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偏宠竹马病美人》 第1页 《陛下偏宠竹马病美人》作者:元托铃【完结】 简介: 先帝晚年荒唐无度朝野上下怨声载道,新皇沈豫竹登基三年,言绝不走先帝的老路,身边伺候的连个漂亮点的宫女都没有。 百官起初开开心心,后来为皇上空置的后宫愁秃了头髮。 内阁阁老挖空了心思,又是办宴会又是送舞姬,结果陛下看了无聊中途人就没影,照顾受了风寒的秦王去了。 阁老:「……」 太傅和皇上坐而论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结果陛下睡着,做梦梦见秦王,醒来拎着糕点就去了秦王府。 太傅:「……」 御史大夫怀疑皇上不行,思来想去求到和皇上关系最好的秦王那里,毕竟朝野上下无人不知,皇上最宠的就是他年少时的伴读,如今的秦王殿下谢元时,皇上肯定不会生他的气。 御史大夫:「要不您去替我们试探试探?」 秦王:「……」 这不合适吧! 后来某个嘴快的朝臣上奏时脱口而出:陛下不能不选啊!您就是选……选秦王殿下也好啊! 秦王:? 众朝臣:!!! 一下子打开了新思路! 面对一众朝臣殷切的眼神,皇上认真思索点了点头,表示考虑一下。 秦王:? 阅读指南: 1.秦王受 2.日更,半夜更 3.想到再补 内容标籤: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元时,沈豫竹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陛下和他的白月光竹马伴读 立意:不要畏惧风雨,勇敢拥抱未来 第1章 初雪 老臣听闻昨日陛下与秦王殿下一道赏雪 佳和三年,北齐都城上京。 「今年入冬倒是不冷。」零星的雪花落在街道上,谢元时站在窗下伸出手去,不大的雪花落在他的手心。 庆华楼在上京西街,整个西区最繁华热闹的地段,此时已经是傍晚,楼下小贩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还有孩童在街道上追赶玩闹的声音。 「你可别说不冷,怎么就不冷了。」沈豫竹拿了披风披在他身上,劝道:「虽然是初雪,你也看了这么久了,再不关窗,待会该着凉了。」 谢元时靠在窗边:「难得下雪,让我多看一会。」 沈豫竹将披风替他系好,无奈道:「你可仔细着点你这身子,回头朝上那帮老臣知道你染了风寒,还是和我一起出来的,早朝又得上奏谏言说我的不是了。」 「我都能想像御史大夫的语气,肯定要说陛下您怎么能带秦王殿下出去赏雪呢?要不就是,陛下您带秦王殿下赏雪居然不找个温暖的地方!」沈豫竹回忆着御史大夫说过的话,学着他的语气说出来,没有十成像,但也有个五六分神似。 「张御史哪有陛下说的这么夸张。」 「我哪里夸张,上次中秋下雨,你非要跟我一起出门,我们在街上遇见他,他不就是这样,一脸的不认同,第二天朝会他带头整个御史台的御史都在数落我。」沈豫竹捏了捏他的脸,「我好歹是皇帝,这么没面子,说说吧,你要怎么补偿我?」 谢元时被他逗笑了,他本就生了一副好相貌,只是因为体弱所以面上有几分苍白,带着脆弱之感,一笑起来显得整个人都生动精緻许多。 「这事儿陛下去找张御史,臣可不认。」 沈豫竹关了窗,带他往房间里去:「你啊,就应该多笑笑。」 小二已经把酒菜摆上了桌,沈豫竹给他递过筷子:「在这里吃完,我送你回府。」 晚饭后马车载着两人到了秦王府,沈豫竹下车后扶他下来,顺手将谢元时的帽兜扣在了头上。 谢元时被捂得严严实实,抬头道:「我都已经到了,不会冷的。」 沈豫竹:「快进府吧,不许摘,你进去不是还要走一会。」 马车走后,今晚跟着谢元时一同出门的小厮夏裴才出现在谢元时跟前:「主子跟皇上一起出去,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谢元时转身进府,淡淡道:「我还没问你,你反倒问起我来了。」 夏裴疑惑道:「主子要问我什么?」 谢元时看了他一眼:「我同皇上在屋里的时候不见你也罢了,出来酒楼还跟的那么远,是嫌跟着我太累了吗?」 夏裴年纪小,如今刚刚十六,身上是少年人独有的活泼与朝气,摇头如拨浪鼓,瘪着嘴解释说:「我这不是想着主子跟皇上在一起,怕打扰你们。刘伯总夸我机灵呢。」 正在大门口等着接秦王回府的管家刘伯笑的和蔼慈祥,夏裴一个讨夸的眼神传过去,「是吧刘伯?」 刘伯在谢元时面前没有夏裴这么放松,礼数周到,微微弯腰:「王爷回来了。」 夏裴见刘伯没搭理他,又道:「有皇上在,主子肯定被照顾的很好啊。」 他从侍女手中接过灯笼,在前引路,自顾自嘟囔道:「我倒是想靠近照顾主子,皇上也不给我机会啊。」 以前哪回不是这样,根本就没有他动手的份啊。 雪花顺着风吹进了迴廊,谢元时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打断了夏裴的嘟囔:「就你理由多。」 夏裴乐呵呵的,心道我说的是事实嘛! 第2页 沈豫竹靠在软榻之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在灯下翻阅。 案台上分类好的奏摺已经批完,内侍总管刘喜捧着新整理好的奏摺呈上,「陛下,这些都是今日呈上奏请您纳后宫的摺子。」 沈豫竹看完一页翻过,头也不抬的扔下一句:「烧了。」 也不是头一回了,刘喜一点也不意外,熟练的找了个火盆。还记得他第一回 烧的时候因为操作不熟练生了不少烟,被皇上嫌弃打发他到院子里去烧。 刘喜摸摸鼻子,今日要烧的奏摺又有些多,他默默的端着火盆和奏摺又去了外面。 次日晨起,地面上还留了薄薄一层雪,车辙轧过即化。 朝会上沈豫竹和朝臣们讨论过了防范江北水患之事,安排好了岭南丰灾年平仓的诸项事宜,又听了一堆零零散散无甚要紧的鸡毛蒜皮小事。 之后内阁阁老宋梁站了出来,手持笏板一弯腰:「臣有本奏,自陛下登基以来已三载有余,先帝驭宾天,丧期早过,如今陛下后宫空置,臣奏请陛下允准选秀事宜,开枝散叶。」 先帝晚年荒唐无度,不理朝政,整日流连后宫佳丽三千,不顾人伦夺取臣妻强抢民女之事也有发生。 如今皇上登基三年,朝堂内外都说他是大齐盼了多年的中兴帝王,如今北齐朝局态势大好,境内呈现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唯有一点令群臣忧心,皇上即位前便无心情事,自登基起后宫更是始终空置,无一妃一嫔,并且照目前的发展看,皇上没有任何要纳妃的迹象。 这要是换成其他帝王,他们也不至于这么担心。 宋阁老歷任两朝,是朝中重臣元老,上奏时是字字肺腑说的真情实感,就是怕皇上是受了先帝的影响,被先帝的荒唐言行刺激的太过,和先帝走上截然相反的极端,独身一生。 可惜皇上对他的担忧并不买帐:「先帝后宫三千,未见得枝繁叶茂。」 皇上一提先帝,当即就戳中了一部分朝臣的心。 有人希望皇上充实后宫,也有人觉得皇上与先帝截然不同这正是皇上的好处!立刻站出来与宋阁老进行论辩。 「臣以为阁老所言不妥!此时正是我大齐中兴之时,如今的朝局平顺和百姓安康,全赖皇上励精图治。 皇上勤于政事昼夜辛苦,换来如今的民心所向,若是此时选秀,有先帝前车之鑑,难免会被有心之人编排夸大,众口铄金,届时岂不是要枉费皇上一番心血。」 「此担忧过于偏激,且不说皇上圣明,日后必不会步先帝后尘,若真的在意那些莫须有的编排,能推迟三载五载,难道十年后这种编排就不可能会出现吗?到那时皇上岂不是要为着人言可畏而后宫空悬一辈子?」 朝堂之上两种声音你来我往小半个时辰,高座之上的沈豫竹姿态散漫的听着,不置一词。 列于百官之前的秦王眉目清隽长身玉立,周身气质从容,哪怕隔着再厚重的衣物都能看出他单薄的身子。 谢元时眯着眼睛轻轻打了个呵欠,眼尾带着细碎的水光,眼神飘忽一看就是在神游。 今日实在是起得太早了。 已经入冬,以后天冷了,还是称病请假的好。 「好了,」沈豫竹终于开口打断:「此事以后再议,诸卿还有其他事宜吗?」 宋阁老还不肯罢休,此事从他第一次上奏开始,到现在已经拖了有小半个月,皇上迟迟不给回应,每次都说以后再议,摆明了就是不肯。他呈上去纳妃的奏摺就没有一次收回来,据说全部都被烧了,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反覆在朝会上提及。 「陛下!老臣以为……」 沈豫竹忽然蹙眉,关心道:「元时?你怎么了?」 困得想偷偷打哈欠的谢元时:「?」 谢元时身体动作一滞,感受来自朝臣文武百官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无语抬头。 十分担忧他的皇上又接着问道:「可是近几日没休息好?身体不适?」 谢元时:「……」好端端的,他能有什么事?还不就是被某人拿出来当挡箭牌。 挡箭牌果然好使,宋阁老还想接着说点什么,朝会上已经没有人接着听他说了,心神都去关心秦王的身体去了。 谢元时琢磨着他这时是该说个没事还是顺水推舟装个病,御史大夫张固青站了出来。 「昨日初雪,天气转凉,秦王殿下是不是染了风寒?」 谢元时不是,谢元时只是起早了困的。 沈豫竹:「!!」 沈豫竹及时开口想澄清一下:「元时最近许是没休息好,平时一定要注意不要过分操劳。」 张御史露出不贊同的神情:「陛下,老臣听闻昨日陛下与秦王殿下一道赏雪。」 沈豫竹:「……」你还真是什么的都知道。 谢元时想起昨日皇上还和他抱怨张御史在朝会上因为他直言进谏,没想到今日就应了,一时好笑,又低下头给忍住了。 沈豫竹坐在上面把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老臣以为——」 好在谢元时虽然想笑,但并不打算真的幸灾乐祸,主动给皇上解围,咳嗽一声打断了张御史的话,而后又解释道:「陛下和御史大人都误会了,臣只是晨起睏乏,所以看起来似有病容,实际并无大碍,让陛下挂心了。」 第3页 张御史本想谏言皇上多注意秦王的身体,谢元时这么一说,张御史也不好意思再继续。 谢元时暗暗松了一口气。 一口气还没松完,太傅钟文进站出来:「陛下,已经入冬,天气渐渐转凉,秦王殿下素来体弱,老臣请陛下恩准秦王殿下不必日日按时参与朝会,若有要事,可以等到午后宣召。」 谢元时虽然理解钟老太傅对他的爱护之心,但是这个请求实在是太过于夸张了! 「陛下,臣有错,不该在朝会上精神不振,实在过于懒散,臣回去后定静思己过,日后日日勤勉。」 钟老太傅和张御史同时露出了不贊同的神色。 钟老太傅徐徐道:「非也,陛下明鑑,身体不适并非秦王殿下本意。」 张御史也跟着道:「昨夜,秦王殿下是和陛下在一处,老臣认为……」 谢元时原本身体没问题,此时听他二人一唱一和也觉得头有些隐隐作痛了。 偏偏皇上听了钟老太傅所言心情极好,见张御史又开口,生怕他又继续谏言,大手一挥:「钟老太傅所言,朕准了。」 谢元时:「……」 作者有话说: —— 预收《魔尊今天被雷噼了吗》 神界知名眷侣下到界体验生活,托生的两家人本来和和美美,还给他俩指腹为婚。 谁知飞来横祸,两个孩子出生没多久就失散人海,无缘见面,而后更是一个闷头修仙,一个闷头修魔。 天上跟着吃瓜的一众神祗渐渐着急起来。 寒霜天十二峰峰主之一宁无意,修真界第一高手,闭关多年,轻易不肯露面。 传闻中残忍嗜血的魔尊谢千澜结束闭关,一出门就撞上属下叛乱,不得已清理门户。 传言越传越离谱,修真界仿佛看到了血雨腥风的前奏,立时人人自危。 宁无意被迫出山。 强者对峙,众人本以为他们会杀他个昏天黑地日月无光,谁知魔尊不过抬抬剑,天雷照着他脑门就噼了下来。 谢千澜:? 吃瓜神明:怎么能家暴呢,不可以家暴哦。 刚刚恢復记忆匆匆来寻道侣的宁无意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从此在开心调戏道侣的路上一去不復返。 皮这一下很开心受x我不动手动手会被噼但这个人为什么这么不矜持算了看在我有亿点点喜欢他的份上让他一下攻; —— 预收《先爱后双重生了》 神明新历之后,人、仙、妖、魔、鬼五族并存于中州全域,其他四族向人皇称臣。 宿雪溪一出生便被确定为仙族族长,十年如一日的冷漠寒凉让他厌恶极了这个位置,最嚮往人族的烟火气息。 他谋划数年,只为摆脱族长的枷锁。 谁料人皇赐婚后,本来饶有兴趣想着同他完婚的三皇子一夜之间忽然变卦,无论如何也要退婚,看他的眼神更是变得无比复杂。 宿雪溪:? 萧长泽上辈子活的随心所欲,父皇给他和仙族族长赐婚后,他觉得有趣,顶着各方的压力完婚了。 婚后两人在相处中情投意合,萧长泽一直觉得与宿雪溪成婚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可当雪溪最终为了护他的家人而死,他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眸,心如刀绞,铺天盖地的悔意淹没了他。 是他错了,雪溪本是仙族族长,他不该贪图一己欢愉,把清冷出尘的爱人拉入这万丈红尘。 重生回来后,萧长泽发誓绝不重蹈覆辙。 但他没想到,宿雪溪也重生了。 重生前的宿雪溪:我谋划了这么久你说不娶就不娶? 重生后的宿雪溪:不爱了?行啊) 磨刀jpg; 萧长泽:「……」你听我解释啊x_x 第2章 字帖 如果现在皇上在就好了 朝会结束散朝,除了宋阁老还在为陛下后宫之事操心,余下一帮老臣因为陛下准钟老太傅所请而心满意足。 张御史拍拍宋阁老的肩膀,安慰他:「阁老也不要太过忧心,陛下后宫之事,急不来。」 宋阁老忧愁嘆气:「可嘆如今在宫中陛下也无一个长辈可以为他操心这些事情。」 当年先帝在位时,中宫皇后早先帝三年去世,太后不久也撒手人寰。若非如此,先帝后来也不至于那般荒唐。 钟老太傅却道:「华菱公主不是还在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宋阁老一拍大腿,「我先前怎么没有想到!」 华菱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妹妹,从辈份上来说是皇上的姑姑,算下来,她如今已是皇上在上京唯一一个与皇上交好的长辈了。先前宋阁老没有想到她,实在是因为她为人低调,尤其是新帝登基后,更是甚少出现在人前。 想到这里宋阁老又担心起来:「华菱公主的性子,恐怕未必肯出面。若是她不肯出面,这朝中还有谁劝的动皇上,唉……」 张御史皱眉:「你这说的什么话。」 宋阁老以为他是误会了,忙解释说:「我不是说皇上不肯接纳谏言,皇上圣明这我自然知道。」 张御史却不是这个意思,他说:「你说这话把秦王殿下置于何处?」 宋阁老:「!!」 豁然开朗! 满朝上下无人不知,陛下还是太子时,当时的秦王世子谢元时是他的伴读,从六岁起就和太子同吃同住,感情甚笃。 第4页 尤其是他们这些老臣,更是了解皇上对秦王的爱重,虽然皇上时不时被张御史上奏谏言要多注意秦王的身体。 但是皇上对秦王殿下的信任和偏宠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恰恰是因为皇上对秦王的宠爱,张御史才敢在皇上面前说这样的话。 如果连秦王殿下也说不动皇上,那这个世上估计也没有人能说的动了。 宋阁老喜上眉梢,连连道谢:「多谢固青兄指点!」 转过头又对钟老太傅道谢,心里盘算着先去找华菱公主,然后再找秦王。 跟两位同僚告辞后宋阁老健步如飞马不停蹄的去继续他的谏言大计了。 朝臣们都走了,谢元时留下来跟着沈豫竹,一想到钟老太傅那个夸张的奏请,谢元时没病也跟着头疼。 沈豫竹看他表情:「是真有哪里不舒服?」 谢元时扶额:「陛下怎么就允了钟老太傅所言。」 「钟老太傅所言合情合理,有何不可?」 谢元时无语,用眼神表达质疑,「真的?不是因为张御史又要对你直言相谏?」 「有一部分原因吧,」沈豫竹说完又补充道:「一小部分。」 「昨晚就跟你说,张御史这么说我又不是头一回了,要不是你及时制止,以他那个口才,要数落我一个时辰不停都能干得出来。他可是永林年间的三甲状元,出了名的辩才,」 沈豫竹是皇上,在朝会上还是要留点面子的,谢元时不说张御史,「那你也不能就这么准了,你可以说准我生病时不上朝。」不用早朝,有事还得午后单独召他商议,皇上也不见有这么大的特权。 沈豫竹反问:「生病时不上朝那不是应该的吗?」 既然是应该的还算什么恩赏,当然是特别的才算,沈豫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他猜钟老太傅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谢元时嘆气:「你就算了,钟老太傅和张御史他们都是两朝元老了,怎么也跟着你胡来。」 「他们不也是关心你吗?」 谢元时:「以前也没见他们这样。」 沈豫竹看着他,目光温和,那是因为有些事情你不记得了,但我和他们还记得。 「元时在担心什么?」沈豫竹笑着问,「在担心外界传言?」 「上京城中,谁不知道我偏心,就算传出去再传能传成什么样子?把你传成一手遮天蒙蔽圣听的大奸臣吗?要真是这样,不用我说,钟老他们肯定是第一个要跳出来澄清的。」 谢元时瞥了他一眼:「我哪里是担心这个?我本来在朝上也只是闲职,本来平时无事时还可以称病不来,现在要是不来岂不是成了恃宠而骄?」 为了避免落人口舌,他还得再表现得勤勉一点,只能等过了这阵子大家都淡忘这回事了再偷懒。 沈豫竹惊讶:「恃宠而骄?那不是正好?」 「什么正好?」谢元时一时没跟上他的想法。 「正好你以前不是说等我当了皇帝,就要借我的名头在上京城横着走吗,这不是实现了?」 谢元时:「你怎么连这个都记得。」 他从前做太子伴读的时候好像是说过这样的话,但那不是年少不懂事的时候胡说的吗!这怎么能当真? 不知道是不是该夸他记性太好。 沈豫竹捏了捏他的脸:「你还说我,我还没跟你算帐呢,张御史在朝上谏言说我们两个昨日赏雪的时候,你还偷着笑话我,别以为我没看到,我太伤心了,这次一定要补偿我。」 谢元时眨了下眼睛,试图矇混过去:「我没有,你肯定是看错了。」 对视几秒,谢元时轻轻别过头去,唇边带着丝丝笑意:「好吧,你想要什么补偿?」 沈豫竹扬眉:「真的?」 谢元时噙着笑意点头:「真的。」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谢元时回府后在书房足足写了两日,写完沈豫竹要的补偿——十页字帖。 明明沈豫竹自己的字已经非常好了。 不过说起来,以前谢元时做太子伴读的时候,沈豫竹也曾为他写过字帖。那应该是很小的时候了。 老秦王戎马一生战功累累,是先帝在时唯一一位以军功获封异姓王的将军。当年秦王妃怀他的时候就跟着秦王在边关打仗,黄沙漫天,孕中吃了不少的苦。 据说谢元时刚出生的时候连哭声都没有,先天不足让他从小身子骨就比同龄人弱。 老秦王对他一直心怀愧疚,可那时的战事忙,老秦王连照料夫人都没时间,只把王妃和谢元时一道安排在边陲小镇上。 王妃有心给谢元时找个教书先生,但是边关要找一个好的先生实在不容易,加上谢元时那是才五六岁,正是爱玩的年纪,还三天两头的生病,功课实在一塌煳涂。 不久后王妃怀了妹妹,照顾谢元时更是分身乏术,秦王做主将谢元时送回上京,先帝那时还没有后来那般昏聩,看这孩子可怜,就将他带进宫里,做了太子的伴读,跟太子同吃同住。 沈豫竹年长他三岁,出生即为太子,自小在宫中长大,无论言行品学,都是按照最严格的标准要求的,对比之下差距明显。 但他对谢元时一直都很有耐心,也很细心,每每见到他因为被钟老太傅批评字迹丑垂头沮丧,后来每学一篇新的文章,总要认认真真多抄上一遍,留给他做字帖。 第5页 谢元时从书柜上翻出一个雕着素纹的檀木盒子,盒子外面有烟火燎过的痕迹,不过并未损毁。里面放着的字帖有几页的边角被烧过,上面是略显青涩的字迹。 谢元时指尖抚过纸面,上面还残留着他临摹时渗到上面的墨迹,虽然那时的沈豫竹字远没有现在的俊秀飘逸,但是每个字都写得异常认真。 谢元时如今的字,也不再是当年钟老太傅连看都看不下去的样子。 「主子?主子?」 夏裴从书房窗户上冒出头来向内看去,一不留神将窗台边摆着的一瓶插花碰倒,好在他眼疾手快及时扶住,只是案台上撒上了点水,夏裴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将花瓶重新摆好。 「主子?」 谢元时不紧不慢的将盛有字帖的盒子合上,放回书柜里收好,又将方才誊抄好晾干的字帖整理到一起,随后才抬眸看向像个挂饰一样趴在窗边的夏裴,平静道:「做什么?怎么冒冒失失的?」 夏裴挠头:「刘伯说有人递了拜帖带了厚礼求见,让我把拜帖和礼单拿过来问问你见不见。」 「拿来我看。」 夏裴抬起腿就要翻窗,谢元时目不斜视的补了一句:「走门。」 「哦。」夏裴乖乖把腿又放下,从房门推开进来,把礼单和拜帖一併交给谢元时。 谢元时将拜帖展开,来人是出乎意料但又并不令他惊讶,内阁阁老宋梁。 宋阁老身份贵重,来他府上没有带拜帖一说,不过看看他这长长的礼单,再想想他最近一直在做什么,谢元时不难理解。 宋阁老为了皇上后宫空置的事情已经都找到他这里来了? 如果真的是为这件事,他此次来就是求他帮忙劝皇上的意思,谢元时略作思忖。 夏裴好奇的盯着桌子上被谢元时整理好的纸页:「这是什么?主子你为什么要抄诗经啊?你这两天在书房都是在写这个吗?」 夏裴已经习惯了,不是他每个絮絮叨叨的问题谢元时都会回应,只是他还是喜欢在谢元时面前自顾自的念叨:「主子写字真好看,我什么时候也能写的跟主子一样好看。」 谢元时随手用拜帖和礼单敲了下夏裴的脑袋,没什么情绪道:「多练,少偷懒。」 「去跟刘伯说,带宋阁老到正厅,我去换身衣服。」 「哦,好。」 夏裴望着谢元时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头。 虽然主子和皇上呆在一起的时候才看起来更有人情味一些,平时一直都是这样平静淡然的样子,但刚刚有一瞬间,夏裴觉得,他好像有些难过。 如果现在皇上在就好了。 第3章 拜访 秦王殿下劝劝皇上吧! 宋阁老年过半百,神采奕奕,谢元时进正厅时未语先笑。 宋阁老见他面露笑意,问道:「殿下笑什么?」 谢元时坦言道:「自然是羡慕,见到阁老这么精神的样子感觉自己也跟着精神了许多。」 宋阁老端详他有些苍白的脸色,秦王殿下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心中先生出了几分愧疚:「冒昧上门,打扰殿下休息实在不该。」 「阁老哪里的话,阁老肯来我府上,元时已经不胜欢喜。」 宋阁老表情凝重,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昨日早朝就见殿下身体不适,皇上都已经准了殿下不上朝,怎么今日朝会时不在府中好生休息?」 谢元时:「……」 谢元时无奈:「朝会上皇上和太傅的爱护之意元时心中明白,但是太傅的奏请实在是……元时已经受皇上照顾良多,不可太过骄纵。」 「你这真是……」 宋阁老虽然不像张御史和钟老太傅那样,把对谢元时的回护表现得那么明显,但是在他心里一样是偏心谢元时的。 「你也算和皇上一起长大,皇上一直那么偏宠于你,怎么竟把你养出个这么周正的性子。」 怎么那么死脑筋。 谢元时知道他的好意,笑而不语替他添茶,「阁老内阁事务繁忙,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做客?」 「对了,」宋阁老道:「固青听说我来你这里,托我跟你转达一声歉意。」 谢元时讶然:「歉意?」 宋阁老解释道:「他门下有一弟子叫赵捷,也是个御史,前阵子不是冲撞了你,固青训斥开导了他,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本想登门向你亲自道歉,但是此事毕竟没有张扬出去,考虑到赵捷是御史,恐日后外间传出些结党笼络朝臣的妄言对你不利,所以想着日后有机会再让他向你赔罪,希望你不要介意。」 那日谢元时因公事去御史台寻张御史,无意间听到赵捷在同其他官员议论他的不是,说他仗着皇上的偏宠,目中无人。 谢元时倒没有生气,每个人对事情都有自己的看法,他阻止不了别人的想法,喜欢他或者厌恶他都是别人的自由,而且赵捷又不是故意在他面前说的。 谢元时想着悄悄退开,免得赵捷被撞破太过尴尬,结果张御史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跟他一同听见了这番议论,当即就怒气沖沖的要出去训斥赵捷,被谢元时好说歹说才拦下了。 「你此时出去我二人都尴尬,他本就觉得我目中无人,御史大人替我撑腰我心中感激,但是他岂不是更会觉得这是我有所依仗目中无人的表现吗?」」此事闹大了还于他仕途有碍,他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6页 张御史被谢元时拉走,又气又愧,气竟然有人这样编排谢元时,愧疚这人是他门下弟子,还好一番给谢元时解释:「赵捷虽然是我门下弟子,但是我张固青行得正坐得直,他说的不是我的想法,殿下在我心中不是那样的人!」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张御史还惦记着这事,谢元时虽然没有把赵捷的议论放在心上,但依然为张御史的维护感到暖心。 「我知道了,有劳阁老从中传信,替我谢谢御史大人,让他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阁老来找我,是为了皇上后宫之事?」 提起这个,宋梁就面带愁容,「正是此事,殿下也知道臣最近一直在奏请皇上纳妃,可惜数次上奏无果,皇上不是拒绝就是拖延。」 内阁递上去的奏摺更是不见回音。 「若是长此以往可如何是好,殿下可一定要帮帮老臣。」 谢元时斟酌着道:「此事我并不能帮上忙。」 「若是殿下来劝,皇上肯定是能听进去的。」 「怎么会?」谢元时道:「皇上心中自有决断,既然拒绝了阁老的奏请,换我来说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况且如今皇上登基才三年,不想纳妃也在情理之中。」 「老臣正要说此事,」他表情凝重严肃,「老臣认真想过了,纳妃确实并非必要,立后才是国之根本。」 立后涉及到皇储,大齐自来皇储都是中宫皇后所出嫡子,除非皇帝膝下无子嗣,只能从宗室过继,只不过这种情况实在少。 「阁老的意思是……」 宋阁老起身一撩袍子,冲着谢元时「扑通」跪了下去,惊得谢元时当即从椅子上起来。 「老臣请殿下帮忙劝说皇上立后!」 「阁老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谢元时扶宋阁老没能扶动,宋梁倔强的不肯起,就着跪地的姿势道:「殿下劝劝皇上吧!」 「皇上登基的时候曾言,会以先帝为前车之鑑,但是不重蹈覆辙并不意味着要走另一个极端。 如今先帝丧期满三年,正是皇上立后的最好时机,若是拖得时日久了,才真是让天下人联想到晚年荒唐的先帝啊!」 「殿下,您就去说一说,只要您尽力一试,无论结果如何老臣都没有二话。」 沉默良久,谢元时道:「阁老请起吧,我答应便是。」 「不过阁老也知道立后实乃皇上圣心之事,若是皇上不肯听我的,请阁老莫怪。」 「多谢殿下!」 宋阁老激动的热泪盈眶,仿佛已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宋阁老走后,夏裴被人拎着衣领从墙角拎到了谢元时面前。 「哎!你干嘛!谢九你放开我我自己走!」 谢元时站在院子里有些出神,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来看过去,谢九一脸冷漠,没什么表情,无论夏裴说什么都没有松手。 他是秦王府的暗卫首领,平日里一直在暗处跟着谢元时,一般不会出现。 「怎么了?」谢元时问。 夏裴蹲在地上,撅着嘴不乐意:「我也没做什么啊。」 谢九:「对,你没做什么,你只是偷听了个墙角。」 谢元时吩咐过不要打扰,但夏裴就是想着宋阁老忽然送了那么多东西,肯定是有事求主子,担心对主子不利,所以想听一听,万一不是什么好事呢。 迎上谢元时的目光,他焉嗒嗒的低下头,在地面上画圈道:「就……我就是觉得阁老这么郑重,又是拜帖又是送了那么多东西,我就想知道他和主子说什么。」 「我错了,我不该偷听主子说话。」下次还敢。 「主子别生气。」 头顶忽然传来轻柔的触感,夏裴诧异的抬头,谢元时摸了摸他的头髮。 夏裴一下子就知道,主子明白他的好意,鼻子忽然酸了下,心底涌上来几分欣喜。 主子就是最好的! 「没有下次。」 夏裴:「唔,知道了。」 谢元时让谢九回去,带着夏裴回房,「都听到了?」 夏裴还沉浸在方才的欣喜中,闻言先道:「啊?」 然后才反应过来谢元时是在说方才他和宋阁老的对话。 夏裴点点头,他都听到了。 「主子真的要去吗?」 谢元时停在迴廊下,午后天气转阴,断断续续的又飘起雪花来,上京就是这样,一入冬就经常下雪,难得能见到几个晴天。 「又下雪了。」 夏裴适时地打了个喷嚏,「主子我们还是进屋去吧,有点冷。」 谢元时进了房间,夏裴点了火盆挪到了谢元时身旁,谢元时忽然问:「你觉得我该去吗?」 夏裴摇头,想了一会又摇了好几下,好像一下不够表达他的想法一样。 「为什么?」 夏裴心道当然是因为皇上的心上人是你啊,干嘛要立后,立后肯定也是立你啊。 但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只能不满的抱怨道:「皇上不是都说了不想吗,阁老为什么非要让皇上答应。当皇上也挺累的,不想做的事总有人要想各种办法让他做。」 说完他有模有样的谈了口气,仿佛看淡人生的老者一样,然后小心翼翼的抬起眼去看谢元时的反应,「主子要去吗?」 「去跟刘伯说把我书房桌案上写好的十页字帖找盒子装起来,明日我要带着进宫。」 第7页 谢元时还是要去,夏裴非常想劝,但他跟着谢元时的时间不短,深知主子做了决定别人劝了也没用,只能垂着头出去找刘伯了:「哦。」 沈豫竹这几天一直在忙着处理各种奏摺,不仅有奏摺,他还收到了来自华菱公主的家书。 宋阁老真是铁了心要为他充实后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都找到华菱姑姑那里去了。 华菱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妹妹,也是沈豫竹从小到大除了母后之外最亲的长辈,华菱公主一向不喜欢在各种宫宴上出现,她的驸马虽是上京世家大族,但没有入仕,与家族来往并不密切,从不掺和朝事。 这样低调宋阁老都能想起来! 好在沈豫竹看家书中的意思,华菱公主是站在他这边的,不用特别担心。 需要担心的是据暗卫回禀,宋阁老除了去找华菱公主,还带着同样的厚礼去了秦王府。 若是元时来劝他,他又该说什么回绝。 沈豫竹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第4章 睡着 毕竟皇上那么喜欢秦王殿下 隔天受了委託的秦王殿下带着宋阁老的殷切期待进宫去了。 沈豫竹正在批奏摺,刘喜没有通报,直接放谢元时进了御书房。 案头上堆满了奏摺,正值午后,谢元时进去的时候,沈豫竹伏在书案上已经睡着了。 谢元时把放着字帖的木盒轻轻搁在一旁,轻轻给沈豫竹披了件外衣,就静静坐在一旁等他醒来。 沈豫竹平日里若是午后不小心睡着,下午也会有各种事情,睡不多久刘喜就会来通报。 今日谢元时在,刘喜也就一直没有进来打搅,沈豫竹只觉得一觉睡了很久,再看天色已经过去快两个时辰了。 手边递过来一杯热茶。 「醒了?」谢元时温声道。 沈豫竹脸上还带着红色的压痕,拿过桌上的热茶,端起来又放下,「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没叫醒我?」 谢元时笑了笑:「刚来,没有多久,看你睡得熟就想等会再叫你,还没叫你就自己醒了。」 沈豫竹不太信,冬天白日短,已经快傍晚了,谢元时平日里一般不会这个时间进宫,必然是等了许久的。 他有些懊恼,元时来了刘喜竟然也没通报,转念一想是他自己吩咐秦王来不用通报。 「下次还是直接叫醒我,不然你来岂不是来看我睡觉的。」 谢元时笑着歪了下头:「不能看吗?」 沈豫竹低下头又喝了口手里的茶,喉结滚动。 感觉嗓子没那么干了,才道:「你要看我睡觉晚上来不是更好。」 谢元时轻笑出声,以前倒是和沈豫竹一起睡过,但是如今他可是皇上。 「半夜去寝宫看陛下睡觉吗?臣可不敢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小时候倒是和他一起睡过,王妃怀孕后无暇顾及他,秦王将他从边关送回上京,本意是想着他的祖母还在王府,可以帮着照料一二,王妃在孕中不宜长途奔波,便没有跟他一起回来。 原本安排的挺好的,没成想谢元时人还没到上京,祖母就因病过世,年幼的秦王世子到了上京,竟然举目无亲。 也是因为这样,被指定为太子伴读后,谢元时没有再回秦王府,而是留在宫中和沈豫竹同吃同住。 「怎么就大逆不道了?」 沈豫竹将茶杯搁在桌面,身体微微前倾,托着腮问对面的谢元时:「我的床你睡不得?」以前又不是没睡过。 谢元时想说是,但碍于沈豫竹「你敢说不我就要吃人」的眼神,不得已道:「豫竹哥哥的没问题,皇上的不太行。」 沈豫竹还是不太满意,敲了敲书案,给他说:「这俩现在是一个人。」 谢元时好脾气的点点头。 沈豫竹看他敷衍的样子,心中郁结,「回头把你按……」 说到一半忽然勐地咳嗽起来,谢元时轻拍他后背:「怎么还说话呛着了。」 沈豫竹想到没出口的后半句,险些咬到舌头——把你按龙床上睡一觉你就知道能不能睡了——怎么想怎么都不对劲。 「不说这个,」沈豫竹停住咳嗽,清了清嗓子:「你今日进宫找我是什么事?」 谢元时将写好的字帖递给他,「你要的补偿。」 「《诗经》,十页。」 「这么快?」沈豫竹接过,「我只说要,又没说让你这么快就写出来,一下子写这么多多累。」 谢元时抱怨似的趴在书案对面:「你也知道累啊,还让我写这么多。」 沈豫竹被他近乎撒娇的言行可爱到,给他赔不是:「都怨我,写了多久?」 谢元时:「也没有很久,反正我在府里清闲,毕竟陛下连早朝都准我不用上。」 一听就是还在为免他朝会的事情不乐意。 嘴上这么说,沈豫竹这几天可没见他缺席过朝会,本想让他能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多休息休息,反而让他没办法偷懒了。 「你就是考虑的太多。」他说:「就是真的不去又能怎么样,我偏心你的事情又不是一回两回。」 「日子久了,他们就会习以为常的。」 谢元时:「……」 谢元时实在说不过他,由着他瞎说。 将字帖收好,沈豫竹又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第8页 醒来看到谢元时,他心里是忐忑的,直到现在也是,但是该说的躲不过去。 但谢元时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疑惑的说:「还有什么?」 似乎是真的不知道又或者是不记得要说什么其他事情。 沈豫竹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谢元时没说,他跟着愣了愣。 怎么会没有呢?暗卫的人确实是听到了,宋阁老和元时说的就是这件事,宋阁老出了名的倔脾气,为了求他答应这事都给元时跪下了,就差按着老祖宗的标准三跪九叩了。 难道是忘了? 沈豫竹生出几分侥倖,忘了说也好,沈豫竹刚好也不想提。 「已经这个时辰了,就在宫里用晚膳吧。」 谢元时来时没想过今天来会在宫里待这么久,只是看沈豫竹每天辛苦处理国事,难得遇上他睡着,他没捨得叫醒他,就一直等到了这个时候。 「还是不了,我还是回府去。」 「外面天色不好,今日不如你就在宫里休息,明日再回。」沈豫竹又提议。 「不了吧——」 谢元时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沈豫竹接着道:「正好让你知道龙床能不能睡,以前你跟我睡的时候都睡得挺踏实的,既然皇上不可以,那你可以试试「大逆不道」以后睡不睡得着。」 他说的非常平静,好似只是寻常一句,眼里却带着调侃的笑意。 谢元时无奈的唤他:「陛下。」 「你现在跟我是越来越生分了。」沈豫竹心中不满的用力掐了他一把脸颊,谢元时白皙的皮肤上顿时多了一道红印。 谢元时按了下脸侧:「我哪有。只是这本就不合适。」哪有君主和臣子同榻而眠的,和皇后还差不多。 沈豫竹:「今日在宫里吃晚饭和吃完在宫里住下你选一个。」 谢元时:「……」 沈豫竹弯着腰,元时在他这里一直都很好懂,就像他此时脸上就好像写着「我能不选吗」这五个大字。 沈豫竹怎么可能同意,果断道:「不能不选。」 谢元时无奈:「我吃完晚饭再走。」 沈豫竹唤来刘喜打算让他去御膳房传话做几个谢元时爱吃的菜了。 门一打开,刘喜捧着一摞奏摺在外面,摞得高高的奏摺已经快要挡住刘喜的眼睛。 沈豫竹:「……」 沈豫竹眼底满是震惊:「朕虽然有两个多时辰没有传召你,你也不必如此夸张吧!」 刘喜笑的讪讪的,道:「陛下,这是一个时辰前内阁递送上来的奏摺。」 沈豫竹:「分类了吗?」 通常除了一些重要的事情,朝中众臣递上来的奏摺都是先呈递到内阁交由内阁分类整理后再呈上,内阁还会随着呈上的奏摺附加一份简报。 刘喜支支吾吾:「分是分了,但是……」 沈豫竹:「但是什么?」 但是除了最下面两份,其他都是奏请皇上立后的。 沈豫竹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心里大约也明白了,「又是说那个的?」 刘喜:「也不是,这回都是……」立后的。 刘喜说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好像只是比了个口型,不光是怕皇上不乐意,还有皇上身后秦王殿下还在啊,万一秦王殿下误会了怎么办。 毕竟皇上那么喜欢秦王殿下。 宋阁老的重心已经从纳妃转移到了立后上,朝臣们送上来的奏摺是关于立后的很正常,沈豫竹已经从华菱公主送来的家书中得知此事,倒不惊讶,习惯性的要和从前一样的处理方法,挥挥手:「烧了去。」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疑惑的询问:「烧什么?」 沈豫竹动作一滞,无论谢元时是不是真的忘了要劝说他立后的事情,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有关立后的事情。 万一他忽然想起来要劝他呢。 文武百官眼中英明神武的皇上难得生出了鸵鸟情绪,能拖一时是一时吧,拖几日也好。 「什么烧?烧什么?」 沈豫竹装作他听错了一样,无事发生般:「这些先放朕桌子上,等朕回头再看。你去御膳房,让他们加几个元时喜欢的菜,朕要留元时用膳。」 刘喜能做到内侍总管的位置,做事非常机灵,跟皇上一起吧那句「烧了去」抛在了脑后,摇摇晃晃托着奏摺进去。 沈豫竹非常满意他的机灵,但他走的摇摇晃晃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你好歹是内侍总管,就不能找个人帮你吗?」 刘喜不好意思的傻笑了两声:「底下人笨手笨脚,奴才怕他们打扰陛下和秦王殿下叙话。」 刘喜走进去,视线被遮挡了几分但是还是能看见路的,摸索着走到了书案前,谢元时就坐在那里,刘喜将奏摺放好,跟他请了个安。 「秦王殿下安。」 谢元时点点头,刘喜心里还惦记着御膳房的事情,他跟着皇上的时间也不短了,不用沈豫竹再重复,也能记住谢元时都有哪些喜欢的菜。 正想着,他一个转身,「哗啦」一声。桌上的奏摺被衣袖带倒一片,落到了地上。 刘喜:「!!」 刘喜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皇上的表情。 沈豫竹双手环抱靠在门口:「笨手笨脚?」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笨手笨脚吶! 刘喜:「……」 第9页 「快点整理好。」 「哎,奴才这就收拾好。」好在皇上没有真的生气,刘喜捏了一把汗,低着头把奏摺规整到一起。 谢元时弯腰,纤长的手指从地上散落的奏摺中夹住一封信拿了起来,刘喜愣了下,不过他没有阻拦谢元时。 皇上很早之前就特地吩咐过宫里秦王可以在宫中自由来去,只要是秦王来见他,无论他在做什么都可以不用通报。 一封和奏摺一起摆在书案上的信而已,又不是什么军情机密,肯定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这个信封好像有点眼熟,刘喜没有想起这个眼熟的信封是什么,以至于沈豫竹发现谢元时在看时已经来不及了。 沈豫竹:「!!」 那不是华菱姑姑给他写的家书吗! 第5章 劝说 是他不对劲还是陛下不对劲啊! 沈豫竹登基后,谢元时就比以前更注意言行,但是无论再怎么注意,沈豫竹待他一如既往,所以在一些细节上谢元时和其他人还是不一样的。 御书房他能够随意进出,奏摺翻阅沈豫竹也不会避着他,谢元时又不会去做什么对大齐不利,对沈豫竹不利的事情,所以这些东西看与不看谢元时并没有那么在意。 刘喜在捡奏摺的时候,在一地奏摺中,谢元时看到压在其中露出一半的信纸,一时好奇便捡了起来。 他随意打开来看了眼,这封信竟然是华菱公主写的。 宋阁老去请求华菱公主帮忙劝说皇上立后,华菱公主果断拒绝。她与驸马都不理朝事,连他们的独子她也无意让他入仕,反而因为他的天分培养他经商的能力。 宋阁老劝说无果,退而求其次表示如今宫中太后早逝,中宫皇后之位空缺。 而她是宗室长辈,又是皇上的姑姑,地位非常,宋阁老希望她能出面操持百花宴。 百花宴乃是上京由来已久的习俗,取百花齐放的寓意,宴席上各世家贵女都可以展示自己的才艺,很多女子都曾在百花宴上大放异彩,之后才名在上京城中广为流传。 宴会有舞乐,因先帝丧期的缘故,沈豫竹登基当年并未举办百花宴,随后两年又因着宫中并无合适的人选操持。 所以一直也没有人提及发起此事,百花宴一向有宫中太后或者皇后妃嫔等负责。 宋阁老找上华菱公主,倒是找上了个极为合适的人选。 若是此时提起百花宴,即便是皇上明知道这是宋阁老想要促成他充实后宫的举措,也不能直接驳回,真正举办百花宴涉及到的并不只是皇上,世家贵族对此也是抱有期待的。 华菱公主在信中也提醒了沈豫竹,将宋阁老同她说的事情一一告知。 谢元时合上信件。 就是不知道宋阁老打算上奏何时举办百花宴了。 就在他思想的时候,手中的信被抽走,沈豫竹面上坦然,问的也坦然:「看出什么了?」 实际上心里紧张的不行。 作为一个优秀的一国之君,沈豫竹能在国事面前处变不惊临危不乱,在臣子面前恩威并施从容不迫,但是…… 对元时不行。 做不到。 谢元时低笑:「看出宋阁老操心陛下终身大事的决心了。」 沈豫竹慢条斯理的将信纸折好,整个人看起来从容又淡定:「所以呢?有什么想说的吗?」 谢元时思考了一下:「宋阁老前日也来找过我。」 沈豫竹心里咯噔咯噔,嘴上徐徐道:「哦?他也去找过你?」 谢元时认真盘算着:「还送了不少的东西。陛下若是不立后的话,我过些时日还得把东西原封不动的送回去。」 他颇有几分遗憾和惋惜的道:「陛下真不考虑考虑立后吗?」 「上京有不少适龄的女子人品样貌家世都是顶好的,茶馆里都在传,花家六姑娘容颜姣好,身姿窈窕,一舞宛若仙女下凡,已经要超过刘家二姑娘成为下一位上京第一美人了。」 「还有崔家长女,据说精通诗书,在上京学子中广有才名。」 「元时……」沈豫竹蹙着眉头。 「陛下若是不喜欢这种的,孟将军家嫡女,将门出身,武艺超凡,也……」 「元时,」沈豫竹蹲下身去,仰头望着谢元时,他还是忍不住,眼底的难过几乎要溢出来般,「别说了。」 气氛不对,刘喜收拾完奏摺连摆放整齐都没顾上,早早的就熘出去了,偌大的御书房只留下他们二人。 谢元时停住,抿了抿唇。 印象中一直无所不能的太子哥哥原来也会有这么敏感的时候。谢元时心底嘆气,伸手将他鬓边散落的碎发捋到耳后,带着几分安抚的动作让沈豫竹一怔。 「看来宋阁老的东西果然没机会收了,陛下,我损失了一笔横财,你考虑考虑补偿补偿我?」 沈豫竹的心情大起大落,错愕过后才回味过来,当真是切身体会了一把「关心则乱」。 明明元时的意思那么好懂。 他不想元时开口,却忘了元时的性情,他何时做过勉强他的事情? 「陛下方才在想什么啊?」 明明拒绝朝臣的上奏都拒绝那么多次了,怎么到他这里就委屈成这样,让谢元时莫名有了强烈的负罪感。 「宋阁老德高望重,他来求我我不好把他拒之门外,本来想好好同他说一说,婉言拒绝便是,结果他竟然直接跪到地上。」 第10页 谢元时回想那日情形,「实在是把我吓了一跳。」 「但立后这件事,本来就该由陛下自己决定,我就想随口提一提,没想着强求你的。」 他是拗不过宋阁老,答应替他入宫一劝,却没答应一定要保证皇上答应立后。 沈豫竹错愕过后也已然后知后觉的想明白了,听他半真半假的抱怨和解释,故作不满的道:「既然这样你不跟我说不就好了,回头出了宫,就跟宋阁老说陛下不同意,不就行了?」 「而且你不光说了,你还说的那么详细,怕不是把上京适龄的姑娘全部看了一遍?」 谢元时回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既然答应了宋阁老,怎么能什么也不做回去诓骗他,当然是要做,还要做的认真些。只是对结果不强求罢了。」 沈豫竹有理有据的辩驳,说得理直气壮的:「你又没说,我哪知道你是对结果不强求,你说的这么认真,我还以为你今天一定要让我挑一个,明天就要举行立后大典了!」 谢元时一个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 沈豫竹:「你竟然还笑!」 谢元时立刻收住笑意,但是很显然效果并不大,他一边强忍笑意一边道:「陛下现在知道了。」 沈豫竹不依:「我现在知道了,可是我刚才因为这个又难受又委屈。」 又难受又委屈……沈豫竹说这话竟也毫无心理负担,谢元时一时竟然不知怎么回,噎了好一会才道:「陛下,你不要面子的吗?」 沈豫竹:「面子被你弄没了,你赔我。」 谢元时:「……」 感情绕了半天是为了这个! 谢元时可不想再抄十页字帖了,冷漠道:「哦。」 沈豫竹震惊:「你怎么能这么冷漠!」 谢元时认真道:「陛下,如果照你这么算的话,因为你不立后,我回去之后就要把宋阁老送我的一大箱厚礼原封不动的送回去,这个你还没有说怎么赔我,要不我们先讨论一下这个?」 沈豫竹想也不想:「为什么要还?」 谢元时反问:「为什么不还?」 沈豫竹也就认真跟他算起来:「宋阁老拜託你的难道一定要劝说成功吗?」 谢元时摇摇头。 沈豫竹:「你没劝吗?」 谢元时摇摇头。 沈豫竹:「你没认真劝吗?」 谢元时顿了下,摇摇头。虽然他没有打算一定要劝成功,但他还是去仔细了解了上京世家贵女,所以也算是认真劝了。 沈豫竹一摊手:「既然你有认真去做了答应他的事,那还还什么还?是你的谢礼你就应该收下啊!对吧?」 谢元时:「……」竟然,好像,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沈豫竹成功将他绕进去,「现在我们可以说说,你准备怎么补偿我方才难受委屈的心情?」 谢元时:「……」 他就不该试图跟沈豫竹辩论。 谢元时怀疑全天下能说过沈豫竹的,可能只有张御史。 有机会他一定要跟张御史讨教一二。 谢元时决定沉默以对,沈豫竹看穿他的小心思,捏了捏他的脸,「元时啊。」 「我方才问你,你是不是把上京适龄的姑娘都看了一遍,你默认了。」 谢元时:「……」 沈豫竹:「那就是真的了。」 「那个刘姑娘才学比今年的新科状元还厉害吗?」 「那个崔姑娘的武艺能上阵杀敌吗?」 「还有那个上京第一美人孟姑娘真那么好看吗?」 谢元时忍无可忍的纠正道:「上京第一美人是花姑娘!才学出众的崔姑娘,武艺出众的是孟姑娘。」 沈豫竹幽幽道:「你记得好清楚。」 谢元时头痛道:「不是我记得清楚,我是去了解,然后才能跟你说。」 沈豫竹:「这不就是记得清楚,你还说你不是。」 谢元时按住了突突跳的脑门,决定不那么较真,好让自己好过一点:「嗯,对,你说的对。」 沈豫竹:「你记我的事情都没有记得那么清楚。」 谢元时:「……」这是怎样的逻辑啊! 而且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像吃醋啊!是他不对劲还是陛下不对劲啊! 「嗯,对,我记你……」谢元时莫名:「也不对啊,我什么时候……我记你的什么事情记得没有那么清楚?」 「那可就多了去了。」 「那你倒是说说看,看我不记得什么。」 沈豫竹原本也只是插科打诨的戏言,跟谢元时说着玩的,谢元时问他不记得什么,他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些其他的事情来。 收敛了调笑的表情,低眉道:「我可没撒谎,忘了整整半年的事情呢,你说是不是多了去了。」 答应他的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谢元时:「……」 对失忆无能为力的谢元时妥协了,主动说道:「好吧,你这次想要什么补偿?」 不就是十页字帖,他写还不行吗?! 第6章 画像 这是给秦王殿下你准备的 沈豫竹刚登基那个月,要处理国事,要整理先帝留下来的烂摊子,每日只能睡两三个时辰,忙的不可开交。 那时是秋天,谢元时在秋雨里着了凉,一场风寒刚开始只是咳嗽,谢元时自幼体弱,风寒一类的病症是常有的事,也没有特意知会沈豫竹。 第11页 谁知没过几日他便高烧不退。 沈豫竹得到消息后扔下了手中所有的事情,连着守了他三日才守到他醒来。一双眼睛红的像兔子,里面有懊悔有心疼更有失而復得的喜悦。 「渴不渴,想不想喝水?我去给你倒水。」 谢元时嗓子干哑:「要。」 沈豫竹起身去倒水,悬了整整三日的心,手脚还都是软的,还没彻底站起来已经摔在了地上。 他太害怕了。 后来谢元时病势转好,沈豫竹陪着他养病,谢元时养了一个月,沈豫竹一个月没有上朝,也不管朝中是否因为此事人心浮动,所有事务都交给内阁打理。 朝中老臣轮流到秦王府来劝,都被铁了心的沈豫竹送走。 谢元时以为他是担心他,可他已经醒了,太医都说没有大碍。问他为什么,沈豫竹不语,只是在心里无声的想:如果再有一次,我也不确定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按照太医的说法,谢元时是因为高烧太久才失忆的,但相对于他这条从鬼门关捡回来的命,仅仅忘记半年的事情,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谢元时主动道:「再写十页字帖给你?」 「呃……」沈豫竹想问他是不是看起来很没有人性,坑他写完十页还要再写十页。 「不用,换个别的,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夜里,夏裴在谢元时屋里呆的困到不住打呵欠,但是还是赖着不肯走。 谢元时不困,靠在榻上淡淡道:「你再不去睡,呵欠打出来的泪花都够泡上一壶茶了。」 夏裴吶吶的小声道:「我不困,我打呵欠就是房间里太暖和了,我还想再跟主子呆一会嘛。」 谢元时哪能看不出他什么心思,「你不困?我看你沾着枕头就能睡过去。」 谢元时把手里的书扔到床边的矮几上,「说吧,有什么想问我的?」 夏裴:「啊?我没……」 「没有更好,不过你可想好了再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下回问我可就不一定有心情回答你,你真不问?」 主子平时就是寡言少语,清清冷冷的性子,总是对什么事情都很冷淡,夏裴熬到困也没敢问就是觉得他问了主子肯定也不会说,所以一直在想问还是不问?怎么问? 「问问问!」 虽然不知道主子为什么愿意让他问,没见主子心情有多好,但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天上掉下来的机会,夏裴立刻抓住。 主子今天进宫去了好久,肯定发生了很多事情。 「主子,」夏裴凑到他跟前,讲悄悄话一样压低声音,谢九和其他暗卫肯定还在附近,悄悄话是不能让别人听到的。 「你今天进宫,真的劝了吗?就是那个,宋阁老说的那个事情。」 「劝了。」 「啊??真说了啊。」 皇上会同意吗,皇上不同意的话会不会和主子争执起来,他们两个看起来都不是会吵架的人,但是在心里怄气也是不好的吧! 主子这么晚都不睡也不困,难道是因为皇上同意了?所以他表面上没表现出来,只是在心里默默的难过? 夏裴小心脏拔凉拔凉,「那皇上怎么说啊?」 谢元时:「皇上不同意。」 夏裴:「然后呢?」 谢元时抬眼:「然后我就回来了,还要有什么?」 「可是……」夏裴调整了一不小心变高的音量,「可是您今天在宫里呆了那么长时间,还和皇上一起吃晚饭了。」 谢元时:「因为他下午在睡觉。」 夏裴脱口而出:「您和他一起睡的?」 谢元时疑惑:「?」 夏裴找补道:「我我我是说……您也睡了一会吗?」 谢元时:「我又不困。不过我算是陪他睡了一会吧。」 夏裴从陪他睡脑补到了一起睡,拐着山路十八弯脑补到了床,早把什么劝不劝立后,立不立后抛到了脑后。 得到了愉快的答案,不用谢元时赶人,夏裴自己就已经开开心心的回屋睡觉去了。 谢元时有节奏的敲了三下桌子,谢九从暗处现身,一身黑衣,来去轻都无声无息,潜入暗处就找寻不见。 「殿下。」 谢元时:「前日宋阁老来府上的时候,偷听我们谈话的,除了夏裴,皇上的暗卫也在吗?」 谢九:「回殿下,在的,您吩咐过皇上的人不用拦,所以属下没有出现制止。」 看来他进宫前皇上就知道他要说立后的事了,难怪对这个话题那么敏感。 「殿下,以后有这种事情,我们需要拦下吗?」 「不用。」 沈豫竹安排暗卫在秦王府保护谢元时安全,这件事是跟谢元时说过的,至于暗卫听到的谈话内容,秦王府上没什么是要瞒着沈豫竹的。 谢元时说:「如果需要我会跟你说。」 次日晨起,管家刘伯在院子里指挥下人扫雪,谢元时把刘伯叫过来:「把宋阁老上次送的东西清点一下,你亲自上门,就说他托的事情没有办成,这些东西受之有愧。」 刘伯点点头应是,「殿下上回就交代了说不让动,我就没有让他们清点入库,箱子都在那放着呢。」 虽然有关这礼还还是不还的问题,沈豫竹说不用还,谢元时被被沈豫竹带着绕了一圈,绕晕了进去,但是那只是说笑。 第12页 谢元时只希望宋阁老不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千万不要找他了。 刘伯带着东西前脚刚走出门,夏裴跑来说:「主子主子主子,宋阁老他又来了!」 谢元时:「?」 谢元时诧异,这个时候,宋阁老难道是来问昨日消息的? 从秦王府到宋阁老府上需要穿过西坊主街,如果宋阁老是从那边过来的,应该正巧能遇上去送东西的刘伯。 「刘伯呢?」谢元时问夏裴。 夏裴干笑两声:「刘伯被宋阁老带回来了,正在门口跟宋阁老讨论礼品的去向,而且……」 谢元时:「而且什么?」 夏裴:「而且宋阁老又带了一个箱子来。」 谢元时:「……」 有完没完了还! 「先请他进来。」 谢元时同宋阁老解释了昨日宫里发生的事情,「皇上不立后的心意坚定,我劝了一番,但皇上言谈之间没有半分动摇,此事我左右不了皇上的想法。」 宋阁老对秦王殿下抱有的期待破灭了,这个结果虽然不是他想看到的,但是只能说并不算特别意外。 皇上连秦王殿下的话都不听,要达成此事实在不易。 不过宋阁老并未因此而灰心,反而在知道之后快速调整心情,迎难而上什么的他最拿手了。 想当年他出身寒门,年少苦读诗书,科举却连续三次落第不中,但他屡败屡战。 那年众人都以为最有希望拿到魁首的人当时是才名满京城的刘左佳,被他这个黑马最终拿下了魁首,成为了新科状元。 如今刘左佳是大理寺卿,而他是内阁阁老,朝中地位不言而喻,宋阁老自认为比别人多的就是毅力! 宋阁老安慰谢元时,让他不要有心理负担,而且他已经准备了新的办法!「老臣前日辗转反侧,灵感顿生,殿下请来看!」 他兴致勃勃的给谢元时展示他的新思路——一箱装的满满的捲轴! 谢元时:「这是……」 沈豫竹的确喜好文人墨宝,而且收集了很多他认为文采词作皆上品的文人作品。无论是当代鸿儒陈先生的亲笔手书,还是前朝文远先生的亲笔辞赋都一一珍藏,连前代闻名的女夫子赵秀的亲笔诗作他都有。 宋阁老找来的也是这个?这一箱怎么说也得有二十多份了,但是送这些捲轴与立后有关? 谢元时想像不出,宋阁老随意抽出一个捲轴,展开在他面前,画卷上画的美人活灵活现般的生动。 谢元时只需扫一眼就能认出这画的是他跟沈豫竹提起过的孟将军家里的嫡女孟兰溪,谢元时见过孟兰溪真人,画师将她眉眼间的英气悉数呈现在纸上。 当真是好厉害的画工! 「老臣想,我们这么劝,就算皇上想答应也没有何时的人选,不如我们直接选出何时的人选,然后送到皇上面前!」宋阁老满怀憧憬的说着:「所以老臣连夜找人赶制了这些画像,殿下觉得这画像画的如何?」 皇上说不想,但万一皇上就看上了呢? 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谢元时看过孟兰溪的画像,又去箱子里抽出其他画卷,约莫都是出于同一个画师之手,没有一个不是栩栩如生。 宋阁老不会是想让他把这些画卷送进宫去给皇上挑吧? 皇上对他是不会生气,但是上次进宫又被沈豫竹坑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补偿,这次再去送,又不知道会被坑点什么。 谢元时心有牴触,委婉暗示道:「阁老是想将这些画卷送进宫给皇上吗?皇上爱惜墨宝,见到阁老送去的画像,即使没有挑中,也一定会称赞这些画作的绘画水平的。」 他故意强调「阁老送去」这四个字。 宋阁老却摇头说:「殿下理解错了,老臣并不想把所有的画像全都送进去。」 谢元时听出他话里的另外一层含义,松了一口气,不是让他去送就好。 「阁老不将它们送进宫?那你准备这些画卷是想做什么?」 宋阁老将手里的画卷往前递过去,谢元时一愣,就听宋阁老说:「实不相瞒,这这是给秦王殿下你准备的。」 谢元时:「??」 给谁? 你再说一遍? 第7章 离谱 备马!本王要进宫! 宋阁老说是……给他准备的?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让他给沈豫竹选立后人选不成? 许是谢元时迷茫又震惊的表情太过于明显,让宋阁老意识到自己的表述有问题,连连解释道:「不不不,殿下误会了。」 谢元时表情缓缓放松,看来不是他想的那样,想想也是,他怎么能给皇上选人,不合适。 而且上次进宫只是给沈豫竹了几个德才兼备的姑娘,就被他不高兴的数落了一通,后来一起吃晚饭的时候被他念叨的耳朵都疼。 沈豫竹说的什么谢元时甚至都能背诵下来。 什么「你怎么能站在宋阁老那边帮他」,「我们不是才是感情最好最亲近的吗」,「你这样我好心痛」,「你还是不是我最好的兄弟了」等等等…… 和张御史请教口才的事情要早点提上日程才好。 宋阁老说话说一半,还以为又要让他做这种事,吓谢元时一跳。 「是老臣没有说清楚,不是那个意思,老臣不是想给殿下说亲,没有是要让殿下娶妻的意思。」 第13页 虽然秦王殿下也没有娶妻,但是秦王殿下比皇上小好几岁呢,不着急不着急,等再过几年,他定也要帮秦王殿下物色一个最棒的人选。 老秦王殿下不在,秦王殿下就是他们这帮老臣的孩子,比亲生的还亲! 「不过殿下喜欢什么样的,可以先跟老臣说说,老臣帮殿下留意着。」 「如果有喜欢的的人就更好了,老臣帮殿下把把关,还能上门去说个亲,到时候再去求皇上赐个婚……」 谢元时:「……」 宋阁老啊,内阁阁老不适合你,天香楼的媒婆或许还缺人。 「我们还是说说皇上的事。」谢元时轻咳一声,及时阻止了宋阁老天马行空的规划。 是皇上娶妻又不是他娶妻,他当然知道宋阁老准备的这些画卷不是为了让他娶妻。 宋阁老就是再离谱也不会离谱到想要让他娶妻带动皇上娶妻。 宋阁老跟着道:「老臣是想着,殿下和皇上一起长大,情谊深厚,彼此十分熟悉了解,所以想让殿下看这些画卷,选一下哪几位姑娘可能会令皇上中意。」 谢元时:「!」 这回不是他理解错了吧? 谢元时怀疑自己听错了,「阁老的意思是让我先替皇上选?」 宋阁老带着和善又期待的笑意,缓缓点头:「正是。」 谢元时却被他笑得头皮发麻,「阁老见谅,这件事我不能做。」 宋阁老诧异:「为何?」 若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皇上性情的,必然要数秦王殿下莫属,宋阁老觉得自己这个安排简直太棒了。 先让秦王殿下选出皇上可能会喜欢的人,然后再在百花宴上给她们提供展示的机会,好让她们在百花宴上一鸣惊人,吸引皇上的注意。 人选确定了再制造点偶遇,推进感情,感情这种事情急不得,徐缓图之,等皇上日久生情,还用怕他单身吗?他们大齐的皇后这不就有了吗! 宋阁老蹙眉:「难道这其中也有殿下心仪的女子?没关系,殿下说出来,我们偷偷将她拿出去。」 「殿下年纪也确实到了,殿下也不用害羞,告诉老臣,老臣为殿下做个媒,殿下成婚了就更能作为过来人劝皇上了,说不定能来个双喜临门。」这个主意似乎也很不错啊。 谢元时:「……」 离谱的双喜临门。 每当他以为宋阁老不会更离谱的时候,宋阁老总是能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 谢元时及时打住了他的猜测:「并非如此,我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宋阁老想不通,「那殿下为何拒绝此事?我们这是为皇上的终身大事考虑,以后他想明白了,一定会感激殿下的。」 谢元时心说以后什么样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如果不拒绝,明天恐怕就要替沈豫竹手抄一百页字帖。 「皇上从来没有对任何女子表露出在意,本王实在是不清楚皇上喜欢上什么样的姑娘。」 谢元时诚恳又认真:「是真的不知道。」 宋阁老为难不已,秦王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也不能因此就放弃这个计划不选,他都已经和华菱公主那边通过气了。 只要有合适的人选,华菱公主绝对能保证让皇上惊艷,这一点宋阁老毫不怀疑。 宋阁老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好几圈,转的谢元时眼晕,灵光一闪,一拍大腿:「我知道了!」 谢元时怕了他了,心说你还是别知道了。 宋阁老匆匆走到谢元时面前,上下端详,间或满意的点点头。 是令人熟悉的头皮发麻的感觉。 谢元时硬着头皮给他一个疑惑的神情。 「殿下和皇上性情相投,喜好说不定也相近!既然殿下不知道皇上喜欢什么,也没有心仪的女子,那就殿下选个最合眼缘的!或者选个你觉得最适合皇上的!」 谢元时:我不行,我不可,我不敢。 谢元时环顾四周,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暗卫在附近,要是有话能不能给沈豫竹说说,一定要解释他的清白,他一直在拒绝,都是宋阁老一直说啊!! 他脑海中各种藉口飞快闪过,脸上摆出合适的表情,有委屈有难过还带着三分惆怅,试图激起宋阁老的同情。 「阁老有所不知,昨日替阁老进宫劝皇上立后,本王遭到了皇上的训斥,让我不要多管闲事,立后的事情我再不敢多管,更别说要替阁老选皇上喜欢的女子了。」 「什么?!」宋阁老拍案而起。 谢元时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 怎么这么大反应? 阁老这是劝立后都劝魔怔了吗,听见皇上这么说他这么生气。 宋阁老抬起他的胳膊,上下仔细检查:「皇上没有打你吧,他除了训斥你还有没有欺负你,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谢元时呆了呆,神色怔愣:「没、没有。」 宋阁老怒气沖沖:「真是岂有此理,他怎么能训斥你?!」 而且还是因为这种……这种小事! 对!就是小事! 谢元时:「?」 如果出现矛盾,沈豫竹作为皇上训斥他不是应该的?他跟宋阁老的脑迴路怎么总是不在一条线上! 谢元时只好耐着性子劝说:「皇上不愿意立后,阁老也是知道的,皇上登基时曾说过不会重蹈先帝覆辙,此时不立后不纳妃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第14页 「阁老逼的太紧了,说多了皇上总有一天会生气的,这也是人之常情。本王认为此事还是应该交由皇上自己决定。阁老以为呢?」 直接放弃不好吗? 宋阁老完全接收不到谢元时传递的信息,目光中都是心疼。 殿下怎么能这么好呢!就算是被训斥也没有生皇上的气,反而还站在皇上的角度为他着想。 明明出主意求他去劝皇上立后的人是他,可是被训斥之后也丝毫没有怨恨他,反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招待他。 宋阁老心疼的同时也感动不已。 他都不用想,皇上知道这是他在背后撺掇的,但是秦王殿下肯定在皇上面前维护他了,因为秦王殿下就是这么善良内心柔软的人。 谢元时已经追不上宋阁老的脑补了,而宋阁老明显也不会给谢元时解释他都脑补了什么,不仅如此—— 他甚至已经把立后的事情抛到脑后了! 将画卷往谢元时跟前一推:「老臣想起来还有要事要处理,这些画卷暂且放在殿下这里,殿下寻时间看看,选出几份。殿下见谅,老臣先告辞,择日再上门拜访。」 谢元时:「?」 谢元时:「阁老你先等等……」 宋阁老腿脚利索,走路带风,没一会就没影了。 谢元时站在原地迷茫了一会。 刚刚不是还在说立后的事情吗?他想让宋阁老放弃,宋阁老是暂时不说这事儿了,但好像并没有放弃,是因为他说错话了? 谢元时心中隐隐有不可置信的怀疑…… 是他为了推拒宋阁老的要求说的那句皇上训斥了他? 可是他惹皇上不高兴了的话,皇上训斥他不是应该的吗? 「谢九。」 谢九从他身后现身,谢元时说:「我刚刚,说错话了吗?」 谢九陷入了沉默。 谢元时:「你也觉得我没说错什么,是吧?」 看着自家殿下怀疑震惊难以置信的眼神,谢九:「属下……什么都不知道。」 但说完他又觉得说不知道好像有点没良心,压低声音补充道:「今日皇上的暗卫没靠近。」 沈豫竹的暗卫怎么选的人!该听的不听! 谢元时:「你跟上去看看宋阁老去哪了?」 谢九得了吩咐飞身上了房顶,跃了几下就没影了。 谢元时蹙着眉头内心隐约有些不安:「皇上收到了华菱公主的家书知道阁老想要举办百花宴,也知道阁老的心思,所以今天的事情不用暗卫禀报也没什么。」 「宋阁老平时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关注我,应该不会和张御史一样……」 就算他真的心里对他是疼爱的,也是那种,属于慈爱在心内敛不外露型的,宋阁老毕竟和张御史不一样。 约摸不到半刻钟的时间,谢九返回王府,「殿下,宋阁老去了张御史家。」 「嗯?他去张御史家做——」 谢元时脸色渐渐变了,一双透亮的眼眸缓缓瞪圆:「!」 谢元时下了房间前的石阶,一边扬声道:「刘伯,刘伯!夏裴!!」 夏裴从院外冒出头来:「我在呢主子!怎么了怎么了?」 谢元时:「备马!我要进宫!」 夏裴立马就去准备马车了。 一下子走的太急谢元时还有些头晕,眼前一黑,扶着墙缓了一会。刚刚走到院门口的刘伯扶着他:「殿下慢些。」 等谢元时好一些,他摸着脑门问道:「殿下怎么这么急着进宫,昨天不是刚去过吗?」 谢元时也不想。 宋阁老果真是内敛,外露的事他都让张御史去干! 他可算明白了,难怪沈豫竹总说张御史跟算命先生一样,什么事情都!知!道! 第8章 理亏 他是想要那个补偿吗……是 沈豫竹跟兵部尚书户部尚书以及几位将军在武英殿提前商议开春后军需战备的事情。 这几年边境偶尔有小骚乱,没有过大战,但是居安思危,该有的兵力布防不能少。 大齐这些年一直风调雨顺,国库钱粮没有什么大的开支,国库充足,完全供的起粮草供应。 今日原本休沐,但是兵部尚书是个急性子,各地军需上报收齐后就风风火火的拉着户部尚书进宫对帐,户部尚书跟兵部仔仔细细核对了每一笔计划支出。 沈豫竹已经把各地军需阅览完,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就让他们先对完再将最终结果呈给他阅览,在一旁旁听。 「只剩下岭南了,钱尚书请看,这是岭南上报的……」 快结束的时候,刘喜从后面绕到沈豫竹身边,附耳悄悄道:「陛下,秦王来了。」 沈豫竹吩咐过宫中所有地方秦王可以随意进出,无论他在做什么,但是谢元时知道他在议事,便不会进去打扰。 通常这种情况,为了避免让谢元时久等,刘喜就会悄悄进去告诉沈豫竹。 侧靠在龙椅上的陛下闻言坐直身体,顿时来了精神。 他一改方才的状态,面前几位朝臣立刻齐刷刷看向他。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豫竹轻咳几声掩饰,「秦王来了,外面冷,刘喜去把元时叫进来,让他到里面来等。」 秦王在皇上这里拥有特殊待遇,这不是头一回,几位朝臣早已经习惯了,不仅他们,平时经常入宫跟皇上议事的朝臣也都习惯。 第15页 武英殿偏殿也有暖阁,但是……秦王殿下怎么能在偏殿等着?当然是要进来等。 谢元时离府时走的太急,坐马车进宫后路上虽然气息平稳下来,但是面上还带了一层尚未褪去的薄粉色。 他皮肤白,看上去就比较明显。 一进殿众人先是眼前一亮,随后意识到,秦王匆匆进宫,定是有急事! 沈豫竹起身走过去拉着他往座位上去,一边关切的问:「什么要紧的急事?怎么走的这么急?」 「连个厚点的披风都没带,手还这么凉。」说着往他手心里塞了个手炉。 兵部尚书瞧着这一幕,只觉得异常和谐,心里乐呵呵的,皇上和秦王的感情可真好呀。 不像他和孟将军,每次喝酒划拳孟将军都要耍赖,上个月欠他的三两银子还没还! 兵部尚书感觉袖子被人扯了又扯,恋恋不捨的顺着扯袖子的力道看去。 干嘛? 户部尚书小声提醒他:「快点啊!!」 你还问我干嘛,当然是赶紧对完帐走人啊! 怎么这点眼力劲都没有!怎么当上兵部尚书的! 兵部尚书被提醒,回过味来,连忙和户部尚书一起加快了进度。 本来也就只剩下岭南了,两人对完之后又和其他几位将军核对过后呈给沈豫竹。 「行,就先这样,吴尚书回去将我们今日拟定的标准和章程整理一下,过几日呈上来吧。」 沈豫竹首肯,几人退了出去。 「赶这么急进宫来,是出了什么要紧事吗?」 谢元时眼神飘忽游移,心虚不已。 已知他编排了沈豫竹,宋阁老通知了张御史,张御史会做什么,想都不用想。 现在他要么跟沈豫竹早点坦白,要么这几日的朝会都不去了,回头沈豫竹知道了真相,还是要找上他的。 还不如早早跟他说了,也免得沈豫竹无辜受害。 但是……谢元时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合适的说法。 这要怎么说呢?我跟宋阁老说瞎话编排你了? 这样不行,太直白了,怎么样委婉一点。 沈豫竹还在等他说话,谢元时道:「也没什么大事,我刚刚是不是耽误你议事了?要不你先处理奏摺……」谢元时心里紧张,不自觉垂下眼,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 沈豫竹眉头扬起,怎么说呢,他跟谢元时真是太熟悉了,熟悉到谢元时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神情,他都能看懂是什么意思。 所以这是…… 「你又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你说,我听着呢。」 谢元时:「……」 虽然说的也确实没错吧,谢元时不服气:「我进宫就一定是因为干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我就不能主动来找你吗?说不定我是……我是……」 沈豫竹双手环抱,不信他能编出个什么理由:「是什么?」 谢元时:「说不定我是想你了呢?」 沈豫竹:「哦?让我想想,昨天晚上你从宫里回去,现在是第二天上午,过去有八个时辰吗?」 怎么还带算这么清楚的? 「八个时辰怎么了,我每一刻想你一次,能想你好多次呢。」 沈豫竹微笑着:「元时,你知道吗?上一次你这样,是因为意外淋湿了我那幅世林先生的画作。」 「上上次你这样,是因为摔断了我寝宫里挂着的那根雁南进贡的青玉竹笛。」 「上上上次你——」 谢元时捂住他的嘴,心虚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沈豫竹把他手拿开,板着脸道:「老实交代。」 肯定躲不过去了,早晚都是要说的,谢元时只好开口道:「今天宋阁老来找我说你立后的事情。」 他把画卷的事情跟沈豫竹说了。 沈豫竹不轻不重状似无意的问:「所以你替他选了?」 谢元时立刻警惕答道:「怎么可能?!我肯定要想各种办法拒绝的,对吧?」 沈豫竹愉快的点点头,拒绝是应该的,「你继续说。」 「我说了很多理由,但是他都不听,我就说我昨天进宫跟你说立后的事情,你不同意,但是你的态度他早就知道了,如果我只说你不同意肯定没什么说服力,对吧?」 对是对,但是直觉告诉沈豫竹,好像不是什么好事,沈豫竹眯着眼睛:「你说了什么?」 谢元时:「你先说我这么想对不对?」 沈豫竹:「对。」 「你看你也觉得我说的对,」谢元时两手一摊,表情无辜:「所以我就说你不仅不同意,还让我别多管闲事,还训斥了我一顿。」 原来是在宋阁老那里抹黑他了,不过想一想抹黑他的原因,这点抹黑的程度根本不算什么。 沈豫竹捏着谢元时的脸:「真是夸张啊。啊?我什么时候训斥过你?」 谢元时:「我这不是为了拒绝他吗,难道你更希望我答应他,然后帮你选妃?」 沈豫竹肯定不希望,这么说就这么说这么说吧。只要他和谢元时知道他不会训斥他就是了。 不过也没什么,而且是元时为了帮他拒绝立后,没有必要担心。 「就这么点事有什么好害怕的,不用放在心上。」 谢元时担忧的道:「可是这样你在宋阁老心中的印象就不好了,我看他挺生气的。」 第16页 沈豫竹真就不放在心上:「这算什么,我要是为了给他留个好印象,在他第一次提出纳妃的时候就应该同意了,不用管他,让他生气去。」 谢元时为难的说:「他真的很生气,气的连画卷都没来的及拿就从我那里走了。」 沈豫竹安慰谢元时:「让他走!画卷还在你那?给他扔出去!」 谢元时还是为难:「可是他去找张御史了。」 沈豫竹:「让他去找!」 「但是他为什么要去找张御史?」 谢元时试探着问:「你觉得为什么张御史总是能知道我们两个的行踪?」 沈豫竹:「因为他比较关注我们两个?」 谢元时静静看他,两秒钟后沈豫竹终于从他同情的眼神中意识到了什么。 千防万防,万万没想到宋阁老竟然还是张御史的坚强后盾。 沈豫竹已经想像出明日朝会张御史上奏谏言的样子了。 沈豫竹艰难道:「你去跟宋阁老解释解释。」 谢元时倒是可以解释,只怕宋阁老不仅不相信,还以为他是故意为了袒护沈豫竹,再加上他现在已经入宫了,再去跟宋阁老解释更加没有说服力。 现在最关键的也不是宋阁老了,而是要想办法说服张御史。 「不然你去跟张御史解释。」 「我因为跟宋阁老说的话而去给张御史解释,更没有说服力吧。」 沈豫竹:「……」 沈豫竹哽了一口气,要被谏言,还不能解释。 谢元时拉过他的袖子,哄道:「别生气啦。」 沈豫竹把袖子从他手中抽走,转过身子背对谢元时,用背影控诉对他的怨念,努力传达「我现在不想理你」的信息。 谢元时又拉他的袖子:「陛下?」 「太子哥哥?」 「豫竹哥哥?」 「我知道错了,要不我补偿你吧,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沈豫竹回过身来,控诉道:「我是想要那个补偿吗!」 补偿有用吗!补偿能弥补他被张御史伤害的心吗?补偿能弥补他在宋阁老心中被抹黑的形象吗? 谢元时理亏,但是实在没什么哄人的经验,想了半天:「不然……两个补偿?」 沈豫竹提醒他:「你之前还欠了一个呢!」 谢元时:「加在一起是三个。」 沈豫竹木着脸:「哦。」 谢元时拿不准他的意思:「哦是什么意思?」 沈豫竹瞥他一眼:「原谅你的意思。」 谢元时:「哦。」 了解了。 第9章 话本 有情人终成眷属,真好啊 就在谢元时和沈豫竹为了张御史下次朝会谏言的事情商议补偿时,御史大夫府中却不是他们预想中的情形。 宋阁老怒气沖沖的进了张府,巧的是钟老太傅也在张御史处做客,张御史命人奉上热茶:「你怎么天天跟个炮仗似的,哪个又惹着你了?跑我这里撒气来了?」 他们这几位老臣彼此之间的关系都很好,所以宋阁老进来之后也不避讳钟老太傅,一拍桌子,愤愤道:「你都不知道!皇上怎么能这么过分!」 朝野上下都知道,宋阁老最近卯足了劲,一直在劝皇上立后,张御史对此没有他那么深的执念。 「又被皇上拒绝了?多正常啊。」张御史悠哉悠哉,「我早跟你说这事急不来,你说皇上才多大,登基也才三年。」 「他们这个年纪都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咱们年轻的时候不就是这样?我那时候可是一门心思想要科举入仕成就一番事业,哪有心思娶妻?」 「你这个时候让他立后,皇上难道就没有治国平天下的宏愿了吗?」 张御史随手指向对面安静喝茶的钟老太傅,给宋阁老举例道:「你看钟老,他年轻的时候多风光啊,半个上京城的名门贵女的春闺梦里人,上门提亲的把他门槛都快踏破了,他一门心思在翰林研修编撰,娶妻了吗?」 钟老太傅抬眼,向张御史道:「你说你就行了,把老夫举出来作甚?」 宋阁老在钟老太傅面前没有包袱也没有压力,完全不给钟老太傅面子,不客气的对张御史道:「你说的好听,他那叫打了一辈子光棍。」 不过他现在没心思跟他讨论立后的事:「再说我哪是生气这个!」 张御史:「那你这气势汹汹的难不成是我们两个招惹你了?」 「今日我去找秦王殿下,要不是秦王殿下为了拒绝我的请求,我还不知道,皇上竟然训斥秦王殿下!」 钟老太傅端着茶杯正喝茶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到他手背上,顿时红了一片,本人却无所觉。 张御史已经惊讶出声:「你说谁?皇上训斥秦王殿下?」 这边钟老太傅若有所思,而没等宋阁老做出肯定,张御史又摆摆手:「害,还真叫你吓了一跳,演的跟真的似的,都这么大年纪了,可不兴玩那些小孩子逗人玩的心思。」 那可是秦王殿下啊,皇上训斥谁也不可能训斥秦王啊。 「今日休沐,你想来找老夫寻开心你就说嘛,你进来之前我还和钟老在说,听说西坊新开了家烧鸭店,肥而不腻,唇齿留香,正好你也没事,咱们一道去看看,走着过去熘达着活动活动。」 张御史心说他虽然经常参奏皇上,但是还是有脑子,能分辨真相的啊,皇上训斥谁都有可能,唯独不可能是秦王啊。 第17页 这不是忽悠他又是什么呢。 宋阁老又把目光转向钟老太傅,对面的钟老太傅虽然没说话,但是明显也不是相信的样子。 他俩都不信,宋阁老便把今日和谢元时的对话讲给张御史听。半晌后,张御史观他认真的态度,终于慢慢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张御史:「竟然是真的?这怎么可能呢?」 宋阁老:「这怎么不可能,我还撒谎骗你不成?钟老你也不信我?钟老太傅沉思着摇头,宋阁老正要说什么,只听钟老太傅道:「我信你说的。」 宋阁老:「那你这是……」 钟老太傅道:「你这些时日是不是把皇上和秦王殿下逼的太狠了?」 宋阁老不知他这话要从何说起了:「何以见得?」 张御史却忽然理解了钟老太傅的意思,「只能说明皇上真的被群臣上奏立后之事扰的心烦意乱,以至于他不分对象,连秦王殿下都训斥了。」 宋阁老老脸一白,虽然想嘴硬,但没说出口。这个逻辑没错,所以本质上这就是他的错了。是他仗着身份仗着皇上对他有几分尊重,倚老卖老逼得太过分了。 钟老太傅点点头:「正是,如果秦王殿下说的是真的,那就正如固青兄所言。」 「照你所说,还有可能是假的?」张御史请教,「这可是污衊皇上的事情,那可是秦王殿下,他怎么会去做这样的事情呢?」 「你刚刚不也觉得皇上不会去训斥秦王?这是一样的道理。」 宋阁老顿了顿,老脸一红,这次是羞愧。 如果秦王殿下是故意这么说,那只有可能是说给他听,因为他强求秦王殿下去帮他劝皇上立后,又强求秦王殿下帮他选人。 钟老太傅点到即止:「听闻阁老去找了华菱公主,正在筹备百花宴的事情,时间定了吗?」 宋阁老:「还没有,不过预计一个月之后,定在年前。」 每年一次,定在年前,这样年后夏天的时候还能再办一次。 他没有刻意对外隐藏此事,有不少世家听到风声后借着表示对百花宴的期待和支持,再有意无意的提到自家女儿。其中就有说建议放在年前的,宋阁老觉得这个建议不错,所以也跟华菱公主商议过了。 「还有一个月,中间这段时间不如就让皇上喘口气吧,你也别去寻秦王殿下了。」 「秦王在京中无亲眷,和皇上感情非同一般,有心事也都习惯跟皇上说。皇上身居高位,能说个知心话的人更是不多,你也消停消停,体谅他们,别把他们两个的感情闹僵了。」 眼下之意,你给我消停消停,别让皇上和秦王心烦。 张御史他拍拍宋阁老的肩膀,替宋阁老说话道:「阁老也是一番好意。」 「是我的问题。」宋阁老不是死要面子的人,有问题说认就认,「秦王殿下确实婉言拒绝了好多次。」 「好吧。」他说。 谢元时还忐忑了几天,结果接连好几日,张御史上朝没有任何要张口的迹象。 除了礼部尚书的小儿子和兵部侍郎家儿子一起喝花酒的时候因为一言不合打了起来,礼部尚书小儿子把人家打的鼻青脸肿的,两位官员一起在朝堂上被张御史参奏了一通。 谢元时还疑惑了一番。 难道是他想多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不说更好。 宋阁老自从上次从秦王府离开之后只上门一回,谢元时趁机又婉拒了一番,不过这次宋阁老没再继续劝说什么,很体贴的把画卷取走了。 不过宋阁老只是不来找他帮忙了而已,百花宴之事他还在操持,因为百花宴所请在情理之中,沈豫竹直接准了,定好日期,华菱公主那边也忙了起来。 谢元时也在忙,他在忙沈豫竹的事情。 准确的说是沈豫竹问他要的补偿。 好歹不用写字帖了,谢元时徐徐缓缓的声音清润温和,「书生按着约定,深夜前往凉亭一叙,荒郊野岭鬼火憧憧,凉亭之中有白帆飘动,他定睛一看……」 这也算是皇帝陛下新给自己找的乐子,批完奏摺再听个话本。 谢元时每天中午进宫和沈豫竹一同用过午膳,和沈豫竹在一处,给他读上几页。 沈豫竹靠在榻上,闭着眼睛唿吸绵长均匀。 谢元时捏着手里的书册翻过一页,没有再继续读下去。 也不知道这是从哪里弄来的话本子,书生看上了一只艷丽的女鬼,女鬼起初只是想吸取书生的阳气,后来真的动心,便想要跟书生坦白,约书生夜半时分城外荒郊凉亭相见。 「后面呢?」沈豫竹翻了个身,睡眼惺忪,言语中带着睏乏。 「还没睡?我以为你睡着了。」 沈豫竹:「本来睡着了,听见你停下了。」 谢元时笑笑,没好气的道:「我停下反而把你吵醒了?」 沈豫竹:「哪有?我这叫在梦里都担心你。」 谢元时:「陛下,你这叫在梦里都不忘使唤我。」 沈豫竹坐起身来,凑过来跟他一起,顺着手的方向看那话本上写的内容。 这个故事不长,文辞也简单,沈豫竹往后扫了一页,后面的内容就大致看完。 沈豫竹品评道:「这个故事不好。」 谢元时随手来回翻了两遍,「怎么不好?」 第18页 书生定睛一看在这种荒郊野岭破败不堪的地方都遮掩不住心上人的美貌,色心大起,结果发现心上人是女鬼,吓得顿时魂归西天,故事完。 「这不是很合理吗?」 谢元时想了想:「人鬼殊途,书生贪心不足,最终付出了代价。」 沈豫竹:「这个结局不好,同样都是死了,女鬼死了之后变成了鬼,书生死了就不能变成鬼吗?」 这个故事还能这样编?谢元时惊奇道:「然后呢?」 「然后书生和女鬼一样了,还有什么不能在一起的?人鬼殊途,鬼鬼不就同途了?这你情我愿的,女鬼不用担心书生不能接受,他们已经是一样的了,书生也不用担心被吓死,多好?」 谢元时:「……」 听起来竟然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不过…… 「那书生对女鬼不是真心喜欢,被吓死变成鬼了还能和女鬼在一起?」 沈豫竹又躺了回去:「木已成舟,不然他杀了这个把他吓死的罪魁祸首,然后再去找个其他的女鬼共度余生?」 谢元时:「哦,那还是和这个女鬼在一起吧。」 显得书生深情一些。 沈豫竹拉过他的手腕:「困了,陪我睡一会。」 谢元时:「你先睡,我还不困,等一会再睡。」 午后沈豫竹醒来时谢元时还在睡着,柔软的长髮散落在床边,沈豫竹神情温柔的替他拢了拢长发,将被角拉过替他盖好。 书案正中摆着墨迹半干的纸页,沈豫竹移开镇纸。 老秦王一生戎马,沙场往来,谢元时却因为生来体弱,不像父亲。 在练武上,他跟沈豫竹一起,却只学了些保命的招式,反而实在文章方面更加出众,连钟老太傅都曾不吝啬于对他的夸奖。 沈豫竹先他睡着的时间里,谢元时将书生和女鬼的故事重新写了一版。 书生与伪装凡俗的女子一见钟情,彼此之间相处日久更生情愫,女鬼却苦于身份迟迟不敢接受书生的示爱,每每看到书生失落难过时的样子心中也会一同难过。 直到有一日女鬼终于决心向书生坦白,约书生夜半时分一叙。 书生欣然赴约,结果被女鬼的真面目吓得三魂没了七窍。 女鬼正黯然神伤,垂泪不已之时,化作鬼魂得书生出现了,书生虽然惊吓,但是不怪女鬼,并吐露情谊,而且在书生变为鬼魂之后,他们之间也不再存在阻碍。 两人经歷波折,终于敞开心扉在一起,过上了双宿双飞的日子。 一个简单的故事被谢元时润色过后,读来变得盪气迴肠,悽美动人。 沈豫竹也被感动了几分,谢元时在故事末尾后面的空白地方还写了几句小小的批註,沈豫竹细看去。 「离谱。」划掉。 底下又是一句:「离谱。」又划掉。 最后还是一句:「离谱。」 这回没有划掉,旁边有个不大的墨点,应该时犹豫了许久,最后没有划掉。 沈豫竹低笑。 「你笑什么?我写的很差吗?一定是因为你的故事编的太烂了。」 沈豫竹:「吵到你了?」 谢元时揉了揉眼睛:「没有,本来就不是很困。」 沈豫竹在旁边坐下:「你这个故事写的嘛……」 他欲言又止,谢元时追问:「嗯,怎么?」 沈豫竹简单形容:「离谱。」 谢元时:「……」 「分明是你编的离谱!」这个人是怎么好意思说他写的离谱的!这个结局不是按照他说的来的吗! 沈豫竹把角落里的那三行「离谱」放到他眼前,「我可不是说你写的离谱,我编的明明很好,是你觉得我编的离谱。」 谢元时抓过他写的故事:「你就是故意的!你的故事就是编的很离谱!」 「不离谱不离谱,写的很好,真的。」沈豫竹忙真诚又诚恳道:「女鬼抱着书生尸体,以为她害死了书生,心里愧疚悔恨的时候,还有书生出现,两人惊喜交加的时候,我都险些看哭了。」 谢元时看他的眼神充斥着怀疑和不信任,他把刘喜喊了进来,帮他确认一下。 刘喜在殿外听到声音高声应了下,低着头匆匆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谢元时把他写的给他,道:「你把这个看完。」 刘喜摸不着头脑,但秦王吩咐,他就照做,接过来仔细品读起来。 刘喜识字很多,虽然没什么文采,但是日常的文章读起来没有问题。 没过多久,刘喜便读到了整篇文章的中间,开始抽抽噎噎的。 沈豫竹:「……」这一对比不是显得他很不真诚? 又过了一会,抽噎声更大了。 谢元时:「……」虽然但是,刘公公真是出奇的配合啊。 读到最后,刘喜捧着手里的纸,眼泛泪花,眼神中流露着欣慰与圆满,不由自主的感慨道:「有情人终成眷属,真好啊。」 谢元时和沈豫竹:「……」 没想到你是这样单纯的刘公公。 第10章 续写 谢元时在一旁红着脸不忍直视。 刘喜出去后,沈豫竹将谢元时写的故事摺叠好。 「你做什么?」谢元时问。 沈豫竹很自然的道:「收起来啊。」 这东西有什么收藏价值,折的这么仔细,难道还要印出来卖不成? 第19页 再说了,要把这东西收起来也得是他来收吧? 谢元时:「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收起来做什么?」 沈豫竹折的整整齐齐,本打算拿盒子装起来,动作顿了顿,又收回了拿盒子的手。 「我找人给装裱起来,到时候就挂在这个……嗯……那个地方吧。」他手移动了一会,定格在对面那堵墙上,那里现在正挂着前朝文远先生的手作。 谢元时:「?」 他不由自主拔高音量:「挂哪儿?挂那儿?」 沈豫竹点点头:「不好吗?我觉得写的特别好,你看刘喜都看哭了。」 「那原来这个文远先生的手作你要放哪里?」 沈豫竹在墙边比划着名大小,一边回答谢元时道:「让刘喜收拾起来放到御书房去啊。」 谢元时:「……」 谢元时心说你可放过我吧,在皇上寝宫放他胡编乱造的爱情话本,还是占的大文豪文远先生的作品的位置,这要是让钟老太傅知道了,不得对他兜头来一句不学无术啊。 「不行,」谢元时说:「这是我写的,要归我。」 沈豫竹:「你不给我?」 「不给!」这还用想吗?谢元时向他伸手:「快还我。」 他可不要他的「大作」挂这里。 沈豫竹不给他:「不行,就作为补偿送我了。你答应我的,还有两个补偿我还没用,这个就算一个。你不会反悔吧?」 「可是……」 谢元时不情不愿,望了望那边的墙:「你能不能换一个?」 沈豫竹很好商量的道:「能啊。」 谢元时期待的眼神看着他,沈豫竹为难:「可我就是想要这个。要不我不挂了,这个留给我。」 那没问题。 沈豫竹又道:「可是这就不能算作一个补偿了。顶多算你送我的礼物。」 谢元时想说我送礼不送这种,转念一想至少不用挂在墙上了,怎么都好,便不计较小细节了。 第二天中午。 谢元时还是给沈豫竹读话本,这一次的故事是狐妖与书生。 沈豫竹听书生两个字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怎么又是书生?」 谢元时往后翻了翻,这本书的故事十个里面有九个主角都是书生,还有一个是金榜题名的书生。 「我要听那个金榜题名的。」 「好。」谢元时从头读起…… 书生跟狐妖情意绵绵,狐妖为助他上京赶考替他筹钱,中间书生得知狐妖的真实身份也没有害怕或者厌恶,仍然情比金坚,狐妖十分感动。 后来书生金榜题名,娶了名门贵女,抛弃了狐妖。狐妖难以置信前往询问他是不是有苦衷,得知书生是真的抛弃自己,一怒之下要报復,结果被书生找来降妖道士镇压。 最后书生和新夫人和和美美甜甜蜜蜜的在一起了。 沈豫竹听完不言不语的翻了个身,过了一会又翻回来,想要开口前又翻回去了。 谢元时以为他睡不着,「我再读一个?你还想听什么?」 沈豫竹坐起身来:「你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谢元时一脸茫然:「怎么了?」 沈豫竹:「你不觉得这个书生到后面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吗?」 谢元时认同的点点头:「所以书生前面应该是畏惧狐妖所以虚与委蛇。」 「为什么书生不能专情一点呢?」沈豫竹隐约有抓狂的倾向,「就不能是他金榜题名之后跟狐妖幸福美满吗?书生就不能是妖怪吗?他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谢元时:「。」 谢元时:「他们怎么在一起?」 沈豫竹想都不想:「这有什么?让书生也变成妖怪不就行了?」 谢元时:「……」 你是真能想。 死了变成鬼还可以理解,妖怪怎么变? 谢元时:「人怎么变妖怪?」 「狐狸怎么变成的妖怪,书生就怎么变啊。如果他们两个都是妖怪就更好了。」 谢元时:「书生如果是妖怪,为什么还要去做书生?还要科考?」 「他开心不行吗?」 谢元时:「那他爱着狐妖又娶名门贵女难道是为了兴旺家宅?」 沈豫竹抽过话本敲在谢元时额头上,嫌道:「都说了真心喜欢狐妖,肯定不会娶啊。」 谢元时:「哦。」 二人对视一会,沈豫竹眨眨眼睛,谢元时:「你想干嘛?你不要想。」 我不干!你想都不要想! 沈豫竹兴致勃勃:「我给你研磨!」 谢元时:「你该午睡了陛下。」 沈豫竹已经拿起了墨块。 谢元时:「……」 「写吧写吧,我不挂,真的。」谢元时被沈豫竹推着到书案边,手里塞进毛笔。 「你还想挂起来?」 沈豫竹附和:「不想不想。」 「这次算补偿?」 「不……」他说到一半改口:「算算算,都听你的。」 谢元时坐在书案前,提笔思忖片刻,落笔书写,一时间寝宫内只有徐缓的研磨声。 书生是个穷苦潦倒却满腹才华的书生,毕生梦想就是科举高中,没实现前他遇上了一个心仪的女子,幸运的是女子懂他也倾慕于他,并且凑齐全部家当供他上京赶考。 书生泪眼汪汪,发誓永不负她,隔天发现女子其实是狐妖。 第20页 但书生坚贞不渝,哪怕知道狐妖的身份,也不害怕不畏惧,发誓要与她共白首,狐妖感动不已。 后来书生果真高中,春风得意,很多人看中他要将女儿嫁给他,他都一一拒绝。有人表示可以接受平妻,几番施压,书生不愿委曲求全,为此甚至得罪了朝中高官。 高官调查发现书生夫人是狐妖,请了道士做法,意图处死狐妖,书生得知后愤而辞官,带着狐妖隐居山野,甚至瞒着狐妖在偷偷寻找人修炼成妖怪的法门。 狐妖见他遮遮掩掩以为他变心,谁知跟上去才发现书生竟然是为了这个,一时心绪难言。 狐妖决定剖一半妖丹给书生,这样他们就能同寿,结果发现书生体内也有,书生被狐妖的妖丹一刺激,想起自己原来是只狼妖。 紧接着书生狼性大发。 谢元时笔尖一顿,沈豫竹一边研磨一边看他写的,见他停下也不催促。 谢元时问道:「后面我想的是狼妖该把狐妖吃掉了,狐妖抵抗的了吗?」 狼妖之前不记得自己是狼妖,正是因为妖丹的问题,现在精神又错乱了,按照逻辑,狐妖如果抵抗不了狼妖他们岂不是不能在一起了? 可是他如果抵抗得了万一狼妖也就是书生被弄死了怎么办? 沈豫竹想要个长长久久的结局,谢元时陷入了死胡同。 沈豫竹神情微妙:「他们还在山洞里,不合适吧?」 谢元时疑惑:「这个还要分场合吗?」 沈豫竹蹙眉:「肯定要啊,不过山洞里也可以,反正山里也没人,但是他们就不能等到回家吗?」 「可书生等不了啊。」毕竟现在已经神智混乱,神智混乱的人怎么跟狐妖回家。 而沈豫竹若有所思道:「那倒也是,那就吃吧。」 谢元时隐约觉得他们说的似乎不是同一件事情,但他又没明白沈豫竹在说的是哪件事。 谢元时想了又想,没想出好的情节,将笔递给沈豫竹:「我想不出来,后面的你来写吧。」 沈豫竹当他是害羞,也不推辞,提笔就写。 于是后半篇文章中云雨骤起。有道是闺中艷色,春潮带雨无边甜香,读来让人脸红心跳。 谢元时在一旁红着脸不忍直视。 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第11章 议论 您说这话自己不觉得心虚吗?! 谢元时实在佩服沈豫竹的定力,能面不改色一气呵成的把大段大段风月无边的内容补全。 一直到谢元时看着纸面上的文字,把整个山洞的构成都了解的一清二楚后,沈豫竹才堪堪停笔。 甚为满意的吹了吹纸面上未干的墨迹,沈豫竹指着末尾的地方道:「可以结尾了,等他们再醒过来,就再也没有阻碍,可以双宿双飞了。」 谢元时保持沉默:「……」 我以为他们会打一架。 结果他们真的打了一架。 但是沈豫竹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沈豫竹见他不说话:「哪里写得不好吗?」 谢元时想到什么忽而抬眼,对他说「我看看」,一边将纸页从沈豫竹手中拿过,走到对面的墙边上,比划一下,满眼都是促狭和揶揄的笑意:「陛下,我们裱起来,就挂这里吧。」 沈豫竹:「……」 但谢元时还是低估了皇帝陛下,沈豫竹不自然只是一瞬间,而后云淡风轻的点头:「可以啊。」 谢元时诧异,挂上去以后每日来来往往进出的宫人内侍可都能看得到,这个不用稍微避讳一下的吗? 他原来这么奔放的吗? 沈豫竹缓缓道:「毕竟故事是元时你写的,落款就写你的名字吧。」 谢元时:「!」 不然他还是现在就把这东西撕了吧。 沈豫竹捏捏他的脸颊,包含着无奈和宠溺:「你呀。」 谢元时不满道:「我后面没想这么写的,我只是觉得他们在狼妖发狂的情况下会攻击狐妖,两人打上一架。我不确定输赢才问你的。」 「单纯的打一架。」谢元时说完又补充道。 沈豫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他理解错了,扶额低笑出声。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谢元时:「陛下,你私下里偷偷看了多少风月话本啊?」 他们关系亲近,沈豫竹没有过心仪的女子,如果有的话谢元时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所以经验丰富的可能性排除。 沈豫竹扬眉问道:「你不记得了吗?」 谢元时一脸莫名:「记得什么?」沈豫竹什么时候偷看风月话本还带着他一起过吗? 沈豫竹一本正经:「我以前的确看过不少,都是听你给我读的。」 「我什么时候给你读过这些!」谢元时惊呆了。 「就是我刚登基的时候啊,哦,对,你不记得了。」沈豫竹语气遗憾惋惜。 谢元时窒息:「你不要以为我失忆半年就随便给我诬赖我啊!」 他是失忆了又不是脑子坏掉了,他怎么可能给沈豫竹读这种东西听啊!! 沈豫竹反问:「你怎么证明你没有读过呢?你看我写的那么流利,如果没有看过难不成是天赋异禀吗?」 就不能是不在他面前的时候自己偷偷看的吗? 沈豫竹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我登基前我们每日都在一处,我如果要藏着话本,藏得了你的眼睛吗?」 第21页 「你登基之后我们就不在一起了。」 刘喜能找来这种妖妖鬼鬼的话本,自然也能找来不可言说的那种的啊。 沈豫竹:「我登基之后有多忙,你也是知道的。」 他说的倒也是真的,尤其是刚登基那段时间,沈豫竹一面处理朝政,一面还要整理先帝遗留下来的问题和隐患,革新清除积弊,每天都很辛苦。 但眼前这种情况下谢元时怎么可能替他说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他甩锅甩的毫无压力:「我不知道哎。」 沈豫竹摊手道:「那就没有办法了,总之你给我读过,等你想起来你就知道了。」 谢元时信了才怪,这就是认准了他想不起来,沈豫竹仗着他忘了半年的事情,都编排他多少次了。 「我宁愿相信你天赋异禀。」 「我困了。」谢元时打了个呵欠,不跟他扯,反正扯来扯去都扯不过他。把写好的故事给沈豫竹:「结尾你自己补上吧,我睡一会。」 恰在此时,刘喜轻声敲门,禀报说刑部尚书有要事求见,沈豫竹去了前殿。 等事情处理完回来,谢元时已经睡着,沈豫竹望着谢元时恬静的睡颜,提笔做了简单的修改,补上了最后的结尾。 狼妖狂性大发,欲对狐妖下手,却在下手时面对心爱之人神智恢復了几分清明。 一夜春风后狼妖恢復了正常,两人双双醒来,互诉衷肠,彼此之间再无阻碍。 狼妖修炼成人后一直嚮往人类的生活,经此一事大彻大悟,和狐妖一起回归妖界,归隐山林过着平静却美满的生活。 沈豫竹折起来,依旧是仔细的收好。 话本故事千人千面,结局不尽相同,人生一世对相爱最大的期待莫过于厮守终身。 如果你愿意,其实我们也可以。 如果不愿意,现在这样也很好。 断断续续下了足月的雪,难得连着几日都是晴天,地面的积雪都化干了。 谢元时出门逛了逛,夏裴跟他一起去。没有沈豫竹,夏裴一路上都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 谢元时只偶尔平淡的应几句,也没打消夏裴的热情。 「我听说他们家的清蒸冬笋特别出名,味道很鲜,主子待会一定点来要尝尝。」 谢元时上了楼,由小二引着前往雅间,「你喜欢什么就点。」 夏裴欢欢喜喜的道:「主子你最好了最好了!」 「天天秦王秦王的,秦王有什么好!我就是看不惯他装的一副和善的样子,背地里根本就是目中无人!」 路过二楼其中一个雅间时,里面传来对不喜谢元时的议论。 夏裴停住脚步。 谢元时目不斜视的走过去。 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在劝:「你小声点。」 「有什么好小声的,我还偏就说了,他不就是仗着皇上的宠爱!不就是当了皇上十几年的伴读得来如今的地位?!换了旁人不是一样?」 「你是不在御史台,没见御史台那帮人谄媚的模样,天天秦王殿下天下第一好的样子,半句秦王的不是都听不得。尤其是御史大夫张固青,我上回不过是随口议论了几句,他就拿出老师的态度来训诫我,还不是碍于秦王受皇上宠信?」 「世风日下啊。」赵捷干掉一杯酒:「早知官场如此,我空有一身抱负,还不如隐居乡野,做个寻常的夫子!」 夏裴快走两步,忐忑的跟上谢元时,觑着他脸上表情,小声道:「主子……」 谢元时面上没什么变化,仿佛刚刚只是听到雅间的人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一般。 夏裴看他的态度想着:也对,赵捷是什么人,主子是什么人,这种人主子都没必要放在心上,自然没什么好计较的。 回头他可以跟谢九商量商量偷偷去教训教训这个说话的人。 赵捷的同僚见他越说越夸张,内心鄙夷,劝赵捷别说了,但赵捷喝了点酒,虽然没有完全喝醉,但是酒意上头内心的想法就全吐露了出来。 「都说皇上是什么明君,夸他的话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依我看,也不过——」 「哐!!」谢元时面无表情的踹开雅间的门。 已经走过赵捷所在的雅间,现在还在前面站着的夏裴:「……」 好吧,一点也不意外。 雅间里赵捷的同僚抖了一下,看清楚进来的是谢元时跟着就一个激灵站起来,在心里暗骂真是晦气,他就不该跟赵捷这么个自大没脑子的出来喝酒。 连忙跟秦王殿下自证清白撇清关系道:「秦王殿下安,卑职也是途径雅间,见赵御史喝多了出于同僚情谊想着将他送回府中,没想到竟会听到他说这些欺君罔上的话。」 说完他见秦王没有要牵连他的意思,告退跑路了。 谢元时慢条斯理的道:「方才的话,再说一遍本王听听?」 赵捷看到秦王的第一反应也是害怕,他大着舌头说那些话,也只敢在背后说,毕竟秦王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没想到他自以为关系亲近的同僚竟然也和其他谄媚秦王的人一样,刚刚还和他一起控诉秦王,现在也怕了秦王,半点不犹豫的抛下他跑了,赵捷心头怒火也无名而起。 也许是酒壮怂人胆,让他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勇气,他鬼使神差的就开了口:「说就说,你不过是仗着和皇上有十几年的伴读感情得到了皇上的宠信,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第22页 胆大归胆大,方才赵捷一时激愤连皇上一起骂了,这会也知道分寸闭口不提皇上如何。 但是可惜,谢元时已经都听到了。 谢元时抱着胳膊走近:「我有,你没有,因为你嫉妒所以我就不该得意?」 赵捷心底真实的想法被戳中,如同被踩了痛脚的兔子,跳起来口不择言道:「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不就是在皇上面前能说会装……」 谢元时指间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雪亮的匕首,刀面锋利,等赵捷一连串难以入耳的话说完,谢元时才悠悠开口,「看你年纪不大,刚为官不久,那你可知道秦王府往上数三代都是武将?」 「什么意思?」赵捷不屑一顾:「那又如何?秦王府到你这里还不是没落了。」 「意思就是……我想要你的命简直轻而易举!」 说时迟那时快,谢元时眼中戾气翻涌,手中的刀尖朝下,稳准狠的扎进了赵捷的左手手背上,将他的手钉在了桌面上。 雅间内传出赵捷一声惨叫,传遍了整个酒楼。 谢元时整理了下袖口,离开雅间,夏裴上前神色关切,「主子没事吧?」 检查了一番谢元时不像有问题的样子,夏裴提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些。 谢元时让店家去京兆衙门报案,「妄议当朝天子,京兆衙门会处理好的。顺便去御史大夫府上知会一声,就说,近日天气实在不好,不要出门了。」 没必要为了个不懂事的后生被牵连。 夏裴安慰道:「主子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都是瞎说,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自己判断。」 谢元时本来就没把别人对他的议论放在心上,对赵捷出手只是因为他牵扯到了沈豫竹。 不过…… 谢元时掩唇轻咳两声,脸上带着几分虚弱的苍白,精緻的眉眼间是不知所以的疑惑:「夏裴,为什么总是有人觉得本王不像个武将呢?」 夏裴:「……」 您说这话自己不觉得心虚吗?! 第12章 风寒 陛下你可真是心胸宽广啊 赵捷被送进京兆衙门的当天,御史台的御史酒楼内妄议当朝天子的事情就在上京街头传开了。 「听说张御史得知赵捷干的蠢事之后,在府里气的把门槛都踹翻了。」 夏裴磕着瓜子,坐在炭盆旁给谢元时传递小道消息,每磕一个瓜子就把瓜子皮往炭盆里扔。 傍晚的时候又下了雪,炭盆里的火烧的旺,每落进去一个瓜子皮就会燃起一个漂亮的小火花。 没扔进去夏裴就挪到瓜子皮掉落在外的位置捡起来重新扔,不大一会功夫已经换了六七个位置了。 「门槛都踢翻了,那得多生气啊。就算门槛不结实,也得用不小的力气吧?」 谢元时在灯下读书,有所感悟的时候就在旁边写几笔批註,偶尔回两句夏裴的碎碎念。 「赵捷科考那年,他的名次本来是第四,主考官是钟老太傅,看过他的文章观点觉得此人恃才傲物,过分自负,不适合官场,意欲将他刷下。」 「那时我也在,几位考官里唯有张御史认为此人拥有直言不讳的脾性,能够在考场上直抒胸臆,是块可以雕琢的璞玉。」 「后来赵捷入翰林院编修,被张御史收为了门生,今年初被调入御史台,在张御史手下。」 夏裴想吐槽张御史识人不明,还什么直言不讳,张了张嘴却又想道:「那张御史不就是这个赵捷的恩师,知遇之恩的那种?」 谢元时嘆一声道:「确实如此。」 夏裴回想赵捷在房间里那些对张御史的难听的议论之词,心中嫌恶的咋舌,为张御史收了个白眼狼感到不值。 「还不如我呢。」 谢元时:「你也想做张御史的门生?」 夏裴不感兴趣:「怎么可能,我只是说我读的书少,但也知道知恩图报呢。」 夏裴是谢元时和沈豫竹山间踏青时捡回来的孩子,父母双亡,没遇到谢元时前他在山里靠着每天挖野菜生活。 他认谢元时为主子不是因为谢元时是秦王殿下,又或是其他什么身份。 他平常不把这些事情挂在嘴边,但是他心里从来都没忘记过。 夜深了,夏裴收拾好散乱的瓜子,整理了东西回自己房间去。 谢元时解了发,吹了灯,只着雪白的中衣上了床,心里想着夏裴的性格倒是有几分像张御史会喜欢的学生,不知道张御史愿不愿意收。 屋顶传来屋瓦被踩过的细碎声音,谢元时闭上的眼睛在黑暗中警惕的睁开。 秦王府的暗卫遍布四处,就这一点声响,来人已经被拿下。 谢九回禀时脸色难看:「殿下,已经服毒了。」 谢元时感慨:「很久没有人闯秦王府了。」 他一时还觉得有些新鲜。 谢九惭愧的低头,谢元时道:「只是说事实,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么晚了,跟换班的弟兄交接下,去休息吧。」 谢九:「谢殿下,属下近期会加强秦王府的护卫和巡视。」 「对了,」谢元时想起什么:「今日在酒楼里,你有看到什么眼熟的人吗?」 谢九疑惑,不明白他这个眼熟指的是什么。 谢九:「殿下看到了谁?」 谢元时嘆气:「我看到一个人身形很像母亲。」 第23页 老皇帝驾崩,沈豫竹登基那年,上京城中混入了细作,秦王妃险些遇害。 后来顺利除了细作,夫妇二人便一同去了江南一带隐居,暗中培植人手为朝中所用。 江南一带路途遥遥,谢元时又身体不好,这两年也只去过他们那里一次,还被老王爷赶了回来,谢元时虽远在上京,但有沈豫竹照顾,他们不担心。 他快有一年多没见过他们了,老王爷毕竟是暗中行事,谢元时也知道他们这两年不会回来,笑了笑道:「是我胡思乱想了。」 谢九思忖着道:「殿下是太过思念王爷王妃了,不如给王爷王妃写封家书送过去?可以让咱们送信的人在那边等几天,从那边带回老王爷的家书给殿下。」 谢元时觉得可行,就是不知道他爹有没有心情给他回信。 现在不知道,反正以前他爹都是懒得写的。 朝会上,果然有很多言官上奏谈及赵捷之事,认为此人太过猖狂,竟然狂悖议论当朝圣上,只按大不敬之罪流放太过轻巧。 更有御史因为赵捷是张御史的门生而弹劾张御史。 不过有宋阁老当庭出来维护张御史,说赵捷贬损的人中也有张御史,此前张御史就训诫过赵捷规束自己的言行,赵捷屡教不改,不能算在张御史头上。 一众朝臣七嘴八舌的对辩,大都认为不应该牵连张御史,沈豫竹也是同样的想法,也就驳回了最初弹劾张御史的上奏。 就在大家以为此事告一段落后,沈豫竹轻飘飘的来了一句:「朕听闻赵捷也议论了秦王,还是被秦王派人送到官府的,怎么没人提及?」 就在朝臣们安静的时候,沈豫竹又轻飘飘的道:「众位爱卿也认同赵捷所言?」 怎么可能! 秦王殿下那么好! 为什么不说?当然是怕皇上太生气连带他们一起挨骂啊! 但是再不说皇上就真的认为他们也是这样想的了,那怎么行?赵捷一个人的想法怎么能代替他们的想法? 沈豫竹登基三年,大齐一片欣欣向荣之象,除了沈豫竹的原因,其中忠心为国的朝臣们也是功不可没,能做到这些的朝臣绝不是只会媚上逢迎,他们有自己的判断和认知。 虽然皇上偏宠,但是大家不会仅仅因为皇上偏宠就为了讨好皇上而去挖空心思绞尽脑汁的夸赞秦王。 谢元时如今在朝臣们的心中的地位仅仅是因为他自己,秦王从不恃宠而骄,也没有目下无尘,他的品性如何,大家更是都有目共睹。 几个老臣都还没有站出来说话,年轻的礼部侍郎率先出列:「陛下明鑑,秦王殿下谦逊温和,待臣下们宽容耐心,微臣一向以秦王殿下的为人处世为榜样时时提醒自己,赵捷所言实乃是他本人对秦王的偏见,臣等不能认同。」 沈豫竹:「温和耐心?朕怎么听说他一气之下把赵捷的手背都扎穿了?这也能叫温和?」 还有没看清楚眼下情况的,听皇上这么说当真以为是皇上误会了秦王,当即站出来为秦王辩解,试图澄清误会,还秦王公道:「陛下圣明,赵捷口出狂言,其中还涉及到陛下,秦王殿下出手管教约束,微臣认为无可厚非!」 沈豫竹却好像完全没听进去:「你如何得知他是为了管教约束,不是挟私报復?」 上奏的朝臣:「……」 皇上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这有什么可怀疑的? 上奏的朝臣说不出话来,旁听的朝臣急了:「就算是挟私报復,微臣认为也无可厚非!」 此话一出,朝会上顿时窃窃私语声。 沈豫竹:「……」 这人还真敢说。 然而眨眼功夫,又有一位御史站了出来。 「微臣认为,秦王昨日此举虽不合礼法,但情有可原!此前御史大夫私下训诫赵捷,便是因为秦王殿下无意间撞见赵捷在背后议论于他,御史大夫本想出面当场训斥,是秦王殿下阻拦,当时微臣跟着御史大夫所以有幸目睹,秦王是为了维护陛下才出手的。」 朝会上一片附议声,皇上不可以生秦王的气,皇上怎么能责怪秦王呢! 就只是因为赵捷之事想骂他们两句反而被怼了沈豫竹:「……」 你们真棒啊! 最后还是看穿一切的钟老太傅出面:「陛下息怒,秦王殿下今日缺席朝会,老臣朝会前听御史大夫提及,说秦王偶感风寒,若臣等一一前往探望,恐叨扰秦王休养,故而老臣想请陛下代臣等前往探望,望陛下允准。」 沈豫竹:「准了。」 谢元时朝会没去,他早晨起来的时候头昏昏沉沉的,干脆就没起,朝会告假,又睡了一觉。 再醒来的时候在床边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沈豫竹扶他坐起身,给他披上外套,手里还塞了个热着的手炉。 谢元时抱着手炉条件反射的问:「你奏摺批完了吗?」 沈豫竹:「……」 「我来照顾你,你见到我第一句话说这个合适吗?」 谢元时有一点心虚,但理智说他说这个可太合适了。 沈豫竹登基后第一回 照顾他就把朝野上下的百官吓得半死,连着一个月没有上朝,上书陈情的摺子雪花一样,沈豫竹连看都不看,交给内阁统一驳回。 谢元时第二回 生病的时候,沈豫竹来秦王府的第二天,门房处就堆满了朝中大小官员送来的补品,生怕他再多病上几天,沈豫竹又不理他们了。 第24页 沈豫竹端过一旁还热着的药,拿勺子餵他,「你要是不想让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来探望你,就赶快好起来。」 「我今天可是被文武百官赶着来探望你的。」 谢元时不解,沈豫竹将今日朝会上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谢元时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早知道今天我也去了。」 沈豫竹满眼无奈。 「谁让你偏偏今日生病了呢。」 谢元时低头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很苦,不过他从来不抗拒吃药。「我就是着凉了,没什么要紧的。」 沈豫竹又舀了一勺递过去,不紧不慢的笑着问:「不要紧?」 谢元时不敢接他这「虽然我在笑但是你敢说一句我不开心的话你就倒霉了」的问话,从他手里拿过药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 「这不是有你在,我明天说不定就好了。」 沈豫竹手里是放着勺子的空碗,一边将碗搁在床头的桌案上,一边道:「嗯,我是来给你镇宅的,餵药都不用我了。」 谢元时:「……」 「你生气了吗?」 沈豫竹瞥他一眼:「怎么会?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我怎么会因为你着凉感染风寒生气?怎么会因为你一见面就赶我走而生气?怎么会因为你被人诋毁受了委屈还不告诉我生气?」 「这些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哪有这么小气?」 谢元时:「……」 哦。 陛下你可真是心胸宽广啊。 第13章 照顾 总有一个能让皇上相中吧! 「我哪有一见面就赶你走?我是怕你有国事没有处理完。还有赵捷的事,我都处理好了,没有受委屈。」 沈豫竹在木盆里兑了热水,浸湿帕子,拧干给谢元时擦脸。 谢元时没觉得病的有多重,不用沈豫竹他自己也可以,但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说了也没用,而且他自己也习惯了,所以配合的仰脸。 「你别生气了,你每天都要处理那么多事情,跟朝臣生气,在我这里要开心一点。你还说总说我要多笑笑,你才是应该多笑笑。」 沈豫竹手上动作轻柔,没好气道:「照你这么说,你生病了我应该欢天喜地的来看你?」 谢元时「噗」一声笑出来,沈豫竹帕子一下擦歪了,蹭到了谢元时耳朵上,他轻声道:「别动。」 擦完脸,沈豫竹又沾了水把谢元时的两只手擦了一遍。 「你怎么会突然着凉?」沈豫竹将擦干净的手放进被子里。 谢元时无辜道:「我也不清楚,可能这几日大都在屋里,昨天去街上逛久了见了风。加上昨夜睡得晚,没休息好。」 沈豫竹:「睡得晚?因为昨天赵捷的事情吗?」 赵捷有什么值得他放在心上的,上回他拦张御史那次他也没放在心上,要不是这次又遇上,他都不记得有这号人存在。 谢元时:「与他无关,我只是有点想父亲母亲了。」 沈豫竹蹙眉,离谢元时上次去江南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他道:「不如今年过年,我带你去他们那边?」 谢元时摇摇头:「不了,再过段时间吧。」 等父亲要做的事情有了成效,能在明面上走动的时候,他会带着母亲和妹妹一同回上京的。 上京平静,大齐四境也安稳,但是四邻不管有没有异动都还是要提防,细作的事情能出现一回,谁都难保不会出现第二回 。 「我想他的时候可以给他写信。」 「好,都依你。」 「对了,昨夜有人夜闯秦王府来着,被府中护卫拿下了。」谢元时提起了昨夜的刺客。 沈豫竹紧张道:「怎么现在才说,有没有伤到哪里?」 谢元时:「我没事,发现的及时,刺客连我的面都没见到。」 沈豫竹神色凝重:「我调一部分禁卫来单独护卫你的安全,你以后出门也多带些人手。」 他的暗卫每次都在秦王府来去自如,这一点也是隐患。 不过这应该不是秦王府守卫松懈的缘故,沈豫竹问:「你是不是吩咐过,让他们不要拦我的人?」 谢元时点头:「对啊。」 沈豫竹:「让他们都拦着,总有分不清的时候……不如你还是住到宫里,宫里护卫比秦王府要森严,更安全。」 谢元时:「哪有那么夸张?」 沈豫竹抬手要敲他脑门,比划了一下考虑到谢元时现在是病人,没敲下去:「刺客都上门了还不夸张?」 不是这个夸张,是住进宫里夸张啊。 谢元时:「你就是想我住宫里,你好歹考虑考虑宋阁老的感受。」 宋阁老天天期待皇上立后,结果还没等着确定皇后人选,没等着皇后入主中宫,他倒先住进去了。 沈豫竹:「你想住便住,管他怎么想做什么。」 谢元时:「我瞧着他都有白髮了。」 宋阁老有白髮也不能怪到他头上,沈豫竹控诉:「那是他年纪大了,跟我没有关系。」 「再说了,我考虑他的感受岂不是得赶紧宣布立后,明日就定好人选举行封后大典让他睡个安稳觉?那他到时候又该催我生孩子了。」 谢元时险些又被他绕进去,「我不是说立后的事。」 是他在宫里住着不合适啊! 第25页 沈豫竹又换了个方向:「最近宋阁老过的可开心了。」 谢元时果然被他吸引注意力:「因为什么事情开心?」 沈豫竹:「后天百花宴。」 宋阁老期待了好久的百花宴,听说他拟选了好几个世家名门的姑娘,暗卫回禀这几天他天天都乐得合不拢嘴。 谢元时眼睛一亮:「我也要去!」 百花宴可是上京城中名门世家的一大盛事,今年又是新皇登基后第一次举办百花宴,他一定得去看看。 沈豫竹:「……」 我是让你也期待去的吗!我跟你说的是百花宴吗!我跟你说的不是宋阁老吗! 沈豫竹拉过被子,一把把他塞进被子里,冷酷无情道:「躺着,养好了再说。」 谢元时眼睛亮晶晶的:「我养好了去。」 沈豫竹:「知道了。」 谢元时养了两天,沈豫竹这两日夜里都住在秦王府,白日里如常上朝,下了朝就回秦王府。 百花宴这日,谢元时身体已经无大碍,他早就想跟着凑个热闹,一早便起来命人收拾。 等沈豫竹散了朝,刘伯带着人在后院收拾马车,换新的更厚的垫子,夏裴则在翻箱倒柜给谢元时找更保暖些的氅衣。 夏裴脑袋都埋在了箱子里,扒拉了半天:「奇怪……主子,上回皇上赏赐你的那件狐裘呢?我们今晚穿那件怎么样?那件厚,暖和,在外面穿着它,进了大殿之后还能脱下来。」 谢元时抱着手炉坐在一旁:「不了吧。那件太招摇了。」 夏裴:「哪里就招摇了!那件主子穿着多好看!」 沈豫竹刚好从外面进来,「哪件?什么招摇?」 夏裴道:「就是中秋的时候岭西进贡,被陛下赐给主子的那件狐裘。那个时候天气还不冷,就收了起来。那件好看又暖和。」 经他这么一说,沈豫竹也想起来,那件狐裘唯一算的上招摇的地方就是衣摆的纹绣用的是纯金的丝线。 谢元时还打算说什么,沈豫竹道:「你不会是把我送你的衣服弄丢了吧?」 谢元时:「我没有。」 沈豫竹意图明显:「你说说在哪,让夏裴找出来我就信。」 谢元时无语的和沈豫竹对视片刻后作罢,给夏裴指出具体位置。 沈豫竹笑眯眯的捏了捏他的脸颊:「今日宴席上要是有不舒服的及时跟我说。」 「嗯。」 每次的百花宴都很热闹,今年尤其如此。 尚未正式开宴,角落里已经有技艺高超的乐师在演乐,百官和世家陆陆续续进入殿内,间或有热情的寒暄之声。 有资格前来百花宴的都是上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世家,宋阁老听钟老太傅的安静了一个月,没去打扰皇上和秦王,心思全花在帮华菱公主精心安排宴会事宜上了。 他站在殿门口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欣慰的看着今日盛装打扮前来的花家六姑娘,孟家二姑娘以及崔家大姑娘。 不错不错。 花六姑娘善舞,一舞惊为天人,都说但凡看过她舞姿的人没有不为之倾倒的。 崔大姑娘善文,饱读诗书,文采惊人,与她对谈过的文人没有一个不夸赞她的学识的。 孟二姑娘善武,但从小跟随父亲习武,小小年纪已经跟着父亲上阵杀敌,在军中也有着一定的威望。 三位姑娘无论哪一个长相都十分出众,在各自擅长的领域中更都是翘楚,性格不同,特长不同,不管皇上喜欢哪个类型的都能找到合他心意的。 就算她们三个不行,百花宴上其他姑娘也都有露脸的机会,这么多,总有一个能让皇上相中吧! 宋阁老对今日的百花宴满怀期待。 作者有话说: 本来设定小谢都是秦王了,那老秦王肯定不在了啊,但是昨天写完又觉得不对,我这可是甜文!怎么能虐呢!支线也不行! 于是疯狂修大纲,老王爷和王妃连夜復活。 前文涉及到的细节已修,如果还有bug喊我我再修修。 捂脸 第14章 宴会 陛下你去哪!! 沈豫竹带着谢元时一同进入殿内,这两人并排一起走,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前日秦王抱恙,皇上这几日除了朝会都不在宫中,朝臣们都知道。 所以他们一起从进来没有人觉得奇怪,甚至还有几分理应如此的感觉。 谢元时相貌气度都随了秦王妃,不笑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清清冷冷,像极了雪山巅不化的皑皑白雪。 可他温温和和的一笑,又像冰融雪化的春意。 相比起凛然不可侵犯的天子之威,谢元时比沈豫竹更受上京姑娘们的欢迎。 不过今晚各世家的目标可不是谢元时,人人都知道宋阁老在此时一力促成百花宴的目的是什么。 中宫之位,还是有不少世家家中有适龄女子的想要争取一番的。 此次百花宴是华菱公主经手举办的,是以难得在人前出现一次的公主今晚也在,与她一道的还有驸马顾原。 世家百官入座时,驸马和公主双双入座,驸马很自然的微微抬手扶着华菱公主,各座位与座位之间的距离都是一定的,驸马落座之后位置却离公主更近一些。 外间皆传华菱公主和驸马不问朝事,十分低调,只有少数熟悉的人知道,他们夫妇二人成婚多年,恩爱非常。 第26页 这次和华菱公主共同商议百花宴事宜的宋阁老深有体会。 驸马对华菱公主的可谓周到入微,他们的独子顾冬藏十六岁正是少年人心性不定最叛逆的时候,却家教礼数严明,会跟父亲母亲嬉笑,从不顶撞惹父亲母亲生气。 所谓家宅和睦,约莫就是如公主府一家的样子。 作为歷任两朝的老臣,宋阁老自认为也算是看着沈豫竹长成现如今能一手撑起大齐的样子。 不知道沈豫竹日后立后,会否和皇后相处也如华菱公主与驸马之间一般。但是从皇上对秦王的照顾来看,宋阁老点点头,皇上是个重情义也体贴耐心的人。 不知是华菱公主和宋阁老谁的安排,谢元时的座位就挨着沈豫竹。 沈豫竹习惯成自然的替谢元时解下披风,交给了身后的宫人。 谢元时一时没有觉得有问题,但从他坐下后华菱公主的目光似乎就一直在他和沈豫竹身上,而驸马原本伸向公主的手臂动作顿住,就那样在空中僵滞着。 谢元时后知后觉发现—— 好像哪里不对劲。 他一直有注意保持和沈豫竹的君臣距离,沈豫竹是皇上,言谈举止间要注意他的身份。 尤其是在外人面前,但是毕竟他们太亲近了,每隔一段时间谢元时就会很自然的把这茬忘掉。 这次沈豫竹连着照顾了生病的他两三日,这些又被谢元时抛诸脑后,所以才有了刚才无比顺畅的解披风的动作。 谢元时微微拧眉,沈豫竹侧身低声问:「怎么了?在看什么?」 但驸马和华菱公主看他们其实并不是因为觉得谢元时被沈豫竹照顾有什么问题,而是…… 沈豫竹顺着谢元时的视线向右侧华菱公主和驸马的方向看去。 驸马收回视线,与华菱公主对视一眼,僵在空中的手活动了一下,伸过去替华菱公主解下了披风。 谢元时:「……」 沈豫竹:「……」 谢元时侧过头去同沈豫竹道:「你是不是也觉得……」 沈豫竹「嗯」了一声:「说明我们的感情像他们一样好。」 谢元时眉头蹙着,眼神中透着几分疑惑:「是这样吗?」 沈豫竹捏捏他的脸颊:「不然呢?那就是巧合,想什么呢。」 谢元时身子向后退开:「!」 沈豫竹:「?」 「陛下,你在朝臣面前还是保留点不苟言笑的形象吧……」 沈豫竹往下面扫了一眼险些被他遗忘干净的群臣,暂时放弃。 开宴舞乐过后,便是世家贵女们展示的时机,入殿之时,宫人在门口举着托盘,每位贵女会在簪花和玉钗之间二选其一。 这是百花宴的惯例,只是来观赏的姑娘选玉钗,而准备在宴席之上献艺的姑娘手持簪花入座。 每朵簪花上都纹着不同的数字,代表默认的顺序,但实际献艺的顺序并不完全以簪花为准,姑娘们彼此之间会互相谦让。 今年的百花宴又与以往有些许不同,簪花的颜色分了三种,红色,青色,粉色,分别对应了不同的技艺展示。 孟二姑娘孟安澜脑后簪着一朵红色的簪花,她是第一个上场的,手执长剑起舞,英姿勃发又不失女子的柔美。 列坐诸位将军观罢无一不拍手称绝,这剑招走势流畅,剑风又带着凌厉,「孟将军养了一个好孩子,巾帼不让鬚眉啊!」 谢元时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完全程,心中也是佩服惊嘆。 这身武艺,的确是女中英豪! 宋阁老额头上皱起了一道纹。 皇上一直在低头剥橘子,反而是秦王殿下看的入迷,没有注意到自己桌面上已经堆了三个剥得干干净净的橘子。 宋阁老召来宫人,附耳悄悄吩咐几句。 又是几个展示武艺的姑娘,虽然也都十分优秀,但和第一个上场的孟安澜相比,还是差了也几分意思。 有宫人托着装有青色簪花的托盘走过,将簪花插在场下的桌上。 宫人在桌上备好了纸笔,选青色簪花的姑娘在场下自由作画,并给绘画配以诗文。 而选粉色簪花的姑娘则是一个接一个上场展示舞姿。 谢元时对歌舞的兴趣缺缺,更为期待待会的画作展示。 恰在这时,有一个宫人过来为他添酒,站在他身侧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耳语两句。 谢元时扬眉,抬了下手,结果意外和宫人添酒的胳膊撞到了一起,宫人失误将酒壶中的酒水泼撒到了谢元时腿上。 谢元时衣裳顿时湿了一片。 场中演乐如常,加之是在桌案后面,没有太多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大都在看场中曼妙的舞姿。 沈豫竹离得最近,脸色瞬间拉下来,就要出声斥责笨手笨脚的宫人。 谢元时及时拉住他的的袖子,怕他一出声整个宴席上的人都要看过来了:「没事没事没事,我去换一下就好。」 沈豫竹就要起身:「我陪你去。」 谢元时按住他的肩膀:「不用,我去去就回,宴席开着呢,陛下还是不要中途离席。」 沈豫竹勉强在原位上坐着,看着几个跳舞的姑娘,觉得十分无聊。 又一位姑娘上场,正是以舞姿闻名上京的花六姑娘花沁竹。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无,仅仅两个动作,就吸引在场众人聚精会神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 第27页 身段窈窕,舞姿翩跹,出身于上京高门世家花家,家训严格,教养不凡。 宋阁老对花六姑娘甚为满意,转头去看沈豫竹,沈豫竹看了两眼心想确实跳的不错,但很快又心不在焉的剥了两个橙子。 宋阁老:「……」弄啥呢这是! 他都派人把秦王殿下支开了,怎么皇上还在剥水果! 沈豫竹不仅接收不到宋阁老的心声,还将果皮一扔。 不看了! 找元时去! 宋阁老:「?」 去哪? 去哪!! 第15章 更衣 陛下你怎么也出来了? 宋阁老快要把正在离席的沈豫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当事人毫无察觉,从大殿之后拐个弯就没了。 席上有人和宋阁老一样关注皇上的动向,沈豫竹离席,如花家一样对中宫之位存了心思的世家看到后彼此交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 看来今晚的百花宴是讨不到皇上的欢心了。 虽然失望,但也不算意外。 谢元时让夏裴去马车里拿备用的衣裳,夏裴回来时嘟嘟囔囔不乐意道:「主子真是太心软了,那个宫人冲撞了主子,就不应该让他那么轻易的走,要罚他的。」 谢元时笑笑,那宫人一过来就悄悄跟他说了来意,他就是宋阁老派过来支开他的,不过这个谢元时不打算给夏裴说。 他解了腰带,把被酒液打湿的外衫搭在一旁。 夏裴踩着凳子趴在屏风上,「主子中衣湿没湿?马车里只备了外衣,要不然借皇上的先穿一下,风寒可别加重了。」 谢元时淡淡瞥他一眼,带着两分的嫌弃:「从凳子上下来。」 夏裴「哦」了一声,缩回了脑袋跳下凳子。 谢元时向屏风一侧伸手,「把衣服给我。」 等了片刻夏裴没动静,谢元时疑惑的向屏风侧面走了一步,刚好和走进来的沈豫竹对上。 沈豫竹一边走一边拎着领子抖开刚刚从夏裴手里接过的衣裳,打算替他穿上。 殿门轻轻关上,夏裴把衣服交给沈豫竹,此刻已经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谢元时:「……」 就是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豫竹看他站在那里不动,又将衣服往前送了送,疑惑问道:「怎么不穿?」 谢元时将手送进袖子里,脑海中已经能想像得出宋阁老的表情了,无奈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沈豫竹顺手拿过一旁的腰带,要给他繫上,谢元时接过:「我自己来吧。」 沈豫竹把腰带交给他,「里面太无聊了,出来走走。」 「我看着还好啊。」姑娘们的才艺有些连他都自愧弗如,至少他看到的前半程一直都很精彩。 「是还好。」敢在百花宴展示自己的姑娘没有一个是平庸之辈,但沈豫竹说的异常坦然,「但是我一早就知道这是阁老为了让我立后准备的,看的时候心态不一样,所以没有办法像你一样纯粹的去欣赏。」 谢元时真是被他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说这话可千万别被阁老听见,不然他能当场气到吐血昏过去。」 这跟宋阁老能有什么关系,沈豫竹道:「就算不能说也是在华菱姑姑面前不能说,阁老面前最好多说几次,越多越好,省得他天天变着花样的要我立后。」 谢元时忍俊不禁。 「走了,我们回去吧,出来太久群臣会着急的。」 重新入座后,舞乐展示已经结束,宫人们正在把簪着青色簪花的姑娘们的作品搬到场中来。 一幅幅作品依次悬挂展示,有绘山水的,有绘花卉虫鱼的,配文有的用先人诗文,有的自认文采可以,便自己即兴写了诗作或者辞赋。 一路看到备受期待的崔大姑娘崔雨桐时,赫然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美人起舞图,美人细瘦的腰肢,灵动的水袖和裙摆,实实在在配得上一句形似神也似。 更重要的是,但凡看过这画的人,都能认出,画上的人正是方才翩翩起舞赢得殿内所有人一片赞许之声的花六姑娘花沁竹。 右上角还题着赞美美人容貌舞姿的诗作。 若说其他姑娘可能是在府中提前准备好了要展示的画作,可崔雨桐和花沁竹素日里并无交集,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今日百花宴上花沁竹要穿什么舞衣,跳什么舞。 崔雨桐是真正的即兴作画,更别说她的作品和画作放在一起,高下立现。 虽然其他姑娘的水准也很高,但显然还是盛名满京都的崔姑娘更胜一筹。 宋阁老感觉方才被皇上气到碎了一地的心态又好了一些,欣喜的发现崔大姑娘的表现比花六姑娘还令人惊喜,立刻去看皇上的反应。 沈豫竹的确在品评崔雨桐的画,他一边看着一边和谢元时耳语。 「崔姑娘是个人才,我看她这个画技炉火纯青。」 说完还想补充一下自己对崔雨桐没有想法,只是单纯欣赏她的画作,张了张口又觉得没什么必要,多此一举反而显得像是在欲盖弥彰。 谢元时若有所思,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沈豫竹问他:「在想什么?有什么不对的吗?」 谢元时指着画,也微微凑过去低声同他道:「先前跟你说过宋阁老曾拿着一箱画卷到我府上去。」 沈豫竹记得,谢元时说过那些姑娘个个都是姿色倾城。 第28页 沈豫竹:「里面有你喜欢的姑娘?」 谢元时:「……」 谢元时还在想那一箱画卷的作画之人,冷不丁听沈豫竹来了这么一句,一时竟没找到合适的表情。 这逻辑跨度的也太大了吧。 谢元时:「你是怎么能联想到这上面去的?」 沈豫竹又重新想了想,道:「那些姑娘都没有崔姑娘画的花姑娘好看?」 「呃……」谢元时解释道:「那画师的技艺同样非常高超,我瞧崔姑娘的画和宋阁老找的画师画的画,两者颇有种一脉相承的神似之感。」 但是宋阁老找的画师应当不会是崔姑娘。 「哦,嗯。」 沈豫竹轻咳一声:「那你觉得崔姑娘是师承于宋阁老的画师?」 谢元时只是忍不住有些好奇,无意探究,「也或许是师承一派吧。」 毕竟画技这个东西,虽然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风格,但是万变不离其宗。 百花宴圆圆满满的结束了,众人参拜陛下后依次退出大殿,宫道上都是各家彼此恭维和赞美的谈论声,获贊最多的姑娘自不必提。 虽然皇上立后看起来还是遥遥无期,但是来参加的世家对此次的百花宴整体还是感到满意的,除了宋阁老。 宋阁老站在殿门口,华菱公主和驸马路过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华菱公主给皇上写家书的时候就已经预想到这个结果了,皇上从年少就是一个很有主见和想法的人,现在做了皇帝,又怎么会轻易对自己做的决定有所动摇? 只有宋阁老还满怀期待。 「想开点。」华菱公主安慰宋阁老。 宋阁老面带愁容,但不想开点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说百花宴也不是个万无一失的办法。 众人陆陆续续走的差不多,谢元时也起身带着夏裴准备回府。 他们在殿中的时候外面就已经下了雪,这会下了应该有一阵子了,宫人来不及完全清扫干净,谢元时走到大殿门口没留神,脚下一滑,身子向后歪倒。 「当心。」沈豫竹眼疾手快的扶住他,胳膊护住没让他摔倒。 几乎是同一时间,几步之外有人说了句和沈豫竹同样的话,语气也有几分相似。 「夫人当心!」 谢元时和沈豫竹齐齐望去,华菱公主因为积雪遮挡了视线,脚下踩空了台阶,驸马眼疾手快的将人搂住,带进自己怀里。 谢元时:「……」 沈豫竹:「……」 这一次前面两人没注意到身后的两人,驸马在华菱公主面前蹲下身子,检查公主脚上有没有受伤,「疼不疼?」 华菱公主同驸马说:「我没事。」 驸马起身弯腰,不由分说将华菱公主打横抱起,华菱公主瞪他一眼,低声道:「在外面呢。」 世家的人还没走干净,老夫老妻的,孩子都那么大了,在外面低调点啊。 驸马声音不大不小:「你就别逞强了。」 华菱公主抿了下唇不再说话,两人逐渐走远。 沈豫竹收回目光,默默看了一眼谢元时,视线下移落在他脚上。 谢元时后退两步,脱口而出:「我脚没事!」 第16章 商议 想想办法啊钟太傅! 如出一辙的摔倒动作让谢元时下意识的以为,沈豫竹要像驸马抱华凌公主那样,也把他抱起来。 说完他才兀自懊恼嘴快。 都是他们的动作太像了导致的。 而沈豫竹微微凑近,模仿着驸马的语气道:「你就别逞强了。」 谢元时:「你别闹了。」 沈豫竹笑意未收,眉眼弯弯,「好,我不说了,我还要讨好秦王殿下好跟着他回秦王府呢。」 谢元时微讶:「可是我风寒都好的差不多了。」 沈豫竹不贊同的纠正,两人并肩一道向外走去:「第一,你这叫还没好。」 「第二……」 谢元时:「第二是什么?」 沈豫竹:「你不欢迎我吗?」 这是欢不欢迎的问题吗?你一个皇帝,好端端的放着金碧辉煌的皇宫不住,天天住他的秦王府。 仗着是钟老太傅请奏他去看他,所以有恃无恐了这是。 谢元时试图跟他讲道理:「我不是不欢迎你来,只是——」 「那就行了。」沈豫竹大手一挥揽住他的肩膀继续往前走,「走了,回家。」 谢元时:「……」 他就不应该跟沈豫竹讲道理。 百花宴后,接连一整个月,上京城中四下里茶余饭后传的最多的就是此次百花宴上几位备受瞩目的姑娘。 在看出皇上确实暂无立后意向后,更是有人抢着上门去提亲了,去的最多的就是崔家和花家。 至于宋阁老,他许久没有在朝堂上提起过立后之事,底下的官员没有宋阁老牵头,在立后之事上也安生了许多——在表面上。 实际上—— 「老夫和华菱公主,费了那么多的功夫……」宋阁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给我满上!」 「皇上竟然……他竟然连看都不看!」 张御史安慰:「看开点看开点。」 「他在给秦王殿下剥水果!」 张御史拿起桌子上的橘子剥了,随口道:「应该的应该的。」 第29页 「老夫派人把秦王殿下支开,他还在剥,他不仅不看,还离席了!」 张御史一边咬橘子,「秦王染了风寒不是还没好吗?皇上那也是担心他。」 宋阁老痛心疾首:「花六姑娘才出场多久啊他就走了!他都没看完!」 花六姑娘跳的多好啊!旁人看的眼睛都是直的,皇上视线拐了十八道弯拐不到花沁竹身上,全是秦王! 张御史啧啧道:「真可惜。」 「还有崔姑娘的画!」 提到书画,一旁一直没做声钟老太傅多了几分兴趣,问:「崔姑娘的画作怎么了?老夫看当时皇上和秦王也在讨论崔姑娘的画,应当也是赞许的。」 「皇上一直就喜欢书画手作,崔姑娘皇上可能中意?」 他不说还好,说完宋阁老简直是恨铁不成钢,气不打一处来,原本皇上在百花宴上没像对孟姑娘和花姑娘一样表露出什么明显的毫无想法的意思。 宋阁老还抱着一丝天真的幻想,谁知道,谁能想到! 「后来皇上找到我,就跟我提起了崔姑娘,但你们知道他说的什么?」 张御史和钟老太傅凝神细听,就听宋阁老说:「他问我,上次我送给秦王殿下看的那些画卷出自哪个画师之手?看着和崔姑娘的画技系出一派,他想向他习作学习!」 张御史不解:「那你就向他推荐崔姑娘啊!既然系出一派,崔姑娘画技炉火纯青,找谁都一样,他直接找崔姑娘不是增加了相处的机会?」 宋阁老又是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光,心里那个苦啊,张御史以为他没有推荐吗?! 「我说了啊!皇上说,崔姑娘是未出阁的姑娘,于礼不合。」 拒绝的直白又明确。 宋阁老没说,皇上还反过来好声好气的劝说他不要过度执着于立后而做违背初心的事情。 宋阁老感觉心脏都被气的梗住了。 张御史想了想:「皇上说的没错啊。」不过话虽如此,大齐昌盛繁荣,民风早已不是前朝那么严苛规束。 况且皇上如果和所有女子都敬而远之,岂不是不用立后了? 宋阁老欲哭无泪:「他为了照顾秦王殿下夜宿秦王府的时候,也没说于礼不合啊!」 张御史让他闭嘴:「不许拿我们秦王殿下举例!」 宋阁老争辩:「我就是举个例子!」 张御史最护短:「举例也不行!」 宋阁老又快梗住了:「你……你到底是不是来安慰我的!」 考虑到宋阁老谏言立后多次被拒的心情,张御史没再继续怼他,暂时忍了下来,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宋阁老更难过了,华菱公主和驸马百花宴离开的时候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在宋阁老默默消化情绪的时候,疑似没有听他们交谈的钟老太傅冷不丁道:「确实于礼不合。」 宋阁老:「……」 有一种苦,叫做他没人诉苦。 张御史:「……」虽然有一丢丢心疼宋阁老,但是还是很想笑啊。 宋阁老酒意慢慢上来,气道:「皇上登基三年后宫始终空置,也于礼不合啊!!你们……」 他指着钟老太傅又指张御史:「你们分明跟我一样担心,结果这小半年我都快把皇上惹的不愿待见我了,你们两个也不出头!也不帮忙想办法,还在这里看我笑话!」 这感觉就很像三个好伙伴凑在一起说要去掏个鸟蛋,结果只有他一个人上树被大人抓了,他们两个还在一旁看戏一样。 钟老太傅沉思片刻说:「你都知道我打了一辈子光棍了,我一直都觉得不娶也没什么。」 「哎哟哟,」张御史赶紧制止:「你可少说两句吧!」 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报復上次宋阁老说他打了一辈子光棍的事情呢。 他这边这一个还没安慰好,过一会这俩人再斗起嘴来,他得一个头两个大。 钟老太傅转而道:「其实在宗室里过继一个孩子也不是不可以,本朝有过不少先例。」 张御史:「可以是可以,但是皇上正值青年,如果现在就过继,日后若是有了心仪的人选,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又当如何呢?」 「那就过几年再过继?」 「可我们为人臣子就什么都不做了吗?」 这边两人说着,宋阁老没插话,趴在桌子上发出细微的鼾声,已经是睡着了,旁边摆着一排的小酒罈。 钟老太傅嘆气:「皇上的性子我清楚,他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人,在自己坚持的事情上说他宁折不弯也不为过。我早说过,如果要劝他,似阁老这般直言力荐是没有用的。」 不仅没有用,还很有可能激起相反的作用。 「他铁了心要做的事情,若真说谁的话管用,我也就见过一个秦王殿下。」 张御史也跟着嘆气,「阁老已经找过秦王殿下了。」 没用。 「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们还是要弄明白皇上为什么一直不肯立后。」张御史说着忽然压低声音道:「你说有没有可能……」 钟老太傅追问:「可能什么?」 张御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有没有可能,先帝在时后宫内发生过什么过分的事情,让他比较厌恶,导致他对夫妻之事极为牴触?」 「不至于。」先帝再怎么荒唐,以前也是个好皇帝,晚年先皇后和太后相继故去后他在后宫之事上失了约束罢了,不会做什么龌龊的事情。 第30页 钟老太傅摆摆手,认为这个缘由无深究的必要,「往事不可考,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劝。」 张御史听他这么说:「你有主意了?」 钟老太傅:「能有什么好主意,只能找机会和皇上坐下聊聊,至少知道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怎么说也是当年的太子太傅,皇上曾经的老师,这点薄面想必皇上是愿意给我的。」 第17章 话本 看不见的……男鬼? 钟老太傅说是要跟沈豫竹坐下聊聊,但也不是立即就去,百花宴过去,钟老太傅不想给皇上留下他们为了让他立后「前仆后继」的印象。 转眼到了年关,按照惯例,朝中从除夕休朝,直至正月十五上元节后复印开朝。 除夕夜里宫里本是有夜宴的,通常是皇上跟太后皇后等一家人齐聚的。 但宫中无太后,沈豫竹后宫又空无一人,他便像登基这两年一样,带着谢元时去了京郊的温泉别苑过年。 谢元时给远在江南的父亲母亲写的家书也在除夕前夜收到了回信。 沐浴过后,谢元时拆开家书,信封里折了三份,分别是他爹和她娘还有妹妹写的。 谢元时的小妹谢元萦还未出阁,跟父亲母亲住在一起,回信里折的最厚的几张信纸就是谢元萦写的,上面大多是一些有意思的生活琐事。 王妃字里行间都在关心谢元时近些日子的身体,叮嘱他要多休息,好好保养身体。 头上忽然落下干净的布巾。 正在看信的谢元时抬头向后看去,沈豫竹肩上还带着外面的雪花,手上按着布巾将他还在滴水的长髮裹好吸干。 「在看什么这么认真,洗完澡连头髮都不擦干?」 谢元时扬手将手里的信件给他看:「我刚洗完,在看我爹他们给我写的回信。」 沈豫竹站在他身后替他擦着头髮,微微弯腰低头:「王叔也写了?我能看看吗?」 谢元时想也不想的答:「当然能啊。」 他将剩下那张薄的只有一页的信纸展开,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字迹占满了整张纸:「安好勿念,多听皇上的话少惹事。」 谢元时把整张纸翻来覆去的看,也没有看出更多的字。 谢元时:「……」 不愧是他爹,还有……谢元时指着自己:「我看起来很像会惹事的人?」 沈豫竹低低的笑,「看来王叔还是很信任我的。」 谢元时:「我什么时候惹事了?」 上次回家也是这么说,他分明一直都老老实实的。 沈豫竹指尖穿过他的头髮,轻轻将头髮打散开,换了块新的布巾继续擦,「他哪是真的说你惹事呀?他是想说要你好好听我的话休养身体,别总是生病。」 谢元时无法反驳。 沈豫竹:「既然王叔信上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先从沐浴完了擦干头髮开始?」 谢元时语气尽量真诚:「我刚洗完拿起信你就进来了。」 说完怕沈豫竹不信,强调道:「真的。」 「你看那边的镜子。」沈豫竹示意。 「照一下看看你是不是左脸写着心,右脸写着虚。」 谢元时:「……」 「不逗你了,今日除夕,厨房要做饺子,你喜欢什么馅的,一会跟他们说,让他们多做一点。」 「不用了,」他饭量不大,谢元时道:「多做了我也吃不完。」 「没有其他想吃的?」 谢元时想了想,还有点馋庆华楼的桂花糖糕。 不过这个现在回城买也不合适,其他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便摇摇头,说:「没有。」 沈豫竹把他的头髮擦到七八成干,移过炭盆来,让炭火烘干,一边道:「那你有什么想吃的再跟我说。」 「嗯。」 「对了,」沈豫竹摸一摸怀里,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包好的纸包,「回来的路上路过庆华楼,顺手买了你爱吃的桂花糖糕,应该还热着,尝尝看。」 虽然一直知道沈豫竹心细,但谢元时一时间还是被他的心细感动的无话可说。 沈豫竹见他不接:「不想吃这个?」 「不是。」谢元时接过来。 沈豫竹看过去,从他脸上莫名看出几分感动:「被、被感动了?!」 谢元时:「……」你可以不用说出来。 而且这么难以接受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沈豫竹喃喃道:「那你也太好骗了吧?」 谢元时不解:「你骗我什么了?」 沈豫竹幽幽控诉:「我照顾你那么多回了,你竟然因为我买个桂花糖糕感动?」 他这只是因为刚刚才想到了想吃桂花糖糕,还没说出来,沈豫竹就拿出来了。怎么被他一说显得他这么不懂感恩? 谢元时:「但是这跟骗不骗又有什么关系?」 沈豫竹将纸包拆了摊开在桌面上,「要是哪个小姑娘多给你买几回,不就能把我们芝兰玉树的秦王殿下拐走了?」 谢元时:「……」 谢元时一阵无语:「你都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豫竹捏捏他的脸颊,「我说的不对?」 谢元时怼他:「对什么对,哪来的小姑娘,你有功夫在这里调侃我,还不如早点操心操心立后的事,也让宋阁老过个好年。」 「感情我不立后他连这个年都过不好?」沈豫竹随口回道。 第31页 「唔……」谢元时歪头:「如果你不好意思反悔我可以帮你去说?」 沈豫竹森森道:「你考虑的还挺周到?」 谢元时哈哈哈笑道:「不敢不敢。」 午后,谢元时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屋里烧着地暖,烘的他手脚发软,只想犯懒。 但是刚躺下没什么困意,便随手拿出他从别苑里找到的闲书,打发时间。 翻了没两页,沈豫竹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他脱了鞋上来坐在他旁边,凑过去看谢元时在看什么。 「你过来这边的时候还专门带了话本?」 「没,」谢元时把书往他那边移了移,让他也能看到,「角落里找到的。」 「角落里?在这间屋子的?」沈豫竹诧异,这温泉别苑除了谢元时他没带别人来过,这间屋子更是只有谢元时住过。 怎么会在角落里捡到书? 谢元时点头:「对啊,落了好些灰,我来回把封面擦了好多遍看起来才弄干净。」 谢元时倒没怎么纠结怎么会捡到书的问题:「可能是有负责打扫的下人不小心掉落的吧。」 「嗯,前面写的什么?」 谢元时回想了一下:「也没什么,就是一个书生进京赶考,路上遇到了大雨,躲进了一个破败的寺庙,庙里闹鬼,他被吓的不行还没有其他去处。」 沈豫竹皱起眉头:「怎么又是书生?」 谢元时笑道:「可能因为写书的人都是书生吧。」 沈豫竹往后翻了一页,庙里阴风阵阵,外面不断有雨滴刮打着本就不结实的窗棂,空旷幽森的大殿中挂着的白帆不停被风吹动,伴随呜呜的风声。 读书读傻了的书生缩在角落里,拿着一本佛经在辟邪,忽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吓得他也不敢回头,只能「啊」的尖叫一声,把眼睛闭上。 「这次的书生不会又被女鬼吓死吧?」 谢元时隐约感觉剧情有些熟悉,但是又想不起什么时候看过,大约是因为书生和女鬼的搭配实在太常见了,上回他还亲自操刀写了一篇。 不过这次的作者写的实在很有恐怖的意境,想起上回沈豫竹的奇思妙想,「这书生不会也被吓死了吧?」 「唔,我看看……」沈豫竹看的快,往后翻了两页,神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怎么了?后面写的什么?」 谢元时疑惑的跟着他一起想把他立起来的书页翻下来也看看后面的内容,就见沈豫竹拉着书的另一头慢慢的将书从他手里抽走了。 谢元时:「?」我都给你看,你怎么还带抢的? 懂不懂分享,嗯? 「你做什么?给我看看啊。」谢元时伸手去够,沈豫竹又把书藏到了自己身后,眼神游移,慢吞吞的道:「那个……这个书可能不太适合……」 他不这样还好,越这样反而勾起了谢元时的好奇心,扑过去胳膊从沈豫竹腰间两侧绕过去够被藏起来的话本。 清新的乌木雪松的香味贴近扑了满怀,沈豫竹行动慢了一拍,书被谢元时拿走。 谢元时生怕再被沈豫竹抢走,「唰唰」翻过几页,一目十行扫过关键字眼。 地上衣带散落…… 看不见的…… 男鬼? ?? 作者有话说: 不更会挂请假条,如果啥也没有大概率是写着写着睡过去了,捂脸; 这章补昨天的,晚上还有一更 第18章 反应 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吗! 谢元时还在呆滞,沈豫竹已经回过神,看起来异常淡定的将书再次从他手中抽走。 有些人别看外表淡定实则心里慌得发毛,语气却一切如常:「早跟你说了不适合你看。」 谢元时好半天回过味来。 「哦……」 是男鬼啊。 沈豫竹还在等他的下文,谢元时蹙眉将书拿回来:「你怎么又抢?」 说着摊开在腿上,方才只是大致扫了几眼,现在顺着之前看到的地方继续看了起来。 这本书的作者笔力不俗,恐怖的气氛向暧昧转移也没有什么违和之感,后面的香艷情节写的比之沈豫竹不相上下,同样让人看的面红耳赤。 沈豫竹试探的问:「看这么入迷,你就没什么想法?」 谢元时不解的睨他一眼,心说我要有什么想法? 如果沈豫竹是说男鬼的问题,大齐男风并不盛行,但也寻常,谢元时觉得不算什么。 方才看到是男鬼后呆的片刻只是因为他先前看过的诸多话本都是女鬼,所以先入为主的以为这次也是,所以才消化了一会。 如果他说的是后面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节,那沈豫竹自己都写过了,他还有什么看不得的? 谢元时摸不准他的想法,猜测道:「你反对男风?」 沈豫竹一颗心稳稳落回肚子里,既然谢元时这么问,自然是不反对的。 得到了答案,沈豫竹便在这个问题上过多探讨,于是越过这茬煳弄他道:「后面的情节太露骨了,不适合你看。」 谢元时闻言,嫌弃的眼神摆的明明白白,上次他当着他的面写的时候也没见他避讳说不适合看。 沈豫竹:「……」 这个理由也确实没什么说服力,沈豫竹琢磨着说点什么挽回一下,又见谢元时把书塞到了他手里。 第32页 「怎么了?」沈豫竹诧异地问。 「不看也可以,你来读给我听吧。」谢元时眨眨眼睛,往床上一躺「我都给你读过,还读了一个月,你肯定不会拒绝我的,对吧?」 沈豫竹:「……」 谢元时躺的心安理得,沈豫竹拿过书来靠在他旁边,前面的情节还好,越到后面…… 怎么说呢,这种情节写起来和读起来完全不是同一种感觉。 沈豫竹读了几句,在书上写触感冰凉摸不着看不见的鬼魂贴进,冰的书生一个哆嗦的时候,沈豫竹短暂的停了下来。 「怎么停了?」 他低头看向谢元时,后者睁开闭着的眼睛,扬着唇角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只有藏在头髮里的耳根微微泛着红。 沈豫竹若有所思,「没什么,换个姿势。」他说着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也更靠近谢元时耳边。 而后淡定的充满感情的继续读了下去,心里想着反正这又不是他写的,又不是念给其他人听,没什么好尴尬的。 他竟然真的读了下去,谢元时以为他停下来是读不下去了,结果他再开始的时候真的不带停顿的读了下去。 谢元时震惊的望着沈豫竹,沈豫竹回过去的视线异常无辜,读出来语调则是异常的暧昧。 上回谢元时只是坐在沈豫竹的旁边看他写,脸色都变得绯红,同样的事情换成读出来难道会好吗? 不,会更糟。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约莫就是这样的,这作者估计写到这里实在文思泉涌。 仅仅是书生到破旧的寺庙躲雨这一晚,沈豫竹接连读了五六页都没有过去。 谢元时被子下的脚趾羞的抓了起来,他甚至怀疑这一夜结束之后这个故事也就跟着结束了。 偏沈豫竹一边读还总要来看看他的脸色,最后谢元时实在忍不住,一把拉过旁边的被子,把自己蒙了进去。 看好戏的人彻底换成了沈豫竹,「你怎么了?困了吗?想睡觉吗?」 「睡觉也不要蒙着头,会憋闷的。」 就好像真的不知道谢元时是因为什么蒙住头的。 「我掀被子了?」 说完当真去掀被子,谢元时在里面紧紧攥着被子,沈豫竹哭笑不得:「好了,不逗你了,出来吧,我不读了。」 「真的,不骗你。」 也不知是羞的还是在被子里憋的,或者两者都有,谢元时慢吞吞的出了被子,面上的绯色比进去之前更甚。 「不闹你了,」沈豫竹喉结不甚明显的上下滚动了一下,移开视线道,「困吗?要不要睡一会?」 谢元时含煳的应了一声「嗯」,默默翻了个身,曲起腿蜷着身子背对着沈豫竹。 「生气了?」沈豫竹问。 谢元时想生气也没什么好生气的,明明是他自己让沈豫竹读的。 「没有。」他说。 担心把人逗狠了,沈豫竹追问:「真没有?」 「真没有,困了,想睡一会。」 「好。」沈豫竹放下书,打算跟他一起睡一会。 躺下片刻后沈豫竹又狐疑的坐起来,身子微微向前探,谢元时枕着手掌,脸上和耳根的淡红还未完全退去,敞着的领口处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闭着眼睛整个人显得恬静又安然。 没有生气,的确像是在睡觉。 可是沈豫竹感到不对劲,他没登基以前经常跟谢元时在一处睡,有时候为了照顾生病的谢元时会整晚整晚的守在他床前。 元时很少会是这个睡姿。 隐约有一个猜想浮现在沈豫竹的脑海,沈豫竹欲言又止最后张口:「元时……」 谢元时闭眼躺了这一会,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羞窘,看起来颇为心平气和的回他道:「嗯?怎么了?」 沈豫竹放低声音问:「你是……有反应了吗?」 谢元时:「……」 颇为心平气和的谢元时翻身而起,动作快到沈豫竹甚至没看到他坐起来之后的表情。 将话多的沈豫竹蒙进了被子里,摁在床上。 谢元时:「睡觉!」 你才有反应,你才有反应!你全家都有反应! 谢元时不想搭理他。 沈豫竹骨节分明的大手从被子下摸索着伸了出来,因为在被子里所以显得闷闷的声音传出来:「这是人之常情,不用不好意思的。」 谢元时没好气的把他的手塞了回去,「闭嘴!我没有!」 「你这是恼羞成怒。」元时一向平和,沈豫竹难得有机会见他这样,新奇的很。 谢元时不轻不重的蹬了他一脚,「你消停会!我都说了没有!」 知道是人之常情你还说!还说!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吗! 第19章 腰伤 你摆出这么害羞的姿势是干什么! 「可是……」 「没有可是,」谢元时冷漠道,「再说就把你赶出去。」 沈豫竹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做出一个封口的动作,「我不说了,真的。你睡吧。」 「真的?」 「真的,真的。」沈豫竹语气真诚。 谢元时暂且相信他,背对着他又躺了下去。 好半晌,沈豫竹在另一边听着谢元时逐渐变得均匀而绵长的唿吸声,低声喃道:「不会难受吗?」 其实还没睡的谢元时:「……」 第33页 谢元时忍无可忍,第不知道几次翻身坐起来,沈豫竹满眼都是诧异:「你还没睡?」 沈豫竹心中暗道不好糟糕!他在谢元时开口前飞速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睡了!」 「所以你是在背后偷偷编排我?」 「我这是背后偷偷关心你——」沈豫竹在谢元时不太友好的目光中改口:「你睡吧,我这回一句都不会说了,你睡着我也不说了。」 这还怎么睡! 「然后你在心里默默的想?」 沈豫竹:「……」这怎么接? 谢元时用力推了一把沈豫竹,没推动。 两人默了一会,谢元时又推了一遍,沈豫竹很配合的翻了个身,到了床沿的位置。 谢元时:「……」 沈豫竹表情无辜又讨好,谢元时不为所动,用被子把他团团卷好,连人带被子一起冷漠推下了床。 皇帝陛下被被子卷着躺在地上,等秦王殿下再睡下的时候才轻手轻脚的打开了被子,垫着被子躺在地上。 唉…… 谢元时睡到了傍晚时分,脸上还带着在枕头上压出来的红痕,可能是中午气的,也可能是身体原因,眼角泛着红。 沈豫竹已经不在屋里,夏裴守在门口问他:「主子,要沐浴吗?」 谢元时蹙眉,夏裴又问了一遍:「要吗?」 夏裴说的很理所当然,谢元时甚至还产生了几分自我怀疑,但是…… 「我上午不是刚沐浴过吗?」 夏裴纠结:「可是主子中午……主子没出汗吗?身上不粘腻吗?洗个澡会舒服很多的。」 虽然这里的温泉泡着舒服,但也不用泡的这么频繁吧?而且这么冷的天,屋子里再暖和也不用上午洗完下午洗吧? 不理解夏裴怎么想的,但少年人的想法有时候千奇百怪,夏裴更是如此,让人摸不着头脑也是正常。 谢元时道:「不用,现在这样挺好的。」 夏裴向脚下瞄了一眼,应该不是他多想吧? 皇上出去的时候就是扶着腰出去的,主子又睡了这么久,头髮这么凌乱,脸上带着红晕,眼尾也泛着红。 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夏裴小声道:「皇上出去的时候我看他腰好像扭了。」 所以到底是不是他猜的那样呀? 他话题跳的快,谢元时也没仔细去想具体原因,毕竟夏裴在谢元时印象中一直是这样的。 「他腰怎么了?」 夏裴试探的猜测道:「是不是累的呀?」 谢元时眼中掠过疑惑,回身进屋,将落在床前地上的被子掀起,被子正中的位置下压着一双鞋,是沈豫竹午间来时穿的那双。 夏裴跟着谢元时进屋,这么激烈,竟然连被子都掉到地上了吗?!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人生要圆满了呜呜呜。 谢元时拎着鞋子问:「皇上出门的时候穿的什么鞋?」 夏裴愣了愣,他没怎么注意,「好像……没穿?」 他也不太确定。 「这是皇上的鞋吗?」夏裴问。 谢元时「嗯」了一声,「应该是午睡的时候被鞋子硌的,他去哪了?」 夏裴雀跃的心扑腾不起来了,就……没有那个就没有吧,还以为皇上和主子关系这么好,少说也得一张床,怎么连睡觉都得打地铺啊…… 感觉日子都没有了盼头。 「夏裴??」 「啊?」 谢元时连叫了好几声,方才还兴致勃勃的夏裴不知怎么这会低落的像霜打的茄子。 深感少年人喜忧无常的谢元时无奈又重复了一遍问话:「我问你皇上去哪了?」 「哦哦,皇上在书房呢。」夏裴道。 谢元时拎着那双从被子下拿出来的鞋往书房去,夏裴在后面小步子跟着,「主子,皇上中午在地上睡的啊?」 「嗯。」 「他为什么不在床上睡啊?」 谢元时也想知道他后来为什么没上来,可能是他那时候看起来很生气? 「我推他下去的。」 夏裴唿吸一紧,完了完了完了,不会是吵架了吧?! 沈豫竹在画画,上回百花宴后他对崔姑娘的画技印象深刻,既然元时说宋阁老找的画师和崔姑娘看起来师承一派,那那位画师的技艺必然有可以借鑑的地方。 他跟宋阁老问到人后请教了几天,有所感悟,这会正在尝试新的风格。 谢元时推门进来,沈豫竹闻声看去手腕一抖,一只神采飞扬的眼睛下就多了一颗黑色的泪痣。 谢元时拎着他的鞋进来,「我听夏裴说你没穿鞋就出来走动了。」 沈豫竹搁下笔,说:「没有,我的房间就在隔壁,在隔壁换了鞋才过来的。」 谢元时点了点头,态度已经恢復如常,中午的尴尬已经不放在心上。 「腰怎么样?怎么后来没回床上?」 沈豫竹心说我哪敢啊万一你更生气了怎么办,加上地上有地暖,又垫着被子,也不至于冷。 「地上还好,不凉。」 「那被子下面有鞋子怎么也不拿出去?」谢元时从怀里摸出刚找府医要的药油,他府上一直有大夫随侍,这次来温泉别苑,大夫也跟着过来,也方便了他取药。 悄悄跟过来的夏裴趴在书房门口,耳朵放在门缝的位置,偷听的非常努力,心里默默祈祷,可千万别吵架啊。 第34页 「有受伤吗?需要上药吗?」谢元时问。 床榻又不高,沈豫竹没有那么脆弱,他出门的时候只是因为一直没换姿势被硌的久了有点难受,摇头道:「没有。」 可是夏裴说的明明是扭到了腰,谢元时怀疑:「真的,我看看?」 「嗯……不用了。」沈豫竹眼睛一转,背过身去走回到书桌前:「我能有什么事?」 他不这么说还好,这么来一句谢元时原本不信他受伤现在也信了六七分。 「不行,你给我看看。你怎么也不跟我说?」 他又不是真的生气,更多的还是羞恼,沈豫竹不至于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为什么没跟他说? 是从床上掉下去摔得还是躺在鞋子上姿势不对扭到了? 沈豫竹躲躲闪闪不给他看,越是这样谢元时越认为他在遮掩,急的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腰带。 沈豫竹:「!」 沈豫竹急忙拉住谢元时的手,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真的没事。」 开个玩笑罢了,他从床上掉下去又不是真的被谢元时推下去的,是他自己顺着谢元时的力道滚下去的,哪能摔到? 大概是他刚刚演的太过逼真,谢元时反而不相信他说话了,他坚持道:「你给我看看没有淤青我就信。」 沈豫竹:「……」 沈豫竹没有办法,只得给他看一眼,他按着腰带上谢元时的手:「我自己来吧。」 真要是谢元时来解,可能就真的有问题了。 沈豫竹敞了衣裳,掀开腰侧的位置给他看,「真没事,你看。」 光滑的后腰上果然没有淤青的痕迹,为了确保万一,谢元时探出手去按了按,冰冰凉凉的指尖与温热的体温相触。 沈豫竹唿吸一紧,反握住他的手指。 就在这时,「哐」的一声,书房的门被砸开,偷听的夏裴一骨碌摔了进来扑在地上。 身后站着抓包夏裴偷听原本打算悄无声息将他带走的谢九。 夏裴瞪得圆熘熘的眼睛只在书房里捕捉到四个大字——「衣衫不整」,他就着趴在地上的姿势捂住眼睛,从指缝中偷偷看。 沈豫竹:「……」 谢元时:「……」 你摆出这么害羞的姿势是干什么!! 第20章 警告 夏裴信誓旦旦的神情出现了一条裂缝。 谢九只扫了屋内一眼就低下了头,拎着夏裴的脚将打扰好事的某人拖出了房间,还顺手关上了门。 门外传来夏裴原来越远的痛唿,「谢九!你慢点!都这么远了放我自己走啊喂!」 如果这样再看不出来夏裴在想什么,谢元时的话本就白看了。 所以夏裴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书房里两人一时尴尬,片刻后,两人同时动了,谢元时错开视线,沈豫竹穿好衣服。 「那个……」谢元时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但一时之间又没想到要说什么,没话找话道:「你在画画啊?」 沈豫竹重新整理好衣装,「嗯,跟宋阁老的画师学了一点技巧,闲来无事,习作一下。」 「画的谁?」 画纸上只有一个身形和一双眼睛,却仿佛事一个活灵活现的美人站在迷雾之中,可惜谢元时只感觉似曾相识有几分熟悉,却没想到对应的人。 沈豫竹扬眉:「嗯?我画的不像吗?」 谢元时在脑海中搜颳了一番,猜测:「不会是我吧?」 沈豫竹将画纸揭起,折了扔在一旁:「画的不好,等有时间再重新画。」 沈豫竹有没有喜欢的姑娘,跟他最熟悉,画他也是正常,不过,谢元时道:「我有这么……这么好看?」 虽然没有画出全脸,但是画中人超凡脱俗的气质一览无余,也是谢元时一开始不敢认领的原因。 沈豫竹:「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谢元时沉思一会:「好像上次夏裴也是这么问我的。」 「上次?」沈豫竹问,「夏裴也这么说过?什么时候?」 「就是上次在酒楼里碰上赵捷那一回。」 谢元时当时十分不解,他虽然没有上阵领兵,但是兵法策略什么都有学,武功因为身体的原因并不多么厉害,但是跟沈豫竹一起该学的基础都一样没有落下过。 「赵捷分明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他为什么有底气跟我对上……我就那么不像个武将……好吧我确实不像个武将,但是……好吧没有但是。」 经过上回夏裴的「好言开导」,谢元时不再那么强烈的认为自己在外人眼中应该是个武将的形象。 「不用那么在意他们的想法,他们眼里的武将形象都是整日里打打杀杀的糙汉。」 「武将确实就是应该上阵杀敌,我做不到,但我也没有那么好惹啊。」 沈豫竹忍俊不禁,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眼前依稀闪现过一些画面,神情温柔:「那是他们不了解你,无所谓,做你自己就好。」 「天色晚了,该用膳了,厨房做的饺子该好了。」 「唔……」 谢元时只是有些不解罢了,本也没有那么的在意别人的想法,闻言跟着就转移了注意力,点点头:「好啊。」 今日是除夕,白日里夏裴刘喜他们就在院子里四处张贴了福字,显得格外喜庆。 第35页 他们还准备了烟花,沈豫竹没让谢元时去院子里,在屋里打开窗,让他趴在廊下看了一会。 谢元时午后睡得久,所以夜里守岁时困得也比平时要晚,不过到了亥时还是顶不住困意,靠在一边睡了过去。 沈豫竹把他送回房间,出来逮住了鬼鬼祟祟从外面经过的夏裴。 沈豫竹微笑一下,动作干脆的拎着他后衣领提着他,沿着走廊走到远离谢元时房间的位置才放他下来。 皇上和谢九一样拎他衣领,对比起来夏裴竟然隐隐觉得谢九比皇上的动作更「温柔」些。这个想法出来的同时,夏裴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他是被谢九欺负出习惯了吗,竟然有这么可怕的想法呜呜呜。 沈豫竹暗含警告的眼神扫过来,夏裴哆嗦了一下,非常识时务的道:「陛下有什么吩咐吗?」 「元时失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既然他已经忘了,朕不希望他过早的因为不必要的事情烦扰,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夏裴愣愣的说:「不明白。」 沈豫竹:「……」 夏裴小心翼翼的问:「陛下不想让主子知道的事情是指……您心悦他的事情吗?」 沈豫竹算作默认,「既然知道,就知道该怎么做。」 少做一些令元时误会的事情! 夏裴欲言又止:「可是……」 可是您表现的这么明显,谁看不出来啊!!我家主子又不是傻子,他自己难道看不出来吗! 「有意见?」 「呃……」碍于皇上的威势,夏裴昧着良心咽下了到嘴边的话,「没,没意见。」 陛下您开心就好,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说主子看不出来他就看不出来吧…… 沈豫竹满意的离开,夏裴抓耳挠腮,满肚子吐槽的话想找人倾诉一下。 但是这事儿又不能随意跟别人说,夏裴跑到谢元时院子里东张西望,压低声音喊:「谢九,谢九?我知道你在,你出来一下嘛。」 没人理他,夏裴自言自语的嘀咕:「都除夕了,今天又不值守。」 谢九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他身后:「干什么?」 夏裴吓了一跳,差点喊出声来,拉着谢九往角落里走,一边走一边酝酿吐槽:「刚刚皇上找我,警告了我一遍。」 谢九抱臂:「你做什么了?因为傍晚偷听他和殿下说话的事情。」 夏裴辩解:「才不是!我那哪里是偷听,我就是关心他们,怕他们吵架才偷偷跟上去的。」 谢九:「跟上去,然后偷听?」 「哎呀不是,你听我说嘛,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个的,你知道皇上警告我什么吗?」 作为谢元时的贴身护卫,谢元时失忆那段时间的事情谢九和夏裴一样知道的清楚,能明白夏裴心情的估计也就只有他了。 而且谢九的口风严的很,虽然夏裴对他下手总是没轻没重的事情非常不满,但是夏裴也不得不承认说给他听丝毫不用担心泄露秘密。 「他让我不要做一些引人怀疑的事情,不要让主子知道,他喜欢他!」 你说说,你说说,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用他泄露吗?主子自己就能看出来啊! 谢九淡定的回视他一眼,「那你觉得皇上知不知道殿下也喜欢他?」 夏裴心道这还用说吗?!主子喜欢的分明也很明显好吗!这都不能算明显他现在倒立喝茶!皇上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那为什么他们没在一起呢?」 夏裴理直气壮的:「那当然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夏裴信誓旦旦的神情出现了一条裂缝。 第21章 新年 这大过年的怎么忽然就开始翻旧帐了? 尽管夏裴再怎么难以置信,他家主子跟皇上两个人的生活还是一切如常,还是依旧在他眼里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 新年第一天清晨,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鞭炮声,温泉别苑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谢元时在床上翻了个身,带着睡意伸手在枕头底下摸了一把,摸出来一封红底金色的祝岁信,封外上写着「岁岁长安」。 这是他和沈豫竹之间的习惯,他入宫第一年,满目京城无亲眷,老王爷和王妃都远在边关驻守,他唯一熟悉的人只有沈豫竹。 那时候宫里皇室宗亲具在,宫中一切拜年守岁都按礼仪章程走,沈豫竹一大早就起来去给皇上皇后和太后等长辈拜年,宫中诸项礼节繁琐,他能歇下回到自己寝殿的时候最早也是午后了。 沈豫竹提前给谢元时准备了新年礼物,但是谢元时起的比他晚,他不想把还在睡觉的谢元时叫醒,又不想等他去拜完年回来再送,那样元时一个人留在东宫里沈豫竹想想就觉得孤单。 所以走的时候他把礼物留在了谢元时床头的位置,也许是觉得仅仅一个礼物太过简单,第二年谢元时枕头旁放的就是沈豫竹亲笔的信——大箱子装着的一箱礼物放在门外。 这一留,就一直留到现在,现在沈豫竹也不需要再像以前一样早起到各宫见礼,但是依然保留这个习惯。 谢元时起床梳洗,开门的时候沈豫竹刚好准备开门进来。 「新年好。」谢元时从袖口里掏出他一条络子,红色的丝络坠在一块触手生温打磨精緻的玉佩上,很自然的替他系在了腰间。 第36页 没说什么多余的话,但是彼此都知道这个是谢元时送沈豫竹的礼物。 「我今天明明起的很早,怎么还是没看到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谢元时纳闷,沈豫竹是什么时候放的? 「我也刚起,」沈豫竹得意道,「谁说我一定要早上起来放的?你昨天守岁的时候睡着了,我顺手放的。」 谢元时眯着眼睛:「哦?」 「真的吗?」他疑惑道。 沈豫竹反问:「不然呢?」 谢元时戳穿他:「可是你走之后我醒了一次,那个时候枕头底下没有。」 沈豫竹:「……」 这怎么还带半夜起来检查的? 谢元时:「到底是什么时候啊?」这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吗? 沈豫竹含含煳煳,谢元时围着他转,追着他的视线和他对视,沈豫竹不得不道:「是子时的时候,外面下了雪,我怕你睡不安稳,就过来看看你,顺便把东西放在了你枕头下。」 「那么晚……你休息好了吗?」 沈豫竹取过他搭在一旁架子上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我有什么休息不好的,倒是你,半夜为什么醒,睡的不好吗?」 谢元时摇头,笑道:「其实我没醒。」 「你就忽悠我,我现在就该让你证明给我看。」沈豫竹说着从门外把一整个大木箱子搬了进来。 谢元时蹲在一旁掀开箱子,一面道:「怎么证明,死无对证?」 沈豫竹关了门,挡住外面的凉意,跟谢元时一起蹲了下去:「证明不了就只能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谢元时发现了逻辑上的问题:「为什么不是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沈豫竹在补逻辑上就没输给过谢元时:「因为我没睡,你睡着了,你说的事情都可能是昨晚上做梦。」 「就不能是你做梦吗?」 沈豫竹:「我的信可以替我证明我没睡啊。」 谢元时彻底被他绕了进去,放弃挣扎,扒拉去看箱子里沈豫竹给他准备的礼物。 一套玉器摆件(?)、一樽金色佛像(?)、一串红珊瑚(?)、一个釉彩花瓶(?)…… 谢元时:「?」玉器摆件还勉强可以理解,但是这个佛像?手串?花瓶? 这好像也不是沈豫竹往年送礼物的风格? 沈豫竹没感到有什么不对,问他:「喜欢吗?」 谢元时昧着良心:「还不错。你怎么想到送我这些的?」 沈豫竹:「也不是我想的,上次不是害你没收成宋阁老的东西,所以照着宋阁老送你的东西,拟了一份分相似的礼单。」 谢元时第一回 派人把东西送回宋府时被宋阁老路上赶了回来,第二回送的时候宋阁老以为他们两个因为他闹得不合,没再多打扰谢元时,谢元时后来还是派人将东西送了回去。 「难怪。」 谢元时心说:险些以为沈豫竹的品味和宋阁老一样了。 「我房间里还有一箱,那些是我给你准备的字画茶叶和茶具之类,你之前不是说喜欢承德殿里那套茶具,我让人又重新烧了一套一模一样的新的给你。」 夏裴在门口徘徊了几个来回,抓耳挠腮的想进去又不敢打扰,想轻轻敲门又觉得不合适。 等到谢元时从门口出来,他才凑过去满眼亮晶晶的都是期待问:「主子主子,我们去放鞭炮吧?」 沈豫竹伸过手去,把他的头推远了点,「说话就说话,站好了,别整天没个正形。早饭都没吃,放什么鞭炮。」 夏裴瘪着嘴:「哦。」 谢元时偏头笑着说:「你别逗他了。」 回头跟夏裴道:「去点吧,今天新年,要玩的开心点。」 夏裴欢唿着走了,谢元时和沈豫竹两人在正厅上用早膳,透过窗户就能看到外面。 院子里零零散散聚着人,夏裴把鞭炮挂在树上,拿着火摺子去点火,点了就跑,结果根本就没点着,白捂了半天的耳朵。 回去重新点,结果不知道怎么的还没点又自己着了,刚走到鞭炮跟前,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响了起来,吓得夏裴连连后退。 就这么点了两串鞭炮,一旁和刘喜站在一处看热闹的谢九看不下去,上前替他连着点了好几串的鞭炮,夏裴拍着手夸他。 「好热闹啊。」谢元时胳膊支在桌子上托着下巴,回忆道:「我们俩以前玩的时候也像夏裴和谢九这样吗?」 沈豫竹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菜,「怎么就像了,我们两个哪有谢九这么沉闷,更没有夏裴这么闹腾。」 「而且……」他说:「你看夏裴说话谢九都是看心情听。」 谢元时没懂:「嗯哼?」 沈豫竹:「我们两个小时候不都是你说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吗?」 谢元时不认:「你可是太子。」 沈豫竹掰着手指算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忘了?」 他说的是谢元时刚到上京时,因为唯一的祖母在他抵达前几日病逝,他一到府里便莫名被带到祠堂跟着守灵,没抗住生了病,被先帝留意到带回宫里。 谢元时无话可说:「我那时候小,不懂事。」 边关天高皇帝远的,他哪里知道太子有多金尊玉贵不能随意使唤,加上还在病中更是格外娇气,渴了问沈豫竹要喝水,饿了问沈豫竹要喂,连吃药也要跟沈豫竹嫌弃药太苦。 第37页 而沈豫竹大概是因为自小被当做储君严格培养,难得遇上个不那么守规矩的同龄人,也没有在他面前端过太子的架子,导致他们两个之间一直没有因为身份而有什么距离。 沈豫竹又道:「你还欺负我。」 谢元时震惊:「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沈豫竹:「那可太多了,有一雪,我们两个下了学,你说要去梅园赏梅,去了说要折一株梅花回去养着,但是够不到,就让我背着你,结果你够着树枝就晃,落了我满身的雪。」 谢元时筷子敲他手:「分明是你自己要背我的,而且又不是你一个人落了满身雪。」 他不是还在他背上吗? 先不说这个,这大过年的怎么忽然就开始翻旧帐了?? 沈豫竹捂着被敲的手背:「只能说明你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欺负我。」 谢元时若有所悟的点点头,把碗里剩下的粥喝完,放下碗,慢吞吞道:「说吧,这回想要什么补偿?」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无师自通了。 第22章 八卦 不是喜欢是什么? 沈豫竹重重弹了下谢元时的额头,「想什么呢。」 大过年的说什么补偿不补偿的,新年伊始就想着欠债,不能给自己图个吉利点的兆头吗? 谢元时听到额头一声脆响:「?」 他说错话了吗? 沈豫竹看他不解的眼神,给他揉了揉额头,「你是不是掌握了一种哄我开心的办法就打算一直用下去啊。」 「有吗?」谢元时歪头。 沈豫竹把他脑袋扶正,叙述事实:「你的敷衍都已经写在脸上了。」 谢元时脸颊压在他的手掌上,抿了抿唇:「我那不是想让你不要大过年的翻旧帐吗?」 「在你心里,我是大过年翻旧帐的那种人吗?」沈豫竹表情受伤。 谢元时眨眨眼睛,什么都没说,但是很明显,他想说你不是吗? 只是单纯的把以前的趣事拿出来回忆的沈豫竹:「……」 「我们刚刚不是在说小时候是怎么相处的吗?我只是在说事实啊。」沈豫竹捏了捏他的脸颊。 「啊……」谢元时托着腮,「这也不能算是事实啊。」 沈豫竹:「嗯?」 「你小时候逼着我喝药的时候可比现在严厉多了。」谢元时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笑出了声。 沈豫竹:「笑什么?」 谢元时兀自笑得开怀,人小时候总是会有很多奇奇怪怪不着边际的想法:「笑我小时候为了逃避喝药把药汁偷偷浇在窗下那盆花上,结果浇的太多把花浇死了,吓得我好几天睡觉做噩梦,以为有人要给我下毒。」 沈豫竹扬眉,大致能想起来他说的是哪段时间,没记错的话那是谢元时九岁的时候,来东宫有快三年。 那段时间他夜里睡不着,频繁做噩梦惊醒,白天也看起来很憔悴,问他怎么了又说没什么,害的他还以为谢元时得了什么不得了的不治之症,也跟着整天忧心忡忡的。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一直没睡好?」 谢元时:「对啊,结果你还以为我又生病了拉着太医又给我开了一堆的药,把我吓得不得了。」 也是够傻气的,沈豫竹也跟着笑了起来,「那你怎么也不跟我说?」 有的人笑着笑着就没了笑容,沈豫竹收敛了笑容忽然道:「你不会以为是我下的毒吧?」 谢元时跟着顿了一下,「怎、怎么可能。」 沈豫竹狐疑道:「真的?」 谢元时掩饰心虚道:「当然了。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怀疑你?」 「那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谢元时:「你看我喝药看的那么紧,我怎么敢跟你说我把药倒掉了了,而且我又没有证据,万一想错了多丢人……」 沈豫竹眼睛里闪烁着洞察一切的光:「你是不怀疑我,但是不是因为怕丢人,也不是怕我说你不喝药,你是……」 谢元时适时捂住了他的嘴:「要不你还是考虑考虑要什么补偿?」 沈豫竹把他的手拿下来放在手心里捏了捏,磨牙道:「我就说我那盆君子兰一直都养的好好的,怎么突然焉哒哒的,晒太阳都没用,没几天就死了。」 谢元时尴尬又心虚的笑了两声:「哈、哈哈……」 「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沈豫竹问,「除了这个你还做过什么?」 谢元时立刻:「没有了!」 沈豫竹眯起眼睛:「答的这么干脆,肯定有问题。」 谢元时:「……」 「算了,」沈豫竹拉着他起身向院子里去,「今天过年,不跟你计较。走吧,我们也出去点串鞭炮。」 辞旧迎新,希望元时新年里能够一直无忧无虑的健康平安。 温泉别苑里来拜年的人不多,都是关系比较亲近的,华菱公主不常出门走动,但她和驸马的独子顾冬藏带着东西上门来拜年。 他年纪和夏裴差不多,虽然老成持重,看着稳重一些,但心里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心性。 顾冬藏送完东西行完礼就坐在谢元时身边,夏裴则是每天一有机会看沈豫竹不在,就围着谢元时转。 三人围着火盆嗑瓜子,顾冬藏聊起了上京城的最新八卦。准确的说是顾冬藏和夏裴说,谢元时听。 第38页 「真想不到啊,你们还不知道吧,花家三姑娘定亲了,定的是孟将军的长子,孟安毅。」 「是孟少将军啊。」夏裴吭哧吭哧嗑瓜子,兴致缺缺,没什么想法的捧场道:「真不错真不错。」 顾冬藏长了一张圆脸,大大的杏眼,瞪起来圆熘熘的,「这还不错?」 「郎才女貌啊,」夏裴吐了瓜子皮,「花三姑娘我没见过,花六姑娘我知道,上京第一美人嘛,三姑娘肯定长的也不赖,孟少将军年少有为,这有什么不好的?」 谢元时隐约想起什么,道:「是那个很……很开朗的花三姑娘花沁瑜吗?」 顾冬藏连连点头,「就是那个在夜宴上泼了孟小将军一杯酒的花三姑娘,很泼辣的那个三姑娘。」 夏裴眼睛一下子凉了,有情况啊。「他们两个以前有怨?她为什么泼孟小将军酒啊?」 顾冬藏也是听华菱公主和驸马说的,大齐和西吴边境之争,长逐之战后西吴大败,向大齐称臣议和,派使臣前来上京。 结果西吴表面上恭恭敬敬,实际暗地里小心思居多,尤其是在夜宴上,酒至半酣时他们派几个舞姬献舞。 西吴那边的衣着风格和大齐不同,身上的衣服短又窄,叮叮噹噹的缀着许多的挂饰,腰腹都露在外面。 大齐兼容并蓄并非不能接受,只是舞姬动作轻佻,向朝臣餵酒,作为此战最大的功臣,孟将军和孟小将军都坐在前面,舞姬中有大胆者直接坐在了孟小将军的怀里。 刚好坐在孟小将军对面的花三姑娘将一个装满酒的酒杯直接掷了出去,酒液噼头浇在了舞姬和孟小将军的身上。 宴会氛围一时凝滞。 孟小将军头髮上滴滴答答落下来酒,舞姬惊惶不定的看着花三姑娘。 席间所有人听花三姑娘骂了句「伤风败俗」而后扬长而去。 孟小将军舔了下滴在唇上的酒,忽然翻脸将舞姬一把推开。 从那之后这两人不合就成了上京城中公认的事实。 夏裴咋舌:「这两人怎么在一起了,那不得天天打架啊。」 「花家怎么想的。」 顾冬藏压低声音又道:「我听说啊……不一定是真的哈我只是听说……」 夏裴:「嗯嗯你快说。」 「我听说这门婚事最初是定的花六姑娘,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变成了三姑娘。」 「真的假的?因为六姑娘要争取后位,那也不至于这么安排啊。」 顾冬藏摇头:「跟后位没有关系,是百花宴结束后应该是后位无望拟的亲,最近改成了三姑娘。」 谢元时默默听着,「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顾冬藏警惕的看看周围,生怕被听到:「你们知道吗?崔姑娘在一个月前,被家里关了祠堂。」 夏裴听的云里雾里的:「这怎么又跟崔姑娘扯上关系了?」 「你榆木脑袋!」顾冬藏压抑着八卦的兴奋,「崔姑娘不是心悦花六姑娘嘛!崔家可是百年世家,和花家门当户对,和孟小将军的定亲从六姑娘换成三姑娘换人也能理解了。」 夏裴震惊的声调都变了:「什么?假的吧?你怎么知道?」 顾冬藏疑惑反问:「这不是上京城都知道的事吗?只有崔姑娘在百花宴上画的是人,而且是花六姑娘,画的那么精緻生动,不是喜欢是什么?」 夏裴从没往那个方向去想:「就不能是正常的展示画技吗?」 顾冬藏一脸嫌弃:「你连这都不懂,我爹都说,如果不是心悦于我娘,又怎么会凭白想着去画她?」 夏裴有点被说服:「皇上好像也给主子画过……而且最近也一直在画?」 一直有一搭无一搭听着的谢元时抬眼,沈豫竹也画他,但是他们不是那种关系。「所以说这种事情还是不能凭藉臆想去揣测。」 夏裴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完全没注意谢元时说的什么。 皇上画主子。 崔姑娘画花六姑娘。 可是崔姑娘和花六姑娘都是女子啊。 皇上和主子也都是男子。 没什么毛病。 夏裴可以参考的范例不多,用沈豫竹和谢元时做模板思来想去,最后重重点头附和顾冬藏:「对!我明白了!你是对的!所以崔姑娘肯定也喜欢花六姑娘!」 谢元时:「……」 怎么就对了! 第23章 争辩 有些人整天看上去亲亲热热的 夏裴究竟是怎么得到这个结论的?? 从顾冬藏的消息来看,不过只有两点证据,崔姑娘百花宴上画了花六姑娘,崔姑娘被关了祠堂。 但是这两个也不一定就是有因果关系,怎么就能推断出崔姑娘喜欢花六姑娘的结论了? 夏裴刚开始还没往这个方向去想,确认结论之后成功和顾冬藏对接上,彼此对这个结论坚信不疑,压抑着激动已经开始畅想两位姑娘的未来。 「花家都把花六姑娘的婚约换掉了,肯定是同意这门亲事了吧,崔姑娘从祠堂放出来了吗?」 顾冬藏:「出来了出来了!」 夏裴:「那就是崔家也同意了!最近是不是就该商议婚期了?」 顾冬藏:「肯定啊,不过三姑娘还没出嫁,应该会等着三姑娘成婚之后吧?」 夏裴:「她们也可以一起,一天出嫁一天回门,多热闹啊。」 第39页 顾冬藏:「啊对对对!」 作为目前在场唯一保存理智的人,谢元时试图将一路跑偏的他们稍稍拉回来:「你们是照着什么逻辑得出这个结论的?」 顾冬藏骄傲的挺起胸膛:「我爹和我娘就是这样的!我爹画我娘的画像都把他书房挂满了,塞满了三四个大箱子里,还有一大堆一大堆锁起来不让我看的。」 他张开手夸张的比量,还不止如此,以前他撬锁想偷偷看画没成功,被他爹逮住毒打了一顿,让顾冬藏甚至怀疑要不是他娘是大活人,他爹还想把他娘藏起来不让人看。 华菱公主和驸马夫妻恩爱,顾冬藏如今都十六了,他们成婚也有十七八年,一个月画一幅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数量了。 在顾冬藏的眼里,驸马的画就是对公主最直白的爱意,谢元时无法反驳这个。 但是不是所有的画师绘画都是因为心悦对方,他委婉的道:「你父母是这样的,但崔姑娘只画了一幅。」 「画师讲究灵感集于目之所及,崔姑娘的画技或许只是被花六姑娘惊为天人的舞姿所惊嘆,便即兴下笔,这只能说明崔姑娘技艺高超。」谢元时点评道,不是所有的画师都喜欢自己画中的人啊! 顾冬藏不听不听,虽然当天他没去百花宴,但是百花宴上各位姑娘的精彩展示他可以想像,「宴会上可以选的灵感那么多,只画一幅却唯独画了六姑娘呀!她为什么不画别人呢?灵感要选最触动自己的不是吗?」 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谢元时:「……」因为百花宴上只需要画一幅啊!! 谢元时:「崔姑娘只画一幅就可以展现自己的技艺水平。」 顾冬藏犟得很:「那她如果不喜欢可以在一幅画上画两个人啊。」 谢元时:「……」谁家的画师会没事在一幅画上面画两个不同时间出场的人啊!这是绘画常识!常识啊! 谢元时怎么都说不通顾冬藏,只得暂时放弃,转而问向一直在默默听着的夏裴。 如果说顾冬藏是因为驸马和公主尚且可以理解,「你呢?你又是怎么这么确信不疑的?」 他刚刚还提到了他和沈豫竹,难道是以他们两个为范例不成? 夏裴「唔」了一声,他最常接触的就是谢元时和沈豫竹,模板肯定是他们两个,但是这要怎么说呢?皇上前两天刚因为这件事情警告过他,要他谨言慎行。 夏裴绞尽脑汁:「因为刘、刘伯和刘婶?」 谢元时:「……」 顾冬藏眨巴着大眼睛:「那是谁?」 夏裴编了个开头就变得有了底气:「是秦王府的管家哇!他们年纪都大了,但是夫妻特别恩爱。」 顾冬藏不解的问:「可是他们跟画画有什么关系?」 谢元时也想知道他能编出什么花儿来。 夏裴却越说越像真事,越说越有底气:「你不知道,刘伯和刘婶以前有个大儿子,五岁的时候被人拐走了,到现在都没找到,他们两个这么多年一直在找,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找画师去画孩子的画像,四处去问。」 「如果不是因为有感情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去画另一个人呢?虽然刘伯刘婶的画只是出于亲情,但是亲情也起源于爱情啊!」 夏裴露出得意的小表情,他真机智! 谢元时泼冷水:「为刘伯画画的画师是为了钱。」 夏裴一本正经的严肃反驳:「但是崔姑娘显然不是为了钱啊!」 谢元时:「崔姑娘是为了在百花宴上展示自己。」 夏裴说的熘熘顺:「好吸引花六姑娘的注意力?反正不是为了吸引皇上的注意力。」 谢元时:「……」 谢元时一口气没理顺,气的想把脑迴路不正常的他们两个轰出去,闭上眼睛深唿吸三次。 看在他们两个是孩子的份上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反正这种话他们两个议论议论就是了,传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就随他们去吧。 傍晚沈豫竹批完摺子吩咐人发回内阁,虽然是新年休朝,但是朝廷依然需要正常运转,相应的事务都需要沈豫竹的批示。 谢元时在他旁边闲坐着,一直到他批完奏摺让人送走,谢元时还有些发呆。 沈豫竹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想什么事情这么入神?」 谢元时下意识的就跟他说了自己在想什么,「崔姑娘和花……」 说到一半又停住,他怎么还在想这个,这么不合逻辑的事情,听夏裴和顾冬藏一通胡说,连他也被带进沟里去了。 「没什么。」谢元时捏了捏眉心。 沈豫竹捏着他的耳朵轻轻扯了扯,「你坐这里想了一下午的姑娘,还想了不止一个?」 谢元时:「我不是。」 虽然他是在想崔姑娘和花六姑娘的事情,但并不是那种想! 沈豫竹幽幽道:「你刚刚都说出来了。」 谢元时无奈:「我只是在想事情。」 「哦?什么事情?」 谢元时便同他说了上午顾冬藏和夏裴的对话,「你说这是真的吗?崔姑娘真的……是顾冬藏胡乱猜的吧?」 沈豫竹没有立后的心思,也没有刻意去关注过这些八卦,虽然他画谢元时也存了自己的私心,但显然不是所有画人像的都是对对方有心思。 崔姑娘被关祠堂这件事情他有所耳闻,当时他找宋阁老为他介绍画师,宋阁老向他推荐了崔姑娘,被他拒绝了。 第40页 宋阁老临走的时候向他讨了个恩赦,就是关于崔姑娘的,说她失手打碎了先帝御赐崔家的瓷瓶,那段日子被崔大人罚了禁闭。 沈豫竹念及她只是失手,谈不上什么大不敬,所以大手一挥给了这个恩赦。 沈豫竹原原本本向谢元时转述了宋阁老当时的话,谢元时稍稍心安。 就说嘛……怎么可能像顾冬藏说的那么离谱。 恐怕崔姑娘也没想到,只因为画了一幅画,有人连她和花六姑娘的回门都想到了。 「不过花家竟然让花三姑娘和孟小将军定亲了,确实令人惊讶。花老爷子对晚辈宽容,不至于不顾花三姑娘的意愿就作主定亲。」 沈豫竹都这么说了,所以…… 「所以这门亲事大概是花三姑娘点头的。」沈豫竹道。 这么一说,谢元时就好奇了起来,这两人的关系,上京城中只要稍微关心八卦的人都了解,他们俩最后竟然也能走到一起。 「不知道他们的婚事会不会顺利。」 沈豫竹笑了笑,也觉得十分有意思:「有的人关系看上去水深火热,私下里浓情蜜意也说不定。」 「不说他们了。」沈豫竹活动了下批奏摺批久了酸痛的肩膀,谢元时顺手帮他捏了捏,沈豫竹捉住他的手:「不用,我没事。」 「你娘从江南派了个厨娘过来,据说最擅长江南的各式糕点,早上顾冬藏来了,门房还没跟你说吧?这会糕点应该出锅了,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刚出门,迎面寒风,谢元时鼻子不舒服打了个喷嚏,沈豫竹把他身后的帽兜扣在了头上:「当心些,别着凉了。」 与此同时,夏裴揪着谢九的衣角蹲在角落里吐槽。 「崔姑娘百花宴上才过去一个多月,崔花两家婚事都准备上了,皇上那边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还有主子,皇上画的他都裱起来挂在书房了,他就一点不觉得有问题吗?」 虽然皇上不让说给主子知道,但是今天自己和顾冬藏三句话不离画画,好歹也往那个方向想一想啊! 夏裴蹲在墙角像个抑郁的小蘑菇,心有不甘的对着眼前的地面指指点点:「别人家脱了衣服都滚床上,他们两个脱了衣服给腰伤上药。别人家好兄弟还能一张床上躺躺呢,他们两个睡一个房间竟然还要打地铺!」 打地铺!谁能想像?!那天铺在地上的被子让夏裴实在印象深刻。 他长嘆一声,无语望天:「有些人整天看上去亲亲热热的,背地里比手足情谊还纯洁!」 第24章 定亲 你看看人家都定亲了 上元节复印开朝后,原本积压着不需要年节里立刻处理的事务都堆到了一起,沈豫竹着实忙了一段时间。 秦王妃派过来的厨娘是江南人,在上京待了一个半月后请辞回去了,谢元时吃过了她做的江南的糕点,觉得口味不错,便让刘伯去寻了几个上京城中会做类似糕点的糕点师傅。 沈豫竹听说他在找师傅研究糕点,便让宫里御膳房的糕点师傅也跟着研究,做了什么新的糕点就让人打包送去秦王府。 一直到开春三月的时候,冰雪消融,大地回暖,花家三姑娘花沁瑜和孟小将军孟安毅的婚事热热闹闹的办了。 回门的时候两位新婚夫妇彼此嘴上不饶人,尤其是花三姑娘,不现在应该叫孟少夫人了。 但实际上只有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两人的相处氛围属实亲密无间,恩爱模样羡煞旁人。 由人尽皆知死对头变成了大家喜闻乐见的欢喜冤家,这对夫妇这出乎意料的前后反差不到半天时间就传遍了全上京。 便有人开始纷纷猜测,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彼此互相偷偷倾慕的呢? 「还能什么时候,肯定天长日久慢慢转变对对方的想法了呗。」夏裴吭哧吭哧啃着桃子。 同样吭哧吭哧吃桃子的还有顾冬藏,这么大的八卦他在公主府上分享完了又到秦王府上来。 谢元时还在午休,午后太阳不错,顾冬藏跟夏裴蹲在迴廊的窗台下,一边晒太阳一边兴致勃勃的讨论开了。 「我觉得不是,说不定西吴使臣宴席那件事之前他们互相就有想法呢?」 夏裴皱着眉头,袖子擦擦嘴角,顾冬藏从怀里掏出干净的帕子递给他,夏裴接过来胡乱擦了擦,对顾冬藏道:「可是他们互相有想法怎么还闹得那么不好看呢?肯定是之后慢慢接触有了改观,说不定孟小将军为了这件事还追求了花三姑娘好久,啧啧啧。」 顾冬藏明显不贊同他的想法,摇摇手指,说:「这你就不懂了吧?」 谢元时没睡在床上,他的软塌就在窗边,卧在软榻上支着额头闭着眼睛,窗外就是蹲在迴廊里的夏裴和顾冬藏。 有人捏了捏他的脸颊。 谢元时闭着眼睛,语调懒懒的:「你再捏下去我脸都快被你捏成扁的了。」 沈豫竹坐在软塌边上,「我换个地方捏?捏鼻子让你的鼻樑变得更高点?」 谢元时:「……」 「你从哪里进来的?怎么没听到开门声?」 沈豫竹当真捏了捏他的鼻樑,感觉手感不如脸颊舒服,又捏了捏脸颊才心满意足的收手。 就是太瘦了,再胖点就好了。 「我从迴廊对面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两个蹲在窗下,绕到后面的窗户翻窗进来的。顾冬藏来找夏裴的,他俩怎么在你墙外蹲着?」 第41页 谢元时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尾泛着泪花,长发松松散散的垂在肩上,说话都带着没睡醒的倦意:「可能顾冬藏是来找我的?我也不清楚,我醒的时候他们就在外面,一直在聊花三姑娘和孟小将军的婚事。」 沈豫竹手指按着把他眼尾的泪花擦掉:「吵醒你了?把他们赶回屋里去,你再睡会。」 谢元时掀了毯子,「不了,让他们玩吧,不妨事,我去床上睡。」 沈豫竹轻按了下他的腿,在软塌旁站起,弯腰将谢元时横抱起。 谢元时也不推辞,顺势靠在他身上,「你事情都处理完了?」 沈豫竹将他放在床上,拉过一旁的被子,又将落在他脸上的髮丝别到耳后,「嗯,你昨晚没睡好?」 「嗯。」谢元时含混的应了一声,拍了拍床边的位置,「算是吧,睡得有点晚。」 沈豫竹也上了床,没躺下,就在他旁边靠着床头。 谢元时:「你不困吗?」 沈豫竹随手捡起他的头髮放在手心里捻着:「我还好,昨晚怎么了?」 「谢九在秦王府外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刺客,审到半夜。」 沈豫竹捏着他头髮的手骤然收紧:「审出什么了?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他早先把还把一部分禁卫调过来,怎么禁卫的人也没有跟他汇报的? 谢元时:「大半夜的,又没出什么事,我就没让他们跟你说,现在说也是一样的。」 「审出什么了?」 「没有,身上藏了毒要自杀被发现,据说嘴巴硬的很,谢九带人拷问了一晚上一句有用的都没说,你走的时候带回去审吧。」 沈豫竹正有此意:「好,你睡一会。」 谢元时困意沉沉,正要睡过去又想到什么,闭着眼睛摸索着抓住了旁边沈豫竹的衣服。 「你也睡吧。」 沈豫竹从宫里过来肯定也刚忙完,如果他不说待会等他睡着了沈豫竹又该去提审刺客了,刺客有暗卫看着,跑不了也死不了。 就算死了也没事,如果幕后主使真想要刺杀他,就还会有下一步,不急在这一时片刻。 沈豫竹却道:「我不困,你先睡,我等你睡着再走。」 谢元时拉着他的衣服往被子里拽:「你陪我睡一会。」 他没明说,但沈豫竹明白他的意思,心里一片柔软,「好,睡一会。」 谢元时原本就很困,睡的也很快,沈豫竹等他睡熟,悄悄起身。 谢元时的手还攥在他衣服上,险些被带醒,沈豫竹放轻了动作抽身,轻声出了房间。 廊下夏裴和顾冬藏还在热火朝天的聊着,这会已经争执上了,顾冬藏说:「肯定是我说的那样。」 夏裴:「可你这个根本不符合逻辑!」 「怎么就不符合逻辑了,按照我说的,他们夫妻两个在那次之前就互相倾慕,结果那舞姬坐在孟小将军的腿上,花三姑娘觉得失望骂了一句不正常?」 「你想啊,宴会上其他人也觉得舞姬行为轻浮,但是为什么只有花三姑娘骂了呢?」 「而且都说了孟小将军一开始是在低头吃菜,只是一时没留神让舞姬钻了空子,后来他不是也翻脸立马推开了吗!说明他肯定不在意舞姬,更在意三姑娘的看法啊!」 夏裴居然有一点点被他说服,「是、是这样的吗?」 刚出门的沈豫竹:「……」好傢伙,还能这样理解。 事实如何大概只有他们夫妻两个最清楚了,顾冬藏怕他不相信:「这样,等我改天去悄悄问了孟小将军,然后回来告诉你到底是你的对还是我的对。」 夏裴:「他会跟你说吗?」 顾冬藏拍拍胸脯:「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也跟我说说?」一道耳熟的声音忽然加入。 「没问——」顾冬藏和夏裴齐齐望向笑意不达眼底的沈豫竹,顾冬藏一个「题」字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顾冬藏被沈豫竹的笑容吓得一个哆嗦,怎怎怎、怎么他跟夏裴说的话惹了皇上吗? 夏裴也缩了缩脖子,他跟在谢元时身边久了时常看到沈豫竹,习惯沈豫竹对谢元时和对他们不一样的态度,这会也害怕。 但他的好奇心重,一边害怕一边思绪满脑子飞:皇上刚出来,皇上什么时候进去的?皇上穿鞋出来的?皇上又打了地铺?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顾冬藏:「唠、唠嗑?」 沈豫竹:「唠嗑怎么不去屋子里?」 夏裴小心翼翼的回答,生怕沈豫竹更加不高兴了他们遭殃:「主子午睡了,我们在外面等他醒。」顺便晒晒太阳。 沈豫竹面无表情:「他睡在软塌上。」 顾冬藏一脸茫然,什么意思?旁边夏裴一个高跳起来,拉着顾冬藏就跑,一边跑一边控制音量道:「陛下恕罪啊!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啊!!」 沈豫竹将两人赶走了往地牢去,夏裴和顾冬藏一路跑远了才气喘吁吁的停下。 顾冬藏:「秦王哥哥睡软塌上怎么了?」 夏裴心虚道:「软塌就在窗边上。」 顾冬藏愧疚道:「啊……那岂不是打扰他睡觉了。」 他望了望天色,「秦王哥哥中午肯定没睡好,我还是先回去,等下次再来找你们。」 「好啊。」 第42页 夏裴点头送他出府,到府门口的时候顾冬藏忽然道:「对了,光顾着说花三姑娘的事情了,忘了跟你说,我娘说三姑娘成婚后花崔两家就在准备合宴的事情,听说打算邀请的人不少,我家已经收到请帖了,秦王哥哥应该也在其中。」 「合宴?」夏裴压低声音激动道:「是定亲宴?六姑娘和崔姑娘要定亲了?好快啊!」 「现在只是定亲,成亲估计得半年,少说也得三个月以后吧?」 「那也很好啊!」 就说这事儿是真的嘛,顾冬藏眉飞色舞的:「是呀!秦王哥哥今天应该也能收到请帖,如果他去你可以跟着他,如果他不去我也可以带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下章v; 预收《魔尊今天被雷噼了吗》 神界知名眷侣下到修真界体验生活,托生的两家人本来和和美美,还给他俩指腹为婚。 谁知飞来横祸,两个孩子出生没多久就失散人海,无缘见面,而后更是一个闷头修仙,一个闷头修魔。 天上跟着吃瓜的一众神祗渐渐着急起来。 寒霜天十二峰峰主之一宁无意,修真界第一高手,闭关多年,轻易不肯露面。 传闻中残忍嗜血的魔尊谢千澜结束闭关,一出门就撞上属下叛乱,不得已清理门户。 传言越传越离谱,修真界仿佛看到了血雨腥风的前奏,立时人人自危。 宁无意被迫出山。 强者对峙,众人本以为他们会杀他个昏天黑地日月无光,谁知魔尊不过抬抬剑,天雷照着他脑门就噼了下来。 谢千澜:? 吃瓜神明:怎么能家暴呢,不可以家暴哦。 刚刚恢復记忆匆匆来寻道侣的宁无意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从此在开心调戏道侣的路上一去不復返。 皮这一下很开心受x我不动手动手会被噼但这个人为什么这么不矜持算了看在我有亿点点喜欢他的份上让他一下攻; —— 预收《先婚后爱后双重生了》 神明新历之后,人、仙、妖、魔、鬼五族并存于中州全域,其他四族向人皇称臣。 宿雪溪一出生便被确定为仙族族长,十年如一日的冷漠寒凉让他厌恶极了这个位置,最嚮往人族的烟火气息。 他谋划数年,只为摆脱族长的枷锁。 谁料人皇赐婚后,本来饶有兴趣想着同他完婚的三皇子一夜之间忽然变卦,无论如何也要退婚,看他的眼神更是变得无比复杂。 宿雪溪:? 萧长泽上辈子活的随心所欲,父皇给他和仙族族长赐婚后,他觉得有趣,顶着各方的压力完婚了。 婚后两人在相处中情投意合,萧长泽一直觉得与宿雪溪成婚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可当雪溪最终为了护他的家人而死,他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眸,心如刀绞,铺天盖地的悔意淹没了他。 是他错了,雪溪本是仙族族长,他不该贪图一己欢愉,把清冷出尘的爱人拉入这万丈红尘。 重生回来后,萧长泽发誓绝不重蹈覆辙。 但他没想到,宿雪溪也重生了。 重生前的宿雪溪:我谋划了这么久你说不娶就不娶? 重生后的宿雪溪:不爱了?行啊) 磨刀jpg; 萧长泽:「……」你听我解释啊x_x 第25章 三合一 「太子哥哥……」 谢元时睡了一觉, 醒来沈豫竹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在低头看,头髮沾了水, 带着湿意。 谢元时注意到他衣服换了,「你去沐浴了?」 沈豫竹放下书,「嗯。你怎么样, 睡得好吗?」 「挺好的,你是去审那个刺客了?」 沈豫竹也不瞒他:「去了。」 谢元时轻轻按了下眼睛,坐起来, 沈豫竹扶了下,听他问:「怎么还是去了?」 沈豫竹笑笑:「我是真的不困,」 困不困的谢元时也无从得知了, 他问道:「审出什么结果了吗?」 沈豫竹:「跟上次来的人是同一拨,已经有线索了,我会安排人继续查。」 谢元时让他宽心,「查不出来也没事。」 沈豫竹摸摸他的头髮:「你就是心大。」 谢元时想都不想:「有你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谢元时不担心, 在他心里,如果沈豫竹不可靠, 那天底下就没有人可靠了。 没什么问题,沈豫竹也觉得谢元时就应该这样想, 他叮嘱谢元时:「以后遇上这样的事情不要等第二天才告诉我, 不管多晚都派人到宫里去找我。」 谢元时应下。 「还困?」 谢元时摇摇头:「不困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沈豫竹:「申时。」 「申时了?我竟然睡了这么久,」谢元时张望了下天色:「顾冬藏呢?」 沈豫竹:「他知道你睡着就先回去了。」 「哦。」谢元时点了点头又顿住, 沈豫竹刚来的时候就想赶走顾冬藏和夏裴来着,「不会是你把他赶回去的吧?」 沈豫竹显得很无辜:「怎么会?我什么也没说, 是他们自己走的。」 谢元时打量他的神情,「真的?」 「我只是说你在软榻上睡的, 夏裴就带着他走了,他们还是很在意你休息的。」 「嗯,」谢元时道,「他们都还小,你别跟他们计较这些小事。」 第43页 「十六了还小?我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景洲监修水利,跟着太傅在护洲查抄贪腐案了。」这么一想,沈豫竹颇为不满。 谢元时无奈道:「陛下,你怎么拿他们跟你比啊。」 沈豫竹是什么人,他从小就是按储君的标准培养的,读的是圣贤之书,学的是帝王之术,功课每日从不曾松懈,作为东宫储君,他的一言一行都备受朝中重臣的关注与期待。 别说夏裴和顾冬藏了,天底下有几个人的心性能力能与他相提并论啊。 沈豫竹:「不然拿谁,你吗?」 谢元时心说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他们比不过我就比的过吗? 沈豫竹瞧了瞧他的神情,提醒道:「你十六岁的时候已经从老王爷那里接手了白翎。」 那可是白翎,大齐最大的暗卫营。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有资格接手白翎,白翎自大齐建立之初就存在代代传承已久,对主君的要求不是一般的高。 要掌管白翎首先就要得到白翎中人的信服,若谢元时像老王爷一样是个沙场上厮杀往来的铁血将军,他坐稳这个白翎的主君倒不难理解。 但是谢元时不是,他不仅不是,和暗卫营里那些身体健硕的暗卫相比,他就像是个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文弱书生。 可他做白翎之主的四年里,却凭藉自己的能力让白翎上下暗卫对他忠心不二。 沈豫竹偶尔也会想,如果谢元时不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如今的他又该是什么样子。 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不怎么将这些放在心上的谢元时棒读道:「哦,我也好棒啊。」 沈豫竹:「……」 谢元时一只脚踩在地上去够床头挂着的外衫,被沈豫竹半搂着放回了床上,「穿鞋。」 「哦。」谢元时弯腰穿鞋。 说到白翎,沈豫竹忽然想起:「正巧,今日散朝时,花老太师还专门问我,你有没有意向重新接管白翎?我险些忘了这回事。」 谢元时错愕:「怎么?为什么又要给我?你没帮我拒绝吗?」 谢元时三年前大病的那一场,手中大小的事务都移交了出去,也包括白翎在内。 按理来说他是从老王爷手中接过来的,也该交给老王爷最为合适,但是当时老王爷计划着带着王妃去江南谋事,没有时间和精力。 所以后来白翎没有由老王爷带,交到了花老太师的手中,花老太师德高望重,年轻的时候也曾是征战一方的将领,对白翎来说很好服众。 谢元时现在涉及朝中一些军务兵防的事情还是有参与其中,秦王府与兵部刑部仍有往来,但是白翎他不打算重新接掌,这个沈豫竹是知道的。 沈豫竹:「我帮你推拒了,但是花老太师说,放眼如今整个朝野上下,白翎众人最信服的还是你,连他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都要往后排,除了你他想不出合适的第二人选,他请我劝你再考虑考虑。」 「花老太师的意思是他不想带白翎了?」谢元时蹙着眉头,不是很理解,「为什么?」 花老太师带的好好的,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交给别人? 沈豫竹提醒他:「三姑娘前些日子不是出嫁了?现在花家孙辈里只剩下年纪最小的六姑娘没有婚配,老太师年纪大了,想要解官归养享受天伦之乐也是人之常情。」 谢元时面露为难。 白翎要做的事情远比想像的多,他不担心做不好,只是接手之后要劳心劳力不如现在每天这么闲适。 「不用有顾虑,如果你不想,朝中上下我总能找到人,你只要按照你的心意来就好。」 花老太师有一句话说的对,元时是最合适的人选,沈豫竹知道元时有这个能力,说到底,白翎有元时四年的心血。私心里沈豫竹也不想元时操劳,但如何选择还是让元时自己来决定。 「让我想想吧。」谢元时道。 「嗯。」 话音刚落,刘伯轻轻敲了敲门来提醒谢元时用晚膳,声音不大,醒着能听到,睡着不会吵到的那种音量。 谢元时已经醒了,扬声道:「进来吧刘伯。」 「殿下该用晚膳了。」谢元时让人传晚膳,刘伯又拿出一封请帖来:「殿下,这是门房刚刚送过来的,是花家派人递过来的请帖。」 花家? 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到。 可花老太师难道是打算邀请他当面面谈白翎的事情?谢元时接过请帖,仅看封外发现并非他想的那样,这是一封合宴的请帖,落的是花家和崔家的名。」 「花家和崔家定亲?」 合宴在大齐的风俗中并不是普通的会宴,一般是由两家或两家以上的家族有大事的时候联合筹备操办,多用于两家定亲,邀请两家的亲朋好友,请帖上也同时落上两家人的名字。 沈豫竹也低头看过来。 花三姑娘刚刚出嫁,他们方才还提到说花家未婚配的只剩下年纪最小的花六姑娘,如果婚配是和崔家…… 谢元时勐地看向沈豫竹。 不是吧,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沈豫竹也顿了下,显然和他一样也在想同样的问题:「打开看看?」 谢元时翻开内页,从右到左扫一眼念出来:「花沁竹和……崔……」 「崔雨桐。」沈豫竹补充完整。 谢元时难以置信的将请帖来回翻看,但是显然横看竖看左看右看定亲的都是这两位姑娘。 第44页 「竟然是真的?」 「是真的?」 「你不是说……崔姑娘被关祠堂是因为打碎了御赐之物吗?」谢元时眼中带着浓浓的疑惑。 沈豫竹眼中是和他一样的疑惑,「我知道的确实是这样。」 宋阁老就是这样跟他说的。 沈豫竹肯定不会骗他,但是定亲的请帖都送到他手里了,这事又做不得假。所以说顾冬藏和夏裴说的真的是对的? 崔姑娘真的喜欢花六姑娘,是因为喜欢才会在百花宴上画出六姑娘来? 可是顾冬藏和夏裴那一通胡编乱扯的分析怎么想都不合理啊!! 谢元时对着这封送来的请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也就是说,崔家知道崔姑娘心悦花六姑娘以后,并没有反对她们的婚事,更没有因为此事关崔姑娘在祠堂,定亲和关祠堂从一开始就是两回事? 沈豫竹打断了谢元时一片混乱的思绪,忽然道:「你看,我不立后多么明智。」 「你是高兴了。」谢元时说他,两个最受期待为立后人选的姑娘,内部消化了。 沈豫竹:「我促成了一桩美好姻缘,这可是积攒功德的好事,可不是应该开心吗。」 谢元时配合的点点头:「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你去吗?」沈豫竹问。 谢元时想了想:「去吧,有机会的话可以跟花老太师聊聊白翎的事情。」 沈豫竹点头:「也好。」 来秦王府的刺客被沈豫竹带走了,谢元时说交给沈豫竹就再没过问,每天清清闲闲的看看书写写字,偶尔有公务也很快就能处理完。 倒是夏裴最近有些奇怪,尤其是他坐在书房的时候,夏裴蹲坐在门槛上,一动不动的在那里发愣,眼睛盯着地面,今天又是这样。 谢元时搁下笔问他:「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夏裴全然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恍恍惚惚的答:「没、没怎么。」 谢元时:「没怎么你整天坐在门槛上发呆?嫌秦王府的门神不够称职?」 夏裴心里苦,但一句话也不敢说。 老实说,知道花六姑娘和崔姑娘定亲的那天,夏裴真想把那幅画放主子眼前晃悠晃悠,要不然干脆搬个板凳就坐在那幅画前面,等主子在书房坐着,一抬头跟他说话,看见他同时就能看见那幅画。 看到那幅画再联想想到他和顾冬藏关于「画作」与「心悦」两者的推论。 可是他最后也没敢,不仅仅是因为害怕皇上的警告。 他对面就挂着皇上在温泉别苑画的画上是谢元时的画,但他头都不敢抬,视线都不敢往那个方向去瞟。 秦王府有刺客那天,他好奇,跟着去地牢里看谢九和其他暗卫审刺客,当时他想,这刺客真是个硬骨头,各种大刑轮番上阵用了一遍,愣是一句有用的都没吐露出来。 第二天送走顾冬藏,他听刘伯说皇上去审刺客了,他好奇皇上的手段和谢九有什么不一样,又跟着去了,但皇上吩咐了不许人靠近,他就只能在远处听听声音。 秦王府的地牢不大,四周都是石墙,回音比较重。也许是回音的缘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夏裴到现在还能回想起那个刺客的哀嚎惨叫声。 头一天还被他视为硬骨头的刺客,第二天就在沈豫竹手下惨叫求饶,把所有知道的东西全部交代了干净,反差之大令夏裴为止咋舌。 夏裴没看到沈豫竹具体做了什么,只在沈豫竹出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看到他衣摆上溅了一层又一层的血,浑身都是血腥味——那个刺客的血。 从地牢里出来后沈豫竹去浴池泡了小半个时辰出来,夏裴见到沈豫竹说话都磕巴了。 好吓人,不敢动。 皇上之前让他不许多话的警告这几天和刺客的哀嚎一起,已经在他脑子里循环了无数遍,他现在在主子面前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真、真没什么。」夏裴讪讪道。 谢元时斜他一眼,朝周围唤道:「谢九?」 谢九从房顶上下来,夏裴被他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往房顶上打量了一下,刚刚也没注意,他这是藏在哪了? 谢元时的问话把夏裴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指着夏裴问谢九:「你知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夏裴瞪着眼睛看谢九,拼命用眼神暗示交流,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啊! 谢九思想了片刻,将夏裴卖的干干净净:「皇上审刺客的时候,他在外面偷听,应该……是吓到了吧。」 夏裴:「……」虽然但是,听别人这么说出来真的好丢人啊。 夏裴努力挽尊:「其实我也不是被吓到了……」 夏裴没说完,说到一半感觉没什么说服力,又尝试改口:「好吧我是有那么点被吓到,但是皇上审刺客真的很吓人的啊!」 这回说完了,但是夏裴咂摸了一下又觉得不对,他怎么能在主子面前说皇上的事情吓人呢,皇上明明是担心主子的安危,他要是一句话没说好,万一给主子留下不好的印象怎么办? 夏裴绞尽脑汁,试图像一个完美一点的理由:「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谢元时大致理解了前因后果,沈豫竹是什么样子,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夏裴紧张的让谢元时有些好笑,于是好整以暇的托起了腮,一脸「你编我听着」的表情。 第45页 夏裴小心翼翼:「所有审犯人的事情都比较吓人?」 虽说扯了一圈最终还是被迫承认他自己胆小,好吧,胆小就胆小吧,他还能怎么说? 总不能抱着主子感动的哇哇哭说皇上真的好爱你…… 谢元时抬眼:「你害怕还去?」 夏裴嘀咕:「这不是我也想知道刺客是谁派来的,关心主子的安危嘛……」 「嗯,」谢元时淡淡道:「我真感动。」 夏裴:「唉。」 「主子啊,那个……」夏裴眼睛转了转,「下月初花六姑娘和崔姑娘的定亲宴,你去不去啊?你要是去的话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想去?」 夏裴疯狂点头。 「那就去吧,不许添乱。」 「一定一定!」 开春的事情比较多,像春耕、赋税、定品……每日朝会都会有很多很多的事情等着处理。 谢元时按时去了几回朝会,没什么需要他参与的,之后就开始三五不时的偷懒,好在现在大家基本上已经快忘记年前钟老太傅那个夸张的奏请,并没有人再提起过。 今日朝会谢元时就没有到场。 散朝之后钟老太傅到殿外求见,沈豫竹宣他进殿,与他商议了一下下月科举的章程,初步拟定了几位适合的监考官,本不欲做主监考管的钟老太傅在沈豫竹的再三建议下接下了这份差事。 两人商议的差不多,钟老太傅抻了抻坐久了有些酸痛的腰,沈豫竹关心的问了几句他最近的身体情况,让他多注意休息。 钟老太傅借着话茬跟他聊起了上京城中近段时间最受热议的事情,有关百花宴上两位最受关注的姑娘的婚事的八卦,「陛下可听闻了崔家和花家的亲事?」 沈豫竹点头,带着几分笑意:「朕有所耳闻,太傅也关注这个?」 钟老太傅说话总是徐徐缓缓,不卑不亢,聊起这种八卦也像是在说什么正经的公事一样:「上京最近多有喜事,老臣即使不关注也多少听了些,两个孙女都找到了心仪的归宿,花老太师这些日子嘴都合不拢了,每日春风满面。」 沈豫竹:「朕听闻花三姑娘和孟少将军的婚事时第一反应甚是惊讶,没想到……」 钟老太傅接道:「京中多有传言说孟少将军和少夫人未成婚前是冤家路窄,老臣当时就不以为然,不过却也没料到他们竟是一对佳偶,真是令人羡慕。」 沈豫竹垂着视线,手指在袖子里捻了捻,钟老太傅平素不是个八卦的人,更不是个会跟他谈天说地聊八卦的人。 他以前跟元时一起读书,有被外物吸引,功课不专心的时候,都会被钟老太傅引经据典地批评一顿,太傅总是教导他们收心,以身作则的示范他们不要去关注些浪费精力没有意义的事情。 但是钟老太傅现在却主动提起了八卦,说完孟少将军和少夫人之后又说回到了崔姑娘和花六姑娘,「阁老千挑万选,一门心思为陛下牵线,没想到却阴差阳错成就了这两位姑娘的一番良缘,阁老收到请帖,还颇为郁闷的说,他以后告老了无事可做,可以去给人保个媒。」 「他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就是可惜了皇上这边有心栽花花不开。 沈豫竹笑笑:「朕也没料到,曾听别人议论崔姑娘那一幅惊为天人的画中饱含着情谊,还认为是他们过分解读,曲解了崔姑娘的意思。」 钟老太傅似有所感怀,饱含沧桑的回忆道:老臣年轻的时候心比天高,自以为天地之大,立志要一生为国为民,不该为儿女私情所束缚,状元入仕之后进了翰林,卯足了劲一心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到如今——」 他两条胳膊抬起,「清风两袖,也能说是有所成。可那日朝会时看见花老太师,又觉得人到了这个岁数,活成老太师那样儿女双全孙辈膝下承欢享天伦之乐,才算真的圆满。」 沈豫竹细细揣摩钟老太傅话中的意思,太傅这是说,他后悔没娶妻? 其他人这么说沈豫竹或许还相信,钟老太傅?绝不可能。 可别说钟老太傅年纪大了没有机会,太傅年轻的时候被多少人放在心上惦记着,有姑娘还有少年大胆示爱,仅沈豫竹知道的就有四五位至今仍未婚嫁,只要太傅愿意,他明天就能拉着新婚夫人的手享受一下他口中期待的圆满。 沈豫竹慢慢也品出味来了,钟老太傅看似句句都是在说自己的想法,但仔细想想……他也是来说服他立后的? 只不过比起宋阁老的直来直去,从事翰林编撰足有二十年的钟老太傅显然更懂得如何委婉的切入话题降低防备以达成目的。 沈豫竹:「……」 又来。 沈豫竹胳膊拄在扶手上,以手支额做思考状,缓慢眨了几下眼睛,小半会后闭上了。 耳边钟老太傅从他不娶妻晚年光景凄凉,说到了花老太师如何圆满,又说到了宋阁老如何幸福,儿孙满堂的朝臣被他从头数了一遍。 期间还列举了诸多诸多的圣贤大儒对「齐家」之事的看法,用以表达观点。 也不知是不是闭眼的作用,沈豫竹原本只是想着藉此躲避钟老太傅的「谈心」,谁知眯着眯着竟真的有了困意。 其实钟老太傅说的再多,宋阁老做的再多,对沈豫竹而言,他心目中后位的人选只有一个。 第46页 如果他心中所想说给宋阁老或者钟老太傅知道,他们就算一开始会惊讶,最终一定会贊同,并且一力促成,但是沈豫竹不想这样做。 哪怕是后位,他也怕委屈了谢元时,他不会放手,但是他不想其他人打着他的名号去勉强谢元时,他不希望有别人来插手他和元时之间的事情,他要元时自己来选。 元时是失忆了,但他们之间的约定只要他还记得,那就作数。 「陛下?」 「唉……」 钟老太傅畅谈了对嫁娶嚮往(违心的),还穿插着圣贤对家庭圆满夫妻和睦的赞许,在他说的时候,他眼中皇上坐在上位上认真听取,不是还点头以表示贊同,钟老太傅十分满意。 然后他打算问皇上的意见,见皇上还是低着头偶尔点几下头,这才发现皇上早就睡着了。 钟老太傅:「……」 发现皇上睡着的一瞬间,钟老太傅甚至想去找戒尺过来敲两下皇上的手心。 这要是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他肯定要批评几句:不认真!不用功! 沈豫竹瞌睡醒来,对上钟老太傅的脸色,恍惚间还以为回到了年少还是太子的时候。 沈豫竹坐端正身子,歉意的道:「实在抱歉,今日政事处理完,朕心中,一时睏倦竟睡着了,还请太傅见谅。」 钟老太傅总不能还像当年批评学生一样批评现在的天子。他又不是张御史那个直筒子,什么话都往外说。 「陛下日夜操劳国事,是老臣叨扰了。」 钟老太傅心里明镜儿似的,皇上和他说着话睡着,并不是慢待他。相反,正是因为尊敬他才没有直接驳了他的面子,而是选择这种委婉的方式。 但是他立后之事并非小事,他今天就这么白跑一趟吗? 钟老太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道:「陛下,老臣唐突,关于立后一事,不知陛下是如何看待?」 沈豫竹本打算这么煳弄过去,但太傅不松口,他不得已还是得面对太傅的问题,只能明确告诉他:「太傅当知,朕已经说过朕无意立后。」 皇上迟迟不肯立后,朝臣们奏请了这么久,若是不在意,随意纳个妃嫔也能堵悠悠众口,可是皇上一直不肯。 他是怎么想的?宋阁老想知道,哪怕他之后依然不肯,至少他们知道他心中所想,也能有的放矢的去劝,而不是像宋阁老现在这样漫无目的的去想不合适的办法。 钟老太傅语重心长:「陛下容臣僭越,老臣有一问,非臣子对君上之问,老臣能听听陛下心中真实所想吗?」 沈豫竹听得一愣。 钟老太傅又道:「臣并无他意,今日所言,臣保证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沈豫竹深吸一口气,「老师想知道什么?」 「陛下是因为先帝的缘故?抑或是不想前朝与后宫有所牵扯?」 沈豫竹静默片刻,「老师当真能保证不会有其他人知晓?」 钟老太傅指天发誓:「绝对不会,臣以性命和大半辈子的清誉担保,请陛下放心。」 「朕……并非不想立后。」 钟老太傅腰直了直,身体微微前倾,眼中带着隐晦的期待。 沈豫竹:「是朕心中已有人选。」 钟老太傅的眼神一下子亮了。 …… 从武英殿出来,钟老太傅感觉脚下轻盈,看天空是那么的蓝,空气是那么的清新,巡防的禁卫军是那么的威武,皇宫是那么的气派威严…… 我大齐境内民生安泰,四海昇平,放眼望去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立后算什么?立后有什么必要?我们有皇上就够了! 钟老太傅一路步行,还在感受生活的美好,沈豫竹换上便装打算出宫,两人路上再次遇见。 钟老太傅竟然还没出宫门,沈豫竹以为他腿脚不便,询问道:「太傅要回府,朕派车载太傅一程?」 钟老太傅摆摆手,他不仅不是腿脚不便,反而走这两步还挺轻快的,面上带着愉快的笑意,「谢陛下关心,臣的马车在前面等着。陛下要出宫?去秦王府吗?」 沈豫竹手里拎着四四方方的纸包答道:「是啊。」纸包里是御膳房新做的糕点,还热乎着。 钟老太傅笑意更甚:「老臣记得,秦王殿下年少时最喜欢吃各种点心,时常听他提起宫里做的月桂酥。」 沈豫竹点头,「他喜甜。」 钟老太傅目送沈豫竹的背影,乐呵呵的哼着曲儿,迈着四方步回府去了。 宋阁老又上张御史那儿去了,没有邀请钟老太傅,因为钟老太傅最近总是不跟他们一起。 「你说上回钟老入宫面见皇上,已经过去这些日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宋阁老琢磨着。 张御史摸了摸下巴的胡茬,「我倒也问过他几次,他只说那日的劝说没有成效,甚至还劝我以后也不必多管,余下我再追问,他就半句都不肯说了。」 「莫非是与皇上聊得不顺利?」他猜测。 宋阁老回想他派人打听到的消息:「不应该啊,我怎么听传言说他跟皇上相谈甚欢?」 钟老太傅为人虽然话少,不爱整日跟他们叨叨说些有的没的,但这种大事不会藏着掖着,张御史道:「如果相谈甚欢,说明有戏,他又怎么可能不告诉我们?」 宋阁老:「你说他会不会是被皇上说服了?贊同皇上不立后的想法,觉得无颜面对我们?」 第47页 「这……」张御史眉毛快要打结,「不能吧?」 钟老太傅怎么会被皇上说服?那可是钟老太傅啊,他怎么可能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轻易动摇自己的想法? 相信他被说服还不如相信他被威胁了。 张御史灵光一闪:「他不会是知道了什么被皇上强令封口了吧?」 比如…… 张御史发散思维:某些不能为外人道的情况? 宋阁老却不认同,鬍子都翘了起来:「他和我们两个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张御史心道:不能和你说的那可太多了。 如果他想的是真的,那钟老太傅说了,宋阁老一个冲动再给他在皇上面前秃噜出去让钟老太傅可怎么好。 宋阁老不知道张御史的腹诽,自己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甚至还有几分生气。 那感觉就像是被结伴而行的小伙伴中途抛弃一样。 「他不想说就不说吧!我自己去!」 张御史眼见他说完这番赌气的话撸起了袖子,眼疾手快的按住他:「你要干嘛?你别冲动啊!」 宋阁老反按住张御史,看似冲动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明白的不能更明白,「钟老自己都没娶妻,在这方面不如我们这些过来人有经验,我知道他有大才,在别的方面他能行,但在这一方面,他站在皇上面前没有说服力。」 张御史:是有那么点道理吧。 「所以你想怎么做?」 宋阁老捋捋鬍子,好似胸有成竹:「老夫去找几个漂亮的舞姬给皇上送去。」 ?? 「你认真的?」 宋阁老:「昂,有什么不对吗?皇上这会还不通人事,等他开窍了,一切不久迎刃而解了?」 张御史默了默:「你是怎么当上阁老的?」 宋阁老:「你这是看不起我!天天指着我想办法,我想了你又看不上,有本事你来想好办法!你以为我乐意干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吗!」 「你别这么急躁。」 宋阁老:「我急躁,钟太傅不急,他都已经撒手不管了!」 张御史:「……」 倒也是事实。 所以说钟老太傅究竟是因为什么撒手不管了呢? 是因为不敢管,还是因为没法管? 宋阁老送舞姬的心思被张御史当场按下,没过几天又蠢蠢欲动,但是还没等他开始行动,他的计划被迫搁置了。 因为秦王殿下病了。 眼看到了崔家和花家的定亲宴,那可是上京第一美人和上京第一才女的定亲宴,谢元时原本打算带夏裴一起去凑个热闹,结果天不遂人愿,入春没多久的天气反覆无常,谢元时还是病了。 谢元时这几日防着着凉,一直没怎么出门,没想到还是没抗住。白日里就有不舒服,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热。 谢元时睡得比平时早,夏裴担心他夜里像白天一样不舒服,又怕自己毛手毛脚的吵醒谢元时,就央着谢九去悄悄看一眼,结果就发现谢元时发热了。 府医被刘伯匆匆叫过来,谢九又给宫里递了消息。 谢元时身上时冷时热,迷迷煳煳中感觉有人从被子里扶起他,是熟悉的令人心安的触感。 苦涩的汤药递到嘴边,他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但听不清楚。 过了一会,又有冰凉的毛巾敷在额头上,谢元时微微清醒了些,睁开眼睛看清楚沈豫竹,抬抬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太子哥哥……」 沈豫竹脸色沉静如水,动作轻柔地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勺子舀了汤药再次递了过来,「元时,张嘴。」 谢元时喝到一半又睡了过去,轻不可闻的唿吸声中夹杂了一声脆响。 沈豫竹把断成两截的勺子扔了。 「再换一把来。」 第26章 养病 谢元时已经静静的睡着了 府上的人急急忙忙换了把新勺子来, 把碎成两半的旧勺子收拾走了。 沈豫竹用勺子撬开谢元时的嘴,舀一勺餵进去,药汁灌进去一些, 更多的是没有进去, 直接顺着谢元时的唇角淌了下来。 药汁落下来他就用帕子擦拭干净,等一碗药餵完, 足有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帕子换了五六块,大半的药都被帕子吸走。 府医忧心忡忡, 眼看一碗药见了底,药量却显然达不到,「陛下, 小王爷喝进去的药太少了,此药是用于解表退热,这么点的量恐怕起不了作用。」 沈豫竹周身气压太低,府医开口说话时都顶着满头的冷汗, 有一个瞬间甚至不受控制的脑补起了画面——贵人一个不当意冷冰冰的来了一句:庸医拖出去斩了! 沈豫竹搁下勺子,吩咐下人:「再去煮两碗药来。」 再有两碗的量餵完差不多就该够了。 夏裴在一旁默默的用凉水浸毛巾, 浸完就交给沈豫竹,沈豫竹接过毛巾细细的为谢元时降温, 擦过他的额头、脸颊、脖颈和手心…… 「他不舒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突然烧起来的?」沈豫竹一边擦一边问。 夏裴把沈豫竹用过的毛巾摊开放在水盆里, 拿起来拧了拧又重新浸泡再拧,「早上起来就有些昏沉, 白天的时候主子说话有些鼻音,有些不舒服。」 「因为不舒服原本打算去参加的花家和崔家的定亲宴都没有去参加, 怕着凉再加重所以一整天都没有出房间。」 第48页 沈豫竹问:「白天就不舒服, 那他白天喝过药吗?」 夏裴:「喝过喝过, 主子说不舒服就立马让府医来看过了。」 府医连连点头。 沈豫竹又问:「那怎么还会发热?」 府医抹了把额头:「陛下,白日里小王爷还没这么严重,所以老朽开的只是祛风散寒的药。」 没有想到晚上会突然严重起来。 房间内灯罩中的烛火跳动,沈豫竹脸上神情晦暗不明,应了一声:「知道了。」 散热的汤药很快熬好,沈豫竹又餵了一会,估摸着药量差不多了才让人将药撤了。 七手八脚的忙完,其他人被打发到外面,该轮值的也都去守夜,沈豫竹解了谢元时的衣服,拧了毛巾的水给他把身上擦过一遍降温。 谢元时身上舒服了不少,半梦半醒间又喊了沈豫竹几回。 「太子……哥哥……」 「嗯。」 「太子哥哥……」 「嗯,在呢。」 不知道是真的清醒了还是说的胡话,沈豫竹一概应了,他说一遍,沈豫竹就应一遍。 「陛下。」 「我在呢。」 沈豫竹睡在他旁边,把被子拉过给他仔细盖好,「睡吧,睡一觉,明天好起来。」 烛光熄了,沈豫竹在床的四角上摸了摸,从左手边的角落里摸出一个袋子,打开里面是一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借着这光,沈豫竹能看一眼元时的脸色。 前半夜谢元时还会时不时的含煳着说几句听不清的呓语,沈豫竹隔一会便起来看看他的情况,试试他的体温。 后半夜沈豫竹摸着他裹在被子里的身体粘腻,出了不少的汗,体温恢復正常,唿吸也变得和缓绵长。 但沈豫竹也不敢睡沉,只卧在他身侧闭闭眼睛,隔一会就要起来看看,浅浅睡过去不久便要惊醒。 早上天色还早,谢元时头靠在沈豫竹肩膀旁醒来,他一动,沈豫竹跟着就醒了,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确认没再反覆。 谢元时按着一侧的额头,揉了揉。 沈豫竹手搭过去力度适中的替他按了按太阳穴:「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他一张口,嗓子哑的厉害险些没能说出话来,清了清嗓子才好。 谢元时身上虚的乏力,嘴唇泛白没什么血色,脸色也是如出一辙的苍白,他扯了扯嘴角,做了个不是那么标准的笑容:「你怎么嗓子比我还哑?」 沈豫竹:「还不是被你吓的。」 谢元时默然不语,翻了个身凑近他怀里,额头抵着沈豫竹肩窝的位置,寻常的感谢和抱歉的话对他们两个来说实在没什么说的必要。 「还是不舒服?」沈豫竹问。 谢元时身子重的很:「想再睡会。」 「先起来喝点水,我让厨房弄点白粥过来,你吃点东西让府医看过再睡。」 「好。」 府医来号了脉,开了药,谢元时喝了粥又喝了药,倒头就睡。 刘喜在屏风后面忐忑的探头,提醒道:「陛下,朝会时间快到了。」 现在赶过去可能都已经来不及了。 沈豫竹坐在床边,头也不回:「传我的话,今日休朝。」 刘喜早有预料:「哎,好。」 一休朝,秦王殿下生病的消息立时不胫而走。 钟老太傅第一个带着厚礼前来秦王府探望,什么灵芝人参鹿茸雪耳,好一些叫得上名字的补品都一水备齐了。 沈豫竹怕吵到谢元时休息,没让钟老太傅进屋,「太傅止步吧,元时若是知道太傅来看他一定开心,但如果他醒着肯定也不希望过了病气给太傅。」 钟老太傅也没坚持要进屋,只是跟着想起了谢元时还是秦王世子太子伴读时,身体比现在还不如,记不太清楚了,但印象中是五天一小病,十天一大病一样频繁。 「陛下打算休朝多久?」 秦王病重时,皇上必定会休朝,这已经快成为朝臣们的共识了。 「等元时康復。」 沈豫竹的回答在钟老太傅的预料之中,钟老太傅并不反对,或者说他反对也没用,沈豫竹第一次这么干的时候足足有一个月没上朝,那时候朝臣的接受度还没这么高,可惜胳膊拧不过皇上心如磐石。 不过他匆匆过来还是想着劝劝沈豫竹,「朝中不可一日无君,陛下万不要再像以往一样将所有事情悉数交给内阁。」 他停顿一下,接着道:「老臣的意思并非是要说内阁不能担此重任,只是人心各异,难免有人多想,无辜累及秦王殿下的声名。若是日后……」 钟老太傅意有所指,「也免得秦王殿下因为这些受人非议。」 不得不说钟老太傅就是劝人一把好手,落点精准踩在皇上的心坎上,沈豫竹将他送走,宋阁老带着礼来时,心中还在琢磨要如何劝皇上不要撂挑子,结果皇上在他开口之前就先把他最担心的事情说了。 「一应奏摺还由内阁进行整理,每日精简奏疏后送到秦王府来,朕阅完后会派人送回内阁。」 「期间若遇要事不决,到秦王府来报朕。」 宋阁老险些当场喜极而泣,得了皇上的吩咐欢天喜地的走了。 昨日是花家和崔家的定亲宴,花老太师还以为秦王会到,结果秦王殿下称病,秦王府只来人送了贺礼。 第49页 花老太师还以为秦王殿下是因为白翎之事没考虑好所以暂时不想过府见他,今日生病的消息传出,花老太师为自己的揣测感到羞愧。 秦王殿下胸怀坦荡,是他小人之心胡思乱想了,于是诚心带着补品上门来探病。 谢元时在朝中甚有人缘和口碑,余下的人也有因着皇上的缘故带着些例礼过来,人一波又一波,沈豫竹烦的直接吩咐拒之门外。 结果东西在门房都堆不下了。 谢元时睡到中午,沈豫竹把他喊醒。 「吃点东西再睡。」 早上只喝了粥,腹中空着,谢元时说好。 沈豫竹特意让厨房捡着清淡好消化的菜做,餵谢元时吃了两口他还是吐了,胃里难受,难以下咽。 沈豫竹倒了清水,在一旁递过去给谢元时漱口。 「吃不下就算了,多喝点粥,别伤着胃。」 谢元时摇摇头:「没事,吐出来就好了。」 他吃了不多的饭菜,感觉实在吃不下了才没再继续,吃完又乖乖的把药喝了,在床上坐了一会,感觉没有那么难受了才躺下。 元时生病的时候是很脆弱的,但一点也不娇气。 沈豫竹拉高被子给他掖好,看他眉眼间都是病容的疲倦,拨了拨他额前带着几分汗湿的碎发,心里揪着疼。 不一会,谢元时眉头紧紧皱着,翻了个身,扒着床沿难受的将刚刚吃进去的东西悉数吐了出来。 泛红的眼角带着细碎的水珠。 沈豫竹又倒了一杯水给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吃不下别勉强,慢慢来。」 谢元时漱了漱口,又小口抿了几口水,重新躺下。 「我没什么,吃的有点腻,不用担心。你睡一会吧,昨晚都没睡好。」 沈豫竹:「你先睡,等你睡了我就睡。」 谢元时吃不了其他东西,沈豫竹又让厨房换了粥,在里面加了些切得薄薄的香菇,夏裴问过府医之后,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些新鲜的雪梨,清甜可口,生津清热。 沈豫竹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块给谢元时餵了一小块,问他:「凉不凉?」 谢元时咬了口汁水四溢,「还好。」 沈豫竹还是怕咽下去太凉,找了热水把梨温了温,重新切了一个,回过头来望去,谢元时已经静静的睡着了。 第27章 药味 不许,会着凉 谢元时每天努力吃饭按时吃药, 难受就睡一会,睡不着就做些其他事情打发时间。养了两天,虽然还是虚弱, 但已经不再浑身乏力。 沈豫竹这段时间一直守在他跟前, 连内阁送过来的奏摺也都落在床头书案上,谢元时睡着他就翻阅几份。 谢元时每次醒过来, 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沈豫竹坐在床头拿着硃笔在奏摺上写写划划,他一动,沈豫竹就能发现。 沈豫竹批完一份, 侧过身子轻轻把手放在他额头上,已经醒了的谢元时眨了两下眼睛。 长睫刷过手心,沈豫竹移开手掌,「是我弄醒你了吗?」 「没有,」谢元时由平躺翻身,「刚刚就醒了,看你在批奏摺就没说话。」 沈豫竹:「感觉怎么样?」 谢元时:「好多了。」 沈豫竹:「嗯?真的?」 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谢元时笑道:「现在就能下床打一套拳给你看。」 沈豫竹:「……」 「你还是老实躺着吧。」 谢元时坐起来,「不了, 这几天一直躺着,再躺下去我都快要不会走路了。」 沈豫竹见他精神还不错, 道:「也好, 起来走走。」说着取过衣服。 谢元时被裹得严严实实,里三层外三层还披着厚实的披风, 他抬着胳膊抱怨道:「好重。」 这一身行头下来,堪比冬日雪天时了。 「外面冷。」沈豫竹道:「你觉得重是因为你还没好利索, 身上还难受着。等你好起来就不觉得重了。」 谢元时动作一僵:「我好起来以后还要穿这么多?」 沈豫竹没忍住笑:「这要看你什么时候好起来啊。你要是实在嫌重不然就把披风脱下来只在屋里走走。」 「外面冷吗?」 沈豫竹思考片刻:「如果是夏天你连棉衣都不用穿。」 谢元时:「……」你看看你, 怎么还阴阳怪气的! 谢元时捶了他一下, 想了想,「不然还是在屋里吧。」已经快好了,他也怕出去吹了风再反覆。 沈豫竹被轻飘飘锤了一下,没感觉到什么力道,握着他的手,「没事,我问过府医了,他说等你精神好些了可以出去走一走,适当消耗点体力,发发汗,恢復的快些。」 「我们去库房看看?刘伯应该还在整理东西。」 谢元时病了足有三日,对这三日府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库房有什么?府上最近有什么採纳事项吗?」 沈豫竹和他一起出了房间:「你不知道?」 谢元时仔细回想起来,以为是他昏昏沉沉不清醒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不记得了,难不成他这回高烧又忘记了什么? 他没想出什么东西来,只好问道:「我应该知道?」 沈豫竹当真点了点头。 库房……不是採买就只能是送礼了,谢元时忽然悟了:「不会是……那个什么吧?」 沈豫竹:「每次生病,关心你的人都特别多。」 第50页 看来还真是收到的礼,但你这酸熘熘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谢元时说:「还不都是沾了皇帝陛下的光。」不是因为沈豫竹在他这里,他生病的事情也没有那么多人会知道啊。 沈豫竹:「你生病,你收的补品,与我有什么关系?」 「说不定是看你照顾我太累了,送给你来补身体的。」 沈豫竹给他一个眼神,仿佛在问:你自己说说合理吗? …… 「这是雪莲……雪莲放那边架子上吧,那边都是雪莲,鹿茸放这边架子上,唉唉唉慢点慢点怎么毛手毛脚的,别摔了。」 大老远就听到刘伯在指挥下人把各样的礼清点入库,挨个盒子里进行清点。 「殿下?」刘伯迎了过来,满目关切:「殿下今日可好些了?」 「好了不少。」谢元时环顾四周:「这些都是这两日送来的?」 刘伯将各府和东西一起送来的问候信交给谢元时,第一日上午来的都是太傅阁老等跟谢元时关系亲近的朝中重臣,后面来的都被沈豫竹闭门谢客打发走,没法登门都附送了问安的信。 谢元时随手拆了几封,没看完,又交还给了刘伯。 「先收着吧,等我有空再看。」 「夏裴呢?」怎么一路也没看见夏裴。 刘伯按吩咐将信收起来,答道:「那孩子说要给殿下做点好吃的,在跟厨娘学做汤面。」 「夏裴在做吃的?」 得到刘伯的肯定,谢元时拉着沈豫竹转身折返。 沈豫竹不明所以:「怎么了?」 谢元时:「我忽然觉得又有点不舒服,我还是回去躺着吧。」 才刚出去一会就主动回了房间,沈豫竹关上房门,谢元时已经将厚重的披风脱去,沈豫竹摸摸他的额头,是因为夏裴还是…… 「你是真的又不舒服了?」 谢元时:「也还好,不难受,应该就是身子虚走这一会有点累。」 沈豫竹:「再睡一会?」 谢元时摇摇头,「不了。」这两天昏昏沉沉一直睡,睡得很足,躺的久了身上还酸。 沈豫竹:「夏裴做的东西真的有那么难吃?」 以前听谢元时提过,但是从来没有真的见过。 「也不能说特别难吃,怎么说呢?」谢元时想了想,「他的手艺总能把苦味做成辣味,甜味做成咸味,还乐此不疲。」 大抵也算是一种另外的天分吧。 沈豫竹笑,夏裴愿意做就做吧,反正他是不会让稀奇古怪的东西入谢元时的口的,不好吃的东西谢元时自己也不会勉强去吃。 「给他找点事做,别让他闲着没事去捣鼓这些。」 「随他去吧。」不过沈豫竹说起这个,谢元时又想到之前曾有过的想法,「你说我让夏裴拜张御史为师,张御史能收他吗?」 沈豫竹还从没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想过,「你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 谢元时:「也不是突然就想,上回张御史那个姓赵的学生的事情出了之后,我就在想张御史难得收一个性格对他脾气的学生,可惜心性不好。」 「夏裴心性单纯,又有韧性,敢说敢做的性格和张御史有些像,如果张御史喜欢他,对夏裴来说算件好事。」 沈豫竹心想夏裴也算是敢说敢做?他印象里的夏裴明明还挺怂的,不过他没有问出来。 沈豫竹:「就怕夏裴读过的书少,张御史不愿要,不过下回见着张御史可以问问,我帮你去问?」 谢元时心想还是别了,皇上亲自问也太有压力了,「等我问吧,你去的话张御史不想答应也得答应了。」 「你批奏摺吗?我去找找还有没有没看过的话本。」 「嗯,好啊。」沈豫竹把奏摺搬到卧房中间的书案上,干了的硃笔浸了水重新开始用。 「对了,上回温泉别苑那本书我带回来了,放在你书架第二层右手边了。」 谢元时:「……」 那你可真是细心啊。 谢元时「嗯」了声,无视掉书架第二层,挑了本棋局残谱,又拿棋盘棋子出来,挨着沈豫竹的位置摆好坐下。 沈豫竹看见棋局饶有兴趣的问他:「我们两个对弈几局?」 谢元时头都不抬的摆起了残局,无情拒绝他,「批你的奏摺吧陛下。」 沈豫竹:「……」 沈豫竹批起了奏摺。 宋阁老也知道沈豫竹在这边主要是照顾病人,所以送过来的奏摺能精简则精简,并不是特别多,沈豫竹按着整理好的奏疏把今日的要处理的事情挨个批示。 完成之后搁下笔,又问了一遍:「我们两个对弈一局?」 谢元时一手举着棋局残谱,一手执黑子,落在木质的棋盘上。 「嗯?不要。」拒绝的十分干脆。 沈豫竹从他身后向前,越过肩膀同他一道看着他手里的棋谱,不解问:「为什么?」 谢元时还没说话,沈豫竹已经带着颇为委屈的语气重复:「为什么?」 谢元时指了指旁边的书架:「那边有话本,你可以去看。」 沈豫竹顺着他的手指看了下,顿了顿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去把书架上的话本拿了过来,「嗯……」 不是吧,上回他到底把元时得罪成啥样了?印象这么深刻,他就只是拿回来了,又想不理他了? 第51页 谢元时眼角余光偷偷瞥过,又收回视线,挪了挪方向背对着他。 沈豫竹翻开书,追着他的方向跟了过去,谢元时又挪,沈豫竹直接从后面搂住不让他动,书放在两人面前。 谢元时:「……」 谢元时无比糟心的看他:「你干嘛呀?」 沈豫竹淡定道:「看书。」 谢元时手里的棋谱捂着脸,拍拍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你自己去看!」 沈豫竹:「你怎么这样?不跟我下棋……你还不让我看书。」 谢元时有冤没处诉:「我没有不让你看。」是你别放我面前看啊。 沈豫竹翻了翻:「这话本写的挺好啊。」 谢元时板着脸:「哦。」 沈豫竹:「你不想看这本难道是因为写的太好所以害羞了?」 谢元时:谁害羞了!你才害羞! 他推推沈豫竹搭在他腰间的胳膊,「要看你自己看,我不感兴趣,别搂着了,我一会去洗澡,一身的药味,难闻。」 沈豫竹胳膊紧了紧,低头压着他肩膀:「不许洗,会着凉。」 作者有话说: 周六上夹子,更新在23点之后哇 第28章 棋局 陛下,你好不用心啊 谢元时静了静, 片刻后效仿某人委屈的语气:「你非要让我看书,你还不让我洗澡。」 沈豫竹:「……」这就是现学现卖吗。 「你学我。」 谢元时点点头:「对啊。」 州官都放火了,百姓也能点点灯。 「我不管, 书你可以不看, 但是不能洗澡。」 沈豫竹就着现在的姿势偏头凑近他耳后的发间也闻了下,道:「没什么味道, 有也是药香。」 他说话时位置太近,谢元时感觉沿着脖颈到右边胳膊都麻了,也不知道耳朵红没红, 谢元时活动了下胳膊,抬起来往袖子上嗅了嗅,没闻到多少药味, 也可能是他这几天喝药太多的心理作用。 「可是我前天晚上发烧还出了一身汗都没洗。」 沈豫竹面不改色道:「你睡着的时候我替你擦过了。」 谢元时:「……」 他生病了沈豫竹照顾他,这样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做过,理智上可以接受,但……但是说出来还是很不好意思啊。 谢元时不自在的应了一声, 推了推沈豫竹让他从他肩膀上起来,隔远了些说:「重死了, 我不洗就是了。」 他答应不洗,沈豫竹点点头, 手里还握着那个话本,「那这个……」 谢元时:「你自己看去!!」 「好好好不看了不看了。」沈豫竹将话本放了回去,怕他炸毛,「我就是觉得单纯的觉得写得很不错,又没看完, 就带回来了。」 他坐回来, 两手一摊给谢元时看,「你看我现在奏摺也批完了,话本也收起来了,这回可以跟你下棋了吗?」 谢元时默默将其中一盒棋子推给他,两个人一起把棋盘上的棋子捡干净,沈豫竹也不问别的,直接执白先行。 他棋力不如谢元时,一般两人对弈,都是沈豫竹先手。 谢元时落子总是稍慢些,但有些黑子的落点看起来随意,中后期却能配合着其他黑子摇身一变组成了凌厉的攻势。 沈豫竹知道谢元时这个习惯,前期也不敢掉以轻心,结果一局下来,还是以一子之差落败。 沈豫竹纵观全盘,将指尖的棋子重新放回棋盒。 谢元时「啊」了一声,慢吞吞道:「陛下,你好不用心啊。」 明知是下不过,但还是被他哽了一下的沈豫竹:「再来。」 第二局—— 差一子,败。 第三局—— 差一子,败。 沈豫竹沉思片刻:「元时。」 谢元时:「嗯。」 沈豫竹:「你是不是生我气呢?」 谢元时低着头,摸着棋盒里的棋子:「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还来吗?」 沈豫竹:「来。」 第四局—— 差半子,败。 沈豫竹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你记仇呢,气性还不小。」 谢元时跟着笑起来,唇角弯弯,「我没有啊,你要跟我下的。」 「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放水了。」沈豫竹同他商量道:「要不这样,我也送你一个补偿吧?」 用这个勉强抵消一下? 谢元时思索了下,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不过他算了一下,道:「我还欠你两个补偿,不然你也送我两个?」 沈豫竹爽快的答应了,「有想好补什么吗?」 谢元时道:「嗯,其实我也觉得那个话本写的挺好的,和上次看你写的那个一样好……」 沈豫竹忽然有种预感,就听谢元时接着说:「要不你再写几个吧。」 他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真是不错,给自己点了点头,甚至还略带违心的补充了一句:「我喜欢看。」 沈豫竹:「……」 「真的?」 「嗯,真的。」 好吧,既然他这么说了,沈豫竹倒没觉得写这个有什么困难,「写是没什么问题,问题是写什么。」 「你想写什么就……」谢元时停住口。 沈豫竹:「想写什么都可以?」 「不行。」如果随便写点什么不就没什么意思了,但让他说写个「那样的」谢元时又不太好意思说出口,于是退而求其次道:「写个有趣的故事吧。」 第52页 「还有其他要求吗?」 「没了,不用急着写。」谢元时打了个哈欠,连下了四盘棋,实在乏了,「你累不累?我想睡一会。」 「好,一会该吃饭了我喊你。」 秦王殿下生病的日子里,宋阁老忙得脚不沾地的,内阁平日里就算不得清闲。 但往常有许多事情在朝会上议事的时候皇上就能直接定下,省去了一些麻烦。 现在朝会停了,这部分可以在朝会上定下的事情变成了长篇大论的奏报,不仅如此,往常单独进宫跟陛下商议的一类事情也得变成奏报,还不能写的太简单,要把事情说完整说详细。 挑子有两头,中间夹着一个忙碌的内阁。 好在内阁里也不是只有宋阁老一个人,他请示了皇上,把最近不怎么忙的张御史喊去了内阁帮忙。 本来宋阁老还想叫上钟老太傅一起,但是经张御史提醒,他才想起来今年的春闱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始了,钟老太傅作为主考官也是一样的忙碌。 这日又是忙到傍晚。 宋阁老靠在椅子里,长吁一口气。 张御史将桌上奏摺整理整齐,瞥他一眼,侃道:「咋啦?这几天可把我们宋梁宋大阁老累坏了吧。」 宋阁老感嘆:「一把老骨头咯。」 张御史哼道:「少来,上次休沐喝空我两坛回春酿的人不是你?」 宋阁老鬍子一翘:「嘿,不就喝了你两坛回春酿,这都念叨我多少天了,你张大御史越活越小气了。」 张御史伸出手指指着自己,「我小气?那可是窖藏了二十年的回春酿!」 宋阁老说到这里也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知道知道,这不是好喝多喝了两口吗。」 他哥俩好的揽住张御史:「咱哥俩谁跟谁,我今天请回来!就去庆华楼,去咱上京城最好的酒楼,我请你喝……三十年的状元红!正好明天休沐,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张御史:「不去不去,我跟老太师约好了今晚。」 「花老?」宋阁老摸摸下巴上的胡茬,「一起啊?」 「花老最近春风得意的,宴请你干什么?」 「是我请他,」张御史道:「上个月三道六岭的运粮车在中南一带被劫下落不明,派去追查的案官又迟迟查不到线索,我那外侄正好是那一趟的督运,受了牵连。」 宋阁老对此事也有印象,花老太师虽然已经不在前线,但是他在中南一带待的时间最久,是最了解那边情况的,加上他的旧部如今尚在,一封信函告知原委,旧部调动兵力连夜追查,将附近可疑流匪清剿,果真追回了运粮车。 张御史受牵连的倒霉外侄保住了性命,虽说是举手之劳,但他一直想找机会当面感谢花老太师,之前花家又是花三小姐成亲,花六小姐定亲的,张御史就一直拖到现在。 宋阁老听罢大手一挥:「害,这也没什么,老夫去蹭个饭,花老太师肯定不会介意,人多还热闹。」 张御史想想也没什么,派人知会花老太师一声,就带着宋阁老一块去了。 花老太师早知道张御史这宴的用意,在张御史表达完感谢时道:「我说什么来着,你就是认死理,我这么点举手之劳也难为你一直记在心上,跟我还这么见外,是不是不把我当自己人。」 宋阁老跟着碰了个杯:「固青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话说花老你最近可是春风得意,看着气色都比往常红润了不少,越活越精神了。」 花老太师是人逢喜事,不过宋阁老看着气色就没那么好了,「皇上不在朝,内阁忙吧?阁老可是看着憔悴了不少。」 宋阁老摆摆手:「可别提了,好在有固青帮我。我现在啊,只希望秦王殿下快些好起来,陛下好赶快开朝。」 「秦王殿下……」花老太师嘆一声:「秦王殿下的身子,明明皇上登基之前都已经养的很不错了。」 他这一提起来,另外两位也跟着有些沉默了。 「还不是因为那次……」张御史顿了下,「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我看着去年一整年都没有大病过,有皇上细心照顾着,以后总会越来越好的。」 花老太师点点头,说起了他之前和沈豫竹提过的白翎的去处:「我前些日子还跟皇上商议,我都一把年纪了,想要将白翎交还给秦王殿下,没想到当天殿下就病了。」 谢元时说要把白翎交出去的时候他们几个都在场,宋阁老回想道:「当年那是迫不得已从殿下手里接手的,白翎还是交给殿下更好。有秦王在,皇上也能更省心些。」 张御史却忧心忡忡,他一想到谢元时如今还病着,「可是秦王殿下这身体,能行吗?」 花老太师浅浅小酌一口:「我看皇上的意思就是想问过殿下,那就等殿下的意见吧,若是殿下暂时不想,留到日后也好。」 「先养好身体,总归有秦王殿下在,白翎不会交到旁人手里。」 换了旁人他们也不信任。 第29章 乐师 宋阁老后背忽然凉飕飕的 酒过三巡, 平时一直把皇上立后放在嘴边的宋阁老还没主动提,花老太师反倒是先说起来了。 「我听醉乐坊的坊主说,你往他那去了几趟, 有意挑几个舞姬, 舞姬,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半个上京城的歌舞乐坊都是花家名下, 醉乐坊也不例外,花老太师知道这些也不奇怪。 第53页 宋阁老最近实在是忙的根本顾不上这些,不提的时候脑子里被其他事情塞得满满当当, 提起来那股子韧劲又回来了,「就是那样,但是我挑来挑去都没有合意的, 也可能是我一把年纪都是老头子了,不知道年轻人喜欢什么样子的。」 寻常舞姬肯定不够格做一国之母,但是如果能入皇上的眼,帮着皇上扩充一下后宫也是不错。 宋阁老至今想起来百花宴就嘆气, 你说百花宴上那么多人都被姑娘们吸引,为之惊嘆, 怎么轮到皇上这里就一个都没入眼,甚至后面还跑出去了, 百花宴上就那么无聊吗? 他竟然真的去寻舞姬了, 张御史被他这个老头子气得后仰,并两指指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这……真是!皇上励精图治,哪里是会惦记舞乐这些消遣事情的人?」 宋阁老也认可他说的, 但是消遣这种东西又不是只有惦记着才可以有,「又不是只有皇上想我们才做这些, 那先帝——」 宋阁老噤声,但是另外两人都理解他想说什么,先帝那时候还天天想呢,他们可是变着花样的劝阻。 「这不是我们为人臣子该做的吗?」 花老太师惭愧道:「这事说起来我花家和崔家也是愧对阁老,辜负了阁老的一番美意,我自罚一杯。」 宋阁老又意向让花崔两家的姑娘争取立后的机会,两家人心里都是有数的,结果最后他们两家却结成了亲家。 花崔两家定亲前,还曾齐齐登门向宋阁老致歉。 「怎么又说起这个了。」宋阁老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并没有怨怼于他们,「上回就说了,儿女亲事讲求缘分,缘分到了就水到渠成,她们跟皇上没缘分,老夫还能强扭苦瓜不成?一把年纪了这点道理咱都懂的。」 「皇上……唉……皇上啊……」宋阁老道:「皇上曾说绝不会重蹈先帝的覆辙,谁知他竟然片叶不沾,实在是矫枉过正了啊。」 张御史沖他举了举杯:「不提那些糟心事,我小孙女下月及笄,小孙子下半年加冠,他们的婚事以后阁老帮着掌掌眼啊。」 这是把他当媒人使了,宋阁老让他打住:「哎这我可不管啊,你跟夫人自己操心去。」 花老太师再三提起除了是觉得让宋阁老白忙活了一场,也觉得对皇上不起,你说感情这种事一次宴会能有什么效果,皇上无心后宫,肯定不会对这方面多加关注,肯定要多制造些机会才好。 「阁老有心为皇上选舞姬,依老夫看来,倒不如选几个乐师。」 张御史眼睛一亮,这主意不错。 宫宴不常有,皇上平素很少关注这些,但是乐师就不一样了啊! 宋阁老也觉得不错,于是虚心求教:「愿闻其详。」 花老太师:「我也没什么好主意,只是按照咱们皇上的性格,乐师出现在皇上面前的机会总比舞姬要多些,避免皇上的反感,可以多选些,做的自然点,主要乐艺要高,男女都有,容貌也不要尽皆出挑。」 宋阁老已经压抑不住激动的内心,「论及歌舞演乐,上京城中哪有比花家更有资格的。」 上京城可是天子脚下,达官显贵云集,花家能把持半个上京城的歌舞乐坊靠的难道是财力或是地位吗?当然不是!靠的完全是他们对此道的精通啊! 「此事还得请花老费心啊!」 花老太师自诩粗人一个,乐坊的生意都是夫人在打理,他一颗心全是自家夫人,风花雪月的心思也是和夫人在一起耳濡目染出来的。 「我打了半辈子的仗哪懂这些,回头我跟夫人说说,让她帮着挑挑人。」 谢元时养病期间低烧过几次,不过都不严重,有沈豫竹守着很快就退了,风寒也慢慢好转,前后小半个月的时间,整个人的气色就已经好了起来。 秦王府上不再闭门谢客,头一个收到消息登门拜访的就是顾冬藏。 驸马在湘南一带的生意主做的就是各种果品的种植,像雪梨、荔枝之类的每年还会专门选出来进贡宫里,这些东西宫里都不缺,他们也不会专门去送到秦王府。 秦王生病期间,公主和驸马听顾冬藏说夏裴问他要了几个梨,结果他就真给了夏裴一只手数的过来的数,两人因为顾冬藏脑子不转弯气的罚他抄了好几天的书。 夏裴没说具体原因,顾冬藏也是事后才反应过来夏裴问他要的那几个梨可能拿去做什么了。 所以顾冬藏这回上门是被华菱公主和驸马催着赶着过来的,两人亲自整理,给他带上了整整两箱子的梨,还有几箱其他的新鲜水果。 华菱公主疼爱晚辈,倒是有心亲自来探望,但是她的身份上门探望谢元时不合适,只能让顾冬藏过来。 谢元时不清楚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惊讶道:「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顾冬藏哪里好意思说上回你生病我只给了夏裴五个梨,我爹娘嫌我磕碜又小气。天地为证他那时候真的没想那么多,桌上就摆了五个,夏裴要他就给了啊。 「那个……殿下你之前不是生病了吗?我爹娘命人从湘南一带运过来些水果,昨天才摘下来,今天早上刚到,还新鲜着,你若是喜欢要多少有多少。」 谢元时也没多想,收下来,让顾冬藏向公主和驸马转达谢意。 夏裴上次要了水果,这次顾冬藏来就送了水果,看这架势也没多想,正准备说一句上次的雪梨是从顾冬藏那里讨来的,被顾冬藏从后面拧了一把腰。 第54页 痛得夏裴龇牙咧嘴表情都扭曲了,也就没把话说出来。 「殿下看起来有好一点,那天听夏裴说你不去花六姑娘和崔姑娘的定亲宴,我还觉得遗憾,没想到晚上就听说你生病了。」 那日白日里只是有些不适,府医来开了些药,谢元时不打算再出门,让他去找顾冬藏带他去,但是夏裴执意留下陪着他,也没去成。 谢元时笑笑:「是有些遗憾,夏裴期待了那么久,最后因为我的缘故也没去成。」 夏裴:「才不是,是我自己不想去的。」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参加了定亲宴的人,谢元时问他:「定亲宴热闹吗?」 夏裴也很期待:「快说说,说说。」 顾冬藏一说起这个来劲了:「特别热闹,去道贺的人特别多,花六姑娘真的好好看啊,特别好看,跟天仙下凡似的,还有崔姑娘……」 顾冬藏不带停的,喝了一口茶从定亲宴又说到了花三姑娘和孟小将军,「我问过他了,但是他死鸭子嘴硬非说他们早就两情相悦,只是未曾表明心意,后来……呃……」 「后来什么你快说啊?」夏裴着急的问。 顾冬藏站起来仪态标准的朝门口见了礼,「见过陛下。」 夏裴回过头去张望,住了口也起来跟着行了个礼,沈豫竹轻皱了下眉,顾冬藏不等他开口主动道:「哎呀说着话忘记了时间,就不多打扰殿下休息了,冬藏先告退了。」 两人熘得飞快。 谢元时点评:「陛下,你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很吓人的。」 沈豫竹走过去挨着他坐下,「有吗?你害怕吗?」 「我不一样啊。」谢元时托着腮,有点惆怅:「我还没听顾冬藏说完。」 所以孟小将军跟顾冬藏死鸭子嘴硬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啊。 沈豫竹往他嘴里塞了颗青枣,「我知道。」 「嗯?」谢元时咬了两口将枣核吐出,「你知道?你怎么知道?」 沈豫竹:「外面传的,说孟小将军到处和别人说他和夫人其实早就两情相悦,被少夫人揪着耳朵拎回家了。」 谢元时跟着笑起来,「那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啊?」 「那就不知道了。」 没聊几句,夏裴从外面匆匆跑来,「主子主子啊!」 谢元时正在低头喝茶,沈豫竹一个眼神瞥过去,怎么又来了。 夏裴脖子一缩,小声道:「宋阁老来了。」 谢元时点点头,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当面奏禀,「你在我这也快半个月了,这几天也该开朝了。」 沈豫竹:「嗯。」 只有夏裴神色异常不淡定:「那个……宋阁老好像是来找主子你的,他……他带了几个乐师来。」 谢元时一顿,「找谁?」 沈豫竹:「带了什么?」 花老夫人帮着挑了人,宋阁老和花老太师商议良久,最后决定借着秦王的由头,把乐师送给秦王,免得皇上看穿他们的心思一口给回绝了。 要是秦王殿下收了,皇上天天往秦王府去,接触的机会也是有的啊。 宋阁老乐呵呵的跨进了正厅,「听闻殿下最近身体有所好转,老臣前来探望,不知有没有打扰到殿下休息啊。」 谢元时迎他进来:「怎么会,阁老这是说的哪里的话。」 正堂主座,沈豫竹闲适的坐在那里,手中把玩着桌子上的一个空着的茶杯,指尖按住杯沿,茶杯在他的手指和桌面之间转着。 沈豫竹笑的和煦:「朕听府中人来报,阁老为秦王准备了几名技艺出众的乐师?」 宋阁老后背忽然凉飕飕的。 第30章 惋惜 早知道他是这么想的我就收下了 春天还是凉, 出门要多穿点才好,出门的时候穿那件厚点的棉衣就好了,宋阁老心想着。 乐师都在外面候着, 宋阁老没让他们进来, 本打算寒暄几句关心关心秦王的近况的,既然皇上主动提起, 宋阁老把带来的乐师都召了进来。 「这几位乐师是老臣专门请花老太师和花老夫人帮忙挑选,殿下日后若是烦闷无趣时,可召他们前来。」 谢元时再三确认:「阁老是说我?」 他回头去看了沈豫竹一眼, 沈豫竹在摆弄茶杯,并不怎么关注的样子。 谢元时满腹疑惑,他自己对器乐并不精通, 也不好此道,所以府上就从来没有过乐师,真的不是送给沈豫竹的? 不过这几位的容貌都只能算中上,并没有十分出挑, 或许是他想多了。 宋阁老十分坚定的点头,虽然挑选乐师最主要的目的是变相往皇上身边塞人, 可是对秦王殿下还是有益的。 「可我并不常会听奏乐。」 「殿下,听琴曲的好处在于修身养性, 这几位他们都极为擅长凝心清雅的曲子, 希望能对殿下的休养起到裨益。」 「殿下看这位——」宋阁老开始给他一一介绍。 「这位萧姑娘最擅萧声,尤其是悠扬婉转的曲子……」随着宋阁老的介绍几人纷纷见礼。 「李姑娘擅长琵琶, 陈公子和秦姑娘擅长弦琴,王公子……」 五个乐师, 虽然都说不上多么出挑, 但是一眼看去三个姑娘姝色各异, 两个男子也是赏心悦目。 宋阁老送人肯定都是精挑细选,谢元时对这几个乐师的技艺是不怀疑的,但舞乐对他来说实在可有可无。 第55页 「阁老的好意元时心领,但是这些乐师在我这里也是埋没,不如寻些更好的去处。」 宋阁老道:「殿下别急着拒绝,即使对此道并不精通,也可以留下他们,无事的时候跟着学一学,放松身心。」 他提到学一学,谢元时倒是隐约有些心动,休养期间学个弹琴什么的似乎也不错,不管怎么说阁老都是一番好意,收下也可以。 不过他确实也用不着这么多人。 「既然阁老这么说,元时也不好辜负你的美意,但我确实不需要这么多人,不如就只留一位吧。」 就选一个他最想要学的乐器留下人来。 宋阁老见谢元时肯答应,连声应下,他要求不高,一个也行啊,「殿下看看想留下哪位?」 谁也没有注意主位上坐着的沈豫竹手里把玩的杯子杯身上多了几条裂痕。 谢元时想学琴,宋阁老方才说有两位擅长弹琴的,一男一女,选哪个好呢? 主座上的沈豫竹终于动了,「元时想学什么?」 「琴吧。」谢元时道。 「学琴?」沈豫竹将杯子摆摆正,走到近前,手搭在谢元时肩膀上:「我教你,如何?」 「你教我?」谢元时诧异,若是沈豫竹肯教他,那自然是好。 只是沈豫竹本来就很忙了,若是再教他学琴,岂不是更累? 沈豫竹表情云淡风轻,说的也随意:「不好?」 谢元时想了想,道:「好是好,但是你忙,还是留一个吧,你忙的时候我就找他过来。」 沈豫竹面上挂着八风不动的微笑,「我不忙。」 谢元时:「你现在不忙,但是马上就要恢復朝会了,你也该回宫了。」 沈豫竹:「……」 被晾到一旁的宋阁老特别想大喊一句他忙,但是他没吱声,静悄悄站在一旁没插话。 沈豫竹无法辩驳,没办法,搭在谢元时肩膀上的手只得暗示性的微微用力,「不会的,如果我以后真的忙不过来,你再去找阁老帮你寻人,阁老肯定不会介意的吧?」 宋阁老内心疯狂吶喊:我介意!!听听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鬼理由! 谢元时眼中掺了几分疑惑,但沈豫竹都暗示他了,他不明白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那样也好,就是给阁老添麻烦了。」 宋阁老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添不添麻烦的,今天他带着人从秦王府里回去,以后乐师这事儿铁定就没有后续了。 但皇上和秦王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强求着再说下去,便让乐师们退了下去。 「元时。」沈豫竹道。 谢元时在想沈豫竹和宋阁老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他没明白的哑谜,以宋阁老固执执拗的性子,这些乐师难道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想着想着有些出神,沈豫竹喊他,他才回过神来,道:「啊?」 沈豫竹说:「我与阁老还有些朝事要商议,顾冬藏刚走阁老又来了这么久,你累了就先去休息吧。」 谢元时看出他有话要说,点头离开,厅上只剩下沈豫竹和宋阁老。 宋阁老还不清楚自己的心思有没有被皇上看穿,显得有些拘谨。 沈豫竹重新坐回主座,依然是如沐春风的笑容:「阁老也坐。」 宋阁老就近坐下,等着沈豫竹发话,「陛下还有什么朝中之事要问臣的……」 沈豫竹自顾自新斟了一杯茶,「这茶是前日太傅府上派人送来的,产自江州茶乡必宁,采每年三月中旬第一批茶芽,无论是色泽香气还是口感都是上品。」 沈豫竹轻轻吹了吹水面上的浮沫,茶香清淡怡人,「阁老不妨尝尝。」 宋阁老也端起桌上备好的茶水,尝了几口,果然是好茶。 是钟老太傅送的,不知道他那里还有没有多余的,如果有的话改天有机会定要厚着脸皮讨要一点。 他喝了两口,又喝了两口。 「今日安排的乐师,朕明白阁老的意思,朕也明白阁老的忧虑。」沈豫竹不疾不徐缓缓道。 「咳、咳咳咳!」 宋阁老条件反射一吸气,茶水被他猝不及防吸进了嗓子里,立刻勐地咳嗽了起来。 好半天气儿才理顺了,嗓子辣辣的疼。 沈豫竹关切道:「阁老仔细些,现在好点了吗?」 宋阁老刚要说话,又咳了两声,连连摆手,一边咳一边道:「臣……咳咳……臣无事,陛下见谅。」 「陛下方才说……您……都看出来了?」 那皇上心中对此事的看法…… 沈豫竹并不清楚宋阁老的真实想法,本就是试探,看他这般反应,心中大致就有数了。 沈豫竹将茶盏放下在桌面上,理了下袖口:「朕以为,立后或是纳妃,这些事情阁老出于一片好意,向朕奏本同朕商议或者想其他主意,朕都可以理解。」 「但是——」沈豫竹话锋一转,「阁老觉得今日之事,若是元时知道你真正的心思,会怎么想?」 宋阁老以为沈豫竹误会,毕竟秦王殿下在他心中的分量也是很重的,他并不是借着秦王为幌子完全不考虑他的感受。 否则这些挑出来的乐师就不会通通都是擅长静心凝神的曲子了。 他想要解释,就听沈豫竹轻而又轻的嘆气。 「陛下……」 沈豫竹把宋阁老要说的话说了:「阁老或许没想那么多,但是乐师会怎么想,待在秦王府是什么心思?」 第56页 「倘若朕没过几日,朕真的看上了乐师,带回了宫中,旁人又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人言可畏,如果流言往不好的方向发展,波及到了秦王,到那时阁老让元时如何自处,阁老又能否控制众人悠悠之口?」 宋阁老被他接连不断的抛出几个问句,不待思索又被问了下一个问题,于是下意识的跟着沈豫竹一个又一个的假设去想。 听起来好像很严重,但这……真的有这么严重的吗? 也许是皇上说话的语气低缓,像极了在同他交心,宋阁老一时心中涌上了说不出的愧疚,细想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呢? 沈豫竹同他「谈心」良久,又亲自送他出了正堂,宋阁老一团乱麻的揣着对秦王的愧疚出了门。 「罪魁祸首」倚靠在正厅的门边,扬着眉,压着唇角的笑意。 看着宋阁老被刘伯引着出门的背影,谢元时从廊下走过来,「阁老怎么了?怎么觉得他不太高兴?」 不仅不高兴好像还有点难过? 沈豫竹:「可能是因为精心准备的乐师没送出去吧。」 谢元时原本就有所怀疑:「阁老的乐师真的是给你准备的。」 沈豫竹扬了扬下巴:「他还没放弃呢,阁老哪有那么容易放弃?」 「太傅说过,阁老寒门出身,当年科考,屡试不中数次落第,饱受家人和外人的白眼,但是他始终没有动摇过决心,状元登科至如今官居一品,靠的就是胜不骄败不馁的一股子坚持的韧劲。」 谢元时咋舌,又困惑的问:「可是乐师既然是给你准备的,为什么要送给我啊?因为你最近一直在我府上,所以在我这里更有机会在你面前多出现几次?」 他说着说着理解了,完全没觉得宋阁老拿他当幌子有什么不妥,根本不放在心上。宋阁老他为了沈豫竹的终身大事真是费了不少的心血了,谢元时道:「是个挺不错的主意。」 不直接把人送给沈豫竹还能避免被沈豫竹拒绝。 谢元时颇有些可惜,反正沈豫竹不会有什么想法,和乐师之间又不会有什么,收下也没什么,宋阁老那么用心的挑选了,还是为他选的擅长凝心静神的乐师。 沈豫竹在宫里面,教他弹琴也不现实,乐师在府上,他闲来无事召来听听曲学学琴,想想也挺不错的啊。 「我还以为是因为什么,就因为这个啊。」 谢元时惋惜:「早知道他是这么想的我就收下了。」 沈豫竹:「?」 第31章 学琴 皇上他是不是……不行? 沈豫竹表情说不上来的奇怪, 谢元时问他:「怎么这个表情?」 沈豫竹:「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早知道宋阁老是这样想的我就把乐师留下来了。」 谢元时知道他心中大约是介意的,不然也就不会暗示自己拒绝宋阁老。 「宋阁老虽然是有这个心思,但是人既然是送到秦王府的, 日后只要你不想, 就不会与你有交集,其实我收下没什么的。」 沈豫竹没应声, 谢元时以为他不认同,偏头问:「我说的不对吗?」 沈豫竹:「对。」 「所以你还想从阁老那里再要个乐师回来?」他问。 谢元时本就是听宋阁老说一时兴起,并没有什么执念, 摇摇头:「既然已经回绝了,就算了。」 沈豫竹忽然问:「府上有琴吗?」 「有啊,你要现在教我弹琴吗?书房应该有。」谢元时道。 沈豫竹拉着他往书房去,「答应你的事情,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时间,至少现在是有的。」 谢元时踩着梯子从书房的柜子的最上方拿下来一把古琴,装琴的箱子外面落了厚厚一层灰尘, 轻轻一动便是一层尘雾。 「这是什么时候的琴了?」 像极了刚从地里挖出来一样。 谢元时也记不大清楚,不过这琴看起来是一直放在书房的,「好像是当时初我刚学琴时的那把。」 他对琴曲并不精通,学了没多久便搁置, 久而久之就束之高阁, 像现在这样落满尘灰了。 沈豫竹找来干净的抹布,把箱子外面擦拭了一遍, 打开盒盖从里面将琴拿出来。他试着拨了拨琴弦,有些松动。 沈豫竹重新调试了一下, 谢元时坐在旁边撑着下巴看他忙碌。 「这琴不错。」沈豫竹点头:「我那里还有一把前些年东海进贡的一把焦尾古琴, 回头让人送到你这里来。」 谢元时:「你不是说这琴不错?」 沈豫竹一边调一边试音,「不错是可以用的意思,我有更好的自然是给你更好的。」 调整好,他随手弹了一小段,清脆的琴音从他指尖流泻而出,「好了。」 「陛下,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嗯?」沈豫竹抬头,「什么都会?我都会什么?弹琴?」 「我们学的东西大多都是一样的,弹琴是我母后从很小的时候教我的,她说琴乐能助人修身养性,后来长大了我懂的也多了她就慢慢的不怎么再管我这些了。」 「你那时经常生病,又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学的少。如果你认真学,未必不如我。」 谢元时跟着附和的点点头:「除了弹琴,还会说好听的。」 沈豫竹无奈的笑着捏了捏谢元时的脸颊:「你呀。」 第57页 「过来一些,还记得基础的指法吗?弹给我看看。」 谢元时原本坐在侧面,挪到他近处,右手搭在琴弦上,做了几个简单的抹、挑、勾的指法。 「勾的时候要这样……」沈豫竹握着他指尖调整了他的姿势,又做了个示范,谢元时跟着他一起。 秦王殿下生病好转,皇上也回朝了,内阁里终于不是每日都像先前那么忙碌,可是宋阁老最近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头来。 连钟老太傅都看出问题来了,还问张御史,「他这是怎么了?」 实话说张御史也不清楚。 上回他们商议说要给皇上送乐师,但是眼下宫里也没见传出风声说皇上新收了乐师,难不成是宋阁老这次又被皇上拒绝,终于受到了打击? 张御史又去问花老太师,花老太师当时帮着挑完乐师,将人交到宋阁老手中之后就没再和阁老见过,也不清楚宋阁老经歷了什么。 出于关心,张御史叫上他们几个熟悉的人,邀着宋阁老一起去了他府上,拿出了他珍藏窖藏二十年的状元红。 「不是回春酿吗?」宋阁老嗅着酒香,肚子里的馋虫就被勾了出来。 张御史:「你还问我?回春酿不是都被你喝光了吗?」 哦对,宋阁老转而问道:「那你这里是不是二十年的桂花酿,琼华露,竹叶青,满江红什么的都有?」 张御史:「……」我家是酒坊吗什么酒都有? 「没有,你想的美。」张御史毫不留情。「这状元红是过年的时候,大理寺卿送到我府上的年礼,你想讨酒喝,找刘大人。」 刘家经营酿酒,生意遍布大齐境内,上京城内自不必说。 但是熟悉宋阁老的人都知道,宋阁老跟大理寺卿刘大人暗暗较了一辈子的劲了——单方面的。 他们两个同年科举入仕,当年所有人都看好为状元的刘大人被他横空出世压了一头,照理说该暗暗较劲的人是刘大人才对。 但是刘大人为人谦和,对待所有同僚都一视同仁,对宋阁老也是一样,别别扭扭的反而是宋阁老,张御史也是很不能理解他的脑迴路。 所以让宋阁老去刘家名下酒坊买酒还好说,去找刘大人讨酒喝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果然张御史一说完刘大人,宋阁老就不吱声了。 「出息。」张御史怼了他一句。 花老太师笑呵呵的,「你这张嘴也是不饶人,你就别说他了,阁老最近瞧着心情郁郁,是有什么不快之事吗?」 钟老太傅坐在一旁自饮自酌,插话道:「说说,也让我们听个乐子。」 花老太师:「……」张御史和钟老太傅一个两个的,到底是不是来关心宋阁老的,怎么损起来没完了还。 「上回……」张御史终于说到了正题:「你说要送乐师给皇上,皇上又没收?你最近是因为又被皇上拒绝了,所以郁郁寡欢的?」 钟老太傅倒酒的手一抖,清澈的酒液溢出到了桌面上:「送乐师给皇上?什么时候?你们都知道?」 张御史:「对,在你闭门不肯透露消息给我们的时候。」 「呃……」钟老太傅理亏,但是他答应了皇上,一句都不能多说,只能默默把秘密憋在心里。 钟老太傅不说大概是真的不能说,张御史见他没有透露的意向,也就不再多说无意义的话,继续「开导」宋阁老。 「被皇上拒绝多正常的事情啊,这有什么的,你还没习惯啊?」 宋阁老说:「不是,我没有被皇上拒绝。」 张御史:「?」没被皇上拒绝难道皇上是答应了? 花老太师解释说:「后来我给阁老挑人的时候我们两个商议了一下,觉得直接送给皇上太过于直接,所以最后决定把人送给秦王殿下。」 张御史:「!」 「什么?!」 张御史平时最见不得秦王受委屈了,言语之间对秦王总是多有维护,宋阁老觑着他的表情,有些心虚,听他问:「所以你这回是被秦王殿下拒绝了?」 宋阁老点点头,见他没有痛斥他的趋势,便接着道:「不是因为被拒绝,而是皇上后来同我说了一番话。」 其他人追问:「皇上说什么?」 「皇上说我只顾自己的想法,不考虑秦王殿下的感受。」 张御史皱眉:「你干什么了?」 「啊……」宋阁老说:「我……打着给秦王送乐师的名义想给皇上添后宫?」 张御史:「……」 「皇上问我若是秦王殿下知道了我的心思,会怎么想。」 张御史不能理解:「还能怎么想,该怎么想怎么想啊,秦王殿下不是早就知道你想给皇上后宫添人吗?」秦王又不是小心眼,连这点事情都容不下。 「呃。」宋阁老迷茫了下,张御史说的好像也有道理,「皇上还说,乐师待在秦王府会是什么心思?」 张御史不假思索:「什么心思?你没敲打过这些乐师吗?再说被皇上选中自有皇上和宫规约束,没被皇上选中想攀高枝也没那个机会啊。」 宋阁老继续复述皇上的话:「皇上还说,如果他真的看上了乐师,旁人会怎么看待这件事,秦王该如何自处?」 张御史感到离谱:「怎么看待?一桩美事?又不是皇上看上了秦王的媳妇,秦王有什么自处不知处的问题?」 第58页 宋阁老好像已经渐渐明白了什么,他把皇上的最后一个问题也说了出来:「人言可畏,如果流言朝着对秦王殿下不利的方向发展,怎么办?」 张御史迷惑了下:「传言?什么样不利的传言?」 再坏能传成什么样? 张御史思考了会,想到了他的想像力能想到的最差的传言,缓缓道:「秦王居心叵测给皇上送人?那不也是挺好的吗……」 宋阁老:「……」逐渐开朗。 「皇上……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后宫之事?」 宋阁老深刻的理解了为什么每次谏言皇上的事情都要张御史去做了。 宋阁老:「唉……」 张御史也明白过来,哈哈哈嘲笑了一番宋阁老。几人恢復了说说笑笑,不久后各自散去准备回府,花老太师和宋阁老先行一步。 钟老太傅被张御史暗中拉着最后一个走,等其他两人走后,张御史私下问钟老太傅。 「太傅不肯同我们多说,必定是心中有话,不能同我们道来,我也不为难太傅。」张御史说:「我只问太傅一句,你点头或者摇头答我。」 说完不等钟老太傅拒绝,直接压低声音问出来:「皇上他是不是……不行?」 第32章 进展 那不是个青楼吗 张御史这样想也是有原因的, 并不是他凭空臆测。 你说他们和宋阁老折腾过来折腾过去的,图什么? 皇上就算无心,随便选个人回来放在宫里, 十天半个月去一趟, 他们也无话可说。 可是皇上偏不,他宫里连个漂亮点的宫女都没有, 也没见他对哪个姑娘表露出有特别的关注,他连敷衍他们都不。 这能怎么解释? 张御史之前怀疑是先帝还在的时候,晚年荒唐无度宫里发生了什么让皇上难以忍受的事情, 导致皇上对这些事情格外嫌恶牴触。 但是要这么说的话又不太能说得通,皇上一出生就被定为太子,很早就住进了东宫, 二来按年岁数,皇上加冠之后到先皇后去世先帝胡来,这之间足有三年的时间,皇上身边也什么人都没有啊。 如果有问题, 最有可能的就是一直有问题。 据说钟老太傅和皇上对谈那日,钟老太傅和皇上相谈甚欢, 但是皇上总不可能是跟太傅说他要立后了,张御史让人再三打探反覆琢磨, 认为此事最有可能的就是——钟老太傅是在强颜欢笑。 所以最合理的解释, 就是皇上那方面他不行啊! 皇上羞于启齿,但后宫里一旦有了人, 就会有人知道。 钟老太傅为了天子的威严,更是不得不守口如瓶, 相谈甚欢是不存在的, 强颜欢笑才是真的。 皇上是明君, 这是朝野上下有目共睹的,不能有亲生孩子这点小事和皇上励精图治的功绩相比实在不算什么,不能生就过继嘛。 张御史想要刨根究底也不是非要窥探皇上的隐私,只是如果他的猜想是假的还好说。 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那么皇上羞于说出口,他们为人臣子自然要为君上分忧。 「是不是?」张御史低声又问一遍,怕他不肯说,又补充道:「我保证只问这一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我绝不多问。」 虽然好像回答完了再问其他的问题也没有什么必要。 张御史竟然是这样想的…… 钟老太傅万万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表情十分古怪。 张御史却没觉得自己的逻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点头或者摇头?」 这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啊,钟老太傅赶紧打住他离谱的猜测:「不是,你别瞎想,这怎么可能。」 钟老太傅连连否认,生怕他再琢磨出什么更加惊人的猜测,「皇上身体无恙,你别胡思乱想。」 张御史:「哦……不是啊。」他还以为太傅表情那么古怪是被他说中了呢。 钟老太傅:「……」你这么失望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就在钟老太傅告辞离开准备上马车的时候,张御史忽然又问:「你真的不是在为……遮掩?」 钟老太傅:「我没有!」要不是皇上千叮咛万嘱咐,他在御前发誓绝不泄露半个字,这会他真的很想把事实告诉张御史。 张御史:「哦……」 谢元时早就考虑着问问张御史肯不肯收夏裴,夏裴跟着他以前没怎么读过书,来了之后在府上倒是跟着刘伯的孩子一起读过一段时间的书,认字,经史子集也读过些。 他问夏裴的意见,夏裴起初很是震惊,「主子你不要我了吗?」 谢元时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觉得夏裴在读书上还是有些天分在的,如果能静下心来多学些对他自己也好。 夏裴见谢元时是认真的也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 「我读的书太少了主子,张御史可是御史大夫唉,虽然我很看不起赵捷,但是他成为张御史弟子的时候好歹也是个进士。」 能考中进士的,得寒窗苦读多长时间啊,夏裴自己都觉得自己零零散散学的那点东西,今天听进去隔天就不知道肚子里还有没有,哪里够格。 谢元时:「所以我的意思是,张御史肯不肯收我不确定,如果他肯你就跟着他学,如果他不肯我也能给你找其他夫子,关键看你自己的想法。」 夏裴有点自我怀疑,感觉直接找其他夫子可能更好一点,但是他犹豫一下又把话咽了回去,主子都这么为他考虑了,试试又不会少块肉。 第59页 嗯……少块肉又怎么了。 张御史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立刻答应,他毕竟在朝中身居要职,许多事情并不能全然兼顾,秦王殿下难得拜託他一件事情,他要做就要好好做,需衡量一下能不能做好再考虑是否答应,也免得平白耽误了这个孩子。 张御史说会给夏裴布置一些功课,看夏裴完成的情况再行决定。 夏裴也不想辜负谢元时的期许,回到府中就钻进房间里去了,捧着张御史让他读的书从早到晚。 谢九从暗卫里寻了个安静又稳妥的人来替了夏裴,照料谢元时的起居,夏裴还暗戳戳生了一天的闷气,但他又没有办法兼顾这两件事情,只能更加发奋读书。 谢元时周围没了夏裴总是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有几分不适应,不过平日生活中各项事宜依然周周到到,新换的人叫谢刀,名字虽然粗犷点,但是却十分细緻。 沈豫竹回宫后连着几日都没有来过,说要送谢元时的古琴倒是派人送了过来。 不过谢元时觉得自己原来的琴用着就挺顺手的,便将沈豫竹送来的琴保存好放进了柜子里。 谢元时以前还是学过的,算不得没有基础,又被沈豫竹带着温习了几日,这几日闲暇时就对着琴谱自己练习。 这日又是,正弹着,好几日没出现的人从后面走过来坐在谢元时旁边。 谢元时手下一抖,沈豫竹轻声纠正道:「错了,这里应该是这样……」 他示范一遍,谢元时还是弹乱了两个音,于是便一半一半的演示,等两部分都顺畅了,再连起来整句整句弹奏。 谢元时学的也快,很快这一句就没什么问题了。 「今天不忙了?」 「嗯,今天还好。」桌上摆着的还是之前那把琴,沈豫竹问道:「我先前派人送过来的琴收到了吗?怎么不用?」 谢元时:「那琴太名贵,这把我练琴用着就够了。」 「用好点的琴你练的时候也能轻松些。」 谢元时点点头:「等我把这本琴谱学会了我就用。」 沈豫竹笑道:「我倒是听不出来你在说真的还是在敷衍我了。」 他低头凑过去,「都练了哪几首?能看懂吗?」 谢元时说还好,他向前翻了几页,指着其中一个位置道:「这里不太明白,这里的标註是什么意思。」 沈豫竹解释了一遍谢元时没明白,于是带着他弹了一遍。 「明白了。」 谢元时从一旁抽了一个软枕给沈豫竹,「你躺一会,我把最近练的最好的一首弹给你听听。」 「好啊。」 沈豫竹靠在一旁,谢元时道:「你别靠着你躺下。」 沈豫竹疑惑:「为什么?」 「嗯……你坐着我有压力。」他说。 沈豫竹:「……」 「好吧。」虽然理由有点离谱,沈豫竹还是躺下了。 「这样可以吗?」 「可以,你再把眼睛闭一下。」 沈豫竹按要求把眼睛也一同闭上了。 谢元时弹了一首极为和缓低沉的曲子,弹完到曲子结束时又衔接开头,一首接着一首,沈豫竹在舒缓的声音里唿吸逐渐平缓。 许久后谢元时停下,轻声嘆气。 眼下还带着乌青,也不好好休息。 谢元时给沈豫竹身上搭了条毯子,门口匆匆进来一名眼熟的侍卫,是沈豫竹传消息常用的禁卫。 如果不是有要紧的事情,禁卫应当不会随意打扰,谢元时低声问话:「什么事?」 皇上吩咐过,一有此事相关消息,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立刻上报,皇上也吩咐过,秦王有问他们知无不言,没有什么需要隐瞒。 所以禁卫不假思索就把消息告诉了秦王殿下。 「殿下,方才底下人来报,秦王府刺客来源追查有了新的进展。」 谢元时低头看了眼沉沉睡着的沈豫竹,起身示意禁卫跟他一同出去。 「仔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禁卫一五一十的说道:「我们根据上回刺客招供的信息顺藤摸瓜,追查到了一些可疑的人,跟踪潜伏了一个多月,刚刚时机合适控制了他们一个据点。」 谢元时眯着眼睛:「在什么地方?」 禁卫答:「回殿下,就在上京西坊,红香楼。」 这名字挺耳熟的,禁卫提醒道:「殿下,是西坊街上很有名的一家青楼。」 谢元时点头,西坊是盛京最繁华的地段,难怪他有印象。 「在这等我。」 谢元时去换了外衣,回来让禁卫带路。 禁卫原本是来禀报皇上的,询问道:「殿下用不用知会陛下一声?」 「让他休息会,」沈豫竹已经很累了,这点事情他来处理就可以,谢元时把谢刀留在府里,只带了谢九,「我的人在房间在外面候着,等陛下醒了他会告诉陛下的。」 禁卫也就是尽职尽责照例一问,既然有秦王殿下打算跟着他亲自去处理,那再好不过了。 沈豫竹一觉醒来,在房间里四处没有看到谢元时,抻了抻有些睡得有些酸痛的脖子,出了门,谢刀正守在门外。 他竟然睡着了,还睡得这么沉,看天色过去了少说得有半个时辰。 沈豫竹一边按着脖子一边问谢刀:「元时呢?」 谢刀恭恭敬敬道:「回陛下,秦王殿下半个时辰前带着人去红香楼了。」 第60页 沈豫竹脖子「咔」的一声,险些扭到,「去哪了?」 红香楼…… 那不是个青楼吗?! 第33章 审问 一炷香不到? 虽然心里知道谢元时即使去青楼也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样子, 沈豫竹还是忍不住疑惑,不过面上平静:「元时去红香楼做什么?」 谢刀按照谢元时的吩咐给沈豫竹传话,「陛下, 禁卫来报说秦王府刺客追查有了进展, 您还在睡着,殿下先过去查看情况了。」 沈豫竹上下打量谢刀,「以前没有见过你,你是新来的?」 谢刀解释了一番夏裴的情况,「属下是秦王府暗卫, 被选出来代替夏裴照料殿下起居的。」 谢元时有意让夏裴拜张御史为师这事之前就跟他提起过,张御史可不是会随便收弟子的人,尤其之前经歷过赵捷之事, 很多学子上门求访都被张御史拒之门外了。 沈豫竹觉得夏裴的资歷不够格当张御史的弟子,还想过亲自去和张御史说,被谢元时阻止了。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肯给夏裴一个机会,就看夏裴能不能抓的住了。 沈豫竹往府外去, 马车在外面候着,侍从问:「陛下回宫?」 怎么可能? 沈豫竹道:「去红香楼。」 上回沈豫竹亲自审出来不少消息, 但是刺客只是负责办事,对主谋知之甚少。 禁卫跟踪潜伏了一个多月, 趁着今晚老鸨身边防备松懈, 并未惊动楼内其他人,将人拿下。 红香楼的老鸨名叫桂香, 眼下正被捆着躺在地上,嘴里被塞着布呜呜咽咽的。 谢元时来之前就已经了解了具体的情况, 衣着虽然低调, 但气质难掩, 又是光明正大的进了红香楼,即使垂目低眉,也吸引了不少姑娘的视线。 谢元时进到楼里,并不打算暴露真实意图,四下环视,台上歌舞昇平,大堂内是朦胧的脂粉甜香,风姿绰约的「老鸨」扭着腰上前招唿,谢元时微微一笑:「找个雅间,要一个会弹琴的姑娘。」 「老鸨」领着他们上楼,行至一个僻静的雅间前,留下小厮在门外守着。 一进门,桌子边坐了一个姑娘,边上站着两个丫鬟打扮的,地上还躺着个被绑的老鸨。 地上躺着那个和这个引着进门的长得一模一样,而方才还调动浑身上下谄媚的「老鸨」关上门后立时换了一副姿态,声音也一併换了回来:「属下参见秦王殿下。」 禁卫脸上都带着,如果不是上手仔细摸,很难发现。 谢元时对这人的声音有些耳熟,禁卫主动自我介绍道:「殿下,属下是禁卫十二队中七队首领陈琪。」 话音刚落,对侧的窗户上一道黑影闪过,去秦王府报信的禁卫没有跟谢元时直接进来,而是分两路翻窗进了来。 这位是禁卫三队的首领孙沙,陈琪看了看谢元时又看了看孙沙,语调难掩担忧:「殿下怎么一点伪装都没有就直接来了?」 孙沙怎么也不提醒下秦王殿下,再说他不是去汇报皇上了吗,怎么来的是秦王殿下? 谢元时说无妨,他的身份在上京城中本就备受关注,「本王在京中,即使易了容,也难保不会被发现。」 欲盖弥彰反而更麻烦,还不如直接就光明正大的来、他示意地上的人:「这人什么情况?」 陈琪:「这老鸨与不少刺客暗中联络,所有命令都是由她从中传达,不过我们还没从她口中撬出更多的消息,现在外面人多,我们只能先假扮她,等待时机合适再悄无声息的将她带回地牢拷问。」 「嗯。」谢元时在老鸨边上半蹲下身去,捏着她的下巴仔细打量一番。 几人屏息,听谢元时说:「不用急。」 对秦王的信任让他们像是找到了更强有力的主心骨。 谢元时看完老鸨的脸,又垫着手帕端详了老鸨的手,老鸨扭动着身体挣扎着从他手里挣出去,边上的禁卫立刻行动准备按住老鸨。 谢元时不急不缓道:「不用。」 他向谢九伸手要来了银针,细长的针直直扎进老鸨的上臂,下手又快又稳,扭动挣扎的老鸨一下子偃旗息鼓,只能任由谢元时摆弄观察。 不多时,谢元时起身,居高临下,神色淡漠的道:「你是西吴人。」与其说是问话,不如说是肯定。 老鸨瞳孔骤缩,还想摇头否定,谢元时又道:「西吴闽川的。」 老鸨:「!!」 看老鸨的表情就知道八九不离十,禁卫惊呆了。 谢元时:「谁派你来的?」 谢元时说完却没打算听老鸨的回答,「西吴三皇子安插在上京的细作在三年前就被白翎清洗过了。」 谢元时十分笃定:「不可能有漏网之鱼。」 「西吴老皇帝年迈,虽然并不昏庸但没有大的野心,三皇子在大齐吃了亏,也失了朝野上下的心,这几年一直沉寂,太子体弱多病中风一年有余,没有心力做这些。」 「你是四皇子的人。」谢元时思忖片刻,「但你的身份不够,叶祥成手上可用的势力不多,最信任的亲信隋远八个月前从业洲固防后绕道坊汀,途径闽川老家,呆了三月有余方才回朝。」 「你是隋远在闽川培植的细作。」 老鸨额头一层一层的冒冷汗,陈琪和孙沙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 第61页 陈琪有困惑道:「可是殿下,禁卫调查老鸨在上京待了有好些年了。」 谢元时淡淡道:「嗯,禁卫的消息也没错,很早就来了,一直潜伏没有动作,所以她并不是核心人物,只是留在这里的钉子,负责从中传递消息的。」 他拔出老鸨胳膊上的针,换了脖子附近重新扎下去,拔了她口中堵着的布。 「说吧,他们怎么与你通信?」 老鸨嘴里没了阻碍,却一句话都喊不出来,嗓子破风箱似的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眼底是是底细泄露后的惧怕与惊恐。 谢元时沖陈琪和孙沙招招手,「她喊不出来,拉到屏风后去问,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别暴露身份,时机合适了再将她带到地牢,以免附近万一有他们的人打草惊蛇。」 …… 红香楼对面是个酒楼,酒楼里窗户边坐着两个人。 「多久了?」这是张御史。 「半个时辰了吧。」这是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只是跟张御史出来吃个便饭,一吃就吃了半个多时辰,因为他们刚坐下没多久就看见对面熟悉的身影进了红香楼。 「那不是秦王殿下吗?」兵部尚书随意往窗外一瞥就捕捉到了气质与众不同的谢元时。 张御史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刚好看见谢元时的背影进了楼里。 而后他们吃饭就一直吃到了现在。 半个多时辰过去,秦王殿下还是没有出来。 兵部尚书嘿嘿嘿笑了两声,露出了懂的都懂的表情,张御史斜了他一眼,「胡思乱想什么,秦王殿下大病初癒,哪有精力想这些事情。」 兵部尚书摸了摸头,三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憨憨的:「那秦王殿下来这里做什么?」 张御史:「我听宋阁老说,秦王殿下听他劝告,最近在习练琴曲。」也许是在听曲,又或者是在探讨技艺吧。 「哦,原来是这——」兵部尚书眼睛蹭一下瞪得老大,「御史大人快看!」 「那、那那那个人……那不是皇上吗?!」 张御史回头一看,还真是。 兵部尚书:「哎呀!皇上铁树开花了,宋阁老终于能开心了,回去我就把这个大好的消息告诉他。」 张御史有些怀疑。 能吗? 禁卫控制红香楼后就在楼里不着痕迹的布控,沈豫竹一进楼里,立马就有自己人上前招唿,带他到了谢元时所在的房间。 屏风后陈琪和孙沙等人正在低声审问老鸨。 沈豫竹进去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场景,谢元时百无聊赖的模样,以手支额坐在桌前,对面不远处是禁卫扮做的红香楼姑娘在弹琴。 「你睡醒了?」 沈豫竹捏了捏他的脸颊,牙痒痒的道:「我终于醒了。」 谢元时满眼无辜:「你怎么了?」 怎么看起来有点事生气?谁招惹他了吗?总不会是他吧? 沈豫竹:「所以你又是让我躺着又是让我闭眼,还给我弹琴,就是为了把我哄睡,然后自己到这里来听姑娘弹琴?」 谢元时:「……」 冤枉啊。 他分明是看他最近休息的不好所以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后来禁卫来禀报消息也是为了能让他多睡一会,这两件事情怎么还能有因果联繫的啊。 谢元时:「我不是,我让谢刀留下了,谢刀没跟你说吗?」 「嗯。」沈豫竹说:「我出门的时候,问你去哪了,他跟我说,秦王殿下半个时辰前带人去了红香楼,我算了算,我睡着前后也不过就半个时辰。」 所以是刚睡着就走了呢。 谢元时无奈:「那你现在知道了。」 沈豫竹瞥了一眼弹琴的姑娘,姑娘很有眼色的抱着琴就出去了,还细心的关上了门。 「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你在听琴。」 谢元时解释:「她是禁卫的人。」 沈豫竹当然知道那是禁卫的人,但是他说:「那你也是在听琴。」 谢元时辩驳无果:「好吧我就是在听琴。」 沈豫竹气的又捏了捏他的脸。 谢元时笑道:「陛下,经常生气容易变老啊。」 「谁说我生气了,我没有。」 「嗯嗯,陛下没有生气,陛下怎么会生气呢,陛下一点也不生气。」 沈豫竹:「……」 深唿吸。 皇上进了红香楼之后,兵部尚书和张御史就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对面,直到沈豫竹再次出现。 「出来了出来了。」 「多久了?」 「唔……一炷香不到?」 这就出来了? 第34章 脚伤 快住口这是能说的事情吗! 兵部尚书絮絮道:「我还以为陛下终于有想法了。」 结果就这? 兵部尚书语气中难掩失望, 张御史嘴唇绷成一条直线没有接话茬,兵部尚书又道:「可是他都进去了,唉你说……陛下不会是……那个……」 张御史当即打断:「怎么可能!陛下绝不可能!」 绝不可能是不行! 虽然他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这可是涉及到天子颜面的事情! 看来那天的钟老太傅就是在为皇上遮掩。他和钟老太傅的心态是一样的, 这种事情他自己知道也就罢了,对其他人绝对守口如瓶, 不能泄露分毫。 第62页 兵部尚书有所怀疑? 立刻给他打消! 「可……」兵部尚书面露为难,小心翼翼的指着窗外:「可,可是秦王殿下就在后面, 他们就是一起出来的啊。」 红香楼门口,谢元时比沈豫竹迟了两步出来,沈豫竹站在台阶下等谢元时跟上来, 两人并行。 兵部尚书:「是吧?」陛下和秦王殿下感情真好,两人前后进去嘛,皇上肯定是来找秦王的。 张御史松了口气,还好兵部尚书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 怎么说呢, 这也不能怪他多想吧,就算陛下是专程来找秦王的, 那他进去之后不多时就能出来,可皇上进去的时间说长不长, 说短也不短。 一炷香……酝酿情绪的时间是足足的够了吧? 咳。 张御史脑海里已经不受控制的浮现出画面了。 兵部尚书咂摸他刚才的反应, 问:「御史大人在想什么?」 张御史掩饰内心真正的想法:「没什么,我是想说陛下洁身自好, 来红香楼绝不可能是来寻欢作乐的。」 他这解释也能说得通,兵部尚书心大, 没察觉到他的异常:「是啊, 陛下也太洁身自好了。」 「唉别想那么多了, 吃菜吃菜。」两个人打从看见秦王的身影之后就没有认真吃过几口饭菜,这会半个时辰都过去了,八卦之魂消了下去,才感到腹中空空,兵部尚书拿起筷子。 又放下。 讪讪一笑:「都凉了,要不再点点儿?」 半个多时辰了,可不是凉了。 饭菜都没怎么动,张御史叫来小二将菜撤下去又热了一遍。 老鸨的底细已经被谢元时掀得差不多了,禁卫很快就从老鸨口中审出了她与幕后之人的通信方式。 传信的人每回都是乔装而来,时间不定,手中持有特定的信物与她接头,交代要做的事情,再由她传达到京中潜伏的刺客伺机而动。 谢元时和沈豫竹对此的意见一致,由陈琪继续扮做老鸨守株待兔,红香楼里所有人包括姑娘小厮的身份全部暗中清查一遍。 不过仅是这样的话还是太过被动,西吴此次针对他,不像是心血来潮,更有可能是蓄谋已久。 马车中软垫柔软舒适,谢元时背靠在沈豫竹身侧,沈豫竹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谢元时脑中是停不下来的思绪,没注意到手中摩挲着的衣裳袖口是沈豫竹的,沈豫竹也没注意。 「可是他们为什么选我下手?」谢元时不解,宫中护卫森严,他们不选沈豫竹还情有可原,可为什么选他?为什么不是阁老太傅太师他们这些朝中肱骨重臣? 以他现在手中的权力,他对朝堂格局的影响并不大。 因着两人位置的缘故,谢元时看不到身后沈豫竹的脸,也就看不到他低沉的表情。 沈豫竹胳膊虚环住他,下巴刚好搁在他头顶上,西吴人为什么对他下手?因为他们算计的不是权力,而是人心。 谢元时脑袋突然被轻压了一下,「嗯?」 即使不看到沈豫竹的脸,但也能感受到沈豫竹的情绪。 沈豫竹又不说话,谢元时隐约明白些什么,调整了下姿势彻底躺在了他怀里,岔开了话题:「陛下,你该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谢元时想拉拉他的衣袖,摸索了一下才发现他的衣袖一直就在自己手里,扯了扯,逗他道:「我下次再也不在你睡觉的时候跑去听琴了。」 重点是听琴吗?重点分明是青楼。 不过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沈豫竹不合适说这个,他问道:「那你说说,你要在我睡觉的时候做什么?」 谢元时想了片刻:「看着你睡觉?」 沈豫竹觉得这对话似曾相识,果然,谢元时接着道:「可是你上次说不让我看你睡觉。」 沈豫竹:「我上次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你睡觉的时候要让我把你叫醒。」谢元时笑道:「明明好不容易睡过去了啊。陛下,你还是多休息吧。」 「然后你趁我休息跑出去听琴?」 谢元时:「……」怎么又绕回来了。 谢元时伸手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很短很短的距离,「陛下,你的心胸是只有这么这么一点点吗?」 沈豫竹伸出手将他两个手指捏到了一起,「错了,是这样。」 谢元时:「……」 啊,没有啊。 谢元时默了默,才道:「陛下,你不要面子的吗?」 沈豫竹回答的很果断:「没有,被你气没了。」 怎么能回答的这么干脆啊,谢元时笑两声越想越好笑,一直没停下笑的肚子还有点疼。 沈豫竹:「有这么好笑吗?」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沈豫竹:「……」 沈豫竹不理解,但他说是就是吧。 马车到了秦王府门外,谢元时坐直身子准备下车,结果可能是路上笑的太开心,一下岔了气。 他捂着肚子蹲着缩在那里,沈豫竹问:「肚子疼?」 谢元时抿了抿唇,有些嫌丢人,但还是道:「嗯……好像笑岔气了。」 沈豫竹关切的表情破功,实在没忍住笑意,谢元时轻飘飘瞪了他一眼,「你幸灾乐祸!」 沈豫竹努力忍笑,认错说:「我不笑了,我的错,怪我……嗯,怪我太可爱。」 第63页 谢元时:「……」谢元时气的抬手锤了他一下。 「你这就叫乐极生悲,」沈豫竹绕过他先下了马车,一边说一边把他从车上抱了下来,「看你下回还笑我不笑。」 门口刘伯在他们经过的时候眼观鼻鼻观心,等他们走了进去,回过头去看跟着进来的谢九,投去了一个疑惑询问的眼神。 谢九脸上万年不动的神情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对刘伯轻轻摇了摇头。 刘伯也跟着摇了摇头,忙自己的去了。 谢元时被他抱回了房间,扯了扯他的衣裳,「去后院汤池吧,我想沐浴。」 沈豫竹脚步一滞,眼神有些微妙,而后镇定自若往后院去,漫不经心的语气问:「怎么突然要沐浴?」 谢元时吸了吸鼻子,「红香楼里味道太杂,闻着不舒服,感觉身上也沾了。」 他鲜少踏足这些地方,甜腻的香气让他有些不适。沈豫竹还好,呆的时间没有他那么长。 沈豫竹:「嗯,你肚子好些了吗?现在沐浴能行吗?」 汤池里的水温度刚好,谢刀准备好了新的衣物放在池边,然后默默退了下去。 谢元时落地走了两步感受了下,自觉没什么问题,虽然还是有点感觉,但他也只是一时岔气:「我能行,没什么问题。」 沈豫竹不太放心,走到屏风外面守着,「我就在外面,有需要喊我。」 谢元时想说不用,但是估计说了沈豫竹也不会走,所以应了声,浸到水中,想着快一些,免得沈豫竹在外面等久了。 沈豫竹没有等很久,听到屏风后一阵水声,谢元时从池子里出来,在穿衣服,随后低唿声传来,伴随着一声砸在地上的闷响。 沈豫竹蹭一下站起来快步进了里面,谢元时躺在地上,撑着胳膊,脚下是一滩水渍。 他上前检查:「摔到哪了?胳膊?」 谢元时捂着胳膊,丧气道:「脚好像也扭到了。」 沈豫竹扶着他坐好,试探着按了按他脚踝的位置,谢元时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缩了下,结果脸色瞬间就白了。 沈豫竹也不敢再动,只好先带他回房,但他要弯腰抱起谢元时时怔了下,手臂僵在了空中。 方才进来后太心急,注意力都在谢元时的伤口上,现在才注意到谢元时头髮湿哒哒的滴着水,衣襟松散,领口低敞着,连衣带都没有来得及系,因为摔倒姿势的问题,眼下只堪堪遮住了大腿。 本人却无知无觉毫无防备的垂着眼睫,还在轻轻揉着磕伤的胳膊肘。 沈豫竹默默伸手替他拢了衣襟,系好了衣带,又将其他衣服帮他套上,这才避开他摔伤的位置抱着他回了房,吩咐谢刀去找了府医。 府医来看过,上了药,说需要静养半月,不宜走动。 谢元时嘆气。 沈豫竹拿了毛巾替他擦干头髮上的水,「嘆气做什么?」 「又要静养。」谢元时说,他刚刚病好没几天。 沈豫竹按着手里的裹着头髮的毛巾,又一次跟他起:「跟我去宫里住几天吧。」 谢元时微微偏头:「嗯?」 沈豫竹说:「你这样,我不放心。」 「可是……」谢元时依旧为难。 「没有可是,」沈豫竹语气温柔却坚定不容拒绝,「你进宫,我更方便照顾你。」 还有西吴的刺客,更是他这些日子心头的一根刺。 「你脚伤我是一定会来的,我不放心。你就当是心疼我,住到宫里就可以不用让我每天宫里秦王府之间来回。」 谢元时的确在想这些,「可是……可以吗?」 沈豫竹点点他的额头:「你就是想的太多,顾虑太多。听我的,旁人会怎么想,又会怎么议论,合不合规矩这些一概不要考虑。你就只考虑你自己,愿意还是不愿意?」 谢元时抱着一条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几不可闻的低声道:「好。」 秦王殿下又病了? 谢元时头一天进宫没什么动静,朝会上一称病,顿时文武百官又都知道了。 沈豫竹到来前朝臣们就在低声议论,「秦王殿下病了?是风寒吗?不严重吧?皇上今日怎么没休朝?」 「好像是脚伤,听说皇上把秦王带回宫了,方便照顾。」 「早该这样啊,之前殿下生病怎么也没住到宫里?如果之前也住到宫里就好了。」这样他们也就不用休朝了。 「不知道啊,都过去了,现在这样就挺好。」 「是啊……还是这样方便。」 和预想中不一样的,窃窃的议论声中竟无一觉得秦王住进宫里有什么不合规矩的。 大概是因为以前皇上为了照顾秦王直接休朝的事情都干出来了,现在退了一步不用休朝了,众人欢天喜地自然而然的就接受了。 朝会开始后,商议完朝事政务后憋了许久的张御史终于出列,欲言又止,斟酌着道:「臣……臣听闻昨日……」 沈豫竹:「?」沈豫竹一听他这经典的句式就头大,以为张御史又要谏言他,立刻开始回想昨日他和元时出去做了什么能被撞见。 昨天他和元时只出了一趟门,去了红香楼。 !! 快给朕住口! 这是能说的事情吗! 第35章 探望 这不是歷来皇后才有的待遇吗! 第64页 那一瞬间, 沈豫竹真的担心张御史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一句「臣听闻昨日陛下与秦王殿下一同逛青楼……」 事情不是这么个事情,解释倒也能解释,但是不管怎么解释, 这个事情这么说出来他就是不对味。 张御史并没有接收到沈豫竹的心声, 接着把自己的话说完了,「臣听闻昨日秦王殿下脚伤, 被陛下接到宫中休养,不知秦王现下伤情如何?」 原来张御史要说的是这个,沈豫竹提着的心重重放下, 心里长舒了一口气,面上不露,「太医看过了, 虽无大碍,但是半个月内不宜走动,需要静养。」 话音刚落,钟老太傅出列:「陛下!老臣请奏, 陛下能否准臣散朝后入宫探望?」 沈豫竹:「准了。」 晚了一步说出口的张御史在心里抓狂,明明是他先提起来的, 怎么又被钟老太傅抢先了! 谢元时入宫小住了,但是他是坐着不舒服, 躺着也不舒服, 虽然他被沈豫竹说服了跟着沈豫竹回宫了,但是他没说他要住在沈豫竹的养居殿啊!! 虽然他住进宫里这件事确实已经很不合规矩了, 但是住在养居殿更不合规矩啊!就算是住在偏殿也好,反正又不远, 一墙之隔而已。 偏偏沈豫竹就是不让他换地方。 沈豫竹下朝后, 回来看到谢元时一会趴在枕头里, 一会翻身望天的,就知道他还在纠结什么,上前去按住他,「你可别翻了,磕着碰着脚多疼,说不定又要多养好几天。」 脚没事,人有事,谢元时试图跟他商议:「要不你还是把偏殿收拾出来,送我到偏殿去。」 沈豫竹:「可是你行动不方便。」 谢元时:「……」可是他现在睡的是龙床!这合适吗! 这不是歷来皇后才有的待遇吗! 「好了好了,你别想了。」沈豫竹好笑的道:「今日朝会上众臣知道你脚伤都在关心你,他们议论的话我也让内侍去偷偷听了,工部侍郎说你早就该进宫养病,没有人没有说你入宫不好的。」 谢元时觉得他是在哄他开心:「我入宫难不成还有好处。」 沈豫竹竟然点头,谢元时歪头,听沈豫竹道:「他们都觉得因为你入宫了,所以我才没有休朝。」 谢元时:「……」他脚伤而已,沈豫竹本来也不用休朝。 不过他最担心的本来也不是外间对他的议论,而是众臣心里对皇上如此明目张胆的偏宠作何感想。 沈豫竹为他破例太多次。 他是天子,朝野上下多少双眼睛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沈豫竹捏了捏他的脸:「怎么还在想?」 「陛下,太傅求见。」刘喜在外面禀报。 沈豫竹:「让太傅进来。」 谢元时:「!」 谢元时当即就要从床上起来,被沈豫竹连忙按住,「你做什么?当心你的脚。」 谢元时急道:「太傅来了啊!」 他还在养居殿里啊,沈豫竹为什么会在养居殿里接见太傅啊,去勤政殿啊,要不就去武英殿啊。总之不该是养居殿里,养居殿是什么地方,是天子的寝宫啊! 他昨晚就应该坚定的搬去偏殿,而不是现在被太傅撞个正着。沈豫竹这么乱来,肯定会被太傅说的啊,明天不会又被张御史谏言吧? 「好了好了相信我,真的没事,太傅就是来探望你的,他不会在意的。」 谢元时再怎么着急也没用了,钟老太傅很快进来,参见之后深深地皱起了眉,因为谢元时的状态看起来非常不好。 谢元时脸色煞白,虽然他很想根据钟老太傅的表情判断一下他心中的想法。 但他现在完全分不出多少心思来——刚才着急的过程中他撞到了脚踝。 那现在已经肿的像猪蹄一样的脚踝碰一下就疼,更何况是撞一下。 谢元时不想在钟老太傅面前失态,强咬着牙,但是额间的细细密密的冷汗还是冒了出来:「太傅。」 钟老太傅:「殿下可是脚伤严重,疼的厉害?」 沈豫竹也察觉到了,把着他小腿将他受伤的脚抬了起来,用软垫垫高,又用帕子擦了他额头上的汗珠,又无奈又心疼的道:「方才说了好几回你都不听,这下好了。」 说完谢元时转过头去又对钟老太傅解释说:「元时觉得他住在养居殿不合规矩,之前不肯入宫住也是同样的原因,但朕又实在不放心他住在偏殿,还是在身边守着最为稳妥。太傅说是不是?」 钟老太傅露出几分谴责的眼神:「殿下实在过分拘泥于这些虚礼,你还伤着,好好养伤才是关键,与陛下住在一处才方便陛下照顾你。」 「若是殿下一直于心难安,想必陛下可以陪殿下一同住在偏殿……不过既然能住在养居殿,为何不住呢?殿下还是莫要任性。」 谢元时:「?」 就是说……他哪里任性了! 任性的真的不是你们吗!! 就算沈豫竹不放在心上,钟老太傅也该记得和皇上一同睡在养居殿是什么身份该有的特权吧? 谢元时给了沈豫竹一个「这合理吗」的眼神,沈豫竹回了他一个「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眼神。 谢元时默默的把视线移向自己的脚,缓慢消化着钟老太傅的话,这就是病患得到的特殊优待吗? 钟老太傅问道:「殿下的脚是怎么伤的?」 第65页 谢元时如实道:「沐浴的时候在汤池边滑倒扭到的,让太傅担心了。」 钟老太傅:「陛下没有一起吗?」 谢元时:「……」 就洗个澡,陛下为什么要跟他一起。 沈豫竹放在谢元时身后的手无意识的摸摸谢元时的头髮,「太傅提醒的是,朕这段时间会多加注意。」 谢元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连想都不知道该想什么合适。 等好不容易沈豫竹和钟老太傅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完,钟老太傅心满意足的离开,沈豫竹一回头,谢元时已经闭着眼睛躺倒在床上。 「累了?」沈豫竹问。 谢元时睁开眼睛,忍不住道:「你不觉得太傅所言……」 沈豫竹:「嗯?」 「过于夸张了……」 「我早说了,他不会在意这些。」谢元时还待说什么,沈豫竹提醒他道:「你上次也说太傅夸张,但他只是出于对你的关心,秦王叔不在,他拿你当自己孩子疼的。」 谢元时知道太傅疼他。 经他提醒,谢元时想起那个令他头疼的夸张的奏请,不必上朝。这两回还真是如出一辙。 难不成钟老太傅没养过孩子,所以才会如此? 沈豫竹坐在床边,「这回你可以放心了,安心在这里住着。」 唉…… 钟老太傅都这么说了,他还有什么好折腾的。 谢元时翻了个身,脚不能动他嫌难受又翻了回来,「陛下,要不给钟老太傅说门亲事吧?」 沈豫竹颳了下他的鼻子:「想什么呢。」 谢元时像开了什么脑洞,「你说钟老太傅年轻的时候,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吗?」要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娶妻不生子? 沈豫竹斜他一眼:「有啊。」 谢元时蓦地抬眼,好奇道:「谁啊?」 沈豫竹:「你娘。」 谢元时:「??」 「真的假的?」谢元时已经脑补了一大堆爱而不得的苦情心路歷程。 沈豫竹:「我编的。我怎么会知道,那时候我还没出生。」 谢元时:「……」险些被忽悠的谢元时气鼓鼓的敲他胳膊。 沈豫竹笑他:「让你别瞎想。」 他和钟老太傅没有一个人忘记养居殿的惯例,都没有提起不过是因为我们都知道日后这里的另一个主人只有你罢了。 作者有话说: 补一下周五的更新 第36章 探问 老臣想问……陛下他…… 谢元时原本是真的觉得他住养居殿是不合适的, 但是有了钟老太傅这一遭,他安安心心在养居殿住了几日,习惯之后慢慢没了心理负担。 好像他住养居殿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 沈豫竹每天批奏摺, 他就在旁边看闲书,自孟小将军和花三姑娘成婚后, 上京城中津津乐道的就是他们两个的爱情故事。 谢元时手上的,就是一个以他们为原型的话本,讲的是一个性格豪爽外向的官家小姐和一个年少有为的将军由冤家对头逐渐在相处中萌生情愫解开误会最后喜结连理的故事。 除了名字不一样之外, 其他简直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谢元时看的津津有味。 除了他手上这一本,在他手边还有一摞半臂高的话本,全是刘喜在宫外搜罗来的据说是以这两人为原型的故事。 听说孟小将军本人也上街打包买了一摞回家, 市面上类似的话本子从那天开始更多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们可以话本子上看看想像一下,谁不喜欢甜甜的爱情故事呢。 沈豫竹批完今日的奏本,靠近过来, 谢元时挪了挪后背给沈豫竹让了点地方,好让两人并排靠在一起。 摊开的书自然的放在他们两个中间,「你看这里。」 谢元时笑着指给他看,小将军半夜翻上墙头, 被官家小姐用樱桃砸了下去。 沈豫竹:「嗯?小将军为什么半夜翻墙头?」 谢元时说:「他们两个已经互相倾慕, 白天的时候小将军和小姐又拌嘴吵架,他把小姐得罪了,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偷偷跑过来道歉。」 「小姐气还没消?」沈豫竹道,「那他是不是道歉不够诚恳?」 谢元时「噗」笑出声,「算是吧, 不过不全是因为这样。」 沈豫竹扬眉, 那是因为什么? 「两人虽然互相喜欢,但是性格都是别别扭扭的,小将军来道歉结果没注意说话又把小姐得罪了。」 「他并不知道小姐生气的真正原因,白天宴会上小将军和另一个姑娘说话,没注意到身后经过的小姐,不小心撞到了她,害的她酒杯里的酒撒在了裙子上。」 「小将军以为小姐因为他害她出丑才生气。」 沈豫竹猜测:「但其实小姐是因为吃醋?」 谢元时惊讶:「你怎么知道?」 沈豫竹道:「你先前说过他们两个已经互相倾慕了。」 倾慕但没有表露出来,所以吃醋也只能暗暗的,生气也没有办法说真实的原因。 沈豫竹很有经验。 谢元时点点头,「小姐先前私下里听到过那位姑娘说喜欢小将军,但小将军并不知道,和那位姑娘说话也是出于礼貌的回应。」 沈豫竹:「因为没有找对方向,所以他虽然来道歉,但是却没什么效果。」 第66页 「嗯。」谢元时低下头去继续看。 过了片刻,沈豫竹道:「不过小姐心中应当也是欢喜的。」 谢元时:「为什么?」 「因为心上人愿意因为她生气来道歉哄她开心。」 说的有道理,谢元时从旁边一摞的话本里面翻找起来:「我刚刚还看过一本,里面也有个类似的情节,不过不是因为吃醋。」 「也是半夜道歉?」 谢元时「嗯」了一声:「找到了。」 「这本也是半夜爬上墙头,是因为白天意见不合吵架了,然后——」 沈豫竹忽然道:「半夜爬墙这个事情不可取。」 谢元时:「……」 嗯,你说的对。 谢元时合上书,想了想,问他:「你觉得两个人互相喜欢的人因为一些事情吵架了之后要怎么办呢?」 沈豫竹:「你觉得呢?」 谢元时有些茫然:「我不知道。」他好像没有和喜欢的人吵过架。 沈豫竹:「如果我们两个吵架了,你怎么办?」 谢元时摇摇头:「我们好像没有吵过架。」 「你有没有因为什么事情特别生我的气?」 谢元时回想了一下,迟疑着道:「上次你非要给我读小话本?」 沈豫竹:「……」 「这个不算。」这顶多算是玩闹,他们也没吵得起来。 谢元时也觉得不能算,又继续往前回想沈豫竹有没有生他的气的时候。 「我受了阁老的委託进宫劝你立后?」 沈豫竹:「我没有生气。」 谢元时一路想到了沈豫竹登基之前:「我不小心摔了你的青玉笛子,你生了一天的闷气。」 还不等沈豫竹否认,谢元时已经自己接着道:「但是当时我忘记了我爹给我布置的功课,被他罚抄文章,你陪我在房间里抄了一天的书,也不能算是很生气……吧。」 玉笛摔坏了沈豫竹是有些心疼的,但是他没有很生气,「王叔第二天就要你把抄写的文章交给他,我是怕你白天写不完夜里点灯,不能早点休息,所以才闷着头一直在写,没有生你的气。」 谢元时觉得也是。 「我们有吵过架吗?」谢元时想了半天实在没有想出来。 沈豫竹顿了顿,好像确实想不出来。 沈豫竹干脆替他假设了一下:「如果……如果明天我准备亲自带兵攻打西吴。」 「啊……」谢元时慢吞吞道:「西吴狼子野心,主动出击不失为良策,大齐战备充足,仓廪无忧,可以一战,不过大齐诸位武将可用,你不用亲自上阵。」 沈豫竹:「……」 沈豫竹继续假设:「我偏要亲自上阵呢?」 谢元时:「那我可以跟你同去,京中有阁老太傅他们,大局无碍。」 沈豫竹:「如果不要你跟我同去,还在出发之前受了很重的伤——」 谢元时捂住他的嘴,用力把他的头按向另一侧,传达自己的不满:「你好好假设,这种话不要乱讲。」 「那我换一个。」沈豫竹道:「如果我明天听信了小人的谗言,要砍了宋阁老。」 谢元时:「……」宋阁老招你了啊! 谢元时悄悄问:「你是不是因为宋阁老总是劝你立后的事情对他有意见啊?」 沈豫竹:「我没……」 「其实宋阁老也只是关心你,先帝晚年是那样的,你一开始后宫没有人百官都很开心,但是时间久了他们也会担心他们先前的开心是不是无形之中给了你压力,导致你身边一直没有人。」 「宋阁老就算给你送人,也大都是德才兼备的姑娘,家世清正,让你没有外戚之忧,其实他自己并没有多少私心的。」 沈豫竹:「……」这些他都知道的,他真的就是举个例子。 「我对阁老没有意见,」沈豫竹怕他不信,换了个人,「这样,换成张御史。」 这样行了吧? 谢元时神色犹疑,沈豫竹似有所感,果然听他道:「张御史确实因为我的事情总是上奏谏言你……」 「好了好了我谁都不砍。」沈豫竹打住,再说下去他怕谢元时来一句他对他也有意见。 谢元时无奈摊手:「我是想问你吵架了怎么办,没问你怎么吵架啊。」 「那好办,」沈豫竹解决方式简单粗暴,「吵架了我负责跟你道歉,你负责理我。」 谢元时跟着他笑,忽然不明白他们两个为什么要在这里讨论这个没什么用处的话题了。 「你上次答应我的小故事写了吗?」他问。 沈豫竹没写,开始的时候是没什么灵感,一直搁置到现在。 「还没。」他说。 正好他们守着书案,谢元时自己脚伤着不能动,只能往书案的方向推了推沈豫竹,「正好有空,快写快写。」 这就写? 「可是我还没想好写什么。」 谢元时给他指定主题:「不然你也以孟小将军和孟少夫人为原型写一个?」 沈豫竹指着他旁边那一堆的话本:「那些不是都是吗?」 还写? 「你写的和他们写的能一样吗?」 「呃……」沈豫竹提起了笔。 张御史这几天做梦总是梦见皇上,白日的时候还被自家夫人问他最近朝上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让他日夜忧心,说他晚上睡觉做梦都在念叨皇上。 第67页 张御史只能含煳的应一应,至于他在忧心什么,不敢跟夫人据实相告。 如此辗转反侧一周后,他终于忍不住了。 沈豫竹在武英殿跟几位朝臣议事,张御史所奏之事说完,其他人还在候着。张御史跟皇上说了也要探望秦王,沈豫竹没有多想什么,一边翻看朝臣的奏报一边吩咐宫人引张御史去探望秦王。 养居殿门口,张御史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秦王殿下和皇上那么熟悉,从小一起长大,如果皇上真是他想的那样,秦王一定是知道的。 所以他只要问一问秦王殿下,就能知道了! 养居殿里,谢元时一只脚被垫着垫高,他现在脚伤没有刚开始那么严重了,其实可以不用一直垫着,但是还是不宜活动。 「御史大人来了?」谢元时跟他打招唿。 张御史一只脚迈进了养居殿,愣了愣,一言未发又退了出去。 谢元时:「?」 张御史在殿门口退了几步出去,抬头确认了眼殿前写着的三个大字——「养居殿」。 秦王脚伤之后他还是第一次来探望,之前不知道,皇上竟然安排秦王直接住在了养居殿。 唉…… 虽然知道皇上和秦王感情好,这样也方便皇上照顾秦王,没什么不合适的,但是宫里没有个皇后还是让张御史感到了几分的惆怅。 皇上什么时候能娶个妻呢。 张御史重新走近殿里,面对谢元时疑惑的神色,解释道:「方才一时迷煳,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殿下见谅。」 他这么说,谢元时才再度想起了他住在养居殿这个问题,哪怕他现在已经没那么在意了,但被提起来还是略略感到心虚。 「是,本不该住在这里的。」 张御史见他误会,连连道:「不不不,殿下莫要多想,老臣并没有指责殿下的意思。虽然方才一时有些意外,但那只是因为之前没有想过,还是皇上考虑的周到,殿下住这里才是最合适的。」 「殿下能安心养伤才是最重要的。」解释完,张御史关心起了谢元时的伤情,「殿下的脚伤可好些了吗?」 谢元时说:「好多了,前些日子动弹不得,现在已经能勉强走几步路了。」 张御史:「老臣以前也扭伤过,大夫说勉强走路康復的会慢,而且容易反覆,殿下没好之前还是尽量少走动好。」 谢元时领了张御史的好意,点点头:「我会注意的。」 张御史跟谢元时寒暄了一会,谢元时见他面上多次欲言又止,主动问道:「御史大人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张御史努力组织措辞,想让自己尽量说的委婉些,但是这个话题註定了他说的磕磕绊绊:「殿下,老臣想问……想问……皇上他……」 第37章 墙脚 朕都听见了!! 以张御史的口才, 谢元时还没怎么见过他这么支支吾吾难开口的样子。 既然提到了皇上,肯定是跟皇上有关的,难不成是立后方面的?又不像, 立后的事情都提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没什么不能说不能提的。 张御史话到嘴边就在舌尖打转,说实在的, 活这么大岁数,除了自家夫人,也不是没跟自己一些老友讨论过这方面的问题。 他实在是抓肝挠肺的想知道皇上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但是秦王殿下从年纪上来讲是他的晚辈啊,他一个长辈去主动问晚辈这些问题,他实在是张不开这个口, 太太太难以启齿了。 这样要是被老秦王知道了,不得指着他的鼻子骂为老不尊啊。 谢元时见他似有为难情绪,心中好奇,「御史大人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张御史对上秦王殿下那双清澈的眼睛,「皇上……皇上……他这两天是不是都没休息好?」 谢元时:「……」 他要说的是这个?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张御史是什么人啊,上下嘴皮子一张一合就给自己圆了个场子:「老臣知道这事关皇上的起居, 不该擅作主张打听。」 「但殿下应该也听说了,陵川开春之后有一个月未曾降雨, 疑有大旱, 连日来皇上为此事操劳,今日议事老臣瞧着他眉眼间已有憔悴之色, 这才贸贸然向殿下问询。」 「皇上忧国忧民,老臣实在担心他的身体啊。」 谢元时:「……」 你看我信吗? 陵川的事情谢元时也听说了, 但是眼下只是过去一个月, 现在做的所有事情都仅仅是为了有备无患而已, 哪用得着杞人忧天。 他这几天和沈豫竹同吃同住,沈豫竹吃好喝好,哪里能看出半分憔悴的影子。 倒是张御史,脸上带着浓重的愁容,更符合憔悴的形象。 「御史大人看起来忧思深重,面带愁容,是因为一直在担忧皇上的身体吗?」 怎么可能,这理由都是他现编出来的,他真正头秃的事情没好意思说罢了。 「唉……」张御史重重嘆气,「只怕老臣的家事说出来让殿下心烦。我那长孙今年不是该加冠了吗,二十岁的人了都,家里提了好几回亲事,上门说亲的媒人也来了不少,就是没有个相中的,婚事至今还没定下。」 张御史的孙子谢元时并不熟识,不过他也曾听说过的,小小年纪的时候就在上京出名了。 这位公子名叫张景然,生的极为聪慧,上京城里不缺聪慧的孩子。 第68页 可他就是出挑,读书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小小年纪就将张家的藏书楼翻阅了遍。 爱好珠算,心算速度无人能及,二十几年的帐房先生拿着算盘都没算的过他。 可能也是他过分聪慧的缘故,从小就比同龄孩子早熟些,斗鸡遛狗的事情没见他干过,本本分分从不惹事,上敬长辈下爱幼弟,出格的事情一件没有。 结果十六岁的时候对着对他殷殷期许的爹娘放出豪言,表示此生绝不为官,把他爹气的险些背过气去,张家长辈轮番上阵没一个说的动,商量的通他的,最后只能随他主意。 「是小公子不愿意成婚吗?」 张御史:「那倒不是。」 他孙子和皇上还是不一样的。 「只是没相中,没有合眼缘的。毕竟成婚是人生大事,总得让他自己选个合他心意的。」 张御史本来只是扯了他孙子的话题好把先前的事情马马虎虎圆过去,越说越真情实感的和谢元时唠起了家常。 「可是他这个不满意那个不合适的,到现在也没个苗头。我就常说他是眼界太高,照他这么挑下去,得找个什么样的,九天下凡的仙女不成?真是。」 要不是张御史嫌弃的表情十分真实,不含半点水分,谢元时几乎以为他是在暗示什么了。 「也许是缘分还没到,」谢元时安慰他宽心,「既然小公子不满意,说明他心中自有想法。他如今还未加冠,也不急在这一时片刻。」 张御史心中稍稍熨帖,「我也不管这个,我一个糟老头子操心这些做什么,让他爹娘操心去。」 朝上的事不够他操心的呢。 「说起来……」张御史道:「殿下也还未成婚。」 谢元时:「?」 张御史仿佛完全忘记了两秒钟前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殿下可有中意的人选?或者中意的类型,殿下不妨说来老臣可帮殿下参考一二?」 谢元时:「……」不是说不操心这些吗! 「老秦王带着夫人去了江南快三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殿下的终身大事老秦王和王妃有在信中跟你提过吗?」 谢元时:「我暂时……」 张御史不满:「看来是没有。」 谢元时:「……」 「殿下早就到了年纪,也该考虑考虑了。」说着张御史补充道,「殿下你可不能跟陛下有样学样,您得空也帮我们劝劝陛下。」 张御史顿了顿,又想起了他此行的真实意图。 所以陛下到底是不是不行呢? 「您也不必太过忧心,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谢元时道,「我记得没错的话,阁老家是不是也有个孩子至今没有婚配,已经快到而立之年了吧?宋阁老就不着急。」 张御史一脸鄙夷,宋阁老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哪里能跟他家宝贝孙子比,谈到宋阁老,他直接不客气道:「他那个混不吝的小子,宋阁老哪是不想管。」 「没到而立,跟陛下年纪差不多吧。」张御史说,「阁老为了给陛下立后都费了这么多心思,要是能管,早就先把自己家孩子的婚事定下了。」 他分明是管不了。 「他是拿他没办法,整日里游手好闲,三教九流的混着,也不知道能混出些什么名堂来。」 「不提他了,殿下你好好考虑,成婚以后也能有个可心的人互相扶持照顾着。」 谢元时婉拒他的好意。 不过他家中长辈尚在,张御史说了几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待他走后,沈豫竹回来时,谢元时都一直歪着靠在那里。 张御史后来明显是为了把话题岔开才东拉西扯的说了一堆闲话,那他一开始究竟是想说什么呢? 「在想什么?」沈豫竹坐到他旁边,问道。 谢元时活动活动胳膊,换了个姿势,结果长时间不动腿脚有些发麻,酥酥麻麻的有些难受。 「怎么了?腿麻了?」 谢元时:「嗯,有点。」 沈豫竹架起他的腿放在自己腿上替他轻轻揉了揉,「你这是坐了多久?没换个姿势?」 「在想事情没注意,今天张御史来探望我。」 「我知道,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谢元时跟他说起张御史的异样,「他肯定有什么话想问,但绝对不是问你最近有没有休息好。」 「但是你说他能问什么呢?后来又不问了,奇怪。」 沈豫竹:「他有答案了?」 谢元时:「不能啊,我什么都没有跟他说。」 「别想那么多了,他要是真的有什么想知道要问你,现在不问以后也会问。」 「会不会又是跟你立后有关的事情啊?」 谢元时感觉腿麻好些了,「我好了,不麻了。」 「嗯。」沈豫竹应了声,没再继续给他揉,不过也没有把他的腿放回去,就这么随意的坐着,「要是跟我立后有关的话那就更好了。」 谢元时不理解:「更好?」 「他不问了,不是挺好的吗?」 嗯……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张御史没能问出口,回去之后依然辗转反侧,睡眠质量甚至比之前更差劲了。 他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就问出来了,他为什么没有问! 连着三天晚上过去,他眼下的黑眼圈都变得更明显了起来。 第69页 谢元时再见到他的时候都小小的吃了一惊,张御史比上回的样子更加憔悴了,用憔悴形容似乎也不大合适,更多的是心中有事。 明明才三天过去。 谢元时愈发的好奇起来。 张御史在府中抑郁了整整三日,三日后他坚定的握起拳头,又一次进宫了。和上次一样,他还是专门找的皇上在忙的时候单独去找的谢元时。 这次他打定主意,和谢元时没说几句就做出为难的样子,寝殿中只有一名内侍在添茶,谢元时看张御史的模样,让内侍退下去,而后听张御史一鼓作气把最想知道的事情问了出来。 「殿下,你和皇上一起长大,朝夕相处最为亲近,你能不能告诉我,皇上他……」 「他是不是那方面有隐疾?」 谢元时:「??」 谢元时好像幻听了,又好像没有,谢元时说话都变得艰难了起来:「御史是说哪方面?」 他好像不懂,也可能是不想懂。 所以……是……是他想的那样吗? 已经开了口,张御史感觉后面的话说起来都不再有什么困难,不过他怕隔墙有耳,这毕竟涉及到皇上的隐私,还是四下张望一番。 殿中无人,内侍早先已经得了吩咐出去了,他压低声音问:「老臣的意思,皇上是不是在行房事方面,有隐疾,不便为外人道,所以……才迟迟不肯充实后宫?」 谢元时:「!!」 谢元时:「……」 沈豫竹上回听谢元时说张御史的异样,这会张御史又提出要探望谢元时,沈豫竹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准了他前往,同时…… 他真的真的只是很好奇。 所以他暂且散了正在与他议事的朝臣,跟着张御史一前一后出了武英殿,从养居殿后门进去,偷偷听了个墙角。 然后,随着张御史话音落下…… 满室寂静。 沈豫竹:朕都听见了!! 第38章 直接乱刀砍了吧 有一说一沈豫竹听到张御史的话之后, 心中涌上的冲动就是出去跟张御史对峙一下。 但是他良好的素养让他忍住了,而且他也还想知道张御史会接着跟谢元时说什么。 于是沈豫竹无声深唿吸,在屏风和帘子的遮挡后面找了个舒服的椅子, 坐下了。原本他更多的是关心张御史, 现在他倒是要听听张御史是怎么跟元时编排他的。 谢元时……谢元时听完惊呆了。 张御史想像力这么……这么丰富的吗? 张御史表面上看不出来,内心里为了沈豫竹立后之事, 已经疯魔到这种程度了吗? 谢元时有必要帮沈豫竹澄清一下:「御史想多了,皇上身体康健。」 张御史搬着椅子往前靠了靠,离谢元时更近了些, 听起来似乎并不相信,「真的吗?」 这怎么还能有假? 谢元时还会对他故意撒谎不成? 谢元时表情随着他的问话变得越发的难以形容,怎么说呢, 他之前也一直在想张御史那天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是想要问他什么,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张御史想问的竟然是这个! 谢元时不理解,谢元时大受震撼,是沈豫竹做了什么事情让张御史有这种怀疑的啊。 「御史大人怎么会这么想?」 张御史没有切实的证据, 他只是根据种种迹象推测,本质上也只是怀疑, 虽然说他自己也不是没有想过他可能有点疑邻盗斧的倾向,但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 很难控制自己内心的想法。 张御史:「老臣心中有些猜测, 但是也知道猜测只是猜测,所以才私下里向殿下求证。」 「老臣也知道此猜测实在难以启齿, 一直辗转反侧的在想该不该跟殿下提起,还望殿下能恕老臣屋里。」 沈豫竹:知道你还问!! 谢元时能说什么, 谢元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能跟张御史一遍又一遍的澄清说:「不是这样的, 您误会皇上了。」 张御史:「您确定吗?」 谢元时:「……」 张御史又问:「您能证明吗?」 谢元时:「……」 张御史继续问:「您亲眼见过吗?」 谢元时:「……」怎么着他要是说他亲眼见过,张御史要是还不认是不是得把沈豫竹拉到张御史面前确认一下啊! 连着三个问题问完,别说谢元时了,屏风后的沈豫竹已经在打量房间里趁手可用的物品,寻思着拿什么东西出去胖揍一顿张御史比较合适。 张御史看谢元时的表情,大概也能想到他在想什么,格外语重心长的对他道:「殿下啊……」 谢元时静静听他编花儿:「嗯。」 张御史:「你真的没有亲眼见过对吗?老臣指天发誓,臣一片忠心日月可鑑,绝不会将此事向外泄露半个字,殿下如果知道,不必有其他顾虑,完全可以放心的跟老臣说。」 「呃……」谢元时不做声,他……他没见过……但是张御史能发誓,谢元时也敢发誓——沈豫竹有问题这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 张御史揣摩他的表情和态度,没见他有心虚之色,点点头道:「所以殿下不知道,并不是在为皇上遮掩。」 心平气和平心静气的沈豫竹把墙上挂着的当年武帝伐西京时用过的月华剑从墙上拿了下来。 第70页 另一边张御史还在继续:「殿下试想一下,您和皇上同塌而眠,晨起可曾见过……」 张御史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但是意思传达的非常到位。 「皇上成年加冠多年,皇室子弟成年后便有惯例会安排教引嬷嬷和宫女,最晚到加冠之后两年,一定会有。可是据臣所知,皇上当时一直没有接受故太后的安排。」 他这么说的话…… 谢元时记得这回事,沈豫竹加冠前跟着工部尚书一直在阜中忙着兴修水渠,治理水患之事,连着半年没有回京,谢元时跟着沈豫竹一起,也在阜中,直到水利完善,他才收拾动身回上京。 原本是误不了加冠礼的,但是谢元时在路上病了,沈豫竹带着他途径西关的时候,在中途修整了一个多月,直到他身体好转才重新上路。 也因此错过了他的加冠礼,加冠礼补上后他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川阳,皇上让他主理川阳运河沿岸漕运贪腐一案。 等到诸事落定,故太后才安排了这事。 谢元时那时候一个月有二十几天是住在东宫的,还是和沈豫竹住在一起,那天他印象深刻也是因为太后专门派人跟他通过气。 谢元时那天回了秦王府,结果当天晚上刚入夜,沈豫竹就从秦王府后院翻墙摸进了谢元时的院子。 谢元时在灯下看书,他突然出现,遮住了灯光,眼前突然一片黑,谢元时还被他吓了一跳。 谢元时问他:「你怎么到我这来了?」 沈豫竹拉过凳子坐在一旁,反问:「这有什么?我在你这儿不是很正常。」 他和他待在一起是很正常,但是这里不是东宫,谢元时说:「可这里是秦王府。」 沈豫竹异常痛心,但表面上只是普通的瞥他一眼,淡淡道:「你也知道这里是秦王府,你把我一个人留在东宫,自己偷偷回来,还不跟我说一声。现在还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谢元时吶吶道:「今天不是……皇后的人来找过我,我以为你知道。」 「我知道什么,」沈豫竹说,「你要回来你也不跟我商量一声,母后也没有提前知会我。」 他回房看见宫女,问了才知道她们是来做什么的。 谢元时声音变小:「那你怎么没在那边,到我这里来了?」 沈豫竹拿剪刀剪了剪蜡烛灯芯,跳动的烛火变得明亮:「我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明天我会亲自进宫和母后说明,如果下次再遇上这种情况,你不用走。」 谢元时偏头看他:「可是你总是要娶妻的呀。」 沈豫竹拨弄灯芯的动作顿了顿,「那不一样,等我娶妻再说。」 他说等他娶妻再说,但是他也没有接受宫女,现在娶妻看起来也遥遥无期。 谢元时默了默。 沈豫竹磨了磨牙。 雪亮的长剑从剑鞘中露出一截锋利的剑刃。 张御史这样的,是横着砍好呢,还是竖着砍好呢? 张御史打了个寒噤,顾自接着再接再厉往下道:「如果皇上没有问题,又为什么后宫一直空悬,一个人都没有呢?」 谢元时:「皇上自有他的想法,御史不必说了,你所问之事绝不可能。」 「殿下,殿下啊!」 「皇上是难得的中兴之帝,如今大齐海晏河清,日后皇上功在社稷,写入史书也是要载入千秋史册的,即使没有子嗣也可以从宗室过继,这点缺陷根本无足为道!」 谢元时:「既然如此,御史也就不必追问下去了。」 张御史:「不可讳疾忌医啊殿下,难道您不想皇上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吗?皇上他都那么照顾您,您心中定然也是关心他的。」 虽然张御史说的天花乱坠,但谢元时冷漠不为所动:「哦。」 是健康不健康的身体的问题吗? 是他就不觉得沈豫竹那方面有任何问题!虽然他确实没见过,但是——有问题?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张御史:「殿下不相信,还是觉得不可能是吗?其实老臣也希望是假的。」 他也希望是假的,谢元时张口想要劝他别想了。 张御史道:「殿下,您和皇上朝夕相处,有很多接触皇上的机会,而且无论您做什么皇上肯定不会生您的气。您要不……要不您去试探一二?」 「这样验证一下,若是殿下说的是对的,自然皆大欢喜!」 谢元时:「!!」 啊啊啊张御史是怎么把这句话说出来的! 沈豫竹手里的剑全部出鞘,真是一把好剑寒气逼人锋芒毕露。 就是说…… 还考虑什么横着竖着,直接乱刀砍了吧。 第39章 不了,我还是去换身衣服 谢元时一直在跟张御史强调不可能, 让他不要胡乱揣测,但是张御史经过这一番探问,确定谢元时其实也不是特别清楚, 只是出于对皇上的信任罢了。 所以就有了现在这个主意。 既然他们两个谁都不能说服谁, 谁都没有切实的证据,那就找证据嘛! 如果皇上真的像秦王殿下说的那样没什么问题, 那张御史哪怕说错了,他也开心。 如果皇上真的有难言之隐,那么张御史也可以保证, 自此之后,朝堂之上关于皇上后宫的奏议,再也不会有人提及。 这点为君分忧的小事他们这些老臣做起来还是得心应手的。 第71页 谢元时的表情一言难尽, 张御史怀着一颗拳拳之心又又又求了一遍:「殿下,您去替我们试探试探吧?」 谢元时想将位置向后挪挪,离张御史远一点,然而他的脚伤限制了他的行动, 站起来挪椅子又不太现实,只能勉强待在原地, 通过调整坐姿,缓解一下他心里的无语之情; 「这不合适。」谢元时木着脸说道,「恕元时无法答应。」 张御史还待再劝, 刘喜来报说秦王府的人求见。 「是谁来了?」谢元时问刘喜; 刘公公:「殿下,是夏裴。」 「夏裴来了?」 谢元时脚伤跟着沈豫竹进宫时, 夏裴还在准备张御史交给他的任务,听说他要进宫吵着要跟他一起进宫照顾他。 但是最后因为张御史是谢元时费心帮他寻来的机会要认真准备, 还是有些失望的没有跟谢元时一同进宫。 几天过去也不知道他准备的怎么样了。 「叫他进来。」 夏裴探探脑袋, 从门口进来:「主子我来啦。老师也在, 没打扰到你们吧?」 张御史:来的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是时候。 谢元时:来的正是时候。 「正巧御史大人也在,之前御史交给你的功课你完成的怎么样?」 夏裴嘿嘿笑了,有点腼腆的看了看张御史,对谢元时道:「我就是来告诉主子这个好消息的!老师昨天已经答应收我为弟子了!」 竟然这么快,倒是让谢元时惊讶,张御史点点头,不吝夸赞道:「这孩子聪慧,有想法有韧性,是个可造之材。」 谢元时:「何以见得?」 张御史道:「我给他布置的文章是前朝徐心远有关机构僚属设置的一篇策论。对他来说生涩枯燥,但是他将这篇文章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对于自己能看懂的部分也能提出自己的想法,我以相悖的观点攻击时也能坚持立场并讲明缘由。」 这孩子乍一看有点不着调,张御史是越看越喜欢。 夏裴被一顿夸,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脸红。 「既然这样就在御史门下好好学,张御史可不轻易收弟子,你可不能辜负他的期待。」谢元时劝诫了几句,夏裴都一一应了。 谢元时看他乖巧应答的模样,莫名有种老父亲看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满足感。 张御史眼见今天的探望没有机会再开口说别的,没聊多久便找机会告退了。 夏裴还留着,好几天没跟谢元时见面了,想着跟主子多呆一会说说悄悄话,张御史前脚出门,殿门关上后,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老师这几天好像休息的不太好,都有黑眼圈了,今天看着比昨、昨……陛下……」 沈豫竹从隔间屏风后面绕了出来。 表情不太好看,手里还握着一把出了鞘的长剑,剑锋雪亮。 沈豫竹还没开口,夏裴麻麻利利的熘了。 出了门,张御史还在不远处,夏裴小跑两步追上老师,张御史方才在养居殿内见他的样子,还以为他会跟谢元时多呆一会,怎么这就出来了? 夏裴没说多余的话,只是简单道:「嗯……是陛下回来了。」 张御史疑惑了一下很快又释然,也对,这个时间皇上也差不多议事回来了。张御史跟夏裴一起说着他昨天新布置好的功课,结伴出了宫门。 谢元时被沈豫竹惊了一下,准确的说是被他手里的长剑惊了一下,今日有朝臣惹他生气,气的都拔剑了? 再一看他这沉沉的表情,「今日议事不顺?」 沈豫竹默了一下,压了压他心烦意乱想砍人的冲动,把剑收回到了剑鞘中。 「没有。很顺利。」 他收剑的时候抬起剑鞘,谢元时才注意到剑鞘的模样,有些眼熟。 他除了这几日之前没怎么在养居殿久待过,这几日住着,他对养居殿内的陈设虽然算不上一清二楚,但也有些大概的印象。 「这不是后面挂着的那把月华剑?」 他刚回来,那是刚从墙上拿下来,既然今日议事没有不顺,没有朝臣惹他生气,那难道是他和夏裴说话的时候…… 不对,他和夏裴也没有单独说上几句。 谢元时没做什么可能惹他生气的事情,没有往自己身上去想。 那所以说…… 谢元时克制住了想缓缓下移的眼神。 「有人惹你生气了?」谢元时问。 沈豫竹将月华剑放在了桌面上,短暂失控的表情管理逐渐恢復,不太想跟谢元时讨论他听到的对话,于是平静的道:「没有。」 他露出一个微笑:「只是刚刚从后面进来的时候,见到这把剑挂的有些歪了,所以想拿下来摆正重新挂好。」 顺便考虑一下用这个胖揍一顿张御史的可行性。 「拿下来的时候又忍不住拔出一点看看内刃。」 胖揍可能不够泄愤,思考怎么砍比较合适。 「这剑是武帝当年伐西京时用过的,削铁如泥锋利无比,而且过了这么些年,都没有半分褪色的迹象,我就完全欣赏了下。」 要不是夏裴进来的时机太巧…… 呵。 谢元时听着他说的解释挺正常的,但总觉得语气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谢元时思考了下沈豫竹有没有可能是听到了张御史的话,他换位代入了一下。 第72页 如果是他的话,张御史今天应该不可能全须全尾的走出养居殿。 谢元时如是想道。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张御史说的话不告诉沈豫竹了,这要是让沈豫竹知道了张御史在背地里是这么揣测,现在沈豫竹是赏剑,知道了之后估计会变成赏剑。 一个观赏一个奖赏。 他不提,沈豫竹也不想主动提,谢元时都没有说什么,沈豫竹总不能跟谢元时说「我听到你和张御史的对话了,我没问题不信你可以来检查一下」。 沈豫竹说不出口。 他能克制住不砍张御史放他出了养居殿,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在元时面前动刀动剑的,不好。 两人不约而同的跳过了这个话题。 沈豫竹道:「今天脚感觉怎么样?」 「感觉能动了,看着没有之前那么肿。」谢元时试着轻轻活动了下脚腕,站起来想走几步,沈豫竹在旁边伸着手虚虚扶着他。 谢元时走了两步,「再上点药吧,恢復的挺快的。」 「嗯。」沈豫竹搀着他退回去坐在椅子上,俯下身去准备揭了纱布查看。 谢元时觉得不太方便,道:「还是抱我去床上吧。」 沈豫竹:「好。」 …… 谢元时在宫里的这些日子,御膳房每天都会变着花样的做一些甜味的糕点,每餐必定会有谢元时爱吃的菜和各种不同的甜汤。 不过甜汤会有些腻,一向都是留在饭后。 沈豫竹怕他贪嘴提前喝了影响食慾,吃饭的时候甜汤都是放在离谢元时最远够不着的位置,等吃的差不多了才会盛好递给他。 今日晚膳的时候也是这般,沈豫竹将汤放在谢元时的右手边。 刚巧谢元时拿着筷子抬手,没注意到沈豫竹放好的汤碗,汤碗被意外撞翻,里面的汤泼洒出来。 沈豫竹立刻抓了谢元时的衣摆,免得汤的温度烫到谢元时。 「有没有事?烫到没有?」沈豫竹问。 谢元时摇摇头,他的衣服上没有撒上多少,倒是沈豫竹身上一片狼藉。 谢元时从怀里摸出一块洁净的手帕,覆在他大腿的位置上擦了擦湿哒哒的被汤汁浸染的衣服。 擦着擦着有些愣神。 谢元时不是故意的,他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回想起了白日张御史的大胆发言。 唔…… 他没见过,所以…… 谢元时慌忙收回视线,不对,他在想什么呢。 张御史口才太好,说话总是带着说服力,而且他说的事情冲击比较大,所以让他印象深刻,他一定是受了张御史的影响。 谢元时动作慢了些,也还好他是低着头的,不至于让沈豫竹看出来他的异样。 沈豫竹…… 沈豫竹是看不见他的眼神,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沈豫竹不确定谢元时在想什么,但谢元时动作一慢,他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张御史那个极具辨识度的声音。 无死角在脑海中迴旋。 什么行不行的,什么隐疾不隐疾的,还有什么……试探一二…… 沈豫竹:「……」 沈豫竹轻咳了一声,已经调整好在认真帮他擦拭的谢元时抬起头来,眼神询问。 「给我吧,」沈豫竹说,「我自己来。」 刚说完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下,他起身道:「不了,我还是去换身衣服。」 第40章 不太敢。 也对。 谢元时收回拿着帕子的手,「嗯,你去吧。」 沈豫竹不着痕迹的侧了侧身,从远离谢元时的一侧离开位置, 感觉心中舒了一口气的时候却被忽然被扯住袖子。 谢元时注意到他一瞬间的僵硬, 越发用力的扯了扯他。 沈豫竹回头:「怎么了?」 谢元时由扯着他袖子改为拉着他手腕,另一只手捏着他的手指, 端详着他的左手手背。 「烫红了。」不是特别明显,但还是能看到淡淡的红色。 沈豫竹无奈道:「你再晚会连这点红都看不到,哪有那么烫?怎么可能是烫红的。」 他把手从谢元时手里抽回来, 抽了抽没抽动,又道:「真的,你身上也洒了, 你觉得烫吗?」 那确实没有那么烫。 但是…… 谢元时迟疑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手。 沈豫竹去换了衣服。 晚上谢元时在看书,沈豫竹也在看书,但是两个人各看各的,谢元时在软塌上, 沈豫竹在书案前。 谢元时翻过一页,他旁边是空的, 沈豫竹隔着他有两米远,手里拿着书。 谢元时低下头又继续看书, 过了一会他又抬起头, 看着沈豫竹。 已经记不清楚是第几次被看了,沈豫竹没有回视, 非常淡定的拿起桌案上摆着的茶杯,喝了口茶, 将茶杯放回。 殿里值守的宫女已经撤了, 茶杯里的茶水放的有些凉。 谢元时忍了又忍, 忍不住道:「你……你在心虚什么?」 沈豫竹含住的一口茶险些喷出来,他良好的礼仪教养不允许他这么失态,生生咽了下去,结果一吸气全呛进了嗓子里。 谢元时眼睁睁看着他被一口茶呛到,咳的惊天动地。 「什……咳咳咳……什么你说什么?」 谢元时连忙起身过去,起身太急忘了自己的脚伤,脚落地一脱力就向前摔去。 第73页 不过他并没有完全摔倒,沈豫竹反应快,环住他的腰,架住了他。 谢元时所有的重量都压在沈豫竹身上,下巴撞上沈豫竹的肩膀,上牙磕到下嘴唇,一下子把嘴唇咬破了。 刚坐回软塌上,沈豫竹又是一阵咳嗽。 谢元时:「……」 谢元时拍拍他后背。 沈豫竹缓了好一会,终于过去劲儿了,问道:「你刚才跟我说……」 谢元时下唇有些疼,开口之前先抿了下,才道:「我是问你你心——」 沈豫竹拇指按上了他的嘴唇,眼神发暗,殷红的血迹在指尖和唇上洇开,不多,但很是扎眼,谢元时的唇色一向都比较浅。 「怎么弄的?」 谢元时被按的有些难受,但也没有往后退,只是道:「刚刚不小心磕到的。」 「嗯。」沈豫竹放开了手,直起身子拉开了距离,终于又想起他的问题,「你刚才说什么?」 谢元时无语道:「我什么也没说。」 沈豫竹:「我听见了。」 谢元时:「……」你听见了还问。 沈豫竹:「但听得不是很清楚。」 谢元时认命重复第三遍道:「我是问你你在心虚什么?」 沈豫竹听到的也是这句,但是他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沈豫竹装作不明白:「怎么这么问?心虚,我心虚什么?」 「你没有?」 「我没有。」 谢元时指着他方才看的书,那本书现在正倒扣在书案上,「同一页,同一个位置,你看了一晚上。」 沈豫竹:「……」这也能看见? 谢元时又道:「你今晚坐的位置离我快有八丈远了。」 「我没……」沈豫竹目测了一下软塌和书案的距离:「最多两丈。」 谢元时直直的盯着他,「嗯,足有两丈。」 沈豫竹:「……」他平时确实都是挨着谢元时坐的。 「你的书是倒着拿的。」 沈豫竹:「没有,我看了。」 「看的什么内容?」 「呃……」金刚经。 沈豫竹反问:「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心虚?」 因为今天沈豫竹从张御史走之后整个人就不太对劲,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但总之是一直都奇奇怪怪。 谢元时决定浅浅的试探一下,他看着沈豫竹的眼睛:「今天张御史的话,其实你都听到了吧?」 沈豫竹说的不是没有,他滴水不漏的回答:「张御史说什么了?」 谢元时左看右看没有从沈豫竹脸上看出什么破绽,心想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他是不是跟你编排我了?他说的什么?」 谢元时有些困惑,成功被沈豫竹煳弄过去,如果沈豫竹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他还是不想跟他提的。 「没什么。」谢元时道。 「逗你的,看你今天不太开心的样子。」 什么都知道的沈豫竹:「……」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元时撒谎这么敷衍呢? 谢元时打了个哈欠,问道:「你刚刚在看什么书啊?」 沈豫竹:「不好看,你别看了。」 谢元时有点困意,只是随口一问就想睡了,沈豫竹没走神的话大概是什么经史子集,治国方略,一边看一边思考,才会半天翻一页吧。 但沈豫竹偏又说的是不好看,不想让他看的意思。 谢元时是真的觉得他一天都奇奇怪怪的,于是道:「我想看。」 「没什么意思的,你别看了,困不困,去床上睡觉。」沈豫竹一边说着一边试图抱起他来。 谢元时避开他的手,单脚下地,蹦了两下,「让我看看呀。」 沈豫竹:「……」 沈豫竹妥协,按住他道:「好好,给你看,你别蹦了,当心你的脚,我先抱你去床上。」 谢元时被他放到床上,脱了外套,扯过被子盖好。 「喏,看吧。不好看也不许说不好看。」沈豫竹将书递给他,谢元时则将外套递给沈豫竹。 沈豫竹同样解了外衣上了床,谢元时已经看到了封面「金刚经」三个大字。 怀着震惊复杂的心情,谢元时打开了第一页,读了一行不到就整页扫了几眼向后翻,然后是第三页第四页…… 然后整本书翻了翻,拎起来抖了抖。 里面连个夹页都没有。 谢元时:「你刚刚就再看这个?」 沈豫竹点了点头。 谢元时难以置信:「真的在看这个?」 沈豫竹又点了点头,「不然你觉得我看的是什么呢?」 谢元时:「可是……」 金刚经有什么好看的?他连词句都读不懂。 看这个有什么好处,方便神游吗?还是……辟邪?静心? 谢元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默默将书页合上。 沈豫竹扬眉,调侃道:「你不是要看?好看吗?要不要我睡前帮你读一段?说不定有助睡眠?」 谢元时:「……」 谢元时心说我哪知道你说的不好看是指的这个不好看,他把书放在旁边,身子滑进被子里。 然后缓缓拉高了被子,「不用了,我困了。」 「真不用?」沈豫竹说:「其实它也没有我说的那么不好看,偶尔读一读还是能够受益不少的。」 第74页 眼看他有接着说下去不打算停的趋势,谢元时闭着眼睛,手从被子里摸索着伸出来拽住沈豫竹胸口的衣服往下拉,将他也一起拉进被子里。 沈豫竹忍俊不禁,顺着他的力道躺下去,枕着枕头,一直侧着头看谢元时的表情,脸上笑意分明。 谢元时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他的视线。 于是摸索着又把手搭在了沈豫竹脸上,手指去摸他的眼睛,没够到,就往沈豫竹的方向凑近了些,然后帮他把眼睛手动闭上了。 「睡觉。」 「嗯?」 「睡觉!」 沈豫竹故作为难:「可是你捂着我鼻子了。」 谢元时:「……」 谢元时把手移开,就近搭在他脖子上,头抵着他肩膀。 这样总行了。 沈豫竹感受到他浅浅的唿吸,本想换个能令他舒服些的姿势,谢元时曲起腿,他是侧靠着沈豫竹,一条腿的腿弯就那么随意的轻轻压在沈豫竹大腿上。 沈豫竹没能顺利翻身,身子也没再动。 不太敢。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也不是不可以 像这样的接触对他们两个来说并不少见, 睡在一张床上本来就难免会有肢体接触,他们又不是生分的关系,谢元时生病的时候沈豫竹整夜整夜守着他抱着他睡, 还帮他换衣服…… 他不是每回都会有这样的冲动, 否则从他意识到自己喜欢谢元时开始,这么多年早就把自己逼疯了。 今日受了张御史那一番话的影响, 元时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他过度联想,难以克制。 他也知道谢元时未曾答应张御史所求,能看出来元时并没有试探他的究竟行还是不行的心思。 可他越是自然, 越不自然的反而是沈豫竹。 谢元时的问题被他矇混过去,可他心里那关自己矇混不过去。 沈豫竹就这样躺了好长一会,烛火昏暗, 他望着谢元时恬静安然的睡颜,忽然就觉得贪心使然,他想要正大光明的倾诉心声,想要昭示所有肆无忌惮的偏宠背后的爱意, 想要拥抱他,占有他, 将他的一切融入骨血。 鬼使神差的,沈豫竹屏住唿吸, 手掌落在谢元时的脸庞上, 指尖蹭到他的耳廓。 下唇上是被他不小心咬出来的伤口,因为充血而微微肿着, 修长白皙的脖颈再往下是领口处半遮半露的锁骨,左侧还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沈豫竹想着想着忽然怔了下, 谢元时闭着眼睛的睫毛很细微很细微的颤了颤。 他的唿吸不知何时也和沈豫竹一样放的又轻又缓。 沈豫竹忽然间就清醒了, 他刚才都在想些什么。 谢元时原本想着装睡, 又感受到沈豫竹气息的变化,抬起手覆住沈豫竹的手掌。 沈豫竹还没来的及将手抽回来,手掌已经被闭着眼睛的谢元时盖住。 「你还不睡?」谢元时闭着眼睛道。 沈豫竹默了默,把手抽回。 谢元时手指收紧,抓住他的手,拉着搭在自己的腰上,沈豫竹的身子随着他的力道彻底侧躺过来,谢元时顺势往他怀里蹭了蹭,头埋在他颈窝里。 他声音闷闷的,说话间沈豫竹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胸口的气息和震动,「你不会金刚经看多了,睡不着吧?」 沈豫竹手掌被动搭在他细瘦的腰间,多余的动作没有,就这么任他靠着,心不在焉的回答道:「可能吧。」 谢元时:「你为什么想起来要看佛经啊?」 沈豫竹不怎么走心的答:「可能是闲的吧。」 谢元时:「你今天拿剑是不是又想砍人?」 沈豫竹持续不在状态:「可能是想吧。」 谢元时从他怀里抬头,朦胧的睡眼中带上了一丝清明,故作正经道:「你果然想砍张御史!」 沈豫竹:「……」 沈豫竹找补了一下:「也有可能是夏裴。」 谢元时:「夏裴什么也没干。」 沈豫竹按住他后脑把他按进怀里,「别想了,张御史也什么都没干。」 「那你想砍的竟然是我吗?」谢元时道:「所以今天离我那么远,是在压抑内心的想法。」 「呃……」 「你都在想些什么。」 沈豫竹多余的心思早已经散的七七八八,结束了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漫无目的没什么意义的对话,再说下去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都要变成血腥事件了。 「也没想什么,就是在想你半夜不睡觉是在想什么多愁善感的事情。」 沈豫竹:「我没……」 「今天张御史的话你都听到了是吧?」谢元时又问了一遍,这一回他的语气比上回问要肯定的多。 沈豫竹自己的心境乱了,能被看出来也不奇怪。 「要不我还是找个机会把他套麻袋打一顿,你说好不好。」 这就是承认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沈豫竹:「他来没多久我就来了。」 「都听见了?」 沈豫竹:「嗯。」从话题刚开始,一句不差。 谢元时突然就被戳中了笑点,闷闷的笑了起来,脑海中勾了着谢元时在后面听着张御史的话,忍着生气气到拔剑的样子,越笑越好笑。 「原来你真的听见了啊。」 看着在怀里笑的颤抖的人,沈豫竹无奈道:「你还笑我,他都说的那么夸张了你都不赶他走。」 第75页 「我赶他走不就成了心虚吗?他不当真也该当真了,连着来了两回,我看他的脸色是真的很想知道哈哈哈……」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了,你跟着过来是不是也想听一听他到底想问我什么?」 沈豫竹:「嗯。」不是因为好奇他也不至于听到张御史的内心想法是这样的。 「你说你当时那么生气都拔剑了,为什么没有出来跟张御史对峙呢?」谢元时想像了一下他出来会发生什么。 沈豫竹:「我出来跟他对峙他说不定也会觉得我心虚。」 谢元时又是一阵笑。 「你看金刚经就是想砍他吧!」 沈豫竹:「别笑了,该睡觉了。」 谢元时:「哈哈哈。」 沈豫竹:「……」 「真的这么好笑吗?」 谢元时笑着道:「没……哈哈哈……也没那么……哈哈哈也没那么好笑哈哈哈。」 沈豫竹:「……」 「差不多得了啊,你当心再岔气。」 谢元时:「嗯嗯……哈哈哈……」 等到谢元时终于笑的差不多了,他抬手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另一只手捂着肚子,「你乌鸦嘴,我好像……真的又岔气了。」 沈豫竹手掌按到他肚子上:「哪里?」 「在这。」谢元时带着他的手给他指出具体位置,沈豫竹轻轻替他揉着,他手掌温热,热度隔着中衣传过来,暖暖的舒服感。 「睡吧。」 谢元时已经笑的清醒了:「不困了。」 「要不我把灯吹了。」 殿内其实只留着一盏灯,烛火昏暗,吹和不吹都不影响什么。 不过他这么说了,谢元时随他道:「嗯,好啊。」 沈豫竹下了床,取下灯罩,将烛火吹灭,今夜无星无月,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谢元时在黑暗中收敛笑意,一侧的脸颊上早已经没有了刚才被触碰时的温热,但是那酥酥麻麻的感触还在。 沈豫竹重新躺回来,手搭回在他岔气的位置上,「好些了吗?」 谢元时靠近他怀里,低声说:「没有,有点疼。」 「再按一会。」沈豫竹道。 「嗯。」 第二天醒来,谢元时整个人都在说沈豫竹怀里,沈豫竹睁开眼睛,他的胳膊还搂在谢元时的腰间,昨晚睡前还不是这个姿势,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他动了动,而他一动,谢元时便碎碎念几句听不清楚的呓语,睡得不太安稳。 沈豫竹手掌盖在他后脑,沿着柔软的长髮轻轻安抚,听着他唿吸声重新变得绵长均匀。 自己的唿吸却渐渐乱了起来。 沈豫竹轻手轻脚的下床,去了养居殿后面的浴池。 回来的时候谢元时已经醒了,靠在床头打哈欠。 「还困?怎么不多睡一会?」 谢元时抬眼,沈豫竹身上带着水汽,擦的半干的头髮垂在一边打湿了干净的中衣。 「被你吵醒了。」谢元时说,「你怎么这么早起来洗澡,今天不是休沐?一会要议事吗?」 「没有,」沈豫竹坐在旁边:「吵到你了?」 谢元时揉了揉眼睛,带着惺忪的睡意:「嗯,吵到了,再陪我睡会。」 沈豫竹说好,找干燥的毛巾又将头髮擦得更干了些,躺下准备陪谢元时补个回笼觉。 谢元时拦了他一下,说:「你坐着吧,你的头髮还没,躺着别着凉了。」 沈豫竹捏了捏他的脸颊,他才不会像谢元时那样容易着凉,不过他的头髮确实没有干透,怕躺下再把水汽过给谢元时,就找了个垫子压在枕头上,向下移了移卧在床头。 谢元时手臂搭在他腰上,闭上眼睛准备重新睡去。 没过多久,他忽然睁开眼睛,脑海中一根弦忽然接上,好像明白了什么,委婉问道:「你这是……精力旺盛吗?」 沈豫竹:「……」 他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沈豫竹全无准备,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沈豫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轻弹了下他的额头:「睡觉。」 「哦。」 谢元时重新闭上眼睛,沈豫竹无事,抽过昨天放在一旁的金刚经,随手翻了两页。 其实他也不感兴趣。 过了一会,谢元时再度睁开眼睛,「但是你好像没有告诉我。」 沈豫竹:「嗯?什么?」 谢元时:「张御史说的是真的吗?」 沈豫竹:「……」 沈豫竹怀疑他是故意的,但是他的语气又一本正经。 谢元时见他不出声,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抬起头来,「张御史让我试探一下。」 沈豫竹:「?!」 沈豫竹回道:「但你拒绝他了。」 谢元时若有所思,视线下移,「但我现在觉得,试试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沈豫竹都已经听到了,他也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还能光明正大的试探。 沈豫竹:「……」 沈豫竹捂着他的眼睛:「不,你觉得不可以。」 谢元时拉下他的手,没拉动。 「怎么啦?」 第42章 比如跟他说,已经试探过了 也没怎么, 就是再说下去他这个澡就白洗了而已。 沈豫竹:「你可别,浴池的水我刚吩咐人换掉了,这会再回去他们来不及准备。」 第76页 谢元时:「那我等他们准备好浴池的水之后再试?」 沈豫竹捂着他的眼睛不放,「别闹了, 睡觉。」 谢元时又一次没了困意,大概是这个话题比较提神醒脑, 他很想看沈豫竹的反应:「可是我好像又不困了。」 沈豫竹:「闭上眼睛再躺一会你就困了。」 谢元时被捂着眼睛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猜测道:「陛下?陛下你是不是害羞了?」 「我没……」沈豫竹下意识否认,说到一半瞥见他唇角的笑意, 又改口道:「是啊,我害羞。」 谢元时:「……」 他竟然还承认了,谢元时想问他不要面子的吗, 但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都能想到沈豫竹的回答。 「可是你写香艷小话本都没有害羞,你还亲自给我读过。」他都有反应沈豫竹却一脸淡定看他笑话,现在怎么突然就害羞起来了? 「那不一样,」沈豫竹不为所动, 说,「做旁观者和亲身体验感受程度不一样。」 总之就是有理, 谢元时对他能够揶揄到沈豫竹的可能性,就没抱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好了, 你别捂了,」谢元时放弃,躺了回去, 仰面向上沖他道,「我不看了。」 沈豫竹把手缓缓移开, 谢元时适应了一下光线, 眨了眨眼睛,「你说张御史为什么会这样想你呢?」 「可能是想给我不立后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吧。」目前看起来,他们几个老臣对他立后都是抱有同样着急的心情。 谢元时:「找到之后呢?」 沈豫竹:「找到之后就解决。」 谢元时:「解决不了呢?」 沈豫竹:「解决不了就消灭问题。」 谢元时:「嗯。」 翻译一下就是张御史怀疑沈豫竹不行,他如果真不行,能治就治,治不了就再不提起立后的事情。张御史也是这样跟他说的。 谢元时又问:「找不到呢?」 沈豫竹:「找不到就继续找。」 谢元时:「找到为止?」 沈豫竹:「那要看他和我谁更有耐心了。」 再翻译一下,就是沈豫竹身体没问题,张御史就要再继续探究沈豫竹不肯立后的原因,直到他和沈豫竹两方有一个坚持不住先行妥协。 谢元时感慨道:「那你们可真是君臣和睦啊。」 沈豫竹捏了捏他的脸颊,「没那么夸张,回头等我找个机会警告他一下。」也省的他天天脑补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谢元时想了想,觉得不对:「如果你警告他,肯定要告诉他你知道他怎么想的,那岂不是就要告诉他,他那天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告诉张阁老你说我不行的时候我其实就在屏风后面听着。 这也太…… 谢元时觉得颇为尴尬,两方都是。 听起来是这样,不过沈豫竹说:「我想让他知道我知道,也可以是其他理由。」 「是什么理由?」谢元时好奇问。 沈豫竹挑眉:「你想知道?」 谢元时:「想。」 沈豫竹俯身低头靠近他的耳朵,低声道:「比如跟他说,元时已经试探过了。」 谢元时:「!!」 「确认没什么问题,阁老可以放心。」 谢元时:「!!」 谢元时被他靠近的那只耳朵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默默翻身拉高被子蒙住了头。 谢元时:「……」这个更糟糕好吗! 沈豫竹放他消化了一会,把他从被子里扒拉出来说:「别蒙了,捂着难受。」 谢元时恰好也从被子里探了头出来:「可是……」 沈豫竹:「?」 谢元时清了清嗓子:「可是我没有,是不是应该完成一下,然后你再去说?」 沈豫竹:「……」这大概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谢元时眨着格外无辜的眼睛,唯有耳廓依然红的滴血,沈豫竹帮他把被子拉高,轻轻盖住。 假装谢元时什么都没有问。 谢元时吃吃笑了两声,过了会,他自己扒拉出了被子,坐起身来。 「陛下,不睡了,今日休沐,我们出宫去玩吧?」 已经快要六月,街市上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到处都是摊贩,吆喝售卖上不绝于耳,街道两侧的酒楼里也是络绎不绝的客人。 谢元时和沈豫竹两人乘着马车出了宫,在西坊外下车,谢元时的脚已经能走路,但是还是不能走很久。 两个人就缓步在街市上闲逛,买了两袋糕点,两个挂饰,还在街口买了点水果。 「脚累不累?」沈豫竹问。 谢元时摇了摇头,走这几步路没什么问题:「不累。」 沈豫竹怕他自己没感觉,指着桥头的位置:「前面有个茶摊,坐下歇歇?」 谢元时:「嗯,好。」 河道不宽,河岸两边种着不少树,桥头的地方树荫遮蔽,来往行人不算多,两人在茶摊点了一壶茶,坐下把水果和糕点分了。 忽然路对面一阵嘈杂夹杂叫喊之声,两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抄着鸡毛掸子一路直奔。 谢元时微微眯起眼睛,仔细辨认,「那是……」 虽然远远看不清脸,但极具辨识度又中气十足的喊声足足能穿透两条街,「小兔崽子你给我回来!!」 第77页 沈豫竹转回头来,唇角带笑,闲情雅致给谢元时添茶。 谢元时显然也听出来了:「这是那位……」几位老臣口中宋阁老家里不成器的那位? 头前跑了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衣服穿着随意,头髮束的也不太走心,正巧跑到茶摊的位置停了下来,两个袖子撸到胳膊肘,从头到脚随性散漫的风格。 跑了这么久也面不红气不喘的,还有闲心朝后面落下十几米的人喊道:「我说老爹,小兔崽子你从小喊到大,我都二十八岁的人了!你好歹换个称唿!」 宋阁老在后面气喘吁吁的抡着鸡毛掸子,也停了下喘了口气,一手叉着腰,当真换了个称唿:「你个混帐王八羔子,给我站那!!」 「啧……」宋佑白牙疼一瞬,这还不如小兔崽子呢。 宋阁老休息三秒接着追,宋佑白也跟着转身往前跑走,转身的一瞬瞥见茶摊旁边坐着的谢元时。 虽然衣着普通,但仅仅安静坐在那里喝茶的一个简单动作,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宋佑白瞬间惊艷,跑走的脚步慢了下来,吹了个流氓口哨,本想不顾身后的老爹上前搭讪一下,余光看见旁边坐着的另外一个男子。 沈豫竹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他,顿时让他后背一凉。 凭藉宋佑白多年混迹大大小小各种场子的经验,这两人非富即贵,身份绝不简单,不能招惹。 不过宋佑白胆子又比较大,难得遇上个美人,心里痒痒的很,无视沈豫竹的存在,沖谢元时抛了个媚眼,回头望了一眼宋阁老还没追上,然后才抬腿继续往前跑。 谢元时把他的媚眼看的清清楚楚,咳咳两下低笑出声。 宋阁老家这个儿子还挺有意思的。 沈豫竹手里茶杯冒出细微的碎裂声,他微微低头,已经有水珠顺着裂隙渗了出来。 沈豫竹手往旁边一动,好似没拿稳,茶杯跌落在地,碎成几瓣。 他掏出碎银子放在桌面,客客气气对店家道:「对不住,一时没拿稳,这个做赔偿。」 店家收了赔偿,也没多说什么,给他换了个新杯子。 倒是谢元时盯着桌面上残留不多的水痕看了好一会。 宋阁老唿唿从路上跑过,跑到桥上脚步觉得不对,放慢脚步回过头去,就见沈豫竹坐在茶摊上沖他微微一笑,谢元时在一旁拈着点心放入口中。 宋阁老怎么也没想到他出来追个不孝子还半路遇上了皇上,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他们家这点糟心的家务事最后还是被皇上知道了:「陛……陛……」 沈豫竹给他指了个方向:「大人,令郎朝那条路跑了。」 宋阁老脚步乱了乱,很快调整步伐举起鸡毛掸子继续去追他家那个小兔崽子。 被皇上看见就看见吧!丢人就丢人吧!反正他家这个不省心的不省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街坊邻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不是什么秘密。 谢元时放下茶盏,浅笑道:「第一回 见宋阁老家的小公子,上次张御史来,言谈间也曾提起过这位小公子,他叫……叫……」 谢元时略作思忖,发现自己确实不记得宋阁老家这个老么叫什么,沈豫竹道:「叫宋佑白。」 谢元时:「嗯,他看起来还挺有趣的,我看他倒不像众人口里那么一无是处。」 「是吗?」沈豫竹道,「我不是这么认为。」 谢元时:「你说说看。」 沈豫竹的评价难得的听起来有些刻薄:「就从方才的一面之缘来看,此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不敬父母,全无仪态。」 有这么夸张吗? 谢元时反思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认同沈豫竹的评价。 虽然说宋佑白是打街而过,一身痞气,表面上乍看着和张御史说的一样混不吝。 但在茶摊前眼神和他们对上的时候,目光中带着打量,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判断。 绝不是庸庸碌碌的无能之辈。 谢元时自诩看人的眼光还可以:「我觉得没那么严重,你看他……」 正要跟沈豫竹辩驳解释几句,沈豫竹拿起糕点餵给他,谢元时自然的接过,含进嘴里。 而后听沈豫竹一脸严肃的告诫他:「你说的不对,不要被他蒙蔽了。」 谢元时:「……」 第43章 你手好凉 这就不对了?可是他还没说他的理由呢…… 谢元时凑近,「他不会是什么时候招你了吧?」 沈豫竹顿了顿,说:「没有。」 「真的没有?」谢元时不信,「那你今天是第一回 见他吗?」 沈豫竹如实跟他说:「以前在宋阁老府上远远见过, 当时他正扛着鱼竿, 鱼竿上挂着一篓鱼,被家中兄长追着跑, 竹篓里的鱼一边跑一边往外掉。」 谢元时:「……」 听起来还真是几十年如一日,怪不得跑起来体力这么好。 「梅子哟,梅子哟, 酸甜的梅子哟……」 一位老伯挑着一担梅子沿着河岸经过,谢元时偏头看去,「竟然都有梅子了。」 「刚下的第一批, 酿完从江南运过来的,今天刚到。」老伯憨厚笑笑:「小公子来两斤?」 「要一点。」 老伯把扁担放下,竹筐的盖子掀开,两个竹筐里装着不一样的梅子,「有酸的有甜的,小公子喜欢哪个?」 第78页 谢元时喜甜, 要的自然是甜的,老伯把一包包好的梅子递给他, 旁边沈豫竹递了银子给老伯。 「老伯, 一包酸梅。」 说话的是孟小将军孟安毅,他弯下腰去在跟老伯称梅子, 在他边上就站着孟少夫人花沁瑜。 花沁瑜是认得皇上和秦王的,刚开始过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 这会儿对上, 沖两人福了福身。 孟安毅买完梅子, 大喇喇起身,背对着旁人,捏了一个梅子就往夫人嘴里塞,花沁瑜不好意思当着秦王和皇上的面秀什么夫妻恩爱,躲了一下。 孟安毅疑惑,还以为是花沁瑜不喜欢这个味道:「夫人我刚刚尝了,酸的,你肯定喜欢。」 说着又往前递了递。 花沁瑜把梅子接过来,沖他示意身后有人,孟安毅向后看去。 「啊!」 「陛下,秦王殿下……微臣见过——」 「呕——」孟安毅话说一半,花沁瑜在一旁掩着帕子,身子明显不适。 「夫人!」 孟安毅拍了拍花沁瑜的后背,等到花沁瑜好些了,才松下一口气来。 孟小将军满心满眼都是夫人,反而是花沁瑜觉得有外人在感到不好意思,推了推他的手。 孟安毅向两人致歉:「内子身体不适,陛下恕臣失礼。」 谢元时指路:「往东三十米有医馆,孟将军不如带孟夫人去医馆看看?」 孟安毅道:「谢殿下关心,不过内子身体并无大碍,只因是在孕期,所以孕吐的厉害。」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要买酸梅,谢元时恍然,诚挚道贺,「那要恭喜二位。」 待他们夫妇二人告辞后,谢元时和沈豫竹也离开了茶摊,沿着河岸散步。 「他们成婚也才三个月不到吧,」谢元时回想他们成婚的时间,「孟夫人都已经怀孕了,真好啊。」 沈豫竹点点头,「是啊,他们夫妻感情真好,这么早就怀上了。」 谢元时转头看他,总觉得他们两个说的重点不是同一个,但他没有证据。 沈豫竹歪了歪头。 谢元时:嗯,你说的都对。 两人沿着河岸没走多久,前面又是一座桥,巧的是张御史健步如飞的从横着的小巷里穿出来,埋头往前走。 后面跟着个亦步亦趋的宝贝孙子。 大概是因为今天大家都休沐,比较清闲。 「祖父,哎呀祖父,你慢点你听我说啊……」 张景然一手帐本一手算盘,「东街和京郊的帐目就是有问题,掌柜已经半年没有过来亲自交帐了,派人去问回话说生意繁忙,无暇顾及。你听听,这不是搪塞吗!」 张御史停下来理了理他的宝贝大孙子:「可是这帐目上不是总共就少了二厘吗?」 张景然认真:「二厘也是钱啊。」 张御史:「二厘?」 「我的意思不是二厘很多,我是想说,现在少的是二厘,如果不好好处理,以后少了二百,二千,又该怎么办呢?」 张御史幽幽道:「孙儿啊,咱家庄子没那么赚钱。」 张景然:「……」 和商贾人家不同,张家人代代为官,庄子店铺都是夫人的陪嫁,不算多赚钱,也不是很在意能赚多少钱,只要帐目大差不差的,不出什么大问题,主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张御史:「孙儿啊,你跟祖父说,你以后要经商吗?」 张景然摇摇头:「可是母亲和祖母这小半个月一起在城外海云寺礼佛,祖母和母亲走之前将家中庶务交给孙儿打理,孙儿自然要尽心的。」 张御史:「你要不考虑一下入仕?就不用管这些杂事了。」 张景然坚定拒绝,比起入仕,他宁愿经商:「不了,祖父我们还是讨论一下这二厘钱的去向。」 张御史又要走,张景然跟着在身后道:「祖父祖父您别走啊,您等等我。」 张御史翘着鬍子摆手:「这些事你别来问我啊。」 张景然:「可是孙儿遇事不决,不是就该问过祖父您吗?」 张御史头也不回的上了桥:「问你爹!」 张景然追了上去跟在张御史身侧边走边道:「年中吏治考察,我爹昨天动身去阜阳了,您忘了吗?」 张御史:「那你给他写信。」 张景然:「那我还不如直接去城外找祖母和母亲。」 张御史抄着手点头:「也可。」 张景然:「祖父!」 两人渐渐走远,远处树下,听完全程的谢元时:「哈哈哈。」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谢元时道。 沈豫竹也笑,不过他说:「张御史家这本经要比宋阁老家好念一点。」 沈豫竹刚才就注意到张景然头髮用髮带束在脑后,他问道:「张小公子看样子还没有加冠。」 谢元时上回听张御史提起过:「听说是下半年。」 沈豫竹点点头,「看着也差不多了。」 「张御史的年纪没有比宋阁老大很多吧?」谢元时道:「两位公子的年纪差个八九岁,却隔了有一个辈分。」 两人没上桥,顺着小巷往后折返了去。 沈豫竹道:「张御史成婚早,不过宋阁老家的长孙今年也有十几了。」 …… 两人回了宫,大理寺卿刘左佳进宫来寻沈豫竹商议朝事,据说有重案侦破,沈豫竹去听他回禀,谢元时自行回了养居殿。 第79页 梅子口味确实不错,就是这包梅子的纸有点奇怪,不同于寻常包食物的油纸…… 谢元时拿梅子的手顿了下,从桌上寻了个盛有糕点的盘子,将梅子全部倒在糕点上面,拿起梅子的包装纸仔细瞧了瞧。 浅白色的字迹混在油纸的包装纹路里。 「不日回京。」 后面跟着一个秦王的信物图样。 谢元时将包装纸处理掉,开开心心的继续吃起了梅子。 沈豫竹回来的时候,谢元时已经吃完了梅子,弹了会琴,在琴桌旁坐着看话本。 是沈豫竹上回写的以孟小将军孟夫人为原型的话本。 同样是年少将军和官家小姐,但是沈豫竹的思路一向跟别人不太一样。这两家人在朝中对立,分为两个派系,因朝政上的事情有些龃龉,平日素无往来。 甚至于某次宴席之上,两家的后辈还当众闹了不合,过后更是人尽皆知。 谁知某日天子一时兴起,给这两人赐了婚。两家人像是炸了锅,但是谁都没有胆子去违抗圣旨,只好强颜欢笑的去筹备了婚礼。 殊不知,这道赐婚圣旨,就是两位新人从皇上那里求来的。 皇上看这两家关系闹得有点僵,有心从中调和,把两人叫了过来想调解调解,结果就得知这两人竟然早就互通心意。 这更好啊,于是皇上果断下旨赐婚。 两位新婚夫妇恩爱非常,官家小姐嫁过去后,夫家与自家虽然政见不合,但也没有因为这些苛待她,一切礼遇照常。 所有人眼中都以为两位新婚夫妇的恩爱都是装出来的表象,只不过是因为皇上赐婚所以维持面子功夫,还觉得两个人真不容易,演的真像。 实际上两人在外面已经非常克制了。 沈豫竹这个故事写的异常甜蜜,谢元时在沈豫竹写的时候已经看过一遍,现在再看还是觉得写的太短不够尽兴。 看完了还想再找点其他的看看,但是他翻了翻书架上的话本,不管哪本都觉得不如沈豫竹写的有趣。 直到他在书架最下面的一角看到一个熟悉的书嵴。 「这是……」 谢元时从底下把书抽出来,翻了翻,这不是上回他在温泉别苑和沈豫竹看的那本书吗? 沈豫竹带回秦王府,他不让他看,所以他就带回了宫? 谢元时:「……」 这本当时因为和沈豫竹闹着玩最后没有看完,谢元时印象当中前面写的还是很不错的。 谢元时拿着书,在软塌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摊开话本。 上回看到哪来着?他记得上回看到…… 书生冒雨躲进破败的寺庙,结果在闹鬼的寺庙中被看不到的鬼怪胁迫,只能感受到身上一阵又一阵的寒气,胳膊上汗毛倒竖,冰的他不住的瑟缩哀求,眼眶红红的。 等这一夜过去,外面风停雨歇,天光大亮,书生从昏睡中醒来,发现那鬼竟还好心给他身下铺了稻草和褥子,身上也盖了衣服。 书生擦了擦脸,顾不得身上酸痛,整理好行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寺庙。 第二日夜里,书生赶路至一个山坳,结果天又下起了细雨,书生有了第一日的经验,早早的寻找躲雨之处。 没多久便寻到一处寺庙,异常眼熟的寺庙。 书生当然不肯进,头一天的事情他可不想再经歷一次,转头就往反方向跑,雨越来越大,书生跑了一会,面前又一次出现了寺庙。 书生发现无论如何也跑不远,他斗不过这鬼,干脆放弃,在离寺庙稍远一些的位置找了棵大树,猫身在树底下躲雨,挡不住多少雨,但总好过在寺庙里。 结果一阵凉风吹过,书生感觉胳膊上爬上了一股熟悉的凉意…… 谢元时感觉胳膊上也爬上了一股凉意…… 「啊!!」 谢元时惊的手上的书一扔,沈豫竹七手八脚的接住被扔飞在空中的书。 沈豫竹好笑道:「我有这么吓人?」 谢元时很快缓过劲来:「你手好凉。」 「一时没注意,」沈豫竹解释说,「大理寺卿提交案卷,我翻看了些呈上来的证据,走的时候用凉水浸了浸手,洗的久了些。」 「不过你看的什么书?怎么被冰了一下吓成这样?」沈豫竹说着把手上的书拿起来。 谢元时:「!!」 谢元时眼疾手快的将书抢了过来,放在背后掖起来。 沈豫竹:「?」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 第44章 不知道,就是很疼 谢元时抢完书, 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沈豫竹扬眉:「嗯?」 发生了什么?这手速快的他还没反应过来。 「那个……」谢元时有些不好意思张口,「这个……其实……」 要怎么解释他背着沈豫竹看这个话本的事情,沈豫竹应该没看到吧…… 「其实什么?」沈豫竹说,「我感觉那个封面似曾相识, 我们以前是不是看过……」 谢元时紧张起来:「是……是吗?书封都长得差不多吧?」 沈豫竹拖长腔调:「是吗?可是这本书的书封跟我印象中那本书的缺口也很像。」 谢元时谨慎的很:「那你说说缺口长什么样子?」 沈豫竹被识破,摊摊手,「你真不给我看啊?」越不给他看反而越发好奇了。 第80页 谢元时本想摇头,却心中意动。 「也不是不能给你看。」 沈豫竹:「有条件?是什么?」 谢元时指着旁边的琴:「教我弹琴,你之前就说好要教我弹琴的。」 沈豫竹完全没问题:「好啊。」 话本放在软塌上, 两人去到摆着琴的书案前坐好。 谢元时比了下,弹了一句,「我这个指法不太会。」 沈豫竹给他示范。 「这样吗?」谢元时照着做了一遍。 「不对,」沈豫竹耐心的又弹了一遍,「你再试试。」 谢元时还是不对,沈豫竹挨近,手握着谢元时的手调整他的指法,「食指应该是这样的。」 他们两个本就坐在一张桌前,这样一来就更近了, 谢元时微微朝他的方向侧了侧头,只有视线始终落在手上。 沈豫竹指导完, 一转头,「你再试……」 谢元时弹琴的神色很专注,沈豫竹原本要说的话尽数消没在嗓子里。 不知何时, 他们的脸挨得极近,沈豫竹转头正对上谢元时的侧脸, 根根纤长分明的眼睫, 以及眼睫下清透的恍若琉璃的眸子……尽收眼底。 这边短暂失神, 谢元时听他没有声音,也偏过头去,「嗯?怎么了?」 沈豫竹慌忙转回去看琴:「没,没什么,这个你学会了吗?」 谢元时观察了两秒他的反应,而后自然道:「差不多了,我再弹一遍,你看看这样对不对。」 一句弹完,谢元时问:「对吗?」 沈豫竹因为方才看到的画面心神不宁,心跳都不太稳,根本没仔细听,等谢元时问才回过神来:「你再弹一遍,我方才没看清。」 谢元时也不多问,又弹了一遍给他听。 沈豫竹也不好连着走神两回,这回认真听也认真看了,评价道:「嗯,是对的。还有其他不明白的地方吗?」 「没有,」谢元时说,「之前学的几首曲子都会了,你教我一首新的吧。」 「好,想学什么样的?」 「落梅曲吧。」谢元时思索片刻后道。 落梅赋是前代鸿儒陈旭文写给当时还未成婚的夫人的一篇文章,后经夫人亲自谱曲名为落梅,又因曲中绵绵相思爱意,时常被后人用来表达情愫,暗示心意。 「怎么想学这个?」沈豫竹波澜不惊的语气问,「元时有喜欢的人了?」 谢元时拨了拨琴弦,琴弦另一端是手指绷紧压着琴弦的手,他笑笑说:「只是在书上看到了这首曲子,感兴趣罢了。不过说不准我有了喜欢的人,哪天有机会就弹给他听。」 看着琴弦那头越勒越红的手指,谢元时打住话茬,道:「想这些做什么,都是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 谢元时学的快,一个下午就把曲子学的七七八八,虽然还有些不熟练的地方,但磕磕绊绊已经能够把整首曲子弹下来。 「现在可以给我看了。」沈豫竹道。 谢元时抻了抻坐久了有些酸痛的腰,起身活动两下,往一旁走去,「嗯,在软塌上,你自己去看吧。」 他语气自然的让沈豫竹觉得这话本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沈豫竹还是过去拿起来翻看一番,就看到熟悉的文字和剧情。 沈豫竹:「……」 难怪不给他看,还要藏起来。 「这不是那本……」 谢元时已经酝酿了一下午的心理准备,沈豫竹刚开口他就抢占先机开口道:「嗯,写的挺好的,正好看见在书架上,就拿出来往下看了。」 沈豫竹:「这回不用我?」 谢元时秒懂,故作镇定的斜他一眼:「不用,我可以自己看,不过你要是想看我也可以读给你听。」 沈豫竹倒是没有什么取笑谢元时的心思,他也觉得这书写的不错,不然也不会把书从温泉别苑带回来了。 「我今天收到我爹的信了,他说不日就能回京。」 沈豫竹惊喜,「秦王叔要回来了?」 「嗯。」谢元时也很开心,把今日收到的信跟他说了一遍。 不过他爹传信採用这么隐秘的方式,大概是有所考量,会不会正大光明的回京还很难说。 谢元时一边想着,路过水盆的地方,一不留神滑到,随着叮里咣当一阵响声,他一手按在一个翻倒的铜盆上,盆里所有的水都倾倒在地面上。 沈豫竹匆忙过去:「怎么样?怎么这么不小……」 沈豫竹今天说不全话的次数好像格外的多。 谢元时眼底泛着水光,睫毛颤抖,脸上带着好似脆弱的神情,捂着脚低声说:「好疼……」 沈豫竹把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脑海,把他抱起,往床边去:「是不是又扭到了?我叫太医来看看。」 谢元时抱着他的脖子,在沈豫竹看不到的角度,全无方才的脆弱感,额头抵在他颈窝上:「不知道,就是很疼。」 第45章 陛下,孩子丢了! 沈豫竹将谢元时放在床上, 谢元时的脚一接触床面立刻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嘶——」 但是谢元时除了方才被抱着的时候喊了声疼,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手指在按在床上紧紧抓住床单。 那一小片的床单被抓的皱皱的, 沈豫竹自然也注意到了,「是碰到了吗,疼的厉害吗?」 第81页 谢元时抬头沖他笑笑, 带着几分勉强,嘴上却道:「不会,也没有很疼。」 脱了袜子, 那原来扭到的脚踝又再次红了起来。 太医收到传唤很快赶来,检查说没有伤到筋骨,不是很严重, 只不过谢元时之前的脚伤刚刚好,现在伤的还是同一只脚,伤上加伤要再养上一段时间。 「殿下这些时日还是不要再下地走路了,先前给殿下开的药每次继续敷用。」 谢元时问:「这次要养多久?」 太医估摸着回道:「少说也得十日。」 太医走后, 沈豫竹看谢元时垂眸不语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心疼, 想责备他太不小心又说不出口,坐在一旁帮他上药。 「我自己来吧。」谢元时缩了缩脚。 沈豫竹按住他的小腿, 低着头敷药, 道:「别动。」 「你是听秦王叔要回来的消息,太开心了一时激动?」 谢元时:「我只是在想, 他为什么会用这么隐秘的方式传信。」 「西吴的暗桩在上京潜藏许久,这段时间突然活动起来, 还公然入秦王府行刺杀, 西吴迟早会有动作。」 沈豫竹上好药, 顺手抽过垫子像之前一样把他的脚垫高:「秦王叔这两年培植的人手都在向他国渗入,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 谢元时:「这次没有扭到,不用垫。」 沈豫竹:「还是垫着吧,免得你活动起来再磕着碰着。」 谢元时没再继续说不用,跟他说道:「我哪有那么不小心。」 沈豫竹看着不远处的一地狼藉:「嗯?」 谢元时适时的跳过这个话题,「上京城里除了禁卫和城防营,暗处也该加强巡察,还是该同花老太师再商议一番。」 「不错,」沈豫竹道,「明日散朝后我留花老太师说说此事,上回他托我问你要将白翎交换还给你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 谢元时瞅了一眼自己的脚,「还是算了,你和老太师再物色新的人选吧。」 既然他不想,沈豫竹也不勉强。 「好,明日我一同回绝了花老太师,也让他早些开始筛选合适的。」 …… 因为意外的再次受伤,谢元时又回到了不能随意活动的状态,用过晚膳后,他就回到了床上。 今日本是休沐,需要处理的朝事不多,沈豫竹白日里已经安排妥当,入夜时分跟谢元时一同打发时间。 「真的要看?」 谢元时让沈豫竹去拿话本,那个熟悉的话本。 谢元时学琴的时候就在做心理准备,弹完琴给沈豫竹看了之后,心理负担更是已经消了大半,此刻沈豫竹询问,他面不改色的道:「嗯。」 沈豫竹也就拿了过来跟他一起看。 「你看到哪里了?」他问。 谢元时接过来往后翻了翻,「我看到书生第二夜赶路又遇上了前一天的寺庙。」 上回他们两个一起看也才看到第一夜。 沈豫竹讶异:「你才看到这里?」 谢元时把书摊开到他看的位置:「我还没看多久你就回来了,你都看过了,我还没看后面,你跟我一起。」 沈豫竹没问题,想了想笑道:「所以我回来的时候你是被里面的情节吓到了?」 「对啊,你手冰的我还以为我撞鬼了。」谢元时泄气一样靠在他肩膀上,但他做的没沈豫竹那么端正,要直起身子才能刚好枕在他肩膀上,难受的慌,干脆就找了个更舒服点的姿势,侧身靠到沈豫竹怀里去了。 沈豫竹:「……」 沈豫竹把胳膊原本自然垂着,被蹭到他怀里的谢元时压住了,他从谢元时后背下将胳膊抽了出来,调整姿势搭在了谢元时另外一侧的肩膀上。 沈豫竹没能接上谢元时的话,他发现自己受张御史那一番话的影响太过严重。 现在好像只要和谢元时有近距离的接触,都会让他跟着乱了心神,更别说眼下属于谢元时身上淡淡的乌木雪松的味道正若有似无的勾着他的嗅觉。 而他还要努力掩藏,不能将这些心思表露出来。 书生躲在了寺庙外的树下,却依然被鬼缠上,拖进了寺庙里。 进庙前是恐怖,进去之后就换了画风。 又是书生度过的漫长的一个晚上。 谢元时打了个哈欠,眼皮耷拉了一会直接闭上了。 沈豫竹一页看了三遍,出声问谢元时要不要翻页,才发现谢元时已经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沈豫竹将书撤走,轻轻将他放到旁边,谢元时不安的动了动,沈豫竹才发现他一直手还拽在自己的衣服上。 他轻轻拉开谢元时的手,灭了床边的烛火,也一併跟着躺了下去,「唔……怎么了?」谢元时含混不清的道。 沈豫竹在黑暗中轻声安抚道:「没事,睡吧。」 「嗯。」 谢元时轻车熟路的钻进他怀里,沈豫竹身子僵了僵,好半晌才轻轻将手搭在谢元时的腰间。 谢元时感受到腰间的温度,安稳的闭着眼睛睡去。 第三日早朝,张御史和宋阁老不约而同的告了假,巧得很。 沈豫竹散朝后还跟谢元时当做闲话提起。 当天傍晚,京兆府接到报案,张御史家的长孙不见了。 谁不知道张御史家的长孙被张家人当眼珠子护着长大的,京兆府尹连忙出动人手四处追查,寻找线索。 第82页 人还没找着,半夜京兆府又接到了宋府的报案,宋阁老家的小儿子也丢了。 好傢伙这一夜给京兆府尹忙得是焦头烂额,查了整整一夜,却是毫无头绪,天一亮就将案卷和寥寥无几的线索全部封好作为疑难重案交给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乃断案高手,经他手中的大案要案就没有侦破不了的。 京兆府尹心想着这下稳了,回去能补个安稳觉,结果前脚刚进府,后脚听下人说大理寺卿刘家的孩子也丢了。 京兆府尹险些当场厥过去,大理寺卿刘大人家这个孩子比张御史家那个孙子还宝贝,只因大理寺卿年过半百,只此一子,可惜自小目盲,家中人平日里对他是百般爱护,就怕他不小心磕着碰着。 这不是要命吗? 都是失踪,既然刘大人自己家的孩子也丢了,想必更加会尽心查找,京兆府尹思及此也算是稍稍宽心。 结果…… 「陛下!」 张御史和宋阁老难得异口同声齐声喊沈豫竹,沈豫竹刚接到刘喜的通传,到武英殿来,还未坐下就见两位老臣尤其是张御史面容憔悴。 比他上次问谢元时那个问题时还要憔悴不少。 沈豫竹忙问发生了什么。 张御史竹筒倒豆子把前后说了一遍:「后来老臣和景然分路而行,先行回了府,景然当夜未归,老臣还以为他当真去海云寺寻他祖母和母亲去了,谁知今晨他祖母和母亲归来,言并未见到他,这孩子竟是失去了下落。」 「陛下您可一定要帮帮老臣啊!」 沈豫竹又问了宋阁老,宋阁老家对宋佑白一向是放养状态,听完张御史声泪俱下的诉说,脸上除了几分担忧,更多的是尴尬,「我家那小子,说起来也是前日没了信,也就是休沐那日。」 「陛下当时也看到了,老臣追着那混小子从青雀巷穿过,一直到上甲巷。他跑的没影了,老臣也就没再追,他平日里经常不着家,夜里不归家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这次都三天了,白日夜里都不见回来,老臣这才觉得有些蹊跷,派人去了他常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 「原本这点家务事是不敢劳烦陛下的,只是京兆府尹查不出头绪,移交给大理寺后没多久,大理寺卿连案卷都没来得及看,便昏倒在了家中。」 沈豫竹:「刘爱卿昏倒了?」 宋阁老:「陛下可还记得刘大人家独子刘惟玉?」 沈豫竹有些印象,大理寺卿家的独子似乎是自小目盲,视物困难,沈豫竹莫名有种预感:「不会他也……」 宋阁老沉重点头,「刘小公子今日晨起在府中被人发现也失踪了,不过他未曾出门,是在自己房间中失踪的,推测是昨晚被人劫走的。」 张御史「噗通」一声跪下,「陛下,这些恶人实在太过猖狂,竟然悄无声息潜入重臣府邸劫人,刘大人至今未醒,不知何时能醒,案子也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得尽快找到人才行,老臣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贸然进宫向您求个恩旨。」 「张御史起来说话。」沈豫竹眉头紧紧皱起,听他们的意思,这三起案子很有可能是有关系的,「此事确实事关重大……你想要求的是什么恩旨?」 张御史卑微祈求:「陛下,如今京中神断刘大人昏迷不醒,老臣思来想去,只能厚着脸皮来求陛下,可否让秦王殿下来主理此案?」 「秦王殿下心细如髮,尤擅推断,当年秦王殿下仅凭两次照面和不多的信息就推断出皇贵妃是他国细作混入宫中,意图谋害先帝,观察可谓细緻入微,臣也知道殿下尚在养伤,但……若是……若是他来此案肯定不日告破……」 张御史觑着皇上的脸色,越说声音越小,但还是一鼓作气把话说完:「还望陛下能够恩准。」 这都什么事。 沈豫竹头疼的按了按脑门。 第46章 你这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脚是怎么回事? 沈豫竹也担心这三人的安危, 理解他们的心情,去主理案件对谢元时来说不过一桩小事,算不得什么, 只是沈豫竹惦记着谢元时的脚伤。 太医说了谢元时的脚要养上十日, 现在才刚过两日,他这两日的行动不是被抱着就是被背着, 根本没法走路,要如何查案? 张御史他们并不知道谢元时又一次扭了脚,可是三家人都在焦急着孩子的下落, 拒绝的话就太不近人情。 正头疼着,车轱辘的声音从殿后传来。 夏裴推着一个装有轮子的椅子从后面出来,谢元时就坐在椅子上。 「适才听说了几位大人困扰之事, 正巧元时近日无事,陛下不如恩准臣前往探查?」 夏裴已经是张御史的弟子了,这些消息知道的也更快些,沈豫竹瞥了眼谢元时身后的夏裴, 也大致猜到了谢元时是怎么会来这里。 不管是张御史的主意还是夏裴的主意,既然有了两全之策, 沈豫竹也就爽快的答应了:「既然如此,此案就由秦王主理, 负责调查。」 「多谢陛下!」张御史异常感动。 宋阁老眼里也多了几分含蓄的期盼。 沈豫竹:「朕陪你同去?」 张御史和宋阁老望向他, 沈豫竹从他们脸上隐约看到了「有秦王殿下就够了啊」的表情。 沈豫竹莫名哽了一下,有种被嫌弃的错觉。 第83页 谢元时倒是没想他那么多, 只是觉得没有必要,道:「不用了, 陛下日理万机, 政务繁忙, 元时有几位大人陪同就好。」 沈豫竹也就作罢。 谢元时其实并不是被夏裴求来的,而是自己来的。 夏裴原本今日是该去张御史府上找御史交功课的,御史忙着家务事顾不上他,他闲着无聊就进宫来找谢元时。 他之前一直是贴身伺候谢元时的,而且有谢元时的信物,进宫来求见谢元时比张御史他们要方便很多,不必经过皇上的首肯。 沈豫竹去了武英殿,张御史和宋阁老求见是常事,不足为奇,但是夏裴聊天时提起了张家宋家刘家家中发生的事情,再加上今日张御史和宋阁老朝会上双双告假…… 谢元时猜了个大概,便主动想着能不能帮上忙,让人从去库里寻了个能用的轮子椅来。 三家重臣家的公子,他担心此事是西吴的人做的,如果是他人来查,他放心不下。 不是最好,但也得防患于未然。 谢元时跟张御史宋阁老一同出宫,路上两人又将事情详细跟谢元时说了说。 「也就是说,」谢元时道:「张小公子和宋公子两人失踪,距离你们家人上次见到他过去了近三日,但你们并不清楚他们具体在何时失踪,也无法确定具体范围。」 「正是如此。」张御史和宋阁老沉重点头。 张御史道:「但是刘家的孩子可以确定是在府中失踪的。」 谢元时点头:「刘公子因为患有眼疾,不能视物,行动不便,所以甚少出门,活动范围有限。」 「我先去刘府。」 大理寺卿刘大人还昏迷着,刘夫人眼眶红红,眼皮也是肿的,显然是刚哭过,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来接待他们。 谢元时本想让张御史和宋阁老先回去,但他们两个执意要跟着谢元时,考虑到他们两个这么大年纪,家中孩子不见的心情,谢元时也就随他们去了。 谢元时由刘夫人引着去了刘公子住的院子。 「惟玉的院子就在我们夫妇的主院边上,这样也方便我们平时照看他。」 「他眼睛看不见,这间院子他从小住到大,是最为熟悉的,这孩子性子随了他父亲,不喜欢给人添麻烦,所以平日里也很少出门。」 谢元时环顾四周,打量了下这间院子,不大,院子中有一个不大的药圃,种着一些药草,旁边还晾晒着一些药材,墙边搭着一个葡萄架,背阴的泥墙上爬着稀疏的青苔。 谢元时问了问刘惟玉失踪当天晚上的情况,有小厮回话说当晚在外间守夜,刘惟玉睡着之后便没有再进去看过。 谢元时让人推着进了屋,为了方便刘惟玉,进门的地方没有门槛,这也方便了谢元时。 屋内的陈设简洁但精緻,屋子内明亮干净,整个地面上铺着昂贵的软毯,直直的摔上去也不会摔伤的那种,边缘有些发黄捲曲但异常干净,不见多少灰尘。 桌面上放着几张雕刻的木板,谢元时拿起来,发现上面是雕刻好反凸的木板,凸起的地方刻的都是是文字,雕刻一张要耗费不少精力,造价必然不菲。 可以看得出来,刘家人非常疼爱刘惟玉,照顾他非常用心。 谢元时指着窗边,「那里。」 夏裴推他过去,窗户是两扇半开式的,一推就开,不过推起来会发生轻微的「吱呀」声。 窗框的木质松软,谢元时从上面发现了些明显的刻痕。 「去外面,沿着院墙走一圈。」 看过之后,谢元时又让夏裴沿着院墙外走了一圈。 刘夫人惴惴不安的问:「王爷有什么发现吗?」 谢元时安抚道:「暂时还需要继续调查,夫人且先耐心等待,照顾好刘大人,待有结果本王一定立刻通知二位。」 去过刘家之后,谢元时又跟着张御史和宋阁老走了一遍他们和两位公子走过的路线,确认了他们分开的大致位置。 张御史是径直去了御史台,张景然跟着他到半路折返。 宋阁老则是追着追着没有了宋佑白的身影,四下寻找没有找到,无奈返回。 巧的是,这两个地点中间只隔了一条街。 以这条街为中心,往外十条街,张御史和宋阁老已经派府上的人摸了个遍,逢人就问,也没问着什么有用的线索。 谢元时沿着这条街来回看了两遍,最终停在一处稻草堆旁的矮墙边。 张御史道:「殿下,这是一户人家的后巷,向东拐出去就能见到他们家的后门,正门也不远,我们已经前去问过了,这户人家并没有见到他们,我们还进去看过,确实没什么。」 谢元时:「进去过?」 张御史说是,宋阁老解释道:「原本并没有想着进去的,敲门问到他们的时候,这户家人热心,主动带我们进去院子里看过。」 谢元时思忖片刻,对夏裴道:「走正门,去敲门。」 宋阁老:「殿下,这院墙是有什么问题吗?」 夏裴敲了敲门,里面半天没有回应,宋阁老道:「这户住着的是一位老妪和他年纪不大的孩子,开门会慢些。」 过了一会,厚重的门板从里面被打开,一个头上裹着布巾,佝偻着身躯拄着拐杖的老妇出现在门口,还未说话先咳嗽了两声:「谁呀?」 第84页 「几位官人找谁?这里只有我这个老婆子和我孙子,你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宋阁老上前一步,「是我,叨扰了阿婆。」 「嗯?」老妇人耳朵不灵敏,眼睛眯着也看不清人,宋阁老大声又重复了一遍。 谢元时在后面微微蹙眉。 老妇人的小孙子看个头约莫有十岁左右,在她身后大声喊道:「奶奶!他们还是是上回来的人!」 老妇人这才听见,「哦,你们又来做什么啊?」 宋阁老给老妇人解释了几句,说想再进去看一眼,小孙子充当传话人,如此这般磕磕绊绊的交流了一番,老妇人嘀咕着:「上回不是看过了吗?」 但也没有制止,侧身让他们进去了,「进去吧。」她说。 正门门口有台阶,夏裴抬不动谢元时,身后一直在暗处跟着的谢九出现,帮着给送了进去。 他们进去后,宋阁老和张御史找到那片矮墙的位置,仔细观察了一番。 「固青啊,我看这里没什么问题,你觉得呢?」 张御史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宋阁老道:「殿下要进来看,应该是发现了什么线索,那小兔崽子肯定为了躲我翻墙进来了,等我走了又翻出去,这户人家家里只有这么个不大的孩子和行动不便看不清也听不见的阿婆,没发现他也正常。」 张御史却不这样想:「如果他进来了又从其他方向翻出去,进来查看还是能找到线索的。」 宋阁老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理,「还是秦王殿下想的周到。」 两人讨论完,打算和谢元时一起沿着这里面的围墙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就听身后一声冷冷的吩咐:「拿下这两人!」 谢九和暗处的暗卫飞奔上前,就地制住老妇和小孩,还有一个暗卫飞到张御史和宋阁老身前做保护姿态。 宋阁老:「?」 张御史:「?」 事情发生的太快,这两人还没弄清楚缘故,迷惑的表情刚表露出来半分,直接转为了震惊。 只见刚才还身子佝偻着的老妇人抽出拐杖中的短剑,直起腰腹,果断干掉了压制自己的两个暗卫,身姿挺拔行动迅捷如风,挣脱束缚后不假思索奔向坐在轮椅上的谢元时,短剑刺了过去! 夏裴不会武功,距离谢元时最近武艺最高的谢九被小孩死死缠住。 这两个人竟然都深藏不露!! 宋阁老和张御史异口同声地喊道:「殿下小心!!」 话音未落,老妇人手里的短剑已经正面刺穿了谢元时椅子的椅背。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谢元时迅速闪避离开了椅子,并在老妇人躲闪不及的过程中下了狠手,向后断了她一条胳膊,束髮用的木簪握在手中抵着老妇人脖颈的位置,鲜血丝丝缕缕渗了出来。 张御史和宋阁老咽了下口水。 不是殿下,先不夸你武功了,毕竟以前也不是没见识过。 但是你这一点问题没有的脚是怎么回事?? 第47章 咱能稍微装的像一点吗? 谢元时这边制住老妇人, 将人的另一条胳膊也跟着卸掉,交给了暗卫。 谢九也已经将小孩子拿下。 谢元时交代暗卫将他们两人拉下去审问,张御史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谢元时的脚。 没看错, 是站起来了, 就是站起来了。 不瘸不拐的站起来了,还走了几步。 又走了好几步。 宋阁老用胳膊肘捣捣张御史,「哎你看到没有,我……我是眼花了吗?」 张御史:「可能……没有。」 宋阁老:「他们习武之人不是讲究什么内功心法,殿下是练了什么内功可以让自己受的伤在短时间内无碍吗?过后会承受几倍的反噬的那种……」 张御史:「……」 张御史嘴角抽了抽,「你从哪里听说的?」 听这语气就知道不是了,宋阁老道:「我家那小子跟我唠的,我闲着没事听了那么一耳朵。」 「你……你……」张御史你了半天也没组织出一句比较委婉的话:「你真的是很闲。」 对于小儿子的不靠谱, 宋阁老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非常高了,张御史他的话他都没有放在心上。 宋阁老:「那秦王殿下这脚是在硬撑还是……」 他问张御史,张御史也不知道啊。 宋阁老:「要不……你去问问?」 虽然看着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但是没事最好, 如果是在硬撑的话,要赶紧让他坐下休息啊! 他们是找他来查案的, 不是想让他脚伤更重的! 张御史定了定,和宋阁老想到一起去了, 谢元时正在吩咐暗卫们对这处宅院进行彻底的搜索, 张御史上前去,找了个能开口的机会问道:「殿下, 你的伤要不要紧……」 谢元时一心处理眼前的事情,此事竟然真的和他猜想中的一般, 有西吴人的参与。 他脑海中盘算着各方事情, 听完张御史的话以为他问的是刚才和老妇人搏斗中有没有受伤, 只道:「本王没有伤到,多谢御史关心。御史大人和阁老都受惊了,请在此处稍候,不要走远,这里不知道还有没有西吴人的残党。」 张御史:「!!」 这两个竟然都是西吴人,秦王殿下这是怎么发现的? 如果说是一个北疆人混入,他们长得粗犷野蛮些,一眼就能认出来。 第85页 可是西吴人除了衣饰的风格跟他们不太一样,只要换了衣服,从外形上应该看不出差别才对。 还有,刚才事情发生的太快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细想,秦王殿下刚刚又是怎么看出来这个老妇和小孩有问题的? 张御史揣了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但谢元时在忙,他也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只能暂且憋着,等谢元时忙完。 暗卫里里外外搜查,谢元时已经站起来,也没有再回到轮椅上坐着,迈着四平八稳的脚步进了房间里。 「殿下,这里没有其他人藏身,也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谢元时「嗯」了一声,跟着打量一番屋内,看过一遍后又到下一间屋子里去,如此全部看完之后,他又回到了最初的屋子里。 走到某一处地砖上停下来,指着周围的地面道:「这附近应该有个地窖,你们搜一下。」 三两个暗卫上前,将这块范围内的地砖敲了敲,活动活动,抽了出来。 按照谢元时说的,果然在地砖下发现了铁皮封住的入口。 暗卫掀开铁皮,点了火摺子伸下去试了试,火光未灭,便有暗卫下去查看情况。 「找到了!」 底下传来暗卫激动人心的声音。 屋里的人脸上也露出了点轻松的笑意,「快上来,需不需要帮忙?」 进到下面去的暗卫大喊:「不用帮忙,等一会就好。」 门外的宋阁老和张御史也听到这个好消息,进了屋里。 张御史翘首以盼的盯着那个小小的入口。 对比之下,宋阁老显得没有那么急切,但是底下暗卫从下面将人带上来的时候,他还是看向了地窖的方向。 然后就看到被暗卫搀扶着上来的刘惟玉。 刘惟玉眼上蒙着的素白色布带此刻已经变得脏乎乎的,上面是一块又一块发黑的污渍,衣服上面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刘家公子竟然也在这里,还以为会费上一番功夫,没想到沿着张景然和宋佑白失踪的线索竟然能找到刘惟玉,这就说明三家的失踪案是由同一伙人为之! 张御史:「竟然都是这帮人干的!」 谢元时站在旁边,顺手扶了一把,刘惟玉感受到另一边的力道,微微侧头:「多谢。」 「可有伤到?」谢元时问。 刘惟玉摇头:「未曾。」 谢元时让人扶着刘惟玉到一旁休息。 「下面还有人吗?」谢元时问。 刚下去过的暗卫道:「属下只看到了刘公子。」 被扶着走过去的刘惟玉停下来道:「下面只有我一人,并无其他人。」 张御史找到人的喜悦笑意逐渐凝固,没有其他人,那他宝贝大孙子去哪了? 谢九出声:「殿下,我再下去找找吧。」 「我去吧。」谢元时道。 张御史向前一步,谢元时在他开口前已经下去了。 谢元时心知刘惟玉说的应当是真的,不过他还是亲自下去看了一遍,底下算是个地窖修改后的密室,点着火摺子一眼能看全,确实没有人,也没有什么更多的暗道。 谢元时上来,沖张御史和宋阁老摇了摇头。 张御史满脸失望,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来,不能说没有收穫,毕竟已经找到了刘惟玉。 不得不说,谢元时的速度已经非常快了。 谢元时从底下上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夏裴不会武功,院子里留有暗卫,他守着个轮子以,在院子里抻着脖子使劲往屋里瞅。 谢元时走出来,张御史紧跟其后,把自己一直好奇的问题问了出来:「殿下,你是怎么发现这户人家的两个人有问题的?」 谢元时拿帕子擦了擦手,「其实很简单,他们两个的伪装本来就破绽百出。」 张御史:「……」也许是术业有专攻,让大理寺卿过来还能跟秦王殿下探讨一番,换了他就只是能是单方面的求教了。 张御史请教道:「求殿下指点。」 谢元时忙道:「御史谦虚了,指点谈不上。」 「一来老妇人脖颈与衣领处有边缘皱起,易容粗陋。」 「二来成人伪装老人和小孩本就不易,再加上他们是习武之人,更容易露出破绽。」 「难道不应该是习武之人更不容易露出破绽吗?」张御史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站在不远处的宋阁老也走了过来,跟着想一起听一听。 谢元时道:「年迈的阿婆走起路来手脚都是颤抖的,是因为上了年纪身体无法熟练的控制四肢,伪装的老妇人手指虽然也是虚握拐杖,但是拿惯了刀剑的人在握东西的时候,五指会不自觉的处在能够掌控好武器的位置。」 「她的脚步颤抖也是装的,是由控制肌肉抖动达到的颤抖,但真正的老人恰恰相反,该是无法控制肌肉产生的颤抖。」 张御史一点就通,他虽然不通武功,但是也知道练武有基本功一说:「那个孩子,也是因为走路吧?因为下盘太稳?」 谢元时:「正是。」 张御史又接着问:「殿下又是怎么判断他们是西吴人的呢?」 「有很多因素,可以考虑地域特点,大齐和西吴处在不同的地域,大齐雨水丰沛,四季气候宜人,沃土千里,大齐和西吴中间隔着淞南横岭,往西西吴境内土质稀松,以沙土为主,一年有三季的气温都是燥热,鲜少有雨。」 第86页 「所谓水土养人,这些差别最终都会导致出细微的不同,比如皮肤,比如形体,当然这只是一方面,除了这些还有他们说话的习惯,着装上的细节……」 张御史前面都听懂了,「着装?可是他们穿的是我们大齐的衣服,不过殿下这么一说他们穿的确实有点奇怪……」 谢元时:「相对于西吴人少而暴露的衣着来说,大齐衣饰繁复,穿衣时会有许多不成文的习惯,西吴人并不完全清楚。」 张御史自己琢磨半天没有琢磨出门道,听谢元时说完又感觉哪哪都是破绽,内心不由敬佩,心中对找到宝贝大孙子更加有信心。 「殿下,找到刘公子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能顺着张景然和宋佑白的线索找到刘惟玉,却没见到张宋两人,也是出乎谢元时意料,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先待暗卫们审过那两人吧。」 说着他又想起了什么,对张御史和宋阁老问道:「御史和阁老那里可有两位公子常用的薰香?」 张御史道:「薰香?」 谢元时点头:「正是,刘公子目盲,无法辨认样貌,除了声音之外能够辨别的明显特徵还有薰香,如果两位公子也曾经被抓到过,或许可以凭藉身上的薰香让刘公子一试。」 刘惟玉家中还种着药圃,辨认味道对他来说应当不难。 张御史一拍大腿,对啊,他怎么没有想到! 「有的!我这就让人回去拿!」 张御史匆匆去安排人了,至于宋阁老,宋阁老表示他儿子平日里吊儿郎当惯了,衣服都没见好好穿过,薰香这种精緻的东西跟他就八竿子打不着,只能放弃。 谢元时说体味其实也可以,宋阁老犹豫动摇了一番,如果是他儿子的臭衣服着实有些拿不出手。 谢元时见状也不勉强,宋阁老到隔壁屋去围观暗卫审那两人,谢元时则动作自然流畅的坐回了椅子上。 夏裴幽幽提醒道:「主子你脚疼吗?」 啊。 谢元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敷衍的棒读道:「啊,脚好疼。」 夏裴:「……」 咱能稍微装的像一点吗? 第48章 张御史抄了个扫把 他家主子分明行动自如, 夏裴不理解:「主子你为什么要坐轮子椅呢?」 如果脚没有什么问题的话,直接走路不是更方便吗?还是说有什么不得不坐轮子椅的原因吗? 谢元时平静自然,淡淡回道:「太医说了, 我的伤要多休养, 少走动。我能活动但不宜久站。」 他语气表情都这么自然,夏裴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脚伤刚好就是应该静养。 主子也是,要休养就说要休养嘛!还用那么敷衍的语气逗他。 谢元时煳弄过去,敲敲椅子扶手, 提醒夏裴回神,「推我去刘公子那里,我有事情问他。」 「哦。」夏裴推着轮子椅送他过去, 刘惟玉在地下待久了,被救出来后,暗卫给送了些清水用来清洗,现在脸上手上已经干干净净, 蒙着眼睛的布带也换成了新的。 轮子椅轱辘轱辘的被推着过去,刘惟玉听到声音, 将脸对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秦王殿下。」 刚刚整理的功夫, 刘惟玉已经听暗卫跟他说了外面的情况, 听到轮子椅的声音就辨认出了谢元时。 他起身估摸着位置向谢元时行礼道:「方才混乱,还未来得及谢过秦王殿下解救之恩。」 谢元时道:「刘公子言重了, 即使没有我,待令尊大人醒来, 也能很快找到你。」 刘惟玉诧异道:「殿下此言何意?」 谢元时笑笑, 他在刘家时, 在刘惟玉房间的窗户上发现些刻痕:「我原本以为那是什么物品划出来的,刚刚进来的时候发现你指甲处有结痂的伤。」 那「刻痕」刚好是三道,方向和一只由手的手指方向一致。 「现在想来应该是你被抓走的时候挣扎中留下的。」 后来在屋子外面东南角的院墙上,谢元时发现一些有特殊香味的药粉,巧的是在地窖的入口处也有。 既然刘惟玉那时候是清醒的,那这些药粉八成都是他留下的。 刘惟玉感慨:「秦王殿下果然和传言中一样心细如髮。」 谢元时:「哪里,我也是刚刚看你的伤口后才联想到这一系列的关窍,算不得细心,能找到你也意料之外。看小公子被劫还能在匆忙之中有所应对,着实令人佩服。」 刘惟玉:「殿下过谦了,这其实是我与家父定好的暗信。此药名叫攀引花,晒干之后磨成细小粉末,药香持久,且可以藉助动物嗅觉寻找,我每日随身携带。」 他提前又不会预知自己有危险,谢元时问道:「为何会随身携带?」 刘惟玉解释说:「家父一生清正,堪破大案要案数不清,难免会召开一些小人的记恨。」 「我年少曾经被人恶意拐骗走失过,幸得贵人相助,才免于遭劫。后来,我与家父便约定,若我被人劫走,便暗中留下信息,便于他追寻踪迹。」 谢元时点头:「原来是这样。」 「不过事过多年,父亲应当是一时没有记起此约定,骤然发现我失踪,所以才急火攻心昏了过去。」 刘惟玉说话不疾不徐的,和缓和温润,整个人如春风化雨般,让人很难不产生好感,谢元时暗暗惋惜他的眼疾。 第87页 刘惟玉尚在忧心昏迷中的父亲,「不知眼下父亲是否醒来,殿下,此间事可了了?我何时可以回府?」 「随时可以,」谢元时道:「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件事情想要拜託公子。」 刘惟玉:「殿下不必客气,但说无妨,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惟玉一定全力以赴。」 谢元时便将张小公子和宋公子的事情说与他听,刘惟玉刚被救上来的时候也听他们提到了其他人。 刘惟玉歉意的道:「我确实隐约听到他们绑了其他人,但是从我听到的来判断,他们不止绑了两个,殿下也知道我患有眼疾,所以并不能确定具体是不是,是哪个。可能帮不上忙了。」 谢元时早有预想,他道:「张小公子身上有薰香的味道,张御史已经派人去取了,想要你帮忙闻一下,有没有在哪里闻到过类似的味道,也方便我们根据线索寻人,如果实在辨别不出就罢了,不必介怀。」 闻香辨物这点对于刘惟玉来说确实不难,待张御史派的人取回来薰香之物后,刘惟玉凑到鼻尖嗅了嗅,又拿远嗅了嗅。 张御史紧张的手指交握着。 宋阁老没啥可用的线索提供,只能跟着寄希望于张御史提供的薰香,也跟着屏息凝神。 好在刘惟玉真的有印象,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我确实闻到过,昨晚我和几个人一起被关在一个屋子里,他就在不远处。」 「不过……」他说:「这个人是被捂住了嘴,后来有人把他带走了,再后来我就被关进了地窖,没有听到看守的人说要将他带去哪里。」 张御史心一上一下,有几分失望。 谢元时:「和这个人一起的,你还闻到过其他味道吗?」 刘惟玉回忆了一下,「有的。」 「有个人的味道我印象比较深刻,他的身上混杂着脂粉味道,很杂,十分甜腻,像是在烟花之地待过的。」 张御史默默把目光移向了宋阁老,宋阁老险些跳脚:「别看我!我儿子不干那种事!也不去那种地方!」 张御史:「哦?」 宋阁老就差赌咒发誓了:「他虽然混帐,但是从来不去那种地方!他敢逛青楼楚馆我打断他的腿!」 张御史:「哦。」 张御史虽然还是不怎么相信,但还是假装相信了。 顿了一下,张御史忽然回忆起什么,又将目光移向了谢元时,表情有点点说不上来的诡异。 谢元时:「?」 看他做什么?他也不逛那种地……等等,他好像去过,沈豫竹也去过。 不会吧!! 不会这么巧又被张御史知道吧? 但是他真的什么也没干! 但是这种事情说出来就是越描越黑,谢元时果断决定跳过这个话题,继续问还在努力回忆的刘惟玉道:「这个人也是和你被关在一起的人中的一个吗?」 听他这么问,刘惟玉才明白过来宋阁老是在辩解什么,「不是,你们误会了,我说的是带走张小公子的人身上的味道。」 宋阁老松了口气,这清白算是保住了。 脂粉、青楼、西吴人…… 谢元时骤然起身,到屋外,唤来人道:「谢九!先不用审了,这两人暂且押回去,你带上人去红香楼搜查两位公子的下落!」 「禁卫七队在红香楼安插了人手,你可以向伪装成老鸨的七队统领陈琪求助。」 谢九领命前去,夏裴推着轮子椅默默从屋里出来,一路推到谢元时脚边,身后跟着张御史和宋阁老。 谢元时:「……」 张御史和宋阁老:「……」 谢元时坐下去,主动解释道:「我这脚前些日子已经大好,能够走路,不料日前又伤了下,虽然不重,没有伤筋动骨,但是太医说十日内不要下地行走。」 谢元时笑笑:「我着急的时候总是会忘,皇上也总说我。」 他这样一说,两位老臣也就理解多了:「殿下确实该好生休养,皇上是对的,此次为了臣等的家事劳累殿下,内心也实在是过意不去……」 谢元时只是想解释下他的脚伤,并非是要跟他们说这些,连忙打断道:「张大人不必见外。」 刘惟玉被送回了刘府,两个被抓的西吴人也押入了天牢安排专人审问,去红香楼查人的事情有谢九去做,张御史和宋阁老一直挂心,跟着谢九一同去了。 谢元时见他们都去,也想跟着同去,被两人合力劝返,「殿下回去休息,我们只是跟去看看,如果没有下落届时再请殿下费心。」 谢元时拗不过他们,只得回宫,跟沈豫竹大致说了情况,沈豫竹眉头皱起:「真的和西吴有关。」 「我调禁卫在上京城中摸排调查,寻找可疑的西吴人的踪迹。」 谢元时觉得这样不妥:「太过明显,会打草惊蛇,也会造成上京人心浮动。」 沈豫竹细想后对刘喜道:「宣花老太师进宫。」 沈豫竹和花老太师商议白翎暗中调查的事情了,谢元时回了养居殿,不多时等到了谢九的回禀。 谢九的脸上难得的带了轻松之意:「殿下,果真找到了。」 谢元时:「当真在红香楼。」 谢九说是,谢元时道:「这下宋阁老和张御史可以安心了。」 他说完,谢九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谢元时见他有口难开,问道:「怎么了?」 第88页 谢九:「他们可能……不怎么安心。」 谢元时:「?」 谢元时不理解,什么叫不怎么安心? 谢九道:「我们查到的时候,张小公子和宋公子被关在同一间屋子里。」 那不是更好吗?一起找到了。 谢九继续道:「宋公子当时正抱着张小公子的腿。」 谢元时:「他抱着张小公子的腿干什么?」 谢九:「在……在哭诉。」 「他在哭诉什么?」谢元时被他一句一句说的实在是憋得慌,问道,「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不是谢九不想,这个事情对谢九来说也相当有冲击力,他也在消化中。 谢九说的越发艰难:「宋公子在、在哭诉说,虽然他们是被人下药了,虽然他平时没什么正形,算不得什么君子,但他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他要对张小公子负责,要娶张小公子回家,让张小公子给他一个机会,不、不要嫌弃他。」 谢元时眼睛缓缓瞪大。 是……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谢九补充总结道:「属下回来的时候,张御史抄了个扫把,正红着眼追着宋阁老满街跑。」 第49章 自己的伤都能忘。 张景然和宋佑白, 这两人啊…… 谢元时也跟谢九一样消化了一会。 他回想张御史提起宋阁老家这个老么时的态度,再联想他对宝贝孙子的疼爱程度,有一瞬间谢元时在想, 张御史竟然只是抄了个扫把, 没有直接拿刀。 咳,不是。 「有问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吗?」谢元时道。 谢九摇摇头, 都这样了,只听三言两语就猜到他们发生了什么,这种情况他们也不太好意思上去问。 「我们确认找到人了就撤了, 原来想着护送两位公子回府的,但……宋公子一直抱着张小公子不肯撒手。」 他们总不能强行把他们两个分开来。 谢元时静静想了会,觉得这件事不能放任不管, 于是又去了武英殿。 沈豫竹正在召见花老太师,谢元时未经通报直接进了去。 沈豫竹见他表情凝重,停下跟花老太师的商议,虽然他早就允许元时不经通报直接进来, 但谢元时平日很少真的这样去做。 必然是有事,而且很可能十分严重。 果然, 谢元时道:「贸然打断陛下和太师商议,元时有紧要的事情禀报陛下。」 花老太师很有眼色, 主动迴避, 退了下去。 沈豫竹问道:「怎么?发生什么事情了?」 「方才谢九回禀,已经找到张景然和宋佑白了。」 找到人是好事, 怎么会这么严肃,沈豫竹往坏的方向去想:「他们两个出事了?」 谢元时:「听谢九说, 两人被下药, 宋佑白说要对张景然负责。」 沈豫竹脸上的表情也是空白了一瞬。 「他们两个……」 谢元时面上带着忧色, 沈豫竹知道他想说什么,此事远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西吴人诡计多端,先是意图刺杀谢元时未果,后将矛头调转对准了朝中大臣。 无论是大理寺卿、御史大夫还是内阁阁老,这几个都是大齐朝中肱骨,在各自所处的机构中都是顶梁一般的存在。 绑走刘家唯一的孩子,如果不是谢元时带人找到,地窖中密不透风,过不了几个时辰,刘惟玉就会因为唿吸困难窒息而死,刘家人的悲痛可想而知。 张御史和宋阁老友谊深厚,可宋家这儿子什么样子,张家又有多宝贝张景然,满上京城有目共睹。 西吴人地点选在西坊最大的青楼,人来人往的,宋佑白在这里把张景然带上了床,两人出了房间门,不用等到明日就能传遍上京城的大街小巷,作为长辈的张御史心里会怎么想? 再糟糕一点,如果宋佑白不是像现在这样非要对张景然负责,他再混帐一点,再无所谓一点,或者下了床翻脸不认人……届时张宋两家的关系又会闹成什么样子? 细算下来,西吴做这些事情桩桩件件其心可诛。 沈豫竹面色也逐渐严肃,君臣上下和睦一心是朝政根本,「此事不能听之任之。」 张御史一时未必能冷静的下来,他短暂思忖片刻,道:「我派人宣他们进宫来,当面说一说。」 张御史被召进宫的时候,手里还拿着追宋阁老时用的扫把。 入宫的时候,宋佑白从马车上下来,想拉着张景然的手被张景然婉拒了,退而求其次的改为拉着张景然的袖子。 张景然躲开又被他拉住,反覆几次,张景然知道没用也就随他了。 张御史在旁边气的都快冒烟了,但是两个孩子也是被设计的,他再怎么生气知道自己不能在情绪上头的时候去掺和,可是他又根本冷静不下来,越想越生气。 那可是他宝贝孙子啊,从小就聪颖出众讨人欢喜的乖乖孙子啊! 宋阁老家那个混球! 他这一路生气到御前,参见沈豫竹的时候还在闷着生气。 沈豫竹语气放缓:「朕刚得知两位公子被寻回,此事系西吴人暗中作祟,召两位小公子来也是想听一听具体的事情,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线索。」 宋佑白眼中震惊难掩,他那天就觉得在茶摊前遇到的这两人不简单,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皇上! 第89页 还有那个美人,和皇上关系要好,此刻还能坐在这里的,除了秦王殿下不做他想。 这谁能想到啊! 「就先从宋小公子开始说起吧。」 宋佑白被点到才堪堪回神,把那天被父亲追着跑的事情说了一遍:「我躲进巷子里,正巧遇上景然。」 张御史持续生闷气,还「景然」!景然是你叫的吗! 轻浮! 「为了避免被父亲发现……」宋佑白脸上浮现出尴尬又心虚的表情,「我带着景然一起躲在巷子的稻草堆旁,突然有人从院墙内翻出来抓我们,我们两个寡不敌众,被他们捆了起来。」 沈豫竹:「……」 谢元时:「……」 宋阁老:「……」 张御史:好小子搞了半天都怪你!躲哪里不好躲人家大本营边上,人家原本没想着抓你们吧!结果你自己送上门去了! 张御史要不是手中没了扫把,进殿的时候放外面了,这会铁定已经把扫把举了起来。 张景然捂了下脸,感觉十分丢人,躲在贼人老窝旁被抓,还被关了柴房关了两日。 那些贼人估计一开始是以为他们发现了什么,后来发现他们原来啥也不知道,才动了心思设计了红香楼这一出,如果不是秦王查出来,他们现在也不知道贼人是西吴人。 沈豫竹:「两位公子还记得那些贼人的长相吗?」 宋佑白:「回皇上的话,只记得部分,人太多没看的全。」 张景然行礼道:「皇上,草民都记得,可以配合画师画像出来。」他自小过目不忘,认人也是一样,回忆这些人的脸对他来说毫无压力。 除了宋佑白之外其他人都知道张景然的情况,都没有什么意外的。 唯一对此一无所知的宋佑白:「!」这也太厉害了吧!但是你们为什么都这么淡定,显得他很废物的样子啊。 张景然道:「不过这些人的脸都是被易容过的,和我们一同被关的还有两人,他们的长相我在院子里也见过,看起来一模一样,后来那两人就被拖走了,不知道带去了哪里。」 沈豫竹眯起眼睛:「西吴人潜入上京想要不被发现,最保险的办法就是乔装改扮成上京本土人士,这些人都是无辜遭殃的百姓。此事朕已经交给花老太师去处理,届时有其他需要配合认人的地方,太师会联繫二位。」 宋佑白和张景然自然应下。 正事说过后,就该说到他们的私事,沈豫竹道:「你们两人的事情……」 宋佑白听闻此话,当即像是抓到了稻草,趁此机会,当即跪下,义正言辞道:「皇上!草民和景然虽然是意外中药,但已有肌肤之亲,草民斗胆,想求皇上赐婚。」 张景然:「……」 张御史气的指着他,手指发抖,说了一半又改指向了宋阁老:「你……你你你……你教的好儿子!」 宋阁老不敢说话,宋阁老委屈。 沈豫竹问张景然:「张小公子的意见呢?」 张景然默了默,张口又闭上,又张口又闭上,如此几次最后上前一步把宋佑白拉起来,道:「你不必如此。」 宋佑白待要说什么,张景然先道:「真的不必如此,我中的药和你不同。我是清醒的。」 「啊!!」宋佑白一下子有点恍惚,脱口而出:「你喜欢我……」 张景然:「……」 张御史也被宋佑白带偏了,跟着颤了颤,不是吧,他宝贝孙子能看上这玩意儿?那得多瞎才能看上啊? 宋阁老没眼看的别过头去,儿啊,你怎么这么自信。 张景然:「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被下药了,只有我们两个被锁在房间——」 张御史和宋阁老交好,张宋两家是世交,张景然记事早,记性又好,他小时候宋佑白带他一起玩的情形他至今还能回忆起来。 虽然长大后接触的不多,但既然知道他是宋佑白,他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我不可能看你毒发身亡,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只是日行一善,你不必放在心上。」 日行一善。 宋佑白:「……」 张御史泪眼汪汪,我的好孙儿啊!是祖父交友不慎! 回去他就跟姓宋的绝交! 宋佑白听他说完,脸上没有半分以往玩世不恭的样子,反而很是认真,反问道:「那我呢?」 张景然:「什么?」 「我在外声名不好,」宋佑白说,「但我也是头一回,我怎么办?」 「我没有真正喜欢过谁,但我知道意乱情迷至少是建立在彼此能够接受对方的基础上,我们该做的都做了,那么就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谢元时一开始只是抱着解决问题的心理,从宋佑白说这句话后,他忽然眉头一扬,若有所思。 「家是建立在爱与责任的基础上的,感情可以培养,余下的我也可以慢慢证明给你看。」 张景然:「要是没做好呢?」 宋佑白:「我第一次,肯定会有做不好的地方,但我可以学。」 张景然又问:「要是我们性格不合呢?」 宋佑白:「两个人相处不存在性格不合,只有自私,我应该不是。」 张景然:「那我要是自私……」 宋佑白坚定道:「你不是,你是也没有关系,我比你大,我让着你。」 第90页 宋佑白向还在发怔的张景然伸出手,张景然鬼使神差的抬起了手,却在半空中停下,忽然回头望向张御史。 张御史带着点鼻音,没好气的说:「看我干什么,你不喜欢就拒绝啊!」 在家里相看时拒绝了一个又一个的,理由一串一串的,拒绝的那叫一个干脆,这会倒是没话了。 他还能说什么,他还能棒打鸳鸯不成!! 都怪那帮天杀的西吴人! 张御史眼刀子狠狠着剜宋阁老,这么会说!就你儿子会说!哄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平时吊儿郎当的,这种时候认真起来,鬼晓得他说的是真的假的! 你儿子以后要是敢对我宝贝孙子不好,看老子不打死你! 宋阁老赔笑两声。 进宫的时候宋佑白还只能拉着袖子,出宫的时候就欢天喜地的牵着张景然的手,张景然还是有些不自在,但也没再躲。 虽然最后结果还不错,但是张御史依然没给宋阁老好脸色。 两家结亲是必然了,宋阁老一路跟着张御史说好话给他听,「哎呀你就别气了,你看等他俩一成亲,我还平白比你矮了一辈。」 张御史气沖沖道:「你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 等人都走了,沈豫竹活动了下脖颈,他和谢元时后半程一直在听,没起到什么作用,这两个人看起来还是很有缘分的,冷静下来在一起说开了就好了。 「元时。」沈豫竹唤他道。 谢元时托着下巴出神,还在想方才宋佑白的话。 沈豫竹走近:「元时?我们回去吧?」 「嗯。」谢元时回神,站起身来走了一步又觉得不对,维持着往前走的姿势,踩出第二步的时候脚一抽直接栽倒。 沈豫竹在他站起来的时候就已经伸出手了,眼疾手快的扶住他,揽着他的腰,而后将他抱起来。 「自己的伤都能忘。」 「唔,」谢元时疼的轻哼一声,委屈靠着他道,「好疼。」 第50章 你还是明显一点吧 沈豫竹抱着他往武英殿外去, 谢元时勾着他脖子的手忽然用力,道:「你要带我去哪?」 沈豫竹:「回养居殿,你忙了一日了, 回去好好休息。」 他是要回去休息, 但是…… 谢元时:「嗯,但你要这样带我出去吗?」 从武英殿一路被抱着回养居殿, 路上还有那么多宫女内侍和侍卫呢。 沈豫竹低头看他,他抱着谢元时就打算走也是习惯性的,之前一直这么干但都是在养居殿内。 一时忘了这回从武英殿到养居殿, 路上是要在外面经过。 谢元时想像一下:「我还是坐着吧。」 沈豫竹知道他不好意思,将他放在轮子椅上,推着他回了养居殿, 回到殿内后才将碍事的轮子椅往旁边角落里一放,重新抱起谢元时。 一手抄着他的膝弯,另一手在他后背上,在床边弯腰将他放下, 手劲松了去,但谢元时勾着他后颈的两条胳膊还未收回。 又走神了。 沈豫竹微微低头, 正准备轻轻拍拍他的胳膊让他回神,谢元时已经松开手。 沈豫竹道:「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刚才在武英殿就是这样, 连脚伤都忘了。」 「我只是在想……」谢元时停下临时想了想, 扯道,「宋公子看起来不着调, 没想到对待感情是这么认真的人。」 沈豫竹:「是不是真的认真还要看他以后的言行。」 沈豫竹起身去倒茶,将茶杯递给他,「是不是一天没喝水?嗓子有点哑。」 「是吗, 没注意。」谢元时接过来喝了点润了润嗓子, 感觉确实舒服多了。 「不过他敢在御前求婚也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沈豫竹难得夸一句宋佑白。 皇上亲自赐婚,金口玉言,以后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有这胆量至少能说明宋佑白的决心。 谢元时捧着茶杯,忽然感慨道:「张小公子也好勇敢啊。」 明明未来的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却有信心也有勇气的牵住了宋佑白的手。 沈豫竹定了定,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谢元时:「嗯?我?」 谢元时代入了一下张景然的视角,但实在想像不出来。他没有遇上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张景然对宋佑白是一种怎样心情。 「我不知道,」谢元时说,「不过,如果我对未来不够确定,应该不会答应。」 沈豫竹问:「即便你对他有感觉,也不会答应吗?」 谢元时没明白:「你的意思是说张小公子其实是喜欢宋公子吗?我觉得张小公子不像是撒谎。」 沈豫竹:「我是说假设。」 谢元时支着下巴,顺着他说的去想:「假设我有一个喜欢的人,但是不确定跟他在一起的以后是什么样子……」 谢元时眼神跟着黯了黯,忽然就理解了,他轻声说:「那我应该不会和他在一起,至少在还不确定的时候,不会和他在一起。」 「嗯。」是个意料之中的的答案,三年前他就听过了,沈豫竹的反应很平静,平静的从谢元时手里接过空茶杯,放在桌上。 「你束髮的簪子呢?」沈豫竹捋着他额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虽然发冠齐整,但是还是有碎发落了下来。 谢元时摸了下头髮,簪子沾了那老妇人的血,谢元时嫌脏就没再戴上。 第91页 跟贼人搏斗的事情就没必要跟沈豫竹说了,谢元时胡扯道:「查案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吧,刘公子被关在地窖里,我后来下去地窖查探过,应该是落在地窖里了。」 他说着把发冠取下放在一旁,柔软的长髮落下,轻轻扯了几下,便柔顺的披在身后,像他一样柔软安静。 沈豫竹:「地窖里多脏,怎么亲自下去,而且万一里面有危险怎么办。」 谢元时原本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听沈豫竹这么一提起,又回忆起地窖里的闷热潮湿,「你提醒我了,我想洗澡。」 沈豫竹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想洗澡还是故意岔开话题,严肃道:「危险的事情不许做。」 谢元时回答的很快很干脆,「嗯」了一声,向他张开手,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你听了没有?」 谢元时手搭在他肩膀上,盈盈一笑:「听了的呀。」 沈豫竹被他的笑意迷了眼睛,心跳登时就乱了,连自己要说的话都忘在了嘴边,只能无奈抱起他往浴池去。 晚间刘喜来报,说大理寺卿刘大人已经醒了,呈上了谢恩的摺子。 除此之外刘家人非常感谢秦王殿下对刘惟玉的救命之恩,但因为不能随便入宫,所以派人给谢元时送了一车酒来。 谢元时来了兴趣:「酒?什么酒?」 刘家经营的酿酒生意遍布大齐境内,家中珍贵藏酒更是数不胜数,救命之恩的酬谢送了酒来,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酒。 刘喜报了一串酒名,谢元时眼睛越听越亮,「去拿一坛来,就拿桃花酿。」 刘喜应下就要去,谢元时面前横过来一本卷着的书,他顺着拿书的胳膊往上看去。 沈豫竹皱着眉头:「不许喝。」 谢元时「啊」道:「为什么?刘大人送给我的。」 沈豫竹指着他的脚:「你脚伤好了吗?」 谢元时心说好了啊,他眨了两下眼睛:「可是,脚伤跟喝酒有关系吗?」 沈豫竹板着脸:「有,你脚伤着,饮酒后你的脚会肿。」 谢元时和他争辩:「不会。」 沈豫竹:「会。」 谢元时试图跟他商量,语调软软的:「我不喝多,我就尝一口?刘大人送来了,我喝一口也算是接受他的心意。」 沈豫竹指尖轻轻点了他的额头,「会脚肿,不许喝,等你彻底好了,我陪你一起喝。」 「哦。」谢元时满脸遗憾,只好跟刘喜说不用了,却发现刘喜正蹑手蹑脚的往门外去,好像生怕发出一点点声响,连唿吸都屏住了。 谢元时:「……」做什么呢这是。 喝不到刘大人送来的答谢酒,谢元时闷闷不乐的单脚蹦着去了床上,上床之后还把帘子也跟着放了下来。 被隔在帘子外的沈豫竹:「……」 沈豫竹还以为他生气了,但是酒绝对不能喝,他想了想道:「要不让御膳房做点桃花粥送过来?」 「不用。」 沈豫竹:「真的不用,你有别的想吃的?」 谢元时从帘子里探出脑袋,身上只留了中衣,「我没有生气的。」沈豫竹是为他的身体考虑,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只是现在喝不到有点遗憾。 沈豫竹扬眉:「真的吗?那你为什么会跟我解释你没有生气?」 谢元时流露出一丝的嫌弃:「因为你哄的好明显啊。」 沈豫竹弯了弯唇角,「嗯,那我下次尽量哄得不那么明显。」 谢元时:「你还是明显一点吧。」 沈豫竹好奇:「为什么?」 谢元时道:「万一以后我真的生气了,你哄得太不明显了我看不出来,不知道该不该原谅你怎么办?」 沈豫竹笑,认真点头记下道:「好,知道了。」 谢元时打了个呵欠,眼角挂着困出来的泪花,刚才还没有这么困,坐在床上打了个呵欠就觉得睡意上来了,他问道:「睡觉吗?」 沈豫竹拿着书走向书架:「我把书放起来。」 谢元时手搭在腰间一侧衣服的系带上,那里繫着一个活扣,他扯住一端,缓缓的拉开,两根带子只留了一个松松的结,多蹭几下就能开。 然后躺进被子里。 然后又坐起来。 谢元时看着那个约等于没有的结几秒。 几秒后扶了下额头。 他都在想什么! 帘外沈豫竹脚步声越来越近,谢元时动作迅速的把系带系了个死扣,紧紧拉上,不让它有半分解开的可能性。 什么意乱情迷! 都是白天被宋佑白说的话误导了!! 沈豫竹撩开帘子上床,就看到谢元时坐在那里,长发挡了一侧的脸颊,表情只能隐约看到一点。 沈豫竹伸手别过他的头髮,还没别到耳朵后面,又被谢元时飞速扯住放了下来。 沈豫竹:「?」 动作太快,沈豫竹只来得及看到一点发红的耳尖。 谢元时抱腿,头抵住膝盖,脸埋到胳膊里,看不见表情,沈豫竹问他:「怎么了?」 谢元时没抬头,反而又收了收胳膊,被子下盖着的脚趾被自己的想法羞耻的蜷起,嘴上道:「没事。」 但他掩饰成若无其事的程度实在不够,沈豫竹试图从胳膊里把他挖出来。 但没用很重的力气,谢元时始终不肯抬头,甚至还转过身子背对着他。 第92页 沈豫竹:「?」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不是说没有生气吗?」 谢元时:「没有,真的。」 沈豫竹看着也不像,但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你这是……」 谢元时支开他道:「我想喝水。」 「好。」沈豫竹下床去倒水。 谢元时抬起脸,两手在脸侧扇动,快速让自己脸上热意散去。 沈豫竹倒完水回来,递给他,谢元时已经平復过,接过水杯来打算喝掉。 沈豫竹望着他的脸色:「你脸上……」怎么有点红? 一口水还没来的及喝到嘴里,谢元时听到他的问话,手一抖,满满一杯水直接撒在了他的衣领处,淌在胸前的衣襟上。 手忙脚乱的没能阻止水杯的倾洒,好在没有多少洒到被子上,只是溅到了几滴。 谢元时从床上下来,撩起碍事的帘子,掸着身上的水珠,衣服湿的透透的,多余的心思现在是一点都没有了。 「换一件吧。」沈豫竹拿了一件新的中衣过来。 谢元时「嗯」了一声,伸手去解系带…… 「呃……」尝试解开,失败。 沈豫竹站在一旁看他低头摆弄了了半天,手指动作缓慢,还以为他又走神了,俯身蹲在他面前道:「我帮你吧。」 然后看到系的死死的系带。 沈豫竹:「?」 第51章 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这是…… 死结? 沈豫竹尝试了一番, 也是没能打开,一边解一边不太理解的问:「你为什么会给衣服系死结?」 谢元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复杂的心路歷程,他静了两秒, 也将手放在了打结的位置, 刚好搭在沈豫竹手上。 没有一丝薄茧的指腹异常柔软,触感温温凉凉的。 沈豫竹手指不动, 抬头:「怎么了?」 谢元时搭着的手改为握住他的手指:「别解了,还是剪了吧。」 「好,我去拿剪子。」 但谢元时没有立刻松手, 沈豫竹动了动手指,没有抽出来。 两人间的气氛忽然就不对了起来,没有对视, 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约莫有五秒的时间过去,谢元时轻轻的松开了手,沈豫竹眼神发暗,也没再去拿剪子, 拉着他的衣带一使力,将带子从衣服上拽断了来。 谢元时:「……」 现在觉得他从被子里起来把衣带打了个死结的选择还是很明智的。 谢元时按着散开的衣角, 犹豫着该不该直接换衣服。 好在沈豫竹把带子扯断之后就起身背对着他,去桌子前又重新倒了杯水, 谢元时把湿了的中衣换下来放在一边, 换了新的,给自己系了个活扣。 沈豫竹连喝了三杯水, 又给谢元时倒了一杯。 等谢元时穿好衣服,沈豫竹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将水杯递给他,「刚刚没喝到。」 谢元时喝了水, 沈豫竹跟他一起上了床。 扯过被子,沈豫竹平躺在外侧,谢元时侧躺在床靠里面的位置,手垫在脸颊下面,面朝沈豫竹,看起来是在想什么,其实什么也没想。 沈豫竹闭上眼睛,感受到身旁的视线长久没有离开,半晌后又睁开眼睛,替谢元时拉高被子到肩膀上面,掖了掖被子角。 「剪子……我不记得放在哪里,找起来不方便,所以……」 谢元时毫不犹豫的:「嗯,我知道。」 沈豫竹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问道:「你还不睡?」 谢元时:「好像不困。」 「刚刚不是说困了,我看你眼睛都困出泪花了,你……」沈豫竹迟疑了一下,「有心事吗?」 谢元时动了动,蹭进了他怀里,抱着他的腰身。 沈豫竹愣了下,手掌轻抚他脖颈后的长髮,「怎么了?真有心事?」 「没有。」谢元时知道他在指什么,「我就是突然想看看你。」 沈豫竹:「看我做什么?」 谢元时:「不干什么,就看看你。」 沈豫竹:「?」 谢元时提醒他道:「半夜在皇上寝宫,看皇上睡觉,确实挺有意思的。」 沈豫竹也跟着想起来他们之前的聊天,没想到还真的实现了,不光看了,还是在龙床上看的。 谢元时当时和沈豫竹争辩的时候,也没想到后来会答应进了宫,还住在了养居殿里。 「所以你不睡觉就是因为这个?」 谢元时头埋在他怀里,「看完了,我要睡了。」 沈豫竹:「……」 谢元时睡熟了,沈豫竹却很久没有睡着。 沈豫竹轻手轻脚坐起来,下了床,入睡前换下来的中衣被随手放在案边,他拿起来,衣裳现在还湿着,被扯掉的带子线头耷拉着,另一边的衣裳因为硬拽拽破了。 沈豫竹把衣裳放下,回头看了看睡熟的谢元时,谢元时往一旁空着的地方伸了伸手,什么都没摸到,翻了个身,裤脚边缘捲起到小腿上面,露出脚踝。 他回到床上,将谢元时伸在被子外的腿向里收了收,睡梦中的谢元时感受到腿上的感觉,无意识的蹬了蹬脚,正好踩在沈豫竹腿上。 沈豫竹握着他的脚放下,放在被子里,放到一半动作一顿,又重新掀开被子。 养居殿夜里是会留一盏灯的,光线不是很清楚,隔着帘子只能隐约看出些轮廓,沈豫竹将帘子掀开一角,让光线对准谢元时的脚踝。 第93页 细白的脚踝映在光线下,不见半分红痕。 沈豫竹握在手中,轻轻揉了揉,又试探性的按了按,睡梦中的谢元时无知无觉。 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又不是特别明白。 …… 宋佑白和张景然的事情果然在上京传开了。 尤其是在赐婚圣旨送到两方府上之后。 大约是古往今来,涉及到感情的八卦都最能引发人的讨论欲,圣旨一下,便有在昨日下午在红香楼亲眼目睹张御史和宋阁老出现的人将张家和宋家结亲的前因后果,宣扬了出去。 编的那叫一个有模有样。 说宋佑白和张景然失踪了三日,其实两人早就互许终身,打算私奔。 他俩躲进了鱼龙混杂的在青楼,也没有点任何歌姬舞姬,因着两人当时衣服都是穿的整齐,所以并没有传出什么不堪的言论,只说他们在房间中互诉衷肠。 结果被赶来的张御史和宋阁老抓到,宋佑白也不装了,当场就对张御史提婚,并对宋阁老指天发誓,这辈子非张景然不娶,如果不能娶张景然,宁愿终身不娶。 但是张景然是谁啊,那可是张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宋佑白是谁啊,从小被宋家人追着打。 张御史怎么可能接受他们两个在一起,本想打宋佑白,结果张景然却护着宋佑白,张御史无奈之下,气的把火发在了宋阁老头上,抄着扫把连追了宋阁老二十一条街,最后还是被得知情况的皇上招进了宫,成全了两个有情人。 还有人发挥想像,编出了前因,觉得两位公子可能很早很早就互相倾慕。 一说张景然坚持不入仕是因为不想日后和宋佑白身份相差太大,否则以他们两个的地位两家人更加不会同意他们的亲事。 一说宋佑白看着混不吝,但是除了这一次为了躲两家长辈进了青楼之外,从前从未进过烟花之地,可见他只是浪荡人间,心里一直为张景然保留了一片净土。 更有甚者,听闻在他们失踪那日见到过宋阁老追着宋佑白满街跑,听闻张景然追着张御史在问东问西,想像出了他们两个失踪的具体原因——向家里人表明决心却不被接受! 啊!这令人心酸落泪的动人爱情! 谢元时津津有味的听完了宋阁老的转述,没想到上京人的想像能力这么好,有前因有后果,竟然给这样圆上了,而且圆的还不错。 宋阁老也没能想到最后会传成这样,昨日后来光顾着处理两个孩子的事情,他还未好好谢过秦王殿下。 所以趁着午后的时间带着厚礼入宫拜访,顺便说起了今日令他印象深刻的传言。 谢元时点评道:「如此也好。」 总比传出两人时被迫发生了关系,为了承担责任才成婚要好听的多。 宋阁老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 宋阁老:「张御史今日没有跟我一起过来,我今日上门的时候被他拒之门外了。」 谢元时:「御史大人还在生气吗?」 昨日他走的时候已经是尊重张景然的想法的,把宋阁老拒之门外是因为气还没消吗?不过站在他的立场来看也是可以理解的。 「阁老多多包涵吧,对御史大人来说,此事一时之间恐怕还是不那么容易接受。」 宋阁老嘆声无奈笑笑道:「殿下有所不知,昨日他是因为小儿和景然的婚事,今日又加上了外面的坊间传言。」 谢元时:「传言?」 传言怎么了?这不是挺好的,都没有什么恶言,对两位小公子都挺友好的啊。 宋阁老:「因为在传言中,他是唯一一个棒打鸳鸯的人。」 宋阁老虽然也是撞破的长辈之一,但他被连追了二十一条街,所以看起来不那么像不开明的长辈。 张御史不乐意了。 凭什么他被编排成棒打鸳鸯的恶人,宋阁老分明是得了便宜的那个,竟然还被传成了开明的长辈!! 谢元时被逗笑,「阁老不必挂心,御史大人并不是记恨你,他也是对小公子爱之深,等过些日子会好的。」 宋阁老也知道这个道理,他也只是跟谢元时闲聊罢了。 他也是没想到,他儿子都这么大了,他都不指望他成家了,结果他最后居然直接把张家的宝贝疙瘩拐回家了。 表面上不敢说什么,宋阁老其实是偷着乐的。 「说起来……」宋阁老圆满之后又想到了至今还未成婚的皇上。 「殿下,您现在每天和皇上在一起……」 谢元时眉心一跳,听宋阁老道:「有没有发现皇上对谁有什么特别一点的心思?」 谢元时:「……」 宋阁老丁点没意识到什么问题:「您跟皇上关系这么好,平时也多帮我们劝劝皇上,皇上年纪也不小了,以后身边总得有个人陪伴着不是?」 谢元时:「……」 谢元时语气有几分微妙的生硬:「阁老还是别想了,皇上不会娶妻的。」 宋阁老没品出味来,只当秦王关系好,现在是和皇上站在统一战线了,劝道:「皇上现在有您在宫里陪着不觉得,以后您伤好了出宫去了呢,您将来也总要成婚的,我们也是为了皇上好。」 谢元时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阁老,抱歉,元时有些乏了,就不多留你了,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第94页 宋阁老再怎么迟钝这会也反应过来了,秦王殿下都制止他了,上回他就因为这个被钟老太傅说了一顿,他怎么这次又没忍住多嘴啰嗦起来了。 这回好了,都把秦王殿下给惹生气不愿意听他多说话了,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赶紧道歉道:「臣闲谈一时失言,殿下勿要生气。」 谢元时笑了笑:「怎么会,阁老为皇上着想,元时怎会因为此事生气。」 宋阁老听他这么说正要松一口气,又听他接着道:「阁老请回吧。」 宋阁老不好再说什么,怕越说越错越描越黑,只好悻悻退下。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谢元时拿过书案上的书,随手翻了几页,片刻后又将书心烦意乱的扔回了书案上。 屏风后无人的角落里,沈豫竹原地站了一会,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第52章 三年前,你答应了我什么事? 谢元时看不下去书去, 弹了会琴也没静下心来,索性什么都没有再做,出宫去了。 谢刀问他去哪, 谢元时也没想好要去哪。 他随口道:「去秦王府。」 马车去了秦王府, 谢元时去了卧房,卧房内还是他走之前的样子, 下人每天都会打扫,没有落灰,谢元时坐在窗前,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又去了书房,把沈豫竹之前送他的琴翻了出来。 又过了一会,他从书房里出来, 谢刀问他:「殿下是要回宫吗?」 「去城外。」 谢刀望了望天色,「殿下,快下雨了。」 谢元时:「嗯,带上伞。」 「殿下是想去京郊吗?」城外的范围可大了。 谢元时:「望渊台。」 谢刀没再多话, 问刘伯要了把伞。 出了城门,在京郊的官道上谢元时的马车被前面马车堵了路, 谢元时掀了帘子:「前面怎么了?」 谢刀拉着缰绳,「殿下, 好像是钟老太傅的马车, 车轱辘坏了。」 「太傅的?」 谢元时下车往前去,钟老太傅站在马车旁, 正在吩咐人将坏掉的马车从路中间挪到一边,「莫要影响其他行人。」 「太傅。」谢元时唤道:「太傅去哪?」 「殿下,」钟老太傅怀里还拿着几卷书, 有风吹过, 书卷被吹得哗啦作响,「去青藤书院,有些新修订的词赋需要送过去。」 「太傅亲自去?」 钟老太傅:「有一些注释需要跟院长推敲探讨。」 青藤书院的院长也是一代大家,谢元时点头:「刚好顺路,太傅和元时同行吧。」 此处虽是官道,但可以说的上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是走着怕是走到天黑都走不到,能遇上谢元时同行,钟老太傅自是求之不得:「殿下去哪?」 望渊台和青藤书院走的是不同的路,谢元时临时改了目的地,对太傅道:「我去奉章阁。」 奉章阁就在青藤书院边上,是儒学大家素日里喜欢去聚集论道的地方,青藤书院的学子因为挨得近,也会去听听,学习学习。 钟老太傅:「殿下此时去,论道应当已经结束了。」 谢元时道:「无妨,只是去寻人。」 马车宽敞,谢元时靠在一边,闭目小憩。 钟老太傅忽而道:「殿下有事烦扰。」 谢元时笑笑:「太傅此话从何而来?只是午间没有休息好,有些疲累罢了。」 钟老太傅好歹也是做了谢元时十几年老师的人,怎么会连这点都看不出来:「殿下眉宇间有郁色,如果可以,不妨说出来,老臣或许能为你开解一二。」 谢元时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钟老太傅耐心等了一会,谢元时最终还是问了一句。 「太傅会有想不通的烦心事吗?」 钟老太傅:「人活一世,怎么会事事畅通,人非圣贤,老臣自然也有,就是不知殿下指的是哪方面。」 谢元时:「我没有想不通的事情。」 钟老太傅不解:「那殿下是……」 他就是因为想通了才会这样。 不过谢元时什么也没有对钟老太傅说,转移了话题,「太傅这次修订的是哪本书?」 实话说秦王这样,钟老太傅能联想到的自然是上回他和皇上密谈那次,从皇上那里知道的事情。 但是看秦王殿下这样子,又不怎么像是为情所困。 太傅本想着能隐晦的帮上一二,但又拿不准秦王是个什么心思,也就不再多言,他们这帮老臣先前连这两人有情都眼拙没有意识到,现在就别妄想开导了。 他转而跟谢元时闲聊起编纂修订的事情。 也是奇怪,先前习惯了他们的手足情谊,无论何时发生什么看他们都是手足之情,现在知道了内情,再想起他们从前那些相处,又觉得分明举手投足间都是情愫。 钟老太傅在青藤书院下车,向秦王道了谢,上了山上的台阶,向上一段后往来时路上远眺。他回去便可以借用书院的车,所以谢元时便不等他回程,但走的也不是去往附近奉章阁的路,而是径直折返。 小厮见太傅久久的望着路,秦王殿下的马车都走出很远了,他疑惑询问:「老爷在看什么?」 太傅望着越走越远的马车,「秦王殿下的性子一直都没变。」 通透却又敏感。 第95页 这么多年,好像只有当年在皇上身边一起读书的日子,才见过他信任依赖的模样。 如今也是。 想来这也跟老秦王和王妃当年久驻边关,他孤身一人在上京举目无亲的经歷有关。 他有时会觉得,皇上过于小心翼翼了,有时又觉得,皇上这样做,对秦王才好。 谁能想到,看着温润谦和的秦王殿下,三年前能干出那么疯的事情来。 小厮摸了摸头,奇怪道:「唉?秦王殿下不是要去奉章阁吗?不应该是往东走吗?怎么往西回去了?」 太傅收回了视线,「殿下是藉口顺路专程送我们过来。」 小厮摇头摆脑:「秦王殿下人真好。」 望渊台最早前朝用来瞭望的烽火台,后来改朝换代,时移世易,后人修缮后用来登高望远,山头上也种上了茂密的树丛,站在林荫遮蔽下望渊台的最高处,一直能看到往南数千米的位置。 露台挨着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榕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被人用来寄託对远方亲人的思念之情,不仅如此,还有挂着有情人的祈愿,变成了一棵许愿树。 谢刀和夏裴就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性子,一路上除了必要,没有半句多余的话打扰。 谢元时在树下站了许久,远处路上间或有行人经过,逐渐变得稀少。 不多时,天空上飘下来一点雨丝,偶尔会从树上滴下来水滴,打在了谢元时头顶。 他伸出手,随着雨势加大,逐渐频繁的雨滴落下,打在他手心。 雨伞停在头顶,谢元时默默把手收了回去,转身和谢刀说:「回去吧。」 但谢刀站在下山的台阶上,远远地只能看到个半身。 撑着伞的…… 谢元时:「你怎么在这?」 沈豫竹撑着伞,静静道:「追了你一路。」 从宫里追到秦王府,听说要去望渊台,一路追过来,直到谢元时的马车从青藤书院折返回来才看到踪迹。 谢元时:「追我做什么?」 沈豫竹从怀里掏出一包糕点:「御膳房新做好的,想给你尝尝,结果听说你出宫了,怕凉了就不好吃了,就一路跟过来了。」 谢元时接过还有些余温的糕点,一时哑然。 这个藉口未免……太离谱了。 「秦王叔快回来了吧。」沈豫竹说,「想他们了吗?」 谢元时含煳应了一声,其实他只是想出来散散心,思来想去觉得这里最安静。 「心情不好?」 谢元时低着头,拆了糕点包装,含了一块在嘴里,甜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 「宋阁老离宫的时候说,他惹你不快了。」 沈豫竹是知道宋阁老进宫求见谢元时是为了感谢他,谢他帮忙找到张景然和宋佑白,他也不是故意去听什么墙角; 今日无他事,他回养居殿的时候走近路从后殿进去,刚好听到宋阁老在说张御史的事情,今日张御史没有来,他也隐约担心张宋两家的婚事是张御史碍着皇帝的威仪迫于无奈答应下来的,就停在屏风后听了听。 没想到宋阁老没说几句就又扯到了他立后的事情上。 谢元时摇摇头。 「没有不开心?」沈豫竹认真道,「那要把糕点还给我。」 谢元时抬头看他,表情在问为什么。 沈豫竹:「留着下次你不开心的时候再用。」 谢元时:「……」 谢元时无语道:「陛下,你这么节俭,御膳房知道吗?」 沈豫竹:「在想什么?不跟我说说?」 谢元时又捏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 沈豫竹见他始终不答,就没有再问,温声道:「山上风大,还下着雨,回去吧。」 谢元时在回程的路上睡着了,外面还下着雨,马车进了宫内才停,沈豫竹让人找了厚实的披风,把谢元时裹紧了,连脸都没有露出半分,之后才让人撑着伞将他抱进了寝宫。 「去拿一套干净的衣服,煮碗姜汤过来。」 谢元时睡得迷迷煳煳的,沈豫竹给他换好了衣服,捂好了被子。 姜汤温度差不多合适入口的时候,他扶起谢元时:「元时,醒醒,喝了姜汤再睡。」 半梦半醒的谢元时喝光了一碗姜汤又重新睡去。 沈豫竹守了他一个时辰,确认并没有发热的迹象。 入夜时分,谢元时醒了来。 「我睡着了吗?」他揉着额角。 沈豫竹就在床边:「嗯,有没有哪里难受?」 谢元时:「没有,应该只是困。」 沈豫竹:「刚好是晚膳时分,你要是还困,用完晚膳再接着睡。」 「嗯。」谢元时忽然想起,问道:「我的琴呢?」 从秦王府带走的时候是放在马车暗格里了,外面下雨,如果留在马车上,这个天气会潮的。 「拿回来了,」沈豫竹说,「在书案上放着,没打湿放心吧,先用膳。」 晚膳后谢元时就去检查他的琴了,沈豫竹支着下巴,在一旁看他摆弄他先前送他的这把焦尾古琴。 「之前不是说不用,怎么突然又拿出来了。」 谢元时浅浅拨了两个音,侧脸柔和,「学会了,弹给你听听。」 「好。」沈豫竹道。 一句尚未弹完,沈豫竹便捉住了谢元时的手腕。 第96页 手下琴弦跟着发出铮鸣声。 落梅曲。 他教的,他怎么会听不出来他弹的是什么曲子,可他又不止教了这一首。 谢元时未抬头,眼睫低垂:「怎么了?」 沈豫竹盯着他的脸,片刻后松开他的手腕,道:「没什么,忽然想起来,我也有一首曲子想弹给你听,想抢个先。」 言罢也不管谢元时答不答应,转过桌案让琴面对着自己。 一曲毕,手轻轻盖在琴弦上,室内静籁无声。 沈豫竹在等他的回应。 良久。 谢元时抬眼,道:「三年前,你答应了我什么事?」 第53章 嘘,我知道了。 谢元时直直的望着沈豫竹错愕的表情, 道:「是我猜错了吗?」 前后话茬分毫不搭边,南辕北辙,沈豫竹还没有从这巨大的跳跃中回过神来, 他有些不安的在袖子里捏着手指:「我们不是在说琴曲的事情吗?」 是在说琴曲, 但是沈豫竹的心意谢元时这些日子已经知道的很清楚了。 不是他迟钝,是他们的相处方式一直是这样, 做什么都好像很平常,以至于他很少会往那个方向去想。 但一旦真的开始想了,就不不可抑制的想的更多。 想自己说要学落梅曲以后弹给喜欢的人听时, 被琴弦勒红还不觉的手指。 想自己在茶摊上收到宋佑白的媚眼后,被徒手捏出道道裂纹以至于渗水在桌面上的茶杯。 想张御史说服自己试探皇上的当夜,带着难言的克制落在他脸颊边的触碰。 …… 想朝臣连奏了大半年的立后纳妃无一不被他坚定驳回, 想他登基后空无一人的后宫,想唯有歷代皇后才有资格住的皇帝寝宫…… 这些沈豫竹从来没有多说过什么,但谢元时只要确定了,他就不再怀疑。 「嗯, 曲子很好听。」谢元时浅浅笑道。 明明没说什么,沈豫竹的心却好像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 「所以呢?」沈豫竹追问,「没别的了?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跟我说的?」 有,他想说的, 想问的也不是什么三年前的事情, 谢元时本来只想把落梅曲弹给他听的。 宋阁老又一次在他面前提起了皇上的婚事,让谢元时心烦意乱。 他知道自己在为什么事情心烦意乱, 他本来想和沈豫竹再缓一缓的,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来, 也或许时间久了就根本不需要互相挑明。 但是在望渊台上伞下含着那块甜味的糕点时, 他又没有那么心烦意乱了。 总归, 都是这个人。 谢元时轻轻歪头,问的却不再是他在望渊台时心中想着告诉沈豫竹的心意,他说:「有啊,我不是问你了吗?」 他要知道的是三年前,他要沈豫竹答应了什么事情。 三年前……沈豫竹心跟着抽疼,表情如常,但避而不答:「为什么会这么问?」 谢元时抿唇。 因为沈豫竹抢了他的琴,他不肯让他先说,如果他心意始终如一,那他有数不清的机会可以说,不必等他要说的时候才来抢先。 不是他高估自己,是现在的他敢确定,除了他,没有人能让沈豫竹心甘情愿的藏匿起所有的真实心意。 所以他猜他早就说过了。 但谢元时印象中没有。 那就只能是在他不记得的那段日子里。 谢元时没有回答他为什么这么问,因为沈豫竹答非所问,他也学他答非所问:「因为三年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 两人对视一会,都在较劲,但谁也没有较过谁。 沈豫竹:「你只想问这个?」 谢元时点头,他很执着的想要知道这个,他不认为自己会拒绝沈豫竹,也不觉得他会答应。 「可是我不想回答。」沈豫竹说,「我是不是可以不说。」 「嗯。」谢元时颇为爽快的道,「可以。」 沈豫竹被他爽快的态度诧异到,又听他接着说:「但你这样我会生气,你说了生气之后要哄我的,一般的哄我不接受。」 沈豫竹:「可是我们也说好了,你要负责原谅我的。」 谢元时:「你哄的不走心,不走心我肯定不能原谅,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哄我的方法。」 沈豫竹认真听着:「嗯,你说说看。」 谢元时:「你告诉我你三年前答应我什么了我就能哄好了。」 沈豫竹:「……」 沈豫竹指尖点点他的鼻尖:「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叫无理取闹。」 谢元时已经不再跟他讲道理了,因为每次讲道理他都一定说不过沈豫竹,能说的沈豫竹都哑口无言的,他只知道一个张御史。 谢元时理直气壮的赖皮道:「对啊,我就是在无理取闹,你说不说?」 沈豫竹隔着书案,捏了捏他的脸颊,包含妥协的无奈:「你怎么那么精明啊,失忆了,我都煳弄不过去。」 沈豫竹望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在我登基之前,我同你说,希望你做我的君后,你拒绝了。」 谢元时闭上眼睛,好像能找回当时的心境,「因为你日后是九五至尊,万人之上的天子。」 沈豫竹为他补充完整:「也可能是后宫佳丽三千,整日荒淫无度的皇帝。」 就像先帝那般。 第97页 谢元时:「然后呢?」 沈豫竹挑眉:「你确定有然后吗?」 谢元时神色认真:「我确定。」 沈豫竹神色也认真:「为什么?」 谢元时:「因为我喜——」 沈豫竹按住了他的唇,温柔的笑意挂在眉眼间,「嘘,我知道了。」 「我们的确有过一个约定,五年之内,我身边不会有任何人,如果我做到了,五年之后,你入宫为君后。自此后一生,唯你一人。」 三年前他曾经辗转反侧,想要知道元时和他做这个约定的背后的真实心意。 是他对他是手足之情,愿意迁就他的心意,还是说他的心意和他一样。 元时答应过会告诉他,但他没来的及告诉他,那段往事就已经在他记忆中消散了。 但现在,他已经知道了。 元时说至少在不确定的时候,不会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谢元时唇角微弯,是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过去多久了?」 沈豫竹:「三年零七个月。」 「这就是你不想回答的原因?」谢元时道。 沈豫竹没有直接回答,他数的格外清楚:「还有一年零五个月三天。」 「你一定要等一年零五个月三天之后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沈豫竹:「这样你就不能想其他藉口拒绝了。」 「你好笨啊。」谢元时道,「你就不能说是两年,或者三年,反正我又不记得。」 沈豫竹:「嗯,你说的有道理。」 嘴上这么说,谢元时却清楚他心里一直守着定好的承诺,多一天,少一天,都不会有。 「吶……都怪你。」谢元时笑意未收,说着苦恼的话,「怎么办啊?我觉得一年零五个月好漫长啊。」 沈豫竹定定看了他两秒,而后忽然上前,揽着腰将他抱起,一直走到床边放他坐下。 蹲在他面前,仰面看他,「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谢元时手腕搭在他肩膀上,笑语晏晏,「那可说不定,说不准我哪天睡醒就反悔了,你得抓紧了,陛下。」 沈豫竹握着他的手腕,指尖摩挲着,「嗯。」 谢元时向前倾身,靠近他一侧耳朵,唇瓣轻轻擦过耳廓,用气音道:「陛下,我什么时候能喝酒啊,今天能不能啊。」 沈豫竹下意识回答:「现在不行,你的脚——」 说了一半,对上谢元时盈盈笑意。 他脚上哪有什么脚伤,昨夜他亲自验过,今日谢元时出宫,轮子椅更是被扔在角落里落灰。 沈豫竹捏他脸颊:「偏要让我心疼。」 谢元时:「陛下疼我呀。」 「为什么是今日?因为宋阁老又提起立后之事吗?」沈豫竹稍微一想便能想到,依谢元时之前的表现来看,他并没有要表明心意的打算,至少最近是没有的。 「因为……」谢元时坐在床上向前滑去,扑进了沈豫竹怀里,下巴垫在他肩膀上,「因为上京城的有情人……好多啊。」 「我好嫉妒他们啊。」 沈豫竹揽着他的腰,「以后让他们嫉妒我们,不会再有人跟你提我立后,也不会有人跟你提娶妻。」 「好啊。」 谢元时想了想,忽然「噗」一声笑出来,「陛下,你是不是又偷听墙角了,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啊。」 沈豫竹:「我从后殿光明正大进来的,你们没看到而已。」 「但是为什么没声音呢?」 「一开始是有的,后来宋阁老说张御史没来,我不想打断你们谈话,就在后面等你们聊完。」 好哦。 你真棒。 谢元时一脸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要不考虑考虑贿赂贿赂我?我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沈豫竹「嗯」声道:「贿赂你,这样吧,大理寺卿送的一车酒,你随便挑。」 「你赖皮。」谢元时嫌弃道,「那本来就是送我的!」 沈豫竹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还可以更赖皮:「你淋了雨,不能喝,你挑完我替你喝。」 谢元时:「……」 谢元时不依:「我不管我要喝桃花酿桂花酿梨花酿女儿红思露愁秋月白照江清……」 沈豫竹低笑:「好,喝。」 第54章 学的很快 沈豫竹叫来刘喜, 桌面上很快摆上了一排的小酒罈。 之前这酒送过来谢元时没机会喝,也没看到,现在看到了, 谢元时不禁咋舌。 「刘大人家……好多酒啊。」 不仅多, 而且都是质量上等的好酒,好几种都十分名贵少见。 沈豫竹启封一坛, 给他倒了一杯,酒香四溢,「宫里也有很多贡酒, 你喜欢的话都可以喝。」 论藏酒,宫里的酒窖里藏的酒不比刘大人家的少,只是沈豫竹平常没有喝酒的习惯, 所以一般都用在各种宫宴上。 谢元时抿了一小口杯里的酒,问:「真的?」 沈豫竹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不过瞧见谢元时的眼神, 他又生出些逗他的心思,道:「假的。」 谢元时:「?」 沈豫竹捏捏他的脸颊:「喝酒伤身, 少喝。」 谢元时哪能看不出他是在逗他,不过也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你都让刘公公把这么多酒都摆上来了。」 第98页 他面前还是一整排的酒罈。 「都摆上来了你可以都尝尝, 这些都喝完,你是打算醉上一个月吗?」 谢元时喝光酒杯里的酒, 回味道:「也不是不可以。」 沈豫竹:「嗯?」 谢元时假装什么都没有说过:「啊,这酒真不错。」 又倒了另外一坛, 尝了尝:「这个也好喝!这个好香。」 沈豫竹这回是真心的:「混着喝最容易喝醉了, 你悠着点, 别伤着胃。」 谢元时连喝了好几杯,胳膊搭在桌子上,头枕下去枕在胳膊上,望过来的眼睛里像是有光。 沈豫竹心里软的一塌煳涂,摸了下他的头髮,「明日告假,我陪你一起,想喝就喝吧。」 「我第一次喝酒的时候你可没有现在这么大方。」谢元时唏嘘道。 沈豫竹:「你还记得呢?」 谢元时不仅记得,连前因后果都记得清楚:「我记得啊,我跟着你和太傅去护州查抄贪腐案那次。」 时任护州刺史设宴为他们接风,席间钟老太傅和刺史谈笑风生,沈豫竹跟着太傅是去学习的,尤其对州际间这些官场人情往来并不熟悉,大多时候是在观察,奉承逢迎的话他只偶尔会不冷不热的回几句,除此以外就是在关注谢元时。 席间有人给谢元时敬酒,谢元时闻着酒香一直想尝尝,但是沈豫竹开宴之前就叮嘱过他,所以他一概不喝,推拒不过的,沈豫竹和太傅也都替他挡了。 那天晚上,谢元时盘着腿坐在床上,叨叨的问沈豫竹:「酒喝起来是什么味道,像他闻起来那么香吗?为什么我不能喝?我爹娘也不让我喝,我什么时候能尝尝?」 贪腐案查了一月有余,走的那天,沈豫竹从街上买了一小坛米酒回来,让谢元时尝尝。 谢元时高高兴兴的看他倒了一小杯,然后他接过了…… 一根沾着酒的筷子。 谢元时:「……」 谢元时的声音仿佛和几年前的重合:「你抠门!」 沈豫竹握住他戳他作乱的手,反驳道:「我哪有抠门,都不让你喝,那时候不是专门去买了米酒让你尝了吗?」 谢元时枕着一条胳膊,另一条胳膊抬起,食指控诉不满的戳戳沈豫竹的胳膊。 「那叫尝吗,你明明只给了我一根筷子!」 沈豫竹:「筷子尝尝味道,那不是怕你第一次喝,喝醉了。」 「就一杯,你本来也就倒了一杯!」谢元时比划比划,说着起来四下打量寻找起来。 「你在找什么?」沈豫竹问。 谢元时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朝外面喊:「刘公公!」 刘喜一路小碎步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谢元时:「你找根筷子来,一根就行。」 刘喜一头雾水的去找了。 沈豫竹好像猜到他要做什么了,他问:「你要筷子做什么?」 谢元时把他面前的酒杯拿走,离得近一点的酒罈也搬走了。 沈豫竹:「……」不至于吧。 谢元时回忆道:「陛下,你知道吗?」 沈豫竹很诚恳:「我不知道。」 谢元时瞅他一眼:「你不许打岔!」 沈豫竹笑意难收,「好好,不打岔,你说。」 谢元时一边回忆一边复述:「喝酒损气血伤脾胃,你年纪还小,现在可以尝尝,等你再长大一点……」 恰好刘喜去拿筷子回来,谢元时拿着筷子点在杯子里沾了点,横着递过去,「陛下,尝尝?其实这样尝也别有一番味道。」 沈豫竹接过筷子,将沾着酒液的一边轻轻点在谢元时唇上:「你好记仇。」 谢元时抿了下嘴唇,尝到一点味道,抢过筷子重新沾湿也点在沈豫竹唇上:「我哪有,我分明是牢记你的殷殷嘱託。」 沈豫竹觉得有些干。 「没尝到。」 谢元时向他的方向倾身,勾着眼角:「嗯,不给。」 沈豫竹就知道:「你说你牢记我的话,你现在的年纪都不需要禁酒,我还需要限酒?」 谢元时答的很干脆:「不需要。」 沈豫竹挑眉。 谢元时倾斜的身子倒进他怀里,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自下而上仰头看他,「可是我小心眼又记仇报復你啊。」 沈豫竹把他圈在怀里拢住:「是吗?那我可得好好讨好你了。」 …… 两个人东拉西扯,喝的倒是不算很多,一直到很晚,谢元时靠在沈豫竹肩上,醉了之后似睡非睡的。 谢元时喝醉之后也不会兴奋上头,只是会迷迷煳煳的,看上去跟困了差别不大。 沈豫竹喝的没有他多,有几分醉意,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元时?」 「唔?」谢元时含混的应了声。 沈豫竹把他抱到床上,谢元时眼睛要闭不闭的,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带着点鼻音喃喃道:「太子哥哥。」 「在呢。」 沈豫竹替他散了发,又让刘喜把早就备好的解酒汤端来,给他餵了些。 沈豫竹也跟着上了床,谢元时摸着他的衣角抓进了手心里,沈豫竹感受到了,给他拉高了被子。 谢元时酒意未消,身上有些闷热,在被子里翻了翻身,等被子被翻下去些,又转回来重新摸到沈豫竹的衣角抓住了。 第99页 他嘀咕几句,沈豫竹没听清,「你说什么?」 谢元时又嘀咕,沈豫竹凑的很近去听,听他在说:「你干嘛偷……」 沈豫竹:「偷什么?」 谢元时:「你干嘛偷……偷我哥哥。」 沈豫竹以为后面还有没说完的话,等了一会发现谢元时来来回回说的都是这句。 「没偷。」 「在这呢。」 沈豫竹把衣角从他手里拽出来,把自己的手塞进了他的手心里,好像自己也喝醉了,偏要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谢元时拉着他的手,过了片刻,「要……要桂花蜜……」 「要桂花蜜做什么?」 「要甜的。」 他怎么说,沈豫竹就怎么接,也不管前后是不是连贯,「不甜怎么办?」 谢元时钻进沈豫竹怀里,低声的呜呜呜道:「老闆说不甜就不要钱了。」 沈豫竹:「……」 沈豫竹揽着他,一句一句的应道,「那你不是更赚了,不用花钱。」 谢元时纠结:「可是……可是……」 「可是云片酥也好吃。」 「呃……」沈豫竹也跟喝醉的人计较逻辑:「那就都吃。」 谢元时前言不搭后语的:「那我今天要喝两碗药。」 沈豫竹:「不喝药。」 谢元时声音小小:「嗯,你不要告诉太子哥哥,我改天给他买盆新的。」 沈豫竹莫名的好像听懂了这句,谢元时小时候逃避喝药浇死了他养的一株君子兰来着,后来他给他买了盆新的吗? 他印象里好像没有。 「你好像没买。」 谢元时嘀咕了几句,沈豫竹又听不清楚了,「你说什么?」 谢元时微微提高音量:「养花干什么,养我不好吗?」 「养……养不起吗?」 沈豫竹:「……」 谢元时:「你不是说要娶我吗?」 沈豫竹被他醉酒后的逻辑笑的不行,一本正经的回答:「嗯,不养花,养你,养得起,有钱。」 谢元时又安静了,这回是沈豫竹主动问的:「你除了浇死我那盆花,还干了什么心虚的事情?」 谢元时:「你笨。」 沈豫竹:「我……」 谢元时:「我都不好说你。」 沈豫竹:「你是不是酒醒了?」 谢元时:「酒?什么酒?」 谢元时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唿吸逐渐均匀。 沈豫竹再度把他身上的被子给他拉高,盖得严严实实。 这回他没再嫌热乱动,就在沈豫竹以为他要睡着的时候,谢元时在他怀里挣动了一下,忽然仰脸,一下亲在沈豫竹下巴的位置上。 速度不快,但是在沈豫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缩了回去。 并且捂着牙呜呜呜的闷闷道:「好硬。」 牙齿磕到下颌。 下巴被牙齿嗑的同样也痛的沈豫竹,觉得他这个行为有必要纠正一下,「用牙是咬,用嘴唇才是亲。」 谢元时捂着牙不理他,没有回应。 从沈豫竹的视线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头顶,他手搭在他的脖颈侧,拇指摩挲着谢元时的脸侧:「很疼吗?我看看?」 谢元时顺着他的力道慢慢抬起,纤长的眼睫眨了下,好像没听懂他的意思,看上去懵懂又茫然。 沈豫竹以为他没听懂,慢慢的又重复了一遍说给他听:「我是说,让我看看你的牙,你磕到哪了?」 谢元时好像听懂了,捂着牙的手慢慢松开,还是还不等沈豫竹看清,谢元时忽然再度仰脸凑近,还是刚才一样的位置。 用牙才是咬。 沈豫竹倒吸一口凉气:「嘶——」 嗯……学的很快。 第55章 可不准反悔的啊 谢元时松口, 稍稍推开些许。 他也听到了沈豫竹倒吸凉气的声音,但他懵懵的看着,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沈豫竹摸了摸下巴上的齿痕。 这么摸起来还是挺明显的, 不过并没有咬破。 他摸着, 谢元时也跟着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好像很好奇。 沈豫竹:「咬这么用力?」 谢元时:「你被咬了。」 「是啊,」沈豫竹说,「你咬的,你为什么咬我?」 谢元时喝醉了还带着几分的困意, 反应也慢了半拍,懵了一会才道:「我没有。」 他的手还按在沈豫竹下巴的牙印上,沈豫竹按着他的手:「你再摸摸看, 就是你干的。」 谢元时想收回手却被他牢牢按住,委委屈屈的瞪了他一眼。 沈豫竹:「……」 就忽然很有负罪感是怎么回事。 沈豫竹的手稍稍松开,让两个人的手从下巴上移开,谢元时的指尖被他拿在手里轻轻揉捏。 「你没咬我?」 谢元时摇头:「没有没有没有。」 沈豫竹换了肯定的语气:「那你亲我了。」 谢元时茫然的回视, 嘴唇微张,「我没……」 沈豫竹指着自己下巴上的痕迹:「你有, 你看这就是你亲过之后留下的。」 谢元时小声辩驳:「这不是,亲的印子不是这样的。」 沈豫竹:「那你亲一个我看看是不是不一样。」 谢元时眉头都跟着皱了起来, 一副纠结的样子, 过了片刻,他默默拉高被子, 把自己半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 第100页 沈豫竹哄骗着催他:「嗯?你躲什么,你不亲就说明你心虚了。」 「我没有。」 「那你亲一下。」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一样, 谢元时带着几分犹豫的凑近, 最后嘴唇轻轻碰了下那块牙印的位置。 柔软的, 温热的。 沈豫竹的心像被羽毛轻轻拂过。 怎么这么可爱啊。 还不等他说什么,谢元时一头扎进了他怀里,呜呜咽咽的道:「呜呜呜对不起。」 沈豫竹不明所以。 「怎么了?」 谢元时:「呜呜呜真的是我咬的,我碰的位置真的会出现牙印。」 沈豫竹忍着笑:「没关系的,我原谅你了。」 谢元时:「你疼不疼啊?」 沈豫竹:「你再亲一下我就不疼了。」 谢元时狐疑的抬头,「真的?」 沈豫竹:「真的。」 「但是……不会出现更多牙印吗?」 沈豫竹:「不会的,我保证。」 谢元时被忽悠着缓缓靠近,唿吸随着距离的靠近打在脸颊上,沈豫竹屏息等了一会。 没等到。 谢元时闭着眼睛,枕着他的胳膊,唿吸绵长。 睡着了。 「呃……」 大概是没有喝的特别多,又有醒酒汤的作用在,谢元时次日醒来有点头疼,但是并不严重。 起的比平时晚了不少。 他刚从床上起来,沈豫竹已经下了朝,换回了常服。 「酒醒了?」 谢元时:「嗯。」 他一抬头,沈豫竹下巴上一小块微红的地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下巴怎么了?」 沈豫竹手指放在那块位置上,神情有些许的微妙。 沈豫竹在想怎么说。 他不答,谢元时问:「怎么这么看着我?」 谢元时以前也喝醉过,但是沈豫竹都说他喝醉了不闹。不过他喝醉的次数不多,也不确定是不是每次都不闹。 他寻思着:「不会是我弄的吧?我昨晚喝醉了耍酒疯了?」 没什么印象了。 「没什么。」沈豫竹考虑揭过这茬,他也就只在谢元时喝醉以后忽悠两句。 谢元时揪着他衣角,盯着他看,「真没什么?那这个是怎么来的?」 沈豫竹表现的云淡风轻:「真没什么,这个就是不小心磕着了。」 谢元时就不信,「磕着是这个样子吗?」 沈豫竹顿了下,他没仔细看,可能确实不太一样,于是改口道:「昨天挠的,再过段时间就消了。」 「我挠的?」谢元时问。 确实是谢元时干的,但不是挠出来的。 谢元时一直盯着他的表情,在沈豫竹开口反驳之前,道:「我知道了,我干的。」 沈豫竹:「……」 「没什么大不了的。」沈豫竹若无其事的道,「不用在意。」 谢元时蹙眉:「其实……」 「其实我本来也没有那么在意,」谢元时伸出手去按了按他下巴的位置,「但是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心虚?」 沈豫竹轻咳了一声掩饰。 谢元时唇角漾开一点笑意,「陛下,我发现个有意思的事情。」 沈豫竹:「什么事情?」 谢元时沖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沈豫竹耳朵凑过来,谢元时就趴在他耳边,悄声说:「我发现你每次特别紧张的时候就会表现的特别云淡风轻。」 沈豫竹:「……」 「没有……吧?」 谢元时笑道:「所以昨晚发生什么了啊?快点从实招来。」 沈豫竹扬眉,「你真要知道?」 谢元时点头,而后顿了下,看着他熟悉的笑意莫名有种预感。 沈豫竹不疾不徐道:「你昨晚喝醉了,抱着我非要亲一下,一开始是牙磕上去了,后来又开始咬。」 他一摊手,无奈表示:「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谢元时:「……」 我不信。 你一定是在忽悠我。 谢元时倔强的问:「我为什么要亲你?」 沈豫竹:「问得好,我也想知道。」 谢元时:「……」 沈豫竹:「不过这也很好理解。」 谢元时:「怎么理解?」 沈豫竹低头,嘴唇轻轻的碰了下谢元时的脸颊,「你都答应我入宫做我的君后了,亲一下也正常。」 谢元时耳朵唰一下红透了。 他推开沈豫竹,磕磕绊绊道:「我、我我哪有!你瞎说的。」 沈豫竹点点自己的下巴,「证据在这里。」 谢元时改口:「这分明是你自己磕的。」 沈豫竹笑,随着他说:「嗯,好吧,我自己磕的。」 谢元时嫌他恼人,背过身去不看他。 沈豫竹从一侧探头看他,只看到一个精緻的侧脸:「可不准反悔的啊。」 谢元时又往背对他脸的方向继续转,不让他看,不过小声说了句:「没有。」 沈豫竹听到了。 他本来还想再逗逗谢元时,问问他为什么喝醉了会要亲他一下,现在觉得也没这个必要了。 …… 宋阁老自从上次从谢元时那里回去,这些天里他除了朝事,就是在忙着和夫人准备宋佑白和张景然的婚事。 第101页 不过这两人的婚期还未定下来,双方长辈让他们连个自己定,张景然和宋佑白两人还在商议。 等婚事的筹备差不多了,清闲下来,宋阁老心里还始终挂念着上回在养居殿惹了谢元时不快的事情。 总想着要跟秦王殿下再处处,为上次的言行不当道个歉。 谢元时倒是没放在心上。 真要算起来,宋阁老还促成了他和沈豫竹互通心意。 不过听宋阁老说要给沈豫竹纳妃,确实让谢元时心堵就是了。 谢元时怎么想的,宋阁老不知道,他也知道自己有时候楞,怕拿捏不好分寸再弄巧成拙,所以想着先找个人问问。 但是张御史因为两个孩子的婚事,已经连着好几天都没理他了。 宋阁老没办法,思来想去找到了钟老太傅。 「稀客啊。」钟老太傅迎他进屋,「你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宋阁老嘆一口气:「说来话长啊。」 赐婚圣旨下达后,上京城没几个不知道宋张两家的这桩亲事的,钟老太傅也有耳闻。 不过他因为翰林院修撰的事情告假了两日的朝会,没机会跟宋阁老和张御史道贺。 「怎么还嘆上气了,佑白和景然的亲事我也听说了,以后你和固青就是儿女亲家了,这大好的喜事,怎么唉声嘆气?」 宋阁老摆摆手,「快别提了,固青兄已经好几日没有理我了。」 钟老太傅疑惑:「为何?」 宋阁老提醒他:「就是因为两个孩子的婚事。」 钟老太傅知道的版本也是外面所传的版本,但他也知道口口相传的八卦很多时候并不那么的靠谱。 他问:「婚事有什么问题吗?」 宋阁老干脆说的更明白些:「我儿子啥样你不知道?」 钟老太傅:「……」那倒是。 张御史确实从小宝贝他那孙子。 钟老太傅没那么会安慰人,只能生硬的说几句:「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看对眼了就行。」 真相在心中不能说,忽然被扎心的宋阁老:「……」 钟老太傅:「你今日来找我是因为孩子的婚事,需要我跟固青说说情?」 宋阁老摇摇头,并非是这个,张御史不乐意归不乐意,但是很尊重孩子的想法。 他来是有另外的事情,想请教钟老太傅。 宋阁老把上回和谢元时在养居殿里的对话大概给钟老太傅说了说,「都怪我一味只顾说自己的事,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唉,怨我怨我。」 「钟老,你说我用不用专程进宫再跟殿下道个歉,赔个礼?」 宋阁老惦记好几天了,自顾自道:「不过我直接说是不是太刻意了,还重新提起殿下的糟心事。怎么办好呢?」 钟老太傅神情微妙,「你方才说,你是哪天进宫跟秦王殿下说这些的?」 宋阁老说了日子。 钟老太傅掐着指头数了数,那不正好是他去青藤书院的那天? 回想那日秦王殿下在马车上似有心事又不肯多透漏半句的样子,钟老太傅回去之后还担忧了许久。 还担心他是不是和皇上之间闹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是不是皇上说了什么秦王殿下难以接受,以至于心中愁思烦闷。 看来他真是想多了。 钟老太傅笑而不语。 第56章 老秦王回来了啊 钟老太傅心道宋阁老虽然人有点楞, 但是这事干的也说不上好不好。 就是不知道秦王殿下当时跟他说他没有想不通的事情,心里是怎样的想法。 宋阁老是来找钟老太傅商量的,太傅听完也不给他支招, 只在那里笑, 宋阁老不满道:「你笑什么,魔怔了?我惹了殿下不快你这么开心?」 钟老太傅解释:「瞧你说的, 老夫怎么会这么想。」 宋阁老:「那你倒是帮我想想办法啊!」 出于多年的同僚情深,钟老太傅很认真的帮忙想了想,觉得道歉是真没什么必要。 「不必这么耿耿于怀, 不过以后也该多注意些。」 钟老太傅劝慰告诫一番,宋阁老听进了心里,决定暂时这段时间都不再去叨扰秦王殿下了。 倒是钟老太傅听完宋阁老的倾诉, 对秦王殿下的行动更为关注了。 秦王殿下脚伤好了,朝会也开始每日按时参加,不少事务经他的手,逐渐的忙碌了起来。 六月起江南雨季, 刚入七月初,已经有数道庄稼粮产相关的奏摺递上京来, 朝上每日都会为各项秋收时的预案商议不休,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事情, 皇上也是忙得不得闲。 偶有武英殿议事秦王和皇上都在场的时候, 钟老太傅观察着,也没从两人之间看出什么不一样的氛围。 就这么关注了几天。 钟老太傅又奇怪起来。 难道是他想多了? 但是秦王殿下听了宋阁老的话心中郁郁, 接着就出宫去遇到了他,从他的表现来看, 就不可能是一点想法都没有的。 难道是秦王殿下虽然心中有想法, 但并没有表露出分毫, 两人的关系并没有什么进展? 「唉……」 钟老太傅幽幽嘆气,他单了大半辈子,自己的终身大事自己都没有操过一天的心。 谢元时最近的确忙,西吴屡屡有动向,白翎要对整个上京城进行全部的清查。 第102页 但是上京城的人数实在是多,各个坊市街区,除了寻常百姓还有大大小小的世家贵族,还要涉及到每个人背后的关系。 上京每日进出人等都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可是白翎要暗中排查,就不能禁止出入,这部分流动的百姓更是加大了排查的难度。 花老太师年纪也大了,每日从早忙到晚,为此事头髮都掉了一大把,得了皇上的首肯,有什么疑难的问题都会进宫和谢元时商议。 这日夜里,谢元时从睡梦中被惊醒。 他揉了揉眼睛,身侧空无一人,旁边的位置还留着余温。 谢元时撩开床帘,赤脚踩着下了床,往外间去,隐隐的说话声传了过来。 忽然间说话声一顿,屏风那头一阵窸窣声,谢元时还没绕出屏风,沈豫竹先过了来。 谢元时:「你……」 谢元时话还没说完,先被沈豫竹抱了起来,谢元时猝不及防,低唿声被他有意压住,屏风另一侧还有人。 他压低声音:「你干嘛?」 沈豫竹抱着他往床榻的方向去:「是我要问你才对,你要干嘛?」 沈豫竹将他放在床上,弯腰俯身,「连鞋都不穿?外套也没披一件。」 养居殿中地面冬日会铺着软毯,前些日子刚刚撤掉,露出了原本铺着的木质地板。 谢元时说:「不凉的,现在天气也暖和了。」 沈豫竹替他穿好鞋袜,「今夜刚下过雨,夜里冷,当心着凉。」 谢元时往外看了看:「谁来了?」 沈豫竹起身:「是花老太师。」 「来找我的?」花老太师除了清查上京,也无暇处理其他事情。 沈豫竹:「嗯,你还睡着,我就先跟花老太师商议了一会。」 谢元时瞥他一眼:「你不是先跟他商议了一会,你是没打算喊我吧?」 沈豫竹也不否认,大大方方道:「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解决的吗?」 谢元时敷衍道:「嗯嗯,陛下最厉害。」 但是最近白翎的事都是他和花老太师一起处理,他对眼下的进度最为清楚,花老太师连夜进宫,肯定也不是小事。 「太师有说什么?」 「永安坊找到了和红香楼有关的人,有些线索需要核对,太师怕有错漏。」 谢元时从内间出来,花老太师道:「夜已深,实在打扰殿下休息了,可疑人等已经审过,口供和殿下的猜测基本一致。还有我们已经找到的线索,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明日一早他们就会有所行动。」 「殿下,依你看,我们只直接趁夜摸过去一网打尽还是明日守株待兔?」 谢元时一心想着线索的事情,坐下就开始和花老太师讨论起来,沈豫竹也已经听了一部分,此时也没有离开,就在一旁旁听,偶尔给出几句建议。 不知过去多久,结束了商议,花老太师离开。 谢元时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疼。 沈豫竹从身后伸手替他按着两边太阳穴:「疼吗?」 谢元时没那么疼,就是夜里醒过来又精神集中这么久,隐约有些不舒服。 「还好。」他说。 沈豫竹:「你是被我和花老太师说话吵醒了吗?」 谢元时按住他的手,想说不用了,沈豫竹刚巧也收了手:「去床上吧,早些休息。」 谢元时跟他一起回到床上躺下:「花老太师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睡着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你们说话我都没有听到,只是凑巧醒了,你不在床上,我就下来看看。以后有这种事情,你直接叫醒我就好了。」 沈豫竹望着他比前几日明显憔悴的眉眼,也不反驳,只道:「好,下次一定。」 谢元时闭了闭眼睛,沈豫竹又开始帮他按头,谢元时道:「总觉得你在敷衍我。」 那他觉得的没错。 沈豫竹:「冤枉,我分明是你说什么就答应什么。」 谢元时攥住了他的衣角,往他怀里去,被按了一会,觉得舒服了很多,困意也跟着上来。 「好睏。」 谢元时:「你也睡,你最近睡得也好晚。」 「嗯。」沈豫竹胳膊自然的搭在他腰上,搂着他,闭上眼睛也准备入睡。 过了会,谢元时含含煳煳的忽然道:「对了,今日张御史关心我的脚伤。」 沈豫竹闭着眼睛回道:「你都正常参加朝会了,脚伤早就好了,他不知道吗?」 谢元时:「但是我还住在养居殿,他就不确定我好没好。」 沈豫竹跟着睁开眼睛:「什么意思?」 谢元时:「就是……就是都这么长时间了,我要不要搬回秦王府啊?」 沈豫竹抱着他的胳膊紧了紧,「就因为张御史的话?他让你回去的?」 谢元时感受到他情绪了变化,忙解释道:「不是,张御史没说什么。」 沈豫竹:「那是你自己想回去?」 谢元时瘪着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当时是因为脚伤才入宫的,现在脚伤好了,彻查西吴细作的事情也已经初见成效,也不会有人来刺杀我……」 他没有理由总是待在这里。 沈豫竹:「怎么不会?西吴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谢元时:「那西吴的事情结束之后呢?」 第103页 沈豫竹摸了摸他的头髮,「是我的错。」 谢元时愣了下,没明白。 沈豫竹:「西吴安插在上京的人不多,我们切断了他们内外联繫的通道,这帮人如今孤立无援,穷途末路很难说会不会孤注一掷。」 「这段时间你还待在宫里,不用顾虑太多,等这件事情过去了,宫外安全了,我送你回去。」 谢元时忽然鼻子一酸,多年养成的默契,哪怕沈豫竹还没有明说,他已经明白了沈豫竹真正在计划的是什么,清楚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正好秦王叔不是说要回来了,等他回来,我会找合适的时机和他提亲,重新接你进宫。」 以新的身份。 谢元时放心的把这些都交给沈豫竹,在他们两个的事情上,他什么都不担心。 沈豫竹也没想着让他操心,轻轻拍拍他的后背,让他安心,「睡吧。」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头一天晚上沈豫竹还计划的很不错,把老秦王回来之后他会做的事情都计划的周周到到。 第二天,秦王府的消息,老秦王带着王妃和小女儿谢元萦迴来了。 「已经回来了?」沈豫竹听到消息也是惊讶,他以为秦王叔至少会等到西吴的细作彻底清除之后。 刘喜回禀道:「回陛下,确实已经回来了,还带着几大车的行李,看样子,短时间内应该是不打算再走。」 沈豫竹虽然意外,但毕竟老秦王早先半个多月前就已经跟谢元时通过信说要回来,他只片刻诧异之后便道:「朕知道了。」 回去他就告诉元时这个好消息,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刘喜犹犹豫豫的站在原地,禀报完也没有退下。 沈豫竹扫一眼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还有其他事情?」 刘喜支支吾吾的道:「还……还有就是,老王爷听说秦王殿下住在宫里,还是在养居殿,当场变了脸色,说秦王殿下怎么能这样,简直是……简直是……」 沈豫竹:「简直是什么?」 刘喜不敢抬头,声如蚊吶:「简直是大逆不道……」 沈豫竹按了按眉心。 第57章 不用听你爹的 沈豫竹昨夜跟谢元时说了他接下来的打算, 他是想让谢元时在他们成婚之前回秦王府的。 他没想到老秦王会回来这么早,而且依老秦王那固执着守规矩的性子,基本是不可能放任谢元时在养居殿这么住下去的。 可是谢元时可以回, 却不能是被老王爷叫回去, 否则这件事情日后再说起来就不那么好听了,老王爷心是好的, 但他不知内情。 沈豫竹知道,他得为他们两个日后的路考虑周到。 果然不出沈豫竹所料,老秦王回来没多久, 不到晌午,秦王府就派人来说叫谢元时回去。 沈豫竹没让谢元时知道,半路叫把秦王府的人拦住打发了回去。 老秦王风尘僕僕携妻女归京。 他是知道儿子和太子从小感情就好的, 但是眼下的情形是他始料未及的。太子如今已经是皇上了啊,是皇上啊,现在怎么能和从前一样呢! 他一回府发现谢元时不在府上,还以为他只是出门去了, 谁知道刘伯告诉他,谢元时已经在宫里住了快三个月了。 而且还是养居殿, 养居殿那是什么地方啊! 「皇上后宫就没有妃子有异议吗?」 刘伯:「陛下后宫还无人,一个妃子都没有, 阁老御史他们谏言了半年, 暂时还没有成效。」 老秦王不理解,这也太不合理, 太过夸张了。 「那满朝文武呢?御史台也没有提出谏言吗?」 刘伯对朝上的事情知道的没有那么清楚,但是这个他还真没听说过, 所以就如实回答:「没有听到过。」 要不然就是大家都在心里说, 背后说, 碍于皇上对谢元时的偏宠,所以明面上没有人敢提起。 说不定就是因为谢元时住进了宫,皇上才不好意思纳妃呢? 这怎么能行呢。 不管是不是,这就是不合规矩! 老秦王在江南的时候,一心扑在培植人手向他国渗入的事情,偶尔从上京传来的关于儿子的消息,除了秦王殿下最近很好,就是皇上和秦王殿下很好,再详细的他也不会主动去问。 一来有皇上照顾着,他是真的放心,二来他在做的事情还是有很大风险的,万事俱备之前,他也怕关注的多了联繫的多了,反而给谢元时带来危险。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儿子最近很好的意思是这么个好法。 这都住进养居殿了,这何止是好,简直是要上天了吧!! 老秦王大手一挥,「去,给我把谢元时叫回来!」 刘伯道:「现在就去吗?」 老秦王隐隐有暴躁的趋势:「废话!不然还要留他在那养老吗!」 刘伯找人进宫去说,过了半个多时辰,他回来了,「王爷,宫里那边回话了,说皇上不准。」 那是肯定的,皇上的态度老秦王想都不用想,「皇上当然不准!他要是准的话谢元时现在还能在宫里?」 刘伯年纪和老秦王差不多,在秦王府三十多年了,被怼也没觉得有什么,面上还是和蔼的模样,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是不是就不用叫殿下回来了?」 老秦王:「皇上不准你去找谢元时啊!跟他说啊。」 第104页 刘伯:「可是没有皇上的允准,我们的人也见不到殿下啊。」 老秦王气的说不上话来:「偌大个秦王府就没有一个能越过皇上去找他的吗?!他是打算以后在那安个窝生娃报崽吗?」 刘伯不说话了。 好像是有,谢九和夏裴是殿下身边最熟的两张面孔了,谢九一直跟在谢元时身边,夏裴好像是能进。 但是夏裴这段时间又不负责照顾谢元时,张御史忙朝政还要忙儿子的婚事,就给夏裴在张府安排了住处,闲暇时间指导指导夏裴的学问,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回秦王府了。 老秦王:「真没有?」 刘伯:「有倒是有。」 他把夏裴的情况一说,老秦王拍板道:「那就去找夏裴。」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刘伯又回来了。 老秦王一看他的表情就看出不对来:「又怎么了?」 刘伯委婉传达夏裴的话:「夏裴说,他不去,他说您想的话可以自己去。」 老秦王一拍桌子:「反了他了!」 刘伯:「王爷您要亲自去吗?」 说完刘伯又补充了一句:「现在是午膳时分。」 确实其他人去说的话都没分量,老秦王想,他去就他去。 「那就午后去。」 「王爷,」秦王妃一直坐在旁边,见秦王打定了主意要去把谢元时叫回来,开口道:「你这么直接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时儿犯了什么天大的错处。」 「人言不可畏的呀?」 「时儿都这么大了,有自己的主意的,你进宫把他强行带回来,他的面子往哪搁的?」 王妃就是南方人,说话的尾音总带着软软的调子,这么多年跟着秦王四处驻扎,也没改掉乡音。老秦王一听王妃的话就冷静了些许,但总让谢元时在宫里呆着就不是个事。 「我这不是也着急,你说怎么办?」 「刘伯不是说了,时儿进宫是因为脚伤,皇上为了照顾他才让他进宫。」王妃带着谴责的道,「你这个做父亲的,不先关心儿子的脚伤,反而先怪起他来了。」 老秦王被王妃说的老脸一红,「可是都三个月了。」 三个月了还没好,那脚得扭成啥样,真要现在都没好,那就不是扭了,那得是摔断了吧? 王妃瞥他一眼:「先去看看的呀。」 …… 王妃进宫后先拜见了皇上,沈豫竹和她寒暄了几句。 老秦王早上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往内阁递了摺子,因为涉及到机密,摺子中也只是简单概括。 沈豫竹收到了摺子细细的看过了,但详细内容还没有来得及召老秦王入宫详谈,此事牵扯巨多,一时半会也说不完,老秦王也是刚回来,需要休整一番,不急在这一时。 王妃说:「劳皇上惦记的呀,一切都好。」 回程的路上不太顺利,原本按计划半个月前就能回来,结果被人盯梢,不得已绕路后将人彻底解决,清除了各种隐患才回来的。 「臣妾听府上的人说时儿脚受了伤,陛下将他带进宫里照料,先前高热也是陛下日夜守在身边,我们常年在外,这个孩子从小到大都让陛下费心了,我们做父亲母亲的呀真是无地自容。」 「王妃说的哪里的话,元时和朕自小一同长大,朕待他的情分和别人也是不同。」沈豫竹一语双关,和秦王妃说了句真心话。 秦王妃一眼看过去,不着痕迹的打量一番沈豫竹的眉眼。 他们夫妇南下的那年,沈豫竹才刚刚登基,如今再看,年轻天子的威仪已经是不容忽视。 却难得他待她的时儿还是一如既往。 秦王妃观他提及谢元时时的神色,心中安定。 又或许比从前还要更甚吧。 「不知时儿现在伤情如何了,臣妾此番入宫,也是想看看时儿。」 沈豫竹哪里会拦,「王妃随我来,不过元时这些时日为着朝事太过劳累,昨夜深夜还在处理要务,休息的不好。」 「今日晨起的时候有些不适,午膳后吃了药这会已经睡下了,可能需要过会才能醒来。」 秦王妃听着就心疼,坐在软塌上看谢元时埋在枕头里的侧脸乖巧柔和,心里的愧疚又添了几分。 幸好没让他爹来。 秦王妃:「好的呀,我等他醒。」 谢元时没睡多久,他昨夜虽然是深夜起来一阵,但是睡得还算早,说不上是多困,只是身上有些乏力罢了。 他一动,坐在床头的沈豫竹也动了,「醒了?」 他低声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元时唇色略显苍白,嗓音沙哑,「想喝水。」 沈豫竹便去倒水。 他一走,让出位置来,谢元时就看到斜对过坐着的秦王妃,诧异唤道:「娘?」 他还不知道老秦王和王妃回来了。 谢元时立刻下了床,「你们回来了?什么时候回……呃……」 起身太急,眼前一下子一片黑。 秦王妃看出不对,急急起身,却有人比她更快。 桌子旁边发出「噹啷」一声响,装满水的被子跌在地板上无人管,沈豫竹扶着头晕的谢元时坐下。 被秦王妃揪着的帕子就像她此时被揪着的心一样,「是不是还不舒服,要不要再休息一会,找大夫来看一看?」 第105页 谢元时靠着沈豫竹,又慢慢直起身子,「没事的娘,我就是一下子起的太急了,缓一缓就好了。」 秦王妃:「这怎么是没事的呀?」 「真的没事。」谢元时安抚道,「你别多想,我这两年身体已经大好了,只是偶有小恙,并不严重,都不碍事的。」 秦王妃思及几年前谢元时病的最严重的那次,看看沈豫竹,又看看谢元时,心中的愧疚更多,嘆气道:「你可要仔细些你这身子。」 「时儿这身体,总在这里叨扰陛下,真是过意不去。」 谢元时手指在秦王妃看不见的角度抓着沈豫竹的衣角,沈豫竹轻轻盖住他的手背,让他安心。 沈豫竹:「王妃见外了,元时在我这里不是外人。」 秦王妃有了沈豫竹这句话,心里有数了,对谢元时说:「爹娘和你小妹今天都回了,刚回来,听说你在宫里养伤,就想着过来看看你。」 「我们之后都不走了,陛下疼你,你且在这里安心住着,有空的时候可以回家来看看。」 谢元时:「?」 谢元时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住进宫里,他爹和他娘知道后的想法,他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的,他以为他娘是探望她,藉机叫他回去的。 结果真的只是来看看他? 谢元时问:「娘,我爹呢?他没来吗?」 王妃看他带着几分忐忑的表情,抚了抚他刚睡醒有些散乱的鬓髮,「你爹他粗枝大叶的,不会说好听的,又不会看病,我让他在家里呆着了。等明日我带你小妹来。」 谢元时茫然看着沈豫竹。 他好像听不太懂了。 听他娘的意思这是要让他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吗? 第58章 你怎么一回来就和陛下抢儿子 秦王妃走之后, 谢元时还有些没回过味来,他问沈豫竹:「我娘的意思……」 沈豫竹:「不太明白吗?」 谢元时哪里是不太明白,他是太不明白了。 「可是我娘怎么会让我继续留在这里?」 他爹娘的性格他是最清楚的, 最是规矩守礼, 他还是太子伴读的时候,老秦王和秦王妃对谢元时就是千叮咛万嘱咐, 让他虽然在东宫住,但是千万不能逾矩,要谨守自己的身份。 老秦王驻守边关, 战功赫赫,却一生未有受帝王过多猜忌,甚至连夫人都可以跟着一同跟随在边关, 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在于他们夫妇二人在行事上的谨慎,从不存在居功自傲。 谢元时最初住进养居殿时也是觉得不合适,但是身边人都没有意见,他慢慢地也就接受了, 习惯了下来。 方才看到秦王妃,谢元时心里就忐忑起来。 他以为秦王妃就算不方便当着沈豫竹的面说, 也会找机会私下跟他说。 但是秦王妃说话都没有避着沈豫竹,甚至聊了小半个时辰后竟然…… 直接走了? 谢元时不理解,「你说我娘明天带着我小妹来的话, 会不会就会跟我说让我回家?」 沈豫竹:「你就是习惯多想,王妃都这么说了, 怎么还在担心?」 谢元时将信将疑,暂时勉强接受他娘让他在这里安心住着的事实, 但是他又想到他爹今天没过来。 「但我爹那里肯定不会答应的, 我还是得早些搬回去。」 「你这么说的话……」沈豫竹捏了捏他的脸,「你娘都说了让你在这住,难道他们两人的意见会不一样吗?」 那应该不至于。 他爹除了朝事战事,家务事都听他娘的。 不过他住在养居殿这样的事情,是归他爹做主还是归他娘做主…… 沈豫竹手掌盖住他的眼睛:「别想了,刚刚睡够了吗?再睡一会。」 谢元时把他手掌拉下来:「我真没事,现在睡了,晚上不困了怎么办?」 沈豫竹逗他:「那就看皇上睡觉打发时间好了。」 谢元时「噗」一声笑了出来,推了他两下:「说正经的呢。」 沈豫竹:「我也说正经的呢,不然我陪你看话本打发时间。」 谢元时扬眉:「好啊。」 说着去摸枕头底下的话本,没摸到,「上次看完放哪去了?」 沈豫竹拉他,无奈道:「我说的不是晚上吗?」 谢元时:「嗯……现在也不困啊。」 沈豫竹摸摸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谢元时道:「我没发烧。」 沈豫竹:「头还晕吗?」 谢元时如实道:「已经好多了。」 沈豫竹:「那看一会吧,我去拿,上回我给收起来了。」 …… 老秦王昨晚一夜未眠。 他白日里试图派人让谢元时搬回来,未果。 午后想要亲自过去,被秦王妃拦下。 原本看着还挺支持他,只是方式更为温和,就说是先进宫去看看,关心关心儿子身体情况,结果从宫里回来,就仿佛换了个人。 再说起来此事就变成了:「诶呀,时儿受伤生病都在宫里住了那么长时间了,也不差在这一时半会的,你要是想他了,让他回来一趟,或者进宫去看看他的嘛。」 老秦王:「?」 你听听,这是在说什么。 这说的是什么话。 老秦王诧异又震惊,尾音都跟着变了调:「你是想让他在那里一直住着??」 第106页 养居殿成了客栈不成?花钱就能住? 秦王妃又换了个方向,道:「他确实不舒服的啊,你现在把他接回来,你比皇上还耐心还细心的照顾他吗?」 「我!我……」 老秦王瞪着眼睛也不得不承认:「皇上是比我们用心。」 「但他都那么大个人了,府上还有那么多下人,家里能亏了他不成?」 秦王妃点头,最知道往哪说能戳中要害:「你自己说说,你在外这么些年,亏没亏他?」 老秦王还要反驳,张口又说不出声了。 他哪能反驳的出来,要是没亏待过谢元时,他又是怎么会成为太子伴读的,要是没亏待过,谢元时也不至于常住东宫。 是他沙场驻守在外,无暇顾忌谢元时,才想着派人护送他回京,以为可以让他养在祖母膝下,结果谢元时人还没到京城,他祖母就过世了。 被先帝指为东宫伴读,会住进东宫,也不过是因为他家中无人,与其每日回秦王府,还不如直接住在东宫。 这些过往,提起来,老秦王心里又何尝不是一把辛酸泪,对儿子的愧疚在心里都没成一片海了。 但是住进东宫是他们没有办法,且伴读和太子同吃同住也说的过去。 住进养居殿和住进东宫能比吗?! 老秦王说不过秦王妃,一要跟她说道理,秦王妃就支着额头在一旁嘆气,弄得老秦王半句话都不好再说。 可是心里又实在说服不了自己,过不去这个坎。 半夜里平着躺难受,侧着躺也难受,就没有睡着的时候。 反观秦王妃睡的倒是好,第二天还带着谢元萦又进宫去了。 谢元萦比谢元时小五岁,如今也已经成年长成大姑娘了。 谢元时足有两年没见到她,小妹的身高比走之前高了不少,谢元时道:「元萦长高了。」 谢元萦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长裙,俏丽可爱,「哥哥!」 她凑近,「哥哥你是不是又瘦了?」 谢元时颳了下她的鼻子:「你每次见面怎么都是这句?我分明胖了不少。」 谢元萦:「多念叨几遍你就记得多吃点了啊哈哈哈。」 「娘,」谢元时偏头对秦王妃道:「元萦到年纪了,定亲了没有?」 谢元萦:「……」 笑脸垮掉。 秦王妃笑眯眯看这兄妹两个互动,「没呢。」 「之前每次提她都不情愿,那时候也是在江南,想着以后总要回上京的,加上她不愿意就一直搁着。」 谢元时也笑:「现在回来了,也该考虑考虑了。」 「我不嘛……」谢元萦道,「嫁人有什么好,我就在家里陪着娘亲不好吗?」 谢元时:「没事,你不想就不考虑。」 谢元萦眼睛一亮,「真的吗?」还是哥哥好啊! 谢元时点头:「顶多我多念叨几遍而已。」 谢元萦:「哥你小心眼!」她收回刚刚心里想的话,他哥哥分明是在挟私报復! 谢元时:「你是头一次知道你哥我小心眼吗?」 谢元萦:「哼!!」 秦王妃今日待的时间长,谢元萦的话多,跟谢元时从江南风物到回程路上的见闻,想到什么说什么,什么好玩说什么,她喜欢的事情又多,一路说下来天都隐隐要黑了。 谢元时也没有不耐烦,一直在认真听着,时不时搭话,问上几句。 最后还是秦王妃打断了谢元萦,谢元萦这才停下,「呀!天都黑了啊。」 「那我不打扰哥哥你休息了。」 谢元时还想留她们在这用过晚膳再走,谢元萦说了一下午,这下嘴一秃噜,没过脑子直接道:「你跟太子一起吃啊,我们在这多碍……碍……人太多哎。」 说完就恨不得把嘴缝起来。 谢元时:「……」 谢元萦偷偷去瞄秦王妃的表情,却见秦王妃一脸淡然,纠正道:「皇上如今已经登基,别再叫什么太子,不好。」 谢元时:「……」 谢元萦乖乖的应了,而后瞄了眼谢元时的表情,看两个人都没什么反应,不知道戳到了什么笑点,自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哥哥我们回去啦,下次还来啊,皇上说我们以后可以随时入宫哇!」 谢元时:「嗯。」 晚膳的时候,沈豫竹给谢元时夹菜,「今天元萦来过了?」他今日处理朝政没有过来。 谢元时低头吃饭:「嗯,我娘昨天说了要带她一起来的。」 沈豫竹:「你娘今天有说什么别的吗?」 谢元时摇头,想了想又笑道:「有元萦在,我和我娘都只有听的份。」 沈豫竹也笑,又给他夹肉,「多吃点,长胖点。」 谢元时可疑的沉默了:「你不会又听墙角了吧?」 沈豫竹挑眉:「怎么会,你看我像那种人吗?」 谢元时回视,仿佛在问「你不是吗?」 沈豫竹表示无辜,「这个还用听墙角吗,每回谢元萦久别见你不都说这句吗?」 谢元时扶额,连沈豫竹都印象深刻了,谢元萦到底说过多少次啊。 谢元时嫌弃的夹到沈豫竹碗里:「我不吃,你自己吃。」 沈豫竹好脾气的夹回去,哄道:「吃点,抱起来不硌手。」 谢元时一噎:「你……你嫌我!」 第107页 沈豫竹立刻澄清道:「我没有!」 谢元时趁机夹回去:「那你吃。」 沈豫竹:「……」 沈豫竹夹起来:「哦。」 谢元时在一旁偷笑,沈豫竹趁他不备,塞进了他嘴里。 谢元时:「……」 …… 第三天,见小女儿从宫里回来的时候也是欢天喜地的,老秦王实在按捺不住了。 他昨晚又是一晚上没睡好。 今日和皇上在武英殿议事,他和皇上把他在江南做的各种布置详细的说了一遍。 都说的差不多了,正巧外面通传说张御史求见,沈豫竹准了。 老秦王欲言又止,沈豫竹主动问道:「王叔还有其他事情吗?」 老秦王:「小儿已经在陛下那里叨扰多时,受陛下照顾良多,实在不好意思再在宫里住下去,陛下还是让他回府。」 老秦王果然提起了这件事,在沈豫竹的预料中。 沈豫竹正要回他,却有人先他一步说话了。 「回什么府回府?干什么回府!」 刚从外面进来的张御史口不择言呛他道:「你怎么一回来就跟陛下抢儿子!」 老秦王:「?」 他才出去了两年,儿子就不是他的了? 第59章 竟然是真的吗? 张御史说完了还嫌不够, 继续说道:「过河拆桥也没有你这样的。」 老秦王回嘴道:「你别曲解我的意思,他现在在宫里住着,这就是不合适, 你做御史的不比我清楚。」 张御史:「跟你回去就合规矩了?」 老秦王心说对啊, 不是这样吗! 老秦王被他打断,没好气的看着他, 没说话但是表情传达意思传达的十分到位。 张御史脾气也上来了,秦王殿下多好的孩子啊,皇上都这么宠他了, 殿下却半分骄纵的影子都没有,都是被他爹带的! 别人家的孩子谁小时候不是撒娇耍赖着长大的,张景然要成婚了在他面前还带着孩子气呢。 宋佑白天天气的宋阁老拿着鸡毛掸子满街追, 又何尝不是一种亲昵。 秦王殿下呢?秦王殿下呢? 远的不说,也不提白翎,就说他前段时间帮他们追查孩子的下落,多么可靠。 明明年纪算下来差的也不大。 张御史想想就心酸。 能让秦王殿下对着示弱的人除了皇上还能有谁! 结果老秦王这个老顽固一回来都不去探望他, 还在这里指责他做事不合规矩,想叫着他赶紧回去。 养居殿怎么了, 规矩是死的,人不是活的吗! 思及此, 张御史怼他怼的更带劲了:「你是御史我是御史?我都没说什么你在这瞎叨叨什么?礼部尚书都没指出什么问题, 你比他更懂?」 老秦王哪想到几句话的功夫张御史内心能想这么多东西,他这边还没能和张御史同频, 依然在强调之前的话:「这还用得着礼部尚书,养居殿本来就不是他能住的地方。」 「养居殿什么养居殿, 皇上说能就能, 你要质疑皇上的旨意?」 张御史一张巧嘴朝野上下没个能敌得过的, 好大一顶帽子直接扣了下来,老秦王是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 老秦王看看沈豫竹,沈豫竹没什么表示,他现在看张御史非常顺眼。 「你这是干什么啊!」 这人怎么扯后腿啊! 老秦王本来计划的好好的,跟皇上说清楚把谢元时带回去,这下被他一搅和全泡汤了,连准备好要给沈豫竹说的说辞都没什么用了。 张御史要的就是扯后腿,他高傲的一抬下巴,发出一声不屑的「哼!」 老秦王险些被他气出心梗。 眼看这两人趋势越来越不对劲,沈豫竹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张爱卿少说几句。」 「朕知道王叔的意思,但是朕前日也和王妃说过,元时在朕这里终归和旁人是不同的,他不是外人,如果太在意这些规矩,反而是伤了朕和元时的感情。」 皇上都这么推心置腹了,老秦王无论再说什么理由都不合适了,只能暂时放弃,转而问道:「陛下,臣去看看他。」 沈豫竹点头。 张御史却又开口:「陛下,不让他去!」 沈豫竹:「……」 老秦王:「你又要干什么?」 张御史:「你刚说完要让秦王殿下搬回去,皇上没允,现在你就要去探望秦王殿下,肯定是要偷偷给他施压,让他主动提出来回去!」 老秦王:「……」 虽然他是有那么点意思吧,但他主要还是想去看看儿子啊! 老秦王嘴角险些歪了,「我去看我儿子!天经地义!」 张御史精明的不得了:「你先保证你去完之后秦王殿下不会主动跟陛下提出回秦王府!否则你就不是真心关心他!」 老秦王:「你烦死了!他是我儿子我不关心他我关心谁!」 张御史:「你转移话题!你是不是心虚!」 沈豫竹掩着嘴角勉强遮住了笑意。 老秦王:「昂!!你烦死了,我保证不说行了吧!」 张御史颇为满意:「这还差不多。」 …… 谢元时将花老太师送来的几份口供分类放好,脸色有些别扭的老秦王从外面进来。 「爹。」谢元时笑着道,「你也来了?我今早还和皇上说要回府呢,」 第108页 老秦王被张御史说的,现在还别别扭扭的,随口应道:「嗯。」 说完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冷漠了,多补充了句:「听你母亲说你身子又不太好,今天可好些了?」 谢元时温声道:「爹,我没事的,你和我娘在外面那么久,一切可好?」 老秦王点头:「好。」 谢元时:「有遇上什么棘手的事情吗?」 老秦王木着脸:「没有。」 谢元时:「都顺利吗?」 老秦王:「顺利。」 谢元时:「……」 谢元时:「你们回京前为什么会用蜜饯的包装纸来传递信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老秦王:「嗯,解决了。」 谢元时无奈:「爹,你能多说两个字吗?」 老秦王:「……」 老秦王撇了撇嘴:「回程路上遇上一伙人暗中跟踪,我以传信的名义向外抛了诱饵,没有具体的收信人,都是诱他们现身的手段。你看到的那个估计是个一直没被发现一路安全抵达上京的,无人可送才想到你,巧合罢了。」 谢元时:「……」 算了你还是别说了。 老秦王也不是个能寒暄的起来的人,连每次写信写的字数都很少,父子俩一问一答的聊了一会。 谢元时东拉西扯的等着老秦王开口,结果他爹跟他娘一样,啥也没说。 谢元时:「爹,你就没别的想跟我说的?」 老秦王都跟张御史保证了,虽然心里不甘心,但还是没提什么让他搬回去,酝酿了一下,临时想了个话题,「昨天你娘回府,跟我提了你小妹的婚事,听说是你问的。」 谢元时道:「嗯,元萦也到年纪了,你们现在都回来了,别耽误了她的婚事。」 老秦王有两分生硬:「那……那你呢?」 谢元时:「……」 谢元时还没做好现在就坦白的心理准备,含含煳煳的搪塞:「我还好说,你们先操心操心小妹吧。」 老秦王眉头皱的紧紧的,都是他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可能厚此薄彼。 他又不是真的像张御史说的那样不关心谢元时。 「你小妹的婚事我们会看着,你的婚事也不会落下。」 按岁数讲,谢元时也早该成婚了,只是他身体的缘故,自己也没什么想法,所以老秦王和王妃一直也没有催他的意思。 「我托人给你介绍几个上京的贵女。」 谢元时硬着头皮应付道:「爹,孩儿有想法了会跟爹娘讲的。」 老秦王:「先相看着。」 谢元时:「不……」 老秦王:「你有心仪的人了?」 谢元时扶额:「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秦王大手一挥,准备离开:「行了,我也不在这呆了,你有空多回府熘达熘达。」 老秦王说做就做,回家就跟秦王妃聊起了谢元时的婚事。 秦王妃表情有几分微妙,劝道:「时儿现下还住在宫里,不方便,等他回府再说吧。」 老秦王一听这个又泄了气。 「皇上怎么就不让他回来呢?皇上每天日理万机的,还要照顾谢元时,唉……也没见他嫌烦。」 …… 谢元时还疑惑着,一直持续到沈豫竹回来,「你说我娘没提也就罢了,我爹为什么也没提?」 「我知道,」沈豫竹一提起来又想笑,他捏捏谢元时的脸颊,「你猜猜是因为什么?」 谢元时:「他跟你说了,你不让他说?」 沈豫竹无辜状:「我可没有,你可别误会我。」 谢元时:「那是因为什么?」 沈豫竹说道:「他跟我说的时候正好被张御史听到了。」 谢元时:「啊。」他好像理解了。 沈豫竹继续道:「然后张御史和他友好交流了一番。」 谢元时:「……」 沈豫竹:「最后王叔保证绝对不跟你提。」 谢元时:「……」 大概能够想像那画面。 谢元时背靠着沈豫竹的肩膀,他知道张御史的好意,也知道沈豫竹的考量。 「但我也不能总是在这里吧?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等安全了我就回去?」 现在老秦王和王妃都回来了,秦王府相较之前肯定是更安全了。 沈豫竹握着他的头髮,放在手心里捻了捻。 「秦王叔他们刚回来,先给他们点时间吧。」 谢元时想了想,也是。 他也不想突然就跟他爹他娘说,直接说大概会吓到他们,还是得找个合适的机会才好。 「对了。」谢元时去桌子旁翻找,压在案件口供下又一封红色烫金纹样的请帖。 他举起来给沈豫竹看,带着几分雀跃:「花老太师给我的,崔姑娘和花六姑娘要成婚了!」 「真的?我看看?」沈豫竹扬眉,接过来看了看。 「真快啊。」沈豫竹不禁感嘆。 距离百花宴,两位姑娘订婚好像才过去不多的时间,现在已经都要成婚了。 …… 老秦王刚回上京,着实忙了几天,差不多六七日过去后才有闲情逸緻和久别不见的同僚喝喝酒听听曲,听听八卦。 然后就发现街头巷尾好像都在传什么…… 崔家大姑娘和花家六姑娘要成婚了,听听,这八卦还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氛围。 第109页 但这也太离谱了。 老秦王听到的时候都惊呆了。 起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以为他们传错了,直到请帖送到了门房。 老秦王拿着请帖的手微微颤抖。 不可思议。 竟……竟然是真的吗? 第60章 你再说一遍,谁和谁? 老秦王拿着请帖, 大受震撼。 秦王妃连叫了他两声,老秦王都没有听到。 秦王妃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想什么呢, 怎么喊你半天都没反应的呀?」 老秦王把请帖给她看, 难以置信的喃喃道:「你一定想不到……」 秦王妃疑惑的接过,打开来看,「一封喜帖,怎么啦?崔家和花家?」 比起老秦王,秦王妃的反应就淡定了很多,「这喜帖有什么问题吗?」 她猜测道:「你是又发现了什么细作眼线……」 「没有没有。」 老秦王只是对成婚的两人表示震惊,「崔家和花家,但是你看到上面写的名字了吗?」 秦王妃:「崔雨桐和花沁竹?」 老秦王盯着秦王妃的表情, 试图从夫人脸上找到半分惊讶诧异的痕迹,但没有。 秦王妃搞不懂他一样:「你是许久没有参加过婚礼了吗?」 老秦王:「……」 他说的是那个,那个啊! 他没记错的话,这是两个姑娘啊!! 然而秦王妃已经去忙别的事情了。 老秦王带着满肚子的疑惑, 熘达上街,想着再去茶馆酒肆听听这段姻缘背后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还没到茶馆, 路上碰见宋阁老负着手熘达到了刘记酒馆门口。 老秦王惊奇的上前打招唿。 「阁老今天这么有闲情逸緻来买酒?」 要知道,宋阁老和大理寺卿单方面别扭已经好多年了, 还从来没见他在刘家开的酒馆门口驻足过。 通常低着头匆匆的就走了。 宋阁老看见熟人还是有一分的不自然, 但也只是不自然。 「老王爷巧啊,一起喝点?」 两人上了楼, 点了酒,老秦王迫不及待的问:「你跟刘大人终于「冰释前嫌」了?」 宋阁老:「什么冰释前嫌, 我跟刘大人就没有过不和。」 老秦王斜他一眼:「你跟我还用藏着掖着的。」 宋阁老:「真没有, 也就关系拉近了一点点吧。」 老秦王好奇心上来:「快说说, 说说。」 他不在的这段日子,看来发生了不少事情啊。 宋阁老开始还不好意思张口,后来想想,也确实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反正他和刘大人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 「害,这不是前段时间西吴人潜入进上京来,绑了我家小儿子和张御史家长孙,也绑了刘大人家的独子。」 「刘大人得知消息当场晕了,后来秦王殿下给帮忙找回来了,我上门去探病,探望过他。」 说起来最初也不过是因为当时科考时的心结罢了,他高中状元那年,所有人看好的都是刘左佳,他又是个心气高的,把之前听到的闲言碎语,还有心里那股不服输的气儿都归在刘大人身上。 这么多年一直也没说开,这次为着儿子的事,大概是因为都有了孩子,有相近的心理,容易拉近彼此的关系。 宋阁老终于没有以前那么别扭。 他把这些事跟老秦王说了,老秦王也能理解。 「几个孩子有受伤吗?现在都好吗?」 老秦王思及刘家的孩子,「刘大人的独子不是眼盲?他没事吧?」 宋阁老摇头,「那孩子没事。」 其他孩子…… 老秦王:「怎么,你家和御史家的孩子出了问题?」 宋阁老:「……」 是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不过…… 「已经解决了。」宋阁老说。 老秦王听他的意思,「这是真出问题了?发生了什么?」 宋阁老也没把具体发生的那些说出来,只嘆气:「能有什么?两个人看对眼了呗。」 老秦王:「?」 老秦王眼中缓缓浮现出疑问。 宋阁老虽然是心中窃喜,但是实在不宜表露的太明显,显得自己占了很大的便宜一样。 他道:「唉,随他们去吧,孩子们也长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他们自己过的好就好。」 老秦王打断他:「等等等。」 他怕自己是听岔了,又问一遍确认道:「你说的两个孩子是……」 「他俩年纪差不多,我看宋佑白真是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 「对了,下个月他俩成婚,到时候给你发请帖,你叫着秦王殿下一起来啊。」宋阁老邀请道。 圣旨都已经下了,婚礼也没有必要往后延,婚期就定在两个月以后。 这段时间宋阁老天天白天在家都看不着宋佑白,每天都跑出去找张景然,晚上回家就是景然长,景然短。 宋阁老笑着摇头,都奔三的人了,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和他当时追夫人时差不多。 老秦王和他却不在一个迴路上,他瞪着眼睛,嘴巴微微张大,错愕的神情分明,「你再说一遍,谁和谁?」 宋阁老莫名其妙的,又重复一遍,说的更详细了:「我小儿子宋佑白,张御史外孙张景然。」 第110页 老秦王:「??」 作者有话说: 写不完了好睏好睏,先这样 第61章 甜的 实在是老秦王脸上「震惊」两个大字过于明显, 宋阁老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这件事情一时确实令人难以接受。」 对老秦王来说,这可太难以接受了。 是他常年驻守边关, 消息闭塞, 最近几年又一直在江南,所以不了解上京的风物人情了吗? 老秦王:「怎么会……」 宋阁老:「我当时也非常震惊。」 老秦王稍稍宽心, 附和道:「确实令人震惊。」 宋阁老一摊手:「他们两个确实是差了辈分,但是两家以前没有姻亲关系,差了就差了, 没什么影响。」 他慈爱宽厚的说:「最主要还是孩子喜欢,只要互相喜欢,别说差了辈分, 差了身份也都不是问题。」 老秦王:「……」 老秦王拿起酒杯喝了口小酒压压惊,手颤的酒杯里的酒液跟着晃出一个又一个的圈。 这是辈分和身份的问题吗? 这难道不是……性别的问题吗? 「你就没有觉得……有其他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吗?」 宋阁老思索了一会,嘆气道:「怎么没有,我儿子毕竟年纪比景然大好几岁, 平时看着又是个不着调的,为着这个, 张御史最近连着半个多月都不怎么跟我说话了,怄气呢。」 老秦王试探问:「他怎么说?反对这门婚事?」 宋阁老:「那倒没有, 他没有反对过。」 老秦王努力把自己想问的话憋了回去, 尽量让自己不显得那么的大惊小怪:「哦。」 宋阁老又跟老秦王闲聊了不少婚事筹备的闲话,老秦王没再去听崔家和花家两位姑娘的八卦, 从宋阁老这里重新了解了上京的婚恋观念,走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不少。 原来还能这样。 竟然还能这样。 …… 两位姑娘成婚, 沈豫竹没过去, 上次她们定亲的时候谢元时生病没能去, 这回终于心满意足的去凑了个热闹。 喜宴直到夜里才散,沈豫竹白天没过去,夜里时候差不多了才过来。 谢元时刚巧和同样来赴宴的老秦王和秦王妃他们一同从府中出来,一眼望见对面的沈豫竹。 一身常服,低调的坐在马车前等待。 谢元时沖他招招手,身旁的老秦王和秦王妃一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老秦王没吱声,他现在也不惦记着让谢元时搬回秦王府了,看见皇上亲自来接谢元时,心中有些微的触动。 算了,住宫里就住宫里吧。 他这段时间也算是看透了,文武百官从上到下,还真是没发现对此事有异议的。 大概是他儿子和皇上从小一起长大,大家都看在眼里,所以习惯了就觉得没有不合理的地方。 秦王妃叮嘱谢元时:「去吧,你今天喝酒了,回去喝点醒酒汤免得头疼,明早还有朝会的。」 谢元时应下,送老秦王和王妃上了马车,这才过去沈豫竹那边。 「你怎么亲自出宫来接我了?」 沈豫竹看见他出来就下了马车,就站在马车旁,扶了谢元时一把。 「来接你。」 谢元时坐下,微微歪头:「?」 沈豫竹:「我来接你不是应该的?」 谢元时托着下巴,碎碎念叨:「陛下日理万机……」 沈豫竹凑近闻了闻:「你喝了多少酒?」 谢元时用一只手比了一点点的距离,「不多的嘛。」 沈豫竹:「嗯?不多是多少?」 谢元时没有数的,他很诚实的说:「不记得了。」 沈豫竹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问:「你记得什么?」 「我记得酒很甜。」谢元时把他的手抓下来,「我没喝醉,你别晃,你晃得我有点晕。」 沈豫竹看他的状态也不像是醉了。 沈豫竹:「真的甜?不辣?」 谢元时靠着他肩膀,笑道:「真的,甜的,米酒。」 沈豫竹:「我不信,你给我尝尝?」 谢元时:「你又没去你怎么尝?」 沈豫竹低头看他,谢元时和他眼神相接,忽然就反应过来,吶吶的抿着嘴移开了视线。 「躲什么,」沈豫竹的手放在他腰间,眉心抵着他额角,低低沉沉:「嗯?」 谢元时眼神飘忽游移:「嗯。」 眼下日夜共处,虽然已经互相明确了心意,但除了偶尔落在脸上的亲吻,他们之间没有过比之前更亲密的接触。 沈豫竹也没有做更多,只看他的反应闷闷的笑。 笑了一会又想起什么:「你上回咬我的帐还没算清楚呢,这次又喝醉了。」 谢元时:「说了没醉。」 沈豫竹:「那你——」 沈豫竹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柔软的触感中混杂着清甜的气息,一触即分。 沈豫竹愣愣的呆在原地。 谢元时亲完就躺下,枕着沈豫竹的大腿,靠着他的腰间,脸埋起来,挡住自己的表情。 沈豫竹抬了抬手。 刚刚是…… 他回过神来:「是甜的吗?」 谢元时躺好,一动不动,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沈豫竹手落在他后颈上:「我好像没尝出来。」 第111页 谢元时全做没听到。 沈豫竹继续:「我还想再尝尝。」 谢元时捂住了开始泛红的耳朵。 沈豫竹控诉:「你怎么能占我便宜还装没听到。」 谢元时:「……」 沈豫竹:「你是不是不会?」 谢元时:「?」 什么? 沈豫竹悠悠道:「上回你就不会,把我下巴咬的红了一天,后来张御史看见还关心我说近日天气炎热,蚊虫增多。」 谢元时:「……」 沈豫竹:「所以那之后你有偷偷学过吗?」 小话本都看了那么多了,他怎么可能这个还要学啊!! 谢元时忍无可忍翻了个身,坐起来:「你闭嘴……唔……」 沈豫竹倾身吻过去,小心的,珍视的。 谢元时靠着马车的车窗,一手抓着沈豫竹胸前的衣服,沈豫竹手则垫在他脑后。 抓着衣服的手越来越用力,沈豫竹退开些许,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谢元时变得水润的下唇上,眼神逐渐发暗。 谢元时推了推他,「你故意的!」 故意说那些话让他主动坐起来。 沈豫竹眼角染上笑意,又凑近亲了一下:「嗯,我故意的。」 沈豫竹:「这回我知道了,甜的。」 谢元时捂着耳朵打算翻身躺下再也不坐起来了。 沈豫竹闷闷的笑:「生气了吗?」 谢元时:「没有。」 沈豫竹:「那就是害羞了。」 谢元时提醒道:「陛下,我们还在马车上。」 沈豫竹:「哦?嗯,快到宫里了。」 谢元时:「……」他是这个意思吗! 谢元时瞪他一眼:「你欺负我。」 沈豫竹无辜辩驳:「我没有。」他反控诉道:「你这么说的话,分明是你先欺负我的,我顶多算是还回去。」 谢元时:「你小心眼。」 沈豫竹捏了捏他的脸颊:「是吗?我有吗?」 「你没有嘛?」 谢元时拍拍他的手,沈豫竹抓着谢元时的手指顺着指缝插|进去。 十指交握,一时谁也没有讲话。 第62章 躺着不睡觉还能干什么 手掌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来, 片刻后,谢元时才道:「你有。」 沈豫竹:「我没有。」 谢元时举起他们两个交握的手,言简意赅道:「证据。」 沈豫竹手指紧了紧, 牢牢握着:「这是什么证据, 我欺负你的证据吗?」 谢元时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盯着互相穿插的手指自己先笑了。 沈豫竹:「嗯?」 谢元时「嗯」了一声,「看在日理万机的陛下亲自来接我的份上,不跟你争。」 「这么好?」 「那是。」 「那这个呢?」 谢元时看过去, 就见沈豫竹不知从哪变出来一包桂花糖糕。 「咦?」谢元时接过来,看着不像是宫里做的,问道,「你买的?什么时候买的?」 沈豫竹:「来的路上。」 谢元时重新坐起来,拆了包装道:「宫里不是有,怎么想起来买这个?」 宫里还放了好些,都是沈豫竹叫人按着他的口味做的, 只是做的样数太多,再好吃谢元时一下子也吃不完。 沈豫竹答的很平常:「路过, 在马车上都闻到了香味,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就买了。」 谢元时顿了下, 好像不是他的错觉,最近除了用膳的时间, 养居殿里总是摆着各种点心。 「陛下,你最近让他们准备那么多点心做什么?」 沈豫竹:「有吗?」 谢元时跟他疑惑对视:「没有吗?」 沈豫竹很平静的回他:「正常而已, 你的错觉。」 「哦。」 谢元时说完低下头吃了一块糖糕, 吃完后又拿起一块, 指尖一顿,觉得哪里不对。 抬头去看沈豫竹,沈豫竹还是很平静,谢元时狐疑的道:「你不对劲。」 沈豫竹:「……」 谢元时:「你肯定有事。」 他不说,谢元时就开始猜,「你干了什么会惹我生气的事情吗?」 沈豫竹冤枉:「怎么可能。」 谢元时不解:「那你平白无故弄这么多糕点给我做什么?哄我?」 沈豫竹点点头,在谢元时问下一个问题前抢先问:「哄你还需要理由吗?」 谢元时:「……」 谢元时:「哦。」 谢元时认真道:「可是,你现在就这样,我又没有生气,万一我习惯了,以后哪天我真生气了,这个不管用了怎么办?」 沈豫竹顺着他的顾虑道:「那我再想个新的办法。」 谢元时好奇:「是什么?」 沈豫竹:「我还没想好。」 谢元时把糕点三下五除二重新包好,塞回他怀里,催他:「那你快点想,想好了再给我。」 沈豫竹笑着摸摸他额头,感觉他有几分醉意上来了:「你是不是醉了。」 谢元时:「我没有啊。」 「头还晕吗?」 「好一些了。」 「再躺一会吧,到了我喊你。」 谢元时重新躺好,有些无聊的把玩着沈豫竹腰间挂着的佩玉,看着有些眼熟。 「今天的婚礼热闹吗?」 第112页 「热闹,碰上了好多人,两位姑娘收到了好多祝福啊。」谢元时感嘆。 沈豫竹:「我们大婚时受到的祝福会比她们还多。」 谢元时眨了下眼睛,从平躺默默翻了个身,没接话茬。 他转移话题说:「陛下,这块玉是不是我送你的那块? 沈豫竹:「嗯,打赌输了给我的。那年太傅罚你抄书,你跟我打赌说一日之内能自己抄完,不用我帮忙,结果自己奋笔疾书抄到入夜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桌面上整整齐齐摆着抄好的书。 谢元时又想把头埋起来了,这个人,干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啊,「其实你也可以不用说前因的。」 沈豫竹:「你问我了,你送的那么多,我不说怎么知道是哪块。」 谢元时:「那我不问了。」 沈豫竹:「你的意思是,你不转移话题了?」 谢元时:「我哪……哦。」 反正都转移一次了,不差第二次,谢元时道:「我困了,你到了喊我。」 沈豫竹意味不明的:「嗯?」这迴转移的更直白了吧。 谢元时理直气壮:「刚才说好的到了喊我。」 沈豫竹:「刚才说的不是躺一会吗?」 谢元时:「躺着不睡觉还能干什么?」 沈豫竹神情微妙:「嗯,你睡吧。」 白翎把上京城彻底清查了一遍,抓了不少可疑的人,行动大致已经收尾了。 以防万一,花老太师跟谢元时一起,将所有的线索从头到尾推演了两遍,捋完发现一些细枝末节的线索对不上号。 谢元时看着铺满桌面的口供,点了点桌子,「太师我们去天牢看看。」 所有的口供都分门别类的整理好,谢元时带着去了天牢,对着口供把他怀疑的人挨个重新提审了一遍。 花老太师跟他一起,要了纸笔,全程亲自记录。 待重新提审完一轮之后,花老太师将最新一份的记录拿起来晾了晾,很快就干透了。 还不到上京最热的时候,天牢里已经闷热的不行,谢元时从上午审到傍晚,花老太师这个一直没开过口,没挪过地儿的后背都快湿透了。 花老太师往谢元时那里看,秦王殿下除了审问犯人就是在对着口供沉思,偶尔和花老太师低语几句都是关于线索的,只在提审间隙喝口水,老太师不由有几分担心。 殿下这身体,吃得消吗。 谢元时:「太师,好了吗?」 花老太师收回思绪把全部的记录和口供整理好交给谢元时。 「殿下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稍等,」谢元时翻了翻,从里面抽出来七八份口供,「这几个都有疑点。」 摆好之后他又点了其中两份,「可以重点看这里,这两个人说的明显对不上。」 花老太师疑惑的将口供重新看了一遍,一个是猪肉铺的伙计,一个是赌坊的打手,两个人平时潜藏伪装的生活没有接触,涉及到接收消息到完成的细作任务也毫不相干,这份口供上两个人说的事情也不是同一件,哪里对不上? 「可是他们两个交代的事情中并没有重合的地方。」花老太师看了半天,确实没找到。 谢元时指着其中一个地方,「你看这里,这个猪肉铺的伙计晚上收工后回家在家中发现有人给他传的信,那天下雨,从白天一直下到第二天早上,虽然不大,但他接到任务后是披上斗笠出的门。」 花老太师点头:「不错,是这样。」 他看了看另外一份口供,同样的时间里打手的行动,「打手说他也是那天晚上深夜接到的任务,白天跟着赌坊其他打手出去堵人了,直到亥时才回,虽然是同一天,但是他们接到的是不同的任务,而且过程中并没有交集。」 谢元时说:「不对,是有的,打手那天去堵的人住的地方正是猪肉铺伙计的住处,他说因为下雨,那条街以及前后巷都没有出现人,他们在角落里蹲守了很久。」 花老太师翻了记录上猪肉铺伙计的住处,果然是同一个巷子,而且地方还挨着。 难怪方才审问的时候,谢元时问赌坊打手问了多遍,巷子里是不是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出现过。 「那他们当中谁在说谎呢?为什么说谎?要掩盖什么事情?」花老太师思索,如此一说此事显然不合理,「他们的身份已经暴露彻底,在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上说谎没有意义,看他们的样子也绝对不是记不清楚。」 谢元时:「除他们非有不能让我们知道的事情,必须要隐藏。」 花老太师沉声:「我们的清查有遗漏,殿下,我们需要再查一遍。」 谢元时:「未必,太师莫急,先找人去再查查这两人的住处,打听一下他们的人际关系,他们两个所在的店家也去盘问一番,就说他们两个犯了事在逃,如有包庇一律按从犯处理。」 猪肉铺伙计在这住了两年多,赌坊打手进上京也才两个月不到,和身边的人不算熟络。 但是平日里会有不少接触,去盘问一番,就算他们不知道他的底细,但肯定也知道他们的为人,能说出来一些异常。 花老太师按照他说的安排人去了。 谢元时从沈豫竹那边听过不少有关西吴的动向,太子病重,四皇子叶祥成如今是皇位炙手可热的人选,三皇子虽然三年前在大齐吃过亏,这几年一直沉寂,但是他辛苦经营多年的根基还在,最近又有活跃之势。 第113页 四皇子为了打压三皇子,三月份才刚娶了定国侯的女儿,婚后仅仅一个月,四皇子亲信隋远有定国侯做后盾,已经在朝中被提拔为大将军,在府休整半年的小侯爷更是为着四皇子的事情再度动身前往边关,此番四皇子堪称获得了一大助力。 谢元时身上闷了一身的汗,出来天牢后还在想这些事,在外面随便找了个茶水铺子坐下乘凉,还从老闆那里讨了个蒲葵的扇子。 坐了一会,本来打算回宫的他又折回了天牢,重新命人提审了赌坊的打手。 猪肉铺的伙计是自己一个人住,他外出行动的时间没有人见证,全凭他一张嘴说,他没必要非得撒谎,反而是那个打手。 据他所说他们蹲的那人明明有钱却一直赖帐不还,他们分散在他家巷子的角落里躲着蹲人,那天又有雨,如果他偷偷熘走,又悄无声息的回来,未必会被发现的。 但这个打手不是给伙计传信的人,否则他至少该知道伙计在那天夜里会出门。 谢元时提审的时候就觉得他不太对劲,明明是一个混迹赌坊的打手,说话也混,但是举止间却少了几分的市井气息。 谢元时一时没有更多的线索,决定凭着直觉诈一诈他。 作者有话说: 补一下昨晚的更新,晚上还有、 第63章 衣带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 「刚才不是审过了吗?」那个赌坊打手被押着过来, 毛毛躁躁的头髮凌乱,语气也有些烦躁,「该说的都说了, 和我联繫的上头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说八百遍了,你再怎么问也没用。」 谢元时摇着蒲扇, 面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不急着开口。 就这么过了一会,谢元时放下蒲扇拿起笔, 花老太师不在,桌上留着的纸笔也没有人用。 「你叫邓重润?」谢元时停笔,问道。 赌坊打手流里流气的答:「昂, 怎么了?」 谢元时嗤笑一声,扫他两眼,点头,继续写。 赌坊打手警惕的打量低头写字的谢元时, 早就听说大齐秦王心细如髮,三年前三皇子派来的人通通都是折在了他手里, 无一人漏网,此人心机手段可见一斑, 绝不是像他的长相这样看上去这么温顺。 一日被接连提审两次, 这次谢元时看起来又是一副知道了什么的模样,打手心中暗自回想自己有没有在哪里漏了马脚。 「听说……」 打手竖起耳朵。 「听说贵国新任隋大将军和定国侯不合, 而且听坊间传闻隋大将军背地里觊觎小侯爷美色许久,还在老家专门养了些漂亮的少年, 容貌皆肖似小侯爷。」 假的吧, 打手心想。 但是隋远确实在老家养了人手…… 打手变了变脸色, 控制自己不去想,面上依然镇定。 谢元时也不急。 隋远的细作都是在老家养的人手,就算不是互相知根底,最起码也知道隋远在老家养的是什么人,看反应这应该不是隋远那边的人。 他不疾不徐继续道:「真奇怪,谢某有一事不解。」 「你说,定国侯和四皇子结亲,就不担心以后摊上什么糟心事吗?」 打手没听明白。 谢元时觉得颇有意思,他虽然说得委婉,但是联繫一下前后两句话总该能联想到什么,这人也不是真的心思单纯,或许对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从来没有过什么了解? 他一副谈论八卦的样子,文绉绉调侃道:「隋远肯定不会让小侯爷知晓,四皇子已和定国侯家联姻,小侯爷对他无甚防备,若日后一时不察被觊觎他多年的隋大将军染指了,定国侯岂不糟心?」 打手嘴角抽了抽,可能有些想骂人,但没有参与讨论,明白这八成是试探,脑子里绷着根弦,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大骂,可惜说出来的话还是无意识被谢元时的节奏带跑了:「秦王高看了,我一个听人差遣的细作,如何懂得这些。」 人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反而容易出错。 不过如果他遇到的不是谢元时,旁人大概也是看不出问题的。 「你就不替你家主子操心操心?」 打手:「小侯爷英明神武,用不着别人多管闲事。」 谢元时心下大致了解,也不接话,低头又写了一会,在心里缩小了怀疑的范围。 言谈举止刻意隐藏,真实情况受过良好的教养,大概率生于高门。对乌糟的事情了解甚少,要么家中后宅安宁,或者不常待在后宅。 会武功,根基扎实,会隐藏,具备察言观色判断形势的能力但并不是真正常年混迹于市井,或许是武将世家,母亲是世族贵女? 纸面上没什么写有用的内容,谢元时平心静气默写了一遍策论,将所有信息梳理了一遍,才重新抬头看向被他晾在一边的打手。 「听闻令妹和四皇子成婚后一个月,小侯爷就从西吴帝都出发前往边关,」谢元时判断他的年龄,选了一个有点难以置信但最为直接的猜测,笑眯眯试探道,「北夷自开春就对西吴虎视眈眈,如此外患你不在边关排兵布阵,为叶祥成分忧解难,来上京做什么?」 打手瞳孔收缩,身子一僵,几秒后才用正常语气道:「你在说什么?」 谢元时凭他的反应终于敢确定,似笑非笑的道:「嗯?苏姚峥?」 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收穫。 第114页 起先还以为他是在隐藏什么人的消息,原来他自己就是那个最需要隐藏的人。 苏姚峥:「我不是。」 谢元时摆出一副随便你怎么说的姿态,「隋远不是在这边安排了人手,你过来做什么?」 苏姚峥:「我真不是。」 谢元时:「难道隋远其实和定国侯府明面上都扶持四皇子,背地里不合居多?」 苏姚峥:「都说了不是了。」 谢元时开启胡说八道模式:「难道你其实已经知道隋大将军暗中对你有意?」 苏姚峥「呸」了一声,被他气得直接认了,「隋远都四十岁了,他看上我?」 谢元时笑:「说不定呢。」 苏姚峥:「你滚啊!」 谢元时:「不可以呢。」 谢元时将方才默写好的策论折起来收好,打算带回去留给沈豫竹,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你五月廿一那日去做什么了?」 苏姚峥不答,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我到底哪里露出了马脚?」 谢元时摊手,故意气他:「乱猜的啊,一不小心猜中了,谁知道你这么蠢,一问就暴露。」 苏姚峥气的心梗,你才蠢你全家都蠢! 「来人。」谢元时打算先回去和沈豫竹商议一下怎么处理这位,正好给他点时间静一静。 「小侯爷不远千里来我上京做客,我们也得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给他单独安排牢房,加派看守。」 谢元时异常贴心友好:「我看风字号牢房就不错,天牢深处,四壁无窗,小侯爷一定喜欢。」 苏姚峥:「呸!」 谢元时走了两步又转回来,同情道:「口才这么差,打仗的时候能骂的过对方吗?」 苏姚峥:「你管我啊你不是要走吗!」 谢元时欣赏了一会他跳脚的样子,派人将此事知会了花老太师,而后心情愉悦的回宫了。 …… 沈豫竹还在和钟老太傅议事,谢元时先去沐浴,洗去在天牢里闷出来的一身黏腻。 一身清爽的回来,沈豫竹也已经回到殿内,叫人传了晚膳。 「去了一整日?累不累?」 谢元时坐过来:「还好,就是天牢有些闷热。」 沈豫竹捏着他的手指把玩:「有什么收穫吗?」 谢元时笑的狡黠:「还真有,而且是不小的收穫,你猜猜?」 沈豫竹扬眉:「你们又抓到新的细作了?」 谢元时笑着摇头:「不是。」 沈豫竹:「发现了新的窝点?」 谢元时又摇头:「也不是。」 沈豫竹捏捏他的指尖:「是什么?快说。」 谢元时趴在他肩膀上跟他咬耳朵,「我们从白翎已经抓到的人里,发现了西吴定国侯之子苏姚峥。」 沈豫竹面露诧异,此人少时便跟着父亲上过几次沙场。沈豫竹做太子的时候就看过几次他领兵的战报,知晓此人是有些能力在身的,不至于被轻易揭穿。 沈豫竹:「你是怎么从那么多人里把他揪出来的?」 谢元时回想了一下他提审苏姚峥的过程,觉得其实也没什么,轻描淡写的说:「我就是诈他,他露了马脚。」 沈豫竹想也知道,若是真这么容易,苏姚峥早就露馅了,「他听到你这么说会气死的。」 谢元时哈哈笑了出声:「他确实挺生气的。」 沈豫竹想不通,前段时间他还和谢元时提起说他在妹妹嫁给四皇子之后奔赴边关,与北夷对抗。 北夷与西吴战事未平,尚在僵局,苏姚峥怎么会来了上京。 「你说他到上京来做什么?」 谢元时说:「不清楚,他怎么处理还得你拿个主意。」 「等明日和阁老他们商量一番,叶祥成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跟定国侯府联繫紧密,我们手上有苏姚峥,可以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嗯。」 沈豫竹捏捏他的脸颊,「今日肯定累坏了,用了晚膳早些休息。」 不知道是白日里环境太闷身体不舒服还是精神专注太久的缘故,谢元时睡得不太安稳,睡一会醒一下睡一会再醒一下,偶尔还会有一脚踩空后惊醒的时候。 他翻了几次身,怕吵到旁边的沈豫竹,注意着每次醒了也不怎么动作。 谢元时侧脸垫着手掌,唿吸压得轻缓。 沈豫竹的胳膊搭过来,带着几分的低哑,「睡不着吗?」 谢元时:「没有。」 沈豫竹揽着腰把他拉过来,又扣着他后脑把他按进怀里,「胡说,听你醒了不止一回了。」 谢元时带着点鼻音:「真没有,只是一直在做梦。」 沈豫竹:「噩梦?」 谢元时醒了也不记得做的什么梦:「记不清了,都很混乱。」 沈豫竹亲了亲他的额头:「那先别睡了,聊会天。」 谢元时闭上眼睛:「不用,你睡吧,我一会就睡着了。」 沈豫竹:「然后再醒?你这样我睡得着吗?」 谢元时小声:「我争取不吵醒你。」 「我是这个意思吗?」沈豫竹磨牙,他是怕被他吵醒吗? 谢元时知道,可是沈豫竹今天也忙到很晚,他翻了翻身,被沈豫竹箍着腰身没能成功翻走,只好说道:「我又没什么大事,没什么要紧的。」 第115页 沈豫竹让他躺好:「非得有什么大事吗?」 谢元时默了一会,摸了摸鼻子,「我感觉你总是特别小心翼翼。」 好像生怕他出现一点问题,好像对待一件精緻珍藏的瓷器。 沈豫竹:「嗯?」 谢元时浅浅笑:「像花瓶。」 沈豫竹:「错了。」 他亲了亲谢元时的额头,又亲了亲他的鼻尖,最后落在他唇上,纠正道:「是珍宝。」 谢元时红着脸埋头,又觉得这好像是听完沈豫竹的话后在投怀送抱一样,于是试图挣脱他的怀抱翻过身去。 这个人是怎么这么面不改色的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啊啊啊。 「别动。」 沈豫竹扣着他的腰不放手,声音重新变得低哑,但是和刚醒时又有明显区别。 谢元时一愣,感受到腰间和方才不一样的触感,带着更亲密的温度。 他的衣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开了。 第64章 不会真的被张御史说中了吧? 应该是刚才翻来翻去的过程中不小心蹭开的。 谢元时听话没动, 他想起了上回他自己把衣带解开又自己系成死结。 阴差阳错的,竟然真的被蹭开了。 沈豫竹在被子里摸索着替他拢了拢衣襟,想给他系上却好几次都没摸到带子碰到了别处。 谢元时有点痒。 沈豫竹顿了顿, 收回手:「你自己系上吧。」 谢元时却忽然抓住他的手, 很慢很慢的带着他的手向自己的方向拉回去,重新把自己圈到沈豫竹的怀里。 带子, 还没系好。 愣住的人换成了沈豫竹,他好像不能思考了。 这是……什么意思? 谢元时搂住沈豫竹的脖子,闭上眼睛, 吻了过去。 谢元时身上凉凉的,沈豫竹好像久旱的人遇上了一汪沁凉甘甜的清泉,控制不住的愈发贪婪。 谢元时的手被他死死的按在枕边, 微张的唇瓣上是艷红的水色,望过来的眼神清透的仿佛能一眼看到底,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三年前的谢元时会为沈豫竹登基后无法确定的未来而退缩,现在的他什么都不需要再顾虑,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全然交付,因为那个人是沈豫竹。他已经从沈豫竹那里获得了太多太多的安全感, 他什么都不怕。 完全顺从和依赖的姿态越能激起占有和控制的欲望,有那么一瞬间, 沈豫竹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但沈豫竹没有继续。 他拉开了一点和谢元时的距离, 手掌盖在他眼睛上,带着克制道:「做什么?」 谢元时很坦然的反问:「你说呢?」 被子早已经落在一侧, 沈豫竹仔细替他将衣带系好,「我们的婚事, 我在准备了, 给我点时间。」 「我不在意那些的。」 谢元时扯住沈豫竹的衣带, 缓慢拉开,从眼神到指尖带着撩人的意味。 沈豫竹按住他作乱的手,俯身在他唇角亲了亲,「但我在意。」 他拉过被子盖好,依然把谢元时按在怀里抱着。 谢元时抓着他胸前的衣襟,有些不解,他和沈豫竹已经坦诚相待,在他眼里婚礼就只是一个形式,因为他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他们总会在一起。 如果他不愿意和沈豫竹在一起,那么婚礼无论多么精心隆重,他都不会愿意。 「为什么不?」 沈豫竹:「因为我还什么都没有给你。」 没有婚约,没有许诺,没有父母长辈的认可,没有亲朋好友文武百官天下人的祝福。 元时除了三年前的约定,什么都没有跟他要过,就连那个约定,现在也还不到时间。 沈豫竹从来没有说过,但并不代表他不在意。 他就是要尽他所能给谢元时最好的。 谢元时:「……」 谢元时不太明白。 「你还要给我什么?」 沈豫竹没有把心里所想说给谢元时听,他想做的他会一一做给谢元时看。 「给你做糖糕,给你写话本,给你弹琴给你说风月。」 谢元时:「?」 谢元时还是不懂这些跟他要做的事情有什么必然的联繫,他使劲使劲努力领会了一下沈豫竹的精神,问道:「陛下,你不会是……不行吧?」 不会真的被张御史说中了吧? 沈豫竹:「……」 明天就派人暗杀张御史! 谢元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提议说:「没关系啊,我来也可以。」 沈豫竹:「……」 谢元时:「也不好吗?那我们找太医,总不能讳疾忌医。」 沈豫竹道:「要不你替张御史试探试探。」 谢元时没忍住,最后还是「噗」一声笑出来。 沈豫竹捏捏他的脸颊,「你呀。」 谢元时没再继续问,闹了这一通,后半夜他也没再做梦惊醒,一觉直到天明。 早上朝会后沈豫竹把宋阁老和钟老太傅叫到一起,把苏姚峥的事情跟他们说了,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花老太师得知消息后连夜将所有现有线索中的漏洞重新排查了一遍,确认其中或多或少都有苏姚峥存在的痕迹,至于苏姚峥来上京的目的还在继续查。 谢元时手里暂时没有了要忙的事情,又回了秦王府。 第116页 他前几日也回来过,谢元萦最近一直在跟秦王妃学习双面绣,她手艺巧,学起来快,给谢元时看的半成品已经初具形貌。 谢元时夸赞两句她的手艺,谢元萦开心的不行,秦王妃道:「你哥哥夸两句就高兴了呀,离绣完还差的早呢。」 「回房去绣,两天之内绣完给我看。」 谢元萦一点没有被打击道,信心十足:「肯定没问题。」 说完回房继续用功去了。 谢元时没看到老秦王,问秦王妃道:「娘,我爹去哪了?怎么不在府上?」 「孟将军叫着他一起京郊西营练兵去了。」秦王妃拿着用来给谢元萦做示范双面绣绣好的团扇,摇了几下,「看你今日与往常不同,似是揣着心思呀,是有什么烦心之事?」 「最近忙的太累了吧,要好好休息啊。」 谢元时定了定,「娘,孩儿有事想跟你说。」 他态度认真,秦王妃将手中扇子搁下,打发房间内的下人都出去。 「正好我们母子单独叙会话。」 房间内只剩下秦王妃和谢元时两人,秦王妃道:「你说吧。」 谢元时:「孩儿有一心仪之人,心悦他很久了。」 「哦?」 心悦很久,但是以前也从没见过谢元时有和除了皇上之外的其他人有过多的接触。 秦王妃消化了一会,想了想各种可能性,最后定格在她回上京次日入宫所见,那若是她没想错的话…… 秦王妃慢悠悠的又将扇子拿了起来,轻轻摇着,带着几分隐隐的期待:「你们打算成婚了呀?娘是不是该开始给你准备庚帖了?」 谢元时:「?」 不应该先询问姓甚名谁家世渊源? 谢元时:「此事不急,孩儿只是想跟娘说一说,我爹……」 秦王妃还不等他说完已经意会:「你是不是担心你爹不同意呀?你爹那边我去说,放心吧,有为娘在呢。」 谢元时:「?」 谢元时感觉不太放心。 他问:「您不先问问我他是谁吗?」 秦王妃经他提醒才想起,确实是漏了这个,她刚刚一高兴,只顾着自己猜了,还没跟谢元时证实呢。 秦王妃扇子掩着上扬的唇角:「对对,我们时儿看上的人是谁啊?」 谢元时:「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那还真不是,秦王妃也只是有猜测:「没有的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的。快跟娘说说,是谁呀?」 她这样谢元时反而觉得不好意思开口了。 秦王妃体贴的接过话题继续道:「你选择跟娘说,是打算想要成婚的吗?」 谢元时:「嗯。」 秦王妃拍拍他的手背:「其实不管是谁,只要你们彼此心意相通就好了。母亲为你感到开心的呀。」 谢元时:「不论那个人的身份是什么吗?」 秦王妃肯定回覆:「不论那个人的身份是什么。」 谢元时:「哪怕他是皇上也可以?」 意料之中,秦王妃不假思索:「可以的呀。」 谢元时:「……」 谢元时试探着问:「娘,您真的不是早就知道?」 秦王妃:「没有的呀,你也没跟我说过。」 谢元时:「那您这是……」 秦王妃嘆声:「你也知道的,三年前你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里,他就住在秦王府。」 谢元时一直不醒,她做母亲的也是着急心疼,可是沈豫竹的状态,她看着同样于心不忍。 「他待你有情的,娘看的出来。」 秦王妃没说当时的情况究竟如何,谢元时自己大概也能够想像。 谢元时:「您从来没跟我提过。」 秦王妃:「因为你不愿啊,人都是自私的,娘也希望你能过的顺心遂意,他不是也没有强迫过你吗。」 谢元时默了默,「那我爹他知道吗?」 秦王妃带着两分嫌弃:「你爹他心那么粗的,怎么看的出来,只以为你们感情好而已。」 谢元时正是担心这个,他爹以为他们只是感情好,忽然告诉他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他以为的,他能不能接受的了还是一回事。 上次去参加崔姑娘和花六姑娘婚礼时,他爹看起来就很不自然。 秦王妃让他打消这个顾虑:「你且宽心,你只管想清楚了,你爹这里有我在呢,他要是接受不了我多开导开导他总能想清楚的呀。」 从秦王府回去,没过几天,谢元时从养居殿搬回了秦王府。 又过了几日,朝堂上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提起过的立后之事忽然重新被提了起来。 张御史望着风向,多日不曾搭理宋阁老,竟也主动到宋阁老那里去了,不过是撸着袖子去的。 「上回你送乐师给秦王那个烂主意失败之后,不是说好了这几个月不提这事吗!你怎么回事!秦王殿下刚从养居殿搬出来你就急不可耐了?!」 宋阁老统领内阁,对大小朝事了如指掌,自然也看到了雪花一样的劝立后奏摺。 但真的不是他干的!他冤枉啊! 「不是老夫做的,老夫可以指天发誓!」 张御史觑着他的表情不似作伪,「除了你还有谁,肯定不可能是钟老太傅吧?」 花老太师最近忙得根本没有精力分心做其他事情,更是不可能了。 第117页 那除了他们几个,朝中其他有能力在背地里支持大小朝臣上奏此事的…… 张御史跟宋阁老细数了一遍,觉得都不像。 宋阁老倒是说:「上奏的有些曾是太傅的门生,多多少少都与太傅有所交集。」 张御史:「那怎么可能!立后之事,用你那种直言上奏的形式太傅才看不上。」 宋阁老被他梗了一下。 「那就是大家自发的,毕竟秦王殿下都回府住去了。」 张御史嘆气:「那怎么办,跟着一起?」 宋阁老来了兴趣:「好啊!」 张御史一看他这样就来气,怼道:「好什么好!先观望着!」 宋阁老:「哦。」 第65章 朕考虑一下 夜里下了点雨, 谢元时院子里有一方池塘,雨还没停的时候就听外面咕哌咕哌的叫声。 像房间里的夏裴一样。 谢元时一手执棋谱,一手在棋盘上落子, 有一搭无一搭的听着夏裴的碎碎念。 「然后宋公子就真弄了条小船, 就是那种採莲蓬常用的小船,载着张小公子去划船了。」 「他真的会划船!稳稳噹噹的, 想往那边去就往那边去,可熟练了,我本来还想试试的, 险些带着船撞进莲花丛里,还被船家敲了一板子哈哈哈。」 「但是宋公子后来哈哈哈主子你猜发生了什么。」 谢元时淡淡应道:「什么?」 夏裴:「后来他不知道跟张小公子说了什么,离得太远了我听不到, 小公子牵了下他的手,他一紧张把船桨掉进湖里了哈哈哈。」 谢元时跟着浅浅笑了下,又在棋盘上落了一子。 「再后来呢?」他道。 「再后来他就脱了衣服跳下去捞船桨了,不过他下去的时间有点长, 张小公子有点担心,就趴在船边往下看。」 「宋公子不光捞回了船桨还顺便捉了条鱼!」夏裴说起这个手舞足蹈的, 比划了一下,「那条鱼可大了, 有这么大, 他没拿稳,鱼出水的时候跳走了。」 「小公子不是趴在船边嘛, 鱼尾巴刚好打在小公子的额头上,都打红了, 后来他亲自把鱼烤了给小公子赔罪哈哈哈。」 「主子你不知道, 那鱼烤的可香了, 闻着就馋,小公子还分给我们,我们哪好意思要啊,不过好馋啊。」夏裴满脸嚮往。 谢元时:「明天让小厨房做烤鱼吃。」 夏裴欢唿:「好耶!」 谢元时手指落在棋盒上,点了两下:「现在回去睡觉。」 夏裴:「好哦。」 夏裴哒哒踩着木屐走远了。 谢元时推开窗,风在迴廊下打着转的吹,细雨顺着窗户落了进来,他伸手,掌心也落了细小的水珠,凉丝丝的,缓解了白日的燥热。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身后伸过来带上了窗。 谢元时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会闷的。」他说。 「什么时候过来的?」 「不会,我帮你是扇风。」肩膀有压上了下巴的重量,「你不是知道我过来才把夏裴支走的吗。」 「嗯。」谢元时道,「那你带扇子了吗?」 沈豫竹就着这个姿势把他圈进怀里,微微低头就能挨着谢元时的肩膀,「没有,你借我一个。」 谢元时:「没有,不借。」 沈豫竹捏着他的手指:「那我说说好话?」 谢元时捏回去:「那你陪我下棋,下赢了就给你。」 沈豫竹:「那我还是得说说好话。」 「嗯?」谢元时问,「为什么?」 沈豫竹:「万一你下赢了怎么办?」 谢元时笑:「我争取让你拿到扇子?」 沈豫竹:「那你别放水的太明显。」 谢元时想到了什么,笑道:「陛下,你不是说,你不要面子的吗?」 「我说过吗?我什么时候说过?」沈豫竹整理棋盘,道,「肯定是你记错了。」 谢元时歪歪头:「是吗?可能吧,但是我还记得,有人说半夜翻墙这个行为不好。」 在他们看关于孟小将军和孟夫人为原型的小话本的时候。 沈豫竹诡异的顿了下,老秦王和秦王妃都回来了,他走正门也不那么的合适。 谢元时还在调侃他:「好像当时还很不屑?」 沈豫竹只是顿了那么一会,很快就又恢復如常,将拿起来的棋盒又放回去。 谢元时:「嗯?」 沈豫竹凑近他耳边,在谢元时认真听的时候,一偏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看不见心上人,我吃不好也睡不好,再不翻墙见你,我就要思你成疾了。」 谢元时觉得也没必要下棋了,去找了把扇子,回来往他手里一塞。 沈豫竹当真给谢元时扇了起来。 「不下棋了?」 谢元时本来想下的,现在觉得不如坐着聊会:「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沈豫竹:「想问你婚期你想定什么时候,九月怎么样?」 谢元时:「你定吧,我都好。」 沈豫竹拨了拨他额角的碎发,「总是想早一点,又不想太匆忙。」 「那就九月。」 最近朝上又重新提起了立后之事,谢元时不在宫中,除了朝会也看不到沈豫竹私下的状态,有些心疼的道:「你最近累不累呀?」 第118页 「我不累。」沈豫竹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问,以为他是在想苏姚峥的事情,说道:「我给西吴那边去了封国书,说他们的小侯爷在我们国中做客。」 礼尚往来,小侯爷在这边做客,回去前留下点礼也是应该的。 四皇子和定国侯府刚刚结亲,就算其他人不管,他也得掂量掂量定国侯府的分量,绝对不会不管这位小舅子。 谢元时:「你想好要问他们要什么了吗?」 沈豫竹:「还没有,我猜他们不会甘心就这么任人宰割,过些时日等他们收到国书,应该会派人先来劫狱。」 「不说他了,」沈豫竹就是来问问谢元时对婚期的想法,「很晚了,早些休息。」 他把扇子塞回给谢元时,要走的时候却被拽住袖子。 坐着的谢元时仰脸看他,「外面下雨。」 沈豫竹亲亲他的额头,带着安抚的意味,「讨把伞。」 谢元时遗憾的松开手,「放在墙角了。」 …… 朝会又是七嘴八舌的一天,立后的事情继小半月前再次提起,几乎已经成了朝会上每次必奏之事。 今日是礼部侍郎起的头。 礼部侍郎说完立马就有人跟上补充,连御史台都有站出来说话的了。 虽然不是张御史安排的,观望了几日的宋阁老终于还是站了出来。 大家说的大多还是那些,倒是礼部尚书说了句中肯的:「陛下日理万机,也要注意休息保养身体,陛下尚年轻,诸位大人劝谏多日也并非为了单为了皇储。」 「便是不立后,纳妃也好过后宫无人那。」 「臣附议。」 宋阁老心中贊同,又想起他儿子的婚事,琢磨着道:「陛下若是不爱红妆,或可选几位入得眼的青年?」 众朝臣:「!」 不愧是阁老! 眼界胸襟就是开阔! 说的在理!十分在理!是他们狭隘了! 他们就是想皇上身边能有个贴心的人罢了,男子女子的不重要啊! 秦王殿下从宫中搬出去之前也没有人提这些,不就是因为秦王殿下没搬走之前,皇上身边有人陪着吗? 御史台好几位御史同时出列都想说话,最先出口的是钟老太傅的门生徐周,后来调任御史台被张御史一手提拔上来,「陛下,阁老所言甚是!还望陛下能够考虑啊。」 谢元时听得多了,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偷偷打了个不太明显的呵欠。 一下子被不远处的老秦王抓包,有些心虚的朝他爹笑笑。 老秦王给谢元时使眼色:你跟陛下关系那么好,这种时候不帮着劝劝? 谢元时仗着他不能跟他说话,恰到好处的露出一副听不懂的疑惑:你是什么意思,我看不懂。 老秦王:笨!!这都看不懂。 谢元时才不在意他爹的嫌弃,偷偷又打起了瞌睡。 反正谏议来谏议去沈豫竹都不会理会。 不过一向不怎么开口议论此事的钟老太傅今日倒是也站了出来,一张口就是老学究了:「陛下,先圣人有云,治国齐家——」 「太傅。」沈豫竹打断,「朕深知诸位爱卿之心,此事容后再议。」 好嘛,又是容后再议。 这个容后基本也就遥遥无期了。 众臣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想让皇上充实后宫还有的磨啊。 当时听皇上说绝不会重蹈先帝覆辙的时候,谁能料到会出现今日的情形啊,那时候他们还开开心心,现在简直愁秃了头髮。 徐周快人快语,「陛下,宫中画师丹青妙手,您或可让他们绘像阅览一二,总能遇上个合心意的。」 沈豫竹:「朕近日无暇他顾,徐爱卿的提议朕日后会考虑,今日就到此,众卿无事退朝。」 徐周急急道:「陛、陛下,不能不选啊,您就是选……选秦王殿下也好啊!」 偷偷走神被点到的谢元时:「?」 等会,他刚刚听到了什么!!这位大人你在说什么! 张御史:「!」 宋阁老:「!」 花老太师:「!」 众朝臣:!! 嚯!好像也不是不行啊!! 没什么毛病啊! 秦王殿下和皇上感情最好,皇上一向最偏宠他,每逢秦王生病甚至还会罢朝,前段时间为了照顾秦王更是让他住进了养居殿。 对啊! 多好的主意啊!他们以前怎么没有想到! 都是要选人进宫,秦王都住了三个月了,皇上肯定能接受,那秦王入宫有何不可? 直接立秦王为后啊! 宋阁老和张御史对视一眼,站出来道:「老臣以为,秦王殿下温良恭俭,体恤顺意,克己勤勉,可堪为后位之选。」 沈豫竹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前面站着没动静的钟老太傅。 张御史见皇上不说话,视线瞥向边上的谢元时。 谢元时脸上表情复杂中掺着迷惑,望着上座的沈豫竹,看看徐御史又看看宋阁老,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张御史站出来:「秦王殿下,不知您可愿意?」 谢元时:「……」 谢元时消化了一会这个局面,斟酌着回道:「此事……全凭陛下做主。」 张御史激动不已,当即道:「陛下,秦王殿下才德双全,作为陛下伴读十数年,更与陛下亲近,不知陛下意下如何啊?」 第119页 不光张御史,其他朝臣也大都眼含殷殷期待。 面对一众朝臣殷切的眼神,沈豫竹认真思索了起来,随后点头:「朕考虑一下。」 老秦王:「……」 干什么干什么! 当着他的面就开始抢他儿子了吗!! 第66章 是挺般配的 老秦王不高兴。 老秦王很不高兴。 对, 就是那个御史大夫张固青,他看他非常不顺眼。 上回就是他在皇上面前说什么他要跟皇上抢儿子,不让谢元时从宫里搬回来, 这回又是他! 这什么意思, 立他儿子为后,以后都不用回秦王府了是吧! 他儿子才回来几天! 又要给他送走, 问过他这个当爹的了吗!啊! 还有那什么!谢元时!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终身大事怎么就听他们的了,你这么好说话我怎么不知道! 知道你和皇上感情好不好意思拒绝,但是也不用把自己赔进去啊!该拒绝拒绝啊! 老秦王憋了一肚子的话, 但皇上都已经说了要考虑考虑,他要是再说些什么就不合时宜了,总不能在朝会上直接驳天子颜面。 散朝之后, 朝臣们纷纷向外走,张御史美滋滋的和宋阁老并排向外走。 老秦王在他们两个背后用力的咳嗽一声。 两人回头,正对上黑着脸的老秦王。 张御史正要打个招唿,忽然想起了什么, 要说的话一下子卡壳。 张御史:「!!」 他他他把老秦王给忽略了! 老秦王两年没回来,他都把秦王当成自己儿子了, 这冷不丁的,上朝都想不起来老秦王啊。 所以……他们刚才是商议了当着老秦王的面商议秦王殿下的婚事但是完全没有徵询孩子他爹的意见?! 啊这……这怎么整! 好在张御史反应比较快, 眼神拼命暗示道:「我这刚刚还在跟阁老说醉香居又新上了几个招牌菜, 晚上要去尝尝鲜,老王爷要不要跟我们同去?」 还是在外面, 说话也不方便,让人听见了不好, 老秦王不情不愿的应了。 …… 谢元时留了下来, 跟着沈豫竹去了武英殿, 两人面面相觑。 谢元时:「你干的?」 沈豫竹:「我没有。」 谢元时:「那这……」 沈豫竹解释了他知道的部分:「重提立后之事是我让太傅去做的。」 「原本的想法是打算拖延几天,然后由朝臣请奏,太常太卜卜算,藉由卜算出的八字让他们联想到你。」 沈豫竹想的是,大齐民风虽然并不看重卦算,但是成婚前互换庚帖,合八字是歷代流传保有的婚俗,有太常太卜的批算,他和元时的婚事朝堂之上的反对之声应当不会太多。 没想到计划目前尚在前期铺垫阶段,朝臣们已经先一步把谢元时推出来了。 而且从反响来看接受度还挺高? 谢元时笑了笑:「那接下来怎么办啊陛下?」 沈豫竹:「既然大家都力谏了,我就认真考虑考虑。」 谢元时歪歪头:「以前大家力谏你立后的时候看来陛下也有认真考虑。」 沈豫竹弹了下他的脑门:「我那时是认真考虑怎么驳回。」 谢元时「噗」一声笑,「那陛下你可得好生考虑。」 「嗯,我一定好生考虑。」沈豫竹说着想起了什么,隐约有几分担忧:「今日我看张御史说话的时候王叔的脸色不太好看。」 谢元时当时光顾着发懵回应张御史去了,还真没多少精力注意他爹的反应。 不过他之前就觉得他爹对他和沈豫竹的婚事可能没那么容易接受,沈豫竹这么说,谢元时没多意外:「是在张御史说我们婚事的时候?」 「对,」沈豫竹点头道,「他好像……有点生气,但看起来好像又不是因为我们的婚事。」 谢元时蹙眉,单纯疑问:「不是因为婚事还能是因为什么?」 沈豫竹摇摇头:「也可能是我想岔了。」 朝臣们主动提出让他立谢元时为后,打乱了沈豫竹安排好的步调。 但是这不失为一个好机会,他们得让朝臣们知道他们二人的态度,难免忽略了在场的老秦王。 如果老秦王真的不高兴,沈豫竹得向他表明一下他的诚意,「不如我找机会将实情跟王叔说一说。」 谢元时拍拍他的胳膊让他安心,「我已经跟母亲说过了,她会帮我们的。」 沈豫竹扬眉,谢元时没有跟他提过:「你说了?什么时候说的?」 谢元时:「我从宫里搬回去之前。」 谢元时都已经搬回去快半个月了,沈豫竹问:「嗯?怎么没跟我提?」 谢元时状似抱怨的回道:「你为我们婚事做的筹划也没有跟我提。」 沈豫竹掌心盖住他额前的发,感觉心里一角因为他这句话变得异常柔软。 有些话不需要明说,无言的默契让他们默默为同一件事情付出,这种感觉异常奇妙。 沈豫竹:「我让御膳房炸了黄花鱼,待会给你带回去。」 「鱼?」谢元时想到昨晚夏裴说馋鱼,「你是听到我跟夏裴说让小厨房给他做鱼吃吗?」 沈豫竹:「不想吃吗?」 谢元时倒不是不想吃,只是想吃的人其实不是他:「是夏裴想吃。」 第120页 沈豫竹:「那你呢?」 谢元时:「我又不馋。我待会带回去分给夏裴尝尝吧。」 「不给他。」沈豫竹顿了顿,补充道,「我都听到了。」 谢元时:「?」 沈豫竹:「宋佑白给张景然抓鱼还烤鱼吃。」 这段也听到了。 沈豫竹:「御膳房做的肯定比宋佑白烤的好吃。」 谢元时:「?」 谢元时莫名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几分「别人有的你也要有,你的比别人的要更好」的意味。 谢元时吃吃笑道:「陛下,你好幼稚。」 沈豫竹:「我有吗?我哪有。」 谢元时想了想,说道:「我没那么喜欢吃鱼。」 也是,谢元时和张景然的口味又不一定一样,沈豫竹问:「那你想吃点别的什么吗?」 谢元时眨眨眼睛:「我们没有必要跟他们一样啊。」 沈豫竹:「那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者想做的事情吗?」 谢元时认真思考了一会:「我觉得吧……」 沈豫竹凝神细听。 谢元时:「我们是我们,他们是他们,他们做他们的事情,我们……」 沈豫竹接过话茬:「我们做什么事情?」 谢元时一本正经:「宋公子和张小公子的话本也有了,你什么时候派人去买回来跟我一起读?」 沈豫竹扶额,低笑出声:「好啊。」 张御史和宋阁老是结伴去了醉香居。 张宋两家两个孩子的感情越来越好,张御史现在提起来还是气不太顺,但是和宋阁老还是该说话说话,该做事做事。 朝会上提出的立秦王为后的事情一天之内已经传开了。 大家对皇上和秦王感情好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了,以前谁都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某天突然被点明了出来,神奇的让人有种天光乍破的豁然感。 皇上和秦王感情这么好,直接撮合他们不是更好吗! 一直在为皇上后宫发愁的宋阁老欢天喜地,豁然开朗,显而易见,他以前都努力错了方向啊! 不过宋阁老也有担忧,他们是感情好,但是感情和感情还不一样。 倘若皇上和秦王之间只是朋友之情,兄弟之谊的话,他们再怎么谏言,皇上再怎么考虑,恐怕都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店家引着两位大人到了雅间,宋阁老现在也是一时欢喜一时愁,「秦王殿下说全凭皇上做主,他也没说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意思。」 宋阁老:「会不会是当着众朝臣的面不好驳了皇上和你的面子,才这么说的?」 张御史最初也是担心过的,但是他道:「依我看吶,未必。」 「怎么说?」宋阁老追问。 张御史给他分析自己的想法:「你看啊,秦王殿下虽然是说全听皇上的,但是我们提出来的时候,他有强烈的反对之意吗?」 宋阁老回忆道:「似乎没有。」秦王殿下那反应,明显是听完他们的提议出乎意料,所以懵了。 懵完之后没多久就说话了,反对之意全程没有见到出现过。 张御史摊手:「你再想皇上,皇上的反应和平时我们劝他立后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那必然是有啊,宋阁老说道:「皇上很明显的思索了一阵,而且答应会考虑。」 要知道,平时他们劝立后,皇上要么驳回,要么就是容后再议,哪有今天这待遇。 张御史:「这不就得了?」 宋阁老以拳砸掌,「照你这么分析,他们两个还真有戏?」 张御史心道我看何止是有戏,「不过他们之前肯定也从来没往那个方向想过,只是单纯的手足情谊罢了。」 宋阁老接过话茬:「需要我们帮忙添把柴。」 张御史点点头,瞬间达成共识! 雅间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黑着脸的老秦王站在门口,不知道听了多久。 张御史:「!」 宋阁老:「!」 都说人不能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回啊!张御史悲催的想,实在是他讨论的太激动了,压根忘了他还约了老秦王。 仇恨拉的稳稳的。 宋阁老起身招唿老秦王进来雅间:「老王爷来了,别光在门口站着了,快进来快进来,小二!上菜!」 老秦王进了雅间,坐下,微笑。 「适才在外面闻听两位大人的讨论,看来御史和阁老都非常关心我们家元时的婚事?」 张御史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个软和话缓解一下。 宋阁老乐呵一笑,「是啊,这不是思来想去,还是秦王殿下和皇上最般配啊!」 张御史:「……」倒也不必这么直白。 老秦王没看宋阁老,视线紧紧盯着张御史,张御史被他盯得发毛,心虚的摸摸鼻子,又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是挺般配的,老秦王想。 老秦王经歷了崔姑娘和花六姑娘的婚事,又听了传到街头巷尾的宋公子和张小公子的故事,对撮合皇上和他儿子在一起勉强也能接受良好。 只是…… 他异常痛心的道:「张固青!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老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上回在宫里你就不让我接谢元时回去,徐周又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你说,是不是你让他在大殿上这么说的!就是为了顺理成章的提出此事!」 第121页 「你是不是想抢我儿子送给陛下想很久了!!」 张御史:「……」 啊。这、这这。 我说真不是你信吗。 第67章 你就别吓他们了 老秦王当然不信。 不仅不信, 当张御史用眼神传达出他不是的意思后,他更加的来气了。 就你都这样了你还不是,你还无辜起来了! 老秦王才不管他那套, 不过正要继续再说点什么的时候, 雅间门口忽然有声音传来。 钟老太傅出现在雅间外,「巧啊, 你们也在。」 太傅比张御史稳重多了,虽然也催皇上立后,但在谢元时被推举为立后人选的时候, 钟老太傅并没有站出来急着进谏。 老秦王把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几个人招唿着钟老太傅进来雅间,「方才……」钟老太傅道,「你们是说今会之事……」 张御史点点头, 站起来给老秦王倒酒:「此事没照顾到你的意思是我考虑不周,当时也是听徐周提了起来,光想着问问秦王殿下,忘了你这位老爹也在, 真是惭愧惭愧。」 老秦王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是我碍事, 我要是不在你就不用问我了。」 张御史捏了把汗,「这怎么能这么说呢。」 老秦王:「那怎么说。」 钟老太傅听了几句, 大致也明白了, 不过他倒不觉得老秦王是这么小心眼的人,他道:「秦王殿下和皇上虽然是一同长大, 感情深厚非一般人可比,但是毕竟只是朋友情谊, 做朋友和做夫妻哪能一样呢?老王爷是在担心此事吧?」 老秦王不做声了, 看起来像是被戳中了心事。 张御史:「此事我方才和阁老也在说, 依我看,秦王殿下和皇上的态度都并不排斥,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说完,钟老太傅看了会老秦王的表情,回张御史道:「那御史大人有没有想过,若秦王殿下当众回绝了此事,面上无光的只有提出此提议的朝臣吗?」 不,还有皇上。 秦王殿下本来就是个会为别人考虑的人,更何况此番还涉及了天子颜面。 而皇上也只是说考虑考虑。 张御史顺着钟老太傅的话想了想,方才坚定的认为他们俩有可能的想法开始动摇。 「太傅的意思,他们之间……不太可能?」 钟老太傅道:「老王爷觉得呢?」 当天夜里,老秦王再度辗转反侧。 秦王妃天气虽然有些炎热,但秦王妃睡得好好的,硬生生被他吵醒了。 「你怎么呢?睡不着呀?」 老秦王重重嘆气。 秦王妃道:「因为今会上的事?」 老秦王回家没跟王妃说,「朝会上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秦王妃拈了扇子坐起来,「听人说了。」 她试探性的问:「怎么的啦?你回来都没有跟我说,要是皇上真的答应了,你不愿意?」 老秦王牙疼的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王妃约莫有了数,老秦王的态度让她觉得还挺出乎意料的。 「你是怎么想的?」 老秦王:「咱儿子跟皇上……皇上对他好我们也都看在眼里,以后要是一直这样,也挺好的。」 他现在倒也没那么不能接受。 每回写信总是寥寥几笔的老王爷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在真切的为儿子的人生大事担忧着,「可是以前谁都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 不光朝臣们没有,两个孩子也没有。 不然怎么会那么多年都那么的坦荡。 「万一他们以后相处久了,觉得不合适,互相不是那种感情怎么办呢?」 秦王妃没有立即回话,老秦王还在说,「今天我和张御史宋阁老吃饭的时候,碰上了钟老太傅。」 「太傅跟我有一样的问题。」 老秦王当时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们两个现在不是,以后是了,那就皆大欢喜了。 有钟老太傅在,出于对钟老太傅的信任,老秦王当着几人的面将想法说了出来。 张御史和宋阁老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同样的意思。 不过鑑于两个人可能都得罪了老秦王,他俩就都没插话,默默的听着。 钟老太傅没有听过张御史和宋阁老的议论,只是单纯针对老秦王提出的问题,他思考了良久,道:「老夫觉得,我们大可以放手一试。」 老秦王不解,张御史和宋阁老再度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同样的亮光。 老秦王:「太傅的意思是……」 钟老太傅:「不如我们先试着撮合一下他们?」 老秦王纠结了半宿,将钟老太傅的提议转达给秦王妃,秦王妃沉思着摇扇,表示贊同,「可以的啊。」 老秦王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问道:「你也觉得可以一试?」 秦王妃给他鼓励肯定,「我觉得不错。」 老秦王:「那就试试?」 秦王妃快速摇了两下扇子,又掩饰性的打了个哈欠,催他道:「试试呀,别想了,赶紧睡觉吧。」 谢元时从朝会后就在府里呆着,打算安静等着敬爱的皇帝陛下「考虑考虑」的结果。 没过两天,他被老秦王叫出去,理由是帮他去给工部送图纸。 谢元时:「我让谢刀去送。」 第122页 老秦王认真中带着严肃:「这图纸涉及到工部河道疏通的工程,非常重要。你亲自去。」 谢元时拿着图纸,还是有些微疑惑,河道疏通难道是什么机密文件吗? 而且…… 「可是爹,工部重要的图纸为什么在你这里?」他说着就要将卷好的图纸拆开。 老秦王卡了一下,道:「工部上报内阁后批覆,其中沿岸涉及两处军机要地,内阁给孟将军和我来覆核,今天需要用,你直接送去南桥沿岸,他们都在。」 谢元时越发迷惑了,为什么覆核完了不直接给,要等到用的时候才送。 不过他不嫌跑这一趟麻烦,没再多问,拿上图纸就去了金石坊的南桥。 工部的人有在桥上也有在桥下,敲敲打打还在量,桥下的人时不时的还给桥上报一下深浅长度。 谢元时从从一众人中寻找了一番目标,工部尚书手里拿着两捲图纸,旁边是微服在宫外的皇上,工部尚书好似在和皇上商议着什么。 谢元时拿着手里的图纸过去。 走近听到工部尚书道:「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了,如此一来,工部预计能在两周内完成。」 沈豫竹:「可以,此事交给爱卿全权负责。」 沈豫竹向后看去,看见谢元时来,一直说正事的脸色不自觉就柔和了不少,语气也微微扬着:「元时过来了?」 谢元时将图纸交给工部尚书,工部尚书查验过后无误,心领神会的就遁走了。 工部尚书一走,这一处只剩下他和沈豫竹两人。 谢元时站在河边,不远处的河边桥上人来人往的,他跟沈豫竹站在一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竟平白生出了几分紧张。 就好像他们的关系真的是如朝臣们所想的一样单纯,被撮合到了一处。 两日未见,沈豫竹微微侧头,和谢元时相对无话率先发出一声:「嗯?」 谢元时目光投向河道:「嗯。」 沈豫竹嘴角露出的笑意未收,谢元时道:「我爹让我来的。」 他就说明明可以让手下人送,却非要让他送,谢元时见到沈豫竹就猜的差不多了。 有他娘帮忙,他爹接受的还挺快。 沈豫竹意有所指的问:「巧合吗?」 谢元时和他心照不宣:「不像,不是。」 沈豫竹点点头,两人并肩而立,他指着河道说道:「去年下雨不算多,这边水位却超了以往,是该早些疏通,南桥沿岸低洼,若是水漫,积水难清还容易倒灌。」 顺着手指的方向,对岸有个忙忙碌碌的工部尚书,还有个搭把手的宋阁老。 谢元时感受着四面八方悄悄投过来的视线,挽了袖子,考虑像宋阁老一样加入,「我跟他们一起吧。」 沈豫竹拉住他,「下面水流急,你别下水。」 谢元时:「我不要紧,那要不我就在桥上看看帮忙记录一下。」 沈豫竹将他挽起来的袖子重新放下,「工部自然有更精通更了解的人,阁老也曾是在工部待过的,你就被跟着裹乱了。」 「我帮忙搬东西也可以。」 沈豫竹拉着他,「不用,他们人手够了。」 谢元时不怎么乐意的收回了迈出去的脚。 他不自在,沈豫竹看得出来,轻声问道:「你在紧张什么?」 谢元时脸色如常,耳尖红了些,低声回他,「阁老一直在看。」 而且不仅阁老。 沈豫竹偏了下头,跟他咬耳朵道:「他看是应该的,毕竟这里最着急的人就是阁老,我案头还堆着他呈上来劝我考虑立你为后的奏摺。」 谢元时:「啊?」距离沈豫竹在朝上答应考虑考虑才过去两三日,宋阁老他…… 沈豫竹接着道:「你还是努力适应一下。」 谢元时:「哦,好。」 沈豫竹笑着压了压沈豫竹额前的碎发,忽然道:「不然我直接批覆准奏怎么样。」 谢元时:「……」 谢元时:「朝臣会担心我们两个不合。」 沈豫竹:「不管,让他们担心去。」 谢元时颇为无奈的抬眸:「陛下,你就别吓他们了。」 第68章 不许笑! 「怎么能说是吓?」沈豫竹道,「是他们奏请的,我只是答应了,这应该叫应他们所奏。」 「嗯嗯。」谢元时敷衍的点点头,「被谏言立后谏言了大半年都没有动静的陛下, 不出三日就准奏了秦王为后的奏请,陛下, 你猜他们会怎么想,又需要花多久来消化此事?」 沈豫竹不打算真这么干,但不妨碍他跟谢元时闲唠:「那可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不过……」 沈豫竹话锋一转, 道:「比起被吓,大概会觉得我答应的太随意。」 谢元时偏头:「太随意?」 沈豫竹帮他想像:「皇上被催立后催久了,遇上他们提出了一个稍微合适点的人选, 随便煳弄着答应了,一个嗯……不太负责任的形象?」 谢元时好笑道:「是这样吗?我怎么觉得不一定。」 沈豫竹:「你觉得是什么?」 谢元时酝酿了一下,说:「难道就不能是,陛下心中爱慕秦王已久, 但苦于无处诉说,一直闷在心里, 被谏言之后顺理成章迫不及待的准奏了?」 沈豫竹失笑,而后做认真状道:「怎么办, 我觉得这个说法很不错, 不如我这就回去拟立后圣旨吧。」 第123页 他说着就要走,谢元时赶忙拉住他的衣袖,「唉唉,你做什么呀, 你真去啊。」 他们周围近处没有人, 交谈的音量也不高, 说话不会被听到。 但是一举一动都能被看到,沈豫竹背着手,忍住了当众捏谢元时脸的冲动,又忍住牵着谢元时手的冲动。 「我想不想,你不是最清楚?」 谢元时半是吐槽的笑道:「你说得像真的一样,我都快分不清了。」 沈豫竹忍了又忍,觉得牵牵手本来也没什么,反正他们没有坦明心意前也都没有避讳过。 于是做足了心理建设,光明正大的牵住了谢元时的手,「走吧,我们顺着河道往下游看看。」 谢元时被牵住,指尖反射的一缩,却被沈豫竹的手掌包裹住。 「躲什么?」 谢元时:「合适吗?」大庭广众的。 沈豫竹心理建设都做好了,毫不犹豫道:「合适啊。」 谢元时任他牵着走,也不挣脱,只是微微低头看路,眼角余光瞥过沿岸的人群,问沈豫竹道:「你确定吗?」 沈豫竹:「我们以前不也这样?」 谢元时想了想他们没有说开之前的相处,好像一张床上躺着也没避过嫌,沈豫竹又这么说。 只是牵手而已,好像确实没什么可在意旁人眼光的。 往下游走,河岸更低了些,岸边的树也多了起来,负责记录的人在岸边,下到河道里的人从下面上来。 「啪!」 沈豫竹和谢元时同时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刚从下面上来的人裤腿上还沾着水,两脚朝天仰面摔倒在地。 一旁负责记录的人不客气的哈哈哈嘲笑两声,又看皇上和秦王还在,放下纸笔过去扶他。 「啪!」 这位脚下一滑,跟刚才那位摔在了一处。 每隔一段路都有人在负责记录,其他几位同僚闻声从不远处过来,谢元时挨的比他们近些,便想着上前去搭把手。 此处地势缘故常常积水,即使积水干涸之后地面也残存着青苔,原是能正常走人的,只是方才那人上来的时候带了些水,滴在地上导致湿滑。 两人见皇上和秦王殿下一起过来了,不好意思让他们扶,自己拍拍裤子上的青苔水痕,抓紧时间站了起来。 谢元时正要关心他们有没有摔着,自己脚下也是一滑。 好在沈豫竹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沈豫竹低唿:「当心。」 谢元时:「……」 谢元时站稳,低头看着此处的地面,一时无语。 「秦王殿下当心吶。」两人表示关切,努力缓解尴尬道,「此处下雨时常容易积水,边上杨柳茂盛遮挡,所以青苔比别处厚些。」 谢元时借着沈豫竹的力度站稳,表情不太对。 沈豫竹皱着眉头,询问道:「你脚是不是又崴了」。 「还好。」 沈豫竹低头,当即就要俯身去检查他的脚伤。 边上还有人呢,谢元时忙拦住:「没事没事没事不用看,不严重,我还能走。」 说完他还走了两步让他看,「你看,真的还好。」 沈豫竹看了会,应道:「嗯,走吧。」 谢元时松了口气,两人走出去约有五米的距离,沈豫竹让他停下,站到他面前弯腰背对着谢元时。 谢元时:「……」 沈豫竹不容他推拒:「上来。」 谢元时趴到他背上:「哦。」 身后是两位工部官吏的激动的议论声,尽管压了音量,但是依然一字不落的传进了沈豫竹和谢元时的耳朵里。 「太般配了吧!」 「对啊!你说以前怎么没注意!」 「要不是上次朝会,也不那个方向去想啊。」 「立后的圣旨下了没啊。」 「没呢,不过不用想肯定会下的,那可是秦王啊。」 「那倒是。」 谢元时:「……」原来大家还都挺有信心的。 谢元时听着沈豫竹的轻笑声,小声凶道:「不许笑。」 沈豫竹说,「我是开心,你看他们都说我们般配。」 谢元时头靠在他肩膀上,又听见沈豫竹又嘆气。 谢元时:「不是开心吗?」 沈豫竹把两件事跟他掰扯清楚:「听到他们的话是开心,嘆气是因为你的脚,你最近一个月是跟脚槓上了吗?」 谢元时也不想啊,他抿了抿唇,说道:「意外。」 沈豫竹:「你这意外有点多。」 谢元时:「也不严重,你再停一会我都能踩高跷给你看了。」 沈豫竹:「哦?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有这爱好?」 谢元时不情不愿的靠着他:「哦,我下次小心点。」 沈豫竹又嘆气:「没有说你的意思。」 谢元时:「我知道。你在前面把我放下来吧,没什么别的事情我先回府。」 背着他巡视河道怪累的。 沈豫竹:「嗯?你生气了?」 「我没有,」谢元时说着忽然道:「阁老过来了,在后面。」 沈豫竹背着谢元时回身,宋阁老从后面匆匆赶来,稍远处工部尚书和他们遇到的两位工部的官吏在说着话。 宋阁老面露关心:「方才听工部的人在说殿下险些摔倒,陛下,临街有间医馆,您要不要带秦王殿下过去看看?」 第124页 谢元时自己感觉不严重,他摔的时候是被沈豫竹扶住的,只是当时有点感觉,和之前严重的扭伤时候完全不一样。 他道:「多谢阁老好意,不必了,并不严重的。」 沈豫竹:「在哪?」 谢元时:「……」 宋阁老指了个方向:「从那里穿过去就是,医馆正门对着街口。」 谢元时:「……」 啊喂! 第69章 他俩之前不也这样吗? 沈豫竹背着他走出去一段, 宋阁老没跟上来,谢元时在背上抱着他脖子:「你干嘛啊。」 沈豫竹:「嗯?」 作为脚伤的当事人,却在讨论脚伤时毫无存在感, 谢元时说:「你们俩还聊上了, 我都说了没事了。」 沈豫竹走的不快,但方向直通往医馆, 用沉思后认真的语气说道:「阁老的话还是要听一听的。」 谢元时:「为什么?」 说的像是不听会有很严重的后果一样。 沈豫竹提醒他道:「你是不是忘了上回宋阁老听说我斥责你之后……」 谢元时一时没想起来:「啊?你什么时候斥责我了?」 沈豫竹沉默。 「哦,哦哦哦是那次。」谢元时想起来,是上回他为了拒绝宋阁老帮忙劝说沈豫竹立后时找的藉口。 后来, 后来宋阁老去找张御史了。 谢元时也沉默了。 「不、不会吧?」 沈豫竹灵魂追问:「你确定吗?」 不确定。 谢元时:「其实上次后来张御史也没有进谏,兴许是我们猜错了,宋阁老只是有事情去拜访。」 沈豫竹问:「如果是宋阁老真的告状了, 但张御史看出来你在找藉口敷衍宋阁老所以才没有谏言呢?」 从某种程度上说,沈豫竹还真说对了,只不过看出来的人不是张御史,而是钟老太傅罢了。 但这都只是猜测, 谢元时道:「你怎么证明呢?」 沈豫竹没有亲眼见证,但是他说:「那之后一个多月直到百花宴之前, 宋阁老都没有再提起立后之事,据我所知他也没再请求你帮忙。」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谢元时头抵在沈豫竹肩膀上, 过了一会, 快到医馆门口,他忽然想到一点, 道:「就算阁老不说……」 沈豫竹一脚跨进医馆,肯定了他的想法:「就算阁老不说, 你也得让大夫看看。」 谢元时就着趴在他后背的姿势偷偷咬了一口他的肩膀。 沈豫竹低笑。 医馆此时不忙, 大夫正在捣药, 沈豫竹将谢元时放下在椅子上,大夫走过来。 沈豫竹:「脚滑了下,不久前就扭伤过,劳驾给看看。」 大夫检查了一番,「没什么大问题。」 沈豫竹:「不用休息?」 大夫:「不用,不过,要是担心的话可以休息个半天。」 谢元时:「……」大夫,后面这句话你其实可以不加。 沈豫竹付了诊金,「多谢。」 大夫回去捣药,谢元时仰着脸:「我不疼,大夫说了,可以不用休息。」 沈豫竹:「可以休息半天。」 他就知道。 谢元时认命的再次趴到沈豫竹背上,又被他从医馆背出来。 「你就这么背着我,去巡视吗?」 沈豫竹:「有工部尚书在,我送你回府。」 话音刚落,迎面遇上两人匆匆奔向医馆。 谢元时没怎么关注,倒是沈豫竹看清了,是宋佑白和张景然。 宋佑白怀里抱着张景然,满头是汗走的太急,擦肩而过但完全没注意到他们两个。 「大夫大夫!!快快,快看看他!」 沈豫竹忍不住回过头去看。 谢元时听到熟悉的声音也跟着去看。 「那不是……」 大夫也跟着急切起来,小跑到张景然面前,「怎么了怎么了?」 张景然捂着肚子张口:「我——」 宋佑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肚子疼。」 你真不知道为什么? 张景然:「我——」 「疼的特别重,你看嘴唇都白了!头上都是汗!」 哪里看出来的汗? 张景然:「我没——」 宋佑白:「你先缓缓先别说话让大夫看看!」 大夫面色严肃:「嗯!」 张景然:「……」 张景然双手默默捂住了脸。 大夫按了按他的腹部,多番询问,最后得出结论,「这位公子,你……你是怎么岔气的?」 张景然指了指宋佑白:「这位非要给我讲笑话。」 不知道从哪讨来的笑话集,他一边听一边笑,笑了足有小半个时辰,不岔气才怪。 偏他要解释的时候他还一句都没心思听,抱起他就奔医馆。 宋佑白:「……」 宋佑白对这片熟的很,大夫也是认识他的,对这两位的关系有了解,啥也没说,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回去捣药。 张景然笑,一笑又捂着肚子。 宋佑白:「……」 沈豫竹背着谢元时往巷子外走,在街口停下,踟蹰着没动,谢元时问:「怎么了?」 沈豫竹把他放下来,「换个姿势。」 谢元时:「?」 沈豫竹面朝他伸着胳膊俯身。 第125页 「啊!!」谢元时联想到刚看到的,一下子躲开,重新蹦到沈豫竹后背上,同时死死搂住沈豫竹的脖子。 「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还在外面呢! 沈豫竹稳稳的接住他,若有所思:「我觉得宋佑白这个做法可以借鑑。」 虽然他之前对宋佑白不太满意来着,现在这份不满意已经烟消云散了,甚至还有几分的欣赏。 谢元时:「不可以,他把岔气和生病都搞错了。」 沈豫竹:「着急的时候是会这样。」 谢元时:「可我又不是肚子疼。」 沈豫竹背着他往前走,思索了一会,又道:「上回华菱姑姑在台阶上踩空,驸马也是抱着她离开的。」 谢元时讲道理:「他们早就是夫妻了。」 说完还补充了一句:「宋佑白和张景然你也已经赐婚了。」 沈豫竹:「你的意思是,等我们成婚后就可以了?」 谢元时:「……」 还能说啥,只能夸你了。 谢元时劝:「陛下,我们在外面还是收敛一点吧。」 沈豫竹却还在想方才的话茬:「你说得对,还没成婚,在外面太明显确实会吓到他们。」 「呃……」不知道怎么说的谢元时埋头。 沈豫竹还以为他又要咬他,等了半天没感觉到,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会咬我。」 谢元时:「你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 沈豫竹:「不能叫错觉,那叫合理推测。」 毕竟进医馆的时候刚咬过。 谢元时低头,想了想也没咬,什么都没干,又抬起头来,「嗯,那你推测错了。」 片刻后,沈豫竹嘆气:「我什么时候能正大光明的迎你入宫。」 他说的正常,奈何接的话题不对,谢元时品出味来,默契的就跟他对上了想法:「好正大光明的咬你?还是咬我?」 沈豫竹偏头,给他个直白的眼神让他意会。 谢元时轻咳一声,假装什么也没有接收到。 沈豫竹也没再说。 好半晌,谢元时才轻声回道:「是你自己不要的。」 沈豫竹执拗:「那不一样。」 谢元时一直觉得没什么,但还是「嗯」一声回他。 「这里离秦王府走过去还有好远,」谢元时道,「谢刀守着马车,就在我过来时的地方等我,你送我到那里就好。」 宋阁老当晚激动的把张御史和钟老太傅一块叫上,老秦王他也叫了。 但是鑑于话题是围绕他家白菜的,老秦王嫌去了别扭,派人回绝了。 他现在虽然愿意撮合,但一起讨论就免了。 宋阁老把今日河岸发生的事情一一转述给另外两人听。 「一起说话了……」 「还一起散步……」 「秦王摔倒了,皇上背着他去了医馆……」 张御史点头和宋阁老一样,笑的合不拢嘴,嘴角都收不回来,「不错不错不错。」 对比之下,钟老太傅显得格外理智:「这皇上和秦王之前不也是这样相处的吗?」 宋阁老:「!」 张御史:「!」 好像是哈! 宋阁老:「照你这么说,他们之前还同住养居殿。」 他们说是要帮忙推一把促进他们培养感情,可他们不用推就已经这么亲密了,还能再做什么? 宋阁老怕是永远忘不掉百花宴的痛:「皇上宴席之上不忘给秦王殿下剥水果,连抬头看表演都不怎么看,秦王走了他还出去照顾。」 这种事他们见怪不怪了,张御史也将沈豫竹的行为合理化:「皇上照顾秦王已经成了习惯。」 宋阁老之前为了让皇上立后真是使出了各种各样的招数。 张御史一顿,忽然一阵心虚涌了上来,他上回还跟秦王说要他去试探试探皇上行不行,秦王当时说不可能。 也不知道现在会不会对他们培养感情有影响。 张御史一阵出神。 「固青兄?」宋阁老喊他,「想什么呢叫你两遍了。」 张御史:「没事,说到哪了?」 「说到没什么好主意撮合,不如先去秦王殿下那里打探一下口风,看看能不能了解一下他俩目前是个什么情况?」 张御史:「行啊,谁去?」 宋阁老回忆起自己三番两次请求秦王帮忙劝皇上立后的熊事:「我之前为立后去太多次了,我不合适。」 钟老太傅回忆起他和秦王城外相遇那次,他有心开导,但谢元时一句未曾多言。 「我曾是秦王殿下的先生,感情的话题由我提起太过突兀,他未必肯同我讲。」 那就只剩下…… 张御史则想到他连难为情的房事话题都跟秦王殿下探讨过了,感情进度这点小事对他而言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启齿了。 他一咬牙:「我去。」 宋阁老和钟老太傅默契的笑,同时朝他作揖。 三人聊过后,最先离去的是钟老太傅,太傅走后,宋阁老也上了马车。 不过他上去又下来,找到张御史把憋在心里的小小疑问问了出来。 张御史正打算上马车,他们都是从酒楼里出来在酒楼门口,见宋阁老憋着话过来,就跟着他往旁边没人的地方走了走。 离人来人往的长街远了些,宋阁老往四周看了看,没人能听到他的声音,这才开口。 第126页 「固青兄啊,你有没有觉得,钟老特别的淡定,就是那种……」宋阁老努力形容钟老太傅带给他的感觉,「那种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 张御史咂摸了一下,从朝堂上初提起立秦王为后,到今日他们分享皇上和秦王的日常:「他好像确实不怎么惊讶,也不怎么激动。」 总不可能是不乐意他们在一起,不然也不会跟他们一起讨论,还建议老秦王撮合两人试试。 「会不会,他早就有这个想法了,还暗中做了计划,只是一直没说?」 张御史说着觉得很有可能,说不定徐周就是他示意的,还有那些重提立后之事的朝臣…… 上次宋阁老就说这些朝臣或多或少都跟钟老太傅有关系,当时被张御史否定,现在张御史也有了几分怀疑。 宋阁老撇嘴,语气中混杂了两分的恨铁不成钢,对皇上和秦王的操心短暂的转移到了钟老太傅身上:「他要把这些心眼用在自己身上,也不至于打一辈子光棍了。」 张御史斜他一眼:「快闭嘴吧,就你会说。」 第70章 握住的 是他此生挚爱 第二天张御史就带宋阁老和钟老太傅的殷殷期待去了秦王府, 老秦王看见他心里有点堵,但是脸没有之前那么黑了。 「你来干什么?」 张御史来之前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秦王殿下在吗?我来找他。」 老秦王:「找他干什么?」 张御史举高手里备的礼:「聊聊嘛,殿下帮忙寻回了我家景然, 今日景然听说我过来, 还专门备了薄礼让我带过来。」 什么感谢,老秦王还能不知道这老狐狸肚子里想什么? 「急什么?这么快就来找他?」 老秦王说的直白, 张御史也就直说了:「正是要早些问,毕竟这种事情还是得两厢情愿不是?」 万一皇上考虑好了,秦王殿下却像他们担心的那样, 只是出于种种外部原因,比如维护天子颜面,为皇上解决立后困境这种才答应下来。 那到时候岂不是看似佳偶实则怨偶? 他的担心在理, 老秦王糟心的甩手走了:「去吧去吧去吧。」 谢元时正在看书,谢刀来通传,他把书放在桌案上,向外去迎。 张御史已经进来, 乐呵呵道:「殿下!」 谢元时迎他进来,张御史把张景然准备的东西交给他,「我那外孙听说我来找你,非要让我带上,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都是些可口的点心,殿下留着尝尝看。」 「劳小公子还专门惦记着。」谢元时接过, 谢过张御史。 「不知御史大人今日来找我是……」 虽然心里有预期,大致知道张御史来找他是为着什么, 谢元时还是不由自主的想歪。 歪到张御史让他试探皇上行不行上。 张御史没提, 他是来问谢元时对立后之事的看法。 「当日殿上仓促, 只来得及问殿下一句,如今四下无人,还是想听听殿下对此事的想法。」 谢元时:「我在殿上说的便是真心话,此事全凭皇上做主。」 张御史:「殿下,可能是臣问的不清楚,我换个问题,你答应此事,是为着皇上考虑吗?」 他答应此事,是因为和皇上商量好了。 谢元时思索了下怎么回比较合适:「立后是国之大事,也是皇上家事,皇上心中自有决断,若他觉得不合适自然会回绝。」 张御史面露不贊同:「殿下,你还是没有回答臣的问话。」 谢元时无奈:「张大人。」 张御史嘆道:「殿下,虽然朝臣们都希望皇上能早日立后,但是并不意味着你不愿意入宫我们还要逼你入宫。如果有人敢这么做,我张固青第一个不答应!」 张御史说的诚恳:「殿下,无论是仓促间提出此建议的徐周御史,还是我们这些老臣,我们都是希望你和皇上日后是一对佳偶的。」 「感情之事不能勉强,您也不需要勉强自己,不合适我们再选其他人就是了。」 张御史絮絮说了许多,好像下一秒谢元时就要说自己不愿意,他马上就要为谢元时到皇上面前陈明情况了一样。 但谢元时心里暖洋洋的,他知道张御史是真的关心他。 谢元时垂眸。 张御史见他安静,也跟着安静下来,等他的答案,心中甚是忐忑。 有夏日间或吹过来的穿堂风,放在书案上的书页哗啦啦被吹翻开。 谢元时盯着看了一会,而后才按住书页,将镇纸移过来压住。 「此事……」 谢元时思索了很久,缓缓开口:「大人可直接询问陛下考虑的结果。」 张御史瞳孔微张:「!」 这是深思熟虑过后说的话。 依然是没有明确回答他的问题,但即使没有点明,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殿下让他问! 这可不是什么「被逼无奈」的情形下说出来的话,这就是秦王殿下的真实想法! 张御史小心翼翼的确认:「殿下说的是真心话?」 谢元时:「真心话。」 说完他浅笑道:「御史大人方便的话,也可以找合适时间帮元时问问皇上考虑的如何了。」 张御史得知了秦王殿下真正的心意,已经开心的不得了,后面这句话更是让他激动地险些找不到北。 第127页 张御史颤抖着手,「殿、殿下……」 「嗯。」谢元时笑笑。 张御史:「殿下。」 张御史神色缓慢变为心疼。 谢元时的笑意中夹杂了两分疑惑。 张御史不受控制的脑补,他们这些朝臣这大半年为了皇上立后做了多少努力,他现在想想就有多替秦王殿下感到心酸。 宋阁老尤甚,什么画像乐师百花宴,能想的招他都想。 更是三番两次的找殿下去帮忙。 这些殿下都默默的听着,从来不反驳,不迴避,实在被宋阁老逼急了也只是谎称被皇上斥责,多的一句都没有对他们说过。 如果不是徐周意外一时嘴快,说出了那句「选秦王殿下也可以啊」的话,他们至今还只是把他们两个看成是单纯的兄弟情谊。 谁能想到秦王殿下真正的心思。 再往深了想,万一哪次皇上对立后之事松口,后位不是秦王殿下,殿下多半还是会像现在这样,静静地,远远地旁观祝福。 「殿下啊!你怎么这么叫人心疼。」 张御史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心痛。 谢元时:「……」张御史在脑补什么? 张御史:「皇上他对你……对你是怎么样啊?」 谢元时心中疑惑,斟酌着道:「我从小和皇上一起长大,受皇上照顾良多。」 张御史心都揪起来了,是啊,秦王殿下这样的性子,受了皇上的照顾,怎么还会去给皇上添麻烦呢? 所以他的一片心意只埋藏在心底,这样想想,秦王殿下心里也太苦了吧! 「殿下,殿下你……唉,你也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 但凡他泄露半点,他们都愿意站在他这边帮他的啊! 立后,还选什么合适人选,秦王殿下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啊! 谢元时:「……」我要跟你们说什么?皇上照顾他良多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吗? 「殿下,你放心,皇上心中肯定也是有你的!」心疼过后,张御史心中暗暗发誓,他一定要成全秦王殿下! 谢元时:「……」啊,这个我知道的,不知道的不是你们吗? 张御史:「我明天就问!」 也不磨磨唧唧的帮他们制造机会培养感情了,他们再怎么制造机会,皇上和秦王从小到大关系还不够亲密吗?! 就没多大意义,他们的感情需要催化! 张御史自我肯定。 谢元时没懂张御史的脑迴路,他道:「明日就问过于仓促,过些时日吧,让皇上在考虑考虑。」 不必这么着急,缓几天等朝臣们大致都能接受此事时再提出,免得乱了沈豫竹安排好的计划。 张御史满口应下。 两人最后达成了一致,谢元时就没有追问张御史中间和他疑似对不上号的脑迴路是怎么回事。 而张御史出了秦王府,回张府后坐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思来想去又站了起来。 他吩咐人安排马车:「来人,去宫里。」 …… 次日早朝,其他事情都商议好之后,张御史站了出来。 「陛下,日前众臣所奏关于秦王殿下入宫为后之事,不知陛下考虑的如何?」 他话音刚落,谢元时猝然回头看向张御史。 昨日不是说好了不急在一时吗?不是说好了要缓一缓? 宋阁老和钟老太傅跟着一愣。 张御史没跟宋阁老和钟老太傅等人提过今天要问,皇上这才考虑了几天,不是说好要帮他们培养培养感情的吗? 难道昨天他去秦王府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张御史只关注皇上的反应,对秦王偷来的视线有一丢背叛约定的心虚。 至于其他人他没告诉,那是因为他做这事情的原因涉及到秦王殿下的隐私,他不想把这些事情拿出去给别人听。 哪怕是宋阁老和钟老太傅他也不想说。 谢元时就站在一旁,眼睫垂着,视线落在地面石砖的花纹上,他的手藏在袖子里,握着的手心冒着不多的汗珠。 张御史来问,谢元时推脱不过向他表明真实的心意,但为了不影响沈豫竹的安排,特意跟张御史说好缓上几日。 张御史不是没有分寸的人,看如今的情形,张御史敢问,沈豫竹也干脆的答了,沈豫竹和张御史应该是提前达成了一致。 果不其然,上位坐着的沈豫竹沉吟片刻,对群臣道:「朕再三思虑过,觉得立秦王为后的提议甚合心意。」 他视线落在谢元时的身上,目光跟着变得温和,谢元时听完他的话抬头,两人恰好对视。 谢元时看着他,缓慢的眨了下眼睛。 沈豫竹一笑:「元时以为如何?」 谢元时看了看张御史,张御史目光中则带着鼓励与支持。 谢元时又看向老秦王,老秦王板着脸,摆出一副任你如何的模样。 大殿之上,朝臣屏息,无一人提出置疑反对之声,视线范围内能看得到的朝臣眼中多少都带着殷切的期盼。 谢元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画面,但是太快了,快的他根本来不及抓住,只在那一瞬间感觉到鼻子酸了。 既如此,谢元时便也站了出来,当着众朝臣的面向沈豫竹认认真真行一礼。 「蒙陛下厚爱,喜不自胜。」 他此生,有幸。 第128页 沈豫竹从高座之上走了下来,停在谢元时面前。 众臣跪地接旨,内侍官宣读了他已经提前写好的立后圣旨。 谢元时弯腰时已经被沈豫竹扶住胳膊,他向谢元时伸出手掌,在圣旨的宣读声中得到谢元时的回应。 他紧紧攥着谢元时的手,又不仅仅只是攥住了他的手。 人生也不总是按部就班,我急着光明正大的来爱你,我就来了。 第71章 老实交代 散朝后, 朝臣们陆续离开。 以往散朝后多少总会有几个朝臣留下来等着再和沈豫竹单独议事,今日一个议事的都没有。 谢元时留了下来:「他们都走了?」 沈豫竹:「走了。」 其他人也就算了,工部尚书刚才还说要散朝后要跟皇上汇报河道疏通和河堤重建的事情, 这会也走了? 沈豫竹笑着捏了捏他的脸,「他们都盼你为后盼了那么久了,这会还会留下来才是奇怪。」 谢元时:「那不叫盼我为后, 那是盼着立后。」 沈豫竹:「他们盼的是我心目中的人选,我心里的人选是你,所以他们不管盼了多久, 等待的其实都是你。」 这还能这样解释的? 谢元时歪了下头对他道:「你是不是怕我不高兴啊?」 沈豫竹不置可否:「那你有不高兴吗?」 谢元时想了想,点了点头:「有的。」 沈豫竹盯着他的眼睛:「是什么?」 谢元时给他看被捏的脸颊:「被捏疼了,不高兴。」 沈豫竹:「……」 谢元时笑, 推他一下:「你在想什么啊?」 沈豫竹板起脸:「在想我明明在说好听的,却被你嫌弃了,我也不高兴了。」 谢元时凑近他,端详他的眉眼:「真的?」 沈豫竹:「假的。」 谢元时飞快的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假的也不行,不许不高兴。」 沈豫竹原地消化了一下, 克制住把他按到怀里的冲动,回亲了一下。 谢元时支着下巴看他, 看了会忽然想起什么, 问道:「你跟张御史是提前商量好了?他昨天都答应我这几天不说的。」 沈豫竹:「昨天他从你那里回去之后进宫来找我。」 谢元时昨日跟张御史说的东西不多,一下子就能想到有什么值得张御史在跟他说完之后进宫的, 他追问道:「他跟你说了?他明明都答应我了啊。」 怪不得沈豫竹明明都计划好了,却又打乱计划提前了。 沈豫竹:「他知道他跟我说什么了?」 谢元时侧脸对着他:「对啊, 就那个呀。」 沈豫竹把他的脸扳回来:「哪个?」 谢元时眼神往旁边瞟:「就是让他有空可以问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沈豫竹噙着笑意:「让他催催我?」 谢元时:「也没说让他催你。」 沈豫竹想了想,「他确实没催我。」 谢元时当着正主的面讨论他和张御史怎么说的, 还有点不好意思,问道:「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问我想好了没有,想好了就赶紧的别磨磨唧唧的,秦王殿下还等着呢。」 谢元时:「……」 这绝对不能是原话。 谢元时:「张御史知道你这么抹黑他吗?」 沈豫竹直唿冤枉:「我可没有,我最近看他可顺眼了。」 谢元时道:「那是,以前逮着就谏言,现在都开始给你通风报信了。」 沈豫竹品了品,通风报信这个词有点奇怪:「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不太对劲呢?」 谢元时大方点头承认:「因为我在反讽啊。」 沈豫竹:「……」 沈豫竹:「我回头一定把他撬到我这边,以后你有什么事情他都跟我说。」 谢元时纠正:「以后他知道的还不如你多。」 沈豫竹心里一甜:「嗯,知道了。」 老秦王回家把谢元时跟沈豫竹的婚事跟秦王妃说了。 秦王妃心里有数,只不过没想到圣旨来的会这么早,老秦王回府没过多久,圣旨就传到了秦王府。 来宣旨的宫人走了以后,谢元萦才被秦王妃喊回神,压抑着激动道:「是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痛得龇牙咧嘴。 秦王妃摇着扇子,提醒道:「仪态。」 谢元萦规规矩矩的,「娘亲,刘公公的意思是,哥哥他要进宫当皇后了吗?」 老秦王没好气的指正道:「叫君后。」 谢元萦:「君后?」 秦王妃娓娓道:「大齐自建朝以来,曾有过三朝是男子为后,称君后。」 「哦哦。」谢元萦瞥见老秦王的脸色,「爹,你不愿意啊?」 「我觉得哥哥跟皇上在一起是挺好的。」谢元萦问完了也不听老秦王说话,一边点头一边自我肯定。 「都长得那么好看。」谢元萦掰手指,她最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了。 「而且皇上对哥哥那么好,他们现在感情就这么好,以后感情肯定更好。」 老秦王心中意动,又听谢元萦继续道:「以后哥哥是君后我就能横着在上京城走了,嘿嘿嘿。」 老秦王毫不留情的打破她的幻想:「你想得美,你知道什么,你给我回房抄书去。」 第129页 谢元萦不情不愿:「哦。」 把谢元萦轰走,秦王妃和老秦王也回到房间去,秦王妃看他愁眉苦脸的,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呀?还在担心?」 老秦王欲言又止,秦王妃催他:「说呀,跟我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老秦王嘆了两口气:「你说咱儿子是不是喜欢皇上?」 秦王妃疑惑,都已经到现在了,两个孩子互相喜欢的事情不是已经很明白了吗?不过也可能是老秦王觉得太仓促了,有些担心也是正常。 秦王妃开导:「时儿这么大了,婚事能自己拿主意的,他如果不喜欢皇上也不会答应这门婚事的。」 老秦王坐下。 又站起来。 又坐下。 好像凳子上有钉子似的。 秦王妃:「到底怎么啦?」 老秦王去关上了门,把僕从都打发远,回来脸色凝重的道:「谢元时喜欢皇上,皇上喜欢他吗?」 秦王妃:「这怎么就不喜欢了?不喜欢皇上又怎么会答应让时儿做君后的?皇上对时儿如何我们不是都看在眼里?」 秦王妃的眼神和老秦王对上,老秦王只说了一个不明意义的时间:「你还记得三年前吗?」 秦王妃愣了下,「什么意思?」 老秦王:「我知道皇上对他好,心里有他,唉,也许是真的喜欢吧,不管是不是那种喜欢,他们肯定都能好好过一辈子。我就是担心,万一以后谢元时知道了三年前的事情,心里又该怎么想?」 秦王妃迟疑了一下:「太医说他应该想不起来了,当年知道实情的人也不会说的。」 老秦王:「如果呢?我是说如果?」 老秦王拍拍秦王妃的手背:「我不是反对他们的婚事,我就是圣旨来了,一下子想了这许多。连我联想到三年前的事情时都会不自觉的去多想,万一他日后真的记起来或者听人说,他会怎么想?」 秦王妃:「感动?」 老秦王:「……」 秦王妃:「你就瞎操心呀,害的我还以为真有什么问题。」 秦王妃险些被他带进沟里,老秦王说到这里她才算是明白他担心的关键所在。 这还能怎么想呀? 皇上要是真存了要补偿时儿的心思,还用的着等到现在? 老秦王:「他不会怀疑皇上不喜欢他?」 秦王妃矜持的给了他一个无语的眼神:「你觉得皇上喜不喜欢他?」 老秦王估摸着说:「八成,喜欢吧。」 秦王妃:「你都这么觉得了,皇上对他什么样,时儿自己感觉不到吗?」 老秦王:「当局者迷。」 秦王妃:「他迷也该迷皇上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 老秦王一时语塞。 秦王妃继续道:「时儿是多聪明的孩子你不知道呀?当局者迷是没错,但是最了解他们两个之间感情的人,不也是他们自己吗?」 「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老秦王:「哦。」 秦王妃:「哦?」 老秦王拿过秦王妃手上的扇子给她扇了扇:「夫人说的是。」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另一边,散朝之后的张御史,被宋阁老和钟老太傅堵住,三个人就近去了钟老太傅家里。 宋阁老把他按在椅子上,站他面前抄着手问:「说吧,怎么回事。」 钟老太傅从旁边搬了个椅子给宋阁老,自己也搬了个过来。 他没说话,但脸上写着「你说吧,我也听着」。 张御史:「……」 张御史:「你们两个,咱们不用搞得这么严肃吧?」 宋阁老:「老实交代。」 张御史开始装傻:「交代啥。」 他装傻,宋阁老就说明白:「不是说好了先缓几天撮合撮合他们?」 张御史:「圣旨是皇上下的,而且提前就准备了,与我无关啊。」 宋阁老瞪着他:「你看老夫很像傻子吗?」 分明是张御史先提出来的,跟皇上一唱一和的,他要是没和皇上提前通过气,他宋梁名字倒过来写! 张御史一个没忍住笑了一下,又很快收住。 宋阁老怒气蹭蹭的,一拍旁边的桌子,桌面上的茶杯都跟着响。 「你严肃点!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张御史拉他坐下:「行了行了,别演了,做了多久的准备啊,演的还挺像。」 宋阁老被他拉着坐下,「你——」 张御史:「多大点事,我昨个去了秦王府,又进了宫,传了个话,两边都有意你看看这事不就成了吗!」 张御史一拍手:「那还能有什么?」 这在这审的像个真事儿似的。 宋阁老还没泄气,钟老太傅先笑了。 也就宋阁老最急,钟老太傅是跟着凑数的,他对秦王和皇上的关系门儿清,也是最早知道的人。 宋阁老摆好的架子垮掉,笑着用手指指了指张御史:「你瞒的可够紧的,也不跟我们透个风,朝上一说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 张御史避而不答,「说到瞒的紧,钟老应该才是那个瞒的最紧的吧?」 上次宋阁老说了,他就有意无意的关注钟老太傅的反应,果真很平静,平静的让人怀疑。 「钟老,你是不是对立秦王为后早就有想法了?」 第130页 作者有话说: 张御史背锅倒计时; 昨晚写着写着睡着了,等我找个时间补更 第72章 你抢的 钟老太傅明显没有说的意向, 打太极道:「这话是怎么说的?你指的是徐御史灵光一闪提出的想法?老夫觉得非常不错,确实一直很期待。」 张御史怀疑:「真是徐御史灵光一闪?」 钟老太傅微微沉思,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宋阁老:「钟老, 这就是你不够实在了, 跟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当时听到秦王为后的消息就毫不惊讶, 这事你提前一点也不知情?」 钟老太傅微微笑道:「阁老这么说的话,今日听到皇上下旨老夫也没有你那么惊讶。」 老成持重,没办法。 宋阁老:「你这人, 自己说话还不忘损我两句。」 钟老太傅摆手,可不想说多了跟他吵,及时打住:「哎, 老夫可没有啊。」 张御史觑了钟老太傅一眼,「你当时对此事作何想法?」 钟老太傅意味深长的回视他一眼,两人默契的聊起了一些看似相关实则无关的话。 「刚开始还挺惊讶的,从来没有把皇上和秦王的感情往这个方向去想过。」 钟老太傅回忆道:「看阁老和固青兄那日的表现, 应该是很快接受了。」 宋阁老点点头:「那是。」 张御史:「毕竟也不是头一回了。」张宋两家的孩子都一对了,这点很容易就想通了, 当日朝会上最活跃、反应最快的就是他和宋阁老了。 宋阁老:「其实我当时也反应了一会。」 张御史:「你的一会比我快多了。」 钟老太傅:「我更是不能比,散朝之后才消化完。」 宋阁老乐呵呵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哪里哪里, 一根弦凑巧搭准了而已。」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 张御史和钟老太傅谁也没有透露自己和皇上的小秘密,宋阁老从钟老太傅家出来, 脚步放慢,他这一趟好像听了些什么, 又好像什么有用的都没听到。 他皱了皱眉, 又没想出来哪里有问题, 只好作罢。 钟老太傅送张御史出门,两人默契的送走了宋阁老,心照不宣的笑笑。 钟老太傅发出一声疑问:「你是怎么跟他成挚友的?」 张御史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跟宋阁老关系一直这么好? 张御史:「……」 张御史:「你是不是还想问,他是怎么当上阁老的?」 钟老太傅不否认:「能说吗?」 张御史不得不为宋阁老说两句话:「阁老能做阁老十几年,自然是有他的能力,他只是待信任的朋友赤忱,不做他想罢了。」 仔细想想,宋阁老确实像张御史说的一样,钟老太傅也能看出一些,他比较稀奇的只是,钟老太傅:「那你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信任?」 张御史:「我就说你肯定早就知道了。」 钟老太傅:「你少来啊,别转移话题。」 张御史笑他没有阁老好煳弄:「你知道的比我早吧?」 钟老太傅反问:「我们知道的,是同一件事吗?」 那还真不是同一件。 张御史知道秦王殿下当着他的面表示心悦皇上,皇上知道后和他一合计,第二日就赐婚了。 钟老太傅知道皇上心悦秦王殿下许久了,秦王殿下也答应了,朝上之事包括朝臣重提立后之事,徐周的灵光一闪,都是提前他和皇上的商议好的。 目前还不知道全部经过的张御史:「你这人,忒较真!」 钟老太傅纠正:「是没那么好套话。」 张御史白了他一眼,知道他今天是不会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自己了,遗憾作罢,道了别回府去了。 钟老太傅摸摸下巴上的鬍子,倒是把张御史知道的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帝后大婚是大事,皇上请了华菱公主来,和礼部一起,有条不紊准备着婚礼事宜。 谢元时待在府中,夏裴兴奋的不得了,有种圆梦的感觉,每日围着谢元时转。 华菱公主忙着为帝后大婚做准备,驸马操持家中产业,赶上了夏季最忙的时候,顾冬藏成了两不管,有事无事也爱往秦王府跑。 再加上一个谢元萦,谢元时这里都快成学堂了。 夏裴每天围着谢元时,着实按捺不住好奇心,他家主子终于跟皇上修成正果了,他憋了好几天终于问出了口:「主子,你和皇上的故事能将给我们听听吗?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谢元时对着夏裴可怜巴巴想听的眼神,冷漠道:「不能。」 转头不看他却看到了另外两双写满八卦的眼睛。 谢元时:「你们不是都知道吗?」 夏裴挠头。 谢元时道:「朝臣提出来,我没意见,皇上也答应了。」 顾冬藏眨巴眨巴大眼睛:「就这样吗?」 夏裴手指比出一小截:「能稍微再详细一点吗?或者……透露一点其他人不知道的内情?」 谢元时无情道:「不能。」 三人满脸遗憾。 谢元时对夏裴道,「你这几天怎么天天都在我这里,张御史没时间管你了?」 夏裴:「老师最近确实没精力管我,御史台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忙。」 第131页 谢元时挑了本书扔给他:「我教你,开始学吧。」 夏裴:「……」 顾冬藏笑嘻嘻的在一旁嘲笑,谢元时很快又扔了本术算给他,「你也学。」 顾冬藏:「……」 谢元萦立刻收敛了笑意,但是已经晚了,谢元时命人将绣绷拿来给谢元萦:「是你说小菜一碟随便学学就能学会的。」 谢元萦:「我什么也没说啊!」 谢元时:「你上次说两天之内绝对能绣完。」 谢元萦:「……」双面绣看起来简单,绣到后面真的好难啊啊啊! 秦王妃从窗外经过,掩着扇子笑。 日子平静而安逸,一月时间倏忽而过。 定在九月的婚期也到了。 家里四处都挂着红,红灯笼红贴纸,谢元时靠在床上,借着烛火的光看书,偶尔咳嗽几声。 前日突然下雨,温度骤降,他没被淋到,但吹了点凉风,今日晨起就有些咳嗽。 窗户的方向传来敲窗的声音,谢元时下床打算推开窗看看,却被人从窗外按住了窗户。 外面的熟悉的声音道:「是我。」 他和沈豫竹有三日私下里没有见过,「不等到明天?我还以为你会等到明日婚礼再跟我见面呢。」 沈豫竹背靠在窗户上,望着空中圆月:「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华菱姑姑说,婚前见面不吉利。」 谢元时房间里挨着窗户是软塌,他上了软塌,也靠着窗:「那你过来,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沈豫竹背熟大婚的所有流程,但还是不踏实:「第一次成婚,有点紧张,就想你了。」 「你别开窗,我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谢元时屋里没开灯,月光洒下来把沈豫竹的影子投进了房间里,谢元时伸手去描摹他的轮廓。 弟弟妹妹在他这里吵闹了几日,他都已经快要习惯,现在身边换了沈豫竹,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和他在一起,哪怕隔着一层窗户纸,也能感受到的安心。 谢元时:「不紧张。」 沈豫竹:「嗯,不紧张,期待。」 还从来没听过皇上娶妻的时候会紧张。 谢元时打趣:「你多成几次婚就好了。」 沈豫竹认真道:「你还要跟我和离再成婚?」 谢元时「噗」一声笑,心里一暖。 哪怕是开玩笑,沈豫竹也从来没有把纳妃放在考虑范围之内,他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 谢元时有些好奇:「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明白自己的心意的?」 「嗯?」沈豫竹明显的顿了下,静了一会。 谢元时想:「是慢慢意识到的吗?」 沈豫竹:「不是。」 那就是有原因,谢元时越发好奇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沈豫竹是在他忘掉的那段时间里表明的心意,难道让沈豫竹意识到心意的事情也是发生在那段时间的吗? 「是我不记得的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 「嗯。」沈豫竹声音很轻,也很低,但是还是能够听到的音量,「那天我们去逛灯会。」 「然后呢?」 「花灯很好看。河灯也很好看。」 谢元时:「?」 谢元时:「孔明灯也好看?」 沈豫竹笑:「不如你好看。」 谢元时:「……」 谢元时不问了。 沈豫竹看不到他只能感受到环境的安静,他无奈道:「我说。」 沈豫竹道:「那天我们在酒楼吃了晚饭,喝了点酒,一道回了东宫。」 谢元时:「喝醉了?」 沈豫竹:「当时没有,后来回东宫之后又喝的,你喝多了。」 谢元时惊讶:「你让我喝?」 沈豫竹:「不让,你抢的。」 谢元时:「我抢得过你吗?」 沈豫竹无奈道:「我也喝了,只是没醉的像你那么厉害。」 「好吧。」谢元时让他继续,「之后呢?」 之后沈豫竹就把谢元时扶到了床上,让他躺着,但谢元时喝醉了,睡着又没有完全睡着,意识朦朦胧胧的,跟他撒娇。 最要命的是谢元时拉着沈豫竹,沈豫竹跟着他的力道险些摔到床上,但没有,他手臂按在边上的床褥中。 直面对着谢元时带着醉意泛红的脸颊。 沈豫竹的心不受控制的跳动着,不安分的躁动着。 床上睡熟的谢元时偶尔翻身发出几声含混不清的呓语,间或夹杂着能隐约判断出是在喊他。 沈豫竹取来干净的布巾沾温水帮谢元时把脸颊擦干净,脖颈都没动,拉过被子给他捂的严严实实。 谢元时有点热,翻身,被子被他蹭下去,又被沈豫竹拉了回来。 沈豫竹喝醉了,但他没敢睡,就坐在床边的地上,背对着床榻,静坐了一夜。 作者有话说: 非常抱歉昨晚又不小心睡着了,因为最近三次元要一直在忙,晚上实在太晚了,导致写着写着闭上眼睛再睁开就天亮了。 总是这样真的很不好,所以这周先跟大家请个假缘更,哪天写完了哪天更。 在这里跟大家说一声抱歉,下周二开始就能恢復正常了,按日更算,这周缺几更下周就补几更qvq 第73章 早知道一开始就撮合他俩啊! 第132页 怎么忽然停下不说了? 谢元时正要追问, 沈豫竹忽然道:「后面的事情不告诉你。」 谢元时不解:「为什么?」都说到这里了,后面难不成是由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不成? 更想知道了。 沈豫竹唇角勾了勾,侧靠在窗户上, 挨得很近, 压低声音试图蛊惑道:「你想知道吗?」 谢元时没想太多,「想啊, 我不是正在问你吗?」 沈豫竹为难道:「可我就这么直接告诉你了,不是很亏?」 「呃……」那你可真是亏大了。 谢元时不用想就知道他什么意思,配合的道:「是啊, 所以陛下啊,你要怎样才能不亏呢?」 「让我想想,」沈豫竹故作认真的道,「你看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也得告诉我一件事情,这样才公平对不对?」 「是是是,」谢元时没什么不能跟沈豫竹说的事情, 他爽快的答应了:「行啊,你想听什么事情, 我可以先说。」 沈豫竹让他不要着急,继续道:「先慢, 我还没说完。」 「嗯, 你说。」 「我的意思,我暂且没有什么急着要问你的事情, 所以……」 「所以?」 沈豫竹语气颇为认真:「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作为交换, 你写一个故事给我看。」 「呃……」市面上买的到的话本就是不能满足你是吧?你自己说说咱俩都写了几个话本故事了。 不过写个故事也不算什么, 对谢元时来说完全没问题。 谢元时还有闲情问的更详细一些,「你说吧,想要什么样的故事?有要求吗?我自有发挥,还是你指定剧情」 沈豫竹:「我们俩的。」 额。 「我们俩的什么故事?」 「太子和伴读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在朝臣们的努力撮合下终成眷属,你可以等我们大婚后再开始写,会写的更真实。」 沈豫竹要的版本应该是朝臣们知道的版本,但为什么大婚后写谢元时没听明白,不是很懂,「为什么大婚后写的才更真实?」 沈豫竹给他自由想像的,委婉暗示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谢元时…… 谢元时懂了。 「陛下,我忽然发现……我也不是那么想要知道了。」 沈豫竹:「嗯?」 谢元时坚定道:「嗯,在你刚刚说话的时候,我反思了一下自己,我问的问题实在是太为难你了,何时明确心意,怎么明确心意这都是你的秘密,我怎么能勉强你说出来呢,实在太不应该了,我决定不问了。」 沈豫竹扬眉,但谢元时隔着窗户看不到他的表情表情,只能听到他的语气十分哀怨:「真的不问了?可我都想好怎么跟你说了。」 谢元时笑着道:「你也可以跟我倾诉,我乐意帮你排忧解难。」 笑着笑着被呛到,咳了两声险些咳出泪花来。 写故事就算了,写别人的他没什么负担,写自己的…… 还是不要了啊! 谢元时一咳嗽,沈豫竹的关注点就不在说笑上了,他道:「不舒服吗?」 谢元时摇头,虽然有点咳嗽,但是刚刚纯粹是被呛的。 摇完才想起来沈豫竹在窗外看不到,说道:「没有,被你笑的呛到了。」 还半是埋怨的补了一句道:「都怪你。」 「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以防万一,沈豫竹多问了一句。 谢元时也不瞒着他,如实道:「是有点咳嗽,已经喝过药了,今天比昨天好多了。」 沈豫竹不太放心,心里摇摆了一会,把手放在了窗户上,「让我看看。」 「啊?」 谢元时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主要他确实没什么大事,只是咳两声而已。 「不用不用,我跟你说的就是实话,真没什么大碍。」 他连忙制止沈豫竹,拉紧了窗户,沈豫竹那么在意婚礼的各种寓意和习俗,他不想让他留下遗憾,更别说他是真的没什么大事。 「上回你不也是白日里好好的,夜里突然烧起来。」婚礼是仪式,承载着他他对他们两个未来的期许,但是和谢元时的身体比起来,在沈豫竹心里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沈豫竹半点不敢赌。 「听话,」沈豫竹耐心的道,「没关系的,我就看一眼。」 谢元时:「可是你也不是大夫,你看一眼也看不出来的。」 他说的也对,沈豫竹道:「我让人叫太医过来。」 谢元时知道他担心,但他真的没事,他们两个谁都不希望婚礼出现什么岔子,谢元时软声道:「我只是嗓子有点痒,如果你担心,我们明天再找太医来看。」 而且秦王府里还有宫里提前一日过来的礼官和内侍,「已经半夜了,你这个时候让太医过来,会惊动府中上下人。」 对沈豫竹来说,自然是谢元时的身体更重要,谢元时却在他出口前将他的话堵了回去:「陛下,我对成婚的期待不比你少,你就当是惯着我这回,行吗?」 沈豫竹犹豫了一会,勉强道:「那你明天如果有不舒服的话不要硬撑,一定立刻跟我说。」帝后大婚比寻常人家成婚的流程还要繁琐,一天下来,也不知道谢元时的身体能不能受的住。 谢元时让他放心:「我会的。」 沈豫竹:「那我不打扰你了,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第133页 有华菱公主和礼部尚书全程操办,帝后大婚各项仪典的章程都是按照祖制,祭天祭祖册封授印…… 好在这些都结束之后,帝后只需要接受文武百官和宗亲的朝拜。 秦王妃眼里噙着泪光,老秦王搂着她肩膀悄悄在安慰:「大喜的日子,可千万别哭」。 几位老臣脸上无一不是露出欣慰的神情,文武百官心里的巨石到这一刻也终于落下。 终于。 皇上他,终于成婚了啊。 终于立后了啊。 真好啊。 宋阁老一声感慨:「害!」 周围人视线向他投来,宋阁老道:「早知道这样,一开始就撮合皇上和秦王殿下啊。」 众人:「……」 皇上和秦王竹马情谊,关系好了那么多年,习惯了之后,他们一开始真是谁也没往这个方向去想。 这谁能想到啊。 不过现在想想,皇上和秦王殿下的关系确实比朋友要亲密很多。 嘿。 以前没想到也没有关系,现在这不是皆大欢喜了吗。 张御史嫌弃宋阁老:「行了吧你,马后炮。」 「不过,皇上一开始说考虑考虑,我还以为他犹豫呢。」宋阁老胳膊肘怼怼张御史,道,「你两边都去了,你是怎么跟秦王和皇上说的啊,他们都是怎么说的啊?」 上回张御史说了,但都没说详细的。 张御史煳弄他道:「就那么说呗。」 他煳弄的太过明显,宋阁老一抬下巴:「嘁,我还不想知道呢。」 宫里沈豫竹让人专门修整给君后的长乐宫,就在养居殿边上,谢元时先到了长乐宫,长乐宫装点好后谢元时这是第一次见。 长乐宫里的柜子摆件,谢元时从进门的时候就觉得眼熟了,打量一番果然是从东宫搬过来的,连桌角的刻痕都一模一样。 沈豫竹有时会因为没有达到钟老太傅的期许而被训诫,每次被太傅训诫,沈豫竹都会偷偷在桌角下面刻上一道竖纹,以此来警示提点自己。 谢元时发现了他的这个秘密,觉得很不错,以后他抄书的时候,也偷偷在桌子底下刻一道,但是很多时候沈豫竹会帮他抄,沈豫竹帮他的时候他就不刻。 后来沈豫竹也注意到了他在桌角上画的刻痕,还不解的问他:「为什么有的时候被罚会刻,有时候又不刻?」 谢元时没好意思说,就告诉他:「因为有的时候会忘。」 再后来谢元时发现,他的刻痕隔段时间就莫名多出很多道。 摸到桌角下面的刻痕,谢元时好像又回到了年少时在东宫里随心顺意的日子,无忧无虑。 书柜上还放着一些曾经看过的书,上面有涂画的墨迹,也有认真的批註,还夹着曾经写过的纸条,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是一些琐碎的日常,「好睏啊」「中午吃什么」「太傅今天是不是不太高兴」之类的。 谢元时随手翻了几本,觉得很有意思,就坐在书柜旁的椅子上细细翻阅。 等到沈豫竹回来,谢元时已经靠在书柜上睡着了。 沈豫竹把他抱起,放在床上的时候谢元时醒了过来,醒来先低咳了一声。 手里还抓着刚刚在看的书,谢元时把书合上放在一边,回过头来对上沈豫竹眉宇间带着隐忧。 谢元时笑开,使劲按着他眉头给他把眉心的褶皱按平了。 「陛下,我今日一整日都没咳嗽,才刚咳了一声,你怎么看我跟病入膏肓了似的。」 「乱说话。」沈豫竹道,「我让御膳房炖了雪梨,一会让太医过来看过你再睡。」 谢元时点点头,打了个呵欠,勾着他脖颈挂在他身上,带着困意的鼻音,「明日吧,我好睏啊。」 沈豫竹还要开口,被谢元时用唇堵住了。 他挪开一点,凑在沈豫竹耳边低声道,「陛下,洞房花烛夜叫太医会被你的朝臣们担心的,万一张御史再来找我,我可不帮你解释啊。」 沈豫竹:「……」 谢元时:「反正我是不介意……」 沈豫竹捏捏他的脸颊:「只要你能把身体养好了,我也什么都不介意。」 谢元时鼻子一酸,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哦。」 沈豫竹静静的任他靠着,眼前是大红色的喜服喜被,跳动的喜烛和床上垂挂着的薄红色纱幔。 不知过了过久,沈豫竹扣住谢元时后脑,把他放倒在床上,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 谢元时睡的很香。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恢復日更,不定时掉落补更! 第74章 为什么君后今天会参加朝会呢 昨晚睡的早, 也睡得踏实,谢元时醒的很早。 他刚从养居殿搬回秦王府的那段日子自己睡还挺不习惯的,这段日子自己一个人睡习惯了, 一下子边上又有人了, 有点不习惯,但还留存着熟悉感。 心理上就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沈豫竹还闭着眼睛, 侧着身子面朝着他睡着,谢元时指尖轻轻拨弄了下他的睫毛。 搭在腰间的手掌顺着腰侧滑上了嵴骨,明明刚刚还闭着眼睛的人长腿一跨, 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额头抵着鼻尖挨着。 谢元时:「你醒了啊。」 沈豫竹指尖插进他散开的发间,带着刚醒的懒散, 亲了亲他的唇角:「对,醒了,醒的比你早。」 第134页 谢元时戳睫毛的时候沈豫竹明明看起来还睡着,他吶吶道:「你怎么装睡啊。」 沈豫竹意味深长的道:「因为我在想, 怎么样跟你委婉的说把我们昨晚的洞房花烛夜补上。」 「啊??」谢元时微微偏头,「这算是你想了这么长时间的委婉?」 沈豫竹:「不, 这算我没想出来之后的直白。」 谢元时心领神会的接上他的话:「怪我打断了你的思考。」 沈豫竹低笑,「错了, 是我想到最后, 觉得我们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夫了,不用委婉。」 谢元时:「既然你这么说了, 那我也有个问题。」 沈豫竹亲了他一下:「嗯。」 谢元时勾着他脖颈,也亲了一下:「当然可以补上, 不过陛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今日朝会不休,为了不耽误朝会,你需要在一炷香之内结束。」 沈豫竹:「……」 照理说帝后大婚该休朝一到三日的,但昨日上京北瞿水河水位上涨沖了京郊北营三处营地,赵将军带人修缮过,可河道沖毁的厉害,周边其他县镇暂时还没有受到波及,但是雨势再涨就说不好了。 赵将军上报需要工部的介入,但工部疏通河道的任务还没完成,沈豫竹为了不耽误进度,让工部尚书回去整合一下人手,今日的朝会如常。 礼部尚书还在朝会上提醒过,沈豫竹往谢元时那里看了一眼,对上谢元时的眼神就知道他和自己想的是一样的,回应说此次大婚不休朝。 沈豫竹退开些许,面无表情的让自己看起来对自己做的决定没有那么的不满,道:「哦。」 两人起床收拾用过了早膳,去了朝会。 除了这次是从长乐宫出发的,和之前谢元时在养居殿住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他按照以往的习惯位列百官之中。 原本上朝该站在他前面的武成王沈均一看他奔自己身后的位置来了,赶紧把自己的位置让出去,「哎哎哎,秦不君后您站前面啊。」 谢元时:「您站前面才是应当。」 武成王年纪比他大十岁,更有军功在身,回京述职后这半年一直在上京,谢元时一直站他后面。 君后是后宫品阶,怎么能算到前朝来呢。 武成王也个军旅之人,能动手不说话,直接绕过谢元时站在了他身后,然后心里舒坦的抄着手。 谢元时:「……」你这就过分了啊。 武成王前面还站着个雁南王,此次专程从岭南封地赶过来参加帝后大婚,他年纪有老秦王那么大了,谢元时一抬头就见他乐呵呵的跟着武成王,往他的方向走。 谢元时:「!!」你不要过来啊! 好在他后面还站着个老秦王,一把子揪住雁南王的后领口想,凶道:「你给老夫站这。」 前面的钟老太傅和花老太师蠢蠢欲动的脚又收了回去。 老秦王转过身去瞅了一眼,太傅和太师做交谈状。 花老太师:「钟老今日精神不错。」 钟老太傅:「啊哈哈是啊,太师也是一样。」 目睹一切的谢元时:「……」 谢元时把武成王推回了原来的位置,在他后面站好,想到钟老太傅和花老太师的表情,内心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朝会上说完了大小紧要的议事,钟老太傅飘飘然站了出来。 「陛下,本朝开国以来曾出过三位君后,有两位都是朝中要员,皆位列百官之前,陛下昨日已与君后大婚,君后谦恭温良,今日还按照自己的品阶站在原位,然老臣以为应当按照祖制,重新归分君后在朝会上的位次。」 沈豫竹思索了片刻,问礼部尚书道:「太傅所言可属实?当真如此?」 礼部尚书琢磨了一下,朝臣在朝提出册立秦王为后,礼部当晚就把所有史料中能找得到的记载全部找出来以备参考,此时中肯的回答道:「确有两位君后位列百官之首,元德年间那位君后任摄政辅国,位分本就该在百官之首,清和年间那位君后职位为少傅,前面只有一位太傅主动将首位的位置让出。」 礼部尚书总结:「祖制当中并没有对君后在朝会的位次有所规定。」 他话音刚落,就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礼部尚书擦擦汗。 沈豫竹:「既然这样,那还是——」 「陛下!」钟老太傅还没开口,武成王已经站出来了,「臣请愿站君后后面。」 谢元时:「……」还能这样? 雁南王拱拱手作揖:「陛下,自古皇后为一国之母,君后也是一样之理。大梁尚不禁女子为官,更别说君后身为男子在朝为栋樑,君后身份不及陛下,但同样贵不可言。依老臣私心拙见,该给君后单设座椅,但是以君后的恭谨温顺的性子必然是不愿的,如此,老臣也请位列君后后面。」 谢元时:「……」 花老太师跟着一起站出来行礼,没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老秦王自皇上登基之后出去了两年,回来之后头一次遇上这种情形,惊呆了。 朝臣提出这种想法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老秦王听了半天,没有人站出来反驳。 这合理吗? 难道就没有人持反对意见不同想法? 所以他儿子在他不在的这两年时间里,一直都是这种待遇吗? 第135页 宋阁老站另一侧首位,出列道:「陛下,老臣以为雁南王说的有理,不如就让礼部着手开始拟制,规范我朝君后区别于皇后的各项礼仪规制。」 张御史:「臣附议。」 沈豫竹不假思索:「有理,准了,位次的事待礼部你拟制时再议。」 老秦王把反对的话咽了回去。 钟老太傅又问:「陛下,那在此期间,君后的位置又该如何确定?」 老秦王:你有完没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秦王是你儿子。 张御史:「按照方才几位大人所请,君后该站在老王爷后面。」 老秦王:你快闭嘴吧你天天变着花样的跟我抢我儿子。 宋阁老:「老王爷以为如何?」 老秦王哪能同意,斟酌着道:「陛下,朝堂位次自有规章,只是请愿站到后面恐怕不合规矩。」 张御史心直口快:「规矩礼部不是马上要回去定吗,你听了半天都听了些什么。陛下,臣要弹劾老秦王在朝议事不专注,影响朝会效率。」 老秦王:「……」 你烦死了你这人!! 谢元时从钟老太傅站出来就知道这个结局了,他可说不过太傅,连沈豫竹都说不过张御史,他还是不说话吧。 最后只能妥协的被推去了前面。 回去得跟沈豫竹商量商量,首位也就罢了,还说得过去,别看礼部尚书在朝会上说的中肯,还是得预防,千万不能让礼部拟的规制太离谱。 …… 张御史接到了暨川直隶地方递上来的举报,头一天就私下里跟皇上奏禀过了,打算暗中去工部调查一番。 恰巧宋阁老最近闲着就去工部帮忙,张御史就跟他约着一起。 两人散朝之后换了一身常服往工部去,从街上穿过,听了一路的八卦。 册封君后是大事,更别说册封和大婚一起,对象还是和皇上从小一起长大的秦王殿下。 先前立后的旨意下来一直就引起了关注,这回的大婚更是引发了热议,街头巷尾都开始传皇上和秦王之间有多恩爱。 「要我说啊,皇上和秦王肯定很早就互相喜欢了!只是碍于身份都没说罢了。」 「有什么身份不身份的,皇上对秦王那么偏宠,肯定早就说开了!」 「你这也说不通啊,早就说开了为什么早不成婚?」 「这……可能是……可能是以前没有朝臣提?对,肯定是那些朝臣们都太迟钝了,也没个提起的!」 「你这也太牵强了!」 「我觉得吧,也有可能是因为先前那位,皇上和秦王怕大家担心,所以一直隐忍着没有说。」 「啊!!」 「有理!」 「有道理。」 及至到了工部正门前,张御史还觉得耳边残留着八卦议论之声。 宋阁老见他停住了,「怎么不走了?」 张御史停了一会,摇摇头清净了一下耳朵,忽然想到一个看起来很正常但实际上很不正常的问题:「为什么君后今天会参加朝会呢?」 宋阁老不解:「君后这段时间没有生病,不是每天都在?」 「可是——」张御史说了两个字,压低音量怕被人听到,「可是昨天不是帝后大婚吗?」 宋阁老还是没有听懂:「之前不是说了京郊北营河渠水位上涨冲出河道的问题,我们来工部不就是因为这个?」 「皇上忧心民生,实乃百姓之福啊。」 「呃……」张御史眼神暗示:「我指的不是朝事,我是说他们大婚啊,大婚!」 「哦!哦哦哦!」宋阁老恍然大悟。 宋阁老摸摸下巴,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 所以为什么呢? 第75章 都是过来人,都懂 宋阁老和张御史两人还在工部正门前, 百姓们讨论讨论也就算了,涉及到这种过分私密的话题,宋阁老也不好意思就这么跟张御史在大街上讨论。 虽然街上都是在说皇上和君后有多么多么恩爱, 但是宋阁老多清楚啊, 那皇上迎娶君后那是因为他们上奏了啊。 看这皇上和君后的状态,肯定是没有圆房, 宋阁老还记得当时他们在红香楼里找到宋佑白和张景然时,那两个孩子的状态。 那后来进宫张景然还让宫人扶了好久呢。 他和张御史这么大年纪了,都是过来人, 都懂。 所以是为什么呢? 总不会是这两人感情不合吧? 不可能,他们两个要是感情不和,宋阁老名字的倒过来写。 也没听说最近君后身体有不适。 莫不是他们感情还停留在兄弟之谊上? 他们谏言次数太多, 皇上不堪其扰,而秦王殿下跟皇上感情要好,在为皇上排忧解难的事情上义不容辞,皇上也于是顺水推舟答应了考虑? 宋阁老摇摇头, 不会不会,婚姻不是儿戏, 皇上和君后都是稳重的人,不愿意立后皇上直接驳回就好了。 而且他们这帮朝臣把他们联繫到一起之后, 皇上很郑重明明说了会考虑, 然后皇上还认真考虑了三、三天…… 三天? 宋阁老缓缓把头转向张御史。 忧心忡忡的张御史还在想着,皇上不会是真的不行吧?上回他去问君后, 那时他说绝不可能但没有证据,这回……这回他也不能直接问啊。 第136页 这怎么能随意窥探。 宋阁老眯起眼睛, 据他所知, 张御史是先去找的君后, 然后去找的皇上。 他问道:「你跟君后说过什么吗?」 皇上疑似不行的消息他可没有向外透露过半分,张御史以为他也猜出了什么,惊了一下,满脸写着「你怎么会知道」,然后才帮着皇上打掩护道:「我能和君后说什么,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宋阁老顿时来气,好啊你平时急性子也就罢了,这种人生大事你还去催催催,导致他们两个虽然成婚了,感情却还没有到位。 宋阁老想说你怎么能去催君后呢,又考虑到街上还有来往行人,万一被听到影响不好,便换了种含蓄的说法:「你怎么能去跟君后说……说那些呢!」 张御史心虚道:「我没有。」 宋阁老哪能看不出他的心虚,顿时更加确定了,「你这人,你这要是让老王爷知道,非气炸了不可。」 张御史:「也没有那么夸张吧。」 宋阁老:「那你说说,他们两个现在这情况怎么办?」 张御史:「最好能找宫里的人旁敲侧击的打听打听,观察观察。」 宋阁老看他还有心补救,也不好老说他,事已至此,只能先这样了。 宋阁老:「你平时还说我太冲动,这件事你做的也是,之后就别再这么冲动了。」 万一皇上和君后成婚之后感情还是没培养到位,再听张御史叨叨他们催他们培养感情,催他们圆房,张御史这么直白的人,保不齐就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两个人觉得压力太大和离了怎么办。 宋阁老往最坏的方向去想,越想越凝重。 张御史嘆气,宋阁老说的有道理,那么私密的事情,他当时怎么就那么直接的找上秦王殿下去说,现在秦王殿下已经是君后了,他就更要注意分寸不能这么莽撞行事了。 两个人和谐的达成了共识,一起进了工部,撸起袖子准备干活。 散朝之后没什么事,沈豫竹还一直惦记着要让太医来。 赵太医是太医院的院首,当年谢元时高烧不醒,就是赵太医妙手回春,无论是沈豫竹还是谢元时都对他的医术很有信心。 谢元时把手腕伸出去,赵太医诊过之后,道:「君后这几日有些着凉,臣开副祛风散寒的方子,还有……」 还有什么? 赵太医摸着谢元时的脉象没有松开,疑惑不解。 昨日帝后大婚,这点风寒也不碍事,君后这身体看着没受什么影响。 赵太医皱眉,沈豫竹悬着心问:「还有什么?有何问题?」 赵太医欲言又止,委婉道:「陛下,臣能摸一下您的脉象吗?」 沈豫竹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谢元时最先反应过来,拉住沈豫竹的手腕,道:「赵太医,不必了,我和陛下都很好。」 赵太医看看谢元时,又看看沈豫竹,试探着问:「那臣让人熬一点养生的汤药送过来?」 谢元时拒绝:「不用了。」 沈豫竹以为赵太医还在说谢元时的身体:「送过来吧。」 谢元时:「……」你听懂了吗你就让送。 赵太医连连点头:「唉唉,好,臣回去命人准备,陛下和君后有什么事尽管再吩咐臣。」 谢元时一直忍到赵太医走,忍不住笑意,才问道:「陛下,你真的听懂了我和赵太医在说什么吗?」 谢元时瞧着他笑,他俩一坐一站,他借着姿势的便利就近抱着沈豫竹的腰,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沈豫竹被他问的有点懵,摸着他的头髮道:「你说养生的汤药,不是给你补身体吗?」 谢元时:「我可不要。」 沈豫竹:「你风寒还没好,喝点养生的汤药对身体好。」 「陛下,此养生非彼养生。」 沈豫竹,被他说的一头雾水。 谢元时沖他招招手,沈豫竹附耳过来,谢元时一手按着他的腰际,暗示道:「陛下,这汤药可是赵太医专门为你配的,等送来了,你可一定要好好喝完。」 沈豫竹一直在担心谢元时的身体,没料到还会扯到自己身上来,瞬间反应过来,「他身为太医,操心这些做什么!」 谢元时替赵太医鸣不平:「我提醒过你了,昨日才大婚,今日就宣太医,他身为太医,担心我身体亏损是应该的啊。」 谢元时托着悠长的声调,「我的脉象没问题肯定就摸你的脉象,对吧?万一陛下身子有亏损,也得及时补啊。」 沈豫竹:「……」 沈豫竹把他抱起放到床上,「我亏不亏,你不亲自验证一下哪能知道?」 谢元时拖过被子来:「大白天的不好吧。」 「没事,宫人都出去了。」 谢元时在床上滚了两圈,「不,陛下,我风寒还没好呢,会传染你的。」 沈豫竹:「我不在意。」 不过沈豫竹确实担心再折腾谢元时会病情加重。 谢元时把他成婚前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他,「但我在意。」 沈豫竹:「你记仇呢。」 谢元时无辜道:「我没有啊,我只是在说事实。」 沈豫竹捏捏他的脸,无奈道,「都依你。」 谢元时抓着他的衣服,一手拆了发冠,柔软的长髮散落下来,对沈豫竹道:「我说笑的。」 第137页 沈豫竹本就已经打消了念头,动作耐心细緻的帮他把发冠挽起来,「没关系,等会你别忘了把赵太医开的祛风散寒的药喝了。」 谢元时坐在床上,仰脸望着他,一字一顿的问:「你、确、定、吗?」 沈豫竹卡了一下:「确定。」 「哦。」谢元时冷漠的推开他,板着脸道:「那你洗澡去吧。」 「待会你也别忘了把赵太医开的养生汤药喝了。」 沈豫竹:「……」 得赶紧让刘喜去跟赵太医说一声,别弄汤药了。 正想着,刘喜就出现在门外:「陛下,花老太师有事求见,已经在武英殿等着了,太师说与西吴有关。」 谢元时随手帮沈豫竹正了下衣领,「去吧。」 沈豫竹:「一起吧,应该是跟苏姚峥有关系,算算时间,西吴派的人也该到了。」 近来身边喜事频频,花老太师乐得都合不拢嘴,一见到皇上和君后一块过来了,弯起来的嘴角更是好不容易才压下去。 沈豫竹和谢元时一同入座:「太师平身,西吴那边有何动向?」 花老太师敛了敛神色,禀报导:「陛下料事如神,昨夜有一伙贼人闯入关押苏姚峥的天牢,意图劫囚。」 「今日朝会时间里,又有一拨人前来劫囚。好在天牢看守部署周密,明松实紧,两次皆未让他们得逞。」 「陛下,贼人已经全部拿下,目前两拨人都留下活口,已在加紧审理。」 沈豫竹:「有审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花老太师:「回陛下,暂时还没有。」 「无妨,」沈豫竹道,「太师这段时日也辛苦了,还有其他事吗?」 花老太师道:「陛下,老臣想向陛下讨个恩旨。」 他进宫前正巧碰上了孟老将军准备进宫,两人一交谈得知花三姑娘怀孕日久,近期屡有胎动,夜里不适,便想求皇上请太医去看看。 花老太师有感于孟家善待自家孙女,便让孟老将军稍候,刚巧他也要进宫,便由他一起说了,不多叨扰皇上。 花老太师将这情况跟沈豫竹一说,「老臣求陛下准允太医院千金圣手赵太医去给臣孙女诊个平安脉。」 沈豫竹没有多想,自然允准。 花老太师喜滋滋去请赵太医了。 第76章 =五碗养生汤 有人来劫苏姚峥这件事, 沈豫竹和谢元时很早就预料到了,并不意外,沈豫竹问谢元时的想法:「苏姚峥此事你怎么看?」 既然劫囚的人到了, 没道理西吴派遣的来使还不到。 谢元时:「看来西吴来使已经到了, 现在只是在为他们争取利益。」 沈豫竹也是这样想的:「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什么时候能正大光明的出现。」 沈豫竹考虑了一日, 次日,谢元时就在宫里见到了被层层关押的苏姚峥。 把苏姚峥弄进宫里,宫禁宫防本来就很严格了, 更别说关押苏姚峥的地方还是里三层外三层。 「陛下,你怎么这么有才。」 沈豫竹放下手里的纸页,「他们不出现, 我只能用这种方法逼他们出现了。」 如此一来,救人是不可能了,他们只能寄希望于来使访问或许还有机会见上一面。 沈豫竹:「我跟太傅商量过了,如果西吴真的铁了心付出代价把人赎走, 现在一直把他关在天牢,以后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谢元时思忖:「如果不放他回去……」 沈豫竹拿起桌上的笔, 沾了些许墨汁,在纸上写着, 一边道:「如果获益之后除掉苏姚峥, 会激化大齐和西吴之间的矛盾。」 「西吴近些年武将式微,与我们开战讨不了好处, 大齐现在境内一片向好的态势,但前几年说到底还是亏损了, 这几年还是要以韬光养晦休养生息为主。」 谢元时点点头, 沈豫竹考虑的很周全。 沈豫竹将桌上纸页拿起吹干, 谢元时凑近看过去,「写的什么?」 沈豫竹偏头看他,退去了方才讨论国事时徐缓沉静的模样,笑意分明。 谢元时看清纸上的字,耳根悄悄红了几分,「陛下,你怎么偷拿我东西啊!」 「哦?我看它压在枕头下,」沈豫竹伸手揽过他腰侧,将他拢在怀里,下巴垫在他肩膀上,「我以为这个是写给我看的。」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难道竟然不是吗?那你这是写给谁看的?」 「我自己看不行吗?」 沈豫竹笑:「行。」 这个他没有写完,谢元时看着最后的地方原本空着,现在被填上的几句话,一时无言。 他们方才不是在讨论国事吗,这个人是怎么做到一脸沉静的一边讨论国事一边一心二用写出这些话的啊。 沈豫竹成婚前来找他那次,说想要用他明白自己心意那天发生的事情,来换谢元时亲笔写的他们自己的故事。 谢元时当时拒绝了,但是后来自己又悄悄写了。 倒也不是真的想交换,只是觉得沈豫竹想看,他就试一试,写的不好就不给他看了。 看了就看了吧,写了就写了吧,反正本来也是给他看的,但是…… 谢元时指着他后面添的那几句话:「你不觉得这里发生这种事不太合理吗?」 沈豫竹认真想了想:「可是我觉得挺合理的。」 第138页 谢元时:「。」 就算是要发生点什么,别人都是芙蓉帐暖水到渠成,换你这里怎么抄书还能抄到一起去? 「明明很扯。」 沈豫竹放下纸页,用镇纸压好,面对着谢元时道:「中秋那夜,我们回东宫之后又喝了酒,你喝醉了。」 谢元时:「啊。」 意识到沈豫竹是在履行之前的承诺,谢元时抓了抓袖子,不太自然:「然后……」 「哎你干嘛……」 然后谢元时被按在床榻上,书案离床榻不过几步的距离,脚边放着的几本书,已经被踢乱,分不清是经史子集还是话本。 还未及撤下的红纱帐幔被扯落,散乱的衣物破坏了本该整洁的地面。 扣着的掌心被压在枕侧,沈豫竹在他耳边低语:「然后那是我第一次,对你动了本不该有的慾念。」 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他从前对谢元时那些超乎寻常的关注和偏袒是因为什么,那些数不清的满足与失落又是来自什么。 他想让这个人属于他,只属于他。 「唔……」谢元时眼睫被沾湿,他忽然就很想要知道,三年前被他遗忘的那段记忆里,封存着沈豫竹被拒绝后多少的无奈与失落。 沈豫竹是怎么跟他说的,他又是怎么拒绝的,是很直白,还是很委婉。 他的谨慎和他的不信任,让他的陛下,有多少的难过。 谢元时的指尖不受控制的在沈豫竹胳膊上抓挠出浅红色的痕迹,他想知道,但沈豫竹不会告诉他,太医说,他几乎不可能再想起来。 「陛下……」 「我在。」 谢元时没头没尾的问:「你疼吗?」 他的手还抓在沈豫竹的胳膊上,沈豫竹不在意的道:「不疼。」 沈豫竹没忍住,俯身笑道:「好像该我问你。」 谢元时泄愤似的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沈豫竹:「疼。」 谢元时:「忍着。」 沈豫竹:「你好冷漠。」 谢元时:「嗯,陛下喜欢。」 陛下确实喜欢,喜欢了好多年。 沈豫竹拨开他汗湿的额发,修长的手指揉捏过他耳骨最敏感脆弱的地方,看着谢元时的的耳垂染上绯红的颜色,「换个称唿。」 谢元时偏过头去躲开他的手无果,有求必应的小声道:「太子哥哥。」 「在呢。」 沈豫竹不轻不重的捏着他手指的指根,「你知道你的太子哥哥惦记你很多年了吗?」 谢元时蜷着手指,「知道。」 沈豫竹眸色深深:「那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他吗?」 谢元时连手臂带手腕都是酥麻的,反握住沈豫竹的手绵软无力,「你……你嫉妒他做什么?」 因为他能毫无顾忌的去爱你,也能得到你没有距离的回应,哪怕那时候他们彼此还没有那么清楚自己的心意。 沈豫竹:「陛下登基后,秦王世子,就是秦王了。」 就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做什么都会和他一起的伴读,一起去春猎,一起泛舟一起查贪腐,开心了会说,难过了会说,会让他帮忙抄书,会让他背着,会恶作剧会撒娇会耍赖…… 想要他像从前一样肆无忌惮,想要他像从前一样无所顾忌。 谢元时抽走了手掌,贴在了沈豫竹的心口,语气虽然有些破碎,但温柔的不像话:「可是,太子一直是哥哥,陛下已经是夫君了。」 沈豫竹贴着他脸颊:「再叫一声。」 谢元时:「夫君。」 「嗯。」 天地为鑑,谢元时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真的是真心的。 可惜此夜还没过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后悔了。 「夫君。」 「嗯。」沈豫竹亲了亲他的耳廓。 「陛下。」 「嗯,在呢。」 「沈豫竹!」 「在呢,怎么了?」 谢元时脚踢动了两下被沈豫竹按住,轻声细语耐心又细緻的道:「不要踢被子,会着凉。」 「呃……」谢元时:「我困了。」 沈豫竹:「你应该怪花老太师。」 谢元时迷迷煳煳:「为什么。」 沈豫竹:「因为他把赵太医请走了,刘喜去太医院没找到赵太医,导致太医院的人连着往长乐宫送了两日的养生汤,五顿。」 谢元时惊呆了,困意飞了个干净,「你都喝了?」 沈豫竹:「我没喝。」 「那你怎么还赖人家的?」 沈豫竹:「我要是达不到五碗养生汤的水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赵太医的好意?」 谢元时就没见过这么强词夺理的逻辑。 他抬抬手但又放下了:「唔……那你明天该喝了。」 沈豫竹:「那你明天也别睡了。」 谢元时气的锤了他一下。 沈豫竹接住他没用什么气力的手,诱哄道:「再叫一声。」 谢元时别过头去,看似不配合,但依旧道一声:「夫君。」 沈豫竹心里软的一塌煳涂。 第77章 陛下,你是禽兽吗 帝后大婚之后君后连着上了三天的朝, 张御史和宋阁老对着面面相觑,原本打算找人打听打听,愣是什么也没打听到, 赵太医这几天也不知道去哪了, 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直到今日。 第139页 散朝后,张御史和宋阁老默契的一同向外走。 张御史没忍住:「君后今日身体不适?」 宋阁老还没说话, 边上一圈离得不远的朝臣纷纷以「友好关爱」的目光看了过来。 张御史:「……」 张御史摸了摸鼻子,缓解尴尬道:「哈、哈哈哈,我开个玩笑。」 钟老太傅走在宋阁老身边, 用目光示意张御史,低声问宋阁老道:「这是……」 宋阁老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回答道:「之前我们一直担心帝后感情不和。」 钟老太傅听罢久久不语,待分道时才忍不住点评道:「你们俩可真是咸吃萝蔔。」 张御史:「……」 宋阁老:「……」 不明真相路过的花老太师道:「听听, 这是怎么说话的。」 钟老太傅:「他们两个担心帝后感情不和。」 花老太师立刻站到了钟老太傅的阵营,「那的确是咸吃萝蔔。」 张御史:「……」 宋阁老:「……」 昨日实在太耗精力,沈豫竹去上朝的时候谢元时迷迷瞪瞪醒了一会,又睡了。 直到早朝结束后, 谢元时才悠悠转醒。 沈豫竹就坐在床头,他一动, 沈豫竹就放下手里的书问:「醒了?」 谢元时起身,沈豫竹扶着他:「有不舒服吗?」 谢元时斜他一眼, 捂着腰, 靠他身上。 沈豫竹态度良好:「怨我。」 沈豫竹摸到他腰上,帮他轻轻按揉着:「有好一点吗?」 谢元时抬起胳膊, 宽大的衣袖滑落到胳膊肘的位置,露出莹润的小臂, 上面是斑驳的红痕。 谢元时低头扯了扯衣领, 往领口看去, 又掀了掀小腿上的衣服。 沈豫竹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帮他把领口整理好,小腿的衣服也整理好,「如果……」 谢元时歪头:「如果什么?」 沈豫竹:「如果你不想这些痕迹变得更多的话,最好裹得严实一点。」 谢元时:「??」 谢元时无语:「陛下,你是禽兽吗?」 沈豫竹摊手:「很显然我不是,但是容我提醒你一下,我们才刚刚成婚没几日。」 他偏头过去吻他的唇,与他厮磨,「为夫正是解禁的时候。」 谢元时:「……」 「好了好了不闹你,先喝点粥,我让御膳房做了些清淡的饮食,你还有没有想吃的?」 沈豫竹的勺子递过去,谢元时喝掉。 「我自己来吧。」谢元时伸手接勺子,勺子却被沈豫竹移走。 「我来。」 谢元时:「可是你给我碗我一会就喝完了。」 又不烫,一口一口的好麻烦啊。 沈豫竹顿了下,带上了一分藏得很好的委屈,「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谢元时回想,以前喝药什么的不也是这样吗? 他小的时候好像是这样的,要喂,不然一口也不喝。 沈豫竹提醒他:「我还是太子的时候,一直都是我餵你。」 谢元时又想起了沈豫竹昨晚的话,忽然就明白沈豫竹想要什么了。 不过谢元时还是没有让沈豫竹一口一口的餵他,他拿过沈豫竹手里的粥碗,三两口将碗底清空。 翻身躺下,拉过被子背对着沈豫竹道:「累,再躺会。」 沈豫竹拨了拨他散乱的头髮,谢元时翻身回过来,「你忙不忙?不忙就来陪我一起,忙就忙完了来陪我。」 沈豫竹直接掀了被子跟他一起,「不忙。」 谢元时挪了下靠近他,本想抱着他又顿了顿,抬眼去看沈豫竹。 沈豫竹一把将他搂住,「闭眼。真把我当禽兽了?」 谢元时乖乖把眼睛闭上,熟悉的怀抱里有熟悉的味道,让他安心。 沈豫竹:「今天你休息一日,明日或者后日,我们一起回一趟秦王府吧?」 谢元时:「是要……」 谢元时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词,卡了一下才道:「回门?」 沈豫竹:「大齐君后没有回门一说,叫省亲。」 谢元时:「哦。」 沈豫竹:「礼部尚书已经把初拟好的规制条陈送来了,我粗略看了眼没什么问题,等你也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 「朝会位次怎么写的,我上朝不会真要站太傅前面吧?」 「你也可以站阁老前面。」 「我称病不上朝也是可以的。」 「可以是可以,只是他们真的不会觉得是我把你金屋藏娇了?」 谢元时:「……」 「花老太师还等着你接手白翎呢,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等你养好身体接手白翎,我也像武康帝一样,封你做摄政王,怎么样?」 这是什么馊主意! 「不怎么样,你不要总是跟着他们胡来。」 「没有胡来,依我的想法,你该坐我边上,就像雁南王说的那样。」 「呃……」 「过几日西吴的使者到了,按照仪制,你作为君后也是要在我一侧单设座位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张扬。 但是你已经是君后了,君后该有的尊荣一样都不能落下。不能让我苛待我的心上人,嗯?」 「话都让你说完了。」 「那我说的对吗?」 第140页 「算你对吧。」 休息了一上午,谢元时感觉身上不适之感没有那么严重,懒散的靠在软塌上拉着沈豫竹陪他下棋。 沈豫竹棋子拿起又放下,无奈道:「你是不是每回不开心了就要下棋报復我一下?」 谢元时「噗」一声笑出来,无辜道:「我没有啊。」 沈豫竹望过去,喉结不着痕迹的上下滚动,移开了视线道:「再来一局。」 谢元时:「?」 谢元时坐起来把领口收了收。 九月底,西吴使者抵达上京,人还没进城,已经被知道内情的上京朝臣暗中嘲讽了一圈。 沈豫竹设了一场接风宴,来的是四皇子叶祥成,年纪看着不大,上来就被组了团的元老重臣们阴阳怪气了。 「听说四皇子身体不得行了,怎么不多休息个十年八年,哦不是一年半载再过来呀?」 这是张御史。 「我们皇子殿下没有生病,好得很!」 「哦,那怎么你们走了这么久才到上京啊,还以为四皇子殿下走一步要咳三下呢。」 谢元时喝了一口茶,险些被呛。 沈豫竹轻拍了拍他后背。 谢元时小声问:「张御史这是怎么了?」 这就开始嘲上了?都不用等着和谈的时候吗? 沈豫竹跟他咬耳朵:「他们提前跟我约好的。」 谢元时:「陛下你们也太损了。」 沈豫竹替他添茶,心说他们敢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不痛不痒的嘲几句算什么。 沈豫竹:「张景然被绑,张御史心里的恶气还没出呢。」 这帮人既然来了,就别想着全须全尾的回去,他不把他们里里外外扒一层皮,是不会放他们轻易离开的。 「唉呀御史大人说话也太直了。看这位皇子年纪轻轻,想必就是贵国的十六皇子吧?」 「早就听闻十六皇子还不到十岁就被歹人掳走不知下落,以贵国内斗多年的办事效率,竟然还能找回,真是恭喜恭喜啊。」 这是宋阁老。 「这是我们尊贵的四皇子殿下!连宾客礼单都不看,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被认成十六皇子叶祥成脸色变了变。 十六皇子的母妃极尽荣宠,老皇帝差一点就废太子重立,其母妃被害后皇子紧接着就失踪,至今多方寻找无果,稍微一想就知道是皇室内斗的结果。虽然此事与他无关,但是被人当面揭穿这些乌糟事,脸上隐隐有些挂不住。 「嘁——」 平日里多做事少说话的大理寺卿刘大人转着酒杯,「是不是客还有待商榷,别一不小心弄成阶下囚了。」 谢元时扯扯沈豫竹的袖子,沈豫竹还以为谢元时是觉得朝臣们火候有些过了,结果谢元时说:「我能加入吗?」 沈豫竹:「……」 沈豫竹:「可以啊。」 花老太师乐呵呵友善的道:「大理寺卿言重了,别吓到几位来使,来使,我大齐对待阶下囚也是很友好的。」 大理寺卿点点头,「花老太师说的是,刑部一百八十套用具都能够随意供君挑选,是吧,李大人?」 刑部尚书笑着纠正:「刘大人说错了,是二百八十。」 眼见西吴这边脸都气的铁青,就要坐不住了,谢元时适时开口换了话题:「几位来使来的正是时候,在宫里做客的苏小公子还一直惦记着念叨四皇子。」 叶祥成表情阴沉:「这位就是君后吧,久仰久仰,还没来得及恭喜帝后喜结良缘,就是不知道贵国的太子人选定好了没有。」 叶祥成有节奏的停顿了一下:「定国侯也一直思念小侯爷,希望本王此行能将在大齐乐不思蜀的小侯爷带回去。」 谢元时依旧笑眯眯的,完全无视他的挑事,表情没有一点变化:「乐不思蜀倒是冤枉小侯爷了,小侯爷每天都在里破口骂四皇子怎么还不来接他。」 叶祥成猝不及防被哽了一下。 钟老太傅嘆气,以长辈的口吻道:「这位小侯爷还是年纪尚轻。」 叶祥成已经不信这帮人递来的台阶了,苏姚峥到底有没有骂他都凭谢元时一张嘴说。 果然下一秒,钟老太傅面露关切:「他在我大齐有这般待遇竟然还如此不懂事,不知陛下和君后可有被他打扰到休息?」 从来没听见过动静的谢元时抬起手虚扶着额头,毫不走心十分做作的道:「唉,吵的头痛。」 叶祥成嘴角抽了抽,此时的他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直到他和西吴使团被大齐的朝臣以影响君后休息为由不带重样的数落了半个时辰,还毫无还口之力。 叶祥成:一定是事先准备好的稿子! 作者有话说: 补、 第78章 正文 完 你好像,有点醉人 谢元时最近夜里睡得不太安稳, 总是在做梦,半梦半醒间还夹杂着听不懂的呓语。 沈豫竹问赵太医要了安神香都没什么用,反倒让他自己增加了困意。 今夜他一直没睡, 守到半夜的时候摸到谢元时额头的汗珠, 悬着的心咯噔一声。 他晃晃谢元时,把人喊醒了。 谢元时揉了揉眉心, 听他问:「又做噩梦了,梦见什么了?」 谢元时回想一阵,茫然的摇头:「很混乱, 不记得了。」 第141页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接着睡吗?」 谢元时想了想,不太想立刻睡, 换做往常他可能拉着沈豫竹一起接着睡,但自己闭着眼睛调整放空一会再接着睡。 但是沈豫竹一直希望他能任性一点,至少是在沈豫竹面前,谢元时咽下了接着睡的话, 道:「不想现在就睡,你陪我一会。」 沈豫竹摸摸他的头髮,「好。」 「不如我把琴搬过来,给你弹几首静心的曲子?」 谢元时:「你直接教我吧。」 沈豫竹去把琴抱了过来, 谢元时穿着中衣赤脚踩在木地板上, 坐了过来。 散着的长髮落在肩膀,被他别到耳后, 垂目看琴的神色恬静安然。 沈豫竹选了一首曲子开始教,但是仅教了两句就开始频频走神。 谢元时轻嘆了一声, 手按在琴弦之上收了音,「陛下, 不如我们找个乐师来?」 他一提乐师,沈豫竹就想起了一点不太好的回忆,「不找。」 谢元时指尖点点他的心口,「你心不静。」 沈豫竹:「那你等我先静静心。」 「不用了,不需要。」 沈豫竹:「?」 谢元时莞尔,曲着膝直起身子,跨坐到他腿上,勾着自己的衣带扯了开来。 容色如玉的颈窝在领口处若隐若现。 谢元时抓着他的手拉过来按住,流转的眼神顾盼生辉,「夫君。」 「长夜漫漫。」 沈豫竹七分理智跑没了八分,用力将他禁锢到怀里,咬在他耳后侧颈上。 沐浴过后,谢元时趴在沈豫竹怀里,还没到床上已经感受到沉沉的困意袭来。 沈豫竹低声道:「累了?」 谢元时埋在他肩膀:「困了。」 「睡吧。」 朝上跟四皇子一行拉锯了两天,值得一提的是,主谈判的人不是朝中任何一位老臣,而是年纪和叶祥成差不许多的孟小将军孟安毅。 叶祥成本以为能摆脱那帮小嘴叭叭的老臣,让损失降到最低。 却没有料到这个孟小将军比那帮老臣还要难搞,他压根就不跟你说理,一言不合就撂挑子说就这态度谈什么谈浪费时间,我夫人怀孕我还要回去陪她呢。 西吴使团没辙,叶祥成还想要定国侯的助力就得把人完好无损的带回去,只能一让再让,听说驿馆中还曾半夜听到有人骂苏姚峥成事不足。 谢元时听说了,他观沈豫竹的态度,猜测道:「这不会也是你们提前安排好的吧?」 沈豫竹一笑:「孟小将军心系身怀六甲的夫人,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谢元时不信,真要是这样,沈豫竹还会把孟小将军派过去? 沈豫竹笑出声来:「说起来最开始商议的时候只是想着孟小将军上过边关的战场,与西吴有过不少交锋,西吴人都知道他脾气不好能给对方造成一些压力。」 「后来孟小将军觉得自己口才不如几位老臣,我就教他,不知道怎么回的时候就撂挑子,反正人在我们手里,他们抢又抢不到,劫又劫不走,想要人就得当孙子求他。」 谢元时竖起了大拇指。 陛下,还得是你。 「这算什么,」沈豫竹悄声道,「我还给他们准备了一份大礼。」 谢元时好奇:「是什么?」 沈豫竹:「王叔这两年派出去潜伏在西吴的人手多方查探,已经找到了西吴那个被劫的十六皇子。」 谢元时眼前一亮:「真的?」那对其他皇子尤其是叶祥成来说当真是一份大礼。 沈豫竹自然不会骗他:「现在我们安插在那边的人已经在行动了,等叶祥成一行人回到西吴,事情就该尘埃落定了。」 两日过去,大齐这边估摸着确实到西吴的底线了,叶祥成的脸经过两天已经黑成了锅底,孟安毅牵头的大齐这边终于松了口。 约书籤了,东西也给了,大齐没打算扣着人,将苏姚峥从关押的地方提出来准备交人。 参与谈判的主要人员都在,沈豫竹和谢元时也一起过去了,谢元时看过约书之后只有一句话,孟小将军是个谈判的人才。 苏姚峥被连着关了这么久,心中怨气积存,还没走到西吴使团那边,忽然一个回身,沖这边的谢元时高声喊道:「谢元时,听说你忘了一段记忆,这真的不是你刺杀老皇帝之后为自己开脱的理由吗?」 在场的几位老臣脸色齐齐变色。 「你们大齐的朝臣们都还不知道吧?我可真是不忍心你们被这个乱臣贼子蒙蔽这么——」 「咣!」 苏姚峥话还没说完,被人敲了后脑,眼前一黑,直接拍晕在了地上。 张御史手里抡着木椅子,抡完之后还把椅子直接扔在了苏姚峥身上,「啐!我们君后也是你能污衊的?」 撕纸之声紧接着响起,众人齐齐向钟老太傅的方向看去,太傅手里的约书已经被他撕成了雪片,「陛下,臣请求撕毁此约书。」 众:你都撕完了喂! 花老太师缓缓出身旁侍卫的剑,「陛下,此人抹黑诬陷君后,臣请将其一干人等全部发落。」 那边的西吴使团团团围住,里外皆持长剑对峙,只等皇上一句话。 叶祥成深唿吸一口气,娘的这群疯子,多亏他那日宴会之后命人去打听了一番他们君后在大齐朝堂是个什么地位。 第142页 这还是在人家的地盘,多说一句话他怕他们全部血溅当场! 苏姚峥自以为知道个秘密就敢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说出来,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跟谁借的胆子!怎么不知道借个脑子!脱险之后背后设计一番不好吗! 「大齐皇帝陛下,此番言论系苏姚峥一人所言,还请勿将我们一起带上。」叶祥成判断当下的情形,迅速做出最理智的决定。 再一看,尊贵的大齐皇帝陛下根本没有理他。 沈豫竹握着谢元时的手,低语:「别听他说,没有的事。」 谢元时抿着唇,沖他笑了笑,对叶祥成道:「既然四皇子说苏姚峥与你们无关,这就请回西吴吧。」 「太师,」谢元时平静道,「四皇子远来是客,我们也该尽尽地主之谊,你安排人,亲自护送他们离开大齐边境。」 东西呢?不还了?使者愤愤不平,欲要反驳被叶祥成拦下,「那就不多叨扰了。」 西吴使团走后,明明占得了便宜,在场的朝臣却没几个脸色是好看的。 「君后,你千万不要相信他这些小人之言!」 「先帝驾崩与你无关,他就是看准了你失忆,刻意诬陷!」 「君后可千万不要中了他的圈套!」 「呃……」谢元时平静回握沈豫竹,露出微微笑意回应几位朝臣的关心,「多谢诸位大人的关心,元时无事。」 沈豫竹一直悬着心,直到两人回到寝宫,宫人都被打发出去,殿门关上,沈豫竹回身,就见谢元时的脸色已经刷白。 沈豫竹慌慌张张的把他按到椅子上坐下,弯腰问道:「哪里不舒服?」 谢元时问:「先帝真的是皇贵妃刺杀的吗?」 他知道的是先帝在宫外看上了一名女子,掳回宫中封做了皇贵妃,皇贵妃对先帝恨意日久,刺杀先帝被发现,后被处死,先帝也不治身亡。 谢元时手心发冷,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忘记的可能是一些了不得的大事,事先帝驾崩,沈豫竹登基,他在其中是否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有些害怕,但他还是问出来。 沈豫竹心疼的把他扣在怀里,「你相信我说的吗?」 谢元时抓着他的衣角:「我信,你说先帝不是我刺杀的,我信。」 沈豫竹:「好,那我就跟你说,先帝的确是皇贵妃刺杀的。」 「皇贵妃是他国细作,你最先发现,禀报了先帝。先帝不信,只以为你和朝臣们一样,是找藉口阻止他亲近刚得的美色,还罚你到殿前去跪着,将此事当做笑话说给了贵妃听。」 「皇贵妃担心日久败露,在床笫之间伺机下手将先帝重伤,你听到异响不顾宫人阻挠冲进殿中手刃了贵妃。」 谢元时:「后来呢?」 仅是这些的话,沈豫竹和朝臣们也没有必要瞒着他。 「先帝弥留之际,把几位老臣宣进宫,命张御史起草了传位圣旨,太傅、太师、阁老,他们都在,你也在。」 谢元时攥着沈豫竹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你呢?」 沈豫竹轻嘆:「上京城内混入了细作,秦王妃受了伤,他们怕你担心,便瞒着你没有说,我在宫外和王叔一同彻查上京细作之事。」 他们在宫外彻查,谁也没有料到,细作已经不声不响的混进了宫,等他听到消息回宫的时候,只来的及看到谢元时横在脖子上准备用来自刎的长剑,三魂七魄都要被他吓没。 「宫里发生了……什么?」谢元时想到几位老臣的自皇上登基后对他的态度,心中隐隐有了预感。 「圣旨上写废太子另立张妃之子,命几位老臣辅助新君登基。」 谢元时:「张妃之子才五岁!」 沈豫竹摸摸他脑后的长髮,以示安抚,「都过去了,没事的。」 谢元时已经不需要他说下去:「是我毁了那道圣旨,对吗?」 沈豫竹耳边仿佛又听到谢元时最后决绝的声音,「元时愿为此承担罪责,但江山社稷不是儿戏,决不能交付在稚子手中!这个道理诸位大人比元时更明白。」 「陛下,我任性妄为,」谢元时完全能想像到自己在那种情形下会做什么,他把额头抵在沈豫竹胸口,感觉四肢血液慢慢回流,「但我永不后悔。」 我的陛下,才该是这大齐之主。 沈豫竹担心他像三年前那样寻短见,怀抱收紧,半分空隙也不肯留下,「分明是敢作敢当,你说你任性妄为,有问过我和朝臣们的意见吗?」 「如果他们真的觉得你做错了,还会像现在这般偏爱关心于你吗?」 谢元时拍拍他的胳膊,哭笑不得:「陛下,你松一些,勒到我了。」 「我没事的,我只是一开始不清楚情况,受了苏姚峥的影响,胡思乱想了。」 沈豫竹:「现在你知道了。」 谢元时无奈:「对,但是我不会做傻事的。」 事实证明,他当时孤注一掷的做法是对的,也得到了几位老臣的支持,虽然胆大妄为,换来的确实大齐长长久久的安宁。 如今风波已过,诸事尘埃落定,谢元时又怎么会因为这个而自怨自轻。 沈豫竹心里提着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你吓死我了,你相信我说的吧?。」 谢元时明白他是被当年的事情吓到,反过去拍拍他:「我相信你的啊。」 第143页 苏姚峥已经被刑部提走,谢元时还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会选在这种场合下说这样的话?为了将矛盾引在我身上吗?」 沈豫竹别过他耳后的碎发,放松不少,「你是习惯了和朝臣之间的信任,如果不是几位老臣都知道真相,又都心繫着你,你此刻已经是众矢之的了。」 苏姚峥当着朝臣的面将将脏水泼出去,就是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只是他没算计到大齐朝臣上下一心,不受挑拨,更是不怕得罪西吴或是叶祥成,所以倒头来他自作聪明反而将他自己给害了。 谢元时心中感慨万分,但并没有过多纠结,本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第二日就被登门了。 沈豫竹设宴,他和沈豫竹对面就是四位老臣。 沈豫竹道:「几位大人都想见见你。」 谢元时起身长作揖:「当日之事已经听陛下说过,是元时莽撞,不计后果,给几位大人添了麻烦。」 四位老臣纷纷起身回礼说君后言重了。 沈豫竹道:「都坐吧,今日权做家宴,殿前殿后的宫人我都遣走了。」 钟老太傅感慨:「自当年大事过后,君后心中郁结大病一场,前尘已忘,我们几个心中的话也没了机会说出来。」 宋阁老最先说,张口就是掏心窝子的话:「我们几个老头子官场沉浮几十年,在先帝晚年简直呕尽了心血,看凉了世道。但是君后,当年即使没有你那一出,其实我和太傅也不会荒唐到让稚子登基,太子殿下才是我们心目中的储君人选。」 钟老太傅点头:「若非如此,我们两个也不会把太师叫上。」 「太师?」谢元时和沈豫竹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困惑。 花老太师道:「陛下和君后有所不知,臣那日其实并未得到宣召,只是太傅和阁老入宫前从宣召入宫的内侍官那里看出不对,提前知会,所以才能在宫内及时赶到。」 宋阁老鼻头一酸:「那个时候真是日日提心弔胆,只看先帝屡劝不住的样子,看着朝中人心日益涣散,纲纪不復,想想好歹有太子殿下,还有个奔头,结果先帝一张口,心就蓦地凉了半截。」 谢元时听罢心中也不由得跟着心酸,几位不是来追溯往事的,都是来开解他的。他举杯道:「元时这几年承蒙几位大人厚待,心中不胜感激。」 「君后何必这么客气。」 花老太师道:「老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谢元时:「……」 「关于白翎……」 钟老太傅:「太师心急,陛下和君后方成婚不过一月,就让君后操劳,不妥。」 谢元时思忖后道:「孟少夫人待产,不若就待太师家中添喜之后吧。」 虽然要等到年底,花老太师还是连连道:「好啊好啊,有君后这句话,老臣就放心了。」 张御史给他满桌人倒了酒:「今日就是不吐不快!先帝让我起草诏书,你们当时都急眼谁都没仔细看!我写的是传位太子,诶嘿。」 众人:「……」 好傢伙搞了半天最头铁的竟然是你。 酒至半酣,谢元时已经有了醉意,靠在沈豫竹肩膀,沈豫竹怕他不舒服,侧了身子让他靠在颈窝上。 「几位——」 沈豫竹还没开口,对面几位老臣纷纷起身,告退离宫。 宋阁老喝的有点摇摇晃晃的,大着舌头:「刚刚皇上抱着君后的样子又让我想起当年君后自刎被拦下来时,皇上也是抱着他。」 「嚯,那一双眼睛血红。」 「你们想君后闹那一出是为了谁,都是为了皇上。」 花老太师点评:「皇上和君后感情好不是一天两天。」 宋阁老:「我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说陛下和君后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心心嗷——」 张御史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行了,年轻人的感情少关注,你个老不正经的为老不尊天天关心这些!皇上立后了你以后少掺和。」 「你说谁老不正经你才老不正经!」 知道内幕的钟老太傅默默笑,皇上是当年就动心了,至于君后,他猜也是。 新皇登基,百官有多少担心皇上受先帝影响,真正受影响的,怕是君后吧。 都过去喽。 新的一页,大齐会越来越好。 几位老臣走后,沈豫竹就着谢元时靠在自己身上的姿势把人抱起来往长乐宫去,谢元时是喝醉了,他酒量从来就没好到哪里去,摸着沈豫竹的喉结就往上咬。 沈豫竹手一抖,好歹稳住了。 「别闹,还在外面。」 谢元时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向后看去,御花园中的曲水映着微光,四廊下挂着莹莹烛火的风灯,在夜风中摇摆。 缺了大半的月牙挂在夜色里,透过树影零星的落在地面,夜风吹过,谢元时清醒了些许,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 「夫君,你好像——」 沈豫竹:「嗯?」 谢元时:「有点醉人。」 沈豫竹偏头吻了他一下,用实际行动告诉他究竟是谁更醉人。 谢元时吵着要洗澡,沈豫竹怕他睡在池子里,守在一旁帮他,谢元时拉住他的袖子,将他拽进了汤池里。 「你帮我洗。」 就因为这四个字,谢元时被连着洗了三遍。 白玉镶砌的汤池壁被温热的池水暖的同样温热,谢元时感受着池壁的温度,流动的池水漾过,水面上波纹盪起,他扶着沈豫竹的肩膀才不至于滑倒。 第144页 从氤氲着水汽的汤池里出来时他的手脚都是软的。 喝了酒,又胡闹到很晚,但谢元时醒来的却不算很晚。 沈豫竹散朝回来,谢元时已经醒了,站在书架前,赤脚踩在软毯之上,身上随意的披着一件外衫,墨发简单用髮带束着。 沈豫竹走过去,替他把衣服系好,「怎么衣服都没穿好,当心着凉。」 谢元时手里摊着一本书,好像发了很久的呆,没有听到沈豫竹在说什么。 「怎么了吗?」 沈豫竹低头看去,「这不是那本……」 讲书生和男鬼的话本? 他记得之前就已经看完了。 「夫君。」 沈豫竹:「在呢。」 谢元时托着话本,表情看上去愣愣的。 「这好像是我写的。」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