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被顶级A求婚了》 第1页 《离被顶级a求婚了》作者:云术【完结】 文案: 天之骄子清冷谦逊温柔alpha攻x卑微不自信小可爱软beta受 【*ab文】 郁辛是个很普通的beta,长相平凡,性格温吞,黯淡渺小且不起眼。 也正因为他的不起眼,自小到大,他都是被忽略的存在。 父母忽视他,哪怕受到欺负也会让他多找找自己的原因,似乎将所有错处都归结于他是个beta这件事上。 久而久之,郁辛无论遇到任何事,他都会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 哪怕当丈夫将离婚协议书摆在他面前时,他也是乖乖签好字,然后想,是不是自己哪里没做好,所以顾淮才跟他离婚。 他不够自信,不够聪明,笨拙的去讨好每个人,却唯独忘记了自己。 . 傅恆郢是顶级alpha,长相出色,出生卓越,是只站在那儿都会发出夺目色彩的天之骄子。 这样的一个人,他有一个喜欢了许多年的beta。 少年时阴差阳错的错过让傅恆郢追悔多年。 直到有一天,那个人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看着孑然一身的郁辛,说出了当年未曾说出的话,他说:「郁辛,要不要和我结婚?」 这一次,他不想再错过。 . 郁辛做了许多年的影子,直到有一天,一束光照在了他的身上,光拉起了他的手,问他:「郁辛,要不要和我结婚?」 郁辛犹豫了很久,最终他伸出了手,不再是生活在阴影之下的暗。 他只是贪婪的想成为一个被爱的小孩。 所以,抓住了这束光。 ps:受结过婚,发生过关系,换攻,前期性格软弱,不能接受勿入哦~ ——一个不自信小孩被天之骄子救赎的故事。 ——无论发生什么,他永远坚定的支持。 内容标籤: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郁辛,傅恆郢 ┃ 配角:众多 ┃ 其它:先婚后爱、、救赎 一句话简介:每个人都是一束光 立意:每个人都是有价值的存在 第1章 离婚 时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郁辛看着指针一点一点的走动,最终缓缓走向午夜十二点。 随着「咚——」的一声响,旧的一天宣告结束。 郁辛缓缓起身,将桌上已经冷掉的食物一点点用保鲜膜裹起来,放进冰箱。 昨天是郁辛的结婚五周年纪念日,但直到纪念日的最后一刻,另一位主角都并未到达现场。 郁辛与他最后的联繫,是几个小时前那通被不耐烦挂断的电话。 郁辛与丈夫顾淮自幼相识,两人小时候是同小区的邻居,同学校的校友,长大后是同所医院科室里的同事,一个是护士,一个是医生。 虽说自幼相识,但郁辛和顾淮的感情并不算浓厚,之所以会结婚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合适。 两人都是beta,而且相互熟悉了解,搭伙过日子再合适不过。 结婚五年,郁辛和顾淮起初日子过得平常,没什么感情,但也没有什么大矛盾,算是和睦融洽。 可自近两年来,顾淮对郁辛的态度越来越差,回家也越来越少。 郁辛想不明白是自己哪里没做好。 为了纪念日,郁辛做了一大桌子菜,但如今全部被收进了冰箱。 郁辛看着堆得满满的冰箱,心里有些发愁。 这些菜,他一个人又不知道要吃上多久了。 有时候郁辛觉得,他和顾淮的婚姻现状,就像这些剩菜,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只能将就着吃下去。 不是没想过离婚,但衡量过后,郁辛每每又打消念头。 顾淮这边还好说,但家里人…… 想到这,郁辛的眉眼间浮现起藏不住的疲倦 他抬手关上了冰箱,剩菜要将就着吃下去,而日子,也要将就着过下去。 …… 郁辛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顾淮会回来,当时的他正捧着刚煮好的早餐,看到顾淮的时候不由得一愣。 「吃早餐了吗?」郁辛问。 顾淮看了他一眼,将外套丢在沙发上,就转身进了浴室,独留下郁辛一人不知所措。 郁辛拿着碗,看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心里有些烦闷,但最终还是放下碗,转身又进了厨房。 当顾淮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郁辛已经做好了第二份早餐。 顾淮走到餐桌前,郁辛将先做好已经有些坨了的那碗拿到自己面前,新煮好的递给顾淮。 这样的动作他像是已经做了无数遍,将不好的留给自己,好的拿给别人。 顾淮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他坐下身,沉默的吃起了面。 两人一顿早餐吃得很安静,谁也没说话。 顾淮吃东西很快,而郁辛则很慢。 他吃东西也像他的性格,温温吞吞。 顾淮似乎有些看不过眼,他说:「能不能吃快些?我有事要说。」 郁辛听着这话,拿着筷子的手一僵,随后缓缓放下,他看向顾淮,柔声道:「你说。」 「郁辛。」顾淮点起根烟。 郁辛皱了皱鼻子,他不喜欢烟味,每次闻完都会难受很久,他曾跟顾淮隐晦的提过,但顾淮似乎并没有理解。 第2页 「嗯。」郁辛轻声应道。 只见顾淮长吐了一口烟雾,他看向郁辛,说:「我们离婚吧。」 郁辛愣住了,放在桌上的手微微颤了颤。 对于顾淮忽然提出的离婚,他显然没有一点准备,一切都显得那么始料未及,那么无措。 「怎么忽然……」郁辛垂下眸子,他想问原因,却被顾淮打断了。 「不是忽然。」顾淮说,「我已经考虑很久了。」 桌上的手默默收回放到了腿上,双手缓缓交握,十指因为紧张而相互抠着。 他这副样子落在顾淮的眼里,显然是上不了台面的。 「郁辛,和你生活在一起很累。」顾淮眼睛里浮现起几分厌恶,「我最讨厌你现在这副样子。 「唯唯诺诺,永远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没有一点生气,就像一潭死水般无趣。」 顾淮说:「你知道吗?就连和你做.爱,我都提不起兴趣,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郁辛身子崩得更紧了,他看向顾淮,眼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他没有想到,原来他们的婚姻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可顾淮眼里的厌恶是做不了假的,郁辛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心里泛起点酸,郁辛垂下了眸子,不再去看眼前的顾淮。 其实决定做好也不过在这一瞬间。 郁辛眼睫微颤,他说:「好。」 签下离婚协议书时,郁辛的手都在颤。 五年的婚姻,随着一个名字的落下,一纸协议,到了终点。 当初结婚时,房子是顾淮买的,如今离婚了,郁辛也没理由继续待下去。 他的东西很少,哪怕居住了五年,但一定要带走的其实也不过就那一小部分。 提着行李准备离开时,郁辛的视线落在了客厅的摆钟上。 「我能把它带走吗?」郁辛问。 他一个人在家时,总爱盯着时钟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或许是看出感情了,临走了,有些捨不得。 顾淮看了眼已经破旧的钟,不太能理解郁辛要这种东西做什么,但出于心里那点隐秘的愧疚,还是摆摆手,说:「拿走拿走。」 郁辛抱起钟,摆钟看着不大,但却还是有些重量。 「顾淮。」郁辛轻声叫道。 「又干嘛?」顾淮已经很不耐烦了。 「能不能……」郁辛听着他这语气有些犹豫,但还是硬着头皮说:「能不能暂时先别把离婚的事告诉我家里人。」 说话时郁辛根本不敢看顾淮,他一向不怎么求人,更何况还是这种事情。 实在有点为难。 顾淮听着这话看向郁辛,分明都这样了,郁辛还是那副柔顺乖巧、任人拿捏的模样,好似没有一点脾气,低眉顺眼得让人看着厌烦。 顾淮心里本还有一点的愧疚彻底消散,满心烦躁地扭开脸,不愿再多看郁辛一眼,不耐烦的说:「最多一周,到时候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会告诉他们我们已经离婚了。」 一周…… 郁辛觉得时间还是有些快,但想了想,又觉得已经离婚了,再多纠缠也的确不好,便点点头,低声说了句「好。」后,转身离开。 就这样,在结婚五周年纪念日的第二天,郁辛离婚了。 离得很突然,郁辛连一点准备都没有。 所以当他抱着行李从顾淮家离开后,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一时间居然想不到接下来该去哪。 下午还要上班,临时租房显然是不现实的,郁辛思索片刻,便索性提着行李去了医院,打算先在值班房将就两天。 郁辛是信息素内分泌科的一名护士,他们科室主要是治疗alpha和omega信息素类疾病,因为信息素的特殊性,一般alpha和omega都极易受到影响,所以他们一整个科室从医生到护士,全都是beta。 而又因为alpha和omega信息素的区别,整个信息素内分泌科分为两个病区,一病区主要负责alpha,二病区负责omega。 郁辛自小对信息素感知水平极低,所以任职于信息素影响力更为强大的alpha病区。 郁辛到医院的时候,同事都在忙,所以没什么人注意到他。 他一向存在感不强,读书时是班级的边缘人物,老师记不起名字的存在,长大后,便成了领导同事不太提起的「那个谁」。 比起耀眼的太阳,清冷的月亮,夜空闪烁的星星,郁辛更像是一朵云。 一朵柔软无害,藏匿于天空众多云朵中,最不起眼的云。 白天,它没有奇特的形状引人注目,藏匿于积云间,只是组成天空的一角,晚上,失去了阳光折射,便隐于黑夜,再无迹可寻。 值班房床位有限,郁辛也不能久住,他将摆钟的声音关掉,打算趁这几天有空就去找找房子。 至于离婚的事情,郁辛还没想好该怎么和父母说,想到父母得知以后可能会有的反应,郁辛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愁。 要知道,郁辛父母对于顾淮可是很满意的,一直以来,他们都说郁辛能和顾淮结婚,是三生有幸。 如今郁辛将这三生积来的幸运弄丢了,他们得知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这点愁绪郁辛一直到下午上班才消散,他做事的时候一向很认真,属于哪怕是天塌下来了,他也能将所有情绪抛开,认认真真做好手里的事。 第3页 这点习惯也不知道到底算好还是坏,顾淮就曾多次抱怨过他做起事来太专注,总不接他电话。 郁辛有尝试过改变,但都没有奏效。 如今看来,这些细枝末节,自己没有做好的地方,都是促成顾淮会选择离婚的原因。 最近科室病人很多,临近盛夏,属于alpha信息素紊乱的高发期,前几天市区就曾爆发过一起alpha由于高温而信息素失控,导致多名omega发情的事件。 病人多了,郁辛也就忙了起来。 新的一批实习生才入科室一周,郁辛身为带教老师在工作的同时还要看顾住学生不要犯错。 学生是名beta女生,叫徐珠,很明艷的性格,十分招人喜欢。 「老师。」徐珠忽然戳了戳郁辛。 郁辛正在整理治疗车,闻声扭头看去。 只见徐珠表情雀跃,指了指科室门口的方向,说:「那个alpha长得好帅啊。」 郁辛一愣,抬头看去,只见一堆人正站在科室门口,围簇着一个人。 那人身形高大,黑色的止咬器遮住了半面脸,逆着光看不清模样,但只凭着这远远一眼,就已能够判断出,对方会是个条件优异的alpha。 郁辛脑海里无端浮现出一张脸,那是一个也很优秀的alpha。 他看了会儿,收回了视线,将手里的安瓿瓶折断,抽出1ml,递给徐珠。 「去做皮下吧,我看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首日连更三章,终于开文啦,希望大家能喜欢~ 第2聚会 找房子的事情并不顺利,医院附近房源少,剩下能租到的租金都偏贵,远远超出郁辛的经济承受能力。 郁辛工作这些年没攒下多少钱,他的工资一部分给了家里,另一部分承担着婚后家庭的生活支出。 结婚这些年顾淮没怎么给过他钱,顾淮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饭菜、水电还有他衣柜里多出的新衣服,这些支出都是需要花钱的。 顾淮不给,郁辛自然也不会去要,只是如此一来,他就很难再存下钱了。 找房子的事情一天定不下来,郁辛心也安定不下。 这几天住在值班房已经有些影响到同事的休息了,他们虽然没直接说什么,但从眼神和态度中,郁辛多少还是能感知到他们的不满。 郁辛从小便对别人的情绪感知很敏感,很多时候只凭一个很小的细节,他就能感受到对方目前的情绪状态。 而这也就导致,他很容易因为别人的情绪态度,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今天郁辛是白班,这个点正是午饭时间。 郁辛打开食堂送来的盒饭,餐盒里的两荤一素看着就没有食慾的样子。 「老师,你最近怎么都吃食堂的盒饭啊?」徐珠大大咧咧问道,说着还伸手夹走了饭盒里本就没几块的肉之一。 郁辛看着盒饭里本就没多少可吃的东西被夹走了一部分,咬了咬筷子,终究没说什么,回答道:「没做。」 「那你什么时候又做饭啊?老师,我都想吃你做的菜了。」徐珠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说。 「可能,这段时间暂时都没办法做了。」郁辛回答道。 「为什么啊?」徐珠问道。 郁辛沉默了下来,他总不能跟自己的学生说,因为离婚了,无处可去,所以没法做饭吧。 「老师,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徐珠问道,「跟我说说呗?万一是我能帮上呢。」 郁辛听着这话看向徐珠,随后又垂下眼来,摇摇头,「没事。」 护士长找郁辛谈话是在下班后,当时郁辛刚换好衣服,打算去见中介。 他心里大概知道护士长找他,大概是要谈值班房的事情。 「小郁,你来医院有八年了吧?」护士长笑着问。 郁辛从大学毕业进的医院,算算日子,的确是有八年了。 「嗯。」郁辛轻声应道。 「我记得,你和顾医生结婚,大概有四五年了吧?」护士长倒了杯水给郁辛,「最近和顾医生怎么样?我怎么听说你这几天都住在科室值班房,闹矛盾了?」 她似是平常般的提起这件事情,语气亲和,但郁辛已经不是刚进社会的小年轻了,已经懂得领导都是笑面虎的道理。 笑得越真,手段越狠。 「护士长。」郁辛有些紧张的捏了捏水杯,他垂着眸子,盯着桌上的某处,「我会尽快从值班房搬出去的。」 郁辛心里清楚护士长的意思,对方扯得闲话家常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这段时间都住在值班房。 护士长这是在旁敲侧击他,要懂事些,该从值班房搬出去了。 「这就对了嘛。」护士长听着这话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两口子床头吵架床尾和,别因为一点小事闹脾气,你这样从家里搬出来住,多伤感情啊。」 「人家顾医生条件那么好,性格好,长相好,工作也算得上是未来可期,小郁,你条件一般,能找到这样的丈夫,可要好好把握啊。」 「……」 从办公室出来,护士长的那些话还在郁辛的耳边绕来绕去。 他心情有些沉重,各方面的压力压迫得他快要喘不上气。 或许他该反抗,该说些什么,但他该天生是个哑巴才对,要不然怎么长了嘴,却总说不出心里话。 第4页 郁辛心里埋怨着自己。 「郁先生,你看这间房满意吗?」中介带着试探的口气询问。 郁辛听着声音,回过神来,有些茫然的环顾了房子一圈,他刚才沉浸在情绪里,根本没认真听中介说了什么。 这样的情绪状态显然已经影响到郁辛了,于是他说:「我能先去趟洗手间吗?」 「啊,可以的,洗手间在那边。」中介指着洗手间的位置告诉郁辛。 此时已经是傍晚,洗手间暖黄色的等照在郁辛的身上,他打开水头,俯身泼了几捧水在脸上,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水珠自脸上缓缓滑自脖颈,郁辛静静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就像护士长说的那样,他很普通。 郁辛的皮肤很白,笑起来的时候,左边嘴角有个很浅的梨涡,他的五官柔和,算不上出众,谈不起精緻,长相只能说是很干净。 但这样干净的长相,因为他沉默寡言的性格,再加上一身安静的气质,便显得不起眼起来。 水珠在下巴汇聚到一起,郁辛抬手将它抹去,不再看镜子里的自己。 很多时候,郁辛觉得,他已经接受了这个平凡且普通的自己。 但比起他自己的接受,周边人似乎更不能接受他的平凡,他们总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着郁辛,你已经那么不起眼的,目前所得到的已经很好,不要贪心,要学会满足。 但他,是真的很贪心吗? 郁辛有些茫然。 冷静了一番,郁辛转身准备离开洗手间的时候,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但出于工作原因,郁辛还是接了起来。 「喂,是郁辛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也很陌生,但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语气也很礼貌,郁辛便没有挂断,「嗯,请问你是?」 「我是石泉啊。」对方回答道。 石泉。 郁辛听着这个名字,愣住了。 石泉见郁辛久久没回应,便解释道:「忘记了是吗?我是你高中时候的班长。」 「有什么事吗?」郁辛当然没忘记,他和石泉有过一段不太愉快的渊源。 但那段渊源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他自高中毕业后就和班里同学没什么联繫了,如今石泉忽然联繫,他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事情。 「哦,是这样的,这不是毕业这么多年,大家都是老同学,许久没见了,就想组织场同学聚会,叙叙旧。」石泉说,「时间在明天晚上,郁辛,你应该会来吧?」 郁辛想拒绝,他不太想去参加,但他一向是不擅长拒绝的,更何况犹豫的半秒内,又听石泉继而说:「搞到大家的联繫方式挺不容易的,大家都是老同学,我相信你应该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的,对吧?」 听着这话,郁辛彻底没办法说出拒绝了,只能沉默片刻后,轻轻点点头,回答:「嗯。」 挂断电话已经,郁辛垂眸盯着手机看了许久。 他感觉最近似乎所有的糟心事都凑到了一起。 失败的婚姻,租不到的房子,还有不想参加的同学聚会。 人的运气似乎就是这样,不好的事情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旦触发,就会不断叠加,谁也不知道终点在什么地方。 和中介后来又走了几处房子,但都没有看到郁辛满意的。 临到末了,中介的脸色显然已经有些不太好看,郁辛看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买了瓶水给中介。 「抱歉,让你带我走了这么多地方。」郁辛带着歉意的说。 中介接过水,到底脸色好看了点,没再说什么。 郁辛见此,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房子的事情一时又陷入瓶颈,一直到第二天也还没得到彻底解决。 郁辛是在看完房后直接赶去同学聚会的,他想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他,所以也没有精心做过打扮。 但却不曾料想,他去得太迟,班里人这个时候大多数都已经到了,这就导致当郁辛推开ktv包厢大门时,引来了几乎所有人的瞩目。 「这是谁啊?」郁辛听到有人小声的问。 但郁辛没办法做出回答,面对这些一瞬间朝他投射而来的目光,郁辛浑身都觉得不自在,有些被压得喘不过气。 他下意识的想迴避,脚步朝后退了两步,却撞上了一堵坚实而温热的硬墙。 郁辛脚步一顿,条件反射性地又往前躲,谁知一时脚下不稳,险些没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摔倒。 好在,身后的人适时轻扶了他的胳膊一把,才让他没出洋相。 郁辛想说谢谢,可话未出口,就被打断。 「傅恆郢,你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有人兴奋的朝郁辛身后人说。 郁辛听着这名字一愣。 傅恆郢。 郁辛的回忆一瞬间被拉回到高中时候,如果说,要郁辛选一个少年时代最忘不了的人,那便是傅恆郢了。 倒不是说两人有什么特别的渊源,而是因为,傅恆郢和郁辛,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如果说,郁辛是云,那么傅恆郢,就一定是太阳。 那颗绝无仅有的太阳。 他是成绩榜上永远的第一,光荣榜上的固定嘉宾,各类竞赛的佼佼者。 身为顶级alpha的傅恆郢,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是只站在人群中,一出场,就将其他人都变成陪衬的瞩目焦点。 第5页 无可指摘的闪耀,万人瞩目的优秀。 这样的一个人,是该哪怕分别数年,也被一眼认出。 郁辛扭头看去,一眼就对上了傅恆郢那双深邃的眸子。 包厢内闪着五光十色的灯,光影交错间,灯光将傅恆郢的脸投射得更为立体。 郁辛将胳膊从傅恆郢的手中抽出,他抿了抿唇,垂下眸子不再与傅恆郢对视,低声说:「谢谢。」 见郁辛的动作,傅恆郢也收回了手,他面色平静的微微颔首,似是回应那句谢谢,而后抬步走进包厢。 比起傅恆郢的淡定自若,郁辛则是比较踌躇,他没忘记刚才同学间相互询问他是谁的声音。 而就在这时,走了几步的傅恆郢忽然又停了下来,他看向郁辛,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郁辛,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3求婚 傅恆郢以一种如春风细雨般柔和的方式化解了郁辛的尴尬。 郁辛抬头看去,嘴角露出点不太明显的笑意,低声答:「好久不见。」 傅恆郢似是不太在意,点点头后,便收回视线。 于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却救郁辛水火之中。 不过傅恆郢这样的态度倒是让郁辛松了口气,毕竟他一向不善言辞,除却那句顺势而答的「好久不见」,就再也不知道接着该说什么了。 因为傅恆郢的这声招唿,同学们纷纷记起了郁辛。 他们笑着和郁辛打招唿,郁辛一一应答后,找了个角落不太显眼的位置坐下。 郁辛一向喜静,如非必要,很少出入ktv这类场所,比起数人的狂欢,他更愿意一个人在家,放着音乐,翻看喜欢的书籍。 所以如今身处噪杂的包厢里,数年未见的同学,震耳欲聋的音乐,都让他想要尽快逃离现场。 但碍于之前答应石泉要来,郁辛也不好在对方来到之前先离开,未免产生误会,郁辛决定等石泉到了,便找机会离开。 石泉是在班里人几乎都到齐后才姗姗来迟,分明是聚会的组织者,却是来得最迟的一个。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各位,公司实在太忙了,被拖住了脚,现在才到。」他挺着个大肚腩,腋下夹着只公文包,没带多少歉意的道着歉,而后大手一挥,说:「为表歉意,今晚消费我买单。」 石泉这些年事业小有成就,作为一名beta,算是比较成功的,他这般行事,其实不过就是为显阔绰,面上有光。 对此大家都是人精,同学间心知肚明,但也无人挑明,毕竟有人买单这种事,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石泉的视线在同学间绕了一圈,最终落在角落的郁辛身上。 郁辛感受到目光,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石泉朝他走了过来。 郁辛周边没坐什么人,还有空位,石泉顺势就坐在了他身边。 包厢内音乐在石泉落座后,便又再次响了起来。 但郁辛能感觉到有人正看着他们,视线与石泉的靠近都让郁辛紧张起来,他的肌肉僵硬,浑身的每个细胞都在说着抗拒。 「好久不见。」石泉从桌上拿了杯酒,说道。 他的语气仿若只是寒暄,但郁辛却不敢放松,他无法忘记石泉曾对他造成的伤害。 郁辛抿着唇没有回答。 石泉似乎也不太在意,喝了口酒后说:「我前段时间去看了刘老师,她老了很多。」 刘老师是郁辛高中时候的班主任,郁辛听着石泉提到她,垂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他浑身绷得更紧了。 「年轻时候那么风情万种的一个omega,其实老了以后去看,也不过如此。」石泉看向郁辛,「郁辛,我觉得你可以抽空去看看。」 郁辛眉头微拧,他看向石泉,唇瓣抿成了一条线,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收回了视线,没有将话说出口。 郁辛有些坐立不安,他想要逃离,却找不到理由和藉口。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郁辛的错觉,他总觉得傅恆郢的视线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这边。 那种视线太过强烈,哪怕郁辛没有抬首去确认,也能隐约感知。 「你好像对这件事不太感兴趣。」 或许是看出来郁辛的抗拒,石泉选择了换一个话题。 「郁辛。」石泉脸上露出了恶劣的笑,「我听说,你和顾淮离婚了。」 很不巧,音乐在石泉说出这话时,恰好停了。 本嘈杂的包厢一瞬间静了下来,再加上石泉说这话的声音并不小,郁辛离婚的事情,就这样正正好落入了几乎每个人的耳朵。 周遭人的视线一瞬间全数落在郁辛的身上。 郁辛看向石泉,他想问石泉为什么知道,毕竟他和顾淮离婚的消息,他至今未曾和任何人提起过。 「我和顾淮认识,就在前几年校庆的时候。」石泉看出了郁辛的疑惑,解答道:「他告诉我的,你们离婚了。」 郁辛不能理解顾淮为什么要将他们离婚的消息告诉石泉,但转念一想,又似乎懂了。 他和石泉的关系,顾淮是知道的,联想顾淮与他离婚时,已将他厌恶到了骨子里,那么在离婚前,他必然已经需要一个与他同样的人给予认同感。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当你有同样一个讨厌的人时,你们之间的友谊就完成一半。 第6页 顾淮和石泉,大抵如此。 郁辛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难过。 「不是我说,郁辛,你真该改改自己的性子,你太死气沉沉了,也难怪顾淮会觉得无趣,选择和你离婚。」石泉仍旧在说着,他态度高傲,以一个教育者的姿态对郁辛进行指导。 音乐这时候已经再次响起了,但郁辛知道,在场大多数人的耳朵,注意力都已经不在音乐上了。 郁辛低下头,手下意识的蜷了蜷,感受着空空如也的无名指。 他或许不该来的,郁辛心想。 包厢内五光十色的灯光闪烁,有人拿着麦克风唱着流行的情歌,啤酒饮料,游戏玩闹,还有似真似假探不出虚实的话语,这些都不属于他,他也不属于这样的世界。 唇瓣被抿成了一条线,郁辛的手心都浸出汗,他的腿动了动。 正在他要起身时,他听见一道低沉的嗓音叫道他的名字。 「郁辛。」 郁辛闻声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傅恆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前。 高大的身影遮掩住郁辛,郁辛仰头看向傅恆郢,那张刀削斧凿般英挺刚硬的脸,在光影下更为轮廓分明,是看一眼便惊艷一遍的存在。 傅恆郢一双眸子正注视着郁辛。 郁辛有些紧张,喉结微微滚动,垂下眸子,轻声应道:「嗯。」 他想不到傅恆郢找他会有什么事,毕竟他们的关系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算不上亲密。 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联繫。 「要不要去趟洗手间?」只听傅恆郢问他。 郁辛愣了,随即很快反应了过来,他意识到傅恆郢这是在为他解围。 虽然他并不明白傅恆郢为什么要帮他,但他现在的确需要这样一个藉口。 「要。」郁辛有些激动的站起身来,带着感谢的看着傅恆郢。 但或许是动作太突然,紧张的郁辛浑身肌肉本就绷紧,如此忽然起身,脚下不稳,一瞬间的踉跄让他直接撞进了傅恆郢的怀中。 而傅恆郢则是下意识的搂住了他的腰,帮助他站稳脚跟。 这是他们今天第二次亲密接触。 alpha的手很大,而他们的体温一向高,所以隔着衣物郁辛都能感受到傅恆郢的手有多暖。 这样的一双手,是能给足伴侣安稳的。 郁辛胡思乱想着,他抬头望去,便见傅恆郢眉头微蹙,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看着他。 面对这视线,郁辛瞬间羞红了脸,松开撑在傅恆郢身上的手,站直了身子。 「谢谢。」郁辛对傅恆郢说道。 傅恆郢深深看了他一眼,将双手收了回去,别开脸,答:「不用。」 随后,两人在视线的注目中,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包厢。 远离了包厢的嘈杂,耳边瞬间清静下来。 郁辛和傅恆郢去了厕所,但傅恆郢只在厕所门口没进去。 「你不用上厕所吗?」郁辛问道。 郁辛说话的音调很轻,语气也很温柔,不是那种故作姿态刻意的温柔,还是由内而外,自骨子里散发出的温柔。 他似乎很紧张,指尖捏在一起,红润的甲面因为用力而泛白。 傅恆郢垂眸看着郁辛,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才答:「嗯。」 郁辛便独自进了洗手间。 从到ktv以后,郁辛就没喝一口水,其实他并不想上厕所,只是脸太烫了。 方才因为与傅恆郢接触的那股燥热,至今都没有散下去,他需要冷静一下。 郁辛捧着水往脸上泼,直到几次过后,躁动的心才终于平静下来。 天生优秀的alpha,无论对beta还是omega,都拥有着足够让人心动的魅力。 这是刻在基因里的生理现象,而非感情使然。 郁辛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半响后抬手将脸上的水迹擦干,才缓缓走出洗手间。 傅恆郢会在洗手间外等他,是郁辛未曾预料到的。 当他走出洗手间,看见还在的傅恆郢时,脚步不由的顿了顿。 傅恆郢的手中多了两瓶水,他抬眸看了郁辛一眼,将水递给了郁辛,「喝点水吧。」 看着傅恆郢手中的矿泉水,郁辛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过,低声道:「谢谢。」 傅恆郢还是那句话,「不用。」 「还想回包厢吗?」傅恆郢问郁辛。 郁辛摇摇头。 「那陪我去吹会风吧。」傅恆郢说。 又是出乎预料的邀请,郁辛看向傅恆郢,今晚他与傅恆郢的接触,简直比高中三年还多。 但郁辛还是点了点头,他没有理由拒绝,更何况傅恆郢刚帮过自己。 傅恆郢将郁辛带去了安全通道,那儿很安静。 「介意我抽支烟吗?」傅恆郢问郁辛。 郁辛其实不太喜欢烟味,但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站在窗前,傅恆郢将窗子打开,手伸出窗外,像是感知着什么,过了会儿将手收回来,对郁辛说:「站到我的左边来吧。」 郁辛不明所以,看着傅恆郢一双眼睛里都带着茫然。 傅恆郢唇角勾了勾,解释道:「风朝右吹,站在我的左边,烟就熏不到你了。」 倒是没有预料到是这样的原因,郁辛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看着傅恆郢,心中是说不出的动容。 第7页 消防通道很暗,烟被打火机点燃,成了这暗处唯一的火星,落在郁辛眼里,就好像看见了星星似的。 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和傅恆郢说些什么的,但他一向是不善言辞,便最终还是只能选择沉默。 郁辛不太喜欢这样的自己,而傅恆郢似乎却不介意他说不说话。 他的夹着烟的指尖探出窗口半许,说是抽根烟,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将烟晾着,许久才抽上半口。 傅恆郢目光深沉的看着窗外,眸子微微垂着。 郁辛觉得傅恆郢或许是在思索着什么,他借着一点微光偷偷打量着傅恆郢的侧脸,只觉得这张他少年时候就觉得漂亮的脸,到了如今也丝毫没有逊色半分,反而因为时间的沉淀更为有魅力。 「或许忽然说起这个会有些冒昧。」傅恆郢在这时忽然开了口。 郁辛以为自己的偷看被发现了,连忙转开了视线,喉结微微滚动,欲盖弥彰的想要掩饰自己刚才的行为。 但傅恆郢似乎还是发现了,他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闷笑了一声,很轻的一声,但郁辛还是听见了。 不过好在傅恆郢并没有戳穿郁辛的偷看,只是叫道:「郁辛。」 「嗯。」郁辛轻轻答道,他不知道傅恆郢要和他说什么。 只听傅恆郢说:「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今日更新结束,希望收到大家多多的评论~(转圈圈~) 小年快乐~ 第4处境 ——「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傅恆郢忽如其来的求婚,让郁辛整个人都愣住了。 如果说今夜傅恆郢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乎预料,匪夷所思的,那么求婚这件事,必然位于榜首。 傅恆郢的求婚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根本无法理解。 郁辛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脑子乱糟糟的,根本组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你……」他涨红着脸,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无法缓和的震惊之中。 「我知道,这或许有些冒昧。」傅恆郢说,「但向你求婚,的确是我深思熟虑以后的结果。」 郁辛低垂的眸子,整个人都有些拘谨,对于傅恆郢的话显然不知所措。 他想问问为什么,但却说不出口。 郁辛从小便是如此,遇到了不解的事情,连问一句为什么的勇气都没有。 他害怕因此而可能遭到厌烦及白眼,所以从小到大,都是别人说什么,他就去做什么,从不过问理由。 郁辛吃过教训,便长了记性。 不过好在,傅恆郢并没有穷追不捨的要一个答案,面对郁辛的不知所措,他给予了理解。 「你不必着急,一时间给不出答案很正常,毕竟的确突然。」傅恆郢语气和缓的说,「但求婚我是认真的,希望你能认真考虑。」 「深思熟虑过后,哪怕拒绝也没有关系。」 傅恆郢抬手看了眼手錶,「时间也不早了,我想你应该也不想回包厢。」 他对郁辛说:「我送你回家吧。」 郁辛就这么稀里煳涂的上了傅恆郢的车,他本来下意识想去后座的,但想想又觉得不合适,只能转而上了副驾。 上车时,傅恆郢站在郁辛身侧,郁辛隐约看见傅恆郢的手往他头顶伸了伸。 躬身上车的郁辛动作一顿,抬头看去,只见傅恆郢的手背挡在门框上,护着郁辛,防止他碰到头。 傅恆郢的保护动作很自然,似是本能一般,于他而言仍旧是件无关紧要的随手小事。 可郁辛却是愣住了,他几时被人如此珍重的对待过。 郁辛微微垂下眸子,钻进车内,对傅恆郢轻声说:「谢谢。」 「不用客气。」傅恆郢收回挡在门框上的手,转身进了驾驶座,「你家住哪?」 郁辛报了医院的地址。 「是还要上班吗?」傅恆郢问。 郁辛正系安全带的手一顿,他想了想,没有解释,顺着傅恆郢的话点了点头。 他总不能跟傅恆郢说,因为离婚的原因,他暂时无处可去,所以只能住在医院吧。 郁辛一向是不喜欢将私事往外说的,或许也因此,他周遭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朋友。 两人一路无话,毕竟关系本就不算熟悉。 傅恆郢将郁辛送到医院,临下车时,傅恆郢忽然叫住了郁辛。 「郁辛。」 郁辛开门的手一顿,看向傅恆郢,「怎么了?」 「方便联繫,留个电话吧。」傅恆郢说着,将手机递给郁辛。 郁辛犹豫了会儿,看着傅恆郢的手机,终是伸手接过,将自己的手机号输了进去。 紧接着不久,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郁辛低头手机上的来电,听见傅恆郢说:「这是我的手机号。」 他当然知道。 郁辛捏着手机,眼睫微颤,低声应道:「嗯。」 两人就此分别,下车的时候,郁辛对傅恆郢说:「谢谢你送我。」 「不必客气。」傅恆郢语气淡淡的,一如前几次郁辛说谢谢的时候。 郁辛心下微动,他垂下眸子,对傅恆郢说:「再见。」 而傅恆郢也回答他,「再见。」 两人就此作别,但郁辛走了几步,也不知心底从哪鼓出股勇气来,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傅恆郢。 第8页 傅恆郢还未离开,他正打下窗子看着郁辛离开的背影,见郁辛回头,似是未曾料到,愣了几秒后,问:「怎么了?」 他的声音低沉有质感,问郁辛时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郁辛压了压唇角,似是有些紧张,犹豫半响后才下定决心缓缓道:「时间不早了,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像这样贴心的话,郁辛是鲜少说出口的,所以他讲得很生涩。 傅恆郢或许是感觉到了,微微扬了扬唇角,他先是说:「谢谢。」 而后语气温和的回答:「不用担心,我家离医院很近。」 郁辛不知傅恆郢这话有几分真假,但再多的话他也已是说不出了。 这种时候,郁辛总会讨厌自己的不善言辞。 他再次与傅恆郢作别,而后低下头脚步匆匆的离开,这一路郁辛身子紧绷,直至进入电梯后才放松。 只因他知道,傅恆郢并未离开,而是坐在车内看着他。 电梯内灯光昏暗,郁辛看向电梯墙面倒映出自己的身影,这个身影有些扭曲,就郁辛本就平凡的样貌照得更为不堪入目。 郁辛呆呆的看着,还是想不明白,这样的他,傅恆郢为什么会想要和他结婚呢? 得不到答案的郁辛低头点亮手机,看向拨号面的最新通话,许久后,才缓缓长按保存,打下了「傅恆郢」三个字。 …… 郁辛住在值班房的事情,第二天早会护士长又旁敲侧击的说了一次。 她的大概意思无非就是值班房非私人财产,这句话并不针对个人,而是每个人。 她这么说,郁辛也就只能这么听着。 本以为事情也就到这里,谁知散会后护士长又单独找到了郁辛。 「郁辛,你和顾医生的事我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在找租房,我认识个中介,手里有不错的房源,需要我给你介绍吗?」 郁辛听着护士长这话一愣,眉头微拧了拧,意识到了些什么。 「我和顾医生……什么事?」郁辛隐隐有预感。 只见护士长摆了摆手,道:「唉,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想遮掩,但是顾医生已经告诉我们,你们离婚了。」 「顾医生还说,让我们帮你找找租房,他看你住在值班房觉得亏欠。」护士长说到这嘆了口气, 拍拍郁辛的肩膀,「唉,小郁,你说顾医生这么好的男人,你怎么就没好好把握呢?」 从护士长的只言片语里,郁辛很快就明白了大概是怎么回事。 他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的轻颤,随即放入口袋中,捏着口袋里的笔帽不断反覆的扣上拔出。 从昨天同学聚会,石泉已经得知他与顾淮离婚的事情时,郁辛就猜测,顾淮会不会已经将他们离婚的事情告诉了很多人。 但他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一种好丈夫迫不得已离婚,离婚后依旧心疼爱人的方式。 分明是他提的离婚。 郁辛闭了闭眼,心里有股无名的荒唐蔓延开来。 或许他早该想到的,明明知道顾淮就是这样的人。 一个在众人面前扮演着完美丈夫,编织出一副虚伪的假象,然后广而告之「假人」。 和顾淮结婚这些年,郁辛与他的感情并不深厚,但在同事间的眼中,他们琴瑟和鸣,夫妻恩爱。 这一切都要得益于顾淮的宣传,他善于用一些细节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完美的丈夫,而他也的确因此得到了许多好处。 就比如每当他与郁辛发生一些事情时,就会有一大批「公平」的说客,来劝导郁辛低头,告诉郁辛要珍惜自己的婚姻。 又比如现在,分明是他提出的离婚,可最终旁人都下意识的将错处归咎在郁辛身上。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手段,放在郁辛身上,的确很有用。 「护士长。」郁辛低声叫道,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声音很平静,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无力,「房子我已经快找到了,劳烦你操心了。」 他抬头看向护士长,但又很快垂眸,说:「我先去工作了。」 从护士长办公室里出来,也不知是怎样的缘分,郁辛恰好碰见了顾淮。 顾淮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这人郁辛也认识,正是他的学生徐珠。 两人站在电梯口不知在说些什么,徐珠表情不太好,但顾淮却是和颜悦色,甚至称得上耐心。 这样的神情,郁辛都没见过几次。 郁辛只当顾淮又在伪装一名好长辈,于是拧了拧眉头,想要避开,谁知才刚转身要离开,徐珠就在这时看见了他。 「老师。」徐珠叫道。 郁辛脚步微顿,他回头看去,目光尽量不在顾淮身上停留,他对徐珠说:「马上要开始输液了,你说完话就赶紧过来吧。」 徐珠小步跑到郁辛身边,「我现在就跟你一起回去。」 郁辛听着这话觉得也行,便点了点头,带着徐珠一起离开。 两人回去的路上,徐珠忽然问郁辛,「老师,我听说你和顾医生离婚了。」 郁辛身子一僵,随后轻声应道:「嗯。」 果然是全科室从上到下,连实习生都知道了呢。 得到这个认知的郁辛心情有些焦躁,因为他并不确定顾淮是否也已经将离婚的事情告知于他的父母。 哪怕他们曾有过约定。 第9页 「为什么啊?顾医生那么好。」徐珠有些好奇的问。 郁辛听着这话看向徐珠,只见徐珠一脸天真,对上郁辛的视线还笑了笑。 她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自己问题的冒犯,毫无顾忌的展现着一个初入社会大学生的没心没肺。 郁辛带徐珠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或许是或许是这位学生已经感受到了郁辛的好脾气,所以态度也从一开始的尊重拘谨,变得有些肆无忌惮起来,这段时间连连过问郁辛的私事。 郁辛一向将生活和工作分得很开,不太愿意将二者混淆在一起,所以学生的连连过问,的确给他带来了困扰。 可他一向又是不太会去表达情绪的,对于这种困扰,每次都只能选择闭口不答或转移话题。 郁辛收回看着徐珠的视线,垂下眸子没有作答,他笨拙的转移了话题,「你吃早餐了吗?」 听着这话的徐珠笑意敛去,苦着张脸,似是撒娇般抱怨,「没呢,今天起晚了怕迟到。」 「那你去吃早餐吧,等会我叫你。」郁辛说。 「可以吗?」徐珠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随即生怕郁辛反悔似的,小跑着离开,一边走一边还说:「谢谢老师,老师你最好了!」 看着徐珠离开的背影,郁辛这才松了口气。 对于学生的热情,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 不过眼下,让郁辛最为忧心的,还是顾淮是否已经将离婚的事告知于他父母。 想到这,郁辛心里不由泛起阵阵无力感。 不过好在,郁辛忧心的问题,很快便得到了答案。 顾淮来找郁辛的时候,正是午饭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温柔的小傅qaq 今天两更,明天开始一更 第5追求 食堂的午饭依旧没什么油水,两荤一素卖相惨澹,让人看着都不太有胃口。 郁辛吃东西很斯文,也不太挑,食物只要能下咽一般都不会浪费。 但徐珠就不行了,刚入社会的学生还没有学会自己做饭的技能,只能勉强自己每天吃医院的盒饭。 她的筷子拨弄着饭盒里的饭菜,挑着里面卖相稍好些的食物,嘴里嘟囔着,「食堂这菜一头猪能用一年吧?」 郁辛沉默的听着徐珠的话,像这样的吐槽他几乎每天都要听一遍,之前自己做饭的时候还能将饭菜分享些给徐珠,如今自己也在吃盒饭,也就没办法了。 「老师,你什么时候继续自己做饭啊。」徐珠苦着脸看向郁辛,捧着张脸撒娇,「没有你的饭菜,你看我都饿瘦了。」 郁辛抬眸看了她一眼,答:「快了。」 听着这个答案,徐珠像是很高兴,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手机提示音给打断。 这是徐珠给男朋友设置的特别提示,之前她明里暗里跟郁辛说过好几次。 徐珠看了眼手机,而后视线上移,似是发现了什么一般,戳了戳郁辛,说:「老师,顾医生找你。」 郁辛闻言回头看去,这才发现顾淮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此时此刻正站在餐厅门口,手插在口袋里,面色不虞。 「郁辛,过来。」顾淮朝郁辛招了招手,他的眉头微蹙着,显然没什么耐心的样子。 郁辛见此扭头看了眼徐珠,有些疑惑。 此时此刻餐厅里只有郁辛和徐珠师生二人,但按照常理,顾淮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会伪装出温和有礼的模样,而不会如此直白的显露情绪。 但这点疑惑很快被郁辛抛之脑后,只听顾淮继而又催促,「快点。」 郁辛这才不得不放下筷子,起身跟顾淮离开。 顾淮带着郁辛到了没什么人的消防通道。 两人才站定,他便熟练的点燃了香菸。 尼古丁刺鼻的味道随着烟雾瞬间消散开来,钻入郁辛的鼻腔,引得才吃过饭的郁辛一阵反胃。 但顾淮显然并不在意自己的行为是否会让别人不适,更何况对面站着的,还是一向对他没什么怨言的郁辛。 郁辛看着他肆无忌惮吞云吐雾的模样,脑海里不由得浮现起傅恆郢的模样。 会在点菸前询问他是否可以的傅恆郢,会将手探出窗外,细心感受风向的傅恆郢,会让他避开烟雾再点菸的傅恆郢。 昨日今天,相似场景,两厢对比,高下立见。 郁辛垂眸想着,连他自己或许都没意识到,他已经在默默将傅恆郢和顾淮做对比。 几口烟下去,顾淮才缓缓开了口,「我把我们离婚的事情告诉科室里的人了。」 郁辛听着这话,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已经知晓的事情,自然再掀不起波澜。 「嗯。」 顾淮沉默了一阵,拧着每天看着郁辛,随后似是有些烦躁的弹了弹菸灰,道:「房子找好没?你老住在值班房,科室里人都来问我。」 「快了。」郁辛低声答道。 他说话一向斯文,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就惹得顾淮不痛快了,只见他一阵不耐烦,像是完全见不得郁辛这个模样。 「你怎么做什么都磨磨蹭蹭的?」顾淮语气不善。 郁辛抬眸看了顾淮一眼,随即又收回视线,抿了抿唇角,没有反驳。 得不到回应的顾淮似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掐灭了烟,对郁辛说:「赶紧从值班房搬出去。」 第10页 不用他说,郁辛也会搬出去。 「嗯。」郁辛还是应道。 郁辛温顺惯了,根本不善于应对别人咄咄逼人的模样,他不会吵架,也尽量避免争吵,因为与他而言,争吵是一件耗费心力的事情。 所以每每如此,他便都是应着或是沉默。 或许自己会委屈些,但至少避免了麻烦。 可哪怕如此,还总是会有人不满,顾淮就是如此。 他面对郁辛乖顺的应对,模样更加烦躁,转身想离开,但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郁辛见此看过去,只见顾淮转身看来,说:「我们离婚的事情,我打算明天就告诉你爸妈。」 郁辛听着这话脸色一白,眉头微微拧起,唇瓣动了动,说:「不是说好,一周吗?」 现在距离一周还有三天。 「等不了了。」顾淮站在楼梯上,手扶着栏杆,冷冷瞧了郁辛一眼,随后有些烦躁的别开脸,「郁辛,你别让我为难。」 你别让我为难…… 这句话落入郁辛的耳朵,让他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郁辛向来是不会让别人为难的。 自小到大,郁辛听到过最多的评价,就是懂事。 一开始,郁辛也觉得这是夸奖,懂事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优点。 可渐渐的,郁辛也分不清这到底是夸奖还是束缚,但他已经习惯懂事。 他没有不懂事的权利,自然也学不会让别人为难。 「好。」郁辛低下了头,仍旧轻声应道。 他纤细的脖颈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身后窗子洒下淡金色的光,将他照得格外单薄,也格外温顺。 可这似乎又引得顾淮不满。 「你也就在这时候像个活人。」顾淮丢下这句讥讽,转身离开。 离开时,顾淮关门的力道格外重,关门声巨响响彻整个安全通道,震得郁辛嵴背一僵。 顾淮发泄着郁辛并不能理解的情绪。 从安全通道回来,郁辛便忧心忡忡。 顾淮即将要把离婚的事情告诉他父母,分明事情还没发生,可郁辛却已预料到会是怎样的一场腥风血雨。 父母对顾淮这个女婿可是十分满意的,用他们的话来说:「这是你一个beta最好的选择。」 可分明,顾淮也是个beta,但父母却下意识的便觉得,郁辛合该是高攀的那个。 而高攀的那个,就该低头,心甘情愿的处于弱势地位。 郁辛想着,心里就有些喘不过气来,租房的事情还没解决,如今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如果有什么办法,能将两个问题都一口气解决就好了。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起傅恆郢的模样,还有那句诚恳而动人的「要不要和我结婚。」,心里浮现起一点荒唐的念头,郁辛连忙压下去。 傅恆郢给了他幻想的勇气,但于郁辛而言,幻想是有罪的。 郁辛也曾幻想过很多东西,那无一不是美好的,他所希望的。 但结果都并不好,不是失望而归,便是被残忍的击碎。 他短短前半生中的,几乎每一次幻想都以失败告终。 每一次失败,都告诉着郁辛,原来像他这样的人,连幻想都是奢侈的。 次数多了,郁辛便不再想了。 因为有了幻想,就会有期望,而期望得不到实现,便註定失望。 傅恆郢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郁辛已经临近下班。 他看到手机上的「傅恆郢」三个字,震惊了一会儿才在铃声停止前接起电话。 「郁辛。」傅恆郢温柔而有质感的嗓音从手机那头传过来。 由于电波的影响,他的声音不太真切,虚虚实实,却仍旧听得郁辛耳热。 「嗯……」郁辛轻声应着,而后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说话的语气不太自信。 对面的傅恆郢听着这话沉默了许久,久到郁辛都以为电话是不是已经挂断,看向通话页面确认。 通话页面的数字还在动着,可傅恆郢却没说话。 郁辛见此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道:「喂,傅恆郢,你还在吗?」 然后郁辛听见了傅恆郢一声轻笑。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傅恆郢的语气有些无奈,「但当我拿起手机时,情不自禁的就给你打电话了。」 郁辛沉默了,面对傅恆郢这话,他不太理解,也不知道如何才算妥善回答。 紧接着,他便听见傅恆郢叫他,「郁辛。」 「嗯?」 「对于我这样的行为,你可以理解为,我在追你。」傅恆郢说。 追他? 傅恆郢在追他? 这是郁辛未曾设想的可能性,所以在当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大脑短暂空白了一瞬。 随即反应过来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荒唐而大胆的想法。 或许他应该和傅恆郢结婚,这样就能解决他目前所有的问题。 这样他会拥有一个比顾淮更优秀的丈夫,父母在得知他离婚的消息后,不仅不会为难他,反而会更加开心。 而他,也不用再为租房而发愁。 总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就当,再幻想一次,郁辛垂着眸子想着。 「傅恆郢。」于是乎,郁辛便鬼使神差的开了口。 「嗯?」傅恆郢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第11页 郁辛没有马上说话,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一种巨大的挑战,需要越过心中的层层障碍才能说出口。 这是他前半生来做过最大胆的决定,积蓄了他几乎所有的勇气。 他很紧张,拿着手机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捏着边框,指尖发白。 傅恆郢似乎感觉到了,他开口道:「没事,你慢慢说。」 而听着这话的瞬间,郁辛似是想开了,有什么东西更为坚定的根植于心,让他将心中的决定脱口而出。 他说:「傅恆郢,你那天说的结婚,还算数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成,南方小年快乐。 第6见面 说完这话以后的郁辛很紧张,他的背上开始冒汗,喉结也因紧张而不自觉微微滚动。 他心里告诉自己,他已经耗尽自己所有的勇气,就算结果不尽人意,也不要觉得遗憾。 可他还是害怕。 他怕那日傅恆郢的忽然求婚不过是一时兴起,但他当了真。 也怕,自己用完所有勇气说出口的话,会成为别人的一个笑话。 他一边不相信着傅恆郢,一边怀疑着自己。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没有自信。 或许他打心底希望自己能得到一个好的答案,不想接受拒绝。 所谓不要遗憾,也不过是自我安慰的话语罢了。 好在,傅恆郢并没有让他失望。 只听,手机那头的傅恆郢沉默半响后,轻笑了一声,随即语气愉悦的说:「当然。」 「一直都算数。」 傅恆郢的声音大抵是有安抚人心的魔力。 在听见这个答案的瞬间,郁辛浑身都放松下来,紧绷的肌肉一瞬松懈,提着的心也放下,唇角更是止不住的微微上扬。 「如果可以,方便现在就见面吗?」傅恆郢问郁辛,他似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郁辛听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又有些紧张起来,但他还是很快回答道:「可以的,我已经下班了。」 说完这话,郁辛便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迫切,显得好像现在就想要见到傅恆郢一样,于是抿着唇角,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傅恆郢显然没觉得有什么,相反在听到郁辛这话以后,又微不可见的笑了声。 「你在哪?」他问道。 「医院。」郁辛这次刻意说得缓慢了些,让自己尽量显的冷静,语气温柔,字句和缓。 「下班了吗?」傅恆郢又问。 郁辛低声应答:「嗯。」 「那你方便等我一会儿吗?我想去医院接你,可以吗?」傅恆郢带着徵求意见的口气,将选择权交给郁辛,给予了郁辛最大的尊重。 这样的尊重在郁辛的记忆中是鲜少有的。 小时候,无论什么事情,父母都只会徵求弟弟的意见。 小到午饭吃什么菜,大到假期出去玩。 郁辛好像都从来没有做决定的权利,他永远都是被顺带着的那个,被决定的那个,就好像一只提线木偶,怎么样都可以,也没有人在意他到底可不可以。 长大以后,郁辛和顾淮结了婚,顾淮也从不会过问郁辛的意见,很多事情都是他单方面决定好,然后再通知郁辛就可以。 在顾淮的意识里,似乎觉得无论如何,郁辛都不会有意见,所以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做决定。 对他而言,徵求郁辛意见这种事并不重要。 也是因为此,像傅恆郢这样,如此一件小事都会徵求他是否愿意的行为,对于郁辛来说,是极其珍贵的尊重。 心中不由一阵暖流划过,郁辛微微垂眸,他说:「好啊。」 其实哪怕什么都好,询问意见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傅恆郢如此,郁辛真的觉得很高兴。 说是让郁辛等等他,但实际上傅恆郢来得很快。 郁辛坐在医院外路边的石墩上,等了不过十分钟左右,一抬头就看见傅恆郢正朝自己大步走来。 傅恆郢大概才刚从某个正式场合过来,他身着一身黑色西装,胸前别着一枚银色橙花,头髮被一丝不苟的打理在脑后,显得愈发成熟干练。 郁辛没见过这样的傅恆郢,正装将他的身材衬得身高腿长,肩宽腰窄,连走起路来都赏心悦目。 郁辛目不转睛的看着,直至对上傅恆郢那双含笑的眼,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了眼。 傅恆郢五官轮廓深邃,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严肃,让人觉得难以接近,但笑起来眉眼便会变得柔和。 一片阴影遮蔽郁辛,傅恆郢在郁辛身前站定,他说:「抱歉,让你等了好久。」 「没有。」郁辛下意识的便摇头否认,「就一小会而已。」 他说得有些急,而也因此露出窘态。 唾液在说话时不小心呛入了气管,郁辛无法自控的咳起嗽来,喉咙间又疼又刺的感觉让他难受得不行,眼泪也因此而不自控的往外涌。 郁辛俯着身体,一张脸因咳嗽而涨红,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他呛咳着,背上覆上了一只手,那只手掌心宽厚,带着无法忽略的温热,轻拍起他的背。 「不要着急,放缓唿吸频率。」傅恆郢耐心指导着他。 郁辛却因为背上傅恆郢的手而嵴背僵直,他不自觉的挺直了背,强忍着咳嗽,抬头看向傅恆郢。 第12页 郁辛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在傅恆郢的角度看来,他的脸颊泛红,眼角带着泪光,合着那本就白皙的皮肤,看着就…… 特别好欺负。 傅恆郢收回了放在郁辛背上的手,指腹轻轻捏了捏骨节,似是压抑着什么一般。 可郁辛对此一无所知。 「抱歉。」郁辛声音有些哑。 傅恆郢听此微微蹙眉,随即笑问道:「为什么忽然道歉?」 郁辛显然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很多时候就是下意识的便说了道歉,其实也未曾深思过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对不起和抱歉似乎早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成了口头禅,别人也对此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傅恆郢是第一个问他为什么要道歉的人。 郁辛垂下眸子,开始想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可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不该说抱歉,这样让傅恆郢有些不高兴。 于是几乎是下意识的,郁辛又说出来一句,「对不起,我……」 他话还没说完,便又意识到不对,堪堪将话收住,有些难堪的看向傅恆郢。 郁辛这一瞬间觉得自己糟糕透了,似乎无论什么事情都会搞砸。 他正有些难过的想着,就听见傅恆郢开了口。 「没事的,郁辛。」傅恆郢说,「我仅仅只是觉得……」 傅恆郢说着,指腹贴上了郁辛的眼尾,将郁辛刚才因咳嗽而溢出的生理性泪水抹去,继而道:「你没做错什么。」 所以,不用道歉。 眼角残留着指腹略有粗糙的触感,郁辛眼睫微颤,抬头看向傅恆郢。 而傅恆郢此刻也正看着他,眼中带着笑意。 郁辛对上傅恆郢的视线,而后很快收回,习惯性地垂下了眸子,最终实现落在傅恆郢的手上。 那只手方才才为他抹去眼角的泪水,而此时此刻已经收回,就那样静静垂在身侧。 但很快,那只手又有了动作。 只见傅恆郢的掌心朝郁辛舒展开来,一只手都摊开在郁辛面前。 傅恆郢说:「要不要试着牵手。」 这个邀请实在太突然,与那日的求婚有得一拼。 郁辛茫然地看向傅恆郢,表情中带着几分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无措。 他的手动了动,唇角微微抿着,心中觉得有些奇怪,犹豫的问:「可以吗?」 傅恆郢笑了。 「当然。」他说,「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不是吗?」 如果是结婚的关系,牵个手,也是很正常的吧。 郁辛心想着,缓缓抬起中,将手覆上傅恆郢的掌心。 他的动作其实很小心,先是碰了碰傅恆郢的指尖,而后缓缓往前伸去,一点一点的,最终才均数落实。 这个过程从旁人看来大概挺磨蹭的,但傅恆郢却是很耐心,他看着郁辛一点点伸向自己的手,嘴角笑意愈深。 在郁辛掌心落实的瞬间,便紧紧握住了郁辛的手。 郁辛的手是正常男性的大小,但或许是傅恆郢的手太大,所以郁辛整只手都被他的掌心包裹住。 身为alpha的傅恆郢,无论是哪方面都有着与生俱来的优势。 郁辛感受着傅恆郢温热的掌心,有一瞬间的恍惚,因为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和别人牵手是什么时候了。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郁辛都活在漫长的孤寂中,他的世界仿若进入极夜,看不见一点光。 他也会觉得孤独,但却对此无能为力。 长久生于黑暗间的人,已经习惯了暗无天日的时光,便也就快忘记光是什么样子了。 所以当有一天,光忽然洒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会想要伸手握住。 就似即将于深潭溺毙的人,面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时一般,下意识的紧紧揪住。 傅恆郢于郁辛而言,就仿若那天间忽然降临的一束光,是不曾料想,也是意外之喜,更是久旱逢甘霖。 郁辛悄悄看了眼与傅恆郢牵着的手,指尖微微缩紧。 他想,自己想要抓住这束光。 正值晚餐时间点,郁辛和傅恆郢很顺其自然的找了一家饭店吃饭。 才落座就有服务员走了过来,「两位需要吃点什么,最近店里有情侣套餐福利,并且点餐还有精緻的小礼物赠送哦。」 情侣套餐几个字落在郁辛的耳中,他有些紧张的看向傅恆郢。 傅恆郢似是感觉到了,看向郁辛,微微笑了下,「就点这个,可以吗?」 「可……可以。」郁辛低下了头,脸不禁的有些发烫。 他还真是没出息,傅恆郢每次这样对他一笑,他便不好意思再与之对视了。 吃饭期间,傅恆郢一直都很照顾郁辛。 他们俩都是话很少的人,但出乎意料的是,两人在一起却并没有出现冷场的状况。 郁辛偶尔说几句,傅恆郢都会给出很舒服的回答,然后让郁辛止不住的将话题继续往下。 一顿饭下来,连郁辛自己都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今晚与傅恆郢说了很多话。 郁辛很喜欢傅恆郢胸前的那枚橙花胸针,银色有光泽感的橙花,在饭店橙黄的灯光下愈发闪耀,散发出独特的光芒。 说话期间,郁辛的视线总会下意识的在那朵橙花上停留。 尽管如此,当那朵橙花真被傅恆郢摘下,交到郁辛的手上时,郁辛还是愣住了。 第13页 当时他们才吃完饭,服务员将点餐赠送的小礼物递给傅恆郢。 而傅恆郢在出饭店以后,将小礼物递给了郁辛。 郁辛正盯着手里精緻的小袋发愣,就听傅恆郢叫了他一声。 「郁辛。」 「嗯。」郁辛看向傅恆郢。 「还有一件小礼物。」傅恆郢说着,抬手将胸前的那枚胸针摘下,放到郁辛的手心里,「希望你喜欢。」 胸针冰凉的触感与傅恆郢指尖的温热形成鲜明对比,冰与火的交织,让郁辛一时间分不清楚,令他心动不已的,到底是傅恆郢的指尖,还是这枚胸针。 他没有想过自己视线短暂的停留,都会被傅恆郢注意到,并且留心。 这枚胸针看起来就很昂贵的样子,郁辛自知自己该拒绝才对,可心里一个贪心的念头让他捨不得将这枚胸针还回去。 因为他真的很想要。 指尖微微收紧,将胸针在掌心捏出一个印子。 郁辛仰头看向傅恆郢,他的唇角绷成了一条线,目光有些倔强,他说:「谢谢,我很喜欢。」 「我也会,送一个礼物给你的。」郁辛这话说得很坚定,但心里却是不太确定的,他怕傅恆郢会拒绝。 但好在傅恆郢没有。 只听傅恆郢笑着说:「那我就期待着你的礼物。」 郁辛瞬间松了口气。 在这一刻,他恍惚明白,或许让他心动不已的,不是指尖的温热,也不是胸针的夺目,而是傅恆郢本身。 「明天还是白班吗?」傅恆郢问郁辛。 郁辛有些茫然,却还是如实回答:「是的。」 「请假吧。」傅恆郢伸手将郁辛虚握着胸针的手握紧,「明天……」 郁辛眨了眨眼,还是没反应过来。 傅恆郢笑了。 他说:「我们去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很快(狗头) 第7意外 郁辛回到值班房以后,从行李中翻出了摆钟。 郁辛很喜欢这个摆钟,以前还在顾淮家时,一个人就总爱盯着摆钟看。 那时候的他看着摇晃的钟摆,心中一下一下数着,每当数到整数的时候,他都会感觉到时间流逝的实感。 但顾淮却不喜欢这个摆钟,他觉得这个摆钟太久了,长得也笨重,没有美感,每次郁辛盯着看时,他都会投来不解的眼神,并且说一些难听的话。 其实要真算起来,与顾淮结婚五年,郁辛与他之间相处的时间,还没有和摆钟的长。 心中觉得有些好笑,郁辛伸手抽开了摆钟下的一个小柜子。 这个小柜子里面放了不少东西,有已经淘汰的一毛钱,还有撕开捋平的糖纸,以及画着笑脸的小扣子…… 都是些哪怕掉在地上都无人注意的小东西,但却被郁辛收在这个小柜子里,保存的好好的。 郁辛看着这些小东西,从口袋里掏出了傅恆郢的那枚胸针。 银色的橙花流光溢彩,中央花蕊处镶嵌着不仔细看都无法发现的碎钻,但却为这枚胸针增添了几分光彩,显得更为精緻。 胸针看起来太过昂贵,与郁辛的那些小东西放在一起,显得格外突兀。 但郁辛还是将胸针放了进去。 他将胸针,与他最为宝贵和珍惜的一切,放在了一起。 因为第二天要去结婚的原因,郁辛翻找出了身份证和户口本。 郁辛指尖磨蹭着手里这两样东西,一想到即将用它们来做什么,心脏便不由自主的勐跳。 这是他上一次结婚时未曾感受过的新奇体验。 郁辛记得,那时候的他很平静,结婚于他而言似乎只是早晚要经歷的人生阶段而已,并不是一件特别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如今却是截然不同了,是为什么呢?郁辛垂眸想着。 …… 翌日一早,郁辛便和傅恆郢一起去了民政局。 郁辛今天精心打扮过,他找出了自己最新的衣服,连头髮也小心翼翼的打理过。 尽管这些变化很细微,郁辛站在镜子前自己都觉得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但他还是心中隐隐期待傅恆郢能够察觉。 这种隐晦的小心思,让郁辛在与傅恆郢见面时,心中更为紧张。 他以前从未这样过,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郁辛对别人几乎是没有期待的。 他似乎在很小的时候就清楚明白的知道,期待是一种沉重的东西,投注于他人身上,不安定因素太多,若每每失望,难受的只会是自己。 而如今,傅恆郢让他又重新有了期待。 郁辛自己也不知道,这些期待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 「吃过早餐了吗?」 才上车,郁辛便听见傅恆郢嗓音温和的询问。 郁辛闻声侧目看去,摇了摇头。 然后便见傅恆郢从身侧拿出了打包好的早餐,递给郁辛。 郁辛认识这家早餐店,他高中的时候经常去吃,那位老闆人很好,每次郁辛去买都会多给一些。 只可惜后来毕业,郁辛去了外地上大学,再参加工作,各种大大小小的原因累计起来,他就没再去过这家早餐店了。 「你回了学校?」郁辛看着包装袋上的logo,朝傅恆郢问道。 傅恆郢正在开车,目光直视着前路,模样认真,他听见郁辛的话,微微侧目瞥了郁辛一眼,随后又很快收回目光。 第14页 但虽如此,他的脸却仍旧是往郁辛这边靠拢的。 「顺路去了一趟。」傅恆郢答。 顺路? 郁辛脑子里将路线过了一遍,怎么想都想不到如何顺路,但又觉得傅恆郢总不至于是专门跑过去为他买的早餐,便决定不再想了。 「谢谢。」郁辛低声道。 「郁辛。」傅恆郢却是忽然叫起了他的名字。 郁辛一愣,侧目看去,只见傅恆郢表情无奈,「我们现在就要去结婚了。」 郁辛不明所以,便听傅恆郢继而说道:「不必总对我如此客气。」 面对傅恆郢这话,郁辛一瞬间不知所措起来。 他正想说道歉,车却正好逢红绿灯,傅恆郢缓缓踩下了剎车,扭头看向他,开口打断了郁辛要说出口的话。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傅恆郢手覆上郁辛的手背,「为自己的爱人带早餐,是身为伴侣份内的事。」 自己的,爱人…… 郁辛听着这几个字字,耳朵开始逐渐发热,他抬手捏了捏耳垂,声音很低的回答道:「我知道了。」 两人到民政局的时候时间还很早,但却已经有不少人在大厅等待。 郁辛和傅恆郢取了号码,便坐在一旁。 民政局结婚登记处与离婚登记处就在隔壁,也因此,大厅里结婚的新人与即将离婚的夫妻都坐在一起。 分明是同一处大厅,但却是形成两面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面如胶似漆的新人,一面是两看相厌的旧侣。 整个大厅,展现着婚姻的两个极。 郁辛看着这一切,心中忽然浮现起些许复杂的情绪。 因为家庭环境的原因,郁辛从小对于情绪的感知便特别敏锐,再加上性格的原因,就导致他非常容易共情。 高敏感高共情的情感功能,让郁辛清晰的感知着这个世界,他就恍若一只纯真的小兽,莽撞的进入了这人间。 而此时此刻,郁辛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结婚办理处喜悦的新人,又看向离婚办理处前一对对连触碰都嫌噁心的伴侣。 脑海里不自觉的便浮现起,顾淮在面对他时,脸上不自觉便流露出的厌恶表情。 而与之一同浮现的,还有傅恆郢带笑的眉眼,以及掌心的炙热。 他身处两极之间,一时间思绪万千。 人这一生分分合合,那他与傅恆郢,又有多久的未来呢? 郁辛想到这,眉头不自觉微微拧起。 「在想什么?」 手背忽然覆上了温热的掌心,傅恆郢的低声询问在耳侧响起。 郁辛闻声扭头看去,一眼便对上了傅恆郢关切的眼神。 「没什么。」郁辛摇了摇头,但低垂的眉眼却不经意流露出伤神。 傅恆郢的目光细细打量着,眼神停留在郁辛脸上,注视着那微蹙的眉眼,似是暗暗思忖着什么,沉默半响后缓缓开口。 「你知道,民政局为什么要将离婚登记处与结婚登记处放在一起吗?」 郁辛听着这话有些茫然,他不明白傅恆郢为何忽然说起这个,「为什么?」 难道这还有什么讲究不成,放在一起不是为了办事方便吗? 「婚姻有始,也有终。」傅恆郢握起郁辛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缓缓说着,「而始只有一种,是结婚,终却有两种,一种是白头偕老,另一种是分道扬镳。」 「民政局将始与终都摆在了这里,为的是让人想清楚。」 想清楚? 郁辛静静听着傅恆郢的话,放眼将大厅形形色色的人看了一圈,他这样敏感的人,瞬间明白了傅恆郢的意思。 他开口接过来傅恆郢的话头,轻声开口道:「让结婚的人看着婚姻的另一种结局,想清楚,自己是否已经准备好结婚,是否已经明白,爱情不止是眼前美好,未来还有琐碎的财米油盐,最终可能落得惨澹结局。」 郁辛说着,扭头看向了傅恆郢,继续说着,「也让离婚的人回忆起,他们也曾像这些新人一样恩爱,自己是否想清楚要离婚,如今坐在这,到底是一时冲动,还是已经下定决心。」 「是这样吗?」郁辛问。 傅恆郢轻轻点了点头,握着郁辛的那只手微微收拢,「郁辛,还记得我与你求婚那天说过的话吗?」 那天傅恆郢说了许多话,但郁辛每一句都记得。 他说,「要不要和我结婚?」 他还说,「与你求婚,是我深思熟虑以后的结果。」 郁辛明白傅恆郢的意思,也知道,傅恆郢之所以会忽然说起这个,实在安抚他。 而这安抚,也的确是有用的。 「今天我想再说一遍。」傅恆郢看着郁辛,眸子缓缓对上郁辛的眉眼,抬手轻抚郁辛的眼角,认真的说:「和你结婚,我是想清楚了的。」 郁辛愣住了,他看着傅恆郢,感受着眼角粗粝的指腹,被握着的手渐渐收拢,扣入傅恆郢的指尖。 两人十指紧扣,他微微点了点头,而后缓缓说:「我也,想清楚了。」 郁辛说这话的声音很轻,带着一贯的温柔,但模样却是认真而坚定的。 傅恆郢看着他这副模样,指尖捏了捏,喉结微动。 他很想吻一吻郁辛,可这里太多人了。 他的爱人那样害羞,大概无法接受,而他也的确不会去做超出郁辛意愿的事。 第15页 郁辛和傅恆郢来得时间早,所以登记处的叫号很快到了他们。 两人将需要的证件递给工作人员,正准备按流程起身去拍照,谁知却被工作人员给叫住了。 「两位,麻烦等等,信息好像出了点问题。」 傅恆郢和郁辛听着这话都有些茫然,心里也摸不准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只能又坐了回去。 同样是茫然,相比起来傅恆郢比郁辛要镇定许多,分明是第一次结婚,却还反过来拍了拍郁辛的手,安慰前面已经有过经验的郁辛。 「郁辛先生是吗?」工作人员看向郁辛,确认道。 郁辛点了点头,预感大概是自己这齣了问题。 但他对婚姻法并不熟知,之前一次结婚的经歷,领证时也很顺利,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所以对现在的状况也不太清楚。 只见工作人员将郁辛的户口本递给郁辛,在电脑上点了几下,说道:「经过查询显示,郁辛先生您目前还处于一段婚姻续存期间,按照法律规定,是不能进行新的婚姻缔结的。」 郁辛听着这话懵了,还处于一段婚姻续存期间? 可他和顾淮,不是已经离婚了吗? 郁辛看了一眼傅恆郢,又看向工作人员,随即开口道:「我与他已经签署了离婚协议。」 工作人员听着这话摇了摇头,「郁辛先生,离婚协议并不能作为离婚证明的,这只是你们双方签署的协议,真正的离婚,是需要于民政局办理离婚业务,这才算解除婚姻关系。」 所以说,他现在和顾淮,还没有离婚? 他和傅恆郢,也无法结婚? 郁辛现在脑子乱成了一团麻,而也就在这时,傅恆郢开了口。 他问道:「请问正式办理离婚后,多久可以进行下一段婚姻办理?」 「这个的话……」工作人员脸上表情有些微妙,但却还是说:「马上就可以的。」 傅恆郢听着这话,点了点头,牵着郁辛起身离开。 「方便将顾淮的电话给我吗?」傅恆郢问郁辛。 两人此时此刻正站在民政局外的大树下,阳光透过叶间落在彼此身上,树影斑驳。 郁辛明白傅恆郢要电话的用途,他想了想,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 傅恆郢不解,「为什么点头又摇头?」 郁辛垂下眸子,抿了抿唇角,缓缓开口解释道:「点头是因为……可以给你他的电话。」 「那摇头呢?」 「摇头,是因为……」郁辛说到这,看向了傅恆郢,似是深思熟虑过一般,慎重的说:「关于离婚的事,我想自己说。」 作者有话要说: 很公平吧,离婚的事情,顾淮提了一次,我们家小郁当然也要提一次! 委屈谁也不能委屈我的乖宝啊! 第8前夫 需要来民政局办理离婚这件事,最终是郁辛跟顾淮说的。 郁辛说的时候,傅恆郢就站在他的身边,未发一言,目光却不曾偏离分毫。 他直勾勾的看着郁辛,看着郁辛低垂着眸子与顾淮说话,语气温和,但却不知对面说了什么,让他本舒展的眉眼微微拧了起来。 「可是,你今天不是休假吗?」郁辛说着,有些不安的看向了傅恆郢。 大抵是那边不愿意来。 傅恆郢安抚性的拍了拍郁辛的手背,他轻声问:「方便让我说几句吗?」 郁辛有些犹豫,按道理来说,离婚是顾淮主动提出的,如今需要办理离婚,顾淮是最没有资格推辞拒绝的那一个。 可虽如此,面对顾淮的拒绝配合,郁辛却是连半句强硬的话都说不出。 分明满肚子反驳之词,也分明已经下定好决心要自己说的。 面对这般的自己,郁辛心里不失落是假的,他开始有些埋怨起自己。 手机那边的顾淮已经准备要挂断电话了,但郁辛知道,这通电话不能挂断,挂了顾淮就真的不会来了。 他不来,自己与傅恆郢,就无法结婚了。 那样的话,傅恆郢该有多失望啊。 郁辛抬头看向傅恆郢,他对上那双总是温柔注视自己的眸子,在那其中看见了许多不能言明的情绪。 拿着手机的手指尖暗暗发紧,捏着边框骨节发白。 心中有好多念头,但在这众多念头中,最为突出与明显的,莫过于只有一个。 ——他不希望傅恆郢失望。 「别挂。」郁辛说。 说出这话的时候,郁辛紧张的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他鲜少忤逆顾淮的意思,亦或者说,郁辛鲜少反对任何人。 他一向平静的接受着所有,无论是好的,坏的,亦或者不喜欢的,他都选择了接受。 顾淮显然有些意外,「还有什么事?」 面对这问句,郁辛却又是梗住了,他心中千万个让顾淮一定过来的理由,始终还是无法说出口。 手心开始冒起了汗,或许刚才那一句不让顾淮挂断电话的话,已经耗费了大多数勇气。 他还是无法说,但他却不想不说。 于是,郁辛将手机从耳边挪开,缓缓的,缓缓的,贴到了傅恆郢的耳边。 他轻声对傅恆郢说:「不好意思,还是要麻烦你。」 傅恆郢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在说不麻烦,而后微微俯身凑近郁辛,手贴着郁辛拿着手机的手,就这样说起了话。 第16页 「顾先生。」傅恆郢语气平静的叫道,「还请你务必过来一趟。」 他们手心贴着手背,微微倾身靠近,中间隔着部手机,姿势格外亲昵。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是极近的,所以手机里顾淮说了什么,郁辛隐约能听见些。 「你哪位?」郁辛听见顾淮语气不太好的说。 他听着这话,看向傅恆郢,有些紧张对方会如何回答。 却见傅恆郢扬了扬眉头,没有回答顾淮的问题,而是反手挂断了电话。 电话被挂断,傅恆郢贴着郁辛手背的手也随之分开。 掌心炙热的温度残留在郁辛的手背上,郁辛抿了抿唇角,也收回了贴在傅恆郢耳侧的手机。 「他会过来吗?」郁辛有些惴惴不安。 傅恆郢却是很平静,看向郁辛的表情沉稳,「会的。」 他说的很肯定,分明接通电话后才不过说了两句话而已,却已经胸有成竹。 郁辛不知道傅恆郢这般笃定的底气来自什么,但却鬼使神差的选择了相信。 顾淮来的时候,傅恆郢正巧出去接电话了,只留下郁辛一个人在大厅等待。 「你一个人?」顾淮走到郁辛面前,环顾了四周一圈,没头没尾的就问了这么一句。 顾淮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克制的怒意和不耐,不太明显,但郁辛还是感觉到了。 他不明白顾淮为什么会这样,但却不想询问为什么,对于顾淮的情绪,郁辛实在没有什么好奇心。 其实很久以前有过的,那时候郁辛和顾淮刚结婚不久,顾淮时常心情不太好,郁辛感觉到了,便想着既为伴侣,那么对方遇到事了自己可以试着一起分担。 于是在那日寻常午后,郁辛看着再次心情不好的顾淮,说出了酝酿许久的体己话,「你心情不太好,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方便跟我说说吗?」 可郁辛得到的回应却并不太好,或许用糟糕来形容更为合适。 顾淮先是态度不耐的说:「说了你也不懂,问什么问,没看见我心情不好吗?」 郁辛被这话堵的说不出话来,他本来就不善言辞,一句关心的话都是做了好久心理准备才说出口的,碰了壁,就更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他手足无措着,下意识的便说了抱歉。 可又不知道哪里惹到了顾淮,让顾淮直接摔了筷子,愤然离家。 自那以后,郁辛就再也没有过问顾淮的情绪了。 不是感觉不到了,而是…… 或许他不问,才是对的。 「嗯。」郁辛轻声应着顾淮的问题,拿出本来打算用来结婚的户口本,问顾淮,「身份证带了吗?」 和顾淮结婚这些年,家中户口本这一类文件都是郁辛在保管,顾淮向来不管,需要了就直接找郁辛要。 离婚后,郁辛将户口本带出来,本来是想找时间去将自己的户口单独迁出,却一直没找到机会。 如今事情走向早已出乎郁辛最开始预料的方向,但不过也正好,等待会办理完离婚,户口本也就物归原主了,不需要郁辛再还一趟。 「带了。」顾淮回答道。 郁辛听着这话点了点头,便转身打算往离婚办理处走。 他看起来没有任何留恋,甚至有些像想要迅速结束这段婚姻似的。 顾淮看着,忽然伸手抓住了郁辛。 「有那么迫不及待吗?」顾淮语气不太好的说。 郁辛闻声看去,显然不是很理解顾淮现在的行为。 他们不是早就离婚了吗?只是因为不清楚流程,而一直没有来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而已。 要真算起来,从签署离婚协议到今天,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现在走流程,怎么也谈不上迫不及待才对。 郁辛疑惑的看着顾淮,他想抽出被顾淮抓着的手,但却不知这动作又怎么惹到顾淮了。 顾淮抓着郁辛的手紧了紧,面色难看,语气讥讽,问郁辛说:「这么急着跟我离婚,你到底为了什么?」 他抓得郁辛有些疼,郁辛还是想挣脱。 而就在这时,他们之间出现了第三只手。 那只手抓住了顾淮的手腕,「请你放开。」 是傅恆郢,他回来了。 郁辛脸上露出喜色,他扭头看向傅恆郢,身体也下意识的往傅恆郢的方向靠了靠,就仿佛面临危险寻求安全避所的小动物。 郁辛的小动作顾淮看在眼里,他眸光一沉,随后扭头看向了傅恆郢,不动声色的松开了抓着郁辛的手,收敛脸上的怒气与厌烦,取而代之的是得体的微笑。 顾淮再次挂上了面对外人时虚伪的面具。 「傅学弟,好久不见。」顾淮笑着对傅恆郢说道。 顾淮是傅恆郢和郁辛的学长,大他们两级,所以如今虽说毕业多年,但叫一句学弟也并没有错。 他会认识傅恆郢也并不奇怪,毕竟像傅恆郢这样光风霁月,光芒万丈的天之骄子,就仿若群星间最耀眼的月亮,是许多人青春里最夺目闪耀的记忆。 面对顾淮的寒暄,傅恆郢显得很冷漠,但基本的礼数让他也回答了一句,「好久不见。」 话罢,他便视线收回,转而全数落在身侧的郁辛身上,握起郁辛刚才被顾淮紧抓过的手,看着手腕上的红痕,眉头微拧。 「疼吗?」傅恆郢轻声问郁辛。 第17页 郁辛摇了摇头。 顾淮在一旁冷眼看着眼前傅恆郢与郁辛的互动,垂在身侧的手渐渐虚握成了个拳,嘴角却是噙着笑意,又开口道:「傅学弟对我的伴侣,倒是很关心的样子。」 「我刚才还奇怪呢,郁辛怎么忽然这么急着和我离婚。」顾淮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这般说着,顾淮的视线落到郁辛的身上,他的脸上带着讥讽与冷漠,扬着下巴,高高在上的模样,说:「看不出来,你这么快都找好下家了。」 郁辛听着这话,不置一言。 对于顾淮这样阴阳怪气的话,郁辛早就已经习惯了。 但傅恆郢大概是没怎么听过的,他看向顾淮,神情严肃,眉宇间带着不悦。 郁辛见此有些担忧的看向傅恆郢,眼神关切,手心也轻拍了拍傅恆郢的手背以示安抚。 傅恆郢接收到了郁辛的关切,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关系。 两人全程没有说一句话,但几个眼神,几个动作,就已经完成了一场交流。 顾淮看着这一切脸上一阵燥热,某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 他心中恼怒,面上却是强压着没有显露,嘴角甚至扯出了一个歪曲的弧度,笑得十分难看。 「但怎么办呢?我现在不想和郁辛离婚了。」顾淮忽然这般说道,从语气到表情都饱含恶意。 傅恆郢与郁辛听着这话,均是看向了顾淮。 顾淮见此有些得意,他知道,自己戳到了傅恆郢与郁辛在意的点。 「顾淮。」郁辛往前走了一小步,他拧着眉头看着顾淮,眉眼间显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与厌恶,「离婚是你提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噁心! 第9电话 郁辛话说到这种程度,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离婚是你提的,你现在这样不配合办理离婚,实在是莫名其妙。 郁辛表达着自己的不理解,但他不善言辞,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是极点。 顾淮从未见过这样的郁辛,一直以来,在他的印象里,郁辛都是好拿捏的,软弱的,没有一点脾气的,但今天这样的郁辛却是因为傅恆郢与他红了脸。 一股莫名的恼羞成怒自胸口浮起,顾淮微微咬了咬后槽牙,他说:「你就这么想和我离婚?」 郁辛觉得顾淮真的很奇怪,明明一开始想和他离婚的是顾淮自己,可现在却搞得好像是他非要离婚似的。 反反覆覆,莫名其妙。 郁辛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他是一个人,他也有自己的思想,哪怕平日里性格再如何温和,面对顾淮这样,也是会有三分脾气的。 只见郁辛什么话也没说,但却是朝傅恆郢的身边又挪步靠近了几分,别开了脸,不再去看顾淮。 他的行动已经说明的一切。 他想和顾淮离婚。 这个认知让顾淮心情格外烦躁,他了解郁辛,与郁辛相处五年,最知道该如何拿捏郁辛,但今天这样的情况,却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 有些棘手。 他当然也不是真的不愿意跟郁辛离婚,会那么说不过是想挑衅傅恆郢,但却没想到,郁辛会这般。 顾淮面子挂不住,心里也有些莫名的提不上劲,觉得格外不是滋味。 「郁辛……」顾淮再想说些什么,却是被傅恆郢给打断了。 只见一直没说话的傅恆郢此时正冷冷盯着顾淮,他说:「还请体面些,对我们双方都好。」 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事情再纠缠下去,实在有失体面。 顾淮最在意自己的面子。 「好啊。」于是顾淮摆出了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离就离,反正我也早就觉得烦了。」 这话说罢,顾淮深深看了郁辛一眼以后,便转身往离婚办理处走去。 离婚办理前争执那么久,但真要办起来,其实也不过几分钟的事情。 伴侣双方确认意愿,财产分割,签字画押,一套流程下来,一段婚姻关系便正式宣布结束。 从红色的结婚证变成绿色的离婚证,跨越五年的婚姻关系,原来在法律规定面前,只不过是两套流程,几行文字而已。 一切办理结束后,顾淮起身打算离开,但当经过傅恆郢的时候,脚步却是鬼使神差的停了下来。 他脸微微一侧,看向傅恆郢,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拍了拍傅恆郢的肩膀,说:「傅学弟,这副索然无味的躯体,你喜欢,就让给你好了。」 「砰——」 还在办理手续的郁辛忽然听见一声巨响,他闻声看去,就见方才还站着的顾淮,此时此刻已经坐倒在了地上,模样狼狈,似笑非笑的瞪着傅恆郢,揉着自己的手腕。 而他的身前,站着风雨欲来的傅恆郢。 郁辛站在身后看不清傅恆郢的表情,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偌大的民政局大厅瞬间躁动起来。 人群嘈杂纷乱,有人恐慌的说着什么,有人慌乱的拿出了抑制剂。 医院配备的信息素感知手錶疯狂的响着,郁辛也是在这一刻,勐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拨开人群,大步的朝傅恆郢跑了过去,伸手抚向傅恆郢的脖颈,捂住那发热的腺体,他想要感知傅恆郢的情绪,却因为自身信息素感知度过低,终是无果。 第18页 「傅恆郢。」郁辛大声叫着傅恆郢的名字,目光关切,脸上是藏不住的紧张。 郁辛从没见过这样失控的傅恆郢,但在郁辛的记忆里,傅恆郢一向是冷静的,理性的,他会忽然这般,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首先就想到了顾淮,回头朝顾淮看去,正想说些什么,却是忽感肩头一暖,傅恆郢的下巴轻轻靠着他,伸手抱住了他。 这一拥抱就仿若一副熨帖的良药。 疯狂响着的报警器停了下来,骚乱的人群也恢復平静,躁动的信息素波动平息,但以傅恆郢为中心的周围几米,都被空出了一片环形范围。 「我没事。」傅恆郢贴着郁辛,轻声说道。 他只是,并没有郁辛看到的那样冷静。 郁辛听着这话,悬着的心在这一瞬放下。 傅恆郢与他拥抱片刻后松开,再次看向了顾淮。 他抬步走近顾淮些,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顾淮,「有件事你说错了。」 顾淮仰头看着傅恆郢,分明模样狼狈,但脸上却还是挂着伪君子的笑意,「哦?是吗?那你倒说说看,我哪句话说错了。」 这般说着,顾淮的目光缓缓挪到了一侧郁辛的身上,表情怀揣着满满的恶意,「难道,郁辛不是……」 不是什么? 郁辛没有听见顾淮后面的话,因为被傅恆郢打断了。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傅恆郢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顾淮,缓缓道:「顾淮,是郁辛不要你了。」 良禽会选择高大苍穹的树木栖息,贤明的臣子会选择有能力的君主谋事。 郁辛就如良禽,亦如贤臣,与顾淮离婚,他从不是被丢下的那个,而是抛弃糟糕过去的那个。 顾淮一直伪装完好的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嘴角本得意的笑淡了,盯着傅恆郢的一双眸子也出现了躲闪。 他看向站在傅恆郢身侧的郁辛,心中有什么东西渐渐动摇了。 傅恆郢见此,不再说些什么,侧目看向郁辛,牵起郁辛的手,问:「离婚程序都办理好了吗?」 郁辛轻点了点头,两人便转身往结婚登记处走去。 他们离开的脚步坚定,就连郁辛都不曾回头看过顾淮一眼。 顾淮缓缓从地上爬起身,看着头也不回的郁辛,羞恼感充斥着他一整颗心,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疼。 他本以为自己是最大的赢家,可如今却发现,原来是狼狈的小丑。 顾淮自嘲的笑了一声,而后摇摇晃晃的走了。 对于顾淮的离开,郁辛并没有注意到,他此刻的心情很紧张。 刚离婚就结婚,这是郁辛前半生根本未曾想过的事情,于他而言,这太出格了。 在遇到傅恆郢之前,郁辛的循规蹈矩的过着自己的一生,从读书到工作,再到结婚,他的生活就像一潭毫无波澜的死水。 傅恆郢就如那忽然落下的石子,打在了水面,让郁辛这循规蹈矩的一生,终于有了变化。 工作人员核实着郁辛和傅恆郢的资料,在将文件递给郁辛的时候,她忽然看向傅恆郢,问:「傅恆郢先生,请问你确定自己已经想好与郁辛先生缔结婚姻关系了吗?」 正准备接资料的郁辛手顿住了,他看向工作人员,有些茫然失措。 他不太明白工作人员为什么会这样问。 直到他听见了工作人员的下一句话。 「因为您是顶级alpha,所以……」 所以是因为自己性徵的问题吗? 因为自己是beta,而傅恆郢是顶级alpha,所以哪怕在结婚登记时,都会被工作人员多问一句,傅恆郢是否真的已经想明白。 郁辛有些受伤的垂下眸子,心里说不难受一定是假的。 傅恆郢没有让工作人员的话继续说下去,他很果断的回答道:「是的,我想清楚了。」 工作人员听着这话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但又确认道:「你的伴侣,是一名beta。」 「我比你更清楚我的伴侣是一名beta。」傅恆郢语气变得有些严厉起来,「请问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或许是因为傅恆郢的态度,工作人员这次终于没再继续问些什么了,将签署好的文件盖好章,递给郁辛和傅恆郢。 「结婚证拍照处在大厅左边。」她说。 因为刚才的那点小插曲,拍照的时候,郁辛的情绪多多少少有被工作人员那些话给影响。 但郁辛一向是情绪不太外露的,他能敏感的感知别人的情绪,却总将自己的情绪藏得很好,不让人察觉变化。 今天也是如此,郁辛虽然心里藏着事,但拍照的时候却仍旧是配合着笑。 他觉得应该是不会被发现的,可在工作人员要按下快门键的时候,傅恆郢却忽然叫了停。 「郁辛。」傅恆郢叫道。 郁辛闻声扭头看去,「嗯?」 只见傅恆郢抬手,两根手指贴上郁辛的嘴角,牵着郁辛的唇瓣,微微扬出个笑着的弧度。 「开心点。」傅恆郢注视着他,缓缓说:「不用管别人说了什么。」 郁辛愣住了,然后又听傅恆郢继而说:「听我说了什么。」 被感知到了。 他一直隐藏完好的情绪,被傅恆郢察觉到了。 郁辛呆呆的看着傅恆郢,他眼睫微动,眼眶无故有些发热起来,就好似要哭了似的。 第19页 但郁辛向来不喜欢用眼泪去表达什么的,他慌乱的垂下眸子,将眼眶发热压抑下去,而后点了点头,再看向傅恆郢时,扬起了唇角。 这一次,他发自内心的笑了。 最终,这张笑着的照片被贴在了结婚证上,盖上了钢戳。 郁辛拿着结婚证从民政局走出来的时候,精神还有些恍惚。 从结束一段旧的婚姻,到开启一段新的婚姻。 这一说起来就很复杂的过程,其实真正办理起来,甚至用不到一上午的时间。 郁辛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民政局,又看向身侧的傅恆郢。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半面阴影于身后,他站在光下,好似彻底与过去做了分割。 阴影是曾经,而光落下的地方,是往后。 手机铃声在这时突兀的响了起来,像是将郁辛从一场美梦中惊扰。 只见郁辛低头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备註,眉头不由得沾染上了愁绪,微微拧起。 他的指尖在接通键上犹豫了半响后,又挪向了挂断键,可却迟迟没有滑下去。 或许是他的犹豫太明显,让傅恆郢也有所察觉,轻声询问,「怎么了?」 「我妈妈的电话。」郁辛唇瓣抿成了一条线,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心中知道这个电话打过来是为了什么,顾淮大抵是将离婚的事情已经告诉他父母了,虽说现在他已经和傅恆郢结婚,但郁辛还是不想接起这个电话。 傅恆郢听着这话沉默了一会儿,「不想接?」 手机铃声在这时停了,但很快又响了起来,显然是不接不行的架势。 郁辛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嘆了口气,接通了电话。 「郁辛,你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和顾淮离婚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这么大的事情说都不跟我说一声!」 一接通电话,徐爱兰尖锐的指责便落入了郁辛的耳中,分明是郁辛的婚姻,但她却对离婚质问的十分理所当然。 郁辛将手机挪开了些,音量调小后才又重新贴到耳边。 他嘆了口气 叫道:「妈……」 郁辛想解释,可话还没说出口,就又被打断了。 「郁辛,你知不知道你自己什么条件?你一个beta,不像你弟弟,是omega,你要长相没长相,要学歷没学歷,各方面条件都不好,能嫁给顾淮已经是三生有幸了,你到底哪里来得勇气和顾淮离婚?」 又是这说过无数遍的话。 「妈,你听我说……」郁辛再次开口,却还是被打断了。 徐爱兰就是这样,永远不会听郁辛把话说完。 「说什么说?你有什么好说的?要不是顾淮告诉我你们离婚了,这件事你是不是还打算瞒我一辈子?」徐爱兰说,「顾淮多好的伴侣啊,你真是得了失心疯才会和他离婚!」 「你赶紧给我滚回家,我告诉你郁辛,别以为你结婚了,长大了,翅膀就硬了,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这话说完,徐爱兰就「啪——」的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再没有给郁辛任何一个开口解释的机会。 或许对她来说,郁辛的解释从来不重要,她只需要知道她想看见的就好。 郁辛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长吁了一口气。 看来只能回去一趟了。 「傅恆郢。」郁辛看向傅恆郢,脸上强扯出一个笑来,他说:「我可能,需要回家一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粑粑东西!臭骂顾淮! 第10家庭 对于父母不喜欢自己这件事,郁辛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郁辛的父母都是alpha,但信息素等级很低,并不是高等alpha,这让他们虽然是alpha,却也註定只是平庸的alpha。 而这也就导致,他们将希望全数投注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这是许多家长对自己孩子的期许,孩子在还未出生时,就已背上了沉重的包袱。 当郁辛还是胚胎,无法测定性徵的时候,他也曾是有被期待过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但这期待仅只到出生那一刻而已,因为他让父母失望了,他是个beta。 是放在万千人群中,不如alpha强壮,不如omega耀眼,最平庸的的beta。 比起身为beta的他,父母更期望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会是一名alpha或者omega。 郁辛曾无数次庆幸,还好国家禁止了孕期性徵探查,不然他说不定都不会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 小时候郁辛就经常会听到一句话,「都是因为你的出生,让我们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你这个没用的beta。」 这样的话让郁辛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或许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他的出生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年幼时的郁辛想,要不然结束错误好了,可他太胆小了,也太贪心了,根本捨不得离开。 这世界不曾爱过他,可他却喜欢着这个世界的许多事物。 郁辛喜欢山间的风,静夜的雨,树叶的纹理,还有阳光折射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这些在世界角落里并不起眼的细节,却是让郁辛无法捨弃世界的理由。 郁辛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这些了,今天会忽然想起,大抵是刚才那通电话的原因。 他将车窗打下来些,看着窗外的景物,任由风打在自己的脸上。 第20页 傅恆郢提出要送自己的时候,郁辛起先是想拒绝的,但对上傅恆郢的眼睛时,拒绝的话便收回了肚子里。 「郁辛。」 他听见傅恆郢忽然叫道。 郁辛扭头看去,「嗯?」 「能大概跟我说说你家的情况吗?」 郁辛听着这话反应过来,自己的确应该和傅恆郢说说家里的情况,毕竟他们已经结婚了,。 「嗯。」郁辛侧目看向傅恆郢,点点头,缓缓开口介绍起家里的情况,「我们家四口人,父母都是alpha,父亲是公务员,在社区工作,母亲是初中老师,任教英语。」 「我还有个弟弟,比我小七岁。」郁辛说到着顿了顿,「是omega,目前正在读大三,学法律,叫郁幸。」 在郁辛七岁那年,父母为他生了个弟弟。 和郁辛不同,这一次父母终于没有再失望,弟弟是个omega,而且信息素等级极高。 郁幸的出生,成功吸引走了父母绝大多数的关注,放在别的二胎家庭,一胎小孩该是会吃醋的,可郁辛却是因此松了口气。 因为,不关注,总比厌恶好。 「郁幸?」只见傅恆郢眉头微微拧起,慢慢復读了一遍这个名字。 大概是不知道是哪个字,毕竟郁辛和郁幸这两个名字相似度实在太高。 「嗯,郁幸。」郁辛解释道,「他是幸运的幸,我是辛苦的辛。」 被期待的小孩,是父母的幸运。 而不被期待的,则是苦难,是辛酸。 这就是郁辛和郁幸名字的含义,父母亲口说的。 傅恆郢表情显然变得严肃起来,唇瓣绷成了一条线,他看起来不太高兴,许久都没有再说出一句话,只是沉默的继续开车。 两人到达郁辛父母家的时候,正快要午饭时间,郁辛家在老小区,这个点车开进小区就能闻见各家的饭菜香。 房子是早些年的单位房,设施老旧,但也算齐全。 虽然居住多年,但郁辛的父母对这个小区却是没什么感情,自打郁辛工作后,没少明里暗里的提示郁辛换房的事,郁辛每次要么装作听不见,要么就是沉默应对,这让二老没少不满的阴阳怪气。 郁辛坐在车里,看着自家居民楼的大门,却迟迟没有动身,傅恆郢倒也没有催促,就这么也坐在车里。 「傅恆郢。」郁辛忽然轻声叫道。 「嗯。」傅恆郢应道。 「这次,你先回去好不好?」郁辛说这话时神情间带着踌躇与犹豫,但却依然将这话说出了口,显然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郁辛刚才坐在车里一直没动,其实就是在纠结要不要带傅恆郢一起回家。 这次回家,郁辛知道自己势必是少不了一顿数落,自己那副样子太狼狈了,郁辛私心不希望傅恆郢看见。 再者说,父母对顾淮非常满意,傅恆郢现在上门,说不定也会被连带。 傅恆郢可能会被骂,郁辛只光想想都觉得心里难受,所以现在显然不是面见父母的最好时机。 可傅恆郢都送自己过来了,两人也已经结婚,临到家门不然傅恆郢进去,显然也不是道理,所以郁辛便纠结了起来。 他看向傅恆郢的眼神中满是不安。 只见傅恆郢听着这话也是一愣,仔细盯了郁辛一会儿后,才说:「好。」 听着傅恆郢答应下来,按道理郁辛心里该是松了口气的,可却相反愈发难受起来。 傅恆郢对他太好了,郁辛以前从未遇到过这样对自己好的人。 他心里难受着,想解释几句,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傅恆郢,手机铃声却又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打断了他到嘴的话。 是徐爱兰的电话,不用接通也知道是催促。 想说的话错失了最好的时机,再想说出口便变得困难起来。 只能等下次了。 郁辛心想着,垂眸看了眼手机,又看向傅恆郢,他说:「等结束了,我打电话给你。」 手机铃声还在急促的响着,催促着郁辛赶紧到位。 「路上注意安全。」郁辛匆匆与傅恆郢说道,而后转身下了车。 老小区楼梯狭□□仄,还堆放着许多杂物,墙面也因年久而变得发黄髮黑,背光无窗显得格外灰暗。 郁辛从小就觉得,回家的这一段楼梯是漫长曲折的,看不见光亮,压抑得他要喘不过气。 他很不喜欢走这条阶梯。 还没进门,郁辛就听见的徐爱兰的骂声。 「真是翅膀硬了,打电话都不接,等他回来我一定给他个教训,让他长点记性,知道知道厉害。」 郁辛脚步一顿,从口袋里找出家门的钥匙,他打开门,轻声叫道:「妈。」 徐爱兰骂人的声音一顿,而后迎来的是更尖锐的骂声。 「你还知道回来?谁允许你跟顾淮离婚的?我说了多少次了,你这个条件人家顾淮愿意跟你结婚你都该烧香拜佛了,还不好好把握,你脑子烧坏了?」 「你别每天跟我板个死人脸,本来就长的一般,还不会笑不会讨好人,一天天也不爱说话,谁受得了你?」 徐爱兰噼头盖脸的骂着郁辛,郁辛就那么低头听着,不发一言。 对于这么辱骂的话,他早已听过无数遍,也早已……习惯了。 「让你说话,你是哑巴吗?我跟你说话你不会吱声?低着头干什么?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别人觉得我欺负你?我真是看到你就觉得心烦,我怎么会生下你这么一个儿子?」 第21页 「是beta就算了,还整天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妈。」郁辛看向徐爱兰,他觉得很无力,徐爱兰总是这样,在他想说话时打断,在他沉默时质问。 他该说什么才对,郁辛自己都不知道。 「别叫我妈!」徐爱兰一拍桌案,「你马上给我去跟顾淮道歉请求原谅,让他和你復婚,听见没有!」 郁辛听不下去了,他说:「是顾淮提出的离婚。」 「我知道!」徐爱兰说,「但人家顾淮跟我说了,他起先没有想离婚的,提出来也不过是一时冲动,但谁知道你却是铁了心要离。」 「郁辛,小两口哪有不提离婚的,我和你爸也提过啊,还不是没离?」 「你真是猪脑子,连话真假分不清吗?」 到底是谁连话真假分不清?郁辛感觉自己简直快要窒息了。 他看着徐爱兰,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总是这样,宁愿相信别人,也不愿意听他说一句。 他更想不明白顾淮到底想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和徐爱兰说,分明离婚协议书他都已经起草好了,这叫不想离婚? 这里面太多细枝未节,郁辛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跟徐爱兰说起。 而徐爱兰也显然并不在乎。 郁辛闭了闭眼睛,他觉得很疲倦。 「不会復婚了。」 「为什么?这么不行呢?郁辛,你都没试一试!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没了顾淮,你下半辈子怎么办?」徐爱兰朝郁辛走近几步,语气放缓,但却仍旧咄咄逼人。 郁辛觉得这话实在没道理,他一个四肢健全的大活人,下半辈子为什么要靠别人?怎么就没了谁就不行了。 但他知道,这些话是不能问出口的,不然又是一场纷争。 「我再婚了。」郁辛说。 「你说什么?!」徐爱兰激动了起来,「你和谁再婚了?你沖昏头了吗?不知好歹的东西!」 这般说着,她随手抄起了身侧的纸巾盒,朝郁辛扔了过来。 两人此时距离本就极近,东西丢过来根本躲闪不及,只能下意识抵挡。 郁辛抬起手挡住自己,而就在这时,一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将他朝后拉去。 只听「砰——」的一声,纸巾盒落地,郁辛坠入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还好吗?」 傅恆郢如清泉击石般悦耳的嗓音落入郁辛的耳中,他愣了片刻,随即抬头看去,便对上了傅恆郢关切的眼神。 郁辛摇了摇头,然后站直了身子,他想问傅恆郢怎么过来了,但现在显然不是问话的时机。 「你是谁?」面对忽然出现的高大alpha,徐爱兰方才嚣张的气焰收敛了些。 傅恆郢抬手揽上郁辛的肩膀,将郁辛拉到自己的身后护住,看向徐爱兰。 「忘记自我介绍。」傅恆郢牵起郁辛的手,「您好,我是郁辛的再婚对象,他的伴侣。」 「傅恆郢。」 作者有话要说: 小郁家庭很糟糕,这也是造成他性格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至于他和顾淮为什么会结婚,后面剧情也会慢慢揭晓。 第11离开 徐爱兰在听见傅恆郢的名字那一刻,愣住了。 她打量着傅恆郢,又看向郁辛,若有所思的脸上眼里透着精明,她好似在确认着什么,又好似欣喜,复杂的情绪让她的面目变得有些表情扭曲。 一直坐在客厅沙发的郁文华这时也走了过来,看着傅恆郢露出和蔼的笑容。 分明方才徐爱兰打骂郁辛时,身为父亲却丝毫无作为,甚至是没有存在感的人,这会儿却是冲到了最前面。 多年的工作生涯让郁文华圆滑世故,骨子里带着的势力让他最会见风使舵,识人地位,见人下菜碟。 傅恆郢这般气质卓然的人物,只光站在一身普通打扮都让人难以忽视,更何况今天为了结婚还精心打扮过,自然是让郁文华一眼就看出了不同。 郁文华一张脸堆满了笑,他眼神看着傅恆郢,可话却是跟郁辛说的,「你看看你,带伴侣过来也不说一声,这么忽然,都没做什么准备,让人家见笑了。」 郁辛听着这话没做声,傅恆郢却是很淡定的说:「不能怪郁辛,是我与他本打算过些时日准备好再登门的,如今来得突然,是我疏忽了。」 傅恆郢这话说得灵巧,表面上是将错处揽到自己身上,实际上却是护着郁辛,又告知郁文华和徐爱兰,责任在他们。 是他们忽然叫郁辛回家,所以傅恆郢也来得如此突然。 短短一句话,一来表面立场,二来指明干系。 郁文华是人精,怎么可能听不明白傅恆郢话里的意思,但他向来会伪装,在家窝里横,在外却是谁都不得罪的老好人。 他假装听不懂,还是笑着,说:「都站在门口干嘛?进来坐进来坐。」 说着就将傅恆郢迎进了门。 「小傅啊,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郁文华一边走,一边问道。 跟在身后的郁辛听着这话脚步一顿,但很快就又想明白了郁文华为什么会这样问。 他与傅恆郢是高中同学,高中时傅恆郢风光无两,别说是学生间口口相传,就当年家长开家长会都没少听说,自然会有印象。 原来郁文华这般热情,还存在这般因素。 第22页 「我与郁辛,高中同班,坐过同桌。」傅恆郢解释道。 郁辛听着这话抬头看向了傅恆郢,他与傅恆郢的确有过同桌,但却是很短的一段时间,真算起可能都不到一周,傅恆郢不提起来,郁辛自己都忘记了,没想到傅恆郢居然还记得。 「原来是这样,那我想起来了,你高中的时候我们见过,当时家长会学生代表发言是你对不对?」郁文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好似听傅恆郢这么说,才想起来对方是谁似的,「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大有可为,如今看来,的确出落的一表人才。」 他佯装着善解人意的长辈,拉着傅恆郢一边寒暄一边坐到客厅沙发,就好像刚才冷眼旁观郁辛挨骂的不是他一般。 郁辛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父母不喜欢自己,只是两方表达不喜欢的方式不同,母亲是在明处,不喜的表达主要是言语和偏心,而父亲则在暗处,他不曾骂过郁辛一句,但却在郁辛挨骂被打时永远冷漠的旁观,他默许着一切的发生。 这样的郁文华,表面看来,或许并没有做什么,但其实他才是郁辛这些遭遇的最初源头。 郁辛的母亲是个很传统的女人,以夫为天,家庭为重,如果在郁辛出生后,身为父亲的郁文华,曾对郁辛表现过一丝的偏爱,他的境遇,或许都会好上许多。 郁辛想到这脸上不由露出苦笑,但很快又释然,他看着那边拉着傅恆郢聊天的父母,耸了耸肩,早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小傅啊,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啊?」一坐下,郁文华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了打探,他笑眯眯的询问傅恆郢。 一旁的徐爱兰为傅恆郢递上杯刚泡好的茶,而后坐到郁文华身侧,显然也很关注这个问题。 两人将功利都快写到脸上,郁辛看着,只觉得无地自容。 他轻声叫了句,「爸……」,正欲说什么,就被郁文华打断了。 「我们说话你插什么嘴?一点规矩都没有了。」郁文华说罢,就转头看向傅恆郢,笑着说:「你看这孩子,从小就不懂事,也不让人省心,从小就不招人喜欢,以前高中的时候,没少被他们班主任告状。」 郁辛听着这话似是被戳中了伤口似的,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没料到郁文华会忽然提起这个,分明他们是知道,当年这件事,给郁辛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的,可他们却还是提了。 高中的时候,郁辛曾因无意间撞间了班主任与年纪主任的私情,被班主任针对过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不长,但却给郁辛心里留下了阴影。 其实这事说起来并不能怪郁辛,因为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但他却因为此付出了代价。 高中时候,学生的心理都还不成熟,因为班主任的针对,郁辛因此也受到了一些想要得到老师青眼的学生的排挤。 而这其中为首的,便是当时的班长,石泉。 那段时间对于郁辛来说特别难熬,他总被安排值日,桌上凳子上莫名其妙出现水迹,摆在桌上的书也走被人「不小心」撞到地上。 还值高中的郁辛那时候面对这种情况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也曾向父母求救,可话才说出口,甚至连理由都没机会说出的时候,就得来冷冰冰的一句,「你们班主任为什么只针对你不针对别人,你要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仅此一句话,就将郁辛所有希望的苗头都掐灭,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前身后都是空的,身处悬崖,步步维艰,往前往后,都是深渊。 他没有支持他的父母,没有任何,让他反抗的底气。 他想,或许真的是自己错了。 郁辛回忆着这些往事,他不太理解父母为什么总是喜欢戳着他的痛处去说事。 「郁辛很招人喜欢,他很好。」只听傅恆郢很认真的说道。 正思绪牵绕的郁辛听着这话侧头朝傅恆郢看去,他的耳朵一阵发烫,心好似被热水泡着,潮湿的,暖烘烘的,仿若快要融化。 「至于你说的高中班主任,我曾无意撞破了她的私情,也因此被针对过。」只听傅恆郢继而又缓缓道,「后来我们高三时,她就因师德有亏,被学校开除了。」 四两拨千斤的,傅恆郢就又暗暗护了郁辛一次。 郁文华尴尬的笑了声,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而后又恢復了那副圆滑的模样,摆摆手说:「不说这个了,刚才说到哪了?」 「问小傅的工作呢。」徐爱兰适时递了话,将话题又引回了起点。 「啊,对,小傅啊,我们问你工作呢,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关心一下,毕竟你现在和我们家郁辛结婚了,我身为父亲的,也是怕郁辛和你过苦日子,多少想知道些。」郁文华话说得冠冕堂皇。 傅恆郢倒是淡定,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散雾气后抿了一口,才又看向郁文华,开口答道:「我目前就职于华郢,担任管理层。」 华郢! 郁文华和徐爱兰听着这个答案都愣住了。 华郢是目前全球最顶尖的网际网路公司,公司业务横跨各领域,从日常的通讯到休闲的游戏音乐,再到网购外卖,甚至专业领域应用,华郢的足迹遍布整个网际网路各个角落。 这样的一个公司,傅恆郢不仅在里面工作,还位于管理层,对于郁文华和徐爱兰而言,这可比顾淮要好上太多了。 第23页 徐爱兰和郁文华脸上都露出了遮掩不住的欣喜,他们看向傅恆郢的眼中仿佛带着光。 「不错不错,果然年轻有为。」郁文华丝毫不吝啬的夸奖。 「小傅,还没吃饭吧。」徐爱兰则是一拍大腿,似是忽然想到一般,「一起吃个午饭吧。」 说罢,徐爱兰便兴致沖沖的起身进了厨房,没有给傅恆郢任何拒绝的机会。 他们显然对傅恆郢十分满意。 家中表面其乐融融,所有人似乎都对现在的结果很满意,却没有人注意到,郁辛自从听见傅恆郢的答案以后,便失了神,心中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徐爱兰进厨房后没多久就将郁文华也叫了过去。 客厅一时间只剩下傅恆郢和郁辛两个人,傅恆郢轻拍了拍郁辛的手背,看着心事重重的郁辛,问:「在想什么?」 郁辛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将手背从傅恆郢的掌心抽离,站起身说:「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他也说不出来自己是怎么了,现在的行为或许称得上是逃避,但具体在逃避什么呢?郁辛自己也不知道。 但总之,郁辛暂时不想与傅恆郢独处。 他去了厨房,但脚步却在厨房门口听了下来,因为他听到了里面郁文华和徐爱兰的说话声。 「你说郁辛,看起来没什么用,但找的伴侣却是一个比一个好。」说这话的是徐爱兰。 郁文华贊同道:「也就这点优点了。」 「不过啊,我倒是觉得小傅这条件按道理更配我们家崽崽。」徐爱兰似做无意的说出了真心话。 崽崽是郁幸的小名。 郁辛垂在身侧的手因这话不由一颤,浑身都仿若坠入冰窟,心寒了个彻底。 厨房里的徐爱兰和郁文华还在说着话,徐爱兰嘱咐着郁文华,「你去买点菜吧,本来没打算留郁辛在这吃饭的,冰箱里根本没准备什么菜。」 她这话说得十分自然,完全没有觉得这有任何不妥。 郁辛再听不下去任何一句,他转身离开。 郁辛从厨房回来,傅恆郢就发现他的面色不对。 「怎么了?」傅恆郢轻声问。 郁辛看向傅恆郢,他忽然知道自己为什么刚才会要想逃避了。 从方才听见傅恆郢的工作的那一瞬间,郁辛就在想,像傅恆郢这样优秀的人,为什么会选择自己呢?自己又真的能与他相配吗? 或许这个问题郁辛也不是从刚才才开始想的,而是在最初开始,心里就已经有了这个念头,只是他可以的忽略着,好像只要这样,他与傅恆郢之间的差距就不復存在了。 可事实永远是事实,摆在那里的东西,哪怕你不去面对,也总是会看见的。 这样的认知,让郁辛下意识的想要逃避,恨不得一辈子做只将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不去看这事实。 或许他该去问傅恆郢为什么的,但他不敢,他怕自己问出来的答案会让自己失望。 于是他选择做一个卑鄙的人,将这个问题埋在心里,就当从未想到过。 好不容易落在身上的光,他怎么捨得放开。 「傅恆郢。」郁辛轻声叫道傅恆郢的名字,他心中想,他不想放开,所以请允许他,去抓紧一次。 郁辛看向傅恆郢,他很犹豫,目光也有些躲闪,但却还是说出了想说的话:「我们不在这里吃饭好吗?」 这对于郁辛而言,几乎是一个可以称得上任性的行为了,他以往从来不敢如此。 傅恆郢显然一愣。 郁辛见此又急忙补充道:「午饭的话,我可以做给你吃,当然你不想走也没关系,我只是……」 「想离开?」傅恆郢接道。 郁辛顿了下,而后缓缓点了点头。 傅恆郢瞭然,他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又看向郁辛,伸手牵住郁辛的手,说:「那我们就离开。」 他没有带一丝犹豫,甚至称得上坚定,丝毫没有觉得郁辛这样的要求有多任性和无理取闹,只是连一句为什么都没问,便告诉郁辛——「那就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肘,私奔。 第12梦想 离开之后,郁辛的心中仿若有一块大石头落下,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他站在楼下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自己自小长大的家,而后收回视线,垂了垂眸子,与傅恆郢一同离开。 两人直到坐上车,傅恆郢都没有问郁辛为什么想要离开,就像前面无数次郁辛请求傅恆郢事情时一样,从不过问理由,但却选择了答应。 傅恆郢似乎很信任郁辛,没有条件的。 这个认知让郁辛有些高兴,但又有些不安。 他就像一个从来没有见过好东西的穷人,忽然一夜之间暴富,看着满屋钱财,除却高兴,便只剩下惴惴不安,害怕自己捧不稳,也害怕别人会抢走。 郁辛系好安全带,眼睛连连悄悄往傅恆郢身上看,他心里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傅恆郢,但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或许是他看得太过频繁,让傅恆郢感知到了视线。 「怎么了?」傅恆郢又问。 这是他今天数不清第几次这样问郁辛,但每一次无一例外的,都是耐心的,温柔的,令人舒适的。 郁辛抿了抿唇角,他的指节有些紧张的曲在一起,看向傅恆郢,说:「我有几个问题。」 第24页 傅恆郢听着这话笑了,「你说。」 「傅恆郢。」郁辛每次与傅恆郢说话前,都会这样郑重其事的叫一次名字。 其实叫名字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但从郁辛口中叫出来,落到傅恆郢耳中,却似乎变得不一样起来。 郁辛的声音很温柔,是让人听了会很安心的那种,再加上他说话语速缓,这就让那股子温柔更甚,还带出点独有的味道来。 傅恆郢很喜欢听郁辛说话,更喜欢每次郁辛在找自己说事前,那句认真叫道的名字。 郁辛似乎有些犹豫从何问起,想了一会儿,才说:「今天在我家楼下的时候,我让你这次先不要去我家,你怎么连一个理由都没问,就答应了。」 这是郁辛的第一个问题。 或许人就是这样,当第一句话成功说出口以后,后面的话便也就自然而然顺畅了起来。 「还有刚才,我说要走,你也没有过问我理由,就直接答应了离开。」郁辛说,「傅恆郢,你这样让我觉得,好像我无论说什么,你都会答应。」 「无论做什么,也都会包容。」 就好像,他也有了任性的资格。 说话的途中,郁辛一直垂着脑袋,似乎将这些话说出口就已经耗费了他几乎所有的勇气,再多的,连看傅恆郢一眼都被不敢了。 他很紧张,紧张到胸口都发胀泛疼。 车缓缓停了下来,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有一分半钟的时间,不算长,但却已足以让傅恆郢认真的回答郁辛。 「其实你可以试试,或许你说什么,我真的都会答应。」傅恆郢看向郁辛,他眉目柔和,轻声说着,「做什么,也都会包容。」 郁辛听着这话不由愣神,他抬头对上傅恆郢的一双眸子,那双眸子里带着光,仿若在告诉郁辛,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 这样的目光太过炙热,郁辛既贪恋又下意识的想要躲闪,他垂下眸子,手捏着安全带,放在胸膛的位置,感受自己剧烈的心跳。 他心头仿若有只小鹿,正疯狂乱撞。 「你的这两个问题,我是一个答案。」傅恆郢说,「我不过问,是因为我相信,你会那样选择,就一定有自己的考虑。」 「至于理由,你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告诉我,无需过问。」 这是傅恆郢给予郁辛的信任,也是留给彼此的。 「但有件事,我必须跟你道歉。」傅恆郢忽然说。 郁辛有些茫然,显然不明白傅恆郢这声道歉从何而起。 只听傅恆郢继而说道:「我答应了你这次先不去你家的,但后来却还是去了。」 「我食言了,抱歉。」 竟然是因为这个…… 郁辛这才反应过来,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傅恆郢的食言,也不曾表现出责怪,可虽如此,傅恆郢却还是主动提起,向他道了歉。 「其实不用……」郁辛摇了摇头,轻声说,「因为你的到来,才让我不至于继续被骂。」 「这是两码事。」傅恆郢很认真的说,「无论我做了什么,食言就是食言。」 郁辛眼睫轻颤,喉咙有些发烫,只因,这样的傅恆郢,让郁辛真的觉得,自己有在被很认真的对待。 「那你为什么上楼了?」郁辛低下头,问。 「当时的你,看起来很不安,我不放心。」傅恆郢手撑着方向盘,目光紧盯着郁辛,「郁辛,我的理智告诉我要尊重你,但感情上不允许。」 「所以,我答应了你,却没有离开,还在反覆纠结后,选择了食言。」 「对于我这样的行为。」傅恆郢说,「郁辛,虽然后来我帮你了,但你仍旧可以责怪我,并且,不原谅我。」 帮助是真,但承诺也亦是真,于傅恆郢而言,今天的事情,虽然结果是好的,但他没有尊重郁辛的意愿,私自做下决定也的确是事实,所以,这仍旧是一件可以不被原谅的事情。 红绿灯在这时转了颜色,傅恆郢收回了注视着郁辛的视线,发动了车辆,而也在这一刻,傅恆郢听见了郁辛的回答。 「我原谅你。」郁辛说得有些急切,甚至是不假思索的。 傅恆郢分了神,他想看看郁辛,但却因开车无法扭头。 「傅恆郢。」郁辛语气变缓,似乎接下来的话于他而言很难说出口。 傅恆郢的余光看见郁辛抬手捏了捏耳垂,这是他害羞时的习惯性动作。 「或许,你也可以试试,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郁辛说,「做什么,也会包容。」 郁辛将傅恆郢给他的承诺如数还了回去。 他收到了一份真心,于是便将自己的心也剖开,小心翼翼的捧到傅恆郢面前,献出赤诚又浓烈的喜爱。 郁辛表现得笨拙又生涩,但愈是如此,愈是动人。 「既然如此……」傅恆郢唇角扬起笑意,「那如果我希望你今天能搬进我们的家,也可以答应吗?」 「我们的家?」郁辛没想到傅恆郢的实践来得这么快,他愣愣的看向傅恆郢,唇瓣微张,神情讶异。 「是的,我们的家。」傅恆郢重复了一遍。 这太突然了,但又合情合理,他们已经结婚,住在一起也无可厚非,郁辛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我们的家这几个字难免让他又有些耳热,他摸着自己的耳垂,点了点头,说:「可以答应的。」 第25页 就这样,郁辛带着傅恆郢去了医院。 两人到的时候正是上班时间,同事们都在忙,没人注意到郁辛和傅恆郢,值班房也没有人在休息,两人搬东西并不会影响到别人。 傅恆郢进医院前戴上了止咬器,医院环境特殊,再加上郁辛的科室本就是信息素内分泌相关,里面难免会有因疾病而导致信息素外泄,为免信息素影响而出现意外,一般来说alpha和omega除了会应用抑制类产品外,还都会佩戴上安全装置。 alpha的止咬器大多数是特殊金属材质制作的面罩,它从颈后扣住,黑色的网状结构将整个下半张脸都遮住。 而omega的安全装置则是腺体保护器,围在脖子上,为一个环形颈圈,主要保护腺体免受伤害。 在以前,止咬器和腺体保护器属于alpha和omega出行必须装置,近些年随着科技发展,抑制贴和喷雾剂以及药物针剂的完善进步,除特殊场合,alpha和omega出行已经不必再佩戴过时沉重的保护装置。 但由于郁辛工作原因,他所处科室就属于装置佩戴场所之一,在保护装置退市的现在,他仍旧见过不少佩戴保护装置的alpha和omega。 说来也怪,分明是平日里见怪不怪的东西了,可如今看傅恆郢戴上止咬器的模样,郁辛却是有些挪不开眼。 黑色的金属止咬器佩戴在傅恆郢的脸上,不留空隙的将他的半张脸都遮住,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眸子,皮质的带子自发间绕到傅恆郢的耳后,扣得一丝不苟。 alpha用止咬器给自己上了一层枷锁,分明是禁慾,却更让人浮想联翩起来。 「怎么盯着我看?」注意到郁辛目光,傅恆郢问。 隔着止咬器,傅恆郢的声音听起来不太真切,他的眼里带着笑意,对上郁辛视线的瞬间,便好似让郁辛的胡思乱想全数无处遁形。 郁辛心虚的别开了眼,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而郁辛不知道的是,他通红的耳朵其实已经全数出卖了他,落在傅恆郢眼里,一览无余。 傅恆郢虽然不知道郁辛在想什么,但却是坏心眼的捏了一下郁辛的耳垂,他说:「好红。」 郁辛脖颈一僵,再抬起头来,傅恆郢已经走入了值班房。 「哪些东西是你的?」傅恆郢问。 郁辛听着这话,走到一张床前,从床底拖出一个行李箱。 「就这些?」傅恆郢眉头微蹙。 郁辛点点头,「我东西不多。」 傅恆郢便不再说什么。 两人从值班房出来后,傅恆郢在职工表前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职工表上郁辛的照片。 这张照片应该拍得很早,郁辛看起来比现在要稚嫩很多,他皮肤白,证件照拍着也跟曝光了似的,在一面照片里,格外显眼。 照片下面写着一行字,这行字倒是有更改的痕迹,如今写的是——郁辛:主管护师。 更改的痕迹,是郁辛成长的痕迹。 傅恆郢看了很久,郁辛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却也是陪着。 「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梦想是当一名医生。」回去的路上,傅恆郢忽然说起了这个。 在此之前,从看完照片以后傅恆郢就一直沉默,再开口就是这个。 沉默的十几分钟里,傅恆郢想了些什么,郁辛无从得知。 但郁辛最初的选择,的确是医生,而不是护士。 郁辛犹记得当初高考成绩出来时,他考得很不错,可以进入国内顶尖的医科大学,他本是很高兴的,但当他说出自己要选择临床医学以后,父母却让他再也高兴不起来。 他们希望郁辛能够尽快大学毕业,工作赚钱,让他们有所收益回报。 于是劝说郁辛,「学护理吧,反正也是在医院工作,没差的。」 郁辛不愿意,他们便开始声嘶力竭的反对,指责起郁辛。 「你学医要学那么多年,我们这些年培养你已经花了很多钱了,你弟弟现在年纪还小,你怎么能那么自私,只考虑自己。」 郁辛当时说,「我可以自己赚钱,负担学杂费用。」 可父母不相信,冷笑一声,「就凭你?」 但郁辛还是没有屈服,在选填志愿时,他仍旧选择了临床医学,甚至反覆确认检查自己的志愿,他本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可当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郁辛便发现自己错了。 他的志愿被更改了,他以优异的成绩被b大护理系录取。 而b大护理,转系也是不能转临床医学的。 他们掐灭了郁辛所有希望,让他的梦想,才发芽,便枯死在土壤里。 郁辛高中三年所有努力,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他本以为高考结束他便能掌控自己的人生,可后来才发现,他的人生,或许从来就不在他自己手里。 当时郁辛拿着录取通知书,连去问父母一句都觉得无力,反正也只会得到一顿冷嘲热讽和辱骂,于是他以一种极其平淡的态度接受了一切。 要不是如今傅恆郢问起,他自己都快忘记了。 「嗯。」郁辛轻声应道,他扭头看向车窗外,而后缓缓解释,「高考那年,我的确也想选择临床医学,但培养一个医生的成本太高了,从本科到博士再到正式收入可观需要数年,我父母等不起。」 「没关系的,只是梦想而已。」郁辛最后这一句,说得很轻,让人分不清楚,到底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别人。 第26页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啊宝贝们~ 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感谢霸王票和营养液的原因,所以,我就在此统一感谢所有为我投霸王票和营养液的小可爱们吧!! 明天再评论底下抽五个人发100jjb的红包,不多,但是是一点心意~ 第13同居 傅恆郢家离医院很近,开车不过十分钟左右路程就到了。 郁辛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当初傅恆郢说他家离医院很近,的确是真的。 他拖着行李箱,站在玄关处,打量着即将入住的家。 傅恆郢的家和郁辛想像中完全不一样,在郁辛的想像里,傅恆郢居所,应该是像小说中男主标配一般的冷淡风,全屋非黑即白,没有人气。 但当如今真站在这里,郁辛才发现,傅恆郢的住所,非但一点都不冷淡,还十分的……。 阳台上的绿植郁郁葱葱,客厅里茶几上无规则的堆放着几本书,沙发角落还有两个可爱的抱枕,旁边的电插板上还有根连着ipad的充电线,是干净整洁,但却十足生活气息的样子。 但仔细想想,郁辛又觉得傅恆郢的居所,的确该是这个样子,因为傅恆郢,是从骨子里就温暖温柔的人啊。 这样的一个人,居所又怎么会是毫无生气,冷冰冰的模样的呢? 郁辛垂眸想着,傅恆郢已经从旁边的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放到了他的面前。 拖鞋是新的,标籤都才刚刚被剪掉。 「拖鞋是昨天回家以后买的。」傅恆郢捏着标籤,对郁辛说,「我不知道你的具体鞋码,但估算着,大概能合适。」 原来从昨天答应结婚以后,傅恆郢便就开始着手准备他的用物,期待郁辛的到来。 郁辛看向地上的拖鞋,是兔子形状的,很可爱。 鞋型设计也是附和人体工程学,属于舒服的踩屎感。 虽然还没穿上,但已经足以想像它会很舒服,也足以看出,购买者有精心挑选。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傅恆郢鞋码估算的很准确,拖鞋穿在郁辛脚上,是正好舒适有余量的码数。 郁辛盯着脚上的拖鞋,心里暖洋洋的。 …… 其实真算起来,郁辛和傅恆郢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分明才不过短短半日余而已,但他们已经辗转了好几个地方,又见了好几拨人。 身心俱疲,还没有吃午饭,郁辛打算收拾好行李以后,就尽快解决午餐问题。 这般想着,郁辛手里的动作便不由快了许多。 郁辛将摆钟从行李箱里拿出来,打算摆在客厅的角落时,傅恆郢也走到了他的身侧。 「怎么摆在这?」傅恆郢问。 郁辛抚摸着摆钟,他想起顾淮对摆钟嫌弃的样子,抿了抿唇角,对傅恆郢说:「它有点旧了,放在这里就好。」 虽然郁辛很喜欢这个摆钟,但他不确定傅恆郢是否也会喜欢,况且摆钟的确有些旧了,放在太显眼的位置,有些突兀。 「旧吗?」傅恆郢打量着摆钟,「我倒是觉得挺好看的。」 郁辛听着这话看向傅恆郢,「你觉得好看?」 「嗯。」傅恆郢说着,看了客厅一圈,指着电视柜上一个显眼的位置,说:「放那正好,一眼就能看见,也方便我们看时间了。」 「你觉得呢?」说着,傅恆郢侧目看向郁辛,问起他的意见。 其实郁辛觉得放哪儿都好,毕竟之前摆钟在顾淮家,一直都被顾淮嫌弃,不被丢掉已是万事大吉,如今倒是没想到傅恆郢不但没嫌弃,还很喜欢。 傅恆郢嘴角带着笑,他侧着脸,视线定格在郁辛的脸上。 郁辛看着傅恆郢,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将彼此的眉眼都刻绘得格外清晰。 他眨了眨眼,说:「好。」 迅速收拾好行李以后,郁辛便进了厨房。 傅恆郢也跟了过来,他凑到郁辛身侧,「要做饭?」 厨房很大,容纳他们二人绰绰有余,但傅恆郢却靠郁辛极近,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郁辛有些不习惯,但却没有下意识的躲避了,他点点头,「嗯。」 然后看向傅恆郢,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在我家的时候,我说了……要做午饭给你吃的。」 结果却到了这个点。 他们在郁文华那儿的时候就已经一点多钟了,离开后又去了医院搬东西,这会儿已经快三点。 再熬一熬,都可以到晚饭的点了。 这般想着,郁辛有些惭愧,「对不起,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这么晚都还没吃午饭。」 「没关系。」傅恆郢扬了扬眉头,不大在意,「你也给了我留下吃饭的选择,是我自己要走的。」 「你打算做什么?」傅恆郢问郁辛。 郁辛其实也不知道,打算先看看冰箱里有什么。 出乎郁辛预料的,傅恆郢的冰箱很丰盛,里面堆满了各色菜肉,而且看起来都很新鲜。 「你经常……做饭吗?」郁辛问傅恆郢。 傅恆郢摇摇头,「不算经常,一般都在公司食堂解决,但休假的时候会尽量自己做。」 「那这……」郁辛指了指冰箱里的菜。 「这些菜都是阿姨固定时间进行补货的。」傅恆郢说,「我的工作比较忙,没有时间去买菜。」 如果是这样的话,傅恆郢独自做饭的机会估计也不多,冰箱里这么多菜岂不是会有些浪费。 第27页 郁辛眉头微微拧了起来,他生活一向虽称不上节俭,但也会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浪费。 郁辛想说要不然以后就由他买菜,他工作也忙,但医院附近就有菜市场,他下班可以顺便过去。 然后就听傅恆郢继而说:「平时阿姨都不买这么多菜的,只备上我一个人的份量,今天买了这么多,估计是因为知道你要来。」 「知道我要来?」郁辛愣住了。 「是啊。」傅恆郢的手轻轻搭上郁辛的肩,他语气平常,却说出令人动心的话,「我跟阿姨说,这间房子的另一位主人,今天搬进来。」 另一位主人…… 郁辛抬头看向傅恆郢,而后又迅速收回了眼,低下了脑袋。 只见那一抹红从郁辛耳朵根迅速扩展到脖颈,最后隐于衣下,再也看不到更多。 郁辛本来就白,一害羞那点脸红根本无法掩藏,全数落到了傅恆郢眼里。 傅恆郢看着郁辛这副模样,心中是又喜欢又捨不得再逗弄,便只摸了一下郁辛发烫的耳垂后,就收了手。 「不用太麻烦,随便下点面条就好。」傅恆郢建议道。 郁辛有些不确定,问:「可以吗?」 会不会太简单了一点。 「可以的。」傅恆郢对吃不太讲究,他口腹之慾很淡,食物只要不至于太难以下咽,能达到最基本的饱腹就足够了。 「况且,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再做一顿饭出来,等到晚饭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了。」傅恆郢说。 郁辛大概也想到了这点,便也不再纠结。 从冰箱里拿了需要的食材,郁辛本以为傅恆郢大概也会离开厨房了,谁知对方不但没有离开厨房,还顺手接过了他手里的菜,非常自然的放到水池里进行处理。 「这些……我来就好的。」郁辛有些傻眼。 要知道,以前与顾淮在一起的时候,结婚五年间,顾淮几乎是没有进过厨房的,偶尔洗过几次碗,他都要不情不愿的反覆念叨上许多天,并重点强调他是在帮郁辛做家务,郁辛应该感谢他。 像今天这样,傅恆郢主动接过家务这种事,在过去的许多年里,从未出现在郁辛的世界里的。 这让他觉得很陌生,也有些恐慌和不知所措。 「不用。」傅恆郢拒绝了郁辛,「你做饭,我洗菜,这很公平。」 傅恆郢扭头看向郁辛,他说:「家务又不是一个人的事,我们都是这个家的组成部分,不是吗?」 既然都是这个家的组成部分,那又有什么道理,家务只属于其中一个人,而另一人无需承担呢? 这是很浅显的道理,但却似乎有很多人都不懂。 郁辛默默收回了伸出的手,他想,傅恆郢真的很好。 这已经是郁辛数不清第几次有这样的想法了,好像自从遇见傅恆郢以后,他的脑海就总情不自禁的冒出这个念头。 郁辛以前从没有觉得什么人这样好过,傅恆郢是第一个。 两人吃过午饭以后,天色一晃眼就暗了下去。 从搬进傅恆郢家以后一直没什么实感的郁辛,到这会终于开始犯起了难,他只要一想到待会睡觉可能会发生什么,手心就紧张到直冒汗。 倒也不是不愿意,伴侣之间,肌肤之亲,是正常的。 该经歷过的,郁辛其实都早已经歷过,但仔细回忆起他和顾淮那时候,郁辛并不紧张,他甚至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只觉得那是伴侣义务,完成任务一般,到了那个时间点,顾淮提出来了,他也就平淡的接受了一切。 那时候郁辛的想法大概有点类似于,既然避免不了,那就尽早开始,尽快结束。 可如今到了傅恆郢身上,郁辛倒是变得十分没出息起来,还没开始就已经紧张到不知该如何面对,一想到和傅恆郢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全身燥热,脸红到根本消不下去。 他有些焦虑,但焦虑的同时,心里又隐秘的期待着。 这样的情绪一直延续到郁辛洗澡以前,他看着自己衣柜里少到可怜的衣服,以及手里款式普通的睡衣,第一次后悔起自己平日里没有多买几件衣服。 如果多买几件,他也就能多几个选择了,而不至于,现在看着甚至塞不满一格衣柜的衣服,做不出一个选择。 「我洗完了。」 浴室的关门声响起,傅恆郢已经洗好澡。 郁辛闻声有些窘迫的抓起自己的睡衣,抱在怀里,藏了藏,才扭头朝傅恆郢看去。 洗过澡的傅恆郢身上只穿了一件浴袍,浴袍宽松,腰带却是系得一丝不苟,将傅恆郢的窄腰勾勒得更为明显,让郁辛的视线不自觉的便停留在那儿。 但很快就郁辛慌乱的挪开了眼,他的手捏了捏睡衣,掩藏着心中的紧张,点了点头,「嗯。」 他低着头往浴室走去,但却在经过傅恆郢的时候被拉住了。 郁辛紧张的朝傅恆郢看去,声音颤抖,问:「怎么了?」 「别紧张,没什么大事。」傅恆郢笑着安抚,手轻轻搭上郁辛发烫的脸颊,「我只是想告诉你,沐浴露是靠墙角那瓶,洗髮水是外面那瓶,另外,我将你的旧牙刷换成了新的电动牙刷,是白色的。」 说罢,傅恆郢松开了手,他说:「去洗澡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累啊,过年…… 第28页 第14橙花 郁辛一熘烟的钻进了浴室,他的动作很快,头低着,背影就跟只逃命的兔子似的。 傅恆郢在身后看着他这副落荒而逃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微微往上扬了扬。 钻进浴室的郁辛小心翼翼的将门关上,跟做贼似的,尽量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他贴着门背,抱着睡衣,打量着浴室。 暖黄色的顶灯光线温和,因着傅恆郢刚洗过澡的原因,浴室里还残留着温热的水汽以及沐浴露淡淡的香味,傅恆郢脱下的衣物整整齐齐堆在脏衣篓里,郁辛看了一眼,随即视线便如触电般迅速收回。 他看见了傅恆郢的内裤,虽然只是一个角,但郁辛却还是不敢再看了。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燥热的脸颊,视线自脏衣篓挪到了洗漱台上,他看见了傅恆郢所说的牙刷。 白色的电动牙刷旁边还有一只黑色的,两支牙刷款式相同,应该是情侣款。 这个认知让郁辛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高兴,他伸手拿起牙刷,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又轻轻放了回去,与傅恆郢的牙刷贴在一起。 郁辛跟个好奇宝宝似的探索着,这里看看,哪里摸摸,进了浴室半天都还没开始洗澡。 等他终于意识过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不知道多久以后。 郁辛急急忙忙的脱下衣物,当热水打在身上的时候,他回想起自己刚才的行为,只要想到耽误的这些时间里,傅恆郢都一直在外面等他,他便心下一阵窘迫,尴尬的恨不得蜷缩成一团消失才好。 虽然心下急切,但郁辛这个澡却还是洗得很细緻。 他一点点搓洗着自己,生怕有哪里遗漏,洗过澡后,连牙齿都反覆刷了好久,直至确认口腔没有异味以后,才终于放心。 镜子因为水雾变得模煳,郁辛抬手将那层水汽抹去,看向镜面中的自己。 普通的格子睡衣和这张普通的脸,看起来实在平平无奇,郁辛抿了抿唇,反覆打量自己的脸,想要找出些优点,但却终是无果。 越是如此,郁辛心中越是紧张焦灼。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和身体到底能否打动傅恆郢,毕竟在前一段婚姻里,顾淮从未表现出过为他着迷的痕迹,他们的□□很平淡,例行公事一般,起先两年频率还算高,一个月总有几次,到了后来,离婚前那段时间,郁辛和顾淮,已经是半年多没有发生过关系,亲密行为都是寥寥无几。 如今回忆起来,他们的婚姻会走到尽头,也不是无迹可寻。 郁辛垂下眸子,思索许久后,抬手将自己本扣得一丝不苟的扣子解开了两个,露出还算漂亮的锁骨。 这或许是他,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至于再多的,郁辛想不出来,也做不了了。 反覆做好心里准备,郁辛才终于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他的脚步很慢,分明是很短的一段路程,却是慢吞吞的想尽量耗些时间。 但到底路程摆在那,再如何耗其实也不过一两分钟的事情。 郁辛走进房间的时候,傅恆郢正在和人打电话。 「我知道这个项目,但是发展前景不可观,没有进行的必要。」工作时的傅恆郢很严肃,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冷淡。 郁辛没见过这样的傅恆郢,再加上傅恆郢在谈工作不好打扰,于是他脚步一顿,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向前还是退后。 他正举棋不定着,傅恆郢那边就已经要结束工作,他对电话那边的人说:「方案明天提交,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 而后,傅恆郢便放下了手机,看向郁辛。 他的目光直白又炙热,盯得郁辛有些抬不动步子。 傅恆郢看着郁辛,此时此刻的郁辛刚洗过澡,身上还带着点热气,他本就生的白,这会儿因为洗澡的原因,这白里透着粉,就像颗刚从树上摘下还带着水珠的水蜜桃,还没吃,就已能想像其鲜甜多汁,让人不由食指大动。 格子睡衣款式普通,但穿在郁辛身上却并不难看,反倒衬得他特别干净乖巧,洗过的头髮耷拉下来遮住眉眼,分明快三十的人了,却是有股子学生气,整个人都透亮清澈。 傅恆郢看着这般的郁辛,喉咙有些干,喉结也不自觉滚动。 他不动声色的挪开眼,视线转而落在郁辛的脚上,说:「怎么没穿拖鞋。」 郁辛听着这话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穿拖鞋。 为了避免水渍踩的到处都是,傅恆郢在浴室准备了一双洗澡用的拖鞋,郁辛刚才洗澡前将鞋脱在门口了,换成了洗澡的拖鞋,洗过澡后因为紧张,只记得脱不记得穿。 也太笨了。 郁辛脸一瞬间更红了,他窘迫的低下了头,看着自己赤着的脚,缩了缩脚趾,瓮声道:「忘记了。」 然后他便听见了傅恆郢下床的动静,傅恆郢走到浴室将遗忘的拖鞋捡了回来,放到郁辛跟前,拍拍郁辛已经有些凉的脚,「穿上吧,下次别忘记了,等天气凉了,赤足着凉,感冒的话会很难受。」 他说话的语气很温柔。 郁辛低头看着蹲在自己跟前的傅恆郢,前一刻工作时还严肃冷漠的人,这会儿却在自己身前,轻声嘱咐他穿好拖鞋。 郁辛心下一动,冒出些无名的愧疚感,下意识便说:「对不起,之后不会了。」 第29页 「不用说对不起。」傅恆郢抬头看向郁辛,「你总和我这么客气。」 郁辛听着这话,不知所措了起来,他抿着唇角,心中又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实在上不了台面。 分明别人都那么大方自在,可自己却总是这样。 不过好在傅恆郢也没再说什么,看着郁辛穿好鞋后,便带着郁辛上了床。 屋内只留了一盏小夜灯,郁辛躺在床上,分明已经累了一天,时间也不早了,可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他不知道傅恆郢睡没睡,但他也不敢动,怕吵到傅恆郢。 郁辛揪着被子,脑子里乱糟糟的,傅恆郢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这个认知让郁辛有些失落。 他果然没有什么吸引力的吧? 他垂眸想着,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不上不下的,格外难受。 忽然,腰上搭上了一只手,一片阴影遮蔽,郁辛扭头看去,傅恆郢正半撑着身子看着他。 小夜灯昏黄的灯光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让房间不至于太暗,傅恆郢背着光,从郁辛的角度看去,脸上的表情并不真切。 他心跳如雷,感受着腰间的手,想问傅恆郢怎么了,但还未来得及出口,便听傅恆郢问:「睡不着?」 「嗯……」郁辛有些犹豫的回答。 「为什么?」傅恆郢问。 郁辛哪里好意思将自己的小心思说出口,他动了动身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而傅恆郢似乎也不需要答案,他打量着郁辛的脸,搭在腰间的手捏了捏那块软肉,力道不轻不重,似是克制压抑着什么,这掐的一下,是惩罚。 「郁辛。」傅恆郢轻声叫道,他嗓音沙哑得厉害,「我想吻吻你。」 傅恆郢语气很平淡的阐述着自己的想法,但他的喘息声,却出卖了他,告诉这郁辛,他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 郁辛现在非常紧张,比之前更紧张上百倍。 他的心在打鼓,仿若要从胸口跳出来,腿脚都因为情绪而有些发软,口腔不断分泌着唾液,喉咙发酸,喉结不自觉滚动。 郁辛盯着傅恆郢的眼睛,好似能从那其中看出一团火来。 「可以吗?」傅恆郢问。 郁辛没说话,他在想自己该如何回应,最终揪着被子的手松开了,搭上了傅恆郢的肩,他撑着床面,与傅恆郢凑近了些,唇瓣轻轻贴了傅恆郢的唇瓣一下,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可以。」 他这话的声音很轻,但傅恆郢却听得真切。 腰间的手骤然用力,将郁辛整个身子都托起,另一只手则抚着郁辛的背,似安抚,又似调情。 被傅恆郢触摸的每个地方都似着了火,分明傅恆郢吻得很温柔,可郁辛却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他好像快要被这团火给烧死了。 傅恆郢吻得很有技巧,他的吻也似他平日里对待郁辛时一般,温柔舒服,不带任何攻击掠夺,而是紧密的,如蜻蜓点水一般的,一下又一下。 哪怕激动时,牙齿忍不住的厮磨唇瓣,也是很轻的几下。 这是在郁辛鲜少的接吻经验里,最舒服的一个吻。 缱绻粘腻,细腻温柔。 搂在郁辛腰间的手仿若要将他揉入骨子里,却克制着力道不愿弄疼对方。 一吻在傅恆郢不舍的亲吻嘴角中结束。 郁辛剧烈的喘息着,他唿吸着空气,整个人都乱了,两只手无力的垂在床上,靠着腰间傅恆郢的手支撑。 「糟糕。」傅恆郢将连埋在郁辛的颈侧,他说:「好像,不止想要吻你。」 一个吻已经无法满足他了。 或者说,他从一开始要的就不止一个吻。 傅恆郢抓起郁辛的手,放在胸膛,他盯着郁辛的眸子,说:「感觉到了吗?他在说,想要你。」 胸膛剧烈的起伏诉说这傅恆郢的期许,郁辛感受着,恍惚意识到,原来不止他一个人紧张。 他将脸埋进了傅恆郢的怀里,也抓起傅恆郢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他什么也没说,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心脏的剧烈跳动告知着傅恆郢一个答案——你看,我也想要你。 理智在这一刻被抛弃,傅恆郢再次吻上了郁辛,这一次他的吻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同样很舒服,但却更具侵占性。 恍惚间,郁辛看见傅恆郢打开了床头柜,从里面拿出来两样东西。 粘腻的液体被倒在傅恆郢的指尖,落到郁辛的身上,凉凉的。 「你怎么……」郁辛有些惊讶,红着脸问:「连这些都有……」 傅恆郢轻笑一声,凑到郁辛的耳侧,说出了答案。 「也是昨天买的,和拖鞋一起。」 这准备的,也太充分了…… 郁辛哑言,不愿再去看了。 「别紧张。」傅恆郢说。 炙热的体温将郁辛包裹,郁辛仰着头,恍惚觉得自己置身海洋。 他漂流着,沉浮着,整个人都悬空,落不着地。 海浪不断拍打着他的身体,澎湃的潮水仿若要将他淹没。 忽然,海潮停了。 他听见傅恆郢凑到他的耳边,问:「你闻到了吗?」 闻到什么? 郁辛脑子空空的。 然后他就听见了答案,「我的信息素。」 郁辛用力吸了吸鼻子,可他对信息素的感知太低了,低到哪怕情潮包裹,也无法嗅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 第30页 郁辛不想这样,他想要闻闻傅恆郢的信息素,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于是他疯狂的攀附上傅恆郢的肩颈,去嗅那处敏感的腺体。 他的鼻尖蹭着,可却还是闻不到。 郁辛有些急了,眼眶都红了起来,他说:「对不起,我闻不见。」 傅恆郢闷哼了一声,他抱住郁辛,说:「没关系。」 而后凑近郁辛的耳边,说:「是橙花香。」 橙花香…… 郁辛动作一顿,他回想起自己幼时,他曾于橙树开花季节去外婆家,他站在山间,漫山遍野的橙花香瀰漫,将他包围。 那是一种很甜却让人很舒服的味道,郁辛很喜欢。 现在是不是也和那时一样。 郁辛脑海里浮现起这个念头,他抱住傅恆郢,他说:「我闻见了。」 就是橙花香。 「我好喜欢。」郁辛说。 听着这句话的傅恆郢动作一顿,他没料想过郁辛如此直白的表达。 他看向郁辛,这会儿郁辛显然已经有些意识飘忽了,这或许也是他为什么会如此直白说出喜欢的原因。 这样的郁辛让傅恆郢心好似被什么挠了挠,很轻的一下,却留下了很深的痕迹。 他吻了吻郁辛,唇瓣从嘴角落到耳垂,他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郁辛,我在感受你。」 郁辛愣住了,而后脑海白光乍现,他的泪水自眼角滑落。 他伸手搂住了傅恆郢,他闭了闭眼,说:「那就,更近些吧。」 这夜,郁辛在傅恆郢的肩膀,留下了一个牙印。 第15勾引 郁辛做了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高中时代。 那是一个寻常的午后,他如往常一般将英语作业收好送去办公室,但他没料到会碰见这一幕。 他看着办公室里举止亲密的班主任和年级主任,一时无措,手里本就沉重的英语作业全数落到了地上,将正说话的两人惊扰,齐齐看了过来。 他们发现了郁辛,并且将郁辛叫进了办公室。 年轻漂亮的omega班主任平日里都是温温柔柔的,而此时此刻却是脸色阴沉吓人,她环抱着手,盯着郁辛,开口道:「你看到什么了?」 郁辛抿了抿唇,他知道有些东西看见了也要当做没看见,可他的良心又告诉他,年级主任已婚,而班主任未婚,他们不是夫妻关系,他们这样的行为,是出轨,是不道德。 三观与理智打着架,郁辛备受折磨,但最终还是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 「什么也没发生,对吧。」班主任说。 郁辛垂着眸子,想点头,但却怎么也点不下去了。 一旁的年级主任在这时开了口,「郁辛,我相信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今天的事,我不希望还有第四个人知道。」 他们显然看出了郁辛的好拿捏,分明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但却丝毫不觉得自己被捏住了把柄,态度一个比一个理所当然,话语间也带着威胁。 郁辛心里很不舒服,但他却不知该如何反抗,最终在两人压迫性的视线中,缓缓点了点头。 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郁辛有些恍惚,他撞到了一个人,下意识说着「对不起。」,那人伸手扶着他,或许是看出了他的状态不对,问了一句,「怎么了?」 郁辛当时没有抬头看,只是摇了摇头,说了「谢谢。」以后,就摇摇晃晃的走了。 分明那时候连脸都没看清的,可如今到了梦里,第三视角却清晰的显示着,当时扶着他的,是傅恆郢。 梦乱七八糟的,画面一下又转到了教室。 那是郁辛至今都不愿回忆起的记忆,他自打知道了班主任和年级主任的秘密以后,班主任便开始有意无意的针对郁辛,这种针对被惯会看人神色读人心意的石泉发现了,作为班长的石泉,也开始针对起郁辛。 郁辛的桌椅开始频繁的出现水渍,书也莫名其妙的就会在别人路过时被撞倒,试卷作业也总会多上几个脚印。 这种不起眼的针对彼此心知肚明,但却让人无可奈何。 郁辛读书这些年,不惹事,不起眼,他本以为自己的学生生涯应该会就这样平静的度过到最后,却没想到,在高二这一年,遭遇了霸凌针对。 他本就胆子不大,加上家庭原因,也不喜欢说话,身边没什么朋友,遇到这种事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班主任大抵也是吃准了这点,才会在明明清楚郁辛知道她与年级主任关系的前提下,还如此肆无忌惮光明正大的针对,她想逼走郁辛。 让这个看起来就好拿捏柔软无害的学生,彻底消失在她的面前,以绝后患。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临近高二下学期末。 郁辛记得那天太阳很大,盛夏的阳光将整个教室都晒得闷热躁动,大课间不断有人去饮水机打水,郁辛的座位就在饮水机那条过道,一到这个时候就不断有人经过,而石泉也经常会在这时候不经意的撞击他的桌子,让书本落在地上。 而因为打水的原因,地上难免就会有不慎洒出的水,郁辛的书每次落地,都会不可避免的湿上一些。 这些长大以后回忆起来甚至可以称得上幼稚的针对,对那时候的郁辛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折磨。 他为什么会记得那一天呢? 第31页 或许是因为,参加物理竞赛的傅恆郢结束集训回到了学校,而在郁辛的书再一次被撞倒的时候,一只手稳稳的扶住了他的书和桌子。 「走路小心些。」傅恆郢对石泉说。 那是那段时间里,第一次有人帮他。 郁辛当时呆愣的看着傅恆郢,连一句谢谢都没想起来说。 但傅恆郢却是主动和他说话了。 「你的书怎么都变成了这样?」傅恆郢问的是他桌面上被水渍弄皱的书本。 郁辛这才反应过来,傅恆郢是不知道他被针对了的,发现班主任和年级主任那件事那天,傅恆郢下午就去了外地参加集训。 郁辛被针对的这一段时间,他都不在学校。 「不小心掉在地上了。」郁辛说。 可傅恆郢显然不相信,他盯着郁辛看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了几颗蜜枣,放在了郁辛桌上,「这是集训时买的特产。」 郁辛不明所以,就听傅恆郢继续说:「班里每个人都发了。」 每个人都发了,但郁辛没有。 很显然,他被孤立了。 但傅恆郢亲手发到了他的手里。 后来许多年,郁辛都还记得当时那几颗蜜枣甜丝丝的味道,但却再也没买到一样的。 天光渐亮,郁辛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盯着天花板,神色恍惚,回忆着夜里的梦,郁辛注意到了自己读书时许多未曾注意到细节。 他回想起,原来那天扶住他的是傅恆郢。 又回想起,似乎自从傅恆郢回校以后,他被针对的现象就渐渐少了,而在不久以后,那位班主任也高三学期初,被学校开除。 如果这样联繫起来,是不是可以认为,郁辛之后被针对的减少,和傅恆郢有些关系。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时候的傅恆郢与他并不亲厚,是连说话都没几句的同学关系,他又为什么要帮自己呢? 郁辛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傅恆郢该不会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自己了吧?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郁辛摒弃,他觉得怎么也不可能,自己还真是异想天开。 就算当时是傅恆郢帮助自己脱离针对霸凌,那也大概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帮助。 毕竟,像傅恆郢这样好的一个人,会去帮助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也并不奇怪。 郁辛想到这,心情也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低落。 「在想什么?」耳边响起傅恆郢有些沙哑的嗓音。 傅恆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昨日一夜以后,两人关系更近一步,傅恆郢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亲昵,脸也轻轻贴在郁辛的肩膀上。 郁辛扭头看去,刚醒的傅恆郢看起来十分慵懒,他看着郁辛的眼神,就像只餍足的狮子,盯着自己的宝藏。 看似不经意,但却只要有人试图踏足,便会狠狠的扑上去,咬断那人的脖子。 郁辛垂下眼眸,摇了摇头,回答:「没什么。」 傅恆郢听着这话也没再多问,他翻身坐了起来,一只手搭在郁辛的腰上,另一只手贴了贴郁辛的额头,问:「有没有哪不舒服。」 不舒服? 郁辛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傅恆郢指的是什么,脸一瞬间红了,他拉起被子遮住自己半张脸,结结巴巴的说:「没、没有……」 傅恆郢还是有些不放心,想摸摸郁辛其它地方,确定郁辛是否真的没有不舒服。 男性beta的身体不同于女性beta和omega,他们的体内没有生殖腔,脖子上也没有像omega那样能释放信息素缓解痛苦的腺体,所以这也註定他们在与爱人发生关系时,会承受更多的痛苦。 傅恆郢昨夜有些失控,等冷静下来以后,夜里数次起来查看郁辛的身体状况,但还是安心不下。 郁辛按住了傅恆郢的手,在意乱情迷之后,昨日的直白已经不復存在,他又恢復了以往的容易害羞,「我真的没事,我是护士,我知道的。」 说完,他又似是害怕傅恆郢不相信一般,用额头贴了贴傅恆郢的手背,说:「真的,你相信我。」 郁辛都这么说了,傅恆郢自然也不会不相信,但他还是嘱咐道:「嗯,但如果有任何不舒服,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看着傅恆郢这副模样,郁辛忍不住笑了,他看着傅恆郢,点点头,答应了。 「好。」 两人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才起床上班。 郁辛洗漱好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正在换衣服的傅恆郢。 他看着已经穿好衬衫的傅恆郢,正俯身将衣摆夹进衬衫夹。 黑色的衬衫夹绑在肌肉线条流畅紧实的大腿上,有种难以言喻的性感。 分明是很正经的东西,可却是让人无端想入非非起来。 都已经经歷过最亲密的事情了,可郁辛还是根本不敢多看,他下意识的挪开眼,傅恆郢却是在这时开了口。 「郁辛。」他语气平静,一只手还捏着衬衫夹,对郁辛说:「能帮帮我吗?」 「嗯?」郁辛有些慌,「怎么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怎么也夹不好。」傅恆郢语气有些无奈,「还请你帮我夹一下。」 帮他夹一下? 郁辛整张脸瞬间就红了,他连正视绑在傅恆郢大腿上的衬衫夹都不好意思,现在傅恆郢居然请求他帮忙。 第32页 郁辛心跳如雷,但拒绝傅恆郢的话他又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于是垂下眸子,抿了抿唇角,缓缓坐到了傅恆郢身侧。 他伸手从傅恆郢的手中接过衬衫夹,尽量目不斜视的摆弄着。 可尽管如此,当郁辛微凉的指尖触碰上傅恆郢的大腿,他还是下意识的曲了曲指节。 大腿温热的皮肤不仅灼烧了他的指尖,还点燃了他身上的每个细胞。 他的耳朵和脸都烧得厉害,不用看都知道肯定红的快滴出血来。 郁辛喉咙干的厉害,他拿着衬衫夹,手有些发软,怎么也没办法将夹子扣好。 他知道自己如果继续不看傅恆郢,这枚衬衫夹大抵是怎么也扣不好了,于是强压下羞耻心,将视线放到傅恆郢的身上。 傅恆郢的大腿肌肉很紧实,线条也十分流畅,就似那美术馆里的人体雕塑一般,每一处都恰到好处,每一处都体现着人体美学的极致。 但就是这样的一条大腿,他的外侧却有着几条不太美观的抓痕。 郁辛知道这几条抓痕来源于何处。 那是他昨夜情到浓时,不自禁所为。 而傅恆郢的身上,类似这样的抓痕,大概还不止这一处。 意识到这点的郁辛耳朵更烫了,手也有些抖。 而这么一抖,就让才要扣好的衬衫夹又脱了出来。 郁辛本就不太穿正装,人生中用到衬衫夹的次数可以说是屈指可数,虽说傅恆郢让他帮忙,但其实他操作的很笨拙。 看着脱出的衣摆,郁辛有些窘迫,心中暗暗责怪起这不懂事的衬衫夹。 傅恆郢似有所觉,低头看来,对上郁辛看着衬衫夹谴责的眼神,无奈的笑了,「慢慢来,不要急。」 「嗯……」郁辛轻声应道,抿紧唇瓣,强压下自己躁动的心,似是如临大敌般,一脸认真的对待起手上的衬衫夹。 好似他正在做的并不只是夹好一只衬衫夹这件事,而是足以拯救世界的世纪难题。 傅恆郢看着他这副认真的模样,心头一阵柔软,只觉得郁辛实在是太可爱。 扣上衬衫夹本就不是一件难事,刚才连连失败绝大多数都是郁辛太紧张所致。 等冷静下来,这一次郁辛很快便将衬衫夹扣好了。 他抬头看向傅恆郢,眼里和嘴角都带着笑意,温温柔柔的说了一句,「扣好了。」 分明面上也没显露出什么,但傅恆郢却是看出了几分希望得到夸奖的意思。 眼前的郁辛就想一直摇着尾巴的纯白色萨摩耶,毛茸茸的,眼睛亮晶晶,让人不自觉想摸一摸。 而傅恆郢也的确这样做了,他的手心抚上郁辛的脸颊,指腹蹭了蹭郁辛弯着的眼角,柔声说:「做得很好,谢谢。」 郁辛被这么一夸又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见傅恆郢手一空,郁辛已经慌乱的坐直身子,摇着头,摆着手,说:「不、不用。」 但说完郁辛又似意识到了什么,他看着傅恆郢还举着的手,下意识想将脸又凑过去。 可这样似乎更怪了。 郁辛窘迫的停下动作,表情有些难堪,他看着傅恆郢,原本弯着的眸子角度变了变,分明还是下垂着,却从笑变成了失落。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傅恆郢看着他这般,轻笑了一声,说:「没事。」 穿戴整齐以后,两人简单吃过早餐就出门了。 傅恆郢将郁辛送去了医院,在下车时,傅恆郢忽然叫住了郁辛。 「郁辛。」 打开车门的郁辛动作一顿,扭头朝傅恆郢看去,「怎么了?」 「能不能把你的排班表发给我一份?」傅恆郢问。 郁辛一愣,显然没想明白傅恆郢要这个做什么,但却还是答应了下来,「可以的。」 将排班表发给了傅恆郢,郁辛还是有些想问傅恆郢为什么要他的排班表,心里纠结着,话还没说出口,傅恆郢却已是先看透了他的想法。 「要你的排班表,是因为我想知道你上下班的时间。」傅恆郢一双眸子带着笑意,看着郁辛解释道。 「这样,我就能更好的安排工作时间,与你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去搜衬衫夹!去!都给我去! 这几天暂时隔日更,那天挂了公告,怕还有宝贝没看到,所以在这再说一下! 第16威胁 郁辛直到进科室脑海里还一直重复着傅恆郢刚才那句话。 ——「这样,我就能更好的安排工作时间,与你在一起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郁辛在想,自己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傅恆郢要自己的排班表,是为了知道他的休息时间,从而安排自己的工作时间,在他休息时,与他待在一起。 想到这,郁辛脑海似是绽放起烟花,绚烂明媚,让整个人心情都变得好了起来,脸上不自觉的洋溢起笑意。 有只手拍了拍他的肩,郁辛扭头看去,脸上的笑意未散。 来人是徐珠。 徐珠对上郁辛脸上的笑时先是一愣,而后才一如既往的洋溢起明艷的笑容,「老师,早上好啊。」 「早上好。」郁辛回道。 对于徐珠,郁辛还是比较有好感的。 毕竟,活泼开朗的人,总是讨人喜欢的。 「老师,你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吗?」徐珠打量着郁辛,说。 第33页 郁辛听着这话一愣,想了想,回答:「的确遇到了值得开心的事情。」 「什么事啊?」徐珠好奇的问。 郁辛转头看向走廊的窗外,今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病房走廊上,照得整个科室都亮堂堂的,让人感觉很温暖。 「大概……」郁辛说,「是今天阳光很好吧。」 徐珠听着这话,看向郁辛的眼神有些莫名,大概是因为郁辛这个答案,与她所提出问题,想听到的东西不一样的原因。 清早科室交班,医护人员全数聚集在医生办公室。 医生一排,护士一排,实习生一排,规培一排。 郁辛站在最角落的位置,静静听着交班内容。 忽然,同事推了推郁辛的手,「郁辛。」 郁辛闻声扭头看去,眼神中带着询问。 「你从值班室搬出去了?」那人问道。 郁辛不明所以,却是点点头,如实答道:「嗯。」 「房子租在哪啊?我租的房子快到期了,正好那里离医院也有点远,想换个地方。」同事轻声说。 郁辛听着这话,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他住在傅恆郢家,并不是租房。 好在交班这时候结束了,护士长走出来打断了同事的继续询问。 「都别说话了,说点事情。」护士长环视一圈,神情严肃。 本还有些小声音的医护瞬间都安静了下来,注意力全数投注了护士长的身上。 要知道,一个科室最可怕的存在就是护士长,上到主任,下到实习生,就没有一个不被护士长威慑力震慑的。 「最近科室病人比较多,大家可能也比较累,所以找我调休的人很多。」护士长说,「但是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坚持一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进行调休。」 「接下来这段时间,是我们科接收病人的高峰期,所以除特殊情况,婚假,病假以及孕假,其它理由调休,我都不会再批。」 夏季为信息素类疾病高发时期,也是他们科室病人来往的高峰期,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要忙上好一阵。 科室医护人员有限,休一个少一个,所以几乎每年护士长都要重复一遍这样的话,大家都习以为常。 郁辛低着头,莫名感受到一股视线正注视着他,他抬头看去,就对上了顾淮的眼睛。 顾淮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憔悴,平日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人,今天居然连胡茬都没剃,头髮乱糟糟的,眼下也是乌青一片,他直勾勾的看着郁辛,眼神不善。 郁辛对上顾淮这直勾勾又带着恶意的眼神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他拧了拧眉头,总觉得顾淮心中正打着什么坏算盘。 果然,下一刻郁辛便见顾淮扬了扬唇角,本懒散靠着墙的身子站直,开口道:「护士长,我有个疑问。」 郁辛眉头拧得更紧了,看着顾淮的神色变得紧张起来。 「顾医生,什么问题,说就是了。」护士长和颜悦色的。 「关于休假,你刚才说,婚假可休?」顾淮说。 郁辛隐约知道顾淮要说什么了。 「是。」护士长一愣,「怎么了?」 「没什么。」顾淮笑了一声,他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郁辛,里头带着讥讽和戏嚯,「我只是帮别人问问,二婚,也有婚假吗?」 这个问题可谓是有着满满的恶意了。 郁辛身子僵住了,他看着顾淮,眉头紧皱着,他实在不明白顾淮到底想干什么,明明当初提出离婚的是他,可后来做出一件件奇怪举动的也是他。 郁辛本以为五年的婚姻生涯让他对顾淮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可如今却觉得,这个人他或许并不了解。 更或者说,这个人比他想像的还要恶劣。 护士长显然也被顾淮这个问题问懵了,缓了一阵才反应过来,笑道:「怎么?顾医生,这么快就有喜事了?」 「没有,帮别人问问而已,况且……」顾淮又恢復了以往道貌岸然的模样,他脸上带着点惭愧和落寞的笑意,「我才刚离婚,除非早就出轨无缝衔接,否则哪里会那么快又能进入一段新的婚姻。」 「就算条件允许,我的感情也是无法接受的啊。」顾淮说着,低垂下眼眸,配合上他今天憔悴的面容,看起来格外伤神,就似是被人抛弃似的。 众人都被他这副模样迷惑,纷纷看向了郁辛,各色眼神情绪复杂,投射在郁辛身上,就似一把把利刃,刺伤着他。 顾淮就这样不动声色的将自己放在了一个受害者的位置上,让郁辛与傅恆郢的婚姻,一旦说出口,就成了他人眼中的不轨。 郁辛感觉胸口一阵憋闷,他看着顾淮那张虚伪到极致的脸,左腹胃部一阵抽搐反酸,喉咙也发紧,他有些反胃想吐。 太卑鄙了……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虚握成了个拳,这是郁辛第一次心中有了一种冲动,一种名为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的冲动。 他想大声的辱骂顾淮,甚至是挥舞拳头,将顾淮按在地上,呵斥他闭嘴。 可他匮乏的骂人经歷,让他连想像着这样的场景都无法成功组出几句骂人的话。 郁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脸色苍白的别开了脸,闭上眼睛,不愿再多看顾淮一眼。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讨厌这样将忍让刻进骨子里,成为习惯的自己。 第34页 这样的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郁辛回想着。 或许是从幼时自己心爱的玩具被弟弟抢走,而他正想要拿回来,就被父母大声呵斥,「让给弟弟怎么了?你一个做哥哥的这么这么不懂事!」时开始。 又或许是每每遇事,明明他才是占理的那一方,可当他想据理力争时,父母却责备他说:「你一个男孩子这么小气干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懂不懂。」时。 在郁辛的成长经歷中,他不断的被告诫退让,仿佛只要为自己争取一点权益,那便就是错的。 他的需求、尊严、人格,在一次次的呵斥与责备中边缘化,让自己本身,变得不再重要。 他不再是自己心中的第一顺位,别人才是。 在他潜意识里,他已经开始害怕为自己争取权益这件事,因为这件事将会给他带来的,是自私、小气、不懂事的恶毒标籤。 就这样,忍让成为了郁辛的习惯,又或者说,成为了一种保护自己的手段。 他深知自己没有可以依靠的坚实后盾,也没有去反抗任何人的底气,于是乎,他将自己收拾成了现在的模样。 他开始强迫自己忽略内心的感受,不断去告诫自己,感受并不重要,要去考虑别人,要大度,要体贴,要宽容,要退让。 没有人告诉他这样不好,相反,绝大多数时候,郁辛的忍让,都会换来一个除了自己不高兴,其他人都好的皆大欢喜结局。 晨交班结束以后,郁辛本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却未曾料想,在准备治疗车的时候,顾淮会又来找他。 郁辛有些戒备的与顾淮拉开些距离。 目前治疗室里只有他和顾淮,这让郁辛很没有安全感,顾淮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让他不得不做出防备。 「躲我?」顾淮一直手撑着治疗台上,打量着郁辛,眼里带着嘲弄,「我们之间什么距离没有过?你还怕我靠近?」 这话里头藏着的意思让郁辛一阵恶寒,他瞪着顾淮,手悄悄放到身后,握住了一瓶五百毫升的胺基酸,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胺基酸溶液的玻璃瓶又重又厚,如果顾淮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郁辛一定会一瓶子狠狠砸上去。 想到这,郁辛就不由有些紧张,他手心都开始冒汗。 「没干什么。」顾淮不太在意的耸耸肩膀,「只是作为前夫,想给你一点关照。」 郁辛抿紧了唇,「我不需要。」 「神奇。」只听顾淮嗤笑一声,「郁辛,你什么时候学会说不了?」 「因为傅恆郢?」顾淮话说到这,脸冷了下来,「他都教会你说不了,怎么没教你去和同事宣布二婚的喜讯?」 「你也很想说吧,毕竟好不容易才攀上的alpha。」 说这话时,顾淮一边说着,一边朝郁辛靠近。 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郁辛的身上,身上的香水味落在郁辛的鼻腔里,刺鼻且难闻,让他不自禁的扭开了头,最终忍无可忍,抬手用力推开了顾淮。 「够了。」郁辛喘息着,他低着头,好似说出这话花费了他所有的勇气,又好似是愤怒让他忍不住颤抖。 被推开的顾淮,看着颤抖的郁辛,扬了扬眉头,似是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他往后退了两步,不打算再纠缠,转身要离开,但在要开门时,却又忽然停下脚步,手摸着门把手,半侧身看向郁辛,说:「对了。」 「那件事……」顾淮说,「你告诉傅恆郢了吗?」 郁辛听着这话,抬头看向顾淮。 「看样子没有。」顾淮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样,低头理了理衣服的褶皱,他脸上带着笑意,眼神却是冷的,「也不知道,那么完美的傅恆郢,看到你那副鬼样子,会不会和你离婚呢?」 「我可真期待那天的到来。」 「但是郁辛,你敢告诉傅恆郢吗?」 作者有话要说: 后排提醒:今日渣男犯贱戏份,评论区可以大声辱骂哦(贴心) 第17恋爱 ——「但是郁辛,你敢告诉傅恆郢吗?」 郁辛脑海里不断盘旋着顾淮的这句话。 他敢告诉傅恆郢吗? 郁辛抬手抚向自己的脖颈,而后在触摸到平滑的颈侧皮肤后,又缓缓落下。 顾淮猜得没错,他不敢。 那个藏在他心底最隐秘角落的秘密,是他难以启齿的隐疾。 连他的父母都不知道,而顾淮之所以会知晓,也是很偶然的原因。 他不敢去赌傅恆郢是否能接受,于是他卑鄙的选择了隐瞒,努力维持表面虚假的平和。 郁辛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但他终究,没有勇气…… 受顾淮话语的影响,早上来时还心情美好的郁辛,接下来一整天都有些郁郁寡欢。 在临近下班的时候,郁辛忽然接到了傅恆郢的电话。 「是我。」傅恆郢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 郁辛听着他的声音,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又浮现起顾淮的话,他心虚的厉害,也难受的厉害,于是只低低应了一声,「嗯。」 「怎么了?」但就只是这么一声,傅恆郢就听出了不对劲,「你听起来不太高兴,发生什么事情了?」 傅恆郢如此敏感,是郁辛未曾料及的,他不想将今天的事情和傅恆郢说,于是强打起精神,带着点笑意说:「没什么,就是上班有点累了,你打电话过来,是什么事啊?」 第35页 傅恆郢听着这话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判断郁辛这话的真假,过了半响才缓缓开口说:「我要提前跟你抱歉,今早答应你下班要接你的,但我这边临时有个很重要的会议,没办法走开,所以只能派别人去接你了。」 早上傅恆郢送郁辛到医院的时候,的确说过下午下班会来接他的。 郁辛对此有些失落,但也知道事情有轻重缓急,若非会议重要,傅恆郢也不会食言,于是他说:「没事的,我自己回去就好,不用麻烦别人。」 「听我的。」傅恆郢的语气不容置喙,「你刚才也说了,上班一整天很累,就别逞强了。」 郁辛听着这话,也不好再拒绝,只能说:「好吧。」 「嗯。」傅恆郢说,「接你的人叫宴枢,是我的私人助理,到时候他会电话联繫你。」 「送你回家也是他工作内容的一部分,别有心理负担。」 傅恆郢一边嘱咐着,一边还安抚郁辛,他了解郁辛,所以一切都做的妥帖又完美。 而他越是如此,郁辛心里就越是难受。 他想到顾淮的话,想到自己埋藏在心里的秘密。 傅恆郢能接受吗?如果他知道了那个秘密,又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继续对自己好? 不能告诉他。 郁辛下定决心,一定不能。 哪怕将秘密带进坟墓也好,内心谴责自己,倍受煎熬一生也罢,只要不让傅恆郢知道,能继续和他在一起就好。 郁辛闭了闭眼睛,他想,这样自己,实在是太差劲了。 「傅恆郢。」郁辛叫道。 「怎么了?」傅恆郢轻声应道,声音中带着极致的温柔。 「那今晚,你还回来吗?」郁辛问。 今天一天的事情,让他很想见傅恆郢,哪怕一眼也好。 只要看到了,他就安心了。 郁辛太累了,他就似划行一天的船只,需要回到自己的港湾,停靠休息。 而傅恆郢就是他的港湾。 「当然。」傅恆郢语气中带着笑意,显然郁辛问他是否会回家这件事让他很高兴,「不过你不用刻意等我,自己先休息。」 郁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傅恆郢也没在意,因为有时候郁辛会在电话那头下意识点头,而忘记傅恆郢看不见。 傅恆郢以为今天也是如此。 两人后来又说了几句话,直到傅恆郢要开会才挂断。 正如傅恆郢所说那般,郁辛下班就接到了宴枢的电话。 「郁先生您好,我是傅总的助理,宴枢。」电话一接通,郁辛就听见宴枢例行公事般的自我介绍。 当时的他听着电话就被这架势给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等待停车场见到宴枢的时候,发现宴枢本人和电话里展现的一模一样。 一丝不苟的正经到严肃,让郁辛无端联想到电影里保护的保镖,像是下一秒就能从腰间掏出一把枪来。 宴枢在偷偷打量郁辛,他从今天接到傅恆郢给出的任务那一刻起,就很好奇郁辛会是怎样一个人,能让傅恆郢这样的人义无反顾的步入婚姻。 他脑海里有很多假设,有美艷大方的omega,有娇软可爱的omega,再不济也是和傅恆郢一样优秀的alpha,却未曾料想过,会是个beta。 而且,还是这样的一个beta。 郁辛太普通了,这个看起来平凡到放在人群里几乎可以让人忽略的beta,肉眼看去除了皮肤白以外,似乎没有其他任何闪光点。 他们公司不乏漂亮优秀的omega,与那些omega相比,郁辛实在是不起眼,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和傅恆郢联繫在一起的样子。 宴枢觉得郁辛一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只不过他还没发现。 这般想着,宴枢不动声色的移开了打量郁辛的视线,「郁先生,傅总让我送你回家。」 「谢、谢谢。」郁辛点点头,对宴枢表达感谢的声音轻轻的。 胆子也很小,宴枢心想。 郁辛这会儿的确很紧张,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除老同学以外傅恆郢身边的人。 郁辛很想要留下一个好印象,同时也很好奇,傅恆郢的身边,是什么样的。 两人虽然已经结婚,但郁辛对傅恆郢的了解实在是很少。 他对傅恆郢的了解似乎大多数都只来源于少年时的回忆,以及这几天短暂的相处。 除此之外,傅恆郢的家境,朋友,甚至工作的具体岗位,他全都一点都不知道。 郁辛俯身坐进车后座,他靠着窗,看着窗外的街景,他想自己或许该与宴枢说些什么的。 宴枢是傅恆郢的助理,应该很了解傅恆郢,他可以在宴枢这,多了解傅恆郢一些。 这般想着,郁辛坐直了身子,他看向宴枢,垂在腿上的手交握着,心中有些紧张,他犹豫着自己该从何说起。 「宴助理。」郁辛轻声叫道。 宴枢听见郁辛的声音,从后视镜看向郁辛,「郁先生,有什么吩咐?」 「没、没有。」听着宴枢一本正经的询问,郁辛有些尴尬,他挪了挪位置,坐立不安,「我就是……有几个问题。」 「郁先生请说。」 郁辛踌躇着,「宴助理和傅恆郢认识多久了?」 「我大学毕业以后,就进了华郢工作,至今已经快六年了。」宴枢说。 第36页 郁辛听着这话点点头,「那你应该是很了解傅恆郢的。」 「了解谈不上,只是因为工作原因,知道的更多一些,郁先生想问我关于傅总的事情?」宴枢猜到了郁辛的想法。 但也没有完全猜到。 宴枢看郁辛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心想郁辛大抵是要问关于傅恆郢感情方面的问题,什么前女友啊这一类的。 傅恆郢情史干净,倒也不怕问,但如果真是问这个,宴枢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想法。 然而郁辛问出的问题却是让他出乎预料的。 「嗯……」只听郁辛轻声说着,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害羞,「我想多了解他一点。」 「宴助理,傅恆郢他喜欢吃什么啊?」郁辛问。 宴枢听着这问题一愣,他没料到郁辛刚才那么紧张的模样,到头来居然问出的是这样一个小问题。 宴枢透过后视镜打量着郁辛,看着郁辛脸上的表情,心里忽然有些过意不去。 「傅总对吃没什么偏好,真要说喜欢什么的话,那应该是草莓。」 「口味方面,会偏好辣一些,下饭一些的。」 …… 一路上,宴枢说了很多傅恆郢的喜好,郁辛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等到下车的时候,郁辛拿出了手机,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宴枢说:「请问,能不能加个微信。」 宴枢一愣。 郁辛解释道:「我想,关于傅恆郢的事情,以后还可不可以问你。」 「当然。」宴枢自然不会拒绝,先不说对方是老闆的伴侣,就刚才一路过来,宴枢对郁辛心中也已经有了些好感。 他或许有些明白傅恆郢为什么会选择郁辛了。 这个看起来普通的beta,待在一起的时候,却是有一种让人很舒服的魔力,他很温柔,能让人安心。 这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送完郁辛,宴枢回了公司。 他进办公室的时候傅恆郢已经开完会,正在翻看资料。 「送到了吗?」傅恆郢头也没抬。 「嗯。」宴枢回答。 「嗯。」傅恆郢说,「麻烦你了,日后我没空的时候,还需要你去接送他。」 「是。」 傅恆郢其实很少让宴枢做司机这种事,一来,让名校的高材生做司机这种事,实在委屈能力,二来,比起司机接送,傅恆郢更习惯自己开车出行。 他没有那么多老闆的派头,但郁辛是例外。 「没什么事的话,你就下班吧。」傅恆郢说。 宴枢听着这话,转身离开办公室,但到门口的时候,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傅总,有件事还需要跟你说一下。」 「嗯。」 「郁先生加了我的联繫方式。」宴枢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和傅恆郢说一下。 傅恆郢听着这话抬头看向了宴枢,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随意,但眸光中却多了几分压迫感,看得宴枢嵴背发麻。 「郁先生加我微信,是想问我关于你的事情。」宴枢连忙补充道,「他刚刚问我,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 这话一出,那股压迫感瞬间消散,傅恆郢眉眼间多出了几分温和的笑意。 「那你告诉他了吗?」傅恆郢说。 「说了几样。」宴枢说了几个食物的名字。 傅恆郢满意的点了点头,指尖愉悦的在桌面上轻敲几下,「嗯,下次他再问你什么,你告诉我以后再回答。」 「这样,更准确一点。」他说。 宴枢嘴角抽了抽,答应了下来。 他从办公室出来,都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这样卷进了老闆夫妻的小情趣里,心里不由的吐槽了一句——呸,恋爱脑。 虽然心中这般骂着,可宴枢脸上却还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是一个成熟的助理了,早已不会将心情和想法摆在脸上。 为老闆解忧,是他的命运,他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傅恆郢:恋爱脑吗?(认真思考) 第18失控 夜色已深,嘈杂的城市归于宁静,小区的居民楼里,只有几盏灯还亮着。 郁辛躺在沙发上,抱着只抱枕,脸轻轻搭在枕面,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摆钟。 摆钟有节奏的摇晃着,每动一下,钟錶盘内的秒针便跟着走一步,它们配合默契,一点点记录着时光的流逝。 下午傅恆郢说让郁辛不用等他的时候,郁辛没有答应,而是选择了沉默。 他很想见傅恆郢,哪怕什么都不做,只看着都好。 自从顾淮那几句话以后,郁辛的一整颗心一直都是悬着的,他急需要去抓住些什么,来让自己能够安心。 他漫无目的的想了很久,自己到底想要抓住什么,才能不会再心慌,直到接到傅恆郢的电话,郁辛忽然知道了答案。 他不能去睡觉,哪怕他知道他们总会见面的,但他还是固执的决定等待。 郁辛本来是在房间等的,但是后来随着天色越来越晚,他将位置挪到了沙发。 除了想见傅恆郢的迫切感以外,更重要的,他还担心傅恆郢。 时间太晚了,而傅恆郢却还没回来,他想打个电话问傅恆郢什么时候回家的,可又怕自己的催促会打扰到傅恆郢工作。 第37页 于是摸不准傅恆郢到底是工作没做完,还是出了什么事的郁辛,没办法在房间继续等待了,他想在听到开门声的第一时间就见到傅恆郢。 傅恆郢回家的时候,已是深夜。 当打开门看见屋内亮着的灯时,傅恆郢愣了一会儿,独居许久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深夜见到一盏留给自己的灯了。 他看看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的郁辛,看样子是在等他回家。 这盏深夜的灯为自己而留,而郁辛在等他。 这个认知让傅恆郢心中一阵暖流淌过。 世上最能暖人心的,莫过于深夜等到自己归家的家人,病时的悉心照料,还有天寒地冻的一碗热汤。 这能让人感觉到自己在被爱。 傅恆郢目光温和地盯着沙发上的郁辛,睡着的郁辛较醒来时更温柔,没有一点攻击性。 他的模样亳不设防,身子微微蜷缩着,手捏着抱枕的一个角,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盖在身上的毯子有些短,露出郁辛的一双脚,郁辛生得白,一双脚常年不见日光更甚,修剪整齐圆润的指甲透着淡淡的粉色,很漂亮。 傅恆郢伸手握住郁辛的脚踝,将一双脚搭在自己的腿上,而郁辛也在这时候醒了。 他先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脚,随后在迷迷煳煳睁开眼,看见是傅恆郢以后停下了动作,取而代之的是耳尖的薄红。 「你回来了。」郁辛坐直身子,揉了一下眼角,嗓音有些沙哑。 「嗯。」傅恆郢手背贴了贴郁辛的脚,有些凉,「怎么睡在沙发?」 傅恆郢的语气有些严厉,落在郁辛耳中,有些像是责备。 「对不起……」郁辛下意识的说了抱歉,但随之又想到傅恆郢不喜欢听他道歉,脸上浮现出懊悔的神色。 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傅恆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这副模样落在傅恆郢眼里,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他很心疼。 他在想,郁辛这些年到底经歷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怕你着凉。」傅恆郢轻嘆了口气,对郁辛说道。 郁辛听着这话,垂下了脑袋。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我想等你。」郁辛说。 「我明白,我很高兴。」傅恆郢说。 他没有说,不等我也没关系,也没有说,不是说过了吗?你不用等我,而是说,我明白,我很高兴。 他没有让郁辛的等待成为一种一厢情愿,而是对郁辛的行为,实实在在的表示,我收到了,我很高兴。 对郁辛等待的价值,给予了肯定。 想让郁辛早些睡,是因为关心他的身体,但当看见郁辛没有听话,而是选择等待的时候,他也不会去责备,而是选择尊重和接受。 等待已经很辛苦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去苛责对方没有听自己的话呢? 这就是傅恆郢。 傅恆郢的肯定,显然是出乎郁辛预料的,他在听见傅恆郢的回答以后,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而后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意,他其实也害怕,自己的等待会成为傅恆郢的负担,更害怕傅恆郢会说:「不是说了让你早点睡,不用等我。」 那样,他会很失望。 不过好在,傅恆郢没有。 「你饿不饿?」郁辛问傅恆郢。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距离晚餐时间过去数个小时。 郁辛想,傅恆郢这个点才回家,辛苦那么久,大概也该会饿了,于是便问出了这句话。 这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关心,没有华丽的辞藻,亦没有丰富的修辞和描述手法,但却比傅恆郢看过听过的任何一句话都要动人。 「好像有点。」傅恆郢点了点头。 「那我煮东西给你吃。」说着,郁辛便从沙发上起来,一边走一边问,「吃面可不可以?」 握着脚踝的手一空,傅恆郢也起身跟在郁辛身后,听着郁辛的话,说:「可以。」 夜太深了,考虑到待会还要睡觉,郁辛并没有做的太多太复杂,只是一碗很清淡的素面。 但虽如此,却也是好吃的。 两人坐在餐桌前,碗里升腾起的雾气徐徐飘散,瀰漫出食物的香气。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傅恆郢垂眸看向自己面前的面,扬了扬唇角。 洗漱过后,郁辛和傅恆郢躺在床上。 傅恆郢轻轻抱住郁辛,「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炙热的体温隔着睡衣透在郁辛的背上,鼻尖是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郁辛扭头看向傅恆郢,他没料到傅恆郢会忽然说起这个,「为什么……忽然这样问?」 「不是忽然了,从下午和你打电话开始,我就想问了。」傅恆郢说,「但电话里说不清楚,如果你很难过的话,我都不能抱一抱你。」 「我就想,回家再说吧。」 居然是这样…… 郁辛愣愣的看着傅恆郢,他还以为,傅恆郢已经相信他的理由了。 「撒谎很笨吧。」郁辛垂下眸子,问傅恆郢说。 谎言本身就是件错误的事情,当被戳穿时,更是难堪到极点。 「不笨。」傅恆郢抱着郁辛,手背在郁辛的尾椎处一下一下的轻抚着,「只是觉得有些心疼,因为我的爱人,为了让我不要担心,小心翼翼的藏好自己的伤疤。」 第38页 「我在想,他到底是经歷了什么呢?」傅恆郢轻轻嘆了口气,「只有不被疼爱的小猫,才会自己舔舐伤口。」 ——只有不被疼爱的小猫,才会自己舔舐伤口。 郁辛的眼眶一瞬间红了,他就似一只流浪许久的小猫,风餐露宿许多年,也曾趴在窗口羡慕的看着衣食无忧的宠物猫,心想,如果自己也有个家就好了。 但那样希望太渺茫,没有人会愿意捡一直不起眼的流浪猫回家。 于是他习惯着流浪的生活,将遍体鳞伤的身体藏好,打算就这样过完流浪的一生。 可忽然有一天,一双手抱起了他,跟他说:「跟我回家好不好?」 那是阳光照进人生的时刻,世界都好似亮了。 郁辛傻愣愣的看着傅恆郢,他心里委屈,非常委屈,而且这点委屈积攒了好些年,没有人在意,没有人想听,也没有人过问。 郁辛也本以为这些委屈大概一辈子都无法说出口了,可今天傅恆郢问他了。 他的情绪就像找到了一个宣洩口,在某一瞬间决堤而出,与它一同出来的,还有憋不出的眼泪。 傅恆郢没想到郁辛会哭,他的眉头微微拧起,眼中是藏不住的心疼。 「其实也没什么……」郁辛连哭都是安静的,他的眼泪流着,委屈得无声无息,嘴上仍旧说着没事,想让别人不要担心。 可越是这样,傅恆郢就越心疼。 「说给我听,发生了什么,好吗?」傅恆郢说。 郁辛便缓缓的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说给了傅恆郢听,但他将顾淮问他敢不敢将秘密告诉傅恆郢那段隐去了。 他从晨会讲顾淮去治疗室找他,再讲到小时候的事情,最后落点于自身。 郁辛说:「我难过的是,我很生气,但是我却没有反抗。」 「我糟糕的发现,忍让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为自己争取权益,也成为了一件可耻的事情。」郁辛说着自己的感受,眼泪止不住的掉,或许比起顾淮,让他更难受的,其实是自己。 那个不为自己争取权益,分明心中难受得不行,却仍旧选择忍耐,软弱无用的自己。 郁辛对自己很失望。 「我怕自己不够大方,不够懂事。」郁辛说,「也深知自己,没有任性的资格和坚强的后盾。」 傅恆郢听完郁辛的话,沉默了好久,直到郁辛都开始想,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多了的时候,他才终于缓缓开口。 「那你现在有了,坚强的后盾。」傅恆郢的指腹轻轻抹去郁辛的眼泪,他说得很认真。 郁辛看向傅恆郢,眸中还带着泪光,鼻子因为刚才哭过,鼻尖红彤彤的,看起来格外可怜。 「你不必是大方的,温和的,懂事的。」傅恆郢缓缓继而说着。 「小气一点也很好,任性一点,有点小脾气也很好。」傅恆郢的语气中带着心疼,他看着郁辛,说,「怎么样都好。」 「不要去担心别人会不爱你,因为我永远爱你。」 「换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吧。」傅恆郢轻轻喟嘆一声,他抱紧郁辛,说:「不用忍让,不要害怕,从今往后,你都不再是一个人。」 在往前的几十年里,郁辛从不敢惹事,也不敢为自己争取些什么。 因为他只有他自己,于是他用温和的忍让来包裹自己,保护自己。 这样的方式是一个漫长而内耗的过程,他也曾想变得尖锐,但每每露出锋芒,都会被狠狠折回去。 生活将他打磨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他本以为余下一生都会如此,直到傅恆郢出现。 ——傅恆郢给了郁辛一个坚强的后盾。 他抱着郁辛,告诉郁辛说:「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小郁会一点点成长起来的!! 感谢所有为我投营养液的宝宝,每一个我都看到了!! 第19独一 后来郁辛怎么睡着的他自己也都不记得了,只迷迷煳煳记得傅恆郢轻声叫了一句他的名字。 他好像应了一声,又好像没应。 而后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傅恆郢在他的眉心落下了一个吻。 那个吻很轻,缱绻旖旎,似梦若幻。 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一个月,夏日渐渐入了尾声,日子平静而稳定的过着。 郁辛和傅恆郢的关系愈来愈好,两人性格契合,分明才结婚不久,但却有点老夫老妻的模样了。 科室最近很忙,医院三班倒的日子或许要到退休才到头。 顾淮还是时不时的会找郁辛的麻烦,但郁辛不再对其做出任何回应。 他想了很久,自己或许一辈子都说不出难听且恶毒的诅咒,那便就选择忽视。 有时候比起愤怒,漠视也是一种强有力的反击。 而郁辛这样的反击也的确是有用的,顾淮那样最在乎存在感的人,他的目的也不过是想让郁辛难受,每每郁辛淡然漠视以后,他那张伪装出完美的面具都会露出裂痕。 郁辛最近衣柜里多了很多衣服,是傅恆郢买的。 那天他打开衣柜,看着琳琅满目春夏秋冬四季俱全的衣物都懵了。 衣服都被剪掉了吊牌,不知道具体价格,但光摸着布料质感,就知道价格应该不便宜。 他问傅恆郢怎么忽然给他买衣服,傅恆郢当时笑了笑,将他拉进怀里,说:「看到这些衣服的时候,我就想你穿上应该很好看,于是就买了。」 第39页 「我想看看你穿上会是什么样。」傅恆郢说着,手搭到郁辛的腰间,将郁辛拉入了怀中。 郁辛看着满衣柜的衣服,心中有负担,但又捨不得说不穿,况且傅恆郢给他的东西,他总是想好好爱惜的,便心中暗暗作出决定,之后也给傅恆郢买些衣服就好了。 傅恆郢衣品很好,给郁辛挑选的衣服也正如他所说那般,很适合郁辛。 那些衣服多数颜色鲜亮,郁辛本就长得较年龄更小写,穿上这些衣服,恍惚还有些男大学生的影子。 穿上去上班第一天,就有同事跟郁辛说,你今天衣服真好看。 当时郁辛打心里高兴,好像对方夸的不是他,而是傅恆郢。 不过因为工作原因,这些衣服也只有通勤路上会穿,一到医院就换上了工作服,这也是为什么郁辛自己很少买衣服的原因。 这天在换衣服,同事看着郁辛身上的衣服,又说:「这件衣服也好看,郁辛,你这从哪买的啊?」 郁辛也不知道从哪买的,想了想说:「我也不清楚,但网上应该能找到。」 同事便说:「那我拍个照搜一下吧。」 郁辛也没觉得什么,便让同事拍了照片。 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郁辛看见刚才问他衣服的同事正和另外几个同事聚在一起说着什么。 「假的吧?这个价格他买得起?」 「你别说,他最近那几件衣服好像都这个价格,我之前在杂志上看到过,是b牌的成衣。」 「不至于吧,会不会是假货?」 「欸,你没听说吗?他最近……」 郁辛隐隐约约听到些他们的对话,正想着这是在说谁,几个同事就看见了他,停下了说话,散开去做事了。 郁辛见此察觉到了些什么,但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同事间背后议论这是常有的事情,若每句话都放在心上,那就太傻了。 同事只是同事而已,工作间泛泛之交而已,不必太在意。 徐珠最近有些奇怪,上班总不在状态,偶尔还会盯着郁辛发呆。 起先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郁辛难免就注意到了。 他想问问徐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但想想又觉得算了。 郁辛不太喜欢插手别人的事情,况且有些时候,贸然插手别人的生活,你认为的好心帮助,或许并不是件好事。 最近科室病人很多,郁辛从一大早就开始忙个不停。 徐珠不在状态,又是实习生经验匮乏,这样的情况郁辛也不敢让她上手操作了,只能带在身边做一下无关紧要的小事。 郁辛管理的这几个病房里,绝大多数住的都是些慢性病的老患者,一年到头几乎有半数时间住在医院,都是些熟面孔。 给一位alpha老爷子打针的时候,那位老爷子忽然拍了拍郁辛的手,说:「小李啊,辛苦你照顾我,我家孩子都不来看我,没有你们这些医护人员,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郁辛听着这话操作的手一顿,他看向老爷子,有一瞬间恍惚。 老爷子说的话是感谢的,但人却是认错了。 这位老爷子在医院住了很久了,郁辛上班一般都是管这几个病房,所以他们见面次数并不少。 但就算这样,老人家记住的却是前两天郁辛休息时,短暂上了这边病房两天班的同事,而不是他。 郁辛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失落,但终归没说什么,低下头说了一句「不用,是我们应该的。」,便迅速打好针离开了病房。 这件事在郁辛心里短暂的留下来一点痕迹,但工作忙碌,很快就被他放在了脑后。 再想起来是下班以后了,他其实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心里有些难过。 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工作好像没有什么意义,连病人都无法记住他。 这天夜里忽然下起了很大的雨,傅恆郢要加班,宴枢送郁辛回家后也匆匆赶会了公司,看样子是很重要的项目。 郁辛坐在沙发上等傅恆郢回家,可看着雨越下越大,甚至打起了雷,就开始担心起傅恆郢有没有带伞。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越来越深,雨也越下越大,地上已经积攒了不浅的一层水,郁辛便再也无法安静的等待了。 他抓起玄关处的伞,打算去找傅恆郢。 郁辛打车到傅恆郢的公司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并不清楚傅恆郢的准确岗位到底是什么。 他给傅恆郢打了个电话,但是没有人接,大概是在忙。 外面又打了一声雷,特别响。 前台小姐注意到了郁辛,先开口询问道:「请问找哪位?」 郁辛走向前,说:「你好,我想找傅恆郢,但是我不知道他具体在哪,能麻烦你告诉我嘛?」 「请问你有预约吗?」前台小姐问道。 郁辛没想到还要预约,傻傻的摇了摇头。 前台小姐见此有些为难的模样,说:「那很抱歉,我不能让你见傅总。」 「如果你跟傅总认识的话,可以给他打个电话。」前台小姐说。 「我打了的,但是他没接。」郁辛说。 「抱歉。」前台小姐说,「那只能等你电话打通以后了,我不能擅自放你进去。」 她指了指大厅的一排座位,「你可以坐那边等待,角落饮水机有热水。」 第40页 对方态度良好,还给了郁辛几张纸巾擦身上的雨水。 郁辛也不是会为难别人的人,听着这话便乖乖坐到了一边去等待,想着傅恆郢下班总是要从大厅经过的,自己在这里等也没关系。 来时因为太急,雨水沾湿了郁辛的裤脚和鞋袜,这会儿坐在着,湿漉漉的鞋袜粘腻在脚上,裤腿也贴着脚踝,触感有些难受。 郁辛俯身将裤脚挽起,但却是徒劳,总不能在公共场合脱掉鞋袜的。 他侷促的坐在华郢的大厅,从踏入华郢的那一刻起,郁辛就觉得,傅恆郢工作的地方比他想像中还要好,和印象中的大公司不同,或许是主营网际网路方向的原因,华郢装修很年轻化。 随处可见的绿植以及旗下app的周边产品,让整个公司都看起来特别有活力。 郁辛很喜欢这样的环境。 傅恆郢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郁辛正盯着大厅显示屏的宣传片发呆。 他听见手机铃声响起才堪堪回神,接起了电话。 「抱歉,刚才在开会,没接到电话。」傅恆郢温和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带着歉意。 「没关系。」郁辛低下头,足尖轻轻点了一下地板,他问傅恆郢,「那你现在忙完了吗?」 「嗯,准备回家了。」傅恆郢说。 「嗯……」郁辛看了四周一圈,有些犹豫的说,「傅恆郢……我在你公司楼下。」 电话那头的傅恆郢听着这话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郁辛便听见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等我。」傅恆郢说。 郁辛捏着伞柄,很乖巧的点了点头,而后又想起傅恆郢看不见,回答道:「好。」 傅恆郢来得很快,他在看见郁辛的时候还轻轻喘着气。 应该是跑着来的。 「这么晚了,怎么忽然来公司找我?」傅恆郢走到郁辛身前,问道。 郁辛抬头看着傅恆郢,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举了举自己手里的伞,「下雨了,我想给你送伞。」 但说完又将伞收回来了些,指了指外面,声音小了一些,说:「但现在好像已经停雨了。」 傅恆郢听着这话有些无奈的笑了,他接过伞,说:「没关系,雨总会下的。」 然后牵起郁辛的手,说:「现在一起回家吧。」 郁辛跟着他起身,但走了两步,傅恆郢本要离开的脚步又停了下来,带着郁辛转身走到前台。 「傅总……」前台小姐有些心虚的叫道。 「这位是我的伴侣。」傅恆郢微微颔首,对前台小姐说,「麻烦你跟其他同事说一下,下次他再来找我,直接放行就好。」 没想到忽然会被介绍,郁辛听着「伴侣」两个字一阵耳热,朝前台小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前台小姐目光中带着震惊,她好奇的打量着郁辛,嘴里回答着傅恆郢,「好、好的。」 郁辛被她这个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往傅恆郢身后躲了躲。 傅恆郢轻轻拍了拍郁辛的手背,他对前台小姐说:「谢谢。」 然后便带着郁辛离开。 坐上车以后傅恆郢直接打开了暖气,现在已是初秋,夜里开始泛起来凉意,郁辛的鞋袜都是湿的,这会儿脚被泡的冰凉。 「把鞋脱掉。」傅恆郢对郁辛说。 郁辛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点点头,脱下了鞋。 他有些侷促的将脚踩在座位上,下一刻傅恆郢就伸手将他的一双脚带了过去,放在自己的腿上。 傅恆郢伸手将郁辛湿漉漉的袜子脱下,看着郁辛已经泡的有些发白的脚,眼神中藏不住的心疼。 他从车厢中找出一块毛巾,擦了擦郁辛的脚,手轻轻贴了一下冰凉的脚背,伸手将空调暖风对准了郁辛的脚。 「下次不准再这样了。」傅恆郢对郁辛说。 郁辛听着这话缩了缩脚,有些不知所措,然后就对上了傅恆郢的眼睛。 那双眸子中带着无可奈何,他说:「淋雨冻感冒了,我会心疼。」 郁辛身子一僵,他看着傅恆郢丝毫没有嫌弃自己,贴在自己脚背的手,感受着那双手的暖意和空调的徐徐暖风,心中无端想起了今天的那个病人。 那个错认他的病人。 他在想,自己照顾了好几个月的病人,不过是休息了两天,再回来就将他认错了,可傅恆郢却在分隔数十年后的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这是为什么呢? 「傅恆郢。」郁辛轻声叫道。 「嗯?」傅恆郢眉头微微拧着,抬眸看向郁辛。 「同学聚会的时候,你怎么认出我的?」郁辛问。 「没有怎么。」傅恆郢表情很认真,「只是一直不曾忘记而已。」 「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郁辛跟傅恆郢说了今天医院发生的事情,他说:「或许是我太普通了,所以常常让别人记不住。」 读书的时候,他就是班里常常被忽略的存在。 所以对于郁辛而言,像傅恆郢这样优秀的人,能记得自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郁辛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好似只是阐述着一个平常的事实而已,他自己都不在意。 可傅恆郢却是不认可的摇了摇头,「你说错了。」 郁辛面露疑惑。 然后便听傅恆郢缓缓继而说:「世界上只有一个郁辛,一点也不普通 。」 第41页 「是独一无二的。」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日更,勤奋小云,快来夸夸我(撒娇) 第20勇气 心中某个隐秘的角落被触动,郁辛看着傅恆郢,眸光微闪。 他撑在座椅上的手微微蜷缩,在皮质的椅面按出几条褶皱,宣告着他心中的悸动。 车内很暗,只有一盏昏黄的小灯开着,雨在这时候又下了起来,拍打在车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响。 雨夜的静谧反衬着他心跳如雷。 郁辛看着傅恆郢,昏黄的灯光勾勒着他五官的线条,将锋利流畅的下颚线绘制得仿若古希腊雕像中的传世名作。 他一身西装革履,头髮全数打理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看起来干练又稳重,眉眼间带着贵气。 可这样的一个人,正捧着他的脚踝,倾听着他的心事,在上一秒告诉他,「你是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吗? 没有人这样告诉过郁辛,就连他的父母都说,他是一个毫无亮点的普通人。 毫无亮点、普通,那不就是随处可见。 郁辛也一直这样认为着,可傅恆郢却说他说错了。 他就好似在这世间游行许多年的孤魂,忙忙碌碌数年岁月,似是蜉蝣于这苍茫天地,如粟米般渺小,本以为一生如此,却忽而有一天,神明垂首,跟他说,你非蜉蝣,而为星辰。 郁辛盯着傅恆郢的眸子微微垂落,眼睫轻颤,没有人知晓他此时此刻心中的撼动。 「下雨了。」傅恆郢忽然说。 郁辛听着雨声,抬头看向车前的挡风玻璃,看着雨珠弥散,最终滑落,留下长条的水迹。 最终低低应了一句,「嗯。」 今夜无月无星,乌云遮蔽,可郁辛却恍惚看见了星光无限。 第二天再上班的时候,昨天认错他的老爷子在郁辛打针的时候忽然说了抱歉。 「郁护士,对不起啊,我昨天把你认错了。」 这声道歉说得忽然,也是郁辛未曾料想过的。 他看着老爷子,有那么一瞬间反应不过来。 只听老爷子继而说:「年纪大了,脑子有时候总弄混一些事情,但我要感谢的的确是你,这半个月麻烦你照顾,我要出院了,我儿子说要接我去国外。」 原来是这样。 郁辛愣愣看着老爷子,反应过来后脸上露出了点笑意,他垂下眸子,对老爷子说:「谢谢你。」 今天仍旧在下雨,郁辛看着打在地面的雨珠,恍惚想起傅恆郢的话。 ——雨总会下的。 而他所做的一切,也如这雨珠,会留有痕迹。 郁辛曾听过许多心灵鸡汤人生导师,他们无一不在告诉郁辛,你是特殊的,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人也是。 那时候的郁辛只是听着,然后忘记,不曾相信。 如今因为傅恆郢,郁辛第一次愿意相信,他或许,的确是独一无二的。 手伸出窗外,雨滴落在郁辛的手心。 徐珠又开始盯着郁辛发呆了。 郁辛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徐珠被郁辛这话问得回了神,连忙摇了摇头。 郁辛见此有些无奈,但终究只是嘆了口气,没有再问下去。 「老师……」郁辛不问,徐珠却是凑到了郁辛跟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郁辛微微拧眉,看向徐珠,静静等待后文。 可徐珠却是又不说话了。 徐珠这般态度实在莫名其妙,弄得郁辛也有些心烦意乱。 郁辛是后来中午吃饭的时候,才知道徐珠欲言又止想说的话到底是什么的。 这段时间郁辛恢復了做饭,他拧着饭盒往餐厅走,可临到门口的时候,却是忽然停下了脚步。 郁辛听见了里面同事的对话,正在讨论他。 「欸,你们看见郁辛今天穿那件衣服没,又是小五位数。」说话的是上次问郁辛衣服从哪买的那位同事,他的语气中带着震惊和调侃。 郁辛听着这话也是一愣,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反应不过来。 小五位数吗? 这么贵? 郁辛正想着,就听见里面同事又继续说:「你还没习惯?他这段时间哪件衣服低于过这个价格?」 「你说他和顾医生离婚以后走了什么大运?」 「谁知道呢?但是你没听说吗?最近已经好几个病人反映,他身上一股alpha信息素的味道,要求换责任护士呢。」 「你说他知道吗?自己每天带着alpha信息素晃来晃去。」 「你觉得呢?我估计人家就享受这种感觉呢。」 「我说他为什么会和顾医生离婚呢,原来是攀上高枝了。」 「我听说啊,他和那个alpha,早在婚内就搞到一起了,被顾医生发现,两个人才离婚的。」 「还是顾医生人好,没把话说透,你看那天晨会,顾医生的模样,一看就是被伤透了。」 …… 后面的话郁辛没有再听下去,他的脑海里开始回忆起近些日子的细节。 同事们凑在一起说话,在看见他以后就散开的场景。 徐珠欲言又止的表情,以及好几个alpha病人在他靠近以后拧起的眉头,难看的脸色。 第42页 郁辛其实都敏感的感觉到了,但或许是这些日子过得太安逸,让他下意识的去忽略了这些细节。 因为对信息素感知能力低下,他闻不到自己身上信息素的味道,所以并不清楚自己这段时间原来身上一直带着傅恆郢的信息素。 到底是自己疏忽了。 郁辛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科室早已经瀰漫起他和一个alpha不轨的谣言,而且已经有一段时间。 在谣言里,他与傅恆郢,已然成了口口相传的姦夫□□。 郁辛闭上了眼睛,他一想到,那样优秀的傅恆郢,被传成这副模样,心里就像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难受的要紧。 走廊内忽然疯狂响起了按铃声,有家属急切的喊着,「护士!护士!快来看看我爸爸!他忽然开始抽搐!!」 「护士!医生!!」 郁辛在听见铃声和家属喊声的瞬间,脑袋里一根弦就崩了起来,他的身体比他的大脑更快作出反应,将手里的饭盒放下,跑到护士站拖起抢救车就往病房跑。 忽然,郁辛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脚步一顿。 突发状况的是一位信息素紊乱综合徵的病人,而他身上有傅恆郢信息素的味道,信息素紊乱综合徵的病人腺体敏感,易受信息素刺激,加重病情。 郁辛脸色一变,他迅速从抢救车内找出抑制类喷雾,一边跑,一边将喷雾往自己身上喷。 郁辛赶到病房的时候,病人正在床上抽搐,他双眼上翻,全身强直。 郁辛迅速判断出,这是因腺体受到刺激,而导致突发的癫痫。 他快速将患者衣物的松解,将其头偏向一侧,并清理唿吸道痰液异物,使用厚纱布包裹压舌板放入患者口腔,防止患者咬断舌头。 这些做完以后,听到动静的同事和医生也过来了。 在经过一系列抢救治疗以后,病人暂时脱离危险,恢復正常。 科室习惯,每次抢救过后,护士长都会召集同事进行总结抢救的原因和过程。 一行护士站在护士站,听着护士长说话。 「今天这位病人,受信息素影响突发癫痫,按道理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情的。」 信息素紊乱综合徵的病人,有其特殊性,所以一般安置在独立病房,除家属和医护人员以外,拒绝任何人探视。 所以按道理而言,受信息素影响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护士长在说出这话以后,几乎半数人目光都看向了郁辛。 郁辛知道他们怀疑是自己,但这位病人的发病的确和他没关系。 他这段时间没有管独立病房,今天在病人发病前更是没有踏入独立病房半步。 况且,因为病人的特殊性,在踏入独立病房前,所有医护及家属都会往身上喷抑制喷雾和做防护措施,郁辛没有那么不专业。 「那就要看看最近有没有人身上总带着alpha信息素味道了。」有个同事语气阴阳怪气的说。 他虽然没有点名点姓,但却是几乎已经将罪名安在郁辛的头上。 郁辛听着这话,拧了眉头。 「抢救的时候倒是会用抑制喷雾了,早干嘛去了。」 「明明知道我们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自己和alpha天天待在一起,也没数。」 「就是啊,这是抢救及时,要是出事了,大家都得跟着他倒霉。」 话越说越过分,就快要点名点姓了。 郁辛眉头越皱越紧,一旁的徐珠忽然开口道:「老师,你是不是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带着alpha信息素的味道?」 这话听着像是在帮郁辛说话,但在所有人都没有点名点姓的情况下,却是直接将郁辛拉到了檯面上。 郁辛看了一眼徐珠,他的学生这会儿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他,可郁辛却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我是不知道。」郁辛说,「但今天这位病人发病和我没关系,我没有进入过独立病房。」 「而且进入独立病房前喷抑制剂,那是常识,我不会犯这种错误。」 「说得好听,谁知道啊。」有人不相信郁辛的话。 要平时,郁辛到这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今天,他的脑海里却是浮现起了傅恆郢跟他说的话。 傅恆郢说:「那你现在有了,坚强的后盾。」 傅恆郢还说:「不用忍让,不要害怕,从今往后,你都不再是一个人。」 郁辛心底生起一股勇气,他直面于所有人,他说:「可以查监控。」 说话的人都沉默了,看向了一边的护士长。 徐珠这时候又说话了,她问郁辛,「老师,你身上怎么会有alpha信息素的味道?」 看着频频说话的学生,郁辛心里奇怪的感觉愈发浓重。 更何况,徐珠的这一句话,便又将注意力放到了郁辛身上的信息素上。 郁辛想起刚才在餐厅外听到的那些话,他环顾一圈,看着那些将他与傅恆郢的婚姻定性为不轨的同事,最终视线落在了角落的顾淮身上。 顾淮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这会儿正懒洋洋的靠着墙,双手环胸,一脸似笑非笑看好戏的模样。 郁辛不知道今天的一切,顾淮在背后做了多少推手,但他知道,顾淮正笃定他不会将结婚的事情说出口。 但或许不会如他所愿了。 郁辛不想再听到与傅恆郢有关,任何难听的流言蜚语。 第43页 落在顾淮身上的视线收回,郁辛垂下眸子,淡淡开口道:「我结婚了,伴侣是位alpha。」 他的语气冷静而沉着,完全不似以往畏畏缩缩的模样。 顾淮显然没料到郁辛会忽然这样直接的说出结婚的消息,他站直了身子,面色有些难看。 一旁的同事显然也被郁辛这个消息给震惊了,他们想到顾淮之前说的话,一个个小心翼翼的眼神往顾淮身上打量。 「老师,什么时候的事情啊?这么突然。」徐珠说。 「有一个多月了,合适就结了。」郁辛看向徐珠,语气很平静,声音仍旧是轻轻的,温柔的,但说出的话却是罕见的带有锋芒。 郁辛说:「没有出轨,没有背叛。」 「我和他,离婚以后才再见面,是符合正常程序和伦理道德的婚姻关系。」 这话似是说给所有人听的,又似是单独说给顾淮听的。 但总之,之前晨会时,顾淮所表现的可怜模样和招数,以及后来所有的谣言,在郁辛说出这些话的那一瞬间,无论别人相信与否,就都已经毫无用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郁第一次反抗 第21玫瑰 顾淮会找上郁辛这件事,郁辛早有预料。 当时郁辛才下班,正在等电梯,顾淮就走到了他的身侧,说:「聊聊。」 郁辛没拒绝,他想听听顾淮又要说什么。 两人走进消防通道,郁辛发现他和顾淮的聊天场所,似乎总是在这条消防通道。 消防通道听到太多秘密了,也总会累的。 郁辛脑子里胡思乱想着,顾淮已经扭头看向了他。 「郁辛,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伶牙俐齿。」顾淮对郁辛说道。 郁辛听着这话,看向顾淮,没说话。 「你这样打我的脸有意思吗?」顾淮脸色十分难看。 郁辛的确打了顾淮的脸,顾淮在晨会时表现得那么深情,到头来离婚才不久,郁辛就和别人结婚了。 这让顾淮的深情成了一场独角戏,所有人都知道,这段婚姻里,顾淮一往情深,但对郁辛而已,却无足轻重。 但这能怪郁辛吗?是顾淮自己把脸伸过来让郁辛打的。 这并非郁辛本意。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打你的脸。」郁辛说,「我只是想过平静的生活,是你将我的生活卷得一团糟。」 「顾淮,我以前以为自己很了解你的,但现在却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了。」 听着郁辛的反驳,顾淮的脸色愈发难看,他记忆里的郁辛从来不是这样的。 在顾淮的记忆里,郁辛面对流言蜚语从来不会反驳,面对别人的要求也说不出拒绝,他总是低眉顺眼的,一副好拿捏的模样。 但现在的郁辛不同了,他发生了改变,甚至不惜得罪同事,也要维护与傅恆郢之间婚姻的名声。 这样的改变落在顾淮眼里,让他不由的有些烦躁。 他不明白,他和郁辛自小就认识,结婚也有五年岁月,这么数年都未曾发生过改变的人,怎么和傅恆郢结婚不过短短一月,就发生了变化。 傅恆郢到底有什么好的?就因为是alpha吗? 好到他用了五年都没做到的事情,傅恆郢却是短短一个月就轻而易举做到了。 顾淮觉得自己受到了嘲弄,因为他曾不止一次的对郁辛的性格与脾气发出过不满,但每次郁辛回应他的,都只是一声唯唯诺诺的抱歉而已,没有发生过任何改变。 想到这,他的心里就憋着一股气,在胸口横冲直撞的,但是无从发泄。 他看着郁辛的脸,脸上露出讥笑,凑到郁辛的耳边,说:「我真是好奇,傅恆郢是给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居然能让你这块好拿捏的橡皮泥,都横生出几分硬气来。」 耳际上温热的气息上郁辛赶到很不适,他往后退了几步,与顾淮拉出些距离来,眉头微微皱着,脸上的防备与厌恶丝毫未加以遮掩。 顾淮看着郁辛这副神色,愣了一下,随后笑了,「郁辛,结婚的事情你公之于众了。」 「那自己的那点小秘密,你敢告诉傅恆郢吗?」顾淮双手插兜,「或者说,要不要我帮你告诉他?」 郁辛沉默了,他心中慌乱,他的把柄捏在顾淮的手里,让他寸步难行。 「果然不敢,看来傅恆郢给你吃的灵丹妙药也不完全有用啊。」顾淮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结果,他走到郁辛的身侧,拍了拍郁辛的肩膀,他说:「放心,我暂时不会告诉傅恆郢的,毕竟……」 说到这,顾淮语气中带着调侃的笑意,指尖轻轻剐蹭过郁辛的下巴,说:「我还挂念着我们那点夫妻情分呢。」 指尖粗粝的触感让郁辛生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僵直着身子,看向顾淮的眼中带着厌恶与愤恨。 顾淮对上他这眼神,说:「最好别这样看我,不然我不高兴,你也别想好过。」 …… 从安全通道出来的时候,郁辛整个身子都是凉的。 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这一通对话以后,被顾淮全数捏碎,又打回了原形。 今天来接郁辛的是傅恆郢,在和顾淮去安全通道之前,两人才通过电话,那时候郁辛的心情还是很好的,如今却已截然不同。 站在电梯里,郁辛看着不断下降的层数以及墙面反射出的自己,心中产生了一种名为退却的情绪。 第44页 他现在的模样太糟糕了。 郁辛盯着电梯墙面内那个面色苍白的自己,他的眉眼间带着抹不散的郁色,一眼看去便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傅恆郢看见了,一定会问他发生了什么的。 郁辛不想告诉傅恆郢刚才和顾淮发生的一切,他无从说起,也不知该如何说起。 于是他抬起手,两个指尖贴上自己的嘴角,微微拉扯,将嘴角带出一个笑着的弧度。 这笑实在太难看了,比哭还难看。 郁辛盯着这样的自己,他想,要不然逃跑吧,不要让傅恆郢看见这样的自己。 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随着「叮——」的一声响,电梯到达了地下停车场,郁辛在门打开的瞬间,迅速按下了关门键,并选择了上升的层数。 他看着合上的电梯门,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迟疑片刻后,拨通了傅恆郢的电话。 「是我,怎么了?」傅恆郢接通电话,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郁辛在听见傅恆郢声音的那一刻,心底就浮现起一股心虚,他抿了抿唇角,有些不太确定自己要不要撒接下来这个谎。 「郁辛。」因为郁辛迟迟没说话,傅恆郢轻声叫道。 「嗯、嗯,我在。」郁辛语气紧张,他的手捏了捏衣角,看着已经打开的电梯门,终是选择说出了谎言,「傅恆郢,对不起,因为科室临时又有些事,我走不开,所以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 「没关系,我等你。」傅恆郢说。 郁辛见此连忙拒绝,「不、不用的,你先回去吧,我晚点忙完自己回去就好……」 他的语气慌乱中带着几分无措,将抗拒表现得很明显。 傅恆郢在听了这话以后沉默了一会儿。 他这一沉默,郁辛心就更慌了。 但好在,短暂的沉默以后,傅恆郢并没有再坚持要等郁辛,而是说:「好的,那我在家等你。」 郁辛松了口气。 电话临挂断的时候,傅恆郢忽然说:「郁辛,早些回家,有需要给我打电话。」 「我在。」 电话挂断后,郁辛一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因为他觉得,傅恆郢大抵已经察觉到什么了,但却没有戳穿。 这的确像是傅恆郢会做的事情,郁辛看着手机,低低嘆了口气,心中被愧疚与歉意填满。 但话已经说出口,想再收回也难,郁辛只能将谎言维续下去。 从医院出来,郁辛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他漫无目的的一头扎进人海,随着人流一直走。 初秋傍晚的风已经带着凉意,街道边的香樟树四季常青,偶尔会落下几颗绿色或紫色的果实,被来往行人一脚踩烂。 郁辛走了许久,脚步最终停在了繁华的市中心广场。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但市中心却仍旧热闹非凡,五彩斑斓的灯光铸就着一座不夜城。 音乐喷泉伴随着灯光和音乐射出漂亮的水柱,有小孩和大人站在一边拍照玩乐。 郁辛坐在长椅上,看着来往行人,有恩爱的情侣,阖家欢乐的夫妻,相互扶持的老人,还有肆意奔跑的小狗,懒洋洋趴在主人怀里的小猫。 和他们比起来,形影单只的郁辛,实在是有些孤独。 郁辛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比起安静的角落,他的其实更喜欢找一个热闹非凡的地方,将自己埋藏于茫茫人海,如水珠汇入大海。 安静的地方,一个人伤心太显眼了,而繁华的地方,人们都忙着自己的生活,没有人会注意到别人的情绪。 很小的时候,郁辛每次难过都会藏在一个自以为安全的角落,放声大哭。 后来他发现,看起来安全隐秘的角落,其实并不隐秘。 世界上人太多了,几十亿人口几乎占据了这一整座星球的每个角落,不存在没有人的地方。 这也就导致,安静的地方放声大哭,会让悲伤无处遁形。 而热闹的地方放声大哭,哭声反而会被人群吵闹好好隐藏。 衣角忽然被扯了扯,郁辛扭头看去,是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很漂亮,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漂亮的公主裙,手里捏着一只粉色的玫瑰花。 「叔叔。」稚嫩的童声带着娇气,小女孩笑眯眯的看着郁辛。 「怎么了?」郁辛俯身凑过去,脸上露出点笑意。 小女孩指了指一个方向,将手里的玫瑰花塞进郁辛的手里。 「这是我妈妈让我给你的。」 郁辛顺着小女孩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长相温婉的女人,手里抱着一大捧玫瑰花,在对上郁辛的视线后,朝郁辛笑了笑。 「我妈妈让我告诉你,一切都会好的。」小女孩手放在身后,像个小大人似的,身子轻轻摇晃着,一脸认真。 然后,小女孩的一双手忽然捧住了郁辛的脸,轻轻亲了一下郁辛的脸颊。 软软湿湿的唇瓣贴在郁辛脸上,郁辛一整个都愣住了。 「叔叔。」小女孩说,「玫瑰花是妈妈给你的,这个亲亲是我给你的。」 说罢,她便转身往母亲的身侧跑去。 郁辛看着小女孩离去的背影,那对漂亮的羊角辫随着她跑动的脚步一晃一晃的,漂亮且活泼。 汇入大海的水珠,被发现了。 第45页 郁辛将玫瑰花凑到鼻尖,淡淡的花香嗅入鼻腔,郁结于心中的情绪,也在这一刻消散。 和煦的阳光,轻抚面颊的风,怡人的花香,遮蔽的树荫。 这个世界,比他想像中更为温柔。 当落入低谷时,总会有那么一样东西,将你留于这世间。 郁辛站起身,他想,该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要入v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看评论区!! 放一个预收,感兴趣可收藏: 文案: 冷酷前电竞选手攻x容易害羞柔软坚韧顶流受 1、 余成,电竞圈名副其实的传说大神。 阮清林,当红顶流大明星。 就这样看起来毫无关系的两人,名字出现在了同一条热搜。 起因是一档节目中的採访。 主持人:「清林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阮清林笑了笑,回答:「余成。」 当晚,微博直接崩了。 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测阮清林和余成关系的时候,当事人接受了採访。 面对顶流的喜欢,余成说:「我有个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希望大家不要过多猜测,这会给我和阮先生带来困扰。」 就这样,所有人都知道了余成有个白月光,而大明星阮清林单恋余成,爱而不得。 2、 后来,阮清林和余成参加了同一档综艺。 吃瓜群众抱着这档综艺会变成撕心裂肺的苦逼暗恋节目的心态进行围观后却发现情况越来越不对劲了。 ——为什么余成的眼睛总盯着阮清林? ——为什么余成的衣服会在阮清林身上? ——为什么余成要牵阮清林的手? ——为什么余成和阮清林把镜头遮住了? ——余成不是有喜欢的人吗?? 众人怀揣着疑问,纷纷得出个结论:余成,是渣男!阮清林,成功踹了白月光上位了!! 3、 后来,阮清林与余成恋情曝光。 一时间网上众说纷纭,而其中成为焦点的问题就在于——「余成不是有喜欢的人吗?为什么和阮清林在一起了?他不打脸吗?」 直到一档访谈节目播出。 主持人问余成,「您曾说过有个喜欢很多年的人,是这样吗?」 余成笑着答:「是。」 主持人:「那您和阮先生?」 只见坐在那儿的余成一双眸子都透着光,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说:「我从始至终喜欢的那个人,他现在和我在谈恋爱。」 吃瓜群众这才明了: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ps:相互暗恋,刚开始攻不知道受的身份,有掉马剧情。 ——少年时喜欢的人,他也正好喜欢我。 ——我们跨过青葱岁月,在最好的时间遇到最好的对方。 2022.3.1已截图 第22礼物 郁辛到家的时候,傅恆郢正在书房处理工作。 郁辛站在书房的门口,脚步有些踌躇,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进去打扰傅恆郢。 当他还犹豫不决的时候,傅恆郢率先为他做出了决定。 只见傅恆郢不知何时已经发现了他,轻声说:「回来了。」 郁辛听着这话看向傅恆郢,慌乱的点了点头,「嗯。」 他站在书房门口,手紧张的捏着衣角,唇瓣抿成一条线,看向傅恆郢的眼中满满都是心虚。 「过来。」傅恆郢朝郁辛招了招手。 郁辛没有理由拒绝,傅恆郢让他过去,他就过去了。 他走到书桌前,手里还捏着那朵别人送的玫瑰花。 傅恆郢显然也看到了这朵玫瑰花,他的视线在玫瑰花上停留,而后看向郁辛,眼中带着笑意,问:「是送给我的吗?」 郁辛愣住了,低头看向手中的粉玫瑰,反应过来以后,手已经比脑子快的递到了傅恆郢面前。 他红着脸点了点头,但又觉得一朵玫瑰太少,送给傅恆郢不足以相衬,于是伸出的手往回缩了缩。 傅恆郢没有给郁辛反悔的机会,他抬手接过了玫瑰,指腹在郁辛的手背轻轻扫过,他说:「谢谢,我很喜欢。」 那轻轻扫过的指尖,就如片羽挠心,挠得心痒痒的,郁辛的耳朵瞬间红了,他收回手,捏了捏指腹,看着傅恆郢说:「你喜欢就好……」 「下次!」郁辛说,「下次,我送你一大束,好不好?」 他的目光带着殷切,仿佛一只讨好主人的小狗,做错事以后弥补着什么。 傅恆郢看着,他眸子弯了弯,指尖抚摸着玫瑰花细嫩的花瓣,对郁辛说:「好啊。」 郁辛听着这话,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他笑得很腼腆,耳朵也红红的。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有多可爱,可傅恆郢知道。 傅恆郢盯着郁辛,指腹轻轻摸了摸尖锐的花刺,喉结微动,将花枝放入一旁的笔筒内,伸手一把抓住郁辛的手腕,将他拉向自己。 郁辛被傅恆郢拉得俯下身去,两人之间隔了张书桌,郁辛的手下意识撑在桌面上,脸与傅恆郢近在咫尺。 他们的鼻尖相触,不太明显的一下,很快就分开。 傅恆郢抬手将郁辛额间挡住眼睛的碎发拨开,他说:「头髮有些长了。」 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郁辛脸上,鼻子还能闻见傅恆郢身上淡淡的香气。 第46页 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味道,但郁辛却是喜欢的,每次闻见,都会让他很安心。 挡在眼前的头髮被拨开,视线也就变得愈发清晰。 郁辛对上了傅恆郢的一双眸子,他现在才发现,傅恆郢的眼睛是深棕色的,眼皮是不太明显的双眼皮,眼角往下吊,睫毛也很长。 手腕还被傅恆郢抓着,傅恆郢掌心炙热,抓得很紧,郁辛感受着,看着面前的傅恆郢,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等有空,去把头髮剪剪吧?」傅恆郢又说。 郁辛点了点头,他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傅恆郢见此也不知怎么又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下吊的眼角弯下去更多,但却从生人勿近的压迫变得温柔易相处起来。 「我说什么你都点头?」 郁辛愣了一下,又是点头。 「那我给你剪呢?」傅恆郢凑到郁辛耳边,轻声问。 傅恆郢给他剪头髮,郁辛没想过,但却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便继续点头回答:「好。」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三次点头在傅恆郢心里掀起来怎样的波澜。 傅恆郢看着郁辛的目光深沉,嗓音变得低哑,他抬手抚向郁辛的脸颊,让郁辛的脸对上自己。 「怎么这么相信我?」傅恆郢问。 两人靠得极近,仿佛下一秒便会贴在一起。 郁辛微抿了下唇角,他心中紧张的要命,手心也全是汗,眼睛根本不敢看傅恆郢,嘴上却是说:「就是,相信你。」 傅恆郢感觉心被人捏了一下,很轻的一下,但软得一塌煳涂。 郁辛太乖了。 乖到他有时间想使坏都不捨得。 抚着郁辛脸颊的手指尖微屈,傅恆郢垂眸盯着郁辛的唇角,他往前凑近,鼻尖贴上了郁辛的鼻尖。 郁辛感觉到了,他以为是要接吻,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自从结婚那一夜之后,他与傅恆郢就再也没有接过吻,最亲密的举动,都只停留在拥抱牵手上。 但预想中的唇瓣相触并未到来,郁辛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只见傅恆郢停在了不到一指处。 郁辛有些不明所以,下一刻,傅恆郢再次靠近。 抓着手腕的手缓缓往下,反手扣住了郁辛的十指。 柔软湿热的唇瓣从他的下巴擦过,那触感不过一瞬之间,郁辛却好似浑身触电,酥麻得厉害。 如果他是一只猫,估计这会儿全身的毛都已经立了起来。 他听见傅恆郢似是克制着什么,在离开时,似有若无的发出了一声喘息。 这一晚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傅恆郢洗澡的时间较以往要长了些。 郁辛心里说不失望是假的,但想起下巴上擦过的轻吻,又觉得,这样也不错。 他往被子里缩了缩,遮住自己发烫的脸。 因为顾淮,上班对于郁辛成了一件有压力的事情。 他每天去医院都忧心忡忡,特别是在看到顾淮以后,心里总像压着一块大石头,要喘不过气。 顾淮倒像是没事人一样,只不过在看着郁辛紧皱的眉头时,脸上会露出几分不太明显的得意。 郁辛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调换科室。 他不想与顾淮碰面,自己惹不起,躲总可以吧? 可又觉得,为什么走的是自己,逃得了一世,又逃得了一世吗? 他心里两个小人打着架,一个说着「走吧,走了就好了。」另一个说着「凭什么要走?你在科室这么多年,资歷经验都有了,走了就什么都没了,不能走!」。 郁辛不知道自己该听哪个小人的,只能任凭他们打架,自己心烦意乱。 傅恆郢大抵也已经看出来他的状态不对,好几次郁辛都感觉他的那句询问已经到了嘴边,却又因为郁辛躲开的视线,将话咽了回去。 郁辛心中过意不去,心虚得厉害,愈发不敢对上傅恆郢的视线。 他整个人就像走在钢丝上,脚底是悬崖万丈,提心弔胆的去隐藏自己的秘密。 这天夜里洗完澡出来,傅恆郢正坐在床上看书。 他听见郁辛关门的动静,抬头朝郁辛看来。 郁辛见此,下意识的就低下了头。 他不知道傅恆郢的表情如何,只是低着脑袋钻进被窝里,背对着傅恆郢,像只埋沙的鸵鸟。 他听见傅恆郢放下书的声音,眼前灯光一暗,傅恆郢也躺下了。 腰间搭上了一只手,傅恆郢抱着他,与他靠得很近。 郁辛感受着,心中更是难受。 「郁辛。」傅恆郢叫道。 郁辛身子一僵,他应道:「嗯。」 「没事。」傅恆郢轻轻嘆了口气,「睡吧。」 郁辛知道傅恆郢是有事的,但他却仍旧选择当着一只鸵鸟,懦弱逃避。 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他明白自己这样不好,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郁辛看着满衣柜的衣服,犹豫的很久,还是选择了自己的旧衣服。 傅恆郢洗漱出来,就看见他正在将旧衣服往身上逃。 「怎么不穿我给你买的?」傅恆郢抱住郁辛,问道。 郁辛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想了想说:「上班的话,不用穿这么好的,旧衣服就够了。」 傅恆郢听着这话盯着郁辛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 第47页 心里隐藏着秘密的日子不好过,郁辛每天备受煎熬,却又不知该从何去解决。 时间就这样过了一周,那天下班,傅恆郢照常来接郁辛,因为交班的原因,郁辛下楼迟了一点,哪料冤家路窄,在电梯遇见了也刚巧下班的顾淮。 他本想避开的,可电梯内都是人,顾淮又一直按着电梯门等待他进入,在众人的目光下,郁辛只能盯着压力进去。 「下班?」顾淮问郁辛。 郁辛偏过头,没有理他。 「没听说你买了车。」顾淮自顾自说着,「是傅恆郢接你吧?」 郁辛听见傅恆郢的名字,戒备的看向顾淮。 「感情不错。」顾淮调侃道,「但你怎么看着不大高兴。」 说着话,顾淮就抬起手要去碰郁辛。 郁辛往后退了退,就见顾淮收回了手,一脸讥讽,「你该不会以为我要碰你吧?」 电梯在这时又上来了好几个人,将本就拥挤的狭小空间更填满些,郁辛和顾淮一起被挤到了角落位置。 郁辛听见顾淮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碰了五年都没感兴趣的□□,你哪来得自信我现在会感兴趣?」 话说完,顾淮就与郁辛拉开了距离,他摇晃着车钥匙,说:「我也很久没有见傅恆郢了,既然正好碰见,就打个招唿吧。」 郁辛听着这话心一凉,电梯在这时候到达了停车场,看着已经往外的人流,郁辛惊慌的拉住了顾淮的衣角。 「做什么?」顾淮冷漠的侧头看向郁辛。 「别去。」郁辛扯着顾淮衣角的指节泛白,他心中对顾淮是无以言喻的厌恶,可却只能用渺茫的希望去恳求他不要。 顾淮扬了扬眉,他将衣角从郁辛的手中抽出,说:「那怎么行,多没礼貌。」 说罢,他便转身走出了电梯。 郁辛手心一空,他愣住了,想到顾淮和傅恆郢要见面,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等他反应过来追出去,为时已晚。 他看见顾淮站在傅恆郢面前,脸上挂着笑,正说着什么。 傅恆郢表情倒是很冷淡,眼神都没给顾淮一个,一直盯着电梯的方向,看到郁辛出来,目光迅速聚焦,对身侧的顾淮说了一句什么,就大步朝郁辛走来。 郁辛看见顾淮脸色不太好,但又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心下也拿不定主意。 「今天很忙?」傅恆郢已经走到郁辛身前,低声问道。 「嗯。」郁辛点了点头。 「辛苦了。」傅恆郢手握住郁辛的手,指腹捏了捏郁辛的指尖,他说:「回家吧。」 郁辛看了一眼顾淮,然后低下头,回答:「好。」 两人当着顾淮的面上了车,在车发动以后,郁辛听见停车场传来了巨大的关门声迴响。 作者有话要说: 呦唿~ 第23老婆 车内很安静。 傅恆郢和郁辛谁也没开口说话,明明这样安静的相处已经不是第一次,可郁辛今天却有些坐立不安。 他借着车中间的后视镜偷偷打量着傅恆郢的神色,心里拿不准顾淮到底和傅恆郢说了什么。 先开口说话的是傅恆郢,他问郁辛,「晚上吃什么?」 郁辛听着这话一愣,想了想,问傅恆郢,「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累了一天了,回家做饭有些麻烦,出去吃可以吗?」傅恆郢建议道。 郁辛对此自然没什么意见,点了点头说:「好。」 傅恆郢对于刚才顾淮的事情只字不提,这让郁辛很不安。 很多时候,不安来源于未知。 郁辛不知道顾淮对傅恆郢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傅恆郢心里是怎么想的,太多太多的不知道堆积在郁辛心里,让他几次都差点要将疑问说出口。 郁辛胡思乱想着,傅恆郢对于他的不安似未察觉,仍旧安静的开着车,模样如常。 他带着郁辛去了一个很偏僻的餐馆,郁辛虽于这座城市长大,却从未来过这边。 餐馆大门古朴,木制大门上的拉环锈迹斑斑,门上挂着一张纸盒上随意撕下来的灰棕色硬纸板,上面用毛笔写着遒劲有力的「打烊」二字。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随意,但却别有一番风味。 郁辛看着打烊二字,拉了拉傅恆郢的衣角,问:「已经打烊了,我们是不是要换家店?」 傅恆郢摇了摇头,说:「没事。」 然后抬手敲了敲门,长三下,短三下,长短不一再三下,门内就传来了脚步声。 只见一位苹果脸小孩从内拉开门,看着傅恆郢,笑弯了眸子,说:「傅叔叔,好久都没见你来吃饭了?我和爷爷都好想你。」 说着,小孩的视线落在郁辛身上,「还带了一位没见过的叔叔。」 郁辛听着这话朝小孩笑了笑,正想着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小孩已经跑到他的身边,揪着他的衣角问:「你好啊,叔叔,你是傅叔叔老婆吗?」 郁辛愣住了,小孩话说得直接,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接,于是不知所措的看向了傅恆郢。 傅恆郢对上他求助的视线,摸了一把小孩的头,说:「钱宝,别吓着他。」 「切,才不会呢!」钱宝显然有些不服,他牵起郁辛的手,仰头看着郁辛,笑着露出一口缺了几颗的牙齿,说:「我这么可爱,才不会吓到他呢。」 第48页 的确很可爱,郁辛听着这话心想。 「叔叔,你是傅叔叔的老婆吧?因为他从来没带人来过这里吃饭,你是第一个,我爷爷说,能让傅叔叔带来这吃饭的,只有他老婆。」钱宝牵着郁辛的手,说得一脸认真,头头是道,已经认定答案。 郁辛被他说得耳朵发热,自己是第一个被傅恆郢带来这里吃饭的吗? 郁辛悄悄看了一眼傅恆郢,正好对上了傅恆郢含笑的眸子,便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看向正抬头盯着自己的钱宝。 钱宝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圆润的苹果脸两颊通红,像年画里的虎头娃娃。 郁辛任由钱宝牵着自己的手,犹豫了会儿,最终缓缓朝他点了点头。 「我就说是吧!我这就去告诉爷爷,傅叔叔带老婆来了!」得到肯定答案的钱宝很高兴,松开了郁辛的手,一边欢唿着,一边往小院内跑去。 小孩的快乐很具有感染力,连带着本心有重负的郁辛,这会儿心情都了许多。 「钱宝很喜欢你。」傅恆郢对郁辛说。 「是吗?」郁辛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他很可爱。」 两人走进小院,郁辛才发现原来外面看着平平无奇的院落,走进以后竟别有洞天。 一颗巨大的槐树矗立于院落一侧,枝叶遮蔽了半边天,树底有凉亭,石桌上一鼎火炉正热着茶,冒出裊裊白雾。 凉亭外,巨大的树枝上绑着一架鞦韆,上面懒散的睡着只橘猫。 橘猫听见动静抬了抬眼,瞥了郁辛和傅恆郢一眼,便继续扭开头睡觉了,模样孤傲高贵。 郁辛很喜欢这座院落,他细细打量着每一处,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意。 「喜欢这里?」傅恆郢问他。 郁辛点了点头,「嗯,很安静,很漂亮。」 「让我想起了儿时看过的一句话。」郁辛侧脸看向傅恆郢,缓缓将那句话说出口,「高张翠幄,庭前郁郁凉槐。」 傅恆郢听着,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说出了另一句诗,「槐荫庭院宜清昼,帘卷香风透。」 这两句话出自不同的地方,郁辛那句,为《声律启蒙.十灰》。 傅恆郢那句,则是出自《题苏小像》中。 两句诗虽出处不同,但却也有联繫,傅恆郢那句有借郁辛那句词意化用。 一阵晚风吹过,将槐树枝叶吹得「哗哗」响,郁辛看着傅恆郢,二人双眸对视,眉目柔和。 「以后可以常来。」傅恆郢说。 郁辛听着这话,摇了摇头,他看着这处小院,说:「不用常来,虽然喜欢,但到底是别人家。」 傅恆郢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也不知怎么的,看着傅恆郢的笑,郁辛就想起了刚才钱宝的那些话。 「你……经常来这里吗?」郁辛问。 「嗯。」傅恆郢应道,「钱爷爷做饭很好吃。」 「哦……」郁辛垂眸想,自己该怎样问傅恆郢,是不是真的只带过自己来这里才算不刻意。 傅恆郢已经先一步给出了他答案,「以前都是一个人过来,结婚以后就想要带你来的,但这段时间我们都忙,一直没找到机会。」 说到这,傅恆郢身子往郁辛这边倾了倾,他凑到郁辛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这里,算我的一个秘密基地。」 「郁辛,欢迎来到我的秘密基地。」 郁辛扭头看向傅恆郢,他眼睛微微睁大,傅恆郢正笑看着他。 院子里灯光很暗,如今天色已暗,但傅恆郢的一双眸子却是亮亮的,好似夜空中的星辰一般。 郁辛心不受控制的加速。 他心动着,可紧接着,便是心虚。 方才淡下去的那股子心虚再次浮现起来,郁辛忽然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站在这所院落,是不合适的。 隐瞒着秘密的自己,真的能心安理得站在傅恆郢的秘密基地吗? 郁辛感受着傅恆郢那一颗赤诚滚烫的心,愧疚感几乎要将他侵蚀。 他抬手拉住了傅恆郢的衣角,脸上带着犹豫不定,似是有什么话将要说出口。 钱爷爷却在这时过来了,打断了他到嘴边的话。 老人家鹤髮童颜,看着十分精神,神采奕奕,他被钱宝拉着,走到郁辛和傅恆郢身前。 「爷爷,这就是傅叔叔的老婆。」钱宝指着郁辛说。 老人家看着郁辛,他模样长得有些严肃,让人觉得不好相处,可看向郁辛时,眉眼却是变得柔和,一双眼睛笑眯眯的。 「叫什么名字啊?」钱爷爷问郁辛。 「郁辛。」郁辛看着面前这个和蔼的长辈,如实回答道。 「好好好,终于见到你了。」钱爷爷笑着说道,抬手牵住了郁辛的手,一边拍着郁辛的手背,一边拉着郁辛往屋内走,边走还边说:「快进屋,爷爷给你做好吃的。」 老人的手掌经歷岁月风霜,很厚实,有些粗糙,并不是柔软的触感,但却很温暖,是会让被牵着的人觉得踏实安心的一双手。 傅恆郢跟在身后,郁辛时不时往后看一眼,显然不太善于处理来自于老人的善意。 走进屋内郁辛才发现,原来这里真的是一家饭店。 不大的屋子里摆着几张桌子,墙壁上挂着一块木板,上面用毛笔写着菜单,各色菜都有,菜名旁边还有老人细心写下的几句口味点评。 第49页 「想吃什么?不用看菜单,只管和我说就是。」钱爷爷对郁辛说道。 郁辛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便又将目光投射到傅恆郢的身上。 傅恆郢站到郁辛身侧,他对钱爷爷说:「老几样就好。」 「你点老几样,他喜欢吃吗?」钱爷爷有些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傅恆郢微微点了点头,「他喜欢的。」 郁辛不知道傅恆郢口中的老几样是什么,但傅恆郢神色笃定,他便想,或许自己真的会喜欢。 钱爷爷见郁辛也没意见,便转身进了厨房。 餐馆地方不大,几张桌子被擦的干净锃亮,每张桌上都放着几朵插在茶杯里的小花。 小花插得随意,茶杯也有些残缺几个角,但却有种独特的好看。 「餐馆的话,这边会不会有些偏僻?」郁辛看向傅恆郢问道。 「是有些,但钱爷爷只接熟客,做生意也看心情。」傅恆郢回答着,拉着郁辛坐到角落靠窗的位置上,这里正好可以看见小院里的槐树,「于他而言,餐馆的意义不在谋生。」 「原来是这样。」郁辛看着窗外的槐树,有些失神的说:「这里可真漂亮。」 「嗯。」傅恆郢为郁辛斟了杯茶,「但以前这里不是这样的。」 「嗯?」郁辛看向傅恆郢。 「以前这里只是一座荒芜多年的小院。」傅恆郢扭头看向院落,「后来钱爷爷租下了这里,才让它有了现在的模样。」 「荒芜的小院么……」郁辛还真看不出来,毕竟这座小院现在看来,处处都焕发勃勃生机。 「不过……」郁辛像是忽然捕捉到了什么,「钱爷爷不是本地人吗?」 仔细回想起来,钱爷爷的口音的确不像本地人。 「嗯。」傅恆郢点点头,「他是b市人。」 「那怎么来我们这里了?」郁辛问。 「或许是因为,那里珍藏了太多回忆,怕触景生情,所以才选择远走他乡吧。」傅恆郢说这话是语气很平静,可郁辛听着却是觉得格外难受。 是要发生了怎样的事情,才会让一位老人连看着家乡的景物,都怕触景生情,选择远走他乡,郁辛根本不敢深想。 理由郁辛没有再细问下去,他知道傅恆郢不是爱说别人事情的人,再者这里还在餐馆,说起那些事,郁辛也怕不小心被钱爷爷听见,无意间牵扯出他不好的回忆。 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了,但手脚很快,没一会儿就做出了三菜一汤。 郁辛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每个都是自己喜欢吃的,有些震惊这些居然就是傅恆郢口中的老几样。 「你也喜欢这些菜?」郁辛有些困惑,毕竟之前他问过宴枢,傅恆郢喜欢吃什么的,宴枢根本没有提起过这几样菜。 「嗯。」傅恆郢低声答道。 「小傅每次来都吃这几样,我让他换新花样他都不愿意。」钱爷爷这时候坐了过来,笑眯眯的看着郁辛说:「可见啊,他是个长情的人。」 郁辛听着这话悄悄打量了傅恆郢一眼,谁知傅恆郢也正看着他,这悄悄的一眼,就对上了傅恆郢那双含笑的眸子。 郁辛耳朵一热,连忙收回视线。 「来,尝尝我的手艺,看看你喜不喜欢。」钱爷爷推了推碗,对郁辛说道。 郁辛点了点头,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 本就是他喜欢的菜,钱爷爷手艺又好,郁辛吃了一口就有些停不下来。 他低头吃着饭,一旁的钱爷爷就一直看着他,老人家似乎都这样,喜欢看着小辈吃饭,而且吃越多越高兴。 「你怎么一直自己夹菜?都不给小郁夹?」 忽然,郁辛听见钱爷爷教训傅恆郢。 他连忙想说不用,但傅恆郢这时候已经将菜夹进了他的碗里。 菜放进碗里的那一刻,郁辛就听见傅恆郢带着笑意说:「老婆,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轰——」 一瞬间,郁辛的脑海里如几十万朵烟花同时绽放。 作者有话要说: 哇咔哇咔,怎么九点二十了,没注意时间对不起大家! 明天入v了,更一万字! 至于解除目前的局面应该也在明天,看到大家觉得有些憋屈,我也理解,因为我写的时候也觉得,但是郁辛是这样的性格,他正在成长,需要一点时间,希望大家谅解呜呜呜呜 第24坦白 一直到吃过饭后, 两人坐在小院中休息时,郁辛的脑海里都还不断盘旋着傅恆郢的那句老婆。 这还是郁辛第一次听傅恆郢这样称唿自己。 先前钱宝这样叫他的时候,郁辛也有些害羞,但听过两句以后, 也就渐渐适应了,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产生了抗体, 谁知这二字从傅恆郢口中说出时, 就又变得不一样了。 那缠绵悱恻的老婆二字, 直击郁辛的心窝里,在听到的瞬间, 他只感觉浑身都麻了。 郁辛悄悄扭头看了身侧的傅恆郢一眼, 谁知这一眼就又被傅恆郢抓了个正着。 似乎总是这样,他偷看傅恆郢的时候,被抓个正着。 有这么一个说法,如果你去看另外一个人的时候, 你与他对视, 那么就证明那个人也在看你。 所以, 傅恆郢也在看他吗?郁辛胡思乱想到。 「怎么了?」傅恆郢问郁辛。 第50页 郁辛慌乱的摇了摇头,他伸手从桌上抓了一颗糖, 塞进嘴里,含煳不清的说:「没事。」 这糖大概是钱爷爷买给钱宝吃的, 但老人家买东西的时候也没注意, 买成了那种很酸的硬糖。 郁辛含进嘴里的那一刻,就被酸得皱紧了眉头,但他没有将吃进嘴里的东西吐出来的习惯, 哪怕遇到自己无法接受或不喜欢的食物, 也会逼着自己吃下去。 一张纸在这时贴上了郁辛的唇边, 郁辛听见傅恆郢说:「吐出来。」 柔软的纸面不算厚,贴在唇边还能感受到傅恆郢掌心的温热,郁辛下意识的便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傅恆郢将那颗吐出来的糖果细心包好,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钱爷爷去哄钱宝睡觉了,这会儿小院里只有郁辛和傅恆郢两个人。 秋夜已经不再有蝉鸣蛙叫,夜晚变得很安静,独能听见偶尔风吹过,槐树拍打枝叶的「沙沙」细响。 「喝口水。」傅恆郢将一杯茶递给郁辛。 郁辛伸手去接,但谁知一时不慎,茶杯没有接稳,在傅恆郢松手时,茶水全数倾倒在了傅恆郢身上。 黑色的西装裤迅速被浸湿一大片,郁辛连忙拿纸巾去擦,一边擦他一边想说对不起,可又想到傅恆郢不喜欢听他说抱歉,便将到嘴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烫不烫啊?」郁辛语气紧张的问傅恆郢。 傅恆郢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郁辛,眉头微蹙着。 郁辛以为傅恆郢是不高兴,瞬间不知所措了起来,正想着该如何是好,就听傅恆郢说:「不烫,没事的,别紧张。」 说着,傅恆郢接过了他手中的纸巾,将裤子上的水渍随意擦了擦,站起身来,问郁辛:「时间也不早了,回家吗?」 郁辛看了眼傅恆郢湿了的西装裤,又想时间的确也到该回家的时间了,便点点头,「嗯。」 两人离开的时候,被钱爷爷塞了好些东西,有包好的饺子,还有新鲜的蔬果。 其实这些东西都能买到,但老人家盛情难却,又是一片心意,郁辛也不好拒绝,便只能连连道谢。 「小郁啊。」钱爷爷牵着郁辛的手。 「钱爷爷,怎么了?」郁辛朝钱爷爷凑近些,语气温和耐心的询问。 「你和小傅啊,要好好的,我看你啊,是个内敛的性子,容易受委屈,心里爱藏事。」钱爷爷说,「但人心里不能憋事,事情积攒多了,是容易生病的。」 「遇到什么事情,可以说出来,别担心对方会介意。」钱爷爷说到这拍了拍郁辛的手,他看着郁辛,但眼神却飘的很远远,似是回忆着什么,他说:「因为爱你的人,会包容你的一切。」 郁辛不知道钱爷爷会说起这个,是因为知道了什么,还是歪打正着正好碰上了,但他这几句话的确直直的敲打在了郁辛的心上。 「有空常来看看我这老头子,我很喜欢你。」这般说着,钱爷爷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往傅恆郢那边看了一眼,小声的跟郁辛又补上一句,「但还是小傅那小子更喜欢你。」 郁辛听着这话又闹了个大红脸,只见钱爷爷见此豁达的笑了几声,朝他们摆摆手说:「走吧走吧,回家路上小心。」 说罢,便潇洒转身回了院子。 从钱爷爷这回家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起先郁辛和傅恆郢都没人说话的,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傅恆郢忽然开口叫了郁辛一声。 「郁辛。」 「嗯?」郁辛扭头朝傅恆郢看去。 「关于今天停车场,顾淮和我说了什么,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你。」傅恆郢说。 郁辛没料到傅恆郢会忽然说起这个,毕竟在此之前,他都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好似不打算提起这件事情。 「嗯。」郁辛轻轻点了点头,但心其实已经紧张得快要跳出来。 「他跟我说,有关于你的事情要告诉我,问我想不想知道。」傅恆郢阐述着停车场内发生的事情,语气很平静。 搭在腿上的时候不自觉的握紧,指尖开始犹豫紧张而抠弄指甲缝,「那你……」 「关于你的事,我都想知道。」车在这时正好到了红绿灯,缓缓的停了下来,傅恆郢扭头看向郁辛,继而说:「但我不想听他说。」 「我不会去听他说的任何一句话,更不会去相信。」傅恆郢说,「郁辛,我只相信你。」 抠弄指甲缝的时候一瞬间停下,郁辛傻愣愣的看着傅恆郢,脑袋都空了。 路灯昏黄的灯光自车窗投射进车内,车内很暗,从郁辛的角度看去,逆着光,他看不清楚傅恆郢脸上的表情,只知道傅恆郢这会儿也正看着他。 分明是看不真切的,可郁辛莫名觉得,傅恆郢此时脸上的表情一定很认真,眉眼间是与以往无二的温柔。 脑海里无端浮现起钱爷爷刚才跟他说的话——「爱你的人,会包容你的一切。」 那傅恆郢呢?会包容他的一切吗? 「为什么,忽然决定说起这个?」郁辛垂下眸子,低声问道。 只听傅恆郢微不可见的嘆了口气,「我也是世俗之人。」 傅恆郢说:「偶尔,我的大脑也是会产生一些恶毒的想法。」 「就像,我也会想要惩罚你。」傅恆郢说到这忽然笑了,他似是很无奈,「但我似乎没有办法做到这件事。」 第51页 「因为,当我看到你为这件事情惴惴不安的模样,就不忍心了。」 「惩罚我什么?」郁辛茫然。 「是啊,惩罚你什么呢?」傅恆郢语气中也带着几分茫然的说。 郁辛听着这话,莫名的,分明傅恆郢什么也没说,但他就是懂了。 他清楚明白的知道,对于他这些时日的不对劲,傅恆郢都看在眼中,也已经感觉到了。 但哪怕如此,傅恆郢也只是短暂的想过要惩罚一下他,在看到他为此而惴惴不安的时候,就不忍心了。 郁辛感觉胸口闷闷的,他低下了头,喉头泛起一股子酸涩,根本不敢再去看傅恆郢。 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两人自从说过顾淮那个话题以后,就再没有说话,一路沉默。 郁辛收拾好衣服进了浴室,当热水浇在他头上的时候,他抬头看着缥缈的雾气,感受着热水淋在自己身上滚烫的温度,在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瞒不住傅恆郢的,他终究有一天会露馅的。 就算他不说,病症终有一天会暴露,顾淮也随时可能会告诉傅恆郢。 郁辛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心因为洗澡而变得红润,他伸手接住一捧水,浇在自己的脸上。 既然如此,那就自己一点点告诉傅恆郢。 虽然还没有一口气就说出口的勇气,但给傅恆郢一些心理准备,到事情真正暴露的那天,或许结果也不会那么糟糕了。 郁辛心存侥倖的想着。 夜色愈浓,郁辛迟迟没有入睡,身侧的傅恆郢也没有。 郁辛做着思想准备,在不知道多久以后,悄悄往傅恆郢的身边挪近了些距离。 他一动,傅恆郢也动了。 傅恆郢翻了个身,面向着他。 郁辛扭头就对上了傅恆郢的视线,在夜色中,傅恆郢直勾勾的盯着他。 「傅恆郢。」郁辛轻声叫道,因为长久没说话的原因,他的嗓音有些嘶哑。 「嗯?」傅恆郢应道。 郁辛清了清嗓子,喉结微动,他也翻了个身,面向傅恆郢。 宽大的床上,两人面对着面,被子将两人包裹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连对方的鼻息都能感觉到。 「如果……」郁辛有些犹豫,「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隐瞒了你一个很重要的秘密,你会讨厌我吗?」 他终于将话说出了口。 不是你会生气吗? 也不是你会介意吗? 而是你会讨厌我吗? 就像一只流浪猫,好不容易有了家和主人,于是在做错事以后,小心翼翼伸出爪子一下一下的试探,轻拍在主人的身上,希望主人不要生气。 这样的问法听得傅恆郢心头一紧,看着郁辛目光中是说不出的心疼。 他倾身抱住了郁辛,脸贴在郁辛的脖颈处,他微微嘆了口气,良久后说:「终于,将心里的疑问说出来了。」 语气中带着几分微不可见的庆幸和放松。 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他感受着傅恆郢的怀抱,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没有开口询问的傅恆郢,一直在等待他愿意开口。 他听见傅恆郢说:「怎么会讨厌你呢?」 「郁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包括我也是。」傅恆郢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他抱着郁辛的时候,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郁辛,似是安抚,「拥有自己的秘密,是每个人应有的权利。」 傅恆郢说:「你我虽为伴侣,彼此应当亲密无间,但却不是要成为透明人的。」 「不告诉我你的秘密也没关系,只要有你一句话就够了。」傅恆郢说到这顿了顿,他松开了郁辛,看向郁辛的脸,眼睛对上郁辛的眼睛,认真而坚定的说:「我从不介意你有自己的秘密,也不曾想去窥探,若有朝一日我能知晓,也一定是你亲口告诉我。」 「在此之前,旁人如何说,我都不会去听信。」 「比起你的秘密,我更在意的,是你将所有事情埋藏在心里,小心翼翼的去揣测我的态度。」傅恆郢说,「不要去揣测我的态度,无论什么事情,问我就好了。」 傅恆郢的指腹抚摸上郁辛的眼角,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抚摸着自己心爱的宝贝,「心中埋藏太多情绪的内耗,是会生病的。」 秘密于傅恆郢而言是不重要的东西,他知道,无论多大的秘密,他都能好好包容接纳。 所以,比起这不重要的秘密,从始至终,傅恆郢在意的,都是郁辛的情绪。 他不愿看见郁辛因为秘密埋藏在心里而不断内耗自身,但他却无法在郁辛不愿说出口的时候强行询问安抚。 于是他循循善诱,希望郁辛能够将苦闷与疑问告知于他。 好在,一切都是有效的。 「郁辛,我不捨得看见你不高兴。」傅恆郢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其它两更分别在下午六点和晚上九点!! 小郁目前还是说不出那个秘密,但是他终于不再纠结了!! 第25过往 傅恆郢的话, 一句句落在郁辛耳中,振聋发聩。 傅恆郢说,他不在意秘密,只在意他因为隐藏秘密而产生的情绪, 他不捨得他不高兴。 竟然是这样。 郁辛从未曾想到过这样的可能, 原来于傅恆郢而言, 比起所谓的秘密, 傅恆郢更在意的, 是他这个人本身。 第52页 心中的动容无法言喻,郁辛眼眶一阵发热, 他垂了垂眸子, 将泪意压抑。 他挪了挪身子,朝傅恆郢更靠近了些,手轻轻抱住傅恆郢,说:「谢谢你。」 不是客气, 是由衷的感谢。 或许钱爷爷说得没错, 爱你的人会包容你的一切。 傅恆郢听着他的感谢, 手捧住郁辛的脸颊,吻了吻郁辛的髮鬓, 而后逐渐下移,落在郁辛的眼角, 眉毛, 鼻尖,最后到唇边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郁辛正闭着眼睛感受着傅恆郢的亲吻, 见傅恆郢停下动作, 有些茫然的睁开了眼。 可还没看清, 视线就被傅恆郢的掌心遮蔽,眼前一片黑暗。 郁辛不知道傅恆郢这是要做什么,他拥抱的傅恆郢的手紧张的抓住傅恆郢的衣角,而后他便感受到,傅恆郢吻上了他的唇瓣。 柔软湿润的唇有一下没一下的触碰着他的唇,每一下都轻重不一,有时候只是轻轻一下便分开,有时候力度则要更重些。 但无论是怎样,郁辛都觉得很舒服。 在遇到傅恆郢之前,郁辛从来都不觉得接吻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眼睛被遮住的原因,郁辛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被请问的唇瓣上,他的手攀附在傅恆郢的身上,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随着这些吻被抽离,郁辛感受着意乱情迷的感觉,傅恆郢身上的气息将他团团包裹,身上好似着了火。 他们就这样不知道亲吻了多久,傅恆郢忽然将郁辛从床上抱了起来,唇瓣分离,郁辛眨了眨眼。 他的睫毛轻扫着傅恆郢的掌心,似是一把小刷子,挠得傅恆郢心火直烧。 安静的房间内,只听得到剧烈的喘息声,傅恆郢贴到郁辛的耳际,他的嗓音沙哑,说:「他们说,遮住眼睛,接吻感受会更清晰。」 「郁辛,是这样吗?」傅恆郢问。 遮住眼睛的手放开,视线一瞬间清晰。 房间里并没有开灯,但由于眼睛之前被遮住的原因,郁辛在黑暗中,于傅恆郢的脸清晰可见。 郁辛的脸很烫,大脑因为接吻而一片空白,在听见傅恆郢的话以后,迟钝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害羞感后知后觉的侵袭郁辛,让他根本不敢继续看傅恆郢,他趴到傅恆郢的肩上,将脸都埋起来,却在片刻后轻轻的点了点头,回答了傅恆郢的问题。 很乖的模样,让傅恆郢心下一片柔软。 他的吻逐渐往下,俯身亲吻郁辛的肩膀,而后搂着郁辛翻身,吻落在了郁辛的肩胛骨上。 郁辛的肩胛骨很漂亮,不是凸出来那种不健康的,而是正常的一点弧度,加上皮肤白皙,似璞玉一般。 傅恆郢似乎格外在意郁辛后背的肩胛骨,他反覆亲吻着肩胛骨上的某处,引得郁辛浑身颤慄,好似要将什么东西刻进郁辛的身体,去覆盖标记。 郁辛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要去抱傅恆郢,但傅恆郢却没有让他抱,还是吻着他的肩胛骨。 郁辛简直快要哭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傅恆郢终于不亲了,他的吻落在郁辛的颈后。 如果是omega,颈后应该有供alpha标记的腺体,但郁辛没有,因为郁辛是个beta。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郁辛的脖颈,郁辛有些紧张,他想告诉傅恆郢,他没有腺体,但话却说不出口。 对于自己是个beta这件事,没有人比郁辛自己认知更为清晰,这个身份陪伴了他数年,他早已习惯。 但是偶尔,在某些特殊的时刻,他也会想,如果自己是omega就好了。 就像现在,郁辛就会想,如果自己是omega就好了,这样傅恆郢就能标记自己了。 这般想着,郁辛动了动,将自己的脖颈贴上傅恆郢的唇瓣,他很小声的说:「要不要尝试标记?」 抱着郁辛的傅恆郢身子在听到这话时微微僵硬,他看向郁辛,两人身体贴着,知悉彼此炙热的体温。 「不要。」傅恆郢很坚定的摇了摇头,他对郁辛说:「你没有腺体,标记会很疼。」 信息素注入腺体,会让omega感受舒适,但注入beta的身体,只会有疼痛,脖颈的咬痕也会因为信息素的原因,经歷漫长而痛苦的修復期。 「我亲吻你的脖颈,不是想要标记你。」傅恆郢说着,点了点郁辛脖颈的某处,他说:「郁辛,或许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的脖颈上,有一颗很漂亮的痣。」 「它藏在发间,不仔细看不会发现。」傅恆郢说,「就像宝藏。」 郁辛听着这话,脑海里不知是回想起了什么,他右侧的肩胛骨微微缩了缩。 「放宽心。」傅恆郢吻了吻郁辛,他轻声说:「我从没有一刻想过,如果你是omega就好了这样的念头。」 「你是beta这件事,与我爱你这件事,从不冲突。」 「ao标记,是为了证明他们属于彼此。」 「但于我们而言,无论标记与否,我们都属于彼此。」 …… 夜已经很深了,但傅恆郢却迟迟没有睡去,他看着身侧已经熟睡过去的郁辛,缓缓伸手将郁辛搂入怀中。 脑海里回想起停车场内发生的事情。 傅恆郢并没有欺骗郁辛,但对于停车场顾淮对他说的话,他却是隐瞒了部分。 顾淮当时对他说:「关于郁辛的事情,我这里知道很多,如果你想知道,可以随时来问我。」 第53页 「毕竟,要真算起来,我也是你的前辈。」 傅恆郢对于顾淮的话并不是很介意,在傅恆郢眼中,顾淮的存在感,其实还不如动物园中的一只猴。 「不需要你告诉,郁辛的事情,他如果想,自己会告诉我的。」傅恆郢说。 「那要是他一辈子都告诉你呢?」顾淮嗤笑一声,「毕竟,我这位前任伴侣,可是名副其实的胆小鬼啊。」 傅恆郢眸光愈沉,他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郁辛这时候从电梯里出来了。 他不再管身旁的顾淮还想说些什么,大步朝郁辛走去。 但顾淮却似是狗皮膏药一般,甩都甩不掉,在离开之际对他说:「你应该看到了吧?郁辛的右肩有块疤。」 「那里以前不是疤,是颗痣。」 「但是我觉得难看,他就为我点掉了。」 这些话傅恆郢不想去听,但却如魔咒一般贯如傅恆郢的耳中。 傅恆郢脚步微顿,他对顾淮说:「我希望今天这些话是我最后一次在你口中听见。」 「不要妄图去认为自己能承担后果。」 说罢,他没有再看顾淮一眼,朝郁辛走去。 他对郁辛隐瞒了关于痣的这一部分内容。 傅恆郢轻嗅着郁辛身上淡淡的香气,闭上了眼睛。 他看见了郁辛右肩的疤痕,郁辛的身体很白,背上的皮肤也似白玉一般光滑,这也就导致,那块疤痕就似白玉上的裂痕,哪怕面积不大,也是清晰可见,直晃晃的扎进了傅恆郢的眼里。 在看到疤痕的那一刻,傅恆郢心里起初是嫉妒得发狂,于是他似惩罚一般,用牙齿咬上了郁辛的右肩,可渐渐的,他就嫉妒不起来了。 一段时期的往事,不由浮现在傅恆郢的脑海。 那是高中已经快毕业的时候了,燥热滚烫的夏日,阳光让空气都泛起热浪,如烧开的热水,无形翻腾着。 那时候的傅恆郢和郁辛正值高二即将进入高三的时候,学业繁忙,学校几乎停止了所有的课余互动,全身心投入高考准备当中。 对于高考,傅恆郢其实没有太大感触,但看着黑板上一天比一天减少的日期数字,他因为心中的另一个计划,每每想起,心情都如惊涛骇浪卷席,心潮澎湃久久无法自抑。 傅恆郢打算,一年以后,高考结束就和郁辛表白。 那时候的他是这样计划的,他怕高二表白,会给郁辛造成困扰,影响到他的情绪,所以决定高考结束后,那个时间点,刚刚好。 他也不确定郁辛是否能接受自己的喜欢,但他还是决定试一试,不接受没关系,他会去好好追求郁辛,直到郁辛也喜欢上自己。 这天,郁辛从一早到学校状态看着就不太对劲,傅恆郢自然也就多关注了一些。 大课间的时候,傅恆郢看见郁辛急匆匆的走出教室,他的脚步慌张,面色苍白,汗水将他的头髮都浸湿,似是难受极了。 傅恆郢见此,心中担心郁辛,也怕郁辛出事,便想也没想跟了上去。 他看见郁辛跑进了一间空教室,他走到空教室门口,本想询问郁辛是否需要帮助,可脚步却在靠近时停了下来。 空教室内,不只有郁辛一个人,还有顾淮。 傅恆郢从读书时就和顾淮不熟,但他却是知道顾淮的,这个和郁辛同小区,自小一起长大的……beta哥哥。 郁辛经常和顾淮一起回家,有时候下课早还会去顾淮班级门口等顾淮,傅恆郢偶然碰见过几次。 不管现在如何,那时候的傅恆郢对于顾淮的存在,多少是有些在意的。 他看见郁辛蜷缩在空教室的墙角,身前蹲着顾淮,两人小声说着什么,顾淮的指尖扫过郁辛被汗水浸湿的发梢,两人姿态亲昵。 顾淮看见了他,眼神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挑衅,傅恆郢看着,垂下了眸子,他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就不合适了。 他悄无声息的来,又默默离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只有傅恆郢自己知道,他心中曾掀起过如何的惊涛骇浪,最终归于平寂,将那份喜欢默默藏回了心中的角落。 傅恆郢这般清风朗月的人,如果郁辛没有喜欢的对象,他会毫不犹豫倾尽所有的去追求,但如果郁辛有了喜欢的人,傅恆郢就会停下脚步,将自己的喜欢藏于心头,不露出分毫。 这不是逃避亦或懦弱,而是喜欢一个人时的本能,选择退让从不是因为不够喜欢,相反的,是因为太喜欢了。 喜欢到在发现喜欢的人有心仪对象时,害怕自己的喜欢,会给对方造成困扰。 思绪自回忆间抽离,傅恆郢微不可见的轻嘆了一口气。 知道郁辛肩头疤痕的由来时,傅恆郢起先是嫉妒的,后来这些嫉妒,都变成心疼。 他在想,郁辛被顾淮说,肩上的痣不好看时,心里该是怎样的心情。 后来又想,离婚时,郁辛是不是很难过。 大概是难过的,毕竟,被喜欢的人这样对待。 越想,傅恆郢便就越嫉妒不起来了。 在毕业几年后,傅恆郢曾听说了郁辛和顾淮结婚的消息,他本以为,郁辛该是会很幸福的。 可直到同学聚会,他才发现,自己好像错了。 他错别十余年的爱人,再见面时,已是遍体鳞伤。 第54页 傅恆郢开始有些后悔起来,他忽然觉得,或许当初自己的退让,藏匿,都是错的。 他应该一开始,就不顾后果的,紧紧抓住郁辛。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改了,只是亲吻,没有做那个事情…… 审核大大放过我呜呜 审核大大,标记指的是咬脖子,他们一共亲了三个地方,一个是嘴巴,一个是脖子,一个是肩胛骨,没有那啥,没有那啥!! 不是说标记是那啥那啥!真的不是那啥! 第26道歉 自从那夜傅恆郢和郁辛说完那些话以后, 郁辛心中就似一块大石头落下,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负担消除后,郁辛的心情转好,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很多。 「老师, 尝尝我做的饼干。」这天吃饭的时候, 徐珠忽然拿出一袋自己烘焙的饼干, 递给郁辛。 郁辛看着眼前的这袋饼干, 饼干包装得很精緻, 塑封在包装袋里,贴上了可爱的贴纸, 就像外面蛋糕店里买的一样。 徐珠目光期许, 但郁辛缓缓摇了摇头,拒绝道:「最近喉咙不太舒服,就不吃了。」 自从信息素那件事情以后,郁辛就渐渐拉开了与徐珠之间的距离, 他不确定自己那天第六感所感知到的恶意是否正确, 但徐珠那天的行为, 也实在让他难以不心存芥蒂。 徐珠听着这话眸光黯淡,弱弱的将饼干收了回去。 郁辛本以为这件事情也就这样翻过页了, 可谁知过来一会儿,徐珠忽然又开了口。 「老师, 你是不是在怪我啊?」徐珠语气有些委屈的问道。 郁辛被这么直戳了当的询问, 反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只听徐珠继而说道:「我那天不是故意那样问的,我也是后来回家以后,才意识到自己那样问是错的。」 「我想跟你道歉的, 但是又不知道怎么道歉。」徐珠说着, 声音变得哽咽, 眼眶也红了起来,「考虑了很久才决定自己做些饼干跟你道歉的,但你还是没有原谅我。」 她这副模样,旁人看着,倒是像郁辛在欺负她了。 但是郁辛却觉得茫然,分明徐珠拿出饼干的时候,也没有说这是道歉,又何来的原谅不原谅? 郁辛着实不解,但也不想事情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便说:「那你把饼干给我吧。」 「老师这是原谅我了?」徐珠的眼泪瞬间止住,眼角还含着泪光,一双眼睛却透着欣喜。 郁辛看着眼前还未大学毕业深入社会的徐珠,她年轻稚嫩的将每个情绪都摆在脸上,还尚不懂得职场上应该保持的社交距离,心中无奈的微微嘆了口气,说:「我没有怪过你。」 只是,也不想和你继续深入接触了,郁辛默默想到。 对于郁辛的回答,徐珠显然很高兴,在后来的工作时,又恢復了以往对郁辛的亲密。 但说来也奇怪,郁辛去医生办公室送病歷的时候,无意间瞥见顾淮的桌案上也放着一袋饼干,包装与徐珠送给他的那份很类似,只是贴纸稍有不同。 郁辛瞥了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也没多在意,只当是小姑娘做了很多饼干,给科室里的人都分了一些。 别人送的东西也不能随便处理,要么就别收下,郁辛将徐珠送的饼干带回了家。 傅恆郢看见了,问他怎么来的。 郁辛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跟他描述了一遍。 傅恆郢听着,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了?」郁辛注意到了,有些不安的问道。 「没什么。」傅恆郢说:「只是觉得,不深入接触,挺好的。」 时间就这样平淡的过去了半个月,眼看着中秋节就要到了。 这天夜里睡觉的时候,傅恆郢抱着郁辛,在他腰间捏了捏。 很轻的两下,感觉不到疼,反而很撩人。 郁辛腰上有痒痒肉,他每次被摸腰反应都特别大,今天也不例外。 只见郁辛缩了缩身子,但却没有躲开傅恆郢的手,连反抗都是柔和的。 「好像长胖了些。」傅恆郢对郁辛说。 郁辛听着这话耳朵一热,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发现的确如此。 这让郁辛有些意外,因为他的体重一直很稳定,这些年来几乎只有瘦的时候,没有胖过。 「那我要不要减肥?」郁辛眉头微蹙,看着自己的肚子有些担忧起来。 傅恆郢摇了摇头,将郁辛抱得更紧了些,「不用。」 「之前太瘦了。」傅恆郢说,「再胖些都好。」 傅恆郢记得当时在同学聚会再看到郁辛的时候,第一眼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想法就是,瘦了好多。 少年时期的郁辛,其实也瘦,那时候傅恆郢就想,如果能把他餵胖些就好了,谁知再遇见时,时隔多年,郁辛比少年时候更瘦了。 在ktv忽明忽暗的光影间,傅恆郢当时就拧了眉头,他在想,怎么这么瘦了,郁辛是不是过得不好。 两人结婚以后,傅恆郢就一直致力于餵胖郁辛,几乎每天三餐都叮嘱着郁辛吃,冰箱里也都总会备着郁辛喜欢的水果蔬菜,零食柜也几乎没空过。 其实除却必要的一日三餐以外,郁辛是不太会想起吃水果零食这些东西的,但傅恆郢总会削好水果递给他,每天也会塞几袋小零食放进他的口袋里,看着削好的水果和口袋里的零食,郁辛也就会去吃了。 第55页 「衣柜里我给你买了一些新衣服,价格都在几百元的区间内,你可以试试合不合适。」忽然,傅恆郢对郁辛说起了衣服。 郁辛听着这话一愣,自从知道傅恆郢给自己买的衣服价格以后,郁辛就开始穿自己的旧衣服,倒不是单单因为同事间的闲话,而是那样价格的衣服穿去上班,郁辛觉得有些太奢侈了。 医院环境不太好,医护穿工作服不单单只是为了统一服装,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工作服蹭了碰了的不可惜,要知道,在医院工作,碰到的脏东西有时候可不止是灰尘那么简单,水渍什么的都还好,就怕是尿液、粪便、痰液或血液。 郁辛平日里上班都穿着工作服,但外面套着工作服,里面的衣服也总避免不了偶尔会露出袖子衣角。 「新衣服?」郁辛有些茫然的问道。 傅恆郢说:「你忽然不穿我之前给你买的衣服了,我想了很久,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疏忽了,之前的衣服,并没有考虑到你的工作环境和需求。」 「我当时只觉得,你穿上一定好看,就买下来了,却忘记合适这一点。」傅恆郢抱着郁辛,他说:「是我的责任。」 郁辛没有想到傅恆郢会反思自己,但傅恆郢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在他的事情上,总会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足,然后做出改变。 其实分明也没有做错什么的。 「傅恆郢,怎么会是你的责任呢?」郁辛抿了抿唇,摇头说:「你总跟我说,你没有做错什么,不用道歉,同样的,这件事情,你也没有做错什么,也不用反思自己啊。」 「你不曾责怪过我,其实我也一样。」 郁辛缓缓说着,他的语气温温柔柔的,像一副熨帖人心的良药。 其实郁辛很久以前就想说这些了,一直以来,傅恆郢都包容着他,鼓励着他,安慰着他,但傅恆郢似乎总是遗忘自己,处处为他着想。 被爱着的感觉很好,但与此同时,郁辛也想要好好的去爱傅恆郢。 这种感觉和想法,其实用言语是说不清楚的,只是单纯的,就想要那么去做。 傅恆郢听着郁辛的话,他的眼神变得柔软,「还有另外一件事,我想了很久。」 「什么事?」郁辛问。 「关于你习惯性的道歉和谢谢。」傅恆郢说。 其实这件事傅恆郢已经想了很久了,起先,他希望郁辛面对自己时不要那么客气,于是便几次与郁辛说,不用跟他说抱歉和谢谢。 郁辛也的确将这话给记住了,傅恆郢便注意到,郁辛还是会下意识的想说对不起和谢谢,但每次大抵都会想到他曾说过的不用,将这两句话硬生生的别回去,模样看着格外难受。 傅恆郢便想,自己或许做错了,谢谢与对不起,于郁辛而言,是习惯,他这样干预改变,或许初心是想要郁辛别客气,相信自己,但这似乎成了郁辛的负担,实在有违初衷。 「怎么了?」傅恆郢忽然提起这个,郁辛有些茫然。 「我发现,自己或许做错了。」傅恆郢说,「我总跟你说,不用谢谢和对不起,因为我觉得我们之间不需要那么客气。」 「但我却忽略了,这是站在我的角度,而非你的。」傅恆郢说到这,手轻轻捏住了郁辛的指尖,「谢谢和对不起,或许并不是疏离客气,而是习惯。」 「所以我要和你道歉,我不该那样迫使你去改变自己的习惯。」 「以后,你可以跟我说谢谢,也可以跟我说对不起。」 「但每一次谢谢,我都会告诉你,不客气。」 「每一次对不起,也都会告诉你,没关系。」 傅恆郢说到这忽然顿了顿,他牵着郁辛的时候贴到脸颊处,「阿德勒心理学中说,当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时,有种无拘无束的感觉时,这种感觉就是爱。」 「所以郁辛,我希望你在我的面前,是无拘无束的。」 亦或者说,我想让你,也爱我。 后面那句话,傅恆郢没有说出口。 郁辛没有想过,原来自己每次将下意识的道歉与感谢憋回去的小动作,也被傅恆郢注意到了。 他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 在遇到傅恆郢以前,郁辛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可以将情绪隐藏得很好的人,可是遇到傅恆郢以后,他忽然觉得,或许不是这样的。 自己或许从来就不善于掩藏情绪,没有人发现,只是因为别人都不在意他而已。 傅恆郢在意他,所以细緻的注意到了他的每个情绪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第27冷漠 中秋节眼看着就快要到了, 在节前几天,医院将员工慰问品发了下来。 郁辛下班的时候去财务办公室领东西,结果冤家路窄,又遇见了顾淮。 如今再面对顾淮, 郁辛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 不再復之前的心慌和不安, 这大抵就是傅恆郢给他的底气。 顾淮看见他了, 但是只一眼就挪开了眼睛。 郁辛对此也不是很在意, 登记了自己的名字以后,领了东西便离开。 但慰问品实在有些多, 两大盒月饼一袋米还有一桶食用油和电饭煲, 郁辛力气不算小,但是左右只有两只手,这些东西怎么拿都不太好使力。 他站在行政大楼底下,打算打个电话给傅恆郢, 让他将车开过来。 第56页 顾淮这时候过来了, 分明刚才还连一眼都不愿意多看他的人, 这会儿却是又站在了他的旁边。 郁辛拨号的动作一顿,他看向顾淮, 拧了拧眉头,想要俯身将东西提起来, 换个地方。 顾淮却是在这时开口了, 「郁辛。」 郁辛不想理他,可多年的习惯让他在别人叫他的时候,也没办法装作全然不知。 「你想不想知道我那天跟傅恆郢说了什么?」顾淮问。 郁辛听着这话冷下了脸, 他说:「我不想。」 他实在不想在顾淮的最终听见傅恆郢的名字, 怎么听怎么觉得碍耳。 「我跟他说……」顾淮不顾郁辛的意愿, 继续说了下去,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郁辛打断了。 郁辛鲜少会去打断别人说话,他的礼貌和教养不允许他这样做,可今天他却是这样做了,「顾淮,我说了,我不想听。」 「或者说,我不想听你说,我想知道,傅恆郢会告诉我。」郁辛盯着顾淮,目光笃定而自信。 顾淮看着这样的郁辛懵了,他显然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说话会被郁辛打断,他看着眼前的郁辛,忽然就觉得,自己认识了好多年的那个人,似乎变得陌生了。 在顾淮的记忆中,郁辛一直是唯唯诺诺的,习惯忍气吞声,是颗软柿子,任何人都可以拿捏几下,一双眼睛总是不敢看人,存在感极低,可如今的郁辛却是不一样了。 他学会了反抗,不再任人拿捏,分明和记忆里是同一张脸,但唯唯诺诺不见了,那双曾经不敢看人的眼睛,此时此刻正直直盯着顾淮,脸上闪烁着鲜活的光彩。 郁辛变成了顾淮不曾见过的模样。 这让顾淮恍惚意识到,他好像,不认识郁辛了。 「你就这么确定他会告诉你?」顾淮喉结微动,他心中酸涩,面上却强装着镇定,但藏在背后的手,其实已经开始不安的捏起指腹。 「他会。」郁辛说。 顾淮听着这话,忽然就笑了,他说:「郁辛,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还会维护人?」 「我说的是事实。」郁辛不想再和顾淮多费口舌,弯腰拿起放在地上的东西,就想要离开。 然后他就听见背后的顾淮说:「郁辛,你从来没有维护过我。」 郁辛脚步微顿,他看向顾淮,眼神中带着不解,他说:「你也没有维护过我。」 说罢,他就又想离开。 可顾淮就跟没完没了似的,「你就不怕我把那件事告诉傅恆郢?」 他又开始威胁郁辛了,郁辛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看向顾淮的时候,他说:「那你去告诉他吧。」 郁辛的反应再次出乎顾淮的预料,他这样直接了当丝毫不害怕的模样反而让顾淮拿不定注意了,他感觉自己手中本来十成十拿捏着的把柄一瞬间化为乌有,心中是前所未有的烦躁。 他想说些什么,但郁辛已经不再给他机会,提着东西大步离开。 顾淮追上去几步,期间脚还绊倒了放在身旁的油桶,但他却没管,而是朝着郁辛的背影大喊,「郁辛,你别后悔。」 郁辛脚步未停,他甚至没有回头看顾淮一眼,便说:「不会后悔。」 郁辛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到现在都还没懂顾淮到底想干什么,分明离婚是他提的,可现在纠缠不休的也是他。 走了没多远,郁辛就遇到了傅恆郢。 车缓缓停在郁辛面前,傅恆郢走下车,接过郁辛手里提着的一堆东西,脸上表情不太好的郁辛,问:「怎么了?」 郁辛摇了摇头,他说:「没事,就是东西有些重。」 傅恆郢听着这话,微微点了点头,视线却是落在了身后不远处站着的顾淮身上。 这视线傅恆郢很快就收回,就似是无意间看到只阿猫阿狗一般,不甚在意。 顾淮显然看到傅恆郢的视线了,被忽略的瞬间,他有些莫名的恼怒。 这种感觉让顾淮想起了自己高中的时候,那时候的傅恆郢也是这样,每次看向他的目光,都是那么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顾淮从高中时就不喜欢傅恆郢,这个优秀到夺目的学弟,凭藉着高等alpha的身份和优异的成绩,获得着顾淮这一生都难以的荣誉和目光。 似乎无论到哪里,他总能听见傅恆郢这个名字,每个人都不厌其烦的在夸赞着傅恆郢的优秀,这就让顾淮心中那些隐秘的嫉妒,变成了阴沟里永远见不得光亮的蛆虫,在漫长的岁月中,不断发烂发臭。 顾淮永远记得高中时,有一次省里物理竞赛,学校派他和傅恆郢一起去参加,当时他花了好心思才拿到了第三名,可傅恆郢却是轻而易举的就拿到了第一。 在领奖后台,有同学恭喜傅恆郢,当时傅恆郢说什么来着? 傅恆郢说:「谢谢,但这其实只是一次成绩而已,不必过度夸赞。」 顾淮当时听着,简直快要发疯,他做梦都想拿到的第一,他付出那么多努力都没拿到的第一,到了傅恆郢嘴里,就成了轻飘飘的一句只是一次成绩而已。 明明这是他从小努力读书,日以继夜刷题,用了好大的力气都没有取得的优异成绩,但对傅恆郢而言,却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顾淮只觉得自己的脸很疼,就好似被人扇了一耳光似的,被嘲弄着不自量力。 第57页 傅恆郢喜欢郁辛这件事,顾淮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天之骄子为人处世总温和中带着疏离,清清冷冷的,貌似对每个人都礼貌,但其实对每个人都不关心。 这样的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太容易被发现了。 一开始是什么时候呢?大概是放学回家的路上,傅恆郢偶遇他与郁辛,视线总会在郁辛身上停留许久,那眼中的温柔,是未曾在任何人身上露出过的,顾淮一眼就看出里其特殊性,但傅恆郢大抵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顾淮当时心里就产生了一种隐秘的优越感,傅恆郢再优秀又如何,至少在喜欢人这件事上,眼光并不怎么样。 虽然和郁辛一起长大,但顾淮对于这个邻居弟弟并没有太多好感,在他眼中,郁辛性格太过温和软弱,怎么说呢?不能说讨厌,只能说相处起来很没劲。 比起身为beta的郁辛,顾淮还是更喜欢高傲漂亮的omega,退一万步说,就算是beta,他也更偏好性格活泼可爱的beta,那样才不会太无趣。 但这些想法顾淮并没有显露出来,他的父母很喜欢郁辛,总是嘱咐他要多照顾郁辛,他一向善于伪装,身为父母眼中的乖孩子,自然不会选择忤逆他们的意思。 后来顾淮会和郁辛结婚,其实除却年龄到了,郁辛的确是一个合适的对象以外,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出于自己父母非常喜欢他。 顾淮一向是个善于伪装的人,在外,他要维持自己完美配偶,职业精英的形象,在内,他要出演父母口中优秀懂事的儿子,邻居亲戚家口中那个虽然是beta但是极其优秀的别人家小孩。 这也就导致,他这一生走的每一步,都是他深思熟虑、权衡利弊以后的结果,和郁辛离婚,也是他想了很久以后做下的决定,他花费了很多时间来铺垫这件事情,让离婚这件事哪怕是他提出,也不会被别人诟病。 但傅恆郢的出现,让他的计划出现了偏差,傅恆郢让郁辛郁辛发生了改变,这改变让顾淮感到很不安。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了,绝对不能让事情继续这样发展下去。 顾淮看着傅恆郢已经开远的车尾,默默捏紧了拳头,心中暗想到。 郁辛坐上车以后就将顾淮刚才的那些话放到了脑后,他看向身侧的傅恆郢,问:「直接回家吗?」 「有想去的地方?」傅恆郢听着这话问道。 郁辛缓缓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双手捏着,挡住半张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带着几分期许,问傅恆郢,「要不要一起去超市?」 除了月饼这一类物资以外,医院还发了一张价值五百元的本地大型连锁超市购物卡。 傅恆郢见此,挑了挑眉头,说:「好。」 两人结婚以来还是第一次一起逛超市,家中物品平日里都有阿姨或者生活助理进行补充,完全不需要郁辛操心。 其实一开始的那段时间,郁辛还因此闹出过几次洋相,他看家里物品用完了,下班后便买了回来补充,谁知到家就发现早上还缺少的物品,回家时已经被阿姨补齐了,自己的举动实属多余。 傅恆郢每次看着他买回来的东西,都会接过去,说出一句非常真心的夸奖。 郁辛知道傅恆郢这是在哄自己开心,自己也的确因此而高兴,傅恆郢似乎总是在夸奖他,无论他做了多么不起眼的一件事,傅恆郢总能找出一个理由来夸他。 和傅恆郢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郁辛得到的夸奖,比自己前几十年加起来还要多。 有时候郁辛都觉得,如果自己摔倒了,傅恆郢估计都会将他扶起来,说类似于「摔倒了没有哭,好勇敢。」这样的话,就像个溺爱孩子的父亲。 不过说起孩子…… 郁辛目光暗了暗,他是男性beta,是无法生育的,这是已知的生理常识,但是傅恆郢会想要一个孩子吗? 这般想着,郁辛开口问道:「傅恆郢,你喜欢孩子吗?」 「孩子吗?」傅恆郢想了想,随后缓缓摇了摇头,「虽然不讨厌,但是谈不上喜欢,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郁辛抿了抿唇角说。 在这时正好到了超市,傅恆郢停下车,抬手揉了一把郁辛的头,轻笑道:「不要胡思乱想。」 又被看穿了,郁辛不好意思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次小小的反抗,至少辛辛不在乎威胁了! 这几天有空会尽量再日万一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28父母 临近中秋, 超市的生意很好,是节前特有的热闹。 郁辛和傅恆郢没有什么特别要买的东西,于是推了个车便闲逛起来。 其实郁辛很少逛超市,他的工作繁忙, 再加上个人性格原因, 郁辛每次到超市, 都是直奔自己要买的东西, 买好就走, 从不多加停留。 那时候的郁辛偶尔也会看到结伴逛超市的小夫妻,两人推着车, 商量着晚上做些什么菜, 家里还要添补些什么,是一副极其温馨的场面,他曾经很羡慕的,如今傅恆郢为他实现了。 郁辛这般想着, 扭头看向身侧的傅恆郢, 偷偷笑了。 傅恆郢余光瞥见了郁辛的笑, 虽然不知道郁辛在笑什么,但却也跟着扬了扬唇角。 「有什么想买的吗?」傅恆郢一边问着, 一边牵起郁辛的手。 第58页 郁辛顿了一下,随即很快回握住, 回答:「还没有想到, 你呢?」 「我也没有,先看看吧。」傅恆郢捏着郁辛的指腹,说。 郁辛的手并柔软, 由于工作的原因, 常年频繁洗手和护理工作, 使他的手起了一层薄薄的茧子,摸起来有点糙,但却不扎手。 傅恆郢很喜欢摸着郁辛的手,细细触摸着他的指腹和手心,有种很踏实安心的感觉。 超市里人很多,里面不乏有情侣夫妻,郁辛与傅恆郢走在其中,就宛若所有寻常夫妻一般,在下班后为节日置办东西。 一路走过去有许多商品试吃,看到感兴趣的傅恆郢就会拉着郁辛一起去尝尝。 郁辛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傅恆郢,虽说两人结婚已经有一段时间,但是傅恆郢在郁辛心中,始终都是那个闪耀夺目的天之骄子。 很优秀,让人挪不开眼,但也让人觉得有距离感。 如今他站在超市里,其实仍旧是瞩目的,高等alpha优越的基因和那张极致好看的脸,走在人群中让人根本无法忽略。 但他却捲起了衬衫的袖口,拿起一杯试吃的豆浆,递给了郁辛。 这样的傅恆郢,好像一瞬间就距离变得近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郁辛在此之前始终是仰视这傅恆郢的,可现在,他们是平视着,更贴近了。 「怎么样?」傅恆郢问郁辛。 试吃的豆浆很小一杯,一口就喝完了,郁辛点了点头,他说:「还不错。」 「那要不要拿几袋?」傅恆郢问。 郁辛想了想,点头道:「嗯。」 两人一路试吃过去,不知不觉东西就填满了一整个购物车,等到回过神发现的时候,两人都不自觉的笑了。 付帐排队的时候,傅恆郢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想要付款的时候,郁辛却是按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傅恆郢问。 郁辛从口袋里拿出卡,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买单好不好?」 说出这话的郁辛其实有些不安,因为在他的记忆中,与alpha出去吃饭、购物、玩乐总是会被抢着买单,似乎在alpha的认知中,买单是一件可以展现自己魅力和财力的行为,如果被别人抢了,他还会有些不高兴,感觉面子被驳了。 他们每次抢着买单都谁说:「怎么能让你一个beta或者omega买单呢?这种事情当然是alpha来做。」 这种看似尊重和关照的行为,却是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都有经济能力,并不至于一顿饭一次购物都需要alpha来买单,但alpha这样的行为,这样所谓的关照,其实就是将beta和omega放在了一个弱势的地位,让三方的关系,在隐形的认知中,变得不平等起来。 郁辛说出这话其实也怕傅恆郢会觉得不高兴,但是他真的很想给傅恆郢买点什么。 他也有工作,有收入,一直以来都是傅恆郢给他买东西,他也想说,自己也能给傅恆郢买些什么。 郁辛从来不想做一味索取的那一方。 只见傅恆郢付款的动作一顿,然后将手机放进了口袋里,他笑着点点头,说:「好。」 郁辛心中偷偷松了口气,一股愉悦感填满心头,也不知道是因为能为傅恆郢买些东西,还是因为傅恆郢愿意让他付款,而且看起来还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 付完款后,两人满载而归。 回家的车座上,郁辛注意到自从付款开始,傅恆郢脸上就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也不知是因为什么而高兴。 他有些好奇,但又不知从何问起,只能悄悄的偷看傅恆郢,在脑袋里猜测着。 所谓悄悄,但其实也没有太隐蔽,傅恆郢很快就感受到了郁辛的视线,他缓缓停下车,扭头对上郁辛的视线,眼中笑意依旧,问道:「怎么了?」 既然傅恆郢开口问了,郁辛也就可以顺势询问。 「你一直在笑……」郁辛说。 傅恆郢听着这话,扬起的唇角更甚,他说:「想知道为什么?」 郁辛顿了顿,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奇妙。」傅恆郢缓缓说,「你为我买单,很新奇的一种体验。」 「嗯?」郁辛有些不明所以。 只听傅恆郢解释道:「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为了培养我的理财能力,每个月固定给我一笔钱,充当生活费。」 「这笔钱包括日常生活的所有,如果用完了就是用完了,我父母不会再给我第二笔钱,我需要承担自己理财失败的后果。」 「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没人为我买单了。」傅恆郢说,「小时候如此,长大以后有了自己的经济能力就更没有了。」 「所以当你说要为我买单的时候,我有些惊讶。」傅恆郢说到这扭头看向了郁辛,说:「然后,心情很好。」 或许傅恆郢这里说的买单,不只是指商品的买单,还有幼时为他理财失败的结果买单。 那时候的他年纪尚小,对金钱还没有概念,一开始拿到生活费的时候,他大手大脚的花费,因此吃过不少苦头。 他当然也知道,人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只是年少时的他,偶尔也会希望,如果能有人在他做错事的时候,为他兜底就好了。 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郁辛没想那么深,但听到傅恆郢这么说,他有些惊讶。 第59页 他没想过自己不经意的一次举动会打动傅恆郢,就像每一次傅恆郢不经意的举动也会打动他一样。 郁辛垂下眸子,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偷偷勾了勾唇角。 他的心情,也很好。 手机铃声在这时突兀的响起,是郁辛的手机。 看到来电人的瞬间,本心情很好的郁辛心瞬间沉了下去。 是徐爱兰打来的。 郁辛已经很久没有接到来自于母亲的电话了,亦或者说,他们本就很少联繫。 接通电话的瞬间,徐爱兰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没有生气的徐爱兰说话是也带着几分不好相与,刻薄和夹枪带棒似乎是她与生俱来的。 「郁辛,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还要我们联繫你。」徐爱兰一开口就是指责。 郁辛沉默的听着,没有说话,悄悄将手机声音调小了些,他不想让傅恆郢听见徐爱兰的话。 可傅恆郢显然已经听见了,正拧着眉头看向郁辛的手机。 「过几天中秋节了,你回来一趟吧,大家一起过个节。」徐爱兰说,「正好崽崽也回来了,你们兄弟两很久没见了,也该交流交流感情。」 郁辛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徐爱兰今天打电话来会是让他回去过节,毕竟在郁辛的印象里,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在家过节了,每年都是买些东西回去便离开了。 徐爱兰也乐得如此,她懒得看见郁辛糟心。 郁辛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徐爱兰下一句话,「对了,一定带上小傅一起回家,听见没。」 郁辛瞬间反应过来,心凉了半截,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母亲这通电话,真正希望能回去过节的,不是郁辛,而是傅恆郢。 郁辛脸上浮现起一点苦笑,想要找个理由拒绝,可话还没说出口,徐爱兰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徐爱兰总是这样,一通电话在说完自己的事情以后就迅速挂断,别人的意见和回復,于她而言,从来都不重要。 看着挂断的电话,郁辛心中泛起苦涩,胸口隐隐抽疼,明明他早已不奢望父母的关爱,可每次清晰感受到父母不爱他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的难受。 「你母亲说什么?」傅恆郢问。 郁辛捏着手机,脸上扯出一点笑,说:「她让我们回去过节。」 说着,郁辛又似想到什么一般补充道:「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就找个理由拒绝。」 傅恆郢看着这般模样的郁辛,眸光微沉,他心中知道,如果自己不去,郁辛父母还不知道会怎么为难郁辛。 于是他摇了摇头,指尖抚向郁辛的唇角,说:「去吧。」 顺便去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些什么。 「如果不想笑的话,就不要笑了。」傅恆郢继而说,「在我面前,不用佯装坚强。」 郁辛嘴角的笑意一瞬间就垮了,再也强撑不下去。 傅恆郢指腹抚过郁辛的眼角,他说:「别怕,一切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明天会日万~ 第29弟弟 几天后, 中秋节如期而至,因为要回家的原因,郁辛和傅恆郢起来个大早。 虽然和父母关系不好,但该尽的义务责任郁辛都有在做, 每到过节过年都会买些东西回家, 今年也不例外。 郁辛本来是想自己抽空把买的东西送去就好, 毕竟每年父母也没有留他吃饭, 只是短暂的待一下, 东西送到就走。 不曾料想,今年他们会主动打来电话让他回去吃饭, 计划因此出现了偏差。 郁辛将准备好的东西收拾出来, 提上车才恍惚想到了什么。 话说起来,他还没有见过傅恆郢的父母,之前是没想到,但今天过节, 是不是也应该买些东西。 郁辛这般想着, 便扭头看向了傅恆郢, 心中琢磨着该怎么询问。 「傅恆郢。」郁辛开口叫道。 傅恆郢闻声扭头看来,「怎么了?」 「嗯……」郁辛有些犹豫, 他手捏着安全带,开口道:「你父母那边, 我们是不是也要准备点东西?」 「不用。」傅恆郢摇摇头, 说完,他便解释,「他们前两年就环球旅行去了, 目前正在南极洲看企鹅, 联繫不上也见不着面, 估计都不记得中秋节这回事了。」 「一直没有带你去见他们,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此。」傅恆郢说到这表情也有些无奈,「说句实话,除了他们偶尔主动邮寄过来的信件或电子邮件,我也已经很久没联繫上他们了。」 郁辛听着这话一愣一愣的,对于南极的认知,他几乎全部来自于纪录片,傅恆郢说到的时候,郁辛想到的不仅仅有可爱的企鹅,还有冰川和风雪。 「那他们会不会有危险?」郁辛有些担忧的模样。 听着这话,傅恆郢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郁辛总是这样,内心柔软,在遇到事情时,比起自己,率先担忧别人。 傅恆郢伸手将郁辛捲起来的安全带顺好,安抚道:「不会的,他们有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并且聘请了专业团队陪同,安全性有保障,况且我前两天才收到过他们的电子邮件。」 郁辛这才放下心来,眉眼间的紧张一松,说:「那就好。」 傅恆郢被他这副样子搞得心下一片柔软,指腹轻贴了一下郁辛的耳垂,很轻的一下,郁辛都没来得及感觉到,傅恆郢就已经收回了手。 第60页 「等到过年他们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会见面。」傅恆郢说,「但也不必紧张,因为,我父母会喜欢你的。」 郁辛听着这话反而更紧张起来,耳朵一热,不知道傅恆郢为什么可以说得这样笃定,「你怎么知道?万一……不喜欢呢?」 郁辛后面几个字声音越说越小。 「不会有万一。」傅恆郢回答得依旧很笃定,他似是想到什么,低垂下眸子,继而说:「因为,我早已知道答案。」 前面一句话郁辛还勉强能理解,但傅恆郢的后一句,郁辛却是有些听不明白了。 郁辛心下有疑问,但又没完全有,所以终是没问什么,只以为这也是傅恆郢是哄自己安心的话。 两人到父母家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半左右,这个点正是可以着手准备午饭的时间了,郁辛一到家,放下东西没多久,就被徐爱兰叫进了厨房帮忙。 郁幸还没回家,听徐爱兰说是被朋友临时叫出去了,具体做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说起这事时,徐爱兰语气中带着几分责怪和无奈,这样的语气,是徐爱兰提起郁辛时,从未有过的。 郁辛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些委屈,好像也没有,或许是麻木了,也或许是真的不在意了,具体答案连郁辛自己也说不清楚。 傅恆郢被郁文华拉着在客厅说话,郁辛左耳朵听着徐爱兰絮絮叨叨,右耳朵注意着客厅的动静。 客厅里,郁文华正在高谈阔论着他对最新政策的看法,傅恆郢只偶尔会回应几句,但每次都一针见血。 郁辛每次听到傅恆郢一针见血的观点,心中都会有些隐秘的高兴。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自己的小孩在年纪考试拿了第一名,作为家长的他,面对其它学生家长的夸赞,面上淡定说着谦虚的话,但心里其实已经乐开了花,觉得骄傲得不行。 这么说或许也不准确,但可以肯定的是,郁辛很为傅恆郢而骄傲,任何时候都是。 在一个话题结束要接下一个话题的时候,客厅忽然安静的下来。 郁辛听见郁文华问傅恆郢,「小傅,你去哪啊?」 郁辛手里干活的动作一顿,就听到傅恆郢回答,「我去找郁辛。」 「找他做什么?」郁文华问。 傅恆郢说:「没什么,就是想他了。」 这样的回答出乎郁辛的预料,也似乎不在郁文华的理解范围内,但傅恆郢的确这样说了。 只听面对这个答案的郁文华后面再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傅恆郢已经走进了厨房,到了郁辛身侧。 郁辛手里捏着一根芹菜,显然还没从刚才傅恆郢的话里反应过来。 傅恆郢顺手从郁辛手里接过的芹菜,折断了枝叶,问:「发什么呆?」 郁辛脖子僵硬的看向傅恆郢,面色不自在的站直了身子,「没、没什么……」 但说完又觉得不该这样回答,犹豫了下,凑到傅恆郢耳边,轻声问:「你为什么要那样回答?」 问的时候,郁辛的脸还是红的。 傅恆郢看着这股模样的郁辛,心里不自觉的就起了点坏心思,脸上神色一淡,说:「你偷听我们说话?」 见此,郁辛瞬间有些慌了,忙道:「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傅恆郢继续逗弄着郁辛。 郁辛整个人都不知所措起来,他还没见过这样的傅恆郢,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一双眼睛看着傅恆郢,里头全是不安。 傅恆郢被他这眼神看着心中不忍,觉得有些捨不得再逗不下去,便说:「好了,逗你的,没有生气。」 郁辛懵了,没想到傅恆郢居然也会有这样幼稚的行为,他正想生气,就听傅恆郢又说:「不过,和你父亲说的那句话,我的确是认真的。」 「郁辛。」傅恆郢凑到郁辛耳边,他说:「是我想你,离不开你。」 手里的芹菜「啪嗒」一声断了,郁辛耳朵似是着了火,快要将他整个人都燃起来。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傅恆郢,然后又慌乱的收回视线,这样的情话他根本没听过,唯一见过的几次还是在晚八点的爱情剧里,所以当傅恆郢这样跟他说时,冲击力简直不要太大,让郁辛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 不过好在,傅恆郢在说完这句以后也就收了手,没再说下去,专心处理起手里的菜。 徐爱兰刚才不在厨房,去了洗手间,所以当她回来看到傅恆郢在厨房的时候,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小傅啊,你怎么进厨房了,这怎么行?」徐爱兰说着,就习惯性看向郁辛要责怪。 傅恆郢在这时候开口打断了徐爱兰要责怪的话,轻笑着说:「没什么不行的,郁辛能在厨房,我自然也能在。」 他语气温和,但却是将徐爱兰要说的话全数都堵了回去。 徐爱兰一噎,看了郁辛一眼,面色悻悻,终是不再说什么了。 临到吃饭的时候,郁幸才从外面匆匆回家。 这是傅恆郢第一次见到郁幸,对于郁辛这个弟弟,他其实没有太大好感,想到因为他的存在,郁辛从小受了多少委屈,傅恆郢心中就多少起了些芥蒂。 傅恆郢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多少有些幼稚,但却是控制不住的。 郁幸是个很漂亮的omega,有着和郁辛相似却精緻许多的五官以及同样白皙的皮肤,omega的特质在他的身上显露得淋漓尽致。 第61页 郁父郁母对于这个小儿子显然是极致宠爱,从看到郁幸回来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过。 「崽崽回来了,你朋友叫你出去干什么啊?」徐爱兰将拖鞋从鞋柜里拿出来放到郁幸面前,语气关切的问。 在郁幸面前,徐爱兰就似寻常母亲一般,温柔亲切,一点也看不到面对郁辛时的刻薄。 不过她这样的关切,在郁幸眼里似乎成了负担,面对徐爱兰的问题,脸上露出了几分不耐烦,「没什么,一点小事。」 说着,他拿出另外一双拖鞋穿上,走进屋子,看见郁辛一愣,表情变得不自在起来,「哥,你怎么回来了?」 郁辛被他这话问得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分明也是他从小到大的家,可郁幸却问他怎么回来了。 「过节,喊他过来一家人吃个饭。」比郁辛更快回答的是徐爱兰,她跟在郁幸身后,嘴里絮絮叨叨,手拍了拍郁幸的衣服,「去干什么了?身上这么多灰。」 她显然还纠结着小儿子刚才去做什么了。 郁幸没理他,视线落到了一旁的傅恆郢身上,「这位是?」 「他是你哥的伴侣,叫傅恆郢,你也叫哥就行。」徐爱兰又抢先一步回答。 在小儿子面前,她的关心欲表现欲和控制欲都十分旺盛,似乎极力的想让郁幸关注到她。 但这样的方式很多时候只会适得其反,很显然,郁幸就是如此。 只见郁幸皱了皱眉头,朝傅恆郢微微颔首,叫道:「兄夫。」 他没有按照母亲教他的方式称唿,从进门开始,这位备受宠爱的omega弟弟,就一直没有按照自己母亲的意愿去做事。 傅恆郢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觉得好笑还是如何了。 这个家两个孩子,一个因为是beta自小受尽冷眼渴望爱而不得,最终攒了满心失望,不再奢求。另一个因为是omega,自小备受宠爱,但却对父母过度的关心感到厌烦,甚至嗤之以鼻想要逃离。 这样的局面,只怕是,让这两极分化的父母,所图所求,最终只会竹篮打水一次空。 这真是太讽刺了。 傅恆郢想着,朝郁幸也微微颔首,应了一声,「嗯。」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一更。 预收下一本 文案: 冷酷前电竞选手攻x容易害羞柔软坚韧顶流受 1、 余成,电竞圈名副其实的传说大神。 阮清林,当红顶流大明星。 就这样看起来毫无关系的两人,名字出现在了同一条热搜。 起因是一档节目中的採访。 主持人:「清林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阮清林笑了笑,回答:「余成。」 当晚,微博直接崩了。 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测阮清林和余成关系的时候,当事人接受了採访。 面对顶流的喜欢,余成说:「我有个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希望大家不要过多猜测,这会给我和阮先生带来困扰。」 就这样,所有人都知道了余成有个白月光,而大明星阮清林单恋余成,爱而不得。 2、 后来,阮清林和余成参加了同一档综艺。 吃瓜群众抱着这档综艺会变成撕心裂肺的苦逼暗恋节目的心态进行围观后却发现情况越来越不对劲了。 ——为什么余成的眼睛总盯着阮清林? ——为什么余成的衣服会在阮清林身上? ——为什么余成要牵阮清林的手? ——为什么余成和阮清林把镜头遮住了? ——余成不是有喜欢的人吗?? 众人怀揣着疑问,纷纷得出个结论:余成,是渣男!阮清林,成功踹了白月光上位了!! 3、 后来,阮清林与余成恋情曝光。 一时间网上众说纷纭,而其中成为焦点的问题就在于——「余成不是有喜欢的人吗?为什么和阮清林在一起了?他不打脸吗?」 直到一档访谈节目播出。 主持人问余成,「您曾说过有个喜欢很多年的人,是这样吗?」 余成笑着答:「是。」 主持人:「那您和阮先生?」 只见坐在那儿的余成一双眸子都透着光,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说:「我从始至终喜欢的那个人,他现在和我在谈恋爱。」 吃瓜群众这才明了: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ps:相互暗恋,刚开始攻不知道受的身份,有掉马剧情。 ——少年时喜欢的人,他也正好喜欢我。 ——我们跨过青葱岁月,在最好的时间遇到最好的对方。 2022.3.1已截图 第30逃走 郁幸回了家, 正好饭菜也都已经准备好,一行人便移步至餐厅吃饭。 不大的一张桌子,郁辛和傅恆郢坐在一起,父母坐在一起, 郁幸看了一圈, 最终坐到了郁辛身侧。 分明是过节, 一大家子坐在一起想要热热闹闹的, 可气氛却是怎么看怎么尴尬。 「小傅啊, 多吃菜,不要客气, 当自己家就好。」郁文华拿着筷子, 指着桌上的菜让傅恆郢吃。 傅恆郢点了点头,说:「好,不会客气的,阿姨手艺很好。」 只是客气的一句话, 但却让徐爱兰很高兴。 「哎呀, 都是一些家常小菜而已, 喜欢吃就经常来。」徐爱兰谦虚着,但脸上的笑藏也藏不住, 指着其中一道菜,说:「我们家崽崽啊, 最喜欢吃我做的红烧肉, 小傅你也尝尝。」 第62页 傅恆郢听着这话,听话的夹了一筷子肉,放进嘴里, 吃过以后, 说:「的确不错。」 徐爱兰脸上笑意更甚, 正打算再谦虚两句,就听傅恆郢继而说:「那郁辛呢?」 笑意一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尴尬,她看向郁辛,又看向傅恆郢。 「啊?」她打算装傻。 傅恆郢就将问题又说了一遍,「郁辛喜欢吃哪道?」 傅恆郢问的语气很礼貌,就好似只是忽然想起来这个问题,于是关心自己的伴侣在家的时候喜欢吃什么,想要了解一样。 步步紧逼,但又挑不出错处,而问到这份上,显然也不能不回答。 徐爱兰脸上露出勉强的笑,说:「郁辛从小都不挑食的。」 言外之意,郁辛不挑食,什么都吃,所以应该什么都喜欢。 一旁的郁辛听着这话,垂下眸子,脸上露出苦笑,终是没说什么。 再不挑食的人,在食物方面也是有偏好的,说到底,徐爱兰还是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郁辛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失落,哪怕告诉过自己一万遍,已经习惯了。 垂在桌下的手被握住,郁辛抬眸看去,只见傅恆郢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香芋放进郁辛碗里。 香芋蒸排骨,这是今天这顿饭里,郁辛最喜欢的菜。 看着碗里蒸的粉糯的香芋,郁辛想起了和傅恆郢一起去钱爷爷店里吃饭的时候,傅恆郢就能笃定的说出他喜欢什么。 在意与不在意,终究是不同的。 心里那点失落在这一瞬间消散了,郁辛想,徐爱兰不知道也没关系,不在意也没关系。 反正,他也早已,不想去在乎她们了。 这样正好,也不必在自己做的不够好时,怀有太多负疚感了。 「这桌上的菜,我哥最喜欢香芋蒸排骨里的香芋。」出乎预料的,从坐下就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郁幸在这时忽然道。 郁辛对此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郁幸会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毕竟这个弟弟,从小到大对他的态度都是漠不关心。 郁辛以为郁幸还会在说些什么的,譬如维护母亲的话又亦或是别的,但是没有,郁幸说完这个答案以后,就又继续吃饭了。 就好像,他只是听着傅恆郢的问题,说出一个答案而已。 但徐爱兰因为郁幸的这个答案变得愈发尴尬起来,毕竟她前一刻才说郁辛不挑食。 「唉呀,小傅你看,我家崽崽多关心哥哥,连我都不清楚他哥爱吃什么,但他却知道。」徐爱兰说着,还欣慰的感嘆道:「兄弟两感情真好。」 徐爱兰说得情真意切,但只有两位当事人知道,他们在此之前已经有多久没有联繫。 兄弟情深四字,无论如何都谈不上。 郁辛如坐针毡,心中只希望这顿饭快点结束,但很可惜,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只听徐爱兰藉此机会话风一转,将话题彻底扯到了郁幸身上,「不过说起来,崽崽明年大学也要毕业了,这会儿正在忙找实习的事情呢。」 郁辛听着这话,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徐爱兰。 果不其然,徐爱兰下一句话就说出了目的,「小傅,我听说你们公司有专门的律师团队,我们家崽崽就是学法律的,你看看能不能帮帮忙,给他安排个岗位?」 徐爱兰说这话是,郁文华也直勾勾的看着傅恆郢,眼里满是希望。 「妈……」郁辛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烫,想要打断徐爱兰,但徐爱兰只是剐了他一眼,继续说:「你在公司职位应该也挺高的,这点小事,应该没问题吧。」 郁辛早就应该想到了,他妈让傅恆郢来一起吃饭,肯定是有目的的。 这种事情怎么好答应的,傅恆郢一向是最公私分明的人,在公司的事情上更是一丝不苟,严谨有加,不可能给任何人开后门走捷径。 就在不久前,郁辛还偶然听见傅恆郢打电话开除了几个找关系进公司的员工。 郁辛脸色有些白,他头都快要低到桌子底下去。 他不懂,他的母亲在提出要求前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他,想过他会不会难堪。 手背被温柔的拍了拍,郁辛听见傅恆郢缓缓开了口,「我的确很想帮忙,但是很抱歉,我帮不上什么,公司的确有专业的法律团队,但是业务属于外包律师事务所,招聘律师实习生这种事情,属于对方事务所人事范畴。」 「这样啊……」徐爱兰语气有些失落。 郁文华在这时忽然接过话头,说:「那你们公司外包他们律师团队,肯定给了很多钱吧,他们在你们公司赚了那么多钱,还不能塞个人进去了?」 「对啊对啊,赚了你们那么多钱,帮点忙也是应该的吧!」徐爱兰附和道。 这话说得实在没道理,人家做生意的事情,甲乙双方一方给钱一方干活,怎么到了他们嘴里,就跟干活赚钱的那一方欠给钱那一方似的。 况且,和华郢合作的是国内最顶尖的律师事务所,哪里是说塞人就能塞人进去的。 郁辛眉头拧得愈发紧了,他被傅恆郢牵着的手,指尖微微蜷缩,显露着他心中的情绪。 「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这是对方事务所人事任命,我们合作方不能插手。」傅恆郢仍旧是温和的推拒了,但随后他又说:「不过对方最近正好招人,我可以将对方事务所人事领导的联繫方式推给郁幸,郁幸可以投简歷过去,至于通过与否,就要看对方的意思了。」 第63页 郁辛听着这话有些意外的扭头看向傅恆郢,随后他反应过来,这后半句话,是傅恆郢为他留有的余地。 按照傅恆郢的性格,他根本不会说后一句话,而是从一开始就会拒绝的彻底。 但要是真那样做,在傅恆郢看不见的地方,徐爱兰还不知道要怎么去责怪郁辛。 傅恆郢是又在用另外一种方式保护郁辛,他打破了自己的底线。 郁辛抿了抿唇角,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好好好,有你一句话都好,对方总会给你点面子的。」徐爱兰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 傅恆郢摇了摇头,他只说:「法律是公平的。」 徐爱兰和郁文华显然没听懂这句话。 徐爱兰面上还是高兴,一旁的郁文华则是说:「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没有麻不麻烦的。」傅恆郢说,「最终能不能进去,还要看郁幸自己。」 徐爱兰和郁文华只当傅恆郢这是恭维的话,没放在心上,摆了摆手。 郁文华端起酒杯,要傅恆郢跟他喝两杯,傅恆郢拒绝了,「待会要开车。」 听傅恆郢这样说,郁文华也不再强求。 吃过饭以后,郁辛又被徐爱兰叫进厨房洗碗,傅恆郢想要过来帮忙,却被郁文华叫了过去,说是有要紧事要说。 厨房内只有郁辛和徐爱兰两人,母子俩关系生疏,待在一起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 碗具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郁辛将洗好的碗放到一边,徐爱兰就用干毛巾擦干净。 「你和小傅相处的怎么样?」徐爱兰忽然问。 郁辛听着这话手一顿,然后回答:「挺好的。」 「挺好的吗?那我怎么看着你们关系不是很亲近。」徐爱兰说。 郁辛不知道徐爱兰从哪里得出了一个这样的结论,但他也不想去辩驳,只说:「没有吧。」 「我跟你说,你别觉得没有,我这过来人看得还不清楚?」徐爱兰点了点郁辛,「你这个性格,有几个人能受得了你,更何况小傅还是那么优秀的一个alpha。」 又是这样一套说辞,郁辛心里厌烦。 徐爱兰说到这停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随后问郁辛,「你见过小傅家里人了没有?」 郁辛将手里的碗放下,深吸了一口气,如实回答,「还没。」 「还没有?你们结婚都这么久了。」徐爱兰有些震惊,眉头都锁了起来,她问郁辛,「你知不知道华郢老闆姓什么,我和你爸查过了,姓傅!」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这就算小傅不是华郢老闆,那地位也不低。」徐爱兰说,「这可比顾淮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华郢老闆姓什么,郁辛都不知道,但他的父母却已经是打听得清清楚楚。 郁辛实在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低头洗着碗,只想快点结束离开。 「我看啊,就是你没有把握住小傅!」徐爱兰还在继续说着,他的语气惋惜 「不过也对,你一个beta,没有信息素加持,天生就不如omega有吸引力,小傅一个alpha,就算喜欢你,也是短暂的。」 「如果和小傅结婚的是崽崽就好了。」徐爱兰有些遗憾的说。 「砰——」 手里的碗落在了地上,碎成了残渣,郁辛一张脸都白了,他看着徐爱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那么淡定的说出这种话。 假设大儿子的丈夫是小儿子的丈夫就好,这是一个母亲该有的正常想法吗? 郁辛手都在颤,心也是揪着疼。 徐爱兰正在骂郁辛,「你真的是,一点事情都做不好,洗个碗都能打碎!」 「妈……」郁辛嗓音沙哑的叫道。 她听到郁辛叫她,骂声一顿,看向郁辛,「做什么!」 语气中还是不耐烦。 只见郁辛眼眶红红的看着她,「是不是在你心里,所有好的,无论人还是物,都应该属于郁幸?」 徐爱兰听到这话愣住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傅恆郢在听见动静后就跑了过来,一来就看见这样一副场景。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是毫不犹豫的将郁辛拉进了怀里。 「怎么了?」傅恆郢问。 郁辛听见傅恆郢关切的语气,他扭头看向傅恆郢,说:「傅恆郢,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的手拉着傅恆郢的衣角,这是他第二次让傅恆郢带他离开父母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31沉默 郁辛的状态显然不对, 傅恆郢见此不可能再继续停留,连一句告别都没说,就迅速带着郁辛离开。 郁幸跟上来的时候,傅恆郢正打开车门让郁辛上车。 「我哥怎么了?」郁幸说话有些喘, 显然是跑过来的。 他从吃完饭以后就躲进了房间, 大概是听到动静才跟了出来。 「这应该问你母亲。」傅恆郢话说得不客气。 郁幸拧了眉头, 但却不是因为傅恆郢的话, 而更像是因为自己的母亲, 「我服了,她又干嘛?」 傅恆郢没说话。 「不是我说, 郁辛, 你还回来干嘛?」郁幸有些烦躁的摸了一把头髮,「我不是跟你说了没事少回家吗?来这找什么罪受?」 「况且我之前问你,你不是说顾淮对你很好吗?这次回来还换了个老公是怎么回事?」郁幸朝傅恆郢身侧的郁辛问道,他语气很急, 还有些凶。 第64页 郁辛状态不好, 别说现在, 就平时傅恆郢也不能容忍有人这样与郁辛说话。 「注意你说话的方式。」傅恆郢语气不太好的对郁幸说。 郁幸也不知感受到了什么,脸色一白, 看着傅恆郢退后两步,有些倔强的说:「别用你的信息素压我, 我在和我哥说话。」 他虽这样说, 但语气还是和缓了些,对郁辛说:「反正,我就是想问, 你就不能有骨气一点不回这个家了吗?」 话还是刺耳的, 扶着郁辛的傅恆郢, 能明显感觉到郁辛的手僵了僵,他怕郁幸有刺激到郁辛,便让郁辛坐进了车内。 他轻声对郁辛说:「这里让我来解决,好吗?」 郁辛垂着眸子,眸子里都没有光了,缓了一会儿以后,点了点头。 傅恆郢见此,关上车门,将郁幸与郁辛隔绝,再看向郁幸的时候,他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 「每个人成长经歷不同。」傅恆郢说,「你在父母的爱中长大,没有经歷过你哥哥的经歷,就不要轻而易举的说出你认为正确的建议,并且因为他没做到就进行定义和批评。」 「有些事于你而言很简单,因为你在爱的环境中长大,感受的一切,认知的所有,让你有恃无恐。」傅恆郢说到这顿了顿,随即说:「但你哥哥没有。」 离开当然是最好的方式,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洒脱的说走就走。 傅恆郢当然有千百中方式让郁辛与父母不再见面,但是他没有那样去做,一方面是他遵从郁辛的意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路要自己走,决定别人当然都能做,但实施起来,却是只有当事人自己。 所以,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不要高高在上的去指点别人如何,而应该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想想,我该怎样,才能正确的帮助到他。 郁幸显然没料到傅恆郢会这样说,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响才缓过来。 「那你不能让他别回家吗?他回来你还跟着回来?」郁幸说。 「我不会逼他做任何决定。」傅恆郢很淡定的回答。 决定回家的是郁辛,哪怕傅恆郢知道,这个家根本没有回的必要,傅恆郢也不会让郁辛不要回来。 郁幸又愣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双手环胸,别别扭扭的说:「你貌似比顾淮要好点。」 他得出这样一个定论。 傅恆郢对此不置可否。 「对了……」郁幸瞥了一眼车里的郁辛,他转移了话题,「吃饭的时候,我爸妈跟你说的工作的事情,你别管,不用你帮忙。」 「这事是他们私自决定,我哥不知道。」郁幸想了想又补充说。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郁辛不知道这件事情,让傅恆郢不要因此心里跟郁辛起芥蒂。 傅恆郢自然不会,但没必要告诉郁幸,他只说:「联繫方式我还是会给你,至于去不去是你自己的事情。」 「如果不去,还请你务必自己跟父母解释说明清楚。」 「哦。」郁幸生硬的回答,然后又看了一眼郁辛,朝傅恆郢嘟囔道:「还用你教?」 说罢,他转身离开。 看着郁幸离开的背影,傅恆郢淡淡收回视线,郁辛这个弟弟,倒是出乎他的预料。 这会儿郁辛状态已经好些了,但是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傅恆郢俯身为他系好安全带,将郁辛垂在腿上的手攥进掌心,郁辛的指尖凉得很厉害。 他没有开口问郁辛发生了什么,只是沉默的陪伴,等待郁辛消化好情绪。 他揉捏着郁辛的指腹,妄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冰凉的指尖。 车厢内只有空调开启后的轻微响动,郁辛低着头,盯着被傅恆郢握紧的手,脑海里无法控制的就浮现起徐爱兰刚才的话。 ——「如果和小傅结婚的是崽崽就好了。」 郁辛眼眶一瞬间滚烫了起来,他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泪意在此刻再次涌现。 他用力回握住了傅恆郢的手,很用力很用力,连弯曲的指节处都泛白。 郁辛自问他这一生运气并不好,遇见傅恆郢是他为数不多能称得上幸运的事情。 但就连这一点点幸运,他的母亲都要告诉他,这与他是不相匹配的。 郁辛闭上了眼睛,他所图所求不多,凡事不争不抢,但在傅恆郢这件事上,他不想放手。 一滴眼泪从郁辛的眼角滑落,滴在傅恆郢的手背上。 傅恆郢眸光微沉,里头闪过满满的心疼,他感受着自己被郁辛握紧的手,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做法是错误的。 一直以来,在郁辛的事情上,傅恆郢的想法都是,要尊重郁辛,让他自己一点点感受,从而成长改变,做出选择,自己只是协助者,而非选择者。 揠苗助长不可取,如果成长的路不是自己走,那么成长将毫无意义。 况且,人生不会一直都是晴天,光不可能一直照射在郁辛的身上。 傅恆郢自知自己能力有限,不可能无时无刻的护着郁辛,能保护郁辛的,只有郁辛自己。 他希望郁辛成为那颗,哪怕大雨倾盆,乌云遮蔽,也无法阻挡其耀眼光芒的星星。 但这一次,傅恆郢有些怀疑自己了,他在想真的有必要这样吗?让郁辛经歷这本可以避免的一切。 如果害怕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郁辛会受伤,那就让郁辛一直在自己的视线里不就好了? 第65页 傅恆郢垂眸想着,他从未有过这样阴暗的想法。 他想要折断郁辛自由的翅膀,让那双翼不再展开,让对方依附于自己。 不能这样。 傅恆郢及时打断了自己的想法,他看向郁辛,他想,不要这样想。 他的郁辛,是哪怕洪流间也不易折服的小草,灵魂间的韧性超乎想像。 他不能那样去做,他应该相信郁辛,而郁辛,也大抵不希望他那样。 「傅恆郢。」郁辛在这时轻声叫了傅恆郢一句。 傅恆郢回过神来,他看向郁辛,「嗯?」 郁辛扭头看来,他的一双眸子红彤彤的,里头还带着一点泪水湿润,眉头微微拧起,说话时还有鼻音。 他说:「你能抱抱我吗?」 这话说得有些委屈,里头还带着几分祈求,像是害怕傅恆郢会拒绝。 傅恆郢一颗心都软了,他怎么可能会拒绝。 他的郁辛让他抱抱他,无论何时,哪怕跨越千里,他也会将对方紧紧搂入怀中。 「当然可以。」傅恆郢话音未落,便将郁辛扯进了怀中,用力抱紧。 他好似要将郁辛嵌进骨子里,让郁辛去感受自己的怀抱。 郁辛在被傅恆郢抱入怀中的瞬间,也抬手用力回拥住傅恆郢。 他的手攀附着傅恆郢,下巴搭在傅恆郢的肩膀上,像是想用力抓紧什么,去让自己安心。 鼻尖轻轻蹭过傅恆郢的脖颈,郁辛凑近傅恆郢的腺体用力嗅了一下。 然后眼泪就又不自觉的滑落,他说:「橙花的味道,我闻不见。」 他这话语间带着无助和失措,他多想闻闻傅恆郢的信息素。 眼泪湿润的触感落在傅恆郢的脖颈,傅恆郢感受着,有些无措,他一向是冷静自持的,面对任何事情都能泰然自若的解决,可如今面对无声哭泣的郁辛,他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样的郁辛,比他前半生遇到过最困难的难题都还要难以解决,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对。 「郁辛……」傅恆郢侧脸去蹭郁辛的鬓角,他的唇亲吻着郁辛,一下又一下,嘴里不断叫着郁辛的名字,「郁辛,郁辛……」 一声又一声轻唤,傅恆郢不断叫着,他说:「没事的,没事的,就算闻不到也没关系。」 「橙花香就是橙花香而已,没有什么特殊的。」傅恆郢说。 可郁辛不相信,他还是拼命的闻着傅恆郢的腺体,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项鍊,一颗一颗的往下落。 他哭的很压抑,除了眼角落下的眼泪以外,几乎没有再发出与哭相关的任何声音。 若不是能感受到泪水湿润的触感,傅恆郢甚至都无法察觉郁辛在哭。 「不是的,有关系的……」郁辛轻轻摇着头,他说:「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如果我是omega就好了,如果我是omega,我就能闻到你的信息素了。」 「从你信息素的味道里,我能知道你的情绪,我还能被你标记。」 「可我是beta,我什么也做不了。」郁辛语气失落,里头还带着自责。 「郁辛。」傅恆郢听着郁辛的话,心被揪着疼,他不知道厨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郁辛这样,「不重要的,真的不重要。」 傅恆郢从未觉得自己的词彙像今天这样匮乏过,安慰郁辛的时候,似乎只会将安慰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反覆。 他该说些什么呢?才能让怀里的郁辛高兴起来。 傅恆郢也有些茫然,只能徒劳用力抱紧郁辛。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弟弟不是坏人 第32教导 车厢内, 郁辛与傅恆郢相拥着,两人沉默的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郁辛的眼泪还在无声的流着,他搂着傅恆郢的脖颈,脸仰着, 目光呆呆看着车顶的天花板, 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最终隐没于脖颈, 打湿衣领一片。 两人就这样不知道抱了多久, 郁辛才缓缓松开了手。 他与傅恆郢拉开些距离,看向傅恆郢, 他双眸通红, 却是笑着说:「我没事了。」 傅恆郢眸光愈沉,盯着郁辛一动不动,拧着的眉头更加深,他抬手轻抚过郁辛的脸颊, 指腹将还残留的泪水抹去。 「郁辛。」傅恆郢低声叫道。 郁辛轻声应道:「嗯?」 「为什么会那样想呢?为什么会觉得, 如果自己是omega就好了呢?」傅恆郢问郁辛。 听着这话的郁辛低下了头, 他眼眸微垂着,眼睫轻颤了颤, 在沉默半响后才说:「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与更优秀的人相配。」 「omega就更好吗?」傅恆郢问。 郁辛捏着指尖, 他说:「至少, 会比我好吧。」 系在郁辛身上安全带忽然就被松开了,傅恆郢的身体靠近,两只手撑着车窗上, 将郁辛抵在了座位上一个狭小的角落。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 鼻息喷洒在彼此身上, 连光照映出的细碎绒毛都能看得清晰。 傅恆郢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一双眸子眼皮压着,是不愉快的弧度,唇瓣也抿成了一条线。 郁辛喉结微微滚动,看着这样的傅恆郢有些不知所措,手下意识的揪住了傅恆郢的衣角。 「傅恆郢……」郁辛轻声叫道。 傅恆郢没有理他,还是这样盯着。 郁辛心下慌乱了起来,有些不敢看傅恆郢了,脸想要别开,却被傅恆郢强硬的用手止住。 第66页 傅恆郢有些粗粝的指腹贴在郁辛的脸上,让郁辛不能躲开,他说:「看着我。」 他的语气有些严肃,表情也不好看,眼中带着怒气,郁辛从未见过这样的傅恆郢。 这样强势,不容置喙,盛气凌人的傅恆郢。 「郁辛。」傅恆郢再次叫道,他的声音很低,有些莫名的压迫感,「在我心中,你值得这世界上最好最优秀的人。」 「而这世上也的确存在许多比我更优秀的人,那如果有一天,有一个比我更优秀的人出现,你就会去喜欢他吗?」傅恆郢问郁辛。 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他没想到傅恆郢会这样问自己,但反应过来的他几乎没过头脑的,下意识就说:「怎么会?」 他语气急切,说话时还朝傅恆郢面前凑近了些,眉头微蹙着,显然迫切的希望傅恆郢能相信他。 「是啊,你不会,我也相信你不会。」傅恆郢说,「可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呢?」 「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傅恆郢问郁辛,「所以才让你会对我这样没有自信。」 郁辛摇头否认,「我不是对你没有自信,而是……」 话说到这,郁辛顿了顿,才继而说:「对我自己没有自信。」 「傅恆郢,你太好了,但我还不够好。」郁辛语气失落的低下头说。 可傅恆郢再次用手将郁辛的头抬起来,让郁辛看向他,然后语气笃定的说:「郁辛,你很好。」 郁辛没说话,显然并不相信。 「我跟你说过许多话,你都相信了。」傅恆郢说,「可为什么独独在你自己很好这件事情上,从不选择相信?」 「亦或者说,你不是不相信自己不够好,而是不相信我对你足够喜欢。」傅恆郢说到这,撑在车窗上的手缓缓滑落,最终落在郁辛的腰上,他扣住郁辛的腰,将本就靠得极近的距离拉得更为贴近。 他们腰相贴着,因为惯性,郁辛的手搂上傅恆郢的脖颈。 车内空间狭小,傅恆郢从驾驶座靠往副驾驶,一条腿跪在椅子上,另一条腿半曲着,倾身抱住郁辛,而郁辛则是侧着身子坐着,腰被迫抬起。 这样的姿势有些累,但两人却维持着。 郁辛听着傅恆郢的话,他想要否认,但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他一向是不善言辞的。 「郁辛……」傅恆郢的脸在这时埋入了郁辛的颈侧,他声音变得很小,刚才所有的强势与压迫感全数收敛,周遭情绪变得落寞起来,「你似乎并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听到这话的瞬间,郁辛浑身的肌肉都僵住了,他看着抱着自己的傅恆郢,搂着傅恆郢脖颈的手缓缓往下,在那背嵴上轻轻拍了拍。 他心头酸胀,恍惚意识到,自己不该那样说的。 自己或许,在无意识间,辜负了傅恆郢的喜欢。 「不要再说我应该与更优秀的人相配这样的话了。」傅恆郢声音闷闷的,他说:「我也会难过。」 心口仿若被一把利剑扎入,刺得郁辛伤口滴血,他疼得快要喘不过气。 他抱着傅恆郢,想了许久自己该做什么,最终捧起了傅恆郢埋在自己脖颈间的脸,在那唇上落下了一枚吻。 很轻的一下,如蜻蜓点水一般。 郁辛说:「对不起。」 傅恆郢抬起了头,他看着郁辛,指腹抚过郁辛的眉眼,他说:「没关系。」 一如既往的,没关系。 就像傅恆郢当初所说过的那般一样,郁辛的每次抱歉,他都会说没关系,每次感谢,都会说不客气。 他包容了郁辛的一切。 大概是哭过的原因,回家的路上郁辛便疲倦的睡了过去。 傅恆郢看了眼副驾驶上睡去的郁辛,默默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些。 郁辛睡得很熟,到家时傅恆郢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叫醒他,而是下车去抽了根烟。 傅恆郢菸瘾不重,只有偶尔心事烦琐的时候才会忍不住抽几口,尼古丁麻痹着人紧绷的神经,能让他轻松一点。 表面上来看,今天的事情算是翻过一页了,但傅恆郢和郁辛心里都清楚,横在他们之间的那堵墙,还并未彻底消失。 傅恆郢很清楚的肯定自己爱郁辛,可郁辛似乎并不清楚他喜欢的程度,总觉得自己还不够好。 外界人总因为他是alpha,郁辛是beta而说出一些不看好的闲言碎语,每一句都有可能让郁辛听进耳朵里。 这让傅恆郢第一次有些憎恨这世俗定义的关系,alpha就应该和omega在一起,beta也该安分守己的选择合适的beta,他们用性徵和生理特性去定义什么合适什么不合适,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可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哪里是能轻易定义的。 傅恆郢将手中的烟掐灭,他垂眸看着湮灭的火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宴枢正在放假,但他的手机二十四小时为傅恆郢待机,所以很快就接通了电话。 「傅总,请问有什么吩咐?」 傅恆郢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帮我联繫一下腺体研究院。」 「傅总要做什么?」宴枢有些疑惑。 傅恆郢没正面回答,只说:「你联繫就好。」 …… 日子一转眼就又过去了半月,中秋节那天发生的事情痕迹渐渐淡去。 第67页 中秋以后天就开始冷了,早上出门前傅恆郢还检查完郁辛穿了几件衣服才让他出门。 医院开着空调,其实哪怕冬天也不冷。 徐珠快要轮科了,这几天一直在郁辛耳边念叨着不舍。 郁辛只是听着,自从抑制剂那件事情以后,他对徐珠一直是淡淡的,再加上傅恆郢也说不深入接触的好,他便更没有与徐珠交心了。 但小姑娘到底年纪不大,似乎没有感受到郁辛的疏远,每天还是甜甜的叫着「老师」,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工作这些年,郁辛带过不少实习生,像徐珠这样活泼的女孩其实很多,每个离开前都会说不舍,但离开后就再无联繫。 分别也是步入社会前的一场必修课,有些人学得很好,有些人学得很差。 学得好的人能很快适应新环境,而差的,也只是短暂停留以后,便会进入新的旅途。 「老师,18床那个爷爷好烦哦,你都不知道,他今天早上居然叫我服务员!」 配药的时候,徐珠凑到郁辛身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郁辛听着,看向徐珠,他说:「慎言。」 医院人多耳杂,这种话无论落到病人耳朵里还是家属耳朵里,都省不了一顿麻烦。 「老师,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别担心。」徐珠似乎觉得郁辛麻烦,撇了撇嘴不大高兴的说。 郁辛摇了摇脑袋,「总之,任何场所都不要去谈论关于病人的事情。」 「为什么?」徐珠不理解。 郁辛垂下眸子,他说:「进入医院前的第一课,是保护病人隐私。」 「隐私,不仅仅只指病情和生殖器官,其实包括病人的所有。」郁辛说,「你刚才谈及病人的言论,也算隐私一部分。」 「徐珠,保护隐私不只是在保护病人,同时也是在保护你自己。」 医患关系紧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医护人员不能改变别人,只能改变自己,谨言慎行,从来不只是为了病人,也是为了自己。 郁辛不知道徐珠有没有将他的这些话听进去,但他作为老师,便会将自己所学所见,倾尽所有教给她,避免她到临床上出错。 但郁辛没想到徐珠这么快就又犯了新的错误。 「这个病人要肌注10mg沐星沙索,你去吧。」郁辛看着新开的医嘱,对徐珠说道。 徐珠点点头,就去治疗室抽药了。 临要出科室了,实习生操作机会不多,郁辛还是会尽量多给徐珠一些实操的机会,积累经验,避免她进临床以后什么也不会。 但徐珠操作的时候,郁辛都会在一边监督,避免出错。 沐星沙索是一种信息素缓和剂,主要用于治疗信息素亢进病人,这个药物用量控制,不能过多,如果多了,会导致病人腺体功能低下,信息素分泌过少,严重会导致死亡。 这种药徐珠已经肌注过许多次,所以郁辛对于他抽药还是比较放心。 但是在徐珠消完毒,拿起注射器准备进行操作的时候,郁辛却是发现了不对劲。 他一把按住了徐珠的手。 「怎么了,老师?」徐珠模样看起来有些紧张,大概是因为郁辛忽然打断她操作的原因。 实习生做操作时会紧张是很正常的事情,以前郁辛带的实习生还有打针手抖到扎到自己的。 「等一下再打吧。」郁辛没有明说理由,转而对病人解释道:「你这个药要隔六个小时打,还要一会儿,不好意思。」 这个病人脾气很好,听着郁辛的话也表示理解,并没有进行为难。 出来病房,徐珠就按耐不住问郁辛,「老师,不是已经快六个小时了吗?」 其实离六个小时也就差几分钟,这几分钟差距并没有什么关系。 郁辛看向徐珠,拿起治疗盘里的注射器,他问徐珠,「我刚才和你说的几个单位?」 「10mg啊……」徐珠脸色变得奇怪起来。 「一支沐星沙索5mg,为1ml,所以10mg沐星沙索也就是2ml,这支5ml注射器里液体有3ml,你确定你只抽了两支?」郁辛表情很严肃,对于工作,郁辛的态度一直很严谨,因为他深知自己工作的特殊性,与别人的性命紧紧联繫在一起,是一点差错也无法容忍的。 徐珠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她说:「我就是抽了两支啊……」 「那为什么会有3ml液体?徐珠,这种事情不能出错。」郁辛说。 徐珠被郁辛说的不确定起来,她的手无措的揪着衣角,「老师,我也有点不确定……」 「那就不要用了。」郁辛说着,将手里的注射器折断,丢进了垃圾桶里。 「没必要吧老师,丢出1ml液体不就可以了吗?」徐珠没见过这样的郁辛,语气紧张的说。 郁辛很果断的摇头拒绝,「你连自己抽了多少液体都不知道,又怎么能确定自己没有抽错药?」 「医学是严谨的,如果你有一丝不确定,那就不要去实施。」 郁辛说:「不要用侥倖心理,去赌你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说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原来是更新,对不起大家! 第33送花 郁辛说完那些话以后, 徐珠安静了好久,一直到下班都没有恢復以往的活跃。 对于她情绪的变化,郁辛看在眼里,但是到底没说什么。 第68页 他不知道沉默的这段时间里徐珠想了些什么, 但他带的每个学生, 希望学生在跟着他实习的这段时间里, 能学到点什么。 今天傅恆郢有工作, 来接郁辛下班的是宴枢。 宴枢总是沉默的, 只有郁辛主动问起些什么,他才会开口作答。 但今天宴枢看郁辛的眼神有些怪, 总是欲言又止的。 郁辛敏锐的感知到了, 他本想问问怎么了,但想到别人犹豫着要不要说,或许是有什么顾及,怕牵扯隐私, 便也就当做不知道了。 回家的路上新开了一家花店, 前段时间装修的时候郁辛就注意到了。 花店装修很特别, 店门藤蔓缠绕,围簇的花枝让矗立于市中心的小花店格外显眼。 宴枢开车经过的时候, 郁辛看到花店今天开业,鬼使神差的, 他就喊了停车。 宴枢不明所以, 停下了车。 「我想下车到处看看,宴助理,要不然你先去忙吧, 不用等我。」郁辛对宴枢说道。 宴枢模样有些犹豫, 只听郁辛继而说:「这儿离小区不过几分钟路程了, 我待会走回去就好,不必担心。」 「你在这等,我也没办法安心去逛的。」郁辛说。 宴枢听着这话,心想这儿离小区不远,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便点了点头,答应了。 「好的。」宴枢说。 郁辛笑了笑,他对宴枢说:「麻烦您送我一趟,谢谢。」 每次宴枢送郁辛回家,郁辛总会和他说一声谢谢。 其实这是宴枢的工作,他不说谢谢,宴枢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郁辛还是坚持每次都说了,宴枢听着,心里说不出的舒服。 宴枢一开始并不理解傅恆郢为什么会选择郁辛这样的人成为伴侣,直到与郁辛屡次接触后,他渐渐明白了原因。 郁辛很温柔,如春风,如白云,如清泉,像一副熨帖人心的良药。 和傅恆郢一起工作这些年,足以让宴枢了解傅恆郢,他的领导,表面看着与谁都和和气气,但实际上清冷疏离,冷静自持,和谁关系都不亲近。 这样的一个人,郁辛的确是和他最相配的那一位。 「不用谢。」宴枢对郁辛说。 郁辛下车后就直接进了花店,因为是新开业,花店里人还挺多的,但哪怕如此,正在忙碌的老闆娘还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老闆娘朝他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浅笑,但没有走上前来,只是说:「客人随便看,需要什么叫我就好。」 这让郁辛不由松了口气,他实在不擅长拒绝和打断别人说话,所以每次出去买东西,如果遇到缠人的导购,都要头疼好一阵。 花店内装潢和郁辛想像中差不多,交错的枝叶和陈列的花朵让他一瞬间仿若步入深林间,店内流淌着轻音乐,让进来的人心都不由静了下来。 他看着陈列的花枝,没一朵都开得娇艷,花瓣上还带着几颗水珠。 每种花底下,老闆娘都写了其花语和适合用的场景,有适合约会的,有适合表白的,从这些小细节就可以看出老闆娘在很用心的经营这家小花店。 郁辛的脚步最终停在一排排玫瑰花前,他的视线落在众多玫瑰中的粉色玫瑰上。 他想起了一个自己还未兑现的承诺。 「老闆娘。」郁辛叫道。 老闆娘听见声音便放下了手中正修剪的花枝走了过来,她是一个长相温婉的女人,再加上头髮简单束了个麻花辫搭在肩侧,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好相处了。 「看中了什么?」老闆娘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 郁辛抿了抿唇角,指向花丛中的粉色玫瑰,他说:「可以给我包一束这个吗?」 「粉玫瑰吗?是送给什么人呢?」老闆娘问。 郁辛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半响后,耳朵红彤彤的说:「是伴侣。」 伴侣这两个字,郁辛说得很轻,但语气中却是带着藏不住的爱意和幸福。 老闆娘听着会心一笑,似是无意般说:「看样子是很好的伴侣呢。」 的确是很好的伴侣。 郁辛在心中默默想到,但脸皮薄,到底没有将这话说出口。 老闆娘包花的手艺很好,她为郁辛挑选了最好的花枝,搭配以后用黑色的包装纸将花束好。 在临走前,老闆娘将名片递给郁辛,还送了他一支向日葵。 「新开业给顾客准备的礼物。」老闆娘说,「望每个人都如这向日葵一般,向阳而生。」 郁辛低头盯着向日葵看了一会儿,最终笑着说了「谢谢」。 从花店出来的时候,郁辛心情变得很好,他嘴角带着笑,脚步轻快的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傅恆郢还没回来,郁辛看着手中的花,想给傅恆郢一个惊喜,他将花藏在了书房,但又觉得不好,又将藏好的花拿了出来。 他想要傅恆郢回家的第一时间就看见花。 他想,那就不藏了吧,拿在手里,等到傅恆郢回家,一进门就能看见他手中的花。 这般决定下来,郁辛脑海里就已经开始想像,傅恆郢收到花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傅恆郢大概会很高兴吧。 想到傅恆郢高兴,郁辛也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忙,傅恆郢今天回来的比以往要晚许多。 第69页 郁辛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傅恆郢,手里本娇嫩的粉玫瑰都有些焉了。 指腹轻轻拂过花瓣,郁辛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失落,他没有在花最漂亮的时候送到傅恆郢手上。 夜色渐深,因为公司项目出了问题,等傅恆郢解决好一切,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傅恆郢入门一眼就看见蜷缩在沙发上已经睡着的郁辛。 可能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导致郁辛安全感缺乏,睡觉时总是会无意识蜷成一团,缩到角落。 傅恆郢压低脚步走近,蹲下身一眼就看见郁辛怀中抱着的玫瑰花。 粉色的玫瑰花被郁辛圈在怀中,分明睡得很熟,但抱着玫瑰花的手却只是虚掩着,身子也控制着没有压到花,似是将要保护好这束花的念头刻进了潜意识中。 傅恆郢的指腹轻轻扫过玫瑰花,最终落在郁辛的脸上。 刚碰上,郁辛就迷迷煳煳醒了。 「怎么睡在沙发?」傅恆郢蹲着身子,看着郁辛问。 郁辛脑袋还有些迷煳,他看着傅恆郢,抬手碰了碰,似是确认了什么,才说:「你回来了。」 大概是才睡醒的原因,郁辛的嗓音有些哑。 「嗯。」傅恆郢轻声应了下,握住郁辛轻抚自己脸颊的手,捏了捏,解释道:「公司有点事。」 「吃晚饭了吗?」郁辛又问。 傅恆郢答:「吃了。」 郁辛还有些愣,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两人安静的沉默了一会儿,郁辛看着傅恆郢,傅恆郢看着郁辛,双眸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午夜的城市已不復白日的喧嚣,此时此刻的客厅内很安静,他们享受着这片刻的陪伴。 「我刚才梦到你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郁辛忽然有些恍惚的说。 傅恆郢听着这话,眉眼微弯,眼底流露出一点笑意和讶异,「嗯?」 「我梦到你回家了,但是没吃饭,我给你煮了面,然后一睁眼,就看到你了。」郁辛说。 这也是他刚才为什么会碰一碰傅恆郢的原因,因为他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傅恆郢静静听着郁辛说话,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样子,你在想我。」 郁辛的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但他却没有否认,因为他的确在想傅恆郢。 「我也在想你。」傅恆郢说。 心有所爱,心有所向,怎会不念。 「这是什么?」傅恆郢指了指郁辛怀中的花,问到。 郁辛勐地坐直了身子,似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将花慌乱的捧起,抱在怀里,又往身后藏去。 傅恆郢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头,「怎么了?」 「它焉了,不漂亮了。」郁辛垂下眸子,语气有些失落的说,「我本来……是想送给你的。」 「所以,不想送给我了吗?」傅恆郢问。 郁辛点点头,又摇摇头,「想送的,但是,今天不行。」 他想给傅恆郢最好的,但今天的花已经焉了,不再是是最漂亮的模样。 「可怎么办呢?」傅恆郢脸上表情变得失落和纠结起来,「我就想要这束花。」 郁辛愣住了,他看向傅恆郢,抿了抿唇瓣,「你想要吗?」 「嗯。」傅恆郢轻点了点头,给了肯定的答案。 郁辛手动了动,慢慢将藏在身后的花束拿到了身前,还是有些犹豫,「可是,它都焉了。」 「没关系。」傅恆郢伸手接过了花,他说:「还是很漂亮。」 郁辛知道花已经不漂亮了,虽然它保护得很认真,但是在等待的时间里,包装精緻的花束离开了水的滋养,已经不復最初的娇艷。 傅恆郢是在哄他,不愿辜负他的心意,傅恆郢总是这样的,珍视他每一份心意,并给予正向的回应。 「怎么忽然想起要送我花?」傅恆郢问。 「不是忽然。」郁辛心中有些失落傅恆郢忘记了,垂下眸子掩饰情绪,解释道,「之前……我说过的,要送你一束花。」 他还记得自己的承诺,但傅恆郢却忘记了。 郁辛不怪傅恆郢,只怪自己实现得太晚了。 他正想着,话音落下的瞬间,就被傅恆郢拉入了怀中。 花被放到了身后的茶几上,傅恆郢一直手搂住郁辛的腰,另一只手扣住了郁辛的手腕,他起身将郁辛禁锢于沙发。 郁辛整个人都如只落入热水挣扎的虾子,他的腰背躬直,贴在沙发背上,脸抬着看向傅恆郢。 皮质沙发微凉的触感贴在郁辛背部皮肤上,刺激得他生出一层浅浅的鸡皮疙瘩。 傅恆郢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带着侵略性。 郁辛看着自己被扣住的手腕,一点点被傅恆郢带着顺势向上,最终贴在傅恆郢的脸颊一侧。 傅恆郢微微侧脸,他吻上郁辛的掌心,指腹,最后落至指尖,牙关微开,牙齿轻咬上郁辛的指尖。 他咬着郁辛的指尖,亲吻,厮磨,反覆几次。 郁辛就有些受不住了,他的另一只手揪住了傅恆郢的衣角,脸和身子都滚烫,喉结微微滚动,叫道:「傅恆郢……」 傅恆郢没有理会他,而是与他贴得更近,亲吻的那只手被傅恆郢往上按在墙面,十指紧扣。 郁辛整个人都因为这个姿势而舒展开。 第70页 傅恆郢的下巴轻轻搭在郁辛的肩上,唿吸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郁辛的耳廓上,他说:「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呢。」 这话说得有些可怜的意味在里面,但与此同时,又带着庆幸。 就像一个小孩,被父母答应周末要带他去游乐园玩,他期待了很久,但是到了周末,父母并没有带他去,他也没有去问父母,只是心里默默觉得,父母大概是忘记了。 但许久以后,父母忽然兑现了承诺,带他去了游乐园。 他心中一边残留着之前承诺未兑现的失望,另一边又庆幸,原来父母没有忘记。 傅恆郢现在的心情就是这样,郁辛说要送他一束花以后,他面上不显,但其实心里偷偷期待了好久。 郁辛听着傅恆郢这话愣住了,反应了一会儿才说:「我没有忘记。」 「是啊,你没有忘记。」傅恆郢语气中带着点笑意,而后吻落在了郁辛的颈侧,「还好你没有忘记。」 他心中期待许久的那束花,绽放的依然美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记得更新! 第34败露 傅恆郢出差的很突然。 正值秋末冬初, 天气已经愈发冷了,郁辛检查着傅恆郢的行李,将没有准备好的东西添置进去。 「要去多久啊?」郁辛问傅恆郢。 傅恆郢蹲在他身边,看着他的动作, 回答:「大概一周。」 「一周的话, 那再带几件衣服吧。」郁辛说着, 就要去衣柜里拿衣服。 但手却被傅恆郢牵住了, 郁辛回头看去, 就听傅恆郢说:「别收拾了,已经够了。」 郁辛听着这话, 垂下眸子, 看着行李箱里已经收拾好的衣物,傅恆郢说得没错,出差一周的东西绰绰有余。 傅恆郢其实早已经收拾好了大部分,是他老不放心, 总觉得东西还少, 恨不得让傅恆郢把家都搬去出差才好。 郁辛听着这话, 停下手中动作,坐到傅恆郢身侧。 「别担心, 正常出差而已,一周以后就回来了。」傅恆郢握住郁辛的时候, 安抚道。 郁辛抿了抿唇角, 他也知道只是正常出差而已,工作安排无法避免,但是他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焦虑。 这是他们结婚以后的第一次长时间分开, 郁辛觉得自己可能得了分离性焦虑, 这种一般只会出现在幼儿身上的心理疾病。 郁辛没有说话, 他低头看着傅恆郢握着自己的手,轻轻点了点头,将所有不舍都掩藏在心里。 送走傅恆郢,家里一下就感觉冷清了下来,明明平时也就他们两个人而已,但如今走了一个,偌大的房子忽然就变得空了起来。 傅恆郢出差的这段时间,每天都会抽空和郁辛打个电话。 但很奇怪,他从来不发视频通话,只打语音,哪怕郁辛提出要不要视频通话,他也会拒绝,说不太方便。 郁辛感觉有些不对,但也没深想,傅恆郢说过两次不方便以后就再没有提过。 这天郁辛上夜班前,傅恆郢又打来了电话。 夜班晚上十二点开始,郁辛一般会提前半个小时出门,傅恆郢打来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去上班的路上。 宴枢现在已经不用来接送郁辛了,这是郁辛向傅恆郢提出来的。 其实从家到医院距离并不远,走路也用不了多久,那点路程郁辛完全可以当做锻鍊了,宴枢工作也忙,没必要来接送他。 傅恆郢听完他这话以后,想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在去上班的路上?」傅恆郢有些模煳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 郁辛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你嗓子有些哑,是感冒了吗?」 电话那边的傅恆郢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这两天是有点着凉。」 最近天气变凉,的确容易受寒感冒。 郁辛有些担忧,「那吃药了吗?」 「吃了。」傅恆郢说。 郁辛这才放下心来。 「郁辛。」傅恆郢忽然叫道。 郁辛闻声应道:「嗯?」 只听傅恆郢语气带着歉意,有些犹豫的开口说:「我这边突然出了点情况,所以还要几天才能回去了。」 推迟的消息来的忽然,今天是傅恆郢离开的第四天,郁辛本以为再过三天就能见到傅恆郢了,没想到现在忽然出了问题。 郁辛垂下眸子,走路的脚步顿下,他轻声问:「需要几天啊?」 「大概,还需要一周。」傅恆郢说。 还需要一周。 那傅恆郢就离开了近半月。 要半个月见不到傅恆郢了。 郁辛的指腹微微捏了捏,他嘆了口气,「没事的,我在家等你,你要注意好身体。」 「嗯。」傅恆郢大抵也有些过意不去,他说:「我会尽快回去。」 郁辛只说:「不用的,工作要紧。」 寒风瑟瑟,冬日脚步愈发近了,郁辛仰头看向路边昏黄的路灯。 橙黄色的路灯在马上上投射一下一片光明,有细微的尘埃漂浮在空气中,被光照的无处遁形。 「傅恆郢。」郁辛轻声叫道。 「嗯,我在。」傅恆郢嗓音低沉,在这安静的夜晚愈发明显。 「等你回来,大概要下雪了。」郁辛说,「我们会一起看初雪吗?」 初雪。 第71页 高中时,郁辛学校有个传闻,一起看初雪的情侣,能够白头到老。 傅恆郢也知道这个传闻,所以明白,一起看初雪意味着什么,于是他说:「会的。」 他们会一起看初雪,也会一起白头到老。 徐珠这几天就出科了,这是她跟着郁辛的最后一个夜班。 自从那天那件事以后,大抵是她也心生芥蒂,徐珠对郁辛的态度也冷淡下来,不復从前的热情。 小姑娘不再黏着郁辛说这说那,郁辛心底有一瞬间的难过,随后取而代之的是轻松。 本也不打算深处,这样双方都不付出感情,也好。 夜班事情不多,主要是定点量血压、血糖和体温,以及一些病人有q8h的消炎药,在夜里还需要挂一次液体。 今晚和郁辛一起搭班的值班医生是顾淮,自从他们离婚以后,科室都有刻意将他们的班错开的,但到底人员有限,护士和医生倒班机制不同,总难免碰上。 郁辛对此倒不是很在意,他将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从不会将私人情感带到工作中。 夜班做完一切治疗已经转眼到了凌晨三点,郁辛看了眼时间,写好护理记录,见也没什么事情了,便让徐珠去休息了。 「你去值班房睡觉吧,有什么事情我再叫你。」郁辛对徐珠说。 熬夜班很辛苦,郁辛一般都会让自己带的实习生在做完事情以后去休息一会儿。 「好。」徐珠点点头,转身离开。 护士站只剩下郁辛一人,手里工作阶段性完成,暂时也没有什么事情了,郁辛从抽屉里拿出本内科书,打算随便看看。 他们科室偏内科,收住病人大多数都是慢性病,几乎来来往往的都是些老病人,所以夜班还算安静清闲。 医生办公室灯还亮着,顾淮也还没有去休息。 一直到凌晨四点左右的时候,办公室里传来了动静,顾淮走了出来。 他一眼就看到正在看书的郁辛。 郁辛从小学习就还不错,他做事情认真细緻,看书也是全神贯注。 也因此,他没有注意到正注视他的顾淮。 顾淮以前没觉得郁辛好看,从来没有,但是今天却莫名的看着郁辛没有移动视线。 以前看起来平凡不起眼的人,这段时间就像被注入了光,带着那么一点微弱的闪亮,身上透着那么股子坚韧清澈的气质,勐地一下就让人能看见了。 顾淮想到这一切改变来源于傅恆郢,他心里就嫉妒的发疯。 和他在一起那么些年都没有发生改变的人,却被傅恆郢改变了。 这种改变于顾淮而言就似屈辱,仿若他打了数年都未赢的仗,傅恆郢一出手就凯旋了。 轻而易举的模样,让顾淮觉得自己又输了,而站在他面前闪闪发光的郁辛,就是傅恆郢的战利品,每当看到郁辛,他就仿佛看到傅恆郢在朝他耀武扬威的笑。 想到这,顾淮盯着郁辛的目光中都猝着狠毒,像是恨不得将郁辛撕碎才好。 他悄无声息的看着,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到了四点半左右,郁辛起身打算去值班房上个厕所,但走到值班房门口的时候,摸在门把上打算开门的手却是顿住了。 值班房里传来暧昧的动静,落入郁辛耳中。 「别摸,待会儿老师过来了就麻烦了。」是徐珠的声音,她声音里带着娇/喘,让人听着便想入非非。 「老师?你背着你老师和我做的事还少吗?」 郁辛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子都僵硬了,因为他能认出这个人的声音。 是顾淮。 郁辛头皮有些发麻,哪怕他和顾淮已经离婚,但他也没想过会遇上对方和自己学生做这样的事情。 难过是不会难过的,但是尴尬是真的尴尬。 「我和你老师还是夫妻的时候,你不是说这样刺激吗?怎么现在我和他都离婚了,倒说起不行了?欲擒故纵?」 顾淮还在说着,他说得这些话,一字一句都落进郁辛耳中。 摸在门把上的手缓缓落下,郁辛垂眸看着门半响,最终转身离开,只当无事发生。 回到护士站的郁辛脑子还是懵的,他的脑海里盘旋着刚才顾淮的那些话。 所以,他们还没有离婚的时候,顾淮就已经出轨了吗?而且出轨对象还是他的学生。 脑海里浮现起徐珠那时候每天对他扬起的笑容,那些他以往看起来灿烂明艷的笑,现在回想起来都变得毛骨悚然起来。 一切都是假的,他所认知里,单纯干净的学生,是他们前一段婚姻里的插足者。 郁辛抬手无助的揉了一把脸,他现在脑子很乱,像一团拆散的毛线团,四处打结,剪不断理还乱。 他不为自己已经破碎的婚姻而惋惜痛心,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曾真心对待过徐珠的,但徐珠却是在那时候,就已经一边每天甜甜的叫着他老师,一边出轨于他的丈夫。 她或许上一刻才叫着她老师,下一刻就在她的背后于他的丈夫接吻,亲密。 更或者,她还曾嘲笑过郁辛愚蠢,连丈夫和学生在他眼皮子底下出轨都没发现。 许多未曾注意的细节在郁辛的脑海中变得愈发明晰,他终于知道,自己曾经感受到那些不对劲是为什么。 第72页 太可怕了。 郁辛本以为自己进入社会这么多年,已经能够识人面目了,但如今才发现,他不能。 冬日寒风刺骨,开足空调的医院按道理来说是不会冷的,可此刻的郁辛却是嵴背发凉,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作者有话要说: 哼哼,狗男女! 接下来尝试一下日六! 第35香水 蓝白条纹的窗帘被风吹起,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傅恆郢睁开眼,看着纯白的天花板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 他脖颈的腺体疼得厉害,那儿贴着一块纱布,提醒着傅恆郢手术的完成。 腺体是极其敏感的地方, 平日里哪怕只是轻微的碰撞, 都会受到极大的刺激, 这也让傅恆郢如今对伤口的痛觉感知更加深刻, 额头都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他强撑起身子坐直, 盯着被风扬起的窗帘看了会儿,下床走到了窗边。 窗外的景致是极好的, 正对着这所医院的花园, 巨大的人工湖外种着几排柳树,花园内四季常青的草坪和绿植,让哪怕已经初冬,花园也还是一副绿意盎然的模样。 开门声响起, 傅恆郢没有回头去看。 「傅总, 你怎么下床了!」 来人是宴枢, 傅恆郢这次入院手术,只有他知道。 中秋节以后, 傅恆郢曾让宴枢联繫腺体研究院,当时的宴枢吓坏了, 他以为傅恆郢要为了郁辛, 切割掉自己的腺体。 腺体于alpha而言,是如生命一般重要的东西,切除腺体几乎就是拿命去博, 哪怕胜利了, 也会再不復alpha与生俱来的优越。 如果傅恆郢真的要为了郁辛切除自己的腺体, 宴枢大概会觉得这些年他眼瞎了,跟了这么个恋爱脑。 但好在,傅恆郢没有。 傅恆郢只是想提取自己的信息素,研制一瓶专属的香水。 宴枢知道傅恆郢这样做大概也与郁辛有关,但到底比切除腺体要好。 提取信息素的手术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出于腺体的特殊性,在手术期间术者不能打麻药,医生会用一根长度六十毫米的针头,扎进腺体,从而提取信息素。 腺体极其敏感,那种疼痛如果没有强大的忍耐力,根本无法顺利完成。 而且该术对腺体本身要求极高,更何况傅恆郢还是珍贵的高等信息素alpha,但凡发生一点偏差,都可能会造成腺体坏死。 经过半月来反覆的筛查体检,研究所终于敲定提取方案,让傅恆郢住入所内附属医院,进行信息素提取手术。 傅恆郢这次出差是假,手术是真,手术期间出了点意外,让他无法按原定的七天出院,只能骗郁辛说还需再出差几天。 「傅总,医生说你要静养。」宴枢端了杯热水递给傅恆郢,眉眼间带着担忧与不贊同的说。 「没事,也不能总躺着。」傅恆郢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让你带的文件都带来了吗?」 「带来了。」宴枢说。 傅恆郢点点头,喝了口水,盯着窗外开始出神。 手术后他精神一直不太好,到底是动在腺体,哪怕只是很不起眼的一道小伤口,也会因为信息素缺失,造成一小段时间的后遗症。 好在最近公司事情不多,底下员工能处理的,都处理好了,留下来的,都是些需要他签字过目走流程的文件而已。 「那天让你联繫研究所的时候,你很担心。」不知过了多久,傅恆郢忽然与宴枢说道。 宴枢一愣,而后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般,说:「我以为,你要切除腺体。」 他脸还一如既往的严肃,配着那股子不好意思,有股说不出的喜感。 傅恆郢瞥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摇了摇头,「我想过这样做。」 「傅总,你……」宴枢一噎,表情变得奇怪,「因为郁先生吗?」 「因为他,也不因为他。」傅恆郢说,「我的爱人,是名beta,而我是高等alpha,世俗定义间对我这段关系的不自信,让他常常会因此受伤害。」 「每次看见他难过的样子,我都会很心疼,有时候脑海里会出现一个念头,如果自己也是beta就好了。」 「我会想要切除腺体,因为他,也因为我自己。」傅恆郢说,「我不想看见他因此难过,想与他更近一些。」 在那些开解郁辛的日子里,傅恆郢也有过仿徨,也会想,没有腺体是不是就好了。 「那为什么……」宴枢欲言又止。 「为什么没有实施是吗?」傅恆郢垂下眸子,盯着手中的水杯,微微倾斜晃动,水面掀起波澜,「切除腺体是我个人自私的想法,如果一旦这样去做,哪怕我不想,郁辛也会因此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 「那样的负担,太重了。」 他曾想切除腺体,一劳永逸,但却很快打消了念头。 傅恆郢太了解郁辛了,他的郁辛,柔软善良,如果他切除了腺体,那样的负担,足以压得郁辛喘不过气,比所谓世俗流言的质疑,更加可怕。 这不是傅恆郢想要的结果。 他不愿将自己的自私想法,将如此负担,压在他的身上。 更何况,若仔细想想,切除腺体其实是一种偷懒的做法,它是最简单缩短他们性徵差距的方法,但却不是最好的。 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千万种,有简单的,有麻烦的,在这件事上,傅恆郢宁愿麻烦些。 第73页 「那这次手术?」宴枢问。 视线从水杯上缓缓移开,傅恆郢平静的看向窗外漂浮的云,然后提起水杯喝了一口,半响后说:「我想告诉他,橙花的味道。」 …… 郁辛自噩梦间惊醒,他坐在床上,一身冷汗,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缓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随着「咚———」的一声响,摆钟浑厚低沉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郁辛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已经是晚上八点,他这一觉从早上十点多到现在,睡了近十个小时。 通讯软体内被各类消息挤满,郁辛筛选着信息,指尖在滑到徐珠那条消息时停了下来。 一只小猪:【老师,今天早上下班时你状态不太好,你还好吗?】 郁辛沉默的看着这条信息,如果是以往,他或许会以为这就是关心,但是现在…… 是做完亏心事以后的心慌吗?想要确认自己是否露馅?也还怕败露后身败名裂? 复杂的情绪在心中蔓延,郁辛想了想,最终还是回復道:【没事。】 傅恆郢给郁辛打来电话的时候,郁辛刚洗完澡。 他擦着湿漉漉的头髮,接通电话。 傅恆郢的声音自手机那头传来,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准备睡了吗?」 「没有,刚睡醒不久,才洗过澡。」郁辛坐在床上,轻声回答,「你呢?」 「我的话,还要处理一点工作。」傅恆郢说。 「嗯……」郁辛隐约听见文件翻页的声音,「那你早点看完休息,我不打扰你。」 说着,郁辛就想挂电话。 「不要挂。」傅恆郢适时阻止了他的动作,「郁辛,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郁辛手中动作一顿,手机贴着耳朵,这让傅恆郢这句话好像就在他耳边说一样,引得他一阵耳热。 「那会不会打扰到你的工作?」郁辛问。 「不会。」傅恆郢轻笑,「你挂断电话才会。」 郁辛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正想着,就听傅恆郢继而说:「郁辛,我很想你。」 傅恆郢说得直白,对自己的思念丝毫不加以掩饰。 「今天下午已经有好几份文件签成你的名字了。」傅恆郢语气带着点无奈,「怎么办才好?」 郁辛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被傅恆郢说得脸红心跳,手贴着脸颊,试图用冰凉的指尖给滚烫的脸颊降温。 「那……」郁辛抿抿唇,「我该做些什么?」 我该怎么做,才能缓解你的思念。 又该怎么做,才能缓解我对你的思念。 傅恆郢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半响后说:「随便说些什么吧,什么都好。」 「随便什么都好吗?」郁辛问。 傅恆郢说:「嗯,什么都好。」 什么都好的话…… 郁辛想了一会儿,有些不知从什么说起,最终便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他的状态很放松,再不似之前两人刚重逢时那般,每句话都要斟酌许久才说出口。 郁辛发生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变化。 「昨天阿姨给冰箱里添菜的时候,还给我们带了她自己包的饺子。」 「是香葱猪肉馅的,她说我喜欢吃,所以特意给我带来的。」 「科室里最近病人没之前那么多了,感觉轻松很多。」 「医院最近要开新科室,不知道是会招人还是从其它旧科室拨一批人过去。」 …… 郁辛说着这些琐碎的小事,偶尔会沉默一会儿想一想,然后又继续说下去,傅恆郢听得也很认真,对郁辛说的每件事都有回应。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等再回过神时,时间已经不早了,傅恆郢也已经处理好工作。 在临挂断电话之前,郁辛忽然叫住了傅恆郢。 「怎么了?」傅恆郢问。 「我……」郁辛语气有些紧张,他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他说:「我也很想你。」 这句话从傅恆郢说想他的时候,郁辛就想说了,但直白的思念于他而言没有那么容易说出口,他酝酿了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 他怕自己不说,傅恆郢就不知道他的思念。 他想让傅恆郢知道,他的思念,不是单箭头。 爱需要回应,郁辛从不善于给予回应,但他愿意努力给出傅恆郢回应。 傅恆郢在听到郁辛这话以后,发出了愉悦的轻笑,他说:「真想早些见面。」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拥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切腺体对郁辛来说是负担,傅恆郢不会这样做。 今天第一更。 第36归来 郁幸来得有些忽然。 接到郁幸电话的时候, 郁辛正坐在阳台看书。 今天天气很好,冬日里难得的晴天,太阳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卧在躺椅上看书正合适。 对于自己这个弟弟, 郁辛与他的联繫其实很少, 郁辛从不是主动的人, 而郁幸则大抵不会将主动用在郁辛身上。 联繫的少了, 感情自然不会深厚到哪里去。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中秋节, 想起那天发生的一切,郁辛看着郁幸, 情绪就变得有些复杂。 其实郁辛不怪郁幸, 只是人心到底是肉长的,心中总难免会控制不住的产生几分埋怨。 第74页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是人之本性,在所难免。 郁幸还是那副模样, 高傲漂亮。 郁辛和他是兄弟, 但两人站在一起, 却完全不会让人联想到一起,他们身上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郁幸是骄傲的, 光彩夺目的,他的五官精緻漂亮, 遗传的几乎都是父母的优点, 微微抬起的下巴和看人是眼神中的桀骜,让他如一朵带刺的玫瑰,蛰人, 美的具有攻击性, 但却瞩目。 而郁辛是谦和的, 毫无攻击性的,他的五官普通,气质平凡,大多数时候并不会与人对视,若将他比做花,大抵是晚秋的桂花,很小的一朵,不散发香气,根本无人注意。 郁辛不知道郁幸为什么会忽然过来,但还是倒上了一杯茶,好好的待客。 「兄夫呢?」郁幸拿起茶杯,打量了屋子一圈,第一句话就是问傅恆郢。 正在从冰箱里拿水果的郁辛听着这话手一顿,「出差去了。」 「你知道他去哪了吗?」郁幸问。 郁辛将苹果放入果盘,脑海里想起母亲的那句「如果和小傅结婚的是崽崽就好了。」,面上平静的将苹果放进果盘,摇摇头回答,「不清楚。」 「这你都不清楚?你是他伴侣欸。」郁幸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郁辛对此有些不解,但终究没有开口说什么。 看他沉默的郁幸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就不担心他在外面遇到别的人?」 郁辛听着这话微微蹙眉,他看向郁幸,很坚定的摇了摇头,「他不会。」 「你对他倒是有自信。」郁幸双手环胸,有些不屑,「但你之前也说过顾淮对你很好,最后你们离婚了。」 这件事郁辛理亏,当初郁幸曾问过他,顾淮对他如何,出于面子上和各种原因,他选择了说谎。 但郁辛没想到郁幸会记得那么清楚,分明只是寻常聊天时的一句话而已。 郁辛看着郁幸的目光变得茫然起来,一时间有些看不透眼前的弟弟。 对于这位弟弟,小时候他经常借着哭闹抢郁辛的东西,惹得郁辛挨骂,郁辛对郁幸的认知,是惹不起但躲得起,要忍让包容的人。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弟弟好像变了,不再抢他的东西,偶尔还会开始和父母唱反调,做出一些莫名,但是最终让郁辛不那么吃亏的举动。 「郁幸,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郁辛问道。 他们鲜少联繫,如此忽然到访,必然有其目的和原因。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郁辛隐约觉得,郁幸不是坏心。 郁幸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别扭起来,他捏着水杯,说:「没事不能来看看你?」 对于他这般说法,郁辛当然不会相信,他摇了摇头,说:「你不会是为了来看我。」 「谁说我不会的!」郁幸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站起身,「反正,也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那就还是有事。 郁辛没做声,静静等待郁幸的后文。 只听郁幸说:「那什么,你最近别回家了。」 郁辛拧眉,不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郁幸有些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继续说:「反正,你听我的,别回去!」 他的语气带着命令,还有些急,像是生怕郁辛会不听他的话似的,恨不得将自己的话刻进郁辛脑子里。 郁辛到嘴的话止住,他不明白郁幸为什么让他别回去,但他看着郁幸这副模样,到底没再询问,点头答应了下来,「我知道了。」 反正,他本来也没有回去的打算,郁辛心中暗暗想着。 见郁辛答应下来,郁幸似是松了口气,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又看了眼郁辛才洗好的水果,从桌上拿了个苹果,随即转身离开。 离开前,他还不忘叮嘱郁辛,「记住,别回去!」 郁辛听着,只能继续点头。 郁幸这才安心离去,他就似阵风般,来得也快,去得也快,风风火火,恣意洒脱。 是让郁辛羡慕的模样。 傅恆郢回来那天,气温急降,北风一瞬间就席捲了这座城市。 因为提前知道傅恆郢这天会回来,还在上班,郁辛一整颗心就不可自抑的雀跃起来。 徐珠前两天已经出科了,临走前,她跟郁辛道别,带了自己做的曲奇饼干要送给郁辛,这一次郁辛没有再收。 看着包装精緻的饼干,郁辛想起了上次收到饼干时,曾不经意间看见顾淮办公桌上的那袋饼干,那时候郁辛只以为是每个人都有,现在想想,他到底还是天真了。 其实对于顾淮出轨这件事,郁辛心里并不难受,离婚以后,郁辛愈发清晰的明白,自己不爱顾淮这件事。 但即便如此,婚姻续存期间,丈夫出轨于自己所带的学生这件事,就算不爱,也到底难以释怀,不可能心中毫无芥蒂的。 新来的实习生和徐珠性格不同,是个很安静的beta小女孩,话不多,总跟在郁辛身后默默做事。 小姑娘沉默的样子总让郁辛会想起自己,他刚到医院的时候也是这样,安安静静跟在老师身后,埋头苦干。 这就让郁辛对她不由更多了几分照顾,像是照顾她,也像是照顾自己。 当下班后在停车场看见傅恆郢的时候,郁辛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傅恆郢真的回来。 第75页 他快步往前小跑两步,但又觉得自己是否太过迫不及待,显得过于依恋,便脚下步伐顿了顿,缓了下来。 家庭环境让郁辛不敢对任何一段关系展现出依赖,因为他怕失去,自己的依赖会成为别人伤害自己的手段。 可缓下片刻,郁辛就又小跑了起来。 他想,迫不及待又如何,依恋有如何,那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别人看见或许会有关系,但如果是傅恆郢,就没有关系。 他脸上带着笑意,目光盯着傅恆郢,脚步愈来愈快。 他看见傅恆郢朝自己张开了双臂,然后,抱住了他。 「不用着急,我就在这。」傅恆郢抱着郁辛,凑到郁辛耳边,语气中带着笑意的说。 郁辛抿了抿唇角,他脸颊发烫,却是抬手也抱住了傅恆郢。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大胆的举动,在公共场合拥抱自己的爱人。 一直以来,郁辛的爱意都是含蓄的,内敛的,但直到这短暂的分离,让他理解到了什么叫爱如泉涌,无法自抑,思之愈狂。 原来,当真正爱一个人时,再含蓄的人,爱意也是无法掩藏的。 「你好像瘦了些。」郁辛仰头看向傅恆郢,眉头微拧道。 傅恆郢笑了笑,「那怎么办呢?只能麻烦你想想办法把我养回来了。」 郁辛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好啊。」 傅恆郢用心养胖他那么久,如今换他来养傅恆郢了。 很公平。 在车上的时候,傅恆郢和郁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已经零下了。」郁辛看着车窗上的雾气,对傅恆郢说。 「嗯。」傅恆郢扭头看了郁辛一眼,视线落在车窗上画的那只小猪上,唇角扬起一点笑意,回答:「天气预报说,这几天就会有降雪。」 「是吗?」郁辛脸上带着几分欣喜,他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傅恆郢。 「是啊,我们可以一起看初雪了。」傅恆郢对上郁辛的眸子,道。 虽然他们都没说,但心底都已经开始期待,这一年第一场雪的到来。 夜晚渐渐来临,万家灯火点亮,郁辛洗过澡后出来,在房间没看见傅恆郢,便倒了杯牛奶,去了书房。 傅恆郢正在书房处理工作,面前的电脑里有人汇报着工作。 郁辛将牛奶放在书桌上,转身从书架上找出一本上次没看完的书,窝在一旁的沙发里继续阅读。 他的动静很轻,看得出来尽量不去打扰傅恆郢,但傅恆郢却还是因他而分神,从郁辛进入房间开始,目光就跟着郁辛转。 家里有暖气,所以他们穿得很薄。 郁辛今天穿了一条鹅黄色的睡衣,是傅恆郢给他买的。 这个颜色很亮,穿在郁辛身上衬得他皮肤更为白皙透亮,像颗剥了壳的鸡蛋。 他坐在沙发上,身子微微侧着,一条腿盘曲着,一条腿自然垂落,因为坐着的原因,裤腿往上,露出一节漂亮的脚踝。 傅恆郢盯着那脚踝,喉结微微滚动。 工作汇报正好进入尾声,傅恆郢眸光微沉,对电脑那边的人说:「今天先到这,有什么事情,等我明天回公司再说。」 说罢,他便合上了电脑。 「郁辛。」傅恆郢叫道,他的嗓音有些哑。 郁辛听着,抬头看去,「嗯?」 「有个礼物,要送给你。」傅恆郢说着,朝郁辛招了招手。 郁辛见此,放下手中的书,朝傅恆郢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呦唿呦唿~~~~~~~ 情人节快乐啊大家! 六千第一天,求夸! 第37初雪 书房的地毯很软, 郁辛赤着脚走在上面也很舒服。 他走到傅恆郢身前,还不待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傅恆郢一手拉进了怀里。 郁辛坐在了傅恆郢的大腿上,腰间搭上一只手掌, 那掌心炙热而滚烫, 灼得郁辛微微缩了缩腰。 「好香。」傅恆郢下巴抵在郁辛的肩上, 鼻尖轻轻蹭了蹭郁辛颈间的软肉, 轻声说道。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郁辛的脖子上, 有些痒。 「刚洗过澡,大概是沐浴露的味道。」郁辛指尖有些紧张的抓住傅恆郢的衣角, 解释道。 傅恆郢唇瓣在郁辛脖子上轻轻落下个吻, 而后抬头与郁辛对视,他的一双眸子沉得厉害,里面仿若深潭,潭面平静无波, 可水底却是暗藏涌动。 「换沐浴露了?」傅恆郢问。 郁辛看着傅恆郢, 点了点头, 「嗯,之前那瓶用完了。」 郁辛说完, 喉结微微滚动,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心中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 扣在他腰间的手愈发紧了, 郁辛身子后靠,背嵴抵在坚硬的书桌上。 「是牛奶味的。」傅恆郢一只手扣着郁辛的腰,一只手托住郁辛的臀, 他手用力, 将本抱在怀中的郁辛放到的书桌上。 桌上的文件被傅恆郢扫落, 掉在地板上发出一阵闷响。 郁辛的一只手撑着桌面,一只手搭在傅恆郢的肩上,他的脚踝被傅恆郢握住,粗粝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他突出的踝骨。 郁辛看见傅恆郢拿起了那杯放在桌角的牛奶,他说:「你的味道。」 再然后,傅恆郢喝了一口牛奶,掐着郁辛的下巴,吻了上去。 第76页 奶香味一瞬间充盈郁辛的口腔,他慌乱的承受着一切,有几滴牛奶自嘴角溢出,顺着下巴往锁骨滑落,最终被傅恆郢用指腹抹去。 他看见傅恆郢打量着沾有牛奶的指腹,半响后,舌尖将那几滴牛奶捲入口腔。 「要闻闻我的味道吗?」傅恆郢盯着郁辛,他的脸与郁辛靠得很近,刚才舔过的指腹轻扫郁辛的唇角,发出这句邀请。 他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落入郁辛的耳中,似一声声妖精低语,蛊惑人心。 郁辛的身子微颤着,胸腔无法自抑的快速起伏,他的耳朵很烫,亦或者说不只耳朵。 他对上傅恆郢的眸子,那幽潭内倒映出小小的自己,郁辛看着那个自己,缓缓点了点头,「要。」 他的声音也哑得厉害。 扣在脚踝的手忽然收紧,用力抬起了郁辛的腿,将半坐在书桌上的郁辛推倒躺下,刚才轻抚他唇角的手垫在了他的脑后,让他躺下时,不至于磕碰。 玻璃杯碰撞在木制书桌上,发出一声闷响,牛奶倒了。 白色的液体与红木交映,最终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郁辛将脸埋在傅恆郢的肩颈处,他闭上眼睛,一股淡淡的橙花味进入鼻腔。 郁辛拧了拧眉头,凑得更近了些,他似是在确认着什么,半响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眸子里划过一阵茫然。 「这是?」 傅恆郢蹭了蹭郁辛的脸颊,「是我的味道。」 「为什么?」郁辛眨了眨眼,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闻到傅恆郢信息素的味道。 「是礼物。」傅恆郢凑到郁辛耳边,解释道:「出差时,途径香水之都,那里有位技艺精湛的调香师,他调出了我信息素的味道,制成了香水。」 「郁辛,这个礼物,你喜欢吗?」傅恆郢轻声问郁辛。 橙花淡淡的香味让郁辛迷煳,原来这就是傅恆郢的信息素吗?和他想像的,一样好闻。 郁辛蹭了蹭傅恆郢,他双手搂着傅恆郢,仰头亲吻傅恆郢的唇角,「喜欢。」 眼角有滴泪不自觉滑落,顺着太阳穴一路往下,隐入郁辛的髮际。 「怎么哭了?」傅恆郢问郁辛。 郁辛弯了弯眸子,他说:「高兴。」 傅恆郢有些无奈,他吻着郁辛眼角的泪痕,握着郁辛脚踝的手扣上大腿,他说:「留着点眼泪。」 夜色愈深,一室旖旎间,气氛升温,滚烫而炙热的爱意,在难以自抑的相拥之间,喷涌而出。 在这冬日间,郁辛好似抱住了一团炙热的炉火,灼得他撒手也不是,抱紧也不对,最终手在空中无力挥舞几下,落在冰凉的红木书桌上。 凌晨的城市远离白日喧嚣,郁辛裹着被子,坐在松软的地毯上,看着傅恆郢收拾房间。 书桌上的文件全落在了地上,凌乱的纸张散落开,诉说这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 屋内很安静,忽然,收拾东西的傅恆郢停下了动作,他走到郁辛的身侧。 「郁辛。」傅恆郢叫道。 郁辛:「嗯?」 窗帘被自动打开,常年被遮住的落地窗出现在郁辛面前,窗外是墨色的夜空,如一块巨大的幕布,有什么东西落下了,星星点点的白色点缀在这黑色的幕布上。 下雪了。 郁辛本还因为困而微微垂着的眸子,在看见雪的那一刻渐渐睁大,他紧盯着窗外落下的雪,似乎确认着这一切的发生。 「下雪了。」郁辛呢喃道,而后声音大了些,他扭头看向傅恆郢,他说:「傅恆郢,下雪了。」 「嗯。」傅恆郢坐到郁辛身侧,将自己也裹入郁辛身上的毯子里,「是初雪。」 银色霜花落在巨大的落地窗上,雪越来越大了,仿若漫天鹅毛落下。 这场盛大的初雪,为两位忠实观众,倾情出演,他们十指紧扣,相互依偎,虽未发一言,却已诉尽一切。 一起看初雪的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傅恆郢送郁辛那瓶香水,被放在了床头,平日里很少用到,而用到的时候,都是需要闻到信息素的时候。 日子一眨眼又过了一周。 傅恆郢最近状态不太对劲,郁辛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总盯着郁辛不肯挪开眼睛,像是野兽紧盯自己的猎物,里头浓浓的占有欲。 这样的眼神,郁辛不是没见过,但每次都是在事后的清晨,平日里傅恆郢很少露出。 郁辛被盯着不自在,每次想问傅恆郢怎么了,傅恆郢又已经恢復如常,收敛了那样的目光。 最近医院不知道是不是换了一种抑制喷雾,效果没有之前那种好了。 郁辛每次喷完喷雾,都会找对信息素有一些感知的同事闻一闻,一开始他每次只要喷一次就够了,可是最近两次三次都没办法遮住信息素的味道。 这让郁辛很困扰。 而困扰的事情一旦发生就不止一件,傅恆郢又要出差了。 这次并不突然,傅恆郢有提前几天跟郁辛说,但哪怕如此,郁辛还是有些不舍。 他一边嘱咐着傅恆郢照顾好身体,一边送傅恆郢离开。 傅恆郢亲吻着郁辛,说:「等处理好一起,我就会尽快回来。」 郁辛只道:「好。」 家一下又空了。 这天上夜班,新带的实习生小周路上出了意外,迟到了一会儿。 第77页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科里的一个同事,也是男护,但年纪不大,才入行一年,叫阳烨。 实习生窘迫的满脸通红,她看着郁辛的眼里全是慌张,一旁的阳烨跟郁辛解释,「她半路车轮漏气,推着车正往医院走,被我遇到了。」 阳烨今天晚班,前不久才和郁辛交完班离开。 郁辛点了点头,这种事情谁也无法预料,也没必要责怪,于是他朝小周笑了笑,安抚道:「小周,去换衣服吧,没事的。」 小周这才松了口气,感激的朝郁辛说:「谢谢。」 然后走了两步,又转身对阳烨说:「谢谢阳老师送我过来。」 她模样紧张,显然也是不善于表达的人,笨拙的表达着感谢。 夜班很安静,郁辛正在写记录,一旁看书的小周忽然朝郁辛坐近了些。 「老师……」小周声音轻轻的,连叫人都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郁辛扭头看去,他见小周脸颊微红,问:「是空调开大了吗?你脸好红。」 小周听着这话,有些慌乱的一双手捂住脸颊,摇摇头,否认道:「没有,没有,空调开的刚好,我可能只是……」 小周只是了半天,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郁辛见此当然不会再去追问只是什么。 他只是点点头,说:「那就好,医院有时候温度调得比较高。」 「好,谢谢老师。」小周说完,沉默了下来,看着郁辛欲言又止,面上表情纠结。 郁辛见此,问道:「你刚才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老师,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就是……」小周抿了抿唇角,耳廓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阳老师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小姑娘问这话是神情惴惴不安,但眼中又带着期许,放在护士服上的手揪着衣角,显然问出这话耗费了她所有勇气。 「阳烨吗?」郁辛心下瞭然,他唇角微微扬了扬,但没点明一切,只是说:「他似乎还没谈过恋爱。」 小周听着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脸上是遮不住的喜悦。 她红着脸跟郁辛说:「谢谢老师。」 郁辛摇了摇头,没说话了。 夜班结束以后,郁辛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家,他躺在床上,看着身侧空荡荡的位置,就开始想傅恆郢。 家里很安静,但愈是如此,思念就如潮水,汹涌澎湃朝郁辛卷袭,将他吞噬。 好想傅恆郢。 郁辛脑海里全是这个念头,分明傅恆郢也才没离开多久而已。 他拿起手机给傅恆郢拨通了电话,但接电话的却是宴枢。 「郁先生,傅总在忙,请问有什么事情吗?等傅总忙完,我转告给他。」宴枢公式化的声音自听筒那头传来。 郁辛听着,到嘴边的思念吞了回去,只说:「没什么事情,请你让他照顾好自己,不要太劳累。」 「好的。」宴枢说。 电话挂断,郁辛看着手机屏幕,有些失望,但也毫无办法。 他躺回被窝里,内心空虚,只觉得自己极度想要抓住什么。 伸手抚向傅恆郢常睡的枕头,指尖划过平整的枕面,郁辛将枕头抱入了怀中。 郁辛将脸埋入枕面,淡淡的橙花香扑入鼻腔,牵引着郁辛浓烈的思念,勾得他将枕头抱得愈发紧了。 但这香味残留得太淡了,根本不够,不过一会儿便近乎无。 郁辛的视线落在了床头的香水上。 香水细密的喷雾在空气中散开,香味瀰漫,郁辛就似个瘾君子一般,痴迷着这橙花香。 他想,他或许真的中了瘾。 一种名为傅恆郢的瘾。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频繁出差的傅恆郢,啧啧啧 第38世俗 傅恆郢这次出差很奇怪, 郁辛每次打电话过去,要么是宴枢接的电话,要么就是无法接通,上一次听到傅恆郢的声音, 都已经是两天前的一条短语音。 郁辛起初没觉得不对劲, 只以为是傅恆郢太忙了, 但渐渐的, 他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 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就算再忙,打个电话的时间也总是会有的, 更何况按照傅恆郢的性格, 在知道郁辛打过电话之后,不可能连一通回电都没有。 不对劲,傅恆郢一定是出什么问题了。 郁辛疯狂的开始回忆傅恆郢离开前后的细节,试图从这些细节里捕捉到一点什么, 让他获取信息。 但他脑子太乱了, 让他连最基本的敏锐度都丧失, 根本想不到什么。 郁辛不由得焦躁起来,他拨通傅恆郢的电话, 又是宴枢接的。 「郁先生,有什么事?傅总……」 「在开会?」郁辛打断了宴枢说话。 他一向不会这样无理的, 但是今天却这样做了, 他到底是慌了乱了。 宴枢显然有些意外,愣了半响后,才又开口道:「没有在开会, 傅总在睡觉, 他昨晚处理工作一夜没睡, 郁先生,如果有急事的话,我去叫醒他。」 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到嘴边的疑问瞬间咽了回去,他不知道宴枢这话是真是假,但是万一是真的,傅恆郢忙了一晚上工作,这会儿才睡着…… 想到这,郁辛抿了抿唇角,说:「不用叫醒他,能不能麻烦你,等他醒了,让他回我一个电话?」 「好。」宴枢回答的很果断。 第78页 按道理来说,到这郁辛也该安下心了,可是挂断电话以后,他还是觉得不对劲。 这种不安感让郁辛继续搜寻起线索。 他先是想是不是傅恆郢公司出了问题,郁辛开始翻阅财经新闻和报导,将近几年和华郢相关的新闻都看了个遍。 但无论是正规报导杂志,还是小道消息,对于华郢的评价几乎都正向的。 事业一切正常,那会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郁辛坐在书房内,将财经杂志合上,有些茫然。 他看着桌面上角落的文件,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站起身,走到房间内的一个小柜子前。 这个柜子里放着的是傅恆郢的抑制剂和止咬器,郁辛拧着眉头,伸手将柜子拉开。 木制的抽屉,拉开是沉重的质感,抑制剂被整齐的放在柜子里,但止咬器不见了。 不对。 郁辛的手拨弄着抑制剂的盒子,不只是止咬器不见了,抑制剂也少了两支。 脑海里浮现起傅恆郢离开前的那些反常行为,总盯着不肯挪眼的眸子,和眸子内的侵占欲,已经凑近郁辛,便下意识闻嗅脖颈的下意识行为。 所有的一切在这瞬间都明晰起来,郁辛是护士,就算是beta,也不可能还不知道这些行为联繫起来意味着什么。 傅恆郢易感期到了。 易感期是alpha特有的一种行为,一般一年一次。 在这一年一次的易感期中,alpha会疯狂的渴望与爱人亲密结合,他们会变得躁动难安,信息素不受控制的溢出。 面对这样的情况,alpha有三种解决方式,一种是标记omega,另一种则是硬捱,还有一种就是注射大量抑制剂。 大量注射药物,长期下来会对腺体产生损害,所以大部分alpha都会选择前两种。 有omega伴侣的和伴侣度过,没有伴侣的,则是前往自己信任的安全场所进行度过。 郁辛是beta,易感期间,alpha会出现失控的性.行为,omega身体结构能够承受,但对beta来说却是极其痛苦的。 傅恆郢不会让郁辛去经歷那样的苦难,所以连易感期都瞒得严严实实。 但是,郁辛还是觉得不对劲。 他曾问过傅恆郢易感期的时间,傅恆郢说大概在每年六七月的时候,现在才十二月,傅恆郢怎么就到易感期了呢? 这不正常,其中一定发生了郁辛不知道的变故。 郁辛合上抽屉,再次拨通了宴枢的电话。 宴枢显然没想到郁辛又会打电话过去,接通电话时,语气罕见的出现了慌张,「郁先生,傅总还没有醒,请问有什么事情,我可以转告。」 「宴助。」郁辛轻声叫道,他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傅恆郢真的在睡觉吗?」 宴枢沉默了一下,回答:「是的,傅总的确在睡觉,郁先生为什么这样问?」 「宴助,我都知道了。」郁辛说。 宴枢这次再没有回音。 郁辛继而说:「能不能来接我,我想去看看傅恆郢。」 回答郁辛的是长久的沉默,但电话没挂断,事情就还有希望。 在过了不知多久的天人交战以后,郁辛终于听见了宴枢的回答。 「好。」宴枢说。 宴枢来得很快,他看起来有些疲倦,显然这段时间并没有休息好。 「麻烦您了。」郁辛上车时,轻声对宴枢说。 宴枢微微点了点头,沉默的开了车。 车里气氛有些尴尬,无论是宴枢还是郁辛,情绪显然都不太好。 「郁先生。」车到半途时,宴枢忽然叫道。 郁辛扭头看去,「嗯。」 「你是怎么发现的。」宴枢问。 宴枢的问题让郁辛有些意外,一直以来,宴枢其实都是沉默寡言的,每次接送郁辛,如果不是郁辛主动说话提问,他都不会开口。 这其实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宴枢第一次主动跟郁辛说话。 「止咬器不见了,抑制剂也动过。」郁辛垂眸说着,脸上露出点恍惚,说:「是我反应太慢了,如果我是omega,只光靠着信息素,就能感觉到他的不对劲。」 「他也不用躲起来,一个人度过易感期了。」后面这句话郁辛说的很轻,像是对郁辛说的,又像是对自己。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责,显然对没有及时发现傅恆郢易感期这件事感到愧疚。 宴枢扭头看向郁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响后缓缓开口道:「傅总不会希望你有这样的想法的。」 郁辛当然知道,但是,每当这个时候,这些想法就会不可自抑的自脑海中冒出。 「郁先生收到了傅总的那瓶香水了吗?」宴枢忽然说起来这个。 「收到了。」郁辛不明所以。 「有件事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你。」宴枢说。 郁辛愣了下,而后缓缓点了点头,「您说。」 「上一次出差,其实傅总是去做了一场手术。」宴枢语气平静。 「手术?」郁辛震惊而又茫然,他眼神中闪过几丝慌乱,「为什么会做手术?」 郁辛语气急切的询问,他开始想,傅恆郢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又为什么不告诉他。 「为了制作那瓶信息素味道的香水,他需要从腺体里抽取信息素。」宴枢说,「其实傅总这次易感期,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场手术。」 第79页 原来如此…… 他就说,他就说怎么会忽然就易感期了…… 郁辛眼眶一瞬间红润起来,他知道这个手术,长度六十毫米的针管刺入腺体,还不能打麻药,那该是怎样的疼…… 郁辛想到这,似乎连自己也跟着一起疼了起来。 他缓缓闭上眼睛,心里也清楚傅恆郢为什么会去制作这瓶香水,因为他曾经说过,想闻闻傅恆郢信息素的味道。 后悔占据了郁辛整颗心,他不该这样说的,郁辛喉间酸涩,胸口抽着疼。 「在术后,我曾和傅总聊过天。」宴枢说到这,语气变得沉重起来,他想起了那天和傅恆郢一起站在窗前的场景,目光沉了沉。 宴枢毕业后就跟在傅恆郢身边了,他自身能力强大,按道理来说,哪怕自己创业也会有不低的成就,但他却始终跟在傅恆郢身边没有离开。 倒不是他对傅恆郢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而是他从心底敬佩傅恆郢。 说句实话,宴枢和傅恆郢年龄差距不大,不过一两岁而已,但是宴枢见识过傅恆郢在工作上的魄力,也见识过他在商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模样,便知道了真正的强大是什么。 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总裁,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强者。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强者,他遇见了一个beta爱人,还因为爱人,想要割掉自己的腺体。 宴枢曾几次想找郁辛说这件事,但都打住了,可今天,他想已经是时机了。 「在傅总让我联繫研究所之初,其实我曾以为他是要切除腺体。」宴枢回忆着一切,「在得知他只是抽取信息素制作香水的时候,我松了口气。」 郁辛听着这话先是心惊肉跳,而后也是松了口气 但很快,他的一颗心又随着宴枢的话,揪了起来。 「但是术后聊天,我才得知,原来傅总真的曾有这样的打算。」宴枢微不可见的嘆了口气,「他真的想过,要不要切除腺体,成为一个beta就好了。」 郁辛几乎失声,他看着宴枢,眼睛睁大,声音微颤,开口道:「他……」 「但他没有那样做,他说,如果自己切除腺体,对你而言,负担太重。」宴枢说,「他因你想要切除腺体,也因你放弃。」 「郁先生,傅总爱你,从来与性徵无关。」宴枢说到这,顿了顿,而后语气严肃的问郁辛,「所以,世俗的言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六千第二天!沖沖沖! 第39勇敢 世俗的言论, 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郁辛听着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过,原来在他想要变成omega的时候,傅恆郢也曾心里偷偷想过切除腺体变成beta。 郁辛清楚傅恆郢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大抵也是因为他, 因为他在意旁人口中的不相配, 和偶尔显露出来的如果自己是omega就好这样的念头。 想到这, 郁辛一整颗心就揪了起来, 傅恆郢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却因为他动了这样的念头。 郁辛眼眶热得厉害, 酸胀感蔓延至他的整个胸腔, 他扭头看向车窗外,看着窗外逐渐后移的景色,缓缓闭上了眼。 车渐渐开入僻静的山林,停在一栋独立院落前。 郁辛在停车的瞬间就睁开了眼, 他一直闭着眼, 但大脑却是清醒的。 与其说是闭眼小憩, 其实更多的是想压抑住流泪的冲动。 他跟着宴枢下车,看着眼前的院落, 心中有些紧张。 这处院子坐落于郊区深山,四际无人, 除却山林间鸟叫与横过的风声, 几乎是安静无声。 宴枢的脚步停在了院门口,他没有再往里面走,「傅总就在里面。」 易感期的alpha具有极其强烈的领地意识, 当有人踏入他所在的范围内, 除伴侣以外, 都可能受到无差别攻击。 所以宴枢没办法进去。 郁辛朝宴枢轻轻点了点头,而后伸手推开院落的铁门,走了进去。 院子的景色很好,裁剪得当精心设计的园林,层层叠叠的假山流水,每个细节都透着价值不菲。 若是以往,郁辛一定会停下脚步好好观赏,但现在他却是丝毫没有心情。 院子里安静的可怕,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心中其实说没有害怕是假的,但是比起恐惧,郁辛更强烈的,是想与傅恆郢见面的欲望。 他一步步往院落深处走去,最终停在了院内的房子前。 房子的门虚掩着,里面没开灯,明明是白天却很暗,这条微微开着的门缝,就已然能窥探出些许危机。 郁辛喉结微微滚动,在做好心理准备以后,缓缓推开了房门。 「砰——」 有什么东西砸碎,落在了郁辛的脚边。 玻璃碎屑划伤了郁辛的脚踝,血液一瞬间争先恐后的涌出。 他听见了喘息声,循声望去,先是看见凌乱的房间,再然后,就看见蹲在角落的傅恆郢。 郁辛从未见过这样的傅恆郢,平日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头髮这会儿凌乱的垂落着,身上的衣物半开,衬衫也不知怎么丢了几颗扣子,露出紧实有力的胸膛。 傅恆郢紧紧盯着郁辛,像是勐兽盯着侵略者,下一秒就要咬断对方的脖颈。 这样的傅恆郢太危险了,他高大的身躯和不善的眼神,让人身体本能的就会产生恐惧感。 第80页 郁辛也不例外,他心中有些慌乱,但却并没有退缩,而是一步步往前走去。 他的勇气战胜了恐惧,亦或者说,在抬步往前走时,他就已经不害怕了。 因为对面是傅恆郢。 「傅恆郢……」郁辛一边走一边叫道。 只见刚才还虎视眈眈盯着郁辛的傅恆郢,在听见声音的瞬间愣了一秒,随后眼神逐渐变得柔和清明。 他呆呆的看着郁辛,似是在确认什么,反应了半天,才不确定般的呢喃,「郁辛。」 郁辛已经走到傅恆郢的身前,他缓缓蹲下身,抚向傅恆郢的脸颊,他说:「是我。」 傅恆郢抬手握住了郁辛的手腕,又叫了一声,「郁辛……」 郁辛正想回答,可傅恆郢却是忽然躁动起来,挥开了郁辛的手。 他与郁辛拉开些距离,唿吸变得急促而剧烈,目光炙热的盯着郁辛,额角全是汗,脸上也是不正常的红晕。 「走,快点离开。」傅恆郢驱赶着郁辛,他的声音沙哑,手里迅速搜寻着什么,最终戴上了金属止咬器,「谁带你过来的,宴枢吗?」 「郁辛,这不是你该来得地方。」傅恆郢一边赶着郁辛,一边想要站直身子,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压迫感一些,但或许是太难受了,让他根本站不稳,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的靠在墙面上。 他微弯着腰,手扶着额头,晃晃脑袋,强迫让自己清醒些。 郁辛见此,不但没有离开,还又朝傅恆郢走近了几步。 傅恆郢强撑着理智,抗拒的后退,他压抑着自己,喘息声更加明显,语气中几乎带着祈求,他说:「郁辛,听话。」 如果是以往,傅恆郢这样说,无论是什么样的要求和事情,郁辛都会同意。 但今天不一样。 郁辛缓缓摇了摇头,他很坚定的说:「不要。」 「郁辛……」傅恆郢有些无力。 郁辛没有听话,还抬手抱上了傅恆郢。 他的手搂住傅恆郢的脖颈,一双眸子盯着傅恆郢的眼睛,说:「别赶我走好不好。」 傅恆郢愣住了,他神色纠结,显然心中天人交战,但他终于没有再赶郁辛走了,只说:「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听着这话的郁辛弯了弯唇角,他没有马上回答傅恆郢,而是用行动告诉了傅恆郢答案。 他的唇瓣落在冰冷的金属止咬器上,「啪嗒」一声,搂在脖颈上的手将止咬器的暗扣解开。 与此同时,傅恆郢听见郁辛说:「我知道。」 脸上的止咬器被摘下,被郁辛随手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理智在这瞬间彻底消散,他扣住郁辛的下巴,毫无顾忌的吻了上去。 他吻得很重,似是一头髮疯的野兽动作兇勐而炙热,像是下一刻就要将郁辛拆骨入腹。 郁辛不断后退,最终跌落入柔软的沙发。 「郁辛,郁辛……」傅恆郢凑到郁辛耳边不断叫着他的名字。 「我在……」郁辛抚摸着傅恆郢额前的头髮,说。 「别离开我……」傅恆郢嘴里说着话,又断断续续亲吻着郁辛,「不要离开我……」 郁辛听着这话心里泛酸,想回答不会离开,却被亲吻得说不出话来,最终只能用力的回拥住傅恆郢,用同样炙热的吻,来告诉他答案。 不会离开的,郁辛不会离开傅恆郢。 这场疯狂的沉沦,一直到午夜才结束。 郁辛全身都已经没了力气,只看着傅恆郢继续动作。 傅恆郢握住他的脚踝,指腹怜惜的划过郁辛今天被玻璃碎片刮破的地方。 「会留疤吗?」傅恆郢嗓音沙哑的询问郁辛。 郁辛看着,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傅恆郢抿了抿唇,眉头微微拧着,似是有些愧疚。 「没关系的。」郁辛轻声安慰。 傅恆郢却是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抚摸着郁辛的伤口。 「为什么要来呢?」许久后,傅恆郢问。 郁辛听着这话,撑着手,缓缓坐直了酸胀的身子,手搭上傅恆郢的脖颈,他说:「因为我是你的伴侣。」 「我知道。」傅恆郢嘆了口气,「但……」 「但我是beta,易感期的性/爱太过频繁剧烈,你怕我受伤,是吗?」郁辛问。 傅恆郢轻轻点了点头。 郁辛说:「可我不怕,况且,我身体很好。」 言外之意就是,郁辛觉得自己可以撑得住。 傅恆郢还想说什么,却被郁辛打断了。 「那你呢?」只听郁辛问。 「嗯?」傅恆郢有些不明所以。 「为什么瞒着我,去做手术。」郁辛搭在傅恆郢脖颈上的手,指腹抚过敏感的腺体,感受着上面已经恢復但还存在的微小疤痕。 傅恆郢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郁辛,目光沉沉,「你都知道了。」 「嗯。」郁辛点头。 傅恆郢罕见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他看着郁辛,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可郁辛却是替他给出了答案,「因为怕我担心,是吗?」 傅恆郢愣了下,点点头,然后又说:「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郁辛却知道,这是主要原因,他看着傅恆郢,摇了摇头,「不是的。」 「傅恆郢。」郁辛的手贴上傅恆郢的脸颊,指腹一点点扫过眉眼,最终落在眼角,他说:「偶尔,也为自己考虑考虑吧。」 第81页 说这话时,郁辛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哽咽,他的眼眶微红,眸子间全是心疼。 好像自打于傅恆郢重逢,傅恆郢就总是在为他考虑。 郁辛想到这,心里就难过的不行。 他希望傅恆郢永远闪耀,永远骄傲,永远都是最夺目的那颗太阳。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生出伤害自己光芒的念头。 「我不会再去想,自己是omega就好了。」郁辛说。 傅恆郢听着这话,身子微僵,看向郁辛的眼神有些愣。 「所以,你也不要去想切除腺体,好不好?」郁辛说着,跪坐在沙发上,紧紧抱住傅恆郢。 「我们就是我们。」郁辛对傅恆郢说。 脑海里浮现起来之前宴枢问他的话——「世俗的言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当时郁辛没有回答,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不重要。」 都不重要,无论别人如何说,都不及傅恆郢重要。 郁辛抱住傅恆郢,凑到傅恆郢耳边,他的神色坚定,目光看着窗帘间隙透进来的光,他说:「我们才不会被世俗打败。」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小郁要崛起了,他知道自己的软弱不仅会伤害自己,还会伤害自己的爱人,为了傅恆郢,也为了自己,他要变强了! 第40反击 易感期的七天过去以后, 郁辛和傅恆郢又恢復了正常生活。 医院最近要开新科室,除却一部分新人以外,还要再拨一批其它科室的老人过去。 为了这件事,医院和科室内已经连续开会讨论了好几次。 医院的意思是让护士长拨人, 但护士长说让科内人员自己报名决定, 去留自定, 大家都是成年人, 她不能帮做决定。 工作这些年, 身边同事来来去去,郁辛其实都已经习惯了。 新科室机会多, 医院提出待遇也有提升, 但郁辛不打算离开,在科室待了这些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况且换科室又要重新学习专业知识, 与人相处关系。 学习知识对郁辛来说不是难题, 但人际交往终究是弱项, 郁辛还是想稳定些,暂时不做出改变。 时至年关, 一年眨眼就到了尾声。 这天下班时下了好大的雪,郁辛按下车窗, 盯着天上纷纷扬扬落下的雪, 有些出神。 回想年初时,他还与顾淮艰难度日,到了年尾, 身边人已经变成了傅恆郢, 日子也过的温馨踏实。 这不由让郁辛感嘆, 日异月殊,很多时候自己一个念头的决定,就会让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答应傅恆郢结婚时,郁辛也曾惴惴不安,但如今,他不后悔当初自己做下的决定。 有雪飘进车内,落在黑色的车窗沿上,郁辛仔细打量着这些雪花,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得它们每一片都不一样。 因为下雪,再加上年关,车多路难走,傅恆郢和郁辛被堵在了半路上。 前面交警在疏通着车辆,但目测也至少还得堵半个小时。 郁辛将手缩进衣服里,掀起一片雪花,小心翼翼的放在衣袖上,递给傅恆郢看。 「你看,这片雪好像书本上的。」郁辛说。 傅恆郢垂眸看去,雪花有些化了,但仍旧能看出形状。 按道理来说,雪花是不规则的,每一片都不一样,书本上只做参考,但这片雪花,真的就像按书本上长的。 傅恆郢看着,回答:「是啊,很标志的雪花。」 说着话,他眼神就放到了郁辛身上,对上了郁辛那双亮晶晶的眸子。 这副模样的郁辛实在不要太可爱,就似个天真烂漫的小孩,特别干净。 傅恆郢脑海里不由浮现起高中时的一段回忆,那也是这样的一个冬天。 那时候傅恆郢和郁辛才高一,才进入高中的他们面庞还带着稚嫩,学业压力比初中时大幅度增加,每天都在过着三点一线,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 高中的生活对于傅恆郢而言,其实是平静无趣的,那些知识于他而言太过简单,傅恆郢早在初中时就已经能轻易解开。 他会上高中的原因,更多是因为他父母觉得,一个人不经歷高中时段,往后回想起来会后悔。 傅恆郢起初听到这样的说法,只觉得不解,但也没意见,但如今回想起来,他觉得,父母说得也没错。 在那段平凡无趣的生活里,傅恆郢遇见了郁辛。 高一时候,郁辛还很瘦,穿着宽大不合身的校服,到了冬天就会将拉链推到最上面,立起领子遮住半张脸,露出一双眼睛,像是小仓鼠。 那天忽然下了很大的雪,这对于每天都在学习的学生,是难得有的乐趣。 一下课,就有学生跑去了楼下玩雪,此起彼伏的欢笑间,傅恆郢并没有参与这场玩乐,他拒绝了同学的邀请,一个人走到了无人的角落。 郁辛也在那个角落,他看见郁辛正专注的盯着栏杆,随手伸手小心翼翼的挑起一粒雪,放到自己的衣袖上。 郁辛仔细打量着那粒雪,也不知是发现了什么,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里头藏着笑意。 傅恆郢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两步,他想看看郁辛到底在看什么。 但脚步却是惊动了郁辛,郁辛就似只受惊的猫看了过来,在看清来人是傅恆郢以后,脸颊耳朵都浮现出不自然的红,悄悄将手放到了身后,朝傅恆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第82页 那是一个很腼腆而不自然的笑,但傅恆郢却是心跳乱了几拍。 在郁辛离开以后,他站在郁辛的那个位置上,也学着他的模样,捡起了一粒雪,放在衣袖上。 他盯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雪很快就化了,但傅恆郢却是莫名的笑了。 如今回想起来,那时候郁辛大概也是像现在一样,挑选了一粒标志的雪花,似是发现了新奇的宝藏。 傅恆郢想到这,看向郁辛的眼神愈发柔和,他抬手摸了一把郁辛的脸颊,说:「还和高中时一模一样。」 郁辛没听明白傅恆郢这话的意思,但却是弯了弯眸子笑了。 郁辛已经很久没有接到来自徐爱兰的电话了,这天夜里他看到徐爱兰的来电,还是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接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郁辛上次那句话太过难过,徐爱兰这次打来电话,语气罕见的变得温柔。 「辛辛啊,你最近在忙什么啊?」 郁辛听着徐爱兰的这个称唿,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从来没听徐爱兰这样叫过自己,更何况还是这样温柔的语气。 郁辛想起了小时候,他每次听到徐爱兰温柔的叫郁幸「崽崽」,他都会心中想,如果有一天妈妈也能这样叫自己一次就好了。 但一次也没有,徐爱兰总是叫他郁辛,每次语气都是凶凶的,连温柔都没有。 想到这,心下无端的慌乱起来,郁辛拿着手机不知所措,明明是小时候很期待的东西,但是如今听到了,却是觉得背后是不是隐藏着危机。 他不再信任自己的母亲,连有一天母亲对自己罕见的显露出温柔,他都会想是不是别有用心。 「上班。」郁辛犹豫了很久,才说出这个答案,他喉咙干哑的厉害,字句说得艰涩。 「哦……」徐爱兰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问:「那你和小傅最近关系怎么样?」 郁辛抿了抿唇,说:「挺好的。」 「还没有见家长吗?」徐爱兰听着这话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说。 郁辛没有马上回答,他想了想,才开口道:「等时间到了,就会见面的。」 他不想详细跟徐爱兰说些什么,这是他和傅恆郢的事情。 「哦……那就是还没有见。」徐爱兰语气有些奇怪,像是失落又像是庆幸。 郁辛听着拧了拧眉头,觉得古怪,他想问还有没有事情,想要结束这通电话,但是又说不出口。 然后就听徐爱兰又开口说了话,「那什么,你有没有听小傅说关于崽崽工作安排的事情啊?」 「我不太清楚,傅恆郢工作的事情,我一向不插手的。」郁辛心下一沉,他就知道徐爱兰打电话过来,一定不只是关心他那么简单,「但是傅恆郢答应了的事情,他就会办到的。」 「是吗?可是我怎么听崽崽说,他要去b市某个律所啊。」徐爱兰问。 郁辛沉默了,原来是因为郁幸要离开,b市离家很远,以前郁辛在b大读书的时候,因为经济原因,身上没钱,又不敢和家里要,就经常无法回家过年。 但那时候这样,徐爱兰都没有多过问一句,如今郁幸要去那边工作,她就按耐不住,不忍心了。 她终究捨不得疼爱的小儿子,去那么远的地方。 郁辛想着,心里却好像也不难过,明明以前每次想到,都会难受很久的,但现在似乎就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或许,那些过往,是真的不重要了吧。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妈,这或许是郁幸的选择。」郁辛的情绪很平静,在说出这话时也已经不再害怕徐爱兰会是怎样的反应。 「怎么会呢?」徐爱兰情绪很快激动了起来,「崽崽最听话了,我让他留在家里工作,他肯定不会走远的。」 「郁辛,你不能结婚了就胳膊肘往外拐啊,崽崽可是你的弟弟,你对他的事情这么不关心,真是让我们寒心。」 又开始了,上升到这样的层面,进行道德绑架。 郁辛有些疲倦,但是却也不想说什么,只是沉默。 「你别不说话啊,你去问问小傅,到底怎么回事,那天在我们家说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又这样。」徐爱兰还在问。 郁辛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他说:「妈,你不然问问郁幸的想法。」 「不用问,我最了解崽崽了。」徐爱兰回答得很果断。 郁辛再也不想说话,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说服徐爱兰的。 「还是因为你和小傅感情不好,要不然他也不会不愿意帮崽崽,我就说ab婚姻长久不了,alpha还是要和omega在一起。」徐爱兰说。 「那你们呢?」郁辛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徐爱兰都懵了,「什么我们?」 「你和爸爸,都是alpha,为什么会在一起呢?」郁辛问。 电话那头是漫长的沉默,或许徐爱兰连做梦都没有想过,有一天郁辛会这样反问她。 不出意外的,她疯了,变得声嘶力竭,朝郁辛大吼道:「郁辛,你什么意思!我和你爸爸,跟你能一样吗?」 「不一样吗?」郁辛仍旧很平静,这就将徐爱兰对比的更加狰狞。 徐爱兰开始了大骂,郁辛无动于衷的听着,什么也没说,直到电话被挂断。 傅恆郢处理完工作回到房间的时候 就看见郁辛正盯着手机发呆。 第83页 「怎么了?」傅恆郢坐到郁辛身侧,问道。 郁辛扭头看向傅恆郢,表情还是呆呆的,像是没回过神,许久后才缓缓眨了眨眼。 「傅恆郢。」郁辛有些恍惚的叫道。 傅恆郢见此,伸手握住郁辛的手,柔声应道:「嗯?我在。」 「我刚才跟我妈吵了一架,不对……」郁辛摇了摇头,「也不是吵了一架,是我反驳了她。」 傅恆郢听着这话,点了点头,问:「后悔吗?」 郁辛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盯着傅恆郢看了一会儿,他说:「不后悔。」 「反而……」郁辛脸上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有些高兴。」 「你会不会觉得我好坏。」郁辛问傅恆郢。 傅恆郢扬了扬眉头,也笑了,他伸手抱住了郁辛,拍拍郁辛的背,说:「怎么会呢?」 「我们郁辛,最善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郁辛最善良了。 宝子们,周六周日只更一章,周一到周五两章哈。 第41年会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小年前夕。 小年分南方小年和北方小年, 郁辛他们这边过的一般是北方小年,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三日这天。 以往小年,郁辛都是和顾淮去他家过的,顾淮的父母很喜欢郁辛, 从郁辛小时候就对郁辛很好, 所以每年小年, 算是郁辛为数不多高兴的一天。 和顾淮离婚后, 郁辛其实曾担心过顾淮父母的态度, 毕竟,这是长辈里, 少数关心他的人。 后来某天, 郁辛接到了顾淮父母的电话,他本以为对方会责怪自己,却未曾料想,对方不但没有责怪自己, 还站在他的角度表示理解, 并且道歉。 电话里顾淮母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她对郁辛说:「小郁,虽然你和小淮离婚, 我很遗憾,但我理解你的决定。」 「你一向是个乖巧的孩子, 若不是真过不下去, 也不会选择离婚。」 「小郁,阿姨打这个电话给你,只是希望你不要有负担, 并且祝你, 往后幸福。」 当时郁辛挂断电话以后, 独自坐在沙发上发了很久的呆,因为他知道,和这两位长辈的缘分,到这算是彻底结束了。 那天傅恆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郁辛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当时郁辛说:「我只是感觉,有些失落。」 「这很正常。」傅恆郢宽慰他,「但人生本就是一段旅程,在这趟旅程中,我们会遇到许多人。」 「有些人註定只能陪伴你一段时间,到了要离开的时间,不必强留。」 傅恆郢说得很有道理,但郁辛还是怅然若失,他抱着傅恆郢,半响后喃喃问:「那我们呢?」 「我们?」傅恆郢回拥住郁辛,轻拍着郁辛的背,他说:「我们会一起,看旅程的终点。」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而有些人,会一直到老。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既然分别难免会来临,那不如,坦然接受。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往事不可追,未来犹可期。 这是傅恆郢告诉郁辛的道理。 时至年关,各行各业都到了最忙的时候,傅恆郢和郁辛也不例外。 两人忙着工作,已经好些天没有坐在一起好好聊天。 这天郁辛下完夜班,一觉从白天睡到黑夜,再睁眼身边就多了个人。 傅恆郢正拿着平板在处理工作,听见郁辛醒过来的动静,扭头看了过来。 「醒了?」傅恆郢伸手抚向郁辛的额头,将额前的头髮揉乱。 郁辛眨了眨眼睛,乖顺的贴着傅恆郢的手,点了点头,懒洋洋的回应:「嗯。」 「睡得好吗?」傅恆郢问郁辛。 郁辛说:「没有做梦。」 无梦好眠。 傅恆郢扬了扬唇角,放下手中的平板,他问郁辛,「后天小年,你打算怎么过?」 「其实都可以,你呢?」郁辛问傅恆郢。 「如果没有安排的话,愿不愿意陪我去参加一场年会。」傅恆郢朝郁辛挑了挑眉头,眼中带着笑意询问。 郁辛听着这话一愣,随后还迷煳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他从被窝里坐直身子,「年会?」 「嗯,小年以后,我们公司就开始放假了。」傅恆郢说,「是我们公司的年会。」 郁辛一瞬间就紧张了起来,他哪里参加过这种宴会,况且还是傅恆郢的公司,郁辛只光想着,脑袋里有根弦都崩了起来。 「我可以吗?」郁辛手下意识的揪住床单,惴惴不安的问傅恆郢。 「当然可以。」傅恆郢握住了郁辛抓着床单的手,细细把玩着他的指尖,很肯定的告诉他,「你是我的伴侣,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参加。」 「可是……」虽然得到了这样的答案,但郁辛还是不由得有些担心。 一直以来,别人都说他是上不得台面的,就连学生时期的班干部竞选,都没有老师考虑过他。 「不用担心,只是很随意的一场聚会,没有那么多规矩,就是一群人,一起吃饭玩耍而已。」傅恆郢看出郁辛的担忧,很耐心的安慰解释,「我们公司的年会,与其说是年度总结,不如说,是一场年末狂欢。」 郁辛还是有些犹豫,但他看着傅恆郢,那颗慌乱的心,就很快静了下来。 第84页 他想,那就去吧,反正有傅恆郢在。 于是他答应了傅恆郢,郁辛回握住傅恆郢的手,说:「那……我们就一起去。」 但虽如此,郁辛只要一想到,要以傅恆郢伴侣的身份参加他们公司的年会,还是控制不住的焦虑了起来。 他开始在手机里反覆搜索起出席宴会的注意事项,并且在没人的时候,偷偷练习对着镜子模拟说话,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像个笨蛋,但却还是会继续。 郁辛想让自己尽量表现的得体不露怯,至少不会让傅恆郢丢脸。 有几次傅恆郢碰上了,他不但没有嘲笑郁辛傻,还陪着郁辛一起角色扮演起来,与他练习对话。 傅恆郢似乎并不觉得郁辛这样很傻,反而会帮着郁辛一同成长。 小年一眨眼就到了,年会在晚上,郁辛白天上班的时候只要想到这件事,心就会不自控的「扑通扑通」跳。 下班的时候,郁辛接到了傅恆郢的电话,说是在停车场等他,但郁辛到了停车场,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熟悉的车辆。 他正想打电话问傅恆郢在哪,一辆加长的林肯按响了喇叭,车窗摇下,傅恆郢熟悉的脸庞映入郁辛眼帘。 「在这。」傅恆郢朝郁辛招招手。 郁辛愣了一下,随后脑袋懵懵的抬步走了过去。 傅恆郢今天精心打扮过,头髮被一丝不苟的打理在脑后,身上穿着黑色西装,外面披着一件大衣,鼻樑上戴了一副金丝眼睛。 郁辛看着他这副模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车里的另一个人拉了过去。 「郁先生您好,我是今天负责你年会造型的造型师。」那人朝郁辛伸出一只手,脸上洋溢着亲切的笑容说道。 郁辛有些懵,但却还是伸手握了握造型师的手,「您好。」 「今天年会气氛比较放松,我给你选择的是一套休闲白色西装,服装元素和傅总身上的服装有类似元素,让人能一眼就看出你们是一对。」造型师拿着一件衣服对郁辛侃侃而谈,「另外,郁先生先天条件优越,皮肤很好,而且听傅总说,你不喜欢化妆,所以我只会简单给你打理髮型和上一点口红提气色。」 郁辛静静听着,他不懂这些,只会乖巧点头,直到造型师所有话说完,让他换衣服,他才终于开口问:「在这换吗?」 车厢空间很大,但是有外人在,郁辛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换衣服。 车缓缓停下,造型师下车,车厢内一时间只剩下郁辛和傅恆郢两个人,郁辛耳朵有些红,但却还是缓缓脱下了衣服。 今天郁辛里面穿的是一条灰色连帽卫,他的指尖捏住衣服的两个角,缓缓交叉往上脱下,露出一大截白皙的腰肢。 傅恆郢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郁辛的那节腰肢,喉结微微滚动,脑海里不自控的想起,在无数个深夜,他曾在这白皙的腰上掐上红色的指痕。 他脑袋里各种画面无端联想,郁辛已经换好了衬衫,正打算套衬衫夹。 傅恆郢在这时忽然开了口,「郁辛,需要我帮忙吗?」 「嗯?」郁辛一愣,傻乎乎的看向傅恆郢,还没说出答案,手里的衬衫夹就被傅恆郢接了过去。 傅恆郢握住了郁辛的脚踝,抬起郁辛的腿,郁辛因为惯性整个人往后倒去,手撑在车座的皮质椅面上,身子半躺下,瞳孔因为傅恆郢的动作而不自觉的瞪大。 黑色的衬衫夹拿在傅恆郢手里,被他握着郁辛的脚踝,套进郁辛的小腿。 在这过程中,傅恆郢粗粝的指腹不经意的磨蹭了几下郁辛的脚踝,他忽然停下动作,让衬衫夹要落不落的挂在郁辛的膝盖上,就像刚被人扒下来似的。 郁辛整个人都散发出不自然的潮红,他看着脚踝上的衬衫夹,有种说不出的色.情,他想说些什么,却在对上傅恆郢认真的表情时咽了回去。 他觉得或许想多的只有他,而傅恆郢,真的只是在帮他而已。 想到这,郁辛愈发的羞愧起来。 他抿着唇,感受着傅恆郢拖着他脚踝的手逐渐往上,落在小腿上,而衬衫夹,也从小腿到了大腿,最终固定在大腿根部的位置。 这个位置太敏感了,平日里根本不见光,也没有经歷过任何风吹雨打,可以说是人身上最细嫩的皮肤。 当傅恆郢滚烫的指腹触碰上的时候,郁辛不自觉的颤慄。他看着傅恆郢,脸红得滴出血来,直到夹子扣住衬衫的衣角,他便逃似的将腿抽离傅恆郢的掌心,坐直了身子。 他要说些什么缓解尴尬,郁辛心想。 「不是说……年会很随意吗?为什么我们穿的这么正式?」郁辛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他一边低着头将裤子穿好,一边说。 傅恆郢看着空了的手,捏了捏指腹,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而后回答,「年会的确是很随意,但我是老闆,穿得正式些,有利于树立威信。」 说这话时,傅恆郢的语气中带着浅浅的笑意,心情似乎很美妙的样子。 造型师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脸上带着浅浅笑意的傅恆郢,以及耳朵上红润还未散去的郁辛,他感受着车内暧昧的气氛,就知道刚才这车内发生的肯定不止换衣服那么简单。 他看了一眼小白兔似的郁辛,暗暗摇头,心中微微嘆了口气,只觉得郁辛这副天真的模样,只怕是被傅恆郢吃干抹净了,还要怀疑是不是自己主动的。 第85页 被人骗了还要帮忙数钱的傻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天真郁辛:傅恆郢只是帮忙而已,是我太污了。 第42心意 就如造型师所说的那般, 郁辛皮肤很白,只简单打理髮型和上唇色以后,就已经变得足够好看。 郁辛对自己的外貌一向不太有自信,化完妆以后, 他惴惴不安的看向傅恆郢, 问:「好看吗?」 口红的颜色很自然, 涂得郁辛唇瓣粉嫩, 新做的髮型也很适合郁辛, 将郁辛脸上的优点全部突出,再加上郁辛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让人看着有些移不开眼。 其实郁辛本身长得不差, 但气质对一个人的影响超乎想像,所以才会说自信的人最美。 傅恆郢盯着郁辛,眸子内很沉,唇角扬起浅浅的笑意, 抬手指尖轻扫过郁辛的红润的耳垂, 说:「好看。」 他看得很认真, 手抚过得动作也似是对待稀世珍宝一般,这让郁辛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垂下眸子,不敢看傅恆郢了。 年会的地点定在本市有名的五星级酒店, 郁辛听说过, 但从没有来过。 他看着装修得豪气沖天的酒店,将手轻轻挽入傅恆郢的胳膊,微微吸了口气, 心中给自己打气。 练习了那么多天, 总不至于出洋相的。 走入酒店大厅, 傅恆郢就遇到了认识他的人。 「傅总,好久不见。」那人热情得朝傅恆郢打着招唿,并伸出一只手。 傅恆郢与他轻握了握手,「您好,刘总,很久不见。」 打完招唿,这位刘总的眼神就落在了郁辛身上,他打量着郁辛,又将目光落到郁辛和傅恆郢挽着的胳膊上,随即便迅速调整好表情,朝郁辛露出个更热情百倍的笑。 「这位就是傅总的伴侣吧?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同凡响,和傅总简直是天作之合,天造地设的一对。」刘总说话语速极快,但每个字又说得很清晰。 郁辛听着,有些晕乎乎的,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但却是维持着得体的笑,说:「谢谢。」 他面上看着沉稳,但其实心里紧张的要命,生怕自己露怯。 挽着的手背上忽然搭上了一只手,郁辛扭头看去,傅恆郢并没有看他,还正和刘总继续说着话,但却是感知到了他的情绪,手心轻拍着他的手背,做着无声的安抚。 傅恆郢这样的小动作最戳郁辛,就好像他无时无刻都关注着郁辛,哪怕眼睛没看,但心里却是知道。 这让郁辛很安心。 郁辛反手,指尖轻扫了扫傅恆郢的手心,告诉他自己没事。 拍着郁辛手背的手停了,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这样细微的小动作也不知道对面说话的刘总有没有注意到,但却让郁辛心里生出了几分隐秘的喜悦。 简单寒暄过后,刘总终于离开,傅恆郢领着郁辛走入电梯。 专用电梯内只有他们俩,郁辛看向傅恆郢,语气有些不确定的问:「我刚才,表现得还好吧?」 傅恆郢轻笑了一声,他说:「大方得体,亲疏得当,表现得很好。」 简单的两句评价让夸赞变得更具信服力,郁辛有些开心的笑了。 他抿了抿唇角,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接了一句,「那会有奖励吗?」 傅恆郢听着这话一愣,随即扬了扬眉头,扭身看向郁辛,微微俯身低头,问:「想要什么奖励?」 郁辛其实也就是脑子一抽,问出来这句话,他自己心里并没有想要的奖励,如今傅恆郢这么一问,哪里想得到要什么。 被傅恆郢看着,郁辛喉结微微滚动,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微动,而后缓缓抬手,落在了傅恆郢的唇上,点了点,问:「这个,可以吗?」 傅恆郢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似乎自易感期以后,郁辛在某些时候,就变得让人出乎预料的主动起来。 这样的改变于傅恆郢而言,有些意外,但是好事。 「当然可以。」他抓住郁辛的手腕,而后往上,将郁辛曲着的指节一点点打开,最终在掌心落下个吻,「这是奖励预支。」 唇瓣湿蠕温热的触感,落在敏感的掌心,就似万根羽毛扫过郁辛的心尖,痒的他快要受不了。 郁辛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他的手已经被傅恆郢放开,但那似有若无的轻吻却好像还在,他的手缓缓握住,好像在抓住什么。 年会现场已经到了很多人,郁辛和傅恆郢走进去的时候,就吸引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傅恆郢没有骗郁辛,年会的确很随意,在场的人虽然精心打扮过,但穿着并不严肃刻板,和郁辛印象里电视中看到的晚宴大相迳庭。 这些人郁辛都不认识,他们打量郁辛的眼神中有好奇但却没有恶意,这让不习惯别人视线的郁辛,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不至于感觉沉重。 他挽着傅恆郢的手走进去,听见员工们的切切私语。 「这就是傅总的伴侣啊。」 「看起来年纪好小。」 「听说和傅总是同学,两人一样大。」 「啊?他怎么保养的?」 …… 这些不带恶意的小声音,让郁辛听着有些想笑,这是他前几十年从未感受过的新奇经歷。 在前几十年里,郁辛听到过无数悄悄话,父母的,同学的,同事的,但大多都是些不太好的话,这让他在有一段不短的时间里,看见别人背着他说悄悄话,都会想对方是不是在说自己。 第86页 这样的心态,郁辛一直到上大学以后才慢慢调整过来。 从在意,变成了让自己不要去在意,再到遇见傅恆郢,变成真的完全不在意。 「傅总,这位是……」有大胆的员工半开玩笑的开口询问。 傅恆郢看过去,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握住郁辛的手,温声回答说:「我的伴侣,郁辛。」 他的回答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有几个女生凑在一起,脸上带着郁辛看不懂的笑意。 用意味不明的语气说:「原来是伴侣吖~」 郁辛被他们这样的态度弄得有些害羞,看了眼身侧的傅恆郢,只见对方不动声色的拿起杯酒喝了一口,看着一如既往的淡定。 年会的气氛很轻松,傅恆郢只简单上去说了几句话,大家就开始吃饭各玩各的。 让人感觉就像,熟悉的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好吃的饭,庆祝即将放假。 郁辛和傅恆郢坐在一起,期间连连有人来敬酒,郁辛不会拒绝,只会傻乎乎的跟着喝。 喝了几杯之后一只手就挡在了他的面前,他听见傅恆郢说:「我跟你们喝。」 大概是都喝得有些大了,傅恆郢说完这句话以后,敬酒的人不但没有收敛,反而越来越多了。 傅恆郢也不知道怎么了,心情很好似的,来者不拒。 连续几杯酒下肚,看得郁辛心惊胆战,他扯了扯傅恆郢的衣袖,「傅恆郢。」 他叫的声音不大,傅恆郢却是听见了,将耳朵凑了过来,「嗯?」 「我……」郁辛想说别喝了,但看着那些来敬酒的人,又觉得这样说不合适,便转口道:「能陪我去洗手间吗?」 傅恆郢似乎没听清郁辛说了什么,缓了一会儿才缓缓点头,说:「好。」 他将西装外套脱下,搭在椅背上,牵着郁辛离开。 酒店内暖气很足,傅恆郢只穿了一件衬衫也并不冷,他的袖子在吃饭的时候挽了起来,露出了精壮流畅的小臂。 郁辛被他的大手牵着,感觉很安心很踏实。 「傅恆郢。」郁辛拉了拉傅恆郢的手,叫道。 「怎么了?」傅恆郢扭头看来。 「不去洗手间了,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会儿?」郁辛指着消防通道说。 傅恆郢看了一眼,会心一笑,明白了郁辛的意思,点点头笑道:「好。」 消防通道没什么人,郁辛其实本来想拉傅恆郢去阳台通风的,但是考虑到现在天气冷,傅恆郢外套脱掉了,怕傅恆郢会吹着凉,就将地点换到了消防通道。 说起来,郁辛似乎在消防通道里发生了许多故事,就连最开始,傅恆郢向他求婚,也是在消防通道。 那时候的他,还挣扎于泥潭间,傅恆郢是他好不容易看见的救命稻草,于是出于求生本能,紧紧的抓住了。 而如今,傅恆郢已经不是救命稻草了,亦或者说,是照在他身上的光,是他唯一的爱人。 「喝太多酒了。」郁辛从口袋里拿出一瓶酸奶,这是他刚才偷偷藏的,「喝点酸奶缓缓。」 傅恆郢看着这瓶酸奶有些好笑,问:「那你呢?」 郁辛刚才也喝了好几杯酒。 只见郁辛听着这话,跟变魔术似的,从另外一个口袋里又掏出了一瓶酸奶,「我也有。」 傅恆郢这才安心接过。 两人站在安全通道里,一人一瓶酸奶,笑着看着对方,窗口微暗的光落在他们身上,跟幅画似的。 酸奶不大,傅恆郢几口就喝掉了,但是郁辛吃东西慢,他咬着吸管,小口小口的喝着。 傅恆郢视线落在那根吸管上,郁辛嘴上的口红蹭在了上面,按道理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可却看得傅恆郢喉咙一阵发干。 「郁辛。」傅恆郢叫道。 「嗯?」郁辛抬眸看来,一双眼睛亮亮的,嘴里还咬着吸管。 「好喝吗?」傅恆郢问郁辛。 郁辛一愣,松开吸管,打量起酸奶,确认他和傅恆郢是不是一样的味道,而后他说:「我们是一样的味道啊。」 「不一样。」傅恆郢给出了否认的答案,郁辛看见他一把摘下了鼻樑上的眼镜,眼神中的欲望还不待被郁辛看清,郁辛便猝不及防的被按在了背后的墙上。 他有些懵,但傅恆郢的指腹已经扫过了他的唇,将他嘴上的口红擦到了嘴角,最后在脸颊画出一道殷红的线。 这条线如瑰丽的画,引诱着傅恆郢。 傅恆郢俯下身,他凑近郁辛的脸颊,唇瓣吻上了那抹口红印,然后郁辛听见傅恆郢说:「要奖励吗?」 郁辛大脑空了一阵,然后很快反应过来,他知道奖励是什么,他搂上了傅恆郢的脖子,飞速的在傅恆郢的唇上落下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他说:「我要。」 傅恆郢听着这话,发出了一声轻笑,他抚上郁辛的脸颊,将脸上的口红都揉散,亲吻着郁辛的唇,然后喘息声剧烈的说:「好主动。」 「嗯?」感受到傅恆郢停下的动作,郁辛疑惑的睁开了眼,他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煳了,听着傅恆郢的话,缓了一会儿说:「因为,不想委屈自己了。」 因为不想再委屈自己,所以他遵从自己内心的渴望。 他仍然害羞,但他想要得到,且拥有。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第87页 第43吻痣 再次回到年会现场的时候, 郁辛的口红已经不见了,但没有人看出来他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回到座位上,敬酒的人又来了,但比之前已经少很多, 傅恆郢面不红, 心不跳的喝着, 看起来酒量很好的样子。 郁辛一开始想阻拦, 但看傅恆郢喝得也尽兴, 便随他去了。 考虑到部分安全因素,以及员工的休息意愿, 这场年会进行到差不多晚上八点半左右就结束了。 傅恆郢牵着郁辛的手离开, 他的脚步很稳,刚才的那些酒对他好像没有一点影响。 郁辛心中暗暗感嘆傅恆郢酒量真好,可刚坐进车里,刚才还宠辱不惊的人, 就靠在了郁辛的肩膀上。 淡淡的酒味闯入郁辛的鼻腔, 合着傅恆郢身上本来就有的味道, 带有强烈的侵略性。 郁辛轻拍了拍傅恆郢的肩,问:「怎么了?」 傅恆郢动了动脑袋, 抬眸看向郁辛,郁辛这才发现, 傅恆郢那双一向清明的眼睛, 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朦胧起来。 「我喝醉了。」傅恆郢很平静的告诉了郁辛答案。 郁辛这一刻才意识到,原来傅恆郢的酒量并不如他以为的那么好,他或许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醉了, 但却一直强撑着清醒。 「都醉了, 为什么还一直喝?」郁辛微微拧起眉头, 从车内拿起一瓶水打开,递给傅恆郢。 傅恆郢接过水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一眨眼大半瓶就没了,而后他放下水瓶,贴着郁辛,回答说:「高兴。」 「高兴?」郁辛有些懵,「为什么高兴?」 傅恆郢轻笑了一声,握住了郁辛的手,「和你在一起,就高兴。」 郁辛指节微曲,听着傅恆郢这话耳热起来,他看着傅恆郢那双朦胧的眼睛,抿了抿唇角,回答:「我更高兴。」 不是我也高兴,而是我更高兴。 傅恆郢虽然喝醉了酒,但却是很乖巧,自理能力也没有受到很大影响,回家的时候,被郁辛牵着,一路乖顺的跟在身侧,连脚步都没踉跄一下。 郁辛将傅恆郢安置在沙发上,「你乖乖坐在这,好吗?」 或许是因为傅恆郢喝醉的原因,说这话时,郁辛的语气很温柔,像哄小孩似的。 傅恆郢的眸子在灯光的照映下,里头有一抹微小的光点,他直勾勾的盯着郁辛,像是小朋友在超市货架上看到了心爱的礼物,乖巧的点头,说:「好。」 看着傅恆郢这么听话,郁辛放下心来,转身进了厨房。 他想煮点醒酒汤给傅恆郢喝,不然明早酒醒,傅恆郢该是会很难受的。 郁辛正低头处理姜蒜,一双手就搂住了他的腰,肩上一沉,就听见傅恆郢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凑在他耳边喊,「宝。」 手里的动作一瞬间顿住了,郁辛瞳孔微微放大,这是他第一次听傅恆郢这样叫自己。 傅恆郢叫他——宝。 「傅恆郢……」郁辛喉结微动,叫道。 「嗯?」傅恆郢蹭了蹭他的脸颊,问:「宝,怎么了?」 郁辛说:「你等等我,我先煮好汤好不好?」 傅恆郢摇头,「不好,就要抱。」 他显然醉得不行,说话也变得任性,郁辛听着他一声一句的宝,耳朵都快要酥了。 「傅恆郢……」郁辛又叫道,他想说些什么,但还没说出口,就被傅恆郢打断了,「宝,亲一亲好不好?」 郁辛还没反应过来,傅恆郢就已经吻上了他的唇。 或许是喝醉了,傅恆郢吻得毫无章法,连唿吸都是凌乱的,他的手抱着郁辛,手从衣摆下探了进去,摸着郁辛腰上的软肉,轻轻掐了一下。 厨房里响起了水声,郁辛不小心碰开了洗碗池的水龙头,他的手撑在大理石做的檯面上,感受着冰冷与炙热。 傅恆郢吻上了他的肩胛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傅恆郢总爱吻他的肩胛骨,每次都吻得郁辛全身颤慄才捨得停止。 今天又是这样,郁辛撑在厨房檯面上的手有些要撑不住了,傅恆郢才终于停下了亲吻的动作。 「郁辛。」傅恆郢轻声叫道,他的指腹抚上了郁辛肩胛骨上的某处。 郁辛轻声应道:「嗯?」 傅恆郢轻轻揉着郁辛肩胛骨上的肉,「疼不疼啊?」 郁辛有些没听懂傅恆郢的意思,「什么?」 「顾淮让你点掉这颗痣的时候,疼不疼?」傅恆郢问他。 郁辛脑袋一瞬间空了,他不知道傅恆郢是怎么知道他这里曾经有颗痣的,而这颗痣的消失,也的确是因为顾淮。 「傅恆郢……」郁辛想说些什么,就听傅恆郢说:「你怎么,一点也不心疼自己。」 傅恆郢的语气带着醉意,但仍旧藏不住浓浓的心疼,他搂着郁辛,又吻了吻肩胛骨上的疤痕,「每次看到这块疤,我就会想……」 话说到这,傅恆郢顿了顿,而后半响嘆了口气,才继而说:「我就会想,你曾经到底有多爱他。」 有多爱他,才会连他不喜欢一颗痣,都去点掉。 傅恆郢嫉妒得快要发疯,他的语气中全是悲伤,听得郁辛心都跟着颤了颤。 「傅恆郢……」郁辛又叫道。 但他的解释还是没有说出口,就被傅恆郢拉进了无尽的沉沦。 这夜折腾得够呛,临到结束时,郁辛躺在床上,傅恆郢搂着他,脸埋在郁辛的肩颈处。 第88页 「郁辛……」傅恆郢轻轻呢喃着。 郁辛听着,尽管累的连手指都不想动弹,却还是凑了过去,应道:「怎么了?」 「你幸福吗?」傅恆郢抱着郁辛,问。 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他眨了眨眼睛,动了动身子,抱住傅恆郢,很笃定的回答:「傅恆郢,我很幸福。」 无论过去经歷了多少苦难,如今的郁辛,很幸福。 真的,很幸福。 夜色愈深,他们交颈而眠,一夜无梦。 翌日,郁辛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他起身走出房间,隐约听见厨房内传来动静,走过去就看见正在做饭的傅恆郢。 「早上好。」傅恆郢看起来精神不错,没有因为昨天喝醉酒而难受。 郁辛松了口气,走过去,「做了什么?」 「粥,还有玉米。」傅恆郢说,「昨天我们都喝了酒,所以吃清淡些会舒服点。」 郁辛点了点头,就听傅恆郢问:「我昨晚,没有做什么吧?」 看样子是喝断片了,郁辛抬头看去,他的脑海里想起了昨天傅恆郢趴在他肩上说心疼的模样,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郁辛柔声说。 如果是以前,傅恆郢喝断片了,他大概就将那件事情给翻过去了,但是现在,他想好好解释,让他们之间不要存在误会。 傅恆郢看向郁辛,他的眉头微拧着,显然因为忘记发生了什么,而有些担忧,「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郁辛摇了摇头,「没有。」 傅恆郢还是有些不信,就听郁辛叫他,「傅恆郢。」 「嗯?」 「我的肩上有块疤,你应该注意到了。」郁辛说。 傅恆郢听着这话一愣,而后缓缓点了点头,「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觉得你有知情的权利。」郁辛说,「那块疤是因为顾淮而留下的。」 傅恆郢喉结微动,他显然很紧张,听着郁辛说着他已经知情的事情,心还是忍不住揪了起来,疼痛感从胸口蔓延到吼腔。 「我的肩胛骨上,曾经有一颗不太明显的痣。」郁辛说,「顾淮看到了,他说他不喜欢,让我点掉。」 「于是,你点掉了?」傅恆郢声音有些哑。 灶火上煮着的粥「咕噜咕噜」的沸腾着,傅恆郢看见郁辛缓缓摇了摇头,「我没有答应。」 这是出乎傅恆郢预料的答案,他的瞳孔微微放大,看着郁辛的眼神中带着难以置信。 「但顾淮不肯罢休,在一次……」郁辛显然想到了非常痛苦的回忆,变得欲言又止起来,脸都发白,「在一次亲密时,他将我按在床上,强制性点掉了那颗痣。」 点痣的药水带着腐蚀性,那种落在皮肤上的灼烧感,烫得郁辛当时都忍不住叫出来声来,如今回想过去,都还会控制不住的发颤。 郁辛还记得当时顾淮得意的模样,他按着郁辛,眉眼间带着不屑,问郁辛,「你有拒绝的权利吗?」 那种不屑,仿若主人看着奴婢,不容许对方有任何的忤逆,是对自己强权的骄傲。 那种轻蔑感和耻辱感压在郁辛的心头,让他快要窒息。 所以,在起初傅恆郢吻上肩胛骨那块疤时,他会有些害怕,因为那是刻在骨子里的生理反应。 傅恆郢听完这些,他整个人都愣住了,因为这是和顾淮所说的,完全不同的一件事情。 而他,相信了,还未曾去询问过郁辛,甚至在不经意间,触碰了郁辛的伤疤。 傅恆郢抬起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抚上郁辛的肩颈,最后落在后背的肩胛骨上。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发现自己已经心疼得要发不出声音了。 可郁辛似乎知道他想说些什么,轻轻抬手抱住了傅恆郢,说:「我不疼,早就不疼了。」 傅恆郢瞬间更难受了,他用力回拥住郁辛,喉咙泛起的酸涩感,让他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心仿若在滴血。 「郁辛……」傅恆郢叫的很艰难。 「我在呢。」郁辛拍拍傅恆郢的背,回答道。 「我应该……」傅恆郢说,「我应该一开始,就不放手的。」 高中时候的那次让步,是傅恆郢此生,做出最后悔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顾淮!骂骂咧咧! 第44除夕 顾淮最近心情不太好, 郁辛像是彻底变了个人,愈发无法拿捏起来,这种事情失控的感觉让他很烦躁。 徐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出科以后, 隔三差五就问他结婚的事情, 他才和郁辛离婚没一年, 这么快就和徐珠在一起, 太容易露出破绽, 让别人顺藤摸瓜猜到出轨的事情。 出轨的事情一旦暴露,他这些年经营的好名声可就都败了, 顾淮可不想将自己落入那番田地。 所以他减少了和徐珠的联繫, 打算让对方自己识趣些,早点放手。 冷暴力这种东西,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走出电梯。 凌晨的停车场很安静, 走在里面脚步声格外明显。 顾淮走到车旁, 从口袋里掏钥匙时, 就被人一把按在了车上。 他的脸贴在冰凉的车面上,只见两个黑衣保镖按着他, 傅恆郢一步一步的朝他走来。 第89页 「好久不见啊,学弟。」模样分明已经足够狼狈, 但顾淮却还是对傅恆郢露出了挑衅的笑。 傅恆郢走到顾淮面前, 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的指尖夹着根烟,垂眼看着顾淮, 沉默着没有说话。 傅恆郢的沉默, 让顾淮脚底平白无故生出一股凉意。 但他面上仍旧强装镇定, 「学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把郁辛送给你,你送我这么大礼?」 听到郁辛的名字,傅恆郢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表情,他盯着顾淮的眼神沉的厉害,朝两边的保镖勾了勾手指,一只手就揪住了顾淮的头髮,提起顾淮的头,狠狠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响,疼痛让顾淮整个人都懵了,然后他在大脑的轰鸣声中,听到傅恆郢说:「我说过,不要妄图去认为你能承受后果。」 「傅恆郢,你想干嘛!」顾淮强壮的镇定终于出现了裂痕,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慌张的询问。 傅恆郢没理他,只气定神闲的抽了口烟,腾空的烟雾将他的表情遮蔽,让人看不真切他在想什么。 顾淮愈发慌张了起来,「傅恆郢,你以为你能只手遮天?你不怕我报警?」 傅恆郢眉眼微抬,看向顾淮,将菸灰抖落,喉咙间发出一声冷笑。 「报警?」傅恆郢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压迫感,「你有证据吗?」 说着,他掐住顾淮的后颈,「学长,你给郁辛点痣的时候,是这样的吗?」 顾淮颤抖了起来,他意识到了什么,看着面沉如墨的傅恆郢,心情由慌张变成了害怕,连傅恆郢的那声学长,都让他忍不住打了冷颤。 「你什么意思?」顾淮背上都冒出冷汗,他想要装傻。 傅恆郢却是将手中的烟含进了嘴里,一把扯开了顾淮的衣服,露出他背上的肩胛骨。 看着那块完好无损的肩胛骨,傅恆郢拿起菸头,毫不犹豫的烫了上去。 「啊——」顾淮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停车场。 「疼吗?」他听见傅恆郢说,「疼就对了。」 菸头红色的火光在顾淮的背上逐渐熄灭,傅恆郢松开了顾淮,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漫不经心的擦干净自己的每根手指。 「走了。」他对保镖们说。 顾淮整个人都趴在了车身上,他疼得满头都是汗,看着傅恆郢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说:「你真的以为没有证据吗?」 傅恆郢脚步微顿。 「傅恆郢,你当监控探头是摆设?」 然后顾淮就听见了傅恆郢今天的第二声笑,这声笑里带着浓浓的不屑,「那你去查就是。」 说罢,他再也不停留,头也不回的离开,在经过垃圾桶时,将刚才擦手的那块手帕,丢进了垃圾桶里。 傅恆郢离开以后,顾淮身形踉跄的爬了起来,他穿好被扒开的衣服,忍着疼痛往小区监控室走去。 监控室的大爷正拿着一壶茶气定神闲的听戏曲,看见顾淮过来,爱搭不理的瞥了一眼。 「大爷,我是业主,想看一下刚才c栋停车场的监控。」 大爷没理。 顾淮见此,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塞给大爷。 大爷这才缓缓坐起身,「c栋停车场?」 「嗯。」顾淮笑着回答。 只见刚坐直的大爷又躺下了,「那没有,c栋监控探头坏好久了。」 顾淮愣住了,一股怒火从心头烧起,「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大爷瞥了他一眼,喝了口茶,晃了晃二郎腿,说:「你又没问。」 顾淮:「……」 在监控这里吃了瘪,顾淮只能想别的办法,他走进停车场,视线最终落在了对面车的行车记录仪上。 他认识这位户主,心里一瞬间升起一股希望,在第二天买了点礼物找上门去。 谁知别人见他来,起先是很高兴的,听了他的来意以后,就一脸不好意思的解释,「我的行车记录仪,昨天关掉了。」 顾淮心一瞬间凉了个彻底,这才缓缓反应过来,傅恆郢那句让他去查,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就这样放弃,顾淮自然是不会甘心的,肩上火辣辣的疼,还提醒着他刚才受到的屈辱,于是他返回停车场,想要搜寻一点证据,最终视线落在了傅恆郢丢下手帕的垃圾桶上。 警察局内,顾淮坐在一名警察面前,露出自己肩上的烫伤。 「你是说,有人把你按在车上,用烟,烫伤了你的肩膀。」警察看着顾淮肩上的伤,缓缓理着案件脉络,「而证据,就是这块手帕?」 警察一边说着,一边捏起桌上放着的手帕,看向顾淮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荒谬。 「警察同志,我知道这听起来很难以置信,但这的确是事实。」顾淮被这样看着,心中的屈辱感愈发重了,急忙开口解释起来,迫切的希望警察能相信他的话。 但他自己心里也知道,用一块手来证明自己受到了袭击这件事,到底是有些荒谬,很能成立事实,作为论证。 可他的背被傅恆郢烫伤分明就是事实,他只是没有证据证明而已,想到这,顾淮的心里就愈发烦躁起来,有种有口难辩的无力感。 「嗯,这位先生,我没有不相信你的话,只是……」警察摸着自己的下巴,有些无奈的说:「单凭这块手帕,我实在难以立案。」 第90页 「我知道,但是这是事实,我的伤疤就在这,你没有看到吗?」顾淮焦躁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连一直在外人面前所维持的理性温和都不顾了。 警察见此倒是很平静,「先生,可能你的确受到了伤害,但你目前提供的说辞,无法支撑立案。」 「为什么不行?」顾淮时候撑在桌面上,低吼出声。 「因为支撑你说辞的证据不足。」警察语气有些严肃的说,「请你冷静一点。」 警察越冷静,顾淮就越烦躁,他几乎要抓狂。 「警察同志,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我的话呢?」他问。 「先生,我相信你。」警察说,「但凡事,要讲究证据。」 证据,证据,又是证据,他如果有证据,还会傻到只拿一块手帕就来警察局报案吗? 顾淮跌坐在椅子上,他看着面前的警察,心中浮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说什么都没有人相信。 有那么一瞬间,顾淮想到了郁辛,他在想,是不是当初,他在晨会暗指郁辛出轨的时候,郁辛也是这样,百口莫辩。 如今时过境迁,这种感觉居然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实在可笑,顾淮自嘲的想着。 小年结束,春节的脚步就近了。 公司已经放假,傅恆郢待在家里的时间也就多了,但郁辛因为工作的特殊性,还需要一直工作到大年初一才能休息。 年三十这一天,郁辛出晚班。 因为工作原因,郁辛觉比较多,每次休息或者晚夜班不用早起这天,他都恨不得睡个昏天暗地,将之前没睡到的觉全都补回来。 傅恆郢这时候一般也不会叫郁辛起床,而是起床吃完早餐,一边忙自己的事情,一边等郁辛起床。 这天郁辛一觉睡到了十二点,醒过来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懵。 「醒了?」 他听见傅恆郢的声音,扭头看去,只见傅恆郢一身睡衣,腿上放着ipad,正一脸温和的看着他。 遮光窗帘让房间暗暗的,因为郁辛在睡觉,傅恆郢并没有拉开。 郁辛盯着傅恆郢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嗯。」 傅恆郢放下腿上的ipad,起身朝郁辛走来,他坐到床旁,指腹扫过郁辛凌乱的头髮,「要不要起来,我们出去逛逛。」 「嗯?」郁辛有些疑惑,「去干什么啊?」 傅恆郢收回手,转而把玩起郁辛的手指,他说:「带我的伴侣去买新衣服。」 「……」郁辛的瞌睡一瞬间醒了,从床上坐起身,憋红着一张脸,说:「我这就起床。」 他骨碌碌的掀开被子下床,傅恆郢却是一把牵住了郁辛的衣领,将郁辛一把又拉进了怀里。 郁辛坠入傅恆郢的怀抱,好像无论多少次,都还是会心动。 「怎么了?」郁辛头后仰去看傅恆郢。 额头上就落下了一个吻,他听见傅恆郢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郁辛,除夕快乐。」 郁辛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抬手抚向傅恆郢的脸,吻在傅恆郢的下巴上,也说:「傅恆郢,除夕快乐。」 他慢慢的,变得主动起来。 而主动的郁辛,于傅恆郢而言,更让他心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九点一起更两章 第45年夜 大年三十这天, 虽然临近店铺休息,但商城仍旧很热闹。 傅恆郢牵着郁辛的手,走在人流中,侧头对郁辛说:「牵紧我。」 他怕人流会冲散他们。 郁辛乖巧的点点头, 然后牵着傅恆郢的手抓紧了些。 两人逛了几个店, 但都没有看到喜欢的衣服。 其实郁辛对衣服的要求并不高, 只要穿在身上不是特别难看, 他就能接受, 但傅恆郢挑得很精细,从衣料到颜色款式都看得认真。 郁辛看着这般模样的傅恆郢, 无端的想起了一些往事。 小时候, 每到过年,徐爱兰都会带着郁辛和郁幸去买衣服,其实说是为两个人买,实际上主角还是郁幸, 郁辛更多时候都是顺带的。 那时候的郁辛就是这样, 看着母亲为郁幸精挑细选出漂亮的新衣服, 每次郁幸换好穿出来,还会给予夸赞, 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每到那个时间,郁辛心里就会隐秘的期盼, 如果母亲对自己也这样就好了。 但是每次他都会失望, 每年帮郁幸买好新衣服以后,就像是一场晚会的结束,郁辛就似是还未收拾的残局, 徐爱兰只会草草选择一件还看的过去, 价格也合适的衣服给郁辛。 有时候那件衣服不适合郁辛, 徐爱兰也不会再挑选,只会说:「这孩子怎么穿什么衣服都不好看。」 徐爱兰始终觉得,衣服穿着不好看是郁辛的问题,而和衣服本身并没有多大关系。 失望多了,郁辛也就不期待每年过年的新衣服了。 傅恆郢又调好了几件衣服,他和销售详细说了郁辛的尺码,然后转身坐到了郁辛身侧。 「怎么了?看着我发呆。」傅恆郢注意到了郁辛的视线,询问道。 郁辛摇了摇头,笑着回答:「就是想到了一点往事。」 「嗯?」傅恆郢扬了扬眉头。 「以前过年买衣服,我总是羡慕妈妈为郁幸精挑细选衣服。」郁辛缓缓解释道,「刚才看到你为我选衣服的样子,我忽然发现,我不用羡慕了。」 第91页 因为,我已经遇到了爱我的人。 「傅恆郢,有时候我真的很谢谢你。」郁辛对傅恆郢说。 傅恆郢听着这话,握住郁辛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他说:「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谢我?」郁辛不明所以。 傅恆郢说:「谢谢你,愿意来到我的身边。」 傅恆郢这话说的意味深长,郁辛拧了拧眉头,他的脑海里有些莫名的想起了那次下雪时,傅恆郢说:「还和高中时一模一样。」 郁辛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那念头,是他连想到都觉得自己异想天开,心跳如雷的。 「傅恆郢。」郁辛叫道。 「怎么了?」傅恆郢问。 「很奇怪,我居然觉得,你是不是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我。」郁辛说这话时心里很紧张,他看着傅恆郢,眼神中带着几分期许的光。 傅恆郢张了张嘴,正要回答,就被正好将衣服拿过来的销售打断了。 「先生,你刚才挑选的衣服都在这。」 郁辛看着那堆衣服,又看向合上嘴的傅恆郢,拿起衣服进了试衣间。 他心中有些遗憾没有得到答案,又有点庆幸。 郁辛想,不知道答案,那就至少,还有百分之五十是肯定,至于另外百分之五十的否定,没听到,也没关系。 在这家店郁辛终于买到了合适的衣服,傅恆郢在结帐的时候,郁辛的视线落在了对面的某个店铺上。 「走了。」傅恆郢提着购物袋对郁辛说。 郁辛正看的出神,听到傅恆郢的声音才收回了视线,跟着傅恆郢离开。 商场内有几家奶茶店,里面人满为患。 郁辛看着那些奶茶店,忽然扯了扯傅恆郢。 「傅恆郢。」郁辛叫道。 傅恆郢停下脚步,「嗯?」 郁辛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半响后才说出口,「你能不能给我买杯奶茶?」 傅恆郢听着这话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你在这等我。」傅恆郢对郁辛说。 郁辛却是拒绝了,他说:「我想去上个厕所。」 傅恆郢又是一愣,有些意外,说:「那我待会去找你。」 郁辛说:「好。」 两人就此分开行动。 和傅恆郢分开的郁辛并没有去厕所,而是走进了一家店铺。 这家店铺是刚才买衣服时郁辛注意到的,是一家西装店。 他其实很早以前就想给傅恆郢买点什么了,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 若仔细想想,郁辛觉得自己似乎除了之前那束玫瑰花,就没有送过傅恆郢什么了。 但傅恆郢却是送过他很多,从见面不久后的那枚橙花胸针,到刚才不久前的衣服。 傅恆郢总是在送他东西,大的小的,日常的不日常的,总之是无时无刻记挂着郁辛。 郁辛把这些好都记在心里,只想着也能送一些礼物给傅恆郢。 这倒不是偿还,而是你来我往的爱意,不想一段感情里,只有一方的单方面付出。 郁辛看着西装店里熨烫整齐的西装,又看向领带,最后视线落在了橱柜里的一枚领带夹上。 那是一枚蓝灰色的领带夹,上面镶嵌着一颗低调的钻石,周边烫金色的边纹相得益彰,让这枚领带夹看起来低调但却不普通。 「请问,能不能把这个拿出来给我看看。」郁辛脑海里想像着这枚领带夹在傅恆郢身上的样子,对销售说道。 领带夹拿出来放在手上沉甸甸的有些份量,郁辛仔细看着,愈发觉得这枚领带夹很漂亮,带在傅恆郢身上,一定很适合。 郁辛询问了领带夹的价格,几乎要他小半年的工资,但郁辛没有犹豫的就买了下来。 因为,郁辛询问价格不是想知道它贵不贵,而是自己买不买得起。 好在,郁辛买的起,这让郁辛很高兴。 买好领带夹没用多长时间,郁辛回来的时候傅恆郢还在排队买奶茶。 看着队伍里的傅恆郢,郁辛有些后悔,在想自己之前是不是应该指一个人少点的店。 走的有些累了,郁辛找了个角落的位置蹲下。 傅恆郢拿着奶茶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蹲在角落的郁辛,郁辛抱着购物袋,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他似乎有特异功能,无论有多少人,他总是能一眼就找到人群中的郁辛。 从第一次见面时,好像就是这样。 傅恆郢端着奶茶走了过去,「等久了吧。」 郁辛闻声仰头看来,手往口袋里摸了摸,然后朝傅恆郢摇了摇头,说:「没有。」 对于郁辛的小动作,傅恆郢全都看在眼里,但他没有去戳破。 两人买好东西便一起回家,坐在车上的时候,郁辛喝着温热的奶茶,心中正思索着该怎么将礼物送出去,就听到傅恆郢开口说话。 「你今晚要上班,年夜饭大概不能一起吃了。」傅恆郢说,「明天大年初一,你要回家吗?」 郁辛听着这话愣了下,然后很缓慢的摇摇头,「不回去了。」 郁辛不回去有两个原因,一方面是之前郁幸的嘱咐,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第六感告诉他要选择遵从,而另一方面,则是自己不想回去。 「好。」傅恆郢没问原因,继而说:「大年初一钱爷爷邀请我们一起去他家吃晚饭,你想去吗?」 第92页 想起那个和蔼的老人,郁辛在那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长辈关怀,比起所谓的父母家,去钱爷爷那儿,倒反而更像回家。 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大年初一去他家吃饭,郁辛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但是,傅恆郢不用回自己家吗? 「那你家呢?」这般想着,郁辛问道。 傅恆郢说:「我父母今年不回家过年,我还有个姐姐,但她很忙,说让我们大年初五再过去。」 这样的话,大年初一的确没什么计划,既然如此…… 郁辛缓缓点了点头,回答:「那就去钱爷爷那儿吧。」 晚班上到十二点下班,年夜饭郁辛是和同事一起吃的,医生护士一起聚在办公室点了火锅,墙上已经许久未开的电视机在这天终于上班,这会儿正播放着春晚。 办公室里气氛热闹,偶尔有几个病人和家属经过,会分享一点水果和送上一句「新年快乐」。 在一片其乐融融中,郁辛居然觉得有些落寞,分明这些年度过了无数这样的年三十。 他看着正在聊天的同事们,走出办公室,给傅恆郢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傅恆郢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郁辛每次听着,耳朵还是会止不住一软。 「没事。」郁辛小声说道,「就想问问你晚上吃的什么。」 「阿姨包的饺子。」傅恆郢轻笑着回答,「是你喜欢的葱花猪肉馅,还不错。」 听着这话的郁辛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愧疚,他盯着鞋尖,踢了踢墙角,说:「好遗憾不能陪你一起吃年夜饭。」 「前面我也有些遗憾的,但是……」傅恆郢说到这顿了顿,随后笑道:「现在不了。」 郁辛有些疑惑,「为什么?」 「因为……」傅恆郢卖着关子,郁辛隐约听到了电梯门打开的声音,而后就听见傅恆郢问他,「郁辛,你想见我吗?」 郁辛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有些不确定的说:「想。」 身后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郁辛听见傅恆郢说:「回头看。」 然后,郁辛就看见了傅恆郢。 傅恆郢站在不远处,看着郁辛,脸上带着笑意,对着手机说出了刚才没有说完的答案,「因为,我来见你了。」 随后他挂断了电话,朝郁辛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桶,他说:「这位护士先生,愿意陪一位思你成疾的患者,吃个年夜饭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46跨年 护士站的灯光很亮, 医生办公室里同事们正吃着火锅聊着天,而电视机正播放着春晚,喜庆的歌声和噪杂的聊天声在这一刻全数归于虚无,郁辛的世界里只剩下傅恆郢。 他看着傅恆郢, 心跳声如雷鼓, 说:「愿意。」 傅恆郢笑了, 他走到郁辛身前, 牵起郁辛的手, 说:「那就拜託郁护士了。」 刚才的火锅郁辛并没有吃多少,所以在看到傅恆郢带来的饺子时, 肚子就不受控制的饿了。 「你不吃吗?」郁辛夹起饺子, 问傅恆郢。 傅恆郢摇摇头,「吃过了。」 郁辛听着这话一愣,所以,傅恆郢是专门来给他送饺子的? 他正想着, 就听到傅恆郢缓缓开口道:「本来也觉得, 一个人吃年夜饭没什么, 反正很快就见面了。」 「但是在吃到饺子的时候,想到你喜欢, 思念变得无法自控起来。」傅恆郢说,「那一刻就决定, 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你。」 于是, 他就来了。 郁辛心下动容,他忽然理解,为什么相爱的人终会见面, 因为, 想见你的人, 跨越千山万水,也会来见你。 护士站不能吃东西,他们坐在楼梯间的阶梯上,饺子还冒着热气,郁辛安静的吃着,傅恆郢则一直看着。 傅恆郢总是喜欢这样看着郁辛,郁辛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刚开始时还经常被看的脸红耳赤,想问理由,又觉得不好意思,现在…… 「傅恆郢。」郁辛放下手中的筷子,叫道。 现在,虽然习惯了,但郁辛想问问理由。 「嗯?」傅恆郢应道。 「你怎么……」郁辛抿了抿唇角,脸还是不自控的会有些发烫,「总看着我。」 傅恆郢似乎没料到郁辛会问这个,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个答案,也是出乎郁辛预料的。 只听傅恆郢继而说:「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的视线就总会不受控制的落在你身上。」 他的目光悠扬,似乎回想起什么往事,对郁辛说:「怎么办才好?看你,好像总是看不够。」 「郁辛。」傅恆郢轻声叫郁辛的名字。 郁辛正因为傅恆郢的话而出神,听到傅恆郢叫他,回过神来,「嗯?」 「你今天说,感觉我是不是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傅恆郢说起了今天在商城时郁辛的话。 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他其实当时也只是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想法,虽然没有得到傅恆郢的答案当时有些失落,但是后来也就忘记了。 他没想到傅恆郢还记得。 心里隐秘的地方动了一下,郁辛看着傅恆郢,期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当时的我来不及回答,但现在,我想告诉你答案。」傅恆郢抬手抚向郁辛的脸颊,他说:「或许,你觉得的,并没有错。」 第93页 「我的确,喜欢了你好些年。」 从高中到现在,掰着手指数十年,傅恆郢将郁辛藏在心里最珍重的角落,默默喜欢,不曾忘记。 在重逢以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傅恆郢都以为自己大抵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了,他其实骨子里是个很固执的人,很多事情,都是认定了就不会改变,更不会去将就。 于是乎,当他认定郁辛为心上人时,就再难有其它人能替代了。 这些年傅恆郢遇到过许多人,有比郁辛高的,有比郁辛好看的,还有和郁辛一样温和无害的,但他每每看着,都觉得差点意思。 这些人都不如郁辛,不如郁辛干净,不如郁辛温柔,不如郁辛好看,总之,怎么都不如。 傅恆郢心里知道,他做不到将就。 他能接受的伴侣,除了郁辛,不能是其它任何人。 傅恆郢的占有欲曾无数次尝试说服他,去做一件并不光彩的事情,去将郁辛抢到身边,不择手段。 他克制压抑着自己的想法,在漫长的岁月里,甚至不敢去看郁辛一眼。 那次同学聚会,傅恆郢本不想去的,但是他听说,郁辛也会去,他的心就动摇了,他答应了同学聚会的邀约。 傅恆郢想,就看一眼,一眼就好。 于是他去了,看见了郁辛,还得知了郁辛和顾淮离婚的消息。 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说句卑鄙的话,在听到郁辛和顾淮离婚这个消息时,傅恆郢心里是庆幸的,那点隐秘且不光彩的高兴,是他这些年来,最龌龊的心思。 他以最快的速度向郁辛求婚,或许别人看来,是他救郁辛于水火,而实际上,傅恆郢知道,是郁辛救他于水火。 但他从来都没有看起来那么光辉伟大,他之所以那么迅速,不过是害怕别人趁了先机,再次让自己窥探好久的宝贝,从指间漏走。 他不过,是一只想要将自己心爱之物叼回窝里的野兽罢了。 「郁辛。」傅恆郢轻抚郁辛脸颊的手,指腹扫过郁辛的眉眼,力道很轻,珍重而爱惜,「你是我失而復得的珍宝。」 ——你是我失而復得的珍宝。 听着傅恆郢这话,郁辛整个人都傻愣愣的呆住了,他看着傅恆郢,眼神中带着震惊和难以置信,他虽然想过,傅恆郢会不会早就喜欢自己,但答案他却是一直都不敢给予肯定的。 可今天傅恆郢告诉他,没错,我就是喜欢了你好些年。 那种震撼于郁辛而言,不亚于流星撞击地球。 流星撞击地球的机率是千亿分之一,而于郁辛而言,傅恆郢喜欢自己,本就是一种奇蹟。 「傅恆郢,你……」郁辛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喜悦和无措在他的心头来回交错,让他的情绪仿若打翻的调料台,五味杂陈。 安全通道的铁门在这时被推开,有人兴沖沖的跑了过来,嘴里叫着「老师」,但话却在看到傅恆郢的那一刻给咽了回去。 来人是小周。 她的眼神在郁辛和傅恆郢身上打转,然后捂住嘴,脸涨红,一脸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显然因为自己的莽撞的行为,而感到愧疚。 「小周,有什么事情吗?」郁辛对轻声问小周,他知道他这个学生一向安静礼貌,会突然过来,肯定是有事情的。 「老师,就是马上就倒计时了,我想叫你一起跨年……」小周小声解释道,期间眼神都不敢看傅恆郢。 郁辛听着这话,从阶梯上站起来,他笑着安抚小周,「谢谢,我这就过去。」 然后郁辛看向傅恆郢,笑着说:「一起去跨年。」 傅恆郢自然没什么意见,起身牵住郁辛的手,「走吧。」 走出安全通道,郁辛就听到了《难忘今宵》的歌声,每到这时,一年就宣布彻底进入了尾声。 小周进了办公室,但郁辛和傅恆郢却是齐齐止步于办公室外。 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人,傅恆郢靠着墙,郁辛站在傅恆郢身侧,他们听着歌声渐渐结束,主持人再次上台,卡着点宣布倒计时。 「十。」 「九。」 「八。」 「七。」 「六。」 …… 郁辛握住傅恆郢的手,他扭头看向傅恆郢,而傅恆郢也正看着他,两人双眸对视,眼中带着笑意,在最后几秒,一起倒数道:「三……二……一……」 「新年快乐!!」电视机的主持人和办公室里的同事一起大喊道。 而傅恆郢一把将郁辛搂入了怀中,「新年快乐,郁辛。」 郁辛缓缓抬起手相拥住,说:「新年快乐,傅恆郢。」 谢谢有你的一年。 新的一年在钟声响起时到来,或许是应景,天空纷纷扬扬的落下了雪,似是为一年落下帷幕。 同事们互相道着的祝福声中,郁辛也结束了这一年的最后一个班。 收拾好东西要离开时,小周凑到了郁辛身边。 「老师。」小周小心翼翼的叫道。 郁辛扭头看去,「嗯?」 「刚刚那个人,是你的伴侣吗?」小周一脸好奇的问。 郁辛听着这话一愣,而后笑着点点头,「嗯。」 「他好帅啊。」小周感嘆道。 傅恆郢长的好看郁辛一直知道,但小周下一句话,却是出乎郁辛的预料。 第94页 「老师,你们好配啊。」小周说,「我一直都好奇老师的伴侣会是什么样的人,毕竟,我觉得,像老师这样温柔的人,应该要与一个很好的人在一起才对。」 这是郁辛第一次听见有人说他和傅恆郢相配,他很意外的看着小周。 一直以来,外界信息给他传递的,都是他很普通,而傅恆郢很优秀,而如今,小周跟他说,像你这样温柔的人,的确该与这样优秀的人在一起。 一直以来,郁辛住着的信息茧房打破了。 郁辛心中是说不出的动容,他低下头,揉了揉发热的眼眶,然后再次看向小周,笑着说:「谢谢。」 是真的,打心底的谢谢。 小周听着这话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老师不觉得我说太多就好……」 她释放完自己的善意,还害怕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怎么会?」郁辛想到了以前的自己,他的余光瞥见刚出办公室的阳烨,想到了点什么,笑着对小周说:「小周你,也同样值得与很好的人在一起。」 「阳烨。」郁辛在阳烨经过的时候,叫住了他。 「嗯?郁哥。」阳烨脚步一顿,目光在小周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看向郁辛。 「时间太晚了,小周一个人回家我不太放心,我记得你好像和小周住一个方向,你方便顺带她回去吗?」郁辛问道。 阳烨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答应了下来。 看着小周和阳烨离开的背影,郁辛心情愉悦的笑了声,抬步离开。 他也要,去见他的爱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按爪。 第47开始 夜深人静, 城市喧嚣散去,郁辛却是迟迟无法睡去。 当大脑冷静下来,傅恆郢的那句「我的确,喜欢了你好些年。」就开始在郁辛的脑海里循环往復, 来来回回, 挥之不去。 傅恆郢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为什么他一点也不知道…… 而且, 傅恆郢这么会喜欢他呢?明明他一直以来都是那么的不起眼, 可傅恆郢, 却是人群中最瞩目的存在。 一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傅恆郢已经偷偷喜欢他好久, 郁辛的脑子就越来越清醒, 心跳声跟打雷似的,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去做个心电图。 无数个念头在郁辛心里冒出,他想要问傅恆郢,但因为当时被小周打断, 现在显然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郁辛有些心烦意乱的翻了个身, 腰上就在这时搭上了只手, 傅恆郢贴着他的背,问:「还没睡?」 「嗯。」郁辛轻声应道, 他说:「有点睡不着。」 「心里有想问的话?」傅恆郢拉着郁辛转了个身子,面向自己。 房间里没开灯, 遮光窗帘拉着, 所以整个房间都很暗,但人眼已经适应了黑暗,让他们能在黑夜中也看清爱人的轮廓。 「有, 但感觉, 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郁辛说。 傅恆郢听着这话, 轻笑了一声,指腹抚过郁辛的发梢,说:「你想问的话,任何时候都是好时机。」 「问吧。」傅恆郢语气温柔,「我都会回答你的。」 郁辛的心又被傅恆郢牵着动了一下,他低下头,曲着的手,指尖捏住傅恆郢睡衣的纽扣,似是无意的摆弄着,其实是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我就是在想,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我怎么……」郁辛垂着头,轻声说道,「一点也不知道啊。」 说后面那句话时,郁辛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遗憾和懊悔,似乎是想说,如果早点发现就好了。 他想到,傅恆郢偷偷喜欢了自己好多年,可自己一点也不知道,除了开心以外,余下的全是难过和遗憾。 暗恋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更何况对方还一无所知。 傅恆郢听着郁辛这个问题,轻轻将郁辛搂入了怀中,他沉默了好久,才缓缓说出个答案,「大概是……高一的时候。」 在高一那年盛夏,傅恆郢的人生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他一向敬爱的爷爷去世了。 他失去了人生中,最爱的亲人之一。 傅恆郢的父母,出生优渥,都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在疼爱中长大,无忧无虑,爱好自由,是典型的艺术家性格。 两人年轻时相遇在金陵的梧桐大道,彼时正是梧桐树秋黄落叶的时节,大道景色如画,两位灵魂浪漫不羁的年轻人,只见一眼,便彼此钟情,定下终生。 他们结婚后生下了两个孩子,一个女性beta,一个男性alpha,但他们自由的灵魂并未因此而停歇,将孩子留给父母以后,便又继续到处游玩。 傅恆郢和姐姐从小就在爷爷身边长大,在旁人的眼中,傅恆郢的爷爷位高权重,说一不二,严厉果决,是傅氏商业帝国的掌权者。 但在傅恆郢和姐姐傅如佳这里,爷爷却是一位严肃而不失温柔的老人,他悉心照料着两位小孩,可以说,傅恆郢如今的模样,很大部分都来自于爷爷的影响。 爷爷于傅恆郢而言,是如指明灯一般的存在,是傅恆郢心中最崇敬的长辈。 而高一那年,这盏明灯灭了。 傅恆郢一向不是情绪外露的那种小孩,他将所有的难过都藏在心里,从老人去世到下葬,都未曾掉一滴眼泪。 父母说他早熟,亲戚朋友都说他薄情,就连姐姐也问他怎么没哭,好像所有人都看不见他的难过,好像只有眼泪能诉说悲伤,没有人知道「哀莫大于心死」时,是流不出眼泪的。 第95页 他沉默的听着他们的讨论,就似默认自己并不难过这个事实,只是在经过老人的黑白遗像时,会不太明显的停下脚步,看上半晌。 葬礼结束以后,傅恆郢回到学校上课,每天三点一下学习回家,生活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直到某一天,那是极其平凡的一个午后,他一如既往的等人走光才离开教室,他一向安静的新同桌,忽然叫住了他。 「傅恆郢。」新同桌的声音小小的,似乎鼓起勇气才叫住他。 傅恆郢平静的看着他,这个新同桌是葬礼请假那段时间换的,他们之间没说过几句话,傅恆郢只记得,对方好像叫郁辛。 「有什么事情?」傅恆郢问。 郁辛听着这话,耳朵浮现起一抹红,伸手往桌肚里慌乱的摸了许久,抓出了一把糖,朝傅恆郢递过来。 「给我的?」傅恆郢余光瞥过郁辛耳尖的绯红,低声询问道。 然后就见郁辛点了点头,「嗯。」 「为什么给我?」傅恆郢没接,问道。 「我……」郁辛支支吾吾的,「傅恆郢,我就是感觉,自从请假回来以后,你好像很难过。」 说完,郁辛又不好意思起来,「当然,也可能不是难过,是我感觉错了,但是……」 「但是,书上说糖类可以透过血清素缓解坏情绪,我希望你……」郁辛顿了顿,继而说:「可以开心。」 郁辛说得很不流畅,安慰的话也十分笨拙,但傅恆郢心却好像撞了一下,他整个人都愣在了那儿,盯着郁辛,眼眶不知为何就热了。 分明爷爷去世时他没有想哭,父母说他早熟时没有想哭,姐姐问他为什么不哭的是没有想哭,周遭人都不理解时,也没有想哭。 可此时此刻,傅恆郢眼眶却是红了。 这是怎样一种感受呢,大抵是一位孤军奋战的勇士,在世人不理解的目光中独自前行许久,忽然某日,有一个人出现,对他说:「你是真正的勇士。」 那是一种被理解的感受,就仿若内心最柔软的角落被触碰了,让傅恆郢忽然知道,原来着空白的内心世界并不只他一人。 感觉,被救了。 傅恆郢接过了那把糖果,他唇角扬了扬,看向郁辛,用前所未有正式的语气,对郁辛说:「谢谢。」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傅恆郢开始注意起了郁辛,然后从注意,到了喜欢,再到,爱。 郁辛听着傅恆郢的回忆,许久都回不过神了,自从知道傅恆郢早就喜欢自己开始,郁辛救开始在脑海里搜寻关于傅恆郢的回忆。 他搜寻了回忆里的每个角落,猜测傅恆郢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自己,但唯独没有想过会是高一那么早。 郁辛很惭愧,傅恆郢所说的那件事,可他已经忘记了。 他忘记了,这于傅恆郢而言很重要的事情。 郁辛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过,他抱着傅恆郢,「为什么不告诉我?」 傅恆郢温厚的大掌捏了捏郁辛的后颈,说:「因为不确定,告诉你是否正确。」 郁辛有些不明所以,他看向傅恆郢,「这怎么会不正确?你不说,我都不知道。」 「因为暗恋是我自己的事情,谈恋爱才是两个人的事情。」傅恆郢说,「我一直不告诉你,就是害怕,你会有心理负担。」 「但你不必有心理负担的,没有人规定,被一个人喜欢的时候,就要立马发现。」 「也没有人规定,被喜欢的人,就必须要去喜欢对方。」 傅恆郢说:「郁辛,从始至终你都没有做错什么,相反……」 「我始终感谢你的出现,让我有了心爱的人。」傅恆郢的手扫过郁辛的耳后,仍旧很温柔的说:「被爱值得感谢,而去爱也是。」 爱有很多种,爱亲人,爱朋友,爱伴侣。 但无论是哪种,人都并不是天生就会的,他们要去经歷,去学习,才知道如何去爱,才拥有去爱的权利。 多少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爱,是郁辛让傅恆郢有了爱人,然后学会去爱,拥有去爱的权利。 所以,在暗恋的这些年里,傅恆郢从来不曾怪过郁辛,他始终觉得,遇见郁辛,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郁辛的眼眶一瞬间就红了,他将脸埋入傅恆郢的胸膛,心中好似有很多话想说,可汇聚到嘴边,却是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这夜真是寂静,让他们连彼此的唿吸声都能听见。 郁辛沉默了好久,才终于将情绪稍稍平復,他再抬头看向傅恆郢,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他问:「傅恆郢,你喜欢我什么?」 想不明白,郁辛始终想不明白,就算听了傅恆郢喜欢自己的开始,也还是不明白。 几颗糖就能得到傅恆郢的喜欢了吗?那未免也太轻易。 郁辛想不到,自己到底是哪里打动了傅恆郢。 「喜欢你什么?」傅恆郢语气有些无奈,然后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你让我具体去说喜欢你什么,我说不清楚的。」 「善良,乖巧,温柔,可爱,这些特质都不是独有的,但放在别人身上,我不会去喜欢,但在你身上,我喜欢。」 「我不是因为你如何才去喜欢你,而是因为,你是郁辛才喜欢你。」傅恆郢说,「无论是缺点还是优点,在我看来,都是组成你的部分,也是我喜欢的点。」 第96页 换言之,傅恆郢喜欢的从来不是温柔、乖巧、善良、可爱这些总结起来的特点,而是因为这些特点在郁辛身上,他才喜欢。 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一开始或许是被某些特质吸引,但最终决定是否喜欢上的,是完完整整的那个人。 郁辛是什么样子,傅恆郢就喜欢什么样子。 「我从来不是喜欢你什么,而是喜欢你。」傅恆郢说。 喜欢一个完完整整的你,认定了,就改不了了。 这是一种感觉,说不清楚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按爪。 好烦,要准备考试……(要死掉了) 第48吃醋 第二天一早, 郁辛是被硌醒的,他迷迷煳煳的在枕头边摸到个长方形的纸壳,有一沓不小的厚度,正想着是什么, 睁开眼就看见一抹红, 瞬间清醒过来。 郁辛坐直身子, 看着扰他清梦的罪魁祸首, 辨认了半天, 才终于确定,眼前这个有大拇指那么厚的东西, 是一个红包。 看着红包里的人民币, 郁辛抬手揉了一把脸,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才会做一大早捡钱的白日梦。 「傅恆郢。」郁辛拿着红包,有些茫然的叫道。 傅恆郢已经醒了, 听见郁辛的声音, 从客厅走来, 「怎么了?」 「这是?」郁辛举起红包,问傅恆郢。 傅恆郢走到床边坐下, 面色宠辱不惊的回答:「压岁钱。」 压岁钱? 郁辛盯着红包的瞳孔微微放大,显然有些难以置信, 他说:「傅恆郢, 我已经三十岁了。」 三十岁的年纪,早就没有压岁钱这种东西,郁辛都已经记不起, 他上一次收到压岁钱是什么时候了。 「哪怕是三十岁, 也能有压岁钱。」傅恆郢语气很平静, 显然只当平常。 「可这……」郁辛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太多了。」 「不多。」傅恆郢摇了摇头,「老人家说,压岁钱除祟,保佑小孩来年平平安安。」 「我不确定,要给多少,才能保你平安。」傅恆郢说,「我本来想说,直接放银行卡会不会好些,但钱爷爷说要现金才行,只能作罢。」 「放这么些,不是因为我只有这么多,而是红包只能放下这么多。」 「若能保你平安,全部身家也不为过。」 傅恆郢这些话说的格外认真,听起来有些夸张,但郁辛知道,他心里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郁辛低头看着手里的红包,心中是说不出的动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回报傅恆郢。 两人起床简单收拾以后就去了钱爷爷家,小院仍旧是原来的小院,但门口却是张灯结彩,添上了年味。 郁辛一下车就被钱宝抱住,仰着头笑着说:「郁叔叔,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后来钱爷爷专门纠正过,除却第一次见面,之后钱宝再见到郁辛,就没再称唿郁辛为傅叔叔的「老婆」了。 钱宝今天穿的很可爱,一身虎头娃娃的装扮,配上本就圆嘟嘟的苹果脸,愈发向年画里的小孩。 人对可爱的事物一向没有抵抗力,郁辛也不例外,他被钱宝一双圆熘熘的眼睛看着,听着他甜甜的童音说吉祥话,心头一阵柔软。 「好。」郁辛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递给钱宝,蹲下身凑到钱宝耳边轻声说:「藏好,不要被爷爷没收了。」 钱宝听着这话,十分认可,将拿到的红包就往怀里塞,但却还是晚了一步。 「钱宝宝,红包给爷爷帮你保管,爷爷收好以后给你娶媳妇用。」钱爷爷笑眯眯的对钱宝说,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喙。 钱宝瞬间垮下了一张脸,向郁辛投向求助的眼神,郁辛看着,无奈耸耸肩,他只能不情不愿的将红包递给了爷爷。 递过去时还说:「我不娶媳妇行不行?」 「不行。」钱爷爷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将红包拿过,揣进了兜里。 钱宝听着这话都要哭了。 「小郁,站门口干什么,进去坐。」钱爷爷转头朝郁辛笑着说。 郁辛点点头,回答:「傅恆郢去停车了,我等等他一起进去。」 钱爷爷听着这话也不强求,让钱宝陪着郁辛,然后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钱宝还因为红包被收走而郁闷,郁辛见此,无奈的笑了笑,朝钱宝招手,「钱宝,过来。」 「干嘛呀郁叔叔?」钱宝闻声走过来,虽然情绪不好,但仍旧奶声奶气的。 「跟你说个秘密。」郁辛说。 钱宝将耳朵凑过去,表情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正想要听郁辛跟他说什么秘密,手里就被塞进了一个红包。 「我准备了两个红包。」郁辛朝钱宝眨了眨眼,「要藏好哦,不要被爷爷发现了。」 钱宝一愣,随即瞬间喜笑颜开,他搂住郁辛的脖子,对着脸「吧唧」就是两口,说:「最喜欢郁叔叔了。」 傅恆郢停好车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郁辛蹲着身子,被钱宝搂着脖子亲,两人也不知道偷偷做了什么坏事,笑得格外开心。 郁辛性格温柔,对小孩更是轻声细语,耐心有佳,这样的人很难不招小孩喜欢。 但是…… 傅恆郢想到了些什么,大步走过去,拧住钱宝的脖子,将他和郁辛拉开一点距离,说:「不可以亲郁叔叔哦。」 第97页 「为什么?」钱宝一脸不服。 傅恆郢一把抱住他,「因为郁叔叔是我的伴侣,只能我亲。」 「傅叔叔小气鬼!」钱宝听着这话,气唿唿的指责,然后看向郁辛,「郁叔叔,不要和小气鬼做伴侣了,你跟钱宝结婚,钱宝的红包钱都给你。」 「哇,收我的红包还骂我小气鬼,还想抢我的伴侣,小心我告诉你爷爷你私藏红包哦。」傅恆郢佯装生气的从钱宝口袋里拿出刚才郁辛新发的红包,半真半假的威胁。 只见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钱宝瞬间收敛了,一脸可怜的屈服,伸手去够傅恆郢手里的红包,「我错了,你不要告诉我爷爷。」 看着这画面,郁辛无奈的笑了,他看着傅恆郢,有些意外对方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就还……怪可爱的。 两人站起身往院里走的时候,傅恆郢一手牵着钱宝,一手搂着郁辛,他微微歪头,凑过来问:「笑什么。」 郁辛从刚才脸上的笑意就一直没落下去,他想了想说:「没见过这样的你。」 「感到意外?」傅恆郢问。 郁辛点点头,又摇头,「有点意外,但是又觉得,这的确是你。」 「不要把我想像的太过于光辉伟大。」傅恆郢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郁辛,我只是个凡人。」 说到这,傅恆郢扭头看向郁辛,两人双眸对视,只听他缓缓继而道:「我也会吃醋。」 「所以……」郁辛抿了抿唇角,「小孩也不行吗?」 傅恆郢回答的非常果决,「不行。」 好吧,看样子,不仅会吃醋,还很容易吃醋。 郁辛心想着,嘴角扬起了点笑意。 小院里的年味比外面看着更浓,老槐树的枝丫上都被钱爷爷挂上了红灯笼,门窗上贴着对联和福字,威武的财神带着一众散财童子安家于墙面。 老人家总是更注重年一些。 郁辛进厨房给钱爷爷帮忙,钱爷爷只给了他一些择菜的小活。 「又给了钱宝一个红包吧?」钱爷爷问郁辛。 郁辛不知道钱爷爷是怎么知道的,想否认,但是对上老人通透的眸子时,便就说不出骗人的话了,点了点头,道:「没多少,就一点买零食的钱。」 「嗯。」钱爷爷点点头,对上郁辛担忧的目光,道:「放心吧,不会没收他的,这点钱正好看看他怎么规划。」 郁辛这才放下心来,他看向钱爷爷,只听钱爷爷说:「其实我也不想收他红包,只是小孩子,丢三落四的,钱放在身上不安全,一不注意就丢了。」 「我年纪大了,带不了钱宝几年了,只能说在有限的时间,多为他攒一点,存一点,再多教一点。」 钱爷爷身子骨看着硬朗,但是人到老了,总难免想身后事。 「我走了也就走了,但钱宝年纪还小,不能我一撒手走了,他却什么都不懂。」钱爷爷说的无意,郁辛听着却是进了心。 「爷爷,你别这么说。」郁辛说,「钱宝也不想听你这么说的……」 钱爷爷摇摇头,但到底没继续往下说了。 钱爷爷无意间的这些话,在郁辛心头不可避免的留下来痕迹,他安静择着菜,心里想着钱爷爷刚才的话,久久不能平静。 吃过中饭以后,钱爷爷去睡午觉了,钱宝拉着郁辛看电视,电视机里播放着几只救援队小狗,郁辛眼睛盯着电视,思绪却是飘了很远很远。 傅恆郢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正出神的郁辛。 他拍了拍郁辛的肩膀,说:「出去转转?」 郁辛回过神,看了眼全神贯注看电视的钱宝,又看向傅恆郢,点点头,「好。」 离开前,郁辛还是放心不下,嘱咐了几句钱宝不要乱走才离开。 两人走出小院,但因为钱宝的原因,并没有离开多远。 小院这边巷落交错,地方偏僻,还住着人的老房子不多,但大多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这些院落维护的很好,就算没人住,也不至于杂草丛生。 「从中午吃饭前,你心情就不是很好,是出什么事情了吗?」傅恆郢牵着郁辛的手,走在小巷中,轻声问道。 郁辛听着这话,心中知道果然瞒不过傅恆郢的眼睛,微不可见的嘆了口气,摇了摇头,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 「傅恆郢,我好像还没有听你提起过钱宝的父母。」郁辛说,「他们过年也不来看看钱宝吗?」 对于钱爷爷和钱宝,郁辛只知道钱爷爷有一段伤心的往事,但至于那往事是什么,郁辛不知道,也没问起过。 傅恆郢看向郁辛,他眸子里的光沉了沉,「不是不来见。」 郁辛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只听傅恆郢继而说:「而是哪怕想见,也无缘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49缘分 郁辛愣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钱宝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傅恆郢很平静的告诉郁辛,「阴阳相隔, 生死别离。」 郁辛唇瓣微张, 脸上是藏不住的惊讶, 对于钱宝的父母, 郁辛想过很多种可能, 但唯独没有想过这种。 又或者说他想过,但生死是太沉重的东西, 他每每想到, 都会自我否定,将这个念头压下去。 人总是在这种事情上,不希望往太坏的方向想。 第98页 「怎么会……」郁辛半响后喃喃道。 傅恆郢轻拍了拍郁辛的手背,缓缓说:「钱宝的父亲是消防员, 在钱宝母亲怀孕期间, 南方发生了很严重的洪灾, 在妻子和父亲的支持下,在国与家间, 他放下所有上了前线。」 「当时谁也没想到,这一去, 他就再也没回来。」 「后来, 钱宝的母亲,在生下钱宝不久,就因为丈夫的去世, 郁郁而终。」 「而钱爷爷的妻子, 也就是钱宝的奶奶, 经歷了儿子儿媳的去世,也伤心过度,没有挨过那年冬天。」 「钱爷爷看着身边人一个个离去,为免触景伤情,就带着钱宝远走他乡,来了这。」 郁辛听着傅恆郢的话,愣了好久都回不过神来,他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一个好好的家,就这样散了。 那种震撼内心的悲喜,还有自骨子里传来的落寞包裹住郁辛,他一向是个共情能力极强的人,更何况还是这样的一件事。 任何人说起钱宝的父亲,大抵都会称赞上一句英雄,但英雄的子女家人,却是从来不希望有这样一份荣誉的。 没有任何荣誉,比人活着,更有价值。 「钱爷爷年轻的时候,当过几年兵,在炊事班学了一手好手艺,出部队以后靠着手艺开了饭馆,娶了老婆,养活了一家老小。」傅恆郢说,「他本以为年老了,退休可以颐享天年,却未曾想世事难料。」 「我是在医院外遇见钱爷爷的。」傅恆郢回忆着往事,说话缓缓的,不紧不慢的,「那时候钱宝才几个月,因为没有母乳餵养,钱爷爷缺乏经验,再加上奔波劳累,居无定所,还不大的他就因为餵养不当进了医院。」 傅恆郢一直记得,那年冬天很冷,大雪连下好几日,他那时候还在读大学,正和几个室友一起创业。 创业初期,傅恆郢每天忙的脚不沾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劳累的原因,一向身体康健的他,居然罕见的患上了感冒。 他在医院大厅看见了正抱着孩子,站在挂号机器前手足无措的钱爷爷,时代发展太快,洪流将老一代人丢下,科技似乎并不为老人服务。 傅恆郢当时无端的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老人,但他却因此联想,没多犹豫,就走了过去。 「老人家,需要帮忙吗?」这是傅恆郢和钱爷爷说的第一句话。 钱爷爷当时看着傅恆郢,许久后才点了点头,他看起来很疲倦,眼里都是力不从心。 傅恆郢帮他挂了号,但又不放心,便陪着他一起带钱宝看医生,到最后又帮他安排好住院,陪着钱宝输液。 人的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可能就是合了眼缘,又可能只是一时善意,就结下一段渊源。 钱宝输液的时候,钱爷爷跟傅恆郢说起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往事,老人家语气无波无澜,似是说别人的故事,但傅恆郢听着却是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在病房待了许久,直到钱宝输完液体,给钱爷爷留了个电话以后才离开。 那段时间他总去医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爷爷,他就将钱爷爷记挂在了心上。 钱爷爷起初还让他别老来,走的多了两人渐渐也熟悉了起来,就不再劝了。 钱爷爷是个品性坚韧的老人,傅恆郢沉默寡言,但两人三言两语间就能聊到一起去,似是长辈包容小辈,也似是忘年交。 出院那天,傅恆郢问钱爷爷要去哪,钱爷爷想了很久,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起初带着小孩南下,也没个目的地,想着找个安静合适的乡下养老,谁知道因为奔波,倒让他受苦了。」钱爷爷满是皱纹的脸,一双眼睛格外清明,他看着傅恆郢说:「在这遇见了你,我心想会不会是老天爷为我选择了这里停留。」 「小傅,你有合适的房子介绍吗?」钱爷爷问傅恆郢。 傅恆郢想了很久,带着钱爷爷来了这。 僻静舒适的地方,远离城市的喧嚣,很适合养老。 「这一片是我爷爷留给我的地产,自从他去世以后,我就再没来过。」傅恆郢说,「我曾和你说过,这里以前一片荒芜,是钱爷爷让它重新焕发生机。」 在钱爷爷来之前,这里曾经荒草丛生,傅恆郢将它藏在心里的角落,故意不去想起,假装遗忘。 直到钱爷爷出现,他才重新去想起,带着一位老人和他的孙子,住了进来。 或许他心中也曾杂草丛生,钱爷爷打理的不只是小院,还有他未能与爷爷颐养天年的遗憾。 一阵风吹过,带着路旁的树沙沙作响,傅恆郢抬头看去,看见阳光自枝叶间穿过,树枝上残留的树叶随风摆动,投射下摇曳的树影。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是傅恆郢一生的遗憾。 为了让钱爷爷在这边能过的舒服些,傅恆郢便僱人将这边荒废的小院都定期打理,低价挂了出租,渐渐的,附近就住进了些人家,不多,但总不至于太荒凉。 郁辛听完傅恆郢的话沉默了许久,他沉浸在这段往事里迟迟无法回神。 「发生了什么?忽然问起这个。」傅恆郢问郁辛。 话题又回到了最初。 郁辛看向傅恆郢,他垂下眸子,说起了钱爷爷在厨房里跟他说的话。 第99页 傅恆郢听着,也沉默了下来,许久以后,他问郁辛,「你怎么想?」 「我……」郁辛知道生死由天,这是改变不了的东西,就算他不想,但那一天也终究会到来,「傅恆郢,如果真到了那天,可以的话,我想收养钱宝。」 想要收养钱宝,是郁辛深思熟虑以后的结果。 郁辛是男性beta,没有孕囊,无法生育,他和傅恆郢不会有孩子。 而钱宝,父母去世,被爷爷抚育长大,若有朝一日钱爷爷离开了,比起被不熟的亲人带走,不如在郁辛和傅恆郢身边长大。 傅恆郢在听了郁辛这个想法以后,沉思了片刻,随后脸上扬起笑意,他说:「可以。」 两人做下决定,因为考虑到钱宝一个人在家,便也没在外面多逛。 回去的路上,郁辛看着沿途的老房子,想到刚才傅恆郢说,这片地是他爷爷给他留下的,有些好奇的问:「那这片老房子,都是你的?」 「嗯。」傅恆郢点点头,「初中的时候,爷爷买下这快地,本来想在这边建房子的,但是来到这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什么?」郁辛问。 两人刚好到了院子门口,傅恆郢看向了院内的那棵大槐树,「因为爷爷喜欢这棵槐树。」 「他说,树有灵,合眼缘,工程启动扰了清净,就索性留下了。」 「说来也巧。」傅恆郢话说到这顿了顿,看向郁辛眼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爷爷喜欢这棵树,你也喜欢。」 「或许冥冥中自有註定。」 郁辛听着傅恆郢的话,深深看了一眼院中的大槐树,恍惚间,好似看见了那位素未谋面的老人。 郁辛想,那应该,是一个和傅恆郢一样温柔的人。 他虽非种下这棵大树的主人,却受到了这棵大树的庇荫。 …… 回到院子的时候,郁辛和傅恆郢撞上了急匆匆起床的往外走的钱爷爷。 钱爷爷神色慌张,显然是出什么事情了,脚步都有几分踉跄。 「怎么了爷爷?」郁辛见此赶忙往前几步,扶住了钱爷爷,害怕他走的急了摔倒。 「钱宝不见了。」钱爷爷神情慌张的说。 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然后也慌了神,他跑进屋里,只见电视机还播着动画片,但刚才坐在电视机前的小孩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钱宝不见了。 这个念头迅速占据了郁辛的整个大脑,他看向傅恆郢,脸上全是无措和慌张。 「别慌。」傅恆郢的大手抚上郁辛的肩头,轻拍了拍郁辛,这拍的几下就仿若定海神针,让郁辛很快稳住了心神。 他知道,现在慌张无措都是没有用的,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先找到钱宝。 他和傅恆郢离开的不久,而且走的也不远,说话间并没有看见钱宝的踪影,估摸着钱宝应该也走不远。 「爷爷,你别着急,我们刚才没离开多久,钱宝应该走不远。」郁辛维持住镇定的安抚钱爷爷,然后问:「钱宝平时出去,会哪里玩吗?」 「不会,不会。」钱爷爷摆手否认,「钱宝一般就在院子里,除了上学,没怎么出去玩过。」 那就有些麻烦了,郁辛心中这般想着,面上却是没有显露出什么。 他制止住想要和他们一起去找钱宝的钱爷爷,安抚说:「爷爷,我和傅恆郢去找,你就在家等钱宝,万一钱宝回来了,看见家里没人也得吓一跳。」 郁辛冷静的安排好一切,他看着平日里稳重如山的老人,这会儿一副慌了神的模样,心中是说不出的内疚。 但这会儿内疚也是没有用的,郁辛抿了抿唇角,转身离开小院去找钱宝。 他向钱爷爷承诺,「我一定会把钱宝找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准备考试太忙了,之后一更九点,二更十二点以前。 第50害怕 小巷错综复杂, 但总归住的人不多,小孩子会去得无非就是商店还有朋友家这些地方,但钱爷爷说,钱宝一般不太出门, 周围附近也没什么朋友, 所以大概率是去商店了。 住在附近的居民, 只有一家人开了一间小商店, 规模不大, 方便周围生活的人。 郁辛和傅恆郢急匆匆的赶到商店,但却没有看见钱宝。 「老闆,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大概这么高的小男孩。」郁辛一边比划着名钱宝的身高, 一边描述,「穿着虎头娃娃的衣服,苹果脸,很可爱。」 「你说钱宝吧, 他刚走。」老闆说, 「他在店里转了一圈, 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没找到就走了。」 「怎么了?他没回家吗?」说到这, 老闆的神色也变得担忧起来,「我就说今天没看到他爷爷陪着, 原来是一个人跑出来了。」 「需要我帮忙吗?」老闆问。 老闆是个年纪六十多岁的老爷爷, 店里只有他一个人,郁辛摇了摇头,回答:「暂时不用了, 如果需要帮忙再拜託你, 我们先自己找找。」 有了老闆给的线索, 傅恆郢和郁辛心里大概也有了个底,钱宝大概是想买什么东西,所以偷偷跑了出来。 「钱宝在这边没找到想买的东西,大概率是去外面的超市了。」傅恆郢跟郁辛分析道。 郁辛贊同的点了点头,一起往离得最近的超市赶去。 小孩子虽然腿短,但是速度的却是很快,很多时候一不留神就不见了踪影。 第100页 两人一路往超市的方向找,在途径一条小巷的时候,郁辛忽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傅恆郢问。 「有小孩的哭声。」郁辛拧着眉,看向傅恆郢,他的额头上全是汗,眉眼间全是严肃。 傅恆郢听着这话也皱起了眉头,他仔细听了一会儿,将郁辛护在身后,往哭声的方向走去。 「走开!再过来我打你了哦!」 「爷爷,呜呜呜快来救钱宝!」 「笨狗!别以为我怕你!」 一声声带着哭腔毫无威胁力的恐吓落入傅恆郢的耳中,与之相伴的,还有压低的狗吠。 这是狗要咬人的徵兆。 郁辛听着想要过去,却被傅恆郢拦住了。 只见傅恆郢俯身捡起一块石头,眼睛微微眯起,小心翼翼的朝狗走进,确认钱宝和狗之间还在安全距离以后,毫不犹豫的将石头扔了过去。 石头砸在狗的身上,刚才还对着钱宝的狗看向傅恆郢,低哑的犬吠化为呜咽,佝下脑袋,灰熘熘的跑了。 这几天一直下雪,到了今天才停下来,巷子里地面的雪化成了水,钱宝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块石头,身上衣服脏兮兮的,眼眶红红,眼泪还挂在脸颊上,像只小花猫。 「傅叔叔呜呜呜呜……」钱宝在看见傅恆郢的那一刻,就嚎啕大哭起来,从地上骨碌碌的爬起身,钻进傅恆郢怀里,「我好害怕呜呜呜呜呜……」 钱宝哭得厉害,显然吓得不轻,傅恆郢见此无奈轻轻嘆了口气,拍拍钱宝的背,将钱宝抱了起来。 「别怕,已经赶走了。」傅恆郢安抚着。 钱宝还是哭,下巴搭在傅恆郢的肩膀上,一下一下的抽泣着。 「呜呜呜呜呜呜太可怕了,它还要咬我呜呜呜呜呜……」 傅恆郢听着他的话,和郁辛对视一眼,虽然不合时宜,但两人都有些忍不住笑了。 或许是因为找到了钱宝,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下,也或许,是因为钱宝哭得实在太有节奏感。 「别怕,别怕。」傅恆郢耐心安抚着。 郁辛看着他安抚钱宝的模样,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傅恆郢带孩子的模样。 也是这样,温柔,冷静,耐心,是一名好父亲。 钱宝哭得厉害,但时间不长,没多久就渐渐冷静下来。 「郁叔叔,你们怎么出来找我了……」钱宝抱着傅恆郢,看向郁辛,瓮声瓮气的问道。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内疚和心虚,显然已经意识到什么,所以选择问相对好说话的郁辛,而不是傅恆郢。 小孩子敏感,是最会看人眼色,审时度势的了。 傅恆郢看向郁辛,两人双眸对视,里面是相互才看得懂的情绪。 在不就之前,他们才决定,如果往后钱爷爷去世,就将钱宝接到身边来养大,虽然那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但在做下这个决定的那一刻,有一些事情的处理方法,就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钱宝。」郁辛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的眉头蹙着,不復以往的温和好说话,「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叔叔不是告诉过你吗?在家好好的,不要乱跑。」 或许是没见过郁辛这副模样,钱宝瑟缩了一下脑袋,他揪着傅恆郢的衣服,躲了躲,然后委屈巴巴的撒娇说:「郁叔叔,你好兇。」 钱宝撒娇很可爱,要是换平时郁辛就吃这套了,但是现在不能心软。 小孩子单独跑出去这件事可大不可小,这一次是遇见要咬人的野狗,那下一次呢。 「钱宝,这是一件严肃的事情。」郁辛很认真的盯着钱宝说,他双手叉腰,语气严肃。 钱宝听着,瘪了瘪嘴,搂住傅恆郢的脖子,叫道:「傅叔叔。」 傅恆郢垂眸看了他一眼,说:「你郁叔叔说得对。」 很显然,在场三人,没有一个人站他这边。 钱宝也知道自己做错了,看这架势,低垂了眉眼,老老实实交代了。 「我就是想买个东西。」钱宝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副手套,「爷爷的手套破了。」 毛茸茸的黑色手套被钱宝藏在怀里,分明自己身上刚才因为跌倒摔在水坑里脏兮兮的,但手套却是被保护的好好的,一点脏东西也没沾到。 看着这副手套,郁辛本想责备的话瞬间就说不出口了,他似是只泄气的气球,本紧张绷劲的肩颈瞬间松懈,微不可见的嘆了口气。 有些气,但又无可奈何。 「钱宝。」郁辛声音变得温和,「首先,为爷爷买手套,这是一件很棒的事情,钱宝没有错,做的很好。」 「但是,你不能一个人跑出来,你年纪还小,外面有很多坏人,你不见了,爷爷和我们,都会很担心。」 「我们之所以生气,不是因为你买手套,而是因为你单独跑出来。」郁辛说,「如果有下一次,你想买什么东西,不如告诉我们,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孩童的善意最纯粹,在愤怒和担忧的同时,很多大人都会丧失理智,将孩子的心意也一起否定。 但这并不是正确的行为,善意本身没有错,反而应该给予肯定,在愤怒的同时,应该清楚需要更正的地方。 郁辛小时候,就曾因此受到伤害。 初中的时候,郁辛曾在母亲节时为徐爱兰准备了一份礼物,那是他攒了近半年零花钱才买下的。 第101页 他曾满心欢喜的准备礼物,但在母亲节当天,礼物送出去的时候,得到的反应却是与他想像中截然不同的。 那天郁辛拿着礼物想要送给徐爱兰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一只碗,徐爱兰勃然大怒,一把将郁辛手中的礼物夺过,毫不犹豫的摔碎。 她说:「连只碗都能打碎,手里捧着的东西怎么不摔碎?」 当时的郁辛看着地上摔碎的礼物,那地上的碎片,好像不是礼物,而是他的心意。 他的母亲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在那年的母亲节,她的大儿子,曾积攒半年的积蓄,为她挑选了一份礼物。 而那份礼物,被她亲手打碎。 看着如今的钱宝,郁辛就想到了当初的自己,他知道这两件事情有差别,并不相同,但他更知道,自己不要成为自己父母那样的人。 他要告诉钱宝,礼物没有错,错的是他一个人离开还不告诉大人,这是危险的行为。 「明白了吗?」郁辛问钱宝。 大人常说小孩听不懂道理,但是其实小孩是懂的,他们之所以不懂,是鲜少有大人去告诉他们哪里错了,而只责怪他们错了。 钱宝看着郁辛,缓缓点点头,说:「我知道错了,对不起郁叔叔,对不起傅叔叔,下次不会了。」 找到了钱宝,也说明白了一切,傅恆郢和郁辛就带着钱宝回了家。 钱爷爷一直在家等着,在看到钱宝的瞬间就跑了过来,将钱宝搂进了怀里。 郁辛看着这架势,还以为钱爷爷会责骂钱宝,但出乎他预料的,钱爷爷并没有那么做,而是抱着钱宝,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或许,家人的相继离开,让这位老人早已不去计较错误,明白无论怎么样,人才是最重要的。 钱宝被钱爷爷带去洗澡,郁辛和傅恆郢就坐在院子里。 冬日的院子和郁辛第一次来时已经不一样,槐树不是常青树,到了冬天已经落光了叶片,槐树粗大的枝干上积压了一层厚厚的雪,有种萧条的美感。 「傅恆郢。」郁辛轻声叫道。 「嗯?」傅恆郢扭头看去。 只见郁辛正盯着院子里的某处出神,半响后才眨了眨眼睛,缓缓扭头看向傅恆郢。 他眼眶红红的,卸下了刚才所有的冷静和稳重,在独处时,才露出脆弱的边角。 「我刚才好害怕。」郁辛绷着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天知道他从钱宝不见那一刻起心有多慌,一切的镇定和冷静不过是绷住了一根弦,知道自己不能被情绪操控。 如今钱宝找回来了,那根弦也就断了,让冷静和镇定抛之脑后,这些情绪散去,只剩下后怕。 「如果钱宝没找回来怎么办?」郁辛问傅恆郢。 傅恆郢盯着郁辛,抬手将郁辛搂入怀中,拍着郁辛的背,说:「不会的,已经找回来了。」 「郁辛,今天的一切,你都做得很好。」 无论是找钱宝的时候,还是找回钱宝以后,处理错误的时候,都很好。 他的郁辛,一向是棵坚韧的小草,风吹不倒,雨打不怕。 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光彩。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51包装 天渐渐暗了下去, 吃饭前,钱宝鬼鬼祟祟的将郁辛拉进了房间。 「郁叔叔。」钱宝一脸为难的模样。 「怎么了?」郁辛看着他这副模样有些好笑,问道。 钱宝从枕头底下拿出那副手套,跟郁辛说:「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包装它。」 手套的事情郁辛和傅恆郢并没有告诉钱爷爷, 毕竟这是钱宝的心意, 别人不能替他送达。 「包装?」郁辛挑了挑眉。 「嗯嗯, 送给爷爷的新年礼物, 当然要好好包装一下啊。」钱宝肯定的点头,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捧着脸问郁辛, 「郁叔叔, 你会包装吗?能不能帮帮我?」 包装的话,郁辛其实没怎么试过,但应该也不会太难。 这般想着,郁辛对钱宝说:「我不太会, 但是我们可以一起试试。」 钱宝听着这话, 犹豫了一会儿, 然后点点头,从房间的小抽屉拿出一沓彩纸。 「我想做一只小老虎, 贴在包装外面。」钱宝认真的和郁辛说自己的构想。 郁辛觉得不错,在房间里搜寻了一圈, 视线落在角落的一个小盒子上, 「手套可以放在这个盒子里,然后包上彩纸,再贴小老虎, 怎么样?」 「可以!」钱宝眼睛亮晶晶的, 朝郁辛竖起根大拇指, 「郁叔叔,你好厉害。」 郁辛被钱宝夸得不好意思,轻笑着摇了摇头,他问:「钱宝还有什么想法吗?」 钱宝盯着已经纸盒看了半响,「我觉得……还可以在纸盒上画画!」 「可以。」郁辛笑着说,「钱宝很棒。」 适当的夸奖和鼓励让钱宝动力满满,拿起纸张和画笔就动起手来。 到最后说是要郁辛帮忙,但其实更多的还是他自己动手完成。 拿着包装好的礼物,钱宝有些担忧的问郁辛,「郁叔叔,你说爷爷会喜欢这个礼物吗?」 「会的。」郁辛揉揉钱宝的脑袋,「只要是你送的,钱爷爷都会喜欢。」 钱宝听着这话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然后凑近郁辛一些,「是不是和郁叔叔无论送什么给傅叔叔,他都会开心一样?」 第102页 郁辛听着这话一愣,有些没听懂钱宝的话,「嗯?」 「郁叔叔之前是不是送过傅叔叔一束玫瑰花?」钱宝说。 郁辛点了点头,「是。」 的确是送过,但钱宝怎么会知道? 「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知道?」钱宝古灵精怪的歪了歪头,看着郁辛的眼睛里划过狡黠,「因为傅叔叔专门来炫耀过。」 「他把玫瑰花带来给我和爷爷看,说是你送的,还问爷爷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花一直保存下来。」钱宝手捂着嘴偷笑,「郁叔叔,你不要告诉傅叔叔我告诉你了哦,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傅恆郢将玫瑰花带给钱爷爷看这件事,郁辛是一点也不知道的,他听着钱宝的话,半响都没反应过来。 那束花后来被傅恆郢做成了干花,框了起来,挂在书房的墙上。 没想到,自己的一束花居然会让傅恆郢这么高兴…… 「钱宝,你能不能,帮郁叔叔一个忙?」郁辛问。 「可以啊!」钱宝答应的很果断,「不过是什么忙啊?」 郁辛从口袋里拿出来个小盒子,这是他昨天买了,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送给傅恆郢的领带夹。 「我也有个礼物,要送给傅叔叔。」郁辛说。 …… 郁辛和钱宝一直在房间里待到吃饭才出来,傅恆郢正帮着钱爷爷端菜,看到郁辛,下意识就弯了弯眸子。 「钱宝找你做什么?」坐下吃饭的时候,傅恆郢凑到郁辛耳边小声询问。 郁辛看向傅恆郢,想到了那束玫瑰花,他垂下眸子,嘴角带笑,轻声回答:「秘密。」 傅恆郢听着这话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头,但却是不问了,他一向很尊重郁辛,郁辛不想做的事情,不想说的话,他都不会强求。 钱爷爷的手艺一直很好,郁辛每次来都要吃得肚子有些撑,才放下手里的碗筷。 看着满桌空了的盘子,郁辛脑海里忽然回想起他第一次来钱爷爷这里时,那时候傅恆郢很笃定的选择了老几样,并且说他会喜欢。 那时候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如今会想过去,似乎已经找到了理由。 「傅恆郢。」郁辛叫道。 傅恆郢扭头看来,为郁辛添上了一杯茶,「嗯?」 「忽然想到,那时候你怎么那么笃定,老几样就是我喜欢的?」郁辛问。 「为什么?」傅恆郢轻笑了声,拿起桌上的杯子,吹散热腾腾的雾气,喝了口茶以后,才不紧不慢的说:「喜欢你那么多年,连你喜欢吃什么,我都不知道的话,会不会也太没用了。」 早在郁辛没注意到的地方,傅恆郢已经关注了郁辛好多年。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怎么可能连对方的喜恶都不知道,就算对方不说,通过观察,也会知道的。 「我不仅仅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傅恆郢说,「我还知道,你不喜欢葱姜,不喜欢腥气重的东西。」 「你……」郁辛有些惊讶,毕竟这些东西他虽然不喜欢,但从来没有挑出来不吃过。 「我为什么会知道对吗?」傅恆郢握住桌下郁辛的手,细细把玩他的指节,「或许连你自己都没发现,你虽然从来不会挑出来,但每次吃到,都会皱眉。」 郁辛的确没发现,他惊讶的看着傅恆郢,缓了半响才回过神,说:「傅恆郢,你似乎,比我自己更了解我。」 「是吗?」傅恆郢说,「那就好。」 只见傅恆郢对上郁辛的眸子,「我只怕自己不够了解你。」 郁辛:「……」 吃完饭后,钱宝一熘烟跑进了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个包装精緻的小盒子。 他捧着小盒子,跑到钱爷爷面前,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怀期待,说:「爷爷,这是钱宝送你的新年礼物。」 钱爷爷看着礼盒愣了一会儿,才伸手去接过,「送我的?」 「嗯嗯。」钱宝点头,手背在身后,身子一晃一晃的,「爷爷快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小朋友说话很直白,没有一点扭捏,这是成年人每每看着,都会羡慕的地方。 钱爷爷拆开礼物,看着手套,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抱着钱宝,连说了好几句「好孩子。」不肯撒手。 直到钱宝不好意思的推了推他,说:「好啦好啦,你这样钱宝会害羞的。」 钱爷爷这才依依不捨的松手。 帮钱爷爷收拾碗筷的时候,钱爷爷和郁辛说:「钱宝这副手套,大概是把红包钱全用光了。」 他一面欣喜钱宝的礼物,另一面又担忧钱宝的对钱没有概念。 郁辛明白钱爷爷的意思,想了一会儿后,说:「为心爱的人倾尽所有,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好的选择?」 钱爷爷听着这话愣了半响,反应过来以后,释怀的笑了。 是啊,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好的选择? 收拾好一切,郁辛和傅恆郢一起坐在了院子里。 钱宝正拿着一根香在放烟花,他看着色彩斑斓,在黑夜中如星星般绽放的烟花,开心的手舞足蹈。 烟花的火光折射到郁辛的眼里,他不由感嘆,「烟花可真漂亮。」 傅恆郢听着这话,看向郁辛,点点头,「的确很漂亮。」 「如果我也是烟花就好了,一生虽然短暂,但却闪闪发亮。」郁辛感嘆道。 第103页 傅恆郢抓起他的手,有些不贊同的叫道:「郁辛。」 「嗯?」郁辛闻声扭头看去。 只见傅恆郢缓缓摇了摇头,说:「不要做烟花。」 郁辛一愣,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傅恆郢盯着郁辛,眼中有烟花的光,还有一个小小的郁辛,「我希望你,做为自己而发亮的星辰。」 听着这话,郁辛恍惚一瞬,随后反应过来。 他明白傅恆郢是什么意思,烟花的闪耀,是为取乐别人而存在,但星星不是,星星发亮就只是发亮而已,是供人仰望的。 傅恆郢不希望他为取乐别人而活,而是为了自己而活。 郁辛心中一阵暖流划过,他看着傅恆郢,笃定的点了点头,「嗯。」 他不要成为烟花,要成为,遥不可及的,哪怕在黑夜里,也仍旧发光发热的——星星。 「傅恆郢。」郁辛叫道,「我有个礼物想要送给你。」 傅恆郢有些惊讶,唇瓣不动声色的扬了扬,「是什么?」 郁辛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领带夹,他说:「新年礼物。」 领带夹的纸盒外包了一层彩纸,上面画了很多图案,有些看着笔迹稚嫩,有些生疏但却能看出在尽力画好。 「和钱宝在房间里,就是在准备这个?」傅恆郢说。 郁辛点点头,「嗯。」 傅恆郢轻笑了一声,接过礼物,都还没打开,就说:「我很喜欢。」 郁辛说:「你还没看呢?」 「不用看。」傅恆郢很坚定的摇摇头,一如当初笃定老几样就是郁辛喜欢的口味一样,说:「我知道我喜欢。」 郁辛听着他这话,想起了下午钱宝和他说的话——「是不是和郁叔叔无论送什么给傅叔叔,他都会开心一样?」 好像,是这样的。 他无论送给傅恆郢什么,他都会喜欢。 于傅恆郢而言,重要的好像从来不是礼物是什么,而是礼物是郁辛送的。 这个认知在郁辛的脑海里愈发清晰,他的眼眶有些不自控的发热起来。 得夫如此,此生何求。 郁辛想,无所求,再无所求。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52抗拒 医院过年放假也少, 郁辛大年初三就回去上班了。 过年医院病人少,所以比平常要舒服些,小周过个年回来胖了不少,正拉着郁辛分从家里带回来的特产。 「老师, 这是我妈妈腌的榨菜, 超级好吃, 你尝尝。」 「这是我们那边的酱板鸭, 也很好吃, 你也尝尝。」 「对了,还有冰糖橙, 也是我们家那边的特产, 很甜的。」 东西一点一点堆到郁辛手上,直到小周把原本鼓鼓囊囊的袋子都掏空。 郁辛看着手里的东西实在不好意思,「小周,不用这么多的, 你留着一些自己吃。」 「不用不用, 都是给你的, 我自己那里还有很多的。」小周笑着说,「我特意给你带的, 老师你就不要拒绝我了。」 面对这样的好意,郁辛哪里还好开口推辞, 看着怀里的东西, 又觉得不好意思,又有些开心,最终只能说一句, 「谢谢。」 小周对此倒不是很在意, 腼腆的摆了摆手说不用。 医院等到正月一过, 新科室就要进人了,招聘如火如荼的办着,要转科的老人名单也基本定了下来。 郁辛再次被顾淮堵住的时候,正是一场会议结束。 看着站在面前的顾淮,郁辛不自觉的就蹙起了眉头,对于顾淮,郁辛与他相识多年的那点好感,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为难中,消失殆尽。 郁辛想绕开他离开,顾淮却是手一挡,拦截了郁辛的去路。 郁辛不懂他又想干什么,站定脚步,眼神戒备的看着他。 「聊聊。」顾淮说。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郁辛拒绝道,他不想和顾淮除工作以外,再多说一句话。 他们从离婚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什么好聊的。 顾淮显然因为郁辛的拒绝不太高兴,他想了一会儿,面色不悦的说:「关于傅恆郢的。」 郁辛想要离开的脚步一顿,但想了想,还是拒绝,「傅恆郢的事情,我想知道,会去问他,不用你告诉我。」 他态度坚决,早已不似最初那副好拿捏的模样。 顾淮愣怔住,他早已感受到郁辛的改变,但如今受到这样的对待,还是会不自控的感觉烦躁,让本就不算美妙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你倒是相信他,你真以为他像你看见的那么温和?」顾淮有些恼怒的说。 自从在停车场被傅恆郢用菸头烫过以后顾淮这一口气就不上不下的堵在胸口,憋闷的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他没有证据去证明傅恆郢对他所做的事情,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还击,想到的办法也是些不轻不重,落在傅恆郢身上根本不会造成任何伤害的办法,他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怎么也不得劲。 这种憋屈的感受,让顾淮每次上班的时候看见郁辛都会更加严重,甚至背上明明已经好了的伤疤都隐隐做痛。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既然他这样不好过,那郁辛和傅恆郢又凭什么好过。 他这般想着,于是在今天拦住了郁辛。 「那你是什么样子?」郁辛听见顾淮这样说,心里的厌恶感更加深。 第104页 明明这个人婚内已经出轨,离婚也是他提的,可离婚以后却是不停的纠缠不休。 他自己就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郁辛……」顾淮刚想开口说话,就被郁辛打断。 「顾淮,你敢在别人面前显露出现在的样子吗?」郁辛问。 这句话可以说是直戳在顾淮的心窝上了,他一直在外人面前维持着谦和有礼的形象,这样的形象让他得到过不少好处,他之所以敢在郁辛面前这般,也是吃定郁辛不会说出去。 顾淮这般肯定,除却因为郁辛的性格原因以外,还有就是自己父母的原因。 顾淮一直知道,因为父母对郁辛的好,郁辛对他的父母很感激,所以看在他父母的面子上,就算自己再怎么样,郁辛也不会说出去。 顾淮就是吃定了,郁辛不会毁了自己。 不是不想,而是不会。 但今天郁辛的反抗,让顾淮本吃定的东西,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他心里开始有些不确定了,不确定郁辛是否还会挂念父母的情分,不去动他。 顾淮不能允许这样的危机存在,他要让郁辛离开。 「郁辛,你真以为我不能把你怎么样?」顾淮咬牙,「那件事,你不怕我告诉傅恆郢,那我告诉所有人呢?」 「如果暴露了,那时候,傅恆郢可能还会爱你,但医院可不会再留你。」顾淮说着,朝郁辛走进几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我还惦记着多年夫妻情分,不会把你逼上绝路。」 顾淮也怕将郁辛逼急了对自己没有好处,毕竟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所以他并没有让郁辛离开医院,而是说:「但识相的话,医院正好开新科,你赶紧报名转科,别在出现在我面前碍眼,怎么样?」 顾淮说完,仔细打量着郁辛的神色,他本以为这样,郁辛也该是会退让了,但却出乎预料的,郁辛很平静。 非常的平静,眼神都甚至谈得上冷漠,顾淮恍惚间,好似在郁辛身上看见了傅恆郢的影子。 一样的不将别人放在眼里,看他好似在看一个譁众取宠的小丑。 这种认知让顾淮更加心慌,他强装着镇定,问:「我已经退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只见郁辛轻笑了一声,缓缓摇了摇头,「顾淮,你又威胁我?」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会屈服。」郁辛直勾勾的盯着顾淮,问的是疑问句,但说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顾淮嗤笑一声,「是,但那又怎样?」 「不怎样。」郁辛很平静的回答,然后问顾淮,「只是你和徐珠,最近关系应该还好吧?」 顾淮听见这话的瞬间就愣住了,他震惊的看着郁辛,显然没想明白郁辛是怎么知道的,自己又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但很快,顾淮就镇定下来,掩饰住自己的慌张,微眯起一双眸子,说:「你有证据吗?」 郁辛看着顾淮,面色不变,沉着冷静,「你猜。」 顾淮变得慌张起来,他将郁辛按在墙上,「你怎么知道的?」 「你问我?」郁辛推开顾淮按在自己肩上的手,「不如问问自己。」 「还有事吗?」郁辛问顾淮,「没有我就走了。」 顾淮没说话,郁辛也不需要他的答案,抬步离开。 但走了两步,郁辛就是想起什么一般,停下了脚步,他微微侧脸看顾淮,「转科的话,你自己怎么不走?」 说罢,郁辛头也不回的离开。 离开后的郁辛快步走进了安静的角落,他靠到墙上,紧绷的肌肉一瞬间松懈,面上表情变得愣怔。 郁辛盯着天花板裂开的缝隙,一颗心狂跳,天知道他刚才有多慌,强撑着镇定,但其实害怕得不行,生怕一不留神就让顾淮看出了破绽。 但是好在,他没有。 这算不算,他又走出了新的一步,是不是从今往后,就不会再受到顾淮的威胁了。 郁辛低下头,闭上眼睛,喉结微微滚动,喜悦感替代慌张,充斥他的内心,他的手轻抚上胸膛,感受着强而有力的心跳,扬起来唇角。 他心里有一股力量,来自傅恆郢,如今正在茁壮成长,让他逐渐学会抵挡一切外界的压力。 坚韧不拔的小草,表面看起来仍旧平凡,但埋在地里的根茎,已经抓稳了大片土地,站稳脚跟。 长吁一口气气后,郁辛缓缓睁开了眼,他想,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呢。 大年初三过去,再一恍神,时间就到了年初五。 这是傅恆郢姐姐约定见面的日子,郁辛这天特意调休了一天假期,这是他第一次见傅恆郢的家人,心里是说不出的紧张。 或许是看出了郁辛的紧张,从早上起床,傅恆郢就一直跟在郁辛身边,闲扯一些家常。 今天是郁辛做早餐,做的是清汤面。 傅恆郢很喜欢吃郁辛做的清汤面,每次郁辛做,都能吃上许多。 或许是因为太紧张的原因,今天郁辛下面的时候有些出神,没把握住量,明明下了好几次面,但夹出来就一碗那么多。 郁辛反应过来,连忙又下了一把面,傅恆郢看着他的动作,笑了笑没说话,轻抚了郁辛的肩膀一下,捏了捏,似乎想让郁辛紧绷的肌肉放松些。 第二碗面煮好的时候,第一碗已经坨了,郁辛将坨了的那碗面放在自己面前,打算自己吃。 第105页 谁知他回厨房拿了筷子,再回来两碗面就已经调换了位置。 郁辛看向傅恆郢,愣住了。 傅恆郢却是没觉得什么,朝郁辛招了招手,说:「快来吃早餐。」 郁辛听着这话,反应过来,走了过去,「你怎么……」 他想问傅恆郢怎么把坨了的面拿走了,想说他本来打算自己吃的,但话还没说出口,就对上了傅恆郢不明所以的眼神,和那句询问的「什么?」。 到嘴的话瞬间说不出口了,郁辛恍惚间想起了曾经的某个早晨,他也是煮了两碗面,一碗坨了,一碗没坨。 而当时的顾淮是怎么做的?拿走了没坨的那一碗,自顾自的就吃了起来。 如今时过境迁,两厢对比,让郁辛居然觉得这样的对比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傅恆郢本身就是和顾淮不一样的人。 傅恆郢是傅恆郢,顾淮是顾淮。 顾淮,不值得让他拿来和傅恆郢对比。 说句桀骜不驯的话,是不配。 这般想着,郁辛扬起唇角,将手中的筷子递给傅恆郢,摇了摇头回答:「没什么。」 今日阳光正好,回顾往昔,再看今朝,郁辛恍惚发现,自己早已脱离泥潭许久。 早已,不必苦苦挣扎。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有点忙,今天只能更一章了,对不起大家。 第53姐姐 傅恆郢的姐姐住在傅家老宅, 在郁辛的印象里,老宅一般都是青砖红瓦的老房子或重新修建的自建房。 但当车驶入传闻中达官显贵云集,寸土寸金的地段后,郁辛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老宅的确是青砖红瓦的老房子没有错, 但那层叠有致, 高台厚榭, 宛若苏州园林般震撼的老宅, 却是的确与郁辛想像中的模样相差甚远。 看着眼前老宅的模样, 郁辛第一次这样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和傅恆郢的差距。 在此之前,虽然傅恆郢从未提起, 但郁辛潜意识里一直知道, 傅恆郢家境优渥,事业有成,与他是截然不同的人。 但这个截然不同和差距,到底有多少, 郁辛其实并没有太清楚的概念。 直到今天, 他站在寸金寸土的地段, 看着眼前恢宏的老宅,概念瞬间清晰了起来。 郁辛有些恍惚, 直到傅恆郢走到他身侧,握住他的手, 他才回过神来。 「这是你家?」郁辛扭头看向傅恆郢, 问道。 他记得,高中的时候傅恆郢是住校,班里人只大概知道傅恆郢家境不错, 但具体他住哪, 家庭情况如何, 却是没有人知道的。 如今看来,傅恆郢是真的很低调。 「是也不是。」傅恆郢轻声应道,「这是祖宅,我成年以后就搬出去了。」 「现在的家,是我们住的地方。」 也就是说,傅恆郢十八岁以前都住在这。 「祖宅属于家族集团继承人,所以现在的这处房子现在的持有者,是我的姐姐。」傅恆郢向郁辛解释道。 郁辛听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惊讶,「你的姐姐吗?」 如果郁辛没有记错的话,傅恆郢的姐姐是beta。 郁辛倒不是觉得beta不可以成为家族的继承人,只是觉得惊讶,毕竟,在他从小生活的环境,以及旁人的嘴中,都鲜少会有人将继承这件事,和beta联繫起来。 傅恆郢明白郁辛的惊讶来自何处,他笑了笑,说:「我们家不相信传统的abo强弱理论,遗产继承人,只看能力。」 「我姐姐的能力,比我强很多。」傅恆郢说的很坦荡,完全没有觉得这又任何不对。 而这也的确没有任何不对,传统abo强弱理论,将abo不同性徵的人框在了固定的框架,让人们约定俗成的决定,什么性徵的人该是什么样子,为每个性徵的画上了刻板印象。 但实际上,每个人都是不同的,能力与性徵从来只有微小的联繫,alpha不一定就是最优越,beta也不一定就是最平凡。 固定框架的刻板印象,除了在人新生时就折断部分性徵人的翅膀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原来傅恆郢是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长大的,没有唯性徵能力论,将每个小孩都看做相同存在的家庭,每个孩子的降生,都有无限可能。 郁辛有些羡慕的同时,又有些高兴。 他觉得真好,他的爱人,与他长大的环境截然不同。 傅恆郢是在爱里长大的,这让郁辛好庆幸。 自己经受过的苦难,郁辛不希望傅恆郢也经受。 不过,比傅恆郢能力更强的人,这样的形容不由的让郁辛对傅恆郢的姐姐愈发好奇了起来。 这位和自己一样是beta,但却优秀卓越的姐姐,或许是郁辛从未见过的另一种样子。 生命的另一种样子。 两人走在老宅里,美轮美奂的园林设计,别出心裁的各色园艺,曲径通幽,绿树红花,小桥流水,还有隐约可听见的鸟叫,让这片老宅的闲适幽静体现到了极致。 沿着迴廊转了几个弯,郁辛终于见到了主宅,主宅外观是青砖红瓦的苏式建筑风格,而内里维持的古色古香的同时,也做了现代化的改装。 郁辛见到了傅如佳,和他想像中精明干练的人形象不同,傅如佳表面看上去很温婉。 是的,是温婉。 银制的簪子将傅如佳的长髮盘起,一身旗袍将她的身材勾勒有制,旗袍上绣着的兰花衬得人愈发温柔,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面带着笑意,让人对上,就宛若身临江南水乡。 第106页 傅如佳无论是长相还是打扮,都是完全看不到攻击性的模样,让人一眼看去,很难将她与傅恆郢口中的事业型女强人联繫在一起。 「你们来了。」傅如佳看见郁辛和傅恆郢,露出个浅浅的笑,朝郁辛招招手,说:「你就是郁辛,让我看看。」 郁辛看着傅如佳,有些紧张,畏手畏脚的走了过去。 傅如佳牵着郁辛坐到沙发上,笑着打量了郁辛一圈后说:「你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样。」 郁辛听着这话一愣,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好在傅如佳并没有太纠结这个问题,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卡,递给郁辛。 「见面礼。」傅如佳说。 郁辛看着傅如佳手中的卡,黑色卡面烫金字样,虽然没见过,但只一眼就足够看出它的不凡。 「我不能要。」郁辛摆摆手拒绝。 傅如佳却是按住他的手,将卡塞在了郁辛的手里,「不用客气,小小薄礼,欢迎你加入傅家。」 一旁的傅恆郢也轻拍了拍郁辛的手,示意他可以安心手下。 这般情况,再拒绝反倒是不太好了。 郁辛朝傅如佳微微颔首说:「谢谢。」 然后珍重的将卡收好。 傅家很静,郁辛坐在里面,若没有人说话,就能听见流水鸟叫,风吹树叶的声音。 傅如佳拉着郁辛去了院子里坐,今天出了太阳,虽然气温还是不高,但阳光落在身上却是暖洋洋的。 两人坐在躺椅上,中间放着个小暖炉,暖炉上煮着茶。 傅如佳纤如葱白的指尖摆弄着茶叶,拿着镊子将紫砂茶杯烫好,最后为郁辛倒上了一杯茶。 茶香飘入郁辛的鼻腔,但郁辛却是无心欣赏,他很紧张,脑袋里一幅幅婆婆找儿媳麻烦的画面不断飘过。 虽然他觉得傅如佳大概不是那样的人,但她总不会无缘无故就拉着郁辛在院子里小坐。 「你看起来很紧张。」傅如佳悠悠说道,她的声音很温柔,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怕我?」 郁辛闻声看去,只见傅如佳举着茶杯,缓缓将雾气吹散,然后细细抿了一口茶。 再看向郁辛时,对上郁辛的眸子,「我长得很吓人吗?」 郁辛听着这话连忙否认,「没、没有。」 傅如佳见此,一双眼睛含笑看着郁辛,说,「你很可爱。」 面对忽如其来的夸奖,郁辛有些不知所措,他还没想好怎么回应,就听傅如佳再次开了口。 「喜欢这里吗?」傅如佳问郁辛。 郁辛看向庭院里争奇斗艳的各色花朵,缓缓点了点头,「喜欢。」 「其实你本来也有机会住在这的。」傅如佳说。 郁辛听着这话有些不明所以,因为刚才傅恆郢才跟他说,只有继承人可以拥有这座庭院。 「是恆郢放弃了与我的竞争。」傅如佳语气有些怅然的说道。 「不是放弃。」郁辛听着这话摇了摇头,「傅恆郢说,你比他更优秀。」 你比他更优秀,所以成为继承人更加理所应当。 傅如佳听着这话有些惊讶,然后笑了,「他是这么说的?」 郁辛点头,「嗯。」 「算他有自知之明。」傅如佳说。 说这话时,傅如佳语气很淡然,但又带着点笑意,似是一面高兴傅恆郢的话,另一面又清楚自己的能力,对自己很优秀这件事早已心知肚明。 是自信的模样。 这样的傅如佳,让郁辛恍惚间看见了,她在商场上杀伐果断,自信果决的模样。 是他自己不曾拥有的另一面。 「不过,你是不是不知道傅恆郢放弃的,是什么继承人?」傅如佳侧头问郁辛。 郁辛摇了摇头,他的确不知道。 关于傅恆郢的家庭,郁辛虽有好奇,但傅恆郢不主动说,他也不会主动去问。 「是成舟。」傅如佳一字一顿的说。 成舟? 郁辛愣住了,他知道成舟,那是比华郢更庞大千百倍的商业帝国,从国内到海外,从日常到高奢,成舟的足迹踏遍世界的每个角落。 傅恆郢,本来可以继承成舟? 这句话的信息量,无异于有人告诉他,傅恆郢是国家总统。 郁辛迟迟无法消化过来,傅如佳看着他这般,有些意外,然后又笑了,「看样子你并不知道。」 「不过也对,恆郢从小就对家里的产业不感兴趣。」傅如佳说到这,又摇摇头,「或者说,不止是对家族产业不感兴趣。」 「现在感到遗憾了吗?」傅如佳问郁辛,「还觉得,傅恆郢放弃继承人的竞争,是正确的吗?」 听着这问题,郁辛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成舟固然庞大诱人,但郁辛相信傅恆郢。 郁辛说:「傅恆郢会那样选择,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他不遗憾,就是正确的选择。」 傅如佳沉默了,她盯着郁辛看了许久,然后忽然笑了。 和之前的每一次笑都不一样,这次是豁达的,豁然开朗的,发自内心的。 「郁辛。」傅如佳叫道。 郁辛看向傅如佳,「嗯?」 「我很早就知道你了。」傅如佳垂着眸子,指尖捏着茶杯,将茶杯转动。 郁辛听着这话有些惊讶,傅如佳很早就知道他了?可在他的记忆里,应该是没有和傅如佳见过面的。 第107页 「恆郢小时候有过一段婚约,是爷爷帮他定下的,对方是爷爷故友的孙女,一名omega。」傅如佳缓缓说着,「恆郢从小到大对于家里人的安排,都鲜少有意见。」 「他从来都不说不,就好像怎么样都行。」 「这段婚约也是,虽然恆郢从来没和那位传闻中的未婚妻见面,但大家都默认,未来他会娶那位omega。」傅如佳说到这,忽然笑了,「直到上了高中以后的某天,恆郢忽然跟父母说,他想解除婚约。」 傅如佳永远记得那天,她一向冷静的弟弟,冒冒失失的回到家的,气喘吁吁的问她:「爸妈呢?」 当时她都愣住了,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指着院子的方向,脚步匆匆的和傅恆郢一起去找父母。 父母也被傅恆郢这副模样吓到了,问傅恆郢出了什么事。 只见傅恆郢沉默许久,在这沉默的片刻,傅如佳连成舟破产这种荒唐的可能都想到了,就听见傅恆郢一脸严肃的说:「我想解除婚约。」 父母问他,「为什么?」 他看了父母半响,然后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思绪从回忆间抽离,傅如佳感嘆道:「我这位弟弟,待人温和,行事有礼,看起来完美无缺,但却唯独没有对任何人和事展现过兴趣。」 「人非璞玉,璞玉无暇,是好事,但人无暇,却不是好事。」 「当听见他说,他有喜欢的人,要解除婚约时,我们都很高兴。」 「因为他终于不再是什么都可以了,他有了自己想要去爱的人。」 傅如佳说到这,抬手抿了一口茶,她对郁辛说:「郁辛,是你让傅恆郢,真正的成为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修完了。 第54痕迹 他让傅恆郢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人? 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 他看着傅如佳,迟迟有些反应不过来。 按道理,听见这话他该是高兴的,可不知为何, 郁辛却是有些笑不出来。 他垂下眸子, 盯着茶杯中淡绿的茶水, 指腹贴着紫砂杯粗略的触感, 指节微屈, 拿起茶杯,将茶水喝下。 两人在院子里再坐了一会儿就回了屋子里, 傅恆郢正打完一通电话, 看见郁辛过来,眸子弯了弯,露出熟悉的笑意。 郁辛对上这笑意,也扬起了唇角。 两人对视着, 分明还隔着段距离, 但却已经让旁人感受到爱意和粘煳劲。 或许, 两个相爱的人,处于同一空间内, 磁场都会发生变化。 傅如佳看着郁辛和傅恆郢,轻拍了拍郁辛的肩, 对傅恆郢说:「你带小郁到处逛逛?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傅恆郢走到郁辛身侧, 握住郁辛的手,轻声应道:「嗯。」 房子一时间就只剩下郁辛和傅恆郢,两人交握着手, 傅恆郢侧头看向郁辛, 问道:「要不要去看看我的房间?」 「要。」郁辛点点头, 想也不想的就回答。 傅恆郢看着他这副模样,指节捏了捏郁辛的指腹,牵着郁辛往自己的房间去。 郁辛本以为傅恆郢的房间应该离得很近,但当他走出房子,沿着长廊连续拐了好几个弯以后,他再次意识到了不对。 「不是去你房间吗?」郁辛问傅恆郢。 「嗯。」傅恆郢答,「需要走一段距离。」 说着话,傅恆郢就停下了脚步,对郁辛说:「到了。」 郁辛顺着傅恆郢目光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扇紧闭的木门,上面写着「修竹院」三字。 这是,房间吗? 郁辛有些疑惑的看向傅恆郢,傅恆郢已经牵着他抬步往小院走去。 推开木门,「修竹院」的全貌落入郁辛眼中。 这实在不能称为房间,而应该用别院来形容更合适。 院内假山荷塘,桥面通往凉亭,一侧种着小片竹林,青石铺路,通往林后看不见的地方。 「这是你的房间?」郁辛再次问傅恆郢。 傅恆郢轻笑一声,「是我的小院。」 这还差不多,郁辛点点头,心想到。 两人走进小院,郁辛细细打量着院内的每一处,随后脚步在一根木柱前停下。 「怎么了?」傅恆郢问郁辛。 郁辛抬手抚向柱身,目光专注的看着柱身上刻画的划痕,旁边用毛笔写着一行小字,例如xx年x月x日,身高xx的字样。 不难看出,这是傅恆郢成长的痕迹,但这痕迹停留在了傅恆郢十六岁那年。 指腹轻轻触摸着最后一道划痕,郁辛问傅恆郢,「后面怎么没有了?」 傅恆郢回答:「这是我爷爷给我记录的。」 说这话时,傅恆郢的语气很平静,但郁辛却是沉默了下来,他明白这话背后意味着什么。 因为是爷爷记录的,在十六岁那年,爷爷去世了,自然也就没有后面的痕迹了。 无意间戳中了傅恆郢的伤心事,郁辛缓缓收回了触摸痕迹的手,看向傅恆郢,说:「抱歉。」 傅恆郢轻摇了摇头,「没事。」 郁辛却还是过意不去,他伸手握住傅恆郢的手,心中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但一时间脑子里也没有清晰的念头。 两人站在柱子前看了一会儿,傅恆郢就带着郁辛往屋内走去。 推开厢房门时,郁辛听见了清脆的铃铛声,抬头看去,只见门内中央,挂着一枚铜制的铃铛,下面还带着一块布。 第108页 郁辛有些好奇的拿起布,只见上面写着「平平安安」四字,那笔迹与刚才木柱上记录傅恆郢身高的笔迹相同,看样子也是傅恆郢爷爷所写。 虽然未曾见过傅恆郢的爷爷,但从进入庭院后,就碰到的这两处细节,已经不难看出这位老人对孙子的疼爱。 虽然傅恆郢已经很久没有回这边住了,但是房间里的卫生仍旧打扫的很干净,连成排的书架上都看不到一点灰迹。 傅恆郢的房间和郁辛想像中有些不同,和家里的温馨不同,这儿很冷清。 不是长久不住人的冷清,而是装饰就很冷清。 墙面上镶嵌着成排的书架,书摆满了整墙,古今中外,涉猎广泛。 书架前摆放着一张檀木书案,上面只有文房四宝。 这边尚且可以算是学习区,有这些也就够了,但再仔细看,中间一进门的位置除了桌椅和墙上的字画外,就也没有别的了。 而休息的地方,除了床和衣柜,以及摆放东西的长桌,也没了其它。 整个房间都透着冷清,看不出一点人生活的痕迹,要不是傅恆郢说是他的房间,郁辛都以为这是空闲许久的客房。 郁辛很难想像这是傅恆郢住的地方,他曾经以为,傅恆郢的家该是黑白灰的冷淡风,但走进去才发现温馨舒适。 而现在,他站在傅恆郢以前住的地方,又发现这儿极简冷清。 「怎么了?」傅恆郢看着盯着房间迟迟没说话的郁辛,问道。 郁辛闻声反应过来,看向傅恆郢,缓缓摇摇头,「没什么,就是……」 「就是和你想像的不太一样?」傅恆郢接过郁辛的话,他似乎总是知道郁辛在想什么。 郁辛点了点头。 只见傅恆郢轻笑了一下,「我以前和现在的确不太一样。」 「傅恆郢。」郁辛叫道。 「嗯?」傅恆郢看向郁辛。 「以前的你,是什么样子?」郁辛问。 傅恆郢一愣,然后拉着郁辛走到书架前,沉默了一会儿后,缓缓开口说:「大概是,迷茫?」 「在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想,自己获取的成绩,到底是因为我自己,还是alpha的基因。」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对所有事情都变得不太感兴趣,因为好像无论如何,我都可以做好。」 「于是就觉得,都可以,都还行,反正都是一样的。」 傅恆郢很平静的说着,郁辛听着这话,却是想起刚才傅如佳跟他说的,傅恆郢在遇到他之前,似乎对所有事情都不感兴趣,不在意,直到遇见他,才真正成为一个人。 「那后来呢?」郁辛问。 傅恆郢说:「高一那年,我遇见了人生中第一件感兴趣的事情。」 「嗯?」郁辛眨眨眼,有些好奇。 傅恆郢握住郁辛的手,他笑着说:「是你。」 郁辛听着这话一愣,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我吗?」郁辛指了指自己,问。 傅恆郢点点头,「嗯。」 「不瞒你说,在你送完我糖以后,我就开始情不自禁的关注你。」傅恆郢说,「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直到某天……」 那是一个很寻常的午后,傅恆郢吃完午饭后打算回宿舍休息,回宿舍有一条近路,需要穿过一片树林,因为人少草多的缘故,鲜少有学生会走。 但傅恆郢很喜欢走这条路,因为安静。 这天他一如既往的从这条路回宿舍,却听到了草丛里传来的骚动。 他以为是蛇,想说要不要换条路走,就听见的轻轻的说话声。 这说话声很轻,就似是吶吶自语。 「你多吃点啊,看你这么瘦。」 「明天我也这个时候来给你送饭,不要乱跑在这等我哦。」 「也不知道是哪只不负责任的公猫,让你怀孕却不见了踪影。」 「等你宝宝出生了,也不知道超市里的纯牛奶能不能喝……」 傅恆郢看见了蹲在草丛后的郁辛,对方并没有发现他,正一心一意的逗弄着身前的橘猫。 橘猫怀孕了,挺着大肚子,低头吃着郁辛手里的食物。 这天阳光正好,光线穿过枝叶,落在郁辛的身上,照得他连髮丝都柔软。 傅恆郢看着,心无缘无故的开始狂跳,他伸手抚向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心跳,有些茫然。 这于傅恆郢而言,是一种陌生的感觉。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直到这天夜里,傅恆郢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郁辛。 然后,他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心跳加速。 原来,他喜欢上了郁辛。 没错,就是喜欢。 想通了这件事的傅恆郢,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了家,他和父母说,我要解除婚约。 这是傅恆郢像父母提出的第一个要求。 思绪自回忆间抽离,傅恆郢看着郁辛,「是从你走入我的世界开始,我才发生了改变。」 「若将遇见你之前的人生成为极夜,那是你的出现,让我的世界出现了日夜变化。」 极昼与极夜都是不利于生物正常生长的,只有日夜交替,才是最适宜的生存环境。 「我不再原本纠结的问题基因和本身,开始搜寻起自己喜欢的东西。」傅恆郢指向面前的一排书柜,「这些书,就是寻找的痕迹。」 第109页 郁辛看向这墙面上的书,每一本都有过翻看的痕迹,他忽然明白自己听着傅如佳的那句,傅恆郢遇见他才成为一个完整的人,为什么会高兴不起来了。 这高兴不起来,不是因为自己,而因为傅恆郢。 郁辛不喜欢这样的形容,他愿做点缀傅恆郢人生的繁星点点,但却不愿被称为,傅恆郢人生的灵魂。 因为他觉得,无论是什么样的傅恆郢,都是完整的傅恆郢。 或许他也有过茫然,所以在漫长孤寂的岁月里寻找着自己的喜好,但无论怎么样,他从始至终,都是个完整的人。 「那你找到了吗?」郁辛问傅恆郢。 「找到了。」傅恆郢对郁辛说。 「嗯?」郁辛看着傅恆郢,神情变得认真,「是什么?」 傅恆郢抬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郁辛看去,是一本c语言入门。 傅恆郢将书本翻开,里面标註着密密麻麻的笔记,每一笔都是傅恆郢学习的痕迹。 「这是华郢的第一步。」傅恆郢说,「当我翻开这本书的第一页时,我就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这门学科。」 「说来很神奇,明明找了那么多年的兴趣爱好,但真出现时,看第一眼就够了。」 郁辛也觉得很神奇,而与此同时,又觉得开心,为那时候找到爱好的傅恆郢而开心。 「就像喜欢你,也是一眼就确定了。」傅恆郢对郁辛说。 郁辛听着这话,耳朵一阵发热,「一眼就确定了?」 「嗯。」傅恆郢肯定的说,「一眼就确定了。」 一阵风吹过,带着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傅恆郢的手轻抚上郁辛的脸颊,指腹扫过郁辛的眉眼,两人双眸对视着,距离愈来愈近。 亲吻总来得情难自禁,傅恆郢轻轻厮磨着郁辛的唇,抚着脸颊的手扣上郁辛的脖颈,而握着手的那只手,转而揽上了郁辛的腰际。 郁辛被逼得步步后退,最终手撑在身后的桌案上,推到了桌上的砚台,发出沉闷的响声。 屋内实在安静,让接吻时那不明显的水声都愈发清晰,郁辛感觉自己好像着了火,浑身都很烫。 铃铛还在响着,今天的风好奇怪,怎么一直吹个不停。 这一吻实在漫长,长到郁辛都快要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才结束。 他气喘吁吁的看着傅恆郢,傅恆郢也看着他。 指腹扫过了他的嘴角,将郁辛唇边的湿润摸去,傅恆郢开口说:「郁辛,幸好你出现了。」 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 等到反应过来,他抬手抚向傅恆郢的眼角,他说:「是我该说,幸好,你出现了。」 幸好你出现,才让我,看见了光的模样。 郁辛在黑暗里长大,他就像一颗角落的小草,成长环境阴暗潮湿并不适宜生长,但他却拼命长大,最终有一天,终于触碰到了阳光。 指尖从傅恆郢的眼角挪开,郁辛这才发现,他的指尖在刚才染上了墨,而这点墨,现在点在了傅恆郢的眼角。 墨迹似是一颗痣,落在傅恆郢的眼角,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郁辛脑海里灵光一现,他忽然知道,他刚才站在柱子前,想要做些什么了。 郁辛对傅恆郢说:「傅恆郢,让我为你画上往后的痕迹吧。」 作者有话要说: 忙死了忙死了!!到底是谁!发明了考试!! 第55校园 院内的木柱上画上了新的痕迹。 郁辛抬着毛笔, 却是在落字时不知该如何下笔了,他不会写毛笔字。 「怎么了?」傅恆郢看着犹豫不决的郁辛问道。 郁辛侧脸看向他,耳尖还带着点红,模样看着不太好意思, 说:「我不会毛笔字。」 闻言傅恆郢无奈的笑了, 抬手握住郁辛拿笔的手背, 「没事, 我会。」 傅恆郢坚实宽厚的胸膛贴着郁辛, 握着手的掌心温热踏实,带着郁辛的手在划痕后缓缓落笔写字。 「手应该这样拿。」傅恆郢将郁辛那笔的手调整, 「食指和大拇指捏住, 中指勾住,无名指顶着笔桿,而小指扶着。」 他一边说着,一边带着郁辛的手写字, 于划痕后落下xx年正月初五, 身高187cm, 年三十一岁。 这是继十六岁以后,傅恆郢在这根曾记录他十六年岁月的木柱上, 画下的第一笔痕迹。 前十六年,执笔的是他的爷爷。 而后十六年, 是他的爱人。 一阵风吹过, 带着竹林沙沙作响,铃铛摇晃着,清脆的响声与那尾下的「平平安安」四字, 于风中摇曳。 傅恆郢和郁辛在祖宅吃完晚饭才离开, 离开前, 傅如佳交给了郁辛一只木盒。 「这是爷爷在我们出生时,就为我们的未来伴侣打好的。」傅如佳说,「爷爷去世后,就一直保留在我这,现在你来了,它也该交给真正的主人了。」 听着傅如佳的话,郁辛指腹轻蹭着木盒,冥冥间感受到了来自老人的爱意。 回去的路上,郁辛将木盒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对戒指。 银色的对戒闪烁着耀眼的光泽,戒身流畅,是两种不同植物的枝干纠缠在一起,中间镶嵌着几枚低调的钻石。 郁辛不懂这其中的寓意,他将戒指递给傅恆郢看,傅恆郢扬了扬唇角,回答:「是连理枝。」 第110页 连理枝,是指两棵树树干相互摩擦,在某种条件下,将树皮磨光了,树皮和木质部之间的形成层密接在一起,两棵树互相增生出新细胞,枝干合生在一起的一种自然现象。 古人看见这种现象,曾写下「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句子,比喻夫妻恩爱,天长地久。 傅恆郢的爷爷以这样的形象打造这枚戒指,其中大抵也是这样的寓意。 望疼爱的小辈,与自己的伴侣,朝朝暮暮,和和美美,恩爱长久。 是十分美好的寓意和祝愿。 郁辛看着手中的戒指,眼底露出温和的笑意。 「要戴上吗?」郁辛问傅恆郢。 傅恆郢看向他,虽没说话,但却是将手递给了郁辛。 老人家在打造戒指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儿孙多年后手指的尺寸,于是做了可调整的设计。 戒指套进傅恆郢的无名指,经调整后正正合适,从今往后,无名指便刻有了名字。 是郁辛二字。 戒指戴在傅恆郢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显得愈发好看,仿若世上最好的工艺,就该佩戴在这样的一只手上。 郁辛仔细打量着戴在傅恆郢手指上的戒指,指腹轻轻触摸着戒身,心中是说不出的欢喜。 当他抬头看向傅恆郢时,一双眸子笑吟吟的,里头带着亮晶晶的光,看着就似只获得心爱之物的小狗。 傅恆郢看着郁辛这副模样,也忍不住跟着笑,他说:「到我给你戴上了。」 郁辛抿了抿唇角,眼中是遮不住的欢喜,将手递给傅恆郢。 戒指套进自己的指尖时,分明是冰凉的触感,但郁辛整颗心都是暖洋洋的。 他的无名指也有了名字。 两人十指紧扣,无名指上的戒指挨在一起,是无声的承诺。 回家的路上途径高中,郁辛的视线落在熟悉的大门上,脑海里一些回忆就翻涌而上。 他正想着什么,就听见傅恆郢在这时开口,问他,「要不要去看看。」 听着这话,郁辛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嗯。」 自从高中毕业以后,郁辛就再没有回过学校,那时候的他,对于高中时代的回忆并不美好,也就潜意识刻意规避了这里。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当遭遇了某些不好的事情,留下不好的回忆以后,便会产生或轻或重的应激反应,刻意规避,是一种对自己的保护手段。 但今天郁辛想要回去看看,糟糕的回忆仍旧存在与脑海,但郁辛的态度却已经发生了变化。 从逃避,变成了面对。 自从遇见傅恆郢以后,郁辛对过去的许多事情都豁然开朗,不再纠结。 那些曾纠缠他数年的痛苦回忆,在某一刻起,他不再感到畏惧。 郁辛就像名独自面临巨龙的普通人,数年来,他忍受着巨龙的折磨,逃避着巨龙带来的影响,以为这样就可以相安无事。 直到某一天,有人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交给了一把剑。 他再不堪其扰,拿起利剑,将巨龙消灭。 普通人,也能成为屠龙勇士。 勇敢,是上天赐予每个人,都可以拥有的宝藏。 这段时间以来,听着傅恆郢口中喜欢上他的过往,郁辛恍惚发现,自己曾因为那些痛苦,而忽略了好多细节。 今天途径学校,除了想要面对以外,更多的,还有希望能找寻和回忆起,更多当时自己不曾关注的细节。 与傅恆郢有关的细节。 毕业多年,学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刚才远看还熟悉的校门,近看就会发现已经重新修建,变得更加宏伟,只是保留了原有的设计。 大年初五,学校还没开学,只有一些留校员工在,保安只简单询问过傅恆郢和郁辛的来意以后,就放他们进了学校。 学校里已经不是郁辛记忆中的样子,这让郁辛心中有些可惜,但却在傅恆郢的陪伴下,继续往里看着。 路过篮球场时,里面有几个学生正在打篮球,郁辛停下了脚步,看着球场上打篮球的学生,无端想起了一些往事。 「高中的时候,你经常打篮球。」郁辛说。 那时候每到下午放学,傅恆郢就会和班上的男生一起来球场打篮球。 郁辛记得,那是一个晚霞很美的下午,他吃过饭后,从食堂回教室,途径篮球场,一颗篮球滚落在他的脚边。 他看着脚边的球,抬头看去,就见傅恆郢一步步朝他走来。 「没有砸到你吧?」傅恆郢当时问他。 郁辛当时和傅恆郢不熟,面对他和自己的搭话还有些不知所措,反应了一会儿才摇摇头回答:「没有。」 「嗯。」傅恆郢点点头,却是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郁辛有些懵,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傅恆郢跑回了操场,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瓶饮料。 他将饮料递给了郁辛。 手里忽然多了瓶饮料,郁辛慌乱的想说不要,就听傅恆郢说:「虽然没砸到你,但应该也被吓到了。」 「这是赔礼。」 思绪自回忆间抽离,郁辛跟傅恆郢说:「你在这,给过我一瓶饮料。」 挺神奇的,明明之前都不记得了的事情,如今站在这,郁辛却是很快想了起来。 或许他从来就没忘记过,只是在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沉溺于痛苦的回忆间无法自拔,便将这些事情,压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第111页 「嗯。」傅恆郢轻声应道。 「你说是赔礼。」郁辛说,「但当时篮球明明没有砸中我。」 傅恆郢笑了,他看着郁辛,「就是想给你,但找不到理由。」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去给予。 但那时候的傅恆郢没有正当理由,就只能找各种不同的由头,去给郁辛一些东西。 有时候为了给郁辛一样东西,他还会分给全班人,但郁辛的那一份,会多一些,或者独特一些。 这些小心思,只有傅恆郢知道。 郁辛听着傅恆郢这解释,又想起了两人最初在一起时做的梦,梦里的傅恆郢,帮他扶住了要倒地的书,并给了他一把蜜枣。 「那你竞赛回来的时候,给我的蜜枣,也是……」郁辛问。 傅恆郢点点头,「嗯,当时我尝到,就觉得,你一定会喜欢。」 「的确很喜欢。」郁辛说,「但是后来我再去找,味道都不一样了。」 傅恆郢说:「不一样很正常。」 郁辛不明所以。 只听傅恆郢缓缓说:「给你的那份,是我自己做的。」 他酿制了一罐蜜枣,将它们包装成购买的模样,送给了郁辛。 看起来和其它人都都一样,但其实,完全不一样。 郁辛愣住了,他设想过许多可能,可能是自己买错了,可能是工厂变配方了,但唯独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你没有告诉过我。」郁辛觉得好遗憾,对于傅恆郢曾经的那些心意,他一无所知。 「不要觉得遗憾。」傅恆郢牵住郁辛的手,「想知道的话,以后我一点一点告诉你。」 郁辛听着这话,他说:「总觉得太迟了。」 人在遇见合适的爱人以后,就总会不自禁的想,如果早点遇见就好了,总觉得时间太迟,浪费了好多能在一起的年岁。 郁辛现在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又有所不同,他和傅恆郢遇见的很早,但他却很晚才知道对方的爱意。 白白错过好多年,每次想到,都会觉得好可惜。 傅恆郢摇头,「多晚都不迟。」 那些傅恆郢本藏在心里不打算告诉任何人的小心思,如今能一点点告诉郁辛,傅恆郢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并不是为了想让郁辛知道。 而是因为,他爱郁辛。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56母亲 校园的最后一站, 两人去了学校食堂。 学生们还没有开学,食堂也就没有开门,郁辛和傅恆郢站在食堂外。 食堂已经不是他们读书时候那样了,经过几次扩建, 比郁辛他们读书那会儿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高中的时候, 我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 大概就是食堂了。」郁辛对傅恆郢说。 傅恆郢听着这话扬了扬眉头, 有些好奇, 「怎么说?」 「说来也很神奇,高中的时候, 我很喜欢吃食堂的糖醋小排, 有时候为了能吃到,一下课就会往食堂跑。」郁辛回忆着当年的事情,或许因为是美好回忆,说话时, 郁辛的脸上还带着点浅浅的笑意。 「后来有几次, 因为老师拖堂, 我到食堂的时候已经没有糖醋小排了,窗口的大叔大概是看我太失落了, 于是跟我说,以后都到他这个窗口打饭, 他会给我留一份小排。」 郁辛当时很惊讶, 因为那是他生活里为数不多的,从陌生人那里接收到的善意。 「我其实本来没有抱多大希望的,但还是按大叔说的那样, 无论人多人少, 都排他那一个窗口。」 「结果……」郁辛说到这, 看向傅恆郢,他的眼角带着笑意,「你猜怎么着?」 「我猜?」傅恆郢轻笑一声,配合着郁辛,做出若有所思的模样,半响后缓缓说:「我猜,从那以后,无论早晚,你每次都吃到了糖醋小排。」 郁辛笑了,很高兴的模样,「猜对了。」 看着郁辛这副模样,傅恆郢也跟着笑了。 傅恆郢很喜欢看郁辛笑的样子,每次看到,他都打心底觉得高兴。 比自己高兴还要高兴。 这般高兴着,傅恆郢无端想起了件事,记得刚与郁辛结婚的时候,他每天除了工作,给宴枢安排最多的任务,就是为郁辛添置东西。 那时候宴枢曾说:「老闆,按现在年轻人的说法,你这样,像是恋爱脑。」 傅恆郢和宴枢共事多年,早已不是单纯的上下属关系,宴枢这人做事一板一眼,但其实是个内心极其丰富的人,偶尔忍不住了,总会蹦出几句内心戏。 每次他自己说完吓一跳,傅恆郢听着倒是觉得有趣。 在听见「恋爱脑」这个词以后,他上网查了一番这个词的意思,琢磨了许久,在下班时将宴枢叫进了办公室。 他对宴枢说:「我觉得你说的对。」 傅恆郢也觉得自己是恋爱脑,但他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的,相反,他很享受。 享受爱郁辛的每一刻。 …… 过了初五,医院就渐渐忙了起来。 大概是那天郁辛的提醒起了效果,顾淮这几天看见郁辛都是绕着走,不再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初八那天,郁辛正在上班,同事忽然过来跟郁辛说科室外面有人找他。 郁辛当时还在想是谁,走出科室到电梯口,就看见许久未见的徐爱兰。 第112页 这是他们两母子中秋节以后的第一次见面。 郁辛看见徐爱兰一愣,他没有料到来人会是徐爱兰。 毕竟,他的母亲,哪怕是读书时开家长会都鲜少出现在他的班级,专程去看他就更不可能了,如今工作了,郁辛怎么会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到科室外找郁辛,手里还提着个保温桶。 这太意外了,于郁辛而言,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郁辛脚步微微一顿,站在离徐爱兰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不再向前。 他看着徐爱兰,没有主动开口说话,这里是医院,人来人往,人多口杂,郁辛不想到时候吵起来,闹得太不体面。 「郁辛。」徐爱兰看着郁辛,露出个有些僵硬的笑,她显然也不太适应以这样的面貌对待郁辛。 郁辛就更不适应了,徐爱兰的笑不但没有让他感到高兴,反而心里生出种不详的预感,让他下意识的抗拒,脚步往后退了稍许。 「你来有什么事?」郁辛收回视线,不去看徐爱兰,问道。 徐爱兰显然注意到了郁辛的小动作,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但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还一直强撑着。 她抬步朝郁辛走近了些,将保温壶往郁辛面前递了递,「你不是喜欢吃我做的香芋蒸排骨吗?妈想着你很久没回家了,怕你想这个味道,做了些给你送来尝尝。」 听着这话的郁辛不由的拧起了眉头,心中的不适感愈发明显,他看不透徐爱兰到底在做什么。 要说怕他想念这个味道的话,郁辛这么些年吃到的次数其实也屈指可数,徐爱兰以前怎么就没送过。 不对劲,实在不对劲。 这种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的未知感,让郁辛全身的细胞都紧张起来,脑子绷着一根弦,总觉得一不留神就会掉入陷阱。 「我在上班,没有时间吃,待会儿就冷掉了。」郁辛对徐爱兰说,他不想接下徐爱兰的东西,所以选择了拒绝。 明明以前那么奢望的母爱,如今摆在他面前,他却是不想要了。 想到这,郁辛觉得这世界还真是奇妙。 时过境迁,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万物都在变化。 在此之前,郁辛怎么也没有想过,有一天徐爱兰会提着保温桶来看他。 但这件事,此时此刻却是真真实实的发生了。 「没事,保温着的,待会吃午饭的时候可以吃。」徐爱兰耐着性子对郁辛说,语气还是维持着温柔。 郁辛垂着眸子仍旧不去看徐爱兰,他摇摇头继续拒绝,「我今天带了饭了,你带回去吧。」 「郁辛。」徐爱兰显然有些绷不住了,她的语气变得不耐烦了一些。 郁辛听着这声,才终于看向徐爱兰。 谁知徐爱兰对上她的眼神,马上又变回了刚才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 「郁辛,你一定要这样继续生妈妈的气吗?中秋节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错了。」徐爱兰说,「你这样,妈妈很难过。」 听着这话,郁辛浑身都僵住了。 这些年徐爱兰做过的过分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但桩桩件件,徐爱兰都不曾说过一句道歉。 但今天,徐爱兰说她知道错了。 郁辛内心的某个地方被刺了一下,酸胀的疼痛。 他该高兴吗?郁辛想。 可他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仍旧觉得,徐爱兰的道歉,背后还藏着什么目的。 他早已经无法相信自己的母亲了,哪怕对方承认自己的错误,说出一句对不起。 一个孩子,对自己的母亲没有信任感,这是一件何其可悲的事情。 郁辛看着徐爱兰,心中是说不出的疲倦,终是不想再多做纠缠,伸手接过了徐爱兰手中的保温桶。 「你早点回去吧。」郁辛说。 徐爱兰却是没走,反而说:「你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徐爱兰这话说的,就似一位疼爱孩子,整日期盼孩子归家的老母亲。 她这样的态度,若是对待郁幸,那显然是没问题的,但问题是,她此时此刻说出这话的对象,是郁辛。 这些年来,都不管不顾,不曾心疼过的郁辛。 郁辛心里愈发的不安了,他就似一个赌徒,一个数年来都在输钱的赌徒,当他终于倾家荡产已经死心的时候,赌场却忽然告诉他,他赢得了亿万财富。 这样的财富到来,并不会让郁辛觉得高兴,反而会觉得害怕,惶恐。 这不是应该属于他的,郁辛觉得。 「我以前也不怎么回家的。」郁辛往后退了几步,对徐爱兰说道。 如果他是猫的话,此时此刻应该全身的毛都已经立了起来,任谁都能看出他的防备和自我保护,但徐爱兰看不出来。 徐爱兰还在继续说着,「郁辛,我和你爸都很想你。」 「你偶尔也要回家看看啊。」 这样的话语快要将郁辛击溃,他盯着徐爱兰,强撑着让自己尽量平静,问:「妈,你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瞧瞧你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吗?」徐爱兰说着,话顿了顿,变得纠结起来,缓了片刻才继而说:「但也有一点别的事情。」 听着这话,郁辛心居然莫名的放下了。 原来比起自己的母亲有事情来麻烦自己,如今的郁辛更害怕的,是母亲真正的反省和纯粹的爱。 第113页 或许是他已经不需要那样的反省和纯粹的爱了,因为这些年来,他所经歷的一切都是真的,受过的伤就算癒合了,也在心里已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或许已经豁达的接受,但却已经做不到原谅。 他希望他的父母永远都不要道歉和反省,因为那样,郁辛就不用去纠结是否原谅。 他只需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不去原谅,就够了。 「什么事?」郁辛变得平静,连一丝慌张都不再有,淡淡问道。 「是郁幸,他最近变得有些奇怪,身体好像出了一些问题,我让他来医院他也不肯。」徐爱兰说,「郁辛,你是护士,对于这种事情,你应该会懂一点,所以我想让你回家看看。」 「顺便,能劝你弟弟来医院看看。」 原来还是为了郁幸。 郁辛想说郁幸应该不会听自己的,本能想要拒绝,但话到了嘴边,却是又说不出口了。 他心中动了恻隐之心,想到郁幸如果真的生病,没有及时到医院看,出了问题,拒绝的话就没办法说出了。 对于这个弟弟,郁辛的感情其实是复杂的,小时候郁幸经常借着父母的疼爱欺负他,但是长大以后,却反而有那么几次有意无意的护起了他。 虽然每次护他的方式都很奇怪,也让人不会觉得那么舒服,但那种保护的行为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想到这,郁辛缓缓点了点头,他对徐爱兰说:「我尽量劝他。」 「但如果他实在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徐爱兰听着这话连连点头,「好,你能回来劝他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57阴谋 晚上睡觉的时候, 郁辛把徐爱兰今天来找他的事情告诉了傅恆郢。 「我陪你一起回去吧?」傅恆郢对郁辛说。 郁辛听着这话,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他想到上次回家父母麻烦傅恆郢的场景, 就觉得傅恆郢还是尽量少与他家里人接触为妙。 况且他这次打算看过郁幸以后就离开, 并不会在家里久待, 就也没必要在麻烦傅恆郢陪他跑一趟。 他已经对父母彻底失望, 在这样的情况下, 一个人回去应该没有问题。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郁辛说着, 又怕傅恆郢还是不放心, 添上了一句,「到时候有任何事情,我都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你。」 「放心吧。」郁辛抱住傅恆郢,手轻轻拍拍傅恆郢的背, 安慰道。 傅恆郢听着这话微微嘆了口气, 有些无奈的抱紧郁辛, 「那一定要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嗯嗯。」郁辛点头。 傅恆郢见此,终是不再说些什么, 他想,或许也能试着放手, 让郁辛独自去面对一次。 回家的时间定在初十, 郁辛那天休假,起了个大早准备回家。 在出门前,郁辛收到了来自徐爱兰的电话, 说是郁幸忽然跑去酒店住了, 见面的地点就从家改到了酒店。 对此郁辛倒没什么想法, 反而觉得在外面见面比回家更好,至少在外面,徐爱兰他们顾及脸面,不会因为一些事情,而将场面闹得太难看。 见面的酒店有些偏远,郁辛在路上隐约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虽然不清楚到底会发生什么,但为了以防万一,郁辛到酒店就将定位发给了傅恆郢。 酒店信号不太好,消息发过去一直在打圈,郁辛正盯着消息界面的那个圈看,徐爱兰就走到了他的身侧。 「郁辛,你来了。」徐爱兰看着郁辛,也不知道是不是郁幸的情况实在不好,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 郁辛点点头,看了眼还未发送完成的定位,将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你和郁幸怎么了?」在电梯里的时候,郁辛问徐爱兰说。 毕竟待会要见郁幸,要劝他的话,还是要事先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那样才好沟通。 「唉。」徐爱兰嘆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上段时间,他要去b市工作,我们不同意,他就和我们大吵了一架。」 「吵完那一架以后,他整个人就都变得不对劲了,不和我们说话,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说到这徐爱兰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你说他这是为什么,非要去b市上班,他一个omega,读大学我们都不放心他走远,现在工作要跑那么远,我们怎么可能放心。」 她显然对于郁幸的选择很不解,也一点都不想让自己的小儿子跑得太远,离开自己的身边。 郁辛看着表情扭曲表达不解的徐爱兰,第一次觉得郁幸其实也很可怜。 因为是omega的原因,从小就被呵护备至,这种呵护幼时可能还好,但随着逐渐长大,就成了束缚。 他不被允许离开父母太远,交朋友要报备,父母觉得不能交往的朋友,会被严厉制止继续交往,就连房间都时不时会被母亲用打扫卫生的藉口,搜寻小秘密。 父母太想了解自己的小儿子了,想要给他满满的爱,但这爱成为了一个囚笼,将郁幸困在里面,灌满了水,快要溺毙他。 郁幸得到了好多好多的爱,但与此同时,也失去了自由。 当脱离主观视角,从客观视角去看自己的家庭时,郁辛发现,原来只要小孩降生在这个家庭就是可悲的。 因为他的父母,从根上来说,对于小孩的态度,就是扭曲的。 第114页 因为嫌弃大儿子是beta,他们对待郁辛的态度苛刻吝啬,捨不得付出一点心力。 而因为此,郁辛在他们心中更多的像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但与此同时,又因为父母身份,道德枷锁,无法完全摒弃,从而对郁辛索取回报。 而对于郁幸,因为他是omega,他们极尽宠爱,恨不得将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堆砌给郁幸。 可付出的越多,希望的也越多,他们离不开小儿子了,恨不得将疼爱一生小儿子捆在身边,怕小儿子离开了,自己所付出的爱,就白白流失。 郁辛冷静的想着这一切,心里既觉得可悲,又觉得可笑。 他垂下眸子,许久后才说:「那是郁幸的选择,你们那么爱他,但也不尊重他。」 因为不爱郁辛,所以他们没有给过郁辛尊重。 而现在,因为爱郁幸,他们也没有给予郁幸尊重。 对于他们而言,孩子到底是什么? 郁辛真的觉得很好奇。 「尊重?我怎么没有尊重他?我给他的尊重还不够多吗?」徐爱兰听着郁辛这话,急切的开始说:「是我们对他还不够好吗?」 郁辛沉默了,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徐爱兰的,他们的逻辑里有一套自己的自洽体系。 他朝徐爱兰摇摇头,说:「就是你太爱他了。」 电梯门在这时打开,郁辛和徐爱兰到达目的楼层。 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徐爱兰的收敛了情绪,她看向郁辛,指着一个房间,「在那边,1208房间。」 郁辛听着,点点头往郁幸所在的房间走去。 可徐爱兰却是忽然叫住了他。 「郁辛。」 郁辛脚步一顿,有些疑惑的朝身后的徐爱兰看去。 只见徐爱兰面色怪异,然后别开脸不去看郁辛,她说:「无论如何,我都会让崽崽留下的。」 郁辛拧了眉头,看着徐爱兰快步走到房间门口,用房卡刷开了门。 她对郁辛说:「崽崽不想看到我,你进去就好。」 郁辛听着,也走到放门口,他心中觉得不对劲,手迟迟没有握上门把,正想要说离开。 徐爱兰就已经伸手扭开了门,在那开门的瞬间,郁辛背后感受到一股推力,狠狠将他推进了房间。 这动作来得太快,让郁辛猝不及防的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慌乱的朝后看去,下意识的跑去拉门,但却还是来不及。 只听见房门「啪」的一声巨响,毫不留情的被关上了。 在门关上的瞬间,郁辛听见徐爱兰说:「你别怪妈妈。」 不详的预感一瞬间笼罩在郁辛心头,他伸手去开门,但却发现门在外面被锁上里,从里面根本打不开。 强烈的不安将郁辛包裹,他不知道徐爱兰为什么这么说,也不知道徐爱兰到底想干嘛。 郁辛拍打着门,他焦急的喊着,「放我出去!!你要做什么!」 未知感让郁辛恐惧,可他无论怎么叫,都没有人回应他,门被关的严严实实,他怎么都打不开。 郁辛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想要给傅恆郢打电话,却发现根本没有一格信号,就连刚才发的定位,旁边都显示着一个红色感嘆号。 看着空白的信号格和发不出的消息,郁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已经可以肯定,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徐爱兰这两天所做的一切,什么看看郁幸,让他劝解郁幸,全都是骗人的,她就是为了现在,将他关在这个酒店的房间里。 这个认知让郁辛愈发惶恐,越是这样,证明这背后徐爱兰他们要做的事情,越可怕。 况且,徐爱兰还说——「你不要怪妈妈。」 徐爱兰做过那么多对不起郁辛的事情,但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这些细节越想越想郁辛心慌,他背上都冒出冷汗,只觉得细思极恐。 他看着因为没插房卡而黑暗一片的房间,觉得自己一定不能坐以待毙,开始想办法自救。 郁辛先是去拉开窗帘,却发现窗帘后面是一堵墙,这意味着这是个密闭的房间,连爬窗逃出去这种危险的自救方法都无法实施。 焦虑让郁辛开始啃咬起手指,将修剪整齐的指甲都咬得乱七八糟。 他盯着手机,开始在房间的每个角落踱步,希望能接受到一点信号。 但这也是徒劳,这里不知道是安装了信号屏蔽器还是如何,真的是一点信号都找不到。 在这里待的越久,拖延的时间越长,可能面临的问题就越大。 郁辛想,他有什么可图可求,让徐爱兰他们费这么大功夫将他关起来呢? 答案唿之欲出,郁辛唯一能让徐爱兰他们另眼相看的,只有傅恆郢这位合格的伴侣。 那些徐爱兰说过的话在郁辛脑海里浮现,「如果和小傅结婚的是崽崽就好了。」「omega和alpha在一起正合适。」…… 这些话在郁辛的耳边不断迴旋,他不知道徐爱兰具体要做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了,郁辛看向紧闭的房门,目光变得凌厉。 他放下手机,手抚上一侧的椅子,提了提感受着椅子的重量,做出个大胆的决定。 椅子有一定的重量,郁辛拖着它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滋啦」声,他摸了摸门把的位置。 第115页 闭上眼睛,深唿吸,然后提起椅子,狠狠地朝门砸去。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听见金属落地清脆的响声,他才停下动作,放下手中的板凳,毫不犹豫的一脚朝门踹去。 巨响过后,门开了。 郁辛看见了门外震惊的工作人员。 他对上工作人员震惊的目光,郁辛不知道的是,他身后房间一片黑暗,身前只借着酒店走廊一点昏黄的光照明。 他满身戾气,仿若刚从地狱回归人间的魂灵。 郁辛漠然的挪开了眼,看向自己受伤的手。 应该是无意间被椅子砸烂的木头划伤的,血这会儿正止不住的往外涌。 郁辛皱了皱眉头,将受伤的手往身上擦了擦,血迹在他白色的衣服上格外刺目。 他再次抬头看向工作人员,问:「多少钱,我赔。」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有点卡,下一章比较重要,所以今天就更一章吧,等写好修好明天更吧。 第58入局 华郢, 会议室。 傅恆郢正听着下属介绍新的策划案,整个会议室内肃穆安静,所有人全神贯注的盯着显示屏。 手机铃声在这时突兀的响起,打破了原有的氛围。 所有人被铃声吸引过去, 只见中间位置上的傅恆郢,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 随后伸手示意会议暂停, 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离开会议室的傅恆郢, 进了旁边的小办公室。 他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是郁辛父亲的电话, 想到郁辛今天回家, 他迟疑了一会儿,接起了电话。 「小傅,郁辛出事了。」一接起电话,傅恆郢就听见郁文华焦急的声音, 语气中带着几分慌乱的说道。 傅恆郢微微站直了身子, 他眉头微蹙, 虽然听着这话心中担忧,但却并没有完全相信。 「郁辛怎么了?」傅恆郢问。 「我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 情况有些复杂,你先过来吧。」郁文华说道, 他的语气还是很着急, 但傅恆郢听着,却是松懈了绷紧的身子。 因为在郁文华说出第二句话的瞬间,傅恆郢就知道, 郁文华在说谎。 郁文华这通电话的真实目的, 并不是为了通知他郁辛出事了, 而是想用这个藉口,让他过去他家。 至于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判断,傅恆郢的理由很简单。 正常情况下而言,一个人在通知身边人出事的情况下,别人问怎么了,就算情况复杂,也总会能说出大致情况。 因为他的真实目的,是想告诉别人,出事了,需要你过来。 但郁文华在面对傅恆郢问郁辛怎么了的时候,他并没有进行正面回答,而是选择绕开这个问题,催促傅恆郢赶紧过去。 这样的反应,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虽然心中清楚郁文华的目的,但傅恆郢并没有直接挑明,而是说:「好的,我马上过去。」 他想看看这对夫妻到底想做什么,先是将郁辛叫回去,现在又撒谎让他回去。 那头的郁文华听见傅恆郢答应过去,语气还是着急,但傅恆郢听着,却是觉得里面带着几分目的达成的喜悦。 电话被挂断,傅恆郢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给郁辛打了个电话。 但电话显示不再服务区内,这让傅恆郢刚才舒展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因为他有些不确定,他们有没有对郁辛做什么。 这般想着,傅恆郢毫不犹豫的抬步离开了公司,往郁辛家赶去。 在去的路上,傅恆郢给宴枢打了个电话。 「查查郁辛的去向,要快。」 赔付过酒店以后,郁辛从酒店离开。 他赔付了酒店一笔维修费,并且给了更多的钱,让对方给自己安排一辆车。 他站在酒店门口,等待安排的车辆来接他。 有人说,钱不是万能的,但当他掏出钱,酒店工作人员恭恭敬敬为他包扎好伤口,并且迅速安排好车辆,将他往父母家送去的时候,郁辛觉得,钱真的能解决人的大部分问题。 与此同时,傅恆郢已经到了郁辛父母家楼下。 他看着郁辛父母家的方向,并没有急着上楼,而是等待宴枢的一个电话。 他要先知道郁辛去哪了,既然郁辛的父母要这么大费周章的让他到这边,那郁辛肯定不在这。 宴枢办事效率很快,电话也来得很快。 「老闆,郁先生被她母亲带进了一家酒店,联繫酒店工作人员得知,郁先生好像受伤了,目前正往家的方向赶。」宴枢语气很平静,但在说到郁辛受伤的时候,却是顿了顿。 傅恆郢的脸色一瞬间沉了下来,他深深看了一眼身后的居民楼,对宴枢说:「你去接他。」 「老闆,那你……」宴枢问。 「我去看看,这对父母到底是人是鬼。」说罢,傅恆郢挂断了电话,抬步走进了楼梯间。 家里只有郁文华一个人在,他看到傅恆郢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担忧,但没有又有忍不住的笑意。 这让他本就算不得好看的脸,落在傅恆郢眼里更加扭曲让人憎恶。 傅恆郢淡淡瞥了他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他看了房子一圈,问:「郁辛呢?」 郁文华指着内侧那个房间,「在房间里呢,他不舒服,我们就让他去床上躺着了。」 还在说谎。 第116页 傅恆郢看向郁文华,或许是他的眼神太清明,落在别人身上仿若能洞悉一切,郁文华的神色变得有些心虚起来。 「小傅,赶紧过去看看吧。」郁文华催促道。 傅恆郢垂下眸子,点点头,朝房间走了过去。 靠近门的瞬间,傅恆郢就闻到了一股非比寻常的味道。 他心下浮现起一股怒火,握着门把手没动,看向郁文华,仿若是给对方最后一次机会,「你确定里面是郁辛?」 郁文华心慌,但却还是连连点头,「是啊。」 「好,我信你。」傅恆郢说,「但无论做出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郁文华听着这话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傅恆郢已经毫不犹豫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而他被关在了门外。 分明一切进展顺利,但郁文华怎么却是莫名的心慌了。 房间内,一股信息素的味道朝傅恆郢扑面而来。 他听见了痛苦的呻、吟和剧烈的喘息,这个房间内,有omega在发情。 傅恆郢平静的往自己的腺体内注入抑制剂,扭头看去,就看见躺在床上的郁幸,以及角落被砸碎的手机。 郁幸看起来极其痛苦,他躺在床上,身边堆积着各种衣物,冷汗将他身上的衣服打湿,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拖出来。 他听见动静,艰难的睁开眼看向傅恆郢,视线由朦胧变得清晰,然后整个人如受惊的鱼一般坐起,但因为体力不支的原因,很快又无力的靠到床背。 「你怎么进来了,我哥呢?」郁幸防备的看着傅恆郢,手还揪着被单,将自己整个人包裹起来。 傅恆郢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那就要问你的好爸妈了。」 「他们先将你哥哥骗走,然后又拿你哥哥把我引到这。」 「给发情的omega送上一名身强体壮的alpha,你该不会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吧?」 傅恆郢语气平静,缓缓陈述着一个事实,郁幸听着脸色却越来越白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郁幸难以置信的问。 傅恆郢看着他,「这要问你。」 郁幸听着这话,胸膛剧烈起伏着,思索了许久后,接收了事实,也找到了自己父母这样做的原因。 「他们不想让我去b市,想要藉此,将我困在他们身边。」发情期让郁幸痛苦不堪,但这个认知让郁幸更加难受,他用手敲锤着墙面让自己清醒。 郁辛没有想到自己的父母会做到这种地步,他很早以前就察觉到不对劲了,甚至去提醒过郁辛不要回家,但没料到他们会这样计划。 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次发情期父母收走了他所有的抑制剂,他本以为,他们只是想用发情期的痛苦来折磨他…… 到底,还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至于对象为什么会是傅恆郢…… 郁幸缓缓看向傅恆郢,他心里知道理由。 他的父母,心高气傲,在他们的眼里,身为高等omega的他,应该匹配最好的alpha。 可他们的生活圈子受限,身边能看到接触到的alpha等级都不高,傅恆郢,是他们这一生,能接触到的,最好的alpha。 于他们而言,这是不可多得的好姻缘,是难得能与他们的小儿子相配的alpha。 可这是他哥哥的伴侣啊! 疯了,全都疯了。 郁幸整个心如刀剐,他跌跌撞撞的从床上下来,他拖着被单扔给傅恆郢,「趁我还能保持清醒,把我绑起来。」 他不能确保自己不会因为发情,而对傅恆郢做出些什么,因为这是来自生理的本能。 如今在他面前的alpha,就如一块香饽饽,他随时可能不受控制的扑上去。 如果是别人,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但眼前的是傅恆郢,他哥哥的伴侣。 他不能做出对不起郁辛的事情。 「先别急。」傅恆郢说。 「你想干什么?」郁幸问。 只见傅恆郢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郁幸,「先给你哥打个电话。」 「就说,救我。」 接过手机的郁幸愣住了,他不明所以,拧着眉头看着傅恆郢,问:「你要做什么?」 只见傅恆郢看向他,面色平静,但却可怖。 郁幸看着,心慌了一下,一种名为畏惧的情绪在心中瀰漫开来。 然后他就听见傅恆郢说:「你上次不是说,让郁辛不要再回这个家了。」 傅恆郢站起身,在房间里搜寻了一圈,拿起一只玻璃笔筒,狠狠地砸碎在地上。 郁幸听见清脆的破碎声,心头都跟着一颤。 他看着傅恆郢,喉结微微滚动,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看起来温和的alpha,实际上有多可怕。 今天发生的一切,父母是设局者,他和郁辛是受害者,而傅恆郢,是主动入局。 他早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一场阴谋,但他还是来了。 而目的…… 郁幸还来不及继续想,浓烈的血腥味充斥他的鼻腔。 他听见傅恆郢说:「我觉得,这个建议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二更 第59决心 「师傅能快点吗?」郁辛着急的催促着司机。 司机看了他一眼, 有些淡淡的无奈,回答:「老闆,城市路段限速,开不快了。」 第117页 听他这么说, 郁辛也没办法, 只能按下自己焦躁的心。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 郁辛低头看去, 是傅恆郢打来的电话。 郁辛几乎没犹豫的接通了电话, 「傅恆郢,你在哪?」 「哥……」回答他的不是傅恆郢的声音, 而是郁幸。 郁辛在听见这声音的瞬间愣住了, 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傅恆郢的手机怎么会在郁幸手上?在他被关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郁幸?」 「哥……」郁幸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对劲,带着强做镇定的颤抖,听起来似乎很难受。 郁辛只听郁幸继而说:「我发情了, 救我……」 话音落下, 电话在这时被挂断, 让人浮想联翩。 郁幸发情了,而傅恆郢的手机在他手上, 这也就意味着,傅恆郢现在正和发情期的郁幸在一起。 郁辛的人体生理学很好, 他知道alpha和发情的omega待在一起这意味着什么。 omega发情时的信息素会释放大量诱导alpha强制进入易感期的气体因子, 这种气体因子,几乎没有alpha能抵挡的住。 一旦诱导进入易感期,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就算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郁辛相信傅恆郢, 但是他不知道面对这样的局面时, 傅恆郢为了防止自己进入易感期,会做出怎么样的行为。 他或许会伤害自己来保持清醒,又或许别的…… 郁辛根本不敢深想,他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再次拨通过去却是已经无法接通了。 这让他更加不知所措,似乎能做的也不过是继续催促司机快些。 车辆忽然一个急剎停了下来,郁辛正想问怎么了,就看见堵在他们车前面的一辆熟悉车辆。 宴枢从车上下来,出现在郁辛视线中的那一刻,就宛若救世主降临。 郁辛急忙下车,他踉跄着脚步跑到宴枢面前,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狼狈透了,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宴助,傅恆郢呢?」明明已经知道答案,但郁辛还是怀揣着侥倖心理的问道。 「傅总被您父亲叫去您家了。」宴枢表情严肃,「在去之前,他嘱咐我找到你。」 郁辛听着这话,一整颗心都乱了,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送我过去。」郁辛脚步匆匆的拉着宴枢便往车那边走。 「郁先生,你的伤……」宴枢一边被拉着一边说。 郁辛头也不回,「不用管它。」 然后就见郁辛脚步微顿,他扭头看向宴枢,眼眶已经红了,他说:「宴枢,要快。」 看着这般模样的郁辛,宴枢愣住了,他见过郁辛许多次,这个性格温和的男人,却是很坚韧,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情红过眼眶。 但今天,他却是红了。 宴枢在这瞬间,不再犹豫,以最快的速度发动了车辆。 宴枢开得很快,在不违反交通规则的情况下,城市限速对他来说好像不起作用。 不一会儿,郁辛就到了家楼下。 这个郁辛回来过无数次的家,每一次心情都各不相同,有过欢喜,有过害怕,有过畏惧,甚至有过想逃离,但是今天这种情绪却是第一次。 这种情绪,名为憎恨。 憎恨这些年来这个家给他的所有不公,憎恨明明他已经忍受了很多年,但他们却要对他为数不多的幸运下手。 郁辛快步走上楼梯,在推开门的瞬间,徐爱兰和郁文华看见他大惊失色。 「郁辛,你怎么……」徐爱兰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郁辛的手颤颤巍巍,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 郁辛看着他,眼神冷漠,并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而是径直往屋内走去。 但他却被徐爱兰和郁文华拦住了,看着拦着自己去路的两双手,郁辛的眼眶瞬间又红了。 他看向自己的父母,那两张几十年来他看过无数遍的脸,但此时此刻却觉得无比陌生。 他曾为这两个人难过过,伤心过,再到如今心灰意冷。 他满腔热血期盼过他们爱自己,如今他不在期盼了,他们却又要抢走最爱他的人。 他们就似是一对侩子手,要斩断所有郁辛得到的好。 「爸,妈。」郁辛眼睫微颤,「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分明心里已经不存有希望,但却还是想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 但这机会,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 徐爱兰打碎了郁辛最后一丝心软,她听着郁辛的话,说:「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正因为知道,我更不能让你过去,崽崽发情了,没有一个alpha能抵挡住发情的omega。」 「郁辛,你懂事些。」 郁辛,你懂事些…… 郁辛听着这话,忽然就笑了,他实在不知道徐爱兰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懂事?他还要怎么懂事?他又凭什么懂事?那里面被他们关着的,是傅恆郢,是他的伴侣! 到底是什么,让他的母亲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居然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郁辛不理解,也无法理解,他已经不愿再和面前的两人再多费一句口舌。 「让开!」郁辛冷下脸,吼道。 徐爱兰没有理会,反而说:「我让开有什么用,你现在过去,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 第118页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这句话深深刺入郁辛的耳朵。 他本垂着的眸子一瞬抬起,看向徐爱兰的眼神冷得几乎能淬冰。 徐爱兰从没有见过郁辛这样的眼神,对上的瞬间,因为恐惧,她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拦住郁辛。 郁辛见此,毫不犹豫的伸手,一把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徐爱兰。 徐爱兰到底是个女人,被郁辛这么不留余力的一推,几个踉跄就摔倒在了地上。 她撑着地面,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郁辛,「你,你居然敢推我!你这个不孝子!」 她谩骂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却是因为摔得狠了,没办法直接起身。 郁文华见徐爱兰摔倒,第一反应不是去扶,而是伸出手要打郁辛。 「混帐!」他大骂着,抬起手就要教训郁辛。 如果是以前,郁辛大概就站在原地,乖乖挨了,但是现在,他不会再这样了。 他一把抓住郁文华朝自己伸过来的手,就着那股力道,将郁文华也甩在了地上。 面前再没有阻挡他去路的人,郁辛不顾身后的谩骂,大步走到郁幸紧闭的房门前。 毫不犹豫的,一脚踹开了房门。 「砰——」的一声巨响,房门哐当一下的开了。 郁辛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作为护士的他,对于这股味道格外敏感。 他的大脑里有根弦瞬间紧绷了起来,推开门,入目就是地上大滩的血。 而这血的来源,是傅恆郢。 凌乱的房间内,郁幸被绑在床上,而傅恆郢,则坐在墙角,他的身侧,是被砸碎的玻璃块。 血沿着他的手腕一路蔓延在地上,大片的血迹看着都触目惊心。 但傅恆郢看起来很平静,根本没将流血的伤口当一回事。 若不是他苍白的唇瓣,濡湿的头髮和额头以及脖颈的汗告诉着郁辛,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郁辛都要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了。 傅恆郢听见动静看向郁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点笑意。 「郁辛。」他嗓音沙哑,语气虚弱,但却是带着笑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见了郁辛而庆幸。 郁辛看着这笑,心都紧了一下。 他朝傅恆郢走去,腿都有些软,跪坐到地上,捂住傅恆郢流血的伤口,眼眶一下就红了,他声音哽咽带着哭腔,问:「傅恆郢,你这是干什么啊?」 眼泪低落在手背,温热湿润的触感,诉说着郁辛现在的所有情绪。 傅恆郢抬手抹掉郁辛的眼泪,「别哭。」 他看着郁辛包扎的手,问:「你怎么受伤了?」 明明自己的血还在流,却关心起郁辛的伤来。 郁辛眼泪掉得更加厉害,「你还管我?你自己都成这样了……」 郁辛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找可以包扎伤口的东西,他按着傅恆郢流血的伤口,慌乱的搜寻着。 傅恆郢却是一把将他搂入了怀中,「别走。」 郁辛僵住了,腰上的手松松垮垮的并没有什么力道,但他没有挣脱,而是任由傅恆郢抱着。 傅恆郢的下巴轻轻搭在郁辛的肩上,手拍着郁辛的背,他说:「你终于来了。」 「我好怕,会辜负你……」傅恆郢说,「让我好好抱一会儿。」 听着这话,郁辛的眼泪瞬间如断线的珍珠般滴落,他用力回拥住傅恆郢,「不会的。」 谁都会辜负郁辛,但傅恆郢不会,这是郁辛人生中少有的坚信。 他抱着傅恆郢,心都好似被揪在一起,疼得他头皮发麻,酸胀从喉咙蔓延整个胸腔,他前所未有的懊悔,如果自己再坚定一点就好了。 再坚定一点不去相信徐爱兰,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划烂的伤口是为了保持清醒,绑住的郁幸是以防万一,傅恆郢在信息素的干扰下,仍旧用自己最大的努力,来不不辜负郁辛。 那郁辛又怎么能去辜负他。 他不会再让他的爱人受到任何伤害,无论什么形式。 而眼下已经发生了的,也不可原谅。 郁辛起身擦干脸上的眼泪,他冷静的为傅恆郢包扎好伤口,然后起身,松开了被绑着的郁幸,将来时在药店买的抑制剂,注入郁幸的腺体。 做完这些,郁辛走出房间,看向客厅里已经被宴枢控制住的父母。 他一步步的走到父母面前,垂着眸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宴枢。」郁辛叫道。 「郁先生。」宴枢答道。 「报警了吗?」郁辛问。 早在进家门之前,郁辛就让宴枢去报警了。 宴枢点点头,「马上就到。」 听着这话的郁文华和徐爱兰急了,他们站起身。 郁文华气势汹汹的抬手指着郁辛,想骂些什么,但话还没说出口,那根指着郁辛的手指,就被宴枢按了下去。 宴枢看着郁文华和徐爱兰,说:「请注意你们的行为。」 宴枢看着就不好惹,郁文华收回手,将矛头指向郁辛,说:「郁辛,难不成你还想把我们送进警察局?我们是你爸妈!」 「已经不是了。」郁辛很冷漠的说。 「你什么意思!」郁文华有些难以置信。 郁辛却没有理会他的疑问,扭开了头,一个眼神都不愿给他。 第119页 郁文华见此,气得不信,「行!就算我不是!」 郁文华咬牙切齿,问:「那我们犯法了吗?你以为报警就能抓我们?」 郁辛听着这话,看向郁文华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里头不带任何情绪。 「普法是警察的任务,不是我的。」 说罢,郁辛转身离开。 就让和他们的一切,都结束在今天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装白莲让小郁心疼,然后让小郁坚定离开的傅总。 ps:今日无二更。 第60作证 警察局内, 徐爱兰和郁文华被带进了调解室暂时控制。 偌大的房间内是一张长桌,徐爱兰和郁文华坐在长桌的两侧,而正中央,是一名警察。 警察低头处理着手里的工作, 从徐爱兰和郁文华进来, 就没和他们说一句话。 可越是这样, 郁文华和徐爱兰就越不安。 平日里面对郁辛耀武扬威的两个人, 这会儿就如被踩了尾巴的小狗, 再没了嚣张的气焰。 郁文华看着还好,但徐爱兰却是已经焦虑到连头也不敢抬。 她坐在椅子上, 双腿夹着, 手紧张的抠着指甲两侧的倒刺,头也低着。 这样的气氛实在让人难受,率先忍受不了的是郁文华。 「警察同志。」拿出一派平日里圆滑的模样,对警察说道, 这是我们的家务事, 小孩不懂事, 闹脾气报警,我看还是不用麻烦你了。」 听着这话的警察淡淡抬头看了他一眼, 缓缓开口说:「报案人表示你蓄意破坏他的婚姻,并将他的伴侣与发情期omega关在一起。」 「根据我国《婚姻保护法》规定, 任何形式、目的、手段下蓄意破坏他人婚姻, 处一年以上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并且,据《omega人权保护条约》规定,发情期omega, 非自主意愿, 或强迫, 或设计陷害,人身权利受到侵害,未发生性关系处以三年以上五年以下有期徒刑,发生性关系五年以上或无期徒刑。」 「所以,如果报案人所述情况属实……」警察话说到这顿了顿,看向郁文华和徐爱兰,缓缓继而道:「你违法了,就不是家务事。」 警察将法条说得清晰,而徐爱兰和郁文华在听见的瞬间显然就有些慌了。 但他们不会就此放弃抵抗,只见郁文华面色很快恢復如常,他看着警察说:「警察同志,这肯定是误会啊。」 「你口中的报案人和发情期的omega,都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去破坏自己孩子的婚姻呢?」 「这你说得不算,我们办案讲究证据,若真没有这回事,你也不用担心。」警察深深看了郁文华一眼,显然见多识广,三下五除二的就将郁文华的说辞给怼了回去,办事公正让人挑不出错处。 郁文华看着油盐不进的警察,一直控制的神色这会儿也有些绷不住了,但他又对此毫无办法,只能说:「那好,警察同志,你一定要查清楚。」 郁文华说:「我和我那大儿子关系一直不太好,他从小就因为我们把他生出来是beta,而恨我们,现在他这样,我们真的也很难过。」 警察听着这话,没有做顺着郁文华的心意去做出评价,只说:「你说的这些,我们会自己和报案人了解清楚。」 说罢,调解室再次陷入沉静。 与此同时,另一个房间内,郁辛和傅恆郢一行人也正在面对警察。 郁辛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与警察说明,并且递交了一系列可以证明徐爱兰和郁文华所作所为的证据。 警察在听完郁辛说的一切以后,转身离开房间出去确认证据的真实性。 房间内只剩下郁辛和傅恆郢还有郁幸,郁幸还在发情期,虽然被抑制剂控制住了,但精神状态还不是很好,奄奄的靠在椅背上闭目小憩。 傅恆郢的伤口看着吓人,但幸好不是很严重,郁辛进行处理过后就没有太大问题了。 他搂着郁辛,手轻轻拍着郁辛的肩膀,做着无声的安慰。 「傅恆郢。」郁辛轻声叫道。 「嗯?」傅恆郢侧头看来。 郁辛垂着眸子,刚才还坚毅的他,这会儿面对傅恆郢,已经露出了几分疲倦,「律师什么时候过来?」 「很快。」傅恆郢说。 刚才来警察局的路上,傅恆郢问郁辛,需不需要他的帮助。 郁辛想了很久,他说:「父母的事情,我想自己解决。」 「但的确有一个忙,需要你帮。」郁辛还记得徐爱兰和郁文华曾说,华郢有最好的律师团队,那时候的他们,是想将郁幸塞进去工作。 但他们自己大概都没想到,这个他们曾经嚮往,且希望让小儿子加入工作的律师团队,将被郁辛会用在他们的身上。 「我想要,借用你的律师团队。」郁辛对傅恆郢说。 在警察确认证据期间,律师团队也到达了警察局。 尊重郁辛的意见,傅恆郢和郁幸暂时离开的房间。 房间内一时间只剩下郁辛和律师,看着眼前穿着专业,模样干练的律师,郁辛知道,他要彻底与过去的三十年,进行割裂了。 斩断前尘,往后一身轻。 「郁先生,你有任何诉求都可以跟我说。」律师对郁辛说。 郁辛眨了眨眼,道:「我只有一个诉求。」 「您说。」 第120页 「与我的父母断绝亲缘关系。」郁辛缓缓说,「无论任何手段。」 …… 调解室内,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郁文华和徐爱兰愈发坐立难安。 「警察同志,请问还要多久?」郁文华有些焦急的问。 警察淡淡看他一眼,「确认完对方提交的证据以后就好了。」 「那是多久。」郁文华听见证据两个字心都提起来。 他知道,今天这件事情他做得并不精细,原因也不过是事前拿捏了郁辛的秉性,觉得一切发生了对方也不会拿自己如何。 但谁知,事情却是出乎他预料的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郁辛不但没有忍气吞声,还报警把他们带到了警察局。 而他们即将面临的,是可能坐牢的危险。 郁文华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他这一向如包子般任人拿捏的大儿子,怎么会如此决绝,是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只后悔自己的自大,让他没有将事情做得更加缜密。 警察听着他的问题,懒洋洋的,「那就要看证据多少了,少的话,很快,但多的话,就……」 后面没说完的话不言而喻,证据越多,确认时间越长,也就意味着对他们越不利。 听着这话的郁文华,更觉得坐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屁股下的凳子和脚下的地板都如同着了火,让他坐立难安。 徐爱兰在听完郁文华和警察的对话以后,头低得更低了,她身子都忍不住抖了起来。 比起郁文华,徐爱兰很清楚自己这些年是什么对待郁辛的,非打即骂怎么都算不得好,她想郁辛肯定恨死她了。 以前,徐爱兰对郁辛会恨自己这件事并不在意,真听到或感觉到了,反应大概也是不屑一顾,但如今…… 她想郁辛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置她于死地的。 后悔吗?徐爱兰后悔,但不是后悔对郁辛的不好,而是后悔,自己早该在几十年前,郁辛生出来那一刻,就别让他活下来。 那时候管得不严,被丢弃的beta,被淹死的beta数不胜数,但她却因为心软没那么做。 不该心软的,徐爱兰想。 时间又过了大概一个小时,确认证据的警察终于回来。 他看着郁辛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同情,嘆了口气,说:「你们跟我过来吧。」 调解室大门被推开,郁辛一行人被带到郁文华和徐爱兰所在的那间调解室,在听见开门动静的那一刻,郁文华和徐爱兰都忍不住站起了身。 他们看见郁辛的那一刻,目光就不由变得兇狠憎恶,似是恨不得下一刻就冲上来撕了郁辛。 郁辛对上他们的目光,只一瞬间,就挪开了眼。 因为无论他们如何,在郁辛的心里都已经掀不起一丝波澜。 一行人在警察的带领下入座,率先开口的是郁文华。 「警察同志,请问事情进展怎么样?」郁文华语气迫切的问道。 警察淡淡看了郁文华一眼,将刚才郁辛递交的证据一一摆在郁文华面前,「这是报案人递交的证据,您的儿子指控你和你夫人,蓄意破坏其婚姻,并且侵害omega人身安全,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郁文华的目光在警察摆出来的那些证据上迅速过了一边,一旁的徐爱兰则紧紧抓着郁文华的手,表情紧张。 两人对视一眼,仿佛在问对方怎么办。 「警察同志,这是误会啊。」徐爱兰带着哭腔。 「误会?」警察指了指刚才调来的开房记录,「那你为什么要把你儿子叫到酒店,还关起来。」 「监控记录显示,是你强制性把你儿子推进去的,为什么?」 「另外,又是为什么在关完你儿子以后,又将你儿子的伴侣叫去自己家,还是在小儿子发情的情况下。」 「又是为什么,小儿子发情了,要把所以抑制剂藏起来,还把大儿子的伴侣和他关在一起。」 「请你们给出一个合适的解释。」 郁文华和徐爱兰被警察这一连串的问题都问懵了,他们看着警察,又看向郁辛和郁幸。 最终视线落在郁幸身上不动了。 徐爱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朝郁幸扑过来,「崽崽,你要给妈妈作证啊,妈妈不是这样的人,妈妈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你不说话,妈妈和爸爸会坐牢啊,你怎么能任由郁辛那个混帐污衊我们呢?」 「崽崽,你知道的,妈妈和爸爸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说完,徐爱兰又转头看向警察,说:「警察同志,你不能只听郁辛的一面之词,按他的说法,我小儿子也是受害者,这里面可没有我小儿子的指控啊。」 「崽崽,你说话。」徐爱兰催促着郁幸,手还揪着郁幸的衣角,轻轻晃着。 郁幸垂着眸子,看着自己母亲抓着自己衣服的手,在沉默了不知多久以后,缓缓将衣服从母亲的手中抽离。 「我可以作证。」郁幸声音很轻,一边说着,他抬起眸子看向徐爱兰。 徐爱兰在听见这话的瞬间面露喜色,但随即,这笑就僵住了。 只因为,她听见郁幸说:「我可以作证,我哥哥所说的一切,全部属实。」 这一句话,打碎了她所有的希望。 第121页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61断绝 ——「我可以作证, 我哥哥所说的一切,全部属实。」 在郁幸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整个调解室都安静了下来。 徐爱兰整个人都愣住了,她震惊的看着郁幸, 脸上全是难以置信, 似乎无法相信, 她最疼爱的小儿子, 会为郁辛指证她。 「崽崽……」徐爱兰唇瓣颤抖着叫道, 然后她一把抓住郁幸的双臂,「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是你妈妈!我对你那么好!!」 她疯狂的摇晃着郁幸, 抓着郁幸的手, 指甲都要抠进郁幸的肉里。 她反覆质问着,也不知道到底是在问郁幸还是问自己。 癫狂的模样显露着她情绪的崩溃,可郁幸却是推开了她。 「你别再说对我好了!」郁幸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让椅子在地板上发出「滋啦」刺耳的响声, 眼眶红红的看着徐爱兰, 声音哽咽的问:「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 「从小到大,我身边所有的朋友都要经过你们的审阅, 如果不满意不合格,没有达到你们心中的标准, 你们就会不许我跟他们再联络。」 「如果我不愿意, 你们就会跑到学校去,让他们离我远一点,你知不知道, 就因为你们, 我读书这么多年, 身边一个朋友说话的都没有!」 「好不容易到了大学,我想去外地,但你们却还是以爱之名绑架我,说我一个omega不要跑太远,让我留在本地大学读书。」 「我不愿意,你们就开始撒泼打滚让我屈服。」 「现在工作了,我想去b市工作,就想逃得远远的,可你们为了捆绑我,甚至不惜以郁辛的婚姻为代价,在我的发情期,把我和我哥哥的伴侣关在一起!」 「对于一个omega来说,标记意味着什么?!你们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但就是因为你们知道,你们才这样做!」 「这是爱吗?明明就是控制欲作祟,害怕自己付出得不到回报!」 郁幸嘶吼着,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别他妈跟我说爱,我都快窒息了你看不出来吗?」 「我就希望跑远点,不管是郁辛还是我,都离你们远远的!」 「你们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郁幸一边哭一边说着。 徐爱兰和郁文华听着郁幸这话,都愣住了,他们看着郁幸,消化着郁幸刚才说的那些话,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最后跌坐在椅子上。 郁文华低下头沉默,而徐爱兰则嘴里念念有词,「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显然仍旧接受不了事实。 警察看着这一切,微微摇了摇头,问:「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一次,郁文华和徐爱兰都没有开口说话。 但郁辛说话了,「警察同志,可以让我和他们单独聊聊吗?」 警察看向郁辛,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下来。 和郁辛一同留下的,还有华郢的律师。 「你还想单独和我们说什么?」郁文华看着郁辛说,「郁辛,你但凡还有点良心,就不该报警。」 郁辛听着这话,垂下眸子,「我就是太有良心了,才走到今天这步。」 「爸,妈,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们。」郁辛看向徐爱兰和郁文华,微微嘆了口气,心中却已没有任何多余情绪,「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在期盼你们能爱我。」 「这种期盼,让我在成长的岁月里不断受到伤害,然后因为这些伤害……」 「期盼在年岁中日渐减少,到最后变成了麻木,到我接受了,我的父母就是不爱我这个事实。」 「你们千不该万不该……」郁辛缓缓说着,他的语气极其平静,「对傅恆郢下手的。」 他这一生期盼的东西不多,得到的东西更少,傅恆郢是他黑暗里罕见的光芒。 可他的父母,却还是想要夺走。 说到这,郁辛从律师手里接过一份文件,推到了郁文华和徐爱兰面前。 「我累了,既然你们不爱我,我们也没必要再继续相互纠缠。」郁辛说,「签下这份文件,我们就断绝关系吧。」 「从今往后,你们不会再有一个beta儿子。」 郁文华和徐爱兰看着纸面上写着的《亲缘关系断绝协议》,不同于被郁幸指证时的悲伤,此时此刻的他们,有的只有愤怒。 「郁辛!我养你那么大,你凭什么跟我断绝关系?」 「你想和断绝关系,然后不需要再担负赡养义务,你做梦!」 「我告诉你,别想让我们签下这份文件,我们看到你就噁心,你看到我们也噁心,就相互噁心一辈子就好了,反正你不是有本事吗?有本事让我坐一辈子牢!」 徐爱兰和郁文华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郁辛沉默的听着这些话,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调解室。 接下来的一切,就是华郢律师的工作了,他该说的,该做的,都在走出这扇门的瞬间,结束了。 郁辛一出门,就遇见了眼眶红红的郁幸,他看着郁辛,表情有些别扭。 「哥。」郁幸叫道。 郁辛站在郁幸面前,「嗯。」 「我……」郁幸想说些什么,但却欲言又止。 郁辛看着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第122页 郁幸愣住了,他显然很意外,没料到郁辛会知道他想说什么,「啊?」 「你不想让他们坐牢,但既然如此,刚才又为什么要为我作证呢?」郁辛拧着眉头,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但其实他是知道答案的,他知道郁幸为什么会作证,也知道,郁幸现在为什么会希望他不要让父母坐牢。 郁幸和他不同,他没有感受过父母的爱,但郁幸是感受过的。 到底从小到大郁文华和徐爱兰对郁幸付出了不少心血,虽然控制和禁锢是真的,但有些好也是真的。 人心是复杂的东西,并不是善恶好坏四个字就能轻易分类,而这也让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也无法用讨厌、喜欢、憎恶这样简单的词彙来概括。 郁幸或许真的想要离开,也是真的厌恶父母的控制,但与此同时,亲情的枷锁,让他内心柔软的地方,无法做出大义灭亲的事情。 他会希望,事情不要走到那样的地步。 「哥,我是律师。」郁幸说,「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法律能真正赋予人正义。」 「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我没办法撒谎。」郁幸说着,眼眶又红了,他说:「哥,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挺可笑的。」 「好得不彻底,坏得也不彻底,说着要正义,但实际上还是有私心。」 郁辛听着郁幸这话沉默了下来,许久以后也没说话,他无法对此做出评价。 因为他不是郁幸,他没有感受过徐爱兰和郁文华的一点好,所以在死心后,做出的决定也是果决的。 可郁幸不一样,他被好好对待,只是郁文华和徐爱兰的方式让人窒息。 某种意义而言,此时此刻的郁幸比他更痛苦和纠结。 但郁辛在这个问题上,不想挪让。 「郁幸。」郁辛说,「我没办法再原谅了。」 郁幸听着这话,眼泪一瞬间掉了下来,他哽咽着捂着脸,却连连对郁辛点头,然后擦掉眼泪,对郁辛说:「对,是该这样的。」 「哥,你做的决定,才是对的。」 郁幸说完,就又止不住哭了起来。 是为父母,为自己,为郁辛,还是为别的,都不得而知了。 律师和郁文华以及徐爱兰谈了将近半个小时,才从调解室里出来。 他朝郁辛微微点头,郁辛便知道,郁文华和徐爱兰签字了。 郁辛问律师,「他们要了什么?」 「要钱。」律师回答说。 预料之中的答案,郁辛问:「多少?」 律师笑了笑回答:「五百万,但我们一分没给。」 郁辛有些意外,「为什么?」 「根据郁先生给我的,这些年为父母打款的记录,我合计了总额。」律师说,「另外,我根据你的教育经歷,按照他们经济能力能给你的最高规格生活计算了总额。」 「两方总额合计起来,郁先生这些年打款已经愿高于他们支出。」 「于是他们就不要钱了?」郁辛还是觉得不可能。 然后他就听见律师说:「不是,我搬出法条,要告他们虐待儿童,并且敲诈勒索,他们就签了。」 「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有好几年的牢饭在等着他们了。」律师机灵的朝郁辛眨了眨眼,郁辛看着,忍不住笑了。 难怪别人都说,华郢律师上法庭,能把法官都判几年。 从警察局里出来,天色已经暗了。 郁幸和律师已经提前离开,而郁辛和傅恆郢,因为还要配合一些程序,就晚了些。 走出警察局,映入郁辛眼帘的,是天边赤红的晚霞和如咸鸭蛋黄般的太阳。 红色的光透过云彩,各色参杂着,是这世间最精美的画卷。 郁辛仰头看着晚霞,迟迟无法回神,直到傅恆郢牵起他的手,说:「结束了。」 郁辛这才回过神来,他看向傅恆郢,脸上露出点笑意,心中前所未有的轻松,他说:「是啊,结束了。」 无论往昔如何,从今往后,他再也不用面对,不爱他的家人了。 郁辛想着,盯着天边飞走的鸟,说:「不再见了。」 不再见了,曾经。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半小时,非常准时!(也不是) 下一步着手处理渣男 第62秘密 郁辛无故发起了高烧。 夜里, 滚烫的身躯让傅恆郢自睡梦中醒来。 他起身打开床头灯,入目便是已经被汗水浸透,面色苍白,打着冷颤的郁辛。 郁辛还在睡梦中, 但却似乎正被噩梦缠身, 只见他眉头紧皱, 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 手揪着被单, 像是难受极了。 傅恆郢凑过去,想听郁辛在说什么, 但那些字词都太模煳, 落入耳中只是不成句的低吟。 手贴上郁辛滚烫的额头,傅恆郢轻轻摇晃郁辛,嘴里叫着郁辛的名字,想要将郁辛从睡梦中叫醒。 可郁辛却好似被梦魇困住了, 任凭傅恆郢如何叫, 都没有醒过来。 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傅恆郢迅速联繫了家庭医生。 家庭医生过来的时候,郁辛已经不知道是几轮梦境, 表情也愈发痛苦,甚至哭了起来。 在这期间, 傅恆郢看着郁辛这副模样心都揪在一起。 面对无能为力的自己, 傅恆郢生平第一次后悔自己不是学医的。 第123页 人们在面对心爱的人被疾病折磨时,看着病痛的爱人,便会想, 如果自己是学医的就好了。 他想为自己的爱人做些什么, 哪怕一点也好。 医生到的时候, 傅恆郢就像看见了救星。 他说:「林叔,你可算来了。」 被唤做林叔的医生,看着这般的傅恆郢,有些愣住了。 林医生是傅家的家庭医生,从傅恆郢很小的时候,就在傅家工作了,某种程度而言,他也算是看着傅恆郢长大。 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傅家的少爷永远宠辱不惊,不动如山,喜怒不形于色,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样情绪外露的傅恆郢。 他心中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敛去所有想法,对傅恆郢说:「病人,我看看。」 傅恆郢连忙领着他往房间走去。 「我爱人半夜忽然发起了高烧。」傅恆郢边走边说,语气有些慌乱无措,「在睡梦中怎么也叫不醒。」 他早已失去平日里所有的稳重。 再理智的人,那心也是肉长的,面对生病爱人,又怎么还可能保持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林医生听着傅恆郢的话,检查起郁辛的身体状况。 他蹙着看了半响,转头看向傅恆郢,问「他这两天,有没有受什么刺激?」 傅恆郢听着这话,拧起了眉头,要说刺激的话,他就不由想起了昨天所发生的一切。 「林叔,你的意思是?」傅恆郢问道。 林医生没说话,沉默了半响,道:「心中有些猜测,但也不一定,具体如何,还是要等他醒过来再做判断。」 「目前先退烧吧。」林医生说,「烧退了,人应该也醒了。」 傅恆郢听着这话心里沉了沉,他知道郁辛这件事,不只是发烧那么简单了。 他看着床上仍旧未醒过来的郁辛,拧起的眉头,再未散开。 林医生年纪大了,所以在为郁辛简单进行了输液后,傅恆郢便将他安排去了客卧休息。 房间只剩下郁辛和傅恆郢,郁辛仍旧被困在睡梦中,表情痛苦。 傅恆郢握着郁辛的手,看着这般模样的郁辛,心中是说不出的难受。 他觉得自己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除了为郁辛叫来医生,像现在这样陪着他,就再不能做些别的了。 液体一滴一滴落入墨菲斯滴管,傅恆郢看着那些注入郁辛体内的液体,数着时间分秒,等待着郁辛醒来。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一直说梦话的郁辛渐渐平静了下来,傅恆郢悬着的心这才缓缓落下些。 这一夜,他始终握着郁辛不敢放,好似只要一松开,躺在床上的郁辛就不见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天掀起蒙蒙亮,地平线有了太阳的影子,握着的手,指尖忽然动了动。 傅恆郢感受到的瞬间,便坐直了身子看向郁辛。 只见郁辛眼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傅恆郢的目光有些茫然,他问:「怎么了?」 被病痛折磨了一夜,郁辛醒来,却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 傅恆郢听着这话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他抬手轻抚过郁辛的额头,将被汗液浸透,黏在郁辛皮肤上的头髮剥开,如释重负的说:「你烧了一夜,吓死我了。」 郁辛不明所以,然后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起来。 傅恆郢注意到了,但却没说什么,而是问郁辛,「饿不饿?」 发烧一夜的郁辛体力透支,听着傅恆郢这话,点了点头,坐直身子,「还有点渴。」 傅恆郢起身去为郁辛倒了杯水,然后安抚好郁辛,「我去做饭,你在房间好好休息。」 郁辛点点头,垂下眸子没有说话,模样看着很乖巧。 但是这般,傅恆郢却感觉到不对劲。 他脑海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但却又没有捕捉住。 离开房间的时候,傅恆郢遇见林医生。 林医生问傅恆郢,「醒了吗?」 「嗯。」傅恆郢低声答道。 「有没有什么异常?」林医生问。 傅恆郢觉得有,但又说不出。 林医生看着他这副模样,沉默片刻,说:「再观察观察吧。」 「林叔。」傅恆郢叫道,「你的猜测是什么?」 林医生深深看了傅恆郢一眼,「我不确定,所以不能说。」 这是林医生一直以来的准则,没有确证的病,就不会下定论。 傅恆郢知道,所以也无法问了。 他只能沉默的等待林医生猜测发生。 厨房内灶火上熬着粥,砂锅炖的粥最香,米粒一颗颗炸开了花,在小火的烹饪下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逐渐变得浓稠。 傅恆郢平日里很喜欢这个声音的,但现在他觉得家里静得可怕,这声音让气氛变得更加低沉。 他总觉得郁辛现在有些熟悉,他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但却又想不起来。 一把青菜丢入砂锅,在这瞬间,脑海里有一副画面自傅恆郢脑海里闪过。 他想起了那个不曾遗忘的课间,脸色苍白匆匆离开教室的郁辛,还有空教室里与郁辛拥抱的顾淮。 他想起来了。 「砰———」 玻璃杯砸碎在地面的声音落入傅恆郢的耳中声音的方向,是郁辛所在的房间。 第124页 傅恆郢身子一激灵,迅速往房间跑去。 在看见房内景象的瞬间,傅恆郢愣住了。 刚才还整齐的房间,变得杂乱无章,衣柜里的衣服全部被拿了出来,丢的到处都是。 而郁辛不见了。 傅恆郢走入房间,他看见了地面上的玻璃碎片,停下脚步,搜寻着郁辛的身影。 然后,他看见了窗帘鼓起的包。 郁辛在那里。 傅恆郢一步步走过去,他掀开窗帘,看见了窝在堆满的衣物中的,郁辛。 郁辛的手里拿着一瓶香水,那是傅恆郢信息素的味道。 郁辛就如瘾君子一般,一边用傅恆郢的衣物拼命包裹住自己,一边嗅着香水的味道。 他汗津津的,用力的喘息着,整个人都透着不自然的红润,似是渴望着什么,汲取着什么,这副模样,让傅恆郢联想到了omega的筑巢期。 那是被标记的omega,在发情以后,若伴侣不在身边,会情不自禁做出的行为,一种让自己有安全感的行为。 可这不对。 郁辛beta,这种行为不该出现在他身上才对。 郁辛感受到了傅恆郢的目光,他抬头看向傅恆郢,然后身子轻颤了一下,开始拼命的躲闪。 他用手遮住自己的脸,用衣物包裹自己的身体,嘴里说着,「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傅恆郢,你不要看我……」 他疯狂的拒绝着傅恆郢的目光,如一只怕人的小猫,往自己认为安全的角落里钻。 傅恆郢蹲到了郁辛面前,郁辛还在说:「不要看,求你不要看,好丑,现在我好丑……」 他的语气都带着恳求,声音哽咽,含着哭腔,无助极了。 傅恆郢握住了郁辛的手腕,带着郁辛的手 用他的掌心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的眼睫扫过郁辛的掌心,他闭上了眼睛,然后说:「我不看。」 傅恆郢感觉到郁辛的手在颤抖,他说:「但让我抱抱你好吗?」 郁辛听着这话,没有开口。 但傅恆郢抱住了他,很用力的那种。 郁辛愣了一下,然后颤抖着手,抱住了傅恆郢。 他在哭,眼泪落在了傅恆郢的脖颈上,傅恆郢感受到了,但却没有说什么。 郁辛开始疯狂的嗅闻傅恆郢,就似是发情的omega一般。 傅恆郢任由他做着这些,也不知过了多久,郁辛忽然停下了动作,他好像是清醒了。 抱着傅恆郢的手缓缓收回,遮住傅恆郢眼睛的手也无力的落下。 傅恆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睁开眼,就看见埋在衣物中,身子颤抖着,哭得无声,但却崩溃的郁辛。 他伸手摸了摸郁辛,抬起郁辛的头,指腹擦干郁辛脸上的眼泪。 可那泪水止不住啊,郁辛一直流一直流,他看着傅恆郢,哭得难以自抑。 傅恆郢不懂他为什么哭,也不懂,郁辛会这样。 他是beta,却发生了omega筑巢期才会有的行为。 「哭什么?」傅恆郢问。 郁辛没有说话,侧开了脸。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郁辛忽然叫道:「傅恆郢。」 「嗯?」 「对于omega来说,发情时筑巢是一种可爱的行为,但是对于beta,这是一种病理性行为。」郁辛缓缓说道,他看着傅恆郢的眼眶很红,说这话时声音都在颤抖。 「这就是我,一直隐藏的秘密。」 郁辛说:「我有病。」 第63病症 「按照症状和你所描述的情况, 不出意外的话,郁先生是得了一种名为性徵抑幻症的心理疾病。」 「其主要症状就是,在受到重大心理创伤和打击后,病人会出现alpha或者omega的特徵性行为, 比如说易感期和发情期。」 「这种心理疾病在beta间很常见, 主要出现在从小家庭情况重a轻b亦或者重o轻b的beta身上。」 「原因大概就是, 因为从小受到的关怀太少, 病人本身在希望得到关爱时候, 会想自己如果是omega或者alpha就好了,长期下来, 产生心理障碍。」 「这种病不太好治, 虽然有研究者说脱离原生家庭环境以后会慢慢缓解,但是研究表明,大部分患者终其一生都没有摆脱。」 「毕竟,不幸的童年, 要用一生来治癒。」 客房内, 林医生正和傅恆郢说着郁辛的情况, 在郁辛出现症状以后,他终于将心中的诊断告诉了傅恆郢。 傅恆郢沉默的听着, 他站在窗台边,目光盯着窗外的某处, 似是在沉思, 搭在窗台上的手,指尖夹着根烟,已经快烧到尾端。 林医生看着沉默的傅恆郢, 也没有开口说话。 两人不知道就这样对立了多久, 直到燃烧到尽头的烟烫到了傅恆郢的指尖, 傅恆郢这才终于有了反应。 他垂眸看向指尖的烟,将它掐灭,问林医生,「要怎么治?」 「没有针对性治疗,大多就是些心理疏导,还有催眠一类的。」林医生说,「这病说严重不严重,说轻松也不轻松。」 「平时不会有太大影响,就是发起病来有些遭罪,郁先生这次症状还算轻的。」 傅恆郢听着这话,心都颤了一下,他现在只要一想到郁辛刚才红着眼睛跟自己说:「我有病。」的模样,就止不住的心疼。 第125页 他不知道,在自己没有看到的时候,郁辛发过多少次病,那时候都是他一个人熬过来的。 他又想,在经歷病痛时,他到底遭遇了什么,才让他连被傅恆郢发现时,他的第一反应,都是躲起来,让傅恆郢不要去看,因为很丑。 傅恆郢根本不敢深想,越想就越难受。 他喉结微微滚动,看向林医生,「林叔,麻烦你帮我制定一下治疗方案。」 「可以。」林医生点点头,看向傅恆郢的眼神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傅恆郢听着这话,垂下眸子,看着自己刚才烫伤的地方,说:「或许别人不可以,但郁辛……」 他的指腹盖过烫伤的地方,很笃定的说:「但是郁辛,一定可以。」 傅恆郢任何人都了解郁辛,也比任何人,都相信郁辛。 他的郁辛,身体里蕴藏着大大的能量,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只要他想做,就一定可以成功。 聊完郁辛的情况以后,林医生便离开,郁辛的状态暂时稳定了下来,他回去制定治疗方案。 离开前,林医生跟傅恆郢说:「我看你也是今天才知道,别怪他不告诉你,毕竟,很多患病的beta,因此受到了不好的对待,这种情况,的确有些难以启齿。」 模仿别的性徵人类的特有行为,在世俗人眼里,大抵就是疯了。 或许还会被说:「你想当omega/alpha想疯了吧。」 曝光后受到的嘲讽和讥笑会是怎么样的场面,光用想像都难以坦然接受。 傅恆郢听着这话,想了很久,才抬步转身回到了房间。 郁辛这会儿已经睡了过去,本来就病着,又大哭了一场,体力消耗殆尽,自然很快就因为劳累睡过去。 傅恆郢看着郁辛,目光顺着郁辛的眉眼一点点的看过去,似是用眼神描绘着郁辛的模样。 他伸手轻轻握住郁辛的手,看着那苍白的指尖,想到那些年郁辛可能经歷的一切,就止不住的难过。 傅恆郢想到昨天郁辛镇定冷静的模样,他果断的切断了和父母的所有联繫,那时候的傅恆郢真的以为,郁辛全部都放下了。 可他忘了,郁辛并不是那样心狠的人。 被自己的父母那样对待,要将自己心爱的伴侣推给他的弟弟,这样的事情,任凭任何人,心里都不会连一点波澜都不掀起吧? 就算时候再如何说放下了,但当时所受到的刺激和产生的悲伤,都是不可否认的存在。 他怎么就忽略了这些呢?甚至为了让郁辛能够与原生家庭切断关系,还使用了一些小手段。 傅恆郢想,会不会就是因为自己的那点小手段,才让郁辛受到的刺激到达了发病的阈值,是不是自己不那样做,郁辛就不会发病了。 他得不到答案,但却知道自己做的一切,的确是郁辛发病的因素之一。 傅恆郢好后悔,他到底操之过急了。 傅恆郢心中懊悔着,就在这时,他听见了郁辛叫他。 「傅恆郢。」 郁辛醒了。 傅恆郢看过去,他的眼眶红红的,郁辛看见的瞬间都懵了。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看见傅恆郢红了眼眶。 「傅恆郢。」郁辛抬手抚向傅恆郢的脸颊,「我没事了,别担心。」 郁辛轻声安慰着傅恆郢,傅恆郢抬手握住了郁辛抚着自己脸颊的手,脸蹭着郁辛的掌心,眉眼间是说不出的难过。 「郁辛。」傅恆郢说,「我好心疼。」 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然后反应过来,沉默了片刻后,笑了。 傅恆郢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郁辛说:「傅恆郢,你不怪我瞒着你?」 「不怪。」傅恆郢有些无奈,「我怎么会怪你瞒着我?我只是在想,你到底经歷了什么,才让你不敢将这件事告诉我。」 不仅不敢告诉他,还在发病时,害怕被发现说出发病的样子很丑这样的话。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这样的这其中一定有缘由。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郁辛在痛苦时,还说出那样的话。 而傅恆郢显然也猜测的没错,郁辛在听见傅恆郢这么问以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似是在回忆,又似乎在思考。 终于,在漫长的安静以后,郁辛再次开口。 他说:「傅恆郢,能扶我坐起来吗?」 傅恆郢听着这话,将郁辛扶起来坐好,并拿了个柔软的靠枕,垫在郁辛的背上。 「我第一次发病,是在高中的时候。」郁辛说,「那是高二的时候,我记得是夏天。」 「那时候我也是这样,和父母发生矛盾以后,就发了一夜的烧,然后浑身都不舒服,就像书本上所写的omega发情的症状,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因为害怕……」郁辛说,「于是我在课间,逃到了没人的空教室。」 「说来不巧,我第一次发病,就遇见了顾淮。」 郁辛一直记得那天,他缩在空教室的角落里,迫切的希望有什么东西能救救自己,缓解自己奇怪的症状。 他正无助害怕着,顾淮在这时候出现了。 那时候的郁辛对顾淮的印象还是邻居家的哥哥,看到顾淮的瞬间,他以为看见了救星。 他跟顾淮说:「顾淮,救救我。」 第126页 可顾淮没有理会他,而是忽然蹲在他的面前,忽然抱住了他。 现在回忆起来,顾淮的出现,某种程度上是郁辛另一个悲剧的开始。 因为这次出现,是后来直接导致郁辛和顾淮结婚的原因。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抱我。」郁辛跟傅恆郢说,「我本以为他是要帮我的,但他只是短暂的抱了我一下以后,就离开了。」 郁辛被顾淮丢在的空教室里,直到许久以后,症状缓解,才自己走出了教室。 傅恆郢听着郁辛这描述,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原来高中时,他碰见的那次拥抱,是郁辛的第一次发病,而顾淮抱郁辛,并不是他以为的情投意合,而是别有用心。 那时候他感觉到的目光,是真真实实存在的,顾淮那时候,真的看见了他。 亦或者说,很可能,是因为看见了他,顾淮才拥抱的郁辛。 原来让他们错过这么多年的,是一场误会。 傅恆郢觉得上天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然而这个玩笑,还不止到这。 只听郁辛继而说:「我本以为顾淮那时候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的,但直到许多年后,他拿这件事威胁我和他结婚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注意到了。」 「不仅注意到了,还留了心眼,在学医以后,第一时间找到了我的病症,捏在手里,成为了把柄。」 那是大学毕业以后,郁辛这些年不断被性徵抑幻症折磨着,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一直小心翼翼的藏着这个秘密。 他以为,自己将这件事保守得很好,直到顾淮的出现。 顾淮说:「郁辛,跟我结婚。」 当时的郁辛听见这话都懵了,顾淮的求婚很突然,在此之前没有显露过任何迹象。 郁辛问他为什么。 顾淮说:「因为合适,我爸妈很喜欢你,而我也正好需要一个伴侣。」 那时候的郁辛,虽然对于伴侣没有什么太大的设想,但也不想那么草草的决定自己的婚事。 他选择了拒绝。 但顾淮说:「郁辛,我知道你的秘密。」 「你有性徵抑幻症。」 当时郁辛听见这话,脑子一瞬间空白了。 顾淮跟他说:「我能接受你的病。」 自己的病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郁辛心里的一块疙瘩,他那时候甚至有想过,如果有人能接受自己的病,他就愿意和他结婚。 于是,在顾淮说出接受时,他答应了结婚。 毕竟,顾淮也说了,他们的确挺合适的。 但顾淮欺骗了他,那个结婚前说能接受他病症的人,结婚后,变成了另外一副面孔。 结婚以后,郁辛每每发病,顾淮就会掐着郁辛的下巴,说:「郁辛,你又不是omega,怎么还得了omega的病?」 「你很羡慕你弟弟吧?但omega筑巢,是可爱的行为,beta筑巢,註定是病理行为。」 「很丑陋,还让人噁心。」 「没有人会接受这样的你,只有我愿意和你结婚。」 那些pua的话术在郁辛的脑海里一遍一遍的迴旋着,而他也真的怕了。 真的在与傅恆郢结婚以后,害怕傅恆郢知道一切,嫌弃他,讨厌他,抛弃他。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明天会修一次,好睏,大家晚安。 第64告别 其实在第一次被顾淮威胁以后, 郁辛有想过要将自己的病情告诉傅恆郢的,可一开始是不敢说,到后来觉得敢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说了。 他不知道怎么去和傅恆郢说起, 自己的病情。 怎么去和他说自己受到刺激以后, 就会出现的异常行为, 怎么去形容那是怎样的一种变化, 又怎么去告诉他, 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有些话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后面再去说, 结局感觉不对劲了。 郁辛那时候想, 或许等到有一天发病,就自然而然的可以告诉傅恆郢了,可是和顾淮在一起时,时常会激发的病情, 和傅恆郢在一起一年多, 居然神奇的再没有发病的迹象。 这样的情况让郁辛偶尔都怀疑, 自己是不是已经好了。 直到这一次…… 他的父母设计要将傅恆郢从他的身边夺走,他才又发病。 发病时害怕让傅恆郢看见是真的, 可发病以后清醒过来,心中有些庆幸, 自己终于和傅恆郢坦诚相待了也是真的。 郁辛看着傅恆郢握着自己的手, 感受着那踏实温厚的手掌,轻轻开口说:「无论如何,都过去了。」 傅恆郢没说话, 郁辛抬头看去, 就对上傅恆郢那满是心疼的眉眼, 郁辛见此微微露出了个无奈的笑。 「傅恆郢,这个秘密,终于让你知道了。」郁辛说。 不是还是让你知道了,而是终于让你知道了。 这种如释重负,全然相信对方的感觉,让傅恆郢紧绷的眉头微松,面部表情变得缓和。 郁辛抬手抱住他,说:「我想去看看心理医生。」 最初发现病情的时候,郁辛因为经济原因,也不敢告诉父母,所以没有办法去规律的看医生。 后来有了经济来源,他其实稳定的看过一段时间心理医生,郁辛状态稳定了很多。 直到和顾淮结婚以后,郁辛想要去看医生,却被顾淮掐住下巴,说他就是医生,又何必花费这个钱去看心理医生。 第127页 面对这般阻拦的顾淮,郁辛就不敢去看医生了,他自己也想,或许这辈子都好不了了,又何必去看呢? 如此数年,郁辛除却特别严重时,便几乎再没去看过医生。 与傅恆郢结婚后,郁辛情况稳定,便可以说是完全没去看过医生了。 但这次发病,郁辛知道,自己的病还没有完全好,虽然和傅恆郢在一起以后变得少了,但不代表没有。 这种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并不好,他还是想要,好好的把病治好。 然后…… 郁辛抱着傅恆郢的手紧了紧,闭上眼睛。 然后,好好的,健康的,去和傅恆郢过完这一生。 郁辛想要治病,傅恆郢自然全力支持。 林医生的做事效率很快,第二天就整理出来一整套治疗方案给傅恆郢。 当时傅恆郢看着治疗方案,对林医生说:「谢谢你了,林叔。」 林医生摆摆手,说:「我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能做的也不过是提供一个大概的方案。」 「至于具体怎么治疗,还是要看专业人士的意见。」林医生说,「傅先生,这病或许比不得绝症,但心理疾病往往是最难克服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那时候的傅恆郢不知道这个心理准备具体指的是什么,直到正式治疗开始以后,傅恆郢看着郁辛每每催眠以后,被那些痛苦的回忆刺激的强制发病模样,傅恆郢这才明白过来,这是何其痛苦的一段过程。 性徵抑幻症,目前临床的主要治疗方式,说得通俗易懂一点,就是脱敏。 让病人回忆着痛苦,慢慢接受那些痛苦的回忆,并且坚定自己是beta,从而摆脱性徵幻想。 一种让病人在痛苦中成长的治疗方式。 对病人来说,一次次的回忆和发病,让他生理和心理上受着双重折磨。 而对病人家属来说,看着发病的爱人,他会因自己的无能为力和爱人的痛苦,而备受折磨。 傅恆郢有时候在想,要不然不治了,大不了就让他护着郁辛一辈子,将那些可能让他发病的危险因素,全部拦在外面。 只要不接触就好了,他也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可每每在郁辛清醒过来以后,看着郁辛坚决的眼神时,他便又将这个念头收了回去。 他想,不能那样自私的,那不是郁辛想要的。 又是一次治疗结束,郁辛自病痛中脱离,他全身都被汗浸湿,但一双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兴奋的看着傅恆郢。 「这次比上次时间短。」郁辛指着手机上的时间对傅恆郢说。 傅恆郢听着这话,拿着毛巾将郁辛额头的汗擦干,又递给郁辛水杯,说:「嗯,很棒。」 郁辛喝着水,模样看着还是很高兴。 战胜疾病的过程很痛苦,但每次看到好转,都会很高兴。 日子一天天过去,郁辛一边上班一边治病,过得有苦有甜,倒也还是很幸福。 徐爱兰和郁文华的事情有结果是在一个月以后,律师带来了他们的最终审判。 法院认定徐爱兰为主谋,郁文华为配合参与,徐爱兰判处有期徒刑三年,郁文华一年,即可执行。 听到这个消息以后,郁辛独自在阳台坐了很久。 他晒着太阳,什么也没想,只是脑子懵懵的,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情绪瀰漫。 郁辛垂眸,看向腿上放着的书,轻风拂过,书页被翻起,落下。 一页故事被揭过。 郁幸来的那天,郁辛正好休假,傅恆郢去公司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两兄弟自从警察局一别,又是许久没见,缓过神来,现在已经是二月了。 彼时阳台春暖花开,郁幸走进房子第一眼就看见被打理得生机盎然的小花园。 他看着那一朵朵开得艷丽的花,又看向郁辛,莫名觉得,他这个以前看着死气沉沉的哥哥,现在也如这些花一般,充满生机。 郁幸这次过来,是要告诉郁辛,他要走了的。 「b市那边的事务所已经通过了面试,这个月十五号正式上班,我打算先过去适应一段时间。」郁幸和郁辛说道。 郁辛听着他这话,沉默了一会儿,说:「挺好的。」 「哥。」郁幸看向郁辛,语气有些认真,「这次我过去,以后就在那边定居了,大概,非必要不会再回来了。」 工作在哪里,最终定居在哪里,这其实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郁辛喝了口水,缓缓说:「挺好的,有什么困难,给我打电话。」 说起来,他们两兄弟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好好坐到一起说话过,这一次是记忆里的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郁辛留郁幸在家吃了个午饭,吃饭时,郁辛给了郁幸一张卡。 郁幸不肯收,但却被郁辛强势的塞进了他的手里。 「穷家富路。」郁辛说,「里面有两万块钱,b市消费高,刚工作不容易,这些钱能让你维持一段时间。」 郁辛是那么过来的,所以了解,但自己淋过雨,也就想给别人撑伞。 「你也别过意不去,这钱我算是借给你。」郁辛看着过意不去的郁幸说,「等你工作稳定了,手头宽裕了,是要还给我的。」 郁幸红着眼眶,写下了一张欠条给郁辛,他告诉郁辛,「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第128页 他这么说了,郁辛也就信了。 离开时,郁幸忽然抱住了郁辛。 郁辛整个人都僵在了郁幸怀里,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弟弟会拥抱自己。 郁辛虽然是omega,但生的并不娇小,相反阳光健气,他喜欢锻练,怀抱很宽厚,若不是身上一些很明显的omega特质,其实会让人很难将他和omega联繫在一起。 郁辛感受着郁幸的怀抱,犹豫了一会儿后,缓缓抬手抱住了郁幸。 郁幸身子也僵了僵,然后郁辛听见郁幸说:「哥,小时候的那些事情,对不起。」 其实这话郁幸很早以前就想说了,但是人总是这样,面对越亲近的关系,「对不起」和「谢谢」这类的话语就越难说出口。 这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无论多么亲密的关系,「对不起」和「谢谢」都是有必要的,因为伤害不会因为亲密关系而忽略,感谢也不应该因为亲密关系而忘记。 小时候的郁幸不懂事,恃宠而娇,做了很多让郁辛难受的事情,但随着年岁长大,他变得懂事,有了自己的思想以后。 他看着哥哥受的苦难,想到自己曾经因为这些苦难,而站在哥哥头上耀武扬威的样子,郁幸甚至恨不得穿越回去抽自己几巴掌。 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错误,也愈发的希望,郁辛能逃离他们的家。 这个给郁辛,带来无数苦难的地方。 以前他这么想着,便每次在看到郁辛回家时,就催促他离开,他居高临下的想着,为什么都这样了郁辛还要回家,还不肯离开。 直到那一次,傅恆郢和他说,你哥哥和你成长的环境不同,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站在郁辛的角度,去看待这些问题。 这声对不起在郁辛的耳朵旁盘旋了好几遍,郁辛才缓缓反应过来。 他豁然开朗的笑了,然后拍了拍郁幸的背,他说:「在外面,要好好的。」 郁幸答应了,然后,也离开了。 傅恆郢回家的时候,郁辛正坐在阳台盯着绽放的花朵发呆。 傅恆郢走过去坐到郁辛的身侧,跟着他一起看着那朵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郁辛开口了,他说:「傅恆郢,郁幸今天来了。」 「嗯。」傅恆郢应道,「怎么了吗?」 郁辛沉默了一会儿,靠到了傅恆郢的肩膀上,「没什么,只是觉得……」 「只是觉得……」郁辛缓缓说,「过去的一切,似乎真的走远了。」 以前的时候,那些事情或许已经过去很多年,但于郁辛而言,只是时间过去,在他心里,并没有过去。 而这一刻,是真的过去。 从时间,到心里,都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星期六更新 第65攻击 二月中旬时, 科里同事频繁和郁辛换起来班。 因为刚结束春节不久,正处于学生开学返校不久的阶段,科里的同事有的忙小孩的事情,有的忙老人的事情, 就有些分身乏术, 只能调班。 郁辛虽然结婚了, 但是上面没有老人的压力, 下面也没有孩子, 再加上脾气好,所以就成了同事们换班的主要对象。 这天又是一个晚班, 回家的时候傅恆郢已经睡了。 郁辛蹑手蹑脚的收拾好自己, 可上床睡觉的时候还是吵醒了傅恆郢。 只见傅恆郢迷迷煳煳的翻身抱住了他,说:「回来了?」 郁辛点点头,也抱住了傅恆郢。 好像从结婚起,每每睡觉时, 傅恆郢无论睡得多熟, 都会下意识的搜寻郁辛的位置, 然后牢牢抱住郁辛。 拥抱郁辛,似乎早已成为傅恆郢存在潜意识的习惯。 「今天不是白班吗?」傅恆郢闭着说着, 语气有些委屈,「最近回家总看不见你, 有些难受。」 郁辛听着这话, 愣了愣,然后笑了,解释道:「同事的妈妈生病了, 和我临时调了个班。」 「最近调过很多次了。」傅恆郢说, 「老上晚夜班, 对你身体也不好。」 郁辛笑意更甚,傅恆郢的话听着有些任性,但其实到底还是因为心疼郁辛。 他搂着傅恆郢,「过段时间就好了。」 「好。」但傅恆郢到底还是尊重郁辛自己的决定,但过了一会儿,他似是想起什么一般,说:「但这周日,不要和别人调班好不好?」 郁辛正想说好,就想到了什么,瞬间沉默了。 感觉到郁辛的沉默,傅恆郢睁开了眼,蹭了蹭郁辛的脖子,问:「怎么了?」 郁辛犹豫了一会儿,「我已经答应一个同事的调班了。」 那天郁辛本来是休假的,但是有个同事刚好有点事情,所以和郁辛临时调了一天假。 这次轮到傅恆郢沉默了。 郁辛问傅恆郢,「那天是有什么事情吗?」 傅恆郢没有回答,直到过了一会儿,郁辛才听见傅恆郢微微嘆了口气,说:「郁先生,那天是情人节。」 郁先生,又是新的称唿,明明很正经的三个字,却是听得郁辛一阵耳热。 郁辛捏了捏耳垂,他听见情人节三个字也是愣了,他还真的不知道那天是情人节。 情人节的话,自己如果不陪着傅恆郢,似乎的确不太好。 但是已经答应别人的事情,又不好在反悔。 郁辛一时间陷入了两难得境地,他正纠结着该怎么办,就听傅恆郢说:「没关系,我们下班以后再约会就好了。」 第129页 虽然这样也可以,但郁辛还是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委屈傅恆郢了。 他抱着傅恆郢,低低说了声,「抱歉。」 明明是情人节,但自己却忘记了,实在是不应该。 傅恆郢说:「没事的,如果真觉得抱歉……」 「那就怎么样?」郁辛有些好奇的问。 傅恆郢翻了个身,两手撑在郁辛的头两侧,黑暗中,郁辛看见傅恆郢眼里划过狡黠的光,说:「你明天早上应该不用早起吧?」 有什么念头从郁辛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一瞬间明白了傅恆郢这样问的用意。 脸上浮现燥热,浑身都滚烫了起来,郁辛两手捂住脸,然后从指尖露出自己的一双眼睛,弯着眸子,点了点头,答:「嗯。」 捂着脸的手一瞬间被按在头顶,吻落在了唇瓣,夜才刚刚开始。 …… 关于情人节,郁辛和傅恆郢就这样说定了。 但出乎预料的,之前那位换班的同事,忽然跟郁辛说不用换班了。 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出于礼貌,郁辛问她为什么,只见同事笑了笑说:「事情已经解决了。」 听着这话,郁辛也觉得高兴。 这样的话,情人节他就可以和傅恆郢一起过了。 这般想着,郁辛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傅恆郢。 两人都觉得很高兴,可过了一天,前一天才说过不用换班的同事,第二天又找到了郁辛说需要换班。 这样出尔反尔的变化,让郁辛有些措手不及。 这一次他选择了拒绝。 如果说是自己答应了的事情,那么哪怕是想和傅恆郢一起过节,郁辛也不会反悔。 但是现在他没有答应,那就有权利拒绝。 被拒绝的同事显得有些意外,然后不悦的情绪遮也遮不住,她看着郁辛,面色难看的说:「为什么不行?」 郁辛听着这话一愣,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舒服,但还是耐心解释道:「我那天也有点事情。」 「什么事情?郁辛,你该不会就是不想跟我换班,才找这样的藉口吧?」同事语气有些难听的说:「之前都没有事情,怎么今天就有事情了?」 「我还一直觉得你人很好呢,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同事说。 同事这样的态度,可以说是打了郁辛一个措手不及,他愣愣的看着同事,本就是嘴笨的人,根本想不起反驳,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同事已经转身走了,独留郁辛一肚子气。 郁辛想着这件事,越想越觉得难受委屈。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都还没有消化掉。 傅恆郢打电话过来时,他正小口吃着午饭。 「在干嘛?」傅恆郢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郁辛一瞬间就有些绷不住了。 他起身离开餐厅,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回復道:「刚才在吃饭。」 他的语气不太高兴,傅恆郢一瞬间就察觉了,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嗯,是发生了一点事情。」郁辛语气委屈,然后将刚才发生的一切一点一点说给傅恆郢听。 郁辛说:「我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但是想要反驳她已经错过了时机,心里就有些生气。」 这样的郁辛实在有些可爱,但又让人心疼。 傅恆郢想了一会儿,问他,「那你这次还想和她换班吗?」 其实傅恆郢知道答案,但他决定从这里做切入口,去为郁辛解决这个问题。 郁辛几乎没犹豫,「不想,因为我想你和一起过节。」 郁辛说得很坦诚,这就让他显得更加可爱。 和傅恆郢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郁辛已经开始变得能坦诚的面对自己的情绪,不再自己忍受,而是发泄出来。 发泄的方式,要么是和傅恆郢说,要么就在当时便不忍受。 今天是因为同事的情绪太无理,所以他没反应过来,就没来得及反驳。 「那你拒绝她本就没错。」傅恆郢说,「帮人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但总有人将情分当本分,这就是那个人的错。」 傅恆郢先肯定了郁辛生气的正确,而不是告诉他这样的事情没必要生气。 比起一件事情的解决方案,认可对方的情绪价值,是更需要放在第一步的。 因为问题本身很重要,情绪也同样重要。 「既然如此,你就没有必要去顾虑情分了。」傅恆郢告诉郁辛,「不委屈自己,成全别人,你做得很好。」 「郁辛,你有十足的理由去拒绝他,并不是如她所说的那样,找个藉口搪塞她,所以……」傅恆郢说到这顿了顿,然后笑了,轻声细语的告诉郁辛,「所以,你受了委屈,什么时候去反驳她的说法,都是合适的时机。」 「不要让情绪憋在肚子里,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何必让自己难受呢?」傅恆郢说:「去告诉她,你不是藉口拒绝,而是因为……」 「而是因为什么?」郁辛问。 然后他就听见傅恆郢带着笑意,缓缓说:「而是因为,你的丈夫,正在等你和他一起过情人节。」 和傅恆郢聊完天,郁辛豁然开朗,他决定自己一定要将这件事情说明白。 不为别的,只为不委屈自己。 他回到餐厅的时候,那个同事正好也在。 餐厅里刚才还有的聊天声,在郁辛踏入门是就销声匿迹,从这蛛丝马迹,郁辛就知道,对方正在说自己。 第130页 他对上同事不善的眼神,走过去几步表情很坦然。 「关于换班的事情,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郁辛说。 同事听着这话,不屑一顾的扬了扬下巴,「你说。」 她的态度太恶劣,似乎在她心里,已经将郁辛跟她换班当成一间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不是别人的帮助,非但没有感谢郁辛之前的答应换班,还记恨起郁辛这次的拒绝。 这让郁辛很难受,就感觉自己的善意,好像被别人辜负了。 「我之前答应过你换班,是你跟我说不用换班了的。」郁辛说,「今天你忽然又说要换班,我拒绝了,并不是藉口推拒你,而是因为你自己取消了换班,我才安排那天有事情要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不可能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等着,什么也不去做了,就以防万一你跟我换班。」郁辛盯着同事,说:「我们只是同事,我没有帮你的义务,愿意跟你换班是情分,但拒绝也是我本来就拥有的权利。」 「跟你说这些,也不是想让你理解,因为我知道你理解不了。」郁辛歪了歪头,耸了耸肩,神情非常不在意的说:「毕竟,你这样的人嘛。」 说完这句话,郁辛就转身离开了餐厅。 他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你这样的人嘛。」,虽然什么都没有说明,但却也已经够对方胡思乱想一段时间了。 郁辛松了口气,心里是说不出的舒服。 不用委屈自己的感觉,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星期天的更新。 另外,前一章的三月改成了二月,我算了算时间线,二月才是对的。 第66祝福 情人节将至, 顾淮日子却是过得愈发糟心起来。 顾淮想不明白,明明和郁辛在一起时,生活过得平淡安静却省心,怎么现在和郁辛分开了, 烦心事反而多了起来。 眼看着情人节要到了, 徐珠开始明里暗里的暗示他要一起过节。 但自从得知郁辛已经知道他和徐珠的事情以后, 顾淮就愈发想要和徐珠分开, 哪里还有心情去和她过节, 只能家里有事,要回父母家一趟的烂藉口。 徐珠虽然作罢, 但顾淮还是无法心安。 和徐珠的事情, 眼下来看,已然成为了一颗地雷,是随时引爆伤及自身的隐患。 必须及时脱身,在引燃之前, 彻底切断联繫。 但心里虽然这么想, 事情却不能做得太明显, 不能自己和徐珠提分手,不然对方急了, 反咬自己一口,反而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他最近分明已经态度愈发冷淡, 可徐珠却还是不依不饶, 没有半点要提出分手的迹象。 这让顾淮很是苦恼。 情人节那天,转眼就到了。 这天,顾淮依言回了父母家, 徐珠控制欲强, 是会打电话查岗的, 要是发现骗了她,指不定怎么闹。 顾淮现在还没有想到该怎么脱身,所以目前,还是要先稳住她。 父母看到顾淮回家有些意外,但也还是很高兴。 「淮淮,怎么忽然回家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顾母看着顾淮,脸上带着笑意的问道。 顾母是个很温柔的人,在顾淮的记忆里,母亲对自己很好,从来没有生过气,对他有很大的期望。 但正因为知道母亲的好,顾淮才越不敢让她失望,竭力维持着自己优秀懂事的假象。 「没什么事,就回来看看。」顾淮说道。 顾母听着这话,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表情变得失落起来,她嘆了口气,「也对,你和辛辛已经离婚了,情人节也没有一起过的人了。」 「也不知道,辛辛和他现在的丈夫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顾母很喜欢郁辛,从郁辛小时候就很喜欢,她心地善良,看不惯郁辛父母那副重o轻b的做派,给过郁辛许多关照。 顾淮心里知道,当初郁辛同意和自己结婚,除了自己说会包容他的病情以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自己的父母。 顾淮垂下眸子,装出一副失落的样子,他像是不想谈及这件事,觉得伤心,便说:「妈,我们不说这个。」 顾母看着自己孩子伤心的模样,也不说了,将这个话题翻了过去。 吃午饭的时候,顾父才回家,他看到顾淮,很冷淡的一眼。 「你还知道回来,你妈都念叨你好多回了。」顾父模样严肃,声音冷冷的说。 顾淮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说:「前段时间忙。」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顾母一直给顾淮夹菜,她对郁辛好,对自己的孩子更好,甚至可以谈得上是无微不至。 「你知道郁辛最近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吗?」顾父吃饭时,忽然说起了这个。 顾淮吃饭的动作一顿,看向顾父。 只听顾父说:「郁家那两口子都去坐牢了,因为他们在小儿子的发情的时候,把辛辛的丈夫,和小儿子关在了一起。」 「违法了,被判了刑。」 只听「啪」的一声,一双筷子排在了桌岸上,顾母忿忿不平的说:「这两口子真不是东西,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 家里人只当闲聊说起这件事,生气一会儿也就过去了,但顾淮却听进了心里。 他吃饭时,拿筷子的手都有点颤。 他没想到,郁辛居然将自己的父母都送进去了,这件事情给顾淮心里带来的震撼无法泯灭。 第131页 他愈发觉得自己的处境危险起来,自己当初对郁辛做了多少不好的事情,顾淮心里是最清楚的。 如今郁辛报復的第一步,是把父母送进去,那第二步该轮到谁了? 那必然是自己啊…… 顾淮慌了,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等到郁辛出手的时候,他就完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般想着,顾淮心里,暗暗下定某个决心。 情人节是西方传进来的节日,但这些年来,在本国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商家们趁着这天搞活动,吸引情侣消费赚钱,而情侣们,则在这天约会相聚。 因为此,情人节在商业区的氛围,是最浓烈的。 郁辛和傅恆郢走在街道上,已经被不知道第几个花童拦住,问要不要玫瑰花。 郁辛本想拒绝,可每个花童过来,他还来不及说话,傅恆郢就已经掏出钱买下一支。 就这样,一路走来,郁辛手里已经有了满满一大捧花。 又一个花童拦住郁辛和傅恆郢,「两位哥哥,祝你们百年好合,买支花吧。」 傅恆郢又掏出钱买下了一支花,在接过新的一枝花时,郁辛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环顾四周一圈,决定往人少的地方走走。 「我们去那边吧。」郁辛指着一个方向和傅恆郢说。 傅恆郢自然没什么意见,牵着郁辛的手离开闹市。 离开市中心商业区,周遭人渐渐少了起来。 郁辛抱着花,看向傅恆郢,说:「为什么每一朵都买下来了?」 虽然郁辛每一朵都很喜欢,但是又觉得有些没必要。 傅恆郢说:「其实不是买花。」 「那是什么?」郁辛有些疑惑。 只见傅恆郢的指尖拨过每一朵花的花瓣,缓缓说:「是祝福。」 郁辛听着这话,瞬间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傅恆郢用钱买下的,从来不是花,而是那些花童每次问他们要不要买花时,说得那句吉祥话。 又或者说,不是买,而是接受。 接受每一句吉祥话,每一句,百年好合。 理解过来意思的郁辛,看向怀里的玫瑰,那每一朵花都不再只是一朵普普通通的花,而是,祝福。 给他们的祝福。 两人一路走着,途经附近小学,正值下午放学的时间,一个个小学生从傅恆郢和郁辛身边经过,每每经过,这些小朋友的眼神就都会在郁辛手里的花上停留。 忽然,有个小孩拉住了郁辛的衣角。 「叔叔。」 郁辛闻声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小男孩正看着他,亦或者说,看着他手里的花。 「怎么了?」郁辛问。 小男孩眼巴巴的看着郁辛手里的花,指了指,他问:「这个花多少钱啊?可不可以卖给我一朵啊?」 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他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着问:「你买花干嘛呀?」 小男孩被郁辛问得有些害羞的模样,抿了抿唇,脸上露出腼腆的笑,揪着校服衣角,说:「我想送给我妈妈。」 「今天情人节,我听说,要给喜欢的女孩子送花。」小男孩说,「妈妈就是我最喜欢的女孩子。」 「叔叔,请问多少钱啊?」小男孩解释完,继续问郁辛。 郁辛被问得有些犹豫,他看着手里的花,心中想卖又不想卖。 想卖是因为小男孩,而不想卖是因为傅恆郢。 小男孩想要送给妈妈花朵的心意太可爱,而这些话又是傅恆郢送的,别人送给自己的东西,转手卖出去,总觉得不太好。 郁辛这般想着,看向傅恆郢。 傅恆郢显然感觉到了他的顾虑,他看着郁辛笑了笑,握住郁辛的手,凑到郁辛耳边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 听着这话,郁辛放下心来,他朝傅恆郢笑了笑,心里觉得甜丝丝的。 他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小男孩,「这个花不要钱哦,一句祝福就好。」 小男孩有些意外,但随即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谢谢叔叔,祝叔叔……」 说着,小男孩看向傅恆郢,又看向郁辛琢磨了一会儿后道:「永结同心。」 郁辛听着这话,将手中的玫瑰,抽出最好看的一支递给了小男孩。 他说:「谢谢你。」 小男孩接过玫瑰花,也说:「谢谢叔叔。」 虽然郁辛说了不要钱,一句祝福就好,但小男孩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十块钱给郁辛。 「叔叔,祝福是我真心给你们的。」小男孩说,「但妈妈说,不能占别人的便宜,所以钱也是我应该给你的。」 「谢谢你愿意卖花给我。」 说完,小男孩不等郁辛再说些什么,便摆摆手说着再见,转身离开了。 看着小男孩离开的背影,郁辛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以后,看着手中的十块钱,忍不住笑了。 或许是郁辛卖出第一支花被其它小孩看到了,就开始有小孩源源不断的找郁辛买花。 有些和小男孩一样送给妈妈,有些则是送给自己喜欢的女孩或者男孩。 而买花应该支付的,变成了以物换花,如果没有物的话,就还是一句祝福语。 郁辛手中的花渐渐少了,但手里的东西却变得多了。 有钱,有小玩具,有橡皮擦,还有小零食,每个小孩都拿出来自己心爱的东西,和郁辛换了一支玫瑰。 第132页 直到最后,郁辛手里只剩下最后一朵花的时候,他停下了卖花的动作。 他扭身,将花送给了傅恆郢。 他跟傅恆郢说:「情人节快乐,傅恆郢。」 傅恆郢接过花,扬了扬眉头,问:「只有这句话?」 郁辛笑了,然后继而说:「祝我们,百年好合。」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67愿望 从学校离开的时候, 学生已经走得都差不多了。 在经过一处小摊的时候,郁辛忽然停下了脚步。 其实也称不上是小摊,只是一位五六十岁左右的大叔,坐在一张矮板凳上, 前面摆着两只纸箱。 纸箱里是小鸭子, 剩下没几只了, 大概是身体好的都被挑走了, 这几只看起来都蔫蔫的, 缩在纸箱的角落相互依偎。 郁辛看着这些小鸭子,脑海里浮现起了一段往事。 那时候他也正读小学, 应该是六年级, 学校外也经常有像这样卖小鸭子的商贩,小鸭子很便宜,五毛钱一只。 但现在看来很便宜的东西,在郁辛小时候, 五毛钱却是巨款。 他很想要一只小鸭子, 每次放学都会蹲在老闆身边, 看着小鸭子一只一只的卖出去。 郁辛从来不去摸,就只这样看着。 老闆问他为什么不摸, 郁辛当时说:「不敢。」 听着这个答案的老闆还笑他,「这么喜欢鸭子, 却不敢摸它们?它们不会伤害你的, 摸一摸试试?」 郁辛很心动,但还是拒绝了。 他没有告诉老闆,他说的不敢, 不是不敢摸小鸭子, 而是…… 而是怕自己摸了, 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就更想要得到一只小鸭子了。 有些欲望,不去触摸的时候,就不会爆发。 郁辛只是,在克制自己的欲望。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郁辛攒着买鸭子的钱,到了三毛的时候,卖鸭子的老闆却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了。 郁辛满心失望,却仍旧在坚持攒着钱,一天天等待老闆的再次出现。 可谁知,他还没有等到老闆,反倒先等到了自己的钱被抢走。 郁辛将钱夹在课本里存着,这天他正在写作业,郁幸在一边捣乱,郁辛想阻拦,却不知该怎么办,只能眼睁睁看着放在沙发上的书包被郁幸翻乱。 书本洒落在地上,随着落一地的,还有郁辛花了好长时间才攒够的鸭子钱。 郁幸在看到钱的瞬间,就捡了起来,捏在手里,说:「郁辛!你居然藏钱!我要告诉妈妈去!」 那时候的郁幸才两三岁,但从来不叫郁辛哥哥。 郁辛去阻拦,郁幸却没有理会他,仍旧叫来了徐爱兰。 徐爱兰听着郁幸的描述,倒也没说郁辛什么,只是笑着揉了一把郁幸的头,在结尾说了一句,「那既然如此,这些钱崽崽就留着买糖果吧。」 就这样,郁辛攒了好久的钱,因徐爱兰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全部没了。 说来也好笑,在郁辛的钱被郁幸拿走的第二天,那个卖鸭子的爷爷就又出现在了学校门口,但这一次,郁辛没再蹲在爷爷的身边,去看鸭子一眼。 因为他想,或许,这就是註定,他与这些鸭子,是没有缘分的。 思绪自回忆间抽离,郁辛蹲在纸箱前,看着那些缩在一团的小鸭子,说出了当年一直没敢问出的话,「老闆,这些鸭子多少钱?我想买。」 老闆大概没想到还有大人买这个,他说:「本来三块一只,但是这几只活力都不是很好了,你要的话,两块吧。」 郁辛盯着纸箱里的鸭子,一共五只,十块钱。 他想到了刚才卖出的第一支花,那支花,小男孩给他的,刚好是十块钱。 或许这并谈不上是什么完美的巧合,但郁辛想到,却是笑了。 他觉得,或许这才是缘分。 那卖出的第一支花,阴差阳错的,实现了他小时候的愿望。 「我都要了。」郁辛说。 就这样,本就拧着一堆小玩意的郁辛,手里又多了五只鸭子。 他买完才回过神,看向傅恆郢,不好意思的笑了。 夕阳西下,暖黄色的阳光落在郁辛的身上,将他柔软的髮丝打上金灿灿的光芒,整个人看着都暖洋洋的,格外温柔。 他的怀里抱着五只小鸭子,而胳膊上,挂着刚才那些小孩给他的小礼物。 他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多好看,落在傅恆郢眼里,让他目光都变温柔。 傅恆郢无奈的笑了,手在郁辛的头上摸了一把,然后轻抚过鸭子的头,将郁辛提着的东西接过,说:「看样子,晚餐要推迟了。」 他们本定了烛光晚餐的,但如今,郁辛买了五只小鸭子,为了不影响别人就餐,只能先回家把鸭子安顿好了。 鸭子买的忽然,每只看着精神状态也不好,郁辛怕它们会死掉,回家第一时间就开始搜索如何救治。 网上说可能是因为它们太小,沾了水,体温失衡。 郁辛去查看,发现鸭子的毛还真是湿湿的,于是连忙按照教程将它们的毛擦干,保持温度。 忙活一通下来,鸭子的状态果真好了许多。 因为鸭子这种生物的特殊性,郁辛怕它们把便便拉得房子里到处都是,于是先困在了阳台的一个小角落,之后再看看怎么处理。 第133页 郁辛和傅恆郢蹲在阳台看着这五只小鸭子它们「叽叽喳喳」的叫着,好不可爱。 「给它们取个名字吧?」傅恆郢提议。 郁辛问:「我取吗?」 傅恆郢点点头,「当然,你是它们的主人。」 这句话,郁辛小时候也曾听别人说过。 那是一个买鸭子小孩的家长,家长问小孩,「小鸭子叫什么名字。」 小孩说:「我不知道叫什么,妈妈你帮我取一个?」 家长当时摸了摸小孩的头,说:「慢慢想,但名字需要你取,因为你是它的主人。」 这个场景给尚且年幼的郁辛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当时曾想,如果有朝一日,也有人这样和自己说就好了。 因为此,郁辛小时候还做过好几次关于这个场景的梦,只是那个小孩,变成了自己,他不再是旁观者。 而在今天,他不仅买到了当初未曾买到的鸭子,还…… 还听到了那句,曾在梦中才能得到的话。 「我想想。」郁辛鼻子有些酸,但脸上却是挂着笑,他看着五只小鸭,点着它们的头,缓缓开口道:「这只头上有黑点的,就叫他生炒。」 「这只叫清蒸。」 「这只叫红烧。」 「这只叫香煎。」 「至于这只……」郁辛的指尖落在最后一只身上,说:「就叫,蜜汁吧」 五只鸭子,五种做法,这名字取得,如果鸭子能听懂人话,怕是都要直接吓晕过去。 傅恆郢听着,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他问郁辛,「确定吗?」 郁辛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傅恆郢说:「那就叫这个。」 叫这个也挺好的,反正,小鸭子们也听不懂。 两人安顿好小鸭子以后,也没有忘记晚餐的约会。 可令两个人都没想到的,刚才回来还很顺畅的路,这会儿却是已经堵的水泄不通。 看样子,不只有他们要去约会。 郁辛看着长长的车列,想起了父母设计那天,宴枢不顾交通规则,一路快速的将他送到家的场景。 「为什么宴助开车可以开那么快?」郁辛有些好奇的问傅恆郢,毕竟,那时候送他过来的司机,也明确说了城市限速。 可这个限速,郁辛当时在宴枢身上,可以说是完全没感觉到。 「其实也不可以。」傅恆郢说。 郁辛有些懵,「那为什么……」 「超速第二天,宴枢就被叫去交警队教育了。」傅恆郢看向郁辛,笑了笑,说:「他现在正在重新考驾照。」 郁辛:「……」 居然是这样…… 一股名为愧疚的心情一瞬间在郁辛的心中散开,他看着傅恆郢,正想说要找机会去补偿,就听傅恆郢说:「为了补偿他,我给他买了新车。」 「另外,考驾照的所有相关费用,我们全权承担。」 「奖金也发了一笔。」 郁辛:「……」 不知道为什么,愧疚好像转移了。 到达餐厅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会遇见徐珠,是出乎郁辛预料的事情。 他本来以为徐珠是和顾淮一起来过节的,但直到他看见徐珠身边的另外一名男性,而徐珠走到他面前,说:「老师,我们聊聊。」的时候,郁辛才反应过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明晃晃的念头,那就是,顾淮,好像被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二更 第68把柄 徐珠打扮得很精緻漂亮, 看着郁辛的表情很淡定,若不是郁辛知道她和顾淮的关系,都会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需要聊聊。 郁辛心里对徐珠要说什么, 也算有点数, 所以没多犹豫就答应下来。 两人选择了餐厅对面的咖啡店谈话。 咖啡店里没什么人, 还算私密安静, 算是能谈话的地方。 自从徐珠出科以后, 郁辛就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徐珠看着郁辛,问:「老师你要喝点什么?我请。」 郁辛摇了摇头, 「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我先生还在等我。」 徐珠和郁辛谈话,傅恆郢并没有参与进来,而是坐在不远处的另外一个座位上,等到郁辛结束后一起吃晚餐。 徐珠看了一眼傅恆郢, 眼里闪过一瞬复杂的情绪, 「这么看来, 你和顾淮离婚,还真是正确的选择。」 听着这话的郁辛没有吱声, 他并不想和徐珠聊自己的感情。 没必要,也不希望。 毕竟, 对方插足自己的婚姻这件事, 哪怕郁辛不爱顾淮,也没办法做到心无芥蒂。 他又不是圣母,需要普渡众生。 徐珠收回视线, 看着郁辛的反应, 直接切入正题, 「我希望你今天看到的一切,不要告诉顾淮。」 郁辛猜到徐珠的目的会是这个,其实说句实话,就算徐珠不这样说,郁辛也不会去告诉顾淮,他没立场和精力,也不想去提醒。 但心中虽这样想着,郁辛却是没有直接答应徐珠,而是长久的沉默,让人捉摸不定。 徐珠见他不回应,到底年轻,很快就有些坐不住,但还是维持着冷静淡定的模样,说:「老师,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和顾淮的关系了吧,那天上夜班,我听到门外的动静了。」 徐珠说得很坦然,似乎完全没觉得这是件值得羞耻的事情。 第134页 她反而和郁辛谈起了条件,「作为报酬,我可以给你一个顾淮的把柄。」 「老师,我相信你会需要的。」 郁辛听着这话,抬眸看向徐珠,「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需要?」 「你听听就知道了。」徐珠说着,就从手机里点出了一段录音。 手机播放录音的声音不大,在咖啡店的轻音乐下,是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声音。 这是一段对话录音,背景有些嘈杂,但人声还是能听清。 录音是从半截开始的,应该是徐珠在对话时忽然录下。 「什么忙?」回答的是徐珠。 听内容,前一句大抵是顾淮让他帮忙。 「你老师平时不是会让你操作?」顾淮说,「明天我会给你们那组的病人开两支沐星沙索,到时候无论如何,你要让郁辛给你操作。」 「嗯,然后呢?沐星沙索怎么了?」徐珠有些不解的问。 只听顾淮轻笑一声,「到时候,你给病人打三支。」 「这怎么行?这个药打多了会出事的!」徐珠反对道。 「别慌,我会盯着,出事了第一时间处理,不会让病人出事的。」顾淮说,「至于你,你也不要慌,你那时候就咬定是你老师说的3支药,这样医院就不会追究你的责任,而是只追究你老师的了。」 「不行,这太危险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没办法答应。」这时候的徐珠还在强烈拒绝的。 但直到她听见顾淮说:「你还想不想结婚了?你想想,郁辛在科室一天,我们就不敢公开,也不敢结婚,珠珠,我这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考虑。」 录音到此结束,但后面发生了什么,郁辛和徐珠都知道。 郁辛当然还记得那天,徐珠抽错了药,他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操作错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此时此刻的郁辛,只觉得全身发寒,他看着徐珠,只觉得眼前的人怎么看怎么面目可憎。 郁辛扪心自问,自己待徐珠不算差,但谁知道,这人却是这样自私自利,先是与他的丈夫苟且,再是为了自己能和顾淮顺利结婚,做出这般能将郁辛置于死地的事情。 郁辛的手都有些颤,是气得。 他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收回,垂落于腿上,捏成了个拳。 「你这么想和他结婚,怎么现在,甚至不惜给我他的把柄,要我帮你隐瞒出轨?」郁辛看着徐珠,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语气平淡的询问。 徐珠脸上的表情一僵,目光变得失落起来,但转而很快变成了愤怒,她说:「他不会和我结婚的。」 「他骗了我,我另找他人,不是很正常?」徐珠说,「至于为什么要你隐瞒,因为我暂时还不想分手啊。」 「谈恋爱嘛,要么图感情,要么图利益,现在既然感情图不到了,那总得收点利益吧?」 「他欠我的,都还没有完全还给我,我凭什么要放过他?」 徐珠可不是笨蛋,这段时间以来,顾淮对她的冷淡,她心里全都知道。 一开始她也没办法接受,毕竟,她为了顾淮付出过许多,也曾真的想过要和顾淮结婚。 但后来,她就淡然了,她还年轻漂亮,以后能遇到的人一大把,何必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想到这,很多事情就豁然开朗了,面对顾淮的冷暴力,徐珠没有一点感觉,甚至想笑。 她没有提分手,不是因为还爱着,而是不想遂了顾淮的愿。 她每次看着顾淮一计不成,事后气急败坏,但是又要稳住自己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很得意。 因为要稳住自己,顾淮给她买了不少东西,徐珠觉得这样挺好的,没有爱,就用物质偿还呗。 至于分手,等她什么时候玩够了,什么时候就分。 反正,顾淮也不敢暴露他们俩的感情,只要自己不说,谁会知道? 其实今天情人节,徐珠都没有想过和顾淮一起过,这几天之所以明里暗里问顾淮有没有时间,就是想确认顾淮不和自己过节,然后好和自己的新男友一起过情人节。 好在,顾淮没有和她一起过情人节的意思,还为了稳住她,承诺了她一只心仪已久的包。 郁辛听着徐珠的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心情有些复杂,实在搞不明白,这俩人当初背着自己做的那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要说是为了感情,可如今这副模样,这感情说来也太轻贱。 要说为了利益,用这种形式去获得利益…… 郁辛不敢苟同,也无法理解。 但也无所谓理不理解了,这世间人的想法千千万,郁辛本就不必做到每一个都理解。 他眼下只觉得,这场狗咬狗的大戏,实在太滑稽。 他不想去参与进去,但多出一个顾淮的把柄,对郁辛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郁辛不会主动拿出这些去威胁顾淮,但他需要这些来保护自己。 反正,他本来也没打算告诉顾淮,徐珠出轨的事情。 他绿了就绿了,与郁辛何干。 只是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郁辛也乐得当这个渔翁。 「好,我不会告诉顾淮。」郁辛答应下来。 徐珠很高兴,将录音文件发给了郁辛。 走之前,郁辛看着徐珠,想了想,还是说:「感情就是感情,不该是图什么的。」 第135页 徐珠似乎没想到郁辛会说这个,有些意外的看着郁辛。 郁辛说完这话,也不在意徐珠会是怎样的反应的,转身和傅恆郢一起离开了。 咖啡店内,徐珠看着郁辛离开的背影,许久才反应过来,她的视线往咖啡店的玻璃窗外看去,只见郁辛和傅恆郢,十指紧扣,如胶似漆的背影。 这一切,也不知怎么的,就似刺伤了徐珠的心,扎的她心口一阵疼。 从咖啡店离开以后,郁辛就将刚才的事情和傅恆郢说了。 「其实我不会去告诉顾淮的,但有了这段录音,以后如果顾淮对我做什么,我也算是又多了一项可以保护自己的东西。」郁辛和傅恆郢说道。 傅恆郢贊同的点头,他了解郁辛,郁辛从来不会去做主动伤害别人的事情,但这不代表,保护自己是错的。 以前的郁辛,总学不会保护自己,才伤害到自己。 如今,看着郁辛成长起来,开始保护自己的模样,傅恆郢打心底高兴。 他说:「保护自己的话,怎么样都不为过。」 郁辛点点头,「嗯,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他牵住傅恆郢的手,「你也要。」 傅恆郢轻笑一声,「那是当然。」 「不过……」傅恆郢忽然顿了顿,他停下脚步,问郁辛,「你会难过吗?」 会难过吗? 听着这话的郁辛,沉默了下来,他知道傅恆郢问的意思。 被自己曾经的爱人算计,被自己真心对待的学生背叛,他会难过吗? 如果是以前的话,郁辛大抵真的会很难过很难过,因为他无法接受,自己真心待人,却得到这样的回报。 但是现在,郁辛不难过,真的一点也不难过。 经歷过这么多事情以后,郁辛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无论做任何事情,于心无愧就好,至于别人如何回应,那就都是别人的事情了。 他对别人好,不是为了讨好别人,而是让自己心中不要有负担,以后回想起来,不会后悔。 人活一生,所作所为,皆应该为了自己才是。 这个为了自己,不是自私,而是,行的正,坐的端,遇事不理亏,不害别人,但也好好爱自己。 想通了这些以后,郁辛遇到辜负自己好意的人,就不再难过了。 因为该难过的是他们才对,是他们失去了一个对他们好的人。 何必因别人的损失而伤害自己呢?这也太不值得了。 「不难过。」郁辛缓缓摇头,对傅恆郢说:「我的难过,只会给我心爱的人。」 傅恆郢听着这话,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他握着郁辛的手紧了紧,说:「我才不会让你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累好水逆,只更一章。 第69危机 情人节过后, 日子转眼又过了半月,时间正式踏入了三月。 三月天气就渐渐变得暖和起来,春天的气氛也愈发浓烈,路边树叶冒出枝芽, 花朵也一朵朵含苞待放。 这半月来, 郁辛又经过了一轮治疗。 这一轮治疗下来, 郁辛的病情时间愈渐缩短, 心智更加坚定, 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 又是一次治疗结束,郁辛从治疗室里出来, 一眼就看见门外等待的傅恆郢。 两人相视一笑, 傅恆郢走了过来,牵起郁辛的手,剥开一粒糖塞进郁辛嘴里。 「感觉怎么样?」傅恆郢问。 郁辛含着糖点点头,笑着回答:「感觉自己很快就能好了。」 「那就好。」傅恆郢听着这话笑了, 「但也不要着急, 一步一步慢慢来, 明白吗?」 郁辛知道傅恆郢怕他治病心切,急功近利, 到时候适得其反。 其实一开始治病的时候,郁辛的确恨不得马上就能好, 也曾经有过是不是一天多治疗几次就能好的更快的想法, 然后每次治疗结束以后,还强迫自己去回忆不好的事情,强迫自己建立耐受。 这种行为被傅恆郢发现了以后, 傅恆郢罕见的生了一场气。 那还是郁辛第一次见到傅恆郢生气的模样, 一直以来的傅恆郢对他, 都好像没有脾气似的。 生气的傅恆郢谈不上可怕,但却让郁辛实实在在的感到难受,因为傅恆郢一切如常,把他照顾得好好的,但态度却变得特别冷淡。 这种冷淡的态度,在爱人之间出现,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郁辛看着这样的傅恆郢,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哄才对。 他哄人的经验实在稀薄,屈指可数的几次,还是面对那种几岁不懂事的小孩。 可那种办法显然对傅恆郢而言是不适用的。 郁辛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开始病急乱投医起来。 他本想问问别人,但是他的朋友实在有限,根本不知道该去问谁才对。 便就将目光投放到了网络上,可百度上给的解决方案太多,一个个让他真的不知道哪一个才算可靠。 但他自己也想不出办法,便决定一个个是试过去总没错。 郁辛本打算大干一场的,可谁知,当他才拉住傅恆郢的衣角,说出那句「对不起。」的时候,傅恆郢本冷着的脸,一瞬间就无可奈何的松了下来。 他盯着郁辛,长长嘆了口气,一把将郁辛抱进了怀中,说:「怎么办才好,连和你生气都很艰难。」 第136页 郁辛听着这话,才知道,原来他不用去找那么多办法的,对于傅恆郢而言,只要他一句对不起,就已经生不起气。 可越是这样郁辛反而越是过意不去了,他承诺道:「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一定听医生的好好治病。」 傅恆郢听着他的承诺,越是没有办法起来,只能抱着郁辛,说:「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但郁辛心里知道,哪怕真的有下次,傅恆郢还是会原谅他的。 这是傅恆郢给他的底气。 但郁辛不会借着这底气,去将承诺当玩笑。 日子转眼又过了一周。 小周最近的状态有些奇怪,小姑娘脸上总带着莫名其妙笑意,整个人的状态和最初来科室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就像掉进了蜜罐里。 郁辛每每看见,心中都又觉得奇怪,但有人没去问到底怎么回事。 这天下班,上班时还晴空万里的天,这会儿下班,却是忽然下起了滂沱大雨。 郁辛和小周都没带伞,但郁辛有人来接,就寻思着把小周送回去。 「小周,我送你回去吧?」郁辛对小周说。 谁知小周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拒绝了他,「老师,我……我有人来接,就不麻烦你了……」 郁辛听着这话有些意外,但也没多想,和小周说了句「注意安全」以后,便转身离开。 但回家的路上,郁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靠着车窗,脑海里思索着什么。 傅恆郢看着他这副模样,有些好奇的询问:「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郁辛闻声看向傅恆郢,想了想后说:「就是感觉学生怪怪的,她好像……」 「好像什么?」傅恆郢问。 「好像谈恋爱了。」郁辛说出心中的猜测。 傅恆郢听着这话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头,毕竟,郁辛是鲜少去八卦别人的事情的。 「我倒也不是想去八卦别人的事情,而是小周的性格和我有点像,小姑娘心思也单纯,我怕她被骗。」郁辛看着傅恆郢的表情,解释道。 或许是因为自己上一段失败的婚姻,再加上徐珠和顾淮的所作所为,以及小周和自己的相似,郁辛心中有这个猜测时,就不由的有些担心小周。 傅恆郢点点头,对此也表示理解,他看向郁辛说:「既然担心,那可以多悄悄关注一下,如果有问题,再进行帮助。」 郁辛也是这么想的,小周性格腼腆,他也不好直接去问对方是不是谈恋爱了,这样也显得有些奇怪。 但心中担忧又放不下,便就只能悄悄关注一下,如果真有问题,再看看对方需不需要帮助。 回到家郁辛就听见鸭子们「嘎嘎」的叫声,这些日子鸭子长大了不少,家中阳台养着它们已经有些小了。 郁辛看着鸭子们有些为难,有些不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才好。 傅恆郢走过来蹲在郁辛身边,看着正在吃食的鸭子们,开口道:「我有个想法。」 「嗯?」郁辛扭头看向傅恆郢。 只听傅恆郢说:「现在我们已经不是两个人的小家庭了,而是两人五只鸭子的大家庭,眼下的房子有些小,我想换个房子。」 换个房子自然是很好的解决办法,但是房子这东西,是说换就能换的吗? 郁辛心中正想着,就听傅恆郢继而说:「我城西有一处房产,那处房子有个小花园,还有水池,养鸭子正好,就是以后你上班路程可能会久点,你觉得怎么样?」 所以说,房子是已经有了,就等着搬了吗? 郁辛觉得自己还是草率了,因为傅恆郢低调的生活方式,总忘记对方的身份。 有花园还有水池的话,那自然是最好的,现在住的这边,小鸭子们都只能在澡盆里玩水,一开始还好,现在长大点,就显得挤了。 至于通勤,郁辛倒觉得不是很大的问题。 「我觉得,挺好的。」郁辛说。 搬家的事情定下来,但前期还有很多准备工作,所以还需要一段时间。 医院最近很忙,晚夜班倒得比较勤,郁辛忙得脚不沾地,都没时间和傅恆郢好好相处。 医院里有一句开玩笑的话,就是和护士结婚,怀孕可能都要看排班表。 郁辛以前没太大感觉,但如今每每回家看到已经休息的傅恆郢时,就觉得还真是这样。 仔细算算,郁辛到医院其实也快八年了,这八年来尽心竭力,已经拥有了丰富的临床经验。 他年少时的梦想是学医,当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最初被改志愿学护理的时候,其实他也心有不甘,从而对自己所学的专业不感兴趣。 但渐渐的,他也在学科中获得了乐趣,从校园到工作,从无感到有兴趣,再到喜欢和尽职尽责。 郁辛在这些变化中逐渐成为一名优秀的护士,他以另外一种形式实现了自己救死扶伤的梦想。 如今的他,已经喜欢上自己的职业。 但八年职业生涯下来,郁辛已经感觉到了疲倦,他已经三十岁了,但他的职业生涯却是一眼能望到头的。 面对轮转不完的夜班,还有来来往往的病人,他心中其实不是没有疲倦。 以前的郁辛安于这样的现状,因为觉得安稳生活就已经是最大的幸事,但自从遇到傅恆郢以后,自己生活一点点变好,再加上这不规律的作息,让郁辛心里第一次生出了想要转行的想法。 第137页 其实也不是转行,而是想要不干临床了。 郁辛读大学的时候,成绩也很好,他曾拥有保研资格,但因为家庭的原因,他选择了放弃。 如今…… 如今当初的阻碍几乎都已消灭,郁辛想到当初自己曾放弃的学习机会,心中不是不觉得遗憾。 郁辛在想,自己是不是可以再次拿起书本,回到学校好好深造。 从临床,转教育。 他拥有丰富的临床经验,再进修几年以后拥有足够的学歷,郁辛想要留校当老师。 教书育人,将自己所学所见,经验所得倾囊相授,为国家输入源源不断的护理人才,这是郁辛新的梦想。 十八岁时的理想已经错过,三十岁时的理想,郁辛不想再不把握。 但目前而言,这个想法还只是个雏形郁辛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还需要好好考虑。 毕竟,转行并非易事,不能草草就做下决定。 顾淮又找上了郁辛,很忽然,这次他不是来找麻烦的,而是给郁辛带来了一袋玉米饼。 郁辛看着这袋玉米饼很疑惑,但他却是认识这是谁的手艺的。 「我妈让我给你的。」顾淮冷着脸说。 郁辛点点头,想要拒绝,但脑海里浮现出顾母的面庞,拒绝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只能收下,并说:「替我谢谢阿姨。」 顾淮没理会,他双手环胸,冷冷看着郁辛,说:「郁辛,听说你把你爸妈送进监狱了?」 郁辛没想到顾淮会说起这个,他看向顾淮,「关你什么事?」 「你倒是和傅恆郢在一起以后,变得愈发心狠手辣了,自己父母都能送进监狱?」顾淮冷笑一声,「所以说你装什么啊?自己父母都能送进监狱的白眼狼,我妈几块玉米饼,你还谢谢?」 「你真想谢谢,不如称了他儿子的心,赶紧滚远点?」 顾淮一句句不断说着,他越说越激动,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郁辛听着,拧紧了眉头,他看着顾淮后退了两步,说:「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也正因为此,郁辛没有看到,顾淮盯着他背影逐渐狠戾的眼神,已经身侧渐渐握成拳的手。 「郁辛,这可是你自找的。」顾淮喃喃道。 作者有话要说: 被老婆一哄就好的屑老傅…… 状态不好,无二更,有些乏力,我恢復几天,最迟周六一定恢復二更。 第70舆论 郁辛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给吵醒的, 他迷迷煳煳从梦中醒来,遮光窗帘拉紧的卧室黑漆漆的,让人有些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几点了?」郁辛一边嘟囔着,一边从床头柜上摸来手机。 来电人是小周, 郁辛有些意外, 毕竟自从加了联繫方式以后, 这还是小周第一次给郁辛打电话。 郁辛清醒过来, 坐起身, 接通了电话,「怎么了?小周。」 电话那头传来小周急切的声音, 「老师, 你有没有看院内论坛?」 院内论坛?郁辛有些疑惑,他们医院的院内论坛建立很多年了,一般都是院内发一些公告或者学术论文一类的,这几年以来, 除非必要, 已经很少有人登录了。 这上面能有什么事情? 「我刚睡醒, 是出什么事了吗?」郁辛拧起了眉头,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就是……老师……总之!你快去看看吧!」小周磕磕巴巴的说不清楚, 但语气急得不行,显然眼下的事情不容小觑。 郁辛听着这话, 将小周的声音开了免提, 用工号登录论坛。 论坛页面老久,许久无人维修,登上去以后却是迟迟无法进入, 进度条转了半天以后, 显示出一句「当前页面人数过多, 请稍候重试。」就将郁辛挤了出来。 「我登不进去,显示人数过多。」郁辛说,「小周,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跟我说吧。」 「老师,我说不清楚,我把内容截图给你吧。」小周说着,就发来两张截图,截图很短,里面贴着的内容只有几张图片。 郁辛点开那些截图,入目就是一张大大的心理诊疗单,上面写着的,正是郁辛的名字,而确诊疾病,则是性徵抑幻症。 郁辛看着,就听见小周在电话那头说:「我刚才睡醒就在实习生大群里看到了这个,老师,我估计……」 估计传播范围已经不小。 连实习生大群都转发过去了,那就更别提医院的工作群了。 只怕刚才显示的页面人数过多,并不是因为网站老久导致,而是登录人数的的确确超标了。 郁辛心里已经隐约猜出了这是谁的所作所为,他闭了闭眼睛,随后睁开眼,点开后面几张图继续看下去。 后面晒出的,是一张婚姻信息网的截图,那上面显示着郁辛的婚姻信息,明确写着郁辛的两段婚姻起止时间。 而这起止时间,被人用红线框了起来,甚至专门截图起来,告诉大家,郁辛前半个小时才和顾淮离婚,后半个小时就开始了下一段婚姻。 他虽什么都没说,但却什么都说了。 这个帖子,几张图片,一句话也没说,但却已经足以引得所有人浮想联翩。 郁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从不以最恶意的心思却揣测别人,但今天没有任何证据的,他就是知道这一切都是顾淮发的。 第138页 因为这一切,只有顾淮知道。 是他草率了,轻敌了,以为握住了顾淮的把柄,对方就不会轻举妄动,但他却忘了,顾淮的思维根本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郁辛缓缓关闭了手机,电话那头的小周听着他长久的沉默以后,小心翼翼的问:「老师,你还好吗?」 不太好。 郁辛抬手揉了揉眉心,但也不想让小周担心,于是语气尽量轻松的说:「没事,小周,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你就别管了,老师自己会处理好。」 「好……好吧……」小周显然还是不放心,但是她一向不善言辞,听着郁辛这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犹豫了半响后,才说:「老师,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郁辛听着这话,心中一阵柔软,轻轻笑了一声,说:「好的,谢谢你。」 电话就此挂断,但郁辛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房间里被遮光窗帘挡得一丝光也没有,明明睡觉时很舒服,但此时此刻醒过来,郁辛坐在床上,看着漆黑一片的房间却是有些喘不过气了。 他起身拉开窗帘,光一瞬间照入房间,落在他身上,刺得他眼睛有些疼。 郁辛微眯了眯眼,然后靠着窗,坐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他再次按亮手机,看向刚才小周发来的那些图片。 这个帖子其实并没有说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了。 由于职业特殊性,医护人员需要面对的压力,是别的职业需要面对的数倍不止,也因为此,医院在录用人员的时候,会首先排除有心理疾病的人。 郁辛当初,的确是刻意隐瞒了,而这些年,他为了保住工作,也从未透露过自己的病情。 但却没想到,所有的努力,在这一夕之间全都破碎。 至于婚姻信息网的那张表,结婚离婚出轨这种事,无非影响的就是名声,郁辛不在乎别人说了什么,只是这两件事情加起来,已经足够让医院辞退他了。 隐瞒病情,私德有亏,种种加起来,顾淮不过是给医院递了一把辞退他的刀。 郁辛点开了医院的工作群,他想看看这条帖子传播到了何种程度。 医院大大小小的工作群有十几个,郁辛一个个点开,里面并没有出现这条帖子的踪影,但郁辛知道,这并不能代表相安无事。 谁会将八卦发到当事人的面前来说呢?更何况这是工作群。 郁辛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慌乱,一时间竟然有些茫然了。 傅恆郢回来的时候,他走进房间,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地上的郁辛。 郁辛看起来没精打采的,正盯着手机反覆翻阅。 经过一下午的发酵,郁辛的这件事情,已经小范围的在网上流传起来。 其实想想也是,论坛发出,转载大群,人们最喜闻乐见的就是八卦,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只要有人讨论这件事,将这条帖子,从医院内部,转到外部与人闲聊,影响范围就会越来越大。 而影响范围越大,对郁辛而言,就越不利。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目前院方还没有人打电话给郁辛。 「怎么坐在地上?」 郁辛听见傅恆郢的声音,扭头看去,他神情还有些恍惚,显然没从帖子的事情里缓过神来。 「这里舒服。」郁辛说话慢慢的解释道。 傅恆郢听着这话,坐到了他的身侧,抬手抚过他的眉梢,「怎么看起来没精打采的,出什么事情了吗?」 郁辛没有马上回答,他垂着眸子,沉默的思索着自己该怎么去说。 傅恆郢见此也没有催促他,而是静静的等待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郁辛终于开口了,他说:「是出了一点事情。」 他将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告知于傅恆郢。 如果是以前,郁辛不会告诉傅恆郢的,但是现在的他会。 他意识到,比起自己隐瞒着不说,告诉傅恆郢,反而会让对方舒服一些,不那么担忧。 傅恆郢听完郁辛的描述,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他握住郁辛的手,问:「你有什么想法了吗?」 郁辛摇摇头,又点点头,缓了半响才说:「其实我也有顾淮的把柄。」 「你想以牙还牙?」傅恆郢问。 郁辛缓缓点了点头,然后说:「他这样做了,我也没必要顾及他的颜面,但是……」 「但是?」 「但是我想等事情再发酵发酵再做。」郁辛说。 傅恆郢听着,对于郁辛的目的瞭然于心。 事情发展的规模范围越大,反击时,对方受到的反噬也就越厉害。 物理学上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其实指各种意义上。 傅恆郢贊成的扬了扬眉头,「你放心大胆的去做就好了。」 他拍拍郁辛的背,「无论如何,记住身后有我。」 身后有我,你不再是孤身一人。 郁辛想起了很早以前,自己和傅恆郢才结婚不久时,傅恆郢曾跟他说「你不是一个人了」。 然后,在往后的日日月月间,傅恆郢用实际行动告诉了郁辛,他说的,并不只是一句话而已,而是实实在在的,让他不在是一个人了。 郁辛的背后,有了坚实的靠山,和永远支持他的爱人。 第139页 这是郁辛,在无论做任何事时,最大的底气。 翌日,郁辛到医院上班,就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同。 并不是他敏感多疑,而是同事们的眼光,和那些聚在一团看着他的窃窃私语,都告诉着他,论坛的内容,大家都看见了。 郁辛对上小周担忧的目光,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宽慰道:「我没事。」 小周听着这话欲言又止,点点头,终是没有说什么。 顾淮今天看起来状态很好,满面红光,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样,在看向郁辛的时候,目光中带着藏不住的得意。 郁辛对上的时候,只是轻描淡写的挪开了眼。 两人在电梯口撞上的时候,周遭并没有人。 顾淮看着郁辛,阴阳怪气的开口说:「郁护士,论坛的内容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郁辛语气淡淡的回答,「你发的吧。」 郁辛问的是疑问句,但语气是肯定句。 「郁护士,这种事情,无凭无据的可别冤枉人。」顾淮说,「你这样,我可是会告你诽谤的。」 「冤没冤枉你,你自己心里最清楚。」郁辛说。 顾淮听着这话,莫名的笑了,「怎么?你难不成,还想把我也送进监狱?」 「郁辛,我好怕啊。」顾淮朝郁辛走近几步。 他的面目落在郁辛的眼中变得丑陋不堪,郁辛直勾勾的盯着他,说:「你倒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当然。」顾淮说,「郁辛,就算你有证据,我劝你可千万别放出来。」 「你可别忘了,当初你落魄潦倒时,我爸妈他们对你有多好。」顾淮抬手,指尖从郁辛的下巴扫过,语气格外噁心暧昧的说:「你想想,如果放出那些证据,置他们的儿子于死地,他们知道了该多难过。」 顾淮朝郁辛吹了口气,得意洋洋的说:「他们,可是会恨你一辈子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噁心的男人,手给你剁掉! 第71办法 ——「他们, 可是会恨你一辈子的啊。」 深夜,万家灯火歇息时。 顾淮的这句话在郁辛的脑海里久久无法挥散,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好像能看见顾淮当时得意洋洋, 一脸势在必得的模样。 不管怎么说, 郁辛的确还是被顾淮这些话给影响了。 他没有忘记顾父顾母对自己的好, 这两位在他年少时关照有加的长辈, 甚至可以称的上是他年少时光为数不多的光。 郁辛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如果不去反击,那么自己将要吞下所有委屈, 看着顾淮耀武扬威的收穫成果, 如果反击,自己则可能让这两位唯一对自己好的长辈伤心。 他该怎么办? 郁辛辗转反侧,心中一时间根本拿不定主意。 一双手搭在了郁辛的腰间,傅恆郢凑到郁辛耳边, 轻声说:「睡不着?」 郁辛知道, 傅恆郢大概又感受到他的心事了, 郁辛转身搂住傅恆郢,点点头, 「出了一点问题。」 傅恆郢听着这话,从被窝里坐起身, 拿起一个靠枕放好, 拍拍靠枕,看着躺着的郁辛说:「说来听听,我们一起解决。」 郁辛很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每一次遇见难题时, 傅恆郢都会认真倾听, 然后和他一起去解决问题的感觉。 他遇见了许多事,但傅恆郢似乎从来没有觉得过不耐烦,每次都耐心的听着他的话,然后真诚的给出建议。 从始至终,傅恆郢都扶持着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郁辛靠在傅恆郢为他垫好的靠枕上,靠枕很柔软,放在腰上最舒服的位置。 「今天在医院,我和顾淮进行了短暂的对话。」郁辛缓缓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出。 他讲到了顾淮说的话,又讲到了顾淮父母这些年对自己的好,最后说到了自己的感受。 「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傅恆郢,我的大脑里有两个小人在做着斗争。」 「一个跟我说,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他,要反击,委屈自己的人是大笨蛋。」 「可另一个又跟我说,顾叔叔和顾阿姨对我那么好,我忍心去让他们难过吗?」 郁辛一字一句的说着,他连委屈时的形容词都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傅恆郢静静听着他的话,思索了半响后,缓缓开口道:「能跟我说说,顾淮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吗?」 郁辛不解,但还是点点头,慢慢回答:「我们的小区,是单位家属房,所以住在里面的,都是我爸爸工作单位的同事。」 「顾叔叔是我爸爸同期进入单位的同事,但目前已经是他的上级,而顾阿姨,则是一名钢琴老师。」 「顾叔叔的性格严肃,对待事物眼里容不得沙子,样子看起来有些不好接近,但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我小时候他还经常偷偷给我塞糖果。」 「顾阿姨呢,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她的温柔并不是浮于表面的,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柔,但这样看起来很温柔的阿姨,其实很坚韧。」 「我记得,顾阿姨的家境很好,那时候她和顾叔叔处对象,家里人都反对,但她还是不顾所有的反对,和顾叔叔在一起了。」 郁辛细细描述着他印象中的两位长辈,说到最后,他的神情有些落寞,「他们的确是很好的人。」 第140页 而正也是因为他们的好,才让郁辛现在愈发举棋不定。 顾淮听完郁辛的描述,沉默了很久,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响后才缓缓开口道:「从你的描述中看来,这两位长辈,都是有着自己坚持和做人规则的那类人。」 「从我的角度去看,你现在纠结的问题,既然自己无法得到答案,那不妨就直接去问他们。」傅恆郢说,「去问他们,自己该怎么做。」 「顾淮咬定你会因为他的父母不去伤害他,那如果他父母同意呢?」傅恆郢说到这笑了笑,「那可就怪不得你了。」 郁辛听着傅恆郢的建议愣了愣,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万一……」 他们不希望他那样去做呢? 郁辛心里有些担忧的想到。 只见傅恆郢拍了拍他的手背,宽慰道:「先不要想那么多。」 「总之,不管怎么样,先去试试吧。」 「如果他们真的希望你不要去曝光顾淮,到时候我们再做打算也不迟。」 郁辛听着这话,点了点头,觉得也的确只能这样了。 与顾家父母的见面,约在第二天下班以后。 大概是因为下午要和长辈见面的原因,郁辛上班时,一整颗心都有些不安。 他虽然决定要去问清楚,但其实心里还是害怕顾家父母的态度,如果对方真的不希望自己去曝光,那他又该怎么办呢? 这般想着,一上午一眨眼就过去了。 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同事们对待郁辛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所以吃饭的时候,郁辛选择了和他们岔开时间。 他其实不太在意同事们会说什么了,但情绪多多少少还是会受到影响,所以索性眼不见心为静。 因为病房还有液体没打完,所以病人这边暂时离不开人,郁辛便让小周先去吃饭了,他继续看病人,等小周吃完,再换班盯药水。 但他没有想到,这样的安排竟然出了问题。 他正给一个病人换好药水,就有个和小周关系还不错的实习生跑了过来,语气急切的和郁辛说:「老师,小周和别的老师吵起来了。」 郁辛听着这话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迅速的往餐厅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麻烦刚才的实习生,让对方帮他看一下药水,然后匆匆往餐厅赶去。 还没走近餐厅,郁辛就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 「老师,你们身为我老师的同事,这样在背后议论他的是非,真的好吗?」 「你们比我和我老师相处的时间长,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不知道吗?怎么可能像帖子里写的那样?」 「而且那帖子里的东西,也不一定就是真的!现在p图技术那么强,谁知道这是不是别人p来陷害我老师的?」 小周的声音很大,这是郁辛第一次听见她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一直以来,这个小姑娘都是温温柔柔,轻声细语的。 而第一次这样大声说话,是为了维护他。 郁辛心中说不动容那必然是假的。 他加快脚步走向餐厅,期间就听见同事反驳小周,「谁会费这功夫去陷害你老师啊?你们师生俩有被害妄想症吧?」 「正好,和你老师的性徵抑幻症一起去看看心理医生!」 「砰——」郁辛一把推开了餐厅门,门砸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 「你这么了解心理科,怎么不转科去那边?」郁辛看着刚才说这些话的同事,面色淡淡,语气冷静的说。 看见郁辛的瞬间,同事的表情一瞬间就白了,毕竟,没有人想背后嚼舌根被当事人听见。 但这个同事也只是心虚了一瞬间,便看着郁辛说:「怎么?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不过论对心理科的了解,那必然不及你啊。」 「毕竟我只在书本上看过,但你可是亲身治疗过啊。」那位同事讥讽道。 郁辛冷笑一声,「是啊,你说得对,我心理有问题,既然如此……」 郁辛看向同事,眼神中透着凉意,「你再说一句,你信不信我就撕烂你的嘴。」 郁辛知道,像他同事这样的人,去争辩,去辩解,去自证清白,都是愚蠢的行为。 无论自己说了什么,对方都是不会去相信的,既然如此,他也懒得多费口舌了。 对于这种人,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让她彻底闭嘴,让她心生畏惧。 果不其然,听着这话的同事马上就闭嘴了一张脸像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什么,彻底憋青了。 郁辛见此,在懒得多给她一个眼神,拉着小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再离开的路上,郁辛心中暗暗做下一个决定。 那就是无论顾父顾母怎么说,他都一定会去反击。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所有自己爱的人,以及,爱自己的人。 …… 彼时,华郢总裁办公室。 宴枢站在傅恆郢面前,等待着沉默已久的傅恆郢说话。 从他被傅恆郢叫进办公室至今,时间已经过去快十分钟了,可傅恆郢却是迟迟没有说话,像是思索着什么重大决定。 这让宴枢有些心慌,毕竟他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事情,让傅恆郢这样苦恼。 但想了想,宴枢又觉得也不是没有见过,上一次见到的时候,还是因为郁辛。 难道…… 第141页 这次也是因为郁辛? 宴枢心里各种心思徘徊着,终于,在不知过了多久以后,傅恆郢终于开了口。 「有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做。」傅恆郢说。 宴枢来了精神,「傅总,你说。」 「等会儿交给你几份文件,还有一个医院的论坛连结,你想办法弄到帐号,然后等到时机合适,就将这些文件发到论坛里。」傅恆郢一本正经的嘱咐道。 「好。」宴枢答应道,然后问:「那请问傅总,合适的时间指的是?」 傅恆郢瞥了宴枢一眼,缓了一会儿说:「等我电话。」 宴枢瞭然,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内只剩下傅恆郢一人,傅恆郢抬手捏了捏鼻樑,闭上了眼睛。 对于郁辛说的可能,如果顾淮父母要维护自己儿子,道德绑架郁辛,傅恆郢其实心里已经有了预想,解决办法他也想到了,但是他没有告诉郁辛。 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很简单,既然对方不希望郁辛那样做,那就不让郁辛做就好了。 事情只要不出在郁辛的身上,那他们自然也怪不着郁辛。 但是,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 若事情还是泄露,他们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儿子做得坏事太多,得罪的人太多了。 怎么也怪不到郁辛身上。 况且…… 傅恆郢想到这,缓缓睁开眼,眸子内情绪有些冷。 况且,顾淮不是说,郁辛不能无凭无据污衊他吗?他不承认论坛那些事情是他做的,那之后这些事情不是郁辛做的,他要是狗急跳墙,就别怪傅恆郢告他诽谤了。 他也不能没有证据,无凭无据的污衊郁辛,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应该能恢復双更。 第72谈话 郁辛和顾家父母约定见面的地方, 是以前常去的一家饭店。 郁辛记得,小时候顾家父母去这家饭店吃饭,就时常会找藉口带着郁辛一起去。 那时候的郁辛心里就知道,这是顾家父母怜爱自己, 是在关照他, 所以心中始终存有感谢。 自从和顾淮离婚以后, 郁辛和他们就再没有见过面了, 双方就算有心, 也碍于关系的尴尬,没有理由去见。 郁辛走到预订的包厢门口, 犹豫了许久才推开门, 走了进去。 顾家父母倒是没变什么,仍旧还是郁辛记忆力那副模样,看样子过得还不错。 在看见郁辛的瞬间,顾母高兴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走到郁辛面前, 握住郁辛的手, 说:「辛辛,快给阿姨好好看看, 没见的这些日子,你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顾母牵着郁辛, 绕着郁辛转了一圈, 眉眼间带着藏不住的喜悦,打量过后得出结论,「嗯, 还胖了些, 看样子过得不错, 这样我就放心了。」 「好了好了。」坐在座位上的顾父,看着顾母这么高兴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让辛辛先坐下吧,上班都累了一整天了。」 顾母听着这话,反应过来,有些自责的拍了一下手,「哎呀,你看看我,看见你一高兴就忘乎所以了。」 说着,顾母牵着郁辛往座位走去,「来来来,坐阿姨旁边,我们好说话。」 郁辛落座,按道理来说,看着顾父顾母这毫无芥蒂的模样,他该是高兴的,可此时此刻,郁辛心里却是更加难受了,有一重包袱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他想到待会儿要说的事情,看着顾家父母面对自己和蔼可亲的面容,心里头便不由的担忧,自己待会说明见面的理由以后,对方是否还会保持现在的模样。 或许不会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郁辛的心口就像被刀扎了似的,疼得嵴背发麻。 他微微垂下眸子,一时间甚至有些不敢再看顾父顾母。 他们比郁辛的父母更了解郁辛的喜好。 想到这,郁辛微微垂下了眸子,一时间甚至有些不敢去看顾父顾母。 「辛辛啊,你今天忽然叫阿姨和叔叔吃饭是有什么事吗?」吃着饭,顾母的手忽然盖上郁辛的手背,语气关切的问道。 听着这话的郁辛手一顿,扭头看向顾母,郁辛对上顾母关切的眼神,喉结微微滚动。 这一刻终究还是到了,有些事情到底还是要面对的。 郁辛本想着吃完饭以后再找机会说事情的,但现在显然已经是最好的时机,现在不说,之后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他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抬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后垂着眸子,缓缓点头,说:「是有一点事情。」 「是什么事情啊?很困难吗?你说出来,阿姨能帮一定帮你。」顾母握着郁辛的手腕,语气中是藏不住的关心。 一旁的顾父也听着郁辛的话放下了筷子,「是啊,你尽管说就是,你是我和你阿姨从小看着长大的,遇到事情,不可能不管的。」 「是不是你的新伴侣欺负你了?」顾母已经开始了猜测,「还是说工作上遇到了问题?缺钱吗?阿姨这里还有点积蓄,可以借给你。」 她的关心是毫不加掩饰的,而这也让郁辛的心理负担变得更重。 面对一个爱自己的人,有些话就变得不能那么轻易说出口了。 在商言商,亲兄弟明算帐这种事情,有感情就很难完全做到。 但哪怕心中顾虑再多,郁辛知道,自己还是要说出口的。 第142页 「都不是。」郁辛缓缓摇了摇头,他的手转而覆盖上顾母的手背,说:「阿姨,叔叔,我今天找你们过来,是想和你们说说顾淮的事情。」 「淮淮?」顾母有些震惊,「淮淮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一旁的顾父听着这话也来了精神,一脸认真的看着郁辛,显然很关注自己儿子的事情。 「是这样的……」郁辛抿了抿唇角,将想说的话一一拖出。 他先是说了顾淮提的离婚,再是说到顾淮出轨,最后说到论坛的帖子。 郁辛将图片递给顾母,「我患有抑幻症这件事情,只有顾淮知道,在离婚以后,他曾几次用这件事威胁我。」 「而这张几年前的诊疗单,应该是我落在了原本的家里没有带出来,只有他会有。」 「而婚姻网的结婚信息,只有身份证号可以查询到,而知道我身份证号的人也不多……」郁辛没有说出后面的猜测,但顾父顾母听着,心中已是明了。 包厢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或许是因为郁辛所说的这些信息量实在太大了,让顾父顾母迟迟无法消化。 顾母放在郁辛手心下的手微微缩了缩,郁辛感觉到了,心中有些失落,但却什么都没说。 「阿姨,叔叔,我今天找你们……」郁辛低下了头,他想说自己的目的,但是又不知该如何准确的说出口。 而顾父,在这时适时的开了口,「辛辛,叔叔明白你的意思。」 「他做的这些事情,你也不可能无所作为,忍气吞声的就让事情过去了。」 「这对你太委屈了。」顾父说到这,嘆了口气,「你事发几天都不曾回应,是因为我们。」 「你受委屈了,是我没教好我的儿子。」顾父说到这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他说:「我们只是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么多荒谬的事情。」 出轨,威胁,陷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和顾父顾母印象中的儿子差异太大了,从小到大,在他们的记忆中,顾淮都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偶尔会显露出一些瑕疵,但总体来说,是个好孩子。 可今天听郁辛这么一说,简直是颠覆了他们的所有印象,他们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些事。 原来他们的孩子是这样的吗? 顾父也不是没有过质疑,想说郁辛会不会是骗他的,但当看向郁辛的时候,他心里很清楚的知道,郁辛没有骗他们。 郁辛有什么道理来骗他们呢?先不说,郁辛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小孩,对于他的品性,他们是在了解不过的,就拿郁辛说这些话时有理有据的模样,都很难让人觉得这是说谎。 一个人说谎时和说实话时,是完全不一样的。 顾父和顾母活了这么些年,怎么会不知道谎话和实话的区别,而也正因为此,他们才更是长久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心疼吗?因为害怕吗?不全是,更多的,大抵是羞愧。 顾母眼眶已经红了,她看着郁辛的眉头微微蹙着,眼泪贮存在她的眼眶,只要微微一眨眼就能落下。 郁辛看着,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想到自己说的这些话,对于两位长辈会是怎样的打击,他的眼眶也跟着红了。 「叔叔,阿姨,对不起。」郁辛低声说。 他其实还有很多想说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就剩下一句干巴巴的对不起了。 郁辛本以为自己已经变得会说话了,可此情此景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那个不善言辞的自己。 「怎么要你说对不起呢?」顾母声音有些哽咽,她拍拍郁辛的肩膀,「是你受委屈了啊……」 顾母说着,眼泪忍不住的就落了下来,她扭开脸,抬手将眼泪悄悄抹去,后面的话也因为哽咽没办法再继续说下去。 顾父看着这一切,坐到了顾母身边,他伸手搂住顾母,抽出纸巾轻轻为顾母擦净眼泪。 两人什么有人没有说,但是在双眸对视的瞬间,心中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郁辛坐在旁边看着这一切,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对。 也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率先开口的还是顾父。 「辛辛啊。」顾父叫道。 他的面目严肃,但是表情里却还是带着点藏不住的悲伤。 「叔叔。」郁辛轻声应道。 「我知道,你会找我们来,想必心里也已经有了打算。」顾父缓缓说道,「你是个重感情的孩子,心中挂念着我们这些年对你的好。」 「但我和你阿姨,这些年来,行的正坐的端,凡事都有底线,讲原则。」顾父说,「我们家顾淮做的这些事,要我说,不堪入目,龌蹉不堪,是该遭天谴才对。」 「叔叔阿姨呢,这些年对你好,从来也不是图你报答我们什么。」顾父说到这顿了顿,显然接下来做出的决定,需要用出他很大的勇气和决心。 他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而后缓缓平缓下去,他再说话时,语气已经不復最初的平静,而是也有些哽咽起来,「所以,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如果拥有有力的还击,就一拳打出去就好,不要顾及我们如何,不要委屈自己。」 「就算顾淮是我们的孩子,你也不必顾忌。」 「做错了事情要自己承担,这是我和你阿姨一直坚持的原则。」 第143页 「今天这些事,顾淮既然做了,就该想到后果。」 「而不是……」顾父哽咽了一下,「而不是妄想依靠着父母的羽翼,庇护他逃脱惩罚。」 「这不应该,也不可以。」 「所以,你如果放过他,我和你阿姨过不了心里那一关,也做不到感谢你。」 顾父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闭上了眼睛,说:「就让他……自己承担自己所作所为,带来的后果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二更快马加鞭码字中!!! 第73序幕 这顿饭, 终究是没有办法好好吃完了。 从包厢离开的时候,郁辛拉开门的瞬间,回头看了一眼。 顾父顾母正看着他,两人眼眶都是红红的。 他们对视着, 三人心里都清楚的知道, 这次真的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就算他们希望郁辛去还击, 这是他们出于理智的选择, 但是在情感上, 郁辛接下来可能会伤害他们的儿子,也已经是既定事实。 心如明镜, 但心无法毫无芥蒂。 人的情感, 是复杂无法一语论之的。 郁辛想到这,胸腔内瀰漫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胀,他转过身,面对顾母顾父, 缓缓弯下嵴背, 深深鞠下了一躬。 这一躬, 不仅仅是感谢他们的理解,也感谢, 这些年来他们对郁辛的所有好。 那些曾经的岁月,在这一躬过后, 便就再也回不去了。 看着郁辛这一鞠躬, 顾母又忍不住哭了,她将脸埋入了顾父的怀中,而顾父, 则朝郁辛微微摆了摆手, 与郁辛道了最后的作别。 从饭店走出来, 郁辛还沉浸在情绪里久久无法走出。 他仰头看向天空,心中是说不出的难过。 郁辛偶尔也会想,如果顾父顾母,不是顾淮的父母就好了,他这一生得到的,纯粹的没有图谋的爱不多,所以每一段他都好好的去珍惜,但就算这样,也依旧有缘尽之时。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而感情,则是无不散之宴席。 人生的旅途,就是在不断的挥手作别中,不断的向前。 傅恆郢的电话打来时,郁辛正坐在马路边的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人群发呆。 「郁辛。」傅恆郢好听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一瞬间恍若将郁辛从失神中拉回这人间。 郁辛眨了眨眼睛,他低低应道:「傅恆郢。」 「你还好吗?」傅恆郢问他。 傅恆郢从来不会问他事情办的怎么样,而是问他好不好。 郁辛嘆了口气,明明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但是他却是一点也不好。 他瘪了瘪嘴,在听见傅恆郢这话的瞬间,情绪就有些绷不住了,他低下头,手捂住眼睛,用尽量镇定的声音说:「不太好。」 「你在哪?我去找你。」傅恆郢说。 郁辛告诉了傅恆郢地址,不过一会儿,刚才还在电话那头的人,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郁辛看着傅恆郢朝自己走来时的模样,恍惚想起了当初两人才重逢时,他坐在医院外的马路边,傅恆郢也是这样大步的朝他走来。 那也是这样一个夕阳西下的下午,可光却是落在了他的身上,来拯救了他。 傅恆郢走到郁辛的身前,他用力将郁辛拉入了怀中。 郁辛听见他说:「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一定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个大大的拥抱,比任何安慰的言语,更加有用。 郁辛眼眶又热了,他的脸埋入傅恆郢的怀里,然后轻轻抬手,回拥住傅恆郢。 他感受着傅恆郢温暖而踏实的拥抱,他真的很需要。 两人短暂的抱了一会儿,然后一起坐在了车水马龙的马路边。 热闹而嘈杂的街道,将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隐匿于无声。 郁辛握着傅恆郢的手,呆呆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听着街边商铺音响里放着的各种音乐。 他说:「有时候觉得,世界好热闹,但又好安静。」 好热闹,那么多人,那么多声音。 好安静,那么多人,但却没人听听别人的声音。 「傅恆郢。」郁辛声音轻轻的叫道,他的手撑在长椅上,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说:「我失去了两个很爱我的人。」 傅恆郢听着这话,握着郁辛的手紧了紧,他说:「以后会有更多爱你的人。」 「而无论这些人来来去去。」傅恆郢看向郁辛,郁辛也在听着这话时看向了傅恆郢,两人双眸对视,郁辛听见傅恆郢继而说:「我都会一直爱你。」 郁辛愣住了,听着傅恆郢这话迟迟没有反应过来,他的眼泪先他一步做出的反应,从他的眼眶内溢出。 他有些分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哭了,是为了顾父顾母,还是因为傅恆郢的这句话。 他伸手搂住了傅恆郢的脖颈,脸埋在傅恆郢的肩颈处,泪水透过他的衣裳,将皮肤打湿。 那种温热湿润的触感,是眼泪,也是郁辛的情绪。 傅恆郢感知着郁辛的情绪,手抱住郁辛的要,指尖掐入腰腹,因为用力,印下不太明显的痕迹,似是要将郁辛整个人都嵌入骨髓。 傅恆郢一直觉得,自己其实算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了,但每每遇到郁辛的眼泪,他似乎就变得不会说话了。 第144页 他的大脑和嘴都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让他每一句话说出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能做的,似乎就是这样抱紧郁辛。 郁辛无声的哭着,眼泪一直流,许久后他才说:「傅恆郢,是你救了我。」 是你来到我的世界,然后,救了我。 傅恆郢听着这话,很笃定的摇了摇头,他说:「不是我救了你。」 「郁辛,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傅恆郢说。 不要去无视自己的功劳。 迄今为止,郁辛变化的每一步,都是自己做下的决定,自己走过来的。 傅恆郢从来不觉得自己救了郁辛。 他的小草,从来都是依靠自己,茁壮成长。 郁辛闭上了眼睛,他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在不知过了多久以后,他终于从情绪中缓和过来。 天色这时候已经黑了,三月份的晚风带着暖意,吹过身体带着独有的温柔。 傅恆郢停车的位置有些远,两人需要走一段距离。 郁辛仰头,在城市的夜空中竟然难得的看见了星星。 盯着那夜空间稀疏的亮点,郁辛说:「真想去看星星。」 傅恆郢听着这话,也仰头看了过去,他什么也没说,但却将郁辛的这句话记入了心里。 回到家以后,郁辛将顾父顾母的决定告诉了傅恆郢。 「他们说,顾淮要承担自己所作所为带来的结果。」郁辛告诉傅恆郢。 傅恆郢听着这话,沉默了许久,似乎在想着什么,许久以后答道:「嗯。」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傅恆郢问。 郁辛想了想,「时间已经拖得够久了,我打算明天就把顾淮的所作所为发出去。」 其实郁辛很清楚的知道,他将这些东西发出去,并不能澄清自己什么,只不过是以相同的形式,让顾淮自食恶果罢了。 但以牙还牙,是郁辛能想到的,目前最好的办法。 既然他不仁,就别怪郁辛不义。 在郁辛发出证据以前,一直没动静的院方,先一步找到了郁辛。 其实说是院方,其实找郁辛的只有代表院方的护士长。 「最近发生的事情,我想你心里也清楚吧。」护士长用尽量委婉的口气说。 郁辛当然清楚,他应道:「嗯。」 「郁辛,你在我们科工作这些年,虽然没有大成就,但是你对待工作尽心竭力,对待病人耐心有加,专业水平也是数一数二的。」护士长说,「你一直都是老实本分,发生这种事情,我真的很意外。」 「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护士长问郁辛。 郁辛没有料到护士长会问他要一个解释的,他想了很久,缓缓开口道:「诊疗单是真的,但是我没有出轨。」 「你!」护士长从椅子上站起身,有些恨铁不成钢似的,「你还没搞清楚吗?这件事情里,你出轨不出轨,对你的影响并不大,院方领导在意的,是你的病!」 「你的病,对我们来说,就是个定时炸药!但你这些年来,在医院里一次也内发过病,除了那张诊疗单,没有人又证据你有病!」护士长指着郁辛,说,「你就这么承认了?」 「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问郁辛。 郁辛明白护士长的意思了,护士长是想保他。 但郁辛却是不想说谎的,他的抑幻症在逐渐好转,可他自己,经过许多事以后,已经不想继续待在医院了。 既然如此,又还有什么必要去欺骗别人呢? 郁辛也一向不是善于说谎的人。 「我知道。」郁辛说。 护士长听着这话,沉默了许久后嘆了口气,坐下了。 她看着郁辛,迟迟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护士长轻轻叫了一声郁辛的名字。 「嗯,护士长。」郁辛答道。 「你是自己想走了吧。」护士长说。 郁辛没有回答,但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好吧,好吧。」护士长摇了摇头,然后说:「院方的意思是,看在你这些年为医院尽心竭力,所以不会开除你,而是希望你主动辞职。」 开除和主动辞职,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郁辛知道,这是医院给他留得脸面。 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了,郁辛点了点头,说:「我会尽快办理好一切的。」 护士长听着这话,朝郁辛摆了摆手,说:「那我就,预祝你往后一切顺利。」 郁辛看向护士长,犹豫了半响,还是说:「谢谢。」 从办公室离开以后,郁辛在当天下午,以匿名的形式,发布了两段录音和一段监控视频。 两段录音可以说是相当炸裂,一段是顾淮与徐珠在值班室发生的对话,还有一段,是徐珠给郁辛的通话录音。 而监控视频,是一天夜班时,徐珠前脚进值班费,后脚顾淮就也跟了进去,然后前后脚从值班房出来的视频。 这段视频佐证了录音第一段的真实性。 或许徐珠和顾淮都没想到,郁辛居然会将他们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录音,并且留取监控视频。 但郁辛不是傻子,他屡次被顾淮威胁,又怎么会在发现对方把柄时,不为自己留取后手。 就此,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彻底拉开。 第145页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74提醒 华郢。 时刻关注着论坛动态的傅恆郢, 第一时间看到了郁辛发布的帖子。 他将宴枢叫进了办公室。 「傅总,有什么吩咐?」宴枢问。 傅恆郢看着论坛里帖子的阅读量一点点上升,抬眸看向宴枢,开口道:「那天给你的文件, 你不用发了。」 「好的。」宴枢没有问为什么, 因为在他的眼里, 傅恆郢无论做什么, 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但有另外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傅恆郢说着, 将手中的平板推到宴枢面前,「这个帖子里的内容, 你去联繫人, 扩大一下影响力。」 「着重推电话录音那一条内容。」傅恆郢点了点平板,「舆论方向大概就是,医生职业道德这方面。」 「要快。」傅恆郢语气有些严肃的嘱咐道。 郁辛发布的两条录音,其实第一条关于出轨的, 发出去以后, 对顾淮的影响没有第二条那么大, 最多算是茶余饭后的闲谈。 但第二条,医生开医嘱想要陷害同事, 不惜以患者的生命安全为代价,这件事印象的就不单单是顾淮了, 还有院方的名誉。 而也正因为此, 这条帖子存活的时间一定不会太长,院方为了保留名声,减少影响力, 发现以后就会在第一时间进行删帖。 至于结果, 若事件影响力来不及扩散, 院方就大概率会想要息事宁人。 这可不是傅恆郢想要看到的结果,顾淮既然敢做,就要承担应该有的结果。 傅恆郢要做,就要将这件事情的影响力扩到最大,让无数双眼睛盯着,让医院不得不提出解决方案,而不是在沉默中,妄想息事宁人。 宴枢理解到傅恆郢的意思,点了点头,回答:「是。」 正要转身离开,就听见傅恆郢又叫住了他,「对了。」 「傅总请说。」宴枢顿住脚步。 只听傅恆郢说:「另外安排人,着重保护这件事情主人公的父母,让他们的信息不要泄露。」 「如果有发现痕迹,也第一时间删帖,清除痕迹,引导舆论方向。」 网络舆论的威力很大,这件事傅恆郢不想连累到顾淮的父母,虽然顾淮这人有些问题,但他的父母,对待郁辛却是实实在在的好。 傅恆郢不想到时候,事情祸及到两位长辈,让郁辛知道以后,他去伤心。 也不愿意看到两位友善的长辈,在这件事里受到伤害。 傅恆郢安排好一切,动身前往医院。 彼时,医院。 郁辛被堵在了病室走廊的角落里,顾淮看着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愤怒。 「郁辛,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留着这一手!」顾淮瞪着郁辛,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像是下一刻就要撕咬烂郁辛。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郁辛一把推开了顾淮,戒备的看着顾淮,朝后退了几步,「离我远点!」 顾淮被郁辛推得踉跄,他稳了稳脚步,嗤笑一声,「你可真敢!你就不怕我爸妈知道,这一切是你做的?到时候他们该怎么想?对你好那么些年,结果是只白眼狼?」 郁辛没有理会顾淮这话,他转身想要离开,不想喝顾淮多费口舌,顾淮却是一把抓住了他。 「你还想走!你知不知道你发出去那些,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后果!」顾淮紧紧抓着郁辛的手,他声嘶力竭的吼着。 被抓住的郁辛拧了拧眉头,想要甩开手,但甩了好几下都没有挣脱,他扭身看向顾淮,「你发帖的时候,也知道是什么后果,但你也发了。」 「况且,你有证据是我发的吗?」郁辛表现得很冷静,他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勐地笑了,歪了歪头,看着顾淮,说:「顾医生,这种事情,无凭无据的可别冤枉人。」 他说到这,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句的缓缓道:「你这样,我可是会告你诽谤的。」 顾淮愣住了,一股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他瞬间都没反应过来。 这是他之前和郁辛说的话,而郁辛现在原原本本的还给了他。 「郁辛。」一股恼怒从顾淮的胸口烧到了大脑,他一把将郁辛按在了墙上,「你真以为我不能拿你怎么样?」 嵴背撞到墙面的力道,疼的郁辛头皮发麻,他咬咬牙,毫不犹豫的一肘打在了顾淮的下巴上。 然后趁着顾淮疼痛的间隙,一把掐住顾淮的脖子,将顾淮按在了地上。 他按着顾淮,盯着顾淮,说:「我说了,离我远点!」 两个差不多的成年男人,郁辛虽然瘦一些,但是他力气并不小,这些年在医院体力活没少干,平日里虽然没有多锻鍊,但是活动也不少。 所以趁着顾淮不注意,将他按倒在地上根本就不是问题。 「你还想做什么呢?顾淮,你除了威胁我,你还会做什么?」郁辛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厌烦。 他已经烦了顾淮,烦了无穷无尽的威胁,烦了谁都觉得一两句话就能拿捏他,烦了顾淮每次势在必得,觉得他一定会按照他的想法走的模样。 明明他一直在变,可顾淮为什么就跟吓了一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来烦他。 他根本没想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郁辛心中无数个念头想着,然后意识到了什么,他再看向顾淮时,眼神已经变成了悲悯,「顾淮,你是不愿意承认,我已经不能被你威胁了吧?」 第146页 或许顾淮并不是没有看到他的改变,相反,他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只是不愿意承认郁辛已经不受他控制的事实,于是反覆的威胁试探,来确保自己的地位。 一个还处于上位者的地位。 但他早就不是了,他不愿意面对。 不愿意面对自己已经无法拿捏郁辛,无法从郁辛身上得到控制的满足感。 太可怜了,也太自大了。 顾淮脸上的神情,在郁辛说出这话的瞬间,就变得格外难看起来。 他似是被戳破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一直维持镇定的脸上,出现了几丝裂痕,这裂痕越来越大,最后演变为气急败坏。 只见顾淮抬手一把揪住了郁辛的头髮,他用力将郁辛掐着脖子的手挣脱,然后按着郁辛摔倒在地。 他一句话也没说,但动作却是已经要置郁辛于死地。 郁辛挣扎着,但是因为位置的原因却是迟迟没有挣脱。 他的脖子被顾淮掐着,血液充盈他的大脑,窒息感让他感觉自己快要死掉。 但他却是只能握住顾淮的手腕,试图去将脖子上的手拉开。 两人打架的动静已经惊动了病人和同事,一群人围着,但却没几个敢上前劝架,只有少数几个人嘴里说着:「别打了,快来人上去拉一拉。」 「有什么事情坐下来好好说。」 小周拨开人群过来时,郁辛正处于弱势,她跑上去拉扯顾淮,可却是被顾淮一把推开,整个人都摔倒在了地上,胳膊和膝盖都摩擦出了血。 她手足无措的想找人帮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要叫人,但电话还没拨通,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拨开人群,风尘僕僕的走来。 那人她认识,是老师的伴侣。 小周看着这位高大的alpha,一只手就拧起来刚才一把将她推到在地的顾淮,然后狠狠地将顾淮摔在了墙上。 没错,就是摔过去的。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顾淮显得那么不值一提。 人在撞击在墙面上时,发出了一声巨响,让旁人听着都觉得疼。 小周看着alpha冰冷的神色,身子都跟着忍不住颤了一下,她看见alpha松手的瞬间,顾淮就顺着墙,滑坐在了地上。 小周懵了,坐在地上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然后就听见了郁辛的声音。 「傅恆郢。」郁辛手撑着地面,重新唿吸到新鲜空气的他,剧烈的喘息着。 傅恆郢在听见郁辛声音的瞬间,扭头看去,他脸上面对顾淮时的戾气和兇狠一瞬间收敛,化为了心疼和温柔。 他蹲下身扶起地上的郁辛,指腹扫过郁辛身上被顾淮弄伤的地方,他问:「疼不疼?」 郁辛轻轻摇了摇头,傅恆郢却是不相信的。 他将郁辛护在身后,看向顾淮,他说:「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只会在郁辛面前耍威风。」 「你还不是只靠着自己的信息素耍威风?」顾淮冷笑着讥讽道。 傅恆郢淡淡看着他,明明两人平视着,但看着顾淮的眼神,却像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脚就能碾死的蝼蚁。 「我可没有使用信息素。」傅恆郢说。 因为顾及到科室病人的疾病,傅恆郢虽然愤怒至极,但却压抑着信息素的扩散,他克制着自己的本能,只为了不给郁辛带来麻烦。 顾淮听着这话脸白了,他一直觉得,傅恆郢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alpha的身份,因为信息素的优越等级。 所以将刚才傅恆郢能那么轻而易举的将他扔在墙上,也归咎为信息素的原因。 因为alpha在信息素的作用下,能爆发出常人不能及的力量。 但傅恆郢却轻描淡写的告诉他,刚才他轻而易举的将他甩开,并没有使用信息素的力量。 顾淮才不相信,但看着周遭没有一点反应的病人,他又不得不去相信。 「顾淮。」傅恆郢对上郁辛的双眼,「你与其在这找郁辛麻烦,不如好好想想,是谁给了郁辛关于你的通话录音。」 「你那通电话,可不是打给郁辛的。」 傅恆郢说这话时的声音很轻,但落在顾淮耳中,效果却并不弱。 这一瞬间,他提醒了顾淮某样重要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75殴打 顾淮勐地抬头看向了傅恆郢, 他眼里是藏不住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以及还有被背叛的愤怒。 傅恆郢看着顾淮的神色,他知道,自己的目的, 达到了。 徐珠大抵以为, 她将录音给了郁辛, 自己就能在这件事里全身而退了。 而郁辛心地善良, 在录音和视频发出去前, 还将徐珠的声音做了特殊处理,让旁人不知道与顾淮出轨的是谁。 但傅恆郢可没有这么心善, 伤害过郁辛的人, 他一个也没打算放过。 他没打算自己出手,恶人自有恶人磨,做了坏事,就要做好自食恶果的准备。 顾淮知道了录音是徐珠给郁辛的, 就不会轻易放过徐珠。 傅恆郢看着顾淮, 他虽然没再出手, 但却已经凭着言语,将顾淮的所有自尊心和自信都击碎。 他曾以为能随手拿捏的人,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悄悄成长,变成了受到伤害会还击的模样。 而他出轨的, 以为深爱自己的人, 实际上却是背叛了他,甚至将他的把柄交到了别人手上。 第147页 这比任何上的击打,来得更加让人痛苦。 傅恆郢扶着郁辛起身, 深深看了顾淮一眼,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离开后的傅恆郢并没有带着郁辛直接离开医院, 而是查看起郁辛的伤口。 他拧着眉头,看着郁辛身上受伤的地方,检查着每个伤口,「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边查看着,傅恆郢一边不放心的问。 郁辛看着他这副模样有些忍不住的想笑,勾了勾唇角,按住傅恆郢的手,「没事的,都是些皮外伤。」 傅恆郢还是不放心,「你说你,一个人和他打什么架?也不嫌脏了自己的手。」 「这不是没忍住吗?」郁辛抿了抿唇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还是我第一次打架呢。」 郁辛从小到大都是懂事乖巧的孩子,和别人红脸的次数都少之又少,就更别提打架了。 除开父母那一次不算,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别人打架呢。 「你看起来还有些骄傲,是不是还希望我夸你?」傅恆郢有些无奈的嘆了口气,看着郁辛问道。 郁辛越来越开朗,的确是傅恆郢喜闻乐见的,但如果是这个方向…… 好吧,这个方向似乎也不错,至少在外面不会被别人轻易欺负了去。 傅恆郢心中默默想到。 郁辛腼腆的笑了,他牵住傅恆郢,说:「没有。」 「只是想让你不要担心,顾淮在我手里也没讨到便宜。」郁辛说。 「怎么可能不担心?」傅恆郢说,「你都不知道,刚才看见你被他掐着脖子,脸都青掉的时候,我魂都要吓没了。」 傅恆郢大概永远都无法忘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顾淮将郁辛死死压在身下,一双手掐着郁辛的脖子,而郁辛无法挣脱,脚疯狂的挣扎着,一张脸都由红转青,仿若快要死掉。 这般想着,傅恆郢就觉得自己刚才甩出去顾淮那一下还是手下留情了。 他心中愈发的觉得不放心起来,看着郁辛,说:「不行,还是要带你去做个全身检查。」 郁辛听着这话,有些无奈,但为了让傅恆郢放心,终究没再说什么,配合着他,去医院做全身检查。 彼时,顾淮已经从傅恆郢的话里回过神来了,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扶着墙壁,一步步离开科室。 顾淮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徐珠。 他先是去了徐珠现在的科室,但徐珠科室的人告诉顾淮,徐珠今天休假了。 他便只能转移目的地到徐珠的家。 这一路上,顾淮禁受了无数异样的眼光,他的录音已经在院内传开了,认识他的人看见他都退避三舍。 平日里和他称兄道弟,说关系好的那些同事,也纷纷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些他一直维持着的好人缘,原来都是假象。 这些关系,就像他伪装的面孔一样假,当面具被打碎,假象也一样破碎,露出了里面本来的面目。 顾淮一边想着,一边恍恍惚惚的到了停车场,开车往徐珠家赶去。 他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最先要做的,就是将徐珠这个贱人先解决。 他要问清楚,他到底哪里做错了,要让她这样害他。 这般念头在脑海中愈演愈烈,也让顾淮心中的火气越烧越旺。 而这团火,在看见徐珠提着行李箱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烧到了顶峰。 徐珠想逃! 意识到这点的顾淮,一把掐住徐珠的脖子,将刚好站在家门口的徐珠,一把推回了室内。 徐珠跌坐在地上,她先是听见行李箱倒地的声音,然后听见了家门关上的声音。 这声音她分明听过无数次,但却没有一次,让她如此心生畏惧。 徐珠仰头看着顾淮,眼中是藏不住的惊慌,可脸上却是强扯起一个笑,她将落在脸上的头髮捋到耳后,说:「亲爱的,你、你怎么来了?」 她心中还是抱着几分侥倖,希望顾淮不是来找她麻烦的。 但这侥倖在此刻显然是非常可笑的。 顾淮听着她这话,冷笑了一声,「你说我是来干嘛的?」 徐珠身子颤了颤,却仍旧强做镇定,「你别这样,我害怕。」 「害怕?」顾淮嗤笑道,蹲下身掐住徐珠的下巴,强迫她头扬起来对上自己的眼睛,「你把录音给郁辛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害怕?」 「什么、什么录音?」徐珠话都说不太流畅了,可却仍旧不愿意去承认。 「我和你打的电话,你说是什么录音?」顾淮掐着徐珠的指节愈发用力,他说:「徐珠,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有心机?」 「我待你也不薄,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害我?!」这句话顾淮几乎是吼出来的。 如果说,郁辛的改变和所作所为,只是在顾淮一直以来的自信和自尊上踩了几脚,让他颜面无光,那么徐珠的背叛,就是让顾淮所有的自信和自尊,全数破碎。 他一直相信的一切,一直觉得自己把控着的一切,原来全部都是假的。 他才是那只一直被戏耍的猴,这是顾淮最不愿意去相信和面对的事实! 徐珠知道她装也没用了,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她听着顾淮的话,也是忍不住笑了,她盯着顾淮,「你待我不薄?顾淮,你自己也好意思将这话说出口?」 第148页 「你要什么我没给?这还不够吗?」顾淮听着这话反问。 徐珠一把甩开顾淮的手,她手撑着地面,头髮因为动作凌乱的遮在脸上,合着那尖锐的眼神,仿若一位疯妇。 「不够!当然不够!」徐珠盯着顾淮,声嘶力竭的叫道,「顾淮,我当初跟你的时候,你给我承诺的可不只是几个包包。」 「你说你要娶我!」说到这,徐珠变得咬牙切齿起来,她说:「但你居然想甩掉我!」 顾淮在听见这话的瞬间一愣,他看着眼前的徐珠,有些反应不过来。 然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缓缓的站起身,「原来你都知道?」 「对!我都知道!」徐珠说。 「虚伪的伪君子,骗我和你在一起,让我心甘情愿当小三,说什么会离婚娶我的屁话,噁心!」徐珠也从地上站起来,她指着顾淮,说:「你今天所遭受的一切,全都是你罪有应得!」 「你连郁辛新老公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活该!」 这句话刺在了顾淮的心上,顾淮脸上的讥笑一瞬间收敛,脸色变幻得格外可怖,他一把抓住徐珠的头髮,将徐珠的头重重的往墙上砸去。 「婊子,就你也配评价我如何?」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娶你?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我当初就是看你漂亮,随意勾搭,谁知道勾勾手指你就上了床。」 「你走到现在这一步,是你自己想攀高枝结婚,怪得了谁?」 顾淮一边砸着,一边骂着徐珠。 徐珠尖叫着,反抗着,她的头疼欲裂,血模煳了她的眼睛,她的脑海里忽然窜出了很小时候的一段回忆。 那是她小学的时候,父母有一天带她出去吃了一顿好吃的,然后回去以后,他们就离婚了。 他们谁也不要她,年幼的她被丢给了年迈的奶奶。 奶奶不喜欢她,说她是赔钱货,说她一个beta,没什么出息。 她每天都在被骂,住在老房子里最阴暗潮湿的地方,常年房间里见不到一点光,那时候徐珠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个带阳台的房间。 其次就是,希望奶奶能喜欢她。 后来上初中的时候,徐珠找了能同时实现两个愿望的办法。 她那个一直常年在外打工的表姐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年级比她大许多的老男人,说是要结婚。 那个老男人脖子上带着金鍊子,徐珠觉得一点也不好看,但奶奶看着却是很高兴。 徐珠不懂,奶奶为什么高兴。 她被表姐带着去参观了婚房,婚房好大,不仅有阳台,还有电视机,洗衣机,连厕所都比她住的房间干净漂亮。 回到家以后,奶奶抱着她喜笑颜开,嘴里念叨着,「哎呦,我们珠珠也要快点长大,找一个有钱老公。」 徐珠当时可高兴了,因为这是奶奶第一次抱她,她问:「是不是找个有钱老公,奶奶就会喜欢我了?」 奶奶当时说:「那是当然。」 那时候的徐珠才知道,原来同时实现两个愿望的方法,是找一个有钱老公。 徐珠遇见顾淮之前,她虽然想要找个有钱人结婚,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当小三。 但是她遇到了顾淮,这个长相英俊,前途光明的医生,当对方情真意切的说,愿意娶她时。 她也曾犹豫过,可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 她只是想要奶奶的爱,和带阳台的房子而已。 手机铃声在这时突兀的响了起来,顾淮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响铃的是徐珠的手机,他丢下徐珠,从地上捡起徐珠掉落的手机。 「亲爱的?」顾淮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备註,扭头看向徐珠,「我就说你怎么背叛我,原来是已经找好下家了。」 顾淮晃晃手机,「你说,他知道你脚踏两只船会怎么样?」 这般说着,顾淮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徐珠不知道。 她只听见顾淮说:「我是她男朋友,徐珠正在洗澡,你是谁?」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手机被随手扔在了沙发上,顾淮蹲下身看着已经伤痕累累的徐珠,「我本来想要你的新男朋友过来看看你的,但你这副样子,我怕影响到自己,就还是算了。」 「你最好不要报警,不然我就把你这点破事全捅出去。」顾淮扫过徐珠的脸颊,轻声威胁道,「你好好想想,捅出去,你以后可就找不到好下家了。」 说罢,顾淮站起身,拍拍手,转身离开了徐珠家。 徐珠看着顾淮离开的背影,又看向倒在一边的行李箱,她知道全都完了。 她本来都已经计划好,和新男友一起离开这座城市的。 但如今一切,功亏一篑。 从徐珠家离开后,顾淮的心情已经变好很多了。 他本想回医院继续解决帖子的事情的,但两双手却是拦住了他的去路。 只见两位身穿西服的高大alpha,对他说:「顾先生,我们傅总找你,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警告警告:这是违法行为!请大家引以为戒! 另外,想要有阳台的房子,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自己赚钱啊!! 徐珠的价值观是从小环境影响,并不是正确的!!! 第149页 这章明天还会修一下,但不大改。 第76电影 顾淮被强制性带上了车, 前往未知的目的地。 「你们是谁?傅恆郢派你们来的?」一上车,顾淮就有些慌乱的问道。 他显然感受到了来者不善,也因为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而感到心慌。 可车上没有一个人理会他,这些人训练有素, 就像是彻底将他当成空气了一般。 他们这样的态度让顾淮愈发焦躁不安, 他起身想要去推车门, 却被一只手按住了。 这双手非常有力, 虽然被西装外套包裹着, 但从露出的半截手腕,就不难想像衣裳下会是怎样的光景。 「放我离开, 你们这样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顾淮手被抓得生疼, 但却还是负隅顽抗。 只见保镖淡淡的瞥了顾淮一眼,语气冷漠的说:「我们只是请顾先生去做客而已,哪里犯法了?」 「顾先生,我劝你还是坐好, 这样对你对我都好。」保镖语气轻飘飘的, 但是话里是藏不住的威胁。 顾淮听着这话, 心头一颤,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 随后心有不甘的缓缓收回了手。 「哼。」顾淮冷哼一声,坐回位置上, 嘴上说着,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那我怎么样?」 保镖听着这话,连眼神都没有多给他一个,这就让他嘴上的逞强, 显得愈发可笑了起来。 车辆缓缓行驶着, 除了轻微的发动机声响以外, 整个车厢都静得可怕,这就让气氛变得愈发紧张恐怖。 顾淮感受着,心中的恐惧蔓延,止都止不住。 终于,在过了不知道多久以后,车停了下来。 黑布蒙上了他的眼睛,他被一群保镖,「请」着往前走,一路七拐八拐,最终被带进了一个房间,按在了一条椅子上坐下。 房间里淡淡的檀香味飘入他的鼻腔,眼睛被蒙上让顾淮愈发没有了安全感,他在椅子上坐立难安,刚想起身就被一双手按了回去。 「摘了吧。」 顾淮听见温温柔柔的女声说道,眼前的黑布就随着这一声令下被摘下。 视线恢復的瞬间,首先映入顾淮眼帘的,是一盏铜制的香炉,炉子里应该点着檀香,白色的烟雾一点点飘散在空中,形成美丽的弧线。 再然后,香炉后是一面屏风,屏风半透明状,红木框架勾勒出「梅兰竹菊」四君子,而说话的女人,就在屏风后面。 顾淮看不真切对方是谁,只能凭藉着半透明的屏风,看出个女人侧卧在贵妃塌上的大概轮廓。 「顾淮。」女人声音不大,语气平静的叫道。 分明对方的声音很温柔的,但顾淮听着,却是身子不由的颤了颤,心里都忍不住的害怕。 「你是谁?在装神弄鬼什么?」心中虽然害怕,但顾淮一向是最要面子的,他维持着镇定的模样,让自己看起来尽量不露怯。 回答他的是女人的一声轻笑,然后就没了后文。 顾淮听见有什么东西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木头,声音闷闷的,不难听,但顾淮却觉得有些烦躁。 「笑什么?你听不懂人话?你到底是谁?」顾淮语气不耐的问。 「你好像,还没有看清自己的位置?」女人声音轻轻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站在顾淮身后的保镖,就揪住顾淮的头髮,狠狠地朝香炉砸去。 炉子「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炉灰撒得地上都是。 顾淮吃痛,正要说些什么,保镖的下一个动作就又来了。 顾淮看着朝自己伸过来的手,下意识的抵挡,整个人都蜷缩在地上,害怕得不敢抬头。 但这一拳并没有落在顾淮的身上,因为女人开口了,「够了。」 「顾先生是我们的客人,法治社会,我不想见血。」女人说着,终于从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 顾淮抬头看去,就见一位长相温婉的女人,身着素色旗袍,宛若书里所写的江南女子,她的手里拎着一桿铜制烟枪,烟枪上挂着个绣了牡丹的菸袋,菸袋底下悬着两个铃铛。 铃铛随着女人的步子,一晃一晃的发出清脆的响声,女人如素玉般的芊芊玉指,绕着烟枪带它转了个圈,然后抽了一口烟,轻飘飘的吐出口白雾。 「顾先生,我一向礼待客人,但手下不懂事,你见谅。」女人朝顾淮露出个笑,这笑极其漂亮,但顾淮看着,脚底却生出一股子寒意。 他心知,这女人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这般温柔可亲,只怕是只笑面虎,笑着笑着,就将他生吞活剥了,连骨头渣子都没有。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傅如佳,是傅恆郢和郁辛的姐姐。」傅如佳看着顾淮说道。 听着这自我介绍,顾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前这人,怎么也不可能只是请他做客那么简单。 傅如佳绕着顾淮走了一圈,她的烟枪敲打着顾淮的椅子,敲击的闷响很熟悉,就是刚才屏风后传来的声音。 刚才大概那些声音,也来自于此。 「瞧瞧,下手没一点轻重,把我的香炉都砸了。」傅如佳说,「你们可知道它值多少钱?」 「只怕是……」傅如佳说到这顿了顿,她扭身看向顾淮,对上顾淮的眼睛,眸子里带着笑,继而说:「顾先生的命,都不如这个香炉值钱。」 冷汗从顾淮的背上控制不住的冒出,他坐在地上,刚才被香炉烫得地方还疼着,但却已经顾不上那么多。 第150页 「你想干什么?」顾淮所有有些颤抖的问。 「顾先生怕什么?」傅如佳语气还是如刚才那般温温柔柔的,里头还带着几分不明显的笑意,「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吓成这样。」 顾淮才不相信傅如佳的鬼话,这人这般大费周章的请他过来,怎么可能就是为了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来者不善,何必装成一副伪善的面孔。 「你别装了,有什么目的直接说,我没时间跟你耽搁。」顾淮说。 「没时间?顾先生还急着去干嘛?」傅如佳转身在他面前坐下了,顾淮很急,但她却是一点也不急,「上班吗?」 「但恐怕,医院不会留你咯。」傅如佳抽了口烟,漫不经心的说。 「不会的!」顾淮反驳道,「医院会保我。」 顾淮对这件事情很自信,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觉得医院会开除他,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记处分留院察看,他了解自己的能力,医院捨不得放他走。 「你倒是自信。」傅如佳笑着说道,「但你恐怕不知道……」 「你的事情,上热搜了。」傅如佳从手下手里接过手机,将微博热搜的页面在顾淮面前晃了晃,「只怕是,医院想保你,也保不住了。」 「不对。」傅如佳说,「是你想当医生,也当不了了。」 顾淮看着手机页面,愣住了。 这与他想像的不一样,在顾淮的想像中,医院会第一时间删帖,然后将事情的影响缩小到最小,并且将他保下来。 不可能会上热搜的,不应该会上热搜的。 知道的人多了,事情就变得不可控制起来。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顾淮发疯,他盯着傅如佳,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声嘶力竭的喊着:「是你!是你和傅恆郢搞的鬼对不对?!」 他一边喊着,一边往傅如佳身上扑。 傅如佳看着发疯的他,坐在椅子上连动都没动,只静静看着,那双眸子里分明带着笑意,但顾淮却看到了睥睨众生的蔑视。 她根本没将他看在眼里,这种感觉顾淮感受到过,傅恆郢也是这样看他的。 这让顾淮更加疯狂,但他却动不了了。 因为早在他扑向傅如佳的瞬间,他就被傅如佳身边的保镖按在了地上。 「这算什么?」傅如佳晃着烟枪,得出个结论,「应该算……正当防卫。」 顾淮的脸被按在地上,他只能用余光看着傅如佳,他多么想挣脱,但却无能为力。 「顾先生,我今天找你过来呢,也不是想拿你怎么样,只是听说了一些事情,想和你好好清算清算。」 「我们做生意的人,最讲究互不相欠。」傅如佳的烟枪点了点顾淮的脸颊,「你呢,把欠我家的,均数还回来,就好了。」 傅如佳到了这般地步,嘴里还一句一句的顾先生叫着顾淮,听着多么礼貌尊敬的称唿,可手上做的事情,却是截然相反的。 顾淮想不通自己有哪里欠他们什么,便不服气的问:「我和你见都没见过,欠你什么了?」 「话不能这么说。」傅如佳不认可的摇摇头,「顾先生虽不认识我,但你认识郁辛啊。」 「你对我这位弟弟的伴侣,可做过不少难看的事情。」 「我弟弟和他伴侣心善,他们没对你做什么。」 「但我护短,他们的事情就算我的事情,你那些噁心的事情既然做了,那必然是要遭点报应的。」 「老天太忙,没来得及给你,我就先替他把该做的做了。」 傅如佳缓缓说着,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一件寻常的小事,但顾淮却是越停越心惊。 「你、你想怎么样?」顾淮结结巴巴的问道。 傅如佳站起身,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她慢悠悠的走着,但每一步都让顾淮心凉一分。 这时间过得度秒如年,让顾淮仿若受刑,他的汗已经将他的头髮打湿,膀胱也充盈得厉害,让他几欲控制不住。 终于,傅如佳的脚步停了。 「我这位弟弟的伴侣,我看得可是很金贵的。」傅如佳说,「要真算起来你做的那些事情,怕是连你这条命都还不起。」 「我思来想去,你这上上下下看过来,也就这双手值点钱了。」傅如佳的烟枪点了点顾淮的指尖,缓缓说道。 顾淮怕了,彻底怕了。 眼前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顾淮比任何人都更知道自己这双手有多值钱,他虽在内科,但是他们科里也还是有手术的。 腺体敏感,而且构造复杂,有好几样病重的手术,目前全省范围内,做的最好的就是他了。 这也是顾淮为什么会笃定医院会保他的原因。 如今傅如佳打起了他这双手的主意,这根本就是要毁掉他。 不行,绝对不行! 「你还想剁了我的手不成?这是犯法的!你真当你们傅家能只手遮天?」顾淮吼着,汗水却是从他的额头滴在了地面。 「顾先生很懂法啊。」傅如佳嗤笑一声。 她坐到椅子上,歪头看向顾淮,「放心,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不做。」 「剁手多血腥啊。」傅如佳收回看向顾淮的眼神,烟枪敲了敲椅子把手,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我看了噁心。」 「我记得,顾先生曾经不止一次拿我家郁辛的心理疾病威胁他吧?」傅如佳说,「既然如此,那就自己也尝尝这滋味吧。」 第151页 听着这话的顾淮不明所以,他有些不理解傅如佳的意思。 直到他被推进了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他的手背捆了起来。 黑衣保镖按了个按键,墙面瞬间被投影,几个相同的剁手视频被放映,而与此同时,顾淮的手感受到了如剁手般的疼痛。 「请顾先生看几场5d电影。」傅如佳说,「好好享受吧。」 随着她这句话音落下,房间门关上了。 傅如佳看着关上的门,脸上本带着的笑意淡下。 她看了眼刚才碰过顾淮的烟枪,扔给了一旁的保镖。 拍拍手,有些嫌弃的说:「处理了吧。」 「脏。」 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真好,还请顾淮看电影。 作者乖巧坐好(乖巧.jpg)二更晚一些~ 第77车祸 直到第二天早上, 顾淮才从房间里被放出来。 他看了一整个下午加晚上的剁手视频,每每他想睡觉,又会被硬生生的疼醒。 哪怕闭上眼睛不去看也不行,那些血腥的画面就像是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在他脑海里来来回回的放映, 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明明是医生, 看过无数开膛破肚的血腥画面, 甚至读书时解剖课将人体层层解析也不是没有, 可这一次却是败下阵来。 出房间的第一时间,他就捧着垃圾桶克制不住的吐了起来。 顾淮没吃什么东西, 吐出来的全是淡黄色的酸水, 但他还是克制不住的反胃。 捧着垃圾桶的手不停的颤抖着,不知道是还没从疼痛中解脱出来还是如何。 这让顾淮不由的有些心慌,他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想到傅如佳说的那些话, 开始后怕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能当医生了。 他将手缓缓捏成拳, 心中否认着这个想法。 不会的, 一定不会的,他怎么可能看了一晚上的视频以后, 就拿不住手术刀了呢? 对,怎么可能啊, 傅如佳以为自己是谁? 顾淮心中给予着自己肯定, 但却还是有些心虚,他环顾四周一圈,视线落在黑衣保镖身上, 只觉得自己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抬手抹了一把嘴, 顾淮也顾不得形象不形象的, 起身踉踉跄跄的离开。 保镖一把拦住了他。 「怎么?我还不能走吗?」顾淮声音沙哑的问。 保镖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只手机,递给顾淮。 那是顾淮的手机,昨天顾淮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原来是在他们那里。 「你这是盗窃!我要报警。」顾淮一把夺过手机,说。 保镖听着这话,面色不变,语气淡淡的说:「这是顾先生掉在地上的,我只是恰好捡到,然后物归原主而已。」 「如果要报警的话,你随意。」 他显然丝毫不在意顾淮的报警,这让顾淮有些气恼,同时他也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和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对手。 识时务者为俊杰,顾淮才不会将时间浪费在这,眼下当务之急,他是要赶紧回医院,将事情好好解决。 这般想着,顾淮不再停留,转身脚步匆匆的离开。 可才出大门,顾淮就接到了来自医院的电话。 来电人是顾淮的直系领导,科室的主任医生,也是最看重顾淮的一名老师。 顾淮看到这个电话的时候,其实是有些犹豫的,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接起,接起以后未知的答案,让他感到恐惧。 但最终,他还是接起了电话。 「顾淮。」电话那头是主任沉重的语气。 顾淮听到这声音的瞬间,心就跟着沉了沉,他喉结微微滚动,用自己干哑的嗓子喊道:「主任……」 「你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了。」主任说,「我也保不住你了。」 这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顾淮不愿意去相信。 「主任,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顾淮问道。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的。」主任语气中带着失望,他说:「顾淮啊,你本来有大好的前程,但是你不珍惜自己的羽毛啊。」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主任语气悲痛的说:「不把病人的命当命,你还配做医生吗?」 「我真是白看重你了!」主任失望的说:「往后,你就好自为之吧!」 话到这,主任就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 顾淮看着挂断的电话,他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刚才打电话过来的,是曾经最看重他的长辈,领导,老师。 这个人层不止一次的跟他说,顾淮,你很优秀,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医生之一。 在前不久,他还跟顾淮说,大概年底,你就能升职了。 可今天,他说,顾淮,你好自为之吧。 不可以就这样完了。 顾淮心想,他要去医院说清楚才行!一定要说清楚! 这般想着,他先是打车去了徐珠家楼下取自己的车,然后再开车去了医院。 到科室的时候,已经是上班时间,所以人在看到顾淮的时候目光都忍不住的停留。 顾淮本是要无视的,直到他看见了警察,以及站在警察身边的徐珠和之前那位患者家属。 顾淮瞬间反应过来了是怎么回事,徐珠报警了,不仅如此,她还联繫了之前那位被加药病人的家属。 第152页 也就是他原本想要设计谋害郁辛的那位病人。 徐珠第一时间看到了顾淮,她脸上还带着伤,但表情里对顾淮的恨意却是无法遮掩。 她指着顾淮,大声的说:「警察同志,顾淮在那。」 警察看过来的同时,顾淮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转身逃跑。 他疯狂的跑着,而警察在后面执着的追着。 「站住!」警察喊着,「给我站住!」 顾淮才没有那么傻,他才不会站住,他站住就完了。 他跑到电梯口,电梯正好开了,他毫不犹豫的跑了进去,按下了倒数第一层。 站在电梯内的顾淮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逃脱了。 但很快,他又笑不出来了,他不知道自己逃掉了这一次以后,之后又该怎么办。 刚才的逃跑是他下意识的行为,而逃跑这种事情,一旦开始了,就没有结束。 顾淮有些懊恼的垂了垂自己的头,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然后他又想明白了,都是因为郁辛,对!就是因为郁辛! 他要找到郁辛! 顾淮心想,既然郁辛让自己不好过,那他也别想好过! 这般想着,顾淮毫不犹豫的进入了停车场,开车往郁辛家赶去。 警察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已经只剩下顾淮的车尾气,他们连忙开车追赶。 顾淮从后视镜看到追赶自己的警车,他毫不犹豫的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车快速的与警车拉开了距离,他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 但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有什么记忆一闪而过,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车瞬间偏离了轨道。 顾淮反应过来想要踩剎车已经来不及了,车撞上了马路边的公交站台,车窗玻璃因为剧烈的撞击碎裂,扎入顾淮的身体。 疼。 剧烈的疼痛让顾淮都以为自己就要死去。 警笛声近了,越来越近了,车门被打开,有人摇晃着他的身体。 但血液模煳了他的眼睛,顾淮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说不出口了。 他想,好可惜,没能把郁辛也带下地狱。 …… 因为受伤的原因,傅恆郢就不允许郁辛去上班了。 若是以往,这么一点小伤,郁辛大概会选择说服傅恆郢让自己去上班。 但如今,郁辛想着自己反正都快要辞职了,多一天少一天的也没区别,索性就按照傅恆郢的意思去了。 郁辛在家休养,傅恆郢便也没去公司了。 两人一起在家,其实也没有做什么特殊的事情,他们的相处和绝大多数伴侣差不多。 两人一觉睡到大天亮,然后赖会床,再起床做早餐,吃过早餐以后,就待在一个房间,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这天郁辛和傅恆郢吃完早餐,傅恆郢就给郁辛的伤口上药。 「下次打架以前,你要先告诉我一句。」傅恆郢一边帮郁辛上药,一边说着。 郁辛看着这般模样的傅恆郢,觉得有些好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傅恆郢,像个絮絮叨叨没完的老头子。 「傅恆郢,你好像个老爷爷啊。」郁辛笑着说。 傅恆郢听着这话,有些无奈的瞥了郁辛一眼,「还不是因为你,不让人放心。」 「没有吧。」郁辛不太愿意承认。 傅恆郢抓着郁辛的脚,棉签按在腿上的伤口上,说:「别动。」 他显然并没有接受郁辛的否认。 郁辛也不介意了,不放心就不放心吧,反正对方是傅恆郢。 「那我想打架了先告诉你也没用啊,打架这种事情,也不能预约。」郁辛说。 傅恆郢嘆了口气,「那至少也轮不到你自己动手。」 郁辛没懂这话,正想询问,手机铃声就在这时突兀的响了起来。 打电话过来的是护士长。 郁辛有些疑惑,但还是接了起来。 「喂,郁辛啊,麻烦你来医院一趟,出了点问题需要你赶紧过来。」 接起电话,郁辛就听见护士长急切的声音。 郁辛心知大概是出了大事,他拧了拧眉头,问:「怎么了护士长?」 「顾淮出车祸了!人已经直接送进手术室了,出来大概直接进icu了,我们不知道他父母的电话,需要你来联繫一下。」护士长解释道。 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 顾淮出车祸了?这是发生了什么? 千万个震惊的念头从脑海里划过,但当务之急还是先联繫顾阿姨他们过去。 郁辛其实可以直接打电话给顾阿姨他们,自己不去医院的。 但是想到顾淮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出手术室以后,会是怎么样的结果,到时候顾阿姨和顾叔叔两个人在那里,还撑不撑得住,所以他觉得,自己还是要过去一趟。 挂断电话,郁辛就急匆匆的起身要换衣服。 傅恆郢见此,询问:「怎么了?」 「顾淮出车祸了,我要去一趟医院,陪一下顾阿姨他们。」郁辛语速极快的解释。 傅恆郢听着这话,也走到了衣柜前。 「你干嘛?」郁辛见他要脱衣服的动作,问道。 傅恆郢认真的回答:「我陪你去。」 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什么事情,他都和郁辛一起面对。 第153页 这一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顾家父母虽然人好,也理智,但那是在自己儿子还活着的情况下。 如今顾淮出现了生命危险,这一切的意义就不同了。 因为不确定对方会是怎么样的反应,也不确定是否会出现过激行为,以防万一,傅恆郢必须和郁辛一起去。 昨天的事情发生一次就够了,他无法再让郁辛再第二次处于危险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晚了!抱歉大家! 第78流星 郁辛赶到医院的时候, 顾阿姨和顾叔叔已经到了。 顾叔叔看着还算镇定,只是一双眼睛红红的,大抵是才偷偷抹过眼泪,但却因为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倒下, 所以强作镇定。 顾阿姨看起来就没那么好了, 整个人都哭成了个泪人, 坐在手术室外, 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止也止不住。 他们看见郁辛的时候,先是一愣, 然后反应了过来。 顾阿姨看着郁辛哭得更加厉害, 然后别过脸,将头埋进了顾叔叔怀里不去看郁辛。 而顾叔叔则是问:「郁辛,你怎么来了?」 说这话时,顾叔叔带着浓浓的鼻音,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但称唿却是深深刺伤了郁辛的耳朵。 从小到大, 顾家夫妇称唿郁辛,一直都是叫辛辛, 关系最亲近的时候,他们甚至叫过郁辛宝贝, 叫郁辛名字的次数, 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你要郁辛刻意去想,郁辛可能都想不到他们何时叫过自己的名字。 但今天,顾叔叔却是叫他, 郁辛。 郁辛听着这声称唿, 眼眶一瞬间热了, 但是他心里也知道,他们的关系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如何疏远都是正常的。 站在顾家夫妇的角度,他们还能维持最基本的素养,已经是对郁辛最大的尊重了。 「我过来看看你们。」郁辛垂下眸子,轻声解释道。 「谢谢。」顾叔叔听着这话回答,语气疏离又礼貌。 郁辛听着心里难过,但到底没说什么,一个人走到另一边的长椅上坐下了。 因为停车位比较难找,傅恆郢过来的稍微晚些,他才出电梯门,就看见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长椅上的郁辛。 他看了眼另一边依偎在一起的顾家夫妇,又看向郁辛,抬步走了过去。 傅恆郢坐到郁辛的身侧,握住郁辛的手,轻声问:「怎么了?」 郁辛看向傅恆郢,苦笑着摇摇头,「没事。」 虽然听着郁辛这么说,但傅恆郢看着那边一直刻意扭开头刻意不看郁辛的顾家夫妇,又看着垂头丧气的郁辛,心里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但这种事情也不好去说些什么,每个人站的立场和角度不同,他们各自的选择都没有错。 很多时候关系发生变化就是这样,两方都没有错,只是立场与选择不同,便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分道扬镳。 傅恆郢无声的嘆了口气,他握着郁辛的手,拍了拍郁辛的手背,没再问什么。 顾淮的手术持续将近十小时,他是上午送进医院的,快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七八点。 这期间郁辛一直守在手术室外面,倒不是为了他,主要是担心顾家夫妇的身体状态。 两位长辈年纪都大了,虽然保养的不错,但到底年龄摆在那,身体底子大不如前。 更何况因为儿子的事情,两人悲伤之余已经分不出一点心力放在别的事上,若不是郁辛看着时间给她们送上水和饭,连个人怕都是已经晕倒在手术室门口。 「顾淮家属!顾淮家属!」 手术室的护士站在门口叫着名字的时候,本昏昏欲睡的郁辛一瞬间清醒过来,他看见顾阿姨从长椅上起身,但却差点倒下,连忙上前扶住。 顾阿姨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的将手从郁辛的手里收走,说:「谢谢你。」 然后便朝护士走去。 感受到空了的手,郁辛的心情更加失落了。 傅恆郢这时候走到了郁辛身侧,他问郁辛,「顾淮应该马上要出来了?还陪着吗?」 顾淮这种程度的手术,大概率打的全麻,出来了也看不见郁辛。 但郁辛陪在这里,为的是顾家夫妇,和顾淮实在没有什么关系。 但旁人是不知道原由的,为了避免事后有人多嘴,将郁辛等待手术这件事告诉顾淮,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现在离开显然是最好的时机。 郁辛看了眼已经打起精神的两位长辈,他想了想,缓缓点头,「嗯,我们走吧。」 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傅恆郢问:「要去说声再见吗?」 郁辛的确是在迟疑这件事,但他想想,到底还是觉得算了,朝傅恆郢笑着,轻摇了摇头。 已经,没有必要再说告别了。 从医院里出来,天色已经彻底入了夜。 郁辛和傅恆郢走在医院的大道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身侧有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家属经过,哪怕已经入夜,医院还是如一台巨大的机器,一刻没有停止运行。 走到内科大楼的时候,郁辛忽然停下了脚步,他仰头看向了自己科室的方向。 那是他大学毕业以后,就待到现在的工作地点。 承载了他好多年的时光岁月,还有成长的足迹。 第154页 「傅恆郢。」郁辛轻声叫道。 傅恆郢听着,顺着郁辛看的方向看去,应声道:「嗯。」 「大学毕业,我就进了这家医院。」郁辛缓缓说,「到现在,好多年了……」 郁辛还记得当初才大学毕业的自己,因为是b大毕业,刚入科室时,护士长曾对他抱有厚望,说他前途无量。 b大是国内最高等的学府之一,在这所学校毕业的学生,只要考上了,人生履歷上就必定要写上b大毕业这个闪耀的光点。 这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但郁辛却鲜少提起,因为这是用他的梦想作为代价,而书写上的光点。 郁辛并不喜欢这个光点,每每有人提起,也不觉得骄傲。 而或许也因为此,郁辛辜负了护士长的期望,蜷缩在护士的岗位上,数年来踌躇不前,尽心尽力,但也混吃等死。 尽心尽力是它人生的态度,是他明白,自己这个岗位,背上搭着的,是生命的责任。 而混吃等死,是他因为不是梦想,而没有奋斗目标,只想安于现状,不想改变的蜗牛心理。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我们科室吗?」郁辛和傅恆郢说。 信息素内分泌科。 这个科室,在整个医院而言,都不出彩。 医院里,内科不如外科赚钱,而信息素内分泌科,更是内科中极其不赚钱的那一个。 傅恆郢侧头看向郁辛,他心里能猜测出原因,但却没说话。 只听郁辛继而说道:「因为我的病。」 「其实这个理由,说起来有些幼稚。」郁辛笑着说,他的语气尽量轻松的说着这个沉重的话题。 「我曾很长一段时间幻想自己如果是omega就好了,甚至因为此患上严重的心理疾病。」郁辛说,「选科室的时候我就想,或许看到这些因为腺体和信息素而病痛的人们,我就不会这样幻想了。」 「不这样幻想,我的病,或许也就自然而然的好了。」 郁辛说到这,顿了顿,他扭头看向傅恆郢,说:「是不是有点幼稚?」 傅恆郢听着这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摇了摇头,「不幼稚。」 一个人试图自救的过程怎么会幼稚呢? 一点也不,无论任何形式。 郁辛听着这话笑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科室那层楼亮着的灯,和傅恆郢说:「我要辞职了。」 「傅恆郢,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郁辛说,「我想继续读书,但我已经三十岁了,会不会太晚?」 傅恆郢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想了想,仰头看着漆黑的天,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说:「要不要去看星星?」 和顾家父母见面的那天,郁辛曾说,他想看星星。 傅恆郢一直记得。 郁辛虽然不知道傅恆郢为什么忽然说起了这个,但却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 因为他知道,傅恆郢做任何事情,都一定有他的用意。 两个人开车前往了城市边缘的山上,那里有一个观星台。 正是旅游淡季,观星台的晚上并没有什么人。 晚风吹拂过树林,山顶的风落在身上还带着凉意。 傅恆郢脱下外套搭在郁辛的身上,两人没看到可以坐的地方,索性直接席地而坐。 土地很松软,小草和树枝有些硌人,但却并不妨碍远离城市后,那满天亮着的繁星。 郁辛仰头看着这黑夜中努力发亮的星星,心情也变好起来。 「你知道吗?并不是每一颗星星都会自己发光。」傅恆郢开口道。 郁辛听着这话,扭头看向傅恆郢。 只听傅恆郢缓缓继而说:「只有恆星才可以自己发光。」 「而我们另外看到的发光的星星,如流星,它的光,则是因为宇宙物质进入大气层,物质前面的空气因为重力压缩,能量转化为热能,温度迅速升高,点燃了物质而发出。」 「在流星成为流星以前,它只是宇宙间的固体物质或漂浮的尘埃。」 「但这是科学家的说法,在我看来,我更愿意将它们认为是一颗颗不能发亮的星星,它们本身不能发光,而成为流星,是这些星星找到了让自己发亮的方法。」 「流星不像恆星,会自己发光,它或许也羡慕过那些发亮的星星,也苦恼过自己为什么不会发光,也在那宇宙间漫长的徘徊迷茫,找不到方向过。」 「它或许逗留了数万亿年的岁月,最终才找到了让自己发光的途径,变成了一颗流星。」 「所以……」傅恆郢说到这,看向了郁辛,他对上郁辛的眸子,缓缓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流星花了数万亿年的岁月,才找到让自己发光的方法。」 「它都不觉得晚,你才三十岁,又怎么会晚?」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会修一下,今天好忙,只更一章。 第79灵魂 流星本身是不会发光的, 它们为了寻找让自己发光的方法,可能歷经了数万亿年的岁月。 这是何其浪漫的一种解释。 郁辛静静听着,心中是说不出的动容。 他扭头看向傅恆郢,看着这个深爱自己, 而自己也深爱着的人。 眼中看到的广大世界, 好像在这一瞬间, 周遭都变得模煳, 唯一能看见的, 只有傅恆郢而已。 第155页 郁辛情不自禁的朝傅恆郢靠近,他的手轻轻搭上了傅恆郢的肩膀, 彼此将的距离越来越近, 近在咫尺间他们的鼻尖触碰着,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对方的脸上。 气氛变得暧昧旖旎,若是再不做些什么,就不合适了。 傅恆郢毫不犹豫的将手扣上郁辛的腰际, 让本就近在咫尺的郁辛与他贴得更近。 郁辛的胸膛贴上傅恆郢, 他的头微微仰着, 眸子与傅恆郢对视。 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汹涌澎湃的爱意,傅恆郢吻上了郁辛的唇。 感受着亲吻, 郁辛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个吻起先是傅恆郢主动的,但是后面, 郁辛逐渐有了回应。 他微微张开唇瓣, 感受着傅恆郢温柔的进攻,然后牙关微合,轻咬了傅恆郢一下。 感受到郁辛小动作的傅恆郢一顿, 然后很快反应过来, 以更加勐烈的攻势, 亲吻郁辛的唇瓣。 傅恆郢吻得密密麻麻,让郁辛有些承受不住,他下意识的想逃,但脖后颈却是被傅恆郢掌心抵住了,让他退无可退,只能承受。 郁辛发出轻声闷哼,手无力的挣扎,最终只能揪着傅恆郢的领口,才稳住身子不软下去。 「啪——」 在喘息声间,郁辛听见了一声不太明显的断裂声,他脑子不太清醒的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揪着傅恆郢领口的手勐地松了,吻在这一刻也停了下来。 只见傅恆郢那本扣得严丝合缝的领口,如今露出了大片锁骨,而本扣着衬衫的纽扣,早已经不知道落在了哪片草丛里。 郁辛愣住了,然后又迅速抓住了傅恆郢敞开的领口,手一合,将衣服死死的揪在一起,遮住露出的大片锁骨。 郁辛脸红的厉害,耳尖也好似要滴出血来。 「很贵吧?」郁辛问。 傅恆郢听着这话笑了,抬手扫过郁辛湿润的唇瓣,点了点头,「嗯,很贵。」 「多少钱啊?」郁辛有些心疼,傅恆郢衣柜里的衣服没有品牌和标价,郁辛一开始看见的时候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直到某次他不小心把傅恆郢的衣服洗坏了,想要买一件一样的补救,问了宴枢才知道,这些没有品牌的衣服全是手工定制,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价格不用多问,也是可想而知的贵。 早知道不揪那么紧了,郁辛有些懊恼的想到。 「不贵。」傅恆郢看着郁辛心疼的模样,笑着安抚道。 郁辛听着这话仰头看向傅恆郢,显然不相信。 然后就听傅恆郢继而说:「但是要赔我。」 郁辛愣住了,还没来得及问怎么赔,整个身子便被悬空抱起。 他下意识的又伸手去揪住傅恆郢的衣服,但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又怕在弄坏,正想要松手,就被傅恆郢按住了手。 「没事。」傅恆郢说,「你赔了我,这件衣服就归你了。」 话说这,郁辛就听见了车门打开的声音。 当他整个人感受到皮质车座冰凉的触感时,郁辛才恍惚意识到,傅恆郢口中的赔偿,是怎么一个赔法。 赔偿的过程间,郁辛迷迷煳煳睁开眼,他看见车座角落已经皱得不成样的衬衫,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早知道就多揪掉几颗扣子了。 后来郁辛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了, 当第二天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快要中午了。 郁辛迷迷煳煳的自睡梦中醒来,先是看见空白的天花板,缓了一会儿,才逐渐看清屋内的陈设。 陌生的房间让郁辛一瞬间清醒过来,他坐直了身子,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是身处何处。 正在他要打电话给傅恆郢的时候,房间门在这时候打开了。 「醒了。」傅恆郢的声音听着精神饱满,神采奕奕,心情也很不错。 郁辛看向傅恆郢,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切,脸瞬间又是红了个彻底,他嘟嘟囔囔的开口问:「我们这是在哪啊?」 傅恆郢这会儿已经走到郁辛身前,他摸了摸郁辛的额头,说:「新家。」 「新家?」郁辛有些没反应过来。 就听傅恆郢解释道:「之前那个房子太小,我们不是商量好换房子吗?」 「这边前几天已经打扫好了,本来打算再晚些才搬过来的,但出于一些考虑,我就安排宴枢将那边的东西都搬过来,提前住进来了。」 原先的小区虽然也不错,但治安和保密性到底没有这边好,傅恆郢之前会住在那边,主要是因为一个人再加上上班方便。 但现在那边面积不够用了,再加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虽说顾淮现在已经进了icu,能不能出来还是个问题,但傅恆郢出于安全考虑,还是选择提前搬了家。 郁辛听着傅恆郢的话,心里也大概知道傅恆郢所说的考虑大概指的是什么。 他微微嘆了口气,但也没多做苦恼,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要不要看看房子?」傅恆郢问郁辛。 郁辛弯眸笑道:「好。」 这般说着,便下了床。 参观房子的第一步,傅恆郢并没有带着郁辛离开房间,而是走到了房间的窗帘前。 郁辛看见傅恆郢按下了个按钮,然后窗帘就缓缓拉开,大大的落地窗的窗外的景物一瞬间落入郁辛的眼帘。 第156页 阳光自落地窗找入,将整个房间都点亮,而房间外,是草坪与花园。 满墙开得正盛的蔷薇就仿若中世纪的油画,攀沿于墙面,争奇斗艳。 不止于此,花墙下架着葡萄架,这个季节葡萄藤才发芽,但却已经能够想像等到了季节时,硕果纍纍的模样。 这窗外的景色让郁辛看得出神,他感觉自己好似做梦一般。 「喜欢吗?」郁辛听见傅恆郢问。 郁辛说:「喜欢。」 现在的他,已经能够忠于自己的内心,大声说出自己的情绪。 「出去看看吧。」傅恆郢朝郁辛伸出手,提议道。 郁辛低头看着傅恆郢宽厚而踏实的掌心,握了上去,「好。」 傅恆郢牵着郁辛,离开了房间。 他们穿过客厅,推开玻璃门,然后就到了花园。 郁辛没有穿鞋,它踩在草地上,青草的触感有些扎,但他却很喜欢。 他似个小孩一般踩着草地,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动作,脸上的欣喜不加以遮掩。 傅恆郢看着这般模样的郁辛,想到了很早以前的一件事。 那是高三毕业后,他曾经去过郁辛的家,并不是偶然。 那时候的他已经决定好偷偷喜欢郁辛就好,但喜欢这种东西总是难以控制,哪怕已经决定好藏起来,也总有溢出来的时刻。 那一次,它就溢出来了。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雨滴拍打在修竹院的竹林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扰得傅恆郢心烦意乱。 他看着窗外的雨幕,脑子总克制不住的浮现起郁辛的脸,去想郁辛以后会这样。 然后,他离开了家,前往了郁辛的家。 郁辛的家就在学校附近,那个小区的位置大家都知道。 但傅恆郢只知道小区的位置,并不知道郁辛的家具体在哪栋哪户。 他漫无目的的撑着伞在小区里闲逛着,但却已经很满足。 经过一栋楼的时候,有几个小孩淋着雨在踩水玩,他们的家长也不知道去哪了,也不怕小孩淋雨感冒。 傅恆郢正想着要不要阻止,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怎么淋雨玩水呢?」 轻轻的,温温柔柔的,在傅恆郢梦里脑海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声音。 傅恆郢循声看去,就看见了他朝思暮想的郁辛。 他看见郁辛朝小孩们走进,弯下腰,开始说着什么,他的眉眼间带着笑意和耐心,大概是在劝小孩回家。 因为下雨的原因,离小孩们距离近了以后,郁辛说话的声音傅恆郢根本听不清。 他开始愈发的讨厌这雨,先是扰乱了他的思绪,又让他听不清郁辛说话。 傅恆郢定定看着郁辛,只见他三两句以后,刚才玩水的小孩纷纷跑回了家。 郁辛看着小孩们离开的背影,雨幕中只剩下他一人。 然后,傅恆郢就看见,收回视线的郁辛缓缓低下了头,盯着眼前的水洼看了半响以后,狠狠地一脚踩了下去。 水花四溅,扬在空中画出个漂亮的弧度。 郁辛往后躲开,然后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水坑,又一脚踩下去。 他乐此不疲的玩着踩水坑的小游戏,踩一脚,躲一下。 与刚才玩水的小孩根本没有任何区别,不,似乎更开心些。 傅恆郢看着玩水的郁辛,忽然就笑了。 也忽然就觉得,这雨,一点也不烦了。 思绪自回忆间抽离,傅恆郢看向郁辛,抬手揉了一把郁辛的脑袋。 郁辛扭头朝傅恆郢看来,「怎么了?」 傅恆郢摇了摇头,他笑着说:「没事。」 的确没事,很多时候,傅恆郢就只是想碰一碰郁辛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傅恆郢发现,郁辛似乎总是喜欢这些与大自然亲密接触的活动,无论是雨后踩水洼,还是下雪后观察雪花,以及现在赤脚踩在草坪上。 他就似一只胆小的猫,明明被吓一下就会瑟缩在一团,但一双眼睛却走还是认真的观察着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都充满好奇心。 傅恆郢喜欢这样的郁辛,而这样的郁辛,也的确很有魅力。 他灵魂的艺术性,是与生俱来的。 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傅总永远在发现郁辛的闪光点~ 第80信任 搬入新家以后, 郁辛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小院里,晒着太阳,看着书。 前几天郁辛已经去医院递了辞职信, 如今没了工作, 彻底在家准备考研。 经过反覆研究, 郁辛打算考c大的研究生, 选择这所学校的原因有二, 一来c大的实力地位的确不容小觑,二来离家近, 如果以后想要继续深造留校, c大是不错的选择。 这些年来,郁辛虽然在工作,但是也一直没有放弃学习,在闲暇时间, 就总会拿几本书看。 虽然没有系统的去复习学习, 但也已经留下来一定印象, 所以工作多年,再重新拿起书本, 也并不会觉得太困难。 去医院递交辞职材料的那天,郁辛遇见了顾阿姨, 两人远远的就已经发现了对方, 但随着越走越近,两人却是谁也没停下脚步和对方打招唿。 想到以前顾阿姨对自己的那些好,和现在的态度对比起来, 郁辛心里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 但也毫无办法。 第157页 顾淮还在icu里没有出来, 听以前的同事说,他的状态不太好,一直昏迷不醒。 郁辛当时听着这话,心中居然有种莫名的难过。 他还记得从小到大意气风发的顾淮,也记得无数次别人家长口中对顾淮夸奖的话,却没料到,时过境迁,顾淮变成了这副样子。 郁辛倒不是原谅了顾淮,而是面对世事变化,总还是会感嘆一句,人生无常。 他本就是共情能力极强的那种人。 回到家以后,郁辛蹲在水池边,看着水里游泳的鸭子发了好久的呆。 鸭子这段时间变化了很多,它们褪去的黄色的绒毛,肉眼可见的长大了。 几只鸭子待在一起,总是会「嘎嘎嘎」的交流,日子过得倒是逍遥自在。 郁辛羡慕的看着,就想,如果自己也变成鸭子就好了。 到了夜里,郁辛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到最近发生的种种,又想到这一生来来去去的人,忽然觉得人和人的关系真的是很奇妙的。 有些人见第一面,就不喜欢,而有些人,就一眼投缘。 合缘的人不一定能走到最后,而不喜欢的人,也不一定就一辈子都不喜欢。 但无论合缘与否,喜欢与否,能一起走到最后的,必定是彼此都放不下的。 就如他和傅恆郢,如今能隔数年结婚在一起,最大的原因,是傅恆郢不曾放下。 有时候郁辛也会庆幸,还好傅恆郢还一直喜欢自己。 想着想着,郁辛就忽然想到了个问题,扭身看向了傅恆郢,叫道:「傅恆郢。」 傅恆郢正在看书,听到郁辛叫他,合上了书页,扭头看向郁辛,问:「怎么了?」 他总是这样,只要郁辛叫他,无论手里头在做任何事,他都会放下,认认真真的听郁辛说话。 这种被认真对待的感觉,真的很好。 郁辛眨了眨眼睛,往傅恆郢身边靠了靠,抬手搂住傅恆郢的腰。 在贴近的瞬间,傅恆郢看着郁辛的动作,就自然而然将一只手放到郁辛的脑后枕住,另一只手握住郁辛的手,把玩起郁辛的指尖。 他们的姿态亲昵自然,相互依偎,显然这样的动作已经做过无数次。 「当初我答应和你结婚的时候,你怎么没有问我为什么?」郁辛仰头看着傅恆郢,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郁辛很早以前就想问了,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一开始的时候是不好意思开口问,到后来就是忘记了。 那时候的他们,已经数年没有见面,虽然是傅恆郢先求的婚,但是郁辛一开始的态度是犹豫的,可却忽然就答应了结婚,傅恆郢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他在听见郁辛答应结婚以后,不但没有觉得奇怪,甚至脸一句为什么都没问。 听着郁辛这话的傅恆郢,把玩郁辛指尖的手顿了顿,转而扣住了郁辛的手腕,眸子对上郁辛的眸子,说:「因为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理由。」 「但我不打算问。」 我知道,但我不过问。 郁辛有些不明所以,然后就听傅恆郢继而说:「郁辛,你不是随意做决定的人。」 「所以,你会答应和我结婚,就一定是深思熟虑以后的结果。」傅恆郢说,「我不在意你为什么和我结婚,我只在乎,你是否想清楚了要和我结婚。」 「只要是你想清楚了,就够了。」 「况且,我尊重我的伴侣。」傅恆郢说到这,搂着郁辛的手紧了紧,「理由什么的,等你想说的时候,就自然会告诉我的。」 「既然如此,就不必去问。」 傅恆郢从来不去逼着郁辛给自己一个答案,他也不会去问郁辛为什么要那样去做一件事情,他面对郁辛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倾听过后,就去支持。 因为傅恆郢始终无条件的相信郁辛,他觉得郁辛做下的每个决定都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这个理由,今天不说,那就不说,等到想说的那天再告诉他,也没有关系。 理由对傅恆郢来说不重要,因为他要的,相信的,从头到尾都只是郁辛这个人。 郁辛听着这话沉默了好久,他认真的注视着傅恆郢的眼睛。 从很久以前,郁辛就知道,傅恆郢很相信自己,比他自己还相信自己。 今天听过这些话以后,郁辛这个认知,就又更深了一个度。 他垂下眸子,看向傅恆郢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他明明只是虚窝着一圈,但郁辛却是觉得抓得那么紧。 这种被人牢牢抓着的感觉,让郁辛心里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 或许这种踏实感的来源不是握着的手,而是傅恆郢。 「那你……」郁辛声音低低的。 傅恆郢没太听清,耳朵朝郁辛凑近了些,「嗯?」 郁辛抬头,凑到傅恆郢的耳朵边,他说:「那你就不怕,我忽然要和你结婚,是抱有目的的吗?」 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傅恆郢而耳廓上,傅恆郢还是不敏感的,但感受到这温热的气息,身子却是麻了。 他指腹捏了捏郁辛的腕骨,喉结微动,扭头看向郁辛,嗓子有些哑的问:「会有什么目的?」 郁辛眼眶的里眼珠乌熘熘的转了一圈,里头透着几分狡黠,然后笑着说:「骗财啊,骗色啊,这些。」 第158页 「骗财吗?骗色吗?」傅恆郢重复这郁辛的话,然后说:「骗财的话,我虽然不太去说,但我很清楚,我很有钱。」 「如果你是这个目的来靠近我,那我愿意让你骗。」傅恆郢说,「我会保你一生衣食无忧,受人敬重。」 「至于骗色……」傅恆郢说到着忽然笑了,他往被窝里躺了躺,握着郁辛的手腕,让掌心搭上自己的喉结,他问郁辛,「你还满意你得到的吗?」 傅恆郢体温偏高,郁辛的掌心碰上喉结的那一刻,他就下意识的缩了缩指尖。 可喉结在这是用力滚动了几下,蹭着郁辛的掌心,那触感太奇妙,让郁辛又有些捨不得躲开了。 郁辛红着脸,结结巴巴的回答:「满、满意……」 傅恆郢笑了,他鼻息间发出模煳的笑音,落在郁辛耳中,比真切的一声笑更撩人,他似乎一样满意郁辛的答案。 「但我知道你不会的。」傅恆郢笑过以后,就很认真的说。 还在害羞中的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他看向傅恆郢,问:「为什么?」 傅恆郢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抱住了郁辛,脸埋入郁辛的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说:「因为你是郁辛。」 因为你是郁辛,所以你答应和我结婚,不会是别有目的的靠近。 不会是图我的钱,也更不会是为了我的色。 傅恆郢太了解郁辛了,郁辛一生正直,他在某些方面有着自己的坚持和执念,就如一张不愿染上墨迹同流合污的白纸。 「傅恆郢。」郁辛也抱住了傅恆郢,他问出了在自己心里已经待了好久的疑问,「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傅恆郢听着这话抬首看向郁辛,缓缓的,一字一顿的,说出了如同刚才一般无二的答案。 「因为你是郁辛。」 两句相同的话,给郁辛心中带来全然不同的震撼。 然后震撼到底还不曾结束,只听傅恆郢继而说:「郁辛,或许你不曾知道。」 「在你答应和我结婚的那一刻起。」 「我就决定,无论如何,我都会坚定的走向你。」 他被坚定的选择了,在答应结婚的那一刻起。 郁辛意识到这点,他呆呆看着傅恆郢,迟迟无法反应过来。 然后许久后,他闭上了眼睛,才说出一句,「傅恆郢,我也会坚定的走向你,就如你坚定的走向我。」 「还有……」郁辛睁开了眼睛学他再次看向傅恆郢时,他的眼眶已经红了。 「还有什么?」傅恆郢问。 然后傅恆郢就听见郁辛用哽咽的声音说:「我爱你。」 这是郁辛第一次这样直白而热烈的表达出爱意,但他除此之外,似乎也再想不到该说别的了。 床头柜上的橙花味香水再次瀰漫整个房间。 傅恆郢用更热烈直白的方式回应了郁辛的爱。 到最后,他闻着郁辛身上的味道,他说:「你的信息素,是我的味道。」 郁辛迷迷煳煳睁开眼,又听见傅恆郢说:「我也爱你。」 原来橙花的味道,是爱你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顾淮的结局到这还没结束,后面还有一段。 二更。 第81小周 时间眨眼又过了半月。 到了四月, 天气就愈发暖和了起来,只不过春天的天气变化无常,总是前一刻还出着太阳,下一刻就春雷作响, 下起了大雨。 没到下雨, 郁辛就喜欢坐在房间里的落地窗旁, 听着雨声看书。 这是大自然赐予的白噪音, 让人听着愈发心静。 这天又是一场雨落下, 郁辛坐在窗边,一页习题做完, 抬头就看见雨滴落在玻璃窗上, 四散出漂亮的水迹,然后顺着玻璃往下落,形成一道道水痕。 郁辛盯着这水痕看了许久,直到房间的开门声响起才回过神来。 傅恆郢回家了。 郁辛扭头看去, 只见傅恆郢站在房间门口, 手里提着个袋子, 朝郁辛招招手,「给你买了医院附近的手撕烤兔, 快来吃。」 郁辛听着这话一愣,而后反应过来, 高兴的走过去。 「怎么忽然想起买这个?」郁辛问傅恆郢。 傅恆郢将打包好的兔肉放到餐桌上, 听着郁辛的话忍不住笑了,说道:「还不是因为某只馋猫,念叨过好几次想吃。」 「你不记得了?」傅恆郢一双眼睛带着笑意的看向郁辛, 问。 馋猫本人听着傅恆郢这话才想起来, 他的确无意间说起过几次, 医院附近的这家烤兔很好吃,以前他常买的,没想到这就被傅恆郢记在了心里。 郁辛意识到这点,心里既高兴又苦恼。 他和傅恆郢说:「其实不用特意跑过去一趟的。」 现在住的这个地方,从傅恆郢公司过去医院已经不顺路了,光从公司跑过去就要大半个小时。 「开车过去又不麻烦。」傅恆郢说,「想吃什么当然要尽快吃到。」 「快吃吧,放凉了就不好吃了。」傅恆郢推了推食盒,催促道。 郁辛听着这话,心中也知道这是傅恆郢不想让他继续在觉得麻烦,用吃转移他的注意力,但到底没再说什么,低头吃了起来。 烤兔还是那个味道,香香辣辣的,郁辛特别喜欢。 郁辛能吃辣,但或许是皮肤白的原因,他每次吃完,一张脸就会红彤彤的。 第159页 傅恆郢很喜欢看郁辛这副模样,郁辛一边吃,他就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郁辛的脸看。 郁辛一抬头,就对上了傅恆郢炙热的眼神,他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傅恆郢摇摇头,「没事。」 「真的吗?」郁辛有些不相信。 「真的。」傅恆郢笑了,「就是单纯觉得,你吃东西也很可爱。」 「咳咳咳——」郁辛在听着这话的瞬间就呛住了,辣椒籽进入气管,刺激得他不停的咳嗽,疼痛从喉咙瀰漫到胸口,涌上脑门。 他一张脸因为咳嗽涨得更红,傅恆郢见此连忙倒了杯水递给郁辛,手也顺势去拍郁辛的背,帮他将气顺下去。 「别急,缓一缓,慢慢换气。」傅恆郢轻声说着,郁辛按照他的节奏,咳嗽才慢慢缓和。 他眼中带着泪光,看向傅恆郢,「傅恆郢,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是吗?」傅恆郢笑了,他若有所思般的想了想,然后得出结论,「难怪我看别人没有这种感觉。」 难怪看别人没这种感觉的意思,是不是就是傅恆郢只喜欢他的意思? 郁辛想着这话的意思,又止不住的咳了几声。 「说起来。」傅恆郢一边为郁辛顺着气,一边像想起什么似的,说:「我今天买兔子的时候,遇见了你的那个学生。」 「学生?」郁辛有些愣。 「就是上次,你和顾淮起争执的时候,跑出来想要保护你的那个女生。」傅恆郢解释道。 「小周吗?」郁辛瞬间知道是谁了,说起来,郁辛辞职最对不起的就是小周了。 实习生实习途中老师离开,那就要重新安排老师了,这又要重新磨合,小周那个性格,也不知道和新老师相处的好不好。 「她还好吗?」郁辛问。 「看着还不错,她跟我问了你。」傅恆郢说,「还说想来看看你。」 「是吗?那你怎么回答的?」郁辛听着这话,问道。 傅恆郢说:「我没直接给出答案,只是告诉她,会转告于你。」 虽然那个女生保护过郁辛,但是傅恆郢毕竟没有和她朝夕相处过,并不算了解她,所以也不确定郁辛是否想见她。 于傅恆郢而言,他没有权力去决定郁辛与她见面与否,只有郁辛才可以选择答应或拒绝。 「想见见她吗?」傅恆郢问郁辛。 「嗯。」如果说在医院这些年来,临到头郁辛还有什么留念的,大概也就只有小周了,「本来想递交辞职信的时候和她告别的,但那天她休假了。」 「我的确想见见她。」郁辛说,「我和小周,是朋友。」 他们早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带教老师与实习生的关系,要真切的去定义,那大抵就是朋友吧。 对于朋友这个词,郁辛其实有些陌生。 他读书的时候也交过朋友,但是大多最后都因为觉得他无趣,或者性格憋闷等各种各样的原因渐行渐远了,在分分合合间,郁辛也习惯了独来独往,之后就没有再刻意的去交朋友了。 或许是没有去用心的经营友谊,就算有人想接近,也会因为郁辛的疏忽而离开。 仔细想来,没有什么朋友这一点,郁辛自己也有一定原因。 不过郁辛不想小周最后也与他渐行渐远,小周和以前的那些人都不同,郁辛想要好好的经营这段关系。 「那我安排人去接她。」傅恆郢说。 现在住的地方有些偏,没有车接送的确不方便,郁辛听着,点了点头,答应了,然后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问:「宴助呢?」 最近郁辛都没怎么见过宴枢了,倒也不是刻意询问,只是说到这就想到了宴枢,这个以前常常接自己回家的人。 「他啊,还在考驾照呢。」傅恆郢说到这忽然笑了,「目前进行到科二第二次。」 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随后反应过来,虽然觉得很惨,但却还是忍不住也笑了。 小周来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清风徐徐。 两人便坐在小院的葡萄架下,吹着风,喝着茶说话。 就如傅恆郢所说的那般,小周状态看着还不错,甚至长胖了些,郁辛看着她这般模样,也就放下了心。 「你现在跟着谁?」郁辛问道。 这问题明明也没什么的,但是莫名的,小周的脸却是红了起来,脸上也是忍不住似的洋溢出笑容。 「是阳老师。」小周回答。 阳老师,也就是阳烨了。 郁辛点了点头,他看着小周,脑海里捕捉到许多细节。 例如那时候晚班时,小周小心翼翼问自己阳烨有没有对象的画面。 又想起自己曾经还暗暗撮合过他们两,在过年时麻烦阳烨带小周回家。 最后想到小周上班时莫名的笑意和好心情,心中瞬间就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但郁辛想归想,却没说什么,只是从桌上拿起颗葡萄塞进了嘴里。 他没问,小周却似是按耐不住了,他朝郁辛坐近些,既高兴又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老师,我跟你说件事,你别告诉别人好不好?」 郁辛轻笑着点点头,「嗯。」 「我……」小周还没说,脸就更红了,她放在腿上的一双手交握着,指节因为紧张紧紧的扣着另外一双手的指节,她眼睫微颤,嘴角带着藏不住的笑意,缓了半响后说:「我和阳老师在一起了。」 第160页 「恭喜。」郁辛心中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听到小周这话,还是觉得高兴的。 「老师,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哦,医院里还没有别人知道,你帮我保密。」小周说。 郁辛笑着答应,「嗯,一定给你保密。」 「不过,为什么不想告诉别人?」郁辛有些好奇的问。 小周抿了抿唇角,「其实阳老师是想说的,是我不想说。」 「他现在带我实习,我怕别人知道了会有闲言碎语。」小周说,「就算要公开,我也希望是我离开科室以后。」 「老师,我这样是不是有点自私啊?」小周惴惴不安的问。 郁辛听着小周的话,想了想以后,摇了摇头,「闲言碎语伤害的不止你一个人。」 「不过,你有将你的想法告诉他吗?」 小周点头,「告诉了,阳老师说尊重我的想法。」 「那就没问题了,一件事情不止有一个答案,两个人有商有量的,一起决定好怎么去做,那就没有自不自私一说。」郁辛递给小周一个橘子,「别担心,他都说了理解你。」 伴侣的相处当中,最重要的就是沟通和彼此信任,这是傅恆郢教给郁辛的道理。 现在,郁辛将这个道理也告诉了小周。 两人说着话,喝着茶,临到离别时,小周说起了医院的情况。 「老师,你走以后,徐珠就被医院退回学校,结束实习了。」小周说这话时,眉头微微蹙着,或许实在为徐珠遗憾。 两人是同一所学校来到医院的同一批实习生,所有实习生都清楚,实习这件事对于医学生而言有多重要。 就单拿不满八个月实习,就不能或许护士资格考试资格这件事来说,就已经足以说明徐珠被退回,后果有多严重。 郁辛听着徐珠的话,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最终只是沉默的笑话了一会儿,不置一词。 于郁辛而言,徐珠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他不评价,也不想评价。 「还有顾医生,因为他出事的时候,医院还没有开除他,也正是上班时间,医院就承担了他的全部治疗费用。」 「目前他虽然还在icu,但是我听同事说,他已经醒了。」 「但是……」说到这,小周的表情变得举棋不定起来,她看着郁辛,似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继续说下去。 「但是什么?」郁辛问。 小周想了想,最终还是说出了口,「但是,我听说他失忆了,现在每天都吵着要见你。」 「顾医生好像还以为和你没有离婚……」 这倒是出乎预料的结果,郁辛愣住了。 然后他就听小周问他,「老师,你会去见他吗?」 郁辛不能理解,顾淮就算失忆了,也不应该到每天要闹着要见他的地步。 毕竟,他们的感情从来都不算深厚。 只怕这背后还藏着别的原因,郁辛没有将心里的想法告诉小周,只是很坚定的回答:「不会。」 他不会去见顾淮,无论任何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了一月一次的例假时间,肚子好像有拳头在打我,快要躺下了呜呜呜呜 今天的二更我看看还能不能努力一下,如果不行就挪到周六补上。 第82失忆 医院, 神外普通病房。 顾淮已经从icu转出来好几天了,这几天有源源不断的同事和家人来看他。 这些同事和家人,见到顾淮以后,说的第一句话无例外的是问:「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但得到的结果全都是顾淮茫然的眼神和否定的答案, 这让大家都更清楚的认定一个事实, 那就是顾淮失忆了。 对于顾淮失忆的原因, 从片子来看, 医生表示顾淮的大脑恢復的很好, 并没有出现任何畸变,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有这种症状, 但也不能排除是车祸中大脑重创导致出现的后遗症。 大脑本就是人体极为复杂的结构, 目前医学领域也还存在许多未知方向,对许多现象得不到具体解释。 所以对于顾淮的失忆,医生只能说再做观察,至于这次失忆会是长期失忆还是暂时性失忆, 因为病因未知, 也得不出准确结论。 对于这样的结果, 顾家夫妇心里说不介怀和担忧一定是假的,但看着自己死里逃生的儿子, 又觉得就算顾淮一直都记不起来,也没关系。 只要人活着就好。 但这仅仅只是他们这样想而已, 顾淮出事以前, 身上背了好几起案子,他的失忆,让查案的警察很难办。 按道理来说, 只要案件证据齐全, 哪怕犯罪嫌疑人失忆了, 警方也是可以依法逮捕的,但是问题就出在证据不齐全上面。 顾淮身上一共背了两个案子,一个是身为医生,故意开高剂量药物,有蓄意谋害病人的嫌疑,这个目前只有录音一个证据,而另一个是殴打徐珠,故意伤害,这个目前只有徐珠单方面口供可以证明。 警方到底还是需要从顾淮这里再得到一些线索。 「今天情况好些了吗?」 警察走进病房的时候,顾淮正在吃早饭。 听到声音,顾淮和顾母都看了过来。 顾母坐在病床边,看着再次来到的警察,脸色有些不太好。 「好些了。」但她的礼貌和教养是骨子里的,虽有不悦,却还是态度很好的回答,「警察同志吃早餐了吗?」 第161页 来办案的是两个警察,一个年纪大些,一个年级小些,嫩生生像刚毕业的大学生,两人应该是师徒。 年纪小些的听着顾母的话,表情严肃的回答:「吃了,谢谢阿姨。」 年纪大些那个,则是脸上带着笑,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和顾母攀谈起来,「吃过了,顾医生早上吃了什么?」 「青菜瘦肉粥啊,这个有营养还好消化,这么稠,一看就是你妈妈给你精心熬的。」老警察说着,还搬了张凳子在顾母身边坐下,「我以前生病我妈妈也爱给我煮粥喝,但她前几年过世了,我每次看到您照顾顾医生的样子,就会想起自己的妈妈。」 他说着,似是真的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模样也变得伤感起来。 一旁的小警察看着自己同事这样,手悄悄扯了扯师傅的衣角,表情慾言又止。 老警察一把拍开小警察的手,他看向顾母,手擦了擦眼角,然后不好意思般的说:「说得有点多了,您别介意。」 顾母是个心软的女人,况且自己又有小孩,看着老警察伤心的模样,心中有些动容,然后说:「没事,警察同志,触景伤情,在所难免。」 「唉。」老警察嘆了口气,说:「我看我年纪比你大,你也别老叫我警察同志了,叫我老刘就好。」 「他呢……」老警察指向一旁的小警察,「他是我徒弟,年纪轻轻老闆着脸,你就叫他小正经算了。」 小正经被师傅调侃的脸红,有些恼羞成怒的瞪了老刘一眼,而后看向顾母,说:「阿姨叫我谢遇安就好。」 「遇是遇见的遇,安是安全的安。」 他一本正经的介绍着自己的名字,顾母听得一愣一愣的,点点头。 老刘摆摆手,指着谢遇安表情无奈的开玩笑道:「你看吧,我就说他是个小正经。」 顾母听着这话,忍不住笑了。 两个人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谢遇安一直想说些什么,但每次都被老刘打断,只能看着老刘和顾母闲扯家常干着急。 走的时候,老刘还帮顾母把垃圾给带走了,两人一副老友告别的模样,顾母将老刘送到病房门口,老刘一边挥手一边说:「不用送了不用送了。」 走出医院以后,到了大马路上,谢遇安终于憋不住了,他看着手里提着垃圾袋,表情云淡风轻,心情还很美妙的老刘,有些气不打一处着。 但他良好的素养到底没让他发火,只是说:「师傅,我们过来,是来办案的。」 言外之意就是,我们是来办案的,不是来扯家常的,你这坐在那半天,半句和案子相关的话都不问,是要干什么? 老刘听着谢遇安的话,轻轻瞥了谢遇安一眼,摇摇头,说:「年轻人啊,还是太急躁。」 「我急躁?」谢遇安不可置信,指着自己说。 老刘没理会他,只是拍拍谢遇安的肩,将手里的垃圾袋递给谢遇安,「去把垃圾丢了。」 谢遇安先是不肯接,但看着老刘半天没打算收回的手,终究是屈服了,接过垃圾袋不情不愿的丢了。 他再回来的时候,老刘正蹲在路边抽菸,眉头微微蹙着,似是思索着什么。 谢遇安见此,想到刚才老刘的行为,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走过去蹲下,「师傅,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什么发现什么?」老刘含煳不清的问。 「你表情这么严肃,一定是发现什么了。」谢遇安很肯定的说。 老刘听着这话,他弹了弹菸灰,忍不住哼笑了一声,「老子是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眼。」 「你啊。」老刘摇摇头,表情无奈,「我知道你想让我直接问他们关于案子的事情,但咱们前两天不都问了吗?」 「结果是什么?」 谢遇安陷入沉思,结果就是顾淮失忆了,什么也记不得了,他们反覆的逼问反而让顾家父母不愉悦,话语隐晦的将他们赶走了。 说起来,今天倒是顾母对他们脸色最好的一天。 可是,他们办案,要家属脸色好干什么?谢遇安还是不理解。 老刘看着他这副模样,点了点他,「办案呢,你就将他必做一根弹力绳,要讲究松弛有度,抓太松,绳子松垮垮的不成型,但有时候抓太紧,绳子就断了。」 「所以,偶尔松一下,反而这线索有时候还就自己一直连着了。」 「别太紧张。」老刘拍拍谢遇安的肩膀,「一般人犯罪了,假装失忆的目的无非就是一个,逃脱罪责。」 「他说觉得他失忆了,我们这边证据不全,就定不了他的罪。」 「但狐狸哪有不露出尾巴的时候,他要装就让他装。」 「那他不是装的呢?」谢遇安问。 老刘看了谢遇安一眼,嗤笑了一声,掐灭手中的烟,没回答,只是说:「走了。」 警察离开后,病房内只剩下顾淮和顾母两人。 「妈,我是不是犯了什么错,所以警察天天来找我去。」顾淮看着自己的母亲,一脸担忧和内疚的问。 顾母听着顾淮这话,手一顿,她看向顾淮,心中天人交战。 如果按照顾母一想的品性,这时候她该是要将顾淮做的那些事都告诉他的,因为自己犯的错误,终究要自己承担责任。 但是想到车祸的发生,顾淮差点就死去,顾母到了嘴边的话,就又说不出口了。 第162页 她所有的坚持,在失去儿子的恐慌以后,都动摇了。 她有自己的底线,但她又很爱自己的儿子。 顾母想,就先不要告诉他了,再缓缓,缓到顾淮身体好一些以后,她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他。 「害,就是你车祸的事情。」顾母垂下眸子,表情佯装出轻松的模样,说:「警察想找你了解了解情况,但你失忆了,也没办法了。」 顾淮听着这话,也不知道相信没相信,表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妈,那郁辛呢?他怎么一直没来看我。」顾淮问。 这几天以来,顾淮一直问顾母郁辛怎么没来看自己,这是比上一个问题更让顾母为难的问题。 她不知道怎么和顾淮形容他现在和郁辛的关系,太复杂了,也怕会刺激到顾淮。 上一次她只是提了一句顾淮现在和郁辛的关系不太好,顾淮就头疼欲裂,在床上打滚,一脸痛苦不堪。 这就让她根本不敢将现实告诉顾淮。 「郁辛啊,他还在外地出差学习呢。」顾母只能继续用随便找的藉口敷衍顾淮。 顾淮这次却是不相信了,「妈,那为什么我打他电话他也不接。」 「封闭式学习。」顾母噎了一下,然后才说。 「妈,我是不是和郁辛吵架了。」顾淮拧着眉头,一脸难过的问。 顾母看着他这表情,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因为在她的记忆里,自己儿子和郁辛的感情其实一直谈不上恩爱,哪怕是最初结婚的时候,也只能说是相敬如宾。 她也有些看不明白,自己儿子生病以后怎么反倒变得好像离不开郁辛,深爱郁辛似的。 「没有。」顾母走到顾淮身侧,拍拍顾淮的肩膀,说:「你别想太多了,郁辛那个性格,能和谁吵起来?」 「也对。」顾淮听着这话,想了想,欣然接受了这个解释。 但顾母却是不可察觉的微嘆了口气,她想,今天是敷衍过去了,那以后呢? 作者有话要说: 看你个头! 第83生日 四月是雨季, 而郁辛出生在四月。 郁辛很小的时候就不过生日了,不是不想,而是没有条件。 父母似乎总是默契的忘记他的生日,郁辛有一次小心翼翼的提起过, 然后就遭到了一顿数落。 「就记得过生日, 你的生日就是你妈妈的受难日, 你怎么不心疼心疼你妈妈, 这生日有什么好过的。」 「况且, 我们是想要个omega或者alpha的,谁知道你是个beta。」 「你知道你出生那天, 我和你妈妈有多难受吗?」 那时候郁辛才明白, 原来父母不是忘记了他的生日,而是根本不想给他过。 他是一个不被期待降生的小孩。 自那以后,郁辛也就不敢再提及自己的生日了,慢慢的, 长此以往的, 他也就习惯不过生日了。 连他自己, 也忘记了自己的生日。 今年也是一样的,郁辛没有记起自己的生日, 提醒郁辛这天是自己生日的,是郁幸。 他本以为这只是寻常的一天, 只是他一大早醒来, 就看见微信里郁幸给他发的红包。 红包后面跟着一句简单的「生日快乐」,郁辛点开界面的瞬间,聊天页面还会落下生日蛋糕和绽放的烟花。 郁辛傻愣愣的看着那些落下的蛋糕, 直到一切结束, 才堪堪回过神来。 他怅然若失的意识到, 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几乎没有过过生日,也鲜少有人记得他的生日,跟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郁辛记得很早以前,和傅恆郢谈起生日这个话题的时候,他曾说自己没有得到过生日礼物,傅恆郢当时心疼的表情。 傅恆郢会送自己生日礼物吗? 郁辛心里隐秘的期待着,但仔细想想,便觉得大抵是不会的。 傅恆郢今天一大早就去公司了,如果对方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应该不会如此的,况且郁辛并不曾告诉过傅恆郢自己的生日时间。 所以,傅恆郢不知道今天是郁辛的生日。 明明是自己这么多年也不曾放在心里的日子,也是自己没有告诉傅恆郢的日子,怎么临到头意识到傅恆郢不会送自己礼物的时候,他心中却遗憾了起来。 郁辛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奇怪。 他摇摇头,看着手机页面上郁幸发来的红包,没有点接收,只是回復道:【谢谢。】 然后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这是他们兄弟俩,从父母入狱后,仅有的联繫。 起床洗漱坐在书桌前看书的时候,郁辛的心里还是很介意傅恆郢不会送自己礼物这件事。 他看着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第一次有些看不进去。 郁辛其实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具体在烦什么。 是真的在烦傅恆郢不会送自己生日礼物吗? 但礼物于郁辛而言有那么重要吗? 心底某个角落告诉着郁辛,不重要。 既然不重要,他又为什么会觉得烦恼,甚至都无法静下心来看书。 郁辛想着,放下了手中的笔,他扭头看向房间的落地窗外,看着屋外温暖的阳光,他缓缓起身,决定出去走走。 五只鸭子这会儿正在池子里戏水,郁辛坐在池子旁的石头上,静静看着鸭子在水面游动时带出的水纹,那一片片掀起的涟漪,就像郁辛此时此刻躁动的心。 第163页 他微不可见的嘆了口气,俯身捡起颗石子,丢进了湖面。 他到底在在意什么呢?明明是自己没有告诉过傅恆郢,今天是自己生日的。 就算傅恆郢不送自己礼物,也是没关系的啊。 郁辛手撑着脸,脑海里一直萦绕着这个问题,牵引出各种想法。 但他一直找不到答案,他便又起身,从池子旁走到花园里,从花园里走到客厅,然后经过厨房,又去了书房。 他将整个家都转了一遍,最终脚步停在了房间,他又回归了原点。 他的视线落在了摊开的书上,看见了上面写着的一句话。 ——「事物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事物背后的本质。」 透过现象看本质…… 郁辛脑海里有什么想法闪过,然后他本黯淡的眼睛一瞬间亮了。 他好像知道答案了。 他在意傅恆郢不送自己礼物吗?他在意,但他在意的从来不是礼物本身,而是礼物背后蕴含的意义。 生日礼物意味着一份生日祝福,他想要得到傅恆郢的祝福。 或者说,不仅仅是祝福,还有傅恆郢陪着自己,一起过生日。 郁辛幡然醒悟,醍醐灌顶,他一瞬间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心烦意乱的看不进去书,也意识到,自己纠结的到底是什么。 知道了问题的癥结所在,郁辛也有了解决方法。 既然傅恆郢不知道自己的生日,那就自己告诉他好了。 但现在是上班的时间,郁辛也不想打扰傅恆郢的工作。 于是他决定,等到晚上亲自下厨做一桌好吃的,到那时候再告诉傅恆郢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就好了。 他想要的从来不多,只听见傅恆郢的一句「生日快乐」就够了。 那样,就已经足够郁辛高兴好久。 心中默默计划着,郁辛给傅恆郢发了消息问下午大概几点回家,然后就开始准备食物。 两个人不需要准备太多的食物,郁辛想了很久,决定做两个小蛋糕,然后再煎牛排再做点西餐。 就吃烛光晚餐好了。 决定好一切,郁辛就已经开始期待起天黑。 他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将准备好的餐□□心摆盘,一一放在桌子上,等待傅恆郢回家。 但天公不作美,临到了下班的点,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 傅恆郢开车回来,不用太担心淋雨,但是一下雨,交通情况就不如晴天好了,傅恆郢大概率也就不能按照原来回復的时间回家了。 郁辛心中有些隐约的失落,但也对此没有办法,只能将食物先保温。 他坐在窗前,看着雨幕,生平第一次讨厌起下雨天。 天色越来越暗了,时间距离傅恆郢约定回来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郁辛心中那颗失落的种子自从种下已经,就开始茁壮成长,这会儿已经快要控制不住。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郁辛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是傅恆郢打来的电话。 「餵。」郁辛压抑下失落,用尽量正常的语气接起电话。 「抱歉,郁辛,公司临时有会,我可能还要晚点才能回家。」手机那头傅恆郢的声音带着歉意,这让郁辛根本捨不得责怪。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说:「没事的。」 「我可能需要你帮个忙。」傅恆郢说。 「嗯?」郁辛打起精神,「什么事情啊?」 「我有份文件拉在了书房,但是不知道在什么位置,你去帮我找一下可以吗?待会儿宴枢会去取。」傅恆郢说,「文件很重要,你需要耐心的找一会儿。」 郁辛听着这话,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出来,想了想还是傅恆郢的工作重要,便答应了下来。 然后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他说:「很重要的话,我给你送去公司吧,不麻烦宴助过来一趟。」 「这样的提议很好。」傅恆郢语气有些遗憾,「但是宴枢已经出发了。」 郁辛本来想说,既然傅恆郢回不来,就把饭送去公司找傅恆郢的,但是没想到宴枢已经过来了。 没关系,大不了和宴枢一起过去好了。 这般想着,郁辛心里又开心起来,但他没有告诉傅恆郢自己的决定,他想给傅恆郢一个惊喜。 「好。」郁辛答应下来,挂断电话以后就去了书房,给傅恆郢找文件。 这份文件就如傅恆郢所说的那般,有些难找,郁辛翻遍了各个角落都没有找到。 他有些苦恼,但又想到傅恆郢说文件很重要,便又怕是自己疏忽了没有注意,就又翻找了几遍。 可几遍下来依旧无果,郁辛的手机在这时候又响起来了,打电话过来的是宴枢。 郁辛想让宴枢再等等,他打电话问问傅恆郢文件大概在哪个位置还有没有印象,谁知接通电话,就听宴枢说:「郁先生,你下楼吧。」 郁辛不明所以,但却还是照做了。 他从书房里出来,在下楼梯的时候,屋里的等一瞬间就全都灭了。 郁辛脚步一顿,一时间有些前也不是,后也不是,他正想打开手机电筒,就听见了音乐声。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淡黄的烛光在黑暗间点燃,仿若黑夜里的星星,偌大的房间除却屋外的雨声,就只有傅恆郢低沉悦耳的歌声。 第164页 郁辛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愣愣的看着朝自己一步步走来的傅恆郢,有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但傅恆郢告诉他这一切不是梦境,燃烧的烛光定在自己面前,郁辛听见傅恆郢说:「生日快乐,郁辛。」 「许个愿望吧。」 许个愿望吧…… 郁辛有什么愿望呢?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要许什么生日愿望。 他愣愣的看着烛光,傅恆郢也没有催促他,直到许久后,他闭上了眼睛,双手交握,终于想到了自己的愿望。 他许愿,希望和傅恆郢,永远在一起。 郁辛睁开眼睛,在看见傅恆郢的瞬间,他知道这个愿望一定能实现。 然后,他吹灭了蜡烛。 郁辛本以为就到此为此了,因为他想像中的生日,似乎就是有蛋糕就够了。 但傅恆郢牵住了他的手,说:「有生日礼物要给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他们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在踏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房间的灯亮了。 客厅与刚才郁辛去书房以前,完全不同了。 悬挂的气球和彩带将房间烘托得气氛热烈,还有那贴在墙面上的生日快乐,以及地上摆放着的一堆礼物。 这些都是傅恆郢刚才准备的。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文件对吗?」郁辛眼眶有些热,他看向傅恆郢问道。 「抱歉,我实在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引开你。」傅恆郢带着歉意的说。 其实傅恆郢本来的计划,是要宴枢把郁辛引到公司,然后自己回家布置的,但是没想到忽然下起了大雨,傅恆郢觉得不太安全,就只能另外计划了。 郁辛才不会怪傅恆郢,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为什么这么多礼物啊?」郁辛问。 明明就一个生日。 傅恆郢听着这话笑了,他牵着郁辛的手,说:「你跟我来。」 他牵着郁辛往前走,然后脚步停在了第一份礼物面前。 这份礼物有些小,郁辛蹲下身拿起,傅恆郢要郁辛拆开看。 里面是一件婴儿服。 「这是你出生时的第一份礼物,祝婴儿郁辛,身体健康,很高兴你的降生。」 郁辛忽然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礼物了。 他看着满屋的礼物,跟着傅恆郢的脚步,一个一个的拆开。 「这是一岁的礼物,一岁的郁辛已经会走路了,所以送给你的,是一双鞋。」傅恆郢说,「希望你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这是三岁的礼物……」 「五岁的礼物……」 「十二岁的礼物……」 礼物一件一件的被郁辛拆开,每一件都是符合郁辛那个年纪所希望得到的礼物。 有许多还是郁辛小时候 曾经想要得到,却没有得到的。 那时候的郁辛大概都没有想过,这些他不曾得到的,在他三十一岁这年,傅恆郢会一一补给他。 泪水积攒在眼底,几乎就要落下。 礼物一件件拆开,终于到了三十岁的。 可三十岁的已经是最后一件了,那三十一岁的呢? 郁辛正疑惑着,就听见傅恆郢说:「三十一岁的礼物……」 郁辛闻声看去,就见傅恆郢正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一只手藏在背后。 「郁辛。」傅恆郢笑了,他伸出藏在背后,他说:「最后一件礼物,是我自己。」 傅恆郢漂亮的手腕上,圈着一根红色丝带系成的蝴蝶结。 傅恆郢生的也白,那红色丝带和手腕白皙的皮肤搭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诱人。 郁辛盯着那红色丝带看了许久,他忽然对上了傅恆郢的眼睛。 他伸手一把圈住了傅恆郢的脖子,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 这个吻很短暂,他松开的时候,郁辛听见傅恆郢问:「要干什么?」 傅恆郢说这话时,语气中带着笑意,他知道郁辛要做什么的。 郁辛说:「拆礼物。」 红色丝带被郁辛扯开,顺着傅恆郢的手腕落在了地上。 傅恆郢的手扣上了郁辛的腰,他将自己送给了郁辛。 那晚郁辛贴在落地窗上,冰凉的玻璃让他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但是他却觉得好热。 外面还在下着雨,他耳边全是雨珠拍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迷迷煳煳睁开眼,他看着那些弥散开得雨珠和留下的水痕。 他抬手更加用力的抱紧傅恆郢,他想,他还是很喜欢下雨天。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84敏锐 生日以后, 郁辛收到了一条奇怪的简讯。 简讯来自陌生电话,没有署名,简讯内容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郁辛,生日快乐。】 看着这条简讯的郁辛觉得很奇怪, 因为他的生日已经过去了有两天了。 就算是登记错生日日期的商家, 发送的祝福简讯也不该是这个格式。 郁辛盯着这条简讯看了许久, 但实在想不到发送人会是谁, 这到底不过只是件小事, 便索性将这条简讯抛之脑后了。 这两天有两位警察找到了郁辛,想要了解顾淮的事情。 郁辛简单将自己了解情况说过以后, 警察便离开了。 离开前, 年老一点的那位警察,转身看向郁辛,说:「郁先生,如果你有空, 我希望你能去看看顾淮。」 第165页 郁辛听着这话, 看向老警察, 刚想要拒绝 就听他说:「你别误会,我并不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而希望你这样做。」 「而是因为, 你曾是顾淮朝夕相处的爱人,你应该是很了解他的, 所以对于他有没有失忆, 你该是会比我们,更加有所判断。」 「我的请求,是基于断案。」老警察说到这笑了笑, 又补充道:「当然, 你也有权选择不去, 毕竟,他曾经的确不是一位好的伴侣。」 说完这些话,警察就走了。 可警察离开以后,郁辛却是独自坐在客厅许久,他看着逐渐凉了的茶水,神色沉重,显然陷入了思考当中。 郁辛曾和徐珠说过,他不会去见顾淮,无论出于任何理由。 这是郁辛的真心话,他其实从离婚那一刻起,就与顾淮没有任何瓜葛了。 那时候的郁辛就已经将顾淮划分出自己的世界,若不是顾淮的纠缠,他们之间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 但是警察的话也有道理,郁辛这般细腻的人,对于别人的了解,似乎比常人更加透彻,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 他与顾淮相处五年,的确知道顾淮许多不为人知的小习惯。 比如说刚结婚的时候,顾淮用筷子喜欢拿比较下面那一端,后来就变成了习惯拿上面一端。 又或者说,刚结婚时,顾淮洗澡前喜欢剃鬍子,结婚几年以后,剃鬍子这件事就变到了洗澡以后。 他或许能帮助警察确定顾淮是否失忆。 如果顾淮失忆了,对于郁辛而言,就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没失忆,那顾淮就是在借病逃脱罪责。 郁辛似乎并无法忍受这一点。 这般想着,郁辛从沙发上站起身,离开了家门。 他要去医院看看,看看顾淮到底是不是失忆了。 但郁辛不会去正面见顾淮,他只会偷偷的观察一下顾淮的行为举止,确认好结果以后就离开。 医院里的人一如既往的多,顾淮住的神经外科,里面的病人多半病情都比较严重,所以来往的病人并不多,科室环境也较其它科室更加安静。 但在医院里,病人安静却并不是一件好事。 比起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的病人,护士更宁愿接触的,是会说话会吵闹会咳嗽的病人。 这样的病人,至少让人觉得他还活着,还有希望。 科室环境压抑,工作人员就更加严肃,来往走动的家属也没几个看起来表情好的。 郁辛尽量低调的走在病室走廊,最后停在了顾淮的病房门口。 他戴了口罩和帽子,所以让人看不起脸,但也因此有些显眼。 这他倒无所谓,郁辛只要顾淮和他父母不要认出自己就够了。 顾淮的病房门关着,郁辛透过小窗看见里面的情况。 顾淮这会儿正在吃午饭,他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面色红润,精神饱满,还能和顾母笑着说上两句话。 郁辛盯着顾淮,视线落在了顾淮拿筷子的手上。 顾淮拿筷子的手捏着筷子比较低的位置,是郁辛和他刚结婚不久时的习惯。 郁辛看着他这拿筷子的姿势,心想,顾淮可能真的失忆了。 但是他心里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觉得顾淮拿着筷子的姿势怎么看怎么怪异。 这怪异郁辛也有些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 心中这样觉得,郁辛就又盯了顾淮拿筷子的手一会儿。 他看着顾淮拿着筷子夹菜,然后菜放在饭上,手就停一下,拿着筷子顶着碗,调整了一下拿筷子的姿势。 再拿起筷子夹菜时,顾淮的手仍旧捏着比较低的位置。 还是最初的习惯,就好像顾淮真的忘记了这些细小的改变,变成了许多年前的他一般。 因为怕引起注意,遭到怀疑,郁辛并没有在顾淮的病房外停留多久,只观察到顾淮吃完饭后就离开了。 他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个护士走进了病房。 「刚才外面站着的那个人,你们认识吗?」护士询问顾淮和顾母。 她观察那个人很久了,因为在医院工作,她经常会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所以看着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人,难免会多注意些。 为的主要是怕出事,盯紧些也好第一时间处理。 虽然那个人只是站在病房外看了一会儿,并没有做什么,但以防万一,护士决定还是问一下病人。 「什么人?」顾母有些茫然的问道。 「就一个beta,瘦瘦的,看起来有些单薄,皮肤很白,但脸遮住了,没具体看到长什么模样。」护士形容道。 皮肤白白的,瘦瘦的,这个形容让顾母心中不由的想起了一个人,但是她不太敢确定。 顾淮倒是先她一步开口了,「妈,是郁辛吧?」 「郁辛回来了?」顾淮问。 顾母听着这问题,表情变得有些紧张,她笑得极其不自然的看向顾淮,「你怎么觉得是他?」 「郁辛很白。」顾淮笑道。 顾母脸上的笑意淡了,她看着顾淮,心中隐约也觉得不对劲起来。 郁辛是很白,但是光凭着这点,顾淮就觉得对方一定是郁辛,这不对劲。 不是觉得是郁辛不对劲,而是他儿子对郁辛其实态度一直都淡淡的,怎么会凭着这么一点,就联想到对方是郁辛。 第166页 但顾母到底没说什么,她朝顾淮笑了笑,说:「不是郁辛。」 得到否定答案的顾淮表情失落,但顾母看着,心里却愈发不安起来。 郁辛离开医院以后,去了傅恆郢公司。 这会儿正值午饭时间,郁辛到的时候,正巧碰上傅恆郢和宴枢打算去食堂。 傅恆郢中午不回家一般都在公司食堂吃,华郢的公司食堂很大,足足有四层,这四层里天南地北的食物都有。 因为这个食堂,华郢还被评为了「最好吃」的公司之一。 「怎么来了?」傅恆郢看见郁辛时,脸上就浮现出笑意。 似乎一直都是这样,每次傅恆郢只要看见郁辛,无论前一刻是什么样的表情,就都会马上露出笑意。 这笑意并不是虚假的,而是由内心深处发出的,笑意直达眼底,开心肉眼可见的那种。 有人说,人在面对喜欢的人时,就会忍不住的笑。 以前郁辛觉得这句话是没有根据的,直到他遇见了傅恆郢,他才发现,这是真的。 因为这句话不止应验在了傅恆郢的身上,也应验在了郁辛的身上。 郁辛每每见到傅恆郢,他的心情也会立刻变得愉悦起来。 「想你了。」郁辛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的说到。 傅恆郢听着这话,眼底的笑意更甚了,他牵住郁辛的手,凑到郁辛的耳边,说:「好巧,我也在想你。」 郁辛听着这话,扭头看向傅恆郢,两人双眸对视,都笑了。 郁辛和傅恆郢一起去了食堂,他也没有吃午饭,索性也跟着在食堂解决。 华郢食堂就算是最简单的三菜一汤也很精緻,每个菜都是色香味俱全。 郁辛曾经问过傅恆郢,为什么要把食堂建那么大。 傅恆郢当时说:「民以食为天。」 「员工已经辛苦的上班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到了饭点,结果员工食堂的饭菜还很难吃,心情就更差了。」 「是让心情变好的最低成本方式,我又何必在这方面苛责?」 郁辛听着傅恆郢的解释,某一瞬间想到了难吃的员工食堂,然后开始想,如果当初学的是计算机类的专业就好了。 这样毕业说不定就可以进傅恆郢的公司,拥有一个好老闆了。 不过没有好老闆也没关系,因为这个好老闆现在已经成为了郁辛的伴侣。 郁辛吃着饭,脑海里想着这些事,又忍不住的笑了。 傅恆郢看着郁辛笑,问:「笑什么?」 郁辛抬头看向他,摇了摇头,没回答。 视线余光瞥到了坐在旁边的宴枢,只见宴枢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在调整自己拿筷子的方式,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像是怎么都不舒服。 郁辛看着宴枢这小动作,脑海里不由的浮现起刚才顾淮调整拿筷子姿势的模样。 于是他开口问道:「宴助,是筷子怎么了吗?」 宴枢听着这话看向郁辛,表情罕见的露出了不好意思。 「没什么,就是最近在改拿筷子的方式。」宴枢解释说:「我妈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筷子拿在中间位置招财,所以现在正强制要求我改手势呢。」 「但是这筷子拿了那么多年都习惯了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改过来,被强迫了几天拿中间,现在没我妈盯着,我都不知道怎么拿筷子了。」 宴枢有些苦恼的说着,郁辛的脑海里却是灵光一现,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对啊,只有拿不习惯的筷子姿势才会一直调整位置。 顾淮刚才吃饭的时候,调整了好几次拿筷子的姿势。 郁辛终于明白自己心里为什么会觉得不对劲了,因为顾淮拿筷子的姿势很别扭,像是不习惯,不自然。 所以,顾淮是故意将筷子拿低的,他在模仿自己以前的习惯。 郁辛心中得出结论,而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那就是,顾淮没有失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二更大概十二点左右。 第85诱饵 郁辛意识到这一点以后, 心一瞬间乱了。 他不确定顾淮除了逃脱罪责以外是否还有别的目的,因为郁辛想起小周曾和他说过,顾淮醒来以后,数次说要见他。 这样的猜测让郁辛心里一时间有些发毛, 他觉得有一双眼睛窥探着自己, 正计划着谋害自己。 这样的感受如果说起来可能会被别人说被害妄想, 但郁辛却是实实在在这样觉得的。 以他对顾淮的了解, 以及离婚以后, 顾淮对他做的那些事,郁辛真的觉得顾淮不是那种容易善罢甘休的人。 拿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郁辛愈发的不安起来。 他想第一时间将这个发现告诉那两位警察, 但是他今天没有留下电话,以便联繫。 吃完饭以后,郁辛将自己的想法和猜测告诉了傅恆郢。 「我觉得顾淮并没有失忆,他可能正谋划着名什么。」郁辛对傅恆郢说。 办公室内, 只有傅恆郢和郁辛两个人。 傅恆郢听着郁辛的话, 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他说:「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告诉那两位警察自己的猜测,但是我没有他们的联繫方式。」郁辛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傅恆郢。 第167页 傅恆郢想了想, 他看着郁辛有些紧张的神色,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放弃, 转而道:「没有联繫方式也没关系。」 「我们可以去负责我们这片片区的警察局里询问, 他们应该就在那里。」傅恆郢轻拍了拍郁辛的肩膀,他说:「郁辛,不要着急, 顾淮并不能对你做什么。」 「放心, 无论如何, 我在。」 郁辛听着傅恆郢的安慰,紧张的情绪缓和了一些,他看着傅恆郢,点了点头,回答:「嗯。」 既然傅恆郢说可以达到片区的警察局找到那两位警察,郁辛便和傅恆郢马不停蹄的赶往了片区警局。 警察局的人听明他的来意以后,就找来了几天和郁辛说那些话的那位老警察。 老警察让郁辛叫他老刘就好,老刘说话语气很平易近人,加上一身沉稳的气质,让人会不由自主的产生信任。 郁辛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老刘。 老刘听过以后,他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他看着郁辛,问:「你和你的前夫,似乎关系非常差劲。」 郁辛对此不可否认,他和顾淮的关系就是很差劲,于是他点了点头,「是。」 「可是我在你的前夫那里一点也没感受到,我几次过去,他都问自己的母亲,你怎么还没有去看他。」老刘说,「你的前夫看起来很挂念你。」 顾淮,挂念他? 郁辛听着这话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毛骨悚然,如果是今天以前他听到这话,他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个不太好笑的玩笑。 因为他和顾淮的关系,若说结婚时只是不算亲厚,那离婚以后,经过几次三番的挑衅,早已经是撕破脸的状态。 「警官,我和他的关系非常差劲。」郁辛说,「不可能存在你所说的挂念。」 老刘看着郁辛,他的眸子很沉,似乎在思考这话的准确性,然后看了郁辛半响后,笑了。 「郁先生,你觉得,顾淮假装失忆是为了什么?」老刘问郁辛。 「你和我说过的,逃脱罪责。」郁辛说到这,看向老刘,表情有些犹豫,「但是……」 「但是?」老刘扬了扬眉头。 郁辛抿了抿唇,继而说道:「刘警官,你说他几次三番想见我,再加上他很可能是假装失忆,我实在很难不怀疑他想要伤害我。」 郁辛这话说的很直接,他很清楚自己来警察局的目的,他是来寻求庇护的。 既然如此,他便没有必要弯弯绕绕,犹犹豫豫的不去说自己的想法,直接一些,对自己,对警察,都好。 老刘似乎很满意郁辛,他看着郁辛,说:「郁先生,你很敏锐。」 「我听说你以前是护士,但其实像你这样敏锐的人,也很适合当警察。」老刘说。 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这是他鲜少在别人口中听见的这样直接的夸赞。 郁辛从小到大就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见的细节,感受到一些细微的情绪,对别人表情的变化全部都看在眼里。 这种情况,在遇到傅恆郢以前,他的父母都说他是过度敏感,遇到傅恆郢以后,他才将敏感这个形容词,改成了敏锐。 听着老刘的话,郁辛某一瞬间,更加清晰的认识到,自己从小到大被称为敏感的特徵,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而是一个难能可贵的优点。 郁辛轻声说了句,「谢谢。」 老刘轻笑了一声,「不用谢。」 「警官,我想问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郁辛看着老刘,问出心中的疑问。 他想要知道,警察会怎么去处理这件事情。 老刘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看着郁辛,手中转动这一支笔,似乎在思索着自己想法的可行性。 许久以后,他才缓缓开口道:「郁先生,我的想法,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郁辛听着这话,有些不明所以,「我的帮忙?」 「郁先生,你现在所说的,顾淮没有失忆,只是你单方面的猜测,我这里并没有准确的证据去多定论。」 「所以,我希望你能配合我,让顾淮自己露出马脚,我也好名正言顺的对他进行程度上的拘留。」老刘缓缓说着自己的想法。 郁辛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他问老刘,「刘警官,你想要我做什么?」 「郁先生,你的确很敏锐。」老刘再次夸赞郁辛,他脸上带着笑意,手里转动的笔停下,放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郁先生刚才也说了,顾淮假装失忆,很可能另外一个目的就是你。」老刘说,「我希望郁先生,去做一个诱饵,引诱他上钩。」 「让他去达成自己的目的,自己上钩。」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郁辛去勾引顾淮伤害他,然后警察在藉此抓住露出马脚的顾淮。 这个计划,听起来似乎的确是目前最好最快的方法了。 郁辛沉默着,他的目光渐渐坚定,正想要答应,一直没有说话的傅恆郢,在这时开口了,「不行。」 傅恆郢说出来拒绝的话,他抬眸看向桌对面的老刘,缓缓开口道:「办案是你们警察的事情,不应该将民众置于危险当中。」 傅恆郢说这话时,语气前所未有的冷,很显然,他现在的情绪非常的不好。 郁辛没有想过傅恆郢会拒绝老刘的提议,因为一直以来的傅恆郢,对于郁辛的决定,都是尊重。 第168页 「好吧。」老刘听着傅恆郢拒绝的话,他说:「很理解你的担忧,你们也的确有拒绝的权力,我会想想其它办法。」 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傅恆郢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郁辛看着这般模样的傅恆郢,心里有些难受,他抬手扯住了傅恆郢的衣角,轻声叫道:「傅恆郢。」 傅恆郢听见郁辛的声音,扭头看来,「嗯?」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郁辛说。 「嗯。」傅恆郢并没有否认自己的情绪,他盯着郁辛,很认真的给了郁辛肯定的答案。 郁辛听着这答案,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抿了抿唇角,有些不知道傅恆郢为什么会不高兴。 「可以牵我的手吗?」郁辛有些没底气的问傅恆郢,然后朝傅恆郢伸出自己的掌心。 傅恆郢盯着郁辛的掌心看了一会儿,许久后,终究无奈的嘆了口气,抬手握住了郁辛的手。 他似乎拿郁辛一点办法都没有。 被握住手的郁辛,见此心里稍稍放心了些,他朝傅恆郢走近一些,问:「傅恆郢,你为什么生气啊?」 「你不明白?」傅恆郢问。 郁辛老老实实的点头,「抱歉,我不知道。」 郁辛这副模样,傅恆郢根本生不起气来,他看着郁辛,愈发的无奈了起来。 傅恆郢其实从郁辛提出想找警察的时候就不想要郁辛来,因为他就是设想到了这种可能。 傅恆郢太了解郁辛的性格了,他知道,警察只要这样提出来,郁辛就会选择答应。 但是傅恆郢不想再将郁辛放在危险当中了,更何况顾淮在他的眼里已经全然是个疯子,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傅恆郢不希望这样,所以当他真看到郁辛要答应警察的时候,他不由的就生气了。 这种生气该怎么形容呢?大抵就是自己觉得很珍重的人,每天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摔。 结果这个人,却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明明知道危险,还要将自己放到危险的处境中。 「郁辛,你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危险性吗?」傅恆郢问郁辛。 「我知道。」郁辛低声回答。 「那你还去?」傅恆郢问郁辛,「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该怎么办?」 郁辛听着这话,勐的意识到了什么,他像是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了傅恆郢为什么生气。 原来傅恆郢是气自己不爱护自己。 反应过来的郁辛,心里是既高兴又纠结,他看着傅恆郢握着自己的手,有些内疚,「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觉得,这是最快的方法了。」 「最快的方法,不一定就是最好的。」傅恆郢说,「郁辛,办案是警察的事情,我不希望你置于危险当中。」 「可是……」郁辛抬头看向傅恆郢,他说:「某种程度而言,这其实也是最好的方法。」 郁辛想要说服傅恆郢,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给傅恆郢听。 傅恆郢看着郁辛,他沉默了。 或许他心里也清楚郁辛为什么会这样说。 只听郁辛继而说道:「我配合警察,早点让顾淮露出破绽,他早点被抓,总比让他在外面要好。」 「他在外面的时间越长,警察一天没抓到他,我就在危险当中一天。」 「可能现在还没有出问题,但时间越来越长,顾淮的身体渐渐好了,就不一定了。」 傅恆郢持续沉默着,他知道,郁辛说得有道理,但是他还是做不到答应。 郁辛一把抱住傅恆郢,他仰着头,声音轻轻的,跟撒娇似的,「警察让我去,肯定会保护我的,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危险。」 傅恆郢的神色松了松,郁辛见此,乘胜追击,抱着傅恆郢的手愈发紧了紧,笑着说:「况且,我不是还有你吗?」 就这一句话,将傅恆郢彻底打败。 傅恆郢想,算了,让他去吧,反正,自己也不是不能护住他。 他终究还是拿郁辛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看着笑着的郁辛,长嘆了一口气,手拨开郁辛额前的头髮,说:「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补的星期四的二更!明天还会修一下 第86引蛇 说服了傅恆郢以后, 郁辛将自己协助办案的决定告诉了老刘。 老刘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很高兴,承诺一定会派人保护好郁辛。 具体需要郁辛协助的方式很简单,大概就是让郁辛遂了顾淮的愿,去见见顾淮, 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再随机应变。 因为不知道顾淮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所以所谓的协助计划, 总结起来大概就是四个字, 引蛇出洞。 确认郁辛要参与协助以后,傅恆郢独自回了趟老宅。 他到的时候, 傅如佳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 傅如佳听见脚步声,微抬了抬眼,看着傅恆郢拢了拢身上的针织披肩,脸上浮现出笑意, 说:「稀客啊。」 她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温柔柔, 但说出的话却是刺人。 傅恆郢一直觉得, 如果要去形容自己这位姐姐,白玫瑰一定是最适合的。 白玫瑰看着不如红玫瑰那般艷丽, 有攻击性,但却也是带刺的, 它让人少了防备心, 一不小心就会被扎得出血。 第169页 傅如佳就是这样,她的外表长得温柔,在商场中, 许多自傲的alpha都曾被她这毫无攻击性的外表所迷惑, 然后被她的铁血手腕打得满地找牙。 按道理来说, 郁辛和傅如佳长相是一挂的,都很温柔,但是二者的气质截然不同,郁辛的气质,是从内而外的温柔,而傅如佳,则是收敛了锋芒,只肉眼看去的温柔,但其内里的野心,若仔细去感受,就不难感受到。 「长姐。」傅恆郢轻声叫道。 傅如佳听着这声长姐,有些受用的笑了,她拿起一旁的茶杯,轻轻抿了口茶,缓缓说:「有事求我?」 「嗯。」傅恆郢没有藏着掖着,很直接的给了肯定的答案。 「和郁辛有关?」傅如佳问。 「嗯。」傅恆郢答道。 「什么事?说说看。」傅如佳说。 「我想从家里借一批人手,去保护郁辛。」傅恆郢说。 傅恆郢自己手底下倒是也养了一批人,但是这些人保护郁辛,傅恆郢远远觉得还不够。 傅家能在商界沉浮那么些年,如今依然鼎立,手底下自然不只是做生意那么简单。 傅恆郢还需要人,自然要和傅如佳借。 从傅如佳继承家业以后,傅恆郢就基本上和家里的产业联繫全都断掉了,不沾手是对傅如佳的尊重,也是对他们姐弟之间感情的珍重。 傅恆郢深知,感情是这世界上最坚固的东西,也是这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 沾染上利益,再好的感情也容易破碎。 傅恆郢不希望如此,自小便是,所以当他成年那一刻,就放弃了继承家业的机会。 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姐姐的能力,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走的方向,于是乎,他将可能产生矛盾的最根源切断。 「借人保护郁辛?他出什么事了?」傅如佳听着这话坐直了身子,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她显然对郁辛也是极其看重的。 傅恆郢简单将郁辛要参与警方协助,还有顾淮装失忆这些事都和傅如佳说了一遍。 「他怎么跟苍蝇似的没完没了?怕是还没吃够教训!」傅如佳眼睛微眯成线,喃喃自语一句,眼底划过憎恶,像是在说什么脏东西。 傅恆郢没太听清傅如佳的话,想问些什么,就见傅如佳从摇椅上站起来,问他,「人你要多少?」 傅恆郢在心里估算着数字,正想开口,就听傅如佳说:「一百个够不够?」 一百? 要是按傅家手下人的实力,对付顾淮,一百怕是有些多了。 傅恆郢正想说话,傅如佳又开口了,「算了,你别管,等到那天,我安排人去就是。」 听着这话,傅恆郢也不好说什么了,傅如佳安排总归不会再出什么大问题,他点点头,说:「多谢长姐。」 「嗯。」傅如佳双手环胸,看着傅恆郢。 事情拜託好了,傅恆郢便也要离开了,刚转身,他就听见傅如佳声音慢悠悠的说:「等事情解决了,带郁辛来吃饭。」 傅恆郢听着这话脚步一顿,看向傅如佳,点了点头,「嗯。」 …… 警方那边大概给郁辛制定了计划以后,郁辛并没有急着去医院,而是又等了几天。 老刘说顾淮每天都在念叨要见郁辛,顾母为了安抚儿子,谎称郁辛去出差了。 但是谎言终究是维持不了多久的,老刘让郁辛等一个时机,等顾母熬不住了,主动恳求郁辛去见顾淮。 这样才不显得突兀,怀有目的性。 郁辛觉得老刘说得有道理,便就这么等着。 终于,在时间又过了三天以后,郁辛接到了顾母的电话。 电话如老刘所猜想的那般,顾淮每天都说要见郁辛,顾母的谎言要撑不住了,只能来拜託郁辛去见见顾淮。 郁辛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老刘他们的推动和插手,只是在听着顾母的电话时,郁辛想到自己的目的,心里不由的划过了愧疚。 有了顾母的请求,郁辛去见顾淮,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和上次的暗中前往观察不同,这一次郁辛是光明正大直接走入了病房。 郁辛到医院的时候,顾母提前到了楼下接他。 看着身形明显消瘦的顾母,郁辛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过,他忍不住说:「阿姨,你要照顾好自己。」 顾母听着这话有些疲倦的笑了笑,抬手将自己落在脸颊的头髮别到耳边,「之后会慢慢养回来的。」 郁辛听着这话,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拧了拧眉头,沉默了。 两人往病房走的时候,顾母忽然停住了脚步。 「辛辛啊。」顾母叫道。 郁辛脚步一顿,扭头看去。 顾母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辛辛了,自从车祸以后的每次见面,她都是叫郁辛的。 郁辛很喜欢顾母叫自己辛辛的,但这会儿听着,心却是颤了颤,因为他不知道这次称唿的变化,缘由何处。 然后就听顾母问:「你前几天,是不是来医院看顾淮了。」 郁辛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居然让顾母发现了。 只听顾母继而说:「你被护士看见了,护士告诉我们了。」 「你来,是为了什么啊?」顾母问。 郁辛喉结微微滚动,他整个身子都紧绷,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第170页 顾母似乎也不需要他一个解释,她垂下眸子,微微嘆了口气,沉默许久后说:「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啊?」 这让郁辛更加手足无措起来,他不知道顾母为什么会这样问,心里不由的在想,顾母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如果知道了什么,那顾母叫他过来,真的是来看顾淮的吗? 心中慌乱的想着,郁辛甚至在考虑计划的可行性时,他就听见顾母说:「算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郁辛却是知道,顾母已经知道什么了。 他看着顾母,在顾母那双眸子里看到了浓浓的悲伤。 郁辛清楚明白的了解到,顾母或许已经察觉了顾淮的不对劲,也已经不知何种原因,敏锐的猜到了警察的目的。 但她知道了,却是将郁辛叫过来了。 或许这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就如刚刚那句「该来的总会来的。」一样。 郁辛脑海里无数个念头来回徘徊着,顾母这时候走过来拍了拍郁辛的胳膊,说:「走吧。」 然后径直带着郁辛进了顾淮的病房。 顾淮的身体较上次来看时又恢復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状态都不错。 郁辛走入病房的时候,顾淮看起来很高兴。 他伪装得很好,就像是真的迫切希望见到郁辛似的。 也或许并不是伪装,他心中的确迫切希望见到郁辛,但这种迫切,和他伪装出来的,是不一样的。 「郁辛,你终于来了。」顾淮看着郁辛,伸手要去抓郁辛的手。 他似个许久不见爱人的伴侣,脸上挂满了喜悦和思念。 郁辛看着这样的顾淮,心里有些困惑,自己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顾淮还有这种表演天赋。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或许也不对,顾淮这种表演天赋是一直都有的,只是以前顾淮的这种天赋从来不屑于对郁辛。 他都是用在外人身上,来伪装出一副完美模样的。 还真是…… 想到这,郁辛觉得实在有些好笑。 他不着痕迹的躲开了顾淮牵过来的手,看着顾淮,配合着他的演技,低低回了一声,「嗯。」 顾淮像是没发现他的小动作,还是很高兴的模样,笑着问郁辛问,「你出差辛苦吗?」 听着这话的郁辛看了一眼顾母,他想这大概就是顾母用来安抚顾淮的谎言。 顾母有些不安,她朝郁辛微微摇了摇头。 郁辛明白她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没有选择拆穿,而是顺着顾淮的话说:「不辛苦。」 「那就好。」顾淮仍旧装出一副好好丈夫的模样,关切的询问着郁辛出差的状况。 郁辛一一回答着顾淮的问题,按道理来说,他该是被这些问题弄得心烦意乱才对,毕竟他和顾淮结婚时,可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细緻的关心。 可是郁辛面对这些关心,不仅没有觉得心烦意乱,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他像是开了上帝视角,虽然身处于这场表演的中心,但是却冷眼着顾淮的表演,一清二楚。 明明顾淮演得是那样好,可落在他眼里,所以精湛的演技,都变得那般拙劣可笑起来。 郁辛越看着,就越发好奇起来,顾淮这般大费周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周日,只更一章。 第87杀心 郁辛一连去医院看了好几天顾淮, 几天下来,顾淮表现得都如第一天见到郁辛时那般,没露出一丝马脚。 他就好像真的失忆了似的,这样完美的伪装, 偶尔都让郁辛怀疑自己是否判断错误, 顾淮或许是真的失忆了。 这样的想法让郁辛的情绪变得有些焦躁, 他每每一无所获的回家, 就感觉自己又浪费了一天。 傅恆郢总是会在这个时候适时的出现, 坐在他的身边,一言不发的握住郁辛的手, 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等到郁辛情绪好些以后, 再说上一句,「稍安勿躁。」 郁辛听着傅恆郢这话,心中的焦躁缓解一些,却还是会不由的担心, 问道:「那如果他真的失忆了呢?傅恆郢, 会不会是我判断错误了?」 「相信自己的判断, 况且……」傅恆郢轻轻捏着郁辛的指腹,笑着说:「就算一无所获, 也并不是你的错误。」 「尽人事,听天命。」 郁辛默默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他反覆告诉自己, 稍安勿躁,尽力而为,就够了。 郁辛今天又去了医院, 顾淮看着窗外阳光正好, 他说:「推我出去晒晒太阳吧?」 顾淮的腿也受伤了, 所以出行只能依靠轮椅。 郁辛看了眼窗外,为了引诱出顾淮的真实目的,这几天下来,郁辛一直都是顾淮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的。 这次也是如此,他没有犹豫的,便推着顾淮去了医院的小花园晒太阳。 也不知道是不是郁辛的错觉,他在医院工作数年,但从来没有觉得过医院小花园的人像今天这么多。 他推着顾淮在小花园里走,路上几乎到处都是人,他想找个座位坐下都没有。 难道是因为天晴?郁辛心想,但又觉得不对,最近下雨都在晚上,白天天气一直很好,应该不至于这么多人来晒太阳才对。 或许是警察安排保护他的人手?但也不对劲,只对付顾淮,应该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吧。 第171页 看样子是最近医院生意很好,郁辛心里默默下了定义。 他一直走着,直到花园的人工湖旁才停下,他就地坐在了草坪上。 阳光晒在身上很舒服,郁辛微微眯起了眼睛。 「天气真好啊。」顾淮说。 面对顾淮的感嘆,郁辛假装没有听见的样子,扭开头看向了别的地方。 「郁辛。」顾淮却是不想给郁辛煳弄过去的机会,直接叫了郁辛的名字。 这就让郁辛不得不去面对,他看向顾淮,没有说话。 只听顾淮继而说:「我是不是当不了医生了?」 郁辛沉默了,他看向顾淮的手,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车祸的时候,顾淮受了很多伤,但唯独手没有受伤,可是顾淮的头受伤了,大脑神经精密,联繫着人体的各项功能,郁辛也不确定是否会影响到顾淮的手。 「我最近总是做梦,梦到自己的手被砍下来,醒来以后手就止不住的抖,甚至拿不稳东西。」顾淮声音轻轻的说着,分明没有什么特殊的口气,可郁辛听着却是有些不寒而慄。 他不知道顾淮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郁辛,你知道的,我很小的时候,梦想就是当医生。」顾淮说,「为了成为医生,我付出了很多努力。」 「我觉得你应该懂我现在的感受,毕竟你以前的梦想也是当医生。」顾淮说,「话说起来,你当医生的梦想,是因为我吧?」 他当医生的梦想,是因为顾淮? 郁辛有些迷惑的皱紧了眉头,他不知道顾淮这荒唐的想法来源于何处,是什么导致他居然会这样想。 「你以前是很喜欢我的。」顾淮很肯定的说,「每天和我一起上下学,像个跟屁虫似的,甩都甩不掉。」 「连我想当医生,你也跟着一起想当。」 郁辛在听着顾淮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心里瀰漫出一股说不出的噁心感,他回顾自己当初的那些年,无论怎么想,都没有找出自己透露出喜欢顾淮的痕迹。 想当医生是他自己想当。 至于上下学一起,是因为顾家父母这样希望,嘱託他两个人一起彼此间有个照顾,他是因为顾家父母才一直喝顾淮一起上下学的。 「不是。」郁辛很果断的回答,「想当医生不是因为你。」 「和你一起上下学,也不是因为喜欢你。」 他看向顾淮的眼神很冷,明明这些天一直陪着顾淮在演的,这一刻他却是有些演不下去了。 顾淮脸上的笑僵住了,却还是说:「怎么会?」 「的确是这样。」郁辛回答。 「那你为什么和我结婚?」顾淮搭在轮椅上的手渐渐握住了椅把手,骨节都发白。 「因为你骗了我,你说你可以包容我的病情。」郁辛回答得很淡然。 顾淮却是表情变得愈发难看了,像是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他还想说些什么,郁辛却是在这时,余光瞥见有个小孩蹲在湖边,正拿着根木棍往水里探着什么,半个身子都伸了出去,这个姿势很危险,只要一不留神人就会掉进水里。 看着这状况,郁辛没有听顾淮再继续说下去,连忙起身朝小孩走了过去。 他走到小孩的身侧,将半个身子都探到湖面的小孩拉了回来,皱着眉头嘱咐他不要这样,告诉他危险性,事后又拍了拍小孩的头让他听话。 做好这一切后,郁辛一扭头就对上了顾淮直勾勾的视线。 阳光很暖,顾淮的眼神却是阴森森的。 郁辛拧了眉头,走到顾淮身侧,就听顾淮说:「你对谁都这样心软。」 郁辛不懂顾淮这话是什么意思,没有吱声。 顾淮也似乎不需要他的回答,扭头看了一眼被风掀起波澜的湖面,低低说了一句什么,郁辛没有听清,再看向郁辛时,便说:「我们回去吧。」 郁辛将顾淮送回了病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郁辛便找了个藉口要离开。 临走时,顾淮忽然叫住了准备开门的郁辛。 「郁辛。」 郁辛闻声脚步一顿,扭头看去。 顾淮正看着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说:「你父母让你当不了医生时,你是什么心情?」 郁辛没有回答。 然后顾淮就自问自答的说:「你该是很恨他们的吧?」 「又或者说……」顾淮说到这顿了顿,「想杀了他们的心都有了吧?」 郁辛脚步往后退了退,他的背嵴都因为顾淮的话而冒出冷汗,不由自主的起来一层鸡皮疙瘩。 他看着顾淮,眼里是藏不住的防备。 「我现在也是这样。」顾淮说到这笑了一下,「可惜我是因为车祸,车已经被撞坏了。」 「我寻仇都找不到对象。」 郁辛看着顾淮的笑,手握紧门把手,喉结不由自主的微微滚动了一下,他很紧张。 他觉得顾淮虽然说的对象是车,但实际上是自己。 手心都不由自主的冒出了汗,郁辛却是佯装淡定的说:「我回去了。」 「嗯。」顾淮轻轻点头,「明天你下午再来吧。」 郁辛没回答,转身走了。 郁辛离开后,偌大的病房内只剩下顾淮一人。 顾淮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将刚才在花园里的话又说了一边,「你对谁都那样心软。」 第172页 「唯独对我不是。」 从医院离开以后,郁辛都还是冷汗津津的。 他的脑海里来来回回的盘旋着顾淮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害怕。 他站在人来人往医院门口,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去哪才对,想回家,但是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但不回家可以去哪呢?郁辛想着,然后毫不犹豫的决定去傅恆郢公司。 郁辛现在整个人都因为顾淮的那些话而后怕着,如果顾淮真的失忆了,郁辛或许还不会这样害怕,这件事可怕就可怕在顾淮没有失忆。 那意有所指,很显然是针对他的。 郁辛现在就觉得他的头上悬着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 虽然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但如今真的清晰认知到,他还是不由得感到了害怕。 郁辛现在急切的需要些什么来让自己有安全感,他想了很久,唯独只想到了傅恆郢。 到华郢的时候,傅恆郢正在开会,郁辛被宴枢带到了办公室坐下。 他没有催促傅恆郢,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宴枢为他倒了一杯茶,郁辛攥着杯子,因为心里的害怕,他有些焦虑的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傅恆郢开完会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郁辛。 他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开口叫道:「郁辛。」 这话音才落下,傅恆郢就看见郁辛放下了手中的水杯,直接扑进了傅恆郢的怀里。 「怎么了?」傅恆郢接住郁辛,心中有些担忧。 郁辛想说今天发生的事情,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是咽下去了。 他想到了傅恆郢一开始反对他协助警察的态度,怕自己说了,好不容易说服的傅恆郢,便又不答应他继续协助了。 郁辛心里虽然感到害怕,但是他觉得,警方那边一直有人保护着,就算顾淮真的想做什么,应该也是不会成功的。 他既然答应了协助,就不想半途而废。 况且,今天这些话,未尝也不是件好事,至少意味着,顾淮要露出马脚了。 而且顾淮能够那么直接的说出这些话,也就代表他还并不知道郁辛已经发现他是假失忆了。 只要他还不知道这点,整件事情里,郁辛就还占上风。 无论顾淮想要做什么,他都能够有所防备。 郁辛想,他只是害怕而已。 因为害怕,他需要傅恆郢的安慰。 抱一抱就好了…… 「没什么。」郁辛低垂下眸子,紧紧的抱住傅恆郢,他说:「傅恆郢,你抱紧我就好了。」 抱紧一点,将他恐慌的内心,害怕的心理压下去,缓和下去就好了。 傅恆郢听着郁辛这话,他蹙眉看着郁辛,但终究是没说什么,只是听着郁辛的话,紧紧的抱住了郁辛。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88疯癫 翌日, 郁辛按照顾淮的话,下午才去医院看他。 郁辛去的时候,顾母刚送完饭打算离开,她看到郁辛, 脚步顿了顿, 两人双眸对视, 气氛生疏。 郁辛想说什么,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顾母也是如此。 最终,两人只是微微颔首以后, 终究没说什么就错开身子走过。 顾家父母还有工作, 顾淮前段时间在icu的时候,他们日以继夜每时每刻的守护着,把手里头的工作都放下了。 这段时间顾淮身体恢復的不错,他们便就没继续一直守着了。 郁辛深吸了几口气, 平復下害怕的情绪, 才走进病房。 来之前, 郁辛问过刘警官了,刘警官说安排的人一直在附近, 让他不要担心,那些人时刻保护着他。 这样的保证让郁辛安心了些。 顾淮还是老样子, 病情恢復到一定阶段, 就不会像一开始变化那样明显了。 郁辛默默坐到他的身侧,从旁边的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削了起来。 苹果的皮一点点被刀削成条状,露出里面白嫩的果肉, 最后落进垃圾桶里。 郁辛抬头, 将苹果递给了顾淮, 然后在洗水果刀的间隙,将刀揣进了口袋里。 虽然有了警察的保证,但外力只能保证自己的一部分安全,而自己也要留下一点防护措施。 走出洗手间,郁辛削的苹果已经被顾淮放在旁边床头柜上,他看着郁辛说:「刚吃完饭,有点吃不下苹果了。」 「放着有点浪费,要不然你吃了吧。」顾淮提议道。 郁辛看了眼桌上的苹果,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吃苹果。」 顾淮听着这话,也没再说什么,继续翻阅起手机。 两人待在病房里,时间过去半小时。 苹果被削了皮,放在床头柜上,不一会儿就氧化了。 郁辛盯着苹果,正想着顾淮会不会在这上面做了什么手段,就见顾淮重新拿起了苹果,一口咬了上去,面色自然的吃了起来。 顾淮一口接着一口的吃完苹果,最后将苹果核扔进了垃圾桶里。 郁辛看着扔进垃圾桶的苹果核,这一刻才意识到是自己多虑了。 「给我倒杯水吧。」吃完苹果的顾淮,慢条斯理的拿湿巾擦着手,对郁辛说道。 郁辛视线从苹果核上收回,闻言起身给顾淮倒了杯水。 他正想端给顾淮,就听顾淮又说:「你自己也倒一杯吧。」 第173页 郁辛想说不用,但又想到刚才的苹果,觉得有些东西也不能做的太明显,便就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郁辛心想,大不了等顾淮喝了他再喝就是。 他将水递给顾淮,看着顾淮面无表情的将水喝下去,确认了水也没问题以后,才小口小口的将水喝了下去。 喝完水以后,郁辛将水杯放回原处,然后转身就对上了顾淮的眸子。 顾淮正直勾勾的盯着他,那目光虎视眈眈的,就似是猎手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里头带着势在必得。 对上这视线的郁辛心中立刻浮现起不好的预感,他恍惚意识到什么,想要抬步离开病房。 可就在一瞬之间,郁辛只觉得这个世界都变得天旋地转,眼前的所有物体都摇摇欲坠,整个人没了力气,瞬间瘫软在了地上。 在倒下的瞬间,郁辛连带着那檯面上的玻璃杯一起落下。 玻璃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而在这一刻,郁辛清醒的认识到,他中计了。 做了手段的不是苹果,也不是水,而是水杯。 顾淮先是用那个苹果降低了郁辛的戒心,然后再先喝下水,让郁辛疏忽之下,用了他下了药的水杯,将药喝进了肚子里。 郁辛躺在地上,他浑身都没有力气,但他的大脑却是格外清醒着的。 他看见病床上的顾淮,缓缓起身下床,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不是很小心的吗?」顾淮说这话时,他的眼神很冷,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而此时此刻的郁辛,看着从病床上站起来的顾淮,才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疏忽了。 顾淮原来不只是装失忆,还装瘸。 不过也对,他又凭什么觉得顾淮装病会只装一样呢? 郁辛心中有些自嘲的想着,手一点一点的从口袋里试图将手机掏出来。 他想要向傅恆郢求救,只要按下应急键,手机就会自动发送求救信号给傅恆郢。 可顾淮这下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药,让郁辛浑身上下是一点力气也没有,连掏出手机都费劲。 手指头软软的根本拿不住东西,好不容易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还来不及按下应急按键,手机就直接脱手落到了地上。 手机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顾淮微微歪头,看见了地上的手机,扬了扬眉头,俯身捡了起来。 「想给傅恆郢打电话?」顾淮拿着手机,两根手指捏着手机边缘,拿着手机,对准郁辛的脸就拍了几下。 手机冰凉的触感打在脸上,郁辛想要别开脸,但却是无果。 他完全动不了,明明大脑是那样清醒。 「你觉得他现在还救得了你吗?」顾淮语气轻蔑的说。 顾淮说着,站起身,将郁辛的手机装进口袋,他看着郁辛,说:「别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郁辛听着这话,眼睛亮了,顾淮这是要将他带离医院? 只要出了病房,外面就有警察的人,顾淮带他出去,警察的人发现了,就能得救。 郁辛心中想着,可这点希望很快就破灭了。 他被顾淮患上了病号服,而顾淮,穿上了他的衣服。 他们身形本就差距不大,郁辛今天穿得宽松,衣服穿在顾淮的身上,根本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顾淮戴上帽子和口罩,将郁辛也戴上帽子和口罩,放到了轮椅上,就那么光明正大的穿过走廊,将郁辛带离了医院。 在经过人群的时候,郁辛是多么的想要求救,可是他不能动,也说不出话来。 看着一个个经过的人,明明每一个都有可能救自己的,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笼罩在郁辛的心头,让他生出来绝望。 顾淮带着郁辛离开了医院,上了车,去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这个地方郁辛曾经住过五年,这是他和顾淮曾经的家。 顾淮一进家门,就开始忙活起什么。 他找出了麻绳,还有珍藏的手术刀,那是他考到执业医师那年,他父母送给他的。 郁辛看着这些东西,心里的恐惧感越来越深,他坐在轮椅上,唿吸不由自主的加深,变得急促。 顾淮准备好了一切以后,将郁辛丢在了床上,手脚都用麻绳捆住,固定在四个角。 手术刀被摊开在一旁的桌子上,发出瘆人的寒光。 郁辛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恐怖的念头,他看向顾淮,嘴巴努力的张了张,在这时已经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顾淮,你想干什么?」郁辛用虚弱的气声问道。 顾淮听着这话,他对着郁辛笑了,说:「我想干什么?你说呢?」 「我想你应该知道的。」顾淮看着郁辛,眼神疯魔,「当然是,杀了你啊。」 听着这话的瞬间,郁辛的眼睛就瞪大了,他表情恐慌,「顾淮,你疯了吗?」 「我疯了吗?你居然问我疯了吗?」顾淮听着郁辛的话,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他撑着桌面,看着郁辛,表情狰狞,咬牙切齿的说:「我早就疯了!」 「在你和傅恆郢结婚的那一刻我就疯了!明明世界上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偏偏就要选他傅恆郢?!」 「他有什么好的?就因为他是高等alpha吗?他凭什么?!」 「你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和我在一起那么多年都没有改变!轮到傅恆郢那里你说变就变了!」 第174页 「反抗我!忤逆我!你明明只要听话一点,继续乖顺,我就不会想要逼你走的!」 「可是你偏不!不仅不听话,还反过来威胁我!」 「要不是你这样,我根本不会去放出那些东西逼你离开!!」 「我明明只是想要你离开!可是你却要置我于死地!」 「你又不想当护士,为什么要死皮赖脸的一直待在这个科室?待在这个医院!走了就走了啊!」 「我爸妈对你那么好,你是一点也不顾及啊!你个白眼狼!! 「你明明对所有人都心软!唯独对我心狠手辣!!」 顾顾淮近乎癫狂的一句句骂着,他说得语无伦次,逻辑不清,但却将所有的错误都归罪到郁辛的身上。 可是明明是他先提出离婚的,也是他先威胁郁辛的,更是他先放出伤害郁辛的那些东西的。 他又何尝不是置郁辛于死地。 「郁辛!你怎么敢问我是不是疯了的?」顾淮伸手一把掐住郁辛的脖子,「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全都是因为你!」 「我不能再做医生了!」顾淮声嘶力竭的喊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收紧掐着郁辛脖子的手。 郁辛感觉整个人都要窒息了,他大脑充盈的血液让他脑袋突突的跳。 死亡离他越来越近,而顾淮在这时松开了手。 他摇摇晃晃的站直了身子,看着郁辛,说:「你放心,我不会掐死你的。」 「这样你死的太容易了。」顾淮说,「他们傅家不是喜欢清债吗?那我就按他们的作风去做就是了。」 「既然我以后当不了医生了。」顾淮的手抚过手术刀,里头带着藏不住的珍惜和爱护,「那我就用你的身体,做最后一场手术。」 「郁辛,你别害怕。」顾淮慢悠悠的说,语气跟哄小孩似的,「我解剖学得很好的。」 可越是这样,郁辛就越是惧怕起来,他因为顾淮的话,不寒而慄。 解剖学得很好,是什么意思? 郁辛其实明白的,但他根本不敢去面对。 他想,他可能真的,要死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ok,这人疯了 第89踪迹 医院这边, 监视在病房外的人,在看到轮椅推出病房的第一时间,就将动态联繫给了在医院内监视的其它人。 大家都以为郁辛只是如往常一般推着顾淮去晒太阳,直到过了十分钟以后, 小花园里进行保护的人, 迟迟没有看见郁辛推着轮椅过来的身影, 他们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在意识到不对劲的第一时间, 傅家的人便与其它地点安排保护的人联繫, 核查郁辛是否经过,但都是无果。 他们从院方提供的监控, 排查轨迹得知轮椅已经被推出了医院, 这显然已经足够说明问题的严重性。 傅家的人立刻将这个消息通知给傅恆郢,并且将监控视频也同步过去。 在看见视频的第一眼,傅恆郢就说:「推轮椅的不是郁辛。」 「坐在上面的才是。」 听着这话的下属,背上一瞬间就冒出了冷汗。 因为他们知道, 这次失职面临的后果会有多可怕, 如果郁辛没出事还好, 出事了,他们都得倒霉。 「为什么没有人跟着!」挂断电话的瞬间, 保护郁辛这队人的领导者就忍不住对下属破口大骂,「一群蠢货!」 「队长, 我们有人跟着的, 但是……」只见安排在病房外保护的人里,有一个人弱弱的说:「警察把我们拦下来了,让我们跟丢了。」 队长这下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 这次保护郁辛的人, 不仅有他们傅家的人,还有警察的人。 在此之前,他们双方都是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的。 两方没有提前通气,但都意识到了对方的存在。 傅家的人不知道对方是干什么的,所以有意无意的总会去阻拦对方的行动。 而警察那边大概也是如此,难怪这几天傅家的人就一直隐隐觉得行动受阻,只怕是这里面就有警方刻意阻拦的原因。 警方那边因为不知道傅家的人是什么成分,于是在保护郁辛期间,感受到傅家人的跟踪,第一时间就想办法将傅家的人拦了下来。 「那警方那边的人呢?有没有人跟着?」队长心里怀有一丝希望的问道。 只听另一个人说,「警方的人,被我们拦下来……」 傅家这边拦下警察的原因,与警察同理。 两方实行相同的任务,但却都因为没有提前告知,将对方认成了危险因素,互相阻拦,这就间接导致,到头来谁也没跟上郁辛的踪迹。 队长沉默了,下属也都沉默了。 两方被互相干扰的,谁也没做成事情,搞得乱七八糟,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让顾淮有了可乘之机。 趁着这个间隙把郁辛给带走了,事情到了这地步,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那还愣着干什么!都还不快去想办法找!我告诉你们,这个人出事了,咱们都别想再有好日子过!」队长吼道。 人群四散,纷纷动身寻找郁辛。 而就在这时,队长的手机响了,他看着手机上的内容,喊住了要动身的其它人。 「不用找了。」队长将手机摊开,上面显示着一个定位,「知道在哪了。」 第175页 地址是傅恆郢发过来的。 傅恆郢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以防万一的手段,居然会真的派上用场。 虽说已经有几方人马对郁辛进行保护,但是傅恆郢终究还是不放心,为了以防万一,他在郁辛的身上安装了定位器和针孔摄像头。 这款仪器很小,安装在衣服纽扣上,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傅恆郢本来还觉得,这个东西应该用不上的,但此时此刻却无比庆幸,自己为了以防万一安装了它。 其实说起来,今天会发生这种事,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傅恆郢疏忽了。 这几天以来,傅恆郢都时不时会打开监控看看郁辛和顾淮的状态的,但这几天都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他掉以轻心了。 今天公司比较忙,打开监控没那么频繁,结果就出现了以外。 傅恆郢想着,心中涌现起前所未有的懊恼。 在赶往定位地点期间,傅恆郢坐在车上,看着监控视频里被捆在床上的郁辛,怒火简直快要将他湮灭。 他看起来是那样冷静,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他是那样沉默,可手背鼓起的青筋和抿成一条线的嘴角,都预示着风雨欲来。 手机里传来顾淮的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控诉和辱骂,每个字落入车内人的耳朵里,他们都情不自禁的去看傅恆郢一眼。 而在听见顾淮说自己解剖学得很好的那一瞬间,整个车内的人都屏住了唿吸。 车距离目的地还有一定距离,一时半会无法赶到,所有人都想,时间是不是来不及了。 彼时,顾淮家中。 发泄过情绪以后的顾淮,已经冷静下来了,他看着床上的郁辛,缓缓拿起一柄手术刀,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我的刀以前很稳的,但现在就不确定了。」顾淮看着手术刀,光洁的刀面折射出他的脸庞,他看着里面的自己,眼底的情绪蔓延,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如果一刀下去歪了,就只能让你多受几次苦了。」顾淮忽然笑了,他看向郁辛,「要怪,你也只能怪傅恆郢。」 「是他让我变成这样的。」顾淮说,「原来血债血偿,是这么个意思啊。」 手术刀的寒光折射在郁辛的眼底,将这一切都凸现的愈发可怖。 顾淮话语的每字每句落在耳中,都像是一声声死亡宣告。 明明刀刃还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可郁辛却是已经觉得疼了起来。 眼泪不自禁的从眼角滑落,郁辛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他闭上了眼睛。 他想,或许自己真的要死掉了。 郁辛感受的冰凉的刀柄触碰上他的胸膛,轻轻划过他的锁骨,最后落在衣服扣子上。 「砰」的一声轻响,纽扣的线被刀刃隔开,病号服在没有纽扣固定的瞬间,衣裳大开,露出了大片胸膛。 这一刻,郁辛屏住了唿吸。 第一刀解开的是纽扣,而下一道,就将会是他的胸膛腹部。 他这样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即将被开膛剖腹的事实。 郁辛曾想过很多次自己死亡时的场景,但唯独不曾想过会是这样的。 脑海里如走马灯般的将前半生的所有画面一一回忆,那些不好的,悲惨的,愤恨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都变得模煳不清,留下的只有和傅恆郢的美好回忆。 他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牵手,接吻,做.爱,想起了温暖的怀抱,以及耳鬓厮磨间那一句句动人的情话。 真的好可惜,早上出门前都没来得及与傅恆郢好好说一声道别。 如果郁辛知道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他一定会好好去抱一抱傅恆郢,去告诉他,自己有多爱他。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喉间的酸胀感瀰漫至郁辛的整个胸膛,那种疼痛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人体在面对悲伤时是会做出相应的反应的,如眼泪,如心痛。 身上衣服的扣子被顾淮一颗颗的用手术刀解开,他就像是个变态,做着盛大狂欢前的精心准备。 郁辛越感受,他就越想吐。 那种神经紧绷引起的生理性反胃,让他愈发难受。 在最后一颗扣子解开的瞬间,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了。 这个铃声郁辛是再熟悉不过的,这是他给傅恆郢设置的专属铃声。 郁辛睁开了眼睛,这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救赎的光。 毫无根据的,他就是觉得,傅恆郢已经发现他不见了。 郁辛看见顾淮的手一顿,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来郁辛的手机。 在看到来电显示是傅恆郢的时候,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他将手机页面朝向郁辛,摇了摇手机,他说:「呦,是傅恆郢打电话来了。」 「你说我要不要接呢?让你临死前再听听傅恆郢的声音。」 郁辛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害怕顾淮会真的不接电话,又不敢显露出自己的渴望,于是垂下眸子,露出了一副难过的模样。 「不想接?」顾淮有些意外的说。 郁辛没说话,只是侧开了脸,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模样要多委屈又多委屈。 顾淮看着郁辛这副模样,他一把掐住郁辛的下巴,「你就不想再和傅恆郢说说你的遗言?」 「不想。」这一次,郁辛开口了,他说:「我死了,他会很难过。」 「我不希望他难过。」郁辛说。 第176页 在听见郁辛这话的瞬间,顾淮面目变得狰狞可怕,他站起身,一把甩开郁辛的脸。 「好一个不想让他难过!」顾淮咬牙切齿,「我偏不会顺了你的愿。」 「这么感情深厚。」他说:「我就要让傅恆郢亲耳听着,你是怎么死的。」 想像着郁辛在这边疼痛得尖叫,而傅恆郢听着却无能为力的画面,顾淮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他毫不犹豫的接通了电话,点开了免提。 傅恆郢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顾淮。」 傅恆郢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郁辛听着他这声音觉得心安,但顾淮却是有些恼怒。 「你看起来还很冷静啊,学弟。」顾淮阴阳怪气的说,「亏得郁辛还在这边以为你有多爱他,结果接通电话来看,也就那么回事。」 「郁辛,看样子,你的傅恆郢并不会因为你的死亡而难过呢。」顾淮笑着说。 郁辛听着这话,如果顺了顾淮的意,表现出伤心难过的模样,顾淮很可能就把电话给挂了。 大脑飞速的运转着,郁辛面上露出坚定的表情,痴痴的说:「傅恆郢是最爱我的。」 顾淮听着这话,嗤笑了一声,像是不屑,但又是真的相信了。 或许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所说的,傅恆郢不爱郁辛。 傅恆郢有多爱郁辛,除却傅恆郢和郁辛以外,这世界上认知最清晰的,就莫过于顾淮了。 从高中时候,傅恆郢对郁辛的关照,顾淮就一点点的看在了眼里。 顾淮忽然想起了,当初自己会向郁辛求婚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这章的故事告诉大家一个道理:沟通的重要性。 但凡傅家和警察互相说一句话,郁辛都不至于被搞走。 一个相互使绊子然后坑了保护对象的故事。 第90落幕 顾淮会和郁辛求婚, 其实是因为傅恆郢。 顾淮永远记得,起因是他参加了一场校友聚会。 在那场聚会上,顾淮认识了当初傅恆郢和郁辛班上的班长,石泉。 石泉这个人, 顾淮是看不上的, 这人八卦又嘴碎, 身上一股子铜臭味, 长得也是肥头大耳的油腻模样。 但是他向来是会伪装的, 哪怕是面对讨厌的人,也能露出几分让别人误以为真心的笑意来。 这笑蛊惑过许多人, 石泉也是其中一位。 那场同学聚会, 石泉便将顾淮视为知己,和他分享这自己的所见所闻。 在聊天的过程当中,顾淮得知了傅恆郢的近况。 那时候的顾淮还在读研,虽然已经有了微薄的收入, 但大头还是依靠家里, 到底还是个学生。 但石泉嘴里的傅恆郢, 已经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并且提前完成了学业, 成为网际网路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高中的时候,顾淮和傅恆郢的差距, 不过是体现在成绩上, 但如今再看,对方已经是事业有成,而自己还在啃着书本, 不过是个成绩好些的医学生。 两厢对比, 心里的不平衡感一瞬间让顾淮愈发的对傅恆郢感到嫉妒。 这种嫉妒, 让顾淮迫切的希望从某些方面能够压倒傅恆郢。 思来想去,顾淮想到了郁辛。 于是,他向郁辛求婚了,婚后他每每对郁辛进行侮辱的时候,没有人知道顾淮心里到底有多痛快。 他阴暗的想着,傅恆郢就算那么成功又有什么用,他喜欢的人还不是成为了他顾淮的伴侣,受尽委屈也不敢吭声。 顾淮最喜欢看郁辛难过的模样,可是结婚几年以后,郁辛难过的模样越来越少了。 明明一开始结婚的时候,顾淮说一些伤人的话时,郁辛每次都会那样难过的,可后来却变得麻木,像块任人揉搓的橡皮泥似的。 没劲,很没劲。 郁辛从头到尾就不是顾淮喜欢的类型,顾淮喜欢的事那种阳光的,积极向上的人,而郁辛与之截然相反。 本来顾淮和郁辛结婚就是想在他的身上得到成就感,后来者成就感没了,他就想到了离婚。 其实顾淮也想过,如果郁辛能够改变就好了,变得有意思一点,他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可是郁辛从头到尾都没变过,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郁辛和傅恆郢结婚以后,顾淮看到他的改变会恼怒的原因。 他本来少数凌驾于傅恆郢的优势,在郁辛和傅恆郢结婚的那一刻起,全数泯灭了。 「傅恆郢。」顾淮轻声叫道,「你听到郁辛这情真意切的告白了吧?」 「很骄傲吧?毕竟你从高中起就喜欢他。」顾淮说。 傅恆郢听着顾淮的话,没有回答。 顾淮也不需要傅恆郢的回答,他看着床上的郁辛,自顾自的对傅恆郢说:「可惜了,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到今天也就结束了。」 「生死相隔。」顾淮说,「我要你往后余生,都活在听着郁辛死去,却无能为力的痛苦里。」 「顾淮。」傅恆郢声音带着几分恐慌的叫道,「你冷静一点。」 或许是傅恆郢的恐慌取悦了顾淮,他笑了一声,很满意似的,说:「你也会怕?」 「是,我怕。」傅恆郢毫不犹豫的承认。 傅恆郢很清楚的知道,顾淮就是想看到不那么完美的他,想知道他其实也不过如此,在他身上得到成就感。 第177页 现在而他就是要表现得越脆弱越好,越害怕惶恐越好,因为这就是顾淮想看到的。 「顾淮,你什么都可以给你。」傅恆郢甚至有些低声下气的说,「只要不伤害郁辛,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顾淮脸上浮现起讥讽的笑,「那我该要什么呢?」 「钱?地位?权力?」顾淮一样样的列举着,但却似乎每一样都不满意,他说:「不,我都不要。」 「傅恆郢,这些你出生时就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我才不要!」顾淮声音尖锐的说。 以前的他,也曾对钱财地位有过妄想,希望在这些地方可以压倒傅恆郢。 但是现在的他不这样想了,因为那些东西,傅恆郢得到的太轻易,是傅恆郢不屑一顾的。 就算超越了他又能怎么样呢?他要夺走,就要夺走傅恆郢最在乎的,最重要的,无数岁月周而復始所求的。 那才是最能从内心深处,击溃他这个天之骄子,让他一败涂地的。 「我什么都不要。」顾淮说,「我就要郁辛的命。」 比起所谓的钱财,权力,地位,于傅恆郢而言,最重要的,是郁辛。 顾淮抓住了傅恆郢的命门,而且要死死掐住这点,让傅恆郢再也高傲不起来。 「傅恆郢,我会一刀一刀的将他解剖开来,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顾淮兴奋的说,「你就听着他,是这么死的吧。」 手机被顾淮扔到了一边,他再次拿起手术刀。 这一次,刀刃紧贴郁辛的皮肤,疼痛感侵袭郁辛的大脑,白皙平滑的皮肤在表皮切开一条缝,血液就争先恐后的涌出。 「砰——」一声巨响,房门在这时一脚被踹开,轰然倒塌的瞬间,郁辛看见了傅恆郢。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他看见甩出的手机在空中亮出一道弧线,直接打在了顾淮拿手术刀的手上。 刀从顾淮的手中落下,而与此同时,傅恆郢大步跑了过来,一把掐住顾淮的脖子。 将在床边的顾淮,直接按到了窗边。 窗子被傅恆郢推开,外面没有装防盗网,顾淮的半个身子都被按在的窗外。 傅恆郢脸沉得厉害,他的周身充斥着戾气,他掐着顾淮,「你看是你死得快,还是郁辛死得快。」 顾淮整张脸瞬间由红转青,他半个身子悬在空中,身后就是高楼万里,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任何人面对这阵仗都很难不害怕,这是源于人体本能的恐惧,无法客服。 顾淮的腿哆嗦着,但他仍旧强撑着让自己不害怕,他的手抓着傅恆郢的手腕,明明已经十分狼狈,但却还是带着笑。 「傅恆郢,你以为我会怕死吗?」 「你最好不怕。」傅恆郢冷冷的说道,然后毫不犹豫的将顾淮又往下按了按。 本就悬空的半个身子,如今更往外落了几分,要是之前傅恆郢松手他还有求生的机会的话,现在只要傅恆郢松手,顾淮就会直接从窗台上落下去。 顾淮害怕了,但仍旧不露怯,他勾了勾唇角,「你杀了我啊,我死了,你这个天之骄子的光荣人生,就背上了杀人犯的罪名。」 「这么算起来,我可一点也不亏。」 「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个?」傅恆郢声音低哑的厉害,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天知道他看着监控视频里,顾淮的刀落在郁辛身上的时候他有多害怕,只要想到自己再来晚一点点,郁辛很可能就真的死掉了,他就恨不得将顾淮碎尸万段。 他会在意名誉吗?他从来都不! 他只在乎郁辛。 傅恆郢想着,手将顾淮再往下按去,他就是要顾淮死。 就在这是,一双手抓住了傅恆郢的衣角。 傅恆郢回头看去,就对上了郁辛那双带着恳求的眸子,郁辛朝他摇了摇头,说:「不要。」 傅恆郢愣住了,他看着郁辛,说:「别怕。」 「不要杀他。」郁辛声音带着哭腔,「傅恆郢,不要因为他,脏了自己的手。」 「不值得。」 顾淮的生死,郁辛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傅恆郢。 他不希望傅恆郢的手上沾染上鲜血,为了顾淮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 傅恆郢可能并不知道,哪怕他对郁辛说过许多次,让郁辛不要将他想的太光辉伟大。 可他在郁辛的心中,始终还是如神明般的存在。 他不愿让心上的神明,沾染上任何污秽。 不值得,不应该,也不允许。 傅恆郢还是没有撒手,郁辛抓着他,眼泪情不自禁的开始往下流。 看到郁辛哭了,傅恆郢犹豫了。 他最怕看见郁辛的眼泪,每每看见,他会比郁辛更难受千百倍。 傅恆郢是真的想杀了顾淮,但是此时此刻,也是真的,放弃了。 放弃的原因不是顾淮不能死,而是他不愿意,不愿意让郁辛伤心。 手缓缓的收了回来,顾淮被傅恆郢扔在了地上。 傅恆郢看着顾淮,他说:「你要谢谢郁辛,救了你一命。」 顾淮大口的喘着气,听着这话,不屑的笑了。 但傅恆郢不在意,他扭头看向郁辛。 郁辛身上的药效还没过,刚才走过来阻止傅恆郢已经用了自己全身的力气,这会儿已经摇摇欲坠。 第178页 傅恆郢一把接住要倒下的郁辛,搂在怀里,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郁辛将下巴靠在傅恆郢的肩上,像是终于找到归宿一般,轻轻松了口气,说:「还好你来了,傅恆郢。」 「我来晚了。」傅恆郢语气带着难过的说,他的声音都止不住的颤,抱着郁辛的手很用力,像是要将郁辛嵌入骨子里。 郁辛感受着拥抱的力度,轻轻摇了摇头,「不晚,你来了就不晚。」 说着,他的余光瞥见了顾淮,只见顾淮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把刀。 那把刀郁辛认识,是在医院的时候,郁辛为了以防万一藏在口袋里的水果刀。 他们互换了衣服,所以这把刀现在到了顾淮手里。 顾淮虎视眈眈的盯着傅恆郢,毫不犹豫的拿着刀,朝傅恆郢刺过来。 郁辛抱看到这一切的瞬间,他抱着傅恆郢,立刻往旁边倒去。 刀尖从傅恆郢和郁辛的耳边划过,郁辛看着都后怕。 傅恆郢已经反应过来,掐住顾淮的手腕,将顾淮手中的刀打脱。 而郁辛也在这时反应了过来,他看着还想去拿刀的顾淮,迅速抓起落在地上的水果刀,毫不犹豫的,直接将刀狠狠扎进顾淮的手背。 血腥味一瞬间扩散开来,郁辛跌坐在傅恆郢的怀里,他看着地上流淌的血液,太阳穴突突的直跳。 红色的血液在眼前越来越黑,郁辛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顾淮到这就完蛋了~ 小郁不想傅总杀顾淮,不是因为捨不得顾淮,是因为捨不得傅恆郢。 第91痊癒 一切闹剧以警察的赶到结尾。 顾淮被警察带走, 郁辛则被送去了医院,傅恆郢将摄像头拍到的一切作为证据递交给警察。 这段监控视频已经足够说明顾淮没有失忆,并且证实他杀人未遂。 有了这些,顾淮下半生吃牢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郁辛醒过来的时候, 人已经在医院了。 医生说郁辛晕倒的原因, 主要是因为药物原因, 其次就是受到了惊吓, 超出所能承受范围的阈值, 大脑自动做出了保护反应。 这种情况不需要做什么特殊治疗,只要输几瓶缓解体内药物反应的液体就够了。 郁辛躺在病床上, 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扭头看向傅恆郢,轻声叫道:「傅恆郢。」 「嗯。」守在病床边的傅恆郢第一时间就发现郁辛醒了,但是他没有马上叫郁辛,而是等待郁辛缓过神来叫自己。 「顾淮被抓了吗?」郁辛嗓音有些沙哑的问, 他的头其实还因为顾淮下的药而突突得疼, 但他还是不由的去关心结果。 如果顾淮再次逃脱, 受到威胁的不只是他自己,还有傅恆郢。 自己受到伤害固然可怕, 可想到傅恆郢也会因此遭遇危险,郁辛的一颗心就随之揪紧。 「别担心, 已经被警察带走了。」傅恆郢手轻拍着郁辛的手背, 语气温柔的回答。 郁辛听着这答案,才终于安下心来,他仔细打量了傅恆郢一圈, 「你没有受伤吧?」 傅恆郢表情变得无奈, 看着郁辛的一双眸子中是藏不住的心疼, 「我没受伤。」 「但你好歹,也关心关心自己啊。」 从醒来以后,郁辛问的每个问题都是围绕别人的,丝毫不关心自己为什么会躺在病床上,情况又是怎么样。 这让傅恆郢有些生气,但又有些无奈,他毫无办法,因为郁辛就是这样的。 他的善良让他关心着这个世界,但与此同时,也总忽略自己。 「我挺好的。」郁辛笑了笑,对傅恆郢说,「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你晕过去的时候,我都快要吓死了。」傅恆郢抓着郁辛的手紧了紧,似是回想起那时候自己心里的恐惧。 傅恆郢这一生鲜少怕过什么,但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 他差点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这种恐惧有一次,就足以让他这一生难安。 郁辛听着这话,抬手轻轻抱住了傅恆郢,他拍拍傅恆郢的背,说:「我知道。」 郁辛何尝不知道傅恆郢的害怕,他不仅知道,他还感同身受。 因为在刀尖抵在自己的皮肤上那一刻,感受到皮肤割裂的疼痛的那一刻,郁辛的害怕到达了顶点。 比起害怕死亡,他满脑子想着的,更多的是,他或许再也见不到傅恆郢了。 他不怕死,他怕见不到傅恆郢。 人这一辈子,生死其实本身是很轻的东西,但却被许多人与事赋予了重量。 他们无牵无挂的来到这个世界,却在活着的这一路,遇见了爱人、朋友、亲人,得到了难以割捨的感情,这些遇到的,得到的,让本无牵无挂的他们,在这世上有了牵挂。 而这牵挂,让他们活了下来,害怕死亡。 人害怕死亡,到底是害怕死亡本身,还是害怕失去。 这是一个重大的议题,但至少在郁辛这,他是害怕失去。 害怕失去自己的爱人,害怕不能再与他见面,也害怕不能再和他说一句,自己很爱他。 现在活了下来,郁辛又有机会去做这些了。 他抱着傅恆郢,亲吻了傅恆郢的唇角,他说:「傅恆郢,我爱你。」 第179页 傅恆郢不知道郁辛是为何会忽然说起这个,但他知道郁辛,会让他说出这话的,一定是心中度过了一场重大的变革。 没有什么比爱人的告白更加心动。 傅恆郢的指腹扫过郁辛的眉眼,将那已经熟记于心的模样再次刻画,他吻上郁辛的唇瓣,很轻了一下。 这个吻不如以往的任何一个那般激烈,但却是极其珍重的。 傅恆郢说:「我更爱你。」 劫后余生,于现在的傅恆郢而言,实在是这世上最美好的词彙,没有之一。 他拥抱着郁辛,感受着爱人温热的身躯,在这一刻,才踏实的觉得,还好,郁辛活着。 在医院输完液以后,郁辛就回家休养了。 这次郁辛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但神奇的是,他的抑幻症并没有发作。 傅恆郢还怕他抑幻症会发作,提前将心理医生叫到了家里。 因为郁辛没有发病,医生给他检查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经过初步观察,郁辛的抑幻症应该是痊癒了。 这实在是个好消息,郁辛知道以后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抱着傅恆郢,先是笑了,然后笑着笑着,就不受控制的哭了起来。 郁辛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喜极而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在此之前,郁辛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抑幻症能够痊癒。 他曾在书本上无数次读起抑幻症相关的页面,一次次看着痊癒机率,那一行小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数字而惆怅。 他本以为自己大概一辈子都看不到疾病痊癒的那天了。 性徵抑幻症,这五个大字就如一片无法散去的阴云,笼罩着郁辛的前半生。 但今天,医生说他的病大概率已经痊癒了。 那片积压在郁辛头上数年的阴云,在这一刻彻底飘散。 光透过云彩,落在郁辛的身上。 郁辛看到,天晴了。 眼泪自郁辛的眼中不自控的往下落,傅恆郢抱着郁辛,手轻轻拍着郁辛的背,他什么也没说,给着郁辛无声的安慰。 「傅恆郢。」两人就这样抱着不知过了多久,傅郁辛忽然叫道。 他的声音还带着哭腔,但却不是因为悲伤。 「嗯?」傅恆郢轻声应道。 「谢谢你。」郁辛说。 傅恆郢听着这话,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他说:「郁辛,你该要谢谢的,是你自己。」 战胜疾病的不是傅恆郢,而是郁辛。 在这里面起关键作用的,也不是傅恆郢,而是郁辛。 郁辛总是忽略掉自己的功劳,去感谢别人。 但其实他所做的一切,得到的一切,改变的所有,若非自己下定决心,是很难成功的。 傅恆郢从始至终都相信,郁辛只要决定了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 而每一次,郁辛都做到了。 「郁辛,你比你想像的,远远要强大许多。」傅恆郢抱着郁辛,他说:「相信自己吧。」 相信自己吧,相信自己,就是这样优秀的。 郁辛在家休养几天后,警察来到了他们家。 来的还是老刘,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年轻的面孔。 老刘让郁辛叫他小谢就好,一旁的小谢听着这话面色有些不自然,像是想反驳,但又想到什么一般,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郁辛见此,心下瞭然,知道对方大概不喜欢这个称唿,于是便叫他,「谢警官。」 两位警察被郁辛招待进客厅,刚落座,傅恆郢就在这时候回来了。 傅恆郢看着沙发上的两位警察,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恶,但眼神却只在他们身上落下一瞬,就迅速挪开了。 从这一点,郁辛能看出傅恆郢大抵是不太喜欢这两位警察的。 他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仔细想想,大概是因为自己。 傅恆郢可能有些埋怨对方让自己配合行动,但又没有保护好自己。 这般想着,当傅恆郢坐到自己身边时,郁辛轻拍了拍傅恆郢的手背。 傅恆郢感受到郁辛动作,看了郁辛一眼,心中知道郁辛大概是看出什么来了。 郁辛总说傅恆郢了解他,但其实他也了解傅恆郢。 许多时候,傅恆郢一些不太明显的情绪,郁辛都能感受到。 傅恆郢的确对老刘没什么好感,虽然知道这次警方没有保护好郁辛,有一定原因在自己这边人的身上。 但明白归明白,心里会不会有情绪又是另外一回事。 傅恆郢看到老刘就会想起当时躺在床上,要被顾淮解剖的郁辛,想到这点,他总难免心中不快。 但傅恆郢也不会给老刘甩脸子,毕竟郁辛对他还是相当尊敬。 于是傅恆郢对两位警察微微颔首,打过招唿以后,就拿起桌上的一个橘子,低头剥了起来。 「我们今天过来,又两件事,第一呢,是来看看你的身体情况。」老刘和郁辛说。 「我挺好的。」郁辛笑着回答,「还麻烦你们过来一趟。」 「不麻烦,这次让你被带走,是我们工作的疏忽。」老刘说着,脸上表情浮现出歉意,他拉了拉一旁的谢遇安,「第二件事呢,和你被带走这件事有关。」 「和我被带走有关?」郁辛有些意外。 然后就听老刘说:「我们警方不知道傅家也安排了人来保护你,所以在任务期间,将保护你的人当成了危险因素给拦了下来。」 第180页 「这就导致你被顾淮带走的时候,没有人及时跟上你的行踪。」 「拦下傅家人的,就是这小子。」老刘说着,拍了一把谢遇安,「他想到因为自己,造成了那样的后果,良心难安,所以今天特意要跟过来,给你道歉。」 郁辛并不知道自己被顾淮带走,这其中居然还有这样一层隐情。 也不知道傅恆郢还安排了人保护自己,他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傅恆郢,然后又看向谢遇安。 傅恆郢表情还是淡淡的,只是抬眸看向了老刘。 而谢遇安则是满脸愧疚,刚说完就走到郁辛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说:「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说得实在大声又诚恳,郁辛听着都被吓了一跳。 他缩了一下身子,然后连忙起身去扶谢遇安,嘴里还说着,「谢警官,不怪你的,没事没事。」 谢遇安还是弯着腰,很倔强的模样,直到老刘拍了拍他,才终于肯站直身子。 郁辛看着站直身子的谢遇安松了口气,他一向不会应付这样的场面的。 好在老刘说完自己来的目的,领着谢遇安道了歉以后,就要离开了。 他们要走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傅恆郢站起来身,他说:「我送送二位警官吧。」 郁辛有些意外,老刘倒是显得很淡然。 走到玄关处时,老刘忽然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看向郁辛,似是想说什么。 但是话到了嘴边,终究是没说出口。 傅恆郢将老刘和谢遇安送到了屋外,走路途中,傅恆郢忽然开口叫道:「刘警官,你当警察应该已经很多年了吧?」 「嗯。」老刘脚步一顿。 「那你应该是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的。」傅恆郢语气淡淡的,丝毫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 老刘看向傅恆郢,沉默了。 他没有回答傅恆郢,而傅恆郢也不需要回答,话说完,他们也到了房子的大门口。 「接下来的路,刘警官也知道怎么走了,我还有事,就送到这。」傅恆郢说罢,转身离开。 看着傅恆郢离开的背影,谢遇安问老刘,「师傅,我们今天过来,不是还要告诉郁辛,顾淮为了要见他一面,自杀未遂的事情吗?」 顾淮判得很快,二十年,立即执行,在牢里就一直要求要和郁辛见面,狱警帮着联繫过一次,但接电话的是傅恆郢,傅恆郢拒绝了。 得知被拒绝的顾淮,或许是目的没达成,又或许是心如死灰,感觉看不到未来。 他藏了刀片自杀了一次。 失血过多,差点死了,但还是被救下来了。 救下来以后,他仍旧要求见郁辛一面。 老刘今天来,本来是想说这件事的。 但是…… 老刘收回视线,看向谢遇安,他说:「这就是不该说的事情。」 然后他嘆了口气,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想了想,剧情改一下,顾淮没嘎,还是让他蹲大牢吧。 第92突如 简单休养了几天以后, 郁辛的状态已经恢復过来,虽然偶尔做梦还会梦见那天的场景,在刀片落在自己身上时惊醒。 但每每惊醒过来,傅恆郢就总会温柔的安抚好郁辛, 哄着他再次入睡, 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安心, 噩梦渐渐的也就消失了。 那天所发生的一切, 也变成了记忆里很小的一个点, 成了无足轻重的东西。 或许多年以后谈起,还会笑着说出口。 傅如佳几天前就打电话问郁辛和傅恆郢有没有空回家吃饭了, 郁辛那时候也有空, 但是身体还没恢復完全,傅恆郢就说再缓缓。 现在身体缓过来了,也就要过去吃饭了。 这次吃饭本来是家宴的,郁辛穿着平常的就和傅恆郢过去了。 哪知道到了傅家, 傅如佳忽然接到了个电话, 有客人突然到来。 家宴是没什么讲究的, 但是忽然来了客人,有些东西就变了。 只见傅如佳将原本的菜谱推翻, 重新吩咐厨房做菜,然后嘱咐家里的佣人重新打扫卫生。 这一切都变得郑重其事起来。 这样的气氛让郁辛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傅恆郢大抵是感受到了, 他握住郁辛放在腿上的手,关切的看过来,低声询问道:「要不要回去, 我们下次再来吃饭?」 现在离开, 下次再过来吃饭, 虽然能够让郁辛舒服一些,但是却实在显得有些上不了台面。 郁辛并不害怕见客,他只是不太会和陌生人接触,也不适应一堆人高谈论阔的场合,更多的还害怕太正经的场合自己回露怯。 但就算再害怕,有些东西也总是要面对的。 郁辛很清晰的认识到,傅恆郢的家庭和自己的家庭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或许往后要面对许多这样的场面或许傅恆郢会允许自己每次都离开退场,但郁辛自己却是不希望的。 他希望的自己,能与傅恆郢并肩而行。 郁辛想着,他看向傅恆郢,很坚定的摇摇头,说:「不用。」 郁辛这样说,傅恆郢也不会再强求他离开。 只是傅恆郢站起了身,带着郁辛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他对郁辛说:「有些东西给你。」 修竹院与上次来时已经是完全不同的景象,上一次来时是冬天,修竹院的景色更多是颓靡的美感,而这一次是春天,万物復甦,郁郁葱葱,是一派生机的景象。 第181页 傅恆郢带着郁辛走到书柜前,他抬手从最高层,取下了一本已经翻得起毛边的书。 这本书一看就被看过很多遍,但却也被好好爱惜着,因为哪怕被翻阅的起毛边,它的四个角,都仍旧板板正正的没有一点捲曲。 书是用毛笔写的,封面写着《礼仪》二字。 傅恆郢将书递给郁辛,「这是我小时候,我爷爷给我整理的礼仪事项。」 「上面写了各种场合应该注意的事情,我想你应该会用的到。」傅恆郢说。 郁辛听着这话,手里的书瞬间变得又重量起来,他看向手里的书,翻了几页。 老人家的毛笔字很漂亮,或许是为了让自己的小孙子看懂,刻意省去了很多惯性连笔,字写得格外工整。 只从字迹,就已经能看出对方写这书时有多用心。 「没想到你也会需要这个。」郁辛有些新奇的说。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傅恆郢一直都是礼仪标兵,似乎做什么都不出错,在任何场合都落落大方。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但是我小时候的确不喜欢这些礼仪。」傅恆郢指腹轻轻扫过书面,他笑着说:「虽然没有闹过什么大问题,但却一声不吭的气走了好几个礼仪老师。」 「我爷爷看不过去,才写下这本书,自己来教我。」 郁辛喜欢听傅恆郢说起自己的那些过往,因为每次听着,都会觉得自己又了解傅恆郢更多了一些。 他想像着小时候一声不吭,悄悄作妖逼走礼仪老师的傅恆郢,有些忍俊不禁。 实在想不到,现在看起来这般风度翩翩的傅恆郢,小时候还做过这样的事情。 不过想想也是,傅恆郢又怎么会生来就是现在这副模样呢? 但无论是哪副模样,郁辛都是喜欢的。 「傅恆郢。」郁辛心中想着,一双眸子笑眯眯的,他看向傅恆郢说:「原来小时候你还是个坏心眼啊。」 傅恆郢听着这话,无奈的笑了一声,随后眼底划过一丝狡黠,他说:「其实不止小时候。」 郁辛听着这话,有些没理解过来,正想问为什么这样说,眼前就遮过一片阴影,只见傅恆郢飞快的俯身,轻吻了一下他的嘴角。 这吻很轻的一下,就如蜻蜓点水一般。 如果不是对上了傅恆郢那双坏笑的眸子,郁辛都还会以为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郁辛愣愣的看着傅恆郢,半响后才反应过来。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明白过来傅恆郢刚刚的那句不止以前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这个意思…… 其实不止小时候是个坏心眼,现在也是。 一阵风吹过,带起门上的风铃发出一整清脆的响声。 这清脆的响声落在郁辛的耳中,就似是一阵阵愉悦的笑似的。 郁辛一张脸都涨红,他慌乱的躲开傅恆郢的视线,手快速的翻着书,连忙转移话题,「那那那,我待会要面临的场合应该看哪一章啊?」 他或许连自己结巴了都没意识到。 一边说着,手一边指在目录上找着。 傅恆郢见郁辛这般,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心底一脸柔软,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郁辛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或许郁辛自己都不知道,他越是这样,傅恆郢就越是想要逗逗他。 只见郁辛的手背覆盖上一只大掌,傅恆郢握住他的手,指腹轻轻的磨蹭了郁辛的手背两下,然后带着他的指尖一路往下,停在了某个位置。 傅恆郢说:「看这章。」 指尖按着书,留下来微小的痕迹,但郁辛的心底却是掀起惊涛骇浪。 明明是很寻常的动作,但郁辛看着书页上的字,却又是红了脸。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眼神不自觉的从字迹看向自己被傅恆郢握着的手。 手心的温热传递到郁辛的手背上,这温度似是个引线,触碰上的瞬间就点燃了,让他着了火。 心「扑通扑通」的狂跳着,郁辛感觉自己快要爆炸。 他清楚的知道,傅恆郢就是故意的,明明告诉他在哪一章就好了,为什么要拿着他的手一章一章的去找。 但知道归知道,郁辛却是拿傅恆郢一点办法都没有。 因为他的确很喜欢傅恆郢这样的触碰。 心中的所有念头,最终全部汇聚为一个。 郁辛想,傅恆郢的确是个坏心眼。 虽然是个坏心眼,但是坏心眼给的书还是很有用的。 爷爷的书写得很好,或许是考虑到当时傅恆郢的年龄,每句话都写的通俗易懂,有些地方的解释,还会写一些可爱的比喻。 明明是礼仪那样枯燥的东西,但是在他的笔下,却成了一门有趣的学问。 也难怪当时坏心眼的傅恆郢,气走了那么多老师,却在爷爷手下好好的将礼仪学了下来。 郁辛看着书上写的简洁明了的注意事项,这些东西可以有效规避掉许多场合的礼仪错误,的确是他眼下最需要的。 透过那一字一句间,他再次隔着时空,感受到了老人对傅恆郢的爱。 爱是有温度的东西,这也让郁辛在阅读的过程中,感受到温暖。 郁辛坐在房间将书本上所写的东西一点点记下,烂熟于心以后,他才和傅恆郢再次回到正厅。 走到正厅的时候,郁辛和傅恆郢正好撞上了准备来找他们的傅如佳。 第182页 傅如佳表情不太好看,她看了眼傅恆郢,又看向郁辛,欲言又止。 这还是郁辛第一次在傅如佳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一直以来,傅如佳的表情都是淡淡的,带着几分笑意,像是将一切尽在把握中的感觉。 「郁辛。」傅如佳似乎经过深思熟虑以后,才开口叫道。 「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傅如佳表情有些凝重。 郁辛看着傅如佳这般正经的表情,也不由的有些紧张了起来。 他想,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才会让傅如佳露出这般表情。 「姐姐,你说。」郁辛说这话时,因为紧张,嗓子都有些干。 「今天来的客人,是爷爷故友的儿子,我本来以为只有他过来的,但是没想到他将他的女儿也带来了。」傅如佳看着郁辛,神色严肃,将情况一字一句说给了郁辛听。 其实事情并不严重,但问题就出在这位忽然到来的女儿身上。 大概就是爷爷这位故友的儿子,每年都会往傅家来往几趟,但每年都是一个人,所以傅如佳以为这次也是一个人,但没有想到他今年会带自己的女儿来。 而这位女儿,傅如佳曾经是和郁辛说过的。 郁辛是知道的,虽然曾经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却印象深刻。 郁辛看向傅如佳,只听傅如佳说:「她就是之前和恆郢定过亲的omega。」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章末尾顾淮的结局改了,大家可以直接到末尾重新看一下,因为考虑了一下,感觉他这样死了好像有点太轻易了哈哈哈哈哈 第93情绪 ——「她就是之前和恆郢定过亲的omega。」 郁辛听着这话, 有一瞬间反应不过来。 虽然已经在傅如佳口中提前知道过这位未婚妻的存在,但当这个人真的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郁辛还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这种不知所措来源于未知,郁辛对于这位omega的了解可以算是完全没有, 知道她也不过是凭藉着傅如佳的几句话。 而无论是傅如佳还是傅恆郢, 他们都没有怎么和郁辛说起过这个人。 郁辛不知道对方是个怎样的人, 也不了解对方对于与傅恆郢婚约的态度是如何。 这种未知让郁辛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正确的对待她。 他怕自己太过介意, 显得小气, 又怕自己太不介意,而显得不在意。 这个度非常难把握, 多一步少一步都会让场面不太好看。 郁辛脑海中无数个念头徘徊着, 分明刚刚才看过关于礼仪的书的,可那些熟记于心的方法,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无用。 书上并没有告诉郁辛,面对这样的场合, 他该如何才算得体。 郁辛有些紧张的交握住双手, 指甲扣着指腹的软肉, 他尽量让自己显得淡然,朝傅如佳笑了笑说:「我知道了, 姐姐。」 郁辛其实明白傅如佳为什么会在看到对方的第一时间,就来找他, 告知于他。 傅如佳是怕他会介意, 担心他会因此而心情受到影响,怕他待会忽然知道对方的身份,而在饭桌上不知所措。 对方为自己考虑着, 此时此刻脸上还带着担忧, 像是有许多安抚的话在嘴里酝酿, 下一刻就要说给郁辛听。 郁辛也不知道自己待会该如何去做才正确,但眼下,他至少可以让傅如佳不要那么担心。 傅如佳看着他淡然的表现,显然有些意外,但随之又松了口气。 她跟郁辛说:「不要在意,我们和她也没见过几次,只当做寻常的客人就好。」 郁辛轻轻点了点头,笑着说:「好。」 客人还在屋子里,主人家也不好在外面待太久不去招待。 简单说完情况以后,傅如佳看郁辛的状态还可以,几人便往屋内走去。 进门前,傅恆郢忽然抓住了郁辛的手。 郁辛脚步一顿,回头看去,有些不明所以的歪了歪头,「嗯?」 只见傅恆郢握着郁辛的手,他看着郁辛,眉头微微蹙着,说:「郁辛,做自己就好。」 郁辛听着这话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 他知道傅恆郢大概是又看出他的不知所措的,傅恆郢总是这样了解他,关注着他的每个小细节,第一时间对他的情绪做出反应和安抚。 郁辛心中一整暖流划过,他点了点头,「嗯。」 三人走入屋内,郁辛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omega。 那位传闻中曾经与傅恆郢有婚约的女孩。 并不是郁辛刻意要去看的,而是对方实在生得惹眼夺目,哪怕站在人群中,也是一眼能看见的存在,让人的视线情不自禁的就会落到她的身上。 omega优越的基因让他们生下来就註定漂亮精緻,但眼前这位,在omega里也是非常卓越的存在。 郁辛见过许多漂亮的omega,但眼前这位,比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位都更加漂亮。 她坐在那里,穿着漂亮的裙子,精巧的五官和烫得连髮丝弧度都刚刚好的捲髮,让她就如橱窗里做工精细的漂亮洋娃娃,还是价格最昂贵的那种。 郁辛看着她,而她也看见了郁辛,对上郁辛的视线,她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里头带着天真可爱。 当面对别人视线时,下意识不是躲避,而是回以微笑的人,是骨子里就带着自信的。 第183页 因为他们不害怕旁人的目光,也坚信所有投向自己的视线都是善意的。 她比郁辛他们小许多,傅恆郢上高中的时候才十一二岁,如今也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 这个年纪的人,郁辛见过许多,但鲜少有像女孩这样,身上的纯真那么毫无杂质。 她大抵是在爱里长大的,郁辛想着,也回以了女孩一个微笑。 两人对视一会儿,女孩的视线从郁辛的身上,转而落到了傅恆郢身上。 女孩从沙发上站起身,她活泼可爱,但也大方得体,她走到傅恆郢面前,笑着说:「傅恆郢?」 傅恆郢靠近了郁辛一些,随后微微点头,应道:「嗯。」 「我是方晏溪,你还记得我吗?」方晏溪笑着说,「我小时候,我们见过几次。」 他们俩挨着的距离有些近,郁辛看在眼里,微微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的手,大拇指不知觉的蹭了蹭指腹。 「记得。」傅恆郢回答得很平常,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特殊的意味。 可郁辛听着,心里却是有些说不出的在意。 傅恆郢和方晏溪只见过几面,而且那已经是许多年以前的事情,可傅恆郢记得方晏溪。 郁辛看向傅恆郢,又看了眼站在傅恆郢面前的方晏溪,二人郎才女貌,外貌到气质都很是相配,这样的相配是那样刺眼,郁辛不愿再看,默默垂下了眸子。 「我们许多年没见了。」郁辛听见傅恆郢继而说道,然后握住了郁辛的手,说:「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伴侣,叫郁辛。」 傅恆郢郑重其事的向方晏溪介绍道,他与郁辛交握着的手十指紧扣,从行动到言语,都在给予郁辛安全感。 郁辛听着傅恆郢的介绍,垂下的眼帘一瞬抬起,他对上了傅恆郢那双含笑的眸子。 方晏溪听着傅恆郢的介绍有些意外,然后扭头看向郁辛,好奇的打量着,随后似是意识到什么一般,迅速往后退了几步,和傅恆郢拉开写距离来。 「没想到你居然结婚了。」方晏溪看着郁辛,然后问,「他是你当年说的那个喜欢的人吗?」 「是。」傅恆郢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案。 只见方晏溪一双眸子瞬间瞪大,然后看着郁辛的眼神变得兴奋起来,她笑着和郁辛说:「我终于见到你了。」 「你都不知道,当年傅恆郢为了你……」方晏溪有些激动的说着,但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她摆了摆手,说:「哎呀,那不重要。」 「总之,我好奇你很多年了。」 郁辛知道方晏溪那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她要说的,大抵是傅恆郢当年为了他,和方晏溪退婚的事情。 但方晏溪是个得体的姑娘,在她的视角里,并不清楚郁辛是否知道她曾和傅恆郢订婚的事情。 在退婚对象的伴侣面前,说自己和他曾经的婚约,这显然一种会让人尴尬的行为,而且还会给对方造成麻烦。 方晏溪想到了这点,所以没有将话继续说完。 她是那样的为人着想。 分明郁辛才与她相处才不过十几分钟而已,但郁辛却已经意识到,漂亮是方晏溪身上,最微不足道的优点。 这个女孩自信、善良、天真、大方、知世故而不世故,她的身上简直汇聚了这世上所有美好的词彙。 郁辛很喜欢她,但与此同时,心中也黯然神伤。 因为他站在方晏溪的面前,自惭形秽。 这个女孩的光芒是那样的闪耀,照在他的身上,让他变成了光下的阴影,是那样黯淡。 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在郁辛的心底瀰漫,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这是什么,但总之是不好的。 郁辛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他甚至不敢将自己的情绪显露出来,因为他曾经不是这样的人。 在郁辛前半生里,他遇到过的许多比自己优秀的人,但他都不曾生出过半分嫉妒。 可面对眼前的这个女孩,他却是生出了不好的情绪。 郁辛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灰突突的,他成了一个爱计较的人,甚至变得善妒小气。 计算着自己和方晏溪的差距,每一厘每一毫,都让他心中异样的情绪瀰漫。 这样的自己,让郁辛根本不敢直面自己心底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他只能尽量保持得体,朝方晏溪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微微颔首,说:「你好。」 「你好,郁辛。」对于郁辛的心理活动,方晏溪一无所知,她朝郁辛伸出一只手,脸上洋溢着开朗的笑。 这笑落入郁辛眼中,变得更加扎眼,他抬手虚握住方晏溪的手,慌乱的躲开了看着方晏溪的视线。 他一定很狼狈,郁辛心想。 方晏溪性格活泼,她兴奋的拉着郁辛坐在一边聊天,而她的父亲则是一脸宠溺眼含笑意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郁辛,你和傅恆郢怎么认识的啊?」方晏溪搂着郁辛的手臂,模样亲近,好奇的问。 她的热情让郁辛无所适从,他看着方晏溪,有些不自然的将手抽出。 「我们是高中同学。」郁辛轻声回答。 「那你们是高中就在一起了吗?!」方晏溪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说。 他们高中就在一起了吗?并没有。 郁辛很清晰的知道,自己高中时与傅恆郢的联繫并不多,但却鬼使神差的没有选择否认,他沉默了。 第184页 这沉默落在旁人眼里有许多解读,是默认,也可以是否认。 但无论是哪种,都藏着郁辛自己都看不明白的小心思。 方晏溪太热情了,她的言语和行为都透露着对郁辛的喜爱和好感。 她的确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郁辛心里也很明白,他也很喜欢这个女孩。 但人的感知从来不是单一的,郁辛在喜欢之外,他还带着许多别的情绪。 那些情绪很复杂,参杂在一起让郁辛整个人都有些烦躁,连听方晏溪的话都心不在焉的。 方家父女今天过来似乎就只是简单的吃一顿饭而已,饭后寒暄几句后便提了离开。 走的时候,傅恆郢被方父叫了过去。 郁辛看着傅恆郢去送他们离开的背影,有些想跟上去一起,但最终还是克制的坐回了沙发上,心不在焉的等待傅恆郢回来。 方爷爷和傅恆郢的爷爷是故交,但如今身体依旧健朗,仍在人世。 「我父亲今天本来也想过来的,但是到底年纪大了,受不了奔波,只能让我来看看。」方父和傅恆郢说道。 傅恆郢听着,表示理解,「一切以老人家身体为重。」 「晏溪今天过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跟我一起来看看,你别介意。」方父是个得体的人,他向傅恆郢解释道:「当年婚约的事情,两家人也都是能成就成,不能成就算了的看法,到底是尊重你们年轻人的想法的 」 「嗯。」傅恆郢轻声答道。 「跟你结婚那个孩子,看着是个性格好的。」方父说,「挺不错,和你也合适。」 方父每年都会来傅家,对待傅家的两个孩子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说这些话,是以长辈的身份。 傅恆郢静静听着,然后笑着说:「他是很好。」 说这话时,傅恆郢透着的喜欢都快要溢出来。 方父见此,看了眼走在前头的方晏溪,微微嘆了口气。 「走了,你也别送了。」方父对傅恆郢说。 回去的路上,车内,方家父母坐在后座。 方晏溪敛去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落。 「爸爸,我不喜欢傅恆郢了。」方晏溪撑着脸,看着窗外,轻声说道。 方父听着这话,轻轻拍了拍方晏溪的肩,嘆了口气,到底没说什么。 在年少时,方晏溪见到傅恆郢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傅恆郢,那是她少年时光长久的惊艷。 当对方提出退婚时,她不是没有难过,但她的骄傲让她选择了答应。 喜欢别人的人,她才不会选择挽留。 但虽如此,喜欢一个人哪里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她不知道傅恆郢结婚了,今天过来,到底是心存侥倖的。 不过没关系,就算心存侥倖,在这一刻,她也彻底放下了。 一个喜欢的人而已,未来会有更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各自视角不同。 在郁辛的眼里,方晏溪是一个优秀的人,而在方晏溪的眼里,郁辛也是。 只是因为成长环境不同,方晏溪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优秀,因此很自信,拿得起放得下,而郁辛不同,他长久的没有自信,看不到自己的优秀,哪怕现在已经成长起来,也会因为爱而模煳视线,变得患得患失。 所谓旁观者清大抵如此。 不过大家也别担心,现在的郁辛已经不会将这些情绪埋在心里去任它发展了,毕竟,现在是长大了的辛辛了~ 第94吃醋 郁辛一直从傅家离开, 兴致都不是很高。 他的情绪陷入了一场巨大的纷争,各种想法参杂在一起,就好似一团揉乱的毛线,纠缠不清, 看不透彻, 剪不断, 理还乱。 郁辛分不清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都不存在有让自己不高兴的点。 傅恆郢始终与方晏溪保持着距离,牵着他的手, 坚定的将自己介绍给对方。 而方晏溪也是那样的得体, 在得知傅恆郢与郁辛结婚以后,便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在那之后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明明他们都做得那样好了,自己到底还有什么理由像现在这样不高兴呢? 郁辛觉得, 自己或许真的变成了一个小气的人。 他的理智反覆告诉着他, 大家都很好, 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可他的情绪却是止不住的蔓延, 还不只是不高兴。 他面对优秀的方晏溪,心里还有彷徨、嫉妒、烦闷, 这样的自己实在是有些讨厌。 他从前从未曾有过这样的感受, 一直以来他面对优秀的人都是平和的佩服,面对与傅恆郢接触的人,也友善而温和。 可今天, 他面对一个对自己怀揣善意的方晏溪, 却是心里诡异的生出来那么多负面情绪。 郁辛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该有这些情绪。 他一边茫然,一边埋怨这自己。 纠结让他本就称不上好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迟迟无法静下心来,理智的思考心中的问题。 坏情绪一直蔓延到家都还未曾缓解。 郁辛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膝盖盯着摆钟一下一下的摇晃。 傅恆郢端着牛奶从厨房出来,就看到盯着摆钟发呆的郁辛。 他在傅家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郁辛的情绪了,但在外面,他们都不好去将问题摊开说,于是决定等到回家再好好解决。 第185页 「喝杯牛奶吧。」傅恆郢坐到郁辛的身侧的位置上,将牛奶递给郁辛,说道。 郁辛闻声扭头看来,垂眸盯着傅恆郢手里的牛奶看了一会儿,然后才伸手接过,「谢谢。」 「不客气。」傅恆郢答道。 牛奶被特意热过,是恰达好处可以入口的温度,掌心隔着玻璃杯感受着牛奶的温度,郁辛心中流过一丝酸楚。 他脑海里居然诡异的想,如果当初傅恆郢没有喜欢上自己,那么现在这杯牛奶,该是在方晏溪手里的。 傅恆郢会用对自己那样温柔的口气,和方晏溪说话,会一丝不苟的为她打理好生活中的琐事,会在每晚入眠时,将她牢牢的抱入怀中。 这些明明都是些已经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郁辛也是那样坚定的信任着傅恆郢,可他的大脑却忍不住去做出这些假设。 然后内心,因为这些假设,而嫉妒得发疯。 好没有意义的想法,可他却因此蔓延出不能够收敛的情绪。 或许在这一刻,郁辛已经有些知道,自己今天那些看不透彻的情绪来源于何处了。 他好像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嫉妒、会烦闷,会变成一个小气的自己。 「郁辛。」傅恆郢在这时候叫道。 郁辛对上傅恆郢的眸子,轻声应道:「嗯。」 摆钟「嘀嗒嘀嗒」的响着,郁辛回答得声音很低,或许都被它遮掩了些,但傅恆郢听见了。 傅恆郢缓缓握住郁辛的手腕,将坐在自己旁边的郁辛带去,然后搂住,坐到自己的腿上。 他一只手搂住郁辛的腰,另一只手握住郁辛的手,把玩着郁辛指腹的茧。 郁辛手上端着牛奶,愣愣的让傅恆郢将自己抱起来。 「在意方晏溪?」傅恆郢问。 拿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指节微微曲了起来,郁辛喉结微动,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他看着傅恆郢,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紧张,与此同时百感交集。 他想说自己在意,但是又怕傅恆郢会因此觉得自己小气,会不高兴。 毕竟,无论是他还是方晏溪,都做得足够好了。 于是郁辛缓缓的摇了摇头,抿着唇,给出了否认的答案,「不在意。」 「真的吗?」傅恆郢听着这答案眉眼间浮现出一阵失落,他将下巴搭到郁辛的肩上,声音低低的说:「可是我很希望你会在意。」 「郁辛,你好像都还没为我吃过醋。」傅恆郢说。 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他看着傅恆郢,脑海里将傅恆郢的话来回盘旋了好几遍,思维混乱得有些分不清傅恆郢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吃醋?」他默默将这个词咀嚼一遍,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那一瞬间醍醐灌顶,他彻底明白过来,今天这所有的情绪到底来源于何处。 原来是因为吃醋。 他看着优秀的方晏溪,清楚明白的意识到,那是一位足以与傅恆郢相配的女孩,他们站在同等的位置下,是镁光灯投射过去,都会自动将他们同框的存在。 而这样的一位女孩,曾经是傅恆郢的未婚妻他们有着不短时间的一段婚约。 这种认知让郁辛不自觉的去在意,他甚至感觉到彷徨恐慌,于是他一边喜欢着方晏溪,一边内心不断的做着争斗。 他不自觉的去嫉妒、去烦闷、去在意,只是因为吃醋而已。 而吃醋,是因为他爱傅恆郢,在意傅恆郢,这是占有欲之下,不可控制而产生的一种感觉。 这种感觉对于郁辛而言,太陌生了,他少数的感情经歷里,几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会这样。 「傅恆郢,我不是没有过吃醋的。」郁辛看着傅恆郢,声音低低的说道。 看明白自己的情绪来源于何种原因以后,郁辛就拥有了敢于直面的勇气。 情绪似是在这一刻豁开了个口子,将里面积攒的所有迅速倾泻而出。 「傅恆郢,我很在意方晏溪。」郁辛的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委屈,他放下手中的牛奶,抬手搂住傅恆郢的脖子,将脸埋入傅恆郢的脖颈出,「我一想到她曾是你的未婚妻,我就觉得好嫉妒。」 「傅恆郢,我好像变成了一个小气鬼。」郁辛声音低低的,软软的说。 傅恆郢听着这话,有些意外,但又觉得高兴他手拍拍郁辛的背,轻声问:「怎么会这样觉得呢?」 「因为方晏溪她是那么的优秀,漂亮,自信,她和我完全不一样。」郁辛说,「如果是我,我也会很喜欢她。」 「只要一想到你有喜欢她的可能,我心里就在意得快要疯掉。」 「可是明明你不会这样的。」郁辛说着,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郁辛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普通人,他控制不了自己那些情绪的产生,做不到完全大度。 但他可以选择坦然的面对了这些情绪,将自己的想法一点一点的说给傅恆郢听,哪怕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但至少宣洩了。 因为情绪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错误处理方式以后,所产生的阴暗面。 当这些情绪见了光,阴暗面也就自然不存在了。 郁辛说到这,抬头看向了傅恆郢,他的一双眸子透着水光,眼睛红润的诉说着自己的内心,「我真的,真的好在意。」 第186页 听着郁辛这些话的傅恆郢一颗心都要化了,他看着郁辛,像是想要将眼前的人都吸入眸子里,只觉得怎么会这么可爱。 他的手轻抚着郁辛的后脑勺,他说:「那你前面为什么否认?」 郁辛听着这话沉默了,他的眼眶变得更红,声音也带着一点鼻音,但他还是将自己的顾虑告诉傅恆郢了,他说:「因为我怕你会觉得我小气,不喜欢我。」 「你和方晏溪,都没有做错什么。」郁辛低下头,说:「是我自己,想太多。」 「怎么会是想太多呢?」傅恆郢模样有些无奈,「情绪本身就是难以控制的东西,况且还是和爱的人有关。」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郁辛,不瞒你说,我也经常会吃醋。」傅恆郢说,「有时候半夜梦到和别人亲密接触,我都能醋到一整晚睡不着觉。」 「在伴侣之间,吃醋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傅恆郢说,「因为在意,所以会变得小气,这不可避免。」 傅恆郢抓起郁辛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郁辛感受到那胸膛之下心脏的跳动,蓬勃的生命力在他的手心。 「不要因为自己的情绪而感到羞耻。」傅恆郢说,「这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因为我是你的伴侣,我们的关系名正言顺。」傅恆郢说到这忽然笑了,他放在郁辛手背上的手收紧,然后说:「所以,吃醋是你的正当权利。」 郁辛呆呆的看着傅恆郢,他第一次感受到吃醋是什么感觉,他以为这样是错误的,因为他一直以来所受到教育,都告诉着他,嫉妒、小气这些都不正确的负面情绪。 但情绪真的分对错吗?情绪或许分好坏,但不该分对错。 当一个人感受到危机,嫉妒是正确的,难过也是正确的,小气亦是正确的。 人们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被教导羞耻,有些人有身材羞耻,有些人有请假羞耻,有些人有情绪羞耻。 人的许多东西似乎都被压抑着,哪怕是正当的权利。 郁辛一直以为这样才是正确的,但傅恆郢告诉他,另外一种样子,或许才是对的。 在傅恆郢这里,郁辛学会了尊从自己的欲望,也学会了直面自己的情绪。 「况且……」傅恆郢笑着对郁辛说,「哪怕是产生了这些负面情绪,你也会好好的解决,不是吗?」 情绪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错误的解决。 郁辛点点头,他对傅恆郢说:「方晏溪是那样的优秀,我必须承认,我好羡慕,甚至有些嫉妒。」 「但是……」郁辛眨了眨眼,他心中的那些糟糕的情绪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豁达,「我不会想去诋毁她,破坏她。」 郁辛说:「我只会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她那般闪烁的人。」 傅恆郢听着这话,指腹扫过郁辛的脸颊,他说:「郁辛,你本身就已经足够好了。」 「但无论什么,我都始终相信,只要是你想做的,就都一定能做到。」 傅恆郢比郁辛自己,更相信郁辛。 这是郁辛一直都明白的事情,但无论多少次感受到,他还是会情不自禁的感动。 郁辛吻上了傅恆郢,而在一吻结束时,傅恆郢忽然郑重其事的叫道:「郁辛。」 「嗯?」 傅恆郢还喘着气,他看着郁辛的眼中爱意都要溢出,他说:「我们结婚吧。」 结婚? 郁辛有些没明白,然后就听傅恆郢说:「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这件事傅恆郢很早以前就想和郁辛说了,他们结婚的匆忙,并没有办婚礼,虽然傅恆郢从来不羞于告诉别人自己结婚的事情,甚至很多时候会和别人主动说起郁辛。 但是这到底有局限性,很多人还是像方家那样,不知道傅恆郢和郁辛结婚的事情。 傅恆郢的手摸着郁辛脖子上突出的颈骨,他说:「我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伴侣。」 作者有话要说: 婚礼婚礼婚礼,我爱婚礼~ 一个文里提了一句但是没仔细写的小细节,傅总是真的半夜想到郁辛和别人亲密接触,都会醋到睡不着觉。 第95陪伴 举办婚礼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但是郁辛想要将婚礼的时间定在考研以后。 傅恆郢听着郁辛的想法,表示理解并且尊重。 举办婚礼需要做的前期准备繁重而冗杂,这个过程非常耗费人的心力,而人心一旦浮躁起来, 再想静下来就又需要一个很漫长的时期。 傅恆郢当然可以全权承包下婚礼的所有事物, 让郁辛只管安心准备考研就好。 但是话可以轻易说出口, 两个人的婚礼又怎么可能会做到一点也不需要郁辛意见。 这样的情况下, 一边准备考研一边准备婚礼, 两件事都想做好,反而会因为分心而让两边都达不到心里预期的效果。 不仅如此, 人也会很累。 傅恆郢不希望郁辛太累, 出于各方面考虑,便将婚礼的事情延迟到了考研结束以后再说。 考研时间定在年底十二月,距离现在还有将近七个月。 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但郁辛毕竟脱离学校很多年了, 哪怕这些年一直没放下学习, 也终究因为工作疏忽了很多地方,学起来需要耗费的时间多些。 第187页 郁辛做事的时候很专注, 下定决心做某样事情更是如此。 每天,傅恆郢早上出去上班, 郁辛就已经坐在桌案前看书, 到下午下班回来时,郁辛还在桌案前。 从日升到日落,他孜孜不倦的看着书, 刷着题, 书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红色的笔迹在黑色的印刷体之间,落下的都是郁辛的心血。 学习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东西,除了天才,每个人这毕生所拥有的知识,都是靠着一点一点积累而获得。 傅恆郢喜欢郁辛为了梦想而全力以赴的模样,所以他从来不会去打搅郁辛。 每次回家,他都是悄悄看一眼郁辛以后,便坐到另外的房间里处理自己的工作。 等到了吃饭的点,两人就会默契的出现在餐厅,趁着这个时间段,聊聊家常,说说话。 这天傅恆郢因为加班而回家晚些,到家的时候,偌大的房子静悄悄的。 其实平日里回家,家里也是很安静的,毕竟学习又不是用嘴,但今天却安静得有些非比寻常了。 傅恆郢心中疑惑,走到郁辛的房间门口,看着屋内的景象,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因为太累了,人到底不是机器,总是会有倦怠的时候,哪怕是郁辛这样勤奋的人也无外乎如此。 他勤奋的伴侣,在今天终于累倒了,趴在书本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傅恆郢看着趴在桌子上睡着的郁辛,有些无奈的笑了。 他总是觉得郁辛可爱,有时候是因为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有时候是寻常的一句话,还有时候,就像现在这样。 明明对方什么也没做,只是趴在桌上不小心睡着了而已,他心中就觉得好可爱。 傅恆郢压低脚步走到郁辛的身前,缓缓蹲下。 郁辛的书案是靠着落地窗,并不高的一张长桌,平日里学习,郁辛都是直接坐在地上。 桌案给腿留了余地,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还放了柔软的坐垫,坐在上面并不会感觉到不适,相反,还很舒服。 傅恆郢蹲在郁辛的身前,静静看着睡着的郁辛。 睡着的郁辛比醒着的时候更乖,这种乖是从内而外的,毫无攻击性,感觉像才满月不久的小宝宝。 看着这般模样的郁辛,傅恆郢无端想起了读书时的一件往事。 那是高三的时候,临近高考,所有学生的压力都很大,寒窗苦读数年,成败与否,就在此一举。 大家都卯足劲的学习,卷子铺天盖地的发下来,他们就一张一张的写。 到了高三,教学楼可以一直待到十二点,那时候十点半下晚自习,但是却很少有人下了晚自习就离开。 所有人都默契的将学习时间延长,离开的人静悄悄的离开,留下的人默默的做自己的事情,一栋楼明明还有许多人,但却是很安静。 傅恆郢那时候也是如此,他对高考没有太大的顾虑,当时留下来的原因,只是因为郁辛。 高考前,班主任曾让每个人将自己的梦想写在便签上,贴在墙上,激励大家的。 也是因为此,傅恆郢知道了郁辛的梦想,想要学医,成为一名医生。 为了梦想的郁辛比任何人都拼命,他像是贯彻着「只要学不死,就死命学。」的硬性道理,每天都是教室里最晚离开的人。 他们高三时顾淮已经毕业了,郁辛每晚都自己回家,虽然郁辛家就在学校旁边的小区,但却有一段不短的路没有灯。 傅恆郢放心不下郁辛,所以便留了下来,郁辛前脚离开,他后脚就会跟上去,悄悄送郁辛回家。 傅恆郢始终记得,在那条没有路灯的那条路上,他远远的跟在郁辛身后,郁辛走在前面,单薄的身影始终在他的视线里。 或许是因为害怕,每每到了那条路上,郁辛总会打开自己的mp3,大声的背诵单词。 连克服恐惧的方式,都那样可爱。 或许郁辛永远都不会知道,在那一年,傅恆郢曾无声的陪伴他走过数次夜路。 他沉默的,爱了郁辛好久好久。 那些寂寥青葱的岁月,因为那些琐碎的小事,变得郁郁葱葱,有了颜色。 落地窗外,赤色的晚霞将天际染成一副漂亮的画卷,夕阳半遮在云层后,红色的霞光穿过窗,落在郁辛和傅恆郢的身上。 他们一个沉沉的睡着,一个蹲着,眸子始终注视着自己的爱人。 这世间好大,可他们只有彼此。 或许是目光太过炙热,郁辛在傅恆郢的注视下,眼皮动了动,而后缓缓的睁开了眼。 在睁开眼的瞬间,郁辛看见了傅恆郢。 刚睡醒的他还有些懵,目光呆呆的,看着傅恆郢半响才缓缓反应过来。 郁辛抬手摸了摸傅恆郢的脸,说:「你回来了。」 他才睡醒,嗓子有些哑,声音很轻,落在耳朵里软软的,跟撒娇似的。 傅恆郢听着,心下一片柔软,轻声应道:「嗯。」 郁辛脑子还没彻底清醒,听着傅恆郢的回答,点点头就又不说话了。 两人就这么看着彼此,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郁辛清醒过来,坐直了身子,傅恆郢才又开口,问:「饿了吗?」 正是吃晚饭的点,郁辛刚睡醒本来没什么感觉,听傅恆郢这么问,倒是真的饿了。 他点点头,模样还是有些懒洋洋的。 第188页 傅恆郢看着他这副模样,手抚向郁辛的脸颊 指腹蹭了蹭,说:「都被硌出印子了。」 书本叠在一起,将郁辛的脸颊压出了红色的瘢痕。 郁辛抬手摸了摸脸,笑了,「睡的。」 傅恆郢当然知道,他拍拍郁辛的头,「歇会儿,我去做饭。」 「阿姨今天没来吗?」郁辛问。 傅恆郢和郁辛两人都忙,一个忙工作,一个忙学习,所以家里就请了一个专门做饭的阿姨。 只有饭点过来,做完就走。 「难得有空,很久没给你做饭了。」傅恆郢站起身,笑着说:「我就给阿姨放了一天假。」 原来是这样。 郁辛听着这话,点了点头,说:「我帮你一起吧。」 傅恆郢想了想,说:「不用了。」 郁辛见此也没再强求。 但傅恆郢去做饭了,郁辛也有些坐不住,他有些看不进去书了,便索性起身去厨房找傅恆郢。 郁辛靠着墙,看着厨房里忙忙碌碌的傅恆郢。 傅恆郢的身上还穿着上班时的西装,白衬衫扎进西装裤里,围裙在背上系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将本还有余地的衬衫勒得贴肤。 傅恆郢肩宽腰窄,宽松的西装裤下藏不住包含爆发力的大腿,从臀部往上,又是劲瘦的腰肢。 说来也奇怪,明明围裙配西装这样奇怪的穿搭,可在傅恆郢身上,却丝毫不嫌突兀。 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好看。 郁辛脑海里搜索着该怎样去妥帖的形容,可半天都想不到一个准确的词彙。 他盯着傅恆郢,想到了读书时学解剖学时,老师曾让他们看过完美的人体图片。 傅恆郢的身体,比那些图片,更加完美。 厨房暖黄的灯落在傅恆郢的身上,对方正在为自己洗手羹汤,看着灶台上冒起的白色雾气,那是一种名为家的归属感,温馨且踏实。 郁辛心中一阵暖流淌过,他走过去,伸手搂住了傅恆郢的腰。 感受到他的拥抱,傅恆郢的手搭上郁辛的手背,说:「怎么过来了,很快就好了。」 「过来看看。」郁辛说着,有些依恋的蹭了蹭傅恆郢,说:「傅恆郢,最近好像都没有怎么和你好好待在一起过。」 这段时间,郁辛忙于学习,他与傅恆郢相处的时间,似乎除了吃饭,就是睡觉。 但郁辛看书总是不记得时间,很多时候一眨眼,时间就过了十二点。 那时候已经很晚了,根本来不及说几句话,就该睡觉了。 真算起来,他们似乎连好好说话的时间都少。 「你在备考,我需要工作,这很正常。」傅恆郢丝毫不介意的说。 「可是,总感觉忽略你了。」郁辛有些担忧的说。 傅恆郢听着这话,扭身看向郁辛,笑了,「没有忽略,只是关注的时间变短了。」 「但没关系。」傅恆郢说,「因为每一次和我说话的时候,你都是全神贯注的,这就够了。」 郁辛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微微蹙眉看着傅恆郢,傅恆郢见此,指腹贴上郁辛的眉头,轻轻将皱褶的眉头揉散,他说:「不要皱眉。」 「郁辛,我们成为伴侣的前提,是我们自己。」 「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所以不可避免的,我们会有各自的选择和生活。」 「这些选择和生活,会让我们相处的时间变短,但不会让我的爱意变淡。」傅恆郢说,「我珍视我们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我相信你也是,对吗?」 「对。」郁辛轻轻回答,但话是这样说…… 郁辛还是有顾虑,傅恆郢在这时抱住了郁辛,他的下巴轻轻搭在郁辛的肩膀上,很认真的说:「我真的很喜欢你为了梦想全力以赴的模样。」 这个姿势离郁辛的耳朵很近,所以让他每一个字都听得真切。 「所以……」傅恆郢吻上郁辛的眼角,继而说:「你也不要,让我成为你的包袱。」 傅恆郢告诉郁辛,「往后我们还有数十年陪伴,何苦要纠结这几分半秒呢?」 「尽管去做好了,我不会阻止你的任何一个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帮郁辛想到脑海里那个词:人夫感 今天周六,更一章 第96压力 时间转眼就入了秋, 郁辛的复习已经进行了好几轮,距离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 说来也奇怪,随着复习的进展,郁辛对于考试反而没有一开始那么有把握了, 越复习, 就越觉得自己不会的东西还很多, 心就开始慌了起来。 心一慌, 情绪也不由自主的开始焦虑起来, 连着几晚做梦都是成绩出来,自己没有上岸的内容。 睡不好, 情绪不好, 食慾也下降了,郁辛的状态看起来就有些差。 傅恆郢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点,但郁辛没有和他说为什么,他也没问, 只是默默调整菜谱, 将餐食换成了一些能够激发食慾的。 但郁辛还是吃得很少。 这天回家, 郁辛还在刷题,他正紧皱着眉头和知识作斗争, 傅恆郢这一次没有看一眼后就离开,而是坐到了郁辛的身边。 护理考研考三门, 两门公共课, 一门专业课。 这会儿让郁辛苦恼的是公共课里的其中一门,政治。 郁辛错得不多,但考场上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就是错的这一道题, 让自己与上岸失之交臂。 第189页 所以在考前, 遇到的每一道错题都尽量想要弄明白。 郁辛做事向来认真, 傅恆郢坐在他旁边他也没发现,还拿着笔看着答案解析,分析自己之所以会选择错误的原因。 有人说认真做事的模样最好看。 傅恆郢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样的,但郁辛认真的时候,的确很好看。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房间里开着灯,灯光从天花板上投射到郁辛的身上,因为背对着光的原因,从侧面看郁辛,他的面部有一层阴影。 这层阴影让他的睫毛显得愈发纤长,在眨眼的瞬间垂落,好似山谷间扇动翅膀的蝴蝶。 而好看的地方还不止于此,除却阴影之处,光落下的地方,打在郁辛弯着的脖颈上。 郁辛很白,光打在上面就显得更白了,这种白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白,而是透着红,有些晃眼,让人看着,就捨不得挪开的那种。 那节弯着的脖颈,每一处凸起的骨节都生得刚刚好,特别流畅漂亮。 傅恆郢总喜欢这样静静看着郁辛,将郁辛的模样细细刻画在心中,无数遍临摹。 人的目光总是这样,情不自禁便会落向心驰神往之处。 因为爱意在眼睛里,是藏不住的。 在最后一道错题被纠正以后,郁辛终于从自己的世界中脱离出来,他回过神,才看见已经在自己身旁坐了不知多久的傅恆郢。 「你回来了。」郁辛看见傅恆郢的瞬间,眼底便透出笑意。 傅恆郢点点头,伸手抚向郁辛的脖颈,摸了摸刚才就已经想摸,却克制住没有动手的地方。 「瘦了。」傅恆郢摸着郁辛,下结论道。 郁辛也知道自己最近瘦了,压力让他吃不下饭,食慾不好,体重自然也往下掉。 他没有告诉傅恆郢自己的情况,因为郁辛觉得这不过是件小事,等到考试结束自然就好了。 可这种状态显然已经有点影响到他的学习了,今天他看书效率显然就不如之前。 他想,或许他觉得的小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不再是小事了。 「吃不下。」郁辛往傅恆郢的身上靠了靠。 「为什么吃不下?」傅恆郢问他。 郁辛打算将自己的情况和傅恆郢说一说了,他模样有些苦恼,「状态不太好,有点焦虑。」 「傅恆郢,我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考上了。」郁辛说这话时声音轻轻的,里头带着许多不确定。 「怎么会这样想?」傅恆郢握住郁辛的手,将靠在身上的郁辛牢牢搂住。 「总感觉自己还有很多不会。」郁辛说,「每天都有新的知识点出现,知识好像永远都学不完。」 在准备考试的这段时间,郁辛终于明白「徜徉知识的海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这句话之所以不是知识的陆地,知识的沙漠,是因为知识真的就像海水,无边无境,怎么也学不完,一不小心还可能把自己淹死。 郁辛已经拼命的想要将所有东西都弄懂了,可他却发现,今天弄懂了这个,明天新的问题又出来了。 在知识的这座大山面前,他所学到的,掌握的,根本不值一提,渺小到连一个小角都够不着。 傅恆郢听着郁辛的话,他想了许久,拉着郁辛走到了书房。 书房内,堆放着几面墙的书籍。 他站在书架前,问郁辛,「这些书,多吗?」 当然多,傅恆郢很爱看书,他的藏书,是郁辛见过最多的。 郁辛点点头,「嗯。」 「但这也不过是人类知识中非常渺小的一部分而已。」傅恆郢说,「人类出现在这世上三百万年,但仍旧有许多未曾探索到的知识。」 傅恆郢牵着郁辛坐到椅子上,他摊开一本书,指着上面的一个人说:「就算是迄今为止人们认为最伟大的科学家,他也并不是全知全解。」 「知识本身就是学不完的。」傅恆郢告诉郁辛,「只有一无所知的人,才会觉得自己什么都了解。」 「当你发现自己并不是什么都知道的时候,这其实是一种成长。」 「人在成长面前当然会感到焦虑,这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傅恆郢看向郁辛,他握住郁辛的手,说:「青春期的时候,我们也曾因为身体的变化而产生过类似的情绪。」 「但其实,这没什么的。」傅恆郢说这些话时,语气平静,自己清晰和缓,落在人的耳朵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感。 「世界上唯一平等的两件事,就是知识和时间。」 「或许其它准备考试的人,眼下也正面临着和你一样的困惑。」 「但其实,时间是一样的,所有人都学不完知识。」 「竭尽所能,才会不留遗憾。」傅恆郢说,「而这,也是通往成功道路的唯一途径。」 郁辛静静听着傅恆郢的话,他焦躁的内心在这一刻平静了许多。 郁辛有时候觉得,傅恆郢不仅仅是自己的爱人,还是自己的导师。 一位每一次在他感到迷茫无措时,都能指明道路和方向的导师。 以前郁辛并不懂得爱情正确的模样是什么,直到他遇见了傅恆郢,他在和傅恆郢相处的每一天中得知,原来爱情最美好的模样,是相互依伴,相互扶持,相互成长。 「不过,就算说是没什么的,这样的情绪还是要好好解决。」傅恆郢话说到这顿了顿,若有所思的想来一会儿,才继而开口,提议道:「不如放松一下吧。」 第190页 他抬手贴上郁辛的额头,说:「有时候,停一停,反而会让头脑更加清醒。」 「停一停?」郁辛有些茫然,可停下来他又该做什么呢? 好像独自坐在家里,什么都不做,想到别人还在学习,自己却停下来,也是会感到焦虑的。 「正好钱爷爷叫我们明天去吃饭,你最近食慾不好,说不定吃到他的手艺,就会不一样了。」傅恆郢说。 算算日子,眼下是要到中秋节了,难怪钱爷爷会叫他们去吃饭。 郁辛想了想,觉得自己或许是应该尝试放松,便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钱爷爷还是那副老样子,见到郁辛和傅恆郢笑呵呵的,只是老人家年纪上来了,难免就显得老了。 这个老了不是指模样,而是气质和精神状态。 这是一种模样上没什么改变,但是人看着,却还是会感觉到的变化。 郁辛见钱爷爷这副模样有些担心,他握着钱爷爷有些凉的手,问:「爷爷,最近身体还好吗?」 「好着呢,好着呢,吃得香睡得饱。」钱爷爷将手从郁辛的手中抽出,摆着手一脸豁达的说。 他看着倒是的确如他所说那般,状态不错。 但郁辛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转头和傅恆郢独处时,便与傅恆郢商量着,等过两天带钱爷爷去医院里做个体检。 傅恆郢对此没什么意见,他本来每年就都会安排钱爷爷去体检,只是今年还没到时间。 但郁辛这么说了,以防万一,提前一些也无所谓。 「我待会跟他说。」傅恆郢告诉郁辛。 钱宝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了,傅恆郢和郁辛去的时候,他不在家。 等到散学回来,钱宝一看到傅恆郢和郁辛,整个人就亢奋了起来,还在门口,就张开手跑着往郁辛的怀里钻。 「傅叔叔,郁叔叔,你们来啦!」钱宝仰着头,笑着说。 郁辛揉了一把钱宝的脑袋,「好久不见啊,钱宝。」 钱宝贴着郁辛,仰着头撒娇,「郁叔叔,你真的好久都没来看过钱宝了。」 「是啊,郁叔叔也很想钱宝,只是这段时间有些忙。」郁辛柔声解释道。 「忙?」钱宝有些不解,「忙什么啊?」 「郁叔叔和钱宝一样,在忙学习啊。」郁辛耐心的解释。 「大人也要学习吗?」钱宝说。 「对啊,大人也要学习。」 …… 郁辛任由钱宝抱着,他低着头轻声细语的回答钱宝的问题,两人一大一小,一问一答,说着没什么营养的话。 傅恆郢站在一边看着,轻轻的笑了。 一阵风吹过,一切都是那样的恰到好处,平凡且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有些平淡呜呜 第97醉酒 郁辛和钱宝玩了一会儿, 就开始教钱宝写作业。 傅恆郢在一边看了会儿,随后转身进了厨房。 厨房里,钱爷爷正在准备晚餐,四个人需要吃的菜说多不多, 但说少也不少。 钱爷爷做饭精细, 每样菜需要用什么食材都要求很高, 这也是为什么他做饭会好吃的原因之一。 这会儿他正在备菜, 看到傅恆郢进来, 轻轻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不陪着小郁,进来找我这个糟老头子做什么?」钱爷爷半开玩笑似的说。 傅恆郢顺手接过钱爷爷手里的菜, 「要洗吗?」 「已经洗过了, 切成丝。」钱爷爷顺口嘱咐。 傅恆郢就走到案板边,开始切丝,手里一边切着,嘴里似是无意般询问, 「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 「原来是问这个, 小郁让你来问的吧?」钱爷爷笑呵呵的说, 「这孩子心善,到底放心不下。」 「关心你, 当然放心不下。」傅恆郢放下手中的刀,看向钱爷爷, 说。 钱爷爷微微嘆了口气, 语气有些无奈,「我知道,我知道, 但是人这年纪来了, 多多少少是会有些不舒服的。」 「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老人家总是这样,怕花钱,怕麻烦,所以面对身体的问题不是很在意,小辈询问也总说没事。 但很多人就是这样将小问题拖成了大问题。 「我知道你最清楚自己的身体。」傅恆郢顺着钱爷爷的话往下说,「但是为了让我们放心,过几天抽空还是去做个体检吧。」 傅恆郢从来不会选择去反驳别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更多时候,会选择顺着对方,而后在委婉的提议。 这种方式往往比简单直接的反驳更让人舒服,也更让人能够接受。 「你们啊……」钱爷爷一副没办法的模样,「好吧,就让你们放心,等过两天我就去医院体检。」 「嗯。」傅恆郢微微笑着,「到时候我来接你。」 体检的事就这么说定了。 临近中秋,这段时间夜里的月亮都很圆,吃过晚饭以后,钱爷爷就叫着郁辛他们一起赏月。 桌上煮着茶,配着几盘钱爷爷做的糕点,一家人坐在小院里赏月,这场景平凡却美好。 钱宝的情绪有些亢奋,一直拉着郁辛说这话,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好奇心最旺盛的时候,遇到感任何感兴趣的事情,都爱问一句为什么。 「郁叔叔,钱宝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钱宝凑到郁辛的耳边。 第191页 郁辛听着这话,有些好笑的凑过去。 只见钱宝的小手拢住郁辛的耳朵,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我发现了一种特别好喝的饮料,钱宝只给你喝,你不要告诉傅叔叔和爷爷。」钱宝说完,看向郁辛,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真心将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喜欢的人。 郁辛见此,眼底笑意更甚,他摸了摸钱宝柔软的小脸,也凑到钱宝耳边,轻声说:「好啊,谢谢钱宝。」 听着郁辛这么说,钱宝既高兴又腼腆的笑了笑,然后屁颠屁颠的跑进了屋内,再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个小瓶子。 「郁叔叔,你快尝尝,可好喝了。」钱宝献宝似的将瓶子递给郁辛,他催促着郁辛快喝。 郁辛接过瓶子打量了一圈,瓶子表面没有标籤,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郁辛也有点认不出来这是什么。 他在钱宝期待的目光里给自己倒了一小杯,但是钱宝却有些看不过去似的,拿起瓶子,「咕咚咕咚」的就给郁辛倒了一大杯。 「真的很好喝的!」钱宝像是觉得郁辛不相信似的,再一遍强调道。 他说着,还将杯子往郁辛面前推了推。 郁辛见此无奈的笑了,怕钱宝觉得失望,拿起杯子果断喝了一大口下去。 就如钱宝说得那般,这种饮料很好喝,带着一股浓浓的果香味,甜丝丝的,让人喝了一口以后,就情不自禁的接下一口。 「好喝吧?」钱宝看着郁辛喝下去,有些期许的询问。 郁辛点点头,「嗯。」 钱宝脸上的表情变为骄傲,坐到郁辛身上,「是吧,我就说很好喝。」 郁辛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钱宝给他的饮料,一杯下肚,钱宝又热情的倒下第二杯。 当郁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什么的时候,天上的月亮已经成了好几个,分别挂在空中,无法重叠。 他仰着头,脑子有些懵,钱宝还想给他到饮料,但小瓶子已经空了。 「哎呦!」钱爷爷惊讶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郁辛扭头看去,就见钱爷爷也分成了好几个,走到他面前拿起空了的瓶子。 「小郁,你全喝完了?」钱爷爷拿着瓶子,有些震惊的问。 郁辛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听着钱爷爷的话,好半天才缓缓点点头。 钱爷爷脸上的表情在看见郁辛点头时,从震惊变成了担忧,「小郁,你没醉吧!这是酒啊!」 「没有。」这次郁辛回应得倒是很快,那站起身,坚定的摇摇头,然后又肯定的回答一遍,「没有喝醉!」 他嘴上这么说,但模样哪里像是没有喝醉的样子。 钱爷爷见此连忙伸手去扶郁辛,傅恆郢这时候已经过来了,他从钱爷爷手里接过郁辛。 郁辛一看到傅恆郢,脸上就浮现灿烂的笑,搂住傅恆郢的脖子,喊道:「傅恆郢。」 「喝了什么?」傅恆郢问。 「饮料,可好喝了,甜甜的。」郁辛回答着,然后转身要去拿瓶子,一边转身一边还说:「傅恆郢,你也尝尝。」 他的身子有些晃,傅恆郢扶着他,但是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只见郁辛伸手去桌子上拿瓶子扑了个空,然后环顾一圈,看到瓶子在钱爷爷手上,便说:「爷爷,你也要喝吗?」 「哎呦,这哪里是没有喝醉的样子。」钱爷爷看着这副模样的郁辛,又好笑又无奈,转头看向一边已经认识到自己闯祸,缩着不敢说话的钱宝身上。 他伸手戳了戳钱宝的脑门,轻斥道:「是你个小兔崽子拿的酒吧。」 钱宝缩缩脑袋,摸着自己的额头,委屈的说:「我不知道这是酒。」 钱爷爷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责怪钱宝了,这种酒是他特制的,酒味很淡,主要要果香和甜味,喝酒少的人根本喝不出这是酒。 但这酒虽然喝着容易入口,度数却是不低,后劲足,特别容易醉。 他一想就知道,肯定是钱宝趁着他不注意偷喝过,觉得好喝今天才拿出来给郁辛喝的。 一边的郁辛已经软趴趴的瘫在傅恆郢的怀里,手摸着傅恆郢的下巴,目光朦胧。 「傅恆郢,天上为什么有三个月亮,是要世界末日了吗?」郁辛看着天,口齿有些不清晰,拖着尾音,跟撒娇似得问傅恆郢。 「是你喝醉了。」傅恆郢轻声回答。 郁辛听着这话,拧了拧眉头,竖起根手指,放到傅恆郢面前,左右摇晃了几下,否定道:「胡说!我又没喝酒,怎么会喝醉呢!」 他这副煳涂又肯定的模样,倒是十分可爱。 傅恆郢看着,忍不住轻笑一声,他很无奈的回答:「那就是世界末日了吧。」 郁辛听着这话,一双眸子瞪大,然后转身一把抱住傅恆郢。 他说:「别怕。」 又说:「就算世界末日,我也和你一直在一起。」 这诚挚的表白让傅恆郢心跳都漏了一拍,他想,或许不适合再继续待在钱爷爷家了。 他和钱爷爷说了告别,便带着郁辛离开了。 郁辛走不稳,傅恆郢扶着他,缓慢的到了车边,当他拉开车门,将郁辛抱到副驾驶的时候,郁辛忽然一把揪住了傅恆郢的领口。 这让想要退开的傅恆郢停下了动作,他俯身看着郁辛,两人挨得极近,彼此的唿吸温度都能感知。 第192页 傅恆郢鼻尖闻到郁辛嘴里淡淡的果香,他嗓音有些哑,问:「怎么了?」 郁辛盯着傅恆郢,大概是喝醉的原因,缓了许久才开口说:「傅恆郢,饮料没有了。」 说话间,那股果香更浓了,或许还不只有果香,还有独属于郁辛的气息。 「那怎么办?我还想尝尝。」傅恆郢坏心眼的说。 他想看看,喝醉了的郁辛,会怎样解决这个问题。 郁辛目光朦胧,他听着傅恆郢的这个问题,仔细思索了许久,像是真的在想该怎么办。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起,年会时,傅恆郢尝酸奶的方法。 郁辛眼睛一亮,他说:「我知道了。」 然后,毫不犹豫的贴上了傅恆郢的唇。 浓郁的果香充斥傅恆郢的口腔,郁辛揪着傅恆郢的领口,舌头毫无章法的在傅恆郢的嘴中搅着。 他笨拙的亲吻着傅恆郢,明明已经接吻过那么多次,却还是青涩得像个小孩。 郁辛难得的主动让傅恆郢不由自主的激动起来,他感受着郁辛的动作,配合郁辛的动作让双方都尽量舒服些。 喘息声与水声在车内愈发剧烈,傅恆郢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本能,毫不犹豫的占领上风。 他引导着郁辛如何去吻,可渐渐的,郁辛却是没有了回应。 傅恆郢停下了动作,有些困惑的看向郁辛,他的胸口还剧烈起伏着,然后就看到了哭笑不得的一幕。 只见刚才还让他尝尝酒味的郁辛,这会儿已经靠着椅背,沉沉的睡去。 看着这一幕,傅恆郢又气恼又好笑,他的舌尖顶了顶后槽牙,被郁辛气得牙痒痒。 但他却丝毫没有办法,只能重重的咬上郁辛的唇,又不敢用力的磨了两下,就松口算是发泄。 但这一夜註定是不平静的。 当夜深人静时,傅恆郢忽然感受到了身旁的动静醒来。 他睁开眼,就看见郁辛掀开被子,缓缓起身,走到了书桌前坐下,开始翻阅自己的书本。 「郁辛。」傅恆郢轻声叫道。 郁辛没有理会他,见此,傅恆郢也起床坐到了郁辛身边,又叫了一遍,「郁辛。」 这次郁辛理他了,「傅恆郢。」 「嗯?」 郁辛扭头看来,指着试卷上的一道错题,说:「我又做错了。」 傅恆郢对上了郁辛的眸子,他看着里面朦胧不清的情绪,便知道,喝醉酒的郁辛,还没有醒来。 「那怎么办?」傅恆郢问郁辛。 郁辛摇摇头,说:「不知道,好像怎么样都无法印象深刻。」 怎么样都无法印象深刻吗? 傅恆郢盯着卷面上写错的题目,他又看向酒还未醒的郁辛,心中不由的起了点坏心眼。 他说:「我有办法。」 郁辛眼睛一瞬间亮了,「什么办法?」 傅恆郢笑了一声,点了点自己的脸颊,说:「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郁辛听着这话,毫不犹豫的就捧着傅恆郢的脸亲了一口。 这一口亲得很响,「吧唧」一声,整个房间都能听见。 「还不够。」傅恆郢说。 郁辛就又亲了一口。 傅恆郢还想说不够,郁辛这一次却没有亲完一口酒停下,而是捧着傅恆郢的脸,亲吻了一下又一下。 从脸颊到鼻尖,再到嘴角,最后是唇瓣。 这吻得密密麻麻,一个接一个。 郁辛何曾这样主动过,傅恆郢的的唿吸在这一刻就已经乱了。 他伸手紧紧扣住郁辛的腰,将郁辛与自己的距离拉近。 傅恆郢仰起下巴,当郁辛的吻落在他喉结的时候,这一切都註定推向最高潮。 他的手从郁辛的衣摆下伸入,抚向郁辛腰间敏感的软肉。 他熟练的的动作着,询问郁辛,「什么感觉?」 郁辛眼睛已经空了,他抓着傅恆郢的衣角,说:「好热。」 「那要怎么办?」傅恆郢问郁辛。 郁辛脑袋反应不过来,疯狂的摇头,「不知道。」 傅恆郢说:「我帮你好不好?」 「好。」郁辛回答。 在迷迷煳煳间,郁辛的扣子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被解开。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一切都有些来不及了。 郁辛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傅恆郢问他。 「还要我教你怎么记住题目吗?」傅恆郢咬住郁辛的耳垂。 问题回到了最原点。 郁辛点了点头,在许久以后,他从酒中清醒过来,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这一夜,在此起彼伏的高潮间,郁辛听着傅恆郢在他的耳边,念了一整晚的马克思和毛概。 的确,印象深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更一章,工作太累了…… 第98贪婪 两天后, 傅恆郢按照约定带钱爷爷去医院检查。 一系列身体检查下来,医生说老人家就是年纪有些大了,各方面系统退化,免疫力不如以前, 大问题没有, 但是也要多加呵护注意。 傅恆郢听着这话放下心来。 回去的路上, 钱爷爷捏着检查单, 眯着眼看着上面的数值。 「一转眼我都八十了。」钱爷爷说这话时语气很平淡, 但傅恆郢却是听出了几分嘆息和无奈。 第193页 傅恆郢扭头看向钱爷爷,他想说些什么, 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对。 面对年龄这种无能为力的东西, 好像再多言语都变得苍白无力。 钱爷爷似乎感觉到了傅恆郢的欲言又止,他笑着说:「你小子也别想着安慰我了,我自己也没觉得难过。」 「就是有些怅然。」钱爷爷将检查单收入口袋里,「回想起来, 年轻的时候我还说过, 活到六十岁就够了的玩笑话。」 「那时候觉得六十岁已经足够了, 可现在八十岁了,却还想再多活几年。」钱爷爷说到这, 看向窗外,轻嘆了口气, 感嘆道:「人真是贪心啊。」 傅恆郢听着这话,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说:「世间值得眷恋的太多了,贪心一点又何妨?」 时光如驹, 数年岁月不过云烟一瞬, 可时间太短了, 美好的人与事又太多了,记挂在心里,怎么捨得放手。 生死相隔,是世上最残忍的词彙。 钱爷爷的身体没问题,郁辛和傅恆郢都放下心来。 时间一晃眼就入了十二月,到了郁辛考研初试的前一天。 想到第二天就要上考场,郁辛就紧张得根本睡不着。 他捧着杯热水,坐在小院里,热水飘散起裊裊雾气,将郁辛的眼前遮掩得朦胧,他隔着雾气,盯着角落光秃秃落光叶子的枝丫发呆 傅恆郢昨晚就没回家,郁辛也不知道他去干嘛了,打电话询问他只说有点事情,也没明说到底去干什么了。 想到明天就考试了,可是傅恆郢却这个时候忽然不回家,郁辛心里有些闷闷的。 郁辛觉得自己真的变贪心了,明明以前一个人做了那么多事情,考试前也从来没有任何人跟自己说过加油,就连高考的时候,班里其它人有家长接送,郁辛一个人,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现在明明傅恆郢已经对自己这么好了,他却是因为傅恆郢考前没陪着自己,而感到闷闷不乐。 人被爱的时候真是会被惯出小脾气来,或许这就是恃宠而骄吧。 郁辛歪了歪头,换了个姿势,懒洋洋的躺到椅子上,他想,如果傅恆郢今天也不回来,睡前就再给他打个电话。 不为别的,只因为听见傅恆郢的声音,郁辛的心,就安定了。 傅恆郢就是郁辛定心丸,哪怕什么也不做,只简单一句话,就足够让郁辛感到踏实。 今天有点小太阳,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考试前一天,郁辛的习惯是放下手中的所有任务,不再看书,让紧绷的大脑得到休息,他认为放松以后,才能更清醒的应对考试。 躺在椅子上,阳光晒着,郁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梦很长,再次醒来,是因为郁辛感觉脸上痒痒的,他抬手摸去,缓缓睁眼,原来是一片落叶掉在了自己的脸上。 刚睡醒的郁辛有些懵懵的,他看着远处落日的余晖,恍惚意识到今天已经快要结束。 可傅恆郢还是没有回来。 郁辛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他看了眼微信,傅恆郢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条消息也没给他发。 两人上一次聊天还停留在前一天晚上,傅恆郢跟郁辛说早点睡,郁辛没有回覆,因为有点失望。 他暗戳戳的表达着自己的情绪,但是一向敏感的傅恆郢好像并没有感受到。 郁辛有些犹豫要不要给傅恆郢发消息,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败给了思念。 指尖在键盘上悬空犹豫许久,郁辛才终于按下去打下一行字。 郁辛问,今晚回来吗? 但这行字打下不久,就被郁辛又一一删去。 郁辛觉得这有点直接,如果傅恆郢在忙,自己这样好像在催促他回家。 于是他又想了一会儿,余光瞥见手机左上角的时间,最终询问道:【吃过晚饭了吗?】 正是吃饭的点,问这个刚刚好,郁辛想。 发完这条消息的郁辛揉搓着指腹,有些期许的等待傅恆郢回应。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对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郁辛有些坐不住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情绪焦虑的在花园的草坪上踱步。 他蹲下身,眼睛盯着手机,手将地上的草一根一根拔出来,一边拔,郁辛一边在心中默念着,傅恆郢在忙?傅恆郢不在忙? 仿佛这么思考了许久,郁辛看着被自己拔出来的小草堆,轻轻嘆了口气。 他想,自己或许有些太依赖傅恆郢了。 郁辛歪歪头,看向天边已经落下去半边的太阳,站起身,将手机揣进口袋,决定不再去纠结傅恆郢。 傅恆郢早晚都是会回消息的,郁辛从来都不担心对方会不理睬自己。 平日里,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发完消息以后就不管了,等到有空再看手机,傅恆郢也回復了。 今天大抵是因为明天考试的原因,郁辛本身的情绪就有些焦虑,内心急切的需要一点安抚,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纠结于傅恆郢没有回覆。 但这样的纠结,又成为了另一种情绪内耗。 郁辛不希望自己这样,他想,傅恆郢大概率也不希望自己这样。 「去做点别的吧……」郁辛喃喃自语道。 郁辛本以为,自己忙完,傅恆郢大抵也就回消息了,但这次的情况,有些非比寻常。 第194页 直到郁辛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傅恆郢还没有回覆他。 他盯着手机,内心越来越闷,看着聊天界面,嘟囔着骂了一句,「大坏蛋。」 这般骂着,郁辛的指尖还似发泄一般,戳了戳傅恆郢的头像。 尴尬的事情在这时发生了。 只见聊天页面出现了一行小字「你拍了拍傅恆郢」。 郁辛一瞬间慌了,他正想着要怎么撤回,手机铃声就在这时候响起,来电人正是傅恆郢。 看着来电提示,郁辛慌乱的接通电话,他的全身都以为尴尬而热起来。 「抱歉,刚看见消息。」手机那头传来傅恆郢带着歉意的声音。 在接到电话以前,郁辛其实还有点生傅恆郢的气的,可是在听见傅恆郢这话的瞬间,郁辛心里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就全数消散了。 他垂下眸子,似撒娇又似抱怨般的说:「傅恆郢,你这两天好忙啊。」 「有点事情。」傅恆郢轻轻嘆了口气,语气无奈的说。 郁辛抿了抿唇,他说:「那你吃饭了吗?」 他没有忘记自己下午给傅恆郢发的那条消息,他还没有得到回覆。 吃饭了吗? 这是国人最寻常最普遍,也是最戳人心窝子的关心。 「吃过了。」傅恆郢笑了,他问郁辛,「你呢?」 「我也吃过了。」郁辛从被子里转了个身,他看向身侧空荡荡的位置,问:「傅恆郢,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最关心的问题,郁辛本以为,接到电话,听见傅恆郢的声音,他就不会那样思念傅恆郢了。 可是在这一刻,郁辛才发现,原来这样并不足以满足。 人心到底是贪婪的,得到过所有的人,就没办法只拥有一点点就满足了。 听见傅恆郢的所有,只会让他本就无法克制的思念,变得更加泛滥。 「快了。」傅恆郢说。 快了,有多快呢? 郁辛克制着没有询问,他和傅恆郢说着话,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眨眼就说了快一个小时。 时间已经不早了,郁辛明天还要早起去考场,哪怕再不想挂电话,理智也告诉他,已经到了要告别的时间里。 「傅恆郢。」郁辛轻声叫道。 「嗯?」傅恆郢应道。 郁辛伸手抚向傅恆郢平日里睡的枕头,他将头埋进去,鼻尖闻到淡淡的橙花香。 而后,他声音闷闷的说:「我好想你啊。」 电话那边沉寂下来,郁辛听见了傅恆郢的唿吸声,他不知道傅恆郢为什么没有回答。 但想说的话豁开个口子以后,就藏不住了。 「我明天考试。」郁辛有些委屈的说:「你能不能给我说一句加油。」 他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听见指纹锁打开的声音。 然后郁辛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有傅恆郢的那句,「可以。」 郁辛感知到了什么,他脑海里冒出个大胆的想法,他掀开被子,往房间外走去。 而房门也在这时候推开,郁辛迎面装上了风尘僕僕的傅恆郢。 傅恆郢看起来很匆忙,他的身上还带着屋外的寒意,他当着郁辛的面,将手机挂断,然后将面前的郁辛,一把拉入了怀中。 「我回来了。」傅恆郢将下巴抵在郁辛的肩上,他凑近郁辛的耳朵,嗓音有些沙哑的说。 被抱入怀中的郁辛,还因为忽然回来的傅恆郢而有些反应不过来。 原来那句快了,是这么快吗? 他正想着,就听见了刚才在电话里,傅恆郢不曾回答的话。 「我也想你。」傅恆郢说。 郁辛愣住了,然后他就听见傅恆郢解释道:「在电话里说,太亏了,所以想当面告诉你。」 暖黄色灯光让房间不那么明亮,落在傅恆郢和郁辛身上,将此刻的一切都照得那样温馨。 傅恆郢身上的寒意已经散去了,郁辛也回过神来,他缓缓抬手,用力抱住傅恆郢。 他看向傅恆郢,问:「你这两天干什么去了啊。」 傅恆郢听着这话,笑道:「去做了一样很重要的事。」 他牵着郁辛坐到床边,让郁辛闭上眼睛。 郁辛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失去视觉,让郁辛的一切感知都变得格外明显。 他听见傅恆郢窸窸窣窣的动静,又感觉到傅恆郢握住他的手,带着他摊开掌心。 然后他感知到掌心的温热,还触碰到了一个柔软又坚硬的东西。 傅恆郢将他摊开的掌心握成个圈,将那个东西紧紧抓住。 「可以了。」郁辛听见傅恆郢说。 他睁开眼,看向手心,只见一枚明黄色的小布囊正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上面绣着「逢考必过」四个大字。 那四个大字歪歪扭扭的,看着有些奇怪。 「这是?」郁辛看向傅恆郢,他心中有了猜测,又动容又不确定的问。 「隔壁市有一座庙,文殊菩萨特别灵,我就为你求这枚符。」傅恆郢笑着说。 郁辛看着手中的符,他知道那座庙,听说求符特别困难,要想让主持开光,需要菩萨面前虔诚祈求两人才能得到。 不仅如此,这符还得当事人自己制作。 所以,这就是傅恆郢说的,重要的事? 第195页 郁辛眼眶一瞬间热了,他看向傅恆郢,瞬间明白过来符上歪歪扭扭的字缘由何处。 「这是你绣的?」郁辛说。 「嗯。」傅恆郢轻笑着答道,「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绣得不太好,你别嫌弃。」 指腹轻轻扫过符面的字,郁辛摇摇头,他怎么可能会嫌弃呢。 「不嫌弃。」说这话时,郁辛带着浓重的鼻音。 傅恆郢见此,伸手将符拿过,戴到郁辛的脖子上,「我不能陪你进考场,只能拜託它了。」 符刚好落在郁辛胸膛的位置,郁辛伸手摸了摸,将它熨帖于胸口。 「郁辛,」傅恆郢对上郁辛的眸子,他笑着说:「加油。」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有点卡,所以这几天就都只更一章了。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有三章的样子,大家有没有想看的番外,可以评论区回復。 第99傅家 或许是前期准备足够充分, 又或许是拥有了傅恆郢求符的庇护,第二天考试的题目,郁辛个人感觉,比想像中要容易许多。 他自我感觉发挥得不错, 所以从考场出来的时候, 心情很好。 考场外傅恆郢已经在等他了, 郁辛走出考点校门的第一眼, 就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傅恆郢。 傅恆郢是那样亮眼, 分明只穿了寻常的衣物,但一身气度和容貌让他光站在那儿, 就与众不同。 郁辛能感受到周围人落在傅恆郢身上的目光, 同样的,也对上了傅恆郢投来的视线。 傅恆郢看见他了,并且大步朝他走来,而郁辛也朝傅恆郢走去。 校门口全是人, 刚考完的考生和来接考生的家长亲友, 两波人群奔向彼此。 拥挤间, 涌动的人流让郁辛和傅恆郢走得艰难,他们需要一个个绕过身边的人以后, 才能找到走向对方的路,离对方稍微近那么一些。 在人头攒动中, 他们一眼就看到对方, 而后坚定的走向彼此。 一种言语无法表达的宿命感,于他们二人之间萦绕,将他们牢牢的牵在了一起。 纵使世人万千, 纵使山高水远, 纵使道阻且艰, 只需一眼,就足以让他们,奔向对方。 终于,在人群拨散后,傅恆郢和郁辛走到了彼此面前。 这段路一个人走或许要很久,但两个人一起,就会变得很快。 感情中亦是如此,双向奔赴,才是最美好的模样。 傅恆郢抬手一把将郁辛搂入怀中,两人在人潮间相拥,耳边人声鼎沸,郁辛听见傅恆郢的声音,他说:「恭喜。」 「恭喜什么?」郁辛不明所以,仰头看向傅恆郢。 只听傅恆郢说:「恭喜你,走过人生新的节点。」 人生中有许多个重要的时刻,如出生,如长大,如高考,又如现在。 这些节点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拥有着特殊的意义,或大或小,但都值得一句恭喜。 恭喜你顺利走过一个新的节点,迎向新的自己。 考研结束以后,郁辛和傅恆郢便如约定那般开始筹备婚礼。 婚礼事项繁重精细,郁辛虽然之前有过一次婚礼,但那次结婚得匆忙,婚礼办得极其简陋,很多东西都能省去就省去了,所以也谈不上有什么经验可言。 若真要算起来,郁辛和傅恆郢一样,在婚礼这件事上,完全是个小白。 虽说已经请了婚礼策划,但郁辛和傅恆郢还是想更多的自己参与。 两个小白想亲力亲为,就避免不了走弯路。 光初期选婚礼地点,两人就换了无数个地方,从国内到国外,几乎要将世界地图画个遍。 「好难啊。」郁辛躺在床上,目光空空的看着天花板,有些惆怅的说。 傅恆郢抱着郁辛,第一次有些一筹莫展的说:「的确有些难。」 听着傅恆郢这句感嘆,郁辛扭头看向傅恆郢,有些忍不住笑了。 他说:「想不到还有能难住你的事情。」 一直以来,在郁辛的心中,傅恆郢都是无所不能的,似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都能镇定的想到解决办法。 这还是第一次,郁辛在傅恆郢身上看到为难两个字。 这实在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傅恆郢看着一脸新奇,眼睛亮晶晶,脸上带着笑意的郁辛,有些无奈,「你总是将我想的那样完美。」 「郁辛,这可是我们俩的婚礼,我怎么可能不为难。」傅恆郢蹭了蹭郁辛,「我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对于一生就这一次的婚礼,傅恆郢怎么可能不慎重。 其实最近看的那些地点,每一个都还不错,但傅恆郢每每想确定下来,就又觉得还是差点什么。 他想给郁辛一场完美的婚礼。 一场哪怕数年后想起来,也不会说「如果当初那样就好了」的婚礼。 郁辛听着这话,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想说些什么,但却没说出口。 见到傅恆郢父母那天,是元旦节。 那天很冷,气温到了这个冬天的最低点。 前一天傅如佳就打电话让傅恆郢带郁辛回家吃饭,那个时候无论是傅恆郢还是郁辛,都不知道傅家父母已经回来了。 他们只当是过节寻常的回家相聚,直到车快到老宅时,傅恆郢接到了一个电话。 傅恆郢在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对了。 第196页 郁辛当时看着,心中还觉得疑惑。 直到电话挂断,傅恆郢告诉郁辛电话内容的时候,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郁辛,待会到老宅,我父母也在。」傅恆郢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紧张,他看向郁辛,说:「他们回来了。」 郁辛在听见这话的瞬间就愣住了。 对于傅恆郢的父母,郁辛是陌生的。 傅恆郢很少提及他们,所以郁辛对他们的了解很有限,只知道这是两位爱好自由的长辈,一见钟情在一起后,生下孩子身体恢復,就开始继续追求自由。 他们行踪不定,听傅恆郢说,他从小到大见到父母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大多数时候连电话都打不通,只能等待对方自己联繫他,才能说上几句话。 这么说来,其实傅恆郢对自己的父母,也不见得有多少了解。 也难怪他的模样看起来会有些紧张。 「傅恆郢,你是不是也紧张?」郁辛轻声询问。 傅恆郢喉结微微滚动,他看向郁辛,一向镇定的他罕见的有些慌乱。 「你怕他们不喜欢我吗?」郁辛问道,心里想着该如何宽慰对方。 谁知傅恆郢却是摇了摇头,说:「我怕你会不喜欢他们。」 这个理由倒是郁辛未曾料到的,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难以置信的问:「什、什么?」 只见傅恆郢微微嘆了口气,「我父母,和寻常的长辈有些不太一样。」 「不一样?」郁辛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总之……」傅恆郢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想了半响没有找到合适的词彙,最终只能说,「等见到你就知道了。」 听着傅恆郢这样说,郁辛对这素昧谋面的两位长辈,除却紧张,心中不由的还生出几分好奇来。 到了老宅外,傅恆郢和郁辛并没有马上进去。 傅恆郢整理这郁辛的衣领,他说:「别紧张,他们不会不喜欢你。」 郁辛听着傅恆郢的宽慰,点点头,「嗯。」 两人在才往老宅走,但走了两步,傅恆郢又停下来脚步。 郁辛有些疑惑的看过去,「怎么了?」 「郁辛。」傅恆郢嘆了口气,「你以前,可能见过我的父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见过? 郁辛从来没有听傅恆郢说起这件事,他正想着,就听见远远传来的惊唿声。 「妈!你怎么爬树上去了!快下来!」 是傅如佳的声音,但是郁辛又有些不确定,毕竟他几时见过傅如佳这样惊慌失措。 郁辛去看傅恆郢的表情,就见傅恆郢一脸无可奈何,又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 郁辛这不由的对傅家的两位长辈更加好气,他循声走去,只见院内的两个人。 一个是傅如佳,站在树下,还有一个,在树上。 树上那人正抱着树干,怀里搂着几个柿子,往下乐呵呵的跟傅如佳说:「哎呀,别担心,你妈还能摔下去不成?」 「这几个柿子看着就好吃,你打电话给恆郢,问问他带小郁回来没?」 「我这几个柿子要留给小郁吃呢。」 这一瞬间,郁辛算是明白,傅恆郢口中所说的不同,是什么意思了。 郁辛正想着,就见一个人拿着个篮子跑到了树下。 那人和傅恆郢长得很像,但是身上的气质完全不同。 「老婆,多摘几个,给我也尝尝。」那人举着篮子,笑着对树上的傅母说道,心大的完全不怕对方掉下来。 听称唿,这就是傅恆郢的父亲了。 郁辛:「……」 真的,是很不一样的两位长辈啊。 「我爸妈,比较童心未泯。」傅恆郢轻声对郁辛说。 郁辛听着这话,缓缓的点了点头,「嗯。」 嗯,感觉到了。 「要过去吗?」傅恆郢问郁辛。 郁辛拉住了傅恆郢,他将视线从树上的傅母身上收回,看向傅恆郢坚定的摇了摇头,「不了吧。」 「主要,我怕过去了,把你妈妈从树上吓得掉下来。」郁辛指着柿子树的方向,有些哭笑不得的说。 傅恆郢听着这话,想到就他妈妈这样一惊一乍的性格,郁辛忽然出现,还真有可能从树上掉下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贊同的点了点头 「嗯,你说的不错。」 两人就这样悄悄的来,又悄悄的离开。 郁辛和傅恆郢打算等傅母摘完柿子,再去主院见他们。 在此期间,两人就在院子里闲逛。 老宅占地面积很大,园林设计,每处角落都设计得很漂亮,郁辛每次过来,都会被那些设计精巧的景致给吸引的挪不开眼。 「好冷啊。」郁辛搓着手,往手心吹了几口雾气,感嘆道。 傅恆郢听着这话,将郁辛的手握住,放入自己的口袋,「这样暖和些。」 这样的确暖和些,傅恆郢身体好,冬天身体暖烘烘的,像个火炉。 郁辛感受着傅恆郢手心的暖意,他笑着说:「傅恆郢,你像个人工暖炉。」 「是人工暖炉。」傅恆郢轻笑,「但只是你的人工暖炉。」 情话说得忽然,郁辛耳朵不由的热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脸大概又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明明在一起都那么久了,他怎么还总是会因为傅恆郢的一句情话,而戳得心窝子都要融化呢? 第197页 郁辛想不明白,就索性不想了。 他觉得,哪怕自己这样一辈子也无所谓了。 反正傅恆郢不会介意的。 郁辛这般想着,仰头看阴沉沉的天,说:「不知道今天会不会下雪呢?」 「天气预报说会。」傅恆郢回答。 郁辛听着这话,笑了,他凑近傅恆郢,说:「那就是今年的初雪呢。」 一起看初雪的人会一直在一起,无论是郁辛还是傅恆郢,他们都没有忘记。 傅恆郢笑着说:「嗯,我们一起看。」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越写越长呢!! 第100原来 郁辛和傅恆郢在老宅转了一会儿才去的正厅, 两人到的时候,傅父傅母已经回来了,正蹲在地上挑选着篮子里的柿子。 两位长辈在看到郁辛的时候一双眼睛都亮了,先有动作的是傅母。 傅母手里抱着两个红彤彤的柿子, 走到郁辛面前, 「哎呀, 小郁来啦。」 她一把抓住郁辛的手, 「我等你好久了。」 「快尝尝我刚才给你从树上摘的柿子, 可甜了。」傅母将手里的柿子塞到郁辛手中,「我特意给你选了几个最好的。」 傅母的态度亲热, 就似那多年未见的长辈, 满脸疼爱和好奇的打量小辈。 视线直白,但却不带有恶意。 一旁的傅如佳见此有些看不下去,她说:「妈,你别吓着郁辛。」 傅母听着这话不乐意了, 「才不会吓着他呢。」 「对吧, 小郁。」说着, 傅母转头看向郁辛,笑呵呵的询问。 郁辛有些不好意思, 他摇摇头,「不、不会。」 「是吧。」傅母有些骄傲的朝傅如佳扬扬下巴。 郁辛看着这一幕, 有被傅母的小动作可爱住。 他微微扬了扬唇角, 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红彤彤的柿子,指腹捏了捏,柔软的手感宣告着它有多甜。 长辈的善意, 让郁辛此刻的心, 就如手中的柿子一般柔软甜蜜。 「谢谢……」郁辛看向傅母, 他想说谢谢阿姨,但是很显然阿姨这个称唿是不合时宜的,他知道自己应该叫妈,但是却不知道是否能这样叫。 郁辛犹豫的神色落在傅母眼中,傅母虽然看着大大咧咧的,但到底是搞艺术的,藏在骨子里的细腻,让她很快读懂郁辛的情绪。 她拍拍郁辛的手背,笑着说:「小郁,你和恆郢一样,都是我的孩子,所以叫我妈就行。」 听着这声许可,郁辛提着的心一瞬间放了下来,他腼腆的抿了抿唇角,而后笑着对傅母说:「谢谢妈。」 「好孩子。」傅母听着这声称唿,乐得笑弯了眸子。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傅父在这时候凑到了郁辛面前,他脸上带着和蔼可掬的笑,说:「小郁,这个柿子我也帮忙摘了。」 他摸了摸后颈,说:「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他看着凑到自己面前的傅父,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划过一丝熟悉感。 他想起傅恆郢前面跟他说,以前他和傅父傅母见过。 是什么时候见过呢?郁辛这么就想不起来了。 他从思绪中回过神,看着一脸期待的傅父,明白对方想要听到什么,于是说:「谢谢爸。」 「欸!」傅父高兴的发出爽朗的笑,他推了推一旁的傅母,说:「听见没有,小郁叫我爸。」 傅母听着这话,一脸嫌弃的瞥了傅父一眼,「听到了听到了,明明是我上树摘的柿子,就让你勉强沾点光吧。」 「谢谢老婆。」傅父面对傅母的嫌弃也不气恼,反而握住傅母的手说:「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两位长辈是与傅恆郢和郁辛完全不同的相处方式,但虽如此,那细节中处处都透露着感情的甜蜜。 郁辛见此,忍不住弯了弯眸子。 傅母在这时候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包,她说:「小郁,这是见面礼。」 这个红包薄薄的,但是以郁辛对傅家的了解,里面的东西必定不似看着这般轻。 他连忙拒绝,「不用了妈,之前长姐已经给过我见面礼了。」 傅母容不得郁辛推辞,她将红包强硬的塞进郁辛手里,「那是她的见面礼,不是我和你爸的。」 「郁辛。」傅母说到这,她的声音柔和下来,她说:「或许你并不知道,但我和你爸,已经期待你的到来好多年。」 「这份礼物我们已经准备了好些年,所以,不要有心理负担,收下吧。」傅母说。 郁辛傻愣愣的看着傅母,心中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一直以来,郁辛在遇到傅恆郢以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不被期待的。 他的父母总是因为他是一个beta而责骂他,并且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他并不是他们期待的孩子。 这样的想法郁辛持续了好多年,直到遇见了傅恆郢。 傅恆郢带他见了钱爷爷,见了傅如佳,见了他的父母。 他们每一个人都告诉他,他们期待了他好多年。 这一刻郁辛才知道,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那么多人对他是怀有期待的。 他也是一个,被期待来到这个世界的小孩。 郁辛想到这,眼眶一瞬间就红了,他垂眸看着傅母手中的红包。 傅恆郢这时候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收下吧。」 第198页 傅父也说:「收下吧。」 郁辛不再犹豫,他收下了这份为自己准备许多年的心意,他说:「谢谢妈。」 又看向傅父,说:「谢谢爸。」 这是他见面以后,说出的第二声谢谢,不怪他的词彙太贫乏,而是面对这样善意的对待,他似乎除了这个,就再说不出其它了。 所有的词彙,在这真挚的对待面前,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简单的见面寒暄以后,傅家父母就跑去了小院里烤红薯,他们两个像是老小孩,总也闲不住,傅如佳不放心,就去守着了。 客厅内只有傅恆郢和郁辛两人。 耳边还能听见小院那边隐隐约约传来的说笑声,郁辛坐在沙发上,看着手中的红包和柿子还迟迟无法回神。 傅恆郢陪伴在他的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郁辛忽然开口了,他轻声叫道:「傅恆郢。」 「嗯。」傅恆郢扭头看去,他对上郁辛的眸子。 只见郁辛这会儿眸子隐隐约约透着红润,显然是有些想落泪的模样。 「怎么还想哭了?」傅恆郢看着他这副模样有些无奈,抬手用指腹摸了摸郁辛眼下柔软的皮肤。 郁辛也知道自己现在流泪有些奇怪,但是他的内心就是有克制不住的感动。 他抬手一把搂住傅恆郢的脖子,将脸埋入傅恆郢的肩膀。 他的喉咙有些酸胀,眼眶也止不住的发烫,「对不起,我忍不住。」 傅恆郢见此更加无奈,他手轻轻拍着郁辛的背,「没关系,忍不住就不用忍。」 眼泪在这句话音落下的同时滑落,浸湿了傅恆郢肩膀上的衣服。 「谢谢你,傅恆郢。」郁辛声音闷闷的说。 「谢我什么啊?」傅恆郢语气柔和的询问。 「谢谢你。」郁辛说到这抬起了头,对上傅恆郢的眼睛,继而说:「让我知道,我也是被期待的存在。」 「也让我明白,原来,我也是重要的。」 郁辛太清楚了,无论是钱爷爷还是傅家父母,之所以会期待自己的到来,都是因为爱屋及乌。 他们爱傅恆郢,所以也爱傅恆郢爱着的他。 是因为傅恆郢期待着他,所以他才拥有了更多的期待。 「不用谢我。」傅恆郢说,「若不是因为你足够好,我又怎么会爱你。」 「郁辛,你本身就值得期待,也足够重要。」 郁辛听着这些话,眼泪更止不住的流了。 傅恆郢看着这副模样的他,很无奈的笑了,指腹将泪痕抹去,他逐渐朝郁辛凑近。 最终吻落在脸颊的眼泪上,他说:「可别哭了,到时候被他们看见,要以为我欺负你了。」 「我爸妈那么喜欢你,骂我怎么办?」 郁辛听着这话,终于破涕为笑。 因为元旦的原因,郁辛和傅恆郢在老宅待了一整天。 吃过晚饭以后,时间已经不早了,考虑到还要回家,路上路程需要耗费不少时间,所以吃过饭以后,郁辛和傅恆郢就打算离开。 离开的时候,傅家父母出来送郁辛。 傅母牵着郁辛在前面走,而傅父则和傅恆郢走在后面。 临走到门口,傅母忽然停住了脚步,他借着灯光打量着郁辛,说:「小郁,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 只听傅母继而说:「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坐在操场偷偷抹眼泪的小孩。」 坐在操场上,偷偷抹眼泪的小孩…… 回忆在这瞬间倾泄,郁辛勐的抬头看向傅母,眼中带着难以置信。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和傅家父母,是在什么时候见过了。 那是高一的时候,郁辛记得,那天是他的生日,他的父母又忘记了他的生日。 郁辛其实那时候都习惯了,但是高中的时候,好巧不巧,班里有另外一个同学,和他是同一天过生日。 那位同学也是一名beta,但是和郁辛不同的是,他的父母没有忘记他的生日,不仅如此,还很看重。 他们买了一个巨大的蛋糕送到学校,让那位同学分享给了班里的每一位同学。 于是,那天郁辛吃到了生日蛋糕,一块不属于自己生日的生日蛋糕。 而吃完这块蛋糕,郁辛就离开了教室。 有些东西,如果放在那里不去触碰是不会疼的,但是那块甜丝丝的蛋糕,吃进郁辛的嘴中时,他就无法忽略自己的悲伤了。 他一个人去了操场,在巨大的看台上,看着操场上奔驰的同学,默默的流下了眼泪。 而就在他偷偷哭泣的时候,郁辛的身边忽然坐下了两位奇怪的大人。 这两位奇怪的大人将手搭在郁辛的肩上,一人一边,郁辛坐在中间。 然后吊儿郎当,语气带着笑意的说:「哎呦,让我看看,是哪个可爱的小朋友在这里偷偷哭哦。」 郁辛当时真的被吓到了,他慌乱的想要逃离,但却因为肩膀上两只沉甸甸的手根本站不起来。 「你们是谁?」郁辛哭着问。 两位奇怪的大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抬手将他的眼泪抹去,问:「小朋友,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哭啊?」 郁辛哪里敢说话,他盯着眼前两位行为古怪,但是长得却十分好看的大人,心里慌得要命。 第199页 「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是喜欢你。」女人看着惊恐的郁辛说。 听到喜欢两个字,年少的郁辛瞬间就绷不住了。 他本就悲伤的情绪加上惊吓,变成了某种破罐子破摔的勇气,他哭着说:「今天我过生日,但是没有一个人在意。」 「我同学也过生日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 「我吃到了他的生日蛋糕,好甜。」郁辛抬手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好羡慕。」 「如果你们是人贩子,能不能在卖掉我之前,给我买一个生日蛋糕。」 或许郁辛并不知道,这样一边哭,一边说想要生日蛋糕的他有多可爱。 但傅家父母却知道。 他们给郁辛买了一个生日蛋糕,不仅如此,在后来的许多年,郁辛生日的那天,他们都有买上一个生日蛋糕。 只是因为,傅恆郢让他们不要打扰郁辛,所以从不敢去送上。 「原来……原来是你们……」郁辛傻愣愣的说。 傅母抬手抚摸郁辛的脸颊,她笑着说:「这些年,有好好过生日吗?」 「傅恆郢给我过了。」郁辛垂下眸子,他克制着眼眶的泪意,说。 「那看来,小朋友这些年还是没有吃到心爱的生日蛋糕啊。」傅母有些心疼的说着,然后嘆了口气,她说:「没关系,往后的许多年,都会吃到了。」 郁辛抬眸看向傅母,傅母这时候抬手拥抱住了郁辛,她说:「三十一岁的郁辛小朋友,生日快乐。」 听到这话的瞬间,郁辛终于克制不住的再次落泪。 他发现,在他的前半生中,其实也遇见了很多温柔。 傅家父母将傅恆郢和郁辛送到了老宅门口。 郁辛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看着他们回老宅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傅恆郢,我想起来什么时候见过他们了。」郁辛说。 傅恆郢听着这话,低声应道:「嗯。」 「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不喜欢他们呢?」郁辛问傅恆郢,他没有忘记来时,傅恆郢紧张的担心。 傅恆郢想了想,回答:「他们和我说,吓到你了。」 傅恆郢的顾虑从来都不是没有原因的,他记得那时候他才退掉婚约,家里人对郁辛有着满满的好奇。 有天回家,他的爸妈忽然一脸兴奋的出现在傅恆郢面前,跟傅恆郢说:「我们今天见到你喜欢的人了。」 「他好可爱。」 他们夸赞着,脸上又露出了担忧,和傅恆郢说:「但是我们好像吓到他了。」 自己父母的性格,傅恆郢是最清楚不过的,他们说吓到郁辛了,真的很可能就是吓到了。 况且,傅恆郢的喜欢从来都是尊重,不打扰别人。 自己父母这样,傅恆郢担心他们会打扰郁辛的生活,于是他很严肃的让他们不要再去打扰郁辛。 在今天之前,他很少和郁辛提起自己的父母,其实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当年自己的父母曾经吓到过郁辛。 但是看郁辛现在这副模样,傅恆郢觉得,自己或许对这件事存在着误会。 天空在这是飘下了小雪,这是今年的初雪。 身后传来傅家父母欢快的声音。 「老婆,初雪!快看!」 「看到了看到了,每年都和你看,看样子真的要和你过一辈子了!!」 打打闹闹的说笑声落入郁辛耳中,他轻笑一声,仰头看向天空。 雪落在他的眼睫毛上,他说:「没有吓到。」 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作者有话要说: 傅家父母,你俩有魔力,不知不觉让我又写了四千!! 明天会小修一下 第101心属 元旦结束, 春节也随之而来。 婚礼的进展比傅恆郢和郁辛想像中要困难许多,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可婚礼的地点都还迟迟没有定下来。 策划公司那边给傅恆郢和郁辛看了许多地点方案,每一个傅恆郢和郁辛都觉得还不错, 但却总又觉得还少点什么, 达不到真正的满意。 这种感觉其实挺玄妙的, 用言语很难表达明白。 大年三十那天, 郁辛和傅恆郢中午陪着钱爷爷吃饭, 晚上回老宅吃年夜饭。 入了冬以后,钱爷爷一直断断续续的感冒没好, 老人家年纪大了, 抵抗力下降,冬天就总是变得很难熬。 郁辛给他买了几件厚实的新衣服,又备了些止咳化痰润肺的药,这片区到底是老房子, 设施老化, 暖气供应不足, 郁辛索性就又装了几个暖风机,吹得整个屋子暖烘烘的。 这些东西花不了多少钱, 但是却能让钱爷爷的冬天更好过些。 吃午饭的时候,钱爷爷问起郁辛和傅恆郢婚礼的事情, 两人有些苦恼的和他说地点还没定下来。 钱爷爷笑着摆摆手说:「这种事情急不来, 总要选你们自己满意的。」 傅恆郢和郁辛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地点才一直没有定下来。 其实在此之前,郁辛的心情已经有些焦躁的, 他都在想, 索性就凑合着定一个合适的地点下来好了, 毕竟这些地方,都不算差劲。 听着钱爷爷的话,郁辛焦躁的心情在这一瞬间平和了下来。 他想,婚礼总是要办的,何必着急呢? 要不留遗憾才好。 傅家父母今年难得在家过年,二老都是爱热闹的,傅恆郢和郁辛到的时候,老宅里已经来了不少亲戚。 第200页 小孩蹲在院里放烟火,大人坐在一起打麻将,平日里冷清的老宅,贴上对联挂上灯笼,倒是变得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热闹起来。 傅母看见郁辛就从牌桌上站了起来,走到郁辛面前,握住郁辛的手,喜笑颜开的说:「辛辛来了。」 「妈,新年快乐。」郁辛轻笑着说。 「哎呦,你也要快乐。」傅母牵着郁辛,走到牌桌前,「带你认认,这是你姑婆,这是你舅母,那个是你表嫂。」 傅母指着牌桌上的人,一个一个的跟郁辛介绍。 傅家到底家大业大,能坐在这儿的都是人精,惯会看人脸色的,傅家父母对郁辛什么态度,他们对郁辛就是态度。 眼观鼻,鼻观心,他们看着傅母对郁辛那么一副热情的模样,自然也摆出了自己最热情的模样。 一个个笑着和郁辛打招唿,从口袋里掏出厚厚的红包塞到郁辛手里。 郁辛想拒绝,却被傅母拍了拍手,阻止了。 郁辛心领神会,便也不再推拒,一个个收下了。 傅母带着郁辛在正厅每位长辈面前走了一圈,等他再回到傅恆郢身边的时候,手里的红包和见面礼已经要拿不下了。 「傅恆郢,太多了。」郁辛悄悄和傅恆郢说,「有点拿不下了。」 郁辛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接红包接到手软,拿在手里感到负担。 傅恆郢听着这话忍不住笑了,他从郁辛手里接过几个,看着已经坐回牌桌的傅母,说:「想不想去躲躲清净?」 前厅太热闹,郁辛和傅恆郢站在一起,总是有目光往这边看,他到底还是不大适应这样的场合。 但心中又觉得,这样走会不会不大好,就有些犹豫。 「别担心,打过招唿以后就没关系了。」傅恆郢轻声跟郁辛说,「我们家不大讲究这些,过年过节小辈和长辈一般都是各玩各的,不需要一直陪着。」 听着傅恆郢这话,郁辛看了眼已经在人群中玩耍的傅家父母,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唿以后,便从正厅出来,郁辛问傅恆郢,「我们要去修竹院吗?」 「不是。」傅恆郢摇摇头,笑着说:「你没发现,正厅少了个人吗?」 郁辛一愣,仔细一想,好像还真少了个人。 他刚才完全没看到傅如佳的身影,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傅如佳极其喜静,去年过年都索性称忙没见客,忙到大年初五才和郁辛他们见上一面。 今年会让老宅来这么多客人,到底是因为知道自己父母的性子,比起喜静,她更喜欢父母高兴的模样,也就随他们去了。 「去找长姐吗?」郁辛说。 傅恆郢点了点头,「她是最会躲清净的。」 两人绕进一条小路,这又是郁辛从前不曾走过的地方。 小路两侧的路上还攒着雪,有人走过时,树枝上的雪会纷纷扬扬的落到肩头,露出枯黄的枝芽。 路上有一排不太明显的脚印,郁辛和傅恆郢跟着脚印一路往里走,拨开一层树枝后,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间小屋映入眼帘,傅如佳正躺在躺椅上,手里拿着杆烟枪,整个人懒洋洋的。 听到动静,她扭头看了郁辛和傅恆郢一眼,慢悠悠的抽上口烟,嘴里吐出一缕白雾,眯着眼,表情惬意的说:「来了。」 她似是早就料到傅恆郢会找来。 傅恆郢轻声应道:「嗯。」 傅如佳轻笑了一声,说:「结婚前一个人来,结婚后带着伴侣来。」 「还好郁辛是beta,不然你有小孩了,我这清净还躲得了吗?」傅如佳调侃着,从躺椅上站起身,熄灭了手里的烟枪,打开屋里的窗,将烟味散了散以后,朝郁辛招招手,说:「下次自己过来就好,别带傅恆郢。」 郁辛听着这话笑了笑,没说话。 傅如佳也是开玩笑,不较真,也不需要一个答案。 傅恆郢带着郁辛坐到屋内,小屋很暖和,里头什么都有,看着像是专门用来休息的地方。 郁辛刚才在前厅和长辈说了一圈话,这会儿已然口渴了。 桌上有茶壶,他想倒杯水,却发现茶壶是空的。 一旁的傅如佳看着这幕,说:「还不快去泡茶。」 郁辛听着这话想起身,肩头一重,就被傅如佳按下了,「让恆郢去,他知道在哪。」 话音刚落,手中一空,傅恆郢已经拿着茶壶转身离开小屋。 屋内一时间只剩下傅如佳和郁辛。 「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傅如佳问。 郁辛说:「地点还没定下来。」 「地点还没定下来?挑了有一段时间了吧,没看到满意的?」傅如佳语气平常的与郁辛寒暄。 郁辛点点头,「感觉每个地方都挺好的,但是总感觉缺点什么,就一直没定下来。」 「都挺好的,但感觉缺点什么?」傅如佳听着这话,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你自己知道缺点什么吗?」 他自己知道缺点什么吗? 郁辛如果知道,就不会犹豫那么久还定不下来一个地点了。 他摇了摇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看吧,之所以会做不出选择,是因为你自己都还没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傅如佳说,「你可以先不急着再去看策划给的婚礼地点了。」 第201页 「不如停一停,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再做选择。」傅如佳告诉郁辛,「人心一定有自己的偏向。」 「有时候看得多了,反而会干扰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好好想想吧。」傅如佳声音沉静温和,落入郁辛耳中,字字都到了心底。 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他想要什么的婚礼呢? 郁辛垂下眸子,脑子里隐隐约约有了个概念,但还很模煳。 在傅如佳的小院里一直坐到晚饭才又重新回去,热热闹闹的一顿饭以后,除了留宿的几个亲戚,大部分都陆陆续续的离开。 傅母拉着郁辛到房间里看傅恆郢小时候的照片,那个房间郁辛以前从未涉足,看着也是许久没人住的模样。 傅母看着郁辛好奇的目光,解释道:「这是恆郢爷爷的房间。」 郁辛听着这话,一瞬间对这个房间更加好奇。 这位在言语间屡屡听闻的老人,郁辛虽然从来没见过,但却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傅母拉着郁辛坐到地上,地暖让地板暖烘烘的不会感觉凉。 「这本相册里的照片,都是恆郢爷爷拍的。」傅母说,「以前老人家在的时候,每次拍完,还会给我和他爸爸寄一份。」 「那时候我们虽然在外面,但是对恆郢他们的成长,也算是清楚。」 「后来恆郢高一那年,老人家去世了,高一以后的照片,也就没了。」 傅母一边说着,一边将相册打开。 相册的第一页,就是婴儿时期的傅恆郢。 婴儿时的傅恆郢,看起来脸圆嘟嘟的,可爱又帅气,他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一脸严肃。 郁辛看着,指尖轻轻点了点傅恆郢的眉头,不禁的笑了,想不到小时候的傅恆郢是个小正经。 相册一页一页的往后翻,郁辛看见了每个阶段的傅恆郢。 一岁时牙牙学步的,三岁时骑自行车的,八岁时爬到树上一脸得意的,十二岁时已经初见温和气质的…… 每一个阶段的傅恆郢,都展现着那个年纪不同的模样,而这一切,停在了十五岁。 相册的最后一页,是十五岁的傅恆郢,在海边和爷爷的合照。 这是整本相册,傅恆郢唯一的一张合照。 郁辛正看得起劲,当得知这是最后一张照片的时候,心中无端的失落了起来。 照片里的老人看着雷厉风行,一身身居高位已久的气质,但脸上却看着孙子露出温和的笑。 郁辛呆呆的看着,想到在第二年,这位老人就去世了,而傅恆郢因此伤心了好多年,就愈发的难受起来。 这难受一直到郁辛离开房间,坐到小院里,都还没缓过神来。 他呆呆的看着角落放烟花的小孩,小孩也看着他,然后小跑过来,递给了他一根仙女棒。 仙女棒点燃的火花,就似绽放的星星一般,特别漂亮。 郁辛看得有些出神,就在仙女棒快要燃烧到最后的时候,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拿着一根新的仙女棒,与它手上的那根接轨,点燃。 新的仙女棒点燃,而傅恆郢,也坐到了郁辛的身边。 「在想什么?」傅恆郢轻声问道。 郁辛扭头看向傅恆郢,他脑袋里有某样一直没有摸清楚的事情,在这一刻忽然清晰起来。 他想起了许久以前,他与傅恆郢站在钱爷爷那片老城区,看着大槐树时,傅恆郢说的话。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那时候的傅恆郢,是那样的失落。 「傅恆郢,我今天看了你小时候的照片。」郁辛说。 傅恆郢听着这话一愣,而后笑着说:「那些照片都是我爷爷拍的。」 「我其实不太爱拍照。」傅恆郢眸中透着仙女棒的光,但却藏不住提及爷爷时的失落。 郁辛抬手抚过傅恆郢的眉头,他问:「傅恆郢,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傅恆郢想了一会儿,回答:「有。」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海岛。」傅恆郢说,「我爷爷和奶奶就是在那里相遇,奶奶去世以后,爷爷一直想去。」 「但是因为各种原因,他都没有去成。」 「我一直想,等到长大了,就带爷爷去的。」傅恆郢说着,然后笑着问郁辛,「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就是想清楚了一件事。」郁辛从傅恆郢的手上接过一根新的仙女棒点燃。 他看着点燃的仙女棒,说:「或许我们都被婚礼策划提供的方案局限了。」 「其实我们可以去的地方,不只有他们提供的地方,不是吗?」 郁辛举起仙女棒放在他和傅恆郢之间,烟花的光芒将他们彼此的脸庞照亮。 「傅恆郢。」郁辛说,「婚礼的地点,就去那个海岛吧。」 傅恆郢愣住了,他呆呆看着郁辛,问:「可以吗?」 他不希望郁辛因为将就自己,而选择一个结婚的地点。 郁辛笑了,很肯定的说:「当然可以。」 「我说过的……」郁辛眨了眨眼睛,「让我为你画上往后的痕迹。」 傅如佳跟郁辛说,让他想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郁辛在看着仙女棒燃烧的那片刻,他想清楚了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去傅恆郢想去的地方,和傅恆郢拥有一场不遗憾的婚礼。 第202页 「况且,这就是我最想要的。」郁辛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就完结了。 番外的话定下来五个,其中有两个if线。 一个是,一个是没有顾淮干扰,校园爱情的那个。 其中第二个if线可能会稍长,所以放在比较后面。 还有想看的番外大家可以在评论里说一下,我会酌情考虑写不写。 最后,感谢所有营养液,投雷,以及评论,爱你们么么哒~ 第102章 婚礼 婚礼的地点就这样定了下来。 地点定下来以后, 后面许多事情就都变得顺利起来。 三月的海岛很温暖,郁辛和傅恆郢将婚礼现场布置在了海边。 海风的吹拂间,扬起悬挂着的气球和纱带,成为海岸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郁辛很紧张, 他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 看着沙滩上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 想到那里布置的是自己的婚礼场地, 而明天, 他就要成为主人公,踏上那长长的红毯过, 他整颗心就控制不住的狂跳。 这是郁辛以往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亦或者说,是在遇见傅恆郢以前,完全没有过的感受。 遇见傅恆郢以前,郁辛的心就似一面平静的湖, 无风无雨, 掀不起任何波澜, 可自从傅恆郢出现以后,这可沉浸已久的心, 原来并不只有平静这一种状态。 它也会掀起波澜,会在风雨中出现惊涛骇浪, 浪潮拍打着心墙, 让人止不住的心动。 傅恆郢来的时候,郁辛正在看明天婚礼要用的宣誓词。 因为婚礼场面宏大,数百位来宾见证他们的婚姻。 郁辛害怕自己一紧张就忘词了, 到时候面对傅恆郢, 什么也说不出。 傅恆郢轻轻坐到郁辛身侧, 握住郁辛的手,摸着郁辛手心的汗,感知着他的紧张。 「你已经背过很多遍了。」傅恆郢轻声对郁辛说。 郁辛听着这话,看向傅恆郢,表情带着几分不安,「但我还是怕自己会忘记。」 傅恆郢点点头,看着郁辛,若有所思的想了想,从郁辛的手中将宣誓稿拿走,他牵着郁辛的手,站起身,说:「要不要出去转转?」 郁辛有些犹豫,他还想再看看宣誓词,正想说拒绝。 傅恆郢就在这时俯下身来,双手贴上郁辛的脸颊,指腹揉了揉郁辛的太阳穴,说:「你听到了吗?」 揉着太阳穴的手力度正好,让郁辛紧绷大脑一瞬间放松许多,他有些不明所以的问傅恆郢,「听见什么?」 「听见你的大脑正在抗议,说好累好累,想要休息的声音。」傅恆郢笑着说道。 郁辛一瞬间反应过来,对上傅恆郢笑弯的眸子,也跟着笑了。 「况且……」傅恆郢扭头看向窗外,「外面天气很好,难得来到海边,不想去看看风景吗?」 郁辛顺着傅恆郢的目光往窗外看去,天气的确很好,好像不出去逛逛都有些辜负了这晴空万里。 仔细想想,郁辛也的确有些累了,大脑疲倦的状态下,做事情就会变得事倍功半,效率低下。 不如就出去逛逛吧。 这般想着,郁辛对傅恆郢说:「想。」 两人就这样离开了酒店。 外面的天气就如在酒店里看到的那般好,海风合着阳光,脚下是柔软的沙滩,海水的浪潮一下一下拍打在脚踝。 郁辛与傅恆郢并肩走着,感受着海水的温度,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复试感觉怎么样?」傅恆郢问。 在来海岛前几天,郁辛才结束考研复试。 郁辛想了想,笑着说:「自我感觉良好。」 郁辛很少有这样笃定的说好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他都会给一件事情留有三分余地,这样哪怕没做好,也不至于太难看。 能让他这么说,复试大概率就是没问题了。 傅恆郢轻轻搂住郁辛,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没再问下去。 两人站在海岸边,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在海水延伸看不到的尽头,天空悬挂着耀眼的太阳,而海鸟时不时自云层飞过。 他们都是这天空下渺小的存在吗。 「郁辛。」傅恆郢轻声叫道。 郁辛闻声扭头看向傅恆郢,「嗯?」 「其实我也很紧张。」傅恆郢告诉郁辛。 郁辛听着这话愣了,然后轻轻靠在傅恆郢身上,笑着说:「两位紧张的新人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 但与爱的人结婚,又怎么会不紧张呢? 但紧张又如何呢? 两人双眸对视着,郁辛鬼使神差的说出了明天婚礼要说的那句誓词,「无论贫穷还是富贵……」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傅恆郢自然而然的接住了下一句。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我都会矢志不渝的爱你,直至生命的尽头。」 海浪在这时拍打在郁辛和傅恆郢的腿上,仿若诉说着他们心潮的澎湃。 在这无人的角落里,两位新人,已经将明天婚礼时要做的承诺,做了演习。 他们对望着,眼中只剩下彼此,他们看着对方,分明是无声的,但却让人感觉,他们一定会如婚礼誓词中所说的那般,矢志不渝的爱着对方,直至生命的尽头。 因为第二天婚礼的原因,习俗中,新人双方在婚前一天晚上是不能住在一起的,所以在吃过晚饭以后,傅恆郢和郁辛就不得不分开。 第203页 离开前,傅恆郢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偷偷熘进了郁辛的房间。 郁辛被猝不及防的压在了门板上,他看着眼前的傅恆郢,小声惊唿:「你干嘛?」 傅恆郢凑近郁辛,说:「捨不得走,亲一下。」 他说得太直白,让郁辛不由的有些耳热。 但虽如此,郁辛却是很听话的轻轻在傅恆郢的嘴上啄了一下,「可以了吗?」 「其实还不够。」傅恆郢笑着回答,指腹轻轻扫过郁辛的嘴角,说:「但今天可以了。」 还不够,但今天可以了,那以后呢? 这话背后的意思郁辛简直不要太明白。 郁辛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脸,想不去看傅恆郢,却被傅恆郢制止了。 傅恆郢的手抵住郁辛的脸颊,他说:「其实不只是想来亲你。」 「那还有什么事?」郁辛嘟嘟囔囔的问。 「郁辛,就算明天忘词了也没关系,我们可以不用按照书写好的婚礼誓词来说。」傅恆郢的表情变得正经,他说,「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别熬夜,听见了吗?」 原来是为了这个,郁辛心中一阵暖流划过,他轻点点头,说:「知道了。」 傅恆郢还欲说些什么,门外这时响起了敲门声,原来是傅如佳发现自己弟弟不见了,过来找了。 听着傅如佳的催促声,郁辛轻推了推傅恆郢,说:「快走吧。」 傅恆郢无奈的轻笑了一声,俯身亲了一下郁辛,才依依不捨的离开。 离开前,他对郁辛说:「明天见。」 翌日,婚礼如期进行。 鲜花一路蔓延至红毯尽头,宾客满席坐在两侧,等待着新人入场。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郁辛正对着等身镜,仔细打量自己。 郁辛很少穿正装,但今天他却是穿了一身白色西装。 这身西装是他和傅恆郢一起挑选的,穿在他身上特别好看,称得郁辛腰细腿长。 郁辛看着镜子中有些紧绷的自己,他深唿吸数次让自己放松。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屋外婚礼策划告诉郁辛,傅恆郢已经到了,让他准备准备。 郁辛听着这话,紧张的心情在这一瞬间抵达最高潮,他的一颗心都还是被牢牢抓紧,绷成一团,身上的每块肌肉都不受控制了。 郁辛从口袋里拿出一枚胸针,别在了自己的胸前。 这枚胸针,是傅恆郢送他的第一份礼物。 橙花,是傅恆郢信息素的味道。 或许在那一刻,傅恆郢就已经告诉郁辛,他深爱郁辛,属于郁辛。 傅恆郢来得很快,或许他也很紧张,在牵起郁辛手的那瞬间,郁辛罕见的在他的手心感受到了湿润。 按道理来说,郁辛该是由父母牵着,一步步走到傅恆郢面前的。 但是由于郁辛的情况特殊,傅恆郢就将这个仪式改成了他们携手走过红毯。 他们本就是互相扶持,要走过往后余生的伴侣,也理应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 傅恆郢牵着郁辛,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他们经过满堂宾客,在一声声祝福间,抵达终点。 他们面对着面站着,看着对方。 阳光在这时恰到好处的落在郁辛的身上,照射在胸膛的那枚橙花胸针上,折射出熠熠生辉的光彩,落入傅恆郢的眸中。 傅恆郢似乎没料到郁辛会戴上这枚胸针,他有些意外。 但随之,这意外变成了一种用言语无法言明的情绪,似是爱意汹涌澎湃。 婚礼主持在他们耳边说着话,带着他们走婚礼流程。 但傅恆郢似乎已经等不及了,他的胸膛起伏着,诉说着他此刻情绪的激动。 分明婚前无数次彩排都不曾觉得流程漫长,可到了婚礼的今天,傅恆郢却前所未有的觉得难捱起来。 终于,流程进行到了最后一步宣誓交换戒指。 婚礼前的担忧并没有当真,背过无数遍的誓词在这一刻如洪水般倾泄。 花童举着戒指走到傅恆郢和郁辛是我面前,他们将戒指戴入彼此的无名指。 在这一刻,无名指有了姓名。 傅恆郢终于不必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他将郁辛拉入自己的怀中,牢牢相拥。 「是我的了。」傅恆郢轻声在郁辛耳边说。 郁辛笑了一声,而后说:「你也是我的了。」 言语在这一刻都变得苍白无力,傅恆郢倾身吻上郁辛的唇瓣。 与此同时,婚礼现场放飞满天的白鸽,掌声如雷鸣般响起。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他们在万众瞩目下相拥接吻,告知于世人他们结为伴侣。 一吻尽了,郁辛看向傅恆郢。 阳光落在他们的身上,白鸽飞舞于天际。 恍惚间,郁辛看见属于他的那束光,照亮了他。 而原来,站在光下,他也已然是光本身。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感谢大家一路走来对于郁辛和傅恆郢的支持!! 未来他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在我们看不见的平行时空,他们一定会好好白头到老的~ 其实在写这本文前,我很犹豫,因为小郁前期的性格太软弱委屈了,也已经做好了挨批的准备,发文前一天晚上,我甚至紧张的睡不着觉。 第204页 但是我看到那么多人喜欢小郁,我就放下心了,因为在我心里,小郁是不一样闪闪发亮的宝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