地踌躇片刻,直到酷拉皮卡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我才清清嗓子,飞快瞟了一眼旁边的旋律和门后露出一只黑色衣角的人影,大声说出刚编的理由: 「我这几天看书,遇到了非常多的问题,恐怕一个小时没办法解决,你要做好不吃晚饭的准备!」 「……」 四周的空气好像更安静了。 13 十分钟后,我在酒店套房等来了酷拉皮卡。 门「咔哒」关上,他看见房内一片空荡荡的情景,愣了一下,神情随即变得有点无奈:「那么,妮翁单独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我就知道,酷拉皮卡这么聪明,一定不会误解我的。 「没错,是十分重要的事。」我朝他招招手,「快点过来坐!」 酷拉皮卡坐到我对面,垂头看了眼桌上的一沓白纸和一支笔,好像猜出了我的意图,但他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等待我开口。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想给你做一次占卜。」 「妮翁……」 「幻影旅团有多危险,酷拉皮卡一定很清楚吧?」 我不闪不躲地直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此刻要我把内心隐藏的那些念头全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也绝不能让他拒绝我。 「酷拉皮卡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我不想看你受到伤害……就算无可避免,也要试着尽力挽回一次才行。」 「……」 「我没有想拒绝你。」 酷拉皮卡难得反应有些缓慢,他组织了下语言:「但是,妮翁,除了预言这一项,未来关于幻影旅团的所有事情,我希望你都不要参与。」 「是是,我知道了。」 旅团是什么水平,酷拉皮卡是什么水平,我心里还是有数的,凭我这一捏就碎的武力值,强行掺和进去,不说帮忙,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我把纸笔推去对面的方向:「如果没有别的意见,那就请赶快写下你的姓名、血型和出生年月日吧。」 「谢谢你,妮翁。」 酷拉皮卡拿起笔,流畅地写好占卜所需的一切信息,又把纸推回给我。 能力发动后,预言结果迅速地浮现在纸面上: 「重要的底牌将会脱离掌控 请务必小心身边一切习以为常的事物 那可能是伪装成功的陷阱 如果一步踏错 就会陷入进退两难的泥沼 八张残牌一同被撕碎 躺卧在染血的火红之眼旁边 就算赌局暂歇 你的怒火也无法被抚平 暂且享受这得来不易的假期吧 不要在原地停留 暗处的毒蛇蠢蠢欲动 倘若有所松懈 就会被咬入黑暗长眠的深渊」 第14页 从诗的整体来看,酷拉皮卡这一个月不会遭遇生死困境,但也同样过得危机四伏。不过—— 「「重要的底牌」……是指什么?」 酷拉皮卡眼神动了动,伸手指向诗的第二段:「这里。」 「八张残牌一同被撕碎」 我思索片刻,猜测:「「八张残牌」,应该预示着旅团中的八名盗贼?」 酷拉皮卡点头道:「所以,「底牌」,指的大概是其中一名旅团成员。「即将脱离掌控」,也就是说,这名成员将会被我捉住,但是因为我踩进了其它旅团成员的陷阱,这名被我抓住的蜘蛛最终找到机会逃了出去,导致后面的局势变得复杂。」 「是,这个说法很有道理。」 「但是,蜘蛛逃走,意味着什么呢?」酷拉皮卡蹙眉沉吟,「假如幻影旅团选择袭击拍卖会场,主办方一定会尽全力通缉他们,甚至有可能发布悬赏。到那时,蜘蛛的所有信息都会摆到明面上。而我要对付他们,唯一的优势是……在暗处。」 「幻影旅团不知道我的身份、动机、能力……他们是被动的。可一旦被我抓住的蜘蛛将这些信息泄露出去,我的优势就将不復存在。」 酷拉皮卡微微抬眼。 「我明白了。」 ……好厉害。如果不是气氛不对,我简直想为他鼓掌。光凭短短的几行诗,就能分析出这么多东西,这样一对比,我之前做的解读都是什么东西啊。 但酷拉皮卡显然对此还不太满意,再次陷入了思考。 「可是,「陷阱」具体又指的什么?「身边一切习以为常的事物」,应该已经暗示了陷阱出现的方式……」 我慢吞吞地举起手打断他:「那个,我有个提议。」 「什么?」 「我认为,我们可以把护卫队所有人的未来都占卜一遍。」 酷拉皮卡闻言,轻轻蹙了蹙眉。 我立刻解释:「你想呀,一个人的经歷肯定是片面的,预言也不够精准,但所有人的预言加起来,就不一样了——或许我们可以从中推测出事情的全貌呢?更何况,是我做出了要来友客鑫的决定,我也有责任保障护卫队的安全。」 「这些我明白,不过……」酷拉皮卡一顿,问道,「妮翁,你的身体可以承受的住吗?」 原来他刚刚皱眉,在意的只是这个。 我舒了口气,同时心里也暖胀胀的,拍着胸口向他保证:「没问题!爸爸的大客户可比护卫队的人数要多多了!」 14 诺斯拉家僱佣的护卫队成员都建有专门的档案,而近期更新的档案,我的电脑里就储存有一份。 我只需要调出每个人的资料,就可以顺利地进行占卜。 这次执行友客鑫任务的保镖,除去酷拉皮卡外,共有8人,分别是达佐孽、旋律、巴蕉、费婕、史库瓦拉、多奇诺、凛仙和伊万诺夫。 根据占卜结果显示,达佐孽将会在这个月的第一周丧命,而史库瓦拉和旋律则会在第二周命断于高速公路。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达佐孽的预言,似乎完美解释了酷拉皮卡先前所困惑的问题: 「用于困住野兽的牢笼 那里将会成为你安眠的床 绝对不要主动打电话 因为连通的会是死神」 也就是说,旅团的「陷阱」,是达佐孽主动拨出去的「电话」。 「达佐孽会主动联繫的,一定是他熟悉的、或者是曾经有过来往的人,至于具体联络的是谁……在旅团大闹会场的前提下,我们控制住了一只蜘蛛,他毫无疑问会优先选择向黑势力最高层汇报这件事——但他并不知道电话另一边的人已经被旅团操控,主动泄露了某只蜘蛛被我们抓住消息,导致那只蜘蛛被救走,而他自己也被旅团所杀的结局。」 酷拉皮卡将已知的信息盘清捋顺,得出结论: 「综合来看,幻影旅团至少有一名操作系的念能力者;并且他们的实力足以无视拍卖会主办方所施行的一切围剿,甚至能够穿越黑势力最高层的防守,获取机密信息;除此之外,他们的情报搜集和处理能力十分优越,或者说,幻影旅团的头部决策者——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好几个人——非常聪明;最后的一点……」 酷拉皮卡微微停顿,眼里流露出冰冷荒谬的矛盾感。 「最后一点……幻影旅团,拥有「同伴」的概念。」 我能感觉到他现在的心情不太好。 这也难怪。 原本以为犯下虐杀窟卢塔族的惊天罪行的盗贼团伙里都是一群残酷冷血的怪物,但按照他们拯救同伴的行为看来,幻影旅团也并不是没有感情的。 他们只是,习以为常地把不认识的人当蚂蚁罢了。 可偏偏是这份傲慢的、漠视无睹的态度,成为了无数悲剧的根源。 「就好像有一名大占卜师,她曾经说出了「占卜是为了活人的幸福而生」这样一句令人感动的话,可事实上,她也是个破坏了无数家庭幸福的诈骗犯。」 我望着酷拉皮卡的眼睛。 「我想,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不是非黑即白的,像那名占卜师、像幻影旅团,他们或许拥有某一种可贵的品质,但无论如何,这些品质也不能掩盖他们所犯下的残忍罪行。」 「……酷拉皮卡并没有做错什么。」 第15页 黑色眼瞳里的阴郁森怒渐渐消散,犹如清风吹云拨雾,露出其后洗鍊的天青色。 许久,酷拉皮卡垂下眼睑,轻轻「嗯」了一声。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妮翁。」 - 酷拉皮卡走后,代班的达佐孽重新回到套房,顺便叫了一桌晚饭给我。 「费心了。」也许是刚才思考得过于沉浸,我居然还没有感到太饿。 我从凌乱的桌面拣出八张预言诗,递给他:「这是我练习能力的时候,为护卫队做的占卜,请你给大家发下去吧——酷拉皮卡的那一份,我已经提前给他了。」 达佐孽的表情近乎受宠若惊,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用成熟稳重的脸做出这么大幅度的表情。 但当他看过这一叠纸后,脸上的神情就被凝重所取代了。 「非常感谢您,我会做好部署的。」 - 接下来的一整天,我窝在房间里,过得无比安详平静。精力充沛的时候就看看书,无聊放松的时候就和亚里沙她们打打牌,时间倒也不算太难捱。 9月1日,晚上9点,友客鑫拍卖会正式开始。 举行拍卖会的墓地大楼距我所在的贝奇塔酒店有着几百米的距离,何况还有一道静音玻璃的阻拦,外界发生了什么动静,我根本无从得知。 9点12分,在我房间值班的达佐孽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接起电话,沖向门外。隔着门板,我只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几个关键词,比如「会场」「金库」「情况」之类。 打开窗帘,落地窗外,霓虹闪烁的夜幕中,一辆辆警备车飞驰前往墓地大楼聚集,还能依稀看见各哨点的盘检员手持警棍或消音枪,拦截准备离开的行人车辆。 这种阵仗…… 很显然,拍卖会出事了。 就在短短的十分钟内。 15 9点30分,门外的声响消失,费婕代替达佐孽走进房间。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太好,会场那边已经彻底混乱了。」费婕抱起双臂,「听说今晚参加拍卖会的人全部不见了,金库的宝物也不知所踪,现在所有人都想尽快抓住小偷。」 真是难以置信,短短十分钟,那伙盗贼是如何做到这些的? 「达佐孽他们也去支援了吗?」 费婕点头道:「是的,只有我、多奇诺和伊万诺夫被留了下来。现在没人知道那群危险的傢伙去了哪里,您今晚也最好不要离开房间。」 「我明白……不过,达佐孽他们如果有什么情况,还请立刻告诉我。」 费婕微一挑眉,眼神似乎含着一点戏嚯,答应下来。 - 在房间里干等着也是无济于事,心情像是悬在半空,我坐了一会儿,干脆翻出一只望远镜,透过落地窗往外眺望。 拍卖大楼四周的封锁仍然没有解除,打着红蓝闪灯的警车源源不断地朝事故中心涌去,倒是身穿黑西装的黑势力组员们在有序地往外圈撤离。 假如没猜错,幻影旅团应该已经离开了墓地大楼——主办方花费重金构筑的防线,对这伙盗贼来说简直和纸煳的一样。 酷拉皮卡他们碰上这样一群人,能完好无损地回来吗? ……不。 我在心里否定自己,情况还没发展到最坏的那一步,不应该提前悲观。何况占卜从不会出错,这一趟行动,他们一定能够安全返回。 - 凌晨12点左右,旋律和史库瓦拉最先回到酒店。 在他们身后,我没有看见其他人。 「大小姐请不用担心,我们都没事。」旋律善解人意道,「达佐孽队长带着凛仙和巴蕉去处理尸体了;酷拉皮卡接到一条简讯后,决定外出去见一位朋友,应该再过不久就能回来。」 我稍微放下心。 不过…… 「尸体?是那群盗贼的吗?」 「是。」 据旋律所说,当时他们跟随其他组的组员们,紧追着盗贼团伙到了友客鑫城外。其中一名叫「窝金」的盗贼,仅仅只靠赤手空拳,就全灭了追击而来的一两百人。在这些追击的人中,不乏有使用长.枪短炮的,可威力巨大的热武器攻击,根本不能对他的身体造成一分一毫伤害,简直是头怪物;甚至连黑势力最高层「十老头」的特种部队「阴兽」,也在这头怪物面前讨不到好处。 后来,是酷拉皮卡发动奇袭,绑住窝金,并劫走了他。其他想要救回同伴的盗贼,则是被阴兽的残余成员拦下了。 带着窝金返回诺斯拉家在友客鑫城内的据点后,酷拉皮卡对他进行了拷问,但没问出有效的信息——为了避免占卜内容成真,达佐孽没有选择联繫高层,而是命令酷拉皮卡处理掉了这名盗贼。 ——这么看,占卜中所预示的未来走向彻底改变了。 至少达佐孽避免了今夜的死亡结局,关于酷拉皮卡的情报也没有泄露出去。 就是不知道是否存在遗漏的地方。 我正想问问旋律今晚行动的具体细节,突然感到衣袋里的手机嗡嗡振动起来,解锁屏幕一看,打电话的居然是莱特。 按下接听键,莱特略显焦急的声音立刻传出听筒:「妮翁,你在酒店里吗?」 「是的,我没有离开过。」 对面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 第16页 「有什么事吗,爸爸?」 「听着,妮翁,达佐孽已经把今晚拍卖会的情况报告给我了,我也向高层了解过,这次盗走金库宝物的罪犯实力非常强劲,连十老头派出去的阴兽也无法对付。现在,阴兽全员已经完全联繫不上了……」 所以,是全灭了吗? 那可是十老头最倚重的王牌,幻影旅团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全灭了…… 就算提前做好了准备,但当这一刻,我真正了解到旅团实力的恐怖后,心底也还是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微微的寒意。 莱特严肃的声音继续透过听筒传来:「妮翁,接下来,你就好好地待在酒店里,达佐孽他们会负责你的安全,我已经取消了其它行程,明天下午就会赶过来,如果那时条件允许,我会安排你立刻离开友客鑫。」 「……好,我明白了。」 - 凌晨12点32分,酷拉皮卡返回了贝奇塔酒店。 他的身上很干净,没有泥土,也没有血迹,仿佛刚才几个小时,只是出门散了一趟步。 唯一暴露他内心状态的,是他的表情,麻木中藏着一丝冰冷,以及被隐藏得更深的嫌恶、厌弃、愠怒……复杂极了。 「你还好吗?」 我放轻声音问他。 纤长的睫毛微微一动,他好像从梦境里醒了过来,略微失神地看着我的眼睛,应了一声: 「啊,我没事。」 「……是吗?」 我端详着他的脸:「可你的表情似乎不是这么说的。」 酷拉皮卡没有说话。我嘆了口气,努力地让他感受到我的认真:「没关系的,我愿意听酷拉皮卡的一切想法,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可以。」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 「妮翁,我杀了一个人。」 「嗯……我听旋律说过,他叫窝金,是幻影旅团的一员,体格非常健硕,连子弹都没办法制服他。」 「是啊,他是强化系的,能徒手把一个人活活撕碎,一两百人就是这样在他手下丧生的。」 酷拉皮卡眼里流动着细碎的荒诞感,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能觉察的矛盾悲愤:「但最可笑的是,在我逼迫他做出「暴露旅团其他成员能力和丧失自己生命」的选择时,他主动选择了死亡。」 「这个问题我们昨天讨论过的,你没有错。」 我盯住他的眼睛,郑重地告诉他:「酷拉皮卡,你做的很好,你已经给过他选择的机会,杀人并不是你的首要目的,你和他们不一样。」 「但是……」他的眼神动了动,似乎回忆起了不太好的事情。 「但是,血液沾在手上,那种粘稠湿热的触感,很噁心,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以杀人为乐,真的很噁心……」 天知道,我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起码在这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心中酸涩涨疼的感情,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占据了所有思绪。 几乎是想都没想,我握住他的手—— 「忘掉吧。」 眼前的少年看起来骨架纤瘦,其实手掌还是要比我大一圈。也许是刚从外面归来的原因,他手心的温度微凉,被我的温度稍微一烘,变得和暖玉一样。 「忘掉那些感觉,只记住现在的,怎么样?」 16 仿佛一颗石子掷入池塘,原本麻木平静的水面泛起了一圈一圈微弱的水波。 那双乌黑的瞳孔显得有些怔愕,零星的碎芒浮动在其中,漂亮得不像话。 空气陷入了长久的安静。 久到我发热的大脑都一点一点地冷却下来。 手上细腻温热的触感清清楚楚地透过皮肤、融进血脉,一路攀沿而上,抵达大脑中枢。空白的思绪裂成漫天的雪花噪点,犹如老式电视机终于接收到来自外界的信号,「嗡」地一声响—— 「我……」 我低头,酷拉皮卡那只白皙修长的右掌还被我紧紧地拢在两手手心,具现化的银质锁链此刻正顺服地贴合在指间缝隙,如同一件毫无攻击力的精美饰品,却散发出一股格外灼烫的温度。 「……对不起!」 我慌忙抽回手,一分钟之前的画面开始循环地在脑海中播放,像一台坏掉了的放映机。 「忘掉吧。」 我都做了什么? 「忘掉那些感觉。」 是我干的吗? 「只记住现在的,怎么样?」 我怎么能够没经过别人同意就自作主张地做出这种举动,还说出这样近乎羞耻的话! 脑内沸腾咆哮,连带着十只脚趾头都尴尬地蜷缩起来,极度的慌张之下,我感觉所有线头都乱成了一锅粥,直到一声轻弱的疑问将我的神思扯回现实—— 「什么?」 酷拉皮卡微蹙眉头,仿佛见我还在状态之外,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要道歉?」 我把双手背到身后去,不敢和他对视,只能稍微垂下视线,看着他的衣襟,胸腔内咚咚有力的心跳声穿过耳膜,直击近乎眩晕的大脑。 「妮翁。」 ……被点名了。 我抬头,飞快地看他一眼,无法与那双柔和专注的深色眼瞳久视,再度垂下眼后,我吸了口气,老老实实回答道: 「因为觉得之前的举动很失礼,所以要和你说一声抱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第17页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我已经记住了。」 我惊愕地睁大眼。 酷拉皮卡说完这句话后,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他微微侧了侧眼,避开了我震惊的目光。 「……」 所以说,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感到脑子里的热气开始外溢,大概再过不了几秒,就会蒸红脸颊。 太糟糕了。 我下意识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余光处,那张被褥厚实的大床就成为了首选。 我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迅速地钻进了安全的城墙里,拉起被子,连人带脑整个埋了进去。 「……妮翁?」 隔着棉絮透进来的声音有点失真,我没忍住扒拉下一只被角,露出双眼看他。 酷拉皮卡仍然站在原地,俊秀的面庞上,之前那份深深的无力麻木感已经被沖刷得很淡很淡了,他现在的神色有点惊讶,还有点……想笑。 我绝望地闭上眼。 「就这样吧!翻篇吧!那件事情不许再提了!这件也是!」 酷拉皮卡的嗓音蕴着一丝笑。 「嗯,好。」 「……我要睡觉了!」 说完,我就想直挺挺地往后倒,却被他一句话又止住动作——「等一下,妮翁。」 酷拉皮卡顿了顿:「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关于幻影旅团的。」 说到这个,我立即聚精会神地坐直了身体:「他们怎么了?」 「今晚我们抓到了窝金,虽然没问出旅团其他成员的能力,但也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墓地大楼金库的宝物,不是他们盗走的。」 「那是谁?」 「是十老头。他们知道拍卖会可能出事,派阴兽提前转移了宝物,所以幻影旅团什么也没拿走。」 我忽然回想起不久之前和莱特的那通电话:「可是,刚才爸爸告诉我,阴兽全员已经联繫不上了……如果他们被幻影旅团全灭,那么拍卖会的宝物不就又落到那群盗贼手上了?」 「嗯,确实。」 他看着我:「不过妮翁,现在重要的不是那些。」 「那是什么?」 「是你的处境。」酷拉皮卡冷静地分析,「阴兽提前转移宝物,就等于告诉幻影旅团,黑势力这边存在一个拥有预知能力的念能力者,而且高层的人还十分信任她的预言。」 「妮翁,你的信息并不是保密的,幻影旅团完全有可能从网络上得知你的身份、容貌,甚至目前的所在地。」 他认真地看着我:「所以,妮翁,我希望你能尽快离开友客鑫。」 ——这和莱特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知道了。」 任何一个正常人,在得知自己可能会被幻影旅团那群危险的团伙盯上后,大概都会产生一点恐慌的情绪吧? 但是酷拉皮卡今晚已经经歷得够多了,没必要再为他增添烦恼。 我按下心底的那一丁点紧张,朝他眨了眨眼睛,尽量用的语气说:「其实爸爸之前给我打过电话了,他明天下午就会赶来友客鑫,如果条件合适,他会安排我立刻离开的。」 酷拉皮卡的神情稍微舒展了些:「这就好。」 或许是意识到即将离别,我的胸口突然翻涌出很多的话,不知道先说哪句比较好,就干脆挑最关键的,对他说: 「酷拉皮卡的实力很强,恐怕会被爸爸安排留下来继续对付幻影旅团,假如真是那样,你一定要小心、更要一直保持冷静。虽然復仇也很重要,但请你务必记得,平安才是最重要的……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情,都可以打电话告诉我。」 「嗯,我会记住的。」 他的表情很温柔,我只看了一小会儿就偏过了头,生怕再看下去,又会冲动地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蠢事。 落地窗外,城市的灯光只剩下清冷孤寂的颜色。 已经到了深夜。 「回去吧,很晚了。今晚好好地睡一觉,我会替你这位大功臣向达佐孽请假的。」 抢在对方说出拒绝的话之前,我飞速接口道: 「反对无效!」 「……」 酷拉皮卡无奈地笑了笑。 「是,那么晚安,妮翁。」 「晚安,酷拉皮卡。」 17 凌晨1点30分前,达佐孽三人也平安回来了。 至此,9月1日友客鑫拍卖会竞品被盗事件的风波高.潮暂时告一段落。 今夜註定是一个不太安宁的夜晚。 但风暴中心的紧急与怒火勉强烧不到这里来,达佐孽做好守夜的值班部署后,贝奇塔酒店就陷入了安静的休眠。 第二天是个晴天。 诺斯拉家全员留守酒店。 原本预计下午到达友客鑫的莱特,因为航行途中遭遇了恶劣天气,所以落地时间不得不延后,大约要到深夜才能正式下飞船。 傍晚,酷拉皮卡在我房间值班。 他今天的状态好了很多,丝毫看不出昨晚的异常,甚至还掏出了一本书来打发时间。 晚饭后,一道手机铃声突然震响。 酷拉皮卡按亮屏幕,看见来电人的名字后,脸庞上浮现几丝讶色、和一种很少见的柔软情绪。 「是朋友吗?」 「嗯。」他点头说,「猎人考试的时候认识的朋友,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第18页 「这样啊……需要我迴避吗?」 「不用。」酷拉皮卡看了我一眼,按下接听键。 我趴在桌上望着对面的人。 他的神情显得很放松,看起来就像个真正的少年一样,萦绕在眼底的阴霾短暂地消失了,清澈柔和的光泽如同夏日山泉的粼粼水色,只差一束恰到好处的阳光。 ——「喂,小杰?」 ——「嗯,抱歉,最近工作比较忙,忘记联繫你们了。」 ——「是出了一点事,暂时还没有摆平。小杰呢?奇犽和雷欧力也在吧?」 ——「地下竞技场的腕力比赛?」 说到这里,酷拉皮卡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 ——「不行,太危险了,小杰,我不希望你们卷进这件事情。」 ——「是,我昨天和他们正面碰上过,一般的念能力者完全不是对手,连hei帮顶层的王牌部队也拿他们没办法。小杰和奇犽才学习念没有多久吧?一定要和他们保持距离。」 ——「贪婪之岛?」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告诉我。」 ——「现在吗?」 ——「恐怕不行,抱歉。」 ——「嗯,好。」 ——「再见。」 酷拉皮卡挂断电话后,我饶有兴致地问:「刚才,酷拉皮卡的朋友们是想邀请你出去见面吗?」 「嗯,不过……」 酷拉皮卡揉揉眉头,看着我:「幻影旅团还有找上妮翁的可能性,这种时候,我还是守在这里比较好。」 我想劝他出门放松心情的话卡在了喉咙口。 大概是害怕我会紧张,酷拉皮卡换了个话题:「刚刚我听小杰他们说,hei帮已经在外面发布了幻影旅团的悬赏。」 「是吗?看来十老头已经拿他们毫无办法了。」我托着腮,感嘆,「好想看看那份悬赏长什么样子啊。」 酷拉皮卡顿了一下,忽然说:「猎人网站应该能查到。」 我的房间恰好有一台电脑。开机以后,我看着酷拉皮卡操作滑鼠,登录了职业猎人的网站,页面刚跳转,无数信息就跃然于屏幕上。 资源之丰富,内容之机密,简直令人咋舌。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当初在进行保镖面试的时候,达佐孽为什么会对我的那几个「绝版」任务如此不忍直视。 要是我也有一张猎人证就好了。 「找到了。」 我回神,看向电脑屏幕,清晰的悬赏令中央,7张照片占据了绝大篇幅的版面。5男2女,看起来长得很正常,也没有恐怖的三头六臂。 「这是昨天出面袭击拍卖会的7名蜘蛛,还有6人没有露面。」 酷拉皮卡叮嘱道:「总之,如果哪天发现了他们,一定不要和他们产生接触,尽快远离。」 「嗯,我记住了。」 - 深夜,莱特抵达贝奇塔酒店。 他落脚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全体保镖开了一场短会。我也被允许坐在外围旁听。 「明晚,拍卖会将重新开幕。」 莱特在开场就放出了一枚重磅炸弹。 他弹了弹没点燃的香菸,视线一一扫过房内神色各异的人:「对于主办帮会来说,无论敌人是谁,都不能被小看了。十老头也已经放话,他们势必会让幻影旅团付出代价。」 达佐孽犹豫道:「但是,阴兽……」 「啊,他们已经确定被全灭了。」莱特说,「要对付那群人的话,只能让更专业的人来。对于hei帮来说,杀人只是一种恐吓的手段,而非专长,如果把事情交给专家,就能早点解决。十老头透出消息,他们已经僱佣了专业的杀手去对付那伙盗贼,有了这些人,我们只需要静观他们全歼旅团。」 莱特说着,把目光转向我。 「不过,明晚的局势谁都料不到,以防万一,妮翁,你还是要尽快离开友客鑫。」 这件事早在电话里就已经商量好了,莱特现在又提了一遍,无非是因为情况有变,他怕我反悔。 「我知道了。」我嘆口气,提了个条件,「但是,如果明天的拍卖会顺利进行,爸爸要替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莱特当然不会拒绝。 「那么,明天下午,妮翁就由旋律和巴蕉护送。」 被点名的两位保镖站直身体:「是。」 「除此以外,还有一件事——歼灭旅团是一个在主办帮会面前自荐的好机会,这份功劳可不能让那群杀手全部抢走了。」 莱特目有深意地看向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我听达佐孽说,你的能力是这么多人里面最出色的,所以,我想让你加入这次的杀手组织——你意下如何?」 酷拉皮卡沉默了几秒,点头答应。 18 翌日,下午4点左右,酷拉皮卡跟着莱特前去杀手会议的召开地。 莱特为我预定的飞船起飞时间在傍晚7点,酷拉皮卡他们走后不久,也到了我该出发的时间——我打算在去机场之前解决掉今天的晚餐,并买一点路上吃的零食。 友客鑫市最繁华的购物中心就在从酒店去往机场的路上。购买完所需的东西后,我和旋律他们选了一家生意火爆拉面馆落座。 从拉面馆填饱肚子出来,仿佛连衣服都沾染上了香喷喷的食物味道,于是我又排队买了满满一大袋珍珠奶茶分给其他四个人。 第19页 称手的一杯奶茶很快就被我喝见底,我撕开盖子顶部的包装膜,准备挖底下的黑珍珠吃。 即将看见购物中心西大门的时候,一道黑色的身影忽然从我侧前方飞快擦过来。 甚至连同行的保镖也没能及时做出应对—— 肩部被狠狠一撞,手上的奶茶勐然脱手,全部往外飞洒出去。 而那道与我相撞的黑影,则是已经重心不稳地摔到了地上去,枕着一地的奶茶拌珍珠。 我愣了一下,连忙赶上前,蹲到那人身边:「先生,你还好吗?」 「啊,没事。」 那人从地上撑坐起身,我也藉机看清楚了他的样貌。是个很年轻俊俏的男人,斯斯文文的,额头上缠了一圈绷带,应该是受伤了。 「真是抱歉。」 明明脑袋已经受了伤,还要被泼这么一身奶茶,实在是有些悽惨。 我思考了几秒补偿对策,询问道:「不如我买一套新的西装赔给你吧?唔,或许你还需要去医院做一次全身检查吗?」 年轻男人没有回答,只是面露惊讶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像是才反应过来:「不,不需要这么麻烦,是我的问题。」 他端详着我的脸,迟疑地向我确认:「请问,您是……诺斯拉家的那位占卜师吗?」 这次轮到我惊讶了。 「你认识我?」 年轻男人微笑点头:「是的,妮翁小姐,您非常有名,听说组织高层中,有许多大人物都是您的信徒。」 我试探地问:「你是hei帮的人吗?」 「嗯,不过只是底层的一名组员,妮翁小姐应该是没有听说过我的。」 就在男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看见站在他身后的旋律,表情微妙地改变了。 她具有探听人的心声的能力……难道,这人在说谎吗? 我稳住心神,重新看向前方的男人,朝他笑了笑,接过他的话:「恐怕这是自谦的话吧,先生?你身上的这套西装,可是价格非常昂贵的定制品哦。」 「真是敏锐呢。好吧——」他承认,「其实也不是那么底层,但这套西装的确是我最昂贵的衣服了,假如不是为了体面地参加今晚的拍卖会,我是捨不得穿出来的。」 这次能够确定了,这个男人在说谎,并且应该是非常不怀好意的谎话——因为他背后的旋律,神色凝重地向我微微摇了摇头。 可是,为什么?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那可真是糟糕。」我努力做出惋惜的表情,「这套西装已经脏了,真的不需要赔偿吗?」 「不需要。」他顿了顿,「不过,如果可以,我希望妮翁小姐能够为我做一次占卜。」 「……为什么?」 「因为今晚的拍卖会。」男人无奈地笑道,「两天前参加地下拍卖的客人全都不见了,到现在还没有下落,多半是已经被那群名叫「幻影旅团」的盗贼杀害了。听说这群盗贼今晚也有很大的可能性袭击拍卖会,所以我心里非常的忐忑不安。」 话音起伏间,后方旋律的瞳孔中骤然流露出一丝震愕和恐惧。 一般的hei帮仇家,会让她表现出这副神情吗?还是说…… 这一瞬,就像杂乱的电线终于被理清了头绪,酷拉皮卡的叮嘱声忽地跃进脑海: 「幻影旅团还有找上妮翁的可能性。」 我的心脏勐地一跳,强行收回注意力,继续望向眼前似乎真的很「忐忑」的年轻男人: 「那么,为什么还要去呢?」 「我无法违抗老闆的吩咐。」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个原因。」 「没关系。」他有礼貌地笑道,「说起来,妮翁小姐是不打算参加今晚的拍卖会了吗?」 「……是的。」 我犹豫了两秒该说真话还是假话,但联想到酷拉皮卡对于「旅团的头部决策者非常聪明」的分析,还是决定谎话说得越少越好。 「爸爸非常担心我的安危,虽然我也很想亲手拍下自己想要的宝物,但是情况就是这样——爸爸已经给我预约好了傍晚7点的航班。」 「那真是太可惜了。」男人嘆息了一声。 空气陷入相对的安静。 片刻后,我抬起头,对他说:「先生,我可以为你占卜,不过……」 「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妮翁小姐不用勉强。」 「不,只是我的能力有限制。」 我直视他的眼睛,忽略手心已经渗出的冷汗,仿佛此刻正在说的话就是真实的。 「这种预知能力对于身体的消耗非常大,一天只能使用一次,而今天,我在购物中心约了一位朋友替他占卜,当做临别礼物。如果先生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等他来了以后,一起进行占卜吗?」 男人定定看着我,短促的对视后,他露出了微笑。 「当然,非常感谢。」 19 男人的名字叫库洛洛,他邀请我一起去附近的西餐厅等人。 「如果再不回去,恐怕我点的晚饭就要冷了。」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优雅地脱下了被奶茶弄脏的西装外套,并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购物中心一楼,西餐厅里的客人并不多,库洛洛先前预定的座位在角落靠窗的位置。这个地方採光很好,而且足够隐秘,十分适宜度过一段悠闲的晚餐时光,但也确实坐不下太多人。 第20页 于是我把巴蕉他们安排去了另一桌。 趁着侍者摆盘的间隙,我叫来旋律,用低弱的、但足以令对面的人听清的音量,问道:「我记得五楼是不是有一家男士西装店?」 旋律惊讶了一瞬,也压低音量回答:「是的,大小姐。」 「那就麻烦你去那里,买一套适合这位先生穿的礼服来吧,不用在意价钱。」 「是。」 旋律走开后,餐厅侍者也摆完所有的餐盘,训练有素地退下去了。 没了纷杂的人影阻挠,库洛洛再度把视线落到了我的身上,他显然是听到了我刚才的一番吩咐,微微笑道:「看来拒绝这条路,在妮翁小姐的面前行不通啊。」 「这不是赔礼。库洛洛先生就把它当成是我们初次认识的礼物吧。」 「礼物吗。」库洛洛称赞道,「能和妮翁小姐做朋友,真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过奖了。」 我看了眼不远处的復古挂钟,时针显示现在是下午5点12分,也不知道酷拉皮卡赶来这里需要多久,如果耗时太长,很有可能就会被库洛洛看出端倪——毕竟按照常理,我怎么也不可能为了等人而延误自己的航班。 我强行命令自己冷静,迅速在心里算了算。 购物中心距离林宫机场大约半小时车程,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的安全时间最多还有40分钟。 ——足够了。 我悄悄松口气,朝对面的人扬起笑容:「我的朋友可能被工作绊住了,我问一下他还有多久能到。」 「妮翁小姐请便。」 得到许可,我光明正大地摸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与旋律的通信页面,编辑消息: 「请仔细地观察一下附近还有没有库洛洛的同伙,另外,联繫酷拉皮卡,把这里的情况全部告诉他。ps:不用回復。」 因为这是一早就想好的计划,所以我编辑得很快,不到半分钟就把消息发送了出去。 一秒后,消息变成了已读。 显然,旋律也意识到我不是单纯地嘱咐她去买一套西装那么简单,从西餐厅离开后,就一直关注着手机屏幕。 同伴如此靠谱,更加让我的心情稳定下来。 「妮翁小姐的表情似乎变得很轻快。」库洛洛切下一块牛排,慢条斯理地说,「电话对面的,一定是对您来说非常重要的朋友吧?甚至连离开友客鑫前,您也还要抽出时间来为他做最后一次占卜,真是一份可贵的心意。」 「……嗯,算是吧。」 秉持着尽可能不对他撒谎的原则,我撑起下巴,犹豫了几秒,更正道:「其实是对象哦。」 库洛洛愣了一下,大概是惊诧于我如此坦诚,他放下叉子,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我很荣幸被分享了这个秘密,不过……妮翁小姐为什么会选择告诉我呢?」 因为怕对你撒谎让你发现异常,还因为想挑起话题拖延时间。 「也许是因为陌生吧。」我挑了个不那么重要的理由,「据说在面对不熟悉的人的时候,人们会更愿意袒露自己的心声。」 「这是个有趣的说法。那么,妮翁小姐介意和我说说他的事吗?」 「唔,其实也很老套啦,他是我爸爸的助手。」我想了想,补充道,「但是他超——级——聪明,也长得超——级——好看!」 库洛洛被我两个加重的「超级」逗笑了,埋下头去,肩膀轻颤。 也就在这时,我的手机传出清脆的「叮」声。 是酷拉皮卡发来的消息: 「我还有十分钟赶到。」 库洛洛抬起头,还没等说话,「叮」的一声,第二条消息紧接着发送而来: 「一定要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尽量对他说真话。」 「是那位大忙人朋友回信息了吗?」库洛洛问道。 「嗯,请稍等。」 我朝他笑笑,低头敲下回覆:「我正在这么做哦。」 对面立刻已读,但没有再发信息过来,应该是放下了心,在急速赶路。 「他说还有一会儿就能到,库洛洛先生趁这段时间赶快解决了晚饭吧。」 库洛洛没有意见。 在他用餐的时候,旋律提着一袋礼服走进了餐厅。 库洛洛也没有再推拒,而是欣然地收下了这份礼物——西服还算合身,因为库洛洛的身材很标准,完全可以比照模特的尺码购买。 十分钟后,我的手机再次接到了酷拉皮卡的简讯,只有很简短的两个字: 「到了。」 我屏住唿吸,往西餐厅的门口望过去。 酷拉皮卡那头灿烂的金髮在人群中很惹眼,我几乎是一眼就锁定了他。 只是他的表情不太妙。 森冷阴沉的眼神在与我的视线相交的时候,稍稍化开了一些。他吸了口气,重新平復表情,朝角落的方向走来。 我起身向他迎上去。 「是开车赶过来的吗?」 「嗯。」酷拉皮卡简单应了一声,越过我,看向后方的黑色西装男人。 「这位是库洛洛先生。」我为他们互相介绍,「库洛洛先生,这位是我的朋友,酷拉皮卡。」 库洛洛有礼貌地问候:「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酷拉皮卡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 第21页 我战术咳嗽一声,让他们都先入了座。酷拉皮卡和我坐一排,库洛洛则是坐在对面。 「听妮翁小姐说,酷拉皮卡先生是诺斯拉家大家长的助理,平时工作应该很忙吧?」 库洛洛挑起话头,但酷拉皮卡完全没有想和他客套的意思,只是抬头看了眼时间,视线落到库洛洛身上的时候,变得无比阴冷。 库洛洛合手抵在下颚,意味莫名道:「酷拉皮卡先生似乎对我很有敌意。」 「……那我就开门见山好了。」 酷拉皮卡沉沉地看着他,眼底仿佛有一簇不见天日的黑色火焰在跳动—— 「或许,你认识一个叫窝金的人吗?」 20 之后的一切剧变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就在酷拉皮卡话音落下的那一剎,忽有一条坚硬的锁链从库洛洛脚下疾速窜起,如同一株野蛮生长的藤蔓,裹挟着巨大无比的力道。 「轰——!!」 桌椅瓷盘全部炸裂开来。 原地已经没有了库洛洛的身影,他躲闪到了十米开外的地方,一面抬手抵挡碎屑渣,一面神色冷静地盯住向他发动攻击的始作俑者: 「原来如此,窝金是你杀的。」 「真难得……」酷拉皮卡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微表情,语气里涌动着薄怒和讥讽,「你是在为你的同伴难过吗?」 库洛洛不答,拍了拍肩上的灰屑。 「操作系、或者是具现化系,不管哪一种,都是让窝金最头疼的对手啊。但是,他不会这么轻易地被杀……酷拉皮卡,是吗。你的能力,一定有让他出乎意料的地方。」 「……」 「这附近没有你的同伴。」酷拉皮卡忽然说。 「独自一个人跟踪妮翁,并且希望见识她的念能力,假如是为了杀人这个目的,凭你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折;而据我所知,加入旅团的方法只有打败上一任成员,或者成员缺失、团长主动寻找新成员两种情况 ,在没有确定旅团成员已经死亡的情况下,就算你是团长,也不能随便吸纳新成员——所以,你也一定不是因为想要招揽妮翁,才做出的这次行动。」 「那么,只有唯一一种可能了……」 「它和你的能力有关。」 酷拉皮卡冷冷地回敬道:「你的能力,难道是复制、或者夺取一类的?特质系?」 「……真是惊人。」 库洛洛缓缓地具现化出一本书,握在手上。 「看来你的确是一个很麻烦的对手。」 - 空气陷入对峙,仿佛只需要轻轻拨动某一根弦,就能迸发出致命的杀机。 太沉重了。 身体完全动不了。 「大小姐。」 旋律突然握住我的手,她的声音如微风一般动听,轻易地唤回了我的神志:「请跟我出去吧。」 西餐厅里一片狼藉,无论是侍者还是客人都已经散了个干净。 跟随着旋律迈出餐厅门口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回头望了一眼,里面的场景被柱子阻隔着,已经变得不太清晰了。 尽管曾经从很多人口中了解过酷拉皮卡实力的可靠,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我发现我还是做不到完全放下心。 「酷拉皮卡会没事吗?」 「虽然没办法和您保证……」旋律温柔地说,「不过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如果不出意外,酷拉皮卡这次的胜算超过七成。」 「……什么意思?」 「那件西服里,藏着一份由巴蕉的能力所写的俳句,可以让被接触的物品在特殊的时间点燃烧起来。」 旋律解释道:「这是酷拉皮卡的计划,只要对方因为这个意外有了0.1秒的破绽,就能找到机会把他束缚住。」 - 因为打斗,中心大楼里不断传出轰鸣声,不明所以的客人们不敢在其中多呆,断断续续地往外疏散了。 未免引来警察的围堵,我打电话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了莱特,希望他能解决好后续问题。 挂断电话时,时间是傍晚5点48分,里面的打斗已经持续了十几分钟。 如果再久一点,会不会引来幻影旅团的同伙? 就在我焦急不安地来回踱步的时候,楼内的打斗声勐然停止了。 没过一会儿,酷拉皮卡从购物中心的西门现出身形。巴蕉跟在他身后,而另一侧,则是被锁链困得扎扎实实的库洛洛。 此时夕阳夕照,三人的状态都有点狼狈,冗长的影子长长地拖在脚下,身体也显得半明半暗。 我按耐住想要冲上去询问「还好吗」的冲动,利落地朝他们打开车门: 「全都上车!」 - 总共两辆车,酷拉皮卡、被绑的库洛洛、旋律和我乘前面一辆,巴蕉和两个侍女乘另一辆。 五座的轿车厢内,酷拉皮卡是司机,库洛洛坐在副驾驶座,我跟旋律坐后排。 从斜后方往前看,库洛洛的半边脸表情依旧冷静,即使是被抓,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胆怯或是绝望的情绪,简直理智得不像正常人。 「是要把他带到b点去吗?」旋律问。 「嗯,但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处理。」 酷拉皮卡说着,拨通了电话:「巴蕉,请把大楼的监控和附近马路的监控全部销毁,之后b点集合。」 第22页 安排完最后遗漏的地方,他发动引擎,汽车缓缓起步,很快就把空荡荡的购物大楼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21 天色黑得很快。街道两旁陆续亮起了路灯,整片城市沐浴在星海一般的光点之中。 路上的行人不减反增,或是三两结伴、或是独自一人步履匆匆,散发出繁华的钢铁土壤上所孕育出来的独特生机。 与外部的热闹相对的,是车内滞重的气氛。 酷拉皮卡从发动汽车起就没有再说一句话,后视镜里,他的神情冷漠到极点。 「你不杀我?」库洛洛忽然问。 酷拉皮卡捏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没回答他的问题。库洛洛短促地笑了声。 「我大概能猜到你想做什么。你认为控制住了我,就能让其他成员有所顾忌,可事实并不是这样。虽然幻影旅团需要团长,就像一只蜘蛛需要头脑,但是,即使头脑被砍断,蜘蛛的手脚也能继续活动,并且生长出新的头脑。旅团的整体存活,优于团长的个人生命,这是从幻影旅团创立之初就立下的约定——也就是说,你所抛出的选择,对于我的成员们来说,根本不存在任何困难。」 「闭嘴。」 酷拉皮卡的声音紧绷而冰冷,仿佛已经处在理智摇摇欲坠的边缘。 库洛洛瞥了他一眼,语气反而更加适意:「说实话,我面临过各种各样的危险处境,像今天这种情况,对我来说并不足为奇,平常得就像是下午茶后的小憩。」 「闭嘴。」 后视镜中,我看见酷拉皮卡的瞳孔边泛出了淡淡的火红色,这是他情绪极不稳定的徵兆: 「我现在还没有冷静到能对你的挑衅无动于衷,所以,闭嘴。」 库洛洛静了一秒,突然抬眼,从后视镜中与我对视上,那双漆黑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理智而强大。 下一瞬,他勾起唇角:「妮翁小姐,你从一开始就怀疑我了吧?我有些好奇,我的伪装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不。」 何止是不糟糕,简直是天衣无缝。 但我也不打算告诉他更多的信息,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发生别的意外。 「你的话太多了。」 库洛洛充耳不闻:「请问,现在是几点了?」 我看了下手机,蹙眉回道:「6点16分。」……所以呢?他到底想说什么? 「是么。」库洛洛淡淡地挑眉,「看来你没办法按时离开友客鑫了。」 确实,傍晚7点的航班,现在赶去机场已经来不及了。我咬牙朝他笑了笑:「这就不劳烦你费心了,库洛洛先生。」 「不,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库洛洛说,「我的意思是,你将会面临大麻烦——你的预知能力对于旅团的行动来说,本身就是块绊脚石;何况,我在失踪之前,即将要寻找的人也是你——所以,在友客鑫滞留得越久,你被我的成员们找上的概率也就会越大,从这一点来看……」 轮胎与地面勐地爆发出剧烈的摩擦声。 汽车急速靠边停下,可怕的惯性令得车厢内的人和物都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如果不是有着安全带的保护,恐怕我的脑袋就已经磕到前方的驾驶座上了。 「砰——!!」 车前座突然传来一声击打的闷响。 我连忙稳住身形朝前方望去,酷拉皮卡不知何时已经直起了身,左手还呈现出举在半空中的姿势。 而被他狠揍了一拳的库洛洛,则是已经狼狈地撞到一旁坚硬的车窗玻璃上了。 「酷拉皮卡……」 漂亮的瞳孔剧烈紧缩,酷拉皮卡显然已经无法继续克制心中的戾气,用于束缚的锁链紧紧地缠绕在对方身上,如同毒蛇巨蟒一般,似乎想要把猎物就此绞死。 他抬起手,又是一拳。 「砰——!!」 「酷拉皮卡!」 我解开安全带,匆忙扑上去按住他的手:「冷静下来!」 他没有再动,只是唿吸有些紊乱,我慢慢地把他紧握的拳头抚平,放轻声音劝道: 「不要上当,他是在故意激怒你,我不会有事的。就算被耽误了7点的航班,也只不过是延迟几个小时的事情,8点、9点、10点,我一样可以离开友客鑫。等处理完这件事,我马上就出发去机场……你答应过我的,会一直保持冷静。」 手指间积蓄的力量一寸一寸被抚开,瞳孔周围那一圈隐隐的红色渐渐淡了下去,我正要松口气,忽地听见副驾驶座的库洛洛又慢悠悠地开腔了—— 「是吗……」 这个混蛋。 「——你给我闭嘴!!」 我感到胸腔内燃起了一簇火苗,飞速环顾一周,没找到合适的、能让他彻底闭嘴的东西,于是目光落到了他脑袋那一圈洁白的绷带上。 我想起最初对他头部受伤的猜测。 ……去他的吧。 就算是让他失血而死,我也绝对、要在此时此刻、把他那张臭嘴给堵上! 22 缠绕在额头上的绷带取下来后长度足足有一米,但让我稍感意外的是,库洛洛的头部并没有受伤,他之所以选择缠绷带,大约是为了掩饰刻在他额间的十字刺青。 挺不羁的。 如果不把它遮盖住,就凭库洛洛现在的气质,怎么也不像个斯文有礼的读书人。 第23页 被这么一打岔,我心头的怒气微微平復了一些。我垂下头理了理绷带,一言不发就要往库洛洛的嘴部套去。 「你做什么?」 库洛洛脑袋一偏,避过了我的动作,眼神不善地看着我。 「——让你闭嘴。」 皮笑肉不笑地朝他说完这句话,我又扯着绷带要往他的嘴上绕。库洛洛反抗得有点厉害,虽然被封住了念力,但反应速度还是要比我强上无数倍,我的好几次动作都被他躲开了。 就在我暴躁得想要把绷带揉成一团直接塞他嘴里的时候,忽然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与秀气的外表不符地、替我狠狠地抵住了那颗乱动的头。 「妮翁,可以动手了。」 酷拉皮卡轻描淡写地说。 我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神色平静,已经完全看不出多余的愤怒情绪,我甚至还能从中读出几分纵容的意味。就好像我不论是想缠住库洛洛的嘴巴、还是想做些其它疯狂的事,他也绝对会二话不说来帮我。 我转回眼,深吸了口气,不再胡思乱想,麻利地举起绷带,凑近副驾驶座上的男人,从嘴前绕到耳后、紧紧地缠了四五圈,最后又给他打了个一定不会松开的死结。 - 后半程库洛洛果然老实了,没有再吱一声。 到达b号据点的时候,时间正好是6点30分,由钢铁混凝土搭建成的城市彻底被夜幕笼罩,夜空上星光黯淡,亮度甚至不及地面的各式电子灯屏。 库洛洛被酷拉皮卡押进了审讯室。 冰冷厚重的金属大门缓缓关闭后,走廊内重归于寂静。冷色调的白炽灯悬挂在头顶上方,洒下一片雪雾一样的光芒。 7点左右,巴蕉三人也赶到了据点,亚里沙还把我之前在购物中心买的一大袋零食给带了过来。 无聊的等待中,我从袋子里翻出两盒泡面、摞在手边,又向旋律询问了打开水的地方。 将近8点,达佐孽、费婕、伊万诺夫、凛仙和多奇诺意外地出现在我眼前。 「你们怎么来了?」 「老爷非常担心您。」达佐孽解释道,「不过,他现在忙着和警方交涉,暂时没办法赶过来,所以命令我们先来处理这边的事,并且安排人手,和巴蕉、旋律一起护送您去机场。老爷已经为您预约到了晚上10点的航班。」 「……酷拉皮卡去杀手队的事,已经定下来了吗?」 「是的,如果不是因为早就和主办帮会那边商量好了,老爷也更希望能让酷拉皮卡护送您。还请您见谅。」 「不,没什么。」我朝达佐孽摇摇头,「这样很好。」 刚才无聊的时候和旋律聊了会儿天,她告诉我,库洛洛在车上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虽然当时,那个男人的神态、语气和话语内容,都很令人火大,但冷静下来仔细一思考,也能从中得到一些信息: 蜘蛛们重旅团整体更甚于团长的生命,这也意味着,今晚重新开幕的拍卖会才是他们的主战场。 能和萦绕在心中五六年的噩梦正面碰上,能为含冤死去的族人们復仇祭奠,大概是酷拉皮卡最大的心愿,抑或说是执念。 那很危险。 但我不能阻止,不会阻止,也不想阻止。 在这样一个危险的夜晚来临之前,我所能够做的,也只是给他泡两盒泡面,叮嘱他在临行前填饱肚子——刚开完杀手会议,不,也许是在会议中途就接到了电话、赶来购物中心,一直到现在,他还呆在审讯室里——肯定没时间好好吃晚饭。 「8点10分。」达佐孽看了下时间,「拍卖会快开始了,我进去看看。」 估计着再过几分钟酷拉皮卡就能出来,我撕开泡面的包装膜,走到走廊尽头一间休息室的饮水机前,按下开水键。 白腾腾的水蒸气模煳了视线,我望着饮水桶内不断「咕噜」往外冒的巨大气泡,有些出神。 等到开水漫过金黄的面饼,我松开手,把泡面盒端到一旁的茶几上,往里添加调料包。掰开叉子,将调料搅动均匀后,我仔仔细细地封好了盒子的表面。 再次回到审讯室门前时,酷拉皮卡和达佐孽已经出来了。 「怎么样,有问出什么吗?」 酷拉皮卡摇了摇头:「暂时给他打了麻醉,并且在里面放了催眠瓦斯,至少十二个小时内,他不会醒来。」 达佐孽安排道:「费婕、伊万诺夫、多奇诺,你们三个人守在这里,一旦出现什么情况,用电话联繫我。」 被点到名字的三名保镖同时点头,表示明白。 达佐孽又看向我:「大小姐,这里离林宫机场比较远,差不多该出发了,我和凛仙、旋律、巴蕉会负责护送您。」 「好的,请你们先去做准备吧,我等会儿就下来。」 「是。」 达佐孽几人乘电梯下楼后,我回头,看向身后的酷拉皮卡。 他也在看我,眉心浅浅蹙着,神情好像有些担忧,我猜他一直没有忘记库洛洛先前在车上说的话。 和我一样。 「到了机场,我会给你发简讯的。你有空了,也要记得回復我。」 ——让我也确认你是否还安全。 「……好。」 我把双手背到腰后去,努力做出轻松的表情,又用眼神向他示意了一下休息室的位置: 第24页 「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里,有两碗泡面,你记得吃了以后再去墓地大楼。」 这一次,酷拉皮卡安静了很久。 「……」 「好。」 23 友客鑫的城郊远没有市内明亮,黯淡的月色下,两旁绵延的荒漠和岩石被勾勒出森黑色的轮廓,笔直的柏油公路向前延伸,看不到尽头,道路两旁的路灯也格外稀疏,好几秒才能掠过一盏。 我坐在汽车后排往外眺望。 由于外部的景色实在是过于单调,没过多久我就收回了目光。 9点17分。 20多分钟前,墓地大楼拍卖会的战斗就已经打响,即使那时我远在出城的汽车上,也能隐约听见、看见市内传来的爆炸声和沖天的火光。 后来是车内广播循环播放的关于拍卖会遭遇恐怖袭击的新闻,光是听着那些文字描述,我就能联想到现场支离破碎、鲜血淋漓的画面。 手机安安静静,没有丝毫消息。 我不敢再听,让司机关掉了广播。 这次达佐孽向莱特申请了三辆汽车和专职的司机,我和达佐孽乘坐的车开在最前方,剩下的三名保镖,凛仙在中间那辆车,旋律和巴蕉则是坐在后一辆车里。 如果被突然袭击,敌人至少没办法一眼就锁定我所在的位置。 「这是双重保险。」达佐孽向我解释说。 - 汽车开过一片石林,前方是空旷的平原,只有一块巨大的岩石矗立在右侧公路边上,远远看去,那块巨岩就像一座小山丘。 我似乎看见「山丘」顶端有几个模煳不清的黑点。 达佐孽显然也注意到了前方的异常,命令司机放缓车速,而他自己,则拿起了手边的望远镜,朝那几个黑点的方向仔细看去。 只停顿了几秒,他的脸色骤然剧变,连声音都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快回头!快——!!通知所有人!掉头!!」 印象中,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声嘶力竭、方寸大乱的模样,难道是…… 汽车在几十秒内调转了方向,以全速往回开,我按了按急促跳动的心脏,抄起一旁的望远镜,扭身往后挡风玻璃外望去。 大约几百米外,四个黑点也在飞速移动,向汽车追赶而来。 而在汽车全力奔逃的情况下,那几个黑点不仅没有被甩开,反而还缓慢地朝这个方向又靠近了一点——简直不是正常人类能达到的速度。 我架起望远镜。 惨澹的马路灯光下,我终于勉强看清了追着汽车的四个人的模样。 两男一女,还有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傢伙。奔跑在最前方的男人身穿武士服、腰间绑了一把很长的刀;而在他侧后方的,则是一个个子矮小、穿着长款黑风衣的男人;最后方的女人留着齐耳短髮、戴了一副半框眼镜,即使速度比不上前方的三个人,也仍然没有落后太多。 ——除了那个像木乃伊一样的绷带精,其余的三个人,我都曾在hei帮发布的悬赏令里看到过照片。 毫无疑问,他们就是幻影旅团的成员! 他们的目标…… 望远镜中,那个个子矮小的男人豁地抬起双眼,锐利的目光透过无形的百米空气和厚厚的挡风玻璃,如一弯已然开刃的尖刀般刺了进来。 他们的目标,是我。 「……」 「达佐孽。」 我听见自己说。 「告诉其他人,尽全力逃离,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用停下。」 没人能抗衡他们。 现在唯一的生机,就是祈祷加足马力的汽车能够跑过那几个怪物的双腿。 「大小姐……」达佐孽勉强冷静地看向我,「至少您要平安地回去。」 「我们之中,有谁能对付得了他们吗?」 「……不,没有那种人。」 他干涩地扯了扯嘴角,苦笑着喃喃:「是我判断失误了,没有想到那群疯子除了袭击拍卖会,竟然还准备截车……我以为,他们就算要追查那名被我们控制起来的盗贼的下落,也不可能这么迅速地做出行动……距离那名盗贼被抓,也才过去了两三个小时……」 我紧紧捏住手里的望远镜,不再往回看,手指用的力气有点大,被镜身硬质的外壳硌得发疼。 但适当的疼痛能让人清醒。 「那就通知下去吧。无论留下来多少人,也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心跳声剧烈到近乎麻木,我顿了顿,让氧气尽可能多的注入肺部,钝锈的脑子重新获得一丝清明。 「现在最好的情况是,那几个人跑不过汽车,我们全部脱险;坏一点的情况是,最后的这辆车被他们追上,但他们已经完成了目标,放弃追击其它车辆;最坏的情况……」 「最坏的情况,是他们打算团灭我们——至少我认为这个可能性不大,不是吗?」 达佐孽低沉地应了一声,他终于下定决心,摸出对讲机,下达了「不用停下」的指令。 十余秒后,车身忽然激烈地颠簸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尖锐的器物勐然刺中,轮胎髮出震耳欲聋的报废漏气声。 「哐当!!」 膝间的望远镜被重重地摔了出去,镜片撞击在坚硬的底盘上,往回高高弹起,随后四分五裂。 时间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 第25页 我抬起头。 「砰——!!」 高大的黑影降落到车前盖,如同一头矫健灵敏的野兽,随着汽车拖曳的速度渐渐减缓,他极快稳住身形,抬手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寒光一闪而过—— 世界在这一刻被按下消音键。 漫天的血迹在狭窄的车室内炸裂飞溅,犹如老旧而模煳的默片一般,腥红滚烫的血液涂抹了座椅、车窗,也沾染上了我的脸颊、衣襟…… 那是火一样的温度。 车前的挡风玻璃整块破裂开来,突兀地发出「哗啦啦」的粉碎声。 夜色里,郊外寒凉的风一股接一股地灌注进狭小的厢室,车前盖上的那个男人抽回沾满了粘稠血液的刀身,双腿发力,轻而易举地跳进了副驾驶座。 「哟,诺斯拉家的大小姐。」 他微微下耷的眼睛锁住我,鬍子拉碴的脸庞显得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就连口吻也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听说你有一种很了不起的预知能力啊?能让我见识见识吗?」 与此同时,车窗外倒退的风景彻底停滞,定格在了最后一帧画面。 汽车,彻底被截停了。 24 我和达佐孽一起下了车。 四周都是荒凉的砂岩和原野,没有半分人迹,路灯冰冷地散发出弱光,被结块的泥土牢固地钉在原地,不得动弹。 脸颊上沾附的温热血液早已被郊外带着砂砾的风所吹冷、吹干,我站在车门边,感受到一阵劲风从头顶跃下。 那个浑身缠满绷带的怪物从车顶上跳了下来:「前面的两辆车没有停,都跑掉了。」 矮个子男人冷冷地「嘁」了一声。 「那群废物!」一刀杀了司机的男人低骂一句,挠了挠头,「不过算了,既然人已经到手了,也没必要再追上去,还是抓紧时间问出团长的下落吧。」 另外两人都没有异议,佩戴长刀的男人于是把视线转向我,正要说话,突然一道疑惑的女声横插进来: 「咦,为什么还有一个男人?」 是那个跑在最后的女人,她戴着半框眼镜,明明是幻影旅团的成员,已经沾手了无数鲜血,神情却很天真无辜。 「是保镖吧,上流的人最喜欢搞这些东西了。」佩刀男人随口回答。 「但是,侠客说只要抓住诺斯拉家的那个小姐就好了,而且我们的车只有五个座位。」 佩刀男人想了想,说:「那就杀掉吧。」 「不行。」绷带男人插口道,「万一有什么信息是只有他才知道的,那我们就杀错人了。」 「啊啊,要是派克在就好了,问完就杀掉,也不用这么麻烦。」 「拍卖会那边人更多,更需要派克的能力。」 眼镜女人执着地说:「可我们的车真的坐不下。」 …… 他们还在争论,达佐孽的性命就像是一件任人拿捏的货品一样被议论着,我感到四肢的血液都变得冰冷而麻木,记忆中,一切鲜活的颜色都变得很遥远,仿佛脑子里的某个部分,也被不久前那寒芒毕露的一刀给斩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半。 「你们——!」 耳旁忽然传来达佐孽饱含怒意的吼声。 他的额际青筋微露,脸色有些涨红,显然是气愤到了极点,又或许是自知生路无多,在濒死的最后一瞬爆发出了力量: 「你们这群噁心的、冷血的怪物!!怎么能把人命当成是轻贱的物品?!你们难道就没有一点……」 声音戛然而止。 他瞪大双眼,眼球突出,脸上还残余着没有发泄完的愤怒,但也就在这一剎,他的脖颈间喷射出大量的血液,一秒后,他的脖子弯折、健硕的身躯也「砰」地一声倒了下地,溅起一小片飞扬的沙尘。 「吵死了。」 矮个子男人收回手刀,阴鸷地看了一眼刚被他杀害的新鲜尸体,又看向停住争论齐齐朝他望来的另外三名盗贼: 「已经杀掉了。」 「啊,那不用再吵了。回基地吧。」 眼镜女人说完,转身朝他们先前所在的巨大岩石的方向走了过去。绷带男人也没再说话,跟在她身后往回走。 佩刀的男人留在最后。 他弯腰打量着我。 别无选择,我应该和他们一起离开的,可刚才从达佐孽动脉里喷出来的血液就溅在我的肩膀、胸前、以及裙摆,他现在还毫无声息地躺在我的脚边,怒睁的双目甚至都没有闭上。 ……我动不了。 双腿灌了铅一样定在原地,胃里似乎有什么在翻滚,胸口涌上一阵闷钝的噁心感。 我掩住嘴,蹲下去,干呕出声。 佩刀男人一愣,哈哈大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能被尸体吓成这样的,你真的是hei帮的人吗?hei帮和盗贼也没什么不同吧?难道hei帮不杀人吗?」 不远外有声音在催促:「信长,太慢了!」 「是你们走太快了!」被叫做信长的佩刀男人拖长声音叫喊,「喂,飞坦!这个女孩被你吓到了……你倒是给我走慢点啊!负起责任来!」 没人搭理他,他又弯下腰看我。 干呕已经止住,但是生理性的泪水没办法克制,我抬手擦了擦眼角,擦不干净,下一刻,新的水珠又会冒出来。 「喂,你要是走不了,我只能拎着你走了。」 第26页 叫信长的男人最后沉声警告说。 我死死掐住掌心,在他即将伸出手的那一刻站了起来,沉默地绕开达佐孽的尸体,顺着那几名盗贼走远的方向迈出脚步。 25 黑色轿车飞驰在空无一人的柏油马路上。 我被叫信长的男人和眼镜女人夹坐在后排中央,开车的是那个绷带怪人。 「本来以为这次的行动不会很顺利,看来也没花多少力气嘛。真是出乎意料啊,难道侠客的猜测出错了?」 「咦?除了抓住诺斯拉的小姐,侠客还有说些什么吗?」 「小滴真是……」信长嘆了口气,捂住额头。 「侠客说,团长单独行动失去联繫以后,诺斯拉家把飞船票从傍晚7点改到了晚上10点,这中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很大可能性是诺斯拉家的大小姐身边存在着一个非常棘手的念能力者,那个人和团长交手后,团长才彻底失踪……可是,我们现在并没有遇到这么一个人……」 「我好像有点印象。」名叫小滴的女人顿了顿,「但是,侠客的判断一般不是很准确的吗?」 「是啊,如果侠客的判断没出错的话……」 信长沉吟片刻,忽然偏过头,盯住我,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声音也低沉了下来:「那么,那个人去哪了呢?诺斯拉小姐。」 「……」 我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或许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 也就在这时,口袋里突兀地传出手机的震动铃声。 封闭的空间内,数道目光都朝我看了过来。 我僵坐着没有动。 信长双手环胸,往后靠,一脸无所谓地说:「不看看是谁打来的吗?」 我慢吞吞地将手机拿出来,浮动在微亮屏幕上的名字简短而有力,让我忍不住鼻头酸涩。 「酷拉皮卡。」信长把那个名字念了出来,「那是谁?」 「……爸爸的助手。」 「消息传得还挺快。」 信长夺过我的手机,按下接听放到耳边,懒洋洋地「餵」了一声。 对面似乎说了句什么,他另一只手掏掏耳朵,漫不经心地说:「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们是谁、想要什么,一般被绑架的人质家属好像都是这种套路。」 过了几秒,他的脸色勐地一变,上半身绷直坐正,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戒备的姿态: 「我怎么相信你?」 对面没再说话,挂了。 「可恶!!」 信长看着熄灭的屏幕,恶狠狠地握紧了手机,仿佛下一刻那只手机就会在他手中被捏成一堆废铜烂铁。 小滴奇怪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人说团长在他手里!」 随着信长这句话音落下,黑色轿车骤然急停,所有人都喜怒不定地把目光聚集过来。其中飞坦的目光最为锐利,直接眼眸半眯着锁定了我。 沉甸甸的气压在狭小的空间内酝酿,我怎么也没想到酷拉皮卡一上来就砸了这么个重磅消息……他想做什么? 一片死寂中,又有一道铃声幽幽响起。 「啊,是我的。」小滴从裤袋里摸出手机,看到来电人后,突然惊讶地睁大了眼,「是团长打来的呢。」 信长愣了愣,好像很快就想明白来龙去脉,咬牙恨恨地夺过手机,开了免提: 「说吧!你想做什么?」 「比起这个。」 我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但那声音像在压抑着什么,语气绷成了冷硬的一条线,没有温度、毫无起伏。 「先让我确认人质的安全。」 信长没过多犹豫,皱紧眉头把手机递到我的面前。 这一刻,好像脑子里崩掉的那条弦重新颤巍巍地连接在一起,我用力压制住喉咙里的涩意,轻轻喊了一声:「酷拉皮卡。」 那头顿了一下,嗓音仍然绷着,但能听出来微微松了口气:「有受伤吗?」 「没有。」 「只有你一个人吗?」 「……嗯。」 信长及时抽回了手机:「好了,现在可以说说你的条件了吧?」 「很简单,交换人质,用诺斯拉家的大小姐交换回你们的团长。」 「没问题。」信长一口答应,「不过同样的,我也要确认团长是安全的。」 「很遗憾,你们的团长被打了麻药,大概十个小时后才能清醒,不过我可以允许你们其中的一个人来确认他的身体状况。」 「时间和地点呢?」 「等你们确定好人选,让他单独给我打电话。今晚12点前,如果你们没有做出决定,我会默认谈判破裂。」 谈话就此中断。 信长按熄手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随即看向后排最右侧的小滴:「这件事,最好还是由小滴去做,小滴的能力应该能吸出团长体内的麻醉剂吧?」 小滴点点头。 「没有这个必要。」副驾驶座的飞坦忽然出声,「知道位置以后,一起过去杀了他。」 「但是团长在他手里!假如他发现我们一起过去,会直接杀了团长的!」 「那没什么,我们杀了他给团长报仇就好。」 信长不可置信地怒吼起来:「你疯了吗,飞坦?!我绝对不可能让你这么做的!」 「我也不贊成飞坦的想法。」绷带男人说,「旅团不能没有团长,我们应该优先把团长救出来。」 第27页 「比起团长的死活,旅团的存亡更重要。团长会认同这个做法的。」 信长的脸色已经愤怒到阴沉下来:「不管怎么样,我今天绝不会让你迈出去一步,飞坦。」 飞坦眯起狭长的双眼,神色暗含危险:「想打架吗?」 车内的气氛瞬间陷入剑拔弩张,信长的手指甚至已经搭上了剑柄,做出防备状的姿态。 「停——!」 小滴不知什么时候具现化出了一桿吸尘器,在两个人的头上分别打了一下。 「团员之间禁止内斗。侠客他们应该差不多回基地了,等大家见面,再一起商量吧。」 26 幻影旅团的基地在市郊的一栋废弃大楼里。 大楼内部的环境非常的破败阴森,一踏进去,就能感觉到浑身似乎都被一股潮湿阴凉的空气所包围。 随意堆积的木箱子上,孤零零坐着一个人影。那是个模样有些奇怪的男人,两只眼下画着泪滴状和星星状的妆,一头红髮被髮胶牢牢地固定成火焰的形状,显得诡异而妖艷。 「喂,西索。」信长进门朝他喊道,「侠客他们还没回来吗?」 「嗯哼~」 两个音节,语调却让人骨头有些发麻。西索指尖夹着扑克牌,随意地往下瞥来一眼,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搞什么,都已经快10点半了,拍卖会的事情应该早就结束了才对。」 信长抱怨着,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十几秒后,电话还是没通,他的眉头深深皱起。 「侠客那个手机狂魔,不是从来不关机的吗?怎么回事?」 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换了个号码又拨出去,一分钟响铃完毕,对面无人接听,电话自动挂断。 「喂喂,开玩笑的吧?派克也不接电话……」 「我来试试。」小滴也摸出自己的手机。 电话一个接一个拨出,但听筒内传来的声音不是关机就是无人接听,我感到周围的空气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紧张,像渐渐地被缠缚进了一张看不见的密网之中。 「玛奇、富兰克林、芬克斯、库哔,都联繫不上了。」 「……怎么可能?!」 信长满脸震惊,难以相信这是事实,疯狂地戳按手机按键,可电话那头的结果依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飞坦也蹙了蹙眉,似乎记起什么,低哑冰凉地吐出三个字:「揍敌客。」 信长顿住动作。 「说起来,好像是听说hei帮请了几个杀手……但是,光凭揍敌客的人,也没办法对付侠客他们六个吧?」 他喃喃着,勐地反应过来:「还有那个人!」 小滴呆呆道:「谁?」 「抓走窝金的锁链手!还有抓住团长的那名念能力者!!」信长双目似要喷出火光,愤恨的情绪瀰漫在他的周身,「如果他们和揍敌客联手,侠客他们就危险了!!」 「对啊,原来如此……我就说那个念能力者今晚截车的时候怎么不在,原来是去拍卖会了!他也是杀手吗?」 一直沉默的绷带男人猜测道:「说不定,抓走窝金和团长的,是同一个人。」 信长微微一怔,神情更为黑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是、吗?锁链手,酷拉皮卡?」 这时,他终于想到了什么,野兽般具有攻击性的目光霍地看向我,一股极其阴寒恐怖的气随着他的目光笼罩到我的身体上,令我的手心瞬间冒出冷汗,大脑也开始战慄空白。 「你一定知道关于他的事情吧……说说看啊,窝金也是他抓走的吗?窝金怎么样了?」 他手指摸上刀柄,眼睛里冷怒的感情已经凝结成了深不见底的颜色,仿佛失掉了理智,只要我的回答让他有一丝不满意,他就会瞬间暴起,夺走我的性命。 ……我该后退。 可是身体无法行动,大脑也无法进行思考。 时间被无限拉长,连唿吸也变得滞缓。 突然,一道黑影挡到我的面前,替我阻隔掉了大部分的恶念——是那个绷带男人。 「冷静点,信长。」 「让开,剥落裂夫!!」 「你暂时不能动她。」剥落裂夫说,「她是人质,团长还在那个人的手上。」 空气中阴森的恶念陡然一顿,紧接着缓慢地退去,随之响起的,还有信长不甘的怒喝:「可恶!!」 「无所谓。」 飞坦错开剥落裂夫,站到我身侧,金色的细长眼睛如毒蛇一般捕捉住我的脸。 「让我来审问她。」 说着就要朝我伸手,却在此时,一道快得产生残影的东西朝这个方向飞掠而来,锋利迅疾的气甚至擦断了我耳边的头髮—— 飞坦立刻做出反应,如只矫健的猎豹般往后飞撤几步。 「咻!」 那飞来的东西没有伤到他,直直地插入水泥地,将地板割开了一道指甲长度的裂口。 我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张扑克牌。 「西索。」飞坦阴冷地朝木箱高处望去。 妖异的红髮男人从木箱子上站了起身,一跃而下,落到地面。他的身量很高,一步一步走过来时,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惊悚的感觉。 「你们讨论的,我大概听明白了~」他走到我的身边,轻挑眉头,用他那份独特而怪异的语气,不紧不慢地说,「杀了她,就没办法救出团长,那种事我是不会答应的哟~」 第28页 「三比一。」 小滴算了算,平静地得出结论:「决定救出团长的人数更多呢。」 飞坦冷「嘁」了声,抱着手臂撇过头去。 「虽然这么说,但果然还是好不甘心啊。」信长死死地攥紧双拳,低声说话间,双眼中流露出一丝悲颓。 但没等消沉太久,他瞳孔勐地一缩,如同一头警惕的猎物般绷直了嵴背,声音冷冷道: 「有人往基地的方向过来了。」 27 凝肃安静的氛围中,飞坦最先往门口的方向走去。他一言不发,只留下一个黑色挺直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已经筋骨紧绷、蓄势待发。 信长也紧随其后,神情暗怒中带着肃杀,似乎无论来犯者是谁,他都一定会将之斩于刀下。 小滴看了看在场几人:「这个女孩怎么办?」 「没办法~」西索一手抵住额头,有些变态地笑起来,「只能我留在这里看住她了呢~」 「那就这样吧。」 小滴和剥落裂夫也最后走出了废弃大楼。 空旷破旧的大楼内,只剩下我和这个怪异的红髮男人。 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想和他单独待在一起,他给人的感觉太危险了,而且不同于旅团其他人——信长性情刚直、剥落裂夫沉着冷静、飞坦冷血暴虐、小滴呆板无情——这个叫西索的男人,我无法准确理解他的性格。 无论是从他说话的语气、还是所做的举动,我都觉得他好像只是一个纯粹的变态。 不过,如果他之前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我应该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想通这一点,我掐紧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嗯~脆弱的小苹果好像突然不害怕我了呢~」西索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手里的扑克牌,瞥了我一眼。 与此同时,大楼外忽地传来一声剧烈的轰鸣—— 「轰隆——!!」 脚下大地甚至都随之一阵震动,大楼的玻璃窗不堪重负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下一刻就会破碎纷飞。 「啊呀,打起来了~」西索说着,慢吞吞地站直身体,「如果不想受到波及,脆弱的小苹果最好找个箱子把自己装起来哦~」 我呆呆地看着他,但他说完这句话,就没再看我一眼,转身径直往大楼外走去了。 ……走、走了? 不用看管我了吗? 「轰轰轰——!!!」 外面似乎有哪里炸了,爆炸的余波牵动着大楼的钢筋铁骨,灰石碎屑从顶部天花板扑簌簌地落下。 我连忙躲开那些碎石块,想起西索离开前的话,往大楼门口看了眼。 外面打得很厉害,我想要趁乱逃走,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可他让我躲进箱子里,又是什么意思? 我揣测不出一个变态的想法。 干脆把箱子打开看看吧。 ——说不定就是字面意思的让我藏进去呢?木制的箱子虽然脆弱,但也可以一定程度上为我阻挡砸落的沙石。 我回忆着西索最初站立的位置,朝那个地方的木箱堆走过去。 最外层的一排箱子空荡荡,第二层的也是……直到我打开第三层的某一个木箱。 里面装着尸体。 木盖打开时,箱内的尸体正以一种诡异扭曲的姿势蜷缩着,身上的血液早已干涸,惨澹的夜色里,他的脸色已经变得乌青,还残留着死去前那一刻的不可置信的神情。 我捂住嘴,倒退几步。 箱子里的尸体……我曾经见过。 在hei帮悬赏的照片中。 他是幻影旅团的成员,却被同为幻影旅团成员的西索杀了…… 为什么?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久麻木的心脏仿佛在这一瞬发出了疯狂的跳动声,全身的血液都在急速流动,我勉强扶着手边的木箱站稳身体。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西索是幻影旅团的叛徒。 这么做,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还是说,有谁指使了他这么做?几乎是在电光石火间,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酷拉皮卡。 好像所有线索都串联了起来:明明行为举止如此怪异疯狂的西索,却在千钧一髮的时刻动手保住我、自愿留下来看守我,甚至于同伴离开后,他也一分钟都没有多待,而选择立即加入战场—— 他不是去帮助幻影旅团的,恰恰相反,他是去帮助来杀戮自己同伴的兇手。 也就是……酷拉皮卡! - 「轰轰——!!」 楼外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大楼四面的玻璃早就被震碎,碎片炸得满地都是,我抱着膝盖蜷坐在木箱前方,面对着大楼正门。 这个角度可以确保我在第一时间就看清踏进门的人影。 最初汹涌而强烈的感情已经在漫长的等待中渐渐沉淀了下来,甚至连对外界战况的紧张感也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抚平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心想。 假如酷拉皮卡输了,进门的是幻影旅团的人,那迎接我的,也只不过是一个死亡的结局——和他死在同一个夜晚。 这并不可怕。 我吸了口气,忽然迟钝地发觉,外面好像有一阵没传来打斗的声响了。 「嗒、嗒、嗒……」 是脚步声。 第29页 我从臂弯里抬起头。 黯淡的月光下,穿着白色内衬的少年扶门出现在大楼入口处。 他似乎是急速飞跑过来的,微微喘着气,柔软的金色髮丝被汗水打湿,贴在额角脸侧。 他没有戴隐形眼镜,眼睛呈现出一种漂亮瑰丽的绯红色,与我猝不及防地对视时,那双瞳孔剧烈地动了动,清瘦的身躯也仿佛跟着颤了一下。 染血的白皙手掌离开门框,他站直身体,想向我走来。 「……酷拉皮卡。」 他欲要迈出的双腿定在原地,视线随着我站起来的动作缓缓上抬。 这一刻,什么幻影旅团、什么计划,我都不想管了,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拥抱他。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跑得这么快,遥远的纤瘦身躯被双手彻底地紧紧拥抱住时,好像这一晚的所有惊心动魄都可以暂时得到安歇。 少年的身上存留着一股没能及时散去的血腥味和汗味,或许还夹杂一丝尘土的味道,脖颈间的皮肤稍微粘腻,贴上去时,似乎还能感受到跳动的血管之下流淌的温热血液。 目光放松地下垂,四周一片黑寂,微弱的月色照不出脚下融成一道的影子。 忽然,腰背处微微一紧,我感到自己被一股力量往怀里拢了拢。 我珍藏在心里的那个少年…… 他回抱了我。 28 也许是因为刚刚剧烈的奔跑,他的心跳声还有些急促,失序的喘息拂在髮丝和耳尖,激起轻微的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的唿吸声终于慢慢平復,取而代之的,是微哑低沉的嗓音: 「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小幅度地摇摇头:「血都是司机和、和达佐孽的……」 我感到他的身体僵了一下,应该是自责吧,可这一切并不是他的错。 我轻轻抚了抚他脑后柔软的髮丝:「我们都很努力了,是那些坏人太残忍,和你没有关系……你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他慢慢地松开我,眼睛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正常状态下的茶色,同样很漂亮。 「总之,先离开这里吧。」 「嗯。」 - 楼外的建筑群已经坍成了一片废墟。无论是地上裂开的大坑、还是周围的断壁残砖、又或是焦黑的泥土颜色,都彰显着不久前那场大战的激烈程度。 唯一保留得还算比较完好的,居然是我所在的那一栋楼。 穿过满地塌方的残骸,路过一栋只剩半截的大楼时,酷拉皮卡忽然顿住脚步,抬手迅速地遮住了我的眼睛。 我楞了愣,意识到前方可能有什么不太好看的东西……或许是谁的尸体之类的。 「没关系……」 反正今晚见得够多了,而且以后不一定能完全避免这种事,我应该学着去适应。 我想把他的手移开,但是没能移动。 他的手依旧稳稳噹噹地虚掩在我的眼前,我的力气对于他来说显然不值一提。 「酷拉皮卡,没关系的。」 「……妮翁,你没必要再继续经歷这些。」他低低地说。 就好比我离开幻影旅团的基地前,没有选择把箱子里藏着尸体的事实告诉他,我也下意识地不想让他再经歷更糟糕的事情。 这样一想,似乎也不需要再坚持什么。 要是再来一次,精神阈值大概就会到达上限了吧。 我了嘆口气,闭上双眼,朝他摊开手心:「是,我明白了,那就麻烦酷拉皮卡给我带路了。」 眼前的阴影缓缓撤去,他「嗯」一声,牵住了我的手。 少年的手掌纤长温热,覆盖着一层薄茧,一摸就知道是常年修习武艺留下来的。从窟卢塔族被屠杀到成为诺斯拉家保镖的这段期间,他一定经歷了常人难以想像的痛苦,可那都是我无法参与的过去。 要是能早一点,再早一点遇到他就好了。 - 一片铁丝网竖成的围栏后,是市郊马路,诺斯拉家的几辆汽车就停在那里。 汽车门边站了几个人,除了巴蕉、旋律他们之外,还有一个红髮男人——西索。 看见我和酷拉皮卡以后,他挑了一下眉,没说什么;倒是其他人全部涌了上来,神态各异,总归都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揍敌客的那两位杀手已经提前离开了。」旋律汇报说,「b点情况一切正常,如果现在过去,需要提前通知费婕他们。」 酷拉皮卡朝她点了下头:「我知道了,先去b点。」 「了解。还有,队长,刚才我们已经告知了老爷这边的情况,老爷吩咐我们一定要第一时间把大小姐送回酒店……」 旋律说着看向我,似乎有点为难:「大小姐,您……」 她应该是想让我和其他保镖先行返回酒店,但恐怕也听出来了我此刻的心声,所以才会这么犹豫不决。 说实话,可能是这短短几个小时的经歷让我产生了后遗症,又或许是其它的原因,总之,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和酷拉皮卡分开。 今夜月光好像变亮了点,脚下居然出现了影子。 就在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的时候,身旁忽然传来声音: 「不用。」 我惊讶地望向酷拉皮卡,他的神色平静,仿佛说出口的话并不存在任何冲动的成分、就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第30页 「妮翁和我们一起去。」 - 车辆向友客鑫市内行驶的途中,我终于有机会询问今晚发生的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 酷拉皮卡条理清晰,很快就把一切向我解释清楚。 他说,他和西索在猎人考试的时候就有了交集,包括友客鑫拍卖会可能会被幻影旅团袭击的消息,也是西索递出来的,因为这个,他才选择了近期会参加拍卖会的诺斯拉家成为契约保镖。 今晚的墓地大楼总共被6只蜘蛛袭击,他连同揍敌客家的两位杀手击毙了其中4只蜘蛛,剩下2只重伤不知所踪,很大可能是已经逃回了基地。 后来接到其余4名蜘蛛截车的消息,就有了我在车上接到的那通电话。 之后,酷拉皮卡又联繫了西索,得知他独自一个人留守基地后,就用库洛洛和他做了个交易——据说西索加入幻影旅团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和库洛洛决斗——酷拉皮卡希望他能击杀返回基地的2只重伤蜘蛛,并保护回到基地的我的安全。 最后是营救计划。 莱特在其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动用了名下几乎三分之二的流动资金,聘请了揍敌客的两位杀手和酷拉皮卡一起解救我。 「所以……幻影旅团现在,只剩库洛洛和西索了。」 酷拉皮卡沉默了片刻,缓慢地摇了摇头:「不,西索并不是幻影旅团的成员。他的刺青是假的。」 这也就是说,幻影旅团,已经名存实亡了。 时隔六年,窟卢塔族全族被虐杀的血仇,终于得以宁息。酷拉皮卡此时此刻的心情应该很复杂,高兴却不见得。 我至今无法忘记,在杀了第一个名叫窝金的幻影旅团的成员时,他那副冰冷麻木、自厌自弃的模样。 或许他现在也依然觉得噁心,只是那份情绪被很好地隐藏起来了而已——他的外壳在一天天地变坚硬,这是无法避免的。 可我的心脏就是止不住地疼痛。 还好车座后排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可以悄悄握住他的手。 酷拉皮卡指尖动了动,转头看我一眼,神情带着轻微的疑惑,但没有把手移开。 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解释,索性生硬地转移话题:「我们现在是要带着西索去见库洛洛吗?」 「啊,是这样。」 「可库洛洛不是被打了麻药吗?」 「我打算让巴蕉用他的能力试一下,也许能让库洛洛强行清醒过来。」 「还可以这么办!酷拉皮卡真聪明。」 「……妮翁,声音有点大了。」 确实,前排的巴蕉都把脸埋了下去,我猜他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脸颊稍微有些发烫,我调整了一下唿吸,压低音量继续问:「那之后呢?就这么把库洛洛放走了吗?」 「不。」 酷拉皮卡顿了一下,示意我往下看。于是我看向我握住的那只右手,原本白皙光滑的手背上缓缓地具现化出金属质感的锁链,触感泛凉。 他伸出尾指的那根锁链,耐心地对我说:「这是审判之链,刺入人的心脏后,可以让那个人遵守某些制约,一旦违反了制约,就会丧命。」 他要对库洛洛使用这条审判之链。 「那么,具体的制约内容,酷拉皮卡想好了吗?」 「嗯。」 他眼眸微沉,一字一句说道:「第一,不许对西索以外的任何人使用念能力;第二,不许再组建任何盗贼团伙……」 「蜘蛛已死。」 29 所有事情都了结后,我们从关押库洛洛的地方出来,穿过夜色返回了贝奇塔酒店。 莱特很早就收到了我要回来的消息,我下车的时候,正好和他在大门口碰了个照面。 他看样子已经在寒风里等待了很久,脸上表情坐立难安,一贯的刚毅稳重都不见踪影了,直到望见我,才彻底放下心来。 「没事就好,回去好好休息吧,妮翁。」 - 酷拉皮卡的房间被安排到了我的隔壁,顺带一提,因为达佐孽殉职,他被莱特指派成为了诺斯拉家护卫队的队长。 已经是凌晨2点,整座友客鑫城都陷入了休眠,四周万籁俱寂,只有星点的霓虹灯在夜空下无言闪烁。 也许是一切都已尘埃落定,酷拉皮卡的神情看起来既放空又疲惫,我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总归不是简单的一句话能形容出来的。 进入房间之前,我在门框边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他。 「酷拉皮卡,今晚做个好梦。」 他愣了下,稍微笑了笑:「你也是,妮翁。」 - 不过这句祝福没能灵验。 这一夜我失眠了,在漆黑的环境里辗转反侧,不敢闭上眼。 仿佛只要一闭眼,达佐孽喷溅的血液、暴突的双眼和箱子里那具扭曲的尸体就会涌现在脑海中,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的真实。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睡梦里也仍然没能摆脱那股窒息恐慌的感觉,意识清醒的那一刻,就像整个人勐地从黏稠的血池里浮起来了一样。 窗外天色微明,应该还没过6点。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发现后背的睡衣已经被冷汗沾湿。 不想再回忆那些糟糕的感受,我干脆起床洗了个澡,换好衣服走出洗浴室时,墙上的挂钟恰好走到6点30分。 第31页 也不知道酷拉皮卡醒了没有。 护卫队一般7点开早会,但是昨天经歷了特殊情况,今天的早会可能会取消。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打开房门,意外地发现外面的走廊里站了两个人。 是巴蕉和旋律,他们站在隔壁酷拉皮卡的房间门前,神情有些犹豫,看见我出来以后,齐声向我打了个招唿。 「大小姐。」 「早安,出什么事情了吗?」 旋律迟疑地摇摇头:「不,只是酷拉皮卡一般会提前一段时间到会议室,今天我们在会议室没见到他,觉得有些奇怪,就决定过来看一看。」 我蹙眉望向紧闭的房门。 酷拉皮卡从来不是喜欢打破原则的人,难道是因为昨天太累了,所以才一反常态吗? 「大小姐。」旋律担忧地说,「我能听到酷拉皮卡的心跳声,很混乱、很痛苦,好像陷进了一种非常糟糕的状态。」 「……」 「我来敲门。」 我当机立断,曲起手指叩响了房门。 房间内没人回应,我又叫了几声,里面依然是一片寂静。 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从心底油然而生,我勉强稳住心神,转头看向在场唯一一个男性:「巴蕉先生,能请你先进去看看酷拉皮卡现在是什么状况吗?」 巴蕉呆了一下,挠挠头说:「啊,没问题。」 我退到门边,巴蕉旋动门把手走进了房中。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焦急地跑出来,眉头拧成了一团麻花:「酷拉皮卡发高烧了!身体烫得像火炉一样!我叫不醒他!!」 早就做好里面情况不太妙的准备,我脑子空白了一瞬,很快找回思考能力,迅速地安排道:「旋律,快去请医生来;巴蕉,通知护卫队的其他成员,今天的会议取消,顺便告诉酒店后厨煮一锅粥。」 「是。」 - 房间内有些昏暗,我打开灯,来到床边。 被子已经被先前进来的巴蕉掖好了,倒是没有露出什么不该露的部位,我跪坐到床头前,拨开酷拉皮卡额前几缕湿漉漉的金髮,探了下温度。 太高了。 温度高得不正常。 原本白皙的脸颊因为体内高温被蒸得微微发红,眉心也浅浅蹙着,纤细的睫毛时不时颤一下,仿佛在梦里都格外难受。 我看得有些喘不上气,去洗手间取了一张湿毛巾来,敷在他的额头上暂时降温。 医生来了以后,给高烧中的病人做了一个系统的检查,但没能看出什么门道,只说这场病生得奇怪,可能是常年淤积在心里的癥结一下子爆发了。 最后他给酷拉皮卡开了几天退烧药,又让护士推来输液架,扎了两瓶针。 - 等待输液的过程中,我偶尔会听见床上的人发出无意识的低声呓语,但具体说的什么,我无从分辨。 有几次,他好像在叫我的名字,但等我反应过来,把耳朵贴过去仔细听的时候,那道声音又消失了。 酷拉皮卡额头上的冷毛巾已经换成了更专业的退热贴,脸颊的浅红色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淡下去了,只是耳尖依然通红,烧还没退。 简单吃过早餐后,我听见床头柜上传来手机的响铃声。 那是酷拉皮卡的手机。 可他正昏睡着,完全接不了电话。 我把他的手机取过来看了一眼,来电人名字显示的是「雷欧力」。我恍惚中觉得有点耳熟,等到铃声自动停止,才想起来,这好像是他非常要好的朋友之一。 如果酷拉皮卡现在清醒着,一定很高兴能接到这通电话吧。 他这个状态,有朋友的陪伴也许会更好? 「叮铃铃——」 熄灭的手机屏幕又重新亮起来,看起来,电话对面的那位雷欧力先生是个非常执着的性格。 我默默地把屏幕上的电话号码记下来,等到铃声第二次自动停止,才用自己的手机给对方拨过去。 两秒后,对面的电话被接起,一道略显惊疑的男声传出听筒: 「喂喂?」 「你好,请问是雷欧力先生吗?」 「诶?!你是谁?怎么会有我的号码?」 「冒昧给你打来这通电话,失礼了,我叫妮翁·诺斯拉,你可以叫我妮翁就好。」 「妮、妮翁?不是,我不认识……等、等等,诺斯拉?难道是那个诺斯拉?!」 「……如果你指的是酷拉皮卡任职的那个诺斯拉家的话,那么是的。」 我感觉到对面沉默了,或许这通电话真的吓到他了吧,我努力让声音变得更温和: 「非常抱歉,但这一次,我是以私人的名义来联络你的,希望不会给你造成太大的困扰。」 「不不,没什么,难道是酷拉皮卡出了什么事?」 「嗯,其实这么说也不太准确。酷拉皮卡他生病了,现在还在昏睡……刚才,我听见他的手机铃响了,所以就记住了雷欧力先生的号码。我曾经听酷拉皮卡说起过雷欧力先生,还有奇犽、小杰,你们都是他心里非常重要的朋友……或许,你们能过来看看他吗?」 30 半个小时后,我在贝奇塔酒店门口见到了传说中的雷欧力先生。 雷欧力是个身材很高挑的男性,穿了一身藏蓝色的西装,鼻樑上架着一副小号墨镜,长相很成熟,第一眼看见我的时候,他眼睛直了直,似乎是对我的样貌感到十分惊讶。 第32页 我犹疑地理了理自己的头髮,好像没有乱。 「是……我有哪里不太对劲吗?」 「不不。」他干笑几声,摸摸头,「只是没有想到酷拉皮卡的老闆居然这么年轻,啊哈哈哈。」 「……你只是没想到人家这么漂亮吧。」 冷不丁地,从他身后冒出一句吐槽,雷欧力的身形僵住,我微微偏过视线朝后看去,出声的是一个银髮男孩,他满脸都是不忍直视的表情,双手枕在脑后,一副懒洋洋的姿态。 在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刺猬头的男孩,一双橙红色的眼睛圆熘熘的,看着就活力十足。 「妮翁姐姐,你好,我是小杰,他是奇犽,请问酷拉皮卡他还好吗?」 「他还没有醒,不过温度已经降下来一点了,你们跟我进来吧。」 - 说起来也是巧,我带着雷欧力他们刚进门,酷拉皮卡就睁开了眼睛。 他神情迷迷煳煳地,望见我身后的三个人时,一副觉得自己在做梦的表情。 小杰的反应最快,沖他招招手,露出灿烂的笑容:「酷拉皮卡,你醒了,太好了!」 雷欧力紧随其后,站到床边问:「感觉怎么样了?」 「不,你们……」 酷拉皮卡有些愕然,呆愣愣的,想要撑坐起身,我连忙按住他,小心地绕开他输液的那只手,把他缓慢地扶坐起来了,又在他腰后塞了几个软枕。 他好像这时才找回一点真实感,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雷欧力推了推眼镜,看我一眼,咳了一声:「其实,我们是接到了妮翁小姐的电话,才知道你生病这件事的。」 见酷拉皮卡的视线投过来,我咬咬唇,老实回答:「是酷拉皮卡一直不醒,输液也没有作用……那时候你的手机响了,我看见是雷欧力先生打来的,就、就记下了他的号码,想请他们来看看你。」 酷拉皮卡安静了几秒。 「让你担心了,妮翁,我没事。」 他好像最常对我说的三个字就是「我没事」。 第一次杀人回来的时候说「我没事」,在幻影旅团基地见面的那次也说「我没事」……不从他嘴巴里多撬一撬,永远都听不到真话。 但他现在还是病人,我不能和他生气。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水果零食之类的东西,雷欧力先生。」 「啊,怎么了?」雷欧力被突然点名,下意识站直身体,抓了抓头。 「酷拉皮卡就麻烦你们照顾一下了。桌子上的保温桶里有白粥,退烧药是黄色的那盒,一天三次、一次两粒,不能空腹吃。」 简单交代完,见雷欧力惊奇又讷讷地答应下来,我就和小杰、奇犽他们点头告别,离开了房间。 - 贝奇塔酒店后厨的存货丰富得惊人。 拍卖会这几天,整栋酒店都被诺斯拉家族的人承包了,很多食品存货压根就没动过,比如说糖果、巧克力之类的小孩子喜欢的零食。 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我找来一个塑料大盘,往里装了几个苹果香蕉,又狠狠抓了一把巧克力糖果,把盘子填得满噹噹的,这才端起它往回走。 房间内,酷拉皮卡又睡下了。 虽然醒过一次,但他的精神状态还不算太好,并不能支撑长时间的聊天。 我把拼盘端到距离大床较远的会客区,招唿奇犽和小杰过来吃东西。雷欧力在给酷拉皮卡量体温,看手法还挺专业。 「雷欧力是个医生哦!」 被小杰充满活力的语气感染,我忍不住笑了笑:「是吗?好厉害,完全看不出来。」 「那傢伙也就这点比较靠谱了。」奇犽剥了颗巧克力,一口吞下。 「能通过行医资格的考试,雷欧力先生从某种方面来说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确实。」小杰点头贊同了我的话,「一想到要读那么多厚厚的书,就感觉头顶都要冒烟了啊。雷欧力真了不起。」 远处的雷欧力忽地抬起头,看过来: 「——我听得到哦!」 「哈啊~」奇犽拖长语调感嘆一声,小声道,「那傢伙现在心里肯定得意死了。」 「——我说了,奇犽,我听得到!!」 …… 或许是我离开的时候酷拉皮卡和他们说了什么,一开始对我最有戒心的奇犽也不再表现出明显的生疏感。 雷欧力他们三个,确实如酷拉皮卡话里说的那样,是很好的人。 酷拉皮卡清醒的时间很短,大部分来到友客鑫后的经歷,都是我告诉雷欧力他们的。 听到幻影旅团全灭的消息后,三个人都沉默了一下。 「其实……我和奇犽在看到悬赏以后,没有听酷拉皮卡的警告,偷偷跟踪过幻影旅团的人。」 我没想到他们看起来年纪还挺小,胆子居然这么大。小杰在我震惊的目光中挠了挠头,继续说:「当时我们被他们抓回了基地,知道了他们在找一个抓走他们同伴的锁链手,但我们没想到那个锁链手就是酷拉皮卡。」 「不是我们!」奇犽反驳道,「我那时候已经猜出来了!」 小杰讪讪地笑了一下。 奇犽又剥了一颗巧克力,没吞,拿在手里:「从基地逃出来之后,我们就决定问一问酷拉皮卡怎么样才能变强,但是昨晚手机没打通,现在想想,他应该是在和幻影旅团的人战斗吧。」 第33页 小杰点点头:「总之,幻影旅团不存在了,酷拉皮卡也可以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了,这真的太好了。」 - 小杰和奇犽最近在努力赚钱,据说是为了能在南匹斯拍卖会买下一款名叫「贪婪之岛」的昂贵游戏,而游戏里有小杰常年失踪的爸爸的线索。 在我问及需不需要帮助时,两个男孩都坚定地摇了摇头,表示他们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解决困难。 为了方便赚钱,小杰和奇犽还是住在他们原来的旅馆里,不过有空就会跑来探望酷拉皮卡;而雷欧力则是被我邀请,住在了贝奇塔酒店。 两天后,酷拉皮卡的病终于彻底好转。 他清醒的那一天,是9月6日,早晨的时候就能下地走路了,除了身体虚弱一点,看起来已经和正常的状态没有太大的区别。 下午,我和雷欧力留在房间里陪着他,他坐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突然开口:「雷欧力,能请你暂时出去一下吗?我有些话想对妮翁说。」 我和雷欧力都愣住了。 「啊、嗯,好的!」 雷欧力反应过来,左右瞄一眼,屁股着火似的跑了。离开房间时,还非常谨慎地锁上了门。 我感觉浑身不自在,不由自主把身体坐端正,小心地打量着倚坐在床头的人。 酷拉皮卡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来异样,他把书籍合上、放置在柜子边,茶色的眼眸望向我,冷静地说出第一句话: 「妮翁,离开诺斯拉家吧。」 31 离开、诺斯拉家…… 有那么一瞬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的意思并不是让你和莱特先生断绝所有联繫,只是脱离诺斯拉家,脱离hei帮。」酷拉皮卡条分缕析道,「目前而言,你的预知能力是诺斯拉家的主要攀升渠道,只要让莱特先生明白,不依靠你的能力,诺斯拉家依然能够不断壮大,那么就可以把家族产业慢慢地从对你的依赖中独立出来。」 「……爸爸他不会同意的。」 「我可以让他同意。」 我看着酷拉皮卡,他的神情冷静而认真,似乎这番话已经在他的心里斟酌过无数次了。 「酷拉皮卡为什么、希望我离开诺斯拉家?」 他怔了一秒,微侧开眼:「妮翁,你的性格不适合hei帮。而且你现在的位置,太引人注目了,以后可能还会遇到更多危险的事情。」 「那你会留下来吗?」 「嗯,会。」他重新注视我,「只有通过邪道,才能最快地寻找回我族人的眼球,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会继续留下。」 房间中忽然变得很安静。 逃离诺斯拉家,明明是我几年前就开始的谋划,可这一刻,这个想法被酷拉皮卡如此郑重地提出来后,我才发觉,它仿佛已经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情了。 「不瞒你说,我很早以前就有过这个念头。」我朝酷拉皮卡笑了笑,「一直以来,我想要的东西其实也很简单,健康、平安、快乐……财富多不多、权势大不大,对我来说都不太重要,但是你也知道我的能力,想要在这么严密的护卫系统里逃出去,难度简直和登天一样。」 「啊,对了,酷拉皮卡不知道吧,那天你来别墅应聘,全程我都有在监控里看到哦。那时候我还在想,护卫队里来了个这么厉害的傢伙,我逃出家族的难度又要翻倍了。」 酷拉皮卡淡淡地笑了一下。 「但是……我现在不想这么做了。」 他的瞳孔轻微紧缩,一动不动地望着我,没有问为什么,好像对我接下来的话早有预感。 我攥紧双手,回视他,努力抑制住发颤的嗓音,坚定而清晰地对他说: 「我喜欢酷拉皮卡。」 「如果要问为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最初可能是觉得你很好看,后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自己也不太理解。」 「我知道酷拉皮卡有很多必须要完成的使命,为了復仇,为了收回族人的眼睛,有时候不得不违背本心,踏进黑暗的地方,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推开我。」 「我愿意留在诺斯拉家,不单纯是为了酷拉皮卡,更加是为了顺从我自己的心意……比起健康、平安、快乐,现在我有了更重要的东西想去守护。」 大概是把心里话全部倾吐出来了,我居然觉得有些畅快,身体也轻松了一大截。 而那个被我长篇大论告白的人——情绪似乎不太稳定,茶色的眼睛隐隐约约有变红的迹象。 他一言不发坐在床头,过了好一会儿,仿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妮翁,我没有未来。」 他的神色复杂又艰涩,深深地看着我,忽然举起右手,具现化出泛着金属凉光的锁链。 「这是因为仇恨而诞生的武器,为了能够在短时间内拥有独自抗衡幻影旅团的力量,我给自己下了制约与誓约,现在我的心脏上面,正插着一把审判之刃,如果我的束缚之链用于对付旅团以外的人,那么我就会立刻毙命。」 也许是我现在的表情不太好看,他垂了垂眼,不再与我对视。 「变成火红眼后,我的能力会转成特质系,进入「绝对时间」。在这个状态里,我能够以百分百的精度使用其它系统的念能力,但是这个能力也需要付出代价……开启1秒的绝对时间,就会缩短1小时的寿命。」 第34页 「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冰冷的锁链消失了,他缓缓地抬起双眼,鲜红瑰丽的颜色已经完全隐藏不住。 「你能明白吗,妮翁?」 「……」 寂静。 长久的寂静。 我勐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凳脚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我觉得我们需要冷静一下。」 没办法再继续呆在这个房间里,我丢下这句话,匆忙往外跑了。 开门时正好撞见走廊上的雷欧力,他看见我,习惯性地抬了抬手想打招唿,但可能是我脸上的眼泪没擦干净,把他吓到了,他举起的手僵在半空,嘴巴微张,一时没发出声音。 我不能说话,一说话就会暴露我现在状态很糟糕的事实,只好向他点点头,错开他,往隔壁的套房走去。 - 晚饭的时候,我已经整理好了乱糟糟的心情。 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吃饭太憋闷了,想起贝奇塔酒店顶部是一层开阔的空中花园,我干脆叫服务员送了一桌餐上顶楼。 这时候6点刚过,正是夕照最美丽的时间。 繁华庞大的友客鑫城笼罩在橘红色的余晖中,像一幅浪漫而明丽的油画。 我端着一盘蔬菜沙拉,一边吃,一边站在落地玻璃窗前观赏景色,突然身旁走来一道影子,悠悠感慨:「这么吃晚饭真是享受啊。」 我往旁瞥去一眼:「晚上好,雷欧力先生,你吃过了吗?」 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回答说:「刚刚吃完,出来散个步。」 「那酷拉皮卡呢?他有没有吃晚饭?」 雷欧力诧异地看我:「吃了一点,呃,我还以为你、你不会提起他。」他尴尬不失礼貌地补充,「毕竟你们下午的时候,看起来,闹得不太愉快,啊哈哈哈。」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没有什么事情值得生那么久的气,有问题就要找解决办法呀。」 「心态真好啊。」他感嘆,「说实话,当时进去的时候真的被吓了一跳呢,很少见那傢伙那么失态的样子。」 「是吧?他平时都一本正经的。」 「同意。」 雷欧力与我击了个掌,短暂地达成了共识,并打开了话匣子:「那个傢伙就是这样,看起来冷静又可靠,其实也很容易感情用事、钻牛角尖,哎哎,麻烦的性格。」 「作为他的朋友有时候也挺辛苦呢。」 「这个,也还好吧……」雷欧力摸摸下巴,「毕竟他还是冷静的时候居多,而且朋友嘛,就应该在他即将走错路的时候伸手拉一把啊。」 「有雷欧力做朋友真好。」我舀了勺沙拉,「那么,那个容易感情用事的傢伙下午在干什么呢?」 「发呆。」 「嗯?」 我惊讶地偏头,与雷欧力对视,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雷欧力摊手道:「别这么看我,我也很惊讶,但事实就是这样。书本好几个小时都没翻一页,眼神也没有焦距,有时候叫他都没有回应……要不是他这个样子,我也……」 不会上顶楼来找你。 我自动把他最后一句话补全。 雷欧力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扭过了头,嘟嘟囔囔:「搞什么啊,怎么感觉我越来越像家庭保姆、感情顾问了……一个两个的,真是……」 我没忍住笑出声。 「我知道了,谢谢雷欧力先生。」 落地窗外的夕阳已经沉没,只留下一道绯红色的拱端。绚烂斑斓的霓虹灯陆续被电力点亮,道路上车流不息,此起彼伏的鸣笛声飘荡在城市上空。 「解决问题的办法我差不多想好了,等吃完沙拉,我就去找他。」 那个温柔的人,他就算是拒绝我,也从来没说出过「不喜欢」这类的词语。他只是将自己剖开了,把所有的伤痕和不堪全部摆在我眼前。 仔细想来,这大概更像是一种警告。 如同深潭边为了保护游人而竖立的「请勿靠近」的木牌——但在我眼里,他只是一片温暖的浅水滩。 32 酷拉皮卡的房间亮着灯。 我抬起手指敲了两下门,里面传出一声「请进」。 「雷欧……」力字卡在喉咙里,嗓音生硬地顿住,酷拉皮卡看见我,神情整个凝滞,如果不是眼睛里还有细碎的光芒在流动,我几乎要以为他身上的时间突然静止了。 他刚才好像在看书,盘腿坐在床边的毛绒地毯上,髮丝还有几分凌乱,大概因为在房里闷久了,体温较高,他的嘴唇是晕红的颜色,有点像成熟的荔枝。 我「咔哒」把身后的门关上,慢吞吞朝他挪过去:「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开口。 我打断道:「你先听我说完。」 酷拉皮卡于是安静了,默默地把书合上,推到一边去。趁这时间,我掐算好距离,跪坐到他面前,不远不近,是刚好符合社交礼仪、不会让人感到尴尬的尺度。 视线相交。 「你之前告诉我的事情,我都考虑过了。」 他眼睫微动,静静听着。 「我想了很多,但最后的结论还是没有变。」 他的瞳孔好像颤了一下,神情变得惊愕。 「你的束缚之链不能对旅团以外的人使用,那么以后就不用;「绝对时间」会燃烧你的寿命,那么以后就尽量不给它出场的机会,我们可以一起寻找延长寿命的办法。假如找不到,那也不要紧,我不会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我不喜欢的人,哪怕他拥有再长的寿命,我也不会改变心意喜欢上他,反过来也是一样。」 第35页 「我知道要实现我说的这些,并不是容易的事,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实力强劲的坏人,有时候,你不得不被迫付出燃烧生命的代价……」 「那么,我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怎么样?虽然预知只是一项辅助的技能,但在此之上,我可以系统地修行念能力,就像幻影旅团的那些人一样,仅仅凭藉强悍的身体素质和庞大的念力,就可以对付绝大部分不怀好意的敌人——这样,你也不用担心我留在诺斯拉家会有危险。」 「这就是我今天下午思考的结果。」 我喘了口气,盯着他又有些失控的双眼。 「酷拉皮卡,你比我聪明,或许你能想到更好的解法也不一定……就算是这样,你也还是希望我离开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我会放弃,选择一个漂亮安宁的地方,重新……」 话没能说完。 他突然拥住了我。 主动的、用力的,身体还有一点轻微的颤抖,好像无法自抑。 「妮翁……」 低闷干涩的声音从我的髮丝间溢出来,带起微微的战慄。腰后的力气很大,但能感觉到他在克制着,所以并不觉得疼痛,只是有一股无法动弹的窒息感。 「我只是……很害怕。」 他哑声说。 也许是刚洗浴完的原因,少年的颈窝里泛着清爽好闻的皂角香气,被滚烫的体温一烘,像煮沸的茉莉花香一样逸散了出来,飘进鼻腔里。 我感到一种尘埃落定的安适平宁,双手穿过他的腰侧,往上轻轻抚拍他紧绷的嵴背。 「我明白。」 他把我箍得更紧。 「前两天一直都在做噩梦,有时候会梦到六年前的场景,所有熟悉的人都变成了扭曲的、不完整的尸体,眼睛也不见了……有时候还会梦到,那一天没能从幻影旅团手里救下你,你也和我的族人一样……」 「不会的,我就在这里。」 他没再说话。 拥抱时,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自成了一个独立空间,时间的流速也变得格外缓慢,挂钟「滴答」的声音不知道走了多少圈。 怀里少年的心跳声逐渐恢復平缓,力气也微微卸了下来。 窗外夜色四合,灯火璀璨。 「啊,刚才好像有一件事忘了问。」 「什么?」 我清了清嗓子:「酷拉皮卡,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少年清瘦的身体顿了一下,略微有点无奈:「妮翁,这句话应该让我来问。」 「但我很着急。」 「……着急也不行。」 我大度道:「好吧,那你来。」 我能感受到他仿佛更无奈了。 他稍微低下头,低柔清沉的声音只贴着一层薄发,钻入我的耳膜:「妮翁,我从没尝试过和别人建立朋友以上的关系,也不知道怎么做才算好,但是,我会记住你的话,不再使用束缚之链、也尽量不用「绝对时间」,和你一起寻找延长寿命的方法……如果这样,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好犯规。 把一句简短的话扩成这么长。 我努力抑制住鼻尖的酸涩,用力抱紧他。 「嗯!」 生怕再多说一个字就会破功。 也就在这一刻,身后突然传来「咔哒」的开门声,几乎同步响起的,还有小杰洪亮明朗的嗓音: 「酷拉皮卡,明天……」 声音突然卡住,随即谁的脑袋被捶了一下,「咚」的一声。 「笨蛋!快出来!!」 一秒后,门「砰」地关上了。 我僵着身体坐直,往后望了眼,门缝紧密闭合,一个人影也看不见,转回头,酷拉皮卡同样是一脸反应不及的错愕,耳根还瀰漫上了一层薄红色。 「……」 「刚刚的,是奇犽和小杰吧?」 33 小杰和奇犽站在门外走廊上,面面相觑,在望见我和酷拉皮卡出来后,两个男孩立即站直了身体,都有点拘束和手足无措。 虽然我也觉得挺不自在,但一直哽住不说话也不行。 我决定暂时忘记几分钟之前的事,朝他们笑了笑:「小杰和奇犽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啊、嗯,是有点事。」小杰抓抓头髮,眼神飘向我身边的酷拉皮卡,「其实是我们听说酷拉皮卡的病已经好了,所以想邀请酷拉皮卡,和、和妮翁姐姐明天去露营。」 「不去露营,去做别的事也可以。」奇犽懒洋洋接口道,「偶尔也要出门放松一下吧。」 这确实是个非常好的提议,至少我心动了。我侧头看向一旁的酷拉皮卡。 他也看了我一眼,然后微笑着对面前的两个男孩说:「小杰、奇犽,谢谢你们,那么,明天露营的地点你们选好了吗?」 「太好了,酷拉皮卡答应了!」小杰高兴道,「露营的地方还没选,我们就是过来商量这个的!」 「是吗。我想想。」酷拉皮卡思索了几秒,「这附近好像没什么露营的好地方……或许,我们可以选一个公园。」 听到公园,小杰的神情变得有些失望,奇犽忍不住说:「想想也知道吧!友客鑫是一座城市,到处都是高楼,怎么可能和鲸鱼岛一样?」 「这也对……」 我开口安慰他:「其实公园也没什么不好,人多更热闹呀,而且友客鑫的落日大道公园好像特别有名,里面的景色也不一定会比原始森林差。」 第36页 「嗯,谢谢妮翁姐姐。」小杰的眼眸重新亮起光,「那我们明天就去那个公园吧!」 「——怎么了怎么了?就去了个洗手间,我又错过了什么事?!」 走廊尽头忽然传来一道大嗓门。 我们不约而同扭头看去,小杰更是兴奋地蹦起来,朝他挥了挥手:「雷欧力!我们明天去落日大道公园露营吧!!」 -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 早晨7点,我、酷拉皮卡和雷欧力三个人准时从贝奇塔酒店出发,前往落日大道公园。 因为距离并不远,所以我们没有开车,每人手里提了几个装着露营用品的袋子,走公路边的人行道。 清晨,友客鑫的风是温柔轻缓的,吹拂在脸上令人感到万般惬意,朝阳躲藏在云层之后,光线清澈柔和。 公路上的车辆还很稀疏,偶尔会有行人骑着自行车一闪而过,留下一串清脆的叮铃声。精密繁华的城市还没完全甦醒,空气里瀰漫着慵懒的味道。 酷拉皮卡和雷欧力并排走在后方,不时说两句话。 听到感兴趣的话题,我也会回头插几句,这时候早出门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即使是倒着走路,也不会撞到人。 不过酷拉皮卡的想法显然和我不一样:「妮翁,转回去,好好看路。」 「路上没有人。」 「但有花坛和树。」 「你会帮我看着的。」 「……你要自己养成好习惯。」 然后雷欧力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我猜,他可能是想起了我们昨天在顶楼一起偷偷说的酷拉皮卡的坏话——果然是「一本正经」。 最后,我还是和他们并排走了。 比起酷拉皮卡和雷欧力,我手上提的东西非常轻,只有一袋散装零食。但酷拉皮卡有好几次想把这点重量也拿走。 我以锻鍊臂力的理由拒绝了他。 「从今天开始,我要努力锻鍊身体。」 雷欧力探出脑袋,奇怪地问:「为什么?」 「我想参加明年的猎人考试。」 雷欧力被吓得一个趔趄,酷拉皮卡也蹙起了眉头,他们停住脚步,同时面露不贊成地看着我。 我试探道:「真的有那么难吗?」 「不,也不是,怎么说呢?」雷欧力挠了挠头,委婉地说,「只是现在的你去参加考试,可能……没办法承受。」 他又语重心长地提醒我:「想要从猎人考试里活着回来,至少,至少你要能够在酷拉皮卡手底下坚持5分钟吧?」 「……」 听起来真的很难呢。 「不只是这个问题,妮翁。每一次猎人考试出现的情况都无法预料,比如我考试的那一期,就遇上了西索,还有揍敌客家的长子。如果以后的考试中也有类似的,实力与其他人完全不在一个等级的考生,即使你已经拥有了不错的水平,也没办法保证绝对安全。」 酷拉皮卡冷静地给我剖析着弊端,听到最后,我心里的那一丁点侥倖也没有了。 「是是,我明白了。猎人考试这种事情,慢慢来吧……那我现在的目标,就是能在酷拉皮卡手下坚持5分钟。」 酷拉皮卡无奈地看着我。 雷欧力扬起笑容,朝我竖起了大拇指。 - 大约7点20分,我们来到了落日大道公园。 小杰和奇犽住得远,赶过来还要花费一段时间,我们就先勘测了下地形,选了个靠近树林的开阔草坪作为露营地点。 酷拉皮卡和雷欧力负责搭帐篷,我负责准备早餐。 说是准备早餐,其实也不是现做,就是把带来的三明治、蛋挞之类的食物摆到野餐垫上。 摆完东西时,帐篷的骨架还没搭好,两个人一蹲一站,忙活得格外认真。 此时太阳从云层后露出来弯弯的一个金边,暖色调的光线洒在四周嫩绿色的草地上,溅起了弧形的光晕。 我在酷拉皮卡背的黑色背包里翻了一下,翻出早晨特意塞进去的相机,开机,对准正在搭帐篷的两个人,调整光圈和焦距—— 「酷拉皮卡、雷欧力!」 两个人顿住动作,同时望过来。 「咔嚓」一声,时间定格在这一瞬。 雷欧力反应过来,嚷嚷着不行,他还没摆出帅气的姿势,并要求我再来一张。说完,他长臂一展,想要勾住隔壁酷拉皮卡的肩膀,谁知酷拉皮卡面无表情地往旁一躲,他捞了个空。 雷欧力顿时不乐意了:「干什么?不能好好配合一下吗?!」 「不能。」酷拉皮卡说,「勾肩搭背的太肉麻了。」 眼见雷欧力就要耳朵冒烟、破口大骂,我及时笑着制止了他们:「好了、别玩了,两位先生麻烦快点,我手都要举酸了。」 「哈?谁要跟这种可恶的傢伙一起拍照啊!!」 雷欧力双手抱胸,气哼哼地把脑袋拧到了另一边去。在他看不见的方向,酷拉皮卡浅浅地弯起了眼睛。 我趁机按下快门。 「真漂亮呢。」 34 帐篷搭好的时候,小杰和奇犽也赶到了。 这时公园里还没什么人,偌大的绿茵草地全是我们的地盘。 我先吃了个三明治,又喝了一瓶牛奶,牛奶喝到一半,小杰和奇犽已经不安分地闹起来了。原因是小杰吃蛋糕的时候顾着说话,把食物碎屑喷到了奇犽脸上,奇犽不肯干,抄起剩下的蛋糕就往小杰的脑门上拍。 第37页 两个男孩你追我赶地打闹。 这场战火最后还蔓延到了无辜的雷欧力身上,雷欧力怒吼着加入战局,场面一时间非常滑稽。 酷拉皮卡安安静静地坐在帐篷前,看他们追逐吵闹,神色是难得的轻松。 「酷拉皮卡。」 他微微侧头过来:「怎么了?」 我举起相机:「跟我拍张照吧!」 见他点头,我忙把镜头翻转了一下,对准我们的方向,上半身朝他凑近、再凑近。 「看镜头哦,三、二、一!」 - 后来硝烟暂歇,几个人围在野餐垫旁谈之后的打算。 小杰和奇犽说他们明天要去参加南匹斯拍卖会,所以今天下午得去买一套合身的礼服。 雷欧力说他来友客鑫其实也没什么正事,等奇犽小杰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后,他会回到家乡继续做医生。 至于我和酷拉皮卡,我们过几天当然也要离开友客鑫的,但在那之前—— 「西装吗。」酷拉皮卡若有所思,「我也应该准备几套了。」 「诶?酷拉皮卡也要和我们一起去参加拍卖会吗?」 「不,只是以后的工作可能会用上。」 - 于是下午,我们出发前往购物中心。 小杰奇犽和酷拉皮卡的西装尺码不在一个区域,雷欧力就和小杰奇犽一起往里走了,留下我陪着酷拉皮卡挑衣服。 其实也不用怎么挑,诺斯拉家的保镖都是清一色的黑色三件套。 选了件尺码合适、面料也不错的黑西装递给酷拉皮卡后,我就把他推进了试衣间。 等待的过程中,我已经把脑子里有印象的几家成衣定制店的名字和地址给过了一遍——等回到别墅以后,我就打电话让店里的专员来给他量量尺寸。 没过多久,酷拉皮卡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 ……真的很好看。 他的身姿本来就挺拔修长,被制服一衬,更加俊秀优雅了,还有一点禁慾。白皙的皮肤和冷黑色的衣料形成了鲜明对比,精緻得像玉一样。 但酷拉皮卡对于自己形象的突然改变似乎有点接受不能,他犹豫地伸手拨了一下领口,询问的眼神望向我,像是在问:「可以吗?」 「超、级、好看哦!」 我抬手把他的领口抚平,又顺了顺他那头金髮——也许是穿衣服的时候不太注意,他的头髮稍微有些乱了。 酷拉皮卡温顺地低着头,任我动作。 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那双茶色的瞳仁专注地看着我,我能从中清晰地望见自己的倒影。 我不由自主屏住唿吸,忍了一会儿,没忍住,顺势捧住他的脸踮脚亲了一口。 「……妮翁!」 「是酷拉皮卡太乖了。」 回过神来,虽然我也有点不好意思,但看见酷拉皮卡那副措手不及的样子,我觉得我又行了。 「放心吧,这个角落不会有人看到的。」 「……有监控。」 「只是亲亲脸,又没有亲其他地方!」 「……」 酷拉皮卡没再继续和我争,红着耳根、一声不响地进了试衣间。 - 最后酷拉皮卡买了两套西装,小杰和奇犽也挑好了礼服,我们在购物中心的大门处分别。 9月9日,我和酷拉皮卡决定离开友客鑫。 莱特昨天就已经乘坐飞船去别的城市处理事务了。经过友客鑫的动乱,他现在对酷拉皮卡非常看重,离开前特意吩咐酷拉皮卡,把我安全送回别墅后就动身去找他。 登船前,雷欧力来机场给我们送别。 小杰和奇犽正在苦练必杀技,酷拉皮卡就没有把我们今天离开的消息告诉他们。 「真不知道那两个傢伙一天到晚闷在房里练什么,时不时就有爆炸声,害得我只能不停地和周围的邻居们解释道歉。」雷欧力抱怨说。 「真是辛苦啊。」我感嘆,「雷欧力先生再过几天也要走了吧?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总会再见的。」 雷欧力潇洒地摆摆手,又看了我和酷拉皮卡一眼,神情竟然有点欣慰。 「真好啊,我也想应聘个保镖做一做了,说不定也能遇到年轻又漂亮的大小姐,啊哈哈哈……」 「雷欧力!!」 「开玩笑的。」 …… 飞船升空,四周景色变得单调又静谧。 吃过饭后,我窝在沙发上看了一阵书,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身上搭了件西装外套,酷拉皮卡倚坐在沙发边,安静地看我剩下的书。 我爬起来,发现他已经看到了结尾。 「怎么样?是个好结局吗?」 「嗯。」酷拉皮卡淡淡地说,「这本是童话故事吗?」 「不是!是现实向的!现实向!!」 我生气地往前倾,想要拿过书,给他翻到扉页简介,但可能是向前探得太多了,没稳住重心,身体一歪就要往下栽。酷拉皮卡眼疾手快扔掉书、托住我。 惊唿声压在嗓子眼,我对上那一双茶色眼眸。 「想下来坐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点头。 于是他把我抱到了地毯上。 飞船里有恆温系统,空气是暖的,小小一方空间内恬静无声。窗户被紧紧密封着,连风都透不进来。 第38页 我忽然觉得书也没什么好看的。 「酷拉皮卡给我讲讲故事吧。」 「什么故事?」 「比如,酷拉皮卡这些年去过什么地方、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什么都好,我想听。」 他愣了愣,目光柔和地看我:「那些很无聊。」 「对我来说一点都不无聊。」 他没再拒绝我,想了想,开始从头说起:「我出生在窟卢塔族,那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人也很少。族里有条规定,是直到成为大人以前都不能离开森林,所以我从小就很嚮往外面的世界……」 他说为了走出森林,他和族长进行了漫长的斗争。 他说他童年的伙伴叫派罗,是个温柔又聪明的孩子。 他还说起了外出的考验,能维持眼睛颜色的神奇药水,以及出族游歷后的各种见闻…… 后来声音渐渐停止,他看着我的双眼。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触感细腻又柔软,往上的睫毛纤毫分明,轻轻一拨还会颤动。 他捉住我的手。 温热的唿吸拂到我的脸上,勾起心尖被羽毛刮过般的痒。心跳微微加快,但并不剧烈,犹如夏日的汽水加入冰块,落得「噹啷」一声响。 他缓缓压近,忽然伸手揽住我。 下一刻,嘴唇上传来温柔的、生涩的触碰。独属于少年的清淡的气息笼罩而来,被冰凉手指抵住的后颈,每一寸皮肤都过电似的酥麻。唿吸交缠在一起,激起轻微的战慄。 心中柔软的感情饱涨得不可思议。 我用力回抱他。 ——如同现实向的故事也有童话般的结局。 从今往后,伤痛和苦难终将远离,唯余浩浩坦途、煦日柔风。 【正文完】 番外01 酷拉皮卡变得很忙。 他的能力和手腕在友客鑫事件后充分地展露了出来,莱特变得很依赖他,几乎任何事务都会放心地交给他去办——他成了名副其实的诺斯拉家二把手。 也因为如此,他回别墅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一个月中,我大约只有三分之一的天数能见到他。 而且,他回来时的状态通常都是阴郁又疲惫。想想也对,常年处在黑暗中的工作,怎么可能让人心情保持愉悦? 但这是他的选择,纵使心疼,我也无法干涉。 我只能让他在别墅的时候尽可能地放松,为此我还特意去学了一套按摩头部的手法。 酷拉皮卡第一次被我拖着尝试按摩时,表现的有些惊讶。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脑袋舒服了一点?」 「嗯……」 他躺在沙发上,偏头看我,略显疲惫的神色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学这个难不难?」 「不难。」我整理了一下他被刚才按摩揉得有些凌乱的髮丝,「虽然我的学习能力没有你强,但你也不要小看我。」 「我知道,妮翁很厉害。」 这句话怎么听都让人脸红。 为了掩饰心底的那一瞬慌张,我决定让酷拉皮卡也慌张一下。 于是我低下头,在他始料未及的眼神中亲了亲他的嘴唇。分开时,少年的神色果然不再淡定。 就算已经亲吻过很多次,他也依然很容易被过于亲密的举动扰乱心绪,证据就是发热发烫的耳朵,和比之先前更加柔软明润的眼睛。 我趴在沙发边,支着脑袋问他:「明天还要外出吗?」 「暂时不需要。」 「那太好了,明天陪我一起锻鍊吧!」 - 回到别墅的这一个月,我每天都在坚持锻鍊身体。 坚持的成果是显着的,至少我可以做到跑个几公里也不再气喘吁吁了。 我有点膨胀,想要开始尝试雷欧力的提议——在酷拉皮卡手底下撑过5分钟——毕竟我可是个跑几公里都不喘气的厉害人了。 然后…… 被秒杀。 是真的一招秒。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挫败,连酷拉皮卡都不忍心了,安慰说:「其实,妮翁的进步已经很大了,这种事情不用着急。」 「……再来一次。」 这次撑了三下,修长有力的手掌虚虚横在颈侧时,我顿住身形,朝酷拉皮卡望去,发现他连头髮丝都没动。 我欲哭无泪地蹲了下去。 怎么这么弱啊……承诺过要努力变强的,可是一个月过去还是这种水平,又怎么能让在意的人放心呢? 「不要急,妮翁。」 酷拉皮卡也蹲了下来,茶色的漂亮眼眸温和地注视我,抬手把我脸颊边的碎发勾到耳后去,指尖的温度有些凉,却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意味。 「提升体能只是第一步,格斗技巧更需要长久的锻鍊。相比于绝大部分人,妮翁还有一个天然的优势。」 「是什么?」 「念力。」 他说:「我是在猎人考试后才学会念的,可是妮翁不同,你是天生的念能力者,已经有了很好的基础。最近有系统地了解过四大行和念的使用技巧吗?」 「嗯。」我点头。 从友客鑫回来后,我就向旋律他们系统地学习过念的知识。旋律是个温柔又耐心的老师,还给我指明了未来可以发展的方向和一些修行方法。 「那么妮翁。」酷拉皮卡说,「试着使用念力来战斗吧。」 第39页 - 念的攻击比一般攻击的杀伤力要大了无数个量级,如果运用得当,杀掉身体素质和格斗技巧远强于自身的敌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很快,我就能够在不使用念的酷拉皮卡的手下支撑超过5分钟的时间了,与此同时,我的反应能力和攻击水平也得到了很大的锻鍊和提升。 我决定要去尝试一个月后的猎人考试。 酷拉皮卡想让我再等一年。 我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举起双手向他保证:「如果遇到西索那样实力的人,我一定立刻就弃权!」 酷拉皮卡还是不放心地蹙着眉,我看着有些好笑:「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像什么吗?」 「——像一只即将放飞小鸟的鸟妈妈。」 「妮翁!」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抱住他,安抚性地亲亲他的脸颊,「我知道酷拉皮卡担心我的安全,但我也应该试着去独立地面对困难了——你忘了吗?你夸过我现在的实力已经非常不错了。」 「……那不一样。」 「好吧,我们退一步来说,唔……明年的猎人考试也不见得会很简单,到那时,难道酷拉皮卡可以陪我一起去考试吗?」 他沉默了,好像在思索这个问题的可行性。 我愣了几秒,小心翼翼地向他求证:「……职业猎人去参加猎人考试,会违反规定的吧?」 酷拉皮卡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目前还没有这个先例。」说完,他转身出去了。 我没搞懂。 所以……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 第二天,我在酷拉皮卡的房间门后发现了一个硬纸壳购物袋。 他人去处理事情了,房间里一片空荡荡的,这个购物袋立在门边就特别显眼。 我发誓我不是有意要偷窥男朋友的隐私,我当时只是一心想要帮他整理一下。然后把购物袋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看清楚了里面装的具体是什么后,我脑子有片刻的空白。 ……女装。 ……明显比我的尺码要大了一号的女装。 「……」 我当然不会怀疑这是酷拉皮卡要送给别的女孩的礼物,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对于这一点我无比肯定。 那么…… 我低头又看了一眼手上大号的女装,翻出标牌,仔细地对比了一下各项码数。 「……」 难以置信。 我呆呆地想。 为了保护我,我可爱的男朋友,他居然想到了要男扮女装陪我去参加猎人考试…… 番外02 最终,我还是没让酷拉皮卡把这个可怕的想法付诸行动。 在我坚持不懈的软磨硬泡下,酷拉皮卡终于松口,同意我独自去参加今年的猎人考试,并和我做了3条约定: 1、不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2、一旦觉察到危险立刻退出。 3、随时保持联繫。 我全部答应下来。从这天以后,那套女装就再也没在我眼前出现过,好像是被酷拉皮卡毁尸灭迹了。 有点遗憾呢。酷拉皮卡那么漂亮的少年,穿上女装应该会很好看吧? 但现在我不敢把这句话说出口。 我怕我可爱的男朋友一个恼羞成怒,不让我出门了。这次猎人考试的机会可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 - 临行前,酷拉皮卡把上一次他参加猎人考试的详细情况都给我介绍了一遍,还提醒我要注意一个叫「东巴」的大叔。 「至于其他比较危险的人物……如果奇犽也参加考试的话,那么288期考生里,最危险的应该就是他了。」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过惊讶,酷拉皮卡顿了顿,简洁地做了个比喻:「相当于上一期的西索。」 「……我懂了。」 - 没有让酷拉皮卡送,我独自从别墅出发,前往附近的港口。 莱特对我已经採取了完全放任的态度——更准确点说,是把管束我的责任全权交给了酷拉皮卡。 也不知道酷拉皮卡是怎么办到的。 总之,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莱特放弃了「我的预知能力才是家族晋升的唯一渠道」这个根深蒂固的思想,转而更加重用手段出众的各方下属—— 而诺斯拉家也确实在酷拉皮卡的运作下,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黑势力顶层攀爬,或许再过不了几年,就能比肩、甚至超越十老头。 我能感觉到莱特对酷拉皮卡的重视,他已经在开始思考,怎么样才能将酷拉皮卡与诺斯拉家彻底地绑定在一起了。 为此他还特意打过一通电话给我,委婉地提出了「尽早结婚」的意思。 我含煳地回绝了他。 我也没有把这通电话的内容告诉酷拉皮卡。 我知道在他心里,最重要的执念还没有完成。我不想过早地给他压力和责任。更何况,酷拉皮卡并不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这份沾染着黑暗与鲜血的工作。 我希望我珍爱的少年,在了却一切仇恨和心魔后,能够堂堂正正、快快乐乐地生活在阳光底下。 - 数天后,船只抵达多雷港。 我给酷拉皮卡打电话报了平安,并根据他的提示,前去山顶的杉树下面寻找一对魔兽凶狐狸夫妇,他们是猎人考试的引路人。 经歷4个小时的跋涉,我站在小木屋前,叩响房门。 第40页 几秒后,「嘎吱」一声,房门打开,一颗银髮脑袋探了出来,我猝不及防地和一双湛蓝色的猫眼对上视线—— 「奇、奇犽?!」 「啊,酷拉皮卡的……!!」 - 「嗯……身上确实有那个金髮小子的味道呢。」 此时此刻,4只体型高大的凶狐狸围坐在我周围,鼻头轻微耸动,用灵敏的嗅觉得出结论。 ……这种话真的挺让人尴尬的。 我努力保持微笑,等到凶狐狸们把鼻子从我身上收回去,嵴椎才稍微放松下来。 「离猎人考试还有五天。」 后方自称是这个家庭的女儿的凶狐狸邀请我:「既然是酷拉皮卡大人推荐来的,那么,这位小姐就和奇犽一起住在这里吧。」 「是,非常感谢。」 - 最初的互相震惊后,我和奇犽交流了一下分别的这几个月里各自的情况。 我和酷拉皮卡的经歷很单调,他一直在工作,而我则是日復一日地锻鍊身体、修习念力。 对比之下,小杰和奇犽的经歷就精彩多了。 他们进入了那款名叫「贪婪之岛」的游戏,虽然还是没能找到小杰的爸爸,但是结识了很多人,还拜了一位宝石猎人为师,从游戏返回现实世界前,奇犽正在跟随这位师父进行痛并快乐着的修行。 「我得快点回去,不能被小杰那傢伙甩开太多!」奇犽很有竞争心地说。 「其实住在这里的这几天,也可以继续修行。」 「话是这么说……」奇犽摸了摸后脑的头髮,「但果然还是要有比较才会有动力啊。」 「那,奇犽明天可以带着我一起修行吗?」说实话,我有点好奇别的猎人是通过什么途径提升实力的。 奇犽被我这句话惊了一下,蓝色猫眼微微睁大,几秒后回过神,他的神情变得一言难尽:「那个老太婆的教育方法……」 他卡在这里,仿佛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但是没能找到。 「算了,你明天跟我一起来,自己感受吧。」 番外03 比司吉,也就是奇犽与小杰在游戏里的师父,她的教育方式只能用两个字来概括—— 兇残。 因为本人不在现场,奇犽教给我的方法已经是大打折扣的版本,但就算是这样,也足够把人往死里磋磨了。 早晨天微亮,奇犽就带着一张地图找上了我:「我们今天去这个地方,午饭之前返回木屋。」 我仔细看了看,被用红圈标註出来的地点是与多雷港相距有80千米左右的一座城市,坐车来回一趟大约要三四个小时,如果现在出发,时间倒算富裕。 不过…… 「去那里做什么?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奇犽言简意赅:「修行。」 「修行?」难道那座城市里还有什么隐藏的高手不成? 见我的表情,奇犽好像已经明白了我心里的想法,露出有点坏坏的、看好戏的笑容:「是啊,就是这样……不过,你该不会以为我们要打车去吧?」 「不坐车?那、那怎么去?」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奇犽挑了下眉毛,双手枕到脑后,故意用一种平淡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当然是跑过去。」 说完,也不等我反应,把地图往我手里一塞,他自己双手插兜,悠哉悠哉地转身下山了。 走出十几米,他脚步不停,背对着我抬手挥了挥。 「那么,回见了。」 「……」 - 我确定奇犽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因为到山下的镇子后,他就已经在我的前方跑没影了。 80千米,午饭前回来,也就是说单程必须控制在3小时以内——这需要何等恐怖的速度和耐力!! 但我又突然想起了曾经友客鑫的那个夜晚。 幻影旅团的那几个人,就是光凭双腿截停了汽车的。如果想要达到他们那种实力,奇犽所说的速度甚至……慢了。 那就试着跑完它吧。 我咬牙心想。 - 傍晚夜幕即将降临时,我跑回了山下小镇。 肺部瀰漫着一股火辣辣的灼烧感,喉咙里充斥着铁锈味,每唿吸一口气,就像有刀子在割。双腿已经酸痛到完全麻木,我毫不怀疑,再多跑几步,我就会原地晕厥过去。 已经到极限了。 我拖着沉重疲惫的身体往木屋所在的后山走去。眼前时不时泛出白光,有点看不清路,应该是缺氧太厉害了。 到山脚的时候,症状终于有所缓解,也就在这时,我看见了树下的手电筒光和一颗白毛脑袋。 相比于我此时的狼狈状态,奇犽浑身上下堪称清爽,在看见我后,他像是松了一口气,随即有些别扭地朝我走来: 「喂,你没事吧?」 「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我喘了口气,有些好笑地看着面前的男孩,「谢谢你担心我,奇犽。」 「……别、别突然说这种话啊。」 他像只受惊的猫一般往后撤了一步,又挠挠头,别别扭扭地说:「今天早上,是我没有考虑好,你的身体情况和我们不一样,而且最近才开始学念,那老太婆的训练方法不适合你……不过真没想到,你居然撑下来了。」 「奇犽没有错哦,是我希望能和奇犽一起修行。而且……」 第41页 我顿了下,认真地看着他说:「我有必须要变强的理由。」 奇犽没有立刻说话。 他一手举着手电、一手插兜,看了我一眼后,漫不经心地偏过了头去。 「我知道了,那么明天继续吧。」 - 之后几天,奇犽把比司吉那套锻鍊人的花样全盘带我体验了个遍。 比如为了锻鍊警惕性和机敏度,晚上要坐着睡觉,睡觉时手里还要攥着一根另一端连着石头的绳子,如果有一秒钟的松懈,就会立刻被石头砸醒;又比如为了锻鍊一些念的高等使用技巧,不得不接受随时随地的变态惩罚…… 「至于战斗时的反应能力,只能通过一次次的对战来练习了。」奇犽盘腿后仰,给我指了条明路,「反正后天就是猎人考试了,里面需要战斗的机会可不少……不过说起来,你有自己的必杀技吗?」 「必杀技?」我想了想,「是类似于酷拉皮卡的锁链那一类的能力吗?」 「啊,大概就是那种。」 「……预知能力算不算?」 「那个虽然很神奇,但是根本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吧?!」 「其它的我还没有仔细想过,或许,奇犽介意让我看一眼你的必杀技找找灵感吗?」 「我是变化系的,和你这个特质系的差了很远啊。」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两手慢悠悠地合拢在一起,几秒后,一道刺目又强大的电流从他的手心爆发出来,「滋啦」炸响。 我目瞪口呆。 「好厉害,奇犽好像一只电鳗!」 小猫瞬间炸毛:「怎么又是这个烂比喻?!」 - 猎人考试前一天,我和酷拉皮卡通了很久的电话。 其实那次跑了160公里的晚上,他就联繫过我,并且听出了我声音的细微不对劲之处。 我也没隐瞒他,把我和奇犽一起修行的事情全部跟他说了,当时他没表现出反对,只是叮嘱我要照顾好自己。 今晚因为临近猎人考试,我有点睡不着,所以又给酷拉皮卡发了条简讯,问他睡没睡,没过一分钟,那边就打来了电话。 他似乎还在工作,听筒里不时传出近距离的纸张摩擦声。 聊了一会儿最近的情况后,我和他说起了奇犽提到的必杀技: 「我记得旋律说过,特质系有80%的潜力习得操作系和具现化系的能力,唔……酷拉皮卡,你说我要练一种什么能力才好呢?」 「可以想想自己擅长什么,或者有什么心愿。如果是具现化系的话,当初教我学念的师父曾经说过,最好不要具现化出现实已有的东西,毕竟,具现化出一把无坚不摧的刀,不如去买一把名刀。」 「我明白了,但是一时半刻真的没有头绪呢。」 「这件事等回来以后再慢慢考虑吧,妮翁,你现在需要休息了。」 「啊,已经快12点了……酷拉皮卡手上的事情还没办完吗?」 「嗯,还有一点。」 「怎么办,好心疼!」 「……睡觉,妮翁。」 「我知道了,酷拉皮卡也要快点去休息,电话我不挂,就摆在这里,凌晨1点前要去睡觉哦。」 「这是监督吗?」 「没错,就是监督。」 那头轻轻嘆了口气。 「好,我明白了。那就晚安了,妮翁。」 「晚安,酷拉皮卡。」 …… 番外04 翌日。 经由凶狐狸的带领,我和奇犽来到了这次猎人考试的举办地——比斯卡玛市。 与友善的凶狐狸们分别后,我们根据他们离开前留下的指引,找到了某幢公寓的503室,按响门铃。 「请问米歇尔先生在吗?」 …… 之后就是按部就班的流程。 我和奇犽依照各个地点的引导人的提示,辗转去了603室,接着又去了去车站前的dick sukura,买完东西结帐时,专员看见我们出示的卡片,终于把我们带进了通往猎人考试最终场地的电梯。 考试场地在dick sukura的地下会场。 电梯缓缓下降,抵达某一层指定位置时,发出「叮」的一声。 金属大门往两边打开,我看了奇犽一眼。 小猫浑不在意道:「先后顺序无所谓啦。」 于是我第一个踏出电梯门。 刚一出门,就有专人来发考试的号码牌,我接过一张印有「1219」数字的圆形号码牌,把它别到了胸前。 奇犽的号码牌在我后面一位,是「1220」。 直到这一刻,我才有时间看清楚这地下会场内的具体情景。眼前密密麻麻的,全是人,而且萦绕在他们身上的气势,明显和外界的普通人不一样,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不好惹」。 但我身后的奇犽对这些情况好像熟视无睹了,一点也不感觉惊讶或是紧张,只是懒洋洋地插兜站在那里,脸上一副「好无聊啊快点开始吧」的表情。 我决定往前走一走,考官应该会从那个逃生通道口出来,得离那扇门近一点。 穿过三两聚集的人群,我正想回头看看奇犽跟上没有,前方突然迎面走来一个手举两瓶饮料、笑得满脸憨厚的大叔。 「这位小姐看起来很面生啊,难道是第一次参加猎人考试吗?」 他的语气和表情都十分热切,我忽然想起了酷拉皮卡对我说过的某一段话,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敦实滚圆的中年男人: 第42页 「请问你是?」 「——哟,东巴大叔,好久不见啊!」 奇犽突然从我身后钻出来,扬起笑容打了个招唿,那笑里面,藏着浓浓的逗弄意味和要溢出来的坏心眼。 东巴……果然是他吗。 东巴大叔一看到奇犽,整个人瞬间石化,下一秒,犹如见了猫的老鼠一般,夹起屁股灰熘熘地躲进了人群里。 「什么嘛,真没意思。」奇犽咕哝了一句。 接下来的等待过程中,我们又碰上了很多熟人,准确来说,是奇犽在上一期考试中曾经遇到过的人。 有被他打败,心怀不甘来放狠话的,被他无视,擦肩而过;还有对他心存忌惮,站在一旁用阴恻恻的眼神看着他的,被他继续无视,擦肩而过…… 我大概评估了一遍,好像没有能对我造成危险的对手。 大约一个小时后,逃生通道的大门被人「砰」地打开,一个造型非常嘻哈风的鬍子男人出现在考生们目光的汇集点。 「欢迎各位莅临!」 他展开双手,大声介绍道:「今年有1490位考生汇聚于此,但是他们要求我最多只能留300人晋级第二次测试,所以非常遗憾,第一轮考试註定要刷掉很多人了……」 「然后是考试内容。」鬍子考官低头看了眼手錶,「现在离午饭还有2个小时,在这期间,你们可以互相攻击,打倒5个人,集齐5张对手的号码牌后到我这里来,第一轮测试就算过关了。」 「那么,说明到这里结束。」 「我走进门,门一关上,就意味着考试开始。」 他说着,转身往门后走去,最后神态轻松地比了个「回见」的手势。 逃生通道大门「咔哒」一声合拢。 几乎是两秒后,整个地下会场就混乱成了一团,显眼位置的地方,人群已经互相攻击起来。 「混蛋!!是你偷袭我的吗?!」 「结盟吧!我们三个一起对付他!!」 「啧,真弱。」 …… 我措手不及地看着眼前和远处纠缠乱斗的人影,也许是处在角落的地方,这里并没有一开始就被注意到。 「那么。」 奇犽不紧不慢地蓄好电,最后看了看我。 「给你留5个好了。」 ……什么意思? 我很快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句话音刚落下时,奇犽已经像一道闪电般沖了出去,路过之处只能看见电光和残影,而沿路的考生,都在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瞬间就倒下了。 几乎是1秒1个。 奇犽他……这是要一个人干翻全场啊。 我从震惊中回过神,心知道不能再犹豫,得在奇犽打倒所有人之前,拿到尽可能多的号码牌,不然也太不像话了。 我吸了口气,发动缠包裹住身体,同时将一半的气凝聚到手上。 …… 事实证明,参加猎人考试的考生基本上都没有修行过念,遇上念力的时候,就如同砧板上待宰的蔬菜瓜果。 虽然起初因为没有实战经验,我夺取号码牌时,废了很大一番功夫,但越到后来,速度就越快,甚至可以做到10秒内击晕一个人——这其中还有很出名的格斗家。 最后清场时,我的袋子里已经装了将近100人的号码牌。 「不赖嘛。」 奇犽收回电光,评价了一句。 「谢谢,不过……这句话从奇犽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有点嘲讽呢。」我给他指了下四周瘫成一片的人影,「总共1392人。」 奇犽双手后枕,无所谓地偏过了脑袋,轻飘飘道:「那没什么。」 ……绝对是有一丝丝得意的吧。 绝对是吧。 - 花了大半个小时帮奇犽收集完满满一大袋号码牌后,我推开了逃生通道的大门,坐在楼梯上抽菸的鬍子考官看见我们两个,感嘆了句: 「终于来人了啊,都过去一个半小时了。」 「主要是收集这些号码牌浪费了很多时间。」 奇犽说着,从身后拖出一个一人高的大口袋,最顶部的号码牌摇摇晃晃,都被挤得快要掉出来了。 考官当场瞳孔地震。 我默默地把我那一小袋成果放在了如大山般的袋子旁边。 - 联繫过猎人协会后,考官表示我们不需要再进行后面的测试了。 「1219号、妮翁,1220号、奇犽。」 「到。」 「我宣布,两位的猎人考试——合格!!」 - 「这样就通过了吗?好没有真实感。」 我把玩着手里那一张卡片状的猎人执照,走出考场时,还是没能从巨大的惊喜中反应过来。 「你那是什么表情,太蠢了。」奇犽随意地抛了下手里同款的猎人执照,瞥了我一眼,「我要赶快回游戏里去了。」 「好快。」我还没想好该怎么感谢他。 「那,就在这里分开吧。」 「这段时间真的谢谢你了,奇犽,等你从游戏里出来,一定要联繫我,我会请你和小杰吃大餐的!」 「我知道了,下次见吧。」他潇洒地朝我摆摆手。 「奇犽再见!」 - 和奇犽分别后,我也没有了继续留在比斯卡玛市的想法,马上跑去附近的港口买了张回家的船票—— 第43页 托这几天修行的福,我现在要去什么地方,只要是没有远到必须要乘坐交通工具的地步,我的第一反应都是「跑过去」。 终于处理完所有手续后,我坐在港口边等候区的木椅上,拨通了酷拉皮卡的电话。 那头电话刚被人接起,我就按耐不住心底的喜悦,大声宣布道: 「我拿到猎人执照了!!」 酷拉皮卡似乎也被这种速度惊讶到了。 「是吗,这么快。」 于是我把今天考试的具体情况一个细节都不漏地给他复述了一遍,最后拍拍胸脯向他总结: 「总之,我现在也是一名职业猎人了!」 「恭喜你,妮翁。」酷拉皮卡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等你回来以后,我们一起庆祝庆祝吧。」 「真的吗?你有时间了吗?」 「嗯,之后几天的事务暂时不需要我出面。」 「那太棒了!要是我现在能马上回家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一个念头飞快地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灵感冲击得愣了一下。 「……酷拉皮卡。」 「怎么了?」 「我好像,想到我要修炼什么能力了。」 番外05 我没有在电话里告诉酷拉皮卡我的灵感是什么,只和他说等我把具体的内容都思考完毕,见面的时候再全部讲给他听。 船上的两天时间很快就在我的构思中流逝了。 即将登陆的那天,我也想好了详细的念能力方案——假如这个想法真的能实现,那么无论是我的攻击能力、还是防御能力都将得到极大的提升;而想要守护好在意之人的愿望,也不再是空谈。 雀跃的心情一直持续到船只靠岸,在看见码头边静静站立的金髮少年时,这种雀跃达到了顶峰。 「酷拉皮卡!!」 我用力向他挥了挥手。 真神奇啊,明明岸边站了数不清的人,趴在船头看去就像一只只蚂蚁一样,我居然还是能一眼锁定他。 酷拉皮卡也看见了我。 他好像是笑了,但距离太远,我看不清楚。 度秒如年地等到船只彻底停泊,我迫不及待地踏下船板,灵活地穿过形形色色的旅人,飞奔往他所在的方向。 那道修长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妮翁,慢点。」 「慢不了,太想你啦!」我扑上去抱住他,紧紧地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里。 少年被我突然扑来的力道冲击得轻微晃了一下身体,但很快就稳住身形,顺便还护住了我的后背。他现在对这种事情已经很习惯了,倒是没有不好意思,只是语气有点无奈: 「我们每天都在通电话。」 「只能听见声音,和见面完全不一样!」我偏头亲了他的脖颈一口,让他感受到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少年的身躯僵了一下。 「妮翁,快下来吧。」 …… 酷拉皮卡今天还在休假期,所以我们也不着急返回别墅,出了港口后就在附近的小镇漫无目的地晃荡,期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看见诱人的小吃就买一盒、看见有意思的小摊就上去玩一把。 晴光正好,微风和畅。 手心的温度清润暖热,要是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像今天这样就太好了。 后来酷拉皮卡问起我能力的事情,我故作神秘地咳嗽一声,带他找了个人迹稀少的小公园,开始向他讲述我的构想。 - 「任意门?」 「是,就是一扇能够通往任何地方的门。」 这是一种具现化系的念能力,在我的想像里,这扇门通体透明,即使具现化出来后,也是完全隐身的状态,而且没有门板、只有门框,不需要多余的开门关门动作,以此保证足够的隐秘性。 这能够带来三个好处:一是可以让人随时随地出现,非常适合突袭和暗杀;二是可以让人随时随地消失,非常适合逃跑、或者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改变敌人的位置;三是,只要召唤出门的速度足够快,门可以把攻击转移到任何其它地方去,就好比一个黑洞,非常适合防御和保护。 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进可攻退可守」了。 「确实,这个能力很强大。」酷拉皮卡思索了片刻,「但是,越强大的念能力,具现化出来所需要的限制就越多,你有想好限制条件吗?」 「当然!」 我伸出3根手指:「我给它下了3个制约:1、门最多只能持续开启30秒钟的时间;2、门一次只能容纳3个人同时通行;3、门所能连通的,只有我曾经到过的地方。」 「听起来很可行。」酷拉皮卡贊同了我的想法,「那么妮翁,接下来就把它具现化吧。」 - 修行的日子是苦涩的。 我几乎每天都闷在房中,沉浸在自己的想像里,甚至还画了无数张图纸以帮助具现,但进展甚微。 酷拉皮卡也忙碌起来,偶尔一次回别墅,他会把我从房间里拉出来转换心情——效果确实很好,因为只要一看见他,我心里的恍惚苦闷感就一扫而空了。 时间如流水,两个月后,我终于把「任意门」具现化成功! 这一天酷拉皮卡不在家。 我等不及想要见他,当面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但很可惜「任意门」不能指定连通到某一个人身边的位置,所以我打算去诺斯拉家本部大厦的顶层办公室里碰碰运气——那是酷拉皮卡的办公室。 第44页 脑海中浮现出办公室的画面和地理位置,我具现化出透明的任意门,向前一跨—— 眼前景色瞬间切换。 一股冷肃的杀意随即笼罩而来。 我僵住身体,眨了眨眼,和坐在沙发上的酷拉皮卡对上视线。 他的表情还残留着之前的阴沉,一副心情不太妙的样子,也许是觉得热,他的西装内衬领口开了一颗扣子,上身微微前倾,两手随意交叉在膝前,仿佛正在沉思什么。 见到我后,他很明显愣住了。 锐利的杀气一下子散了个干净,空气里只剩目目相对的静默。 「酷拉皮卡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妮翁,你的门具现化成功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我们又默契地看着对方,同时停了下来。 最后是我没忍住笑出声:「好吧,我先回答。就像酷拉皮卡看到的那样,我的「任意门」修行成功了,我想让你第一个见一见,顺便给你惊喜,所以就没有打电话提前通知……问题回答完毕。那么,现在该换酷拉皮卡回答我的问题了——」 「你是碰到什么困难了吗?」 酷拉皮卡迟疑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妥协般低低地「嗯」了一声。 「有一对火红眼,在寻回过程中出了点状况。」 番外06 根据桌上文件显示,这名火红眼的收藏者叫伍德,男性,35岁,单身,独居,是全世界着名的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同时也是一名律师,履歷非常光鲜,属于社会的精英人群。 但他有两样不同寻常的爱好,一是人体收藏,二是猎艷。 对于他手里的火红眼,以高价购买的方案完全无效。并且此人还放言:「我死也不会把珍贵的藏品交给你们的!我也不惧怕黑势力的报復,律师专门对付的就是你们这群渣滓臭虫!」 文件最底部还敬业地列出了两条解决办法: 1、暗杀此人。费用预算在5亿到10亿戒尼,如果需请动职业杀手,预算还要上调。 2、找出能让此人身败名裂的证据,以此作为威胁。伍德有猎艷的癖好,从这点切入,寻找合适人选接近此人,搜集证据,费用预算在1亿到5亿戒尼。 ……可以,这很黑势力。 我放下文件,小心地看了一眼酷拉皮卡,他的表情已经缓和了很多,但仍然能看出眼底的阴郁。 毫无疑问,那两条办法,无论是杀人还是威胁,都违背了他的本心。但为了夺回族人的眼睛,他又不得不从中做出抉择。 「交给我吧。」 酷拉皮卡惊讶地看过来,我注视着他的眼睛,重复道:「这件事交给我去办,你不要再想了。」 我觉得我比他要看得开。用噁心的办法对付噁心的人,我没什么心理负担。 「不行。」酷拉皮卡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 「为什么?我不会杀了他的。」 「无论是哪个方法,我都不需要你去做,妮翁。」 我看着他。他神色凝重,完全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对视之中,我忽然想到了一点:让男朋友同意自己去做别人的猎艷对象,好像是有点……奇怪? 「那、那还有别的办法吗?合适的人选不是这么容易找到的吧?」 「……费婕也许可以。」 我愣了一下。 对啊,费婕的能力用来对付伍德那种人,简直是再方便不过!看来酷拉皮卡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但是大概因为他自己也厌恶这种手段,所以还是被负面情绪缠绕了起来。 「好吧,看来我是没有什么大的用处了。」 我嘆了口气,朝他张开手臂:「那么请问,保镖先生现在需要抱抱吗?」 酷拉皮卡看着我,神情渐渐变得柔和,他没回答,只是倾身过来,把我抱进了怀里。 金色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在外,室内只剩下空调的轻微嗡鸣声。 「谢谢你,妮翁。」 - 一周后,酷拉皮卡抱着一罐火红眼返回了别墅。 这是他寻回的第8对眼球,加上埋葬在窟卢塔族隐居地的12对,现在总共找回来了20对。 因为工作繁忙的缘故,他没有时间带着这些火红眼回到族地,所以就把寻回来的眼球都放进了别墅的地下室里。 这一对也不例外。 我把他送到地下室的门口,止住脚步,叮嘱道:「别在里面呆太久了,早点出来。」 酷拉皮卡微微点头,转身走进了门里面。 地下室我也曾经进去过几次。那地方空荡荡的时候就很昏暗沉闷,如今又摆了那么多绯红色的、泡在溶液中的眼球,更加给人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常人都如此,更别提酷拉皮卡了。那些眼球,对于他而言,在六年前还是活生生的人、甚至是亲人朋友…… 那个摆满火红眼的地下室,给他的感受只会更阴暗压抑。 我很害怕他会承受不了。 - 大约十分钟后,地下室的门打开,酷拉皮卡走了出来。 进去一趟,他好像消耗了很大的精力,神情略微显得疲惫,人也沉默了。 我让他回房去睡了个午觉。 傍晚,我端着晚餐进他房间的时候,他似乎已经恢復了常态。于是一整个晚上我都和他待在一起。 或者是看看书、聊一聊书里的内容,或者是看一会儿电视新闻,我还从我的房间里搬了两台游戏手柄过来,和他玩起了联机游戏。 第45页 酷拉皮卡不怎么打游戏。 他的游戏技术很烂,最初的十几分钟,他操控的人物简直是在被我按着打。 但他的学习能力非常惊人,就算是在游戏方面也依然如此。适应期过后,他的技术越发纯熟,很快我们俩的实力就调换了个角色。 现在是我操纵的游戏人物被他按着打。 「你不能让让我吗?」 酷拉皮卡看了我一眼,点头说「好」。 然后他就放了海,人物三拳被我打翻在地,放海放得极其草率、极其敷衍。完全看不出一点诺斯拉家第二掌权人的稳重精明。 ……我想咬他。 于是我扔掉手柄,朝他扑了过去。 「真人决斗吧!」 恍惚间我好像看见他笑了。 然后决斗就变成了亲吻。 身下的地毯厚实而柔软,少年的气息密密实实地将我包裹了起来,潮湿温热的唿吸纠缠着,分不清究竟是谁更主动。 这次的亲吻格外漫长。唇舌稍离,喘息未断,他的眼眸有些润意,泛出隐隐的绯色,很快又吻下来。 一次,两次……似乎无法克制。 最后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他终于停了下来,温度稍烫的额头静静抵在我的额头上,心跳如雷,唿吸也异常地急促,连脸颊都漫出了薄红色。 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异样。 这并不是第一次,交往了半年多,我们也有过几次差点难以控制的经歷,但他都忍耐住了。 我知道他的心里还有包袱。但是把36对火红眼全部找回来还需要多久,谁也说不准,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十年…… 我并不想再等。 我捧住他的脸颊,轻轻啄了一下那颜色秾丽的嘴唇。 …… 后来的记忆都成了一团乱麻。 大脑的温度奇异得灼烫,视线也模模煳煳,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太真实,浮浮沉沉的,仿佛晕开了水波。心里被酥软饱涨的感情所盈满,某一剎那,就如同一颗石子掷入了满水的玻璃杯。 涟漪震颤。 意识最后清醒的一刻,我看见了一双美丽得动人心魄的眼睛。 番外07 第二天醒来是在一张干净整洁的大床上。 四周很安静,合拢的窗帘隔绝了外部明亮的光线,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唿吸声。 我扶着床头慢吞吞坐起来,身体还残留着一点隐秘的不适感,我低头想检查一下具体的状况,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套上了一件宽松的、长度刚到大腿的衬衣。 与此同时,「咔哒」一声响,房门被推开了。 酷拉皮卡提着一个袋子出现在门口,与我目光相接。 「妮翁。」 他快步走过来,半蹲在床前,轻声询问:「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还好。」 声音落下后,空气又陷入了寂静。 我有些侷促地捏紧了床单,虽然昨晚热血沖头是很勇敢没错,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略有些羞耻啊。 床前的金髮少年同样显得不太自在,视线稍微移开,耳朵也透出了浅粉色。他站起身,默默地把手里的不透明袋子放置在床头柜上。 「那、那是什么?」 酷拉皮卡顿了一下。 「……衣服,还有一些洗漱用品。」 不用问,这肯定是他一大早从我房间里收拾过来的。就是不知道他收拾的时候,有没有碰上亚里沙…… 我决定暂时停止思考。 「给我吧。」 酷拉皮卡听话地把袋子交给了我。我掀开被子,探身下床,也许是昨晚消耗的体力还没得到恢復,刚踩上地毯时,双腿竟然有点发软。 酷拉皮卡立即伸手扶住我。 「妮翁?」 「没事的。」我偏头看他,想了想,实话实说,「我就是……饿了。」 酷拉皮卡一愣,确认我可以自己站稳后,慢慢地松开了手:「那,我先去把早餐拿过来?」 「嗯。」 - 在洗手间换好衣服、处理完个人卫生出来,酷拉皮卡已经摆好了早餐——两人份的,他自己显然也还没吃。 这时候,我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 之前刚醒来时的扭捏羞涩感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平静满足的惬意。 「早安,酷拉皮卡!」 我扬起笑容,朝桌边只穿了身简单衬衣的少年张开手臂。 被突然问安的少年怔了怔,也浅浅地弯起眼睛,走过来,轻柔地拥住我。绵滑的衣料混合着沐浴露的清香,被体温烘得暖暖热热的,抱起来简直不要太舒服! 「早安,妮翁。」 说完,他忽地俯下身,在我的唇角处留下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茶色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神情温柔专注得不像话。 我发觉自己的脸颊有变烫的趋势。 「酷、酷拉皮卡。」 「什么?」 「你怎么进步得这么快啊?」 「有吗。」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好像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多了不得的事。 我忽然从心底升起一股危机感。以后我们之间,主动与被动的角色不会要互换了吧? - 今天的早餐是一碗荞麦面配牛奶。 胃里填充进食物后,浑身的虚弱无力感立刻减轻了很多,我吃着面,看着桌子对面的人,迟滞的脑子终于开始转动。 第46页 「酷拉皮卡今天不用去工作吗?」 「下午再过去。」他停下筷子,「上午需要处理的文件,我已经让人送来别墅了。」 ……所以他专门空出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是为了能够让我在起床后第一眼看见他吗。 这是什么宝贝男朋友啊!还好当初我没有放弃,努力地把人追到手了。 「酷拉皮卡。」 「怎么了?」 「我想亲你!」 他嘆了口气,已经非常的处变不惊:「现在不行,妮翁,先吃东西。」 我只好按耐下心中的意动,夹了一筷子面,塞进嘴里。 酷拉皮卡的教养很好,用餐的时候基本不怎么说话,等到终于吃完了早餐,趁他收拾餐盘的空隙,我才好意思缠着他继续发问。 比如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这个月的出差计划、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等等。 酷拉皮卡每一条都如实回答了。 他真的很忙,工作起来完全没有「下班」、或者「周末」的概念。依照今天的情况,其实也不难推测,之前有很多次「假期」,都是他为了能抽出时间陪我,而故意压缩了工作周期才得到的。 如果长此以往,我担心他会累坏。 「我去找爸爸说一说。」 酷拉皮卡放下准备端出去的盘子,略微惊愕地转身看向我。 「就算是能力再厉害,也不能这么用吧,又不是不知道疲倦的机器人……」 「妮翁,不是这样的。」 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向我解释,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之前因为刚接手诺斯拉家的事务,为了能尽快熟悉,每件事情我都会亲手去办,所以才显得比较忙碌,但是后来……」 「后来我觉得,只有彻底忙起来,才能麻痹大脑,不需要再考虑那么多。」 也许是我的表情不太好看,他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我的脸颊:「对不起,妮翁。」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感觉很懊恼,还有一点委屈,总之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复杂极了。 仔细一想,从他接手诺斯拉家以来,除了不经意间的阴郁状态、和那次我用「任意门」无意中撞见他浑身戾气的模样,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在我面前主动地流露过负面情绪。 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 为什么这么久了,我才察觉到这一点? 「对不起。」他又道了一次歉,「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做了。」 我垂下眼,忍不住紧紧地圈住了他的腰,深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要掉不掉的眼泪。 「……是我应该向你道歉。」 「酷拉皮卡,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发现这些的。」 他搭在我背上的手微微收紧:「不,妮翁,你不用……」 「好了,道歉的话题就此结束。」我打断他。 可能是把脸颊埋在他肩膀前的缘故,我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有点闷闷的,但也足够清楚。 「接下来是解决问题的时间,我们做几个约定吧。」 「嗯,你说。」 「第一,以后无论是产生了好的情绪、还是坏的情绪,我们都要及时告诉对方。」 不等他回应,我进一步补充道:「我又不会因为你生气了、难过了,就不要你了,或者产生负担,与此相反,我只会觉得庆幸——还好这种时候我能陪在他身边——就是这样的想法,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 「第二,以后每个周末的下午三点后,被划分为这一周的休息时间,可以吗?」 他答应得很快:「可以。」 「那说好了,时间一到,我可是会用「任意门」去接你回家的!」 「嗯。」 滞塞的心情终于得以疏通,我感觉眼眶中的热意也在渐渐地消退。 「那么,最后一点。」 我从他的怀抱里退出来,与他对视。 「把你的东西搬去我的房间,或者把我的东西搬到你的房间里,怎样都好,无所谓——不过我的建议是前者,毕竟我的房间比较大,不是吗?」 「……」 酷拉皮卡肉眼可见地沉默了。 「……」 「妮翁。」 「怎么?」 「这个和我们刚才讨论的,没有关系吧?」 番外08 不管有没有关系,他最终还是点头了。 我们两个人合力,花了快2个小时,终于把东西全部都合併到主卧。 期间还碰上了亚里沙。 但她对此丝毫不感到惊讶,甚至还恭敬地询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我礼貌地拒绝了她。 午饭后,酷拉皮卡去洗手间换了套衣服,准备出发去诺斯拉家的本部大楼。趁他从抽屉里翻出领带的时机,我凑了过去。 「教教我怎么打领带吧。」 酷拉皮卡微惊地看了我一眼,倒是没多说什么,垂下头,挑起领带,放慢速度在我面前系了一个简单精巧的结。 「有看清楚吗?」 「嗯!」我伸手拍了拍他胸前那个形状漂亮的领结,心中充满自信,「下次让我试试吧,一定系得比这个还好看!」 酷拉皮卡的表情似乎有点无奈,只低声应了一句「好」,话音消散后,他又看了我一小会儿。 「那么,妮翁,我出门了。」 第47页 能与他相处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我按耐住心里那一丁点的不舍,搭着眼前少年的肩膀,踮脚在他唇角处轻轻地吻了吻。 「早点回来。」 脚跟落回原地时,我看见那双茶色眼眸里盛满了柔软的情绪,仿佛坚硬的外壳终于被穿透,最深处的炽热顺着蛛网一般的裂痕外溢出来,几乎要挤占掉我所有的理智。 他忽然伸手,把我圈进怀抱里。 西装面料贴在脸颊上微微泛凉,少年清浅的唿吸就洒在我的髮丝间,勾带起轻微的痒意。 「我会的。」 他说。 - 后来酷拉皮卡回别墅的频率比以往要高了很多。 他也不再经常流露出疲惫的神情,偶尔还会抱着我说一些工作上的烦心事,比如哪个组私下搞小动作屡禁不止啦、某个需要接洽的黑手党头目行事太虚伪啦、关于火红眼的假线索的比例又上升啦,等等、等等。 我心软得一塌煳涂。 一些涉及家族核心产业的事务我不太了解,所以也无法插手,但是帮助他筛选火红眼的线索,以我的能力去办这件事还是绰绰有余的。 大概再也没有比我更适合出外勤的人选。 因为「任意门」的存在,我往返别的城市一趟,花费的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 周末是我和酷拉皮卡约定好的休息日。 时间很短,也没办法完成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我们就和一对最普通的情侣一样,或是看场电影、或是一起学着煮一顿料理、或是早起爬山等待日出……有时候甚至什么都不做,互相倚靠着,静静地窝在沙发上就能窝大半天。 当然,这样做的后果是晚上很精神。 熄了灯后,面对面侧躺着,还能看见对方那一双映有微弱月色的眼睛。 - 7月上旬,为了核实一对火红眼的线索,我赶去了一座临海城市。 从咖啡馆与火红眼的持有者约定好交易金额与交易日期出来后,我在街道中央撞见了一场骚乱—— 一头怪物在啃食几具尸体的脑髓。 周围的行人逃散得干干净净,这一幕画面的出现就显得特别突兀。 巨大的视觉冲击使我的脚步定在原地。甚至连毛骨悚然的情绪都来不及产生,那头怪物忽然停下了啃食的动作,抬头朝我看过来。 「好像是稀有种啊。」 ……竟然还会说话?! 是魔兽吗? 状似魔兽的怪物站起身。它的体型很壮,几乎是一般成年人类男性的1.5倍,浑身都被厚实而坚硬的鳞甲所覆盖,仿佛一条能直立行走的鳄鱼,我甚至从它的身上察觉到了危险的念力。 魔兽,会使用念吗? 「餵。」 那头怪物直勾勾盯住我,宛如盯上一只绝不被允许逃脱的猎物:「我不想弄坏你的脑子,如果你放弃反抗,我就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紧紧地捕捉着它的细微动作,同时从腰后解下双刀,交叉防御在胸前——这是酷拉皮卡以前使用过的武器,但他现在用不上了,就转交给了正缺趁手武器的我。 似乎是见我没有举手投降的意思,那怪物烦躁地连续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咕噜声。它也没有再回答我的话,双腿在一剎间蓄足力量,迅速朝我攻了过来。 ……很强。 老实说,它是我在实战经歷中遇到过的最难缠的对手——鳞甲坚硬、力量强大、反应迅勐,身体素质比一般人类完美了太多。 即使有着「任意门」的辅助,我也还是没能从它身上占到太大的上风。 不过好在,这头怪物虽然会念,却并有没来得及开发属于自己的念能力,否则我想要在这场战斗中取得胜利,还要付出更重的代价。 鳄型怪物了断生息地躺在我脚下时,头顶的阳光正炙烈。 急促的心跳还没能从刚才激烈的战斗中恢復过来,我喘着气,缓缓抬起手。 手上、刀身上沾满了蓝色的粘稠血液,又腥又臭,无论是触感还是味道都格外的令人反胃。 四周异常安静,不管是街边的行人还是住户,都在刚才剧烈的打斗声里,往更远的地方撤离了。我还能隐约从拂过耳畔的风中听见遥远方向传来的警笛声。 ——这里的烂摊子有人来收拾了。 - 返回别墅后,亚里沙立即请来医生为我处理伤口。 其实这些伤势并不算太严重,只是看起来有点吓人,最明显的伤口出现在脸颊和腹部。 也许是顾及着不能弄坏我的头,那怪物在我脸颊上留下的伤痕非常轻微,只划开了一道半个手指长的小口子。相比之下,腹部受到的攻击要严重了好几倍,即使随时用「缠」保护着,也青紫了一大片。 「暂时把流血的地方都做好包扎了。」医生叮嘱道,「为了避免感染,您身上的脏衣服最好能尽快换下来。」 于是我请亚里沙搀着我,去洗手间做了一下卫生处理。 虽然在战斗中并不觉得有什么,但人一旦从麻痹的状态里松懈下来,各种伤口就疼得厉害。 最后医生和亚里沙都离开了,我抱着膝盖坐在沙发角落,有点犹豫要不要给酷拉皮卡打电话。 ……约定好不能隐瞒对方的。 第48页 想到这里,我嘆了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熟悉的号码。 - 半个小时不到,酷拉皮卡回来了。 在推开卧室门看见我的那一瞬,他本来就紧绷的表情变得更加低沉压抑,眼眸里涌动着无法掩饰的冰冷怒气,如同大半年前在友客鑫的那几个夜晚。 他一言不发地走过来,俯身,小心地撩开我耳边的头髮,仔细地看着我脸颊上露出全貌的伤口。 「医生说不会留疤的……」 话音未落,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轻轻贴了上去。 我感觉到疼痛的位置缓慢地被一股温暖的热流包裹起来,紧接着,痛感也渐渐地消失了。 我惊讶地抬手摸了摸,原本受伤的痕迹真的全都不见了。 ……好神奇,这就是治癒能力吗。 「酷拉皮卡好像一个什么都会的万能宝贝!」 受到真诚赞美的少年却并未因此心情好转,反而手指微顿,垂下了眼睑,嗓音略有几分干涩地说:「我更希望没有机会对你使用这种能力。」 「……肚子好疼。」 这句用来转移注意力的话效果十分显着,酷拉皮卡闻声,立刻收敛住情绪,抬起了眼睛。 宽松的长袖下摆被动作轻缓地卷上去,当看见那一片触目惊心的淤青时,他的瞳孔骤然紧缩,整个人都怔了一秒。 「没、没有流血,也没有很疼。」 我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有些语无伦次地开口安慰。 酷拉皮卡显然是没听进去,一边抬手替我治疗,一边瞳色深深地看着我的腹部,森怒的情绪仿佛绷成了一条线——我毫不怀疑,假如那头怪物还侥倖留着一口气,他现在一定已经把拳头狠狠砸到那怪物的鳞片上了。 淤青消散,小腹处的皮肤恢復白皙,酷拉皮卡收回手,压住情绪问:「还有哪里?」 「没了!」 他看了我一眼。 我举起双手向他保证:「真的没了!」 其它地方都是一些小擦伤,放着不管过几天也能好。治癒能力这么稀有,一直用应该很费神吧。 酷拉皮卡似乎是相信了我的话,伸手替我把衣服拉下来,可纵使是做完了这些,他的表情仍然称不上好看。 我抓住他的手,稍微用了点力,将他扯到了沙发上,又扶着他的脸颊,拿额头讨好地贴了贴他的额头。 「我觉得你应该夸一夸我,毕竟我真的把那么厉害的一头怪物都给打败了。」 茶色眼眸里的神情软化下来。 「妮翁……你确实比以前进步了很多。」他轻声说,「但是以后无论遇上什么情况,我希望你的第一选择都是先保护好自己。」 果然,现在的我已经没办法在他面前隐瞒住任何想法了。 当时我确实可以使用「任意门」直接离开、寻找帮手,或者制定更为保险的战术——但可能是看见那些骇人的场景后、一时怒气沖头,又可能是想确认自己如今的实力到了什么地步——总之我选择了和那头怪物正面对打。 换个位置思考,如果这样做的人是酷拉皮卡,我的心情也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我知道了,下次我绝对不会再这么冲动了。」 酷拉皮卡的眼神彻底变得缓和,他抬起手,轻柔地摩挲着我的脸颊。 「这段时间好好在家里休息吧,妮翁。不要再出远门了……按照那个怪物所说的话来推测,他同类的数量大概不少,而且已经有念能力者遭到它们的毒手了。猎人协会应该也已经有所警觉,或许再过不了几天就会採取行动。」 「是,我明白了,我会乖乖呆在家里的。」 番外09 这次风波平息后没过多久,电视上突然出现了很多未知生物入侵的新闻报导。多数的报导都称那些怪物为新型魔兽。 在家的时间除了修行闲来无事,我就将这些新闻都仔细地收集了起来,等到周末酷拉皮卡回家的时候,就拉着他一起看。 他的知识储备那么丰富,说不定能看出一点门道。 一卷录像带播放完毕,酷拉皮卡果不其然陷入了沉思。大约半分钟后,他忽然说:「它们的生物特性,有点像奇美拉蚁。」 「奇美拉蚁?」 「嗯。」 酷拉皮卡解释道:「那是一种被划分为第一级隔离的指定高危生物,生育后代的方式是「摄食交.配」,也就是说,通过进食其它生物,奇美拉蚁可以把被进食者的生物特徵遗传到后代的身上,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新闻中世界各地出现的怪物外形特徵相差过大的现象。除此之外,那些未知生物贪婪好斗的性格,也符合奇美拉蚁的特性。」 「说到这个……我好像记得,之前奇犽和小杰联繫我的时候提到过,他们正在做关于奇美拉蚁的调查。」 那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小杰和奇犽刚从「贪婪之岛」的游戏里出来,非常抱歉地告诉我说,聚餐的事情要推迟了,因为他们还有别的任务在身。 当时接到电话,我只以为是件小事,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想,疑似奇美拉蚁的生物引起的混乱已经向世界各地扩散,那么位于调查最前线的小杰和奇犽的处境应该是最不妙的。 「我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吧。」 酷拉皮卡点了点头,于是我翻出小杰的号码,拨过去。 第49页 「嘟嘟」两声响后,那头的电话被人接起,小杰明朗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 「喂喂,是妮翁姐姐吗?」 「嗯,是我。小杰,你和奇犽现在还好吗?」 「诶?还、还好啦,不过,妮翁姐姐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看了酷拉皮卡一眼:「因为我们最近在电视上看到了很多关于未知生物的报导,酷拉皮卡推测那些生物是奇美拉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小杰和奇犽就在进行关于奇美拉蚁的生物调查吧?」 「是这样……果然,不愧是酷拉皮卡啊。」 所以,那些未知生物真的是已经完成进化的奇美拉蚁吗?! 酷拉皮卡的脸色也同时变得严肃起来,从我手里取过电话,蹙眉问:「小杰,你们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杰也没隐瞒,把他们前几个月的经歷都简单说了一遍,比如一开始发现巨大的奇美拉蚁的钩爪,之后跟随着生物调查团顺藤摸瓜进入了n自治国,在那里他们碰上了许多强大的巨型蚂蚁,后来还遇到了拥有非常恐怖的念力的猫女——生死关头,一位重要的同伴为了掩护他们逃离,甚至被猫女断了一条手臂,找回来的时候,因为被念线操控着,这位同伴已经丧失了神志。 「总之,我和奇犽已经加入了尼特罗会长带领的讨伐队,我们一定会找到那只蚂蚁,让凯特恢復原状的。」小杰的话音异常坚定。 酷拉皮卡沉默了片刻。 「我明白了,小杰。那就等你和奇犽回来后,再一起见面吧。」 「嗯!约好了!」 - 之后几周,未知生物的新闻依然准时出现在早晚间的电视节目中,只是关于骚乱的报导频率肉眼可见地下降了,应该是猎人协会已经派遣了专员採取行动。 与此同时,火红眼的寻找进程却陷入了停滞。 剩余5对火红眼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在黑市中留下,偶尔得到零星的线索,经过核实后也确定是假的——黑手党的权力虽然很大,但毕竟只存活于世界的阴暗面,也有一些鞭长莫及的领域。 酷拉皮卡最近因为火红眼的事情,状态有些不佳,好几天都工作到大半夜才回来。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我就在临睡前留下一盏小檯灯。 这样,无论他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用因为担心吵醒我而摸黑换衣洗漱了。 - 这一晚,我在睡梦中被一股力量迷迷煳煳地弄醒。 睁开眼时,面前的景象一片漆黑,专门留着光的小檯灯已经熄灭,温暖的怀抱散发着皂角香气,将我紧紧地拢住,抬头上望,只能隐约看见一张轮廓熟悉的脸庞。 「……酷拉皮卡?」 「嗯。」少年的声音在夜色里有点低沉,「抱歉,妮翁,吵醒你了。」 「不用说抱歉。」 我抬起手,触碰他的脸颊,摸索着寻找到嘴唇的位置,昂首贴了上去。 搭在后腰的手臂微微收紧,少年顺从地俯下头颅,调整好角度,缓慢而用力地加深了这个吻。 静谧漫长的黑夜变得温柔而炽热。 细密缠绵的气息在幽静封闭的空间里交织融化,心脏的悸动如同一簇簇细小的电流,麻酥酥地窜过全身,在抵达某一点时,难以明言的欢愉感填满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连大脑也忍不住为之颤慄。 「……等等。」 我努力找回一缕清明的神志,按住肋骨处的那只手。 「明天……」 话未说完,微烫的额头已经抵了下来,少年平復了一下略显紊乱的唿吸,像是早已通过短短的两个字明白了我究竟想说什么,接口道: 「是周末。」 …… 翌日,我睡过了早餐时间。 醒来时,墙壁上的挂钟已经走到了9点48分的位置,穿过窗帘缝隙漏进来的阳光灿烂而刺眼。 酷拉皮卡还没有醒。 柔软的金髮稍微有些凌乱,白皙俊秀的脸颊因为熟睡略透出淡粉色,他躺在大床里侧,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 太难得了。 我在心里暗暗嘆口气。他平时总是醒得比我早,所以我很少能看见他这副安静熟睡的样子。不过这也正说明,前几天的工作确实把他累到了。 也不知道最后几对火红眼的线索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看了没一会儿,我突然听见床头柜的方向传来一阵振动声。 害怕把酷拉皮卡吵醒,我连忙坐起身,捞过柜子上嗡嗡振动的手机准备挂掉,却在看见来电人的那一瞬停住了动作。 ……雷欧力。 他难道有什么急事? 我迟疑地按下接听键。 下一刻,独属于雷欧力的大嗓门响亮地飘荡出听筒—— 「酷拉皮卡!你看到了吗?!!」 我愣了一下,偏头,果不其然看见身旁睡着的人睫毛微微一颤,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但可能是还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他的神色稍显惺忪,朦朦胧胧地。 我伸手抚了抚那头金髮,干脆把手机开了免提:「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雷欧力先生?」 另一边的雷欧力听见我的声音,沉默住了。 「……不,没什么,不用在意……我忽然记起来我还有一套练习题没做完,那、那什么,哈哈,我迟点再找你们吧……」 第50页 「……」 「雷欧力。」 酷拉皮卡坐了起身,无奈地抬起一只手揉揉眉心,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听筒中,雷欧力安静了两秒,大概是停住了要挂电话的举动。 「是一条简讯。」 雷欧力最后说。 「所有猎人的手机里应该都收到了这条简讯。简讯上面写着,尼特罗会长宣布辞去会长职位,猎人协会将在8月8日举行下一任的会长选举,每一名职业猎人都是候选人!」 番外10 雷欧力的猜测没错。 我和酷拉皮卡的手机上也收到了相同内容的简讯,不仅如此,就连邮件、传真这些联繫方式都被送来了同样的消息。 登录猎人网站稍微一查询,尼特罗会长辞职的前因后果已经被知情人士整理成了一份详细的档案: 在最近发生的奇美拉蚁灾祸中,尼特罗会长因为与蚁王决战而身殒。他是抱着必死的觉悟赴战的,所以临行前留下了辞职的录像带,委託猎人协会十二地支在他死后重新进行会长选举。 尼特罗会长,那个公认世界上实力最强的人,居然也在这场讨伐战中丧生了。 感到震惊和惋惜之余,我和酷拉皮卡立刻联繫了小杰,但电话无人接听,又联繫了奇犽,才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 很糟糕。 小杰在与猫女的战斗中,因为对同伴之死过度悲愤,使用了制约与誓约,不惜任何代价在短时间内提高了自己的力量,后来遭到严重反噬,现在正躺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 而医院的设备仪器,也仅仅只是能维持着他的生命体徵罢了,想要彻底治癒,以现有的医疗水平根本办不到。 目前,参与讨伐战的同伴都在为小杰的事情各尽所能。 挂断电话后,我和酷拉皮卡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让他暂时留在这边尽快处理完诺斯拉家剩下的事务,而我则与雷欧力先行前往医院查看状况。 - 小杰所在的医院与猎人协会总部隔得不远。 我赶到病房门外的时候,雷欧力已经到了,在他身旁,还站着一名身穿病服、打着吊瓶的身材魁梧的男人。 「你好,我是莫老五,你也是小杰的朋友吧?」 「嗯,你好,我叫妮翁。」我伸出手和他虚虚握了一下,「小杰怎么样了?」 「还是没有好转。」莫老五说,「我们请来过协会唯一的一名除念师,但是没能起到作用。奇犽倒是说他有办法,现在他已经赶回家里去了,不过具体的消息还不能对我们透露。」 揍敌客是个传承久远的顶级杀手家族,家族内部有秘密也算很正常的事情。 只希望奇犽的办法真的能救回小杰吧。 「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 「当然。」 莫老五联繫了护士,给我和雷欧力送来两套隔离服,雷欧力全程都是一副担忧焦急的表情,根本没仔细听我们说话,恨不能立刻扑进重症监护室里探望小杰。 换好衣服进门,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道立刻钻进鼻腔,还有各种仪器滴答作响的声音。 我和雷欧力拨开半透明帘子,终于看清楚了病床上的小杰的模样。 他全身都缠着绷带,绷带上还有血丝浸出来,裸露在外的手臂干枯如柴,仿佛被抽掉了所有能维持生命状态的营养物质。 我简直无法把病床上的人和那个活力开朗的男孩联繫到一起。 …… 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后,雷欧力整个人就显得异常焦躁,几次三番想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奇犽,但都被一旁的莫老五劝住了: 「再等几天,现在打过去恐怕会扰乱奇犽的计划。」 - 8月8日,第13届会长选举正式拉开帷幕。 但是由于前几轮选举都没能达到预先设立的条件,所以选举大会迟迟未能结束。 也就在某一轮选举过后,奇犽给莫老五打来了电话,说他已经找到办法了,可怎么回来是个问题——话说到这里,电话就被切断,莫老五分析是奇犽受到了家里的监视。 雷欧力脾气急,不能忍,听说这件事后,当场给奇犽回拨了过去,接电话的却是一个叫梧桐的管家。 经过一通协商,最终稳重成熟的莫老五根据揍敌客家提出的条件敲定了救治小杰的方案: 在医院开阔的停车场修建一间独立病房,不安装监控与窗户,保证奇犽救治小杰的方法不会被外人知晓。 - 小杰的病情有了好转的希望,雷欧力近几天焦虑的状态也在慢慢地恢復正常,顺便也有精力去思考一点别的事情了。 于是第二天的会长选举时,他在提问环节拿起话筒,矛头直指坐在台上的猎人协会十二支的其中一员——小杰的爸爸,金。 「为什么不去小杰那里?」 「你知道他现在的状态吧?」 「他一直在找你,如果你去和他说说话,他说不定就能够好起来啊!」 「你这个……混蛋!!」 然后非常震撼的一幕出现,雷欧力直接使用他那放出系的能力,一拳揍飞了台上气定神闲的金。 全场沸腾。 雷欧力也因此成为了第13届会长选举的超人气新星,当日得票率直逼稳居第一的副会长帕里斯通。 第51页 - 奇犽带着办法赶回医院的一路很不太平,不仅受到了家族的监视,还被家里的大哥追杀。 酷拉皮卡也在这段最困难的时间赶到了医院。 各方面的交涉斗争暂且不提,终于在奇犽磕磕绊绊地离医院仅剩几十公里时,莫老五开始着手停车场病房的安全部署。 雷欧力因为在选举中高居得票率的前四名,所以不能缺席第二天的选举大会,自然也无法看守在小杰的病房周围。 他因此心情有点郁闷。 「交给我们吧。」 酷拉皮卡说:「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攻击那间病房的机会。」 雷欧力抬起头,没说话,缓慢地露出一口大白牙,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 上午9点,第八轮猎人协会会长选举进行的同时,载着奇犽与揍敌客家僕人的几辆汽车也开进了医院的停车坪。 我和酷拉皮卡分别守在病房的东南和西南两角,除此之外,车坪外侧、天台顶部……莫老五也都安排了人进行看守。 在数十道目光的注视中,汽车驶入病房,大门落下,空气归于平静。 10分钟过去,独立病房内部毫无动静。 20分钟过去,现场依旧一片寂静。 …… 我有些不安,难道是奇犽的办法没能奏效?还是里面出现了其它的状况? 就在我的思绪忍不住要往最坏的方向发展时,病房内骤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能量——剧烈的能量光束散发着刺目的白光直冲云霄,勐烈的冲击余波「轰」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这股能量气浪爆发得太过突然,我被直直往后掀了好几米,刚稳住身形,就听见远处传来酷拉皮卡的声音: 「妮翁!」 神思瞬间回笼。 我连忙提高音量回答:「我没事!」 这股能量非常纯粹,不包含任何恶意,虽然在初期爆发时打得人措手不及,但逐渐适应后,身体并没有感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大约过了几十秒,包裹着独立病房的能量光柱在视线中慢慢地消失了。 四周景色重新变得清晰。 我望见了病房另一端的酷拉皮卡。 没等多久,「咔哒」一声,病房大门从内部被打开,身着制服的僕人推着一张病床走了出来。 「小杰。」 我连忙跑过去。 仔细一看,病床上小杰原本干瘪枯瘦的身躯已经恢復成了正常的模样,只是人还没有醒来。 酷拉皮卡向那名僕人点头致意后,目光打量了一遍已恢復气色的小杰,冷静道:「以防万一,还是让医院给他做个全身检查吧。」 - 检查的结果非常完美,小杰的各项身体数据都不存在缺陷。 莫老五在听见这个结果以后,没忍住涕泪横流。酷拉皮卡也松了一口气,与我对视时,眼睛里装着浅浅的笑意。 小小的一间病房内挤满了人,小杰甦醒的时候,被眼前阵仗吓了一大跳。 「酷拉皮卡,妮翁姐姐!啊,还有比司吉、云谷师父、半藏……」他爬起来站在病床上,红着脸、挠着头,四处鞠躬,「让大家为我担心了,真的谢谢你们!」 「还有一个非常担心你的人。」莫老五一抹眼泪,说道,「但是那傢伙因为一些原因必须要出席今天的选举大会,所以没能留在这里。」 小杰有点懵,茫然的目光划过一圈,不由自主地就落到了我和酷拉皮卡的身上。 我好笑地看着他。 「啊。」 小杰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眼睛微微发亮,大喊道:「雷欧力!!」 番外11 之后一群人就浩浩荡荡地沖向了猎人协会的总部大楼。 小杰成功与雷欧力会师,延续了多天的会长选举也产生了最终结果——帕里斯通就任猎人协会的新一任会长。 从协会总部出来,小杰打算去见一见已经重生成奇美拉蚁的凯特,雷欧力不放心地要陪同前去,我和酷拉皮卡就留了下来,准备订个餐馆包厢请大家一起吃顿饭。 包厢订好,正在点菜的时候,奇犽来了电话,说他现在自由了,一会儿带着妹妹一起过来。 他们甚至比雷欧力和小杰还要早到。 「哟。」奇犽双手插兜,简短地朝我们打了个招唿,随即眼神往旁示意了下,「这是我妹妹。」 他身旁的小女孩立刻礼貌地站直:「哥哥姐姐你们好,我叫亚路嘉。」 「亚路嘉,名字很好听呢。你好,我叫妮翁。」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酷拉皮卡。」 未免干等在这里无聊,我让侍者先端了几种甜点上桌,亚路嘉对于面前色彩鲜艷的蛋糕显得很喜爱,用勺子挖起蛋糕一口一口地塞满了嘴巴。 期间我们聊了聊各自在这段时间的经歷,亚路嘉听得连连惊嘆,一副雏鸟刚出窝的新奇模样。 半个小时后,雷欧力和小杰也到了。 包厢门打开,小杰一看见最里侧的奇犽,立马郑重地向他鞠了一躬,声音洪亮地道歉:「对不起,奇犽!!」 奇犽被他吓了一跳,有些难为情,又想端架子,最后挠挠头,故作镇定地说:「哈?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原谅你吧?」 「真的对不起!我知道当时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伤害到了奇犽!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 第52页 奇犽有点僵硬,最后连亚路嘉都看不过去了,扯了扯他的衣摆,小声叫了一句「哥哥」。 「算了,既然亚路嘉都这么说了,我就勉勉强强原谅你吧。」 「真的吗?!谢谢你奇犽!!」 …… 两个男孩解开了心结,这一顿饭吃得十分热闹。 圆桌上的食物被消灭了一碟又一碟,雷欧力吃撑了,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的时候,奇犽和小杰还在风残云卷。 他忍不住咋舌:「喂,你们两个这是多少天没吃饭了?」 小杰头也不抬:「是雷欧力吃得太少了!」 奇犽戳心道:「反正又不是雷欧力请客。」 亚路嘉无条件附和奇犽:「嗯嗯,酷拉皮卡哥哥和妮翁姐姐还没有说话呢。」 雷欧力当场震怒。 …… 吃过午饭,我们在餐馆门前分别。 头顶是正午的烈日,照出脚下浓重的影子,也许因为天气炎热,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我抬起手,眯着眼,透过指隙打量天空中那抹炙热的艷阳。 突然眼前投落下一片阴影,灼烫的光线被另一只修长匀称的手完全遮挡住。 我扭头往旁望去。 酷拉皮卡的表情很温和,俊秀的脸庞在阳光的照射中显得白皙而通透,漂亮的眼眸正专注地看着我。 「会伤到眼睛。」 我抓住他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啄了一下。 「以后也要一直在一起。」 少年略显怔然的神情在听见这句话后,逐渐变成柔和的笑意,他用力握紧我的手,低声承诺:「嗯,一直在一起。」 - 会长选举结束,生活又恢復成了以往的状态。 酷拉皮卡回归到忙碌的工作之中,我也在尽可能地打听最后几对火红眼的消息。 但很可惜,依旧没什么收效。 临近年末的某一天,我在电视中收看到了一则直播——卡金帝国的国王宣布,卡金帝国将背负全人类的梦想向富饶的黑暗大陆进发!并且他还宣称,全世界志同道合的勇士都可以加入这条探索之路! 一时间,这则声明在网络媒体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在此之前,我完全没有听说过「黑暗大陆」这个名词,直到陆陆续续地从媒体、猎人网站等渠道了解到零星的信息,才慢慢地拼凑出大概的情报: 黑暗大陆位于世界的外侧,是一片神秘又危险的未知之地,千百年来,人类曾经数次向那片大陆发出探索,但无一例外皆是失败而归,有几次,还从那片大陆带回来了毁灭性的灾难。 而关于那片神秘大陆的危险程度,可以用奇美拉蚁做一个纵向比较: 这次差点引发世界性危机的奇美拉蚁也是黑暗大陆的外来物种,但它们的危险等级排在b级——也就是说,黑暗大陆中,还存在着一些比奇美拉蚁更为危险的生物,那是人力所无法抗衡的。 不过高风险同时也意味着高回报,黑暗大陆的确如卡金帝国的声明中所形容的那样,是一片充满着魔力与机会的希望之地,甚至还拥有着传说中的神话之物。 真是一片神奇又可怕的地方。 - 几天后的下午,我在别墅里接到了一通电话。 「……旋律?」 「嗯,大小姐,是我,抱歉打扰您了。」 「不,没关系,是本部发生什么事了吗?」 「大概是的,但是和工作无关,就是酷拉皮卡他……有点不对劲。」 我心头一跳,连忙问:「怎么了?」 「他的心音很凌乱,好像陷入了一种非常挣扎的状态,而且他已经独自在办公室里呆一个下午了……」 - 据旋律所说,上午的时候,猎人协会十二地支的米才伊史多姆先生曾经来诺斯拉家本部大楼找过酷拉皮卡,两人谈话的具体内容没人知道,但自从米才伊史多姆走后,酷拉皮卡就没再说过一句话,独自坐在办公室里,连工作上的事情都不闻不问了。 我赶到本部大楼顶层的办公室门前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这扇门还是没有打开。 勉强压住心里的焦急,我吸了口气,屈起手指轻轻敲响房门。 里面没传来回应。 「酷拉皮卡,我进来了哦。」 话音落下,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我不想再等,抬起手搭上了木制门把手,正要往下按,突闻「咔哒」一声响,红棕漆的大门被人从内部打开了—— 酷拉皮卡出现在门口。 「妮翁。」 他垂着眼,轻轻地叫了我一声。 「什么嘛,原来你在啊。」我努力做出轻松的表情,「我今天呆在家里没事做,有点想你了,所以就过来了。」 酷拉皮卡沉默了一会儿。 「是旋律他们吧。」 「……我的演技有这么差吗?」 「不。」他逻辑清晰地说,「你平常过来都是用「任意门」,但是今天,敲门了。」 「……」 我慢吞吞地跟着他进入了办公室。 室内很昏暗,我摸到墙壁上的开关,「啪嗒」一按,明亮的光线瞬间从头顶洒下,照亮了布置简约的空间。 酷拉皮卡坐回了沙发上,我搬起凳子坐到他对面,他看着我,眉头又不自觉地蹙了起来,眼睛里的情绪复杂而深重。 第53页 「那么,我就直接问了——那位米才伊史多姆先生今天早上来找你,都说了些什么呢?」 「……他说他有最后几对火红眼的消息。」 酷拉皮卡顿了顿。 「但是,交换条件是:我加入十二地支,与他们一起去黑暗大陆。」 我一时有些难以消化这句话:「他、他们怎么会知道……为什么是你?」 「他们是从人查到物,所以能够获得黑市无法追查的信息。不过这也正说明了,拥有火红眼的那个人,即将登上去往黑暗大陆的船。」 酷拉皮卡说完,就没再继续出声,办公室内一时安静得只能听见挂钟嘀嗒划圈的响动。 我逐渐平静下来,看着他。 「一起去。」 酷拉皮卡眼神微动,并不是很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了我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只是声音变得有点艰涩低沉: 「妮翁,那里很危险……」 「我知道。」我大声打断他,「这几天新闻上全都是关于黑暗大陆的事情,我可能了解得比你还多!所以呢?因为这个理由,你要抛下我吗?」 酷拉皮卡忽然站了起来。 他走到我的面前,缓缓蹲下,伸手抚上我的眼角,止住了我即将要控制不住的酸热。我呆呆地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急促起伏的唿吸渐渐地归于平缓,我看见他的嘴唇微微张合,好像说了一句话: 「妮翁,我还没有答应他。」 「……什、什么意思?」 他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意思是,我还没有同意和他们一起去黑暗大陆。」 「……」 他还没同意。 所以,他一直在犹豫挣扎的,并不是要不要抛下我,而是、而是……要不要前去黑暗大陆?! 怎么能这样? 我感到心尖都在发酸发胀,整个人好像被泡进了一汪深邃而柔软的泉水里,四肢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所充盈,我忍不住扑过去紧紧地拥抱住他。 稍微压抑住喉咙的颤音,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酷拉皮卡,一起去吧。」 肩膀上传来克制的力气,我被这股力气带得又往他的怀抱里靠进了几分。 「妮翁,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他停在这里,停了很久,仿佛这件事残忍得连想一想都不被允许。 温热的唿吸吹抚在我的耳侧,过了很漫长的时间,我才听见他终于低涩地发出声音: 「……我没办法承受那样的后果。」 我偏过脑袋吻了吻那头柔软的金色髮丝。 「对我来说也是一样。」 「酷拉皮卡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你的心里留下哪怕是一丁点的遗憾……所以,一起去吧。无论结果是好是坏,我们都一起面对。还有,你别忘了,我的能力是什么——有我在,恐怕我们想要遇到危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 我感觉到怀里紧绷的身躯逐渐放松了下来。 「妮翁。」 「什么?」 「等这件事情结束,我们就结婚吧。」 「好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番外12 那是一段漫长而惊险的旅程。 但获得的回报也没有辜负那段艰辛的付出。我们不仅从卡金帝国四王子的手里拿回了最后几对火红眼,还在黑暗大陆找到了能延长寿命的食物。 旅途结束后,酷拉皮卡向莱特辞掉了黑手党的职务。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们带着这些年收集的火红眼,返回了窟卢塔族的隐居地。 比起几年前,这个隐藏在深山树林里的村庄要更加的破旧灰败,郁郁葱葱的杂草青苔几乎爬满了每一寸砖瓦缝隙,就连简陋的墓碑也不能倖免。 酷拉皮卡平静地看了一会儿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色,没说什么,除下背包,翻出里面装着的一把摺叠小铲子,开始松土动工。 他负责挖坑,我负责填埋。 没过多久,几十对火红眼就被我们归置完毕。 「有工具果然快了很多啊。」我忍不住感慨。 酷拉皮卡似乎也想起了几年前那一趟一波三折的窟卢塔族之行,眼眸里浮起笑意:「那时候,我是真的没想到……」 我擦干净手,捧住他的脸,亲了一口。 「你一定也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吧?」 「……确实。」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我原本以为,窟卢塔族被毁掉后,我关于这里的记忆,就只会剩下痛苦和怀念。」 仿佛心头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我站在原地和他对视片刻,突然想到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于是我转过身,朝那片埋葬着我深爱的男孩的过去的地方,深深地鞠了一躬。 「各位叔叔阿姨、爷爷奶奶,非常感谢你们曾经对酷拉皮卡的关照,但是不好意思,今天我要带走你们可爱的酷拉皮卡了,请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好好地照顾他……」 「妮翁!!」 一肚子的话被打断,我只好止住声音,偏头看过去。 酷拉皮卡的眼眸微微睁大,茶色瞳孔还在颤动,脸颊甚至都漫上了薄薄的一层红晕,显然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我觉得很惊奇:「酷拉皮卡是在害羞吗?」 第54页 「……不要说这种话。」 他懊恼地抱住我,弓着身,把脑袋埋到了我的肩膀上,清浅而湿热的唿吸拂在我的颈侧,激起轻微的酥痒。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瞬间柔软得不成样子。 我伸出手,抚摸他沐浴在日色中的金髮:「酷拉皮卡,我很庆幸自己能遇到你。」 「我也是,妮翁。」 他缓慢地直起身,漂亮的瞳仁里清清楚楚地映着我的倒影,他抬起手,微凉的指尖轻柔地触碰上我的脸颊,如同对待一件世间绝无仅有的宝物。 「你真的……很不可思议。」 - 我们选择了一个阳光充裕、温暖舒适的海边小镇定居。 这个小镇名字叫「萨尔福」,位置有点偏僻,但人口不算少,交通也非常便利,镇子东边就有一座繁华的港口。 我们买了一套带花园的小别墅作为以后的家,又在附近的街道上开了一家书屋——这是我的提议,虽然目前以我们俩的固定资产,即使完全不工作也能安稳地度过余生,但总要找点事情来打发时间,何况酷拉皮卡那么爱看书,这家书屋也能当做是一间另类的收藏室了。 等一切都安置妥当后,我们在海边举行了婚礼。 婚礼的规模并不大,只请了我们互相都熟悉的朋友。 那天傍晚的景色非常美丽,瑰红的余晖如火焰般点燃了天边的云层,一望无际的海平面泛着粼粼波光,时而被海风吹翻起几朵灿烂的浪花。 湿润的空气、柔软的沙滩,熊熊燃烧的篝火旁,数十道身影比肩而坐。 这样的景色最后也被装进相框,挂在了小别墅的餐桌旁。 - 的生活其实和从前没什么区别。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酷拉皮卡不再忙碌了。但他一身强悍的学习能力并未就此止步,婚后第一年,他练就了一手精湛的好厨艺和一手做家务的好本领,把我养得活像个米虫。 我对此提出过抗议。 「人可以不进步,但是不能退化!」 酷拉皮卡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把厨房交给了我,然后那一天的晚餐,我只吃了半碗米饭。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和他争夺过厨房,而是把阵地转向了其它的家务活。 我们还一起学习了某个地区的专有语言,预备等完全学成后,就出发去当地旅游。当然,酷拉皮卡掌握那门语言只花了一个月,而我花了……一年。 婚后第二年,这个旅游计划却没能如约实现。 ——因为我们的家庭即将迎来一个新生命。 那天晚上,从医院拿到检验单出来后,酷拉皮卡就一直有点恍惚。也许我也没有冷静到哪里去,回家的途中差点撞到路灯,所幸被他一把拉住。 夜风轻缓,路灯的光芒是昏黄的暖色。 我们互相怔怔地看着对方。 直到一道骑车经过的人影揶揄而响亮地吹了声口哨,我才勉强找回心神。 …… 这天夜里,我和酷拉皮卡都失眠了。 时钟走到12点,酷拉皮卡突然半撑着坐起身。 「我出去一下。」他说完这句话,替我掖好被角,拿起手机走去了阳台。 片刻后,隔着一扇半开的玻璃门,我都能听见雷欧力骂他半夜发疯的怒吼声。 我没忍住闷在被子里笑了起来。 怒吼声很快就消失了,外面又传来断续而隐约的说话声,但那声音很轻,我听不太清楚。 他们聊了很久很久,后来夜深了,我就迷迷煳煳地睡了过去。 - 入冬的季节,这个扰乱了我们旅行计划的孩子终于哌哌坠地——是一个拥有着美丽的火红眼的金髮男孩。 我和酷拉皮卡翻了很多词典,最后给他取名为「贝克」。 贝克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无论学习说话还是走路,都比同龄的孩子要快,但与此同时,他的胆量和精力也远超常人,当他还只有客厅的沙发高时,就敢独自爬上去、往下蹦。 当然,「咚」的一声过后,他被摔出了响亮的哭声。 从那以后,我和酷拉皮卡就不敢再让小贝克脱离视线,他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结婚第五年,也就是小贝克三岁的时候,我们有了第二个孩子,是个蓝发的小女孩,同样拥有着一双漂亮的火红眼,我们给她取名为「米娅」。 不同于哥哥贝克,小米娅的性格很安静,最喜欢的事情是听睡前故事。 贝克特别喜欢米娅,为了满足妹妹的爱好,他努力地认字、努力地看连环画,就是为了能在妹妹面前说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小米娅有时候会嘆气。 酷拉皮卡找了个贝克出门上学的时间,温和耐心地询问米娅嘆气的原因。 小米娅于是轻轻地告诉他:「哥哥,烦。」 我不由自主地笑出声。 - 雷欧力、小杰和奇犽这些年偶尔也会来萨尔福小镇。 每当这时,贝克和米娅就非常高兴。 贝克喜欢小杰和奇犽,因为他们总能带来很多冒险的经歷;米娅喜欢雷欧力,因为她长大了也想做医生。 贝克六岁那年,突然决定要离开萨尔福小镇,独自外出闯荡。他当然没能走脱,不出一个小时,他就被酷拉皮卡用追踪链抓了回来,关在房间里写检讨。 第55页 看着书桌前那道小小的背影,我稍微放下了心,但还是有一点想不通:「你说……贝克的性格到底是遗传了谁?」 酷拉皮卡笑了一下。 「妮翁,其实我小时候,也和他一样。」 「……」 我忽然就想起来,眼前这个看似温和理智的人,在年少时也是干过离经叛道的事情的。 - 外出闯荡的计划泡汤,贝克只能把心暂时收了回来,重新缠着米娅讲述他的宏图伟业。 小米娅又开始嘆气了。 不过米娅现在已经可以表达清楚一句完整的话了,所以不用再被动地听着贝克喋喋不休。 兄妹俩有时候会把脑袋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有一次,我不小心听到了他们悄悄话的内容,心底感到好笑,立刻找到酷拉皮卡分享—— 「你知道贝克和米娅刚刚在说什么吗?」 「什么?」 「他们在说,妈妈好可怜。」 酷拉皮卡移开了书,有些惊讶地看向我。 我清了清嗓子,模仿米娅的语气:「我们家里,爸爸、哥哥和我,眼睛都会变颜色,只有妈妈不会,太可怜了。」 酷拉皮卡愣了两秒,也弯起眼睛笑了起来,午后的光线透过纱帘洒落到他的半边脸颊上,一切阴霾都被洗涤一空,只余下柔和清澈的底色。 「妮翁。」 「谢谢你。」 【全文完】 番外:心音 能够聆听他人心音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有时候你会发现,从你身旁匆匆走过的凶神恶煞的壮汉,心音意外地宽广美妙,像一条潺潺奔流的江河;有时候你却惊诧于,外表秀丽纤美的少年,心音竟然如此地冰冷沉重,如同一潭被瘴气所笼罩的死气沉沉的泥沼。 旋律第二次见到这个少年,是在诺斯拉家的一座郊外庄园里。他们一同参加这座庄园主人的护卫队的选拔。 少年表现出来的性格很冷淡,在大家互相交换姓名的时候,拒绝了参与: "我无法确定我们以后是否会成为同事。" 而且他对火红眼流露出了异常在乎的情绪。 那简直是一种铺天盖地的愤怒和哀恸,深重的痛苦之音透过胸腔传出震动,像是要把聆听之人都给扯进那一望无底的黑色漩涡中。 但他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即使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悲鸣,从外表看来也仅仅只是手指在微不可察地颤抖而已。 ……这是一个背负着苦难的过去的少年。 旋律嘆息地想。 - 正式入职诺斯拉家的第一天,旋律见到了他们名义上的老闆—— 妮翁·诺斯拉—— 一个眼神清澈、心音柔和、长相非常甜美的小姑娘。 嗯,这些形容在她看见那位温和疏离的少年后,还要再加上一条: 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仿佛嫩芽破土发出「噗」的一声,柔软的春风吹拂而过,叶片轻轻一颤,羞涩地蜷缩起来。 然而这一切都发生在悄无声息之间。 那个名叫「酷拉皮卡」的金髮少年并不知情。 - 当天下午,包括旋律在内的四名新上任的护卫队成员接到了入职后的第一份任务:护送诺斯拉家大小姐平安抵达卢克森地区的窟卢塔族隐居地。 队长达佐孽的话音刚落,身旁少年的心跳骤然变得急促而凌乱。 旋律惊讶地偏头看过去。 金髮少年的表情极为震愕,墨色的瞳孔紧紧缩着,指节因为用力弯曲而泛出青白色,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不对劲,犹如一只竖起了身上所有尖刺的刺猬。 混杂在那阵凌乱激烈的心跳声中的,还有一丝平直的、毫无温度的决绝——旋律起初并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 直到密林里战斗初歇、四头体型庞大的魔兽先后消失在了林荫深处,诺斯拉家的保镖们列队休整,达佐孽四周环顾一圈,表情难看地发现:「大小姐不见了。」 队列中,有保镖回忆起不久前在战局中的所见:「大小姐好像是跟着酷拉皮卡逃走的。」 旋律才心里一惊,有了不妙的预感。 「队长,必须尽快找到他们!」 和达佐孽考虑得不一样的是,旋律认为,目前对于诺斯拉家小姐来说,最大的危险不是森林的未知性,而恰恰是她身边的那位金髮保镖,酷拉皮卡。 但天公并不作美,竟然转瞬间就下起了倾盆大雨,黄豆般巨大的雨珠哗啦啦地从天际砸落,洗去了一切脚印和踪迹,更把本来清晰的视野涂抹成了模煳的画布。 这种情况根本无法再继续前进,护卫队只好停下来,原地待命。 旋律不安的心绪,也在这片雨幕之中被渲染得更为强烈。 大约一小时后,雨终于停了。 森林里的湿气聚成薄雾,导致视线可触及的范围变得极其有限,寻人的计划不得不再度受到阻碍。 所幸人群在森林里打转了没一小会儿,远处的天空忽然「砰」地升起一道橙黄色的信号弹。 「是酷拉皮卡。」 - 旋律第一次来到窟卢塔族的村庄。 这是一片哀寂的死地,数不清的坟墓下,白骨凋敝。仿佛被那一丛丛茂密幽绿的爬山虎和青苔黑藓给敲骨吸髓,破败的村落内,生机也已然绝迹,连虫鸣鸟叫的声音都听不到。 第56页 然而勉强伫立的屋檐底下,站着两道人影。 两道「狼狈」的人影。 诺斯拉家的小姐在看见他们这队找寻而来的保镖后,心音竟然微妙地产生了一丝变化,如同缠绵荡漾的水波——旋律知道,这种情绪,人们一般会称之为「不舍」。 她没有立刻朝护卫队的方向走来,而是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金髮少年。 「过去吧。」 酷拉皮卡说。 他的语气平平,但明显和从前有了细微的差别。 就好像顽固的冰块被凿出一丝裂缝,又好像隔阂的薄雾被天光穿透。 温度融解了严酷,真实代替了虚假。 - 妮翁小姐与酷拉皮卡的关系变得不太一般。 这已经成为了诺斯拉家保镖队内心照不宣的共识。 偶尔还会有同事偷偷摸摸地找到旋律,八卦地询问:「你不是能听到别人心里想的什么吗?大小姐和酷拉皮卡他们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好意思,这个问题涉及他人隐私,请恕我拒绝回答。」 作为能够被动聆听他人心音的念能力者,旋律时常觉得很困扰。 唯一幸运的是,妮翁小姐从未向她提出过这类麻烦的请求,否则以妮翁小姐僱主的身份,为了保住这份工作,她无论如何也得打破自己的原则了。 - 「我没想到黑手党的大小姐居然这么好相处。」 飞船的临时休息室里,巴蕉不无幸运地感嘆道:「原本我接下这份工作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僱主是个疯子、变态的准备,我还以为自己会随时丢掉性命呢。」 「职介所对诺斯拉家僱主的评价的确挺像疯子的。」费婕对着随身镜一边补妆,一边懒洋洋地接话,「应该说,黑手党里的人绝大部分都是疯子吧。诺斯拉小姐是其中的例外,对我们来说算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 巴蕉认同地点头:「这么一看,那位莱特·诺斯拉先生或许也不是太差劲的人……看来我得把这份工作干久一点。」 「谁知道呢。」 费婕补好妆,收起随身镜,倚在转椅上旋过身:「诺斯拉小姐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被父亲保护得严密一些并不稀奇。而且,说不定她对那位莱特先生有什么特殊的用处……」 巴蕉自动忽略了她的后半句话:「确实,妮翁小姐最多不超过十八岁的样子吧?上次我值班的时候,她还问我,『你的能力可以让我变得更聪明有见识一点吗?』……天吶,我写的俳句如果真的有这种效果,我早就把它用在自己身上了!」 「对了,那次旋律也听见了。」 被突然点名的旋律收回视线,有些迟钝地「嗯」了一声。 事实上,她刚才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边的闲聊之中,而是转到了休息室的角落。 角落的金髮少年正窝在吊椅里看书,细密的眼睫略微低垂,表情淡漠,一副清清冷冷、与世隔绝的姿态—— 只有旋律在不经意间注意到,在巴蕉提起妮翁小姐的趣事时,他的唇角非常淡、非常淡地向上勾了一下。 心音如涓涓细流。 遇风,微澜。 番外:心音 9月1日,晚8时。 友客鑫市中央,贝奇塔酒店十层,阳台。 这是一个正对着拍卖会大楼的绝佳地理位置,透过八倍望远镜,大楼周边的细节被放大得一览无余,连各哨点的人员安排也清清楚楚地呈现在目镜内。 ——今夜註定不会平静。 旋律缓缓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不由自主皱了皱眉。 这份不太好的预感起源于昨天傍晚的短会。 她从达佐孽手中拿到了一首预言诗——是的,被诺斯拉家众精锐保镖严密保护起来的妮翁小姐,其实也是一名念能力者,而且拥有的还是一种神秘且珍稀的预知能力——那短短的两段诗句,预示着她将在本月的第二周丧命。 不得不说,这是个让人心情不太美妙的认知,尤其是在「预言能力百分百准确」的前提下。 而根据达佐孽透露的信息,今晚的友客鑫拍卖会也即将遭遇一场毁灭性的恐怖袭击。 这就难免会让人联想到,两桩事情是否存在着什么联繫。 旋律吸了口气,稍微平復心态,决定暂且把精力放在目前最紧迫的工作任务上。 她再度举起望远镜,观察起对面大楼安保系统的一举一动。 也就在这时,手机铃声「滴滴」地响了。 阳台另一侧,与她一同执行守卫任务的酷拉皮卡从衣袋里摸出联络设备,放到耳边。 电话是酒店内的达佐孽打来的,目的是询问拍卖会有无异常。 酷拉皮卡简单向他交代过情况后,便结束了通话,目光重新投向远处那座富丽堂皇的大厦,脸庞是面无表情的冰冷。 一如他此时的心跳声。 「跟那时候的声音一样呢。」 似乎没料到一直安静的同事会突然开口,他放下手机的动作一顿,眉头轻蹙,稍微侧过了头。 「什么?」 「在这份工作之前,我曾经见到你从猎人协会的职介所走出来。我记得你那个时候的心跳声,是一种非常冰冷、愤怒的旋律。」 「……」 酷拉皮卡没有搭话,仿佛在静候下文。 第57页 「……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请便。」 「火红眼……」旋律抬头,注视着他,轻缓地开口,「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 酷拉皮卡并未立即回答。他面无表情地眺望着面前闪烁的城市夜景,沉默了片刻,才反问道: 「为什么问这个?」 「其实也没有为什么,只是好奇。」旋律说,「当初参加选拔,你在看见那份关于火红眼的资料时,心跳声比现在还要更加激烈;之后接到窟卢塔族的任务的时候,情况也差不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看来这些都瞒不了你。」 酷拉皮卡坦白道:「我是窟卢塔族人。」 旋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倒不是对他自报身份产生的惊讶,毕竟这件事情稍微一联想也能够得出结论——而是他此时的心跳声,有些不同寻常。 「我们一族的眼睛颜色,平时虽然接近于茶色,但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变红,因此为了不让人发现,我都戴着黑色隐形眼镜。我正在寻找被他人抢夺去的族人的眼球,这次,我之所以选择接下诺斯拉家的委託,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他不紧不慢地告知了她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淡淡地问道: 「你要把这些告诉达佐孽吗?」 「……还是免了吧。」旋律很有先见之明,「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你连这个都能感觉得出来。」 「心跳声是不会说谎的。你开始向我坦白的时候,声音虽然听起来很平稳,但心跳却非常地冷酷,那是意志坚定的人发出觉悟的旋律,就仿佛在告诉我——我要是说出去,你不会怪我,但也只好灭口了。」 「……你为什么要做这一行?」 「唔,交换秘密吗?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应该算是一名音乐猎人吧,目前正在寻找一份乐谱。」 酷拉皮卡看了她一眼:「虽然你确实没说谎,但却隐瞒了最重要的部分。」 「好吧,你真的很难被煳弄过去。」旋律笑了笑,继续说,「其实我在找的乐谱是黑暗的奏鸣曲,世人传说它是魔王创作的独奏曲,分为钢琴、小提琴、长笛和竖琴四首。据说人类要是演奏或是聆听这首奏鸣曲,就会遭遇相当可怕的灾难。」 「这该不会是什么怪谈吧?」 「我当时听到的乐谱是长笛的独奏曲……」 旋律说着,轻轻挽起了左手的衣袖。月光下,裸露出来的手臂面貌是难以言状的恐怖,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甚至能透过嶙峋崎岖的伤口窥见最内部的森然白骨。 此情此景,连见惯了惨烈场面的酷拉皮卡也显得有点愕然。 旋律轻轻拉下衣袖:「我只听了一个乐章就变成这副模样了,而我演奏那份乐谱的朋友,已经死了。」 「我用健康的身体作为代价换取了这样的念能力,可我还是想恢復自己原来的身体,不惜代价。同样的,我也不希望再有人受到乐谱的残害了,所以我要找出这份乐谱,让它从世界上消失。」 「之所以选择这份工作,是因为我觉得这么做,也许能够快点得知乐谱的下落。」 「我的想法大概和你差不多——无论是邪恶之物、还是被邪恶青睐之物,通过邪道来寻找它们,才是最快的途径,不是吗?」 酷拉皮卡眼睫微动。 「是这样。」 「那么,关于我的秘密就告一段落了。」 旋律笑了一下:「其实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 「请便。」 「我会选择替你保守秘密,除了之前提到的心跳声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酷拉皮卡望向她。 「你是窟卢塔族人这件事……我想,妮翁小姐早就知道了,对吗?」 酷拉皮卡的神情微微一滞。 他蹙了蹙眉,没有出声,算是默认。 「比起达佐孽,妮翁小姐才是我真正的僱主。」旋律说,「既然僱主对你的身份没有意见,那么我也不需要再多此一举——所以,请你尽管放心好了,保镖先生。」 「……谢谢。」 这句话后,两个人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夜晚的凉风吹拂过沉默的阳台。雾霾并不算严重的城市上空,辰星稀疏,温柔的月色如水绸般流淌。 静默的风声之中,忽然,旋律再次轻声开口: 「你对妮翁小姐来说,是非常特殊的存在。」 「……」 「……」 「时间到了。」 - 9:00。 友客鑫拍卖会正式开始。 番外:心音 这一晚的情况极端危险且混乱。 拍卖会大楼遇袭,参会者全数不见了踪影,隶属于诺斯拉家的保镖队也紧急被派去支援。 危难关头,酷拉皮卡发动奇袭,绑走了幻影旅团的成员之一,窝金。 因为有着阴兽残余成员的帮忙,诺斯拉家众人险之又险地返回了城内据点,并对窝金进行了拷问。 然而这个粗犷的大块头却不以为然。 酷拉皮卡甚至对他动用了戒律小指链——如果不暴露旅团其他成员的能力,就会立即丧命。 「去死吧,垃圾。」 粗犷的男人说完这句话,坦然接受了心脏被铁链绞碎而亡的结局。 第58页 打得在场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旋律回过神来,发现酷拉皮卡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冰冷的束缚台上,那个名叫窝金的男人已经没有了生息,刺目的血痕将他的脸庞、身躯染得面目全非。 酷拉皮卡呆愣愣地看着那一滩血色。 他是负责拷问窝金的主力,站的位置也离窝金最近,因此那个大块头死亡时溅出的血液,也大都沾到了他的手背和脸颊上。 他的心跳声很激烈,也很凌乱,仿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 他的表情是空白的。 也许有一点茫然的、无措的空白,但更多的是复杂到极致、一时不知该露出怎样的表情才好的空白——好似五彩斑斓的颜色杂糅在同一块调色盘里,经过混合后,居然只剩下了荒唐的纯白。 过了很久,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审讯室,再回来时,身上的血迹已经完完全全被清洗干净了。 「我收到了一位朋友的邮件,需要出去一趟。」 之后,他有条不紊地向达佐孽提出了尸体的处理意见,在检查完所有遗漏的事项后,冷静地驱车离开。 ——那是一种极度压抑的冷静。 激烈与凌乱的心跳并未消失或是平復,而是被另一种更为理智和强大的意志给死死地压制了下来。 如果寻找不到出口,这样沉重的心音大概很快就要把他自己给吞噬了吧。 旋律有些担忧。 - 不过,这份担忧并没有成为现实。 从贝奇塔酒店十层的主卧里出来时,那种沉重阴抑的心音已经被沖刷得很淡很淡了。 「心跳声变平和了很多呢。」 金髮少年闻声停住脚步,朝她望过来,颔首致意。 「事情还顺利吗?」 「没有问题,队长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应该再过二十分钟就能到达酒店。」 「是吗,那就好。」 旋律笑了笑:「但我们现在还不能休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来聊聊天打发时间吧。」 酷拉皮卡对这个邀请稍感意外,但也没有拒绝,站到了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开口道:「你似乎有话想对我说?」 旋律没有否认。 「说实话,在你从审讯室离开以后,我就一直有点担心你的状态,那时候,你的心跳声太压抑、太混乱了,好像一栋随时会全盘崩塌的大楼……不过现在看来,我的担心似乎有点多余了。」 她说着,偏头看了一眼主卧那扇虚掩的大门,不无感慨地说: 「妮翁小姐真的是净化剂一样的存在啊。」 酷拉皮卡怔了一下。 他没有接口说些什么,只是缓缓地垂下了眼睑,掩去了眼底的神色。 暖黄色的走廊灯光下,他脸庞的表情弧度显得很柔和,像是被剥去了一切故作锐利的稜角。 他的姿态仍然是清冷的、防备的,但在这冷意之中,又掺杂了一丝别的什么。 「……的确。」 旋律有些惊讶地望向他。 因为在这一瞬,她发现她之前的形容并不十分准确: 不只是净化剂,更是……催化剂。 原本沉寂麻木的心跳声,忽然产生了一丝颤动。 犹如残破的废墟之中生长出嫩绿的新芽、阴云不散的白皑雪地中绽放出第一缕碎钻般的日芒—— 那是一种世间最美妙的旋律。 - 9月3日,晚9时。 在经歷了几天接连不断的波折后,诺斯拉家的车队终于顺利地从据点出发,驶向市郊的林宫机场。 旋律和巴蕉一起坐在尾部的汽车里。 一路上,车内广播循环播放着友客鑫拍卖会遭遇恐怖袭击的消息,身后的城市偶尔还会传出几声巨响和沖天的火光。 「这几天,我总算明白了诺斯拉家保镖的薪水为什么这么高昂。」巴蕉调侃地说道,「之前我还想着,如果僱主是妮翁小姐,那么把这份工作再干久一点也没关系。可现在一看,这个想法真的是太天真了。」 旋律轻轻笑了一下:「确实。不过这份工作结束之后,你要去做什么呢?」 「环游世界吧。你呢?」 「我还没有想好。和你不同,我短时间内没有换掉这份工作的打算。」 巴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你和酷拉皮卡都是奇怪的人。」 「奇怪……吗?」 「是啊。我们选择黑手党保镖这种工作,完全是冲着它高额的薪水来的,但假如拿到这份薪水的代价是付出自己的性命,那很自然地就会产生不划算的想法……但你和酷拉皮卡好像不是这么认为的……感觉你们两个选择这份工作,更看重的是薪水以外的东西。」 旋律没想到巴蕉外表看似魁梧粗莽,内心竟然如此细腻。 但还不等她说话,行驶中的汽车勐地一个脚剎,停了下来。 紧接着,司机飞快地倒车、打方向盘,在短短几十秒内就完成了掉头的动作。 旋律连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司机一边将车速提到最高档,一边回答:「队长突然下令,让全员掉头。」 「是幻影旅团。」 旋律心中一惊,随着巴蕉的视线往后望去,只见几道黑点正急速往车队的方向追赶而来。见识到那种夸张的速度,即便是资深的念能力者也不由得浑身发寒。 第59页 也就在这时,对讲机里传出了达佐孽强行压抑着惊慌的指令: 「全员!尽全力逃离!不管发生任何情况,都不用停下!」 车窗外的风景在飞速倒退。 旋律屏住唿吸,眼见那几道黑点离车队的位置越来越近,最后,其中一道人影重重地落到了达佐孽他们所在的车顶上…… 「该死!!」 巴蕉重重地捶了一下后座,眼睛却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后方的情况。 「他们没有再追上来了,看来他们的目标只有妮翁小姐。」 「我马上通知酷拉皮卡。」旋律神色凝重地掏出手机,寻找到此刻远在友客鑫城内的酷拉皮卡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铃声响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就在即将自动挂断的前一秒,那头的人终于接通了电话: 「旋律?」 拍卖会的事情似乎还没有结束,电话那边的背景音非常嘈杂,时不时还伴随着几声警笛鸣笛的声响。酷拉皮卡的气息也不太稳定,像是才经歷过一场剧烈的运动。 旋律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深吸了一口气。 「听着,酷拉皮卡,你先冷静。」 话音落下,那头的唿吸声突然顿住了。 如果不是隐隐约约还有着杂乱的背景音,旋律几乎要怀疑是不是手机出了什么故障。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有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妮翁……」 「出什么事了?」 番外:心音 旋律他们是在市郊的一片废弃建筑物外围与酷拉皮卡汇合的。 后者比他们抵达的时间要略晚了一点,与之一同前来的,还有莱特先生花费重金聘请的两位杀手: 桀诺·揍敌客和席巴·揍敌客。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并不是走在最前方的这两位顶级杀手家族的成员——而是他们身后,一直沉默无言的酷拉皮卡。 少年今夜摘下了用于掩饰的隐形眼镜,瑰红的瞳仁暴露在冰凉的空气里,犹如天边悬挂的那轮诡异不祥的血月。 他面无表情,整个人的气质都是冷的。 垂在身侧的手指,指节紧绷发白,仿佛拼尽了全力才勉强克制住那股隐蓄于其中的力量。 旋律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声。 这大概是她拥有念能力以来,听过的最为错乱、最为压抑、也最为冷静的心音。 她不由皱了皱眉。 然而酷拉皮卡什么话都没说,擦过原地待命的一众保镖们的肩膀,脚步沉稳地朝铁网后那一排排阴森破败的废弃建筑走去。 大战一触即发。 旋律嘆了一口气,担忧地抬头望向夜幕上那轮绯红的血月。 这时起风,厚重的云层被风势吹动翻涌,如食月的天狗般,缓慢地吞没了本就微弱的月光。 骤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远处的建筑开始成片坍塌,高大的钢筋水泥瞬间被夷为平地,仿佛遭遇了什么不得了的天灾。 浓郁的烟尘夹杂着碎石子,稀拉哗啦地砸向用于隔开市内与郊区的铁网。 力度之盛,甚至连半指粗的铁丝也被砸出了一个个大洞。 「都是些什么怪物……」 巴蕉咋舌感嘆着,也不得不开启念力来防御这阵攻击的余波。 连远在战场之外的人都是这样的光景,不难想见,战场中心所受的冲击会强大到何等地步。 酷拉皮卡他们,真的能赢吗? 「轰轰——!!」 「轰——!」 ……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铁网外废墟中的打斗也渐渐趋于平息。 终于,最后一丝动静也被掩埋在了黑夜的风声里。 旋律等人聚精会神,凝望向远处满目苍夷的高楼墟骸。只见那片暗色之中,缓缓地走来了三道人影。 在看清领头的揍敌客家的两位杀手后,在场所有人都狠狠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们没有输。 与此同时,也心生出隐隐的敬畏。 刚才那场触目惊心的大战还深深地烙刻在每个人的脑海里,连一向平和的旋律,这一刻,也感受到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揍敌客的杀手没有久留,只客套了两句,就乘车离开了。 而与他们一起归来的那位红髮的怪异男人,则优哉游哉地手玩扑克,倚靠在了汽车门边。 旋律曾在电话里与酷拉皮卡沟通过完整的计划,当然也能猜出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西索,幻影旅团的成员之一。 只不过这一次,他选择了背叛旅团,帮助诺斯拉家族,用以换取能和团长库洛洛决斗的机会。 旋律没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 红髮男人倒并不介意这小小的冒犯,他现在的心情似乎十分不错,甚至还愉悦地提醒了一句: 「来了哟~」 旋律一愣,反应过来什么,连忙回头。 黯淡的月光下,狼藉的废墟后,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出现在视野中。 开路的少年身量挺拔修长,半边手臂都被凝固的鲜血染红,汗湿的金髮下,那双美丽瑰红的眼睛,却已经转变成了柔和的茶色。 而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那道娇小人影,则被藏得有些看不清。 夜风倏忽吹散云层,银月的光芒洒向大地。 第60页 - 第二天,酷拉皮卡开始发高烧。 身为僱主的妮翁小姐在他的房间里守了一整个早晨,甚至还把他的几位朋友也请来了酒店。 旋律本来以为,她可能没办法再继续享受清闲的工作状态了——毕竟拜她那神奇的念能力所赐,诺斯拉家族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的身边总是会出现许多旁敲侧击打探消息的人。 但是这一次,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仿佛对于妮翁小姐和酷拉皮卡之间的关系,所有人都有了心知肚明的答案。 「现在还不明白才奇怪吧。」 费婕对着梳妆小镜拨弄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插话道,「我可是很早以前就感觉到了,我们的那位新队长,对妮翁小姐特别有耐心呢。」 门边值班的巴蕉和逗狗的史库瓦拉同时止住窃窃私语,朝她看去。 费婕微挑眉头:「怎么?你们没发现吗?」 「嗯……不如说,酷拉皮卡的性格一直就是那样吧。」史库瓦拉撸了一把狗毛,犹豫地总结说,「况且作为一名合格的保镖,也应该时时刻刻对僱主保持绝对的耐心,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做的。」 「不,不太一样。」 费婕捏着下巴,思考了片刻形容词,「就好比一团水,本质虽然柔软,别人摸起来却是冰凉的。但妮翁小姐不同,她触摸到的那团水,是有温度的。」 史库瓦拉被绕得有点蒙,倒是巴蕉点点头,认同了这个说法:「没错,对于酷拉皮卡来说,冷静耐心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而妮翁小姐收到的那份耐心,却并不是出于习惯。」 一旁沉默的旋律,这时也忍不住小声补充道:「那次在飞船上,我们谈论妮翁小姐的时候,酷拉皮卡虽然没有参与,但是,我看见他笑了。」 史库瓦拉和巴蕉闻言,纷纷摆出一脸惊奇的表情。 费婕轻轻哼笑一声,忽然,余光瞥到什么,不由得扬眉吹了声口哨。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酒店门前的十级台阶下,一早外出露营的两个人,手提大包小包走了回来。 那一大堆购物袋,全挤在金髮少年的右手上。 因为他的左手还牵了人。 似乎没料到会以这副形象与他们迎面相撞,酷拉皮卡稍微愣了一瞬,随即露出一丝不自在的神色。 可他没有松手。 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朝门边的几位同事微微颔首致意。 「旋律,费婕,史库瓦拉,还有巴蕉!」被牵住的少女笑眼弯弯,十足坦荡地向他们挥手打招唿,「我们买了很多小蛋糕,等一会分给你们吃!」 番外:心音 混乱的九月结束,黑手党的高层势力被迫进行了一次大洗牌。 重新整组的诺斯拉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崛起,成为了黑手党内不可忽视的存在,势头之盛,甚至连原本把持着黑色世界命脉的十老头,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与此同时,各种流言也在甚嚣尘上。 比如,有人传说,带领诺斯拉家族改组崛起的那位新任掌权人,其实是个小白脸,全凭藉姣好的姿色,才攀住了诺斯拉家大小姐这棵常青藤。 还有一些更恶毒的谣言,比如,看中那位新任掌权人的,实际上并非诺斯拉家大小姐,而是诺斯拉家的前任掌权人,莱特先生。诺斯拉小姐只是一个幌子,诺斯拉家的新旧两位掌权者,私底下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旋律是从其他同事口中听到这些传言的。 当时诺斯拉家内部的组员们嘻嘻哈哈,态度随意,像是在讲笑话——没有一个人把那些流言当真。 毕竟对于酷拉皮卡的手腕,他们了解得最为清楚。 更何况传言中,被当成「幌子」的妮翁小姐,几乎每周都会光临几次诺斯拉家的本部大楼,这根本没办法让人心生误会。 正因为明白那些流言全是假的,所以组内成员们开起玩笑来毫无顾忌,偶尔还会在其中添油加醋。 然后,这些话就传到了酷拉皮卡的耳朵里。 金髮少年面无表情,「你们如果感觉很清闲,我可以安排一些额外的任务。」 楼道内霎时消音,聚在一起闲话的组员如鸟兽般四散。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件事后,酷拉皮卡并没有表现得很阴沉、或者很愤怒。 他只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就继续起手里的工作。 仿佛那些诋毁他的谣言,并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实际性的影响。 旋律曾善意地提醒过他:「如果你需要,我们情报小组可以找到第一个传出谣言的人,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 酷拉皮卡拒绝了:「情报组有更重要的任务。」 偌大的办公室空空荡荡,他捏了一下眉心,疲色却不减,漂亮的茶色眼眸缓缓抬起。 「我和你说过,我为什么选择这份工作。从踏进邪道的第一天,我就做好了被脏水淹没的准备,这些流言,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而已。」 「……好的,我明白了。」 - 年后,在酷拉皮卡的运作下,黑手党内最大的人体器官贩卖组织相继被诺斯拉家族瓦解、吞併。 最后的谈判地点定在酒店顶楼的大平层。 谈判对象则是器官交易的黑市头目,阿德莱·查克,一个大腹便便、怀中紧紧抱着一摞文件袋的秃头中年男人。 第61页 见到推门而入的黑色西装青年后,他浑身瑟缩了一下,牛皮纸袋的边缘被他用力捏紧变形。 「查克先生,签字吧。」 酷拉皮卡将一纸收购合同轻轻摆到他面前的玻璃桌上,语气冷淡地提醒。 阿德莱低头,草草浏览过那一片白纸黑字,双眼气愤睁大,尖声叫道:「不可能!我多年经营的心血,绝不可能白白让给你们!你们休想!」 酷拉皮卡不为所动,冷眼看他,等他终于喘着粗气停下喊叫,才冷静地开口:「我认为你应该清楚,查克先生,你现在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似乎被这一句话狠狠戳中了痛脚,阿德莱勐地站了起身,「闭嘴!你这个诺斯拉家的走狗!我是输得倾家荡产,可你又能比我高贵到哪去?不过是个凭脸上位,出卖身体的货色!」 身为被咒骂的主角,酷拉皮卡的神情却没有多余的波动,「比起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或许,你应该先考虑一下你将要面对的处境——我并不介意採取一些强硬的手段。」 「你敢?!」 阿德莱双目暴突,额头青筋横跳,「我在黑手党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你以为除了你能查出来的东西,我手上就没有别的底牌了吗?」 「我是这样判断的。」酷拉皮卡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指间的锁链,「你所谓的那些底牌,对目前的诺斯拉家而言,无关痛痒。」 阿德莱眼睛骤然通红,咬牙把手里的文件袋全都砸了出去,桌面倒放的玻璃杯被扫落下地,顷刻就摔成了碎片。 「酷拉皮卡!你真的以为,你所拥有的权势,已经牢牢地掌握在你手里了吗?你只是一条走狗!你的权利、你的财富,全是诺斯拉家施捨的!他们随时可以收回这一切。」 「你摇尾巴效忠的主人,究竟是父亲还是女儿呢?让我猜猜……」 阿德莱疯狂地大笑,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恶毒,「大概是那位诺斯拉小姐吧,只有不懂事的处女,才会喜欢年轻瘦弱的肉.体。」 话音未落,冰冷的枪口抵上了他的额头。 忍受了那样一大通咒骂都面不改色的金髮青年,这一刻,却像是突然被按到了什么开关,面容阴沉下来,声音紧绷,似强行压抑着怒意: 「收回这句话。」 阿德莱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什么,笑得更疯狂,心底恶意如野草般滋长,一切理智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看来我猜得没错,诺斯拉,妮翁·诺斯拉是吗……她肯定不止你一个情人,女人都是婊.子,表面装得再矜持,到了床上……」 「砰!!」 辱骂的话音戛然而止。 阿德莱难以置信地垂头,只见灰色的西装裤管被子弹破开一个血色大洞,殷红的动脉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喷涌。 他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一阵剧痛,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抱腿倒地哀嚎翻滚,如同一只遭受凌迟的乳猪。 酷拉皮卡没有看他,只是缓缓关了枪身的保险装置,提步走出了这间充斥着血腥味的客厅。 很快,守门的两名保镖就接替了他的位置,进门按住那仍在地上翻滚的阿德莱,迫使他颤着手完成了签名。 两分钟后,酷拉皮卡拿到了那份洁白完整的收购合同。 他简单看了一眼,然后把合同递给了身旁的旋律。 任务已经完成,也没有再停留的必要。 一行人畅通无阻地走出了酒店大门。 刚才那声枪响仿佛起到了意料之外的震慑作用,离开的一路,酒店内的侍者都安安静静地,不敢抬头直视。 旋律心中暗嘆一口气,跟随酷拉皮卡坐上了回本部的汽车。 临近傍晚,路旁的霓虹灯纷至亮起,绚丽的光芒闪烁在车窗外的世界,飞速擦过时,犹如一颗颗拖着彗尾的七彩流星。 其中最显眼的颜色,莫过于如火般烈艷的绯红——街头巷角频频闪现过售卖红玫瑰的小摊。 旋律略一思索,才意识到,今天通俗意义上来说,是情人节。 她扭头望了眼副驾驶座的酷拉皮卡。 似乎是疲惫极了,他正闭着眼睛,眼底投落下两片淡淡的翳色,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旋律就没有出声打扰他。 汽车一路平稳地开到了诺斯拉家本部大楼门前,酷拉皮卡准时睁眼,解下安全带,推门,下车。 旋律跟在他身后,正思考着是否该提醒一下他节日的事情,忽然,前方的身影勐地顿住了脚步。 旋律这才回神。 她抬头看去。 只见本部大楼的前台沙发边,竟然坐着一道皎白的人影。 那道人影今天好像精心打扮过,绸面的纯白礼裙缀了一圈细碎的银星,衬得皮肤莹润如雪,柔顺的长髮被挽成花苞形状,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饰品,简单而精緻,在望见门口的两人后,眼眸忽地被点亮。 她迅速地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稳重而不失急切地朝他们小跑而来。 「旋律。」她问候。 「妮翁小姐。」 「辛苦了。」她说。 「不,我还好,我们队长更辛苦。」 少女的目光因此落到了另一旁的西服青年身上,眼中笑意深浓:「是这样的吗?队长先生?」 酷拉皮卡的表情略微无奈,柔声对她解释:「今天的工作确实遇到了一点麻烦,不过我已经摆平了。」 第62页 「难怪天快黑了才回来。」 她踮了踮脚尖,眼眸亮晶晶地,问,「那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酷拉皮卡被问得愣了一下。 于是她善解人意地替他回答:「是情人节哦。」 「抱歉……」 「没关系。」少女神色不见丝毫芥蒂,「就是猜到你会忘记,所以我才过来的。」 她说着,双手缓慢地从身后伸了出来,几支艷丽如火的绯红玫瑰,如魔术一般绽放在初春料峭的空气里。 「亲爱的酷拉皮卡先生。」 她笑着说,「请问你愿意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和我共进晚餐吗?」 春寒陡然融化,暖日的余晖镀进眉眼。 金髮青年抬起手,接过了那一束娇艷的玫瑰,轻声回应: 「当然。」 【完】 后记 今天是大年初五,和家里人去爬山了,累得没精力码新文,又偏偏想写点什么,所以就摸了这样一篇后记出来。 没什么正经内容,全是废话,我现实里其实是个话唠来着。(挠头) 言归正传。 这篇猎人是我第一篇写完的同人文,之前一直呆在原创频,很少有提笔为某个角色写衍生同人的冲动。 仔细想想,这大概和我的喜好有关——我不太喜欢包含暗黑系、黑泥、悲剧等等元素的作品,无论是影视剧、动漫还是小说,这个取向一以贯之。 所以没有遗憾,也就没有了为爱发电的动力。 真的很神奇,《全职猎人》和《巨人》前三季或许是打破了我的取向,让我强行上头的唯二两部动漫。 要知道,我从小到大的本命番可是《棋魂》《排球少年》《网球王子》这些,嗯,怎么形容,就是充满着鲜花和正义、少年和热血的阳间漫。(笑) 我也不是什么资深的二次元,更没有混过圈子,开这篇文的契机,只是因为当时我处于毕业的关口期,想写点中短篇保持手感。 恰好那时候重温了《全职猎人》重置版,又联想到它遥遥无期的结局,又又心疼酷拉皮卡这个角色,又又又掘地无粮,所以脑子一热就开了坑。 完全没考虑过数据的问题。 然后写到一半才惊觉,不对呀,照理说几万字了,即使没申榜单,收藏也不至于才寥寥几十个吧? 后来才渐渐明白,我的确每一脚都踩中了衍生频的雷区:过气番,单一漫,冷角色,bg,第一人称,魂穿原着角色,1v1…… 所以回头看看,这篇文从冷到掉冰渣的数据,到现在的收藏破千,真的很感谢每一位不知从什么犄角旮旯搜文搜到这里的小可爱。 这篇文的主角是酷拉皮卡和「妮翁」。 先说说酷拉皮卡吧。这个角色在我心里一直是美强惨的代表:金髮、锁链、黑西装、会变色的漂亮眼睛、温柔博学、背负着血海深仇……如果放在一般的背景之中,我对于他的遗憾或许没有那么深刻,但他偏偏生活在不存在绝对的道德和正义的猎人世界。 真的很辛苦呢。 只身一人,没有外力的支持和帮助,在泥潭中踽踽独行。 復仇成功、集齐火红眼的那天,大约也会是他失去心中支柱的那一天。所以对于这个角色,我一直抱有一种很矛盾的心态。 插句题外话,在写这篇文之前,我翻过很多猎人同人文,其中酷拉做主角的真的非常少,酷拉做主角的bg文更少,这样的情况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难道,是因为他性格里的那点「女性特质」吗? 不知道从哪条分析里看过,有人说酷拉皮卡的性格中带了几分「女性特质」——之所以给「女性特质」打引号,是因为我并不觉得温柔、细心、怜悯等等特质是女性专属,但我也的确找不出更合适的形容词,姑且先这么用着。 如果是我,我反而会觉得拥有「女性特质」的男性角色更为吸引人。 可能我是温柔控吧。 扯远了。 说完酷拉,再说说这篇文的另一个主角,「妮翁」。 这篇文的「妮翁」是个原创角色,之所以没有给她取另一个世界的名字、也没有详细地交代她在另一个世界的家庭背景,是因为我本来想写个小短篇,没料到后面番外越写越多,字数也破了十万。 在我的设想里,「妮翁」在她原本的世界,也和被灭族前的酷拉一样,出生在一个美满的家庭。 不过这个设定,从她后来的言行里应该也可以隐隐窥见一斑吧? 温暖可爱,勇往直前,完完全全的元气少女。 这样的女孩,我想酷拉皮卡应该很难会不喜欢。比起陪他在绝望里挣扎沉沦,我认为他更需要带领他走出绝望的力量。 这篇文的基调,一开始就确定了是治癒系。最开头好像说过了,和我的喜好有关。(笑) 虽然已经成年很久了,但我还是喜欢并且相信着童话。 我一直认为爱是相互的,没有一味的付出,也没有一味的索取,无论是爱情、亲情还是友情,双方都应该是平等的、互相尊重、互相包容、互相体谅的。 也因此我天然偏好互宠题材,说来惭愧,我甚至能把女帝游戏玩成1v1的互宠模式……完全体会不到海王开后宫的乐趣啊。(瘫) 好了,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如果真有能坚持看到这里的小可爱,给你竖一根大拇指。 第63页 最后谢谢跳进冷坑的你们,我们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