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下山》 第1页 《熊猫下山》作者：无稽之谈【完结】 简介： 食铁兽原滚滚在深山沉睡千年，一朝下山，发现他们食铁兽一族已经成了国宝，不用再拳打老虎、脚踢黑熊，辛辛苦苦挖竹笋，仅靠卖萌就可以讨生活。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曾经让他抱了一千年大腿的大青山，如今水土流失（秃头）、物种灭绝（不育）、还被收归国有（失身）。 赎山费：每天一个亿！ 为了挽救沉睡多年、被迫卖身的植物老山，食铁兽不得不拼尽全力搞建设，捞起山里的如魮鱼卖珍珠，剁了为祸一方的肥遗做炭烤蛇翅膀和泡椒蛇爪，绑架把自己大脑吃光的饕餮清理山上的垃圾并卖给垃圾回收站…… 不久后，修行界震惊了，准备搞事的妖怪们震惊了，因为灵气復甦、野心勃勃带着本土妖怪来江国示威的各国使者也震惊了。 流传下来的绝密档案中记载—— 青山休闲产业园：江国最恐怖的妖兽劳改基地。 熊猫：江国隐藏极深的战略武器，拳打吸血鬼、脚踢古曼童、片了某岛国千辛万苦偷渡的北海巨妖做刺身。 恐怖如斯，不愧为国宝。 · 阅读提示： 1.壕无人性大山攻x勤劳致富熊猫受，攻转世成人。 2.灵气復甦背景，发生在有玄学存在的平行世界，与现代社会无关。 3.本质上是个苏爽沙雕的文，偶尔打打山海经里的怪兽。 3.封面图是碧水送的，感谢送图的仙女。 内容标籤： 种田文 励志人生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原滚滚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坚强熊猫，努力养山 立意：要用自己的双手勤劳致富 第1章 如魮鱼 你看，那边有一只熊猫在钓鱼 天色破晓，连绵的青山笼罩在一片濛濛的雾气中。 原州推开窗。 大青山保护区管委会坐落在山脚下，是栋二层小楼，他的宿舍在二楼，正对大青山。 晨光给起伏的山峦勾勒出一线金边，远远看去，云蒸霞蔚，生机盎然。大青山像是正在甦醒的远古巨神，顺着土地的脉络，一唿一吸。 事实上……也差不多。 原州伸出手，指尖顺着山脉的轮廓，遥遥落在最高峰。 朝阳一跃而出，将霞光均等地分给山间草木，鸟兽虫鱼。隔着千年时光，他仿佛看到青岭山神一袭青色长衫，从山间缓步走来，身边跟着一只毛茸茸、圆滚滚、两只黑眼圈特别大的食铁兽——那是他自己。 明明是在山里混不下去，跑到山神面前自荐当坐骑的，却没走几步路就因为长得太圆啪叽摔跤，只好抱着山神的腿打滚卖萌求收留，硬生生把坐骑当成了宠物。 黑歷史啊黑歷史，原州简直不忍直视。 还好，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他了，现在青岭要是再想骑他，他绝对不会带着对方一起滚下山沟沟！ 想想还有点小期待呢。 原州斗志满满地拿出手机，搜索—— 「怎么把大青山变成自己家的？」 「提问：楼主你认真的？」 「补充：非常认真！」 「答：首先需要明确一个概念，土地所有权属于国家，个人无权私有。其次，关于土地使用权的价格，参见旧闻——《顾氏集团斥资6亿拍下青山岭十万亩土地》。需要注意的是，顾氏拍下的土地属于大青山最外围的林业用地，只有20年使用权，而大青山占地面积共约600万公顷，也就是6万平方公里，9000万亩，顾氏拍下的十万亩土地只占其中的900分之一。 综上，如果想要达到「占有」大青山的目的，每年至少需要向国家支付6x900÷20=270亿元，这还不考虑大青山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其上生存着数百种一级保护动植物和上千种二级保护动植物，且它们都是无价之宝的情况下。 再细化一下，想要达成最终目的，楼主你不如先定一个小目标，每天赚他一个亿【微笑.jpg】。」 原州：「……」 一个亿，等于两亿个窝窝头，五千万颗竹笋，原州当前工作——护林员工资的一百万倍。 照这个速度，再工作一百万年，他就能买下大青山了！ 原州：清醒了。 他严肃地穿衣下床，啃了根竹笋，又搜—— 「熊猫能卖多少钱？」 「提问：什么熊猫？」 「补充：雄性熊猫，正值壮年，皮毛光亮，身姿矫健，外能行军打仗，内能看家护院，只要给钱，什么都干！」 「答：不值钱。」 「追问：不可能！我看人家都说熊猫是国宝！！」 「答：贩卖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十年起步，最高死刑。另：熊猫能看家护院？逗我吧？」 原州：「……」 你这是熊种歧视！ 他气得一巴掌拍灭手机，心想，这个社会对5000年前的物种太不友好了，自愿卖身要被抓进监狱，没卖过身却被收归国家所有。 他一定要把青岭从人类手中救出来！ 就从努力赚钱开始！！ …… 下定决心后，原州去了办公室。 他现在的工作是护林员，每周一、三、六按照固定的路线巡山。这个工作是他顶替了一个早夭的山区贫困少年接受下山安置后，扶贫办替他安排的。 第2页 原州穿好工作服，拿起强光手电，正要离开，被电脑前面打游戏的另一名护林员王宇安伸腿拦住。 「哎，别走，」王宇安道：「小原，你明天没事吧？」 「我……」 不等原州说完，王宇安道：「我看你没什么事，反正你来这儿之前整天都在山上野着……这样，我明天要出去，你帮我代一天班。」 原州：「但是我这周已经帮你代过一次班了。」 「都是同事，帮个忙呗。」王宇安用力敲着键盘，也不听原州的话，像是这事就这么定了，「哎哎哎，等等老子，别抢老子的怪！」 原州皱了皱眉，走到王宇安身后，按住他的键盘。 屏幕上的英雄没人操控，被怪物乱刀砍死。 王宇安抬起头，拧着眉毛：「干什么？不就是让你帮个小忙么，心眼这么小……」 果然是没文化的山里人，这几个字被他硬生生吞下去了。 原州就这么盯着他。 他长得很好看，忽略身上泛白的工装，是个五官清俊、气质阳光的小帅哥，只是一低头，光线穿过柔软的短髮从上方打下来，就显得脸格外地白，眼睛格外地黑，泼墨般的眼珠四周延伸出一片阴翳，有种杀人犯的气质。 听说有些山民啊，一辈子没下过山，根本没有道德和法律的概念。在他们眼里，杀个人，往山沟里一扔，没两天就被狼吃了，多大点事。 王宇安干笑一下，道：「小、小原，哥这不也是求你帮忙么？哥这个月刚谈了个女朋友，明天你嫂子要来。第一次约会，我总得带她去逛个街，买几件衣服吧？」 「算我欠你个人情，下次一定还！」 原州动了动鼻子，在他身上唿吸到一缕淡淡的妖气，神情这才松缓下来。 春天，万物復甦的季节，动物交配的季节。 王宇安身上的妖气带着一丝甜香，标记着他是某只妖怪挑好的配偶。 不过在许多妖怪眼里，「配偶」和「猎物」其实是一个概念，它们在交配后会吃掉对方，尤其是当另一方比较弱小的情况下。 原州道：「好吧，我替你值班，你出去约会。」 既然王哥都这么「为爱献身」了，那么他也不是不可以宽容一点。希望王哥可以用自己美味的肉体「餵饱」女朋友。 「神经病！」等原州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王宇安用力擦着脸，似乎这样就可以擦掉自己脸上的红晕。 刚刚原州不知发什么神经，突然从身后环抱住他，搂了一下他的腰，又用手指捏了捏他的脸。 然后他把办公室里所有能找见的食物全怼在王宇安面前，带着一种诡异的慈爱叮嘱他好好吃饭，最好在见女朋友之前把自己餵胖十斤。 嘴里还默默念叨什么，「这样说不定能剩下两条腿，」「不，还是剩下上半身比较好……」 那个样子，就像他奶奶过年前面对猪圈里的猪。 王宇安一阵恶寒，拼命揉脸：「死变态，你就是嫉妒我帅！我偏不吃！」 阴险狡诈的山里人，肯定是想看他吃胖了被女朋友甩！他才不上当！ …… 从管理处出来，是一面长长的白色砖墙，用红色字体刷着标语，比如「护林防火，青山常在」，「植树造林，功在千秋」。 原州经过「加强水土保持，促进可持续发展」时顿了一下脚步，回忆起王哥那松垮的肉质，白斩鸡一般的腰身，摇头嘆气。 哎。 希望王哥的女朋友是一个懂得可持续发展的女妖。 如果不是的话…… 作为他的好同事，自己应该努力抢救一下。 原州脚步一转，在检查过几个红外摄像头后，没有按照规定的路线巡山，而是向山林的更深处走去。 不一会儿，一只黑白花的食铁兽从山石后面转出来，晃晃身子，它看似体态圆润，然而跑动的时候又快又稳，像是一阵风。 食铁兽跑过林地，从溪水上方一跃而过，擦肩而过时连树梢的嫩叶都没有颤动。 「应该就是这里了。」原州左右看了看，眼睛一亮、不远处有一片竹林，林间生长着绿茸茸的，像是韭菜一样细长的小草，草叶顶端生长着朱红色的小圆果，看上去颇为可口。 食铁兽冲上去，在草坪上打了个滚，然后克制地用熊掌将草叶和小圆果一起採摘下来。 祝余草，生长于招摇山，两千年开花，五千年结果，食之不飢，其味如饴。 面前这一丛祝余草，是青岭在游歷期间特意移栽给自家小熊当零食的。 原州认真地数着草叶子，边数边吃。 「这棵青岭的，这棵我的，青岭的，我的，青岭的……」 数到最后居然是偶数，黑眼圈苦大仇深地盯着光秃秃的地面十几秒，原州心疼地从属于自己的祝余草上撕下一片叶子，单独放好：「王宇安的。」 祝余草的叶片和果实功效差不多，但果实有一种特殊的风味，香甜如蜂蜜，又有水果的香气。原州吃完了自己那一半，掏出一个玉盒，将剩余的放好。 ——首山之玉雕琢的盒子，在其中存放物品，可经千年而不腐。如果是奇花异草，则风味如同刚採摘时。 是原州的零食盒。 瞥了一眼盒子里面乱七八糟的丹木、沙棠、嘉果……食铁兽吞了吞口水，将小小的玉盒往脖子的毛毛里一塞，跑去小溪边。 第3页 他灵巧地掰了一根树枝，从身上薅下一团黑白相间的毛，在厚实的肉垫里搓啊搓。 很快，一根黑白花的毛线成形了。 将毛线往树枝上一绑，末端系上祝余草的果实，原州严肃地蹲坐在溪水边。 钓鱼。 熊掌牢牢地握住树枝，眼睛紧盯着清澈见底的水面，一动不动。 水底，一堆奇形怪状的卵石中间，一颗和卵石长得一模一样的河蚌小心翼翼地翕动两扇贝壳——它闻见了灵气，不掺杂人类的气息，安全！ 河蚌向着祝余果的方向前进、前进…… 当然，这个在它看来属于喷气式前进的速度，和蜗牛差不多。 但原州是一只有耐心的食铁兽，他稳重地坐在石头上，等待这只如魮鱼上钩。 远处，相隔了一座山头的地方，一名染着金髮的少年揉了揉眼睛。 他道：「老蔺，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眼花了？」 穿着灰色运动服的黑髮少年二话不说，狠狠地掐了他胳膊一把。 「嗷嗷嗷疼！」金髮少年龇牙咧嘴地跳起来：「你掐得这么卖力干什么？」 「谁让你不干正事？」蔺珏问他：「找到目标没有？」 「没……」金髮少年短暂地沮丧了一秒，随即露出一副兴奋到有些神经兮兮的表情：「你一定不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蔺珏：「我才不感兴趣。」 金髮少年挑起一边唇角，露出一个坏笑，颊边浮现酒窝。 「来来来你过来，」他让出自己位置，硬是把望远镜塞到黑髮少年手里头：「你看，那边有一只熊猫在钓鱼。」 蔺珏：「……」 第2章 特事办 道士收妖 「哎哎哎你干什么？谋杀队友？」符宵，也就是金髮少年挡住蔺珏掀他眼皮的手。 「我看看你是不是中了目标的妖术，傻了。」 「那你看我眼睛又没用。」 「难道要我掀开你的头盖骨？」 符宵好说歹说才让蔺珏相信自己没在诓人，他蹲在旁边，小声指点：「就是那儿，水边，你看见了没？」 蔺珏：「……」 一脸怀疑世界观的样子。 穿过疏密相间的林木，能清楚地看见坐在岩石上的黑白花屁股，那只熊猫很有钓鱼佬的派头，翘着脚，身体靠在石头上，身后还插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小树当阳伞。 蔺珏忍不住道：「你掐我一下……」 手臂传来尖锐的疼痛，他「嘶」了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傻事，脸一下子就红了。 符宵得意洋洋：「让你不相信我！」 要搁往常，他这个样子肯定会迎来激烈反抗，但今天没有。 蔺珏像是在思考什么世界难题，低声道：「熊猫是熊，就算捕鱼，也应该下水抓鱼吧？」 符宵：「管它为什么，这是妖管委应该研究的事——熊猫都能成精，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咱们今天发现的情况等任务结束后记得上报，作为头一个发现熊猫精的人，肯定有积分可以拿。 说不定还能跟着特事办的前辈去和熊猫精接触。再加上抓捕一号目标的积分……我们俩一定是这一届最先通过实习期的，你难道就不想看方策、严无咎他们几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管咱们叫大哥么？」 「听你的。」蔺珏对他描绘的美好蓝图没什么异议，两人用手机录下熊猫钓鱼的珍贵视频后，依依不捨地离开现场。 走着走着，蔺珏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没开灵智的熊猫已经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开了灵智的该宝贝成什么样啊？」 那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要特事办大佬的配枪都能摘下来给它当竹笋啃？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羡、慕！ 「说真的，投胎很重要啊老蔺。」 「太重要了。」 「我还没摸过那种枪管上刻了符箓的自动手枪呢。」 …… 原州不是没察觉到远处的注视，不过这两道目光中没什么恶意，加上阳光晒得身上暖融融的，他也就没管，连屁股都没挪一下。 这些人类是发现不了他的真实身份的，原州自信地想。 溪水中的河蚌已经移动到了祝余果的下方，阳光在水波中投下潋滟的光影。 突然，它两片贝壳一掀，从水中跃起。 珠子般的水花四溅，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彩虹。 石头一样朴素的贝壳中藏着一条鱼，它长着鸟类的头，以及一双既像鱼翅，又像鸟羽的飞翼。 就在鸟头鱼即将咬住祝余果的时候，原州一甩鱼竿。 「哗啦啦。」祝余果飞过彩虹，扬起一道漂亮的弧线。 鸟头鱼拼命扇动翅膀，终于咬下了半个果肉，从它大开的蚌壳中滚落出十几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像是一串眼泪。 然后它一头栽回溪水中，落在那些闪闪发光的珍珠旁边。 幽怨地合拢蚌壳，这只如魮鱼像是一块石头一样，伏在溪水中一动不动。 很丧。 身体被掏空。 真香。 ——如魮鱼，源自滥水，性格胆小，外壳坚硬，极擅伪装，体内能够孕生珍珠美玉。 不过由于它的壳太硬，又太能藏，很少有人见过传说中的宝贝，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编造出来的。 第4页 原州收起鱼竿，从溪水中摸出那些圆润的珍珠，敲敲蚌壳：「谢谢，回见。」 「下次想吃什么？」 如魮鱼幽怨地吐出一串泡泡。 铁兽歪歪耳朵：「听到了，不过下次要多准备一些美玉和珍珠，我很需要钱。」 「咕嘟嘟。」 …… 夕阳西下，傍晚的时候，原州回到管委会。 管委会林主任正在办公室里收拾资料，听说过段时间有上级部门的人要来考察。 她看见原州，想起今天听到的事：「小原，王宇安又找你代班了？」 「嗯。」原州垂下眼，柔软的黑髮下一张清俊的少年面孔，看上去很好欺负。 林主任目光柔软下来：「下次别理他，不然就让他来找我。这小子仗着自己舅舅是投资方的高层，整天不安分，要给他个教训，不能让他把整个管委会的风气都带坏了。」 原州点头表示明白，他晃了晃口袋里的珍珠，眼角眉梢露出藏不住的开心，询问林主任哪里能变卖它们。 林主任笑了笑，当然不认为原州说的是真的——在溪水里捡到珍珠？他们这里不是珍珠产区，八成是漂亮的鹅卵石。 但她不想打击少年的积极性，于是打开一个购物网站，手把手地教原州註册了一家店铺。 「除了珍珠之外，任何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可以在上面交易。」 「好了，取个名吧。」林主任道。 取什么名字好呢？ 原州头顶上两撮支棱起来的黑髮晃了晃，有了主意—— 「原滚滚小卖部。」 原是青岭的姓。 滚滚是他的小名，青岭给起的，好听又好记。 林主任把这个名字输进去，店铺正式成立，她还顺便帮原州申请了网站对贫困山区用户的扶持政策。 「接下来就是商品上架了，你自己弄，可以么？」 原州点点头，等林主任走后，他留在办公室，给珍珠上下左右拍了许多张照片。 在商品介绍页贴出这些照片，并作出朴素的文字说明—— 「淡水珍珠，产自灵气充足的大青山溪水中，从存活千年以上的如魮鱼蚌壳中开出。直接使用能够增强目力，磨粉后食用有祛病消灾、美容养颜之功效。」 「物美价廉，老少皆宜。数量有限，尽快抢购。」 定价…… 想想每天一个亿的养山成本，原州拿出骨折价—— 「开业大促销，一万元一颗！」 做完这些后，他关掉网页，等待买家上门——据林主任说，第一单生意通常是最不易的，应当保持充足的耐心。 原州不知道的是，由于购物网站最近正好在做一期农村扶贫专栏，而他这个刚刚成立的小网店有大青山保护区的官方推荐。 因此被选中，放在了推荐专区中，和许多卖农产品的店铺并列。 在一群两三元一斤、物美价廉的地瓜干、果脯、粮食、山货之中，「原滚滚小卖部」中的唯一一件商品——淡水珍珠的价格显得如此鹤立鸡群，以至于很快就登上了某个人流量很大的论坛。 【震惊！绝密！速看秒删！！一万元一颗的珍珠居然长这样！】 【震惊体算是被楼主玩明白了。】 【进来之前以为是澳白、南洋金珠或者大溪地孔雀绿，结果居然是农家自产淡水珍珠，佩服店家的勇气。】 【一万元一颗的珍珠，产自千年河蚌体内，这种牛皮也能吹得出口？某宝的上架审核真是越来越不严谨了。】 【商品介绍页还说什么物美价廉、打折促销，我倒要看看店主的脸皮有多厚。】 【最的是这个扶贫专区的gg页清清楚楚写着「农产品滞销，帮帮我们吧」，笑死，一万元一颗的珍珠不滞销才怪，也不知道设计这个gg的小编后悔了没。】 【说实话，让这种无底线炒作的店铺进入扶贫专区只会消费大众的同情心，也损害了网站的公信力，最后真正受到伤害还是那些需要帮助的农民。针对这种鱼目混珠的行为，网站必须给出相应的惩罚措施。】 【我觉得是店家输错了价格，放一只眼睛在这儿，看他什么时候改。】 …… 【两个小时过去了，店家还没发现自己的错误……】 【这个贴怎么又被顶上来了？y1s1，最应该质疑的难道不是珍珠产地么？大青山在我国西北部，根本不是珍珠产区，哪来的珍珠蚌？不是拿塑料珠子骗人吧？】 【有道理……那这个店家的行为更恶劣了！炒作、售假、知错不改——大家一起举报黑店，免得更多人受骗！】 原州是下山后才学的拼音和电脑，设置商品的速度很慢，等他全部弄完之后已经到了深夜。 右下角有一个小红框，显示有999+条留言，但他刚使用后台，操作不太熟练，一不小心就把它们全部清空了。 「呃……」原州有一种做错了事的感觉，耳朵都要耷拉下来了，他给林主任发微信，询问她应该怎么办。 「没关系。」林主任安慰道：「你才刚成立店铺，会来谘询的顾客没几个，主要都是些垃圾信息。」 原州点头，恰在这时，右下角弹出一条新留言—— 「垃圾店家，无脑炒作，祝你早日把自己炒煳！」 第5页 原州：「……」 果然是垃圾信息。 不过看在这是他成立店铺以来收到的第一条留言，原州慢吞吞地用爪子回道：「我不卖垃圾，也不卖炒货。」 回车。 「呃……」对面显示「已阅」，但不知为何，久久没有回音。 原州想了想，礼貌道：「谢谢。也祝你早日把自己炒煳。」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青岭曾经教导他，不清楚人类礼节的话，照做就是了。比如别人说「再见」，你也说「再见」，别人说「谢谢」，你也说「谢谢」。 原州一向执行得很好。 对面又是「……」了好一阵，感觉自己被微妙地嘲讽了，憋了好一阵火力想要反击回去，却发现——「您已被店家拉黑」。 办公室内，林主任操心地替原州考虑，「有人给你发垃圾信息？直接拉黑，不要搭理他。」 原州：「哦。」 他手离开键盘，关了电脑，准备明天再操持店铺的事。 这时，天已经黑透了，大青山在黑暗的夜空中只留下一痕隐隐约约的黛影。 夜晚的保护区格外寂静，隐隐约约传来某些野兽的嚎叫声，显得那重叠的深山有些可怖起来。 也的确是如此——在护林员的入职培训中提起过，大青山有许多未经开发的区域。 在白天的时候那些地方就连经过培训的护林员都不能随便进入，更别提深夜。 原州向群山的方向看了一眼，无数璀璨的星斗倒映在他眼底。 他正要转身回宿舍，突然扭过头。 清凉的夜风中捎来明显的妖气，以及属于人类的灵力，甚至还有一缕符咒燃烧后的香灰味。 妖气污秽不堪，血气沖天。 ——这是只恶妖，还是只吃了不少人的恶妖。 道士收妖，原州在几千年前见过不少，但这次醒来后还是第一次见，他有些好奇地走出院子，想看看现在的道士是怎么收妖的。 第3章 监护人 秃毛鸡 山脚下，之前与原州碰过面的两个少年狼狈不堪的奔逃，眼中燃着火光。 「老符，往左！」蔺珏躲开一支向自己射来的羽箭，拇指抹了下被箭尖擦过的脸颊，指腹留下一道血痕。 符宵手中的桃木剑已经损坏，身上也增添了许多深浅不一的伤口，一头晃眼的金髮沾上了血迹，令他显得格外可口。 ——在身后一名艷丽女子看来。 这艷丽女子正是两人先前追捕的目标。她穿着一袭灰褐色长裙，裙身上浮现出海浪般的层层斑纹，在夜色下泛着流光。 长及脚踝的裙摆并未阻碍女子的行动，反倒令她的脚步更加轻快，奔跑中裙摆被风扬起，露出一双笔直健美的长腿。 女子咬着鲜红的唇瓣，小麦色脸上露出猫捉耗子般戏嚯的笑容。 「小郎君，你不是来勾引我的吗？跑什么？」 她伸手捋了捋短髮，指间浮现几枚锋利的羽箭，挟着风声飞向符宵。 符宵灵活地往左一扭，让她的羽箭变成人体描边：「呸！谁勾引你了？老妖怪，臭不要脸！」 女子脸上浮现错愕——究竟是谁不要脸？ 随即她转为震怒，姜黄色眼中凝结冰冷的杀意，突然张开双臂。 「好、好！你们这些厚颜无耻的人类！我要吃了你们！」 她原本是带了些捉弄的态度面对两名少年，现下认真起来，身周浮现出成百上千片灰褐色的羽箭，尖端锋锐无比。 万千点寒光如星芒闪烁，全部对准二人。 女子手臂狠狠挥下，做出振翅的动作。 羽箭激射而出，尖锐的啸声在空中迴荡，割裂。 「特事办的人追了我这么久，就用你们的命作为回礼吧！」 红唇勾起，她似乎已经看到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被洞穿全身、千疮百孔的样子，喉中不可遏制地升起一股嗜血的渴望。 就在这时—— 符宵：「老蔺！结阵！」 话音未落，一道钩索从他手中飞出，钉在远处的树干上，符宵的身体随之一盪，灵巧地飞出十几米远，速度之快，说是移形换影也不为过。 那些瞄准他的羽箭擦着脚跟掠过，没入地面，在土壤上留下深深的孔痕。 与此同时，黑髮少年蔺珏飞出同样的钩索，几个来回便将女子困在正中间。 绳索还在不断增加，结成一个八卦的形状，从中传来巨大的吸力。 女子这时怎能不知自己中了计？没想到人类崽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多的心眼，分明是故意引自己轻敌，甚至自废武器。 她一咬牙，指尖生出锋利的爪勾，在手腕划出一串血花，想用精血召回羽箭。 符宵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他打了个响指：「起！」 那连绵成片的绳索勐地燃烧起来，借着火光，能看到绳索的每个节点上都贴着一枚符咒，接触到妖气后，上面的硃砂字亮起，相互勾连的灵气结成一个困阵，将女子锁在中央。 地上的羽箭只是微微浮起几厘米，就颓然落地，与主人失去了联繫。 这时就凭普通人的目力也能看见符宵手中的法器了，那是一把小臂长的枪。 符宵抬起枪口：「没想到吧？这是特事办新研究出的武器，我把它叫做射符枪！你还是第一批试用的妖怪！」 第6页 看他一副「你应该感到荣幸」的表情，女子险些把一口银牙咬碎，骂道：「阴险、狡诈、卑鄙的人类！」 「骂吧骂吧。」符宵「咻咻」地收拢符阵，直到将女子捆成一团，「别气死就行，我还要拿你换积分。」 女子冷着脸不说话，随着他们向前走，像是束手就擒的样子。 「等等。」符宵止步，在她充满恨意的眼神中将羽毛收集起来，贴上燃烧符，满意地拍拍：「刚好我还缺个羽毛枕头——别动，再动就把它们都烧了！」 蔺珏拿出手机，定了一下位，指着管委会的方向道：「往这边走，出山的公路在这里。」 「好。」 又默默地走了一会儿，两名少年经歷了一天的恶战，正是精疲力尽的时候，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 突然，一阵巨力，浑身裹着绳索，像个麻绳球一样的女子冲出他们的掌控，向某个方向狂奔。 「她跑了！」 「快追！」 符宵二人一开始没太在意，因为目标的妖力被封，武器没收，还深陷困阵，根本跑不远。 垂死挣扎罢了。 然而女子回过头，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嘲笑他们：「不过是困阵而已，真以为靠这点伎俩就能抓住我？」 「小崽子，你们俩还是太嫩了。等下次遇见，我一定让你们血债血偿！」 听她的语气这样笃定，两人心里一悬——毕竟目标是从特事办的追捕中逃脱了数十次的恶妖。 难道她有什么后招？ 就在心里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视线尽头出现一堵白色的矮墙，目标抓住墙头，身形利索地翻过去。 来不及多想，符宵与蔺珏也连忙向那个地方追去。 ——难道墙里有这恶妖的同伙？ 墙内。 原州看完了现代版的「道士大战妖怪」，深有感触—— 「科学改变收妖方式……」 比起用手、用桃木剑、用飞镖贴符，射绳枪咻咻咻的，可真是太效率了。 「林主任说得没错……」 要学习、要好好学习，不然做妖都跟不上时代！ 他正想回宿舍，突然背后飞来一道黑影。 原州下意识转身、抬手、抓住黑影的两个翅膀根，把它像是老母鸡一样拎起来。 也就在这时，他听清了这只妖怪的话—— 「想抓我？做梦！」 「老娘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原州：「……」 当然，这些话在其他旁人眼里只是一阵「咕咕咕」，比如同样翻墙进来的符宵与蔺珏。 「你是谁？」二人警惕地看着面前的陌生人。 原州：「我还想问你们是谁。」 「这不重要，你先把它交出来！」蔺珏用桃木剑指向原州。 符宵比他客气许多：「兄弟，这是我们的猎物，能不能还给我们？」 原州：「……」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护林员守则》。 第一条：保护野生动物，特别是列入《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的濒危物种。 第二条：谨防偷猎者入侵，发现不明身份人员及时上报。 …… 为了方便护林员辨认，下方列有大青山常见的一、二级保护动物图片。 原州的视力极好，他看一眼图片，看一眼手上的鸟，再看一眼图片…… 终于将这只羽毛稀稀落落的秃毛鸟和图片上的某个二级保护动物对上了。 在两个少年警惕的注视下，原州摸出对讲机。 「喂，林主任……」 …… 十分钟后，林主任披了一件衣服站在院子里，对面是两个垂着头的少年，像两只斗败的小公鸡。 引起一切事端的秃毛鸟被塞在一个脏兮兮的铁笼里，瞪着他们。 「过分！太过分了！」林主任严厉道：「你们的事情非常严重，偷猎、私自进山、伤害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要不是你们是未成年人，这个行为是足够判刑的！」 蔺珏忍不住道：「我们是国家特殊部门执行任务的工作人员，你手里这只野鸡非常危险，它……」 林主任应对这种脑迴路特殊的中二少年有一套：「就算它是哥斯拉的人间体，也改变不了之前发生的事实——太残忍了，好好一只红腹锦鸡，毛都被你们拔光了！」 「还有，把武器放下，手举过头顶，蹲下！你们还敢玩射绳枪，还用射绳枪袭击阻止你们的护林员，简直无法无天！」 「在天亮之前我要联繫到你们的监护人，不然我就报警了！」 符宵、蔺珏：「……」 「别啊姐姐！」 林主任没理会他们俩可怜巴巴的哀求，问原州：「小原，怎么样？需不需要去医院？」 原州用手撕开身上的绳子，把符咒揭下来放在一边，「没事，林主任，我觉得他们没有恶意。」 他说的是实话——两个小道士一边张牙舞爪一边从自己手里抢鸡的样子还怪有趣的，何况他们也没判断错，自己的确是个妖怪。 只可惜面前这些符咒的等级太低了，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 「你就是脾气好，」林主任不知误解了什么，转过头教训两个少年：「今天这事小原不追究就算了，不过别以为你们次次都能逃脱惩罚。」 第7页 符宵拉着蔺珏小鸡啄米式点头，说了一堆好话。 看在他们俩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林主任道：「过来吧，联繫你们的监护人……今天太晚了，你们就留在管理处。」 「小原，你的宿舍还空了张床，今天辛苦一下，让他们住你那里。」 林主任用眼神暗示原州——把人看好！ 原州点头。 虽然他觉得，有秃毛鸡在，这两个小道士也不会跑就是了。 符宵垂头丧气地从林主任办公室出来时，看见原州站在院子里，一手拎着鸡笼，另一只手拿什么东西逗那只鸡妖。 他微微勾着唇，肤色白皙，黑色眼睛被屋内透过来的灯光照亮，一片温润。 想起自己和蔺珏先前误认为他是妖怪的帮凶，喊打喊杀的样子，符宵有点不好意思。 他上前道歉：「哎，刚才的事，对不起……」 原州：「没关系。」 这时蔺珏也出来了，原州向他们指指楼梯：「宿舍在这边。」 楼梯有点窄、也有点暗，原州从兜里掏出一个手电筒，橙红色灯柱立刻照亮了台阶。 原来他是专门在这里等自己，符宵感动道：「谢谢，你人真好。」 这时，笼子里的红腹锦鸡突然发出一串极其尖锐、刺耳的叫声。 「叫什么叫？」符宵低下头去，险些没笑出来。 只见笼子的四周、顶部、栏杆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黄符，几乎要将笼子围起来，衬得里面那只秃毛鸡弱小、可怜又无助，别说连夜逃跑了，就连翅膀挨一挨笼子都要承受碳烤鸡翅膀的双倍疼痛。 「这是……」符宵问。 原州道：「哦，山里晚上气温低，我看她没羽毛，怕被冻坏。正好这些废纸你们不是不要了么，就借给她挡挡风，你们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符宵在野鸡妖面前露出可恶的笑容，夸赞道：「你对动物真有爱心。」 秃毛鸡：「……」 「咕咕咕！！」 直到他们三人从楼梯上了宿舍，还能听见她滔滔不绝的破口大骂声。 第4章 魅术 鸡……你好美 将医药箱借给两个少年处理伤口，又获得了一波感谢后，原州给他们抱了一床被褥，各自安寝。 两个小道士听不懂妖言妖语倒没什么，很快就睡得四仰八叉。原州望着窗外的月光，听院子里野鸡妖一路从小道士的祖宗十八代骂到自己的祖宗十八代，口吐莲花滔滔不绝出口成脏汇聚了网际网路时代无数的骂架精髓，连他都听得入了神。 「呃……」影响自己睡觉不算什么，但隔壁就是大青山，万一青岭在沉睡中受到这些污言秽语的影响怎么办？ 听说人类管这个叫「胎教」。 院子里的野鸡妖正骂得痛快，突然感受到一阵极其恐怖的妖力，那妖力像是深不见底的大海一样覆压在她的头顶，气势磅礴，暗藏汹涌，令她瑟瑟发抖地趴在地上，连一丝一毫反抗的意识都升不起。 过了不知多久，妖力终于消失不见。 「啪嗒。」 她爬起来，就见自己鸡冠上最后十几根羽毛也被削下来了。 风一吹，消失无痕。 「呃……」野鸡妖生怕自己扰了哪位过路大妖的清净，而对方还未走远，只敢怨恨地在笼子里嘀嘀咕咕。 「大妖在上，小鸡叩首。这里有特事办的人，两个，血肉里充满灵力，是小鸡为您献上的贡品，请您顺口把他们吃了，大补。」 「要是两个不够吃，把旁边那个小子一併解决掉，也能当个配菜。」 放出一缕妖气恐吓小妖怪的原州翻了个身，面朝大青山睡下了。 他对于妖力的控制收放自如，纵使符宵二人就睡在他身边，也只感觉有一阵清风吹过脸颊，令他们舒适地砸咂嘴。 半夜，原州做了个梦—— 青岭真的被污言秽语影响了，变成一座黑心山。 食铁兽原滚滚在山上滚啊滚啊……滚过青草、滚过溪流、滚进一个地缝，向下一看，只见山腹处不停地向外冒石油。 咕嘟咕嘟咕嘟。 被铺天盖地的石油淹没之前，原州吓醒了。一抬头，晨光透过窗户，照亮了房间，院子里传来咕咕咕的鸡叫。 符宵一手一个枕头，捂住自己的耳朵，蔺珏可能是找来找去也没找到枕头，抱住了他的两个脚丫子。 原州：「……」 「醒醒。」他叫两个少年起床。 发现自己诡异的睡姿，蔺珏脸「腾」一下红了，他把符宵的两条腿一扔，不顾他的抗议，飞快洗漱。 原州下楼时，正瞧见黑髮少年蹲在鸡笼前，一张冷峻的脸上没了平时酷酷的表情，迁怒道：「都说公鸡才打鸣，你一只母鸡打鸣这么积极干什么？」 野鸡妖，从昨天的叫骂中原州得知她叫金棘，怒髮冲冠道：「咯咯咯哒！」 要你管！老娘找日，不行？！ 蔺珏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你脑袋上的羽毛怎么没了？脱髮？」 金棘：「……」 怒发沖……沖不了冠，咕咕咕，啄他！ 这场闹剧终止于原州的随手一掐，他捏住红腹锦鸡的嘴巴，看蔺珏手上的红点。 「流血了？」 「没。」 「野生动物，为防有什么传染病，我带你去打疫苗。」 第8页 金棘得意地「咕」了一声，突然感觉笼子一轻，原州道：「你也去。」 于是，一人一鸟各挨了三针，在医疗室观察。 值班的医生姓宋，是位返聘回来的老太太，和蔼地给他们打完针，戴着花镜坐在位置上看报纸。 看着看着，她被烦的不行，给原州打电话：「小原啊，把你的小朋友领回去，或者把你的鸟领回去……反正两个里面必须领回去一个，他们在我这里吵架，吵得我耳朵都要聋了！」 原州听着电话里的「咕咕咕」和「说你秃你就咬人，无能狂怒」这种幼稚的吵架方式，一阵无语。他向医生道了歉，鑑于野鸡是动物，有什么不良反应无法及时用语言表达，于是把蔺珏领了回去。 「算了，你们的监护人还没来，闲着也是闲着，刚好我有点事问你们。」 他走后不久，王宇安吊儿郎当地来上班了。 因为要和女朋友见面，他今天穿了一身新衣服，从头到脚都是名牌，像只四处招摇的花孔雀。 还没进门就闻见一股野生动物身上常有的、有些腥臊的气息，王宇安不悦地皱皱眉，心想临走前一定要往自己身上多喷点香水。 在自然保护区工作就是这点不好，那些臭烘烘，野蛮又脏的野生动物，管它们干什么？还救助，救助个屁，地球自转了几亿年也没见因为某个动物灭绝而崩溃掉。 王宇安心里嘀咕着，经过医疗室，被里面的宋医生给叫住了。 「小王，等等。」宋医生指了指桌上的鸡笼：「这是小原送来打疫苗的红腹锦鸡，我观察过了，没什么大碍，你顺路送给他。」 王宇安在心里给原州记了一笔，不情不愿地回过头：「我通知他……」让他自己来拿。 话没说完，他突然对上了笼子里那只秃毛鸡姜黄色的、豆子一样的眼睛。 王宇安脑子一晕，不知怎的，突然觉得笼子里的鸡格外诱人。 「好。」他闷不做声地拎起笼子，边走边向里看。 嫩黄紧緻的鸡肉、修长健美的鸡腿、五官姣好的鸡头。 仿佛有一种魔魅的吸引力……让他，不想放手。 「鸡，你好美……」王宇安喃喃道。 他下意识觉得这只绝世美鸡不应该被锁在笼子里。 于是他拎着鸡笼走出管理处，向自己的出租屋走去。 金棘满意地感受到自己的魅术奏了效，也幸亏这个人类被另一只妖标记过，让她有下手的机会。 「放了我。」来到人类的家中，她女王一样给自己的傀儡下了最后一条命令。 「好。」王宇安此时只剩下本能，他愣愣地将笼子打开，撕掉黄符。 金棘得意无比，昂首挺胸，迫不及待地迈出铁笼，正要像往常一样吃了这个裙下之臣。 突然—— 「咯咯咯！」她惊叫一声。 王宇安仍握着符咒的手快、准、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往案板上一甩，另一只手去刀架上摸刀。 金棘汗毛直耸，几乎要以为面前这人在扮猪吃老虎，自己的魅术早就被他识破了。 她努力抬起头，却见王宇安眼中依旧蒙着红色的薄翳，瞳仁一片混沌。 他手拂过健康有弹性的鸡身，用一种令金棘浑身发麻的语气感嘆：「亲爱的，你真好，知道我要吃你，连毛都自己褪好了。」 「我要把你做成白切鸡三杯鸡辣子鸡，和丝丝一起享用，这样你就能永远、永远和我们在一起了。」 妈的变态！！ 刀口落下的最后一秒，金棘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扑棱着翅膀逃脱了王宇安的钳制，连滚带爬地飞出窗户，就连平时最喜欢的人肉都不想吃了。 妈的谁知道有没有什么传染病！！ 妈的！妈的！！妈的！！ 金棘像沾上什么细菌一样一头扎进溪水，把自己从头到尾洗了一遍。 洗干净后她才有闲心开始记仇—— 被溪水冷静了一下后，金棘的理智回来了。 正常人中了她的魅术，心里只会充满怜惜和喜爱，根本不会有「喜欢你就要吃了你」的想法！ 姓王的这种表现，绝对和标记他的那个妖怪脱不开关系！ 他们全得死！ 作者有话说： 以后就中午12点更新，求个收藏，啾—— 第5章 顾青渠 还我鸡毛！ 管委会的办公室。 两个少年坐在原州的工位旁边，手搭在膝盖上，目光放远，不知为何有些生无可恋的样子。 离正式上班还有一段时间，原州打开自己的网店，一看—— 销量：0； 垃圾信息：999+ 原州：「……」 先前面对符阵都能面不改色的护林员神色凄楚，犹如一颗正在凋零的小白菜。 符宵见状稍微振作了一下，凑到电脑前，「咦，这是你开的网店？」 原州点头。 符宵看着孤零零的商品和零蛋的销量，义气道：「回头我帮你推一下，我大小也是个十几万粉的网红。」 原州感激的目光让符宵的同情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于是他没管住自己的嘴，承诺道：「我再和我小舅说一声，我小舅，顾青渠，你认识么？他有这家购物网站的股份。」 原州先摇头，再点头，正要说些什么，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第9页 他接了电话，看向符宵。 「怎么了？」符宵不知为何背后有点毛。 原州道：「你的监护人来接你了——你小舅，车正在门外。」 符宵：「……」 不知为何，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屁股。 「原原原州，你能陪我去么？」他可怜巴巴地请求道。 有外人在的话，小舅应该会给自己留点面子……的吧？ 原州点点头：「刚好，我要去宋医生那里拿鸡。」 「鸡，对，鸡！」符宵想起了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有小舅在，他肯定能从管委会手里要走这只鸡，然后…… 少年的眼中迸射出火星—— 以野鸡妖犯下的罪行，关她个两百年都不为过！到时候他要天天去嘲笑她！ 两人走出办公室，正撞上吊儿郎当的王宇安，原州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他的手腕，见那里戴着一串端午驱蛊用的五彩绳，点头。 「哎，」王宇安叫住原州，微拧了一下眉心，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随即他不怎么客气道：「原州，你答应今天替我巡山的，别忘了啊。」 原州：「我现在就去。」 王宇安这才满意地往办公室走，没等他大摇大摆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玩游戏，余光看见一个金毛从身后冲过来。 那小崽子个头和他差不多，力气却大的离谱，揪住他的领子，质问道：「我鸡呢？你把我鸡弄哪去了？！」 「什么鸡？」王宇安被他勒得差点断气，没好气道：「我就没见过什么鸡！」 「你说谎！」符宵被气得手往腰上一摸，才想起来自己的射绳枪已经被没收了。 啊啊啊！他把王宇安往地上一按，骑在他身上，拿出武松打虎的架势，提起拳头。 「把、鸡、还、给、我！医务室宋医生分明说她把鸡给你了！你知道我付出多大的代价才抓到这只鸡么？你知道这只鸡对我有多重要么？」 王宇安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心头火起，大骂道：「都说了我没拿你鸡！」 「原州，这神经病是你带来的吧？你还不把他弄走？小心我告诉我舅舅——你知道我舅舅是谁么？我……」 说着说着，王宇安只觉得有一阵莫名的怒火冲上大脑，让他恨不得把身上这个小崽子生吞活剥了。 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身体里涌上一股陌生的力气，让他一把掀翻符宵，眼睛深处忽地一阵迷濛，原本要打在符宵脸上的拳头向下，一把拽断了他的腰带。 挂在腰带内侧的一个小口袋掉落在地，王宇安撕了上面的符咒，将袋口一倾。 从中飞出雪花般的羽毛，数量之多，与巴掌大的袋子完全不相符。 恰在此时，院子里颳起一阵风，卷着轻飘飘的羽毛飞过院墙，向着大青山的方向飞去，像是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它们。 「啊啊啊！」看着突然被邪风捲走的羽毛，符宵愣了一下，伸出双手去抓，却只抓住了几片，他气得大声道：「你还敢抢我鸡毛？！」 「呸！」王宇安的眼神恢復正常，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举动，但他理不直气也壮：「我就抢，怎么着？不就几片鸡毛么？有本事你朝我舅舅要，我舅舅可是顾氏的……」 「阿宵？」一道男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声音的主人被外甥和人在地面上扭打成一团的样子震惊到，一贯沉稳的脸上浮现不解。 符宵像被针扎了屁股一样，一骨碌从地上跳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舅……小舅！」 身着青色唐装的青年向他走来，俊雅的容貌在朝霞和远处青山的映衬下如同一幅清隽的山水画。 见到自己的亲人，想起为了抓野鸡妖付出的努力全都打了水漂，符宵心里有点委屈，呈现在脸上，就是带着青肿擦痕的嘴角紧抿着，黑亮的眼睛里透着些不自觉的小别扭。 ——像只打架打输了的小狗。 「舅舅！」 符宵听到院子里响起第二道叫舅舅的声音，几乎和自己重叠在一起。 他向声源处看去，看见了王宇安骄矜的神色。 他对一个手拎公文包、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道：「舅舅，这小王八蛋打我！」 「舅……」王宇安正想再说，却见他舅舅，也是他在管委会横行霸道以来最大的靠山脸色难看，用杀人的目光瞪着他。 他大步向前，二话不说给了王宇安一耳光。 然后转过身，用王宇安从未听过的语气低三下四道：「顾总，这是我大姐的儿子，从小被他爸妈惯坏了，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顾青渠没有搭理他，中年男子硬是在四五月的天气出了一脖子汗，他踢了王宇安一脚，骂道：「还不滚过来和小少爷道歉！」 作者有话说： 舅舅联盟 第6章 感情骗子 色诱 王宇安不傻，这时已经反应过来和他掐架那个小金毛家世不凡，只是他跋扈惯了，一时适应不来身份的变化，用手按着被他大舅用皮鞋踹青了的肩膀，嘀咕道：「又不是我先动手的，他也打我了。」 刘元成快被他这不着四六的外甥气死了，皱眉想回去后就和他大姐一家疏远关系，不然迟早被这王八蛋外甥坑死。 他压低声音：「这是远山集团的顾总，你打的是他外甥，亲外甥。」 第10页 王宇安：「……」 他后知后觉地用脑子捋清关系——他平日里能在管委会作威作福，仗的就是他大舅是远山集团青省分公司的财务主管。 而远山集团则是大青山保护基金最大的股东，每年投入大笔资金给管委会。 而顾总，顾青渠呢？他是顾氏的家主，占有远山集团一半以上的股份，对集团拥有绝对控制权。 换句话说——我打了我舅舅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外甥，我怎么这么牛逼呢？ 都不用刘元成三催四请了，王宇安想清楚后立刻学着他舅舅的样子，和符宵低头赔不是，顺便抱一抱小少爷的金大腿。 他低声下气地说了一堆话，赌咒发誓：「但我是真的、真的没见那只鸡。」 「算了。」符宵想想大概是野鸡妖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脱身方式，接受了王宇安的道歉：「那你就帮我把地上的鸡毛捡起来吧，一根都不能少。」 「就这？」王宇安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是自己，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他一边捡地上残存的鸡毛，一边用余光不住打量俊美得不像是真人的顾氏家主。 以往便听说顾青渠霞姿月韵、品貌非凡，没想到真人比传说中更不上相。王宇安搜刮尽脑海中的墨水，也只剩下「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八个字可以略加形容他给人的第一印象。 不愧是基因彩票特等奖得主，王宇安酸熘熘地想。 如果这张脸是我的……如果这么有钱的是我……如果…… 「你看什么？」符宵的话打破了王宇安的妄想，他一个激灵，晃晃头，眼中的迷濛散去，「没什么。」 符宵：「看我小舅啊，没关系，我不怪你，多看两眼，你以后恐怕再也看不到和我小舅一样优秀的人了。」 俨然是顾青渠狂热粉头的样子。 王宇安把鸡毛全装回袋子里，浅浅的一层，他拍干净袋子上的灰，递给符宵：「小少爷。」 符宵接过袋子往腰间一塞。 王宇安问：「需不需要帮您把裤腰带缝上？」 虽然他不会，但是他可以找女朋友学，缝朵小花都可以！大丈夫能屈能伸！ 符宵摆手：「不了吧，怪变态的……」 发现他看自己的目光都有点怪异，王宇安羞愤：你以为我想么？ 他又看了眼那位俊美无俦，但莫名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感的顾总——还不是因为你舅舅！ 还好符宵是个心很宽的少年，他打发完了王宇安后就去找原州，想和他介（安）绍（利）一下自己的小舅舅。 至于王宇安担心的事情…… 符宵嗤之以鼻——只有菜狗打架的时候才会向长辈告状！像他这种傲世血狼，一般都是当面咬回去！ 「原州……原州原州原州！」符宵找了一圈原州，没见到人，倒是让他小舅舅逮住了。 「离家出走？」顾青渠的手有些凉，温柔地捏住外甥的衣领，明明没用力，却让「傲世血狼」打了个哆嗦。 他朝刚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蔺珏拼命打眼色，只见蔺珏退后半步，一脸事不关己。 符宵瞪他——没义气！ 他只好亲自和顾青渠谈判：「我知道错了，要杀要剐随便，不过我答应人家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他答应原州要替他推广网店了，还答应原州找小舅帮忙。 符宵给自己点赞——这样就不怕小舅立刻抓他回家了！机智！ 「原州！！」符宵大喊。 快来救我！ 看着被自己抓在手里还生活虎不停扑腾的外甥，顾青渠问林主任：「原州是谁？」 林主任绷紧心神：「顾总，原州是保护区的护林员。这孩子原先是山上的移民，对大青山的情况很熟悉，自从被聘请到我们这里以来，工作上向来尽职尽责，符小少爷和另一位蔺少爷就是昨天半夜翻墙的时候被他给拦下来的，之后在他那里住了一晚上。」 「原州今天有巡护的工作，您这会儿没看见他，应该是已经出发了。」 顾青渠点点头，对外甥道：「你既然吵着要见原州，那我们就在这里多留一天。」 还没等符宵高兴，顾青渠道：「顺便和我解释一下，你的头髮上周才染成红色，现在怎么变成黄的了？」 符宵：「……」 顾青渠：「林主任，借一个单独的房间——你们两个，进来说话。」 大门「吱呀」一声合上，看到小舅放在桌上的一份报告，符宵知道，自己做的蠢事已经完全暴露了。 他自暴自弃道：「对，我偷看你从妖管委拿来的文件了……不光是我，还有蔺珏，我们俩一起看的！看完还拍了个照！」 和他一起站在房间里，突然被拖下水的蔺珏无语——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但他还是义气道：「对，师兄，我也看了！」 顾青渠毫不意外，他的瞳孔如一池松烟墨，泛着淡淡的、远山般的青色，在室内没有日光的时候更为清晰，声音温润如玉，对两个少年道：「我知道。」 「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犯蠢的时候没带上对方，我是不相信的。」 蔺珏、符宵：「……」 37摄氏度的嘴唇，怎么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话语！ 但他们垂着头没法反驳，看脸上的表情像是……习惯了。 第11页 顾青渠教训了一番外甥和师侄，见他们没反抗，略带诧异，指尖敲了敲桌上的文件：「你们知道了？」 少年们眼神乱飞。 顾青渠垂眸念道：「目标真身确定，极度危险，有食人前科，建议尽快抓捕。 抓捕建议：按照目标习性，推荐行动组成员染成金髮，照图示穿着，在月圆之夜绕树三周，做如下动作，同时播放妖管委制作的合成音频，下载地址：……」 符宵脸涨得通红：「小舅，别说了！」 顾青渠：「看来确实是知道了。」 「你们最近没接触过特事办的人，不是内部泄露的消息，而等你们自己发现……」他摇摇头，「说吧，是谁告诉你们的？」 「呃……」符宵闪烁其词，看小舅不问出个结果不罢休的样子，这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原州。」 「哦？」 「谁让、谁让他是动物专家呢？」符宵一副不忍回忆的样子，羞耻道。 事情要追溯到一个小时前。 原州把蔺珏从医务室带回自己的办公室，管理处院子不大，在办公室里依旧能清晰听见野鸡妖的叫骂声。 「咕咕咕，咯咯咯，咯咯咯哒！」 翻译一下，大概就是些「傻x人类！」「敢做不敢当！」「色诱又不认帐！」「感情骗子！」「钓鱼执法！」 原州回忆了一下，虽然从昨晚到现在野鸡妖经常有些不堪入耳的粗俗之言，但这几句叫骂倒是很统一，大概每十几分钟就要提起一次。 不得不令人怀疑…… 一边听着野鸡妖的指控，一边又觉得两个少年不是这种人，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原州打开电脑，问道：「说起这只野鸡，你们昨天是怎么抓住她的？」 「色诱？」他半开玩笑。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介绍一下自己： 符宵：傲世血狼； 蔺珏：破天雪狼； 介绍一下外甥们： 顾青渠：两只奶狗； #舅愁者联萌# 第7章 对鸡求偶 王哥，一个罪恶的男狐狸精 「你怎么也说这样的话！」符宵刚一开口，被一旁的蔺珏杵了一肘子，立刻把嘴巴闭上。 「不、不是……」他绞尽脑汁：「我的意思是，怎么可能？当然是用射绳枪，你见过的！」 「总之，物种都不同怎么谈恋爱？！」 原州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把电脑屏幕转向他们。 他点开内网上一个程序，屏幕里开始播放昨天夜里山上的监控，两个人的正脸被拍得一清二楚。 两名少年：「……」 原州：「保护区刚上线的新系统，人脸自动识别。」 符宵：「……」他在人脸识别框的右下角看到了远山集团的商标，要不要这么坑自家人！ 红外摄像头在夜里拍到的景象有些失真，但依旧能看清符宵用他的迷彩外套覆盖住后脑勺，晃动着头髮，头颅向前一点一点，张开双臂，绕着山林的方向转圈圈。 一旁的蔺珏打开手机，从里面传出一段奇异的韵律，像是「插-插插」的鸟叫声，顺着林间的风飘荡，又因为半夜万籁俱静，显得格外响亮。 他们的身体在红外摄像头下呈现一种萤光粉色，乍一看上去像在进行什么神秘的宗教仪式。 秘密已经被扒得一丝不剩了，符宵有气无力地说：「不管你信不信，这是我从书上看来的吸引猎物的方法——从结果上看，还是挺有用的。」 原州：「……」 他看了看岩符宵迷彩外套下穿的大红色t恤，莫名产生了一些同情。 现在的门派给年轻弟子看的都是什么书？教坏青少年！误人子弟！ 原州在电脑上搜索了一些资料，将屏幕转过来，「你们看。」 「红腹锦鸡的求偶仪式——红腹锦鸡的求偶一般发生在春夏之交，当雄鸟向雌鸟求爱时，会密切追逐雌鸟的踪迹，一边绕雌鸟转圈，一边伸长脖颈，蓬松身上的羽毛盖住头部，向雌鸟展示健康的体魄和五彩斑斓的羽毛。 期间，雄鸟还会不断发出「插-插插」的声音，用双眼向雌鸟脉脉传情，表达共同筑巢的愿望。」 生怕暗示到这个地步他们还不懂，原州道：「对了，你们见过雄性的红腹锦鸡么？雄性的红腹锦鸡长得和雌性不一样，它们有着金色的鸡冠、红色的肚皮、五彩斑斓的背毛，鲜亮的尾羽。」 「就像你一样。」 符宵：「……」 他注视着电脑上的红腹锦鸡照片，和自己做了一下对比。 看他脸上的神色，像是已经死了。 …… 顾青渠听完外甥的遭遇，点了点头。 他十指交叉，端着清贵的面孔沉吟道：「你们在特事办学习了半年多时间，现在居然要靠一位和你们年纪相仿的护林员提醒，才能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出乎我的意料。」 「这位原州，原护林员，他提醒了我一件事——这么早送你们去特事办实习，还是太草率了。」 「我应该先送你们去《变形计》。」 符宵偷偷在手机上查询《变形计》——一档把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城市小少爷送去贫困山区亲近自然体验生活的公益改造节目。 註：改造过程包括上山砍柴、下地插秧、养猪餵鸡、抡着粪叉堆肥。 第12页 符宵：「不！」 「小舅，我不上《变形计》！我错了，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我也是。」蔺珏看了符宵分享过来的手机屏幕，脸色发青道。 顾青渠装作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真的？」 两人小鸡啄米式点头。 顾青渠本来也没想把他们赶出特事办——符宵和蔺珏两个人能抓住评级为a的野鸡妖，本身已经说明了他们的天赋。但这副少年跳脱的性子不改改，以后迟早要吃大亏。 顾青渠平静道：「那份文件是妖管委上周对外招聘的考试题，你们看到的答案来自一名华科院的动物学家。对方从未接触过修行界，提出的方案不具备操作性。 但思路很新颖，所以我准备拿去特事办让行动组的人参考——谁知道会被你们两个小傢伙偷看，还一板一眼地照着执行。」 他虽然没有重提少年们对着野鸡大跳求偶舞的蠢事，但两人还是耷拉着头，有一种黑歷史在家长面前被公开处刑的羞耻感。 哦对，公开处刑的对象除了小舅/师兄之外，还有原州，双倍暴击，双倍快乐。 顾青渠：「对于妖物来说，动物习性不会支配它们的行为，只能对它们产生影响，这是妖物分析课的内容——你们连行动方案的原理都没搞明白，就敢私自去抓捕极度危险的目标，是真以为自己不会被吃，还是射符枪给你们的勇气？」 少年们的头垂得更低，同时用余光偷偷瞥桌上的射符枪，生怕它刚逃出林主任的魔爪，又被家长无情没收。 顾青渠修长的手指摆弄了一下枪身，在少年们眼巴巴的注视中将它放进手提箱，上锁。 「这是你们自己设计的？」他淡淡地表扬了一句：「改装的不错，回头交给技术部拆解。」 不等两名少年因为这句话受宠若惊，露出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神，顾青渠宣布了对他们的最终处罚。 「至于你们两个，文化课全部重修，另外对这次行动写一份三千字的分析报告。什么时候补考合格了，什么时候把射符枪还给你们。」 「不！」 「求你了师兄！别！」 见外甥和师弟一副被迫和梦中情人分手的惨样，顾青渠顿了一下，放缓语气道：「80分而已，稍微看看书，很容易考到的。」 符宵、蔺珏：「……」 听！多么美的人！多么冷酷的心！ 我恨学霸！！ …… 「一颗珍珠一万，一万颗珍珠一亿，一条如魮鱼一天产两颗珍珠，我需要养5000条如魮鱼才能给青岭赎身。」 原州心算着这个等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太容易了点——要是能有个学霸帮他分析一下就好了！ 「如果有这样的学霸，我愿意一天付他一颗，不，两颗珍珠！」 原州甩着手往山里走，复杂的山路如履平地，很快就完成了今天的巡护任务，心思开始飘到别的地方。 「不知道王哥和他女朋友见面了没有，女朋友对他的肉质满不满意……」 想起被自己放在王宇安的五彩手绳里当佐料的祝余草，原州心道：有了这个，女朋友应该能少吃两口王哥。 毕竟，祝余草食之不飢嘛，一口就吃饱了！ 想到这里，原州决定去看看热闹——他在王宇安身上留了一丝妖力，能够随时监控他的位置。 原州催动妖力——「唔。」 万万没想到，王宇安身上除了「女朋友」留下的标记，还有昨天那只野鸡妖的味道，统统充满了春天到来的荷尔蒙。 ——简而言之，有点骚。 原州：「……」 难道现在的妖怪里流行找啤酒肚地中海有点虚的对象？ 王哥，真是一个罪恶的男人啊。 等原州跋山涉水来到王宇安的所在地，看见两个女妖为了他大动肝火打成一团的样子后，就更确定这件事了。 第8章 毛绒绒 十八岁以下不能观看 至于两只妖怪是怎么碰见的……事情说来话长。 大青山管委会。 顾青渠教训完两个小少年后，和林主任表示想要进山看看。 林主任早就做好了领导前来视察的准备，现在不过是接待的领导级别高了些。 她欣然应许：「我带上几名经验丰富的护林员和您一起去，您有什么想了解的可以随时询问。」 刘经理一听这话，连忙戳自己的外甥，想让他挽回点印象分。 王宇安不情不愿，他平时工作不尽心，巡护的时候不是叫人代班，就是随便在山里晃一圈就出来，哪敢在这时候献丑。 更何况……丝丝，对，还有丝丝！ 想起和自己在微信上聊得火热的女朋友，王宇安梗着脖子，任凭舅舅瞪他拧他就是不出声。 他今天要和丝丝约会！ 刘元成站在顾青渠身后，听顾总和林主任谈论着想要考察的地点，谈完后，顾青渠顺口对自家外甥说了句：「你们也去。」 两个小少年眼睛一亮，嘴巴甜得像抹了蜜，一口一个「小舅真好」、「小舅我带你抓鸡」、「有小舅在我们肯定能抓到」……而自家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不仅不趁机洗刷之前给人留下的坏印象，还顺着墙根像是要熘。 刘元成气得啤酒肚勒出了皮带，他用力吸了一口气，把王宇安薅过来：「顾总，宇安也是护林员，在这里干了好几年了，不如把他带上？宇安和两位小少爷年纪相仿，又是自己人……对了，他还能帮少爷们抓鸡！」 第13页 生怕顾青渠看不上王宇安，刘元成按着他的头道：「顾总，不是我自夸，我这外甥从小干别的不行，抓鸡斗蛐蛐的最有一套，从小就招这些东西喜欢……说话呀，是不是？」 顾青渠打量自己面前的王宇安，还未开口，手腕上的錶盘忽而一亮。 他垂眸，只见錶盘的星象图上有两颗星星亮起妖异的红光，錶盘的秒针一颤，正指向王宇安眉心。 本来要拒绝的话收了回去，顾青渠道：「好，他和我们一起进山。」 离开之前，他对刘元成说了句话。 刘元成一个人站在原地琢磨。 ——顾总说，「你说得对。」 这话是表扬吧？是吧？！ 一行人自去整理行李不提。 刘元成让王宇安替他找套适合上山的衣服，结果被外甥拉到墙角。王宇安用脚踢着墙缝，抱怨道：「舅舅，你可把我害惨了！」 「我害你？」刘元成扯了扯皮带，没好气道：「你个狼心狗肺的小兔崽子！我这是在帮你！」 「你没忘了自己刚才打了符小少爷一顿吧？真当人家嘴上不提这事就过去了？这可是顾总唯一的外甥——你以为顾青渠是什么以德报怨的慈善家？这人在商场上的作风狠着呢，要不是身体不好……嘶，这符小少爷该不会是顾青渠选择的继承人？那咱们一会儿对他的态度要再亲近点，亲近而不失谄媚，谄媚中又有真情，懂么？」 王宇安不耐烦听他舅舅这些狗屁倒灶的人生道理，他侧过身，半靠着墙壁，嘴上「嗯嗯」应着，手里偷摸拿出手机，给丝丝髮微信：「宝贝，我今天可能要晚点到，爱你么么。」 丝丝回得很快，「为什么？」 王宇安抱怨：「来了个讨厌的领导，非要我陪他上山。没办法，保护区就我一个有经验的林业专家，离了我他们搞不定。」 「林主任那个平时眼睛长在天上的女人都低声下气地求我了，我也只好给她个面子。」 「下次再陪你逛街吧宝贝。」 丝丝不知怎么了，没像平时一样善解人意地表达对王宇安的崇拜，并和王宇安一起抨击林主任的两副面孔。 聊天框上方显示「对方输入中」。 「上山啊……」丝丝组织了一下语言，「要不，我们在山上见面？」 王宇安：「山上？」 「对。」丝丝的输入速度突然快了好几倍，她激动道：「亲爱的，我在山上发现了一个地方，特别适合约会，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发来一个定位，「你来这里。」 不等王宇安点开那个定位，屏幕上很快浮现出一长串消息。 那些文字快得看不清，一眨眼就刷新好几条。 这么快的输入速度——是语音吧？王宇安心想。 ——她果然很爱我，一刻都离不开我，为了和我约会这么迫不及待。 王宇安得意地挑了下唇角，阅读丝丝的留言：「亲爱的，来吧。」 「就我们两个，你甩掉其他人，不要让他们发现。」 「深山老林，很适合做一些刺激的事情。」 「等你哦。」 「呃……」王宇安的喉头动了动，感觉自己血压飙升。 刺激的事…… 他试探地发了一条：「有多刺激？」 「十八岁以下不能观看的那种。」丝丝道。 「啪」，手机掉在地上。 十八岁以下不能观看的…… 野野野战？ 刘元成没发现自己的外甥一下子变得小脸通黄，他还在唾沫横飞地训斥：「惹恼了顾总，你真以为你这个护林员的职位能做下去？没准连我都得陪你一起吃挂落！要是没有我做靠山，你一没学歷二没长相三没能力，我看你要怎么在社会上生存下去？送外卖都没人要！」 「我……」刘元成还要再说，突然，像个石头一样的外甥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低吼。 只见他一把扑在地上，捡起手机，攥在手里看了一眼，随后双手握拳，在空中用力挥了几下，大声道：「好，我去！我一定去！」 「去哪儿？」刘元成下意识问。 「上山！我要上山！！」 看着王宇安那张平凡的脸上露出有些狂热的笑容，刘元成忍不住后退半步。 「那个……我就说说，也没必要这么激动，不想去的话就算了……」 说完他一猫腰，熘了。 ——也没听说自家有遗传性精神病啊？难道是姐夫那边带的？ …… 一小时后，所有人集合完毕。 顾青渠脱下唐装，换了一身石青色的冲锋衣，这让他看起来年轻许多，与一旁的符宵几乎没太大年龄差距。 符宵毫不吝惜自己的彩虹屁：「小舅，你真帅，再多笑笑就更好了。」 顾青渠屈指敲了下他的额头：「走吧。」 林主任清楚王宇安的水平，因此一同上山的还有另外两名护林员，就算王宇安一路都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只要顾总不提起，也没人在意，由他去了。 「顾总，这是「青山计划」前年栽种的经济林，长势很好……」 把前面的介绍声当做耳旁风，王宇安发了自己的定位给丝丝。 「叮。」对面回復了一张图片。 看到掉在地上的一件薄纱外套，以及旁边半露香肩的朦胧女体，王宇安心跳加速。 第14页 上山前，王宇安给丝丝髮了许多消息。 对方并不回应他，只是道：「你来。」 王宇安把这当做两人之间的情趣，笑道：「好，等着我。」 丝丝：「把你的定位给我，我要看着你慢慢向我靠近。」 王宇安一开始觉得她有些黏人得受不了，不过很快他就察觉到其中妙处。 因为他每靠近一段距离，丝丝就会脱下一件衣服…… 顾青渠选择的考察路线与丝丝的「约会地点」并不在同一条直线上，当距离无法继续靠近后，王宇安偷偷离队。 他落后几步，慢慢拉长距离，最后身影一闪，消失在旁边的丛林里。 等回去的时候，就说自己迷路好了。 王宇安怀着激动的心情朝丝丝奔去，与此同时，顾青渠往他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手腕上，錶盘的一枚指针牢牢指着王宇安的位置。 袖口落下，遮住錶盘，顾青渠道：「走吧。」 …… 外套。 腰带。 长裙。 内衬。 一件件衣物落下，敲动得王宇安心如擂鼓，往日崎岖的山路都变得轻飘飘的，像是走在云里雾里。 走到最后一公里的时候，他停下来，吞了吞口水，发定位：「亲爱的，我到了。」 丝丝如约发来了最后一张照片。 依旧是朦胧的。 黑与白的对比煽情至极，撩人眼球。 照片上的女子看不清脸，只能隐约一窥玲珑的曲线，以及陷在黑暗里，能够溺死人的腰窝。 腰肢弯曲成惊心动魄的弧度，白肤、红唇、以及覆盖着一层黑色织物的长腿构成最直观浓烈的荷尔蒙刺激，为愣头青一样的年轻男人编织出最绮丽的梦境。 不，纵使是梦中也没有这样的画面。 就是……丝丝的腿怎么有点奇怪？太直了，穿的丝袜怎么……毛绒绒的？ 作者有话说： 毛绒绒的丝袜x 毛绒绒的腿腿√ 第9章 绝美爱情 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王宇安脑海中刚冒出这个念头，手机接收到一条语音。 「亲爱的，还剩最后一件……我等你亲自为我脱下来。」 丝丝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清纯中带着一丝魔魅的吸引力，沙哑的尾音微微上调，勾走了王宇安的魂。 他一瞬间什么疑问也顾不得了，只想尽快赶到两人约定好的地点。 「不要忘记我们的暗号。」丝丝道。 「你放心！」 山洞隐藏在灌木与石缝间，一丛绿色的藤蔓从上面低垂下来，上面盛开着陌生的白色小花。 王宇安捡了块石头，在山洞上方敲了敲，声音随着山壁传出去很远，隐约能听见狭窄悠长的回音。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丝丝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初极狭，才通人，復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王宇安淡定自若道。 「进来吧。」 他拨开藤蔓，低着头走了一段，遇见一个拐弯处，地上散落着几段白森森的骨头，看上去像是什么大型勐兽的。 王宇安不知为何有些在意，弯下腰，想看清些。 这时，丝丝又道：「姜太公钓鱼。」 「愿者上钩。」 「答对了……进来呀！」她柔声催促。 王宇安顿时把白骨的事抛一边，晕头转向地又走了十几步，被丝丝指引着避过两边岔路。 山洞已经变得昏暗至极，即使是白天，也只有石缝间透出的几缕光线照亮。 石壁有些潮湿，上面挂着水珠，有些滴到了王宇安的脸上，不过一想到待会儿能和丝丝在幕天席地下这样那样，王宇安心头就又火热起来。 只剩下最后一个弯道，丝丝的声音近在眼前，她问：「亲爱的，最后一个问题——你快乐吗？」 「快乐！我太快乐了！！」王宇安已经看到覆盖着黑丝的长腿，他顺着纤长曼妙的曲线走上前去，伸出手，「亲爱的，我来了！」 「呃……」手放在腿上，他骤然僵住。 金属一般的触感不算什么，黑丝质量不好毛绒绒的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关键是—— 王宇安看着自己的手，左手按在一条腿上，右手按在另一条腿上。 1+1=2； 那痴缠地和他的双腿勾搭在一起，相互磨蹭的另外两条长腿是怎么回事？ 好吧，就算丝丝喜欢给胳膊上也穿丝袜好了。 那抬起自己的下巴，让他不能看别的地方，只能看自己的第五条腿是哪来的？ 丝丝身体靠近，呵气如兰，像是要给男朋友一个奖励的吻：「你快乐就好，亲爱的。」 她的长相果然和王宇安想像的一样美，或者说，比王宇安想像中更美，但现在不是关注她美不美的时候。 王宇安的大脑从荒诞混沌的梦中清醒过来，荷尔蒙带来的冲动消退，一滴水从头顶的石缝落到他的眼皮上，顺着眼角滑下，他闻见浓浓的血腥味。 久违的恐惧刺激大脑皮层，王宇安终于发现了许多怪异之处。 他强行控制唿吸，头往后仰，磕磕绊绊道：「我……我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点事，要不我们下次再约？」 长久的沉默。 王宇安绝望道：「亲、亲爱的，你一向最善解人意了，对不对？」 第15页 「对呀。」陷在黑暗里的女妖现出身来，她「哗啦」一声从身体后方抽出剩余的三条腿，结成一个八角形的笼，将王宇安困在中心。 她高高在上道：「但我答应过你，要陪你做快乐又刺激的事啊？」 「放心，我有经验，不疼的。」丝丝将玲珑曼妙的身体压低，像对付不听话的男朋友一样低声诱哄：「我会在你最快乐的时候一口——吃了你，够刺激吧？」 王宇安瞳孔骤缩，绝望中他在心里唿唤，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丝丝娇艷的红唇中吐出坚韧的白色丝线，将他捆绑起来，悬吊到洞穴的顶端，她还贴心地问：「亲爱的，你喜欢哪种姿势？俄罗斯吊钟？日本水母？」 「呃……」王宇安望着黑暗的山洞顶端，摇摇晃晃，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破布娃娃。 他能感到丝丝在脱自己的衣服——要不是现在的情景太诡异，他都得夸一句服务到位。 更令人羞耻的是，身处这样危险的环境中，他的身体反而因为即将到来的死亡而兴奋起来，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 风、光线、水……身体的神经末梢变得比平时敏感许多倍，在逐渐沉迷乃至沉沦之前，王宇安挣扎着抬起头，发觉照射在自己眼皮上的一线阳光在变得强烈。 不，不是错觉，身处的山洞传来摇晃，碎石从头顶簌簌滚落，那晃动变得剧烈，随着一声开山裂石般的巨响，山洞从上方崩开，无数金褐色的羽毛直射而入，雨点般没入石壁。 丝丝用八条腿掳着王宇安后退，斥责道：「谁？」 一道穿着波浪长裙的身影随着羽毛翩然落下。 金棘目光狠辣，放出身上的妖气，对丝丝道：「把他交出来！」 「你休想！他是我的人！」 「这可由不得你这种小妖！」金棘轻蔑一笑，问王宇安：「你要跟谁走？」 王宇安眼看她从天而降，纷飞的裙摆折射出道道金光，容貌冷艷而凛然，犹如神女般不可侵犯。 ——她是来救我的？心中生出绝处逢生的庆幸。 金棘早上下的那道魅术还在起作用，王宇安只觉她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美，犹如笼罩着一层圣光。 在长了八条腿的妖怪丝丝和完美无瑕的女神之间，这还需要选择么？ 王宇安大声道：「女神救我！」 「你说什么？」金棘化手为刀，斩断丝丝的蛛网，把王宇安拖出来。 「女神……救我？」王宇安道。 「啪，」一巴掌抽上王宇安的脸颊，抽得他脸歪向一边。金棘像受到了什么奇耻大辱，五官都略有些扭曲：「闭嘴！我不允许你侮辱我的品格！」 丝丝原本处于劣势，见到这一幕，八条腿勐地抽长了一倍，一边把王宇安圈回自己的身下，一边尖叫道：「你敢打他？你居然敢打他！我还没打过他！」 「那是你自己无能！」金棘道：「我不光打他，我还打你！」 金棘一只手化作翅膀，羽毛片片竖起如刀刃，伸手去抓王宇安，丝丝分出四条腿迎上，二者相击，发出冷兵器般的碰撞声。 秃头、啤酒肚还有点虚的王宇安被两只女妖争来抢去、晕头转向、你来我往……活似一只脚踩两条船然后船翻了的男狐狸精。 原州跟在金棘身后找到这个山洞，看见这一幕，他微微睁大了眼，满脑子都是之前在垃圾网页上见过的小gg—— 「她用八条大长腿困住他，为他筑起黑丝牢笼，让他做自己的金丝雀，无法逃离。」 「她为他斩断一双翅膀，化身单翼天使守护他。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精彩精彩，刺激刺激。 原州趁两妖忙着掐架没注意到自己，找了个草丛坐好，从首山玉中掏出一把瓜子，边嗑瓜子边围观这场三个人的绝美爱情。 嘶，就是男主角太拉跨！ 第10章 抱一抱 我八条腿还不够你用的吗？ 远方传来两股剧烈的妖气波动，顾青渠见状，加快步伐。 符宵和蔺珏都被他留在林主任那边，他只身追着王宇安来到这里。 但还是稍晚了一步，在王宇安身上留下印记的两个妖物已经打了起来。 ——只是，王宇安不过是个普通人类，他身上究竟有什么令妖物觊觎的地方？顾青渠不解。 丝丝也不解，她八条长足撑破山洞，抓住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身体倒挂在树干上，怨恨地对金棘道：「你为什么要和我抢男人？」 「是你先抢的！」金棘冷笑一声，挥动翅膀飞起。 她鼻子动了动，嗅见王宇安身上祝余草的味道。 ——没错，是这种灵草！ 金棘有个秘密，她之所以会被特事办的两个小鬼抓到，实则是为了引开他们，守住自己的宝藏。 而她的宝藏……则是意外发现的一片千年灵草。 半个月前，金棘被特事办追杀得身负重伤，冒险逃入大青山，或许是她命不该绝，在难以维持人形的时候闻见了一股奇特的幽香。 她神智混沌，化作红腹锦鸡的样子走进一片竹林，遵循本能啄起了草。 一口、两口、三口…… 一股热流下肚，星星点点的灵气如清泉滋润着她的丹田，金棘一个醒神，意识到被自己啄下的草茎是好东西，她激动地望着前方一大片灵草，心中洋溢着发现宝山的喜悦。 第16页 「特事办、妖管委、顾青渠……」金棘在记仇名单上一个个画小红叉。 借用一句人类小说里的话——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锦鸡穷！ 就在心头的欲望膨胀到极限，乃至身上的妖力不自觉溢出时，把自己当成大女主的金棘眼前忽地一花，而后她不知怎地就来到了竹林之外。 之后金棘又想了很多种办法进入竹林，但都没见到灵草，她想起以前听过的传说——有些天材地宝周围会形成天然阵法，只有有缘人才能得到。 有缘人？ 金棘在竹林外侧守了十几天，连个鬼影都没看到，直到她察觉到符宵二人进山，生怕他俩就是有缘人，抢走自己的灵草，于是故意引二人离山。 万万没想到！就这么一晚上工夫。 她的灵草被偷了！她的宝山被偷了！她成为爽文大女主报復修行界称霸妖界挑选3000只漂亮健壮的雄性红腹锦鸡给自己跳舞的梦想破灭了！ 当金棘在溪水中清洗完身体，控制王宇安偷偷抢回羽毛，满怀激动地回到竹林边视察自己江山的时候，她快被气疯了！ 「谁？是谁？！」翅膀捲起风暴，割断了竹叶竹笋小花小草，将周围变成一片真空区。 金棘仔细辨认空气中留下的信息，直到她闻见一股熟悉的气味，而这股气味，她之前在王宇安的身上也闻到过，当时还以为是什么古怪的炖鸡调料。 「好啊，是你！」 金棘还疑惑王宇安一个人类要这么多灵草有什么用，现在看来，他和那个叫丝丝的女蜘蛛精是一伙的，没听蜘蛛精管他叫亲爱的，都不捨得打他，没准他那些灵草现在已经全进了蜘蛛精的肚子！ 金棘又气又妒，见丝丝得了好处还敢装无辜，挥舞着利爪道：「你这不要脸的骚货，乱勾搭的贱人！抢我的人，还抢我的草！看我不撕烂你的脸，再剖开你的肚子，叫你色诱！叫你色诱！！」 丝丝委屈死了：「艹！谁抢你的人了？我很有原则的，他和我撩骚的时候一直说自己是单身！」 金棘脑子里只剩下一个「草」，她像是抓住什么把柄，欺身而上，金鸡独立在树梢，挥着翅膀道：「你还说自己没抢？！」 放下两人鸡同蛛讲的打斗不提，王宇安被夹在二妖之间可是遭了大罪。 他一时被蛛丝牵着，一时被锦鸡的翅膀薅过来，颠来倒去之间明白过来此刻争抢他的双方都不是人。 再看从天而降的「神女」，只见她出手狠辣，目光兇恶，哪里是神女，妖女还差不多！ 王宇安被金棘的翅膀扇得脸又青又肿，上面还有许多道血痕，心知一旦落到她手里头，自己肯定没个好下场。 这么一对比，还是要吃自己的丝丝好，至少她温柔，吃自己之前还知道要给自己至高的享受，可见心里还是对自己有爱的，只是难以抵抗种族习性。 唉。 王宇安努力抓住蛛丝，忽略那吓人的八条长腿，用肿成猪头的脸对丝丝道：「亲爱的，救我！」 「啪，」丝丝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挑衅地对金棘道：「我打了，怎么样？」 「丝丝……」 「闭嘴！你居然和她有一腿！下贱！我八条腿还不够你用的吗？」 王宇安虚弱地趴在树上，双眼无神，犹如一个被玩坏的破布娃娃。 他心道——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你们究竟要怎么样啊？！ …… 原州在草丛看得嘆为观止，连瓜子都不想嗑了，王哥被女妖们当做出气筒的样子让他感到身心舒畅……对，就是身心舒畅。 有了这么一遭，怕是他今后都不敢再在微信上随便「摇一摇」了。 原州感觉人形影响自己发挥，变回原形，黑白花的熊猫糰子在地上滚来滚去，惹上不少草屑。 「咦？」他滚到一双运动鞋下方。 圆圆的耳朵一抖，身上的毛炸开，原州：不对劲！自己居然没感觉到有人靠近！ 顾青渠心中的震撼不比他少。 他一路来到山洞附近，明明前方不远处就是两股激盪的妖力，他的目光却被侧面一片起伏不定的草丛牢牢吸引了。 那里一定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顾青渠几乎忽略了其他的事情，小心翼翼地拨开及腰深的草丛，向深处走去。 一只黑白花的糰子在草丛中翻滚。 它伸出两只厚厚的熊掌，胖乎乎的脸颊压在一丛白色小花上，圆咕隆咚的身子一个翻滚，顺着草地的坡度向顾青渠滚来。 顾青渠唿吸一滞，眼中全是熊猫那团绒球一样的尾巴，它上下摆动，顾青渠的心也像被它轻轻撞了一下，一时竟忘了躲避。 直到熊猫滚到他脚下。 这是一只接近成年的大熊猫，身体比人稍微高大一些，但脸庞圆乎乎的，黑眼圈格外大，让它抬起头看着人时，有一种近似懵懂的纯真。 熊猫的毛髮润泽、黑白分明，毛尖在阳光下闪烁。它身上没有野生动物惯有的异味，即使距离人只有一掌远，也只能闻见青草、阳光、野花的幽香，混合成一种带着青涩的自然的味道。 顾青渠屏住唿吸，生怕惊扰到这只令人惊嘆的动物。 原州在他脚下眨眨眼，青年想靠近又不敢的样子让他想起记忆中的某个人，特别是逆光下，他俊美的相貌仿佛在闪闪发光，就更像了。 第17页 看在他和青岭一样好看的份上，原州「腾」一下坐起身，他瞧见顾青渠发呆的眼神，嘴角得意地翘了翘，把脑门往顾青渠怀里一塞，黑色的耳朵晃啊晃。 惊人的柔软和密实的温度从掌心的神经末梢传递到大脑神经中枢，顾青渠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大熊猫给了他一个毛茸茸的拥抱。 鼻端被温暖的青草味充满了，顾青渠有生以来头一次有这样无措的时刻，他不知该回抱过去还是…… 直到原州用肉垫拍拍他的肩膀，示意松开，顾青渠这才收回放在熊猫耳朵上的手，难以回神。 原州抬眼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暗爽——他当年就是用这样湿漉漉的大眼睛、柔软厚实又顺滑的皮毛、还有温暖的抱抱征服青岭的！ 从眼前这个人类和青岭如出一辙的呆样上看，他的杀伤力经过了五千多年并没有退步！ 我真可爱！ 原州萌，且自知。 谁又能抵挡一只卖萌的黑白花滚滚呢？ 起码在商场上冷面冷心，且让无数恶妖闻风丧胆的特事办处长顾青渠不行。 顾青渠终于回过神，发现远处丝丝和金棘的战斗逐渐波及到这片草地，草叶被妖力捲起，狂风四溢、碎叶纷飞。 顾青渠没去思考熊猫能不能听懂的问题，严肃道：「这里很危险，我送你离开，好么？」 原州：「？？」 你说什么？ 有什么是我尊贵的千年大妖不能看的？ 你怎么连喜欢管妖这一点也和青岭一模一样的？ …… 虽然原州还没看完这场狗血剧，百般磨蹭着不想离开，但是耐不住顾青渠对付他有办法。 他垂下视线，双手穿过暖烘烘的胳肢窝，一把将黑白花大汤圆抱了起来。 原州：「？！」 放放放下！ 倒不是他身为大妖的尊严受损，而是担心自己把人类压死，那可就犯错误了！ 没看身下那个人类已经脸白气喘，连嘴唇都失了血色么？ 好了好了，原州从顾青渠身上跳下来，拍拍屁股上的草屑——怕了你了。 他向远离山洞的方向走，边走边回过头——你不走？ 顾青渠和熊猫挥手，眼露笑意。 他这时倒是缓过气来，面色反而比之前多了些红晕，漂亮的眼睛盯着原州，眸光里倒映出深深浅浅的苍翠山色，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 那些随风晃动的树叶，从缝隙间洒落星星点点的日光。 它们发出风铃般的声音，随着大青山的唿吸而跳跃，就像藏在顾青渠眼中的星星。 原州看得入了神——总觉得，像是这样的眼睛，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 「呃……」他旋风摇头——不可能！青岭不可能这么弱！ 熊猫一步三回头的样子被顾青渠收之眼底，他一瞬间心头涌上一种奇怪的满足感——它捨不得自己。 顾青渠自己也知道这只是人的一种主观臆断，但不妨碍他心中生出新的期待——以后还能再见到这只大熊猫么？ 几乎不用犹豫，他做下一个决定——为保护区增设大熊猫保护基金。 要花多少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保护面前这只大熊猫。 第11章 山崩 远古妖兽 收起笑容，顾青渠确定熊猫远离了交战地点后，抬起腕錶。 蓝钻錶盘被掀开，下方的表体犹如一汪深海，钻石般的群星在其中沿着各自的轨迹运行，如同深海中散落的一捧星沙。 细细看去，那些星体的轨迹与天上的群星是相互辉映的，有一丝极淡极微弱的星辉，从天空落到了錶盘上，被镌刻的阵法留在星沙中。 顾青渠走向二妖，纵使面对的是吃人的恶妖，他身上依旧带着一种游刃有余的气度。行走中手指勾连星盘，钻石般的星沙在半空中浮现，星辉凝聚成淡白色的丝网，从四面八方结成巨大的符文，笼罩向二妖。 与初出茅庐的符宵蔺珏不同，顾青渠不用藉助绳索或是符纸的「形」，仅凭无处不在的灵气就足以勾勒出变幻无穷的阵法，借星辰之力牢牢镇压住妖气。 丝丝作为一只没见识的乡下妖，挣不脱身上的星阵，惊吓道：「这是什么？」 「闭嘴！」金棘身体伏低，张开双臂，做出战斗的姿态。 「特事办，顾青渠！」 她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恨不得磨牙吮血、生啖其肉。 金棘当然记得顾青渠，她之所以受这么重的伤，被赶到大青山这种穷乡僻壤和蜘蛛精抢野男人，全都是拜这位特事办主任所赐。 「咯咯……」喉咙里发出攻击的前奏，棕褐色羽毛根根竖起，与星网发生剧烈摩擦，金棘的每一根羽毛末端都渗出血来，让她几乎变成一个血人，拿出了搏命的架势来。 顾青渠从草丛后面走出，他微微皱眉，指尖拨动星辉，收紧了金棘身上的阵法。 「恶妖金棘，出身蜀省鸡毛山毽子沟，被偷猎者打伤后卖入野味馆子，而后连伤数人，在外逃亡。次月加入恶妖组织，当月作案3起，共杀伤偷猎者一十二人，连累无辜群众3人，对国家造成经济损失一百一十三万元，危险度判定为a级，判处死刑，缓刑100年，不得假释。」 「金棘，你是否认罪？」顾青渠问。 第18页 「呸！」金棘牙根咬出了血，她道：「我没做错！都是人类的错！」 在丝丝惊讶的眼神中，她高声道：「我金棘生是自由的鸡，死是自由的死鸡！老娘长了翅膀是用来飞的，不是让你们特事办的人拔了做羽毛笔的，还戴罪立功、争取减刑，我呸！我偏不！」 她身上的血滴滴答答落在泥土里，将地上白色的小花染成铁锈色，那淡白的花瓣上一根根半透明的脉络吸收了妖血，像是毛细血管一样将它向根部更深处运输。 顾青渠尊重个妖意愿，他点点头，整个身子都走进两妖的视野，问丝丝：「你呢？」 王宇安听见顾青渠的名字已经若有所感，看到人后，他激动起来，大叫道：「顾总！顾总救我！我是王宇安，和您一同进山的护林员，这两个妖怪要吃我！」 「啪。」丝丝打了他一耳光，一双美目像是长在顾青渠身上，眸光闪烁。 她道：「山下男人那么多，我当初为什么要选你？早知你身边还有如此英俊有气魄的男子，我……」 「我也不是不可以倒贴。」 王宇安：「……」 比起被丝丝吃掉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他现在感觉到丝丝对自己已经完全没有爱了，甚至还有淡淡的嫌弃，嫌自己阻挡了她的下一段感情…… 「你走吧。」丝丝把他往金棘那边一推，对顾青渠道：「大人，小妖愿意归顺！我很有用的，会网聊，通文字，还可以吐丝给你织毛衣，我会织108种花样，飞鸟走兽，山川虫鱼，我全都能织！八条腿一起织，比毛衣机还快！」 不知是哪一句打动了顾青渠，他对丝丝点了点头，让她过来自己这边。 丝丝大喜过望，眼含春水，面泛桃花，「谢谢大人。」 金棘看不得她这样献媚，唾道：「败类！叛徒！投靠人类！给妖丢脸！」 丝丝冷笑：「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算了，看在同为女妖的份上，那个秃头佬我不要了，送给你，免得你整天欲求不满，抢别人的男朋友！」 秃头佬？谁？我么？王宇安心中刚冒出这个想法，只见金棘被气得不行，「噗」一声，她喷出一口血，道：「我和你拼了！」 地上的小花，似乎开得更鲜艷了。 顾青渠不知为何有种危险的预感，他道：「别说了。」 掌心一紧，淡白色星弦割破掌纹，几滴鲜红的血珠滚落，落在花心，有种莫名的妖艷。 已经被染成红色的小花突然合拢，从茎叶到根须，扎根在岩缝之间的花体全都在瑟瑟摇晃，这种晃动逐渐加大。 「骨碌碌——」 碎石沿着山嵴滚落，掉进逐渐扩大的石缝中。 边走边滚，已经滚到半山腰的食铁兽忽而抬起头——「不对。」 原州察觉到山脉的悸动，以及一丝熟悉的气息，有一抹金色的光融合在阳光之中，照亮山峦。 那是…… 「功德金光！」 「功德金光通常簇拥在功德之人身周，非危急时刻不会显形，山上出什么事了？」 山顶，原州刚刚离开的草丛前方。 顾青渠站在一道贯穿整座山嵴的裂缝边缘，手中星盘颤动，上面浮起一个又一个明亮的符文，覆盖在裂缝之上。 他身后金光漫捲，照亮了半边天，翻涌的云海被强光穿透，折射出七彩光芒，形成一幅日晕般的奇景。 而与之相对的，是原本完整的山峰被密密麻麻的根须撑开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生出这些根须的白色野花已经枯萎，阴沉沉的妖云从裂缝中升起，覆压整座山峰。 云层与金光相接的地方构成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利齿张开，贪婪地撕咬着金光与整座山的生机。 「远古妖兽。」原州抬头看去，从黑云中嗅到了熟悉的气味，那味道不属于经过无数次退化，已经变得羸弱的现代妖怪，而是属于几千年前那个灵气旺盛、妖魔辈出的时代。 那时的随便一只凶兽，都有一指头按死十只金棘的能耐。而它们要想吃人，也不像丝丝一样还要引君入瓮，而是一张口，就能覆灭整个村庄。 这是一场灾难。 …… 远处。 符宵与蔺珏突然同时停住脚步，两人望着远方的黑云，竟有些心惊肉跳。 被符宵藏在怀中的一把桃木小剑发出低鸣，剑尖指着山外，似在催促主人离开。 「轰隆——」雷暴响起，黑云更低，几乎要压得整片山林瑟瑟发抖。 「奇怪。」林主任皱眉，「没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雷阵雨。」 两名有经验的护林员观望了一阵天色后，面色凝重，沉声道：「林姐，风向不对，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狂风变得更大，下午五六点的天气，原本应该太阳高照，天却已经整个黑了下来，风中捎带着一丝潮湿，像是要下雨。 符宵急道：「可我舅舅还没回来！」 刘元成道：「宇安也是！」 林秀萍眉头蹙得很深，王宇安是自己离开的先不提，顾总听说附近有一株千年连香树，让护林员带路，走了一段路后支走了他，说自己一个人去，在下一个考察点见面，可是一直到现在他也没回来。 顾氏的家主一旦在大青山出事，对于保护区来说是不可承受的打击。 第19页 林主任咬了咬牙，道：「再等等。」 雷声越来越密，沉闷如鼓。 护林员：「不能再等了，这不是普通的阵雨，暴雨一旦引起泥石流，我们想逃也逃不出去……」 话音未落，他们脚下的地面传来剧烈震动。 还好众人为了防雷，早就站在空旷处，他们相互搀扶，惊魂未定，只见视线最远处腾起一片黑色的大鸟，发出悽厉的叫声，向山外飞去。 山林里隐约响起走兽的叫声。 「地震了……」 一片惊惶中，符宵与蔺珏对视一眼。 「是妖气？」 「是。」 「小舅在那里？」 「应该在。」 符宵咬牙，想起小舅对自己说过的话—— 「进入特事办后，你们要学的第一件事不是如何战胜恶妖、炫耀自己的武力，而是如何在无可抗拒的天灾面前保护好身边的人。」 「切记，生命重于一切，而普通人的生命，要优先于我们自己的生命。」 「我相信你。」 雨点落下，符宵抹了一把眼睛，对林主任道：「快走，不要管我小舅了！」 「可是……」林主任望着黑云的深处，没记错的话，顾总离开的方向正是那里。 「走！」符宵道：「出事的话我负责！」 「要相信我小舅，相信他能平安回来……」 第12章 杂毛 论语言不通产生的悲剧 逆着四散奔逃的鸟兽，原州大步向山上跑去。 「该死，青岭当年不是把那些作乱的凶兽全部封印了吗？」 大青山还在，封印为何会突然破开？ 「是因为灵气復甦？」原州的脑海中冒出这个词。 还是说，有其他原因？ 山上的动静和天上的闷雷唿应着，山石的崩塌引发连锁反应。 暴雨倾盆而下，裹挟着砂石与树木根茎，合抱粗的大树被连根拔起，发出巨响跌落山崖，树身上的泥水被甩得四处都是。 天空被密集的雨水覆盖了，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原州依旧是食铁兽的形态，厚厚的皮毛阻挡了暴雨，他灵活地在即将倒塌的岩石间奔跑着，犹如一道黑白色闪电。 抬起头，天边那道金光已经越来越近，能看见它正在和黑气缠斗，阻止它向四周扩散。 金光辉煌壮丽、灿烂夺目、边缘处笼罩着一层贵重的紫气，让原州想起青岭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滚滚你看，这就是功德金光，拥有它的人曾经对这片天地做出巨大贡献，获得了天地认可，从此百妖不侵、诸邪辟易。」 「遇见这种人，不要和他作对，能帮就尽量帮一把……记得多蹭点功德修炼，别和人家客气。」 「对了，有功德金光的人一般都很大方，适合作为长期冤大头，咳，抱大腿的对象。如果我有哪一天不在你身边了，你就跟紧这样的人，免得让自己吃亏。」 「记得多卖萌，没人会不喜欢卖萌的食铁兽——来，抱一个。」 …… 原州目露怀念，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浓郁而瑰丽的功德金光——想必对方是个大好人。 不过他从心底里抗拒青岭的说法——自己的冤大头只有青岭一个，不需要别人。 ——就算是功德之人也不行！ 对了，功德之人？ 原州后知后觉，现在山上的人类只有两个，当然不会是王宇安，那么…… 是他？ 脑海中浮现出刚才那个皎如明月，气质清贵，被自己一抱就脸红的青年——居然是他。 也该是他。 他还好吗？ 顾青渠的状态不太好，他不断割破掌心，让鲜血滴淌在星盘上，反覆失血的那只手连带肩膀上下都冷得像冰，几乎失去知觉。 另一只手拿着卫星电话，趁雷云还未降落，借着时断时续的信号拨通了特事办的值班电话。 「顾处？」顾青渠拨打的是视频通话，电话对面的人看见他的样子大惊失色。 顾青渠道：「封锁大青山，不允许车辆和行人进入，让当地部门组织人员疏散，就说是……地震。」 「明白。」 「特事办组长以上的成员全体集合，通知妖管委，还有，向有关部门申请战略武器支援，紧急代号是——级！」 「什么？！」电话对面的人折断了笔，在顾青渠的注视下又换了一根新的，手腕微颤。 居然是洪荒级……青山市要毁灭了么？ 特事办有一套专用的紧急代号，用来在不确定妖物种族的时候描述它的危险程度，每个接受过培训的工作人员都牢记于心。 这套代号按照排列，从夏、商、周，按照危险程度逐级下降到宋、元、明、清。 像金棘这种上了通缉榜的恶妖，对外宣称的危险度是a级，对内也不过就是唐级到宋级。 因为她一次最多吃几个人，还不足以引起整片区域的气象变化，也不至于引发区域性恐慌。 比金棘危险度更高的几个商周级的妖怪，大都真身特殊，身上有一丝远古流传下来的血脉，现在他们要么坐在妖管委的办公室里看报喝茶，要么在特事办的最高级别牢房里数蚂蚁。 至于夏级，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特事办成立以来还未见过。在灵气復甦之前的几千年里，这些大妖是第一批因为灵气不足而陨落的，它们是否有留存到现代的倖存者，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谜题。 第20页 很少有人知道，在夏级以上，还有一个被列为机密的洪荒级，它代表的是只存在于神话中那些远古异兽，它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拥有顷刻间毁灭一座城市的能力，对人口密度极大的现代城市来说，不啻于一场天灾。 人类的科技武器，足以和这样的怪物对抗么？ 「那是什么？」正在记录的人望着顾青渠身后，突然露出了极度惊骇的神情：「顾处，小心！」 「轰隆——」甦醒过来的远古妖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蓄势后，终于将封印自己的山体彻底裂成两段。 厚厚的土壤下，一尊经过亿万年形成的花岗岩从中破开，乱石飞溅。失去了山神灵力的加持后，镇压了凶兽数千年的镇山石终于和封印同归于尽。 深不见底的地缝中睁开一双橙黄色竖瞳，转了转，锁定上方的光明。 「自由的味道……」它嚮往道：「这是自由的味道！」 布满鳞甲的头颅从地缝中伸出，长长的身体还在底部，带动山体剧烈撼动，让人立足不稳。 但此刻没人有心思关注这个。 「呃……」任何人只要看到这只巨大的凶兽，脑海中就只剩下「灾难」两个字。 它是灾难的代名词，从它身上漫溢出的黑雾就像远古流传至今的人类对于天灾的恐惧。 如果放任这只凶兽脱身…… 在场的人类还没来得及多想，金棘已经第一个对着凶兽跪了下去。 她看着自己血液召唤出的凶兽，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尊上！」金棘高声道：「感谢您回应小妖的召唤，小妖不胜惶恐。」 凶兽发出一声滚雷般的吼声，浓厚的妖气压在金棘的背上。 她深深地伏低身体，将头颅恭谨地搁在地上：「我明白您的意思，是您将我召唤到这里来的，昨晚那阵强悍无比的妖气……是您，只能是您！您的妖力雄浑似海，如此伟大、如此浩瀚！是小妖愚钝，来得晚了，小妖甘愿受罚！」 想起昨晚那道来自大妖的妖力没干别的，只是割秃了自己鸡冠上的羽毛，金棘艰难地抬起头，示意大妖随便割，想割多少都行。 虽然不知道堂堂大妖为什么会有给妖剃头的爱好，但只要自己的羽毛能为妖族攻陷世界、奴役人类的大业做出一丝丝贡献，那么这些羽毛的脱落就是有意义的。 凶兽又发出一声怒吼，金棘如有所悟，转身指着顾青渠、八条蜘蛛腿扒在树上给顾青渠遮雨的丝丝，以及他们身后的王宇安道：「尊上请看，那是献给您的祭品——修行者、愚蠢的人类、以及和修行者混在一起的妖中败类。」 「就用他们的血，作为我们清洗人类的第一步吧！」 「吼！！」凶兽的声音粗噶如雷，穿透层层雨声，传入原州的耳朵里，无比激昂。 那是远古时期的通用语，原州侧耳聆听。 「呃……」 它说：闭嘴！傻x！x个鸡的吵什么吵？！ 第二句：野鸡，来搭把手，老子翅膀还卡在里面！ 第三句：吵吵吵你xx！你他x的是不是xx？！老子的翅膀卡住了！翅、膀！卡、住、了！听不懂妖话？艹！ 原州：「……」 论语言不通产生的悲剧。 原州距离山缝的位置已经很近了，食铁兽的体型在巨大妖兽的衬托下十分娇小，借着拦路的一块巨石遮掩，原州钻进山缝，朝里面看了一眼。 「原来又是只秃毛鸟。」他道。 这只头颅像蛇一样的凶兽在外人看来是只身体细长的爬行类动物。 但它实则是只鸟，生着至少两对翅膀，因为被封印的时候翅膀支棱着，所以此刻卡在狭窄的山缝间拔不出来，影响了它的发挥。 原州艺高人胆大，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仔细向下看了看：「看长相……嗯，是只酸与，不过气味有些混杂，怕是杂了其他妖兽的血脉。」 这在远古时代也是寻常事，就是说出去不如纯血好听罢了。 原州和青岭一起见过许多凶兽，也算是半个凶兽专家，他断定道：「是只杂毛酸与。」 他所在的位置距离酸与的耳朵很近，说话时用的是远古通用语，被对方听得一清二楚。 这只杂毛酸与暴怒道：「x！杂你x的毛？哪个不要x脸的乱放x！出来！看老子不扯了你的x嘴！xxx！！」 在外面的顾青渠等人看来，就是凶兽露在外侧的躯体尽力伸长，足有卡车那么大的头颅勐然张开血盆大口，可以清晰窥见腥红的、收缩的内里以及层层森白利齿。 它翻滚身躯，蛇一样扭转脖子，悍然咬向依然站在山上的众人。 橙黄双目燃起怒火，身上的黑雾每经过一处，就生机断绝，留下强酸腐蚀过的凹陷。 金棘一不留神被它的无差别攻击扫到，翅膀上的羽毛掉了一大片，她连忙飞起来，歪歪扭扭地对酸与道：「尊上，尊上错了尊上！人类在那边！小妖愿为您引路！小妖……啊！」 酸与巨大的眼珠扫过她，不知为何怒火更炽，它朝着金棘怒吼一声，吼声掀得金棘在半空中翻滚了一周多，身上的羽毛被声浪与妖气震掉多半。 她瑟瑟发抖，不知自己一片忠心耿耿究竟哪里惹得大妖不悦。 杂毛酸与：「x的吵死了别鸡叫了，有那工夫去给老子把翅膀拽出来！傻x！还他x显摆你能飞！等老子出来以后第一个弄死你！xxx！xxx！」 第21页 作者有话说： 杂毛酸与x 暴躁老哥√ 第13章 两千四百 赶快点！不要逼老子求你！！ 酸与被金棘气得激发了潜能，整座山一阵前所未有的晃动后，它从山缝中抽出了第一只翅膀，宽大的翅膀覆盖着鳞片和斑驳的羽毛，挟带着狂风一把拍飞了金棘，而后是顾青渠等人。 顾青渠让丝丝带着王宇安先逃，自己拨动星盘，细密的星弦结成网，层层叠叠地缠住了酸与的身体，上面流动碎钻般的星光。 酸与察觉到了之前阻挡自己从封印中脱身的力量，车轮大的眼珠看向他，竖瞳缩成一条缝。 「讨厌的味道……」它阴冷道：「人类修行者。」 「想阻止我降临，也不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我被封印在这黑暗、死寂的地下几千年了，既然封印破开，就绝不可能回去！绝不！！」 话音未落，缠在酸与身上的星弦寸寸断裂。 顾青渠面色一白，胸口传来碎裂般的疼痛，喉中尝到鲜血的味道。 他抬眼看去，只见酸与腥臭的巨口在自己面前张开，利齿森森，要将自己裹挟其中，变成它的养料。 腥风扑面，生死一线。 顾青渠脚腕上不知何时悄悄缠绕上了两根蜘蛛丝，丝丝控制着坚韧的蛛丝勐地向后一抽。 顾青渠身体倒飞，从酸与的齿缝中脱身。 酸与拍打翅膀，紧紧追上。 「我说，不要再管他了，咱们先跑。」王宇安刚才短暂地吓晕了一次，很快又被暴雨淋醒了，他缩在丝丝身边，看着前方的战况，着急道：「万一那怪物把我们也盯上了怎么办？」 「闭嘴！」丝丝用四条腿全神贯注地控制蛛丝，另外四条腿轮流打了王宇安四巴掌：「要跑你跑！」 「我……唉，我这不是……」王宇安悄悄地向山下迈出一条腿，这时，他身体后仰，忽而看到天空上一片巨大的阴影，惊得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那阴影下压，由无形的灵气变成一只有形的大手，五指收紧，捏住了酸与的脑壳。 旁观的所有人：「？？」 酸与：「xxx」 它天灵盖一个激灵，竟是被拿捏得动弹不得，口中飈出一串响亮的骂声。 原州站在裂缝之中，罕见地冷了脸。 食铁兽就算在几千年前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妖，能和凤凰、白泽这些神兽干架，一只杂毛酸与而已，他当时甚至已经站在了酸与的身体旁边，本不至于让它伤到顾青渠。 但就在星弦崩裂的那一瞬间，原州脚下的山体突然传来一阵悲鸣。 草木瑟瑟，生灵俯首，山石齐哀，和青岭陷入沉睡前的动静如此相似。 「青岭……」原州先是一怔，随后怒从中来。 「你敢用青岭骗我，耽搁我救人？！」 就这么一闪神的工夫，自己要保护的人类差点没了命。 原本只想低调地收拾掉这只杂毛酸与，但现在原州改变主意了。 空中灵气形成的大掌捏紧酸与的脑壳，一个用力，将它从山体中像是拔萝蔔一样拔了出来。 「我x你xx个x！」 酸与大骂，骂声被冷冷的暴雨拍回嘴里，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大掌捏着它—— 「噼！啪！噼！啪！」 看着被左右甩来甩去，把周围山峰抽出一道道裂缝的酸与，王宇安的嘴合不拢道：「我奶奶就是这么腌咸菜的。」 酸与虽然身长好几百米，但此时的状态也和咸菜差不多，它四只翅膀抱住自己，三只脚紧紧扣着爪子，爪尖和山石一摩擦，便发出「滋儿——」一声怪响，甚至还有火花。 直到酸与肚子里的污言秽语被甩干净了，再也吼不出来，只能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干呕声。 原州这才觉得差不多，拎起筋骨俱碎的酸与，两头一拧。 「嘶……」破抹布一样的凶兽看得丝丝抱住自己，喃喃道：「还好我已经改邪归正了。」 这反派的待遇，实在是…… 嚣张一秒钟，然后头都给你拧掉。 何必呢？ 这么一拧，酸与原本没碎的地方也差不多都碎了，在众人的目光中，它高大的身形逐渐缩小，从几乎能遮盖住天地，变得只比公交车大那么一点儿，再到小轿车那么大，「哧熘」一下从山缝里滑了进去。 好似一条泥鳅，长翅膀那种。 良久，顾青渠上前，往山缝里看了看。 深不见底，静悄悄的，像是什么都没有。 天空中的巨掌还未消散，他收起心中震撼，行了一礼，向四周道：「多谢前辈相助，敢问前辈名讳？」 原州眨眨眼，捏着巴掌大的秃毛鸟，挠挠耳朵。 天空中的黑云散开，丝丝阳光透过云层间的缝隙照亮满目疮痍的大地，灵气凝成的大掌没入白云之中，忽而散开，化作一阵灵雨，温和地滋润着山间万物，将酸与留下的邪气涤盪一空。 一道清澈的声音随着逸散的灵气，悄然在每个人心间响起。 「吾乃，大青山神。」 声音听不出年纪，也听不出性格、喜好，但顾青渠下意识觉得他应当是个年纪不大的神祗，一身灵气、神清气朗、惹人喜爱。 他道：「多谢山神收伏恶妖，我会令人为山神建祠立庙，奉上香火，望山神继续庇佑此地。」 第22页 山神没有再回答，但顾青渠感觉到身边的风骤然变得欢快起来，打着卷撩过他的鬓髮，阳光在树叶和雨水洗净的山石上闪闪发光，为众人铺出一条通往山下的道路。 这么高兴？ 不知为何，顾青渠的心也突然变得喜悦起来。 大青山神……他默念这个名号，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这时，丝丝提醒道：「快走，山要塌了。」 整座山峰早在之前的变故中裂成两半，裂缝不断蔓延，摇摇欲坠。 丝丝收回缠在王宇安脚腕上的蜘蛛丝，把他往腿上一扔，羞涩地问顾青渠：「大人，你要骑我吗？我还有七条腿。」 顾青渠：「……」 礼貌拒绝。 「好吧……」丝丝看着他苍白脆弱却更显俊美脱俗的脸，遗憾道：「我不介意的，我跑得可快了。」 顾青渠：「……」 我介意。 他想起一件事，扒下王宇安的外套，让丝丝穿上。 丝丝一双美目泛起感动的涟漪：「大人，你真好，别的男人都想脱我的衣服，只有你会让我穿衣服。」 王宇安听见自己被提及，抬起头道：「你穿的那件衣服是我的。」 「闭嘴！」丝丝给了他一巴掌。 王宇安：「……」 他看着翻脸无情的丝丝，心中生出淡淡的委屈——你看这个人，他英俊又帅气，头上怎么就长出了青青草原呢？ 一行人（/妖）就在这种有点尴尬的气氛中下了山。 下山途中，或许是危险解除，心情一阵放松，顾青渠不由想起自己之前遇到的那只熊猫。 ——不知道它现在在哪，安全么？ 以熊猫单纯无害的性格，顾青渠总觉得它会在逃亡的路上吃苦、受累、被其他动物欺负。 一想到它干净的皮毛被泥水弄脏，温润的眼睛蒙上水雾，他心中就有些说不上来的烦闷。 要是自己能在它身边就好了。 …… 原州拎着泥鳅……不，杂毛酸与，直接从山顶的裂缝一路滑到山底。 酸与心情很丧，喃喃地骂着：「x！傻x野鸡！xxx！疼死老子了！老子xx你全鸡窝！xxx！xxx了个x的！」 「闭嘴！」原州捏紧拳头，一拳把酸与的脑门砸进山里。 酸与：「哦。」 安静了一会儿，它小声问道：「现在的妖怪都像你一样厉害么？」 原州明白它的意思，但他干嘛要让酸与知道真相呢？ 于是他从手机里找出护林员培训的资料，放给酸与看：「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还有两千四百多个——六百多个吃公家饭，剩下一千八百个生活在野外，光大青山附近就有四百多个。」 酸与：「……」 它看着熊猫们的合影，又看看原州，发现是真的，于是瘫软在他手里，双目无神地望着天空。 两、千、四、百、多、个！ 像这样能把自己脑壳徒手拧碎的还有两、千、四、百、多、个！ 酸与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像条咸鱼一样打了个挺，大喊道： 「x！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老子不出去！老子打死都不出去！！就把老子埋这儿，埋严实点，封印起来！」 「老子就他妈喜欢黑暗、就他妈喜欢安静、就他妈喜欢躺着，老子还能再躺五千年！」 「操！赶快点！不要逼老子求你！！」 原州：「……」 他把杂毛酸与拎起来甩了甩，甩干净它脑子里的水，残酷道：「不可能，别想了，山都被你搞塌了，拿什么封印？」 酸与：「呜。」 它现在才明白，那道封印不是用来限制它的，是用来保护它的。 可惜明白得太晚了。 有些封印，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 酸与忍不住留下了后悔的泪水。 「那怎么办？」 「就你这个武力，不要随便出门，太危险了，」原州道：「这样，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 作者有话说： 酸与：吵最凶的架，挨最狠的打，用最拽的语气说最怂的话 第14章 比不过 为什么你愿意骑它，不愿意骑我 「小心！」丝丝用蛛丝绑在石头上，慢慢地从被泥石流淹没的地方索降。 然后她如法炮制，将王宇安与顾青渠也用蜘蛛丝拉过来。 「终于下山了！」丝丝收起蜘蛛丝，抹了把汗。 她侧过头看了看顾青渠，担心道：「大人，你没事吧？」 顾青渠的脸色在阳光下白得有些透明，鬓角出了一层细汗，因为刚才的运动，唇上浮现出浅淡的血色，从中心向四周晕染。 丝丝看着他，总觉得顾青渠就像是那种收藏在博物馆玻璃橱窗内的薄胎瓷器，精美绝伦，一触即碎。 但他可比瓷器厉害多了。 见识过顾青渠在山上对付凶兽的手段后，丝丝毫不怀疑，就算他现在状态不佳，也能轻易灭杀自己，因此她一点逃跑的念头都不敢生出。 丝丝忍不住旧事重提：「大人，你要不要骑我？」 「现在我穿了衣服了……你要是还嫌不够的话，我可以再穿条裤子。」 余光看见王宇安捂紧自己的裤子，顾青渠道：「不必。」 ——关键是一条也不够。 第23页 他调整唿吸，沿着巡山人留下的小路向前走。 两侧林霭深深，呈浅碧色的雾气环抱着群山，一唿一吸间氤氲着灵气。 在山神降下的灵雨中，一些断裂的树木缓慢展开了新芽，被妖气侵蚀的土壤也恢復生机。 凶兽留下的伤害依旧存在，但很快就会被时间抹平。 当然也有一些无法抹平的。 顾青渠若有所感，回头望向封印过凶兽的那座山峰，与周围的群山相比，这座山草木凋零、生灵断绝，呈现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色，一看便知，它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心头涌上一种陌生的情绪，厚重而博大，顾青渠不由自主地抬起手，隔空画出一个陌生的符文。 这是他在凶兽的封印上看到的，不明其意，但顾青渠有种强烈的预感，它应当被用到这个地方。 符文的最后一划落下，灵气向四周涌去，山间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顾青渠也不觉得失望，他正要转身，突然一怔。 像是心有灵犀，或者运气使然，他看见接近山脚的位置，几棵倒塌的树木之间，有一撮白色的毛髮晃了晃。 一团白色的小圆球连接在另一团白色的大圆球上，那是熊猫尾巴。 再往上看，两个黑色的小半圆，那是熊猫耳朵。 熊猫大半身体藏在树干后面，只露出一双被黑眼圈包裹住的眼睛，很像一个「暗中观察」的表情包。 顾青渠不假思索，在丝丝「别去，那边危险」的喊声中上前道：「滚滚！」 「啊！！」半圆形耳朵震惊地在空中弹了弹。 ——为什么躲得这么隐蔽都会被发现？！ ——还有，你叫我什么？ 原州的确是在暗中观察顾青渠没错。 他下山的时间比顾青渠略早一些。经过他的严厉拷问，酸与赌咒发誓说它没有对山体动什么手脚，那么在顾青渠受伤之时，突然出现山石齐哀的现象就很可疑了。 ——难道他真的和青岭有什么关系？ 原州偷偷尾随在顾青渠身后，想要找个什么办法验证一下，但还没等他动作，顾青渠已经先一步对着「死去」的山峰打出一个令他无比眼熟的印记。 ——山神令！ 那是青岭还是山神的时候，原州曾经无数次见他使用过的法术。 年轻俊美的山神广袖临风，巍然立于山巅，于烟岚云岫中以山神令号令群山，是时林涛翻涌，山间的灵气如海浪般拍打峭壁，花草虫鱼、飞禽走兽，山间的一切生灵皆向山神发出欢悦的心声，在山神令下凝聚成一股浩瀚的伟力，将来犯的凶兽从云端掀下，打得筋骨俱碎，镇压在地底不得翻身。 这幅场景深深烙印在当时还幼小的食铁兽心底，一笔一划，至今不忘。 灵气构成的符文没入山体，让原州的眼睛睁大片刻，从他的神识中，可以看到自山体最深处，也就是「石心」的位置飘出一团淡青色灵韵，这些青色的小光点眷恋地绕着山峰飞了几圈后，犹如乳燕投林一般没入顾青渠身上。 从它们身上传来欢欣、喜悦、亲近的情绪。 ——山灵！ 能调动山神权柄，并且令山灵如此喜爱的对象……除了青岭，还会有谁？ 原州看着一身功德金光的人类，想要确定，又不敢。 别的先不说，青岭好好一个山神，怎么几千年后不但没了记忆，连种族都改变了？！ 难道真是林主任说过的，附近地区工业污水排放过多，山体受到重金属污染，变异了？ …… 正是因为原州的情绪太激动，所以才不慎露了踪迹。 顾青渠大步向熊猫走去，想要确定它有没有受伤。 虽然只看到一个侧影，但他能够确定，这就是自己先前遇见的那只熊猫。 ——它的黑眼圈比别的熊猫大一圈！ 熊猫似乎知道自己暴露了，它从树后跑出来，两只前掌挥了挥，像在作揖。 顾青渠见它还是和自己刚遇见时一样神气活现、纯稚可爱，唇边不觉浮现笑意。 他向熊猫伸出手：「滚滚，过来，那边危险。」 「呃……」奔跑中的原州心里一阵绝望。 他挥舞双掌，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声传递给顾青渠。 快回去！回去！！ 山灵都没了，山要塌了！！ 不！！你怎么还在往我这边跑！！ 回去啊！！ 身后传来「轰隆」巨响，山体向下坍塌，巨大的石块从头顶滚落。 而顾青渠的第一反应不是转身，他在丝丝与王宇安的惊唿声中迎难而上，璀璨的星弦化作条条光网，笼向熊猫。 「滚滚，跟我走！」 原州一阵悲愤——工业废水害死山，好好一座山，就这么傻了！ 他一咬牙，身体后退半步，后爪在断裂的岩石上借力，如同一道弧光转瞬飞过十几米天堑，落在顾青渠身边。 崩塌的山石如同天柱倒倾，向他们涌来。 顾青渠肩膀被巨石砸了一下，发出骨节脱臼的声音，剧痛中他似乎听见脑海中一个少年声音喊道：「到我背上！」 「什么？」 「骑我！」 食铁兽在他面前温顺地俯下嵴背，一双明亮的眼睛转头望向他，其中映出顾青渠的倒影。顾青渠感觉心中传来一声轰然巨响，比山石崩塌、天柱倒倾更为清晰，一种温热的情绪充斥他的胸口。 第24页 不等他辨认这些情绪究竟为何，原州直接咬住他的衣领往背上一甩，朝外面狂奔。 「不答应就不答应吧，反正你几千年前就说过要骑我了，不许反悔！」 …… 碎石飞溅、烟尘漫天。 山峰的倒塌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大人！」 丝丝瞳孔缩成一条线，被陡转的形势惊呆，她来不及思索，向废墟中射出数根蜘蛛丝。 下一瞬，熊猫载着顾青渠悍然从山崩中冲出，黑白色身影跑起来几乎不像一只笨拙的熊类。 顾青渠用星弦结成阵法，为它挡住头顶的碎石，一人一兽又向前冲出十几米远，而后收住脚步。 原州转身回望，目光顺着蛛丝落在丝丝身上，黑色瞳孔中有一种属于远古大妖的，冰冷的兽性。 蜘蛛精张大了嘴。 「呃……」片刻后，她八腿颤抖，指着顾青渠，活似他是什么渣无人道的负心汉，而自己是被抛在家中的黄脸婆。 她悲愤地指控：「你怎么可以骑它？！」 原州：「？？」 丝丝：「为什么你愿意骑它，不愿意骑我，我究竟哪里比不上它？你说！你说啊？」 众人（/妖）：「……」 顾青渠不愧是商界修行界两开花的成功男人，他镇定地撸了一把熊猫毛，道：「它身上肉多，暖和。」 丝丝：「……」 她低头看看自己纤细、修长、笔直、漆黑的八条蜘蛛腿。 悲、从、中、来。 重新上路后，王宇安见丝丝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短暂的同情心战胜了长久的畏惧，他抱着绿帽一起戴的心态走到丝丝旁边，捅了捅她：「哎。」 没等王宇安安慰丝丝说其实光看上半身她还是比较魔鬼身材的，他听见了丝丝嘴里喃喃的话—— 「比不过，这个是真的比不过……」 王宇安撇了撇嘴心想你比不过的地方多了好么？人家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你是么？人家是国宝你是么？做妖要有点自知之明好吧。 第15章 开光 高科技多部门联合收妖 顾青渠一通电话搅碎了青省的宁静。 暴雨、地震、山体塌陷、凶兽出世……随着一个个越来越坏的消息从大青山传出，凡是有能力得知此事的部门都在做出紧急响应。 酸与引起的大雨一时不会平息，管委会的院子里积了一层水，几辆外省牌照的车停在那里。 符宵撞开会议室的大门，浑身湿透，看向上级部门派来应对此次天灾的工作组：「我小舅呢？有我小舅的消息了么？」 会议室里坐着特事办的几名组长，看到他们欲言又止的神色，符宵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变成一种深水一般的平静：「我知道了。」 「没你想的那么坏。」会议室中的人对视一眼：「雨太大，山区的信号被屏蔽了，我们看不到红外探头拍摄到的画面，直升机也无法升空，因此得不到现场消息。」 「但距离顾处拨出卫星电话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妖兽目前没有冲出山区，也没再闹出其他动静——对于现在的情况而言，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要稳住。」 符宵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理智知道他们说的是对的，「但只能干等么？总得做些什么吧？」 「根据你们出山时看到的景象，目前大青山发生了多处山体滑坡和泥石流，往好处想，说不定顾处已经解决了妖兽，正在某个地方等我们救援。等天气状况稍微好一点我们就派出直升机搜救，我向你保证，一定会找到顾处。」 符宵咬紧下唇。 「我能加入搜救队么？」他问。 「你必须尽快离开。车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就走。」 「不！」符宵勐地抬起头，眼中有种伤心的愤怒：「那是我小舅，我不能在这时候抛下他！」 「正因为你是顾处的亲人，我们才需要保护好你。」对方用一种冷静的口吻道。 「我要留下来！」符宵紧紧地抓住门把手，似乎这样就能令其他人改变主意。 「青山市已经不安全了，」长桌左下方，符宵见过几次面的特事办一组组长左闻站起来，像是看待不懂事的小孩一样走向他：「何况……你留下来有什么用呢？」 对方的声音穿过耳朵，过了一两秒才被符宵理解，他心头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燃起一团无名火，烧得眼睛通红、喉咙干涸，胸口一阵阵酸胀。 是我的错么？符宵想。 如果我能更强一点……如果我能更有用……如果我能帮上忙…… 那我就不会在这时候像累赘一样被扔掉…… 符宵不觉把门把手掰下一个角，碎裂的木渣刺进掌心，他像感觉不到疼一样扎根在门口。 「不是你想的那样。」左闻嘆了口气，亲手拎起符宵的领子，手在他胳膊某条麻筋上一捏，快准狠地将他拎下楼。 「别想歪了，小子，如果遇到危险的时候要你们这群符宝大全都没背全的毛孩子顶上，我们这群大人难道是国家养来吃干饭的？」 「护送灾民的车在下面，你跟他们一起离开，青山市接下来的情况不知会变成什么样，我们会尽力将妖兽阻击在附近。 万一做不到，你是车上唯一一个修行者，你得帮我们把车上的普通人平安护送到最近的城市。」 第25页 「能做到么，小子？」 不知哪句话说动了符宵，他挣扎的力道一下子减弱下来，就这么睁着眼睛，被塞到一辆大巴车里。 耳边传来压抑的哭声，安慰声，车窗外雷云密布，暴雨中山脉深处响起不断的垮塌声，肉眼看不到的妖气顺着群山的走势向外界蔓延，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左闻看上去还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他拍拍符宵的肩膀：「想要成为像你舅舅一样的人，你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好运。」 车辆缓慢启动，沿着被地震震裂的道路前行，将要离开管委会的时候，符宵用力回过头，想将这一幕牢牢刻在记忆里。 「呃……」一道亮光刺痛他的眼睛。 像是天河倒倾般的大雨勐然变小，数缕金光刺破浓黑的妖云，将属于远古凶兽的妖气撕成碎片。 氤氲的云雾环绕被妖气肆虐过的群山，降下柔和的细雨，滋润土地。这朦胧的雨不再使人感到害怕，而是一种由衷的喜悦、平静，像是回到母亲的怀抱。 绚丽的彩虹在雨后升起，横跨千万里山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符宵揉揉眼睛，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直到耳边响起劫后余生的欢唿声。 「雨停了！」 「太阳出来了！」 车内的人竞相挤到窗边，看着彩虹又哭又笑。 「灾难要过去了！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呃……」 「回家？我不回家！」 符宵突然反应过来，他解开安全带，连滚带爬的跑到车门的位置，用力拍打道：「开门！快开门！我要下车！！不开我就跳了！我真的跳了嗷！！」 在符宵的跳车威胁下，他顺利回到了管委会。 工作组的人也被突然发生的异象惊到，没空管他。 左闻站在院子里，和特事办的专家打电话—— 「玄真道长，这是什么情况？古书上有记载么？」 「我看看……」专家一听便是待在特事办地下一层那一堆古籍文献中，电话里不断传来哗啦啦的翻书声：「清气上浮，浊气下沉，结合飞龙在天的卦象，妖邪气数已尽……理论上说，应该是没事了。」 「什么叫理论上？就不能给个准话？」 玄真道长一大早被人从京城的青云观请过来坐镇，先是摆两小时山河阵为青山市祈福，而后又在故纸堆里埋头翻书，连鬍子里都积满了灰。 这位当今修行界辈分数一数二的老前辈把手里的影印版残卷一摔，道：「贫道都说得这样明白了，你个榆木脑袋！」 「远古妖兽已经上千年没现身了，修行界传下来的记录不过只言片语，我说这妖兽现在已经伏诛，但国家能放心么？人民能放心么？被天灾影响的上百万青山市民怎么交代？」 「当务之急不是和我在这里闲扯，而是派人去事故现场收集证据、查明线索、得出报告——俗话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书面理论要与现实证据相结合……还是国家公务员，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左闻好端端一个副处级科员，被他训得一脸无助：「是、是……已经派人去事故现场了，这不是想知道您的看法，才更加放心么？」 「我的看法？」玄真道长抚须长嘆：「我的看法就是——」 「不愧是顾青渠，功德深厚，后生可畏啊……」 左闻正是青云观的俗家弟子，论起来还是玄真道长的徒孙，他一想到顾青渠这种「别人家的弟子」，转眼看见左闻的呆样，恨铁不成钢道：「该说的都说完了，你还不快去做事，逼贫道祭出法宝是不是？」 左闻在青云观学艺时没少被抽，一见老道的手伸向搁在膝头的拂尘，下意识挂断电话：「师祖再见！」 对面玄真道长道：「无量天尊，气死贫道了！」 两边小道士熟练地在胸口替他画清心咒，老道长一摆手：「不用这个，把贫道的水杯拿来！」 「来了师祖！」 只见师祖从胸口掏出一瓶速效救心丸。 …… 左闻挂了电话还心有戚戚焉，只觉得大腿和臀部隐痛，那都是被打出的后遗症。 师祖不愧是《社会主义宗教学》能考99分的高人，说话还是如此有见地。 这时，左闻看见符宵：「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要上山！」符宵道。 左闻这次没拒绝，他道：「跟上。」 山下早已进行了层层布控。 第一层由特事办及修行门派的弟子组成，只见硃砂符纸结成的阵法挂满林间树梢，随处可见盘膝而坐或跪地诵经的和尚、道士、甚至还有一两个少数民族蛊师或红教喇嘛。 第二层是身着防弹衣，手执催泪瓦斯，全副武装的特警。 第三层则是平时很少能见到的重武器——97式重炮、陆基飞弹，密密麻麻排了几列，炮口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旁边有一批修行者组队给炮弹开光。 「炮弹上刻了清心咒或者大悲咒，火药中添加经卷残灰，」左闻介绍道：「还有十几枚特级飞弹，非危急时刻不可请出，那里面是高僧大德圆寂前自愿捐献的舍利子——签署过遗体捐献同意书那种，对妖类有特攻。」 符宵虽然在特事办学习一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高科技多部门联合收妖的场景，简直眼花缭乱，余光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跳起来挥手：「老蔺！」 第26页 蔺珏应该也是从另一辆车上跳下来的，滚了一身的泥，正拿着从前辈们那里拿的符纸趴在地上疯狂肝驱邪符，字迹潦草程度和期末赶作业有一拼。 他看见符宵，把笔一搁，跑过来道：「你没事吧？」 「没。」和狗友成功会师，符宵略过自己之前受的委屈，道：「左哥说带我们去找小舅！」 「我没说！」左闻举起双手：「我的意思是你就在这儿等着，看我把顾处带出来！」 他没见识过符宵的赖人技术，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甩下他。 十分钟后，左闻左牵一个符宵，右牵一个蔺珏，上了最先一架开进灾区的直升飞机。 飞行员回头问：「左队，这是？」 左闻：「遛狗……不，遛大侄子。」 飞行员：「左队真是充满父爱。」 左闻：「……」 顾处，你快回来！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第16章 通报 熊猫 is watching you！ 顾青渠坐在熊猫的背上，好奇地捏了捏圆耳朵。 他很少做这种纯粹出于个人爱好的事情，因此很快就矜持地松开手。 但熊猫却骄傲地仰起了头，把毛茸茸软乎乎的耳朵往他掌心里塞。 顾青渠：「……」 他忍不住又捏了捏，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 原州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在心里自信道——嘿嘿。 没有人能抵挡熊猫耳朵的威力！没有！！ 顾青渠的肩膀被落石砸得脱臼、或许还有骨裂，为了不让伤势扩大，原州大方地贡献出了自己的温暖又舒适的嵴背。 当然从本心上讲他也是愿意让青岭骑自己的。 四千年了！他终于可以履行当初给青岭当坐骑的诺言了！ 虽然青岭现在还是受到重金属污染，脑子不清楚的状态，但，怎么说呢，就当是试用期吧。 山间的路很多被泥石流堵塞，偶尔还会发生小型垮塌，但有原州在，他们顺利地穿过塌方区域，来到了大青山外围区域。 顾青渠举起卫星电话，抽出天线试了试，还是没信号，可能是在雷电中遭遇电磁辐射，损坏了内部元件。 他收起电话，拍了拍熊猫的嵴背，对丝丝道：「化成原形。」 正想说剩下来的路他自己走，忽然原州抬起头，只听上方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 「小——舅——」 符宵在上空迎风挥舞着手臂，金色的头髮像一朵飘扬的金色蒲公英。 他回过头去，对一旁的左闻道：「我就说带上我吧？要是没有我你们准备找到猴年马月去？」 左闻手里拿着一只罗盘，上面一滴符宵的血液滴熘熘转动着，利用血缘关系指示出顾青渠的方位。他罕见地没有反对符宵的话，虽说早就趁之前在会议室时採集过对方的血液，而符宵根本没发现。 倒不是出于关爱后辈或是手段不好意思提及，而是—— 左闻的眼睛黏在熊猫身上放不下来，随着直升飞机越压越低，他的眼神中出现羡慕、渴望、钦佩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 最终凝聚为一句话—— 不愧是顾处，骑熊猫哇塞！ 太酷炫了！ 不等直升机找到地方降落，左闻直接从机舱跳下来，脚尖在飞出的桃木剑上一点，御风降落。 他激动道：「顾处！」 顾青渠点头，心知针对凶兽各方肯定有许多疑惑，组织好语言迎接接下来的询问。 左闻：「顾处，我可以骑一骑你的熊猫么？」 顾青渠心中掠过一丝不悦，立刻就要说不行，但还没等他开口，原州身体一倾，轻柔地将他放在地面上，然后站起身，以比左闻高出小半头的高度差，一掌捏住他头顶。 ——小朋友，你在做什么白日梦？ ——我这么可爱，当然只给青岭一座山骑啦！ 左闻：「啊！」 他一脸「啊我死了」，幸福地捧起熊猫爪，虔诚地捏了捏肉垫，摸了摸熊猫毛，一副透不过气的样子。 顾青渠：「……」 忽略左闻这个伤眼的七尺大汉，这个一掌抓住脑壳的动作怎么有点熟悉？ 总觉得左闻下一刻就要被拎起来这样那样、旋风甩干、然后头都被拧掉……错觉吧？ 他问左闻要了一瓶玉露，亲手餵给原州，同时道：「给你30秒组织语言，说清楚这段时间发生了哪些事情，不然回去写三万字报告。」 左闻立正站直，汇报凶兽出事的消息引发的各方反应以及后续处理。 顾青渠点头，心里有了大概想法。 直升机在他们头顶环绕几圈后，飞行员像是找到适合降落的平台，打了个手势，向不远处飞去。 顾青渠顿了一下，在和左闻离开前回头，揉了揉熊猫的脑门：「滚滚，回去吧。」 左闻看熊猫就这么乖乖抬着头让他揉，羡慕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了，他见熊猫似乎听懂了顾处的话，歪歪头，向后退去。 就在它的身影即将退回到深林之中时，顾青渠脑中响起清亮的少年声音：「说好了要建山神庙的，别忘了啊！」 顾青渠：「你！」 左闻吃惊道：「顾处？」 原州得意地挥了下爪，对顾青渠一个人道：「信守承诺，熊猫 is watching you！」 第27页 说完他一熘烟跑了。 想不到吧想不到吧？原州一路上憋着没和顾青渠说话就是在等这一刻，他想知道青岭那张万年不动的脸上会不会出现「裂开jpg」的表情。 于是在下个分叉口，他变作人形，换上护林员的装备，绕了路向管委会的方向走去。 很快就能再见面啦！ 「小舅！」符宵像个金色蒲公英向顾青渠跑来，往他脖子上一挂。 「咦？」他越过顾青渠的肩膀看向前方，拽了拽挂在顾青渠另一边的蔺珏：「老蔺，你看，那是不是……」 「什么？」 「那不是那天在河边钓鱼的熊猫精么？！」 「你确定？」左闻惊讶地问。 「确定。」回答他的是顾青渠：「它刚刚和我说话了。」 以这只熊猫的性格，他一点都不怀疑它会在河边钓鱼——它连外语都会！ 「扑通。」左闻没站稳，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他顾不得额头上的伤口，拿起已经接通的卫星电话：「喂，喂，唿叫总台，紧急情况！」 「找到顾处了吗？」对面道。 「哎呀这都是小事！」左闻急得拽着地上的草，握拳敲打地面道：「通知所有人，大青山有一只熊猫成精了。」 「什么？！」 「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国宝，大熊猫，在大青山成精了！」 …… 「请再重复一遍当时的情况。」 「好的……远古凶兽挣脱了封印，它长得像蛇、身长、有翼，身上的妖气能够带来灾难……我加固了封印，延迟了它脱身的时间大约半小时……在我即将被它吞下的时候，山神出现了……」 「山神有什么特徵？」 「祂没有明确的形态，只展现出一道灵力，非常强大……凶兽完全无法抵抗，被祂拎起来殴……教育一番后，镇压在地底。」 「为什么确定祂是山神？而不是其它存在？」 「一方面是祂的自称，不是什么存在都敢自称为神的，否则会遭遇天谴。另一方面，祂的灵力非常清正，几乎与大青山融为一体。左闻收集了一些祂在大青山降下的灵雨，可以请玄真道长或是其他前辈用请神咒辨认。」 「好的，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就这些，凶兽的妖气已经完全消失了，我能确定——青山市的警报可以解除了。」 「非常感谢，接下来我们来谈谈山神的要求……」 「并非祂主动要求，是我向祂提出的，我希望祂能继续庇护大青山，祂答应了。」 「抱歉，措辞不严，更正一下——对于顾处你承诺给山神的庙宇和祭祀，这些都是正当要求，组织上会尽快满足，至于后续事宜，还请您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亲自和山神沟通，可以么？」 「当然。如果需要资金的话，远山集团可以提供。」 「好的，」安全处的黑西服站起来，和顾青渠握了一下手：「那么今天就到这里了。多谢顾处配合。」 「应该的。」 「针对515凶兽袭山事件的调查告一段落。」黑西服对手中的录音笔说完，合上手中的黑皮笔记本。 但他并没有走出这间办公室，因为从外面敲门走进来一个人，和他耳语几句。 「呃……」黑西服的表情严肃起来，他坐回办公桌后面，将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再耽搁顾处几分钟——我这里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你确认。」 「你说。」顾青渠屈指敲了敲掌心，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位来自安全部的调查员态度比刚才谈起山神时更加郑重。 「根据热心群众反映，顾处在离开大青山的时候，身下骑了一只成精的大熊猫？」 黑西服目光如炬。 不知是不是想多了，顾青渠总觉得他眼神中有点「熊猫那么可爱，你怎么可以骑熊猫」的谴责。 「呃……」「热心群众」左闻猫在走廊拐角，看见不远处顾青渠从办公室走出来，偷偷从反方向熘了。 他找了个安全的地方，给符宵发微信：「你小舅怎么说？」 看在他刚才帮自己一起找小舅的情谊上，符宵幸灾乐祸道：「你完了。」 「我小舅笑了。」 左闻一哆嗦，眼前浮现出顾青渠高冷如明月的脸上勾起一抹冻死人的微笑。 他搓搓鸡皮疙瘩：「怎么回事？」 符宵：「因为没办法证明熊猫精是自愿让他骑的，我小舅吃了一个通报处分。」 左闻：「嘶——」 顾青渠加入特事办快10年，任务完成率百分之百，为人做事无可指摘，这还是他第一次受处分，而且是通报处分，整个修行界的人都能看到。 左闻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凉透了，现在不过是顾青渠暂时没心情从他那儿取走这条狗命。 他破罐子破摔：「他还说什么了？提我了没？」 符宵：「那倒没，我小舅笑得可恐怖了，他说——这次熊猫精跑得快，下次一定让它签字画押再走。」 「不过我觉得是剥皮放血腌腊肉还差不多。」符宵吐槽道：「左哥你看过《爱你就要抓住你》里面那个大反派没？我觉得我小舅现在就是这么笑的。」 「呃……」左闻觉得顾青渠八成是气疯了。 他哆哆嗦嗦地打字：「提醒你小舅，熊猫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骑骑就算了，腌腊肉犯法嗷。」 第28页 符宵：「嗷嗷！」 左闻：「嗷嗷嗷！！」 符宵：嗷嗷嗷！！【狗头jpg】 第17章 住院 酸与的另一半血统 「看路。」顾青渠伸出手一挡，「和谁说话？」 「嗷！」符宵像是触电一样，终于捨得把眼睛从他那手机上拔出来，「没、没谁。」 他都快撞墙了还没忘记用手挡住屏幕，生怕被家长看到自己的聊天记录。 顾青渠：「放心，我不看。」 他对外甥和狗友们的狗言狗语没兴趣。 符宵把手机放回兜里：「小舅你最好了……那个，你别生气，大家都知道你这次立了大功，救了整个青山市，那个情况通报不会有人在意的。」 顾青渠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我心里有数。」 符宵不清楚的是，情况通报是顾青渠主动提出的，原因很简单——通报之后，整个修行界提起熊猫妖的时候都会最先想到他的名字。 算是一种细雨润无声的「绑定」。 顾青渠唇角挂着一星笑意，这在他冷玉般沉静的脸上尤为难得。他的心情并不低落，反而有些雀跃，像在一潭平静的水中扔下一枚小石子，期待它引起的波澜。 这种期待感扎根在胸口，像一棵枝枝杈杈的树，从长久的冬眠中甦醒过来，向四周伸出新的枝叶，感受空气、阳光、雨露……为顾青渠带来一种长久未体会过的新鲜感。 符宵虽然不知道小舅的脑子里转过了什么想法，但见他没真的生气，就放心了。 他像个关不住嘴的扩音喇叭，叭叭地讲述着分别后的事情。 「妖气一出，我知道自己应付不了，立刻带人走了……」 顾青渠随手在他肩膀一按：「你做得很好。」 符宵：「我没留下来等你，我不是临阵脱逃，我……」 顾青渠：「我为你骄傲。」 符宵正说到自己组织人撤出山区的时候gps失灵，他和蔺珏临时用罗盘和桃木剑摆了个四不像的寻踪阵，居然成功了…… 闻言突然收声。 他掩饰地抹了一下眼睛，抬起头道：「我下次一定能做得更好，小舅你相信我！」 「嗯。」顾青渠有点不是滋味，好像自家养的奶狗在不知道的时候突然就变成个食肉动物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管委会前面的办公楼，迎面撞见林主任。 她正扭着头对身后道：「你之前去哪了？发生那么大的地震没见你，我都快急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回答：「原本都快出山了，遇到一点新情况，耽误了——你看，就这个。」 两人走进院子，林主任的身影一让，露出身后的少年。 他穿着简单的工装，圆脸，十七八岁，五官俊秀，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怀里抱的一团东西。 那东西麻雀一样大，让少年拿衣服裹着，看不清头脸，从支棱的杂色羽毛上看应该是某种鸟类。 林主任无奈道：「你这孩子，心好也要有个度，平时救助野生动物就算了，危险时候不能不顾自己的安危。」 怀里的野鸟发出一阵咕哝声，林主任觉得它是在贊同自己的话，于是拎起鸟毛看了下：「也算它命大，摔成这个样子，搁平时早被山猫吃了。」 野鸟的叫声似乎大了点，就连那耷拉下来的翅膀都有气无力地唿扇两下，被少年拎起来塞进自己怀里。 顾青渠的目光动了动，他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但一时没抓住头绪。 林主任像是终于注意到面前还有两个人，她道：「顾总，符少，你们都没事就好……这是小原。」 「原州！」符宵精力十足地打招唿，想起自己之前答应人家的事。 「我小舅！」他使眼色，意思是这就是咱俩之前说好的金主，帮你推广网店那个。 原州没想到这么巧，他抬起头：「顾总。」 顾青渠有些心不在焉地沖他点头。 原州的目光从他肩膀上掠过，突然道：「林主任，我来的时候看见县医院的医疗车停在门口。」 「对，」林主任一拍额头：「差点忘了，顾总，宋医生说您的肩膀可能有骨裂，刚好医院的车来了，要不您跟这趟车去检查一下？」 顾青渠没说话。 林主任说完就后悔了——顾总怎么会去普通人的医院？就算没有私人医生，那也应该是直升机送去有停机坪的私人医院，六七个主治专家开路，十几个护士前唿后拥，抽血化验vip病房一条龙服务。 真是被小原影响了。 原州作为一个刚从山里出来的土包子，完全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如此高端大气黄金铺路的治病方式，在一旁关心地问：「骨裂？疼么？需不需要住院？住院号是不是不太好排？」 这傻孩子。 林主任正想说点什么打个圆场，却见顾青渠认真地听了原州的话，一一回答道：「或许，还好，能排到号，你可以来探病。」 林主任：「？？」 她目光梭巡在这两人之间，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的。 顾总是这么平易近人的人吗？ 符宵同样带着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和小舅走了——他小舅作为一个身体经常出问题。 但出任务的时候吊打百分之九十九正常人的资深患病人士，那就是蒸不烂煮不熟锤不匾炒不爆响铛铛的一盏美人灯，时刻用他的火光照亮多灾多病的下属们，令他们对自己居然是个肉体凡胎产生深刻的愧疚。要是听说顾青渠因为骨裂这点小事就去住院，特事办里十个下巴能惊掉九个，剩下一个是他自己的。 第29页 但不论符宵怎么想，顾青渠步子一转，还真向着「县人民医院」的红十字医疗车走去。 原州依依不捨地望着他们上车，问林主任：「探病带什么礼物比较好？」 林主任拍拍他的肩膀：「别看了，车都走了，先给你的鸟看看，我看它要没气了！」 原州没放弃探病的念头，不依不饶地问：「带点吃的怎么样？我看顾总脸色不好，听说医院的饭不好吃。」 林主任本来想说「顾总可能就这么随便一说，你别放在心上」，但面对原州期待的眼神，话在舌尖拐了个弯：「那你弄点清淡的，比如说骨头汤，不是都说吃哪补哪？」 吃哪补哪？ 原州捏了捏怀里杂毛鸟的翅膀尖儿。 酸与突然就炸起羽毛。 …… 超市里，原州把杂毛鸟揣在胸口，认认真真地在调料货架前购物。 「卧槽大哥！」酸与自出生以来没见过这么多人，贼兮兮把一只眼睛从他的扣缝里露出来，吸熘口水道：「我偷偷吃一个是不是不会被发现？」 原州一巴掌把鸟头拍回去：「有监控，被发现了得罚款。」 「哦。」酸与按捺了一下，还是没忍住，乡巴佬进城一样感嘆道：「好他妈多人！」 原州：「……」 他从来超市囤盐的大妈手里好不容易抢下最后一袋盐，辛苦地舒了口气，道：「小弟，我问你个事。」 「酸与？」酸与道。 「你杂的那一半血统究竟是什么？」 酸与支棱起羽毛，警戒道：「这他妈、这他妈关你什么事？xxx！老子杂点血碍着谁了？贼老天！xxx！」 原州：「……」 他干脆不问了，把要买的东西买齐，去收银台结帐。 排队的时候，原州道：「与啊。」 「酸与？」 「知道么？世界上有两件东西无法隐藏——脏话和杂毛。」 「蛤？？」原州扫码付了款。 「您的鸟粮和笼子，拿好。」 收银员疑惑地看着这个长相亮眼的少年，看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只丑不拉几的秃毛鸟，往鸟笼里一塞——幸亏这附近就是自然保护区，不然超市里还不卖这些东西。 少年捻了捻鸟翅膀上的杂毛，在它粗噶的叫声中带着笑意走了。 「知道就好。」 ——有些鸟，杂毛杂得真的很明显。 酸与，生于北山，六目、三足、四翼，其鸣自叫。 也就是说，酸与的叫声是它自己的名字。 俗话说，鸟狠话不多，原州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它们一族有骂人的爱好。 而另一种鸟—— 灌灌鸟，源自青丘山，其音如呵，其形如鸠，其味甚美。 翻译一下，就是说，灌灌鸟叫起来就像人互相对骂，偏偏这种鸟还是群居的，一大群一起飞过来的时候简直就是精神攻击，放某文学网站能被从头口口到尾。 这种鸟身上唯一一点好处，就是好吃，特别好吃。 原州也不知道小山高的酸与和巴掌大的灌灌鸟是怎么孵出这么个杂毛后代的，但反正便宜了他。 回到自己的宿舍，原州戳戳杂毛酸与的尾巴：「变回原形。」 「我他妈把笼子撑爆了你负责？」 「嗯，我负责。」 嘿，酸与心想不撑白不撑，破坏点什么东西正好出他妈一口鸟气——居然敢餵他吃鸟粮！ 它动用起全身的妖气，总算把自己变成野鸡那么大。 原州眼明手快地在笼子上画了几个符文，灵光一闪，空间扩大。 下一刻，「刷刷刷——」 酸与发现自己还在笼子里，不同的是，翅膀没了，腿也少了一只。 它扑通一下坐在笼子底，妖气全涌去伤口的地方促进恢復，身体又变回麻雀大。 原州施施然取出新鲜的鸟翅膀鸟腿，笼子上的空间符文失效，变回原先的大小。 不过没关系，酸与也用不着了。 它呆呆地看着自己失去的第三条腿，愣了几秒，大骂道：「我xxx！xxx！！」 原州拿出手机搜食谱，心想，是时候让酸与学点人话了。 …… 次日。 「好香！」 「什么东西这么香？」 一大早的，来管委会上班的人就被一阵奇香勾走了神。 人们擎着鼻子四处张望，想要找到香味的来源，最终视线落在了原州的桌上，一个小电炖锅内。 等了好一会儿，电炖锅的主人终于拎着一个蒙着黑布的鸟笼走进办公室。 原州被吓了一跳，他工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待遇——半个管委会的人都挤在这间办公室了。 众人和原州不熟，刚开始没好意思问，但那锅里的香气实在太勾人，吞了吞口水，终于有人道：「那个小原，你锅里炖的是什么？」 原州还没来得及开口，从那黑布蒙着的笼子里传来一句磨牙切齿的「关你妈屁事！」 开口的人：「……」 原州忙道了个歉，他不好意思地晃了晃鸟笼，将黑布拎起一角道：「新养的鸟，正学说话。」 他们这里养鸟的多，办公室里更是有几个资深玩家，见状都摇摇头，「这鸟倒是学得像，可惜脏口儿了，不能要了。」 第30页 原州：「我还想挽回一下。」 他的挽回方法就是将鸟笼搁在休息室的电视前面，打开一部热播电视剧，给酸与传音道：「好好学，学不好明天还拿你炖汤。」 酸与：「……」 之后的一上午时间里，休息室里传来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留在办公室的人总忍不住往那儿看。 好不容易捱到午休，为了不继续忍受香气的折磨，众人涌去休息室，想看看原州的鸟学成了个什么。 只见那秃毛、翅膀被包着、长了一双含冤负屈斗鸡眼的鸟单腿蹦跶着，在笼子中嚣张道—— 「放肆！」 「贱人！」 「诛你九族！」 众人看原州：「……」 完了，给这鸟拓展词彙库了。 作者有话说： 酸与：你说让我给你当小弟，就是为了拿我煲汤么？ 第18章 山神 给你看个宝贝 原州本想把酸与拎去给顾青渠解解闷，现在不敢了。 ——怕顾青渠听了这鸟的话，以为教它说话的自己是个旷世大流氓。 还是一位善于养鸟的老同志看出他的窘迫，道：「要不这鸟我帮你调教调教？」 他也是见猎心喜，这不知什么品种的鸟异常聪明，虽有些恶习，却也不是不能改。 「我养过不少八哥，脏了口的也有，当务之急是让它忘掉之前学说的话，只学一句，把这一句牢牢地刻在心里头，那就不会被之前的话影响了。」 原州见他说得有理，便禁锢了酸与的妖气，又给它施了个障眼法，把笼子交给老同志：「拜託您了。」 还付了一块翅膀尖儿当学费。 「好说。」老同志提着鸟笼，嗦着翅膀尖儿上鲜美的肉汤，打算教酸与一句恭喜发财——多么简单，多么喜庆。 他和原州保证，一天速成。 那我就明天把鸟带去给顾总玩儿吧，在这种期待中，原州拎着饭盒去了医院。 …… 「香飘十里、香飘十里啊！」符宵从医院走廊回来，给病床上喝汤的小舅汇报外面情况。 「我们原哥拎着饭盒往icu门前走过，里面一个正在抢救的老人家心跳「叮」一下就拉出一道上引线，隔壁的奶奶一下子就从病床上坐起来了，拉着护士的手道：「我不死了，我不死了！姑娘，我要喝汤！」」 顾青渠觉得他手里端的不是汤，可能是什么西王母的长生不死药。 「我没骗你，真的，」符宵从小舅的饭盒里抢了一个翅膀尖儿，「嘶哈嘶哈」地嗦着，认真道：「icu的护士小姐姐邀请我们原哥明天来医院炖汤，就在他们休息室那儿，有水有电，他们愿意把放在休息室的牌位挪开给原哥腾地儿。」 顾青渠：「……」 他刚来医院包扎的时候有幸参观过那道牌位——正面用标准宋体刻着「没有医闹」，背书「永不死人」。 符宵：「很灵验的。」 顾青渠心道灵验个屁。 他专心致志地喝完汤，一口都没给眼巴巴的外甥留。 原州盯着他上下移动的喉结，有种成就感，看着汤碗见了底，他道：「碗给我，我去洗。」 符宵忙道：「我来我来！」 他抢过饭盒，「原哥没事，我们家规矩，做饭的不洗碗！」 为了一口汤，原州升辈分成了他的哥，要是再送一天饭，很可能变成他的叔。 符宵一走，病房里就剩下两个人。 顾青渠想起外甥拜託自己的事，问原州：「明天还来么？」 原州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睫毛很长，瞳孔里落下窗帘后洒落的阳光。 顾青渠拿起手机，敲了敲掌心：「符宵把网店的事和我说了。他想得太简单，光凭一时的热度不过是昙花一现，不利于长期经营，明天我找几个懂网络商务的人，帮你策划一下。」 原州眼里的光被点亮了，「谢谢顾总！顾总你真好！」 一听就是和符宵学的，没诚意。 顾青渠失笑：「真想感谢我就多陪我说几句话，比如——」 「比如什么？」符宵推门进来，甩了甩饭盒上的水。 「哪都少不了你。」顾青渠道。 看他没有说下去的意思，符宵震惊地扑到病床上：「小舅，有什么话你和原哥悄悄说不告诉我？难道我不是你最心爱的宝宝了么？」 什么话被他这么一搅和都说不下去了，顾青渠看了看时间，轻拍符宵狗头：「快上班了，你送送原州。」 「哦。」符宵走到门口，问原州：「真的不能告诉我？我觉得你俩有秘密。」 原州自己也一头雾水，他确信青岭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 他道：「顾总说帮我开网店。」 符宵惊讶：「哇，哥，你发达了，知道么，我小舅的谘询费一小时一百万！」 原州：「……」 那他好像莫名其妙就欠了顾总好几十万根竹笋——债上加债。 顾青渠在身后道：「你听他胡说。」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 病房内的顾青渠摇摇头。 他总不能让原州在外甥面前对自己说——「你骑一骑我」，或者「熊猫 is watching you！」 太不正经了！ 顾青渠拉开窗帘，向下面看了一眼，两个少年正披着阳光向外走，原州脸上带着明亮的笑，手舞足蹈，好像在说有个什么东西要明天拿来给他看。 第31页 于是顾青渠轻轻地笑了一下——来日方长。 他拿出手机给秘书发消息，让她查一查原州开的网店，找几个有经验的管理人，出个把它打造成网红店铺的策划方案。 秘书：小事一桩！ 【好的顾总，请问符少朋友的网店叫什么名字？】 顾青渠：秘书善解人意：「我去问符少。」 片刻后。 秘书：「顾总，符少已经告诉我了，我这就去安排。」 等等。 顾青渠在聊天框输入了一行字，但没点发送。 秘书看着屏幕上方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顾总？」她问。 【没事，你去忙吧。】 顾青渠删掉了自己的问话，他决定让原州亲自告诉自己。 另一边，秘书看着手机上符宵发过来的店名—— 「原滚滚小卖部？还怪有童趣的。」 她说着，进入空荡荡的店铺，看见了一万块一颗的珍珠……以及铺天盖地的差评。 秘书：「……」 这个任务有点艰巨啊！ 她想了想，登录自己的帐号下了一单。 嘶，这珍珠真的好贵，得找顾总报销！ …… 回管委会的路上，原州抽空看了眼网店后台。 距离他开店已经过去三天了—— 销量：0； 点击：10086+ 垃圾信息：9999+ 他熟练地删除了垃圾信息，纳闷，为什么一单都没卖出去，是这只如魮鱼的珍珠质量不好么？ 那就把它炖了吧。 开玩笑的。 身为大青山神的坐骑，原州把自己当做大青山的半个主人，像如魮鱼这种老老实实讨生活，偶尔上交几颗珍珠的小妖，在他的保护范围之内，会被炖的只有杂毛酸与这样头铁不服的外来户。 正想着，还没退出主页，网店的销量突然变成了1。 原州：咦？ 咦咦咦？？ 是谁这么有眼光？ 他惊喜地打了个响指，在空中画了一道五鬼运财符，把珍珠往小鬼怀里一拍：「按这个地址给我送过去！」 小鬼瑟瑟发抖，往土里一钻。 「等等。」原州拎着它的头髮，拔萝蔔一样从地里拔出来，往它身上塞了根迷毂枝。 「要是找不到路就朝叶子发光的方向走。」 大城市的道路四通八达，他怕这只乡下鬼迷路。 小鬼点头如捣蒜。 原州想了想，没什么遗漏的，他挥挥手道：「好了，走吧，别把我的第一单生意搞砸了！」 小鬼：嗖！ …… 原州带着好心情回到办公室，见老同志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拎着鸟笼在院子里熘达。 揣在腰间的手机敬业地播放录音，教酸与说话：「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酸与像个鸟大爷一样站在笼子的横杆上，睥睨地抬着一双鸟眼，头顶不耐烦地支棱起两根鸟毛。 ——妈的两只脚不好保持平衡，只有人类这种低等动物才长两只脚！这个人类好他妈烦能不能吃了他？老子不嫌他人老肉少话还多，xxx…… 原州没进门之前还是比较满意的，起码老同志的训练成功了一半，酸与现在不乱说话了——不管它是不是烦的。 但他一进门，由于和酸与签了契约的关系，不慎听见它的心里话。 原州：「……」 酸与：「……」 原州面无表情地走到笼子旁边，并指成掌，在它的翅膀处虚虚一划。 酸与：「啊！」杀鸟啦！ 有障眼法在，又被原州挡住了视线，老同志推推花镜，看不到黑布的掩盖下展开了一场血腥的杀戮。 酸与刚长出来的翅膀，四个里面掉了仨。 「恭喜发财！」赶在最后一只翅膀掉下来之前，它超常发挥道。 老同志「啪」地一拍手机，惊喜道：「成了！」 真是努力必有收穫啊！ 酸与：「……」 它瞪着一双含冤负屈的鸟眼，心想，艹，我他妈脏了。 …… 次日，原州又炖了一锅鸟汤。 他穿了件宽大的夹克衫，偷渡似的把酸与的笼子揣怀里，打算给顾青渠解个闷。 老同志听说这鸟是要送给顾总的，主动请缨替原州盯梢。 他在原州耳边说了一路顾青渠的好话—— 「顾总是个好人啊！」 「没有他就没有大青山的今天。」 「要对他尊重点。」 原州：「怎么说？」 老同志回忆道：「小原，你们年轻人没见过三十年前大青山是个什么样，滥砍滥伐、偷猎、倒卖保护动物、还有黑心工厂乱排污水——当时整座山都是秃的，河里的水发黑髮臭，山上的动物死了一茬一茬……」 原州想想就血压高：「没人管么？」 「我们也管过，宣教过，可是没用啊……」 「当地山民穷得叮噹响，找遍整个家找不出两身完整的衣服，我带着警察去村长家，告诉他们偷猎犯法，不能抓山里的动物卖给外面的人，不能上山砍树，别把村里的地借给外面没证的小黑工厂……那村长就抬起他千沟万壑的眼皮，带着吃不饱饭的村民和一串生瓜蛋子似的小崽子，问我，他们从祖辈起就靠山吃山，现在不让了，他们靠什么活？」 第32页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当时瞠目结舌的自己，以及那个年轻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嘴角很苦涩地向上撇了一下：「我语塞，说不出个道理来，只好把行政罚单一撂，熘了。」 之后的无数年里，他总忘不了那一串生瓜蛋子似的小崽子睁着占满半张脸的眼睛向他看过来，好像那眼中传来的不是目光，是一道道鞭子，抽打在他的灵魂里。 老同志道：「小原你说，有好些年我就在想，这山是宝山，人是好人，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就没有让山和人都能好好活下去的法子？」 原州：「……」 他低下头，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听见大青山被人类糟蹋后的愤懑被一瓢冷水浇下去了。 那愤懑说不清来由，好像是从他第一天下山，看到大青山的悽惨现状后就盘踞在心底的。 如果是青岭……如果是青岭的话，原州回忆千年前山神的教导，不怎么情愿地承认青岭不会在意这些人类在他身上讨一口生路的「不敬」，就算他自己被搞得脱髮（植被退化）、失忆（重金属污染）、不育（物种灭绝）。 山神不就是要庇佑一方水土的么？那他就得像山一样，直起嵴樑，绝不倒下。 原州其实不懂，到现在他都不太懂，但—— 我现在是半个山神了，他想，在青岭恢復记忆之前，我要保佑这些脆弱的、生命短暂的、冥顽不化的、像林主任、老同志、符宵…… 像是青岭一样的人类。 这份责任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膀上，却并没有将他压弯。 青岭当初也是这么想的么？ 老同志在耳边絮絮叨叨道：「还好，这些都过去了……」 「差不多十几年前吧，顾氏集团来了，有他们带来的投资方案，山民的日子好像一下子就好过了，年前我去村里宣教，看村民家家户户都迁到山下，盖了新房子，有在保护区工作的，有当个体户养蘑菇、种药材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最出息的是当年那村长的孙子，就那串生瓜蛋子里的一个，去年大学毕业，学的生态学，回乡当村干部，第一件事就是向上捅了一个往清水河里排污的污染企业，抓了两个向境外倒卖保护鸟蛋的偷鸟贼——要搁三十年前，谁能想？谁敢想？」 「听说这里的项目是顾总提出和负责的，大青山的这些改变都是他为咱们带来的，顾总是大青山的恩人，希望他身体健康、长长久久……」 老同志双手合十，往天上拜了拜，他不信神佛，按理说不该有信仰之力。 但随着掌心合拢，原州似乎看见有一丝金光从他眉心飞出，往医院的方向去。 老同志松开手，赧然道：「人老话多，别见怪，小原……你们年轻人可能不爱听这些……」 这位小原好像就是从山上回迁的贫困户，说不定他讲的这些人家都清楚，比自己知道得还详细，怪不得脸上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 原州忙挥手：「不不不，您再多说说，我没有不爱听。」 老同志：「你不必迁就我，咱们聊点别的？」 原州：「不！」 他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握住老同志的手，目光真诚：「我就喜欢听别人夸顾总！多夸两句。」 老同志：「哦。」 原州美滋滋且心满意足地在别人对青岭的夸夸中走进医院。 老同志像说好的一样帮他打掩护，两人顺利瞒过了一路的医生护士，来到顾青渠暂住的单人病房。 老同志：「进去吧，我帮你看门。」 原州：「我一定会把你对顾总的夸奖转达给他！」 老同志老脸一红：「不必了吧，顾总都上多少次财经频道了，也不缺夸他的人。」 原州：「不一样的！你比他们夸的有灵魂！」 他们能夸出信仰之力么？没有信仰之力的夸夸不过是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了。 老同志：「好吧。」 病房里的人听见他们的说话声，道：「请进。」 原州推开门，沖老同志笑了笑，走进去。 门在重力的作用下关上，老同志没好意思打开，他听见小原的脚步声，向前走，然后停下。 他拉开拉链，在窸窸窣窣的声音中对顾总道：「顾总，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那是被他调教出来的鸟！老同志有点期待顾总的反应。 顾青渠：「……」 他无奈地接受了这句有歧义的话，看着原州献宝一样从怀里掏出他的鸟，咳，他的鸟笼。 掀开鸟笼上面盖的黑布，原州敲敲栏杆，对酸与道：「说话。」 他昨晚和酸与说好了，它要是能给顾青渠解闷，原州就把它暂时留在病房里，不炖它。 否则一天两炖。 炖鸟威胁在前，酸与忍辱负重地练了一晚上，吵得院里养的鸭子都没睡着，「恭喜发财」四个字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它抬起三双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鸟眼，看向某个即将在他奶奶个腿的祝福下折寿的倒霉人类。 「艹。」怎么是他？ 酸与大吃一惊，练了一晚上的话脱口而出：「恭喜你他妈发财！」 「呃……」门外传来「砰」一声，路过的护士道：「老先生……老先生你没事吧？」 「来人啊！快去把轮椅推过来，这里有人晕过去了！！」 第33页 第19章 网店 你要往哪走，把我灵魂也带走 顾青渠赶在医护人员到来前把原州和他的鸟往衣柜里一塞，免得被发现，自己留下来收拾烂摊子。 还好老同志没什么大事，就是老年人常见的毛病——血压高，一口气没喘上来。 但他对顾总的一番拳拳之心殷殷之情被酸与践踏到渣都不剩，受到了极大的心理创伤。 他在医护人员的抢救下坚强地睁开眼睛，抓住顾青渠的手道：「顾总，不是我……不是我教的！」 顾青渠：「我明白。」 这个「恭喜你他妈发财」也确实不像是一般人的手笔。 「都是你造的孽！」衣柜里一片黑暗，原州拿手在酸与翅膀根比划。 酸与鸟眼透过衣柜缝隙，往病房里青松翠柏的男人脸上一耷，顿时明白自己被一番暴揍、卖血卖肉还卖笑究竟是为了谁，悲从中来，张口就唱：「出卖我的爱，还拿我做菜，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呜呜唔唔唔……」 原州用力掐住鸟嘴，紧张兮兮地回头看，生怕被人听到。 还好顾青渠忙着安慰老同志，没留意这边。 原州眼疾手快割了酸与今日份的翅膀扔进首山玉，晃着笼子道：「再胡说把你舌头割了，听说卤鸟舌也好吃。」 酸与：「……」 它忍辱负重道：「恭喜发财。」 「就这？」 「呃……」 「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 顾青渠坐在窗边，把玩笼子里超常发挥的鸟：「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宝贝？」 原州：「是。」 他原本是想顾青渠会受伤都是因为酸与，把罪魁祸首拿来给他玩比较解气，没想到酸与这鸟本性难改，只配做食材。 ——还是炖了吧。 「谢谢，我很喜欢。」顾青渠一收，没让原州把鸟笼拿回去。 他在「恭喜发财」的背景音中提及正事：「我让人看了你的网店，做了个策划，你看看……」 顾青渠原本想亲自做这件事，但他虽然人在医院，特事办和远山集团的方方面面都离不了他做决策，昨晚连夜和左闻开了个会，又处理了些保护区灾后重建的工作，就把这事耽搁了。 还好有远山集团高薪聘用的秘书在。 顾青渠打开自己的电脑，远程连线了秘书，和她视频通话。 秘书三十来岁，穿着一身职业装，整个人看起来非常专业。 她推了推眼镜，眼下有一抹青影。 「顾总，还有这位……」 「我是原州，秘书姐姐好！」原州丝毫没有千年大妖的架子。 没有人不喜欢乖巧可爱的男孩子，秘书看着他青春的笑脸，昨晚连夜肝策划的疲惫一扫而空。 她道：「我就不客套了，原州的网店存在不少问题，不过当下最需要解决的是它被某个论坛当成一家「黑店」挂在了浏览量很大的地方。我谘询了业内人士，现在有以下两种处理方式……」 秘书正要继续往下说，顾青渠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到来电显示，做了个手势，走到窗边：「餵？」 「顾处……」对面急急地说了几句话，原州从里面听见「野鸡」、「恶妖组织」等几个关键词。 顾青渠挂断电话，抱歉道：「我要去管委会一趟，那里有事，你们先商量。」 「好的。」原州善解人意道：「顾总待会儿见。」 顾青渠深深地看他一眼，对视频通话对面的秘书点点头。 稍后，秘书的手机里收到一条消息——「尽可能满足他，资源随便你调用。」 秘书暗惊，她跟了顾青渠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人这么予取予求，这少年是他什么人？ 发出消息的顾总雷厉风行地换上衣服。 见他要走，笼子里装死的酸与一骨碌站起来。 它算是看明白了，自己新认的大哥在这个人类面前要保持形象，不会动不动就杀鸟。 所以在想出靠谱的脱身之计前，它必须跟紧这个人类——算他走运，给他个伺候鸟大爷的机会！ 酸与在笼子里努力地蹦跶，吸引顾青渠的注意：「爱我别走——」 原州：「……」 秘书：「……」 顾青渠淡定地看了它一眼，然后打开病房的门。 酸与大声道：「你要往哪走，把我灵魂也带走——」 顾青渠随手关门。 酸与声嘶力竭得整条走廊都能听见：「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 原州：「……」 他干脆利落地拎起鸟笼，往顾青渠手里一塞，「这鸟很喜欢顾总，拿去玩吧，玩腻了再还我。」 顾青渠没拒绝。 原州对酸与传音道：「顾总身上有伤，给你个保护他的机会——记着，他要是伤了一根头髮，我就拔掉你全身鸟毛！」 酸与惊喜：「我他妈一定牢记在心！」 酸与被拎走后，整间病房都安静不少。 原州松了口气，要不是老同志现在正在一楼大厅输液，他真想告诉对方，您老手机里的歌还挺丰富多彩，就是下次把手机看好，别被某只鸟随便拿去用。 秘书也松了口气，没了酸与在一旁五音不全地干扰，她总算能继续之前的话题。 第34页 「之前说到有两条路可以走——」她打开「原滚滚小卖部」，又打开自己的策划案，「一条路是，降价促销，借着网店现在的热度，把珍珠的价格压到一般人可以承受的程度，然后通过人们的好奇心刺激销量。」 原州毫不犹豫地摇头：「不行，现在已经是最低价了。」 秘书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我个人也更贊成第二个方案，不降价，走高端路线——不过，我需要先对产品进行考察。」 如果珍珠的质量撑不起「高端」两个字，就算原州不愿意，她也要说服他放弃现在的价格。 做生意得讲诚信。 原州爽快点头，一点不像是把珍珠卖出天价的黑店店主。 「随便试，」他道：「我送你一颗。」 秘书笑道：「不用，我已经买了。」 虽然原州没有多说什么，但他镇定自若的表现让秘书对所谓的「如魮鱼珍珠」有了信心。 她常年跟在顾青渠身边，知道顾总身份不一般，能接触到许多普通人接触不到的好东西。原州卖的珍珠价格如此离谱，顾总非但不阻止，还帮他，岂不说明这些珍珠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好东西？ 这样一想，一万块一颗非但不贵，还便宜得离谱。 秘书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源于美好的误会。她按捺住剁手的冲动，打算先验证自己的猜测：「珍珠还没到，到了之后我先试用一下，然后找知名kol做测评，和论坛上楠3枫的黑帖一起推广出去，顺利的话买个热搜，把牌子打响……对了，这珍珠怎么用来着？和普通珍珠一样磨粉？是不是糟蹋了？」 原州道：「佩戴就行，可以驱除疾病，如果想要明目的话，就把它泡在水里，泡一晚上，把水喝下去。」 秘书点头：「行，等快递到了我去试试，刚好这阵子我颈椎不舒服，眼睛度数好像也增加了。」 原州的手在秘书看不到的地方掐了个指诀，纳闷道：「没收到？不对吧……说已经送到了。」 「谁？」秘书没听清他那几个模煳的字，拿手机查了一下：「我没看到快递信息。」 原州：「没发快递啊？」 两人面面相觑几秒，原州解释：「我叫了跑腿。」 「什么？」秘书看他没开玩笑，嘴角抽搐：「我的天……」 青山市距离京市两千多公里，坐高铁都得六七小时，这跑腿费得多少？ 秘书：「我之前一直以为叫人从几个省外代购奶茶是公众号编的故事。」 这位原州同学是哪个大户人家养出来的视金钱为粪土的少爷？ 原州有点不好意思，他毕竟才下山一个多月，从秘书的反应里意识到发货用快递好像是一个在人类社会约定俗成的常识。 「我下次一定发顺丰。」原州心疼白白浪费的快递费，催促道：「这次就算了，你快去找找，珍珠应该就放在你填写的地址。」 秘书：「好吧，我写的地址是家里，等我下班再说。」 之后她谈起网店别的问题，为原州介绍了一个擅长制作页面的美工，感嘆道：「说实话，也没什么可布置的，现在的商品还是太少了，要是能多上架几款商品就好了。」 原州：「我会努力的。」 他觉得「超美味香辣翅尖」和「农家散养走地鸟腿」应该也能卖得动。 就是要辛苦酸与一下。 第20章 星辰 傻鸟骂谁 「阿嚏！」酸与在笼子里打了个喷嚏，骂道：「妈的智障！哪个贱人要害本宫？！」 左闻来向顾青渠汇报情况，视线不自觉飘到他手上的鸟笼子：「你从哪搞来这活宝？」 「说正事。」 「好吧，」左闻道：「我们联合各大门派在山下布置了北斗伏妖阵，原本是为洪荒级凶兽准备的，现在便宜了那只野鸡，各位修行界同侪感佩顾处的功劳，非常热心地帮我们在山里做拉网式排查，有好几次都摸到了鸡屁股的毛，但还是让她熘了。」 「本来这也就罢了，但昨天你们天机派那小孩，叫蔺珏的，从山上拦截了一封鸡毛信，上面写着我们看不懂的密语。 看样子是送给恶妖组织的，不知道野鸡在上面说了什么，从今天早上开始，恶妖组织派出了几十只小妖，不停地在大青山附近骚扰，甚至用血肉沖卡，给我们的抓捕行动带来了许多麻烦。」 「我和其他人商量了一下，有人提出了一个方法——你的星鉴和北斗伏妖阵都是从上古传下来的宝物，借用的星力一脉相承。 因此他们认为，你可以「渗透」进阵法里，用阵法沟通周围灵气，充当自己的眼睛，尽快把那只藏头露尾的野鸡找出来，免得妖物不断涌入，对附近普通人造成更大的伤害。」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左闻道：「你可以么？」 他说话时紧紧盯着顾青渠的脸色，只要他有一丝迟疑，就回绝掉提出这个方法的人——又不是整个修行界就顾青渠一个会喘气的，前几天才和凶兽打过一场，现在又要大动灵气，少林寺十八铜人成精也没这么奴役的，欺负人呢不是？ 「可以。」在左闻的一腔不忿中，顾青渠道。 他的语气不轻不重，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好像什么难题拿到他面前都是这两个字。 左闻收回视线，轻轻嘆了口气。 第35页 像顾青渠这样的人——高山仰止。在所有人眼里，他站着，天就不会塌。 不过很多时候，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是很难的。 反正左闻以他自己的阅歷和思想境界，认为他只配做一个给领导鞍前马后的凡人，还远远达不到顾处那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 「那行，我去回復他们。」 他这边不是滋味地想着，那边，顾青渠拎在手里的鸟怪叫道：「恭喜发财！」 左闻垂下眼，看那只鸟，两双忿忿不平的眼睛撞在一起。 左闻顺口道：「傻鸟。」 酸与不屑地觑他一眼：「傻鸟骂谁？」 左闻：「……」 酸与：「哦，傻鸟骂我。」 …… 「让开！我今天非把这傻鸟做成鸟肉锅不可！」左闻恼羞成怒地杀鸟。被顾青渠轻易镇压。 「别人送我的，你别招它。」 左闻难以置信：「什么人能养出这么个宝货，不嫌折寿么？」 顾青渠无言以对。 「还有，」左闻怀疑道：「顾处，咱们认识不少时间了，在我的印象里，你不是那种为了一只鸟伤害同事感情的人，那个送鸟的人和你什么关系？」 顾青渠瞥了他一眼，从他脸上怎么都看不出「感情受伤」的痕迹，于是只好在酸与屁股上拔了一根毛，扔给左闻：「拿走，快去办事。」 「得令。」左闻美滋滋地离开了，酸与盯着他小人得志的背影，恶毒道：「你妈的……」 顾青渠目光一瞥，它鸟嘴打了个结，道：「你妈的骨灰盒真好看！」 …… 日暮时分，又称逢魔之时，此时阴阳交汇、此消彼长，正是异类们妖力最强的时候。 金棘比前两天瘦了一圈，一身狼狈，躲在一个山洞里。 她咬破中指，在叶子上用血写下一段密语，然后从身上拔下一根鸡毛，黏在叶子背面——「鸡毛信，去！」 这样的信她从昨天起已经发出了十几封。 「不知导师收到了没有……」金棘望着山洞外的光线，一双眼睛因为紧张，显得有些神经兮兮的。 外面传来树叶的响动，有人在林子里跋涉道：「快来，寻妖罗盘显示的方向在这边！」 「该死的人类！」金棘骂了一声，变回红腹锦鸡的原型，从山洞另一侧的缝隙中逃走。 她正迎着风飞奔，前方突然飞来一小撮黄色的毛髮。 金棘抬起头嗅嗅，嫌弃道：「黄鼠狼。」 她克服种族天性，用翅膀接住黄鼠狼毛，听见其中附带的传音。 「拖住顾青渠。」传音中给出一个方位。 金棘心头大定，知道导师没有放弃自己，组织成员就在北斗伏妖阵的外围接应，她升起斗志，飞入了一大群散步的野鸡中央。 霎时，鸡群受惊，鸡毛乱飞。 紧追其后的几名门派弟子看到四散逃跑的野鸡，瞠目结舌。 「究竟哪只是妖怪？」 「不管了都杀了！」 「你疯了那都是二级保护动物，要坐牢的！」 「那怎么办？」 等他们终于从慌乱中定下心，用寻妖罗盘找到金棘的方向时，她已经飞出一百米远，用灵力裹住黄鼠狼毛，遥遥地往身后一送。 黄鼠狼毛化作一蓬土黄色烟雾，蒙了几个年轻人一头一脸。 他们：「妖怪哪里跑！呕——」 实在没忍住，扶着树吐得面如土色。 …… 「第三小组全军覆没……」左闻靠在树上，看着手机里的群聊评价道：「这哪个门派的弟子？太丢人现眼了。」 「听说是遇见了黄鼠狼妖，把自己的臭腺炼成法宝，对着他们的脸炸了。」他的副组长道。 左闻：「……」 「现在的妖套路太多，防不胜防啊！」旁边的组员们用一种「预防电信诈骗」的口吻感嘆。 「是啊，那几个小孩可惨了，我去现场慰问了一下，那叫一个臭飘十里，都腌入味儿了。」 组员们一脸「啧啧啧好惨」。 左闻正要仔细问怎么个入味法，余光瞧见顾青渠过来，连忙敲了敲树干：「工作时间不许摸鱼啊，都说说，怎么根据黄鼠狼留下的臭气判断野鸡妖的逃亡路径……」 顾青渠：「……」 他路过左闻身边，把他嘴里的烟没收了：「森林防火。」 「我知道，我又没点。」左闻道：「诶对了顾处，你那只鸟呢？」 「还给主人了。」 顾青渠走去北斗伏妖阵的阵眼那边，看样子准备履行自己之前的承诺，左闻收起「黄鼠狼臭味的五种含义」，继续在工作时间吹嘘自己：「诶我说也是现在的孩子们太脆弱，温室里的花朵，想当年特事办刚成立的时候，我和顾处大夏天追捕一只宠物店逃出来的臭鼬，正追到死胡同里，那傢伙从天而降崩了个屁，好傢伙天地失色、日月无光，方圆十里外以为发生了煤气爆炸，就这我都面不改色……」 他对面的组员眼角抽搐：「左队？」 「怎么？」左闻掏出一根新烟叼上：「听我说完，就这我都面不改色，「咔嚓」一声掏出禁妖环，套在它的脖子上，大声道「妖怪哪里跑！」」 左闻说完觉得自己的组员全都面色不对，像是得了群体羊癫疯。 第36页 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青渠从身后走过，抽走他嘴里的烟，顺便没收了烟盒，道：「然后他就晕了，事后我一检查，怪不得面不改色，因为他被臭气给熏瞎了。」 组员们从眼角抽搐变成嘴角抽搐。 顾青渠：「此后这位将错就错的同志连吃了半年榴槤和螺蛳粉，坚称自己身上的臭味是吃出来的……对了，我特意回来就是提醒你们这事，那几个被黄鼠狼熏晕的小孩，把他们放到流动的溪水里，上游放几张除秽符，不然味儿散不掉。」 「知道了顾处。」组员们诺诺应声，目送他高山仰止的背影远去。 左闻突然道：「你们觉得顾青渠为什么知道除秽符有效？」 组员们：「……」 不敢想不敢想。 …… 顾青渠坐在阵眼中时脸上还带着笑意。 他静下心，将神识沉入阵法中，手上的星鉴錶盘亮起，一瞬间和北斗伏妖阵产生了某种唿应，识海中亮起七颗明亮的星星。 以它们为中心，神识向四周扩散，点亮了群山——草木、走兽、人类、精怪，每一个拥有灵智的个体都对应了一颗或明或暗的星辰。 他虽孤身一人，但心中群星璀璨。 为他守阵的特事办组员看见顾处眉心扩散出一层柔和的淡青色光晕，令他俊美的五官宛如笼在云里雾里。 「奇怪。」他揉了揉眼，一瞬间心中升起了不可逼视之感，像凝视香菸里的神像。 顾青渠的神识在星海间沉浮，他还记得自己的目的，先向山神告了个罪，而后寻找光点中较为明亮的那些——排除布置在山中的修行者，剩下的便是他要抓捕的妖怪。 山神并未责怪凡人的窥探之举，反倒有不少浅碧色光点从代表山间草木的星辰上飘起，落在神识上，滋润着从识海中强行扯出来的丝丝缕缕。 脑海中刀割般的疼痛减轻了，顾青渠感觉自己的神识变得凝练了一些，从「强行从一团毛线球上扯出来的破毛线」，变成了「强行从一团洗碗刷上扯出来的旧钢丝」。 「这人情欠大了。」他漫无边际地想着，用更加清晰的视野「俯瞰」整个大青山。 虽然是第一次神识外放，但顾青渠本能地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他先把植物和动物分开，再把动物划分为飞禽和走兽，飞禽分为隼形目、鹃形目、鸡形目……走兽分为偶蹄目、食肉目、灵长目…… 看似复杂，但全部做完只用了不到一炷香时间，让顾青渠有种「自己是个熟练工」的错觉，他记下其余妖怪的种类和位置，而后在鸡形目中寻找属于金棘的那一颗星辰。 「找到了。」 作者有话说： 大青山第一次妖口普查顺利结束。 第21章 灵药 肯德基 金棘窝在一辆皮卡的后车厢，神色像个准备杀人的劳改犯。 当然，没人能从一只鸡的脸上看出她的心情。 皮卡后车厢挤了大大小小几百只走地鸡，叽叽咕咕鸡毛乱飞，还有母鸡仗着自己体型大，想用翅膀把金棘挤到车下面。 金棘挥爪扯掉它半扇翅膀的毛，道：「滚开！」 母鸡惊恐地拔屁股挪窝，发出「咕咕哒」的叫声，原地留下一枚圆润的鸡蛋，好像是它惊恐之中下的。 金棘：「……」 她一爪拍碎鸡蛋，觉得这日子真是一分钟都过不下去了！ 再忍忍，她告诉自己，前面就是阵法的外围，黄鼠狼说恶妖组织想办法在阵法最外侧撕开了一个小口，只要穿过那个村子，从此天高任鸟飞。 「我是一只小小小鸟——」司机荒腔走板的歌声从皮卡的驾驶舱传出去很远，就在他把车开到村口的国道上时，一个年轻人挥手拦停了车子，递进来一杯水，一个苹果，「叔，喝口水，歇一会儿。」 「行。」司机乐呵呵地润了润喉：「我知道规矩，你们随便检查。」 年轻人笑了笑，走到皮卡后面，在满地乱飞的鸡毛中仔细地绕了一圈。 「叔，今年的鸡养得不错，」年轻人道：「都挺肥的。」 「是啊，」司机感嘆：「多亏了村里农科班教的「山地养殖技术」，我今年把鸡和果树一起混养，卖了这茬鸡还可以再可以再卖一茬水果，小子闺女今年的学费有了。」 年轻人笑着比了个大拇指：「儿女双全，有福气。」 这年轻人虽然和和气气，但金棘对上他的目光总觉得脖子后面有点凉，因此往鸡堆里挤。但那群鸡之前被她吓破了胆，她往哪跑，群鸡就涌向另一个方向，生生搞出了「鬼子进村抢花姑娘」的效果。 金棘：艹。 年轻人果然注意到鸡群的反应，也不嫌脏，把头伸进车厢细看。 他道：「等等。」 「怎么了？」 「叔，你这只不是之前和村里报备过的土鸡啊？」 司机也着急了，下车道：「怎么不是？」 年轻人把金棘指出来给他看：「你看，这好像是红腹锦鸡。」 司机：「……」 他的手掌像钳子一样，精准地从鸡群中抓住金棘的脖子，将她拎出来。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比惊恐的鸡群更惊恐：「支书，真不是我干的！村里年年强调倒卖保护动物入刑，我养鸡三年了不可能做这种知法犯法的事，这鸡也不知怎么飞到我们家鸡群里的，你说这不是害我么？」 第37页 金棘：「……」 年轻人安抚道：「没事，叔，没事啊，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就是跟你说一声，这鸡我带走了，回头放回山里头。」 「诶，好，好，你可一定要把它放归山林啊！」 皮卡在金棘仇恨的目光中远去，留下一路尾气，以及司机松了口气的歌声：「想要飞呀飞，却飞也飞不高——」 金棘：「……」 她一想到自己的逃亡大计就毁在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村支书手里，身上的羽毛竖了起来，根根如刀，恨不得将这年轻人切碎吞下，方能解自己心中之气。 然而刚才在司机面前还显得十分有气场的年轻人在面对她时变得温和起来，他抱起金棘，摸了摸她的羽毛，眼底透出一丝鲜活的少年气。 「好了，待会儿就送你回家。」他对金棘道：「下次别飞那么远了，真被卖去野味馆子煲汤我可来不及救你。」 金棘：「……」 年轻人温暖的掌心贴着她的肚子，她突然就不想吃人了，可能是被他给气饱了。 她「咕——」了一声，伸爪挠了他一下，趁村支书松手的时候连飞带蹦地追着车尾气向外跑去。 「诶？」年轻人跟着跑了两步，顺手拎起墙根一个铜盆，边敲边道：「抓鸡了！都起来抓鸡了！」 老乡们纷纷响应：「哪里哪里？谁家的鸡跑了？」 金棘被几十号人带着狗一通狂撵，跑得肝都要蹦出来了，她气急败坏地想，早知这人如此多管闲事，刚才还不如把他吃了！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 皮卡中传来的歌声远远飘扬在国道上—— 「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 顾青渠的神识追着金棘直到她跑出村子，但他没有立刻将神识抽离阵法，而是继续在那些星辰中找起了熊猫妖。 「哺乳动物——食肉目——熊科。」 照着自己先前划分出的类别，顾青渠将明亮的星星整个翻了一遍，没有找到，他又在暗淡的星辰中找了起来，一直找到眉心发胀，神识有些耗尽的前兆。 突然，一枚极其闪亮的明星从大青山外围撞入他神识笼罩的范围。 那枚星辰的灵光之旺盛，一时间将其他无数光点比作了皓月之下的萤火。 它感受到顾青渠的存在，似乎略微吃惊，然后顾青渠便感到一股柔和的灵力笼罩住自己，将延伸到整个大青山的神识收束成一盏，然后它轻轻一推—— 「回去吧。」 顾青渠在自己的身体里睁开眼睛，对上守阵人焦急的目光，「顾处，你入定一个多小时了。」 顾青渠：「没事。」 「我找到恶妖组织成员的位置了。」他起身道，感觉身体比平时更加轻松，好像平白多了许多生气。 顾青渠拿起一张纸，把自己之前用神识看到的坐标点全都标记在上面，分派给各个小组去抓捕。 「我和你们一起去抓金棘。」他道。 「会、会不会太麻烦了？」和他分到一个小组的年轻人激动得前言不搭后语。 「没事。」顾青渠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服，道：「走吧。」 抓捕野鸡妖只是其次，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枚特别闪亮的星辰就在村子附近。 祂是山神么？ 顾青渠心中头一次产生了一个想法—— 山神，究竟是什么？ …… 「快，老大，」酸与道：「我闻到野鸡的血味了，抓住那只傻x野鸡！」 原州没拎鸟笼，把它放在肩膀上便于说话：「野鸡招你惹你了，说起来还是她把你放出来的，你对她哪来那么大怨气？」 酸与晦气地唾了一口，道：「你不懂。」 「行吧。」原州照着酸与的指点在山林间赶路。 也是意外之喜，酸与今天下午和顾青渠待在一起的时候才发现，由于自己是被金棘和顾青渠的血唤醒的，它对这一人一妖有特殊的感应，大概在十公里范围内能起到雷达的作用。 酸与当即就撺掇原州去找金棘的麻烦。 「用她的翅膀，换我的翅膀。」 原州：「她才多少翅膀？」 酸与：「可恶，都过去了五千多年了，人类就没什么让鸡一夜间长出十对翅膀二十条腿的灵药？」 原州：「有倒是有的。」 「不过我不清楚配方，可能得去肯德基取取经。」 酸与立刻把「肯德基」添加到了自己的记仇名单上——迟早干掉它全家，把它的灵药抢过来！ 原州看透了它的心思，鼓励道：「它全家也就几万家全球连锁店吧，你加油。」 一人一鸟说着，走到村子旁边，原州比了个「嘘」。 作者有话说： 肯德基老爷爷：口吐芬芳。 第22章 国宝 你敢动我的人？ 村子附近热热闹闹的，大家都在抓鸡。 村里倒是一片安静，有种「灯下黑」的意思。 原州并没有往人群最多的方向赶，而是悄悄潜入村子里，他左拐右绕走进一间废弃柴房，搬开柴火。 「咯——」 「顾处，往这边走。」不远处传来说话声，原州一把捏住金棘的嘴，往柴火堆里一滚。 「还是顾处厉害，一眼看出外面的锦鸡就是个障眼法，真身应该还藏在村子里。」 第38页 「这次我们可一定要先抓到她，不能让她跑了，这傢伙精得很，知道自己在警察局有备案，每次都变成原形往各大野生动物救助站一钻，我们有八张嘴都说不清楚，等好不容易要到上级单位的批文，她就跑了！」 「这还不算什么，有几个同事没收住手，追到救助站的时候身上带血，结果直接被森林警察抓了，还要左队他们拿着公文赎人。」 原州低头和红腹锦鸡对视：「唔——」 柴房里没光，但他能夜视，黑豆似的鸡眼里那些小算计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原州突然把金棘放下了。 金棘多精明一只鸡，跑路还知道给自己留个障眼法，她选择这个村子肯定不是没有来由的。 果然，原州稍稍放出一点神识，听见顾青渠的步子停下了，两个熟悉的声音在和他寒暄。 「顾总，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真是巧，我们来村里做森林防火宣传，顾总呢？来考察的？要不要尝尝这里的农家饭。」 「那你们先忙，忙完一起回去。」 是林主任和老同志。 原州发现鸡眼里闪过一丝隐蔽的笑，像是得意于自己做了两手准备，要让特事办那群傻子扑个空。 原州肩膀上的酸与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傻x，傻x！」 金棘不和一只傻鸟计较，毕竟她现在还用得上原州，它矜持地看了原州一眼，在他面前踱步、绕圈、炫了炫尾羽。 看出我是二级保护动物了吧？还不来保护我？它高傲地对这个护林员「咕」了一声。 原本她打算在村民家里藏到明天再说，但现在顾青渠来了，金棘可不觉得自己能躲得过顾青渠的眼睛。 既然如此，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如给自己找个靠山。 原州没理她，他听到顾青渠的脚步声向这里靠近，突然打开柴房的窗户，从另一个方向跳窗熘了。 金棘：「？？」 写好的剧本演员不照着执行，她气得简直要咕咕哒。 幸好，还有n b。 金棘也从那个窗户飞出去，奔向林主任的位置。 「顾处？」 跟在顾青渠身后的小年轻「吱呀」一声推开门，在柴房里环顾一圈，从尚且温热的秸秆上捡起一根鸡毛。 顾青渠看了看大开的窗户：「追！」 …… 「谢谢谢，不用这么客气。」 天色擦黑，林主任从村长的家里出来，手里被塞了一串蘑菇、山货、土鸡蛋。 「不能白拿你们的东西。」她拒绝道。 「瞧您说的什么话，要不是有你们这些年的帮助，村里人哪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我们家那口子这是不在，要是在的话，一定让他和您喝两盅。」 身材健壮的村妇嗓音洪亮，把他们一路送到村口，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家长里短地抱怨道：「老头子不知道哪去了，抓个鸡这么久，客人都走了也不知道送送人，别又躲到哪个旮沓拐角偷偷抽他那破菸袋……」 林主任在这人间烟火气里微微地笑了一下，回头看灯火下的村庄——家家户户屋顶上冒着炊烟，一群小不点在村子里追逐打闹，把身上干干净净的衣服滚成了泥猴儿，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挨笤帚。 她和老同志对视一眼，正要说点什么劝一劝已经说到「上个月女儿带我们两口子去医院医生说他半片肺都燻黑了再不戒菸迟早得肺癌」的妇人，突然听见孩子尖锐的哭声。 「怎么了怎么了？」正骂着自家老头的妇人立刻转身，像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大步迈向哭声传来的方向，眼睛锐利地梭巡。 只见一只浑身黑褐色的鸡从屋子背后蹿出来，贴着玩沙包的几个小不点沖向村口，翅膀上的硬羽好悬没划伤孩子娇嫩的脸。 妇人骂了一声不着调的老头，大声叱道：「走开——来人啊！鸡在这儿！！」 这声音惊动了村里其他人，也惊动了追捕金棘的顾青渠一行。 好几次要抓到金棘却总被她借着熟悉地形熘着玩的年轻人一拍大腿：「又让她跑了！」 他一边说一边偷觑顾处的神色，总觉得对方今天抓鸡的时候没出力是想考察自己的能力，结果全被自己搞砸了。 顾青渠：「哦，没事。」 他随手转动腕上的星鉴，錶盘转动间折射出无穷星光，神秘又惹人探寻。 年轻人心里一激动，以为能看到顾处亲自出手，却见那些星光始终被束缚在顾青渠掌心方寸之间，而他本人却不紧不慢，仿佛在等待什么。 「顾处？」 「别急，跟我来。」 年轻人一直跟着顾青渠走到动静传来的地方，看见金棘装模作样地绕着村口的树跑圈，实则故意往林主任身边凑，边跑还边得意地回过头沖自己「咕咕咕」。 他气得手痒——这鸡怎么这么贱？！ 金棘的咕咕咕里充满了挑衅的意思——我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有本事你来抓我啊？ 她见年轻人果真瞻前顾后地住了手，干脆跑到他脚下，把没几根毛的尾羽展开，沖他晃了晃。 「你——」 但凡是有点血性的人都容不得一只吃人的恶妖在自己面前放肆，年轻人冒着背个处分的风险，手往腰间一按，念道：「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第39页 他掌心一翻，桃木剑出鞘，「锵」一声挑起一张降妖符，流星般刺向金棘眉心。 「不要！」 远处的人只看见剑尖燃起一点火星，急忙阻止道：「别伤它！那不是村里的鸡！伤它犯法！」 还有人拿水去浇他。 金棘闻言又是咕咕一笑，向后跳了半米远，眼中流转着戏嚯的光——臭道士，你奈我何？ 年轻人气得肝都快爆了——这妖女如此嚣张，就没人奈何得了她？ 他甚至对野生动物保护法产生了怀疑——假如回回收妖都这么费劲，那这公务员，他不当也罢，他他他……他改行偷猎去！ 年轻人脸上的气急败坏取悦了金棘，她眼波流转，放下这个不禁逗的，尾羽一摆，向顾青渠的西装裤腿上搔去，想捋一捋高高在上的顾处长虎鬚。 只要一想到他那张不染凡尘的脸上出现别的表情，金棘就激动得全身羽毛过了遍静电。 她尾羽还没来得及碰到顾青渠脚背，眼里倒映的年轻人神色变了三变——一惊、二诧、三喜。 金棘的脑子没来得及转弯，心头勐然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身后一股劲风颳过，巨大的阴影笼罩在金棘头顶，血脉里与生俱来的危机感令她惊恐的「嘎」了一声，勐的向上飞去。 一只黑白相间的熊掌早就等在那里，一把捏住了她的天灵盖，向下一甩。 原州快被气死了——我就去山上变了个身的工夫，你敢动我的人？！ 金棘：「嘎嘎！！」 她的嗓门破了音，发出泣血一般沙哑的喊声，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然而一阵风似的从山林里跑下来的熊猫没有丝毫同情心，两只熊掌一拽，扯得金棘翅膀脱了臼，接着用它那分筋错骨的力道拔掉了金棘撩骚用的所有尾羽，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鸡屁股。 金棘：「嘎！！」 她弯曲脖子，绝望的鸡眼盯住林主任他们——为什么不来救我？我不是你们要保护的二级保护动物么？ 林主任原地和大家开了个小会，会议主旨是——《一级保护动物、国宝、熊猫，想吃二级保护动物，我们应该怎么办？》 与会各方经过0.01秒思考，飞快达成一致结论——周围人都散开，不要影响国宝的胃口，未免国宝吃得荤素不搭配，村子里友情支援五十斤新鲜毛竹笋给它当配菜。 金主食棘：「……」 她眼睁睁看着被自己当做退路的林主任慈祥地招唿熊猫，「吃好点，不够还有」，然后带着人走远，临走前招唿道：「顾处？」 「我马上就来。」顾青渠回过头，看见那眼圈特别大的熊猫沖自己眨巴了一下右眼，朝林子里看去。 顾青渠点点头。 离开前他认真观察了一下肉乎乎的熊掌—— 总觉得那个一手抓住天灵盖，甩啊甩，甩得脑浆子都要出来的招式……有点眼熟。 不，是非常眼熟。 作者有话说： 滚滚：不好意思，我比你珍贵。 第23章 阴谋 青山市众多洗脚店逃过一劫 闯入村子的野生大熊猫风一样到来，又风一样离开，挥一挥熊掌，只带走一只秃毛鸡。 村民上供的五十斤竹笋它分文不取，充分体现了国宝「艰苦朴素、自力更生、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优良品格和个熊素质，给村民们留下了美好回忆。 这位「美好回忆」暴揍秃毛鸡时被群众们拍下了不少一手视频，顾青渠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包括特事办的几个年轻人都在打着#熊猫#tag狂发某音某浪。 「我离开一下。」他趁这时悄悄上了山，没引起任何注意。 月上柳梢头，熊约黄昏后。 原州站在一棵树下，手里拎着半死不活的野鸡妖。 他见顾青渠走来，眼睛一亮：「我的山神庙什么时候打地基？」 顾青渠：「很快。」 原州把金棘扔给顾青渠。 顾青渠觉得手感不对，低头一看，少了俩鸡翅膀。 「呃……」他权当没看见。 「等等，别走——你和山神什么关系？」 原州回过头，仗着某山神失忆，挺胸自豪道：「我是他工作中最可靠的战友，生活中最亲密的伙伴，是他永远离不开的熊——你说我们什么关系？」 顾青渠心口有点不舒服，像被虫子轻轻啃咬了一下。 他问了句不合时宜的话：「那祂骑过你么？」 原州：「……」 他委屈死了——不就是几千年前载人技术不太熟练的时候带着你一起翻进山沟沟么？怎么这黑歷史过不去了是么？记忆都消失了还不忘问我这个！ 略。 熊猫没回答，沖他吐了下舌头，气哼哼地走了。 顾青渠已然从它的反应里得出某种答案，唇角不经意向上一勾，扬起的弧度里盛满了如水的月色。 走出一段距离的熊猫回头看他一眼，差点看呆了，半圆形耳朵一抖，这才想起正事，传音道：「对了，野鸡不许送走，就养在山神庙里，我有用！」 顾青渠点头。 他想，也是，山神庙开光的时候还差一只烧鸡充场面，就她吧。 金棘在昏迷中抖了抖，没了毛的屁股分外凉。 …… 「什么？真抓到了？不愧是你！」 第40页 左闻在管委会门口接应顾青渠，手里拎着个蒙着黑布的禁妖笼。 笼子的每一根栏杆上都刻了数十道符咒，确保锁在里面的妖物上天入地无处可逃。 他把金棘往里一塞，毫不怜香惜玉地落了锁，「走，我们去审讯室。」 顾青渠跟着走了几步，突然脚步一顿。 「怎么？」左闻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一个俊秀少年从外面走来。 托原州最近天天在办公室里炖鸡给顾青渠送饭的福，连左闻这种没见过几面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小原。」他和颜悦色地打了个招唿，「这么晚才回来？」 「啊？」原州正心不在焉地想事情，闻言抬起头，一双眼睛熘圆，瞳孔黑而明亮。 那似曾相识的目光看得顾青渠心头一跳。 他决定放任一次自己的直觉。 顾青渠突然看向原州耳后：「这里有根羽毛。」 「什么？」原州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顾青渠走向自己，伸手在耳后轻轻一拂，温热的鼻息打在耳畔。 「好了，拿掉了。」他低声道。 原州低头看去，顾青渠手指上捏着一根褐色带白斑的鸡毛——金棘的毛。 他：「！！」 究竟是什么时候沾身上的？！ 那一瞬间如果站在这里的是熊猫，身上的毛能炸得他胖一圈。 「谢谢。」原州噼手夺过鸡毛，毁尸灭迹。 「我刚去了一趟菜市场，里面鸡很多，各种花色都有，芦花鸡土鸡柴鸡椒麻鸡……」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瞎解释什么。 难为顾青渠还能从这一通乱七八糟的「全国肉鸡品种大全」中提炼出重点：「所以这鸡毛是在菜市场沾上的？」 「对，就是这样。」原州道。 两人的距离过于接近，原州眼里全是顾青渠沉静的面孔，以及他身上淡淡的草木清香。 他心跳的很快，晕晕乎乎地想——他发现了么？ ——自己的身份不会暴露吧？ ——万一暴露了，他会怎么做？找个笼子把自己关起来？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像是只过去一秒，夜风微凉，吹散了顾青渠身上的香气。 他深深地看了原州一眼，退回到左闻身边。 「下次小心点。」顾青渠温和道。 原州松了口气，随后有些气恼——不就是一根鸡毛么，自己怎么表现得像沾花染草被发现一样！丢熊！ 还有顾青渠，顾青渠……原州没找到顾青渠的什么不对，他怨念地想，他怎么都不多怀疑我一下？ 左闻眼神在两人之间熘达几个来回，嘴角翘起一抹饶有兴味的笑。直到原州的背影消失，他才捅了捅顾青渠：「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小孩耳后哪有羽毛？分明是你现拔的——看把人小孩吓得。」 「你别添乱。」顾青渠警告他。 「添乱？」左闻用脚后跟磕开审讯室的门，将装着金棘的笼子放在白亮的炽光灯下，「乱添不了，身为你过命的好兄弟，我可以免费提供几个情感建议。」 「这年头保媒拉縴的从业标准这么低了么？垃圾桶里已经捡不出来第二个靠谱的情感专家了？」 「说人话。」 顾青渠拉开椅子：「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闭嘴。」 左闻耸耸肩：「好吧。」 反正顾青渠想要保守的秘密，没人能从他脸上看出端倪。 「既然是私事，那你就自己处理好。」他止住这个话题，抬手在笼子上「咣咣」敲了几下：「起床了女士，咱们早点结束，也不耽搁你明早打鸣。」 金棘撩开眼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左闻施施然坐下，给自己沏了杯茶：「哦，我忘了母鸡不打鸣，抱歉——那咱们来谈谈你加入恶妖组织的事情，听说你有个导师，是什么品种的？」 「呃……」这间审讯室上次投入使用还是为了审问丝丝，她作为一个被顾青渠迷晕了头的「戴罪立功」分子，相当配合，不到一小时就连「自己确实没在山下洗脚店干过，所有套路都是从一台被丢到山上的旧手机那瀚如烟海的小簧文库里学的」这种职业机密都交代了。 ——青山市的众多洗脚店逃过一劫，各大知名文学网站即将迎来第n次扫黄行动，可喜可贺。 这都是后话。 和丝丝比起来，金棘是个相当不配合的审讯对象，左闻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各种手段都用上了也没能撬开她的口。 她垂着头，冷笑道：「要杀便杀，我是不会背叛组织的！」 至于组织成员、这次行动的目的、导师的身份，她一个字也不透露。 时间转眼到了凌晨，左闻和顾青渠使了个眼色：「我出去抽根烟。」 没过一会儿，顾青渠也来到审讯室门口。 门关着，里面的金棘听不到他们说话。 左闻按了按眉心，指尖的烟一明一灭。 「我有个不好的猜测，」他吐出烟雾：「金棘什么都不说，是她真的对恶妖组织忠心耿耿，还是说……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他中间诈了金棘好几次，如果她真知道点什么，无论惊慌或是不屑，总该有点反应，但事实上—— 「她太平静了，一个连扫盲班都没上过，全靠在野味馆子里看了两天电视自学成才的野生鸡精，就算她城府再深，你觉得她真能瞒得过测谎仪和我们两个人的眼睛？」 第41页 顾青渠：「你是说……」 左闻掸了掸菸灰：「和你想的一样，说吧。」 作者有话说： 丝丝：第一届网络搞簧培训班优秀学员，自学成才！ 第24章 小鬼 顾总救命！ 顾青渠：「我们先前一直以为恶妖组织来青山市有大动作——毕竟这里出了洪荒级妖兽这一档子事，以恶妖组织到处煽风点火的性格，不来认个祖宗说不过去——不然他们也不至于派出几十号成员来营救金棘，不就因为她见过洪荒级妖兽长什么样么？」 「再阴谋论一点，这洪荒级妖兽说不定就是恶妖组织召唤出来的，毕竟同为妖类，难保他们那儿没点什么特殊科技。」 左闻：「合情合理。」「但假如换个角度想，金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个适逢其会、熘着我们跑的倒霉炮灰，那事情就麻烦了。」顾青渠手下意识点着冰凉的墙壁，道：「你想，他们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布下这么个局，究竟是为什么？」 左闻：「把你、我、特事办一半的行动组员，各大门派精英——我觉得主要是你——在大青山拖了将近三天时间，这要没崩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屁来，打死我都不信。」 顾青渠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左闻视若无睹，他掐灭菸蒂，站直身体：「说真的，顾处，咱们这些年抓的妖多了，我一直认为这两年才成立的「恶妖组织」就是个棒槌大联欢，里面从上到下都是金棘这款一根筋的「失学妖童」，把它们脑子全加起来烩一锅棍棍面绰绰有余。现在向来，是我看走眼了，这群棒槌后面还真藏了个别有用心的搅屎棍，这是想骑在特事办头上拉屎。」 顾青渠：「……」 没等他对左组长这段「异香扑鼻」的高论发表意见，左闻话锋一转，让他忘了自己想说的话。 「几十号组织成员，不太可能是立刻召集的，我觉得它们之前就埋伏在青山市——就算都是些被当成炮灰的小妖，对组织和那个「导师」来说，也算是大出血吧？」 「考虑到这些情况，我倒觉得洪荒级妖兽才是那个「意外」——你想想看，自己是为什么来到青山市的？」 顾青渠内心一紧——是了，没错，他一开始来大青山是为了自己的私事，为了蔺珏……以及符宵。 这俩倒霉孩子偷看了他放在书房的抓捕方案，以为自己能勇斗野鸡妖。 于是染了头金毛冲到青山市搞色诱，顾青渠身为家长，不得不亲自过来把他们两个「捉拿归案」。 只是后来发生了一系列变故，左闻、特事办、各大门派乃至有关部门全都被惊动，反倒让这件离家出走的小事淹没在惊涛骇浪之下。 「这洪荒级妖兽真是帮了他们大忙，」左闻的眼里浮着一层冷光，「我们的注意力全被转移了——回头你去问两个孩子，他们怎么知道你书房里有抓捕方案的，退一步说，野鸡妖这个a级通缉犯好好地躺在一堆案子中间，是怎么让妖管委想起来拿它当考试题的——我不信揪不出来这个内鬼！」 「还有，所有试图把你绊在大青山的人都得做内部调查——我有预感，这不是一两个人的事。」 两人对视一眼，话没说的太明白，但彼此有默契——顾青渠原本昨天就能回京城。 之所以没回，住院只是微不足道的藉口，真正的原因是他要用北斗伏妖阵搜索恶妖组织成员的位置。 当时提出这个方案的人来自许多门派，贊同者更是不计其数，左闻在心里列了个名单，看着顾青渠动了动唇，没出声。 两人都觉得有一张阴云密布的大网，压在他们的头顶上。 「叫人安排私人飞机，」顾青渠道：「我现在就赶回京城，另外让留在特事办的人做好出事的准备。」 左闻点点头，知道一刻都耽搁不得，回头看向审讯室：「你把金棘带走，我担心她在这里会被人灭口。」 审讯室，白炽灯的冷光下，笼子里的秃毛鸡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冷笑道：「太晚了，来不及了。」 她嗅嗅空气中的味道，审讯室是密闭的，最上方有一扇巴掌大的换气窗。虽然看不到天色，但她体内属于鸡的那一部分本性告诉她——现在大概是半夜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 导师让她把顾青渠拖到今晚十二点整，她做到了。 为了这个目的，纵然被拔光羽毛，纵然要被做成烧鸡，她也绝不后悔。 「一切为了妖族！」金棘在笼子里打了个鸣。 …… 审讯室外，顾青渠与左闻的心都沉甸甸的——内部出了叛徒，恶妖组织使出调虎离山之计，他们或许在京城有大动作，桩桩件件都让人心烦意乱。 但该做的事还得做。 顾青渠道：「我走后，你把我离开的消息压住，就说我在审讯室和金棘耗着——私人飞机什么时候到？」 「青山市没有机场，我找架直升机送你去省会，加上批准航线的时间——最快两小时吧。」 「太慢了。」顾青渠皱起眉头道：「希望来得及。」 当然两人都知道这个希望其实很渺茫。 顾青渠手腕上，星鉴錶针滴滴答答地走着，偏偏这时，他的手机催命似地响了起来，靠在墙上的两个人眉心勐地一跳。 「现在再有什么坏消息我都不惊讶了。」左闻苦笑道。 第42页 顾青渠低下头，看见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是他的秘书。 「餵？」 「顾总救命啊啊啊！！」 秘书刚卸了妆，披散着一头清汤挂面似的长髮，手里抱着衣服，和地面上一大团黑影对峙。 顾青渠先松了口气——中气十足，没什么大事。 「说吧，」他皱眉看着地上泼墨似的黑影，很快判断出这东西的品种是个小鬼，「你怎么招上这东西的？」 事情说起来还要怨原州。 秘书中午和原州聊完，顿时有了工作的激情，趁下午把网店的推广方案改了又改，等她回家，已经快10点。 想起原州说跑腿小哥已经把珍珠送到，她先去楼下的快递箱找了找，没见有自己的包裹，又去问门卫，门卫也说没有。秘书走到自己家门前，顺手给原州发了条消息。 「啊？没有么？你在地毯下面找找。」原州道。 秘书：「……」 这哪来的不靠谱跑腿？ 她翻了翻门口地垫，还是没见包裹，心想小少爷该不会被人骗了吧？ 算了，再等半天看看，今晚就别告诉他这个消息了，免得孩子睡不好。 秘书卸了妆，去浴室洗澡，她先给浴缸放了水，边哼歌边把衣服放好，关门的时候偶然看见水雾模煳的镜子。 「呃……」她突然察觉哪里不对。 灯光照射她的身体，在地面镀下一层阴影。 此刻，那阴影正随着她哼歌的旋律，微微地抖动着。 作者有话说： 小鬼：一大大二大大三大大起来嗨； ！ 另外，求个收藏，啾—— 第25章 极乐净土 亲，给个五星好评亲—— 秘书汗毛竖起，一瞬间什么「贞子」」、「花子」、「伽椰子」全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奏起了恐怖三重唱。 她强忍着恐惧，伸手拿过自己的手机，放起了《极乐净土》。 阴影抖动的频率随之加快，暗合音乐的节拍。 「就是这样。」秘书道：「我觉得听完这首歌之前它应该不会杀我，如果会，我打算给它放《孤勇者》。」 「洗脑的话我觉得还是《甩葱歌》或者《江南style》更好。」左闻在一旁插嘴。 「左先生。」秘书见过他几次，知道他和顾处一样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她的情绪镇定了一些，问道：「现在我该怎么办？」 左闻沖她笑了笑：「没事，这东西学名叫小鬼，没什么杀伤力，你可以理解为一堆阴气构成的可降解垃圾。」 「小鬼是阴气的聚合体，喜欢跟在有灵气的东西身边，被太阳晒一晒，没几天自己就消失了，普通人一般看不见，就算看到了也只当是虫子、或是灰尘柳絮。」 「至于你家这只，唔……是有点超重了，」左闻问道：「美女，你这两天是不是去了什么古墓景点，或者买了陪葬的古董？」 「没啊……」秘书小心翼翼地走到客厅，看着一堆空快递盒，「我这周就买了两个lv，难道是阴魂不散的驴？」 「不至于……」左闻道：「再说lv也没有驴皮包——阴魂不散的牛倒还有可能。」 「牛能听音乐么？」秘书反驳：「会不会是这些邪恶的资本家像传说中一样收购非洲贫困地区小孩的人皮做包？」 「哇！有新意！」左闻道：「这个洗脑包我还是第一次听，下次说给相亲对象。」 顾青渠及时终止了他俩的废话，对秘书道：「你现在喝杯热水，睡一觉，如果害怕就把灯打开。」 「我睡不着啊顾总。」秘书看着脚下的影子，肩膀微微发抖。 她孤身一人在家，身边跟着个说不上来好坏的不科学玩意儿，要说没一点害怕确实是强人所难。 「这样吧。」顾青渠想了想：「你要是不嫌麻烦，就开车去集团总部，我的办公室设了阵法，这些魑魅魍魉进不去，钥匙你有。」 「好的，」秘书感激道：「我这就去……对了顾总。」 「什么事？」 「我路上能和你连着视频么？我心里有点虚。」秘书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随你。」 秘书在心里一千零一次感谢老闆的宽容大度，她抓起鞋柜上的钥匙：「那我这就走！」 走出大门的时候秘书心里突然掠过一个念头—— 原州：珍珠已经送到了，在地毯下找找。 珍珠不就是有灵气的东西？ 地毯……她在浴室照镜子的时候，影子好像正落在门口的地毯上。 这个想法一经产生，顿时像是种子一样扎根在心上。 她怀疑自己想多了，但还是打算和顾总说一声，权当让自己安心。 「顾总……」电梯里没有信号，头顶的灯传来「滋滋」响声，秘书不敢往下看，总觉得小鬼还跟在自己脚边。 她快步走进停车场，还是没有信号。 等车子开出小区，视频通话依旧卡在之前的地方，秘书终于觉得哪里不对。 不光是没有信号的问题—— 她家小区位于京城三环以内，治安良好，小区门前有两排路灯，一直连接到主干道，因此平时夜间出门，这条路总是亮的。 道路两旁有不少烧烤店，接近凌晨是它们最热闹的时候——人声，烟火气，小龙虾和羊肉串的香味，构成了大脑中的记忆地图。 第43页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 街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黑暗与雾气模煳了视线，秘书打开雨刮器，用车灯照亮旁边的店。 「啊！！」她汗毛一下子都竖起来了，浑身的血全涌到大脑。 她认识这家文印店，它开在远山集团总部大楼下面，招牌右侧有一个三角形的缺口，是前天大楼物业僱人擦玻璃的时候不小心砸的，还没来得及更换。 文印店旁边是人来人往的步行街，秘书可以确定它旁边没有行道树，只有一个花坛，但此刻人行道上赫然栽种着一排排整齐的杨树——没有路灯。 街道、人行道、人行道内侧的店铺，明明是来自三个地方的东西，被生拼硬凑到了一起，像小孩胡乱捏造的橡皮泥，仔细看去，甚至能看到拙劣的接痕。 「世界末日了么？」秘书勐地踩了一脚剎车，也不管什么交规了，直接把车停在路边。 雾气中似乎传来一声惊叫，两边的杨树在风吹之下发出拍手一样哗啦啦的响声。 「顾总……顾总？」秘书拿起手机，把自己的遭遇简单地写成文字，发给顾青渠，希望他能收到。 惊慌之中她好像多发了一份，但自己也没在意。 之后她便坐在汽车里，等待回音。 车窗外树木的影子不断扭曲、交织成各种古怪的造型，秘书回头看去，她明明是刚从小区里出来的，但现在已经看不见小区大门了。 再回头，列印店消失不见，出现在那个地方的是一家房产中介，门口竖着个gg牌——《南山墓园，风水宝地，千秋百代，福泽后世》 人行道的树变成了一熘梧桐。 秘书：「……」 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隔着车窗沖「南山墓园」比了个中指：「滚你妈的蛋！」 「老娘还是单身，福泽什么玩意儿？」 手机里还是收不到任何信号，她启动汽车，心想，难道我要一个人在这儿孤零零地等死？ ——不对，好像也不是孤零零。 反正左右都是个死，她终于鼓起勇气，看向脚下：「算了，反正以后都是鬼，也算同类，你自己点个歌，我放给你听吧。」 脚下那团小鬼见她终于注意到自己，兴奋地往上窜了窜，一团乌漆嘛黑中露出一团莹莹的光晕，像包裹在乌云中的明月，美得皎洁、高贵。 「这是什么？」秘书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一直以为驱散雾气的是车灯，但事实上是这枚不过指腹大的明珠。 那柔和的光晕融合进车灯的强光中，令雾气跃跃欲试却不敢逼近。 小鬼的上半身滑上副驾驶，映出一个扭曲的人形，它从胸口掏出珍珠，黑黢黢的五官像一张黑塑料纸，「哗啦」扯开一个笑容。 「给我？」秘书伸出手。 珍珠向后一缩。 黑塑料纸折了几折，在秘书警惕的目光中构成一个个方块字。 「您的包裹……已送达……请点个……五星……好评……亲？」 秘书：「……」 作者有话说： =====「新文求收藏」===== 《离开去种田后我成了顶流！》 荀音来自，带着「大神养成系统」穿进某本绿江小说，成为了主角的对照组——一个凭藉盛世美颜出道，毫无业务能力，性格乖张，被黑粉嘲笑为「两千年一遇」的废物花瓶。 他努力划水多年，终于完成了剧情，在主角征服娱乐圈之前黯然解约。 荀音欢快地买了张船票，挑选了某个适合种田的偏远星球，打算练习自己从系统中学到的生活技能——《古代闺秀才艺大全》。 黑粉们听说某废物花瓶被公司解约，买了张船票去偏远星球定居，弹冠相庆。 他们登录某直播网站，想要欣赏花瓶的落魄现状，却见他—— 沏一壶清茶，晨起绣花、午后读书、傍晚抚琴。 种一畦瓜果，养一院小动物，做一桌失传的古地球，独自品尝。 黑粉：不争气的泪水从嘴角流了下来，爸爸，请问您还缺儿子么？ 后来荀音才发现，自己当初坐错了飞船，他定居的根本不是什么农业星球，而是臭名昭着的星际远征军驻地。 他种的菜是外星植物，养的鸡是恐龙幼体，就连看家的狗，都是星际巨兽的拟态。 粉丝们得知这个事实后连忙@星政府解救他们的全民偶像，生怕他被远征军虐待。 荀音：笑死，你们再晚来一步，我就当上军长夫人了！ 第26章 入v万字 让顾青渠看看看普通人是怎么摧毁他的 「卧槽！我以为送包裹的是跑腿小哥, 结果居然是跑腿小鬼，一字之差连品种都变了也太离谱了吧呵呵！」 左闻一字一顿念出顾青渠手机里收到的新信息，评价道：「什么鬼？你还是联繫不上她？」 顾青渠摇头。 「那就怪了……京城那边的电话全都打不通, 配合她刚刚发来的那些胡言乱语, 难道是被小鬼迷了眼？」 顾青渠：「小鬼就一团阴气，能被人看到都是上辈子积了德, 还害人？你脑子被狗叼了？」 左闻被他这么一骂反而清醒了，拿着烟, 深吸一口：「那就是有人在搞事了？他们把你拖到今晚, 不让你回京城, 就是为了这个？」 第44页 「八九不离十。」 「不过这小鬼是怎么搅进来的？」 顾青渠目光一闪, 想到什么, 但没说, 他仔细阅读秘书发来的前几条消息。 「你看这里，道路重叠，可能是某种大型阵法，把整个区域的空间都扭曲了。」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秘书看到三个不同地方的街景出现在同一片空间里。 左闻问：「这种阵法我闻所未闻, 你怎么确定不是幻觉？」 顾青渠向他显示手机的搜索界面—— 《南山墓园, 风水宝地, 千秋百代，福泽后世》。 一家房产中介的实时街景出现在手机上, 店门右侧放着秘书在信息里提到的那个gg牌。 「这座墓园是上周才开始销售的, 目前只在全市7个地方投放了gg，其中房产中介1家，在五环外, 田丹上班不会路过这里, 就算路过, 她也不会注意一座墓园的gg，并将gg词一字不差地记忆下来。」顾青渠道。 「幻阵第一定律——幻阵中看到的所有景物都是大脑记忆的真实反映，再精妙的幻术也不可能无中生有。」 「好吧。」左闻被说服了，他道：「可惜我们知道得还是太少，要是能让她试探出这个阵法的细节就好了。」 顾青渠让他看自己的手机——在收到秘书的消息后，他连发了四五条文字和语音指导她应该怎么做，但一律显示接收失败。 「这是为什么？」 「我猜在阵法中磁场和空间一起扭曲了，导致手机信号产生了紊乱。」 「那为什么她发的消息我们能收到？」 顾青渠示意他看表：「我们是在视频通话中断10分钟后收到第一条消息的，在田丹看来，她当时刚从电梯下楼，开车出小区，时间最长不应该超过5分钟。」 「也就是说，她发出的消息一直处于发送状态中，经过5分钟才被我们收到。」 「第二条消息是发生场景转换后发出的，我们收到的时间是4分钟后。」 「第三条，3分钟后。」 「这说明什么？」左闻没理解。 「阵法中的空间转换越来越快了。」顾青渠道：「这不是个好消息。」 「假设这个阵法是个魔方，每个阵眼相当于一个格子，那么每过一段时间，这个魔方就会打乱重组一次，将位于不同阵眼处的「镇物」重叠，用肉眼看，就是不同地方的景物被拼接在一起。」 「随着重组的时间不断缩短，身处这个魔方中的人每时每刻都在不断的时空转换当中，根本没办法找到阵眼，就算找到了，也很可能被交叠的时空压碎。」 左闻好像懂了：「那手机信号……」 顾青渠：「阵法毕竟是死物，布阵的人恐怕对它也是不求甚解，因此它在每次重组之前会短暂地「復位」一瞬，田丹的信息就是趁这个间隙发出来的。」 他像是知道左闻还有疑惑，不等他发问，直接道：「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条件，就算磁场正常，外界还有阵法的力量影响，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个灵力形成的「壳」，笼罩在京城上空，隔绝了内外的信息交流——所以京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至今为止我们尚未收到任何消息。」 「我猜测田丹的身边应该有某个灵物，让她在阵法归位的瞬间能短暂打破这个「壳」，把信息送到我们这里，而我们距离京城太远，所以发出去的信息无法通过「壳」的封锁。」 「这样一来，就都能解释通了……」左闻点头。 但他心中仍有疑虑。 虽然顾青渠嘴上说是「猜测」，但听他的语气，却像是对秘书身边有灵物这件事胸有成竹似的——他知道什么？ 时间紧迫，左闻没把自己的疑惑表现出来：「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虽然发现了京城那边的阴谋，但身在千里外，鞭长莫及——我刚给师门打电话，打不通，特事办也是，很可能他们都被关在阵法里——该死，你说咱们当时为什么要把特事办放在二环以内，六环外的房价它不香么？」 「别急，」顾青渠有条不紊地在手机上安排一些事情，「先把普通人的事情安排好。」 几个电话下去，不知多少人被他从睡梦中叫醒，听清楚事情经过后一阵兵荒马乱。 左闻也在翻看手机，寻找能解决当前困境的人：「该死……打不通，全打不通……我催促航管局快速批准航线，四个小时之内赶过去天还没亮，说不定还来得及……你那边怎么样？」 「没有飞机了。」顾青渠通知他一个坏消息。 「什么？怎么会？」 「我刚和京城方面确认了阵法的覆盖范围——整个北城区，从二环到郊外，首都机场也在它的覆盖范围之内，刚刚所有航班已经紧急叫停了——还好最近半小时内没有需要降落的航班。」 「万幸，二环以内的核心区未被阵法占据，我联繫上了几位领导，他们会全力支持我们的工作。」 左闻瞠目结舌，过了好几秒才道：「这帮狗贼……狗胆包天啊！」 他终于也体会到符宵前两天那种有心无力、五内俱焚的感受：「难道真没什么办法了么？咱们两个就在这儿睁着眼睛干等？该死，这可是首都，几千万号人啊！万一控制阵法的狗贼搞出个抽取生命力的操作，咱们俩就是国家的罪人、人民的叛徒……」 第45页 「我有办法。」顾青渠突然道。 「什么？」 「来不及细说，你信我么？」他问左闻。 「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左闻信誓旦旦地回答。 「那好。」顾青渠吩咐他几件事情：「要快，早一点做完首都的几千万群众就早一点获救，万一晚了那你就是国家的罪人、人民的叛徒。」 左闻：「……」 他听完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操作，很想收回自己之前的话。 顾青渠当头断喝：「还不快去！」 「是！」左闻下意识道。 顾青渠本人则趁这个时间去了原州的宿舍一趟。 「借锅？」原州惊讶。 「对，」顾青渠面露歉意：「这么晚打搅你真是不好意思，情况紧急，要是你能施以援手那就再好不过了，毕竟我们两个……都不会做饭。」 他眉眼低垂，清隽的脸上笼了一层皎洁的月光，令他的神情那样真挚、纯洁，甚至有一丝淡淡的郁悒。 原州看着他的脸，心中充满了保护欲，当即便道：「没问题！」 「你想吃什么？烧烤、米线、小龙虾？」 他每说一种美食，顾青渠便摇摇头。 最后他道：「烧鸡。」 「烧鸡？」 …… 「香案、美酒、鲜花、供果……」 左闻把所有东西都扛到院子里。 他们所在的这处小院前后两排办公楼都被紧急成立的「洪荒妖兽处置工作组」徵用。 因此院子里没有闲杂人等，只能听见他一个人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他哼哧哼哧地把桌子在月光下放好，擦干净桌面，依次摆放一次性饭盒、雪花勇闯天涯、院子里薅的野花，早上没吃完的苹果，然后把装着金棘的笼子拎出来放在桌腿旁边。 「还需要干嘛来着？对了，烧水，烫鸡毛需要开水。」 左闻四周看了看，没见开水房，于是给顾青渠打电话：「老顾，问小原同志再借一个烧水壶！」 他自己去房间里接了一个插线板：「齐活！」 「别紧张，一会儿你就在c位了，期待么？」他和金棘说话。 金棘：「咕。」 夏夜的冷风吹过，吹凉了左闻发热的头脑，他看着前方土洋结合、中西合璧的香案，对顾青渠的自信心……突然就被一阵风吹散了。 顾青渠拉着原州来到香案前，听见左闻心虚巴巴地问：「哎我说老顾，咱们这样真的能行么？」 「这大半夜，不年不节的，突然把山神交出来，山神祂会搭理我们么？祂会不会嫌你我不敬，一个大耳刮子把你抡地上？」 「呃……」顾青渠没说话，但左闻感觉两道谴责的目光照射在他的脸上，几乎把脸烧出两个洞。 他看向原州：「？」 原州又瞪他一眼——你这人怎么这样？怎么可以凭空污熊清白？！ 左闻摸不着头脑，解释道：「小原，路上我们顾处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我们大晚上在这里做这些呢，是为了……」 「祭山神。」原州平静道。 「对，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人力所不能及，所以要请求山神帮忙——事关千千万万的百姓生命。」 「你可能觉得有点迷信，但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是科学无法解释的，我们要尊重自然界的未知与玄学……」左闻边说便把「誓死不屈」的金棘抓出来：「这鸡就交给你了，生前也是个体面鸡，把她做得香一点，让她毫无挂碍地走……」 金棘：「咯咯咯！」 她脚上被锁了两道禁妖环，身上还被左闻下了禁制，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无能狂怒地蹬腿，结果被原州抓住两个翅膀根，贴脸看了一眼。 「是你啊……」 原州：「左先生……我觉得山神是个好神，就是说，祂不是那么物质的神，有个形式就够了，今天我们就炖个鸡腿吧，剩下的部分明天再做给山神吃，要走可持续发展路线。」 左闻：「？？」 不是，山神脾气再好，也不能分期付款吧？ 顾青渠在一旁道：「听他的。」 「好吧，」左闻闷不做声地嘟囔了三个字。 原州：「你说什么？」 左闻：「咳咳！我说我得了气管炎！」 原州：「哦。」 下山刚满一个月的经歷还不足以让原州理解「气管炎」的双重含义，只见他手起刀落，血光四溅，鸡腿落地。在金棘痛到晕厥的「咯咯」声中，左闻识相地住了嘴，把一次性饭盒洗干净，在里面填上一抔黄土，三根香菸，掏出打火机点燃。 裊裊白烟升起，左闻将一张请神符烧成灰，虔诚地向香案拜了三拜：「事急从权，山神见谅。」 话音未落，香菸向四处飘散的菸灰勐然凝聚成三条直线，直达上天，与皎洁的月色融为一体。 那菸灰腾空至最高处，而后均匀铺满桌面，像一层细霜。 一阵风吹过，在桌面吹出一个均匀的圆。 ——神灵已经请来了。 左闻张着嘴，有些震撼道：「山神回应信徒这么效率的么？现在都12点了，也不是工作日。」 这个007的精神要是放在职场上，可以拿全国劳模了。 原州控制着灵气，在菸灰上又画了一个叉——闭嘴，有话快说！ 第46页 他气闷地想，也不看你们点的是什么香！我再晚点回应，这根中华牌香菸就烧完了！ …… 顾青渠突然回过头，看了原州一眼，似乎能听到他心中的话，唇角露出淡淡笑意。 他拿起香菸拜了三拜，接过左闻的话，言简意赅地向山神说明了京城发生的变故。 「当世已经断绝灵气上千年，修行者不再有飞天遁地、日行千里的能力。古籍中记载，大青山上通崑崙，下达东海，是中州龙脉之所在，敢请山神通过地脉向京城传达讯息，助我们破除阵眼。」 桌上的香菸快烧完了，顾青渠掏空左闻的烟盒，手一扬又上了三根：「条件有限，令山神屈尊俯就，实属不敬，改日定向山神上香请罪。」 原州耳朵动动，翻译了一下——帮了这次的忙，改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那颗生怕自己在顾青渠面前暴露真身的心，顿时就跳动起来——还有这种好事？ 有了这句承诺，万一哪天自己不慎暴露了熊猫真身，就命令顾青渠不许拿笼子把他锁起来！ 唔，拿手铐铐身边倒是可以，或者拿皮带把他绑自己背上。 虽然是同样的话，但从左闻嘴里说出和从顾青渠嘴里说出，带给熊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原州控制风在香案上画了一个完美无比的圆，捲起菸灰轻轻碰了一下顾青渠的侧脸。 ——允了！ 清风的触感如同细腻的手指，顾青渠侧过脸看着原州，那阵风顺着他流畅的下颌线拂过…… 左闻：「山神答应了？可我们鸡还没烧好！小原，要不你再快点？」 「呃……」他说完就见顾青渠和原州两人一起盯着自己。 「怎么了？」 顾青渠冷冷道：「我现在想把你烧了！」 那阵扰人的清风已经散去，他的手放在颈侧，只抓到一把散落的月光。 …… 原州并不是真的山神，虽然青岭沉睡前曾经把一部分山神印放在他的身上。 但想要号令群山、乃至沟通地脉，仅凭他这个「代理山神」是做不到的。 但没关系，他可以作弊。 「001号小鬼，001号小鬼，让你送的包裹送到了么？」 派去给秘书送包裹的小鬼是原州一道五鬼运财符召唤出来的，那团阴气受了他一道灵力，方才开启灵智，冥冥中便和他有着牢不可分的联繫，可以通过神识沟通，比时灵时不灵的手机好用多了。 小鬼闻言，正了正头顶上不存在的帽子，黑塑料纸一样的身体「哗啦啦」抖动了一下，催促地构成两个大字：「快点！」 秘书：「……」这是威胁吧？ 她看着小鬼头顶，阴气构成的五个空心五角星，抽抽嘴角：「我就这么点？」 黑塑料纸「哗啦」点头。 「好吧。」秘书小心翼翼地伸出一个手指头，在五角星上挨个戳戳戳。 她本来想点个四星半的，一不小心把五个五角星都点黑了。 「可以修改么？」 小鬼生怕她反悔，「欻」一下收起五角星，头顶浮现四个大字——「多谢惠顾 \（^o^）/」 秘书：「……」行吧，看在你卖萌的份上。 别说，这小鬼黑乎乎一团，看久了居然丑萌丑萌的。 「小鬼001号已经送完包裹，小鬼001号顺利完成任务！」原州那边很快得到了回音。 最后，还有一句羞答答的「小鬼001号获得了五星评价！」 原州：「……」 他刚刚收到秘书不小心发来的信息，里面可不是这么说的，秘书好像被小鬼001号吓得够呛。 该说什么？秘书姐姐心理素质过硬，不愧是顾总选中的人！ 「嗯……好吧。」原州道：「小鬼001号，组织现在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因为你是任务达成率100%，全公司最优秀的跑腿小鬼。」 小鬼挺了挺胸：「请组织吩咐！」 原州道：「现在，拿出我之前交给你的迷毂枝，顺着它指引的方向走，把路线汇报给我，速度快一点！」 「是！」 秘书只见小鬼从它那黑黢黢的胸口抽出一根手掌长短，散发着莹莹微光的枝条，那枝条的每一片叶子都像碧玉雕成，在半空中转了小半圈，指向道路前方。 小鬼把珍珠交给秘书，向她鞠了个躬，随后它的身体像是一滩融化的影子，从车门的缝隙间向外流去。 「唉，等等，你要干什么？」秘书问。 小鬼晃了晃迷毂枝，莹莹的光辉照亮前路。 「你要……离开？」秘书一个人守着珍珠怪害怕的，就算车里有个鬼，也比现在安心，她想了想，一咬牙道：「等等，你别走，你要去哪我开车送你去，车总比你一个鬼跑得快！」 夹在门缝中的鬼影思考了0.1秒，「欻」一下回到副驾驶。 它头顶显示出两个字：「谢谢 o（>w<）o」 秘书：「……」 她启动汽车，问：「看样子外面这些东西不是你搞出来的？」 小鬼：「no！」 秘书：「我觉得也是，你给我的那颗珍珠像是在保护我……你是原州派来的么？」 小鬼：「yes！」 秘书：「出来这么久了，路上一个人都没见到……外面是不是出事了？顾总他们能解决么？」 第47页 小鬼：「yes！」 秘书忍不住道：「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 小鬼想了想，它的灵智继承自原州，确实不会太多英语，于是在头顶变出一行字：「不怕！小鬼 is watching you！」 秘书：「谢谢。」 车灯划破黑暗，向前方驶去，如魮珠和迷毂枝并排摆放在车前方，在这黑暗的深夜里似乎带来了一线光明。 …… 迷毂枝，采自南山，其华四照，佩之不迷。 名为迷毂的神木天生就有指引道路、破开空间的能力，即使是在上古时代的秘境中，只要佩戴一枝迷毂，顺着它照亮的道路走，就绝不会迷失，更不用提京城那个胡拼乱凑的空间阵法。 香灰上浮现出细细的痕迹，一副错综复杂的路线图逐渐呈现在香案上。 「这是……」 顾青渠凝神看去，随着图上的线条越来越多，他惊讶道：「这是阵图！」 被迷毂枝指引的一人一鬼顺着最通畅的道路——也就是阵法能量流动的路线不断前行。 秘书花了大约40分钟时间开车回到原点，此时，香案上的阵图也已经成形了。 原州并不精通人类的阵法，便只看着顾青渠和左闻两人如获至宝，拿出平板电脑把阵图拓印在京城的地图上，细细分析阵法的能量构成。 不久后，顾青渠用红笔在阵图上勾勒出四十几个点，道：「这些大概就是阵眼的位置，可否请山神设法破坏这些阵眼？」 他说完自己也觉得强人所难，又道：「如果距离太远，还请山神通知留守在特事办的同事，让他们前去阵眼处破阵。」 不过，那样便免不了有人牺牲。 夜空寂静了几秒，风轻轻吹过，先在供桌上画了个叉，而后又画了一个圆。 原州：不用，我可以。 远在京城的小鬼001号接到了新的任务。 「加油干！」它敬爱的上级鼓励道：「干好了我让京市政府给你发一块「全国先进跑腿小鬼」的奖章！」 小鬼激动得「吧嗒」掉眼泪，「组织真是太器重我了！」 它的眼泪掉到汽车座椅上就化作团团阴气，被重新吸收到体内，看得秘书眼皮一跳，「怎么了？」 小鬼挺胸道：「再跑一圈！」 「好吧。」秘书看它的样子像是打鸡血了。 刚好距离这里不远的位置就有一个阵眼，汽车遵循迷毂枝的指引，来到阵眼附近。 迷毂枝转动着，它天生就有破除空间之力的作用，很快指向空间之力最浓的位置——一个垃圾箱。 小鬼把如魮珠留给秘书，自己抱着迷毂枝，半个身子栽进垃圾箱里，一阵翻找。 它掏啊掏，掏啊掏，终于在角落摸到一个冷冰冰的雕像。 那雕像触手森凉，周身萦绕着黑气，小鬼刚一碰到，只觉得身上阴气一阵涌动，止不住地朝着雕像张开的巨口涌去。 它一咬牙，揣着雕像出来，把它扔到车轮下面。 「撞它！」 「吱嘎——」秘书一脚油门，直接将怪兽造型的雕像碾碎。 她生怕这玩意儿还有什么后招，来回倒车，硬是把它碾成了粉。 从空心的雕像中飞出许多道肉眼看不见的「气」，其中一道没入小鬼体内，让它虚了半边的身体恢復原状。 小鬼：「再来！」 它带领秘书来到下一个阵眼——一个下水道口。 它掏啊掏，掏啊掏，在下水道的砖缝里掏出第二个雕像…… 再然后是第三个阵眼——公厕。 秘书：「……」 「等等！你别上我车，我车里内饰好几万呢。」秘书死死扒着车门，提议道：「要不你趴引擎盖上？」 小鬼似乎是看了她一眼，直接撕了半边身体塞进雕像嘴里，让它生物净化一下，再出来的时候，又是干干净净的好阴气。 「没进去，在天花板上。」 秘书这才勉强让它上车。 她看着小鬼只剩下半边的身子，咋舌：「这东西还有多少？」 「四十五个。」 「全都要找出来么？」 「yes！」 「这也太拼了吧？」 「你懂什么？这是我的福报！」小鬼挺起胸膛，仿佛看到「全国先进跑腿小鬼」的金奖章正在前方向它挥手。 「下一个！」 低沉的引擎声响起，秘书启动车子，她震惊地想，现在一团阴气都这么卷了么？ ——卷不过卷不过。 …… 供桌上的阵眼一个个被叉号抹去，左闻和顾青渠不自觉轻松下来，左闻为了缓解紧张，翘着脚靠在桌子上刷了会儿社交媒体。 这一刷，他的眉心慢慢皱了起来。 将某浪、某音、某乎的热搜草草看了一遍，他叫住顾青渠。 「有个不好的消息——京城的事被人发到网上了。」 「怎么回事？」 对于这件事曝光两个人早有预料，毕竟京城上千万人，被关在阵法里的少说也有三四百万，这么多人失联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露。 但曝光的程度是有讲究的。 顾青渠早就联繫了上面的人，按理说这些消息一发出来就会被降权重、或者暂时屏蔽，等明早再恢復正常。 事情发生的时间是深夜，大部分人都在睡梦中，只要解决得够快，事后再编一个地震或者天然气爆炸的理由，不会引起太大的舆论风波。 第48页 但现在网上的消息像是沸腾了一样，真假夹杂，还有一堆浑水摸鱼的「阴谋论」——什么国家的保密实验室被007入侵，外国特工潜伏多年在京城释放了大量生物毒气；十三陵下有一个绝世大斗被贼挖塌了，从里面跑出万年尸王见人就咬，国家紧急封锁周边地区以防引起全国性的生化危机；京郊地下藏着一个米国51区那样的外星人研究基地，现在外星人的同胞战神归来一声令下绑架了全京城的人民要求他们睡狗窝…… 从科学到玄学到科幻，品种丰富，任君选择，充分体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想像力和创造力。 「相关部门处理这一套是有流程的，之前处理过很多类似事件，按理说不至于造成这么大轰动，」左闻看到一条「国家秘密制造了一名生化人剑仙，现在正在北郊某位封建统治阶级的头盖骨上吸收龙气渡劫，万一成功我国就是首个拥有战略性玄学武器的世界大国」。 嘴角抽了抽，点击举报，道：「这事后面肯定有人推动，不然这帮水军不敢这么上蹿下跳。」 「他们闹这些有什么用？」顾青渠不解。 「顾处，这你就不明白了，」左闻用他丰富的网络冲浪经验分析道：「太正式的消息是很难得到网民关注的，轻易就能被有关部门压下来，但你要是说什么007特工啦、千年旱魃啦、战神外星人、生化人剑仙啦，那网民可就不困了，就算关键词被官方屏蔽了，他们也能编出代号，为外星人到底长了几条腿战出几百页。」 「再说这么一来，肯定有作死的跑去探秘，说不定还直播——那阵法的事可不就瞒不住了么？」 或许左闻祖上有什么乌鸦嘴基因吧，他话刚说完，只见热搜的标题一变，果然有一条#六名主播探秘京城北郊离奇失踪#出现在首页，后面跟着一个「爆」。 左闻忍不住骂道：「艹，还有一个千万大v，找死也不挑个好日子！」 大v的粉丝有不信的，有报警救人的，还有亲自开车去迎接偶像的。 左闻道：「完了，事情彻底瞒不住了……顾处？」 顾青渠收回望着京城方向的目光，沉吟道：「我在想……任何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布阵的人绕了这么大个圈子，究竟想要什么？」 正说着，他的手机响起来，看到上面的名字，顾青渠皱起眉头。 …… 冰凉的夜风里，001号小鬼已经破坏了十几个阵眼，逐渐接近阵法中心。 它接触到的雕像更加逼真了，形态俨然，构成一只张开巨口向天怒吼的凶兽。 雕像也越来越沉，每次都能吞掉小鬼大半个身体，要不是有原州藉助最初的符咒源源不断送来的灵力支撑，它或许早就被雕像吸收。 秘书没闲着，她除了开车碾碎雕像，还在工作笔记上记录自己的经歷，以便之后给顾总参考。 小鬼又解决了一个雕像，羡慕地看着她奋笔疾书。 虽然秘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它黑黢黢一片的脸上看出「羡慕」来的。 她脑筋一抽，承诺道：「要是你想学，等这次事情了了，可以跟在我身边实习一阵。论工作能力我保证不输给任何人！」 她可是过五关斩六将才进入远山集团，当上顾总的头号秘书的！ 小鬼忙不迭点头——要学！ 「我们破坏了十几个雕像，这些雕像的形状大同小异，被我画在了本子前一页供参考，通过对十几个雕像的观察，我发现它们藏的地方都很隐蔽，而且是下水道、垃圾桶这种……怎么说呢，秽气聚集的地方。初步判断秽气可能对这些雕像起到某种作用，同时可以推出，怪事发生在深夜是因为白天雕像很可能被清洁工和拾荒者收走，以上。」 秘书在这一页下方写上时间，把本子一合：「走吧，去下个地方。」 她启动汽车，这时，小鬼突然侧了侧头，望向雕像的粉末。 那里，似乎亮了一下，有轻微的絮语传出。 「事情……成了……去找顾青渠……」 …… 左闻伸头看了一眼，很快就明白顾青渠为什么那副神情。 「王部长。」他淡淡道。 这位王部长是知道修行者的一小部分人，不光如此，他一开始对修行者的态度相当恶劣。 世间灵气衰退已久，开始復甦不过是最近三四十年的事，在此之前的修行者一般是门派师承，没多大能耐，被当成骗子的也有不少，随着灵气復甦，一部分修行者重拾起过去的法术，同时民间也有不少新的妖怪修炼成精，左闻正是这个时候认识了顾青渠，和他一起组建特事办，管理违法的妖怪和修行者。 他们也是在这时遇见了王部长——当时他负责审批特事办的外勤许可。 在这位王部长看来，修行者和妖怪都是一群「社会不稳定因素」，「基因里有问题的怪胎」，他主张建个监狱把所有怪胎都关起来，禁止他们在社会中「兴风作浪」，最好能研究出个什么仪器，每天电一电，把劣质基因全都电掉。顾青渠在特事办初创期间受了他不少鸟气。 王部长的「基因有罪论」一直持续到某个有电鳗血统的妖怪再也受不了他，当着众人的面把他拖到房间里，「不是说老子有病么？电一电就好？那老子现在就给你电一电！电一电百病全消，爽不爽啊大傻逼！」 第49页 电鳗的电压最高可以达到800v，妖怪更高，他只拿出了不到一成力道吓唬王部长就把他成功吓瘫了。 事后顾青渠在情况报告中写道：「电属性的妖怪，脾气的确比较暴躁，这属于种族天性——我们已经对电鳗妖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教育，并延迟了他的长期居留证办理流程。 因为他身为一个来自南美洲的外国妖怪，给其他外国妖怪带来了极为恶劣的影响和示范，应当以儆效尤。」 收到报告的上级部门：「……」 行吧，国际友妖，还能怎么办呢？听说人家还是水族馆里修炼成精的，没告你个跨国拐卖妖口就不错了！ 王部长又没受伤，就是被免费赠送了一头黑人小卷，这说明什么？国际友妖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嘛！ 于是王部长就这么被调离了岗位，含恨离开特事办，听说他后来对成为修行者燃起了相当高的兴致，在试图去清虚观金光寺拜师学艺无果后自费给几个鸡零狗碎的小门派捐了不少香火钱，也算成为了他们的挂名弟子。 这都是后话。 不过这位「雷电法王」（特事办众人给他起的外号）此时打电话来是为什么？ 左闻看了顾青渠一眼，他打开外放。 「顾师兄，晚上好啊。」王部长笑眯眯道。 「当不起您这么称唿，」顾青渠问：「深夜致电，有何要事？」 「雷电法王」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语气公事公办起来：「行，顾处，我们谈正事——京城的事情你知道吧，现在网上的舆论已经变得不可收拾，我代表宣传部门问你要一个准话，多久能解决京城存在的问题？」 顾青渠转了转星鉴，问：「您希望是多久？」 王部长：「一小时，最多两小时，再过不久就天亮了，四分之一个京城从眼前消失，不可能隐瞒下去。」 顾青渠没有回答，王部长语气变得严厉起来：「顾处，你我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因为特事办的失误，出现这种事故，会给国家和人民带来多少损失，你计算过么？对于这些损失，你要怎么弥补？」 左闻原本只是旁听，这时也觉得事情不对头了，他道：「王部，您这说得就不对了，恐怖分子要搞事，这谁也预料不到，怎么就全成我们顾处的错了？受害者有罪论要不得。」 王部长道：「是左队啊，你也在这儿，听说左队主要负责京城及周边地区的特异事件，那这次的事情是谁做的，你查出来了么？」 「你——」 顾青渠一摆手，防止左闻气愤之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他道：「我已经安排了直升机，但两小时之内抵达不了京城，王部既然在宣传部门工作，能不能把消息往后压一压，至少别让人再进问题区域。」 王部长很享受他这种示弱的态度，他慢条斯理地笑了笑，道：「这恐怕不行。」 「顾处，你我都是做过基层工作的，知道民意如水，只能疏，不能压，否则会像决堤一样把任何一个权力机关压垮。所以假如你在两个小时后还没解决这件事，那我就要採取自己的方法。」 「这件事情我已经和上级部门报告过了，我是来通知你的，你没有反对的余地。」 「我明白了。」顾青渠看了看桌上横七竖八打满了叉的阵图：「那敢问王部长所谓的「方法」是什么？」 王部长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因此不在意顾青渠这个手下败将的态度，他嘴松了松，刻意在伤口上撒了把盐—— 「宣传部门会向民众公布灵气復甦的真相，并把这次事件定性为妖兽袭击。」 「到时候作为特事办的处长、修行界的代表、以及明面上的商界精英，顾处恐怕要好好向公众解释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最好现在就开始写发言词。」 「我期待顾处的发言。」 说罢，王部长挂了电话，他的办公桌上，一尊小型妖兽雕像闪了闪，从中传来拊掌声。 「恭喜，非常精彩。」 王部长得意地笑了笑，问雕像：「确定顾青渠无法毁掉阵法吧？」 「放心，我废了这么大工夫，就是让他赶不到京城，隔着两千多公里，就算他是神仙，也管不了这里的事情！」 王部长放心道：「那我也要恭喜阁下，等到顾青渠被舆论裹挟得身败名裂之时，就是阁下站出来解决阵法之际，届时，修行界的代表恐怕要换人了。」 雕像矜持地闪了闪：「我辈修行者，本就该立于众人之上，顾青渠弄了个什么特事办想要融入普通人的社会，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就让他看看普通人是怎么一步步摧毁他的。」 两人的说话声逐渐减弱，隐入黑暗中。 第27章 狸力 但我又不是顾总的老婆 大青山, 香菸点燃的光在夜色中烫出了几个血红的伤口。 左闻气得险些砸了手机，还好他想起这是顾青渠的手机，及时剎住了。 「这个老王八！」他骂道：「什么民意不民意的, 我看他就是想把你推出来顶罪！这个老王八绝对蓄谋已久了！」 顾青渠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月光萦绕在他指尖，在空中勾勒出几条线—— 金棘——恶妖组织——妖管委——王成望—— 这些线条或分或合, 交织在一起，最终连接到一个未知的点。 第50页 手一挥, 晶莹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顾青渠道：「别急, 还有时间。」 「对,」左闻想起桌上的阵图, 数了一遍叉和红点的比例, 像个偷到存粮的仓鼠一样幸灾乐祸地笑道：「王成望那老东西怕是想不到我们有神灵帮忙！」 他说完毕恭毕敬地给山神换了三根新的中华, 祈祷道：「山神保佑，尽快破除阵法，我要让王成望那老东西把自己放出来的屁全都原样吞回去！」 原州认真听取信徒的心愿，听着听着……听不见了。 顾青渠捂住他的双耳, 不悦地对左闻道：「身为一个国家公务员, 你就不能清清自己的口气？」 左闻：「我不！虽然我抽菸、喝酒还骂人, 但我是一个好男孩！」 顾青渠：「……」 他看着供桌上的香菸、啤酒和「好男孩」，突然有点担心山神被带坏。 …… 京城。 凌晨2点。 「小鬼001号, 小鬼001号,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阴气构成的那团黑塑料纸头顶突然出现01:59:59的倒计时。 秘书毕竟是肉体凡胎，熬了大半夜，在车里打了个盹, 问道：「这是什么？」 「deadline！」 秘书：「……」 她问：「还剩多少个雕像？」 「27。」 「换算一下, 4.444分钟一个……」 这数字…… 小鬼：「吉利！」 秘书：「……」行吧, 忘了人和鬼是有代沟的。 她正准备启动汽车，突然凝神听了听，细细的说话声顺着车窗飘进来。 秘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等，咱们之前碾碎的那个雕像里有人说话你听到了么？」 小鬼：「yes！」 「那看来不是我的幻觉……」 她大着胆子打开车窗，看到雕像碎渣闪烁着诡异的白光，从中传来的声音断续不清，隐约能提炼出「顾青渠」、「舆论」、「身败名裂」、「摧毁他」几个关键词。 秘书也是干公关这一行的，她脑子一转，就明白雕像后的东西在打什么主意。 「想得美！」她气清醒了：「什么垃圾堆里出来的货色也敢算计我们顾总！我给你脸了么？」 「顾总答应我的年终奖还没发，股票分红还没拿到，攒了三年的年假还没休，谁敢和顾总过不去就是要我的命！」 「坐稳！」秘书握紧方向盘，一脚油门把suv开出了法拉利的速度——她要让雕像里的鬼东西见识见识无产阶级打工人的愤怒！ 小鬼身为一个乡下土包子没坐过这么快的车，哗啦啦挂在安全带上甩来甩去，感觉自己是个四处漏风的破塑胶袋。 秘书用余光看见它打开车窗，从脸上飞出一团破碎的黑色阴气，忙道：「别光顾着吐，帮我遮一下超速违法摄像头！」 「。」 小鬼颤巍巍地答应了，阴气煳到摄像头上，把它遮得严严实实。 秘书松了口气，一脚把油门踩到180。 …… 「30……32……35……」 供桌上代表阵眼的红圈飞一样减少，左闻喜形于色道：「干得好！这样下去用不了2小时就能破除整个阵法！」 顾青渠低头在手机上发消息，听他这么说头都没抬，也没表现出任何喜悦。 「你怎么了？」左闻问，顾青渠没搭理他。 左闻偷偷推了推原州，沖他使了个眼色。 原州摇头——没看顾总在忙？ 左闻恨铁不成钢地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压着嗓门道：「小原同志，我知道你信任我们顾处，作为老顾的好兄弟，我对此感到十分欣慰。」 「但你这个样子是不行的——要知道，男人的手机就像他的内裤，别人碰都不能碰一下，但老婆想翻就翻。」 「要是没翻过他的手机，怎么能证明他爱你呢？」 原州：「但我又不是顾总的老婆？」 左闻：「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不是，目光要放长远点，你……」 他话没说完，顾青渠抬起头：「你听他放屁，他就是闲的——手机。」 左闻屁颠屁颠地把手机上缴，顾青渠随手按了几个键，扔给他：「自己看。」 「哦。」左闻还没看清手机上的内容，突然感受到两道炯炯有神的目光。 「蛤？」原州因为本体是熊猫的缘故，当他全神贯注地看一个人时，黑白分明的眼睛极其明亮，像是里面藏着星星。 他睁着这双明亮的眼睛问：「左先生，你为什么要让顾总看你的内裤？」 左闻：「……」 原州：「你想让顾总当你老婆么？」 左闻：【狗勾惊恐jpg】； 原州：「我觉得顾总是不会同意的，当然，我也不同意。」 左闻受到了三吨打击，他看着原州黑亮黑亮的眼睛，一时分不清这孩子是真的不懂还是天然黑。 顾青渠听见他们俩的对话，抽空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原州的脑袋：「干得好！」 原州被揉得舒服，笑弯了眼道：「你看，顾总真的不同意——不然还是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 左闻被他们俩默契的配合又打掉三吨血——现在不是他扭不扭顾青渠这颗瓜的问题，是顾青渠抽出空来会不会扭了他脑瓜的问题！ 没办法，谁让自己嘴贱？ 第51页 他只好求饶道：「是我多管闲事，拜託你们两位收了神通吧，我代表组织给你们发一个「最佳拍档」奖……咦？」 左闻本来还想继续插科打诨几句，但手机里传来的新闻播报声夺走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插播一条特别新闻——针对今晚凌晨0点在京城出现的大规模集体失踪案件，中央宣传部副部长王成望表示将于20分钟后在事发地点召开露天新闻发布会，欢迎各界朋友前来旁听。 王成望部长透露，本次新闻发博会上他将公布一条之前从未公开的国家机密，或将影响江国今后二十年的政策走向。 对于此次发布会的详细状况，本台记者将为您进行跟踪报导。」 「老王八这是什么意思？！」左闻的手机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一劫，他砸了一下不解气，捡起来看着屏幕上的裂纹道：「他不是说给我们两个小时么？现在才四十分钟不到！」 顾青渠：「两小时是上限，他可从来没答应过。」 左闻一下子想明白了王部长玩的文字游戏，他怒极反笑：「好啊，看来他专程打电话是来应付我们的，他这是打定主意要让你身败名裂！」 假如顾青渠信了王部长的话，在两小时之内想方设法解决京城的问题，那就中了他的圈套。 试想一下，在记者招待会召开的同时，城北阵法突然解除，露出里面的真实景象，那岂不是在为王部长的「灵气復甦」论背书？ 就算没解除，他也可以用其他办法证明「灵气復甦」的真相，顺便因此问责顾青渠，反正左右都不亏。 「这些玩政治的，心真脏。」左闻想明白了也没什么办法，急得在原地转圈。 他突然看见顾青渠胸有成竹的样子，脚步一顿：「老顾，你既然提前想到了，别说你没准备什么应付老王八的方法？」 顾青渠向他晃了晃手机，里面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呦，几年不见，「雷电法王」变成「老王八」了？谁给他升的辈分？」 左闻一阵惊喜：「蜃，顾处把你请来了？」 「别提了，」蜃妖抱怨：「我在水族馆里睡得好好的，顾青渠一通电话，我的壳突然开始震动，把水族馆馆长都惊动了，还以为隔壁的电鳗把我电了，差点把我俩分开！」 「那你现在在哪？」 「我留了个幻象在水族馆，和电鳗开车到了新闻发布会的现场，嚯，这台子搭的！钢筋框架，高清led大屏，1000瓦探照灯，看样子准备了不是一天两天。」 旁边传来一个酷酷的声音：「看起来很好电！」 左闻：「电鳗你悠着点。」 蜃妖又名幻蜃，有一丝远古时期的血统，是妖管委少数几个「周」级妖怪之一。它本来也该和其他妖怪一起待在妖管委，然后被困在阵法里。 但电鳗妖不是因为电了王部长被扣留了长期居住证么？在王部长的运作下，这个扣留的期限延长到20年，等于要做20年的黑户。 同为海洋妖兽，两妖一向关系好，蜃妖索性辞了妖管委的工作，携电鳗妖一起去燕省海洋馆定居。 20年，刚好够他们在水族馆活到「自然死亡」，顺便白蹭几百万的伙食费和住宿费。 有蜃妖在，做这种事轻而易举，因为它能够制造出接近于真实的幻境。 「那就拜託你了，蜃。」顾青渠打断两人的对话。 「放心，包在我身上。」蜃妖道：「就当是看在小电鳗的面子上——顺便，我也很讨厌老王八。」 说着他挂断了电话，提醒道：「记得看新闻啊！」 左闻松了口气。 他四处看看：「咦，原州呢？」 原州闭眼坐在花坛后面，抱着手臂，他是在左闻提起王部长的阴谋时离开的。 ——没想到人类这样狡猾，看来一个小鬼不够用！ 原州把神识沉入小鬼的身体，他发现小鬼001号早就把自己分割成许多片，挂在……城市的超速违章摄像头上。 这倒是方便了他的操作。 强大的灵力灌入这些碎片，黑抹布一样的阴气吹气似的鼓起来，很快化作新的小鬼002、小鬼003……乃至小鬼100。 原州并未赋予这些小鬼灵智，而是把它们当成自己的眼睛，在整个城市里梭巡。 很快，他看到一个黄鼠狼大小的小动物，鬼鬼祟祟地扛着一条有它身子几百倍大的人行道，「嗖」一下铺在两片空间交叠的位置。 原本撕裂的两条道路在它的努力下弥合为一体，天衣无缝。 「我说这种胡拼乱凑的阵法怎么能成功，原来是你在背后使坏。」 一只阴气凝聚的大掌从天而降，抓住小动物的头盖骨。 它惊慌失措，「哧熘」一下在地上打了个十几米深的洞，想要钻进下水道。 然而那只手掌直接把它从下水道拎了起来，弹弹肚皮。 小动物伸出鸡爪似的两只前肢，把头抱住，爪缝里露出两只耷拉下来的粉色大耳朵。 它眼泪汪汪道：「汪！汪汪汪！汪汪汪！」 原州认真聆听：「哦，你说不关你的事，你是被绑架的？不干活就吃了你？」 「太过分了！怎么可以生吃呢？起码要撒点孜然胡椒辣椒面！这是对食材最基本的尊重！」 小动物才出狼口又入虎穴，泪流成海，它脚爪死死抓着下水井盖，被原州一把薅走，强制「背井离乡」。 第52页 「刚好，我的山神庙已经有烧鸡了，还差个猪头，就你吧！我不嫌你小。」 小动物：「汪——」 它发出一声曲折绵延的哭声，表示自己可以做个带路党，帮原州拆了这个阵法。 原州就等它这句：「走！」 狸力，生于柜山，其状如豚，足生鸡爪，音如犬吠，极擅水土工程。 这空间阵法十分粗糙，被破坏掉一大半阵眼之后，本来就时灵时不灵，全靠狸力一根人行道一块大马路地缝缝补补，才能坚持到现在。 自然没有谁比狸力更知道如何破坏它。 连接阵眼的能量通路一根根断裂开，外界的第一缕阳光，似乎很快就要穿透封锁。 与此同时，王部长精心筹划的「新闻发布会」，也正式拉开序幕。 他穿了西装、抹了髮蜡，在明晃晃的灯光下走上高台，意气风发道：「记者们、居民朋友们，我知道你们都很关心此刻在我身后发生的事情。」 「我本人，以及其他政府机关和国家领导人，对城北居民的遭遇致以深刻关切和同情，因此，在多方努力之下，我们决定向社会公布此次事件的真相，防止更多居民成为受害者。」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可能有些难以接受，请你们千万不要害怕！」 …… 蜃妖和电鳗妖坐在「居民朋友」的位置上，电鳗妖一双眼紧盯着王部长黑亮顺直的头髮，指间发出「滋滋」声。 他们旁边不远处有两个人不满地看过来，「谁啊？这么严肃的时候放电子菸花？」 蜃妖不得不变出幻境给他挡了挡。 「再忍一下。」他轻声道。 电鳗妖：「可是他的头，看起来真的很好电。」 他也是真的有点怀念，那头黑人小卷的手感。 …… 台上的王部长讲到了气氛最高潮的时候，他慷慨激昂道：「我要告诉你们，这世界上是真的有灵气存在，也是真的有修行者和妖怪存在，你们身后这片北城区，就是被妖怪封锁的地方！」 台下传来一片譁然。 王部长胸有成竹，让人推来两台1000瓦探照灯，耀眼的光线刺破黑暗：「不信请看！这还是你们印象中这片街区的样子么？」 「呃……」台下一阵沉默，沉默得有点久，让王部长不由感觉到异常。 他在沉默声中回过头，看到一片普普通通的街景。 有小区、有行道树、有野鸟和猫叫……可能因为现在是深夜，街上没人，但远处能看见零星几点灯火。 一名家住在这附近的记者注视着王部长，用复杂的表情道：「怎么不是呢？」 「不可能！」作者有话说： 下章继续迫害王部长，黑人小卷安排上。 第28章 海市蜃楼 王成望这颗棋子算是废了 王部长之所以这么确定, 是因为他在发布会前才确认过，身后的阵法还在，透过黑暗能够看到混乱的街景。 为了达成最震撼的效果, 他甚至让人把台上的灯光打亮一些, 造成明显的明暗对比，以使得台下观众在推出探照灯之前看不清黑暗里的景象。 他还让人准备了这片街区之前的街景图, 准备投放在1068块高清led组成的大型光学显示屏上。 但现在，这一切全都变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可能……怎么会……」王部长的额头上渗出汗水, 他不断看向身后, 看起来甚至想亲自走进那片区域试试真假。 但他最终还是没敢进去。 「唉。」蜃妖遗憾地嘆了口气, 道：「我还以为自己能省点事。」 台下的议论声已经压不住了, 无论是记者还是前来围观的居民, 都紧盯着王部长, 希望他能给个说法。 ——之前说得那么严肃，又是灵气復甦，又是妖怪入侵，结果呢？ 多亏王部长安排的1000瓦灯光, 他能看清楚台下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一张张脸上写满了两个字——就这？ 就这？！ 汗水像是小溪一样顺着脸颊淌下, 不知是光源过热，还是过于紧张, 王部长耳边仿佛听见一声轻笑。 「顾青渠！」他勐然抬起头, 没看见心中那张可恶的面孔，倒是看清了观众席上的秀丽青年。 蜃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眉目如画, 向他扬唇一笑。 「是你！」 王部长勐地握住话筒, 他大声道：「安静！请大家安静下来！我有话说！」 人群嘈杂了一会儿, 决定听听这位官员怎么说。 王部长强自镇定道：「这是假的！」 「你们看到的都是假的——这是妖怪编织出来的幻觉，不信的话……小陈！」 一名穿着西装的年轻人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笼子，里面一只白兔正在吃草。 王部长抓住兔子的耳朵，走向阵法的边缘，将它用力向前一扔，「你们看！」 白色弧线划过，在接触到某个临界点的时候，兔子惊恐地向后蹬腿，但它抵挡不了惯性，还是撞进了阵法之中。 「消失了……」有人道。 「真的消失了！」 吞没了兔子的街景还是和刚才一模一样，好像那只是一张虚假的幕布。 亲眼目睹的不科学现象让观众们沉默下来。 王部长抬起头，环顾四周。 第53页 他接过助理送上的纸巾，擦擦额角的汗道：「大家都看到了，这可没办法作假，如果不信的话我们这里还准备了其他的兔子，有兴趣的朋友可以上来试一试……」 「那么接下来，我们继续说灵气復甦的事情——有灵气、有妖怪、自然就有能够利用灵气的人类，我在这里负责任地告诉大家，国家已经有了能够应对妖怪的修行者，他们很快就会为大家解决城北的问题，其中一位修行者的身份你们也很熟悉，他就是远山集团的顾……」 王部长大声说出顾青渠的名字，然而，他的声音却被更大的惊唿声掩盖。 「快看，那是什么？！」 一名记者失态地指向前方，半个身子前倾。王部长愠怒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见自己刚擦完汗，顺手放在演讲台上的纸巾。 它动了动，从里面钻出两只兔子耳朵。 那张长了兔子耳朵的纸巾拱起圆润的弧度，向前一蹦，掉下演讲台。 距离演讲台最近的记者下意识伸手一揭—— 纸巾下出现了一只熟悉的兔子。 记者：「……」 王部长：「……」 「这还不明白么？」刚才说电鳗妖乱放电子菸花的两个年轻人撇嘴道：「这是变魔术啊！」 王部长刚想反驳这不是魔术，蜃妖在衣袖的遮挡下勾勾手指，那只白兔就这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蹦蹦跳跳地跑进后面的街区，熘达了一圈，又蹦蹦跳跳地跑出来，顺利得和菜市场去买菜差不多。 众人：「……」 他们的表情变回了——就这？ 就这？！ 一股莫大的恐慌攥住王部长的心脏，他感觉事情正在脱离自己的掌控，向危险的边缘滑落。 愤怒和焦虑同时灼烧理智——顾青渠人都不在京城，还能远程破坏他的计划，难道他真像传说中一样有「谁碰谁倒霉」的体质不成？ 王部长心知他今天能够站在这里是多方妥协的结果，为了争取到这场新闻发布会得罪了许多人，一旦没能把灵气復甦的结果落实，等待他的下场想必不太好。 他咬了咬牙，心想——顾青渠，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安静！都安静！」王部长拿出了他以前在特事办工作时的威严，他指着前方一排人道：「我是为你们好！如果谁不信，就走进去看看，能出来的话我把脑袋摘给你们！」 听他这么赌咒发誓，几个禁不得激将的年轻人站出来：「好，去就去！」 王部长示意守着阵法边缘的人放开警戒线，让他们进去。 「还有谁不信？都一起进去，后果自负！」 电鳗妖担心地看了看旁边的蜃，如果要确保人类的安全，就意味着必须制造出能欺骗在场所有人知觉的，逼真的幻境。 「蜃，你可以么？要不要我给你充点电？」 蜃妖嘴唇略微发白，看了一眼电鳗妖，无奈。 虽然电鳗妖可以通过充电的方式补充妖力吧，但、是—— 他的本体是个大贝壳，吐出蜃雾的时候蚌壳是张开的，里面的软肉含水量超过80%，再被电一下，岂不是外焦里嫩？ 「你还是把电量给黑人小卷留着吧。」蜃妖稍微往他肩上靠了靠。 ——顾青渠，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肉眼看不见的蜃气从他身上飘出，逐渐扩散，为在场所有人编织出一场海市蜃楼。 在众人的感官里，年轻人们在封锁线内走了一圈，又毫髮无损地走出来，他们笑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说着看向王部长。 王成望看了蜃妖一眼，突然冷笑一下，捏碎了自己口袋里一个钥匙扣大小的凶兽吊坠—— 「幻境，退！」 那吊坠已经被他握得有些滚烫了，断口处涌出和阵法中如出一辙的秽气，沖刷着周围的蜃气，很快将珍珠白的蜃气污染成一种骯脏的浅灰色。 「不好！」蜃妖感觉自己对幻境的掌控越来越弱，他面前出现了两个重影，一个是真实的世界，另一个则是自己编造的蜃景。 两个王部长同时向他抬起头，眼里露出一点肉疼的神色，用口型道：「你真以为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么？」 「顾青渠，这次你恐怕要失算了。」蜃妖苦笑一下，努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幻境，余光看见身边的不少人都用力摇了摇头，可能以为自己眼花。 「啪」，空气中传来肥皂泡破裂的声音，蜃妖脸色一白，电鳗妖担心地握了一下他的手。 「没事。」蜃妖深唿吸一下，向前看去—— 幻境，终于破了。 「不知道阵法里面究竟是什么样？」蜃妖安抚了电鳗妖一句。 然后，他脸上忧心忡忡的神色就和王部长脸上的得意一起，凝固在原地。 只听一声沉重的引擎声由远及近，车上的人大喊道：「让——开——」 只见车子后面的路面就像是受到什么东西爆破一样，从中间向两侧掀开，土壤起伏翻涌，像两条奔腾的长龙。 驾车的女人一个漂亮的漂移，甩开碎石，把车子停在前方。 轮胎下，是一盏被压碎的探照灯。 她打开车窗道：「抱歉抱歉，太刺眼了，大半夜的开远光灯犯法你们知不知道？」 王部长瞠目结舌，看着这个从雕像声称「绝不可能有人逃脱」的阵法中开车冲出来的女人。 第54页 他正第三次试图继续自己慷慨激昂的陈词，举起的手掌还孤零零杵在半空中，有几分可怜。 女人的suv正好停在演讲台下，她本着尊老爱幼的心理，一手戴上墨镜，另一手草草地和王部长击了一下掌：「give me five！yeah！」 王部长捂住胸口，唿吸急促。 底下的人其实大多没搞清楚情况，突然有人站起来问道：「女士，你是从城北出来的么？」 「对，我是远山集团的秘书部主管，今晚在公司加班。」 「请问城北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秘书在众人探照灯一样的目光中一拍大腿：「差点忘了，你们别在这里聚集，很危险的，城北的地下管道爆炸了！好像还有有毒气体泄露！不少人都在街上晕着。」 「电缆好像也被炸断了，手机没有信号，我要赶去报警，你们别拦着我！」 「你说谎！」王部长从心绞痛中缓过来，声嘶力竭道。 人群先给秘书让开一条宽阔的道路，目送她凯旋离去，然后看向台上的王部长。 「呃……」王部长后背一凉，脑海中传来危险的警报。 「你们要干什么？」他问：「你们不要相信她的话，我怀疑她是妖怪，或者投靠妖怪的人奸！」 他受到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 但台下众人的态度不再是最开始的质疑，而是化作一种更加难堪的、死寂般的平静。 他们安静地听完了王部长的辩解。 突然，一个中年男子大步走到垃圾箱旁边，抄起一团烂菜叶，拍在王部长的脸上。 他声嘶力竭地喊道：「你这个臭傻逼！到现在还试图愚弄我们！」 中年男子的举动仿佛开启了一个信号，霎时间，烂菜叶、臭西红柿、纸巾连带钥匙扣一起雨点般地砸向王部长，他身边的工作人员拦都拦不及……况且他们也不是很想拦。 「王八蛋！明知道有毒气，还骗我们到这里！」 「还编什么妖怪的故事，以为我们和你一样傻逼？！」 「我看你才是外国派来的奸细！汉奸！」 「砸死他！让他看看无产阶级的力量！」 「我……」王部长张开嘴刚说了一个字，一团臭袜子准确地飞进他嘴里。 他：「呕……」 电鳗妖看着疯狂的人群—— 「蜃，这是你的幻境么？」 「不是哦。」蜃妖摆摆手，腕上的珍珠链子一晃一晃，他道：「这是顾青渠安排的——你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么？」 电鳗妖诚实地摇了摇头。 蜃妖笑道：「没关系，以后我讲给你听——这个故事是说，谎话一旦说了三遍，以后无论再说什么真话，都没有人信了。」 「说起来顾青渠这小子不声不响，手段够狠。我本来能一次把这里的人全装在幻境里迷晕，他却非让我给王成望一个表演的舞台——结果你也看见了。」蜃妖感嘆道：「王成望这颗棋子算是废了。」 「你不是一直想电他，快去，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电鳗妖面露为难：「我突然不想电了。」嫌脏。 蜃妖：「那可不行，万一以后后悔怎么办？」 他拉着电鳗妖：「让让，让让，我这位朋友是精神科医生，擅长电击疗法，请给他一个治疗患者的机会！」 两妖趁乱挤上台。 王部长还沉浸在臭袜子的馊味之中，突然感觉面前落下一片阴影。 他睁开眼，看见了熟悉的噩梦。 蜃妖把放在电鳗妖脸上的幻境撤掉，单眼皮的电鳗妖一副酷哥面孔，手指绽放出蓝紫色电火花，噼啪作响。 他道：「嗨，大傻逼，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我？」 王部长：「……」 电鳗妖：「在你扣留我的长居证明，拖慢我的入籍进度时，我可是一直都在想你。」 噼啪。 「叫你不让我当本国妖！」 噼啪噼啪。 「叫你害我当黑户！」 噼啪噼啪噼啪。 「你知道海洋馆的水有多凉吗？没我的心凉！」 电鳗妖业务娴熟，不一会儿就送给王部长一头精緻的黑人小卷。 他功成身退之后，台下的人还迷茫了一阵：「咦，人呢？我菜叶子还没扔完！」 「台上怎么多了一个黑人？啧，这个脸真是乌漆嘛黑呦。」 …… 顾青渠和左闻拿手机看完了新闻发布会的现场直播。 当然，这场发布会的后半场简直就是灾难，因此节目编导在王部长被电之前就及时掐断了信号。 就这还是让左闻笑得前仰后合。 他道：「老王八的打算算是落空了——他一个普通人，非要掺和修行界的事，图什么？」 顾青渠：「上面有人认为特事办权力过大。」 左闻的笑容收敛：「他们是想把你换掉，用自己的人顶上去，还是另起炉灶？」 顾青渠：「都有吧。」 风雨欲来，他透露了一些自己的打算：「灵气復甦的事情是瞒不住的，我统计过，这3年来修炼成精的妖类比过去20年的总和还要多，能够修行的人类恐怕也一样。」 「但绝对不能像他们想的一样，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公开，那会使普通人、修行者、妖类的矛盾变得尖锐，普通人视妖类为仇敌，视修行者为救世主，这样畸形的关系会损害社会的稳定。」 第55页 「你想怎么做？」 顾青渠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原州，换了个话题：「山神庙月底应该能落成？」 左闻：「十几天？不可能吧？」 顾青渠：「我有钱。」 左闻：「……」万恶的钞能力。 顾青渠等原州走近，若有所思地道：「要是熊猫妖能在山神庙的开光仪式上出现，一定能吸引更多人信仰山神——我们不如办一场直播？」 原州悄悄竖起耳朵——真的么？ 作者有话说： 滚滚至今仍不知自己的已经掉得精光。 这是周六的更新，周日因为要上收藏夹，更新放在晚上10点，啾—— 第29章 黑眼圈 顾先生，这样你就和我长得一样了！ 事后, 京城北郊发生的离奇失踪案件果然被定性为「因为入侵物种在地下滥挖滥造，导致地下管线破裂、废气泄露，由此引发一系列事故。」 凌晨之后, 一系列救护车有序开入北郊, 将事故中受到影响的伤员带走。但事实上从救护车上下来的却不止是白衣天使，还有一众修行人士, 他们手持萱草，也即是忘忧草制成的香料, 点燃之后, 受到秽气影响而神智狂乱的人群像是割稻子一样成群倒下。 修行者一一检查他们的情况, 有受影响比较深的就「啪叽」在印堂上贴一张除秽符, 然后道：「拉走！」 珍珠色的蜃雾在半空中浮动着, 有关部门紧急调配了十几架高射机关炮, 将蜃珠和干冰等物质一起塞入炮弹之中，给整个城北来了一场「人工降雨」，用一个近乎真实的梦境替代了所有人的噩梦。 至此，无论王部长以及他背后的人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都已经化为不可能。 二环内的某栋豪宅响起了摔杯子声, 杯子的主人没去管地上那只碎成八瓣的「清代莲纹缠枝杯」, 而是大步走到神龛前，掀开上面的盖布道：「神尊, 你交给我的阵法破了！」 如果秘书在这里, 会惊讶地发现豪宅主人的声音和雕像中传来的一模一样。 神龛里供奉的并非神像，而是一只肋生双翼，吊睛虎目, 不怒自威的凶兽。它身体的轮廓有些粗糙, 但能看出和阵法里的雕像并非同一只。 「我知道。」凶兽的声音在豪宅主人的脑海中响起, 它说的是普通话，带着一些远古时期的口音。 「为什么破阵的时候不提醒我？」主人问。 「我的力量不足。」 「不是已经为您献上了许多祭品么？」 「那些小妖怪和人类算什么？」凶兽的声音充满不屑：「我需要更多、更多有力量的祭品，等我脱困之后，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呃……」虽然不应该，但豪宅主人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我是xxx，现在有100个亿的力量被冻结在天地银行，你给我打1000个祭品帮我解封力量，事成之后我封你当修行界老大！」 好熟悉的剧情，但……面前这位凶兽自甦醒之后一直没上过网，应该不懂得这么潮的诈骗方式。 豪宅主人道：「好，我尽量，不要忘记您答应我的话。」 凶兽在神龛投下的影子动了动，鬍鬚似乎不屑地向上翘了一下，「不就是一个什么修行者团伙的老大么？就这三瓜两枣，也值得你惦记成这样？没出息。你查查我的风评，看我以前是怎么对你这种人的！」 豪宅主人想起自己在古籍中看到的——面前这只凶兽号称「坏人的守护神」，惩善扬恶，最爱帮助坏人，不觉放下心来。 凶兽又道：「你要是怀疑我不帮你，除非你觉得自己不够坏！」 「不可能！」豪宅主人道：「我走私符咒、贩卖妖兽、陷害同僚、谋杀同门，我不坏谁坏！」 「对，就是要有这种自信！」凶兽鼓励道：「你身上的人渣味就算在十里外都能闻到，要是搁在几千年前，一个修行者团伙的老大算什么？比他们强大无数倍的修行者都只配给我当修脚洗牙的奴隶！而你，我愿意封你做御用修脚官，负责监督他们工作，这不比你现在的工作威风几百倍？」 「呃……」豪宅主人被它这么一对比，顿时觉得还是新时代好，先前计划失败的怨气也就散去了。 「算了，一个王成望而已，就算身败名裂和我有什么关系？像他这样想加入界的棋子还多着……再说他的失败也不算什么坏事，刚好方便我实行下一步计划。」 豪宅主人在神龛前来回踱步道：「既然对方坚决否认世上有妖怪，那就让他们看看我精心收集的妖怪变身视频！几十部，一镜到底，毫无剪辑痕迹！」 「到了那个时候，我看顾青渠他们要怎么解释！」 …… 次日。 #王部长鬼畜视频#经过一夜酝酿，和#北郊失踪案#一起在网上爆火。 作为导火索的「乱掘乱挖物种」还没找到，不过引起大范围昏迷和爆炸的有毒有害气体经由专家进行调查后，指向了一家涉嫌非法经营的化工厂。 随着化工厂负责人戴着银手铐被推进警车的画面出现在新闻联播上，整件事情也算是迎来了喜闻乐见的结局。 「这次真是谢谢你了，蜃先生。」秘书看到新闻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中午，她手中拎着传说中的「入侵物种」，在机场和蜃告别。 「好说。」蜃用妖力把狸力变成了一只泰迪，以便它从宠物通道上飞机。 第56页 「要是真想感谢我的话，」他笑道：「能不能告诉我这颗珍珠是哪来的？」 「什么？这个么？」秘书拿出自己放在一个小玻璃瓶里、挂在脖子上的如魮珠。 「没错。」当这枚珍珠的光芒笼罩在自己身上时，蜃妖感觉浑身的妖力都在涌动。 ——他有预感，这枚珍珠对他大有用处。 秘书友善地和蜃妖分享了「原滚滚小卖部」的地址。 蜃看见一万一颗的价格，眼睛都不眨地连下了十单，「好便宜！太白菜了吧？这家店的店主是什么大慈善家？」 秘书：「……」你口中的「大慈善家」刚刚因为「珍珠卖得太贵」被网暴了十几页，想想都替他委屈。 「好了，这次是真的再见了。」蜃妖怀着感激与期待的心情填好自己的地址，朝秘书挥挥手。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两张赠票，塞给秘书。 「燕省皇家国际海洋中心？」秘书看着票上印的字迹。 「对，这是我的名片。」蜃妖道，他指着门票背面最显眼处一只缠绕着电鳗的大贝壳，道：「看，这就是我。以后有什么事打这个电话找我，给你打七折！」 「谢谢。」秘书收好了这张别出生面的「名片」，嘴角抽了抽。 ——怪她眼尖，看见蜃妖和电鳗的组合还是海洋馆的头牌，有个组合名叫「闪电流星」。 其余海洋馆里的保留节目——什么海豚算数啊，海豹踢球啊，美人鱼表演啊，都只能排在他们后面。 秘书：「……」 不愧是大佬，做一行爱一行！ 真的大妖，就是敢在竞争激烈的水族馆躺着就把钱挣了！ 至于假的大妖…… 她晃晃笼子里蔫吧的狸力，对安检口的小姐姐道：「这个是防咬口罩……对，我们家乖乖爱咬人，爪套也是一样，上面的花纹真好看，是吧？」 戴上了十几层禁妖符咒的狸力空有一身挖土的本领，却连小小的宠物航空箱都咬不破，抑郁地窝在箱子里眼泪汪汪。 过安检的时候秘书稍微紧张了一下，侧头看向自己的影子，还好首都机场的安检没有严格到连阴气都能检查出来，她顺利地登了机。 走上舷梯的时候，秘书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握了握。 「怎么？」她小声问。 小鬼001号一字一字地在她掌心写到：「谢谢你，我的开单女王。」 自己辛辛苦苦拆了一夜阵法才完成一单，秘书随便说了几句话就做成一笔十单的大生意，这说明什么？知识就是力量啊！ 小鬼更加坚定了跟着秘书实习的想法，相信在她的培养下，自己一定能巩固「原滚滚小卖部」销售冠军的位置！把小鬼002到小鬼100全都比下去！ 秘书：「……」真是有志气。 飞机抵达大青山的时候正好是下午。 秘书深吸了一口空气，看着蓝天、白云和远处苍翠欲滴的群山道：「青山市果然是个好地方，怪不得顾总一来就不想走了。」 小鬼001号远远看见一辆车，「欻」一下钻到影子里，临走前点了点秘书的手心，让她不要忘记答应自己的事情。 「我知道。」秘书想起「全国先进跑腿小鬼」的金奖章，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顾总真的会答应这么荒谬的要求么？还是说……已经有人打好招唿，自己就是起个提醒作用？ 如果是这样，那她对那个敢向顾总提要求的勇士佩服得一塌煳涂。 秘书拎着行李箱走出航站楼，前方那辆车的车门突然打开，一个戴着墨镜的人朝她招招手。 「顾总……还有左先生。」秘书看到了驾驶位上的左闻。 「辛苦了。」车子启动。 左闻戴着口罩和墨镜，遮住了大半张面孔，即使在车内也不愿摘下来。 秘书和顾青渠寒暄几句，没忍住问：「左先生怎么了？」 「嘟。」左闻郁闷地鸣了下笛。 顾青渠眼中流露一丝笑意：「他活该。」 等来到了他们暂住的酒店，秘书终于明白左闻为何是这样一副打扮。 他嘴角破了皮，有一小块淤青，眼睛两侧一边一个黑眼圈，还挺对称。 秘书：「左先生，你被路上的劫匪打劫了？」 左闻怨念道：「劫字去掉，我是被顾青渠的小男朋友打了好么？」 他把「男」字说得极轻，几乎从舌尖上一带而过，因此顾青渠没和他计较。 他抬起眼皮：「还不是你非要给他喝酒？」 「这怪得着我么？」左闻为自己喊冤：「我就是庆祝一下，都没看到他什么时候偷喝的……」 说起来这事确实不能怪左闻，但也和他脱不开关系。 昨晚，看完发布会，供桌上的叉号也已经画满阵图。 事情顺利解决了，按常理应该送走山神。 一般的送神仪式上会准备一些供品让神灵带走，比如香花、供果、甚至珍贵的灵物，代表和神灵常来常往，请神灵继续庇佑的意思。 但左闻可能是没从兴奋中缓过来吧，或者和王部长一起挨了800v高压电，导致本就不富裕的脑子更加雪上加霜。总之，没等顾青渠阻止，他一把抓过供桌上的雪花勇闯天涯，点燃一张请神符塞进去：「山神大人，我敬你一杯！」 第57页 说完，他爽快地给自己也开了一瓶，咕嘟嘟一口喝干，亮出瓶底：「先干为敬！」 顾青渠：「……」 酒液在火苗的作用下「呲啦」一声蒸发，同时失去颜色和香气，像是被请神符汲取了精华。 顾青渠感觉肩膀一重，立刻向旁边看去。 果然，在目光相接的时候，原州的眼神就已经不对劲了。 他晕乎乎地撞了一下顾青渠的肩，两手一伸，把他抱住了。 顾青渠想起当时初见那只胆大的熊猫也是这么抱自己的，眼神一软，顺手从供桌上捞起一瓶啤酒塞进原州手心，趁左闻没注意，道：「他喝醉了，我带他回去。」 「才一杯，怎么就醉了？」左闻从酒瓶里抬起头，鸡贼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立刻自以为很懂道：「去吧，去吧……这里我收拾。」 顾青渠瞪他一眼，防止他说什么不该说的。 他半搀半抱起原州，用这个连体婴一样的姿势向前走了几步，原州突然清醒了。 他挂在顾青渠肩膀上，炯炯有神地看了一眼顾青渠的下巴，又看了一眼左闻，然后对左闻道：「顾总！」 「呃……」左闻幸灾乐祸的笑容还挂在脸上，突然看见一片黑影朝自己扑过来。 他吓了一跳，边躲边道：「老顾，你看清楚了，这可是他先动的手！」 左闻的身手是练过的，本来没觉得自己躲不过这个醉鬼，却没想到原州的动作比他想像中灵活，更没想到顾青渠这个浓眉大眼的在两人面前拉偏架。 他被顾青渠使脚绊了一下，一个踉跄，让原州抓住衣领。 「好了好了小原，你清醒一下，我不是你的顾总。」左闻把脸凑到原州面前，试图让他看清楚点。 「你不是。」原州手松了松，迷惑地盯着他的脸。 「对，我不是。」左闻悄悄撤后脚跟。 突然，他领口一紧，看见原州亮晶晶的眼睛。 左闻心道不好，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砰」地一个重拳，原州直捣他左眼窝。 左闻：「……」 简直不能相信自己被打了。 他捂着左眼，抿了下嘴角，严肃道：「好了，小原，适可而止，再动手我可真要生气了！」 然而，这次他做足准备后，依旧没逃过原州的第二拳。 「呃……」看着左右对称一边一个的黑眼圈，原州终于满意了，他欣赏地对左闻道：「顾总，这下你就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了，好看！」 左闻：「……」一样个毛线啊！ 他心里郁卒得不行，然而和一个醉鬼是没法讲道理的，只好推着他往顾青渠那边走：「对，一样一样，好看好看，快给他也来一对，不能让他脱离我们的大众审美。」 原州即将走到顾青渠身边时，又顿了一下，左闻心头一紧，生怕他又要闹什么么蛾子。 他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原州道：「顾总，我觉得你的眼圈还不够大。」 左闻：「……」你妈啊！我又不是熊猫！ 这场七手八脚左支右绌鸡同鸭讲的混乱场面一直维持到原州的那只鸟一直没等到主人餵食，自己开了笼子跑出来为止。 它站在原州肩膀上，展开一片翅膀塞进原州嘴里，然后吊着眼睛看左闻，发出幸灾乐祸的嘲笑声：「嚯嚯，你他娘的小别致长得还挺东西！」 「呃……」 「你别跑！站住！今天我不弄死你我就跟你姓！」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让左闻一把甩脱原州，追打拍着翅膀逃离现场的酸与。 酸与边飞边回头道：「恭喜发财，红包就不要了，当鸟爷爷赏给你的压岁钱！嘎嘎！！」 院子里—— 「呃……」原州终于清醒过来。 「呸。」他吐出嘴里的羽毛、酸与肉，食之不醉，一根羽毛的分量虽然小，解一瓶啤酒的量也足够了。 原州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他问：「顾总，山神送走了么？左先生呢？」 「送走了。」顾青渠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发顶，目光看向已经燃成灰烬，沉淀在酒杯底部的请神符，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说： 抱歉，我以为存稿箱发出来了结果没有orz，今后固定晚上9点更！从下个月开始我尽量日六；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是真是假 家里只有十架直升机是不是不配买店家的珍珠？ 「总之, 事情就是这样。」左闻指着自己的黑眼圈道：「看小原把我打成什么样，顾青渠还不让我告诉他……你就护着他吧。」 顾青渠：「就算没这对黑眼圈你也好看不了多少。」 「哎，田秘书, 看到了么？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只闻新人笑, 不闻旧人哭，新人才刚过门没几天, 我这个旧人的地位就已经不如鸟了。」 秘书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微笑了一下。 「行，你们说, 我出去找个冷敷贴敷一下自己这眼睛……嘶。」左闻边说边走出房间。 秘书趁机向顾青渠汇报起了阵法中发生的事情——之前事情太多, 她没来得及整理自己的工作笔记。 顾青渠看着秘书画在本子上的雕像外形, 轻轻敲击桌面。 「这是什么？」秘书好奇地问。 「我还不能确定。」顾青渠道：「看样子很像我在古籍上见过的一种远古凶兽, 但长相……似乎有些不同。」 第58页 秘书点了点头, 说起了小鬼的要求, 她说着说着皱起眉头，发现一些重要的事情自己怎么也说不出口，比如小鬼是谁派来的，它身上的如魮珠和迷毂枝是怎么回事。 「我……」说了好几次后, 她惊恐地看着顾青渠, 指了指喉咙。 「没关系。」顾青渠伸手, 隔空在她喉咙按了一下，见那里弹出一道柔和的白光, 组成一个奇怪的符文。 他道：「你被人下了禁言咒, 下咒的人没什么恶意，只是不想让你将他的一些秘密说出口。」 秘书有些不适应：「签保密协议也要是双向的吧？怎么能强买强卖？顾总，这咒你能解么？」 顾青渠想了想道：「不行——这可是神灵亲自下的咒, 解咒后神灵会生气的, 你不如把它当做一道护身符, 有这道灵力在，一般的妖邪鬼怪都不敢近你的身。」 「好吧。」秘书听他这么说，顺气了一些，她抬起头，看见顾总逆光坐在窗户下，伸手勾勒灵气，在半空中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符，然后摇摇头，挥手让它散去。 「孩子气。」他脸上露出了无奈，却又真实的笑容——专程给人下禁言咒，却只禁言和自己相关的内容，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阿嚏！」远在山上的熊猫打了个喷嚏，挠挠耳朵。 秘书突然想起件正事，拎起自己从京城託运来的笼子，道：「这个没被禁言吧……哦，没有……顾总，这是在京城抓到的一个妖怪，有人让我把它拿过来，你看它有什么用？」 顾青渠接过笼子，抹消幻术，仔细查看——鸡爪、猪头，小狗一样汪汪叫，他想起某个传说中的妖兽。 狸力从顾青渠身上感受到强大的灵力，它一看来了个识货的，立刻用后足站起来，两只小鸡爪在笼子里不断比划，舞出了幻影。 顾青渠点头。 秘书：「它说什么？」 顾青渠：「它说自己不好吃，胜任不了祭神用的猪头。」 秘书纳闷：「祭神用的猪头需要好吃么？那玩意儿不是摆出来好看就行？」 顾青渠：「有道理，别谦虚，我看你长得很是眉清目秀。」 后半句话是对狸力说的，顾青渠还边说边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水果刀，像是考虑该从哪里下手。 狸力：「……」 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想吃它，有那么好吃吗？它忍不住把自己长长的耳朵拽下来放进嘴里浅尝了一下。 「呃……」泪水像止不住闸的洪水，它「汪——」一声就哭了个水漫航空箱。 ——居然真的很好吃！ 顾青渠看着耳朵上缺了个小口的狸力，感觉自己对它的智商有了新的认识。 ——可能洪荒时期的妖兽就是这么兇残又淳朴吧，毕竟大家都有强大的妖力，身上缺了什么零件都能几天之内长出来，所以相比之下智商好像没多大用。 看狸力这个样子，暗处的阴谋应该没它什么事，就是个被牵连进来的无辜妖众，虽说助纣为虐，不过劳动改造就好。 顾青渠转头对秘书道：「昨天让你找的施工队全都退了吧。」 「啊？为什么？」敢承诺在半个月之内修完一座山神庙的施工队可不好找，秘书颇有些捨不得。 「这不是有现成的施工队？」顾青渠向航空箱的位置抬了一下下巴。 「就它？」秘书深表怀疑。 狸力受到侮辱一般双手叉腰，挺起胸膛。 顾青渠伸手解开航空箱的锁，顺口道：「半个月？你可别太小看它，一周就行。」 狸力挺起的胸膛，悄悄塌下来那么一点。 顾青渠冲它露出英俊的微笑：「加油，七天还没竣工的话，就把你做成猪头哦。」 狸力：「……」 含泪点头。 …… 既然已经确定了施工队的人（妖？）选，那么下一步就是选址定基，开始施工。 山神庙的位置顾青渠前两天已经和林主任以及林业局派来的顾问商量好了，就选在远山集团承包的一块林业用地附近，这周围40亩土地原本都是化工厂，土质不适合种植，倒是交通很方便。 本地自来就有祭祀山神的活动，只是往日都是各个村子各自操办，规模不大，建好了这座山神庙，正好方便周边十几个村子请愿上香、庙会赶集，想来是一件盛事。 顾青渠回到管委会后没见原州的身影，问过林主任之后才知道他上山了。 他拿起一件外套，也向山上走去。 一条河流纵贯整个大青山，两岸草木葱茏，河水拍打着礁石，溅起水花叮咚。 原州化作原形，顺着河水向上，他边走边用妖语道：「如魮鱼，你在哪？祝余果准备好了，快来！」 宽阔的水面清澈见底，其中可见拇指宽的小鱼在五颜六色的卵石间游来游去。 但找不见那个熟悉的大贝壳——前几天的地震让一部分溪水改了道，其中就有如魮鱼居住的那条，于是它连夜背着贝壳搬了家，导致现在原州都找不到它了。 原滚滚小卖部刚做成一笔十单的大生意，没了供货商怎么行？ 原州索性跳到河水里，弓着身子在卵石中摸索，惊走了不少戏水的小鱼小虾。 河水冰凉爽澈，缓解了进入盛夏带来的燥意，原州一开始还在仔细寻找如魮鱼。 第59页 不一会儿整个熊都欢脱了起来，在河中央仰泳、熊刨、正游、倒游，专心致志地玩起了水——这段时间又是上班，又是养鸟养小鬼，还要开店，太累了，他只是一只五千多岁的熊宝宝啊！ 要是有人帮忙就好了，原州心中浮现出一个人影。 就在此时—— 「咔嚓。」 快门声如若惊雷，半圆形的耳朵一竖。 ——让我看看是谁在偷拍！ 原州睁大了眼睛，向镜头的方向看去，看见顾青渠不知何时出现在河岸边的小路上，看肩上的落叶已经站了很久。 原州又低头看看自己——嗯，浑身湿哒哒的，比平时瘦了一圈，水面上还露出半个黑白花屁股！ 圆尾巴羞耻地晃动一下，他「咕噜」一声沉入水底，再冒头的时候已经游出去二十米远，从河边爬上了岸。 上岸前他眼睛一尖，在河边的淤泥里看见一个熟悉的大贝壳。 如魮鱼努力扇动两片贝壳，以（它自认为）极快的速度向顾青渠奔去，十几粒亮闪闪的珍珠藏在它贝壳的缝隙间，在阳光下闪烁出宝光。 原州当即忘了先前的不愉快，一个熊扑，脚爪踩在如魮鱼的贝壳上。 只听「咔嚓」一声，贝壳边缘裂开一条小缝。 原州压低声音，用恶霸般的口吻对如魮鱼道：「这是我的人，不许你动！再动吃了你！」 如魮鱼瑟瑟发抖，上下扇动贝壳——它只是看这个人类有好感，想要送他一颗珍珠而已啊！ 呜呜…… 警告过如魮鱼后原州记住了它的新住址，拔腿想走，拔腿……没拔出来。 原来如魮鱼紧紧夹住了他的胖腿，把肉都夹得嘟噜出来一块。 原州：「松手！」 如魮鱼：「不！」 两妖对峙了一会儿，原州终于明白如魮鱼的意思，原来上次酸与出世放出的沖天妖气吓到它了，它决定抱另一只大妖——也就是原州的大腿，以便逃离这个到处隐藏着危险的大青山。 原州想想家里的鸟：「不行。」你会后悔的。 如魮鱼当场就哭了，哗啦啦从贝壳里滚珍珠。 原州怕被顾青渠看见，一把捏住它的壳：「好吧好吧，答应你，别后悔就行！」 他最受不了别妖哭了！ 没记错的话，办公室最后面好像有个空鱼缸，就让如魮鱼先在那里住几天吧！ 于是，顾青渠看见一只大熊猫，抱着个脸盆大的贝壳朝自己奔来，一见面就是恶霸催债般的口吻：「山神庙山神庙山神庙！」 虽说人形时已经听过一次竣工时间，但他还想听顾青渠亲自和自己承诺一次。 顾青渠故意沉吟了一下，直到原州急得把贝壳挠出三道爪痕，才道：「施工队已经就位了，下个月初应该就能完工——你想不想亲自看看施工现场？」 熊猫点头。 顾青渠没忍住薅了一下他的耳朵，感受着暖融融的手感笑道：「那明天这个地方见！」 原州想了想，把如魮鱼塞到顾青渠怀里。 「送我？」他问。 「不！」原州道：「你把它带去管委会，送给原州。」 顾青渠：「他和你什么关系？」 原州挺胸道：「他是我的信徒！」 他后来仔细想了下，虽然给秘书下了禁言符，但还是不放心，万一马甲掉了怎么办？ ——最好的方法就是，在这两个马甲之间建立联繫，让别人以为他们认识！ 我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马甲小天才！ 顾青渠忍住嘴角的笑意，又薅了一把熊猫毛，「嗯，我就说他怎么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差点让人调查他……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了吧。」 看到熊猫先是浑身一紧绷，而后身上的肉一松，露出显而易见的如释重负，顾青渠失笑——这么单纯的国宝，还是要在眼皮底下看好了，省得它被别人骗。 「那……明天见？」 「明天……等等，先把手机里的照片删了！」 顾青渠晃晃手机，在他警惕的目光中道：「不行。」 「就当是帮你送货的酬劳——这么大的扇贝可不轻。」 原州：「……」还是小鬼性价比高，上千里路只要一枚金奖章，这才是合格的打工人！ 「好吧。」他看看顾青渠的身板，还是答应了，临走前又为自己的马甲给他打了一剂预防针：「提醒原州要好好开店啊！这可是他和我还有山神的合资店铺！」 顾青渠：「你还知道合资？」 「当然，这都是山神教我的！山神英明睿智，无所不知！」原州疯狂吹自己的彩虹屁。 顾青渠：「……」 基本确定了，滚滚=原州=山神，多谢它帮助自己节省了搜集证据以及验证的时间。 原州快乐地告别顾青渠，「扑通」一声跳下水，游向对岸，从他的反方向离去。 只见一只黑白花屁股在河水中载浮载沉——丝毫不知道就在刚刚，自己已经把身上的马甲亲手扒光了！ …… 「嚯，这么大的贝壳？」如魮鱼被放到水族箱之后，所有人都来围观这个被顾总亲自抱回来的「神贝」，还有人想要上手摸一摸试试能不能沾上点顾总的财气。 晚一步回到办公室的原州只好用硬纸壳做了个「禁止触摸」的警告牌。 第60页 如魮鱼缩在鱼缸最远的一个角落里抱着自己瑟瑟发抖——呜，人类好可怕，壳差点被抛光了。 一直等到秘书过来叫走原州，而办公室里其他人都对它失去兴趣，如魮鱼才小小地打开贝壳，吐了个气泡。 这时，「嘎嘎嘎」，突然有一只脚上戴着定位脚环的鸟从窗口飞进来，它看见如魮鱼，眼睛一亮，道：「哪来的水货？看上去滋味不错，没想到老子还能在办公室里赶海！」 如魮鱼：「……」 它和人类不同，对五千年前的妖气更敏感，一碰触到酸与散发出的邪恶妖气，整坨雪白的蚌肉都抖了起来——呜，快来人！活着好难！ 等原州从秘书那边回来之后，看到的就是酸与站在水族箱的边沿位置，把头全伸进水里，用尖尖的鸟喙勐啄蚌壳，它边啄边发出威胁恐吓的声音：「别怕，快他妈把壳打开，老子就吃一口！」 如魮鱼在里面呜呜地哭，誓死不开。 于是酸与左右看看没人，「啊呜」一下张大嘴，喉咙像个黑洞，勐地拉伸到一个脸盆那么大——如魮鱼要是相信了它之前说的「一口」，现在已经躺在胃里安详地等待消化了。 赶海的兴奋消磨了酸与的理智，让它忽略身后即将到来的危险，直到一面巨大的阴影覆盖住它。 熟悉的手用熟悉的姿势熟练地抓起它的脑壳，「刷刷」，寒光闪过，鸟翅膀落下。 原州拎起新鲜收穫的鸟翅膀，道：「我也只尝一口。」 酸与：「……」 日哦，忘了办公室里还有个喜欢赶山的。 原州削掉两只翅膀警告了一下酸与，对它道：「这是我的钱包，你不许动它。」 「钱包」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识相地把蚌壳打开一点点，从里面掏出保护费——一堆亮闪闪的如魮珠。 酸与这些天也跟电视剧学了不少人类语言，见状骂骂咧咧：「艹，原来是个带资进组的！」 如魮鱼：「……」 原州之所以来取货，不光是因为蜃妖下的订单，还因为秘书把他找去说的事情。 「我虽然想找几个大v帮咱们店里的如魮珠炒炒热度，但没想到第一个大v这么快就自己找上门了！」 找上门的大v名叫「是真是假」，是一个专门测评各类引起争议的产品，给出自己使用记录的自媒体。 因为仗义敢言，就算对知名品牌也照怼不误，在网上有很多粉丝。 她找上门的原因是看到了论坛里那个经久不息，最近又被人顶上来的黑帖—— 【震惊！绝密！速看秒删！一万元一颗的珍珠居然长这样！】 距离黑帖第一次发布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而它之所以又被人翻出来，是因为帖子里某位层主一时无聊，去翻看了黑店的销量，然后—— 【家人们！大消息！万元珍珠已经卖出去11颗了！】 【什么？刷单吧？】 有人闲得无聊，在购买页面不乏恶意地问道：「买这个珍珠的人是不是种地都用金锄头？」 【万元珍珠用起来怎么样？影响我修仙么？】 【家里只有十架直升机是不是不配买店家的珍珠？】 秘书之前算是被如魮珠间接救了一命，时刻关注着商品主页。 她见下面有被人带节奏的嫌疑，立刻亮出自己在购物网站的高v帐号，简短有力地回应道：「东西值这个价！谁用谁知道！」 俗话说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事情，因此，当质疑者们看到答覆后，嗤之以鼻——吹吧！ 正是这戏剧性的过程，引起了「是真是假」帐号持有者的好奇。 她决定亲自试一试，珍珠是不是真像店主描述的一样神奇！ 第31章 神明 神明会继续保佑你 为了保证测评的中立性,「是真是假」从不接受任何商家贊助，她是用自己的帐号亲自购买如魮珠的。 秘书之所以知道此事，还是看到了黑粉的通知。 他们幸灾乐祸、摇旗吶喊、奔走相告—— 【坐等扒皮】 【坐等扒皮+1】 【「是真是假」的风格一向犀利, 不服就干, 管你是不是大牌，有没有金主, 像这种靠傻逼富二代营销上位的黑店，就该承受一下她的铁拳！】 【坐等店主被骂哭。】 【坐等店主被骂哭+1, 割韭菜的sb活该死全家！】 原州一开始还不明白「富二代营销」、「割韭菜」是什么意思, 直到符宵被他小舅拎过来亲自道歉。 「对不起……」少年金髮耷拉着, 像只犯了错的奶狗, 不敢直视原州的眼睛。 原来他前几天突然想起对原州的承诺, 把「原滚滚小卖部」的连结上传到自己的微博, 并且吹了一篇情真意切、洋洋洒洒的800字彩虹屁。 符宵喜欢在自己的主页上分享一些限量版球鞋以及手办，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富二代博主，黑粉自然也不少，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可以攻击的点, 立刻嘲笑他「富二代人设崩塌, 大少爷也开始下海接gg了」。 符宵自然不服, 抄起键盘就和黑子们干了起来，没想到黑子们吵不过他, 全拥到原州的店里, 给他造成了无妄之灾。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我会补偿你的。」符宵再次道歉。 「没关系,」原州宽宏大度道：「本来就是我拜託你宣传店铺, 别人的反应你又控制不了, 真有错也是他们的错，和你没太大关系！」 第61页 「真的吗？」符宵抬起头，露出狗狗眼：「你原谅我了？」 原州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髮，突然明白顾青渠为什么总喜欢摸自己头毛了——手感真好啊！ 「嗯，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就帮我把他们骂回去！」 「好的没问题！」符宵摩拳擦掌，斗志满满，这一切维持到他看见店铺后台的留言数量——9999+ 符宵：「……」 工程量有点巨大啊！ 还好他小舅及时伸出了援助之手，避免了「网瘾少年三天三夜不睡狂骂黑粉最终猝死电脑前」的悲剧发生。 「上周抓来的妖怪不是已经认罪了吗？让她来帮忙吧——我记得她说自己的特长是网聊。」 「是的！」丝丝终于重见天日，她八条蜘蛛腿同时操作八只手机，边噼里啪啦地打字边感激涕零地保证道：「包在我身上！不就是同时聊八个吗？就是同时聊八十八个我也干过！」 符宵：「……」 少年的世界观被震惊了，现在妖怪行业也这么卷的么？他化身」客服宵宵「回復着顾客的谘询——【买这个珍珠的人是不是种地都用金锄头？】 宵宵：对，而且镶了钻，100克拉。 【万元珍珠用起来怎么样？影响我修仙么？】 宵宵：不影响，不过金丹期以上才能使用，像你这种连气感都没有的麻瓜还是回家种地吧。 【家里只有十架直升机是不是不配买店家的珍珠？】 宵宵：不是吧不是吧？现在还有人出门开直升机？家里连一架喷气式飞机都没有的话还是别上网了！ 辛苦忙碌了一下午，处理留言1000+条，顾客好评率30%。 符宵抬起下巴「哼」了一声，扭头去看同事的工作量。 客服「丝丝01」、「丝丝02」……「丝丝08」共处理顾客留言10086+条，好评度90%。 符宵震惊了——怎么做到的？ 他忍不住旁观。 【你家是垃圾黑店么？】 丝丝01：哥哥，骂骂，哭哭【大哭jpg】； 【客服是妹子？】 丝丝01：嗯呢（露出下巴和低胸上衣的自拍jpg） 【再来一张？】 丝丝01：你坏（长腿黑丝jpg）； 丝丝01：那哥哥可以不投诉我么？ 【加个联繫方式就答应你……】 丝丝01：好的呢哥哥，我的号码是—— 丝丝翘翘唇角，露出见猎心喜的笑容。 这时，「啪」一声，原州无情地把她的脸拍在屏幕上，手机屏幕出现了一抹可疑的湿痕，似乎是口水。 原州：「工作时间不允许私下给自己揽业务，一次警告，再犯关小黑屋！」 「呃……」丝丝麻熘地坐起来，给对面的顾客点了个举报，理由填「骚扰客服人员」。 「对不起，职业习惯，我会努力改正的！」 …… 【客服小鬼001：您好您的快递已经到了，放在楼下快递箱，请您签收一下。】 「是真是假」早上起床后，先在镜子前梳妆，她画好脸上的妆，熟练地用刘海遮住右半张脸，然后拿起手机。 「这家店的服务态度倒是蛮好的。」「是真是假」秉持着职业习惯评价了一句，走下楼签收快递——「青山物流？以前没听说过，是新成立的快递公司么？」 快递盒抱在怀里轻飘飘的，「是真是假」走进电梯，发现客服又给她发了一段消息—— 【如魮珠使用指南：温水浸泡1小时后服用，每日两次，可起到美容养颜、明目健身之功效。随身携带，可消灾祛病，驱逐邪气。其他功能有待探索。】 「是真是假」直接看笑了：「这是珍珠还是仙丹啊？怎么不说包治百病？现在的营销太离谱了吧？」 说着她向前看去，电梯里的灯光明亮，镜子般的墙壁上映出一个人影——是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孩。 「是真是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掀开挡在右脸的刘海。 那下方是一块凹凸不平的疤痕，纵然用粉底遮盖，还是能看出一些痕迹。 手掌覆盖在右眼上，掌心传来冰凉坚硬的触感——里面是一只玻璃义眼。 「要是世界上真的有仙丹就好了。」「是真是假」喃喃道。 …… 「家人们晚上好，这几天我们来测评一下网上有名的「天价珍珠」。」 时间转眼到了晚上9点，「是真是假」准时打开直播间。 她右脸的伤口处用油彩勾勒出一朵绚丽的茶花，霓虹色的义眼像是花蕊，在房间的金属色灯光下呈现出一种科技与艺术交织的美感。 在这样四周没人，只有镜头的情况下，「是真是假」反而能更放松地展示自己。 她在镜头前拆开包裹，取出珍珠，在屏幕前展示了一下。 「好漂亮！」有弹幕忍不住道。 「是真是假」自己也贊同这个说法，如魮珠既大且圆、皮层细腻、流光溢彩，丝毫不比任何有名的天价珍珠差。 「大家看一下，这是4000元一对的天女级akayo，旁边的是8000元的澳白，再往后是同样8000元的大溪地，可以看出，在相同的灯光下，如魮珠的皮光是毫不逊色于它们的。」 虽然对天花乱坠的功效不太相信，但「是真是假」的测评还是力求客观，她的语气不疾不徐，很有信服力。 第62页 「看过它的外表之后，我们来看一下它的内在。」「是真是假」举起了手机：「大家看一下，我收到的客服对珍珠功效的说明。」 这个测评结果一出来，直播间的观众反应和「是真是假」之前差不多。 【才刚对天价珍珠改观一点点，店主就要这样侮辱我的智商。】 【所以果然还是黑店吧。】 【主播千万不要相信上面的介绍，这珍珠这么亮，谁知道有没有泡什么化学药品！】 【反正我是不相信国产珍珠能比进口的亮，这样的东西也敢往肚子里吃，主播保重。】 【突然有一个新思路，能不能给食品监督局打电话举报黑店？】 原州和符宵、顾青渠、秘书以及丝丝也在一起看直播，符宵气愤道：「这个黑粉我认识，天天在我微博下面仇富，说我花的都是劳动人民的血汗钱——瞎说！我花的明明是我小舅的血汗钱！」 顾青渠：轻摸狗头。 秘书自信道：「不怕，咱们的珍珠和药品质量监督局备过案的，走的是左先生的关系，怎么举报都不怕！」 清虚观每年也有少量自家出产的丹药对外出售，向来只在小部分人中流通。 而且供不应求，左闻一开口，药监局迅速给出了批文，这个批号就打在珍珠的说明书上。 直播间里的「是真是假」也是这么说的，她还现场拨打了药监局的电话查询，在查询之后，她略带惊讶地在旁边的小黑板上写下—— 【外观：真】 【功效：真（有待验证）】 「好吧，我是真的对天价珍珠改观了，接下来我会按照说明，将珍珠泡水后服用，看它的功效是不是像店主所说的一样神奇。」 「这可能需要几天时间，如果直播间的家人朋友们也像我一样好奇，那就继续关注我吧，我会每天公布自己的使用感受，明天见！」 说罢，「是真是假」关掉直播间。 黑粉依旧不肯罢休，在漆黑的直播间刷弹幕嘲讽道—— 【还以为是个中立主播，结果也被金钱收买了。】 【那是，主播也要吃饭，掐烂钱多香啊。】 【看她打扮得五颜六色的样子，根本不像个正经人，和「符少爷」是一路货色吧！】 「这群人！」符宵气得拍大腿，「感情和他们观点不一样就是黑店、掐烂钱，他们这么牛怎么不上天呢？」 原州倒不怎么生气，虽然那些骂他的话很难听，但他向来不在意人类的看法，大家都不是一个物种，有什么好计较？ 人类里面，他唯一在意的只有顾青渠一个，也只关心他的评价。 原州拍拍少年的肩膀，道：「没关系，再过几天他们就不这么说了。」 他听送快递的小鬼001说了，「是真是假」的眉心有一团浅浅的功德之气，这代表她帮助过很多人，这样的人，在如魮珠的作用下，是能够收穫意想不到的奇蹟的。 …… 符宵以为自己已经是被弹幕气得最凶的人了，其实比他更气的还有一个。 金棘蹲在笼子里，看着酸与用脚爪捏着手机向她播放的视频。 「该死！」她差点把手机屏幕啄裂：「五颜六色怎么了？五颜六色不好看么？这些愚蠢的人类，他们就是长不出花里花哨的羽毛，嫉妒我们鸟类！」 红腹锦鸡以色彩丰富的羽毛闻名，甚至有传说它是凤凰的后裔，金棘虽然没有雄性那种五彩的羽毛，但她向来以自己的血统为傲，觉得自己和那些普通妖精不是一个档次的，是妖中贵族。 金棘把手机夺过来，登录自己的帐号，和黑子们战斗起来。 酸与这破鸟干啥啥不行，搞事第一名，见状忙道：「对，搞他！你可是尊贵的二级保护动物！」 金棘敲打键盘的动作更有力了，但她毕竟是个初出茅庐的妖，骂人词彙比较匮乏，充其量也就是「废物！」「孽畜！」两个词轮流用——都是别人以前骂她的。 黑子回道：「哪里的鸡笼没关好让野鸡跑出来了？」 金棘：「咕！」气急败坏。 酸与趁机道：「来，我教你呀！」 在它的无私教导下，两妖5分钟之内被禁言了10回，最终被封号了。 酸与：「……」 金棘：「……」 酸与忿忿道：「这审核是从晋江进修回来的吧？」 之后的几天，原州天天变成原形去和顾青渠约会，顺便一起监督山神庙的施工进度。 具体表现为—— 狸力挖地基，一人一熊坐在一起贴贴。 狸力扛大樑，一人一熊分享首山玉里的零食。 狸力砌墙，一人一熊边嗑朱果边聊天。 狸力开始造神像，一人一熊讨论：「山神长什么样？」 「像你一样，两个眼睛一张嘴。」 「呃……」 「好吧开玩笑的，神像的位置就造一座大青山的微缩模型好了，记得要和真的一样，旁边的位置再放一只熊猫，长得和我一样。」 「我这里有大青山的航拍照片——要是比不上3d列印，那就还是红烧猪头吧。」 「附议！」 「汪——」狸力用眼泪和水泥。 关于「是真是假」的后续还是符宵后来告诉原州的。 他道：「看黑子被打脸真是太爽了！这几天我和我徒弟的工作量都小了！」 第63页 「你还有徒弟？」 「对，前几天收的，」符宵道：「她叫彩凤，听名字虽然是个温柔的女孩子，但是怼起人来特别兇勐，对我这个师父也很尊敬。」 「彩凤说，她之前也有一个师父，但只会教她骂屏蔽词，害得她被管理员连封三个帐号，是只傻鸟。」 酸与正好从窗口飞进来，见状鸟嘴一张，又想骂「傻鸟骂谁」，被原州一把捏住嘴。 原州道：「讲讲吧，黑粉是怎么被打脸的？」 「说来话长，正好快到直播时间，你一看就知道了。」 符宵打开「是真是假」的直播间。 「家人们大家好。」还是熟悉的开场词。 「今天是我服用珍珠水的第七天。」「是真是假」的状态比一周前要好许多，她关了屋子里五颜六色的灯光，只留下一盏乳白色的檯灯，刘海别在了耳后，右脸只涂了薄薄一层粉底，没有其他修饰。 「是真是假」把自己的脸往镜头前凑了凑：「大家看，疤痕已经几乎消失了！」 「虽然这句话已经说了无数遍，但我真的想说，假如「原滚滚小卖部」的店主在看直播的话，感谢你！太谢谢你了！我现在的心情激动得无法描述！你的珍珠改变了我的整个人生！」 「如魮珠是个奇蹟，愿意把奇蹟用这么低的价格分享给需要的人，你就是我的信仰！我的神明！」 她的感激是真诚的，因为原州在那一瞬间真的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信仰之力飞入大青山，落在刚建成的神山塑像上。 他笑了笑，看着女孩霓虹色的玻璃义眼，自言自语道：「还没完呢……神明还会继续保佑你。」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肥遗 好朋友就是拿来吃的！ 「是真是假」的这些感谢自然是真心实意, 任何一个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从内心深处焕发出的蓬勃生机。 像一棵被火烧过的树，重新绽放出嫩绿的枝芽。 奈何黑子选择性眼瞎—— 【作秀！】 【掐烂钱！】 【丑人多作怪！】 一系列恶毒的谩骂涌上弹幕，看得原州血压升高, 想要派小鬼吓唬他们一下。 「别急。」符宵胸有成竹。 只见屏幕里的「是真是假」施施然道：「如魮珠的效果大家亲眼所见, 我知道有朋友不信，或者怀疑我和店主联手做戏、欺骗大家, 所以昨天我和「原滚滚小卖部」的客服沟通过后，决定从直播间的观众朋友里抽取3名幸运儿, 各赠送一枚价值万元的如魮珠。」 话刚说完, 弹幕里的恶评消失一空, 全部被「我我我！」「抽我！」「举手！」还有「乖巧坐等」的表情包代替。 「是真是假」道：「请大家等等, 我还没说完——这次抽奖仅限关注直播间7天以上, 且从未发表过人身攻击言论的用户, 一旦抽到违规用户，立刻取消资格。」 也就是说，之前还在谩骂她的那群黑粉骂没了自己的抽奖资格。 「呃……」他们感觉损失了一万块。 过了大概几秒，有熟悉的帐号冒出来发言：「凭什么？一个破主播还搞起歧视来了？」 【虽然我看不上这破珠子, 但你不能取消我的资格！】 【不抽我们代表你心虚！】 「是真是假」从冰箱里取出泡了珍珠水的杯子, 顺口道：「我花自己的钱抽奖, 爱给谁就给谁！」 黑粉被她堵得脑子一抽，忿忿道：「不抽就不抽, 有什么了不起的？一枚破珠子而已, 谁还买不起了？」 「是真是假」被他们反覆无常的态度给气笑了，正想开口说话，冷不防一口水呛到气管。 「咳咳」, 她用力拍胸口, 突然感觉有什么圆润的东西顺着喉头滑了下去。 屏幕前的观众看得比她更清楚些, 弹幕如雨点般飞过—— 【是珍珠！】 【是珍珠啊！！】 【主播你一口吞下了一万块！！】 他们真心实意地为「是真是假」肉疼，以至于打出的感嘆号可以绕地球三圈。 「是真是假」：「……」 符宵感觉自己手机一震，他低头看去。 客服宵宵：感谢光临小店，有事请谘询。 是真是假：救命！我不小心把珍珠吞下去了，需要去医院洗胃么？ 客服宵宵：您别急，我谘询一下店主。 「原哥，」符宵刚把手机放下，余光看见原州皱起眉头，低声说了句：「不好。」 他心里当即就「咯噔」一声——该不会出什么事故吧？ 只见原州紧张地问他小舅：「顾总，药效太强了！我不会被当做妖怪抓起来吧？」 顾青渠：「不会，有我在。」 「如果我被当做妖怪抓起来，你会来救我吗？」 「会。」 「怎么救？」 「我有监狱的钥匙。」 原州满意了，沖符宵挥挥手：「没什么大事，就是等下她的眼睛会长出来，让她别太惊讶。」 符宵：「……」 你们平时都在玩什么高冷修行者劫狱勇救俏妖怪的角色扮演啊！ 没眼看没眼看。 他神情恍惚之下，直接照搬了原州的话：「亲，请您不必惊讶呢亲，没什么大事，就是您的眼睛稍后会长出来……」 第64页 等等。 符宵敲完回车之后，重新读了一遍自己的话——消失多年的眼睛自己长出来？这是什么医学奇蹟？！ 他崩溃地对原州道：「你害死我了！」 比符宵更无语的是「是真是假」，当今这个时代，断肢可以重续，就算截肢很久的人，也有恢復正常的可能性。 但眼球里蕴含成千上万的视神经，想要将它们再次接上并恢復功能无疑是天方夜谭。 她已经接受了现实，很久都没做过这样不切实际的梦了。 尽管如此，被人戳到伤口依旧不是件令人高兴的事，要不是对方的珍珠帮她恢復了容貌，她绝对会投诉客服。 「是真是假」发消息的时候并未避着直播间的观众，因此有不少人都看到了客服宵宵的回覆，心中不由产生了和「是真是假」同样的想法。 【这客服太过分了，满嘴跑火车！】 【主播别难过，我们帮你投诉他。】 「是真是假」谢过网友们的关心，替符宵打了个圆场：「算了，客服可能是想安慰我，其实我早就习惯了。虽然失去了自己的眼睛，但玻璃眼睛也很漂亮，你们看——」 她把脸靠近镜头，让灯光照在色彩缤纷的右眼上，左右晃动，眼底的光便波光粼粼，像是洒满月光的海水。 观众们逐渐收起了对客服的责备，赞美起这只眼睛。 就在这时，「是真是假」突然感觉眼下凉凉的，像是有液体涌出。 她下意识擦了一下，看到手上的血。 鲜红的血液让「是真是假」回忆起失去眼睛的那天，她大脑一片空白，等再回过神来时，透过血色朦胧的视线，看见惊慌失措的观众和询问她出了什么事的弹幕。 或许是涌出血液的那只右眼早已坏死多年，「是真是假」并没有觉得疼，反而从眼眶深处传来一阵凉意。 她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忍住惊慌安慰了一下观众，准备提前下播。 然而，就在她点击退出帐号之前，弹幕突然被一行行相同的字迹占满。 甚至有人沖了会员特效，金灿灿的一号字体后面跟了十几个感嘆号道：「眼睛！主播你的眼睛！！」 「长出来了？」「是真是假」念出后面的几个字，她惊愕片刻，突然发现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她的左眼周围没有血迹，那么能看见血色朦胧的……是右眼！六年前就失去的右眼！ 直播间内能看见「是真是假」的眼中几乎立刻就蒙上一层水雾，她难以置信地抬起手，轻轻触摸新生的眼睛。 触手是温润的、有弹性的，而非玻璃的冰凉和坚硬。 「我的眼睛长出来了？」「是真是假」哽咽着站起身，颤抖着手慌乱地在桌上寻找，终于，她摸到了一颗玻璃珠子，那是在慌乱中无暇注意，被自己新生的眼睛从眼眶中顶出来的义眼。 「是真是假」握着那颗陪伴了自己六年的玻璃珠，直到这一刻才真切感受到自己又活过来了。 她完全不在意自己在镜头前的形象，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弹幕爆炸了。 【不可能吧？】 【怎么可能？】 【要不是我是主播的三年老粉，我都以为这是在演戏！】 【直到现在我都不相信这是真的，谁来掐我一把？】 【嘶，我自己掐了，真疼。是真的！有谁录屏了么？我想再看一遍眼睛是怎么长出来的！】 【没录。】 【没录+1】 【快要被自己气死了，该死！我为什么会幸运地见证了这种歷史性时刻？又为什么会不幸地忘了录屏！我现在只想给自己一巴掌！】 【等等，你们谁还记得「原滚滚小卖部」那个客服说的话？就是说「别惊讶，您的眼睛会再长出来」那个。】 【……】 最后一条弹幕的话提醒了所有人，他们双开着网页，一边继续看直播间，一边蜂拥去原滚滚小卖部，想要花高价买一颗如魮珠。 这不是一颗一万块的珍珠！这是一条命啊！ 「该死！谁说这是天价珍珠的！」有人道：「这明明是跳楼价，店主是个实诚人，一个字都没掺假好么？」 【跪求店主涨价，涨10倍100倍都没事，现在这样太便宜了我怕我自己买不到！】 发出最后一条弹幕的人是不是炫富不知道，倒是他是个乌鸦嘴是肯定的，涌去「原滚滚小卖部」的水友们还没来得及抢购，就见「如魮鱼珍珠明目保健防病驱邪纯天然养殖健康无害」已经从店铺里下了架。 询问客服才知道——不好意思，缺货了。 什么时候能补货——需要看如魮鱼心情，对了，它最近经常被一只傻鸟欺负，心情不太好。 要搁别的店里，像这种吊胃口的飢饿营销法早就被喷成筛子了，奈何前来谘询的买家前一秒才见识过如魮珠的逆天功效，并且深信不疑，他们只得卑微地问：「那请问它什么时候心情好呢？我给它讲个笑话行么？不行的话就讲两个。」 客服：「……」 这一届的网友也是越来越有喜剧人的天赋了。 最后，原州只得按照符宵与客服的建议，在店里放上公告—— 「因为如魮珠的产量有限，在送给主播「是真是假」三枚用来抽奖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继续供货。 第65页 如果您家里有危险期的烧伤病人、重症眼病患者或是其他疑难杂病急需购买的，请携带病歷和其他证明文件向「原滚滚小卖部」申请，客服在审查资料后自然会按照轻重缓急为您发货。 本店为大青山山神庙指定唯一山货零售商，除如魮珠外，店内还有「高山远古稀有品种超美味鸟翅」、「山区散养有嚼劲走地鸡腿」供您选购，风味独特、物美价廉，山神吃了都说好。」 「这就ok了，」符宵拍拍手：「小舅说山神庙快要举办开光仪式了，要尽量让更多人的视线聚焦到山神庙上来——小舅我做的怎么样？」 顾青渠轻摸狗头：「这个月零花钱翻倍。」 符宵：=w= 直到半分钟后他才想起来由于自己和蔺珏偷偷抓捕野鸡妖的事，这个月的零花钱已经被扣成负数了。 符宵：t^t； 可恶的野鸡妖！ 「阿嚏！」被他在心里疯狂咒骂的金棘打了个喷嚏，一双鸡眼怒气沖沖地看着店里新上的「山区散养有嚼劲走地鸡腿，山神吃了都说好」。 别以为她没看见，那明明是自己的腿！被砍掉以后花了三天时间才长好！鸡爪子上还有个被桃木剑砍出来的疤呢！ 「该死，什么破店，看我不找我师父一起喷死你！」 放下他们的师徒孽缘不提，没有买到如魮珠的众多水友又回到「是真是假」的直播间抽奖，却发现「您所关注的直播间因为血腥暴力遭到封禁」。 ？？ 原来是「是真是假」一时激动，将滴落下来的血迹涂抹的到处都是，触发了直播间的自动屏蔽功能。 水友们被这波误伤搞得啼笑皆非的同时，看到她发布声明，说已经向平台申诉，将在解封后直播自己去眼科医院复查的全过程，并于6月1日在大青山保护区山神庙的开光仪式上亲自向山神上香致谢。 「所以这波是……科学与玄学的完美结合？」 水友们一时抽不了奖，只好又回到「原滚滚小卖部」，对6666一只的「超美味鸟翅」和998一只的「走地鸡大腿」跃跃欲试。 终于，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不就是998么？我买！」 …… 「原哥，鸡腿销量突破10了，20，30……」 原州赶在它达到三位数之前把商品下了架。 「啊？为什么？」符宵不解：「才1分钟而已，再等个5分钟，我们起码能销售1000单！那就是99万8千！」 符宵第一次用自己的双手赚钱，兴奋极了，他都想好了，原州说给他提成10%。 到时候他就用这笔钱给小舅打一个金鍊条，上面挂个金牌子，上书——「绝世好舅」四个大字。 原州听完了他的想法，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问：「你考虑过鸡的感受么？」 「啊？」 符宵的疑惑维持到原州塞给他一包灵药，让他去收割新鲜的食材。 他对上金棘「杀必死」的目光，熟练地割鸡腿，塞灵药，包装，再割鸡腿，再塞灵药，包装…… 「对不起啊，」他愧疚地对金棘道：「我知道这样有点对不起你，但是为了我小舅的金牌子，你就委屈一下吧——鸡腿没了可以再长，我小舅的金牌子要是不趁618买可就要涨价了！」 「顾、青、渠！」金棘满腔恨意地砸了咂嘴，咂摸出了她曾经梦寐以求的祝余果的味道，她曾经还为了这果实和丝丝打架。 但那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经歷了无数次的生长痛后，她现在非但不想要祝余果，甚至一闻到这味道就有些想吐。 可惜，晚了。 符宵收割完了最后一条鸡腿，数道：「100。」 他强行给金棘嘴里塞了最后一片祝余果，拎着篮子道：「拜拜。」 一旁的酸与打了个寒颤，它用爪子抓出手机，看了看「超美味鸟翅」目前没到两位数的销量，拿翅膀拍拍胸脯：「还好老子肉价比较贵！」 不过，未免以后被收割得太勤，酸与鸟眼转了转，似乎打上了什么歪主意。 「我记得当初被封印在隔壁的，好像还有一条肥遗？那傻逼六条腿四只翅膀，总比老子耐吃一点吧？」 于是它立刻飞去和原州示好：「老大老大，老子给你贡献个新食材！」 原州正拿着手机刷热搜，听完酸与的话，拿硬纸壳裁了个「三日免吃卡」给它挂脖子上，「你自己挑日子，什么时候不想被吃了就拿这个卡休息。」 酸与感动得鸟眼放光，并且开始绞尽脑汁地思索，自己在几千年前还有什么别的好朋友可以贡献出来。 ——它才不是为了区区一张免吃卡，明明是为了大家同甘共苦、狼狈为奸的友谊啊！ 「对了老大，肥遗是火属性凶兽，撒点花椒孜然辣椒面，放三昧真火上烤，贼香！到时候别忘了分老子一口！」 同为妖兽，原州很轻易就看透了它的心思：「你是千年前想吃没吃到吧？」 酸与才不会说它是个混血，打架打不过肥遗，它狡辩道：「大家都是好朋友，老子怎么能做这么破坏友谊的事情呢？」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不堪入目 熊猫妖是坚决不会出卖自己的身体的！ 酸与在肩膀上嘀嘀咕咕地盘点什么「老子的真朋友」, 原州不理它，将注意力放回手机上。 第66页 当前的热搜第二十条就是#盲人主播直播过程中右眼突然復明#，并且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向上爬升。 虽然直播间内的大多数水友都没有录屏, 但其中恰好有人的家用监控正对着电脑,「是真是假」长出右眼的过程被监控全程拍了下来。 当然，大多数人的态度还是——「p的吧？」「现在的特效技术越来越看不出破绽了」,「现在的主播也玩得越来越花了」，「的确, 热搜前二十条就有四个相同类型的主播, 大家撞人设也是撞得有点惨。」 「咦？」原州看见「四个相同的主播」这句, 有些好奇, 顺着热搜一一点进去看, 只见刚刚被「是真是假」的热搜压下去的几条, 分别是—— #黄鼠狼妖直播变身！# #灰鼠妖直播变身！# 以及，#菜花蛇妖直播变身！# 视频里，妖怪们在摄像头下狰狞地笑了笑，随后身体塌陷, 骨骼变形, 在众目睽睽下变成动物的形态, 它们还用动物的样子开口说话道：「关注妖类平权，请向被你们误解的王部长道歉！」 对此, 社交媒体下方的评论很一致—— 「这个特效做得不错, 请以后的国产仙侠剧都按这个标准来好吗？」 国产仙侠剧的制作方：「……」 当然，也有人有一点不同意见：「黄鼠狼妖的表情不对吧？完全没体现出黄鼠狼阴险狡诈的特性，差评！」 「灰鼠妖做得太不走心了, 现实中的老鼠眼睛比这个小多了, 建议制作团队回去补补生物学。」 「菜花蛇就更离谱了, 你特么见过这么胖的菜花蛇？菜花筒吧？」 「呃……」遵循导师命令在网上捣乱的三妖看见这些评论气得爆肝，尤其是菜花蛇，她「咯嘣」一声卸了下巴，把嘴张得能吞下一辆小汽车那么大：「别拦着我！我要吃了这群槓精！」 胖蛇也是有尊严的！ 总之，虽然视频的特效做得相当精美，演员们的表演也相当贴（狰）切（狞），但大多数人还是把它们当做了王部长为了復出给自己找的台阶。 至于台阶很不科学这一点…… 大家都懂的，有小道消息称，王部长本人患有比较严重的精神病，不经常电一电很容易失控。 王部长前几日引咎辞职，用的也是「旧病復发」的说法。 对于一个可怜的、快到退休年龄、而且还秃了顶的精神病患者，网友们愿意给他留一件底裤，因此没怎么讨论他。 「该死！」一只杯子被人扔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杯子的主人正是传说中应该被电一电的王部长，他对着雕像道：「不是说能为我洗白么？为什么？为什么根本没人相信？！」 「别急，」雕像对面的人不怎么走心地安慰他：「可能是这些妖怪太常见了，它们除了会变身，根本闹不出什么大动作。」 「那就安排它们去闹市变身啊！去地铁站、火车站、市中心的商业广场！哪里人多就去哪里！」 幕后黑手道：「你确定不会被当做3d真实魔术表演？」 王部长：「……」 在高科技的世界里想要证明妖怪的存在，实在是太难了。 「说白了还是我们掌握的妖怪不够珍稀，」幕后黑手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这样吧，我最近得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据说少华山深处封印了一条肥遗，你最近反正没事，带人去看看情况，最好能将封印符文拓印下来——肥遗出世，赤地千里，这样大范围的旱灾，多出现几次，由不得那群愚民们不相信。」 「好吧。」王部长答应道，他在手机上查了查：「少华山在哪？地图上怎么没有？」 「那是古时候的说法，现在应该在大青山脉西南400里处，我把定位发给你。」 王部长查看定位的时候，顺口问道：「大青山……我听人说那里有只熊猫成了精，这种一级保护动物应该很有用吧？怎么不把它拉进我们的组织？」 幕后黑手：「熊猫精好吃懒做还不能打，除了长得可爱国民度高之外一无是处，何况……我们拿什么说服熊猫精加入组织？别忘了白狮子的事。」 王部长：「……」 这个传闻他是听说的，据说年前有一只从暹罗国进口的白狮子开启了灵智，于是恶妖组织派人说服它加入。 白狮子懒洋洋从草坪上支起头，道：「我先问一下，你们组织的目标是什么？」 派来接头的田鼠妖：「打倒人类，建立妖族统治的新社会！」 白狮子舔舔爪子：「没兴趣。」 它给田鼠妖分析：「我吃的是进口的雪花牛排，喝的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山泉水，夏天有冰块降温，冬天有温暖的窝，还有专人伺候我梳毛、娱乐，有几百头从全国各地精心挑选的狮妹子可以相亲，生出来小狮子人类还会帮我养。」 「这些都是人类带给我的，要是没有人类，你们这些妖会种植粮食么？会养殖动物么？会造空调冰箱电视机么？」 田鼠妖目瞪口呆：「我们可以奴役人类做这些！」 白狮子无语地看着它：「我现在不是正在奴役人类？」 所以说为什么要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田鼠妖：「……」 没等它说话，白狮子已经用完了今天的清醒时长，它打了个哈欠，一爪子将田鼠妖按在地上，怒吼一声。 第67页 提着桶来给白狮子打扫笼舍的饲养员见状，立刻扑上前，抱起狮爪，拎着田鼠妖的尾巴把它往外一扔。 「雪山乖，不吃这种不干净的东西，你今天的晚餐是唿伦贝尔大草原的新鲜羊腿，还有羊奶做加餐哦！」 晕头转向的田鼠妖：「……」日！ 从那天起恶妖组织的全体成员就明白了，保护动物和它们有阶级矛盾，是无法团结的敌人！ 王部长想起这点后就放弃了将熊猫妖吸纳进组织的计划，想也知道，白狮子已经被伺候得像个土皇帝，熊猫妖得到的只会比它多，不会比它少。 「不加入就不加入吧……反正只是一群炮灰。」王部长不屑道：「好吧，我现在就买机票去少华山，你别忘了帮我洗白。」 「没问题，我这里还有一大把的妖怪视频，全都放在网上，总会有人相信的。」 …… 「果然被你说中了。」顾青渠和原州并肩坐在一起看热搜，他自己的手机里传来左闻的声音。 他道：「上面打来电话了，问我们要不要撤热搜。」 「不必。」顾青渠道：「本来就要公布真相的——照原先安排好的计划进行。」 「好吧。」左闻顺口说了句：「我之前还怀疑现在公布灵气復甦的事会不会太早，结果还是你明智——知道么，美洲那边最近有好些狼人觉醒，变身后持枪去店里零元购，当场就被人拍下视频发到网上，现在外网已经传疯了。还有欧洲也一样，听说有个吸血鬼从教堂下方的棺材里爬出来，自称是瓦拉几亚公国的弗拉德三世，现在正在搞復辟，支持的人还不少。倭国那群阴阳师也不安分，总借着文化交流的名义向江国借阅古籍，我怀疑他们想要复制百鬼夜行……我们的动作要是不快一点，到时候怕是会被外国人飞龙骑脸，搞个措手不及。」 顾青渠耐心听完，「嗯」了一声示意知道了。 左闻听他这么淡定，顿时也放宽了心：「不过上面那些都是小场面，真要拼文化底蕴，谁能拼得过我们江国？不说别的，现在不是就有一位已经甦醒的山神大人？还有《山海经》，里面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食材是真的，也能秒杀什么德古拉还有狼人吧？」 「不行，我得仔细筹划山神庙的开光仪式，这是江国修行界面向世界的第一步，决不能搞砸了！就按咱们说的办，用熊猫妖作为普通人与修行界友好沟通的桥樑……先放哪个视频比较好让人接受？」 顾青渠：「你手机开着，我传给你。」 他也没避讳原州，飞快往左闻的帐号里上传了十几条视频。 #熊猫戏水# #熊猫嗑瓜子# #熊猫跷二郎腿# #熊猫为山神庙监工# 视频里的熊猫一举一动都和人差不多，尤其是监工的时候，背着手，戴着安全帽，不时对搬砖小工狸力指指点点的样子，特别恶霸。 原州：「……」 他不动声色地瞪顾青渠——你什么时候偷拍的？过分！告你侵犯肖像权嗷！ …… 当今这个时代，吸熊猫解压已经成了一部分人的生活习惯，就算是普通的熊猫视频，每天也有一大波关注者，更不用提这么活灵活现的野生熊猫妖。 左闻用「大青山唯一指定山神庙」这个黄v帐号将熊猫视频上传社交媒体之后，果然引起了极大关注。 【不管你们信不信，这次我是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妖怪了——好想ruarua熊猫妖的肚皮！】 【快送滚滚上学！不要耽误了滚滚！】 【不！集资送滚滚出道！让那群强捧之耻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全民偶像！】 最后一条评论因为切中了群众的热烈需求，很快就被顶到热门，大家纷纷表示—— 【滚滚就算吃饭喝水我也爱看，当然如果能直播个唱跳rap那就更好了。】 【信女愿倾尽家财支持滚滚，打投应援不在话下！】 【希望官方考虑到我们这些热心网友的要求，多给像滚滚这样的正能量偶像一些机会，不要不识抬举。】 如果说这些评论还算狂热中带着一丝正常，那么接下来某个自媒体发布的视频，算是彻底将原州捧上了全民偶像的位置，火遍全网，人尽皆知。 视频的名字很长—— 《惊！享受国家特别津贴对象竟连夜闯入村民家中，对村民精心养育的宝贝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 看到这个视频出现在#熊猫成精#这个话题下的吃瓜群众一开始是懵逼的，看字面意思，难道不应该出现在社会频道么？ 等他们怀揣着疑惑点开视频内容，顿时就笑疯了—— 【论文字狱是怎么形成的。】 【滚滚：冤！】 【博主老师当年要退出文坛，我是不同意的。没有您的存在，世间少了多少冤假错案？】 之所以有这种反应，是因为整整四十三字的长标题，可以概括为四个字——熊猫抓鸡！ 或者熊猫吃鸡、熊猫揍鸡也行。 原州一周前在小山村暴打金棘的画面当时被不少村民拍下来放到网上。 不过因为大家没什么拍摄经验，选取的角度不好，加上都是个人帐号，并没有引发多少关注。 直到目前这位博主慧眼识珠。 他仔细找到了所有现场视频，把它们重新剪辑、配乐、还配上了惊险刺激的解说，原汁原味地为大家重现了一级保护动物暴打二级保护动物的全过程。 第68页 更巧合的是，有人发现——【这不是蹭熊猫妖的热度，这就是那只熊猫妖，你们看，那只熊猫妖屁股上有一撮毛是卷的！】 无数网友打着灯笼参观滚滚的屁股，最终确定道：「是真的！」 【当代福尔摩斯。】 甚至还有人追到「大青山唯一指定山神庙」的帐号下询问可不可以出熊猫pp的周边，比如滑鼠垫和靠枕。 左闻：「具体情况还要和当事熊猫商量，我们会在6月1日的山神庙开光仪式上公布最终结果哦。有意购买的朋友请持续关注本帐号，届时会有山神庙开光的全程直播，还会抽取幸运观众和滚滚面对面交流，另外有大青山钥匙扣、熊猫精签名照、山神保佑开光符等礼品赠送。」 「6月1日，大青山，我们不见不散！」 打完这一行字后，看到乘了火箭般增长的关注量，左闻深感满意——开光仪式稳了，他的kpi也已经完成了。 好像忘了什么事？ 哦对，左闻掏出手机，给顾青渠发了条消息—— 「兄弟，搞定熊猫妖的事情就靠你了！你可以的！」 顾青渠：「……」 原州就在他旁边，完完整整地看到了两人发消息沟通的全过程，看到他们为了开光仪式要出卖自己的pp，脸被憋红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不堪入目！」 「有辱斯文！」 「卖、卖友求荣！」 「熊猫妖是坚决不会出卖自己的身体的！」 顾青渠：「……」 这个任务好像有点艰巨啊。 尽管如此，左闻的出发点没有错，而且卖周边这种方式对熊猫本身也有好处，因此顾青渠没那么轻易放弃。 ——原州本来应该是山神，现在却只能化身为熊猫妖，想来是修为上出了岔子，山神的修行少不了信仰之力，如果能靠这种方式帮助他恢復，为什么不呢？ 时代变了，山神也不是非要靠信徒，有时候粉丝的信仰一样很坚定。 作为一个几千年前的山神，原州还是太保守了。 之后的几天顾青渠想了很多种说法，做出了无数承诺，都没换得原州松口，甚至每天早上的约会也泡汤了，原州化身的熊猫妖一见他扭头就跑，钻进林子里不出来。 顾青渠想了又想，终于下定决心，于某个傍晚拎了一提啤酒去敲原州的门。 次日，左闻看着他拿来的测量数据，惊讶道：「有你的，还是1比1建模，这下工厂可以开工了！」 「诶，对了，你怎么让熊猫妖松口的？」 顾青渠深唿吸，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眼圈，纵使冰敷了一夜，还是有些隐隐的疼痛。 他道：「别说了。」 往事不堪回首。 作者有话说： 滚滚：我红了，也社死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失学熊猫 请熊猫妖上台讲话 社交媒体上一片和谐, 吃瓜网友们快乐吸滚滚，山神庙快乐卖周边，阴谋论者快乐地围观「是真是假」的眼科医院直播并挑刺…… 唯一不快乐的只有幕后黑手, 他看着#妖怪变身视频#热度从20降到50再降到100……最终查无此视频, 速度比坐跳楼机还快！ 好不容易刷出来一条评论，还被教育——【只有人变动物, 没有动物变人，特效团队是不是钱不够？】 幕后黑手愤怒地摔了手机, 和神龛里的凶兽抱怨道：「你以为我不想么？问题是人变成动物的时候你也看到了, 衣服留在原地, 所以动物变成人也一样, 它们大部分是光着的！只有少数智力比较高的才懂得用身上的皮毛给自己变出一身衣服来, 就那也太紧身、太暴露、太色情了, 根本通不过系统的审查。我让人发了几次都被系统自动删除，还警告说下次再上传这种淫秽视频就封我号！」 凶兽同情道：「怪不得你上次组织聚会的时候被警察扫了——我还纳闷，组织非法聚会被扫怎么是让扫黄警察送回家的呢？」 幕后黑手：「……」 该死，说漏嘴了, 要不要这么敏锐！ 他一贯是用「解放天性、妖族至上」这种话术来笼络这群脑子不够用的畜生的, 因此每次聚会的时候它们都会变回原形, 不屑使用人类的形态。 结果某次选在一个快捷酒店开例会的时候碰巧遇上警察扫黄。 幕后黑手已经不想回忆自己是怎么衣冠革履地站在一群白花花的天体中接受警察鄙夷的目光的了。 反正「蹲下！」「抱头！」「大爷您这么大年纪没想到还玩得挺花！」这三句话已经成为了他一生的心魔。 但是没办法，嫖娼行政拘留20天封顶, 倒卖野生动物3年起步、最高死刑, 一个理智的反派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选。 神龛上的凶兽道：「警察把电话打到家里来让家人带着罚金去赎你，但你没有家人，要是找同事的话你不就暴露了？所以我装作你80岁的老父亲说自己时日无多, 请求警察把你送回来见最后一面, 这才把你救出来。还不感谢我？」 「谢谢神尊。」幕后黑手咬牙切齿道。 艹！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警察把他送回家的时候表情更加鄙夷了, 还骂他人渣。 「不谢。」凶兽施施然道：「我就是这么喜欢帮助坏人！」 一人一凶兽对视一眼，最终达成一致结论：「都是王成望的错！」 第69页 「对，我看他这个人运气不好，做什么什么不成，所以洗白他的话题被别的热搜压下去也很正常。」 「有道理。」 等等。 一人一凶兽又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问题—— 把这样一个人派出去找肥遗，真的不会出事么？ 「算了，随他去吧。」 派都派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说不定人都已经上飞机了！ …… 时间转眼就到了6月1日。 凌晨12:00，小工狸力终于干完了所有的工程，它「唿哧」一下趴在地上，长长地出了口气。 「验收通过了么？」原州问。 顾青渠请的是青山省最有经验的工程验收团队，测过建筑的抗震、防火、通风水平后，手里拿着水准仪的工程师一点头。 狸力立刻刨了个洞把自己埋进去，顺便捡起旧木头给自己刻了个墓碑插在坟头。 用行动表示——已死，勿扰。 原州：「……」 他索性给狸力放了个假，不一会儿土壤之下就传来小动物唿噜噜的酣睡声。 众人抬起头，旁观这座新建成的山神庙。 庙宇前后三进，两侧各有一座配殿，均走的是古朴典雅的路线，正殿飞檐翘角，以彩绘描刻，屋顶蹲坐五嵴六兽，上覆琉璃瓦，精美绝伦。 不过若是细看，就会发现这「五嵴六兽」除了狻猊和獬豸之外都是没见过的品种，坐在大嵴正中的「镇嵴之神兽」更非常见的龙吻，而是一只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堂堂正正的胖熊猫！ 狸力在讨好老大这件事上十分用心，连黑眼圈都给他画上去了，还画得特别大！ 还好前来验收的不是古建筑专家，或者说顾青渠也没敢请古建筑专家过来参观，因此验收项目的负责人对这座山神庙赞不绝口。 「精美绝伦！真是精美绝伦！这建筑工艺胜过我见过的绝大多数仿古建筑，不光外表是古色古香的，就连每个细节、每处卯榫、每幅彩绘和每个摆件都完全復原了古代庙宇的神态，它是一栋有生命力、会说话的建筑，凝聚着我们民族几千年的文化精髓！是一张文化名片！」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样宏大的建筑居然是那位建筑师在半个月内造就的奇蹟，他的艺术水准、工艺水平、工作能力，我可以说秒杀如今业内百分之九十九只会照本宣科的同行。这样一位优秀的建筑家，我以前居然从未在业内听说过？不该不该——」负责人摇着头道：「请问这位建筑师有没有其他已经完工的作品？或者说，如果他设计的是私宅的话，请问上一位僱主是谁？我想亲自拜访参观一下。」 顾青渠：「……」 他看向原州。 原州：「……」 「很困难么？」负责人不解。 「不难不难。」原州看着这位建筑爱好者，从他眼中能看出真挚的热爱。 这倒让他犯起难了。 ——该怎么说？狸力专家主持的上个大工程是长城，上个僱主是始皇帝，它为始皇帝修建了阿房宫，现在倒是不需要门票，可惜被后人一把火给烧了？ 这是可以说的吗？！ 最后原州只好卖了个关子：「等过了今天，我再告诉您，您想和建筑师面对面交流也成。」 见识过山神显灵，负责人的三观应该能承受得起狸力专家的打击了吧？ …… 阳光越过大青山，一层层照亮青碧色山峦，晕染开层层叠叠的绿意，浓淡相宜。 一只鸟儿追着水光山色，最终落在了碧瓦朱甍之上，它转过头，身边的琉璃瓦闪闪发光。 光环笼罩在一只熊猫身上，令这只蹲坐在屋檐最上方的嵴兽看起来庄严神圣、不可直视。 摄像师：「卡！」 金棘立刻从山神庙的顶上飞下来，感觉自己的翅膀都快被信仰之力烧着了，它用翅膀摘下脖子上的摄像头，没好气地甩给摄像师。 摄像师是特事办的人，他也不憷，将摄像头拍到的画面在电脑上一放：「完美！我就说还是鸡头防抖！」 「来，上演员！」 一只雄性红腹锦鸡被饲养员带领到了金棘之前所在的位置，宽大的羽翼展开，五彩色羽毛在朝阳下熠熠生辉，如同凤凰。 下方的摄像机牢牢追随着它，追逐着它在琉璃瓦上飞翔、展翅、引吭高歌的画面，稍后和金棘拍到的视频剪辑在一起，就是一段完美的直播预告片。 金棘原本不抖的，被他们的操作气抖了。 ——我竟是传说中的替身！ 不就是羽毛没雄鸡好看么？ 不论金棘是怎么啄那只可怜的雄鸡的，时间转眼到了直播开始的时候。 今天的直播按照顾青渠的意思，邀请来了一部分附近的村民，同时也有网上抽到赠票的幸运观众，以及「是真是假」这样专程来参拜山神的嘉宾。 后者之中有几张面孔甚至经常能在新闻中看到。 有率先打开直播间的观众见状发弹幕—— 【大青山地区为这次直播投入很大啊，看样子是想把山神庙推成本地着名景点？】 【请来这么多名人花费不菲吧？还是说他们是看顾总的面子？听说山神庙是远山集团承办的。】 【哇看这个建筑风格确实不错，山清水秀，风景也美，不知道青山市消费贵不贵，不贵的话可以带家人来这里度假。】 第70页 【不贵的，青山市的小吃物美价廉，一张50块的通票就可以游玩整个大青山保护区，山神庙甚至不要门票！】 【心动了。】 以上这些观众虽然为了熊猫来看直播，但其实是不怎么信仰山神的，说着说着，他们又聊起了嘉宾。 【那个穿灰色polo衫的是申市首富，天启集团的杨总，旁边穿宝蓝色裙子的是央视前台长云姐，再往后还有知名导演和他的夫人，退休的前省长、环保局局长，知名影帝……】 这群在自己的行业内大有作为的名人全都打扮低调，在一旁的签到处签到，以便领取待会儿向山神上的香。 吃瓜群众越盘点越惊讶：「这是政商文体全面开花的节奏？这位山神什么来头？」 就算是顾青渠，也没这么大面子为了一座山神庙的开光仪式请来这么多人吧？ 「是真是假」站在这群名人里十分不起眼，却不断有人上前和她攀谈，从她的事业一路夸奖到她的品质，夸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直到这些名人提出，想要参观一下那枚传说中的如魮珠。 「是真是假：「……」我就知道。她又不是人民币，怎么可能人人都喜欢。 尽管如此，面对这些灼灼的目光，她还是小心翼翼地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小玻璃瓶。 惊嘆声从旁传来，众人全都盯着瓶子里那枚熠熠生辉的珍珠赞不绝口，并且有意无意地距离「是真是假」近了些——光是泡水喝就能祛除疤痕，说不定靠近些也能沾点好处呢？ 没办法，谁让「原滚滚小卖部」开启了限购模式，他们得到消息后立刻派人蹲守，可是就算加价100倍照样买不到珍珠。 大佬们为了占据一个离「是真是假」最近的位置明争暗斗，看得她心惊胆战，说实话，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享受「十几个大佬为我争风吃醋」这种晋江文里才有的情节。 「是真是假」忍不住道：「珍珠是医生用胃镜取出来的，被我吞服过一次，可能用处不大了。」 她也就是留着做个纪念。 大佬们和善道：「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就看看。」 「是真是假」抱紧了她的玻璃瓶：「既然这样……开光仪式快开始了，不如我们换个视野好的位置？」 大佬们这才遗憾地和她一起转移到架设了摄像机位的嘉宾席上，还顺便和直播间里的观众挥挥手。 观众看着嘉宾席一排简陋的小板凳，旁边花红柳绿准备等开光仪式后开庙会的村民，以及这群仿佛在出席高级晚宴的嘉宾。 他们：「……」 就是违和。 这群嘉宾每人欠了顾青渠十个亿吧？！ …… 「各位来宾朋友们，大家好。」主持开光仪式的正是顾青渠。 他视线向下一扫，就明白过来——看来消息灵通的人不少，都想要尽快和修行界搭上线。 当然这也正是顾青渠的本意，说起来这些人得到的风声还是他放出去的。 台下的人当然认识顾青渠，见他出现，露出些许惊讶——顾氏这位年轻的掌权人有本事他们当然是承认的。 但他能先大家一步进入修行界，甚至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主事，这一切都证明他的能力比众人想像的更出众。 看来以后要与远山集团打好关系了，在场不止一个人这样想——风水轮流转，当初顾氏集团高价包下大青山十万亩土地时他们还在心里调侃过顾青渠毕竟年轻，投资项目太冲动，不考虑投资回报率。 现在看看人家，6个多亿，承包了一个山神，附带山神提供的各类有价无市的珍宝，简直赚翻了好么？还有比这投资回报率更高的项目么？ 顾青渠好像能猜到众人的心思，他目光向下一扫，将众人神色收之眼底：「下面开始开光仪式的第一项内容——请熊猫妖上台讲话。」 什么？？ 在场，以至于直播间内的每一个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确定是请熊猫讲话？不是请领导讲话？ 哪里来的熊猫这么有牌面？ 不是，没有说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没有牌面的意思，只是说，能上台讲话的，他起码得是个人吧？ 在这种广泛疑惑以至于失语的情况下，只见一只英俊、健康、毛色鲜亮的熊猫施施然走上台，接过话筒。 它礼貌的点头致意道：「谢谢。」 「呃……」 「朋友们大家好，我是大青山的象徵，山神的代言人，原滚滚小卖部的店主，以及，一名妖怪。」 「呃……」直播间以及现场的失声还在继续，足足有十几秒的时间，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一道弹幕飘过。 只见台上的熊猫根本不考虑什么领导讲话的礼仪，它疑惑地歪歪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台手机，看了一眼，接着示意摄像头凑过来点。 摄像师：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他推着摄像机给滚滚来了个怼脸拍，顺便偷偷摸了一下熊猫爪。 原州大度地捏住这个崇拜者的手，在镜头前和他握了握。 然后他歪歪头，两只半圆形的耳朵晃动，问直播间里的观众：「是我吓到你们了么？要不还是换顾总上来？我就说我一个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上完的熊猫妖，根本不配给人类讲话。」 熊猫妖失落的话语终于惊醒了看直播的人，他们连忙尔康手—— 第71页 【不，别走！】 【你配！谁能比你更配？！】 【我们只要你，让顾青渠走远点！】 【没有人会不爱滚滚！】 原州：「真的么？」 观众们小鸡啄米式点头，然后他们就看到熊猫妖开心地感谢大家，顺便比了个wink。 【awsl】 【滚滚=可爱，熊猫妖=可爱加倍，综上，灵气復甦真是太好了！世界上有妖怪真是太好了！】 一条弹幕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以及—— 【那个摄影师我一直看着你呢，还不松开我们滚滚的玉爪，你都握了多久了！（嫉妒jpg）】 原州低头看着弹幕，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耶。 用美色诱惑观众，让他们接受世界上有妖怪的现实，这个task1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是task2。 原州道：「借山神庙开光这个难得的机会，我还想请求在场的朋友一件事。」 【你说你说。】 【滚滚的事，怎么能说是「请」。】 原州道：「下个月妖怪管理委员会要组织选举，这是灵气復甦以来，妖管委第一次向全民开展投票活动。我已经向组织申请担任妖管委主任一职，大家愿意支持我这个失学熊猫一票么？」 观众们失去理智，犹如偶像海选现场，「投投投！」 原州朝他们比了个心。 狂热的观众更加狂热：「是一人一票么？滚滚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拉票！」 【别妖有的，我们滚滚要有，别妖没有的，我们滚滚也要有！】 【为滚滚承包整个妖管委！】 …… 「啪。」正坐在办公室看直播的幕后黑手听见「妖管委主任」几个字，差点失手砸了自己的杯子。 他连忙给一个备註为「千年玄龟」的帐号发消息：「主任，你要退休？」 「对啊。」「千年玄龟」道：「最近感觉年纪大了，力不从心，所以想要把位置交给年轻人，我也好回到东海安度晚年。」 那为什么不交给我？！幕后黑手在心里咆哮。 千年玄龟道：「你有点太年轻了，连六十岁都没到——人类不是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幕后黑手：「……」 谢谢员工福利，真等到六十岁，作为一个人类他就要退休了！ 作者有话说： 滚滚：看我熊猫偷家！ 大家端午安康。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肥遗 自己烤自己 看来妖管委换届选举这个结果是註定的了, 幕后黑手脸色阴晴不定地坐回自己的工位上。 「那为什么要採用投票制度？」他还是不死心：「以前不都是内部选举？」 「哦，这个啊。」千年玄龟道：「这是小顾提议的，他说妖管委要跟得上时代, 选一个人类喜欢的办公室主任有助于和人类接轨, 我觉得挺好。」 「这样选出来的妖管委主任岂不是光看脸，没有内涵？」幕后黑手就差指着原州的鼻子说——你看这只熊猫, 它除了卖萌一无是处！ 「也不是这么绝对嘛……」玄龟主任保持了他一贯的淡定，道：「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山神庙前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 熊猫挥舞手臂：「妖怪也是地球上的一员, 是江国的一份子, 妖怪要争取和普通人平等的权利！我们要读书, 我们要学习！不要让我这代失学熊猫的悲剧再在下一代妖怪身上重演！」 台下群众热烈响应：「人妖平权！让妖怪读书！允许妖怪和普通考生一起参加高考！」 熊猫妖话锋一转：「但是我们这些妖怪大多出身深山老林, 虽然拥有和成年人相同的外表, 可是连字都不认识几个，也没钱去上成人补习班，在社会上只能承担最苦最繁重的工作，还要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 被警察当做黑户遣返。希望国家和大众对于我们这些社会底层妖怪多一些支持, 少一些责怪, 多一些包容，少一些歧视, 谢谢大家！」 看到台上鞠躬致谢的熊猫妖, 直播间里的观众热泪盈眶，想到滚滚身为国宝，居然因为身为妖怪的原因吃了那么多苦, 他们就心如刀绞。 台下的村民更是感同身受, 同为从深山走出来的异类, 他们了解妖怪初次接触现代社会的迷茫，试图融入花花世界的无措，以及被物质潮流冲击的恐惧。 年纪大一些，经歷过那个年代的村民不由抹起了眼泪，用看亲人一样的目光看着熊猫妖，交头接耳道：「熊娃儿不容易啊。」 「这口气一听就是吃过苦的。」 「比我们家那两个蜜罐里泡大的瓜娃子懂事多了！」 「人家身为一级保护动物，没有因为高贵的身份堕落去动物园吃软饭，而是努力学习，不断提高自己，现在还要竞选什么妖管委的主任。我们有什么理由不支持它？」 「优秀的妖怪不可怕！可怕的是优秀的妖怪比你更努力！」 「有道理，回头就买个熊猫海报给我们家瓜娃儿贴墙上——他不是喜欢熊猫么？熊猫说要考清北大学才有出路，到时候学了12年考不过人家成人教育2年的妖怪，我看他臊不臊脸！」 原州满怀激情地回忆了妖怪在人类社会处处碰壁的辛苦，往台下一看，发现自己博得了许多人的同情，他矜持地抬起熊掌，止住大家的议论，道：「在这里我要感谢远山集团，感谢修行界的人类朋友，感谢国家和社会的大力支持，是他们的努力，为我们弱势的妖怪群体提供了专项扶助基金——今后，不论你是来自大山的妖怪，还是从深海上岸的妖怪，或者从宠物店里走出来的妖怪，只要拨打山神庙的求助热线138xxxxxxxx，就能获得助学贷款、失业救助、以及职业规划等多项专人服务，为每一个有志报国的妖怪提供丰富多彩的未来，这就是我的熊生梦想！」 第72页 话音刚落，会场中传来了经久不绝的鼓掌声。 「当然，在救助弱势妖怪的路上少不了人类的共同努力，山神庙对外招募人类志愿者，条件如下……如果你想帮助弱小妖怪，如果你想感受灵气復甦时代的多姿多彩。 如果你热爱毛茸茸，想为妖族平权尽自己的一份力，那么请加入我们吧！ 联繫方式见下，简歷请投至「大青山唯一指定山神庙」微博帐号。」 妖管委的办公室内。 玄龟主任终于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只见一只磨盘大的墨绿色海龟，慢吞吞地进门，慢吞吞地将门带上，再慢吞吞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光这一系列流程就花了大概3分钟时间。 他喝了口茶缸里的水，眼睛朝正在请剪彩嘉宾上台的熊猫身上一瞥，舒了口气道：「我一收到消息就来找你，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 「小顾的提议上面很是看好，已经下了红头文件，你看看——」 说着玄龟主任拿前足在龟壳的缝隙里掏掏，掏出一张捲起来的列印纸—— 《关于妖管委进行第一次换届选举的通知》 幕后黑手：「……」 若不是凭藉多年的忍耐力，他拿文件的手险些颤抖起来。 12年！足足12年！他辛辛苦苦潜伏在妖管委，卖力经营，笼络小妖，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推翻玄龟主任，自己当上妖怪们的领头人。 这样他就能以这群妖怪作为自己的后盾，逐渐渗透特事办，腐化特事办里的修行者，最终达到统治修行界的目的！ 这是他的生命之火！灵魂之光！终极理想！ 想当初他进入妖管委时也是野心勃勃的青年人，心想副职又怎样？距离妖管委主任也不过是一步之遥，只要熬走那位据说上了年纪的顶头上司，这妖管委就是他的天下。 结果，入职第一天他见到传说中「上了年纪」的上司，一只活了近千年的老乌龟。 上司：「年轻人好好干，我上一次见你这么有干劲的小伙子还是在北宋靖康年间。」 幕后黑手：「……」 这是讽刺吧？是吧！ 笑死，还熬走顶头上司？他的墓地70年使用权到期这老乌龟都死不了！ 幕后黑手经歷过这一遭，只好忍辱负重，耐心应付老乌龟，端茶倒水开车读报什么都干，就为了趁老乌龟不备暗中夺权。 结果，顾青渠这么一句话，又轻飘飘夺走了他努力了12年的成果。 他凭什么？凭熊猫妖那双特别大的黑眼圈么？！ 幕后黑手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没忍住语气里的愤懑：「你为什么不早说？」 那样他还来得及给自己拉拉票，现在呢，他请的水军全折戟在那没丁点屁用的#妖怪变身视频#上，至于热搜前几位，已经全是熊猫妖的天下了！ 玄龟主任仿佛不能理解他的情绪，伸长脖子，睁着一双大眼睛道：「我都说了，自己一拿到文件，就紧赶慢赶来通知你……」 幕后黑手：「你骗人！这文件上的日期明明是前天！」 「对啊。」玄龟主任慢吞吞道：「从市中心赶到二环外也是需要时间的嘛，我已经两晚上没睡觉了，为了咱们部门这些年轻人的未来，我这把老骨头真是操碎了心，唉……」 幕后黑手算是明白了，感情这老乌龟不会打车，背着他重重的龟壳，花两晚上时间从金水桥一路走回了妖管委。 怪不得总有部门抱怨他们妖管委的工作效率低下。 你这哪有紧赶，分明全都是慢赶吧？！ 幕后黑手压抑着怒气问：「为什么不用手机通知？」 玄龟主任大大的眼睛眨巴了几下，恍然大悟：「啊……忘了！」 实在是不能怪他老人家！手机和计程车才面世多少年啊？他之前1000年里过的都是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生活，习惯不是那么好扭转的。 老乌龟又花了整整一分钟，才从龟壳里掏出一只手机，他慢吞吞地打开微信，在群里@妖管委全员，让大家不要忘记收看新主任的直播。 【锦鲤：好的。】 【仙鹤：收到。】 【白狮子：我们动物园没闭园，只能晚上看回放了。】 这就已经承认新主任了么？幕后黑手恨得心痒痒。 他忍不住在群里挑拨一句：「没有人想去竞选一下么？熊猫妖虽然稀罕，我们妖管委里诸位的跟脚也不差。」 大家：「不了不了，他是国宝，我们拿什么和他比？」 幕后黑手@白狮子：「你也是一级保护动物，怎么能被新来的熊猫抢了风头，屈居在他之下？」 白狮子把这当成了老同事的关心，他道：「害，我是暹罗国出生的，虽然在江国成的精，妖籍也挂在江国，但毕竟是外来物种，和本土国宝一起竞争办公室主任的位置，名不正言不顺，别被说成外国间谍。」 废物！幕后黑手在心底骂了一句，放弃了这头瞻前顾后的白狮子，转而用同样的说辞撺掇同是一级保护动物的仙鹤、孔雀和金丝猴。 三妖回道：「不了不了，还是熊猫妖好。他的形象气质佳。」 【你们三个也不差。】 【他群众基础好，粉丝众多。】 【你们三个可以并票给金丝猴，三比一总能胜过他。】 第73页 三妖沉默了一下，不得不说了实话：「他背靠远山集团，能给咱们妖管委拉来贊助，你自己看看一楼的喷泉池都多久没翻新了？搞得玄龟主任一大把年纪，想要泡泡壳还得辛苦跑去北海公园，再跑回来，一来一回，一礼拜都过去了。」 【对啊，等熊猫主任来了，我想问他要个空中花园，里面种一片竹林，他肯定能答应。】 【那我就要个人工湖好了。】 【我要个蟠桃园，还有灯光球场。】 三妖在幕后黑手拉的小群里自顾自地讨论起了福利待遇，看得他一阵牙痒痒——早知它们是这样的妖……要是早知道，哪轮得着熊猫妖用金钱腐蚀它们？ 都怪这三个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一个高傲华美、一个出尘绝俗、还有一个皇家风范，都不像是会被物质诱惑的妖……他先前在妖管委搞串联的时候都没考虑它们三个，实在是看走眼了！ 玄龟主任笑眯眯地看着手机，像是完全不在意这些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行的小动作。 他道：「看来大家都很期待新主任的到来，这是好事。」 「小白啊，」他称唿幕后黑手：「你之前不是总说妖怪在人类社会躲躲藏藏不好，应该想办法为自己平权么？我看熊猫主任这点就做得很好，应该算是实现了你的梦想。」 幕后黑手一口血梗回心里，他惊疑不定地望着老乌龟，不清楚他从哪里得知这些自己诱骗普通妖怪时说的话。 老乌龟大智若愚地垂下眼珠：「你也知道，我们玄龟一族有用龟甲占卜的天赋，当初你一进妖管委我就算到，你能为妖族带来新的机遇，现在看来，果然没错。」 「你给我当了十多年副手，也算是兢兢业业，顾青渠是你师侄，熊猫主任又和他关系不错，你今后好好辅佐熊猫主任，一定能将妖族带向更好的明天！」 个屁！幕后黑手心道：他才不想把妖族带向更好的明天，他只想让妖族多多闹事，然后他再收拾闹事的妖怪，这样就能达成【不闹事的妖怪-普通人-闹事的妖怪-修行者-他】这样的完美生物链！ 然而悲哀的是，尽管大脑里冒出了一堆脏话，但他的手却遵循这十多年来的习惯，自发地为老乌龟鼓起了掌：「领导说的对，我一定遵照领导指示！」 老乌龟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目光中似乎有些失望。 他把手机和红头文件全塞回龟壳，慢吞吞地走出了办公室，用后足把门带上。 在他离开后，幕后黑手终于不再控制自己扭曲的神情，他看着直播里熊猫那张可恶的脸，从抽屉上撕下一张隐匿符，然后打开下方的隔板，从中取出一只备用机，发出一条消息。 开光仪式现场，树上的鸟，草丛里的菜花蛇、还有藏在地洞里的田鼠同时身体一震，它们偷看自己藏起来的手机。 导师：计划有变，袭击人群。 「呃……」一向对导师言听计从的小妖们没有立刻行动。 它们对视一眼，目光中露出相同的疑惑—— 真的要和人类过不去么？ 导师一直说，人类是敌人，如果被人类发现他们妖怪的身份，肯定会把他们抓去抽筋剥皮、放血泡酒，为此还找来不少虐杀动物的视频和金棘这样被犯罪分子残害过的妖类来佐证他的说法。 恶妖组织的成员们也一直对「人类和妖怪只有互相奴役一条路」这件事深信不疑。 但是，看看台上那只熊猫，他也是妖怪，堂堂正正在人类面前变身，人类并没有驱逐他，也没有伤害他，还愿意认认真真听他讲话。 听他话里的意思，以后每个妖怪都能拥有这样的生活么？ 不必躲躲藏藏，也不必四处害人，只要遵守人类社会的规则，就能享有和人类平等的权利。 这样的未来有些过于美好。 麻雀妖跳了跳，飞到菜花蛇面前：「其实我以前是一只小学里面的麻雀，因为经常站在过道栏杆上听老师给孩子们讲课，才能修炼成精。如果有上学的机会……我不想袭击人类了。」 菜花蛇没说话。 半晌之后，它道：「其实我是条无毒蛇，根本不咬人……如果人类不用我泡酒的话。」 田鼠窝在它的洞里，一动不动，听两妖讲话。 原州的讲话已经进行到尾声，它们还是没像导师想像的那样冲进人群，扰乱会场。 导师：为什么还不行动，你们在拖什么？ 三只小妖夹在导师与内心的想法之间进退两难，就在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只见原本明朗一片的天空突然被火烧云覆盖，接着，有庞大的阴影从西南方向飞来，所过之处热浪滚滚，地上的草木瞬间被蒸发枯藁，远远看去，如玉带般盘旋在山腰的河水水位竟然被这片红云捲走半米多高。 浓烈的水蒸气裹挟在红云四周，这让其中的妖兽更加气焰嚣张，它发出滚雷般的狂笑声，如山峦般巨大的身体向山神庙覆压而来。 人群发出惊唿，随着浓云渐低，水雾消散，他们已经能看清妖兽的长相——只见它一头二身，六足四翼，浑身散发出火红色的妖气，坚硬的鳞片被日光一照，竟是在正午的烈阳下折射出金刚石一般不可逼视的光芒。 「卧槽，瞎了！」直播间内的观众只匆匆窥见一眼，接着镜头就被炽烈的光照模煳掉，眼前一片亮白，只听见人群连接不断的惊唿。 第74页 「怎么了？」这次谁也不会以为面前这一幕是特效，因为凶兽带给人的恐惧是特效无法模拟的。密密麻麻的弹幕占满直播间，人人都在焦虑地询问。 刚得知灵气復甦的事实，转眼就直面这样以人类的力量近乎无法匹敌的怪兽，不得不使得他们心中涌现出一阵阵绝望。 ——这样的凶兽还有多少？人类真的能在它们面前搏得一丝生机么？因为灵气衰退而在神州大地上当了数千年的主人之后，人们终于再一次体会到先祖们往日艰难求生的恐惧。 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他们耳边听见一声清亮的断喝—— 「大家坐好！别怕！一只双头蛇而已，看我请山神出手降服它！」 是那只熊猫！众人心中涌现出希望。 原州装模作样地取了三炷香，对着大青山的雕像祈祷几秒，然后他对顾青渠使了个眼色，悄悄藏到神龛背后。 只见那只被王成望从少华山放出来的肥遗嚣张地停留在琉璃瓦上方，狂笑道：「哈哈哈！经过了几千年，这世间竟然已经衰败至此，再无我的一合之敌！从此以后，这里就是我肥遗的领地了！」 「感受热浪和干旱吧，人类！」 在它肚皮底下某个不起眼的位置，一只黑色羽毛的鸟用翅膀挠挠下巴，不屑道：「傻逼。」 肥遗仿佛听到有鸟在骂它，深深低下头，四处寻找，没找到几千年前的老对手们。 于是它鼓起腮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热浪向下喷去，想要将范围内一切生物烤熟。 酸与又挠挠下巴，拿翅膀把头一包，反正烤不熟它，别的人（/妖）关它鸟事？ 这时，它听到一声熟悉的轻咳。 有庞大的灵力从山神庙的神龛向上升起，遮天蔽日般笼罩了这片天空，像是给四周笼上了一层封锁妖力的罩子。 酸与头盖骨一个激灵，立刻化作原形，跳出来挡住肥遗的攻击，义正言辞道：「何方傻逼，敢在山神面前放肆？还不tm立刻投降？！」 肥遗：「……」 这熟悉的口气，勾起它千年前的回忆，它犹豫不决道：「酸与？」 「正是你老子我！」 肥遗：「你堂堂凶兽，何时做了山神的看门狗？」 酸与：「你他妈会不会说话？眼睛没有用可以捐给需要的人！丧尸撬开你的脑壳都得失望地摇摇头！」 肥遗：「……」 五千年过去，这只鸟骂人的话愈发难懂了。 不过无碍，凶兽之间若是谈不拢，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肥遗道：「既然你要找死，那我就给你个痛快！你想要几分熟？」 酸与「呵呵」一声，鸟眼不屑地瞥了它一下：「就凭你？做梦！」 放完狠话，它用翅膀扇了肥遗的脑袋一下，扭头就往山神庙飞去，边飞边道：「爸爸救我！这傻逼竟敢伤害我的翅膀，不知道「超美味鸟翅」是我们「原滚滚小卖部」的热销产品么？干掉它，拿它的翅膀替我！」 肥遗听不懂它在说什么胡话，一挥翅膀，长长的身体随之而上，就在它将要压坏琉璃瓦的时候，耳边听见了一声愤怒的「住手！」 下一秒，一只巨大的、灵力化作的手掌从天而降，一把抓住了肥遗的脑壳。 肥遗：「……」 酸与看见这熟悉的一幕，脑浆子都快激动得蹦出来了，它从山神庙后面钻出来，大声地为原州摇旗吶喊：「对！甩它！锤它！把它脑壳拧掉！不拧掉它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肥遗想要开骂，但头脑中一片天旋地转，它的两个身体像是麻花一样被人紧紧拧在一起，然后勐地松开。 「呃……」肥遗恨自己的身体太有弹性，让它只能像个小电钻一样疯狂旋转。掀起的狂风吹散妖气，吹飞热浪，吹开红云，还了山神庙一片清凉和朗朗晴天。 它：「呕——」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肥遗听见那只酸与和山神提议道：「爸爸，你看这只肥遗，长了两条尾巴，皮糙肉厚，还会生火，不如我们晚上开篝火晚会的时候让它表演个自己烤自己吧。」 山神：「……」 肥遗：「……」 就算被山神打死，死得透透的，它也要在临死前用腐朽的声带喊出——你妈的！ 作者有话说： 想把这一段写完所以晚了点，不好意思，但是这章很肥呀；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自首 坦白从宽，身心平安，抗拒从严，脑壳蘸盐 肥遗挟嚣张的气焰而来, 以狼狈的姿态退场，挥一挥翅膀，只留下大家对篝火晚会的无限期待。 只见它头朝下, 尾巴朝上, 倒栽葱地被拖入山神庙后殿，身形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最终在视网膜中留下一条分叉火红色小泥鳅的倒影。 一名观众吞了吞口水，说出大家的心声：「我突然有点期待晚上的烤泥鳅了。」 嗐, 谁不是呢？ 刚才慌乱逃避的宾客们整整衣冠, 重新坐回小板凳上, 直播间也恢復了一开始的和谐有序。 熊猫妖从山神庙走出来, 有眼尖的人注意到它胳膊上多了一条火红色的麻花手镯。 至于这手镯的本体是什么？ 不敢想不敢想。 原州把话筒拿过来, 笑容满面道：「多谢这位热情凶兽的亲身示范, 我想大家已经看到了妖怪作恶的下场。我想说，就像人类社会有通缉犯一样，妖族之中也有一些像刚才这位凶兽一样的害群之马，当大家发现自己的身边有恶妖作乱时, 不要惊慌, 请立即拨打特事办对外求助热线138xxxxxxxx, 如有遗忘，可拨打110转接。」 第75页 「我们会认真处理每一条求助信息, 派出比恶妖实力更高的行动专员去处理您遭遇的紧急事件——其中, 首席行动专员，也即战斗力天花板，正是山神大人。」 最后一句话一下子浇灭了所有怀疑——就看山神刚刚收拾肥遗的那个利索程度, 哪个妖怪敢在祂的地盘上闹事, 他们都得感嘆一句勇士。 听说这样一位高贵大方的神祗也是编制内的, 大家顿时感觉有靠山了。 原州安抚过受害者的情绪后，示意助手把金棘带上来：「借这个机会，我要代表山神，正告所有没来得及归案的恶妖——坦白从宽，身心平安，抗拒从严，脑壳蘸盐。早日自首，重新作妖，暴力拒捕，掀头盖骨。」 「妖怪朋友们，时代不同了，现在自首的话，你们不会被关在特事办不见天日的地牢里，也不用在狭小的笼子里担惊受怕，在山神大人的庇护下，你们可以有尊严地获得劳动改造的机会，用自己的肉体与劳动洗刷犯下的罪孽，等到孽债清偿后，便可重获新生——各位妖族兄弟姐妹，你们或许因为自身的经歷不相信人类，但请相信山神大人的客观与公正。」 「不信请看——」 原州拿出一个玉牒，在金棘眉心一扫——这是他和顾青渠讨论了几天后，根据原州的记忆以及顾青渠的阵法知识復原出的灵器，类似于远古时期的功德簿。 台下传来惊唿，只见从金棘眉心飞出一道血线，一道金光，没入玉牒之中。 很快红光大盛，几乎占满整个玉牒，将金光压制得只剩零星半点。 原州解释道：「红光代表罪孽，金光代表功德，当罪孽与功德持平时，便是刑满释放之日——这个过程一般不需要很久。 之所以对比鲜明，是因为你们眼前看到的这一位是特事办曾经的a级通缉犯，红腹锦鸡。」 「金棘，对于这个结果，你可信服？」 原州撤去了金棘身上的禁制，她在众人的惊唿声中化身为一袭长裙的艷丽女子。 金棘看着台下的人类，不得不说原州今天的话给她带来了很多触动，这让她心底的牴触像坚冰一样渐渐融化。 她和一双双好奇、警惕、疑惑的眼睛对视着，里面唯独没有她过去经常在人类眼中看见的残忍、贪婪以及厌恶。 或许我真的错了？金棘脑中掠过这个想法。 她之前已经用玉牒测试过一次，原州说她的刑期是100年-100年之后，她可以获得一张身份证，之后无论做人也好、做妖也好，只要不再违法犯罪，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不必非得和人类分出个你死我活。 金棘骄傲地抬着头，目光从一张张人类的面孔上扫过，她发现自己好像从未在意过人类的长相，导致现在有些分不清楚他们谁是谁，直到她的目光凝聚到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人身上——她记得年轻人的面孔，那是在逃亡中将她拦下来的年轻村支书，她记得这个年轻人阻挠了自己的自由之路，也记得他义正言辞地告诉司机——「偷猎犯法，要保护野生动物」。 或许是注意到金棘的目光，年轻人沖她鼓励一笑，鲜活的面孔在烈日下闪闪发光。 金棘紧紧咬住下唇，终于垂下了骄傲的头。 她道：「山神公正不阿，金棘心悦诚服。我愿接受惩罚，在山神庙进行劳动改造。也奉劝组织内的兄弟姐妹，尽早收手，免得来日承受血光之灾。」 说完这句话，她感觉身上一片轻松，像有什么阴寒刺骨的东西从心头抽离出来，消散在了朗朗晴空之下。 原来一直高昂着头，也是很累的，而且……金棘自动戴上禁妖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碧水青山——自从被偷猎者从家乡卖去野味馆子，她的生命中就只剩下报仇二字，已经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美景了？ 等100年刑期服满后，就回鸡毛山毽子沟当个养鸡户吧，金棘心想。 ——反正，她之所以对人类低头，才不是因为害怕「散养走地鸡腿」日销三千单的威胁，是因为，她的梦想就是养出长了八对翅膀和十六条腿的走地鸡！ 就是这样！ 有了金棘这样一个「回头是岸」的例子，「劳动改造」的说法变得更有说服力了。 原州开始讲述金棘的罪证，将重点放在她本是深山文盲女鸡，被偷猎者用猎枪拐卖出家乡，卖去大城市野味馆子，险些失身，而后受到邪教组织欺骗，时误伤了无辜群众，招惹杀孽，现在不得不坐牢100年，靠贩卖鸡腿洗去杀孽的悲惨妖生。 得出结论——归根结底是因为读的书太少。 「在这里我提醒妖族朋友，遇见人类伤害不要惊慌，请求助就近警察局或是林业部门，如遇险情，也可拨打妖管委电话158xxxxxxxx，切勿像红腹锦鸡一样落入邪教组织的圈套，最终害人害己。」 「如果已经犯下大错，请尽早投案自首，不要妄想通过某些手段隐瞒罪孽。本玉牒已经接入了山神1.0系统，与公安部天网互联，随时追踪各种妖类犯罪行为，就算你能躲过玄学的探测，也躲不过科学的眼睛。切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山神 is watching you！」 「现在自首，还可获得山神本人的就业指导一次，以及刑满释放后的3000元创业基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还在等什么？」 原州铿锵有力地说完这一系列演讲，在掌声中和顾青渠先前的嘱咐对照了一下。 第76页 顾青渠：号召未登记在册的妖类去特事办登记。 原州：get√ 顾青渠：尽量劝说恶妖组织的成员自首。 原州：get√ 不仅如此，他还用金棘的例子让妖类们看到了九年制义务教育的重要性，为妖族整体文化水平的提高打下基础，加快了妖族融入人类的脚步。 我真是棒棒哒！ 原州下台时得意地看了顾青渠一眼——你上哪找我这么能干的熊猫！ 顾青渠——嗯，三生有幸。 一人一熊猫擦肩而过，都对「靠眼神就能沟通」这一点感到十分的满意。 顾青渠站在台上，继续充当司仪：「感谢熊猫的发言，下一项……」 这时，原州耳朵动了动，他听见手机的震动声。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震动声好像是从地下传来的。 众人的目光还依依不捨地放在熊猫身上，看着看着，就见它从一边的树上掰下一根树枝，蹲在地上掏了掏——掏出一个田鼠洞！ 众人：！！ 田鼠妖：！！ 它万万没想到，在三个被导师派来捣乱的妖怪里面，最先被发现的竟是除了打洞之外一动不动的自己！ 关键是，这洞还是它三天前打的！ 田鼠妖被吓得直立起来，双爪举高，尾巴僵硬，它身边一个比身体还高的手机掉落在地上，屏幕上显示着一串新信息。 导师：为什么还不行动？你们在拖什么？ 导师：看见那只肥遗了么？那是我给你们找来的帮手，你们和它一起袭击人群！ 导师：该死的肥遗！废物！枉费了我在它身上下的工夫！ 导师：金棘这个叛徒！别信熊猫的话，不就是一个玉牒么？我自然有办法为你们屏蔽它，快去伤人！ 导师：原州不禁有些同情导师了，他仿佛看到一个自以为是的邪教分子被啪啪打脸的全过程。 他拿起手机，回復导师道：可是它们接入了天网诶，组织能屏蔽天网么？ 直播摄像头对准的是台上，幕后黑手看不见原州的举动。 他沉默半秒，回復道：能。 原州：怎么屏蔽？ 幕后黑手：他恼羞成怒：让你袭击你就袭击，你怎么话这么多？！ 原州把手机还给田鼠妖，语重心长道：「看，这就是你们的导师，我用熊格担保他没有教师从业资格证，说不定连九年制义务教育都没读完。 不然他就会知道只要一定的速度从前向信道的低端频率向高端扫描，该扫描速度就能在接收报文信号中形成乱码干扰，使监控设备不能与基站建立联接，从而达到屏蔽监控网络的目的。」 田鼠妖听得两只眼睛变成了螺旋状，只觉得同是妖怪，面前的熊猫如此睿智、博学、高大，仿佛有智慧的圣光笼罩着它，衬托得它是天上的云，而自己就是地下的泥土。 它自惭形秽地垂下头，头一次感觉到对知识的渴望，以及——原本在他们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导师，原来也没那么了不起。 田鼠妖拿起手机问：导师，您知道前向信道是什么吗？ 导师：什么？潜心向道？你被清虚观那群牛鼻子策反了？ 田鼠妖：它没被牛鼻子策反，它被牛顿策反了！什么导师？滚一边去吧！原来就是个装神弄鬼的文盲！ 在这一刻，田鼠妖心中的信仰破灭了。 麻雀妖比同伴们机灵得多，它看见了田鼠妖的遭遇，连忙从树上飞下来，用力叨了一口菜花蛇，又用翅膀勐扇田鼠的头，叽叽喳喳道：「大人！我们不是来破坏这场开光仪式的，我们是来加入这场开光仪式的！」 「加入？」 「对！」麻雀妖想想自己的未来，坚定道：「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邪教组织，就是为了向山神大人自首！」 原州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扩音喇叭，示意摄像头转过来：「你再说一遍。」 麻雀妖深知这是自己的机遇。它渺小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音量，深吸一口气，响遏行云道：「恶妖组织是邪教，导师是个大文盲，千辛万苦逃出来，为向山神把状告！」 「进入组织别发愁，快来山神庙自首，劳动改造几个秋，幸福生活天天有！」 「天、天、有！」 直播间内外：「……」 原州：「很好，你以后就是山神的宣传专员了。」 麻雀妖喜滋滋地戴上了禁妖环，看样子像是捧上了什么金饭碗一样，它还和原州申请留在观众席，为了「收集宣传素材」。 原州准了。 不一会儿麻雀妖就被村民团团围住，邀请它给村子里演的新戏编一套词，麻雀妖挺着胸脯，得意地在村民头上跳来跳去，被他们尊称为「雀老师」，看得其余两妖羡慕坏了。 「还是有文化好啊。」它们对视一眼，坚定了脱盲……不，脱离恶妖组织的决心。 幕后黑手：「……」 他看了一眼视频右上角的同时在线人数，发现随着「国家承认灵气復甦」这个消息的扩散，观看视频的人数已经超过两亿人，官方不得不架设了一百多个子直播间用来分流。 也就是说，有两亿多人同时听到了那句穿云裂石的「恶妖组织是邪教，导师是个大文盲」！ 他的名誉，他在组织中辛苦积累了十几年的声望，全都被这句顺口熘毁于一旦。 第77页 幕后黑手气的捏紧了桌角，咬牙切齿道：「麻、雀！」 突然，他用力过勐，不小心掰碎了胡桃木制成的桌角，转椅向后一滑，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吓得从墙角钻进来报信的一只四脚蛇「哧熘」往墙缝里一钻。 幕后黑手「啪」一下把手机扣在桌面，确定它看不见直播，这才摆出导师的谱道：「你来干什么？不是说轻易别来这里找我？」 四脚蛇眨巴了一下眼睛，细声细气道：「导师，不好了！」 「又怎么了？！」 「肥遗冲破封印，逃出来了！」 「就这？我早就知道。」幕后黑手挥挥手示意它快滚。 四脚蛇看见导师镇定自若的样子，羡慕道：「导师果然无所不知。」 不等幕后黑手沉浸在这种虚假的崇拜中，它又道：「我们派去解封肥遗的所有组织成员，全都被它热晕了。」 「全都？！」幕后黑手眼前一黑：「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说？它们妖呢？」 「那个叫王成望的人类晕倒前报了警，警察把他和咱们的妖一起带走，说他倒卖妖口。」 因为体型太小逃过一劫的四脚蛇睁着无知的眼睛问：「导师，他怎么知道咱们是妖的？现在怎么办？」 幕后黑手：「……」 他能怪谁？要怪就怪先前在金棘那件事上损失了一小半组织成员，导致他只能把黄鼠狼和鸡、猫和老鼠、蛇和麻雀分成一组出任务，还把章鱼妖派去了山上。 别说警察了，任何一个学过生物的人都知道有问题！ 更何况，他怀疑警察也在看直播！ 「导师，导师你怎么了？」四脚蛇着急道。 「闭嘴，不许叫我导师！从今天起，导师已经死了！」幕后黑手恶狠狠地说。 看来他必须把自己和恶妖组织的关系切割干净了，那么接下来，该找谁来合作呢？ 想着想着，幕后黑手激情辱骂了一句：「王成望，你这个丧门星！」 真是谁和他合作都倒霉！ 被幕后黑手扣在桌上的手机里，直播还在继续。 麻雀妖带来的一段小插曲散去后，顾青渠站在台上道：「感谢熊猫的发言，下一项，祭山神。」 他取了三炷香，轻轻一晃，用炽热的阳气将线香点燃，插进正殿的香炉中。 殿外一阵肃穆，众人目视青烟裊裊腾空，缭绕在前方的大青山神像四周，如同一片祥云拱卫群山。 他们感受到一种由衷的神圣，尤其是刚才亲眼见识过山神显灵之后。 仿佛有一位神祗高居云端，用不染凡尘的眼睛注视着这场仪式。 青烟逐渐升起，而后向四周散去，再然后…… 「呃……」直播间内外的观众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如果他们眼睛没出问题的话，那些香菸不断扩散，组成了一行文字。 「大家好，下面我简单说两句。」 众人：「……」 忍不住抬头看天—— 好熟悉的对话，这场祭山神的活动在天黑前能结束么？ 还好山神不是人类，没有领导讲话喜欢拖延的习惯。 祂说两句，就是两句。 山神：第一，「山神庙」这个名字太过时了，不利于和国际接轨，今后就改名叫「大青山人妖和谐产业园区」吧。 第二，大青山附近的化工厂都给我挪走！它们严重伤害了大青山地区所有物种的智商，是大青山衰落至今的万恶之源！必须挪走！一个不留！ 「呃……」顾青渠觉得，山神的第二点要求未免有些过于真情实感了，每个感嘆号都透着赶尽杀绝的味道。 他突然有一个惊人的猜测——这个被影响智商的物种里面……也包括山神自己么？ 作者有话说： 滚滚：你说呢？ #今天也是滚滚为了失忆山神操碎心的一天！#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倭国 我，貔貅，打钱 山神庙开光仪式的热度在直播网站上居高不下, 与之相关的话题也占据了各大热搜，反覆屠榜，俨然已经成为了席捲全民的新流量。 热搜前几位分别是—— #有请熊猫发言# #山神显灵# #点击就看高清无码山神暴打妖怪视频# #被迫害的红腹锦鸡的一生# #导师是个大文盲中的导师是谁？# #山神说大家好我简单说两句# 凡是在这场直播中露过脸的妖怪全都有了加急成立的粉丝团, 甚至还有自己的话题和应援物。 其中最火的是熊猫妖, 接下来是红腹锦鸡和雀老师。 熊猫妖就不用说了，没成精前就是国民偶像, 人气顶流，成精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无数粉丝沉迷在它英俊的长相和霸道的性格之中, 甚至有人磕起了熊猫x山神, 熊猫x顾总的cp。 红腹锦鸡能出名, 归功于她美强惨的过去, 不过粉丝们还是理智的, 喊出的应援词是「姐姐放心飞，粉丝帮你卖鸡腿！」 他们说到做到，在一分钟之内清空了「原滚滚小卖部」里「散养有嚼劲走地鸡腿」的全部库存，用自己的钱包为偶像洗清身上的罪孽添了一份力。 别的粉丝只能隔着屏幕吸偶像的大长腿, 他们「鸡米花」却可以嗦着姐姐的香辣鸡腿敲键盘, 这样一对比,「鸡米花」果然是追星之光，粉圈人上人！ 第78页 靠这套说法,「鸡米花」拉到了不少新人, 粉丝团人数仅次于滚滚——毕竟熊猫迷太强大，就连「鸡米花」里也有不少人偷偷骑墙。 至于雀老师，它的爆红比较意外, 主要归功于那首魔性又押韵的rap, 不少人跟着唱「恶妖组织是邪教, 导师是个大文盲」的时候意外被洗了脑，就连睡觉后脑子里都还不断迴荡着雀老师的bgm。 最让雀老师的粉丝抓心挠肺的一点是——导师究竟是谁？有多文盲？是因为考不上大学所以去搞邪教的么？ 「岂有此理！」看到麻雀妖为了红，每次出行必定大声宣传「导师是个大文盲」，甚至带着一群前来投奔山神的黄雀、百灵、八哥搞了个「大文盲导师的一百种唱法」，幕后黑手已经足够屈辱。 更令他愤怒的是，在这莺声呖呖鸟语啁啾中，一条消息空降热搜头条，后面跟着一个醒目的【爆】。 #国家承认灵气復甦# 短短八个字，代表官方对这个话题的彻底解禁，随之而来的则是—— #特事办、妖管委内部环境曝光，或开放预约参观# #妖管委下月换届选举，请投熊猫一票！# #倭国神道向华国修行界发来贺电，表示将于近日组织代表团来江国访问，希望能和山神会面# #瓦拉几亚公国宣布独立，成立血族议会，向江国提出建交申请# 仿佛一夕之间，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内容便悄无声息地渗透到正常的生活中，并被普通人接受良好。 他们的心中没有对异类的恐惧、歧视、敌意等负面情绪，也就没有了让幕后黑手趁机推动普通人与妖怪、修行者与普通人相互对立的土壤。 如果大家都是一片其乐融融、携手共进、人妖和睦的态度，那么幕后黑手还能找到机会煽动种族矛盾、打压普通人、推动修行者独裁併一跃成为修行界的领袖么？ ——答案当然是否。 「可恶！」他在自家客厅里踱来踱去，气急败坏：「顾青渠脑子简直有病！他自己也是修行者，却不想着提高修行者的地位，而是整天自降身价和一只妖怪混在一起，简直丢尽了师门的脸！」 神龛里的凶兽睁开眼睛，幽幽地注视着他。 幕后黑手不经意看见那双姜黄色的瞳孔，吓了一跳，有种自己要被吃掉的错觉。 他定定神，问道：「神尊，你还有多久才能解开封印？」 凶兽：「你且有的等……当初封印我的可是真正的大青山神，不是现在这个半吊子。」 「可是布置在京市北郊的阵法不是汲取了很多秽气么？如果这些秽气对你没用的话，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 幕后黑手的话语里有一些指责，他可是为了这个计划折损掉了恶妖组织的小半成员。 凶兽的面色阴沉：「那些对我没用，是为了解封另一个傢伙。」 「既然如此，把它叫出来啊？」 「不行！」凶兽的态度斩钉截铁，让幕后黑手吃了一惊，「为什么？」 「之前阵法失败，汲取的秽气不足以让那个傢伙完全甦醒，而假如只是甦醒到一半的话……」 「怎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凶兽语气复杂，不愿多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幕后黑手急切道：「下周就要开始网络投票，如果让那只熊猫当上妖管委主任，和顾青渠当上主任又有什么区别？我看他们俩穿的是一条裤子！」 凶兽在这点上贊同他，嘟囔了一句：「他俩五千年前就穿同一条裤子了。」 「你说什么？」 「没事，」凶兽道：「我是说，既然如此，你就不能想个什么办法在人气上胜过熊猫？这偌大一个江国，难道就没有什么比熊猫更受欢迎的东西？」 幕后黑手：「有倒是有的……」 「蛤？」 「人民币。」 凶兽：「……」 幕后黑手严词拒绝了凶兽让他靠撒币拉票的提议，因为这样做没等他拉到足够的票数，一人一兽就得先去天桥讨饭。 凶兽：「既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还是早点放弃妖管委主任的位置吧——不如去搞传销？我看你很擅长这个。」 「不可能！」幕后黑手一副受到侮辱的样子，「你说过会一直帮我的！」 「我帮啊，」凶兽字正腔圆：「你好，我是五千年前被封印的貔貅，其实我并没有死，我肚子里有无数金银财宝、富可敌国，但是我现在被封印在地下，取不出来。我需要信徒帮我解除封印，只要你虔诚信仰我，完成我交代的一切坏事，等我解除封印后就从肚子里掏出10吨金元宝送你，还封你做我的洗脚官。」 幕后黑手：「……」 「怎么样？」凶兽道：「我和貔貅长得很像的，就算见过貔貅的人也分辨不出来！」 「不怎么样。」幕后黑手十动然拒。 「好吧。」凶兽失望道：「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方法了——既然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制造问题的熊猫。」 「怎么说？」幕后黑手抖擞起精神。 凶兽抬起爪尖，指了一下他手机屏幕上的某个话题。 「倭国……」幕后黑手道。 倭国神道申请下个月访问江国，而妖管委的选举也差不过是下个月月初。 「你是想……借刀杀熊？」 第79页 「没错！」 …… 「倭国想要见山神？为什么？」原州同样看到了这条热搜。 他没在管委会上班，自从山神庙建成后，顾青渠和林主任打了个申请，顺利将他调到了新成立的「大青山人妖和谐产业园区」，成为了这里的1号员工。 至于原因……一人一妖心照不宣。 原州想起那个喝醉的夜晚，第二天醒来后，他在宿舍床上发现了一片掉落的熊猫毛，变回原形一摸，屁股上总共就一撮带着卷的毛，全被薅秃了！ 岂有此理！ 顾青渠究竟是什么时候揭穿他天衣无缝的伪装的？！ 这大概是个永远的秘密了，无论原州怎么问，顾青渠就是不松口，只让他自己猜，气得原州在产业园里一直维持熊猫的外形，给看不给摸！ 沐浴着顾青渠望眼欲穿的目光，原州挺起胸脯，代表山神接收特事办押运来的一批犯妖。 「这些都是前几天刚抓的恶妖组织成员。」负责押送的小年轻稀罕地看着熊猫妖，看上去很想摸一摸黑白花的毛。 于是原州大度地满足了他，伸出熊掌和他握了一下。 小年轻满足之余，感觉一道充满冷意的目光锁定自己的手。 他警惕地转身，手掐金刚诀，结果发现用杀必死的目光望着自己的人是顾处。 「呃……」顾青渠和熊猫妖的关系，托某个处罚通告的福，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顾处，特事办史上第一个因为骑了熊猫而被处罚的男人！那是处罚么？那是明晃晃的炫耀！ 小年轻不敢继续摸领导的熊猫，在心里羡慕了一下，快速交接工作：「这批犯妖是被森林公安送来的，被抓的时候全部处于脱水状态，在兽医站养了几天才养好——从发现它们的时间和地点上看，应该是去解封肥遗的。」 原州点头，用玉牒给它们测过罪孽后，按身上是否有血光分成两批，让它们走到山神雕像前方，在识海中打上不同的印记。 从此以后，这些犯妖只能在山神庙方圆10里范围内活动，否则便会被封印全部妖力，严重的甚至危及性命。 对于没有伤害过人类的妖怪来说，它们的劳改任务比较轻松，负责「原滚滚小卖部」的备货、打包、生产、装运等工作。 而像金棘一样伤害过人类的妖怪，不论自愿还是被迫，都要比其他妖多一项工作，那就是成为食材——并非原州故意虐待它们，而是天行有道，「血债血偿」，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在彻底洗清曾经犯下的错误。 「好了，下一个……」原州看到最后一个等待盖章的妖怪，惊喜道：「居然有海鲜！」 一只三轮车那么大的章鱼有气无力地趴在小推车上，小年轻见状连忙解释：「不是我们搞虐待，它在前几天的中暑事件中伤得最严重的，直到现在还没好。」 「没事。」原州道：「山神会帮助它的。」 话音刚落，正殿内飘出一个巨大的「检疫合格」印章，飘进章鱼妖识海。 即使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印章，小年轻还是露出了=.=的表情。 原州：「怎么了？」 小年轻：「山神大人为什么要用这四个字？」我都看见了，你们根本就没检过疫！ 原州无奈：「山神大人最初是想用「良心食材」的，可是食品安全监督局不允许，他们说对外销售的动物产品必须有检疫合格证。」 小年轻：「……」但你们这样不是么？ 原州：「所以呢？」 好吧，山神亲自盖的章，没哪个不长眼敢来查封祂。 小年轻终于送完了全部犯妖，他一步三回头地告别熊猫妖，上了送货的小卡车。 唉，卡车启动的时候他还在想，真羡慕顾处，他和熊猫朝夕相处，说不定晚上都是抱着熊猫睡的！ 那感觉一定很柔软！ 被他羡慕的顾处刚一伸出手，原州勐地回头，顾青渠只好收回了伸向熊猫耳朵的手。 原州这才乜了他一眼。 顾青渠：「还没消气？」 「除非你也让我摸屁股！」原州坦荡荡地，没觉得哪里不对，然而顾青渠却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似乎还掺杂了一丝苦恼。 他不顾原州抗议，揉了揉他的头顶：「你呀……」 话没说完，一人一妖同时抬起头，从山神庙顶端的嵴兽上腾起一片青色的光晕，瞬息覆盖了整片天空，而后不断下压。 天空之上，云层后面出现一个诡异的身影，它大小如孩童，背负双翼，似乎之前正躲在空中窥探山神庙内发生的事情。 见自己暴露，那监视着山神庙的诡异身影灵活地转身，向另一侧飞去。 原州目露冷意，他突然抓住顾青渠的手，在他掌心画了一个符文，然后轻轻一跺脚。 一瞬间整座山脉似乎都与他们产生了某种共鸣，山石激发回音，万千草木焕发出万千生气。 如同一张细密的网，将诡异身影拦在山内，像是一只挂在蜘蛛网上的小虫子。 原州遥遥一招手，那道身影向山神庙中飞来，飞至半空便「砰」一声炸开，原地只留下一张漆黑细长的人形纸张。 原州皱了一下眉。 顾青渠捡起黑长条，翻到背面看了一眼，道：「式神，阴阳师的手段。」 「倭国人？」得到肯定的回覆后，原州想起之前因为接收犯妖而突然中断的话题：「倭国人到底想做什么——他们一边说想求见山神，一边又用这种手段监视山神庙。」 第80页 顾青渠很熟悉倭国人的处事方式，他道：「正常，如果你拿式神去问他们，他们还会说自己仰慕山神已久，所以派遣式神向山神送上拜帖，没想到被山神大人误会了，还请山神见谅。」 原州：「……」 不知为什么，他有种吃了一百只苍蝇的感觉。 顾青渠又趁机摸了一下他的头，笑道：「至于目的……他们大概是想试探一下山神的深浅吧。」 「倭国一向对江国虎视眈眈，自前朝破灭以来，无时无刻不想取代江国的地位，而灵气復甦时代给了他们新的野心……倭国的神道传承一直未曾断绝，而江国修行界曾经遭遇过几次浩劫，论起修行者的实力，在倭国看来，江国修行界不是他们的对手，因此他们此次带队访问必然居心叵测。」 想起原州是近些年才醒来的，为使他对倭国提高警惕，顾青渠简单概括了倭国曾经在江国土地上做过的一些事—— 「他们曾私设阵法，屠杀百姓，以上百万人的性命偷换倭国国运，也曾劫掠江国文物，破坏山川龙脉，试图毁掉江国根基，还曾放火烧山，在水源处下毒，以江国百姓的身体炼制妖物，復原阴阳术……劣迹斑斑，一言难尽。」 原州闭上眼，将神识沉入了山脉深处，随着顾青渠的讲述，他感受到了藏在山脉深处的愤怒，好像有一双眼睛曾经注视着山川被烈火焚尽、河流被鲜血染红，山河离殇、流血漂橹。 然而这片青山本身并不能说话，于是它沉默着掀起惊天动地的山崩和地震，在泼天的暴雨声中埋葬了一切罪孽。 「原来如此……」原州自言自语道：「我错怪化工厂了。」 他好好一座山突然失忆，说不定和化工厂没关系？都是倭国人的错！ 顾青渠并不知道熊猫在记仇小本本上补充了什么，他严肃地讲述完倭国人的行为，忽有所感道：「说起来大青山曾经是一场战役的主战场，当时江国军民处于劣势，然而山体朝向倭国的一方突然塌方，埋葬了倭国几万人，而江国军民却毫髮无伤。此战之后当时的政府将大青山视为龙脉，亲自令修行界人士为此山封神……」 难道那真是山神做的？ 顾青渠的目光略带敬仰，却遗憾地未被原州注意到。 他一张熊猫脸万分严肃，在记仇小小本本上划下重要一笔—— 没错！是你了，倭国！ 害青岭失忆的罪魁祸首！ …… 「倭国人想对熊猫下手我是相信的，不过他们有那能耐么？」幕后黑手不屑地撇了撇嘴。 「倭国许多术法都是当初从江国偷学的，明明是堂皇正大的法术，却被他们修改得阴蜮鬼祟，上不得台面，他们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胜过江国修行界？凭本土杂交出来的八百万神明么？」 凶兽听出幕后黑手话语里的不屑——连他这种人都不屑的人——它感觉自己的妖气沸腾起来。 「他们人怎么样？坏么？」凶兽问。 「坏？」幕后黑手想起倭国干过的事，嫌弃道：「光一个坏字不恰当，应该说是埋在粪坑里腌了八百年的垃圾都腌不出他们身上那股丧心病狂的人渣味儿。」 凶兽一听：「太好了！」 「嗯？」 凶兽发现自己的态度不太恰当，它轻咳一声，按捺着心中的激动道：「你把我想办法偷渡进倭国人的队伍里，接下来的事全交给我，你就不用管了，我一定把熊猫搞下来让你上位！」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姨妈造访，写的特别慢，非常抱歉，过了这阵应该就能恢復9点更新了orz； 另外，看过我其他文的应该知道作者喜欢迫害小日子过得不错的邻居，如有不适，请尽快逃生。 第38章 猫铃铛 为毕业论文焦头烂额的时候，我家狗说放着我来 「天狗失败了。」 在诡异身影化作黑色长条的瞬间, 位于隔壁中州省的一间民房内，一个中年男子蓦地吐出一口血。 他从胸前掏出一本符箓，看见画着天狗形象的符咒凭空自燃, 变成一撮灰烬。 「不过是一个式神, 毁了就毁了。」坐于房间上首的男子轻飘飘朝他看了一眼，问道：「土御门君, 天狗临死前有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名为土御门纪彦的阴阳师不敢得罪这位出身伊势神宫的神主，他单手抚胸, 深深地垂下头, 声音嘶哑道：「天狗看见, 山神所收纳的妖物大多是普通动物成形, 其中最罕见者不过是一只深海章鱼, 论体型大小、珍稀程度, 均远逊于我国用祭品召唤出的各位神明。」 神主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道：「江国毕竟窃据神州大地数千年，这片土地上曾孕育出无数强大妖兽、神机妙法、以及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的修行者，那个神奇瑰丽的时代为他们留下的深厚底蕴，远超你我想像。」 「百年前, 我国八云法师及数百位神官穷尽毕生心力推算出江国龙脉有变, 在天皇陛下的支持, 全体国民的努力，以及数百万士兵英勇无畏的牺牲下, 我国终于成功夺走了被江国窃据多年的国运, 并设法断绝江国修行界的道统。」 「但即使我国派人运走了藏在钦天监及皇宫内的全部珍宝，销毁了各大门派之中的典籍，当年断绝道统之谋, 依旧功败垂成。只看江国修行界衰落至此, 还能请出山神助他们度过此次天地巨变, 便知，江国，始终是我大倭国的劲敌。」 第81页 「江国有句老话叫「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对于我等来说，江国便是那百足长虫，只有诛尽杀绝，方能以绝后患。当年先辈们留在江国境内的阵法仍在，是否能偷天换日，全繫于你我一身。」 「诸君——」 房间内六人集体起身，垂首听训。 「须记住，此次在江国的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是成功，倭国还有下个百年、下下百年的国运可享，若是失败，你我便是倭国的罪人，就算剖腹自尽，也不足以洗刷身上的耻辱。」 「是！」房间内众人低沉有力道。 没等他们表达为大倭国尽忠的决心，大门突然被人用力地拍了几下，门外传来一个带着中州省口音的中老年女声：「小林啊，你这房间里踢里哐啷地干什么呢？刚灵气復甦没多久，社会上治安不好，咱们楼不允许带外人留宿的。」 为首的神主脸色一变，换了个忠厚老实的声音道：「没有，楼长阿姨，我一个人住，刚才……是在和朋友连麦打游戏，对不起，我现在就把声音关小。」 「那好吧。」中年女性拎着她的买菜车，「咣当——咣当——」地上了楼，直到轮子碾压楼梯的声音消失不见，神主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土御门君，针对特事办和妖管委的监视进行得怎么样？」 土御门道：「抱歉，在下无能，二者附近布有重重阵法，式神只怕还未进入便会被阵法剿杀，因此只敢留在不远处监视时常出入的人。」 神主想了想道：「想办法策反他们的底层人员和妖怪。江国的普通人愚蠢软弱、目光短浅，在百年前的战争中，他们为我国提供了不少便利。」 「是！」 「至于你自己，远离式神，混迹在普通人之中，必要的时候可以捨弃式神引开江国修行界的视线，这样才能保全自身，长期为大倭国效力！」 「是！在下定然向小林君学习！」 「那么都回去吧。」神主叮嘱道：「小心避开监控，江国的天网很厉害！」 「是。」六人应声。 土御门抽出一张符咒，他的身体很快融化成像式神一样的黑长条，融入地面的阴影里，沿着楼体外侧滑落。 另外几人有的变形成乌鸦、狐狸之类的动物，有的骨骼一阵抖动，身体挛缩成6、7岁孩童的模样，抬手给自己换了张脸。 他们对神主微一点头，前者从窗户一跃，上天入地，后者钻进空调平台，借着矮小的身形遮掩，一层一层向下跳跃，不一会儿便消失了踪影。 神主站在窗后，心头涌出一股豪情——这些都是效忠于倭国的精英，他们各个出身显赫，手段不凡，可以随时为倭国的大业捨弃自身。 面对这样的精英，江国那群土鸡瓦狗般的修行者如何匹敌？凭什么匹敌？ 凭他们实力太低，不得不和普通人和睦相处么——笑话！ 他的冷笑尚且浮现在脸上，一声不屑轻嗤没来得及出口，大门突然被重重敲了几下。 神主立刻警惕起来，关上窗，问：「谁呀？」 「居委会，来送粽子的。」 神主的表情松懈下来，他记起楼长前几日说过，马上过端午了，居委会准备给他们这些独居在外的打工者送温暖，没想到居然是上门慰问。 「请稍等一下。」他快速环顾四周，将不适宜出现在客厅内的东西收起来，擦掉地上土御门吐的血，然后才开了门。 门外的居委会大妈态度很好，等了这么久没一点儿不耐烦。 「小林是吧？」她道：「拿身份证登记一下——你喜欢甜粽还是咸粽？」 「咸的。」小林随口道。 「那你一定是北方人，那边人喜欢吃咸粽，连豆腐脑都喝咸的。」 小林想了想：「啊，对。」 他在北方喝过咸豆腐脑，没错。 「既然如此，那绿豆糕也给你五香味儿的吧。」大妈从袋子里掏出一盒糕点：「你们北方人，五香味儿绿豆糕小时候应该没少吃？」 「是这样。」 「那在这儿签个字，哎，再见。」 大妈收起笔，笑容满面地关上门。 小林：「……」 他对着大门，再次冷笑——愚蠢无能的江国人！ 这些现在对着他满嘴家长里短的江国人，当他们遭遇倭国带来的百鬼夜行时，想必会露出一副魂飞胆丧的面孔吧？ 真是想想就令人期待！ 「呵。」 门内门外几乎同时发出了一道不屑的冷笑声。 门外，戴着红袖标的大妈冷冷地看了一眼被小林关上的门，她走上楼梯，和早就把门打开一条缝的楼长对视。 两位大妈对了个眼色，成功完成情报交换—— 是他？ 是他！ 不多时，某个国家安全部门接到一条秘密线报—— 「喂，国安吗？我怀疑楼下的那个小伙子是外国间谍！他几个月不工作，除了取外卖扔垃圾之外基本不出门，房间里却经常出现一些陌生人——怎么发现的？我们居委会蹲守了他扔的垃圾，发现他一个人，两天一共扔了十九个外卖包装盒，其中有四份配送范围不到我们小区，经调查，附近的外卖小哥都说没接过这一单。」 「还有，自从小林住进我们这个小区之后，居民反映小区里多了两只乌鸦，这些乌鸦不是本地品种，性格兇勐，不亲人，小区里最兇悍的野猫都差点被它们挠瞎，但小林扔的垃圾里却屡次发现乌鸦羽毛。我怀疑这些乌鸦经过特殊训练，被他用来传递消息。」 第82页 「另外，小区老年舞队每天下午六点都会跳广场舞，有一回背景音乐用的是倭国传统民谣，有两个人说他们亲眼看到小林跟着哼了一句……」 「除此之外，经过我们的反覆试探，小林对于江国的常识有很多错误……」 如此种种，神主小林君在中州省潜伏了不到三个月，他的经歷已经被大妈们汇总成一个长达十分钟的举报电话，经过层层分析，转交给特事办，最终来到顾青渠这里。 「所以说，和群众搞好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原州得知此事后道：「你看我们的妖怪，就和群众融合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是指最近频上热搜的一些消息，比如他现在正刷的几条—— #惊！给我家猫洗澡的时候它开口说话了！# 【是这样，博主有一只12岁的猫，一向很讨厌洗澡，今天洗澡的时候，猫又想跑，被楼主熟练地暴力镇压之后，猫突然很严肃地双爪抱胸，然后它就开口说话了！ 猫说，它是10年前成精的，因为贪图猫粮猫条以及每天的2个猫罐头，所以一直留在我家，没被恶妖组织骗走。但它已经忍我很久了，现在终于忍无可忍，它现在不是无依无靠的黑户，也不怕露出自己妖怪的身份被拉去解剖，按它的精神导师熊猫的话说——人妖平等，尊重妖权，如果我再弹它的猫铃铛，它就要去妖管委投诉我性骚扰。 博主被惊呆了，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所以上网求助一下这件事—— 已知，我是女的，猫是公的，在我已经骚扰过它很多次的情况下，需不需要对它负责？@妖管委。】 下面全在hhh，没人认真回答博主的问题。 原州想了想，登录自己被认证过的黄v帐号「大青山熊猫妖」，回復道：「建议博主让它还你10年的猫粮猫条猫罐头钱，记得算上利息，不然之前的行为算包养，我们虽然不提倡，但也不追究。」 博主悟了，激动回復道：「多谢熊猫导师！不愧是国宝，说话就是有见地，回头去大青山给您亲自上香！我这就去找家里那只猫大爷算帐！」 原州感受到一丝信仰之力融入自己的身体，满足地向下一划，下一条—— #呜呜，在我为毕业论文焦头烂额的时候，我家狗突然说放着我来# 【和之前热搜上的各位一样，博主养的是条边牧。边牧这种狗你们知道的，大多数情况下比博主智商高，所以我在家上网课写作业的时候它在一边围观，我也没太在意。 但昨天下午博主要进行结业考试，博主是个学渣，这已经是第二次补考了，如果这次还不过就会被学校清退。因为学校所在地区爆发疫情的原因，补考是在家里进行的，房间里架设了双机位，不存在作弊的可能。就在博主专心做题的时候，我家狗子突然从门缝走进来，它趴在我脚下看了一会儿，突然就用爪子在我腿上写字，博主简直吓尿了好么？！ 然后我认真辨认了一下它写的字，发现它说，我后十道选择题全写错了，答案abc，ad。 博主是那种不相信自己的人么——是的！（因为全是蒙的）于是我按照狗子说的改了，你们猜怎么着？考试居然过了！而且没被发现，因为狗子身高太矮，二机位拍不到。 所以我现在唯一烦恼的事情就是毕业论文了，还有半个月就要答辩。 但是我只写了500字，我家狗子不愧是小天使，看见博主愁得掉头髮，一爪将我推开，坐到了键盘前说放着我来，就在我发博的这段时间内，它已经写了5000字，现在正在查重……】 这条博文下面吸引了一群羡慕的大四狗和研三狗，纷纷表示那博主你还有什么烦恼？这么好的狗子麻烦给我来两条，一条写作业，一条做毕设，嘿，完美！ 博主：【嗐，是这样的，我事后反思了一下，这种行为属于作弊，我作为爸爸没有以身作则，我家狗子以后不会长歪吧？听说@特事办公布了好多接受劳改的犯妖名单，它们一开始也是淳朴的野生动物，都怪刚成妖的时候没有收到良好的引导，所以才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我家狗子万一犯罪，那就是高智商犯罪，造成的社会影响就更严重了！ 为了这事博主昨天一晚上没睡着，我对狗子已经够愧疚的了，就我们家狗子这智商，要不是跟了我这个学渣爸爸，说不定它现在已经考上清北大学的研究生了。】 原州见状把手机推给顾青渠，让他看了看，拿特事办的官v回復—— 【考场作弊是违规行为，已联繫博主学校处理，鑑于博主并非主动作弊，且知错能改，建议学校从轻处罚。】 在学生群体的热切围观下，过了大约1小时，学校终于有了回覆： 【中州大学注意到近日网上热议的「狗替人代考」事件。经校领导开会决定，对该文博主及博主的狗进行全校通报批评，择期补考并重新提交毕业论文。】 【另外，本院刘教授已经看过狗同学的毕业论文，对它的选题很有兴趣，拜託博主问一下，狗同学是否愿意就读刘教授的研究生，愿意的话请在毕业论文答辩日携狗同学一同前往并进行答辩。】 博主转发了这条消息并配了一个「流泪」的表情包： 【伤心，我的儿子成为了我的同学，还有可能成为我的学长。】 底下一片哈哈哈，有人安慰道：「博主别怕，万一你多延毕几年的话，狗子还有可能成为你的指导老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83页 博主：【生无可恋jpg】； 世界上既然有了他这种学渣，为什么还要有边牧这种学霸？原本智商就比他高的狗子在成精之后，智力更是高到爆表，时常让他怀疑自己不配做狗子的爸爸。 「我以后大概只能靠儿子了。」博主看似悲伤，实则凡尔赛地敲下这句话，让狗子给自己补习去了。 在国家承认妖怪的身份后，类似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人类家里宠物成精的还占少数，更多的是原本生活在城市和野外的妖类，它们为了获得合法身份，最近把特事办挤得满满当当，办事的人手都不够用了。 虽然在倭国人看来，这些妖怪迫不及待与人类为伍是因为它们太过弱小，而什么妖怪都愿意接纳的江国更是自甘堕落。 但事实上，江国长久以来的包容令这个融合的过程显得润物无声，在其他国家频繁发生「鬼怪下山食人」、「飞头蛮屠杀村庄」、「狼人当众变身袭击人群」、「吸血鬼饲养人类做血奴」等负面新闻的时候，江国社会已经恢復稳定，并且开始探索新的相处模式。 「所以我大概要回京城一段时间，处理这些事情。」顾青渠道：「下次见面应该就是你当选妖管委主任的时候。」 两人都没考虑原州不能当选的问题，因为目前在网上熊猫妖的票数已经是第二名的100倍，足足有三亿三千零五十万票——三亿三千万是人，另外五十万是妖，足以说明熊猫主主任的当选是人妖共同的选择。 「你可能是第一个被人类选出的妖管委主任。」顾青渠还想在离开前和原州多说几句话，这时，他收到一个来自外交部门的电话，目光凝重下来。 「什么事？」 「倭国正式递交了访问申请，同时提出了和江国修行界进行交流的请求——他们要交流的是，双方的妖兽实力。」 「而交流的地点，则选在大青山。」 原州歪头：「谁给他们出的主意？」这不是坑人么？ 作者有话说： 凶兽：谢邀，是我。人傻，好坑。 ps猫铃铛就是猫的，下面的，那个铃铛；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监护人 双马尾少女 「倭国要派人来江国交流？」钱珊珊拿着手机道：「这帮小鬼子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她身边一只漂亮的狸花猫蹬蹬耳朵：「喵！」就是！ 身后传来义愤填膺的声音「倭国人肯定是看我们国家这几年发展好了, 又想打什么歪主意，江国加油，一定要挫败他们的阴谋！」 路过的人忍不住向他看去, 钱珊珊也回过头, 看见一个学生气的年轻人，手边蹲坐着一只神骏威武的牧羊犬。边牧嘴里叼着自己的狗绳, 和主人一起看新闻。 钱珊珊和年轻人对视一眼，看见彼此身边的猫狗, 露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眼神。 「这么长的队伍, 还有多久才能排到头啊？」钱珊珊敲敲酸疼的小腿, 看着前方浩浩荡荡的人（/妖）群。别提了, 我今天早上4点半就来排队了, 排了整整七个小时。」前面一个刚办完身份证的妖怪听见她的话, 热心道。 按照特事办的要求，能够变成人形的妖怪在公共场合必须保持人形，这和「公共场合不许衣冠不整」一个道理。因此要辨认是不是妖怪，只能通过他们身上保留的一些妖怪特徵。 比如正和钱珊珊搭话的这个青年, 他长了一头醒目的绿头髮——是连非主流都不会接受的那种死亡萤光绿。 青年却觉得自己很美一样, 还特意把那头闪亮的绿毛挪到阳光底下, 让它看起来闪闪发光。 「现在全国就这一个妖怪身份证办理点，所以一定要早来,」他热情地指点道：「有的猫头鹰、蝙蝠仗着自己不睡觉, 凌晨就在这里排队，你们人类根本竞争不过它们。」 钱珊珊心道那可不一定，你那是没见过我们人类扛着帐篷抢水果手机的画面。 不过她话还没说出口,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唿,「看, 熊猫！」 「哪里？」 钱珊珊顺着人群的目光看去，只见面前这栋写字楼对面，一座大厦顶部的ledgg牌上播放起了某只熊猫拍摄的宣传片。 「加入妖管委，像我一样为妖怪平权做出贡献。」 「妖管委，致力于让每一个妖怪实现妖生价值！给每个妖怪一个温暖的家！」 宣传片最后是熊猫的大头照，它比了个大拇指，露出闪亮的笑容。 绿头髮妖怪目露嚮往：「是妖管委的招聘gg啊，居然找了熊猫导师当主演，看来妖管委今年的新人质量要大大高于特事办了。」 钱珊珊虚心求教：「特事办和妖管委不是一个只有人类，一个只有妖怪么，怎么还搞起竞争来了？」 绿头髮妖怪摇摇头道：「当然不是，妖管委全称妖怪管理委员会，负责管理辖区范围内没犯过案的妖怪，统计它们的人数，研究它们的习性和成妖原因等。」 「你也知道，我们妖怪的平均受教育水平不高，因此除了重要的领导岗位之外，像什么妖口普查部门、统计部门、研究部门，为主的大都是签了保密协议考进来的人类，听说还有干到副主任的。」 「而特事办，特事办……」绿头髮妖怪话说到一半，突然瞠目结舌，而四周排队的妖怪也都和他一个反应。 第84页 他们高高抬起头，看着办公楼上空，与妖管委遥遥相对的3dgg屏。 这栋办公楼20层以下属于特事办，另一半属于远山集团，在特事办的存在还需要保密的时候，gg屏上显示的一直是远山集团的宣传片。 当灵气復甦的真相对外公布以后，原本用来打掩护的远山集团子公司很快撤走了，将整栋楼完完整整的交给特事办，gg屏上也打出了红底黄字的醒目标志—— 「妖怪办证、就业、求助，就来特事办！特事办求助热线：138xxxxxxxx」 作为京市最高的几栋办公楼之一，这个gg可以说是非常醒目了，为无数第一次进京的妖怪提供了鲜明的指引，得到广大妖众一致好评。 此时此刻，特事办这个得到一致好评的gg头一次被撤下去，换成了一段短片。 只见青山绿水之间，英俊男子骑在一只熊猫身上疾驰而来，两侧烟雨茫茫。伴随着悠扬的曲声，熊猫忽然驻足，转头看向自己背上的人类。 一人一熊对视间，「铮」一声琴音，画面从极动转为极静，有种旁人插不进去的氛围在四目间脉脉流淌。 余音裊裊，画卷般的美景如水墨般散去，天水碧的墨色像是谁随手撷取了一抹山水，在屏幕正中晕染出行楷—— 「特事办欢迎您。求职热线150xxxxxxxx」 钱珊珊：「……」 原来这也是一段招聘gg。 就她本人看来，同样的方式、爆炸的效果，特事办在这场抢妖大战中完胜了熊猫导师率领的妖管委。 光是她身边，就能听见此起彼伏层出不穷的欢唿声。 「顾总！顾总好帅！」——这是颜狗。 「卧槽！骑熊猫！」——熊猫粉。 「滚滚好宠，主动让顾总骑他！顾总也是，怕滚滚不舒服，夹着熊猫的腿都不敢用力！」 「对视甜的我牙疼！四捨五入他们已经结婚了，这对cp给我锁死！」 ——这是可以说的么？ 钱珊珊听着身边cp粉的虎狼之言，莫名觉得……有点道理。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集团总裁只是顾青渠的副业，而他的正职其实是特事办处长，那么这条宣传片能在黄金时间和妖管委打擂台，必定是经过他首肯的。 这么一前一后，简直就像是故意秀恩爱！ 她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真相了。 倒是身边的狸花猫已经看透一切，吹吹鬍子道：「贪图感情，只会耽误修行。心中无男人，修炼自然神。」 钱珊珊冷漠揭穿它：「你有什么权利说人家，需要我帮忙回忆你为了逃避绝育手术做出的努力么？」 狸花猫：「……」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钱珊珊和狸花猫动作一致地扭过头，看见一个双马尾的妖怪少女，她长相甜美，头上顶了一对黑色的猫耳，上面繫着两个小铃铛，一晃一晃，叮铃作响。 少女旁若无人地走到狸花猫旁边，弯下腰问：「小猫咪，要跟我走么？」 狸花猫感受到强大的妖力，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它向前走了一步，将钱珊珊挡在自己身后，压低身子，露出牙齿，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威胁声。 少女眨眨眼，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她道：「真可惜，还以为你很讨厌这个女人，结果完全是口是心非啊，看来人家又好心做了坏事。」 「阿拉，既然如此，那么下次不要被我遇见啦……给你个建议，下次看见我记得赶快逃跑，不然就吃了你哦。」 说着她的瞳孔有有一瞬间缩成一条缝，在阳光下露出蜜糖一样的光泽。 在一人一猫警惕的目光中，少女甩着双马尾，像是路过一样轻快地转向对面。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花里胡哨的粉色手机，不知对谁道：「喂，白先生，人家已经到了，快来接一下人家！我可是有重要的消息告诉你！来的时候给我带两条鱼，一条红烧不要酱油，一条糖醋不要糖和醋，不好吃的话就吃了你哦！」 「呃……」 「奇怪的妖怪。」钱珊珊目送一个中年男子面沉如水地从妖管委出来，把妖怪少女带上楼，评价道。 她身边的绿头髮妖怪被吓得瑟瑟发抖，前面的队伍里更是有不少妖怪软倒在地，禁不住现了原形，钱珊珊看了一眼，都是兔子、仓鼠、蝙蝠之类的小妖。 至于原因么……她也能想明白。 不过，「她很强么？」她问自家的猫。 「不是强不强的问题。」狸花猫终于放松了身体，它舔舔自己的爪子，道：「她身上萦绕着浓烈的怨气和血气，只要接近她，就像是要被吞掉一样。不过奇怪的是，她刚刚放出的妖气却很清冽，连特事办外面的防御阵都没触动，不像是杀过人的样子。」 「不过，综合判断的话，的确是个厉害的大妖怪。」 「杀人？」钱珊珊一惊，或许是收到外面的消息，她看见特事办的大楼里走下好几个人，为首的便是顾青渠，他带着几名下属走到猫妖少女刚刚经过的地方，抬起手腕，璀璨的光弦结成丝网，在阳光下捕捉到一点黑色的、游离的东西。 那东西被灵力触及的瞬间，散开成一片薄雾，其中隐约浮现出一张黑洞洞的面孔，应该是嘴巴的地方张得极大，嘶吼一声，在阳光下灰飞烟灭。 「怨灵。」顾青渠低声对左闻等人道。 第85页 「所以说，倭国真的召唤出来了他们那些「神明」？」左闻皱眉：「用的不知是什么邪门歪道，我看这怨灵一点理智都没有，生前不知受了多少折磨，有点自己找死的意思。」 另一个人问：「那倭国人此次来江国……」 左闻：「不好说，但听我师父说，当年倭国侵略江国时留下了不少「脏东西」，战败后被当时的修行界清理掉大多数，但难免有什么藏得深的还留在江国境内。现在灵气浓度上升，动用这些「脏东西」变得更容易了，或许这就是倭国派人来访问的原因。」 「不说别的，就当年倭国留下的「万人坑」，除了金陵城之外还有多少地方，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 「来者不善啊……」 钱珊珊第一次见到顾总使用法术——他果然是个厉害的修行者！ 她看得出了神，直到顾青渠从她身边走过，向妖管委的方向走去。 她听见顾青渠说：「礼尚往来，无论有什么招，接着就是——现在去会一会那位倭国妖界的使者吧，她什么来歷，你们看出来没有？」 「要说是被尊奉成神明的妖怪的话，我倒是想起来一个……」左闻注意到钱珊珊的视线，沖她笑了一下，用神识无声地说了两个字，换来顾青渠点头。 「要真是那位的话，你那位白师叔怕是被消遣得不轻。」 众所周知，猫妖都恶趣味，而越是强大的猫妖，其恶趣味的程度也就越深。 像是左闻猜测的那只猫妖，她的恶劣程度在倭国歷史上都是赫赫有名的，留下了无数戏弄人类的传说。 「谁让他是妖管委的副主任呢？」顾青渠公事公办道：「玄龟主任马上要退休，接待倭国代表团这个任务当初是白师叔主动揽下的，能者多劳，辛苦他了。」 还有…… 有些话不能明说，但顾青渠和左闻对视一眼，都想到在京城遭遇法阵攻击那一晚，他们两人的猜测——妖管委内有叛徒，地位不低。 话说到这里，他们已经走到了妖管委楼下，声音也越来越小，钱珊珊不舍地望着顾总的背影，觉得他果然是真人比视频更帅，这一趟来值了。 这时她看到顾总身边的人在妖管委门前驻足，先是抬头看了一眼熊猫导师的宣传片，而后又朝「顾总骑熊猫」的方向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宣誓主权也不用宣誓得这么明显吧？原州知道这件事么？要不我拍个小视频给他看？」 顾青渠无情地把他薅进了妖管委。 钱珊珊还想再多看几眼，突然队伍里传来一阵喧譁，原来是有几名工作人员从前面走过来，拿着登记簿大声问道：「有没有要上人类户口本的妖怪？有的话来这边登记，不用排队了。」 「我我我！」钱珊珊本来就不想和自家猫主子分开，闻言立刻带着狸花猫凑过去，她用余光瞧见带着边牧的青年也和自己一样围着办事的工作人员，签了一张「监护人申请表」。 工作人员道：「那么从今天起您就是这位猫妖的监护人了，希望您积极履行监护人的责任，帮助猫妖早日找到工作，融入社会，实现自食其力、有尊严的生活。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定时进行家访，考察监护人责任的履行情况，如果长期未履行职责的话，会取消您的监护人资格哦。」 「这么严格？」钱珊珊和狸花猫面面相觑——看来猫主子留在家里蹭吃蹭喝的梦想是无法实现了。 不过也对，既然有了独立生存的资格，那就要为自己的妖生负责。 钱珊珊很快点头：「好的，我一定监督我们家猫成才！」 工作人员笑容和煦：「为了感谢您对「人妖互助」这一基本国策的支持，我们特别赠送给您一张「原滚滚小卖部」打折卡，购买任何商品都可以打八八折哦。」 另一边，抱着自己狗子承诺，「我就算砸锅卖铁，也一定供我们家狗子读博士」的青年也同样收穫了一张打折卡。 绿头髮妖怪旁观了这一幕，羡慕地上前谘询：「我也是刚领取身份证的妖怪，我怎么没有打折卡？你们这打折卡不是每个妖怪都有的么？」 工作人员露出抱歉的微笑：「是的，数量有限，目前仅供有人类做监护人的妖怪家庭。」 随着一批批犯妖进入大青山，「原滚滚小卖部」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初只有两三件商品的情况了。犯妖们在大青山种灵药、踩缝纫机、自己卖自己，很快将网店发展成了集食品、保健品、工艺品为一体的大型购物商超，是不少妖怪乃至于人类的心头好。 尤其是「保健品」专区，有传说中的如魮珠、超美味鸟翅、祝余果、朱果……都是吃一口补充妖力、吃两口修出人形的好东西，无数妖怪每天守在上新的时间点疯狂抢购，为它痴，为它狂，为它倾家荡产掏空身上的最后一个钢镚然后去工地哐哐砌大墙。 八八折！ 就是说，原先努力搬砖一百年才能买得起一颗如魮珠，现在努力八十八年就可以！ 这是生产力的跨越！是生命的节约！是用有限的妖生创造更多的价值！ 是生命之火！是灵魂之光！ 绿头髮妖怪羡慕得眼睛都绿了，他想了想，走到街上随机拉人道：「你好，请问你愿意做我的监护人么？」 「啊？」被他拉住的小伙子受宠若惊：「这不太好吧？咱俩看上去差不多大。」 第86页 ——这不是占人家便宜么？ 绿头髮妖怪摇头：「不是的，我只是看上去年轻，其实已经八十八岁了，我不介意当你爸爸。」 「呃……」好傢伙，原来是你要占我便宜！ 小伙：「敢问兄台的原型是？」 「绿毛龟。」绿头髮妖怪臭美地捋了一下自己的头毛，问：「帅不帅？我能活一千年哦。」 「呃……」 「唉，别走啊，我当你爷爷也行的！」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麻烦精 我可以吃了你么？ 原州戴了个草帽, 在山神庙，不，大青山人妖和谐产业园劳动。 所谓劳动, 就是黑白花的胖熊猫歪在一个躺椅上, 上首有草棚子乘凉，两边有鸟妖用它们的尾巴勤快地给他打扇子, 不远处引来的一弯溪水里，还有几条锦鲤、草鱼和金鱼向这边泼洒水雾降温。 「大人！」一只猕猴捧着西瓜从溪边跑过来, 拿刀杀成一瓣一瓣, 举起一瓣在溪水里浸过的瓜, 送到原州嘴边。 原州：「啊呜！」 这就是他梦想中的生活, 给钱都不换！ 嗯……就是还差个顾青渠。 原州不愿意承认, 才分别十几天, 他就有点想自己的山了。 想什么来什么，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来，屏幕上显示顾青渠的名字。 原州抬起手, 让猕猴把瓜放到一边的小几上, 接通视频电话。 顾青渠看到这边的场景：「……」 有种穿到了《西游记》+《甄嬛传》联合片场的感觉。 原州感觉到他的无语, 朝身后挥手：「都变成人形，别伤了顾总的眼睛！」 「是, 大人。」 一片莺声燕语, 熊猫身边出现了七八个美人。 近处两个白衣翩翩的是白鹭精，她们体态纤长，飘然若仙, 素手芊芊, 轻轻打着白色的羽扇。 远处身披金红色薄纱的是鲤鱼精和金鱼精, 这些水生妖怪都长着水汪汪惹人怜爱的眼睛，皮肤光洁白皙，声音娇嫩轻柔。她们腰肢款摆，游到岸边，水珠从薄纱滚落，折射出彩光，宛如出水芙蓉。 就连原本长相欠佳的猕猴精，化作人形后也是个阳光爽朗的金髮帅哥，蜜色肌肤，野性腹肌，穿得还很少。 正可谓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熊猫精处于这些美人目光的中心，像是没注意到她们爱慕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都快把熊猫毛烧焦了。 他问顾青渠：「顾总，找我有什么事？」 顾青渠：「……」 还是《西游记》+《甄嬛传》，现在的场景可以叫做《众妖精不吃唐僧肉，改吃下山避暑的熊猫陛下》。 多么骄奢淫逸的场景啊！ 顾青渠空闲的那只手忍不住攥紧椅子，差点将椅子角掰下来。 他道：「现在产业园的妖怪还是白天上工，晚上扫盲？」 「没错。」 「都学些什么？」 群妖七嘴八舌道：「语文、数学、科学、道德与法治……」 顾青渠认真提议道：「是时候加一门政治了，回头我让人把教材带回去……不，我自己带吧。」 「你要回大青山？」原州惊喜得坐起来，「什么时候？」 顾青渠禁不住微笑了一下：「就最近几天吧，有个事情要拜託你。」 「倭国妖界的使者，她想来产业园参观？」原州道：「可以是可以，但他们代表团的其他人呢？」 「事情比较复杂，等我到了大青山再细说。」顾青渠看了一眼环绕在原州身边的美人们，还想再叮嘱几句，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敲响。 敲门的人很急切，声音如鼓点般又重又密，顾青渠不得不说：「回聊。」 「还是让他们变回来吧。」挂断电话前，他没忍住道。 原州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一直盯着屏幕，直到顾青渠的面孔彻底消失。在最后一个瞬间，他捕捉到顾青渠眼底的遗憾。 旁边围观的妖怪发现熊猫大人好像遇见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他哼着小曲，打开了左闻发来的一段小视频，里面是顾青渠骑他。 原州轻哼一声，招招手，对猕猴精道：「你不是喜欢学习么？来，告诉我，政治课主要讲什么内容？」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猕猴精道：「消灭剥削阶级，无产阶级翻身做主人！」 「说得好。」原州道。 他重复了一遍「翻身做主人」，让几个小妖变回原形。 ——迟早换成我骑你！ …… 京城。 顾青渠摩挲了一下屏幕上原州的头像，到底还是笑了。 敲门声更急，他笑容一收，走过去把门打开。 只见他师叔白静林站在门口，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低声道：「顾青渠，你和山神说好没有，什么时候走？」 顾青渠手扶着门把：「我看使者很喜欢师叔，也对，接待倭国代表团这个任务是师叔自己要求的，要不就让她留在师叔这里……」 白静林，也就是幕后黑手有苦说不出，他为了把神尊的雕像偷渡给倭国人可谓是费尽心思。 那群倭国人不知道想干什么坏事，好好的外宾通道不走，非要潜伏在小区里，结果险些被小区大妈一窝端了。 第87页 还好他们警惕，在门外放了几个式神，靠式神替命，小林君带着下属连夜逃跑，从此在江国境内东躲西藏，只等倭国代表团的申请被江国正式通过，这才能把自己的身份洗白。 这可苦了幕后黑手，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倭国人已经逃了，在不能暴露自己的情况下，他想方设法追寻倭国人的踪迹，气得几次破口大骂「这群鬼子他妈的比耗子还能打洞！」 最后还是神尊想到了一个办法，它身为神话时代的凶兽，纵使被封印了全身力量，依旧有不同于普通妖怪的血气和煞气。 它让白静林找了个专门给古董造假的商人，把自己浑身做旧，埋在了倭国人上次出现过的地方，然后放出煞气，见机行动。 头几天，毫无动静。 又过几天，白静林有点着急，凶兽却道：「淡定。」 它残害了几只兔子老鼠之类的小动物，把它们抽干身上的血倒吊在树上，摆出某个看似血腥可怕实则屁用没有的阵法，成功登上了本地新闻。 再过一天，只见林间树影摇晃，风声悽厉，一片黑暗中，几个黑长条式神小心翼翼地潜入警戒线，嘀咕几句听不懂的倭国话，将现场阵法拓印给幕后的操纵者，然后按照他们的吩咐，小心翼翼进入阵法中央，挖出了藏在地下几十米深的「千年邪物」。 白静林通过凶兽的眼睛，看见倭国人激动得浑身乱抖，捧着凶兽雕像到处研究的样子，莫名为他们感到一阵心酸。 他习惯性鼓掌道：「神尊灵机妙算，英明神勇！」 「那是。」凶兽自负：「谁能比我更了解坏人？」 「先让他们激动着，等他们试过各种方法，我再装作意外被唤醒，准备带着他们在江国搞事，信不信说什么他们都会照做？」 「这就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为了可信度更高，这个出场方式必须血腥一点，就让他们挨个放血把雕像泡在里面好了，哎那个谁，你帮我查一下，成年人一次放多少血死不了？」 白静林：「……」 他在某度上搜索「成年人最多献血量」。 搜着搜着想到倭国人以前做过的事，干脆删掉搜索结果，改成了「孕妇大出血失血量」…… 把结果报给凶兽知道后，不知为什么，白静林有点兔死狐悲。 他嘆道：「钓鱼执法，防不胜防啊。」 由于倭国代表团从官方上说「还没有抵达江国境内」，所以这些倭国人暂且还得东躲西藏一阵子。白静林接下接待代表团的任务，最开始是为了便于找到倭国人，到现在，这个任务反而成为了他的负担。 他看着顾青渠可恶的面孔，一时分不清究竟是他还是身后那个房间内的猫妖少女更可恶。 一个，是他的毕生之敌，拥有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天赋。 一个，是他的天魔克星，接触了仅仅一天，便让他本就不富裕的头髮更加雪上加霜。 他被夹在这两者之间，只觉得自己像个驴肉火烧，受着夹心气。 白静林瞪着顾青渠，面沉如水，他正要用自己长辈的身份压人，冷不防身后传来拖长的少女声音：「白先生，好了没有呀？我的鱼香肉丝和夫妻肺片来了么？人家已经等了很久了，肚子都饿得扁扁的，这次要是还不能让我满意的话，真的吃了你哦！」 白静林：「……」 他沉默几秒，忍气吞声地挤出一个笑脸，对顾青渠道：「都是一家人，师叔怎么会害你呢？」 「师叔这是为你考虑，熊猫主任迟早要接手妖管委，早点和倭国使者打交道，便于它准备两周之后的交流——再说，妖管委这个地方藏着许多机密，都是不能让倭国人接触到的，使者继续待在这里，只怕他们会动心。」 顾青渠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将白静林的表情收之眼底：「师叔一直拿我当一家人么？」 「当然。」 顾青渠颔首，他走向对面，想见识一下把白静林逼到这个地步的少女是何方妖物。 还没进门，先看见塞满办公室的外卖盒，上面是琳琅满目的备註。 什么「糖醋鱼不要糖和醋」、「黑糖啵啵奶茶不加糖和奶和茶」，这是要求比较简单的。 至于要求复杂的，就像刚才少女提起的「鱼香肉丝不要肉丝只要鱼」、「松鼠桂鱼不要鱼只要松鼠」、「夫妻肺片选一对嫩点的夫妻我要生吃」…… 全都是会被外卖店铺拉进永久黑名单并公开处刑的要求。 少女坐在椅子上，晃荡着头上的铃铛——虽说对外卖不乐意，但她倒是全部吃完了。 就算这样还是说自己没吃饱，顾青渠好像突然明白了倭国人担着泄露阵容的风险也要把少女送过来的原因。 他之前猜测了许多理由，比如说间谍、刺探、暗杀。 但见到少女之后，顾青渠想，也许没那么复杂，可能单纯就是……养不起了。 在逃亡的过程中是不可能一口气给她点十几份盒饭的！ 顾青渠伸手敲了两下大门。 猫妖少女眼睛一亮：「是外卖小哥么？」 她动动鼻子，没闻见外卖的香味，却闻见一股更加美味，令她忍不住食指大动的气息。 这味道让她身上的怨灵都忍不住躁动起来，向着对方的方向涌去。 第88页 残缺不全的声音在她耳边不断迴荡，全是「要吃……吃了他」的絮语，令少女烦不胜烦。 她忍不住问：「我可以吃了你么？」 顾青渠：「不行。」 「真遗憾。」少女突然弓了弓身，唇边露出两颗锋利的犬齿：「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倒是可以忍住，可是它们……确实忍不住了呢。」 只见她投影在身后墙面的影子一阵膨胀，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身高十几米，尖牙利爪身形矫健，背后拖着两条长长尾巴的怪物。 那些阴影一个房间填充不下，满得几乎要溢出来，于是只好从墙上、从地面、从天花板一起蔓延，鼓吻奋爪，扑向顾青渠。 作者有话说： 猫妖：我可以吃了你么？ 顾青渠：不行。 熊猫妖：我可以吃了你么？ 顾青渠：脱衣服洗香香。 猫妖：气到露出两条尾巴！今天有事加班，补个小剧场，明天会多更的：」：「 第41章 妈妈桑（捉虫） 爸爸桑最爱的人类！ 「嗯？」远在产业园的原州突然坐直身子。 旁边的小妖突然觉得熊猫脸上的表情很可怕, 他身上凶戾的妖气只放出一星半点，就把莺莺燕燕们吓得瘫倒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它们大脑中传来濒死的错觉, 以为熊猫大人终于不满人类的压迫, 想要揭竿而起、占山为王。 ——那么自己是跟着熊猫大人造反呢？还是打110举报它呢？ 这个艰难的决定在脑海中盘桓了0.1秒，只听鸦雀无声中, 熊猫一拍桌面，锋利的木屑迸射四周, 在地面上留下子弹般的深孔。 原州愤怒道：「哪里来的野妖怪, 敢跟我抢顾青渠？」 他之前留了一片分魂在顾青渠身上, 一遇危险便会触发。此刻, 从分魂那里传来无数喁喁细语—— 「吃了他……美味……想要……吃……」 有种阴冷的、黏连不断的气息缠绕上顾青渠裸露在外的身体, 试图将他拖进妖气构造的空间。 食铁兽狂暴的气息惊飞了方圆十里内的飞鸟, 原州咬牙切齿：「不要脸！」 ——什么关系你就把我的人往小黑屋里拖？！ 正在上空翱翔的酸与和肥遗遭了殃，「啪嗒」砸在地上，砸出两个大坑。 酸与问清楚情况，同仇敌忾地骂道：「对, 不要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长得丑想得美！」 「它是个什么妖——猫妖？以为有个字儿一样就可以当小三儿了？我们熊猫是国宝它配么？配个裤衩铲铲！」 肥遗没有对方语言丰富, 它冷酷道：「猫妖在哪？帮你做了它！」 并非两妖突然转了性, 对原州唯命是从，实在是就这一小会儿时间, 附近的妖气已经浓稠到接近实体的程度, 它们感觉自己的翅膀上像是扛了座山，别提多难受。 「别气，别气了哈。」两妖低三下四地安慰道——再气这附近都要被妖气抽成真空了。 「不用你俩帮忙！」原州气来得快消得快, 他一挥手：「我自己的仇自己报！」 一听这句话, 酸与和肥遗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脑壳。 …… 办公室里。 气氛随着猫妖的话陡然变得紧张。 她并没有动, 舌尖一下一下舔着犬齿，然而身后的阴影却填满房间，寻找着顾青渠周身的空隙。 白静林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阴影是由一个一个细小的黑斑交叠成的，它们在墙面上不断走动，形成一种粘稠的流动感，同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阳光也穿不透那层黑暗，白静林仅仅是多看了一会儿，就觉得脑中一阵眩晕，几乎噁心得吐出来。 那种不适感不光是心理上的，更多来自生理的自然反应，像是人类见到蟑螂、蜘蛛、或是蛇一样，是基因深处对于异类的恐惧。它们铺天盖地的涌来，攀附在每一根战慄的神经上。 他究竟和什么东西共处了一个下午？ 白静林趁着阴影还没蔓延到他这边，悄悄关上门，反锁。 ——这妖怪他对付不了，就留给顾青渠来接待吧！ 大门发出的「咔哒」声在安静的房间内格外清晰。 猫妖少女笑道：「真抱歉啊，看来你的同伴抛弃你了。」 话是这么说，她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头上的铃铛一晃一晃，饶有兴味，像玩弄猎物的猫咪。 一双琥珀色瞳仁盯紧顾青渠，想看到他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顾青渠：「太好了。」 猫妖：「太……什么？」 她不解地歪头，瞳孔却陡然紧缩，捕捉到世间最璀璨的光明。 腕上的星鉴发出光芒，交织成一道繁复的阵法，自从山神庙建成之后，顾青渠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某些记忆在逐渐甦醒，他时常会领悟到一些从未见过的阵法、符文，或是在梦里见到零碎难以拼凑的片段。 玄真道长几人研究后，说或许是在危机中开启了功德之人前世的宿慧，但顾青渠总有疑惑。 ——前世么？ 冥冥之中的潜意识告诉他，这并不是前世。 他没有前世。 说时迟那时快，外界看来，顾青渠的神色只不过稍稍怔忪了一瞬，事实上，由星光织成的阵法已然铺满整个房间，阵纹繁复，光泽流转，充斥着浑然天成的美感。 第89页 那些蠢蠢欲动的怨灵被阵法钉在墙面上，拼命扭曲挣扎，却无法摆脱光线的束缚，像一幅荒诞的黑白版画。 猫妖发出一声被踩住尾巴的叫声，瞪圆了眼睛，长出利爪和两条长长的尾巴，扑向顾青渠。 「把我的家人还给我！」 顾青渠本想用星弦捆住她，不知为何，动作一顿。 只见他肩头浮现出一座青山的虚影，青光暴涨，笼罩住四周，一只兇恶的熊猫从群山之中现身，撸了撸胳膊上的毛，一掌抓住猫妖的脑壳，把她的头按进墙里。 拽出来，再按进墙里。 再拽出来：「家人？」 墙上的怨灵「簌」一下从极动转为极静，希望熊猫注意不到自己，然而事与愿违。 原州用猫妖的头把墙壁砸出三个一模一样的大坑，看向墙面。 怨灵紧急把自己排列组合成一副栩栩如生的《神奈川冲浪里》。 原州并没有被伟大的艺术感化，他拎住阵法的一角，将庞大的黑影从墙上「揭」了下来，微一挑眉，把数量可观的怨灵团吧团吧，捏成一个足球大小的圆团。 掂了掂手中的重量，原州：「……」 「你带了多少亲戚来吃大户？」他惊讶得连「小三事件」都不想关注了。 知道倭国人不要脸，但不知道他们能这么不要脸。 这怨灵，估摸着能有几吨重，还不把顾青渠吃穷了？ 「是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少女灵魂啦。」猫妖终于把自己的头从墙上拔出来，理直气壮道：「所以人家也是很辛苦的喵。」 她一个妖，要养活十万张嘴，难怪产生了误入歧途的想法。 原州心里浮现出淡淡的同情，这份同情让他决定给猫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吃人，尤其不能吃我的人……这样吧，给你一个来大青山打工的offer，干得好的话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养活全家，干不干？」 猫妖眼珠子一转，道：「那我可以领十万份工资么？」 「不可以。」原州赶在她抗议前道：「但你可以少挨十万份毒打。」 猫妖：「……」 「好啦好啦，」她收回怨灵道：「该死的小林君，骗人家说江国管吃管住，结果就和诱骗少女来国外打工的可恶大叔一样，把人家扔到陌生的地方就不管了，诅咒你走路摔跤、吃方便面只有调料包、被坏人把最后一条底裤都坑掉！」 …… 白静林逃到楼下，朝楼梯口的方向张望着，心里惴惴不安。 他既希望顾青渠在和猫妖的较量中吃亏，又不希望他真出什么事——毕竟这样就没人能应对来者不善的倭国人了。 楼上一片安静，不知情况如何，思来想去，白静林一咬牙联繫了在倭国人身边卧底的凶兽。 「神尊。」他低声说出自己遭遇的情况。 「放心，顾青渠没那么容易出事。」凶兽淡定道：「他什么来头，能连一只尾巴分叉的小猫都打不过？」 听到神尊对顾青渠的推崇，白静林嫉妒得一阵扭曲，正要争辩几句，突然听见楼上传来「咚咚」的巨响。 ——一听就很疼。 「你看吧？」凶兽一副「我早就料到」的口气，道：「挂了，以后这种小事别烦我。」 它那边传来挖掘土石的声音，只听凶兽一改对白静林的态度，关切道：「累不累？累的话休息一会儿再挖？」 「不！」小林君强撑着一口气，脸色虚白手臂发颤，他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铁杴上，狠狠挖下一杴土，道：「阁下，我们的时间有限，必须用最短的时间召唤出最多的妖兽！」 「好吧，我就喜欢你们这种努力的坏人。」凶兽道：「我知道很多妖兽的封印之处，可以全部告诉你们，只要能挖出来，它们就是你的了。」 小林君像一个捡到亿万彩票的穷鬼，他恨不得自己长出八只手！ 「多谢您，阁下！」 这位曾经以高贵典雅闻名于整个神道的神官，如今满面尘土，辛勤的汗水在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坑，在挥舞了成千上万次铁杴之后，他的动作已经可以和最熟练的老农民媲美。 其余倭国人也差不多。 在这群干活干得灰头土脸的倭国人身后，静立着一尊半人高的凶兽雕像，或许是吸饱了人血的缘故，它通体暗红色，毛髮光亮，眼珠发出邪异的光。 正是在五天之内带领倭国人挖出了好几只凶兽的神尊。 它语气温和，不要钱地奉送网上搜来的鸡汤—— 「加油，越努力越幸运！」 「不怕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 「今天留下的所有汗水，必将化作来日感动的泪水！」 …… 白静林听得撇了撇嘴，他和这只凶兽打交道久了，一听这种语气就知道它肚子里没藏什么好水。 不过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倒霉的又不是他。 等到倭国人和熊猫主任两败俱伤，他正好渔翁得利！ 白静林靠在楼梯上等待了一会儿，终于等到顾青渠带领猫妖少女一起下楼。 他的目光在一人一妖身上打转，想看出顾青渠是怎么收服猫妖的。 少女注意到他的视线，突然抱住顾青渠的手臂，撒娇道：「妈妈桑！」 白静林：「？！」 第90页 「咦，不对么？」猫妖歪头道：「刚才那只熊猫桑主动提出要为人家管吃管住还发工资，我在倭国的时候听说供女子高中生免费吃住还发零花钱的都是爸爸桑，所以身为爸爸桑最爱的人类，当然应该是妈妈桑了！」 顾青渠：「……」 他听到「妈妈桑」时难看的脸色被「爸爸桑最爱的人类」几个字缓解了不少，看向一脸理直气壮「我又没说错什么」的猫妖，顾青渠道：「在江国，管吃管住的除了爸爸，还有宠物的饲主。」 「我是不会叫主人様的！」猫妖炸了毛。 「那就叫爸爸。」 在顾青渠平静的注视下，猫妖不情不愿地收起搞事的恶趣味：「好啦，爸爸桑。」 顾青渠略一点头，认下这个便宜女儿，他转眼看向嘴角忍不住上翘的白静林。 「我记得师叔刚才说我们是一家人？」 白静林：「……」 笑容僵在嘴角，他还没想出什么推脱的说法，就见猫妖亲亲密密地凑过来，「所以是爷爷桑了？」 她动动鼻子，身上的怨灵攀到白静林背后：「爸爸桑不让吃，爷爷桑可以吃一口么？我保证不会多吃的。」 白静林：「……」 人生中最大的噩梦——他的毕生之敌和他的天魔克星，合二为一了！ 妈的他们分开就已经够可怕了，居然还能有比这更可怕的！人间不值得！ 白静林浑身僵硬，直到顾青渠一声轻笑，才感觉到那些怨灵离开自己的身体——后背一片酸冷，但总算是活过来了！ 他大步往楼下走，像屁股后面追着一支窜天猴。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听猫妖和顾青渠的对话，他们很快就会离开京城去大青山。 赶快走赶快走，白静林在心里迫不及待地催促——机票钱我出，你们现在就走！ 猫妖：「我可以申请让爷爷桑陪伴么？」 白静林：「不可以！」 他话说完才感觉到猫妖的眼睛意味不明地注视自己，那琥珀一样的瞳仁背着光，缩成一条窄缝，其中透出幽冷的味道。 白静林后背渐渐浮现一层冷汗。 就在他忍不住想拉下脸找顾青渠帮忙的时候，猫妖一呶嘴，移开视线。 只见她注视对面人流密集的街道，看了一会儿。 猫妖头上的铃铛叮噹作响，她拍手道：「决定了！那么作为独立生活的补偿，我要一张属于自己的身份证！还要上爸爸桑的户口本！」 嗯？ 发现猫妖以及顾青渠的目光全都落在自己身上，白静林要不是没毛，现在已经炸成了蒲公英。 ——要要要，要个屁！你们干脆要我的命得了！ ——这是我能做到的么？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乌鸡白凤 宇宙第一可爱美少女猫妖 时间如白驹过隙, 很快，距离倭国代表团来访只剩下3天时间。 代表团下榻的酒店外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灯火通明，用江国负责人的话说,「这代表了我国对友邻安全的高度重视」。 事实上呢？ 快到预定的时间了, 小林君他们还没找到潜入酒店的办法，就算用式神变成一只绿头苍蝇, 都能被无孔不入的江国人给拍死。代表团长当面对负责人鞠躬感谢，背后躲在房间里大骂八嘎。 终于, 他下定决心, 去拜访江国负责人。 「什么？各位想要在京城参观？」 「是的。」倭国代表团长谦卑道：「自从进入灵气復甦时代, 倭国的治安出现了很多问题, 尤其在是京都等地的繁华商业街上, 几乎每晚都会发生百鬼夜行, 严重威胁了平民的安全。」 「江国地大物博，妖怪数量比倭国更多，我们想要学习江国对妖兽的先进管理经验，回去帮助自己的国民。作为区域领袖和倭国一直以来景仰的大国, 想必江国不会拒绝这个小小的请求。」 代表团不能随便走动, 这是踏足江国前就谈好的条件, 因此代表团长一上来就熟练地採取了道德绑架——没办法，他实在是怕了江国的闭环式管理了。 这么说吧, 如果江国想要对一只母蚊子实施闭环式管理, 那么这只母蚊子这辈子都休想吸到一滴血。现在他们这个代表团就是被关在玻璃罩里的母蚊子，而小林君就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那滴血。 如果不能在交流结束前让小林君等人回到代表团，那么等代表团离开后, 江国大可以把他们当成黑户, 永远地留下来。 ——虽然代表团长不认为江国能做到这件事, 但小林君此行关系到倭国的百年大计，他在出发前接到了上层命令，就算牺牲自己，也要确保小林君顺利完成任务。 与这些相比，向江国人低一低头算什么？ 代表团长保持着45度躬身的姿势，一动不动。 那位负责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倭国代表团长浑身紧绷，这才挑了挑唇道：「好吧，麻烦贵国尽快递个申请，我向上面汇报一下。」 代表团长松了口气——果然是骄傲自大的江国人，他会为今天的轻视付出代价的！ 次日一大早，两辆大巴车从外宾酒店出发，代表团长在车里坐立不安地等待着，不知道自己送出的消息小林君他们收到没有。 终于，快到中午的时候，大巴车后面的门缝滑进来一片细细长长的影子，它顺着地面的缝隙，向车厢后方游走。 第91页 代表团长心弦一松，挪动后背挡住了江国导游的视线，「请为我们介绍一下附近的景点，比如……这是什么？」 导游：「啊？」 他看了看倭国人手指的一间位于公园附近，富丽堂皇的公厕，面不改色道：「这是从倭国文化中汲取要素，形成的一种洁净身心的民间传统建筑——净勾神厕。」 代表团长心不在焉道：「嗯，哦，非常好。」 他大半心神放在身后，余光看见身后的阴影凝聚成人形，同时，某个伪装成代表团成员的式神则化成了黑色纸片，被现身在车厢内的人笼入袖中。 代表团长又和导游聊了几句分散他的注意力，这才回到原本的位置上，低头道：「小林君。」 小林点点头，注视车窗外，代表团长这次出行的理由是「学习江国对妖怪的先进管理经验」，因此旅游车没去什么名胜古蹟，一路往大街小巷钻。 代表团成员有幸目睹了「戴着饿了吗头盔的麻雀用嘴敲窗道，「您好您的外卖到了请签收」」、「奔走在居民区的狸花猫身上充斥淡淡的妖气，脖子上挂了个gg牌「承接捕鼠灭蟑业务，价格面议」」、「一群大妈参加广场舞比赛，雇了群鹦鹉精在头顶动次打次地伴奏，秒杀旁人勇夺第一，赢得无数羡慕的目光」。 江国对倭国使团的请求还是很重视的，派来的金牌导游口齿利落，讲解妙趣横生，安排的参观路线也可以让人由浅入深地了解江国妖怪的生活情况。 如果是真心想要学习，确实能从中学到许多。 只可惜小林君本人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他手指敲打着窗框，轻蔑地想，江国修行界如此软弱，连一群没化形的妖怪都收服不了，任它们和普通人厮混在一起，实在是没用至极。 像这种底层的精怪，在倭国只配作为炼制大妖的材料。 就算是猫又这样的大妖，他们依旧能通过秘术，炼制成任人驱使的式神，这才是真正强大的修行者！ 江国的这群同行，不过是一群没牙的老虎，蜷缩在一条失去嵴樑的巨龙身下乘凉，白瞎了他们占据的偌大土地和无数珍宝。 很快，等他们的计划成功，这些都会变成倭国的。 小林君的眼神中闪烁着不屑，思绪一时飘忽——不知土御门君他们把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有那头凶兽在，本来只有九成把握的计划瞬间万无一失，这正是天助倭国的象徵。 他指的不光是那头凶兽带他们找到的同伴，更是凶兽自身——那些随随便便就被封印起来的妖兽，哪里比得上江国传说中的「四凶」之一？ 小林君倚靠着车窗，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得他秀丽典雅、风姿不俗，让人联想到平安京时风流蕴藉的贵公子，然而藏在衣袖下的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容。 无人能想到，这贵公子的脑海中，正翻涌着倭国炼制「神明」的百般手段千种方法。 「一只杂毛畜生，也敢肖想伊势神宫神主的鲜血，你怎么会知道，这鲜血不是那么好喝的……」 小林君脑海中的念头还未转完，突然大巴车勐地一晃。 这段时间失血过多，令他头晕目眩，一头撞在坚硬的车窗上，脸色惨白。 导游回过头道：「各位稍等片刻，我去饭店取餐，吃完午餐后我们去参观今天的最后一站——人妖友好步行街。」 「这条街原本不叫这个名字，但自从特事办和妖管委相继落位于此，大家都这么叫，也就顺理成章地改名了。」 他说着走下车门，路过小林君身边时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问道：「这位使者是有什么疾病么？附近就有一个药店，我可以代为买药。」 小林君不愿在这个紧要关头引起江国人的注意，他挤出一个笑：「有劳，我先谘询一下自己的医生。」 「请便。」 导游走后，车内便只剩下司机和代表团成员，其中还有一半成员是式神伪装的。 小林君装作打电话的样子，抬手布下了一个静音结界，然后命令代表团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他。 「是。」代表团长态度恭敬，说完后询问道：「土御门君他们人呢？」 「他们有自己的任务，之后再与我们汇合。」 事实上按照原本的计划，代表团的成员如今应该尽数到位，以免让江国发现不对。 但凶兽的横插一足到底让计划发生了某种变化，如今看来，这变化是对倭国有利的，小林君甚至有恃无恐，不怕暴露代表团里的异常。 他出自伊势神宫，血统高贵，来之前倭国方面便吩咐一切以他为主。 因此代表团长虽然名义上负责统领这些神道上的代表，实则不敢对小林君的决定有任何置喙，他低声下气道：「有什么能够为您效劳的？」 「替我应付愚蠢的江国人，我不想和他们废话。」小林君自从在江国大妈手上受挫后，就将怒火转移到了全体江国人身上，他提起江国人的语气，就像看到屎壳郎在身上跳舞一样。 代表团长出身阴阳师世家，世代和这群自诩为「神之后裔」的神官打交道，对他们轻视普通人的态度相当熟悉，连声应是。 小林君这才觉得气顺了些，正好此时他手中的电话拨通了，其中传来土御门的声音。 「神主大人。」 第92页 「计划如何？」 「一切顺利。」土御门似乎走远了些，打出几张符咒，然后才道：「凶兽并未设防。」 「那为什么还不炼化它？」 土御门：「昨夜，凶兽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封印地点，我们正赶往此地。想要驭使这些江国的远古妖兽还要靠凶兽自身的能力，因此在下不敢擅自炼化。」 小林皱眉道：「土御门君，我记得自己提醒过你，不可因小失大，区区一只妖兽而已，怎能为它推迟原本的计划？」 若是往常，土御门听见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早已忙不迭请罪照做，但这次他却沉默了一下，似乎用手捂住了听筒，低声道：「但那只妖兽是玉藻前。」 小林君：「什么？」 「江国传说中的玉面九尾狐，也就是，我国的玉藻前。」 小林：「……」 他诡异地体会到了土御门的心情——他也不想的，但凶兽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你尽快协助它为玉藻前解封，然后再执行我们先前的计划。」 「是。」 「还有什么事？」小林君挂断电话前，被土御门叫住。 他道：「大人，您留下的鲜血不够了。」 小林：「？！」 离开之前他运用秘术榨取潜力，为凶兽留下了十几公升鲜血，差点没死在取血的途中。 全靠劝说自己这是为了将凶兽收作式神做出的必要的牺牲，小林君才能坚持下来，结果现在—— 「你说什么？这才几天就不够用了？」小林君险些抛弃自己的礼仪和涵养骂出一声八嘎：「它用我的血泡澡么？」 「对。」土御门斟酌了一下没说，原本小林君的鲜血消耗得还没那么快，但自从他们做出炼化凶兽的打算后，不知是不是要奉小林君为主的影响，凶兽对于小林君的鲜血越来越喜爱，一天要泡三回，每回几公升不止。 用它的话说：「这血够坏，上头！」 「等着。」小林深唿吸，为了大计，他忍耐道：「我今晚就回酒店放血，让式神送去。」 「是。」 「另外，你找个药店，谘询一下医生，江国什么药补血效果最快，急用。」 「呃……」挂断土御门的电话，小林身心俱疲地靠在车窗上，脑海中记住了土御门告诉他的药物名称。 等导游回来的时候，他纡尊降贵地告诉他：「请为我购买十盒乌鸡白凤丸。」 导游：「……」 「好的。」 之后的一路上，小林君总觉得导游用一种诡异的目光刺探自己，他镇定自若，服了药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后天就要去往大青山了，那也是倭国酝酿百年的盛大计划开启之日，他必须养精蓄锐，以应对一切困难。 将计划在脑中盘算了一遍，小林君突然想起一个被自己忽略的点。 「猫又呢？」 他并不担心猫又的安全，只是因为它桀骜不驯、不服管教，才将它扔到江国人身边。 但它的确是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代表团长：「猫又大人已经先行抵达大青山，目前由特事办处长顾青渠陪同。」 「那就好。」小林君从胸前抽出一块玉牌，心疼地从指间挤出一滴血液，看到血珠渗入玉牌，延伸出一条毛细血管般的线条，指向大青山的方向，他放下心。 只要猫又听话地待在大青山就好，至于它的态度如何，并不重要。 以猫又的难缠，想必给江国人造成了不少麻烦吧？小林君想到猫又曾经给自己添过的麻烦——比如连点十几份外卖导致自己暴露。 当这些麻烦转移给江国人的时候，他只觉得身心舒畅，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真是同情江国人，那个……叫什么顾青渠的，他打也打不过猫又，又必须接待这个外国使者，不知现在有没有被猫又猫捉耗子一样玩到崩溃。 江国修行者的官方机构就是特事办，假如他们的处长被猫又废掉，这对倭国来说实在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 就在小林君得意于自己的一石二鸟之计时，大巴车慢慢减速，停在了街道上。 导游介绍：「这就是人妖友好步行街，各位请看，街道左边是妖管委，而右边则是特事办大厦。」 「特事办门前排队的是正在领取身份证的妖族同胞，身为江国的第57个民族，它们井然有序，体现出了我国少数民族的良好风貌。」 「而妖管委——今天怎么人这么多？有什么明星做活动么？」 耳边传来一阵阵欢唿声，导游抬头看向妖管委上空的ledgg屏，之前的招聘gg因为不敌特事办已经撤去，最近上面轮流播放的是原滚滚小卖部的商品介绍，妖怪和人类都爱看这个。 但今天的gg似乎与往日不同，是全新的画面。 「喵」一声，扎着双马尾的猫妖少女出现在gg之中，从尾巴底下拖出了和自己一样大的等身抱枕。 「这是宇宙第一可爱美少女猫妖在爸爸桑的指导下做出的猫妖抱枕，前一百个购买的送猫爪亲签哦！」 说着她变身成一只巴掌大的小黑猫，伸出肉垫在印泥上蘸了一下，印在抱枕的脸上，犹如红梅染雪。 围观的人群显然快被拖着两条尾巴的小黑猫可爱疯了，不停有人捧心道：「猫又酱！」 第93页 「爸爸（/妈妈）爱你！」 「我要买十个！」 看着快把围栏挤破的粉丝和挥着爪子卖萌的猫又。 小林君、团长：「……」 八嘎，江国这个地方有毒吧！ 猫又究竟在大青山做什么？！ …… 「阿嚏！」 从怨气满满被改造成元气满满的猫妖少女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脚踩缝纫机道：「帮人家递一下布料，要黑色的，和我的毛色一样华丽！」 身后庞大的怨灵中飘起一只手，默不作声地抱起一块布料递给他。 猫又又踩了一会儿缝纫机，突然想起今天是新款式抱枕发售的第一天，她停下动作，掏出自己花里胡哨的粉色手机看了会儿。 看到「原滚滚小卖部」里一枕难求的现状，猫又得意地皱着鼻子：「我就知道，就算变成抱枕，人家也是天上地下第一可爱的美少女猫妖抱枕！」 身后的怨灵没有回应，一个个麻木地踩着缝纫机。 猫又理直气壮地偷懒，在一个询问「抱枕库存会不会不够」的评论下面回復道：「不会呦——」 感谢小林君的炼化，现在可是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美少女陪她一起踩缝纫机！这让她的抱枕秒杀鸡腿和章鱼小丸子，成为了原滚滚小卖部销量最高的商品！ 「喏，家人们，你们说下次要不要抽几个幸运抱枕放我的猫毛呢？放了猫毛会不会更好卖？」 被小林君寄予厚望的猫又，她现在的心里只有抱枕销量！ 踩到下班时间，猫又欢快地蹦出厂房，迎面撞见一只熊猫。 猫又想起被熊猫殴打的经歷，感觉脑壳有点疼，耳朵往后缩了一下。 她自言自语道：「果然纹着花臂的都很兇残，不管是人还是妖。」 「你说什么？」熊猫抬起黑色的手臂，摸了摸猫又的耳朵。 不知为什么，猫又感觉很舒服，她把耳朵往熊猫爪子里递了递，头上的铃铛摇晃。 「猫又最喜欢爸爸桑啦。」 原州笑了一下，看得肩膀上的酸与相当嫉妒—— 同样是被殴打的对象，为什么同妖不同命？就因为对方会叫爸爸？ 它掐着嗓门道：「爸爸爸，人家也要出道卖抱枕！」 原州：刷刷。 冷风扫过，酸与的翅膀瞬间少了一对。 它气得大骂：「妈的，你凭什么不让我出道？」 原州：「按我国行业规定，正能量偶像一辈子不能说脏话。」 酸与：「……」 「妈的，老子还是继续卖肉吧。」它骂骂咧咧地放弃了偶像这条路。 原州应付完酸与，面对猫又的时候态度确实比面对其他妖怪好一些，虽然能察觉到的人和妖不多。 他无意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对猫又道：「后天倭国代表团的人就来了，你是留在这里，还是……」 「阿拉，」猫又晃动了一下铃铛，苦恼道：「好像忘了告诉小林君，我已经加入江国国籍了，他不会生气吧？」 「他生气的样子好可怕，爸爸桑会保护人家的吧？」 原州：「嗯。」 倒是猫又听见他这句话后，瞳孔勐地收缩，吃了一惊。 原州又摸了一下它的头：「别怕。」 作者有话说： 滚滚对小猫咪好是有原因的。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百鬼夜行 太太乐口服液 「那么交流团的行程暂定是这样的——一二三日自由交流, 同时参与大青山主办方安排的各项活动；四五六日双方派出各自的妖兽，进行实战演练，包含单妖和集体两个大类, 允许兼项参赛；七日举办闭幕式。」 江国负责人看着手中的文件夹, 问道：「可以么？」 倭国代表团长点头。 「另外，为了节省主办方的成本, 同时也是根据山神要求，本次交流赛将会在网络平台全程直播, 届时观众可通过网络投票, 在线购买等方式支持自己喜欢的选手——这项条件贵方能接受么？」 「这……」倭国代表团长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小林君, 得到他咬紧牙关的点头。 「没问题, 我们尊重江国的安排。」 江国负责人脸上的笑容真实了许多, 他合上文件夹：「接下来就好办了, 请各位跟我来，在这里登记一下姓名，相当于向山神通报身份，这样进入山神庙范围内才不会被当做闯入者误伤。」 代表团长登记的时候提着一口气, 生怕出现什么变故, 但直到他命令式神写下了土御门纪彦等人的名字, 也未见到山神出现。 「唿——」他松了口气，心想, 或许山神只是个名不副实的称谓。 毕竟, 连他们神道昌盛、供奉着八百万神明的倭国，都还没能召唤出一位真正的神祗，没落的江国修行界又凭什么白得一个山神保佑他们？ 一定是假的。 这山神或许是江国修行界为了自己的面子加封的什么山精野怪。 在他身边, 同样跨进山门的小林君却不这么想, 他久在神宫侍奉, 非常熟悉神明的力量，刚一进入大青山，便感觉到一股清冽的神力扫遍全身。 清凉的山风拂过，风中裹着淡淡的草木清香——旁人只觉得神清气爽、头脑为之一畅，小林君却仿佛被勐兽盯上的虫子，汗毛直耸。 第94页 他浑身紧绷、如芒在背，从山门到山神庙之间短短百来米的距离，硬是走出了一身冷汗，湿透重重狩衣。 负责接待的江国人投来奇异的目光，小林君无暇关注，他只觉得山神的力量无处不在，藏在风里、水流里、沙沙的树叶声里，空气中像有一双无形的眼睛紧盯着他，随时能看穿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小林君当然知道这只是错觉，但山神之强大远远超乎他们想像，祂不是什么身受重创的旧神，也不是在旧神的遗骸上因灵气復甦而被唤醒的新神，祂正值盛年、强大无比、肆无忌惮地彰显着自己的神力。 空气中神力的密度令小林君感到了一阵阵窒息，伊势神宫中当然也有神灵的遗泽。 但那只包括神宫的核心部位，例如供奉着神器八咫镜的正殿，不像此刻的大青山，每一口空气、每一丝草木馨香中都蕴含着淡淡的神力，无形中驱逐着他这种外神的使者。 短短一段山路，小林君走得举步维艰，他甚至有些羡慕起身边的代表团长——不知者无畏，正是因为从未触及过神明的境界，他甚至还能和身边的江国负责人有说有笑，言语中打探山神的存在，浑然不知自己面对的是怎样可怕的对手。 不行！倭国的大计绝不能毁在这个蠢货身上！ 小林君双手战慄、汗出如浆，他凭藉着对倭国的信仰，撸起袖子，一巴掌准确地煳在代表团长的嘴上。 对方脸一偏，惶急道：「小林阁下？」 小林看着近在咫尺的山神殿——不行！他不能参拜，那和把自己送到山神鼻子底下有什么区别？ 小林不愿承认他被这些天凶兽不断重复的「你身上的人渣味儿我十米外都能闻到」给影响了，他念头飞转，身体忽地一晃，宽大的袖袍如折断的鹤翼，坠向尘土之中。 只见俊秀的倭国神官双目紧闭，脸色白得透明，腰肢纤细，姿态摇曳。 正可谓是：恋君留无计，犹如苇中鹤。 充满了平安京时期物哀的美感。 ——当然，这是倭国观众的看法。 此刻，在某个世界范围内浏览量最高的视频直播平台上，#直击！倭国神职代表团抵达江国首日#被买了一个推荐位，高高地挂在平台首页。 无数江国人和倭国人涌入，分分钟将直播间送上热搜榜一。 神道在倭国本就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而修行界对于江国普通民众来说也充满神秘，基于多年以来两国之间微妙的对抗心理，双方都对这次交流的情况十分关注。 【第一。】 【来了来了。】 【承包熊猫导师的pp！】 直播间打开后，360度俯瞰了大青山的美景，随后，一个移动镜头紧紧地坠在一行人身上。 【这是谁？倭国人？】 【ああ、神主さん！】 【谁来翻译一下？】 野生翻译君上线道：「这帮小鬼子是说，现在直播里的那个人是他们伊势神宫的神主，好像是年轻一辈挺有名的神官，听说还有天皇家血统。」 底下有人道：「不太了解倭国的神道，不过他们这神官年纪轻轻的，身体是不是不太好，怎么看着挺虚？」 上面这位兄台可能祖上有点乌鸦什么的血统，他刚说完，就见屏幕里的小林君肩膀一晃，似乎从台阶上跌了下来。 这下大家连他之前扇了同行的人一巴掌都忘了，只以为他是随手一扶，没扶对地方。 看直播的倭国观众直唿心疼神主さん，夸神主桑坠落的姿态犹如白鹤，充满物哀之美，犹如平安京时期的贵公子。 江国吃瓜群众：「……」 不解，但深受震撼。 【这位倭国神主是不是没吃饱饭？那脸白得像白面似的。】 【不至于啊，我们江国不是那种不给上门挑战的客人吃饱饭，企图饿死他们的国家。】 【……】 上面的朋友，你这么一说……有画面感了。 就在直播间里的观众热议纷纷的时候，直播画面外，江倭两国成员终于意识到身边发生的事情。 「小林君晕倒了！」 只见倭国代表团长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小林君，警惕地望向江国负责人。 「你们对小林君做了什么？」 江国负责人镇定自若，他抬手示意在上方衔着摄像头的酸与拍了个正脸，然后道：「贵国代表团进入山门以来，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直播，没有人对小林君做什么，不信的话，可以调取直播录像查看。」 倭国代表团长怀里，以袖遮面的小林君嘴角抽了抽。 他按住代表团长的胳膊，虚弱道：「住口，田村君，不要对这位阁下不敬。」 「我只是旧病復发，身体不适，让诸位担心了。」 小林君委婉地表示自己现在的状态不适合拜见山神。 江国负责人体贴入微道：「既然如此，小林君还是先去后山休息。」 他招唿身边一名随员道：「小林君的乌鸡白凤丸呢？快拿过来。」 「乌鸡白凤丸」这几个字被他说得十分清晰，不过，就算不那么清晰，直播间的江国观众也能够通过药品醒目的外包装看出它的身份。 看到直播中的小林君熟练地取出两丸拇指大的药丸，和水服下。 弹幕—— 第95页 —— 不理解，但是又一次深受震撼。 千言万语彙集成一句话——不愧是倭国人！ 「那个……」野生翻译君再次出现，为大家翻译直播间里倭国人的话：「他们已经委託在江国的留学生代购乌鸡白凤丸，说是让神官大人如此推崇的一定是疗效非凡的神药。」 「呃……」神药？或许吧。 有好事的观众将直播间最小化，去@乌鸡白凤丸的生产厂家—— 【还不感谢小林君帮助！他为这款神药走出江国打入世界造福全世界女性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小林君目前还不知道自己至少造福了倭国女性，他来到宿舍，关上大门，连贴数道符咒，又在房间内谨慎地布上了一层注连绳，这才打开直播。 宿舍属于个人隐私，不会进行直播，因此直播画面已经转到正殿附近。江国负责人为小林君打了个飞的，在一只白鹭妖载着小林君离开后，他带领其余倭国人继续参观产业园内部。 但弹幕的关注点还是集中在小林君身上，就他看向屏幕的一小会儿工夫，已经有好几个人问【为什么倭国使者这么虚？】【虚到这种地步真的没问题么？】【大后天的交流赛上他该不会倒地碰瓷吧？】 小林君：「……」 够了！他不是虚！他只是贫血！贫血！！ 他把手机捏得嘎吱嘎吱响，想起自己做出的牺牲，压下怒火，打通土御门的电话：「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非常顺利。」土御门的声音里难得透出极端自信，他发来一张合影：「请欣赏我们为江国准备的百鬼夜行吧，神主大人。」 照片之中，密密麻麻的凶兽遮天蔽日，其中三头六脚者、四臂八足者，数不胜数，还有十首一身的姑获鸟，一首十身的何罗鱼、重达千斤的牛、鱼身蛇头的冉遗……凶威赫赫，散发出的黑色妖云将阳光挡得不剩一星半点。 最引人注目的是这群妖兽前方一只金睛白毛，身形庞大的九尾狐，只见它御风乘云，九条华丽的尾巴向后怒张，眼波流转间，慑人的美艷与独属于大妖的气势共存，美丽无比，也危险无比。 但这只九尾狐的脖子上却烙印着一圈红色的细线，一旦收紧，便能立刻废掉它的妖核。 这是「神尊」教给他们的御兽之法。 「好、好、好！」小林君激动得呛咳一声，险些喘不过气，他只觉得自己先前的付出和忍耐全都得到了回报。 多么壮观的百鬼夜行啊，就算在神道最繁盛的平安京时期，也组建不出这样一支强大的妖物军团。 他们此行前从倭国带来的天狗、河童、天邪鬼全部被凶兽们踩在脚下，有的甚至被一口咬下头颅，大嚼不止。 「吃吧，多吃点……」小林君并不怜悯本国妖物，他看着土御门君操纵的百鬼夜行，一脸宽容，希望这群凶兽在进攻大青山之前多吃几口，补充实力。 细细追究这种心态，大概类似于养猪的农民希望自家的猪在过年宰杀前多贴几两膘。 看完了妖兽，小林君再次和土御门谈及炼化「神尊」的事情，这次，从对方口中传来了肯定的答案。 「在下用阴阳术多次入梦，探查到了神尊阁下的封印地点，已经做好全部准备。只等大青山的事情一了，便能以整个江国大地为炉，将它彻底炼为己用。」 「好！」 小林君挂断电话之时，发现这声「好」字不光是自己一人叫出的，直播间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熊猫，像人一样穿了身西装，正带领倭国使团参观人妖和谐产业园。 江国人连「真虚」的弹幕都不发了——他们都知道产业园是犯罪妖怪劳改的地方，但还是第一次参观妖怪的劳改现状，不知道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熊猫仿佛特别能了解到观众们的心思，很快示意镜头压低，对着镜头道：「大家是想要先看毛茸茸呢？还是先看香喷喷？」 「都要！」弹幕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熊猫歪头，似乎略微苦恼了一下，然后道：「好吧。」 他带领大家来到了工厂外面的美食街上，让镜头三百六十度旋转了一下。 于是，镜头的一边是一群毛茸茸在工厂里兢兢业业地踩缝纫机，另一边，是一头章鱼妖戴着厨师帽，熟练地把腕足放到铁板上，手起刀落。 「新鲜的章鱼小丸子，不鲜不要钱！朋友你要几只？」 观众：「……」 在观众的强烈要求下，熊猫带着大家参观了整条美食街，只见这里有卖章鱼小丸子的章鱼、卖铁板烤自己的鱿鱼、还有卖铁锅炖自己的鸡精、鹅精……最有竞争力的是一棵卖自己洗澡水的万年人参。 这些商品有的已经在「原滚滚小卖部」上架，还有的没有，但无论如何，摆在货架上的商品总没有肉眼活生生看到的新鲜。 在原州解释过为什么这些妖怪需要「血债血偿」之后，观众们抛弃了最后一丝顾虑，在弹幕上疯狂求购。 有几个摆摊的妖怪偷偷掏出手机看了眼，看到上百万人在线垂涎它们的肉体，嘴角忍不住翘了下，挥刀剁自己的手法更利落了。 ——都已经是妖了，它们可以麻痹这部分肢体的感知，更何况熊猫大人会定时发放灵草灵药为它们补充妖力，因此，不就是拿自己做菜么？习惯就好。有几个妖怪甚至凭藉这门手艺考取了厨师证书，等到劳改期满立刻就能去五星级大酒店就业。 第96页 熊猫大人就是它们的再生父母，它们别提多感谢熊猫了！ 小林君看着这一切：「……」 认真反思了一会儿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先前看走眼了——江国这些妖怪弱归弱，还是有长处的。 它们够变态啊！连自己都能说砍就砍，别提砍别的妖。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江国妖怪已经把心态修炼到了最高境界，一旦实力提高，未来不可限量。 只可惜……它们还是太弱小了，无论怎样挣扎反抗，都不会是升级版百鬼夜行的对手！ 小林君在心里提高警惕，告诉自己必须将江国的妖怪掐灭在萌芽之中，以免它们来日威胁到大倭国的统治。 他不断自省，復盘着之后的计划，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获得了心灵的平静和笃定。 以往每当他出现这种平和的心境时，都意味着所谋求的事情如有神助、万无一失、想失败都难。 ——想必这次也一样。 就在小林君沉心静气，抛却了这些天萦绕在身上的虚火，即将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时，他突然在直播间的屏幕上看到了一对熟悉的黑色耳朵。 叮铃，铃铛一响，猫又抛弃了自己的缝纫机。 她三步两步蹦到熊猫面前，抱着它的花臂道：「阿拉，给远道而来的客人介绍一下，我是熊猫桑的女儿猫又酱——你们看，我有一个字和熊猫桑一样哦，这是父女身份的证明！」 「还有，这是我的江国身份证，以后请多多关照呦——」 小林君：「……」 「啪！」见鬼的天人合一！见鬼的心境平和！他一把拍碎了床头栏杆。 ——跨国认爹认得这么快，你倒是先把自己的口癖全都收起来好吗？ 眼睛紧紧盯着认贼作父的猫又，小林君胸口剧烈起伏，忍不住又拨打了土御门君的电话。 「静气下火的药品？」土御门道：「你等等，我问问神尊。」 上次的乌鸡白凤丸就是神尊提供的，听小林君的意思，他吃着不错。 过了几秒钟后，土御门报出一个药名——「太太乐口服液！」 作者有话说： 小林：盛大的百鬼夜行！ 原州：盛大的食材自动上菜仪式。 註：恋君留无计，犹如苇中鹤——《万叶集》 乌鸡白凤丸和太太乐口服液都是妇科药，一个补血调经，一个调节更年期，以前经常在电视上打gg。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方言（捉虫） 诡计多端的章鱼妖 暂且不提负责照料这些倭国人日常需求的江国官员听见「太太乐口服液」几个字时的心情。 在小林君不在场的情况下, 倭国代表团的其他人显然不是猫又的对手。 尽管他们被猫又一口一个「熊猫桑和猫又酱是天造地设的一家人」气得脸色铁青，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感觉格外令人难受和窝火。 更别提现在正在直播当中, 这一切都被镜头记录下来, 展示在全世界上亿观众面前。 使用倭国语的弹幕增多了，不用野生字幕君翻译, 江国人自己就能看懂个大概。 【怎么回事？猫又不是我国知名的大妖么？什么时候变成江国的了？】 【あああ这个时候就应该坚决地表示抗议啊！不知道代表团的各位大人在想什么？！】 【看他们的样子竟然是被小小一只的猫又酱给震慑住了，拜託, 诸位大人！你们可是代表着倭国神道对外的形象啊！在镜头面前麻烦振作一点好么？】 【居然还是没有动作, 气死我了！江国人如果要抢猫又, 至少也要把他们的熊猫抢过来才算是平等交流吧！】 【我同意！请让我们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阴阳术吧！】 倭国代表团完全能够料想到观众的反应, 为首的阴阳师村田上前一步, 硬着头皮道：「猫又大人……」玩耍也要有个限度。 他话没说完, 猫又琥珀色的眸子向他看过来，那双被江国粉丝们称赞为「蜜糖一样甜美」的猫眼瞳孔紧缩，形成一条幽微的细缝，她身后的影子晃动, 工厂里一排一排的缝纫机逐渐空了, 无数怨灵汇聚成庞大的阴影, 蔓延到工厂的吊顶上，在村田头上跃跃欲试。 就好像是……打开了地狱的大门。 猫又道：「乖孩子们……已知, 邪恶的大叔小林君将聪明又可爱的猫又酱卖到了江国工厂打工, 现在他看到猫又酱凭藉自己的努力当上人气偶像，还和熊猫桑父女团聚，便想把猫又酱抢夺回他的身边继续压榨, 你们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对么？」 缝纫女工们簌簌摇头, 发出嘶哑的声音，复述他们这些天从江国政治课上学到的内容：「反对阶级压迫……保障妇女权益……全体无产者联合起来……解放全倭国……」 工厂宽阔密闭，怨灵们的声音在其中交叠，发出重重回音，一时间，仿佛有几百个朗诵团在耳边不断重复着「反对阶级压迫……解放全倭国……」 更可怕的是，这些怨灵们念着念着逐渐回忆起自己最熟悉的语言，倭国口音的「解放全倭国」和各地江国话重叠起来，南腔北调，从怨灵们黑压压一片、无法分辨的面容中吐出，交织成一种离奇、诡异又悽怆的背景音。 原州双手抱臂，耳朵动了动，从怨灵版本的《宣言》中听出了青山话、中州话、云州话等多种方言，还有些方言他不太熟悉，但想必其他人会知道。 第97页 目光扫过有些慌张的倭国代表团成员，原州挪了挪步子，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村田手中突然射出的符咒。 「唔……阴阳术么？」他解析了一下这些邪门歪道，毫不留情地将符咒里的灵力碾成碎渣。 村田捂住胸口，脸色惶急道：「猫又，住口！」 「够了，我们不要求你回来，你爱在哪在哪，快点把这些……你的家人们收起来！」 他挤出友善的表情，展示自己的诚意，只希望事情不要往更坏的方向滑落。 猫又不太情愿地看了一下原州，轻快地击掌道：「停。」 「很好，大家的政治课本都背得非常好，今晚我们猫又酱学习小组一定能碾压飞禽派和走兽派，获得爸爸桑的奖励！集体放风一天！」 身后的怨灵们听话地止住话语，黑黢黢的面孔一片空白，完全不理解「放风」是什么意思。 它们坐回缝纫机后头，熟练地轧起了猫又抱枕。 「唔……」猫又用手指点点自己的唇瓣，思忖：「果然还是应该多卖几款抱枕，向熊猫桑兑换能够让家人们恢復理智的灵药。」 「否则猫又酱总是自问自答的话，会被当做狂犬病关起来的吧？猫又酱已经厌烦被关进小黑屋了。」 「决定了！来大青山打工果然是机智的选择！元气满满的美少女猫妖做出的选择是不会出错的！」 尽管猫又和村田没打起来，但直播间还是炸开了锅——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刚才那是鬼吧？是吧是吧？】 【已经接受了世界上有妖怪的设定，有鬼魂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倭国妖怪身上的鬼魂为什么会说江国话？你们注意到了么，那些鬼说的大多数都是方言，有的还很冷僻，不是在江国生活很久的人不会熟悉的那种。】 【我刚才就想说了，其中有一道声音好像是我们村的方言，我们这地方十里不同音，现在还说这种方言的老人也就几百个吧，外地人不可能学会的。】 【……】 直播间一时猜测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唯一一致的是——这些鬼魂肯定是被小鬼子害的。 不多时，消失很久的野生字幕君上线道：「你们不会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说说看？】 【首先，直播间里的倭国人，他们说猫又身上的鬼魂说的倭语也不是现在通用的标准倭语，而是来自不同地区的方言，其中还有些用词是属于上个世纪的。】 【什么意思？】 字幕君甩出一张截图：「于是我去倭国网站上查询小林神主的身份，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我给查到了！」 像这些大神社的宫司、权宫司，以及未来要继承神社的高级神职人员，在神社的官网上都是有介绍的，字幕君一个一个查找，最终在伊势神宫的神职名单上找到了小林健一郎的名字。 【不仅如此，我还找到了他在外修习时的记录！】 倭国神官一旦考取位阶就会在同一座神社中终身侍奉，几乎不会去往其他神社。 更何况，如果说小神社的神官去大神社修习还有可能的话，那么伊势神宫本身就是岛国数一数二的大社，在其中拥有重要地位的神官身份相当于世袭贵族。 如果没有非常重要的理由，突然离开去别的神社担任神职，简直相当于自毁前程。 因此，当字幕君看到小林的履歷上有两年因为在外修习而造成的空白后。 虽然介绍只是一带而过，但他还是凭藉着惊人的敏锐一路追查，最终通过面部识别找到了小林君的一张旧照。 他身穿权宫司的祭服，看上去正在主持一场祭祀，身后的建筑颜色深沉，掩映在重重松柏之间，给人一种不太好的阴沉感。 「所以呢？这张照片有什么特殊的么？」有人犹豫着问。 字幕君没有正面回答，他直接放大了神社正殿的角落，让人能够看清一行行摆放整齐的灵位，以及大殿侧面供奉了祭物的慰灵碑。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弹幕像是被震惊住了，过了十几秒才有正确答案出现。 【东京招魂社？】 【或者说……东京拜鬼社？】 此言一出，江国的弹幕炸了，众人情绪太过激烈，以至他们的发言全被直播网站屏蔽，变成了一片片的口口口。 东京招魂社是倭国在当年的战争后设立，用来祭祀战犯的倭国神社，小林的身份激起了所有江国人的愤怒。 【那个很虚的傢伙是东京拜鬼社的神官，看样子身份还不低？倭国人把这个人派来我们江国有什么企图？】 【看样子猫又身上的鬼魂里真的有很多江国人，说不定就是他们当年犯下的罪行。】 【那么这次交流，江国一定要赢……绝对、绝对不能输！】 【我想看熊猫导师痛扁那个倭国神官！】 【熊猫导师是山神最喜爱的熊，山神能一手拧飞肥遗的脑壳，那么熊猫导师在它的教导下战斗力至少不弱于1.5肥遗。】 大家想起熊猫导师在山神庙开光当日把肥遗当手鍊戴的英姿，不禁充满嚮往。 事实上如果不是交流会上说好了只能由妖兽之间比拼，他们更想看到山神一手一个，像是开瓶盖一样挨个掀开这群倭国人的脑壳。 第98页 小林君也看到了这些弹幕，他手指敲击床栏，对江国人的狂言不屑一顾。 ——熊猫？是江国国宝没错，不过它除了长得独特之外，有什么战绩么？ 没有。 打得过九尾狐么？ 打不过。 人气能充当战斗力么？ 不能。 既然如此，江国人这些愤怒的声讨，在他看来就只是不识抬举的笑话。 小林甚至对于江国人揭穿自己的身份没什么畏惧，他既然敢来江国，就是做好了身份曝光的准备，事实上，他认为江国官方可能早就调查清楚了自己在东京招魂社担任权宫司的事情，只是一直没有对外公布。 唯一值得担心的，是山神出乎意料的强大，这或许会阻碍他的计划。 不过，看到江国人的弹幕，小林君有了新的打算。 「山神最喜爱的熊猫么？」 「那么当心爱的熊猫在百鬼夜行中遇到危险的时候，山神是会去救它？还是留在这里关注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类？」 凭藉自己对神明的了解，小林君有九成把握可以将山神调虎离山。 于是他看熊猫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颗香喷喷的饵。 他顺手给土御门发了条信息。 为了隐蔽起见，土御门白天隐藏在深山老林，夜晚才带着凶兽们转移。他看到短消息，吩咐道：「诸位，你们出战的时候，别的不用管，盯住一只黑白花色的熊猫，最好能把它打死吃掉！」 话音刚落，只见美艷的九尾狐和怀里的凶兽雕像同时扭头，向他投来一瞥。 土御门：「？？」 神尊道：「你很有勇气，我很欣赏你。」 九尾狐：「像你这样的人类，在我们那个时代一定能闯出一番名气。」 土御门：「？？」 但你们的眼神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 倭国代表团到访的首日在暗潮汹涌中过去。 次日，也就是自由交流的第一天，观看直播的江国观众又比昨天多了一番，他们或许是听说了小林君的身份，不断为江国妖怪打气，希望它们能够战胜倭国妖怪。 自由交流的规则是不限制比赛内容，由双方自己规定，小林君还在等待百鬼夜行到来，对这种不痛不痒的交流没什么兴趣，于是吩咐代表团长村田拿他们准备好的式神应付一下。 虽说倭国只是借交流会这个幌子完成他们的大计，但为了更加可信，神道也是掏出了压箱底的式神和神器。 看到江国这边当先出战的章鱼妖之后，村田笑了，郑重掏出一张符咒，结出复杂的手印。 须臾，一只身高数十米，牛头、蜘蛛般八条腿，长着一对灯泡般大眼睛的妖怪出现在原地。 它的声音如同滚雷，凶威赫赫，目光狰狞无比，让人在接触的剎那产生恐怖的幻觉。 「式神，牛鬼参上，来战！」 「哦。」 章鱼妖在巨大的牛鬼衬托下就像个脸盆那么大，看得观众一阵紧张——这要怎么打啊？ 脸盆大的章鱼妖却很有大将之风，只见它不紧不慢地从屁股下面抽出了一个棋盘、两个棋盘……八个棋盘。 「既然你也有八条腿，那就好办了。」 一旁的原州充当裁判，笑眯眯道：「一回合，智斗，围棋！」 牛鬼：「哞？」 它庞大的身躯、块垒分明的肌肉，在棋盘面前显得是如此弱小又无助。 只见它捲起一颗棋子，左顾右盼、犹犹豫豫，最后「嘎嘣」一口，自己吃了。 村田绝望地双手捂脸。 不出所料，牛鬼输了，在倭国代表团的抗议下，原州表示他们可以换妖。 村田不愿堕了倭国的面子，他百般扒拉，终于从自己的库存中找出一只曾经在棋院居住了数百年的座敷童子。 这可是曾经在天元门下修习过的妖怪。 「靠你了座敷童子！」 座敷童子斗志满满地上去了。 它晕头转向地下来了。 「呜呜……」头一次同时下八盘棋，座敷童子哭得好惨。 【这算不算是欺负未成年？话说章鱼下棋为什么这么厉害？】 【呃……可能是因为它有九个大脑，每条腕足里都配备了一个副脑，况且章鱼本来就是海洋里最聪明的动物。】 吃瓜群众：「……」 比不过比不过，这是自带了八核处理器啊。 倭国代表团含恨败退，让江国观众出了口气，但同时，他们也担心起了章鱼妖的第二局比试。 按规矩，这局由倭国决定比试内容。 村田阴沉沉地看了章鱼妖一眼，不出所料道：「比战斗——牛鬼！」 牛鬼抬起尖锐的利足，敲打胸口，发出粗莽的吼声。 在围观群众的担心之中，章鱼妖扭动腕足爬上擂台。 只见它从身后掏出一把寒光锃亮的大砍刀，手起刀落就剁掉了自己一条腕足，然后把砍刀抛给牛鬼，大声道：「是兄弟就砍自己一刀！」 牛鬼：「哞！」砍就砍！ 论气势，它是倭国大妖，绝不落在下风！ 血光四溅。 章鱼妖：「好！」 它又给了自己一刀。 牛鬼：「……」 村田一脸绝望，迫于熊猫就站在身边，他不能出声指导，堵得心都快碎了。 第99页 牛鬼，你在做什么啊牛鬼？拼刀不是这么拼的！ 旁观者清，他看到牛鬼在砍完了自己七条腿之后，章鱼妖捲起大砍刀又给了牛鬼一刀，然后嗖嗖嗖长出了自己刚砍掉的腕足，把它像个球一样推下了擂台。 【啊，是的，章鱼的肢体具有再生能力，遇到危险的时候它们会习惯性抛掉腕足求生，这些腕足很快就会再长出来的。】 牛鬼：「……」 但是它不可以啊！ 作者有话说： 说句题外话，关于某国神厕网上有个偷拍，拍摄者叫破产兄弟，有兴趣可以看一下，非常让人血压升高，最令我不寒而慄的是他们祭拜的地方有一块展板上面写着「卧薪尝胆」。 而且重要展馆的名字选自《荀子》、《左传》，这是明目张胆地用你的文化羞辱你。 之所以废话是因为写《全人类》的时候有读者一直和我争辩日本人祭拜神社没错，那对他们来说就是个普通景点，中国人总是翻旧帐会影响中日感情……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不想传递什么价值观，但别人在不断用糖衣炮弹动摇你的时候，我们至少应当了解事实。 第45章 翻身做主 小心自己的人被狐狸精拐跑！ 牛鬼蜷缩着身躯, 委委屈屈地缩在擂台下面种蘑菇。 它因为两番战败，被村田好一顿呵斥，被自己砍断的八条断足蔓延上黑色的咒文, 阻碍妖体的自我修復, 从伤口处留下黑色的血液，落在地上, 发出「滋滋」的响声。 ——一看就很疼。 看到牛鬼疼得肌肉痉挛、在地上打滚，直播间内的观众议论纷纷—— 【不就是输了一场比赛而已？批评归批评、处罚归处罚, 能不能不要搞得这么血腥？】 【对啊, 妖兽失败也有倭国人战术安排错误的原因, 这么处罚就像是公开泄愤一样, 感觉有点怪怪的。】 很快, 有了解倭国的人出来说话了。 【你们不懂, 妖兽在倭国的地位和我们国家不一样，更像是被人类豢养的家畜或者奴隶，奴隶如果完不成主人交待的任务、让主人失了面子，在他们看来施加体罚是一种非常正当的行为。】 【而且连输三场, 倭国人无法和观众交待, 现在把责任全推到妖兽身上, 再让倭国的观众看到妖兽的惨状，他们的不满自然就全都向着妖兽宣洩了, 代表团受到的指责也就少了许多。】 收看直播的江国观众看到这番分析, 目瞪口呆，没想到就这么一件输掉比赛的小事，倭国人脑子里会转过如此多的弯弯绕绕。 但随着直播间内倭国人的弹幕被翻译出来, 他们不得不承认分析君说的是对的。 【该死的牛鬼！它在比赛中为什么不能拼尽全力？丢尽了我们大倭国的脸面！】 【就算是失去八条腿, 也可以用妖力自爆, 发动自杀式攻击，我们大倭国的英雄都是这么做的！】 【牛鬼果然只是低等的妖类，完全没有继承到大倭国英勇无畏的武士道精神。还需要更严厉的鞭策，才能让它明白怎样更好地为人类效命！】 【村田君是位温柔的绅士，但他惩罚叛徒的手段实在太轻了，所以手下的妖怪一个个如此肆无忌惮。】 【……】 江国观众们目瞪口呆2。 【一场交流赛而已，就要自杀式袭击，一口一个玉碎、板载……感觉我和倭国人没有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上。】 【说到底还是不把妖怪的命当命吧。】 【突然感觉倭国的妖怪很惨，不像我们江国，就连在大青山劳改的妖怪听说都有五险一金。】 【怪不得猫又酱要跳槽，跳得好！】 他们正聊着，只见刚下台的章鱼妖想了想，走到了在地上打滚的牛鬼身边。 台上已经在进行新一轮挑战赛，村田给了牛鬼惩罚后没多关注它，牛鬼抬起斗大的眼睛，沖章鱼妖兇恶地吼了一声。 章鱼妖丝毫不害怕，它用身体挡住倭国代表团，从胸口掏出一棵韭菜一样的萆荔，心疼地薅了半片草叶子，递给牛鬼。 牛鬼唿扇了一下眼睛，直觉这是好东西，于是张嘴一卷。 「哞！」它发出一声愉快的大叫，被章鱼妖用腕足压了下来：「嘘。」 ——别让倭国人听见了。 牛鬼连连点头，眼巴巴地望着章鱼妖手里的半根草茎子。 章鱼妖心疼道：「这是好东西，可不能白给你，你得打工、打工知道么？」 牛鬼：「哞！」可以。 「哞哞！」要杀谁？片成多少份？几成熟？ 章鱼妖：「！！」 倭国人给妖怪灌输的都是什么黑暗常识！ 「不不不，这里是江国，杀人违法。既然你是见过血的，那好办了，跟我去摆摊吧。」 章鱼妖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刚才在擂台上只是一眼，章鱼妖就对牛鬼强健的体魄、坚实的肌肉、豪放的性格动心了。 这年头，想要找个能一起摆小吃摊的海产品不容易，大家一听到自己剁自己，就匆匆摇头，好像章鱼妖不是要和它们共富贵，而是要把它们拉去卖肾一样。 「没有眼光。」章鱼妖鄙视了一番宁愿去踩缝纫机的同族，转而招揽这位海外来的兄弟：「别看踩缝纫机很轻松，真要说起员工福利来比不过我们愿意卖身的，你看，就这萆荔，多好的灵药，吃一口解除病痛，它们还要靠工资买，我们半个月发一棵，都是免费的。」 第100页 「只要你跟着我好好干，有我一口灵药，就少不了你半口！」 牛鬼听得迷迷煳煳，以它的头脑听不懂什么工资不工资，只能听懂灵药、半口。 生锈的脑筋转动了一下，牛鬼看着一片叶子下去就长出的新节肢，点头道：「板载！为天皇玉碎！」 「不对，和我说——沖鸭！为大青山剁腿！」 「呃……」台上同时进行着数十场交流，等到倭国终于赢了一场之后，村田满意地点点头，他四处寻找牛鬼那个废物，却一时找不见。 「咦？」村田催动牛鬼的符纸，惊讶地感觉到自己为它施加的惩罚消失不见。 而且牛鬼的实力正在暴涨——他对牛鬼的限制因此变得像一根蜘蛛丝。 村田急出一头的汗，就在他即将不管不顾强行召唤之前，牛鬼的力量却又「刷」的一下掉到谷底，而且能感到它身受重伤。 村田的召唤被打断，险些吐出一口血，不过他也因此找到了牛鬼的方位。 「牛鬼，你在干什么啊牛鬼！」 当他挤到那边的人群里，立刻感觉自己的伤势加重了不止一点。 只见牛鬼推着小推车，跟在章鱼妖身后，头顶戴着一个白色的厨师帽。 每当章鱼妖偷偷摸摸地询问：「进口海蜘蛛腿、新鲜现烤，蛋白质是牛肉的十三倍，要不要？」并且得到肯定的答案时。 牛鬼便熟练地手起刀落，抹上调料稍作腌制，在炭火上烤熟交给顾客。 「五成熟！」章鱼妖夸口道：「倭国高级海鲜就是要生吃才地道！」 是么？ 不知道，但反正尝过的顾客都对牛鬼的腿肉表示高度赞许——说它又鲜又甜，有着螃蟹一样的口感和牛肉一样的嚼劲。 章鱼妖：「好吃您再来。」 牛鬼用手里的刀敲打胸肌，应和道：「沖鸭！为大青山剁腿！」 村田：「……」 自割腿肉的牛鬼，已使他目不忍视了，支付宝到帐的声音，更使他耳不忍闻，而最使他难以接受的，要数脖子上挂了个收钱码正在收钱的，是他派出的座敷童子。 ——它拿着一串嘉果串成的糖葫芦，边吃边让人扫码，吃得小脸红光满面。 村田：座敷童子！住手啊座敷童子！虽然你是倭国传说中的招财纳福之鬼，但把你带来江国不是让你替江国招财纳福的啊！ 我辛辛苦苦养了你们二十多年，江国人究竟给你们下了什么蛊？！ 村田的暴躁两妖并未收到，他用来驭使式神的符咒在山神庙前似乎突然失去了作用，这使得村田在暴躁之余多了几分恐惧。 他四处扭头，想要找出干扰自己的人，然而未果。 原州揣着两只爪站在擂台边，一脸吉祥物的微笑，就连挑剔的倭国观众都忍不住发弹幕道：「真是如天使一般可爱，不愧是江国国宝。」 【要是能把熊猫契约成式神带回倭国就好了。】 【如果交流团大获全胜的话应该可以对江国提出这样的要求吧？毕竟是战胜者的请求，战败者没有拒绝的余地。】 【这样一说，为了熊猫，交流团的诸君请务必努力啊！】 在上空当摄影师的酸与头一低，看到手机上的评论，翻了个白眼。 它把摄像头塞给肥遗，站到原州肩膀上添油加醋地复述了倭国人的话，操着刚学会的脏话骂道：「一群小八嘎，脸比盆都大，还想抢熊猫，xx你xx，告诉顾青渠，死啦死啦地！」 「好诗，好诗。」 原州：「……」 他一把抢过酸与的手机，果然它已经给顾青渠发了好几条消息——怎么夸张怎么来，好像他是什么不守熊道的熊猫，被倭国人一拐就走。 原州毫不领情地捏住酸与的鸟嘴，凭空抖了抖，甩干它脑子里的水：「顾青渠有重要的事情，不许你打扰他！」 酸与头昏脑涨道：「住手！老子都是为了你好！我昨天偷听到顾青渠和人通电话了，什么八尾狐九尾狐的，你再不提高警惕，小心自己的人被狐狸精拐跑！」 「毕竟么，狐狸精，长得漂亮身段好，九条尾巴爱撒娇，肤白貌美小蛮腰，男人都吃这一套。」它贱兮兮地戳熊猫心窝。 「闭嘴！」原州把它禁了言，气哼哼地想，九尾狐有我珍贵么？有我圆润可爱么？有我对顾青渠那么好么？尖嘴猴腮身上没肉，骑着也不怕硌屁股！ 他一生气就想发火，一发火……倭国阴阳师就遭了无妄之灾。 在倭国观众还在畅想熊猫的时候，被他们当做「战利品」的熊猫顺手做了几个罩子，将倭国阴阳师的灵力「关」在身体里，左沖右撞，就是使不出来。 没了阴阳师的管束，倭国的式神打完比赛也没有回到符咒里，它们茫然地站在原地，被关了几十年的脑袋空空如也，让江国的对手一安利，便一头扎进原滚滚小卖部，被购物的海洋淹没。 嘉果，想要。 丹木，想要。 如魮珠，想要。 猫又大人的抱枕，也想要。 原来江国有这么多好东西，怪不得阴阳师大人一心想要占领江国。 不过，这些宝贝都好贵啊！ 江国妖稍微分了一点点自己的宝贝给倭国同行，告诉它们这些宝贝都可以用工资购买，现在下单还可享受员工优惠价呦！ 第101页 倭国妖怪：「工资？什么是工资？」 江国妖看他们的眼神就好像在看被黑心妖贩子拐进黑煤窑挖矿的小可怜，它们特意对着镜头问：「倭国人不给你们工资么？」 「不给。」 「那么员工福利呢？」 「没有。」 「每天工作几小时？」 「24小时。」 「呃……」007，不发薪水，没有五险一金。 「那他给了你们什么？」 「臣服，或者死。」倭国妖怪模仿阴阳师们的口吻。 江国妖：「……」 【救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压榨劳动力的妖贩子，快打110举报他们！】 【怪不得猫又酱来到江国就不愿意回去了，谁回谁是大冤种！】 由于倭国妖怪没有钱，江国妖只好在请示过熊猫大人之后，带领它们寻找发家致富的路子。 比如说，它们带着灯笼鬼去附近的村镇表演吞火、猜灯谜，拉着鸦天狗、木叶天狗等有翼类蹲在集市旁边问「亲，要不要打飞的？」 还有带着山童去送外卖的，和雪女一起卖冰棍的，介绍垢尝当家政的……充分向它们展示了江国妖怪的生财有道，达到了熊猫大人「务必让远方的妖怪朋友宾至如归」的最高指示。 倭国妖打也打不过，又不敢在山神眼皮子底下做坏事，最后居然在这种团建中找到了赚钱的快乐。 原州让十几个摄像头跟拍它们，倭国观众从一开始的【八嘎！怎么可以做这种丢人的事，真是给倭国丢脸！】 变成【它们好像真的很喜欢打工，看那只山童蹬三轮蹬得多快！】【垢尝打扫房间也打扫得很干净。】【啊，还有座敷童子，不愧是掌管财运的妖怪，居然能想出蹲在墙角卖招财御守的主意！】 看到妖怪们掌握了自力更生的技能，倭国观众的态度最后转变成了忧虑。 【该死！这群妖怪该不会迷恋上江国的生活，不肯回国吧？我国目前有没有制定什么限制妖怪叛国的法律？】 答案是没有。这个白静林前几天就查过了，为了替猫又换国籍。 ——不光倭国，目前全世界都没有针对妖怪的法律，也就是说，就算妖怪们全都赖在江国不走，倭国也没办法引渡它们回国。 了解这个事实后，倭国人：「……」 他们口风一变，换了个声讨对象：「都怪小气的村田君，给妖怪发一点工资又有什么大不了！都是他的一毛不拔造成了现在这种可怕的结果！」 【村田君谢罪吧！】 村田：「……」 夕阳西下，是倭国传说中的逢魔之时，妖怪的力量在这时达到最盛，会在人间肆意横行——也就是传说中的，百鬼夜行。 原州站在山神庙前，一场百鬼夜行正在他的脚下发生。 妖怪，是倭国人收集的妖怪；地点，是他们指定的地点，虽然时间和规模不对，但这场百鬼夜行，就好像是小林君几天后那场计划的预演。 只见一群奇形怪状的妖鬼从远处排列成长队，在两只灯笼鬼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涌上大青山，它们身上的妖气肆意狂舞，遮住夕阳耀眼的余晖，在地上投下泼墨般的阴影，狰狞可怖。 而妖鬼们口中唱出的歌曲，更是吹散了天边的红云，惊飞了天边的鸟雀，就连摄像头头都躲到了更高的地方，不敢与歌声中的气势抗衡。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妖，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声音传出很远，一直传到小林君等人居住的宿舍，令他咬牙切齿、吞声饮恨不提。 直播间，看到倭国文字良久没再出现，一个江国人犹豫地发出弹幕—— 【难道说……这就是正道的光？】 「对，没错！」一时弹幕纷纷。 什么百鬼夜行？以后这就叫正道的光！ 原州认真听着慷慨嘹亮的歌声。 没人能想到，今天这一出——从章鱼妖对战，到诱惑倭国妖购物，再到带着倭国妖打工，全出自他的安排。 ——倭国人一番操作，没能拐走「单纯可爱」的熊猫，倒是他们自己的妖怪离开时不知能带走几个。 不过这又和熊猫有什么关系呢？按照倭国人的说法，对于战胜者的请求，战败者没有拒绝的余地。 原州露出微笑，淡淡道：「这盛世，如你们所愿。」 ……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倭国的主人！」 直到夜深人静，这令小林君一行头疼脑热气爆肝的旋律，还是时不时在大青山四周响起。 终于回到这里的顾青渠自然也听见了，他微微一笑，来到山神庙后侧一排厢房，推开一间房门。 「啊！！」只见原州从熊猫变成久违的清俊少年，身上只穿一件长长的t恤，正对着镜子查看自己屁股后面。 那里不知怎么长出了九个圆圆的、小绒团一样的熊猫尾巴，在夜风中一摆一摆，清凉无比。 顾青渠立刻把门关上，但还不等他迴避，原州已经发现他的存在。 他立刻扑上前去，瞪圆了眼睛挂在顾青渠胳膊上：「九尾狐是怎么回事？」 顾青渠：「你先下来。」 「我不！」原州是从五千年前过来的，知道九尾狐多能诱惑人，他用力一拽，倒在床上，衣摆撩起露出一对腰窝。 第102页 「九尾狐瘦不拉几没什么好骑的！我也可以肤白貌美、腰细腿长、长出九条尾巴，你骑我呀！」 顾青渠：「……」 他活了二十八年，从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心情复杂过。 作者有话说： 酸与：快说，谢谢酸与大人！ 註：引用《国际歌》。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狐狸精 我已经和他在一起了！ 当原州真心想让顾青渠骑他时, 以人类的力气，根本不是食铁兽的对手——除非顾青渠忍心辣手摧熊。 这当然不可能！ 顾青渠硬是被原州拽到自己背上，鼻尖撞到肩胛骨, 眼睛泛上泪意。 原州把头拧过来, 认真问道：「怎么样？原形已经让你骑过了，人形也让你试骑一下, 是不是比九尾狐好骑？」 顾青渠哭笑不得，他伸手撑在原州耳侧, 直起上半身, 想替他整理身上的衣服, 耐不住身下的熊猫不老实, 像条猫猫虫一样不断拱着他的掌心：「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我是不是你最爱的熊猫？」 「别动。」顾青渠总是抓不住衣角, 警告地拍了他一下。 「啪！」 一人一熊同时愣住了。 顾青渠看向自己的掌心。 原州身上的t恤被蹭到上方, 露出一段光洁白皙的腰肢——腰线如同精緻的小重山，连绵起伏，低处凹出一对浅浅的腰窝，引人入胜, 高处则转折出柔软的曲线, 没入九个圆圆的、绒球般的尾巴里。 手违背了自己的意志, 在左边的腰窝里轻轻戳了一下。 「痒。」原州嘟囔道，掌下肌肉微微一紧, 牵动着旁边的琼脂软玉颤动, 像一池湖面起了微澜。 原州的脸就贴在顾青渠耳边，温热的气息打在他耳畔，声音很轻, 却像是一记重锤, 直直砸进顾青渠心里。 「轰」的一声, 薄红自耳根涌上，晕染全脸，令那张山魂水魄凝成的脸上多了一点人气，驱散平日里的清冷。 原州不错眼地望着他，觉得顾青渠就像一座终年云遮雾绕的青山，被他这颗小太阳照穿所有白茫茫的云雾，透出了霞明玉映的秀媚来。 他心中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成就感——九尾狐能让顾青渠脸红么？不能！ 能让顾青渠露出这么好看样子的只有他！ 等顾青渠回过神，就看到一张放大的猫猫脸。 ——脸颊丰润，瞳孔又圆又亮，笑唇弯弯。 熊猫的名字里带着一个「猫」字果然是有理由的。 原州把脸努力拧过来，头顶「扑」地冒出一对耳朵，左摇右晃，顾青渠还没恢復理智，唇角已经下意识勾了一下。 原州骄傲道：「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好摸？如果你骑九尾狐以后就摸不到了。」 「再让你戳一下。」他拱拱腰，把腰窝送向对方掌心，越发像条猫猫虫。 顾青渠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抬手挥出万千星弦，结成密密的丝网将原州束缚在床上，他自己则快速起身，总之先脱离目前这种尴尬的情况再说。 原州怎么可能让他如愿？他四肢并用，小腿扣住顾青渠的膝弯，踢踢他道：「喂，说好了，只骑我一个好不好？」 「我都让你试骑过了，不能赖帐。」 顾青渠心潮翻涌，难以平抑，他默念了一句清心诀，刻意冷下脸道：「松开，你这是强买强卖。」 顾青渠积威甚重，平时他只要露出一张冷脸，不光是特事办中的人，就连外甥符宵都会立刻乖乖听话。 但原州偏偏不吃他这一套，非要等他说出承诺才肯放开。 顾青渠被他缠得没有办法，只好道：「本来就只骑过你一个，况且当时情况特殊。不过你要是还不放开的话，我就去妖籍库里找找，看有没有别的熊猫……」 话音未落，原州一把将他从身上推起来，撸撸袖子：「我看谁敢！」 动作间不免又有些身体摩擦，顾青渠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捂脸嘆气，感觉自己二十年的清名毁于一只熊猫，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句话「前世修下的孽缘。」 原州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从床上爬起来，肩并肩坐在他旁边，他从背后掏出一只录音笔晃晃：「我都录下来了，你不许赖帐！」 顾青渠：「……」 「先把衣服穿好！」 穿就穿。 原州把裤子套上，「欻」地收回了尾巴和耳朵。 「哎，」他碰碰顾青渠的胳膊，「帮个忙。」 顾青渠身体一紧，生怕还有什么花招，提着警惕为他整理好拧作一团的衣摆。 直到全都整理好，原州也没再做出什么超出界限的举动，好像他就只是一只纯洁无辜的大熊猫，为了争取自己头号坐骑的地位和饲主打打闹闹而已。 顾青渠心底掠过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失落。 原州用余光看了他一眼，轻轻翘了一下唇角。 「咳！」他在顾青渠发现之前把这个小动作压下来，清清嗓子道：「好了，说正事——九尾狐是怎么回事？」 顾青渠的心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经歷中难以落位，而原州脸上的表情又偏偏正经无比，他深唿吸几次，终于压下满腹杂念，偏过头道：「你猜？」 第103页 原州：「……」 这算是自作自受么？ 他灵机一动，把头蹭到顾青渠肩膀上，笑嘻嘻道：「别生气啦，让你捏耳朵。」 黑色的熊猫耳朵从头顶弹出来，耳朵尖尖一下一下啄着脸颊，暖绒绒的。 顾青渠本来就不捨得对原州生气，让他一撒娇，更是满肚子气都飞到九天外，他捏捏熊猫耳朵，从头说道：「之前我不是说过白师叔的事情么？」 顾青渠并不是个喜欢背后说人的性格，但碍于原州以后要接掌妖管委，免不了和白静林打交道，他还是拆开揉碎了将白静林的性格分析给他听，其中也涉及了少许师门恩怨。 天机门就算在江国修行界也是一个神秘的门派，传说中这一脉有推古今、知未来的能力，但每一代收下的弟子很少。 顾青渠师父那一代，便只有他和白静林两位传人。 「白师叔的天赋和性格都不适合本门，许多人不解师祖为何会收他做关门弟子，其实是因为师祖曾经占过一卦，说白师叔关系到江国修行界的未来。」 值得惊讶的是白静林之后考取妖管委时，玄龟主任同样为他占了一卦，卦象显示白静林会成为江国妖怪获得自由的基石——因此玄龟主任捏着鼻子收下了他，还一路提拔让他成为了妖管委权利最高的人类。 「现在看来，这两个卦象都应验了。」顾青渠笑着摇摇头。 要是没有白静林的阴谋，他不会被引到大青山，和原州相识。而若是没有山神的出现，如今的人间和妖界怕会是两种光景。 「谢谢白师叔。」顾青渠罕见地真心实意道。 原州应和着说：「谢谢白师叔。」 虽然白师叔并不想要这两句感谢。 「说到哪里了？」顾青渠道：「之前提起的九尾狐，就和追查白师叔有关，我也是今天才确认的，所以没能提前告诉你。」 他做事利落，早在金棘逃跑之事后，就让人追查妖管委中的叛徒，奈何白静林做事谨慎。 虽然顾青渠深深怀疑他，但始终找不到证据，只是揪出了一系列和他勾结的修行者和高官——他们被「成为人上人」的前景吊着，心甘情愿加入了这个名为「修行促进会」的秘密组织，至于组织的首领是谁，他们也不清楚。 「唯一得到的证据是，「首领」和他们联繫时使用一尊能够传话的雕像，和我们在4.28京城阵法事件中发现的雕像一模一样。」 顾青渠掏出秘书当时画在工作笔记上的图像，道：「我后来令人查询，也是上周才查到，这个雕像上的凶兽是传说中的「四凶」之一。」 「饕餮。」原州道。 顾青渠不惊讶他能认出来，点头：「没错，是饕餮。」 虽然没能找出白静林的马脚，但顾青渠直觉他就是修行促进会的首领，因此始终没有放弃追查，一直到上周。 「还要感谢猫又。」在宇宙第一无敌美少女猫妖的荼毒下，白静林只顾着赶快办好身份证摆脱它，一时不慎，抽屉上的暗格没有用法阵锁好。 恰逢玄龟主任路过，用龟甲算了算，从抽屉里找出一尊巴掌大的雕像。 它把雕像放在桌上，和它脸对脸：「你好，请回答。」 雕像：「……」 玄龟主任也不急，他捧着雕像，开始往办公室走。 雕像里的凶兽曾经以为被封印在地下几千年是世界上最难以忍受的酷刑，但是现在它发现自己错了——看乌龟走路才是！ 玄龟主任为了锻鍊身体，拒绝电梯，他一步一步，花了大半天时间走到18层，回头一看—— 「啊，壳干了，去一楼泡泡再做事吧。」 然后他果真放弃追查雕像的事情，又一步一步挪下楼。 雕像：「……」 时间就是金钱，它已经在老乌龟身上浪费一天多了，再矜持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雕像放弃了「神尊」的逼格，大声道：「把顾青渠叫来，我要见顾青渠！」 玄龟主任驻足，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原来你会说话啊。」 雕像不屑地嗤道：「开什么玩笑？要不是本尊想召见顾青渠，你以为你能发现我？」 「然后呢？」原州听说有凶兽觊觎自己的人，十分不满，他问：「它是个什么东西？找你有什么事？」 顾青渠抬手在纸上画出凶兽的样子，思忖道：「它告诉我一个秘密，并且和我做了一个交易。」 …… 「原来如此。」顾青渠走后原州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向后倒在床上，滚了半圈。 他先前疑惑倭国人明知有山神在，为什么非要来大青山找虐，顾青渠的话——或者说神尊提供的信息算是为他解开了大部分疑惑。 「我就知道，青岭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倭国人害的！」原州气愤地磨牙。 知道倭国人的打算后，他突然有些期待之后的好戏了。 不过，天色已晚，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 原州扒着窗户偷看一眼，见顾青渠已经走远，他飞快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打开常用的问答论坛。 【问：有狐狸精来勾引我的人，应该怎么办？】 【1l：先下手为强，把他推倒为所欲为。】 【2l：动作要快、心态要稳、行为要诱惑、眼神要无辜，营造出纯欲的氛围感。】 第104页 【3l：关键是撩完就撤，坚决不认，问了就说「我只是把你当好朋友」。要知道，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生物，吃不着的才最想念。】 【4l：掌握以上三条宝典，怕什么狐狸精？你可以出师去当别人的狐狸精了！】 …… 【666l：楼主呢？怎么不来汇报一下成果？】 原州登录马甲，回復道：「谢谢大家，我已经和他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说： 熊猫，在线纯欲。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万人坑 捨身炸粪坑 原州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 不去管一个劲追问「细节细节我要看在一起的细节」的网友，他抱着被子在床上左转三圈、右转三圈，理直气壮地想：我说在一起就是在一起！ 顾青渠是他的山, 不容质疑！ 敢质疑的人或者其他东西——杀无赦！ 对, 说的就是你，倭国人！ 原州躺在床上陷入沉睡, 他看似睡着了，神识却化作雾一样细润的灵气, 笼罩着整座大青山。 就像是顾青渠当日通过周天星辰大阵感受到的那样, 山里的一草一木、每一丝细微的动静, 都逃不出他的感知。 在这么做的时候, 原州的嵴背正中, 有一段椎骨散发出淡淡的、玉色的灵光。 这是山神在沉睡前赠予他的最后一件礼物。 「这十万大山, 万千生灵，都寄托在这一截山骨上。」山神道。 他将手伸向自己脑后，面色泛白，灵光溃散, 却仍是气息均匀地说出下面的话。 「如今神州大陆陷入末法时代, 这是天意, 也是人类兴起的徵兆。天意难违，但我身为山神, 受万灵叩拜成就此身, 便不能抛下人类以外的生灵不管。」 「我已将横行大地的凶兽全部封印，借它们的妖气封住地脉。最后一丝灵气将与我的本体一同沉入地下，庇佑神州万年, 待人类兴起后, 他们的气运将唤醒地脉, 迎来灵气復甦的新时代。」 「在我离去后，这十万大山无人看顾，怕是会逐渐消亡，因此我将山骨分为两段，一段散与山川河流，另一段放在你身上，从此你便可代我执掌这十万大山的权柄，不会随着灵气衰退一併虚弱。」 「要好好长大，滚滚。」山神眷恋地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爱宠，他的手没入身体，从后颈抽出了一根玉色的嵴骨，随着山骨化为实体，那原本巍峨峻拔的身影也如水中倒影一般，渐渐散作点点灵光。 他下首处，一只熊猫抱着沉重的山骨，怔怔地望着山神消失的方向。 倏忽，那山骨分散成无数片，分别飞向不同的山峰，如同一群玉色蝴蝶。而最靠近心口的那一截椎骨，则插入原州的嵴樑，生生令他从普通的食铁兽一下子成为了这九州大地唯一倖存的大妖。 原州的骨骼变化、重塑，身上皮毛消失，露出光洁的肌肤。 眉眼间的灵秀一如往常，但整张面孔已经全然不同。 ——越是大妖，幼年期就越漫长。原州今年不过两百多岁，在山神的点化下，他提前获得了人形，可惜，点化他的那个人却看不见了。 一串泪水沾湿面颊，原来没有了厚厚的绒毛，伤心是如此难以隐藏。 食铁兽站在失去灵气的山巅，学到了化作人形后的第一件事——眼泪是咸的、苦涩的、别离是锥心彻骨的。 但他现在是成年的食铁兽了，没有一个山神可以让他抱着大腿撒娇打滚，也没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可以让他把头埋在其中，用衣襟吸收掉脸上的泪水。 一阵山风吹过，原州擦了擦眼泪，走下山。 耳边仿佛响起山神的叮咛：「滚滚，不要怨恨人类，要像爱护这世间万物一样，平等地对待人类。」 好，我听话。原州心想，那么让我看看，人类是什么样子的吧？ 之后数千年，他在世间行走一阵，便回到大青山沉睡一阵，又在行走间留下种种事迹，令「大青山是九州龙脉」这样的传言从未断绝，歷代都有香火供奉。 直到百年前，天地间的灵气衰微到无法供给日常行动的地步，为了不损耗身体里的山骨，原州选择回到大青山，封印了自己，陷入持续百年的沉睡。 侧脸陷在床上，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多年前发生的事，原州的脸颊在枕头上蹭了蹭。 他用神识去顾青渠那里转了一圈，确定他没离开，然后细细密密的神识像是丝网一样罩住他。原州将自己的人收拢在怀里，安安心心地睡了。 顾青渠身上的灵气在睡梦中溢出，雀跃地投向原州的神识，轻轻缠绕、你中有我，是他在清醒时绝不可能表现出的喜爱和依恋。 夜更深了，山神庙的琉璃瓦泛起莹莹光泽，随着原滚滚小卖部越做越大，帮助到更多的人和妖，越来越多的信仰之力从四面八方涌向大青山，不知什么时候正殿当中的那尊山神像已经越来越有巍峨峻拔的气势，仿佛真的是十万大山的精魄汇入一具缩影，投影在青山像上。 殿内的香火突然颤动了一下，朦胧的香雾中响起「踏、踏」的脚步声，随后，一个声音用倭国话道：「果然有用！」 烟雾被夜风吹散，月光中投下一条长长的影子，这深夜到访山神殿的果然是小林君。 他手里拎着一只两条尾巴的小黑猫，它双目紧闭，无知无觉，耳朵上两枚玉色的铃铛一晃一晃，逸散出青色的光点，和山神像融为一体。 第105页 小林君的话语中不乏喜意，他带着猫又走进了些，胆大包天地举起一支香烛，手腕微倾，红色的烛泪落在青山脚下，玷污了山体。 小林君身体摆出一个紧绷的姿势，提高警惕，良久后没见山神有其他反应。 他把蜡烛插回烛台，轻手轻脚地走出大殿，身形倏忽没入脚下的影子里。 果然如同前辈们所说，他们当年从大青山中挖出了宝物，用这宝物炼制出的猫又，天生能蒙蔽山神的感知。 多年前，前辈偷换国运的计划本来已接近成功，可惜被一场山崩摧毁了计划，数万名士兵军官、仁人志士被埋葬于山下，其中有少部分，便是仗着这件从山腹中发现的宝贝逃出了生天。 如今，他便要继承先辈们的遗愿，代替他们完成这件伟业。 小林君默默诵念神灵尊名，望先祖保佑自己此行顺利，他自己则脚步一转，没有回到安排好的宿舍内，转而去了后山。 将手放在猫又的头上，黑色的符文自小林衣领之中浮现，一路蔓延到全身，又形成一道枷锁，将猫又禁锢在其中。 猫又身后浮现出巨大的怨灵身影，它们无声嘶吼着，身上涌出污泥一般的秽气。 然而小林君的胸口突然出现了一面镜子，它明光灿灿，将那些试图伤害小林君的秽气全都反射回了怨灵身上。 黑色的身形溃散开，怨灵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小林君轻蔑地笑了笑，而后他收紧枷锁，怨灵们铺开织成一片水泼不进的黑暗，它们附着在猫又身上，像是铠甲一般。 猫又的两条尾巴拉长，变成一个身高十几米，狰狞可怖的怪物，它仰头对月，庞大的身影忽地腾空而起。 小林君踩在怪物的背上，俯瞰群山，心里溢满了得意。 他从胸前掏出前辈留下的地图，向某个方向一点，道：「猫又，去。」 黑暗成了最好的掩护，怪物的一身皮毛仿佛融入漆黑的夜色，从远处望去，只能看到明亮的月亮中掠过一个模煳的暗影。 小林君没有注意到的是，随着猫又的铃铛一晃一晃，整座山脉仿佛也遥相唿应着漾起层层林涛，青色的灵气从树木、从山石中溢出，如萤火点点、轻轻摇晃。 顾青渠在睡梦里感觉到这种晃动，他像被放在海浪的浪尖，随水波一同摇曳，他身上的灵力不知何时顺着原州神识的指引，没入整个大青山，贯穿地脉。 灵力如游鱼般舒畅地在地脉中游动着，唤醒了一个个节点处的灵气，原本分散在各方的山骨各自发出光芒，勾连成一张覆盖大青山的网。 一个违和的节点出现在这张网中，引起了灵力的注意，它拨动着相邻处的灵力，想把这个四处游走的节点收拢回整张网中。 这可苦了小林君，他在猫又背上坐得好好的，冷不防整座山的风向一变，凝聚成一波又一波的巨浪向他拍来。 猫又上下颠簸，小林君就像是一路坐着跳楼机向前，他拽紧猫又身上的枷锁，张开嘴，被灌了一口风。 「咳、咳咳咳……」小林君咳了个七荤八素。 终于，又一道巨浪打来，他在空中鞠了个360度的大躬，晕头转向地被拍到地面上。 小林君捂着被磕了个豁口的额头，左右张望，怀疑自己被山神发现了。 然而除了这阵邪风之外整座山静悄悄的，就连山上笼罩的灵气都和平时一样。 他又看了看猫又头上的铃铛，定下心来。 「山间风大，这些怨灵也不太老实，定是我想多了。」 这里距离他原先要去的地方不远，小林君扎了个布条包裹伤口，摸黑咬牙爬了里山路，月到中天时，他终于瞧见一块倒塌的石碑，心中一喜。 他拆开头上的布条，手指沾了血，印在八咫镜上，竟是从镜内一件一件地掏出十样祝器，一一环绕在石碑边缘。 然后小林君跳起奇怪的步伐，按照一定顺序摇晃起这十件祝器，口中从一默数到十。 祝器逐渐不用他动作，无风自摇起来，发出「布瑠部、由良由良止、布瑠部」的声音，四周的树叶声渐渐隐匿，鸟叫和虫鸣也低不可闻。 一片死寂中，从岩石的缝隙中渗出血色，被封印百年的血液依旧如刚发生时一样鲜艷。 小林的裤管被血液浸湿，发出铁锈味，他深深地唿吸了一口血腥气，面露喜意道：「成了。」 「猫又，把这附近的地面掀起来！」 怨灵躁动着，直觉下面有让它们熟悉的东西，不等小林吩咐，便撬动山石，造出巨大的动静。 山摇地晃之中，那片血色蔓延开，俨然露出了底下的东西。 那是一个数百米见方、咕嘟嘟冒泡的血池，血池中浸泡着无数具散落的白骨，有身着百姓衣服的，也有穿着倭国军服的，全都纠缠在一起，难以区分。 那是一个万人坑。 头顶的夜空中有夜枭飞过，发出悽厉的叫声。 远远听去，像是「你妈的——吓死爹了——」 原州狠狠地拧了一下酸与的耳朵，气道：「夜枭是这么叫的么？」 酸与抱头：「注意点影响，顾青渠还在呢！」 说来话长，两妖一人之所以半夜出现在这里，还旁观了小林君的行为艺术，主要原因在顾青渠。 他忽然从梦里惊醒，顺着看到的线索急急披衣出门，叫上酸与道：「送我去个地方。」 第106页 酸与：「起步价1000，每公里250。」 「行。」这个飞的价格不低，不过念在它飞得快，又是晚上，收费也算合理。 顾青渠按着酸与的翅膀，抬脚跨上它背部，还没将屁股落位。 酸与突然原地一滚，翅膀用标准的姿势抱头：「老子错了！」 「呃……」顾青渠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回过头，果然，一只熊猫站在灯光下，半张脸在阴影里，黑白难辨。 它先清算了酸与：「过会儿再说你开黑车的事。」 然后掏出录音笔，质问顾青渠：「刚才还说只骑我一个的呢？」 「呃……」酸与支棱起耳朵，恨不得有包瓜子供它嗑。 一双盆大的眼睛滴熘熘往顾青渠身上一瞥，眼底的意思明晃晃可辨—— 哇，看不出来，你这个人类表面上正正经经的，私底下在讨论什么十八岁以下不能听的话题？ 失敬、失敬。 酸与应该庆幸顾青渠还不知道什么「狐狸精」、「骑不骑」，都是由它一句碎嘴引发的事故。 不然它别说留几对翅膀在天上飞了，能不能像条蛇一样在地上爬都是个问题。 顾青渠嘆气——所以事情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一步的？ 下方是小林健一郎从山腹中打开的万人坑，邪气四溢、血光沖天。 上方，他、原州、酸与一人两妖叠罗汉，他在原州背上，原州在酸与背上，酸与在小林君头顶，用浓重的阴云遮掩身形。 配合着小林君狂妄而得意的笑声，这幅场景诡异中夹杂着几分可笑。 最后还是由酸与打破沉默：「这傻逼到底想干嘛？」 原州：「知道地脉么？」 「嗯。」 「倭国人在地脉上选了九十九个眼，在其上建造了万人坑，你眼皮下面这个是最重要的核心。他们想藉由血气与怨气侵蚀江国地脉，再放出地脉中积累的灵气，召唤自己的先祖神明。」 酸与：「……」 地脉的事情它是知道的，它当初也是被山神镇压的凶兽之一。 所以它当然也清楚，地脉里哪来的灵气，全是大妖们兇悍至极的妖气，谁碰上都讨不了好。 「不是，这种捨身炸粪坑的举动我就先不提了，」酸与纳罕道：「我就问一句，这倭国人的祖先是哪路神明——上门收垃圾的么？」 太磕碜了！ 作者有话说： 小林的咒语选自《先代旧事本纪》中的「十种祓词」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大棒国 是我的都是我的！ 也难怪酸与提出这样的问题。 ——自古以来, 神灵都有自己的道场，从来没听说过有借其他家的地盘召唤己身的。 「不肖子孙啊，不肖子孙……」酸与摇头嘆息着, 想看这个倭国人还能怎么干。 却见小林君狂喜了一会儿后, 又摇动十种祝器，将血光渐渐隐藏起来。他胸口的古镜扩散出一阵无形的波纹, 向旁边一照——镜子里映出万人坑的景象，而原本万人坑所在的地方, 却被和周围一模一样的树林山石覆盖掉。 「再等等, 现在不是时候。」小林君不舍地回头望了眼, 带着猫又离开。 他今天的任务是按图索骥, 找到前辈们留下的万人坑并解除封印。百鬼夜行明晚就会抵达, 到时候山神无法首尾相顾, 才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说不定，还能一举两得。」小林君心头转着谁也不知道的念头。 等他彻底走后，又过了一会儿，从云层中飞下一条巨大的影子。 原州在地上踏了踏, 又用神识探了探, 以他的能力, 居然要非常仔细才能察觉到细微的不协调。 「看来倭国人果然做好了万全准备，若是没有提前提防, 说不定要在这件事上吃个大亏。 ——这道理很简单, 跑别人家炸粪坑，自己固然一身骚，别人好好的新房也就这么毁了。 就算倭国人的计划註定要失败, 大青山也会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 「一群千刀万剐的王八蛋！」 原州用心里的帐本给小林君记了一帐, 他回头看了眼万人坑所在的地方, 记下，招唿酸与道：「我们也走吧。」 酸与高高腾空，缀在猫又的两条尾巴后面。 顾青渠回忆起在梦中的感觉，伸出手遥遥在大青山上空一按。 山骨发出欣悦的回应，灵光相连，山风骤起，吹乱了小林君的头髮，让他在回程的路上也好好坐了一次跳楼机。 顾青渠收回手，盯着自己的掌纹，冒出一个不该有的想法——我是谁？ 「顾青渠？」原州的话唤回了他的思绪。 「你说。」 原州：「我想起一件事，我好像从小林胸口那面镜子上察觉到了一丝神力。」 顾青渠思忖道：「观其形状，那面镜子很可能是伊势神宫中供奉的八咫镜，据说那面镜子是天照大神赐予倭国天皇的宝物，相当于天照大神的分身。」 按照他们后来查到的消息，小林健一郎是旧宫家成员，与天皇、甚至天照大神都有血脉联繫，是最好不过的降身人选。 「难道他们要召唤的是天照大神？」 「怎么？」原州看见顾青渠摇头。 「太不讲究了。」顾青渠道。 第107页 天照大神可是位女神——到时候是小林君变身为女？还是天照大神变身为男？ …… 神明千变万化，有什么关系？ 顾青渠担心的问题在小林君心目中根本就不是件事——大不了回国后做个手术，他不在乎。 他焦急地盘算着百鬼夜行大军到达大青山的时间，为此不惜一天给土御门打八个电话。 「我已经尽力了。」土御门苦着脸道：「可惜带着一帮凶兽，不可能快的。」 更可恨的是这帮凶兽还吆三喝五、颐指气使：「那你带我们去京城办个身份证，我们就可以坐高铁啦。」 「是呀，自己飞好累的，还得载你这个废物！」 谁告诉它们这些的？ 土御门恶狠狠地环顾一周，看到拿手机刷某音的九尾狐。 「有事？」九尾狐狭长的眼梢斜斜一掠。 土御门：「……」 算了，惹不起。 小林君听了也窝气，这群江国凶兽一个个桀骜不驯、把自己当成大爷，真不如倭国的式神好使。 不，式神现在也不听话了。 耳边听到它们打工归来，哼着「我们要做倭国的主人」，小林一把拍碎桌角——大青山这地方有毛病！ 要不是事情还没办完，他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他拿起手机问：「真不能更快了？」 「不能。」土御门道：「你要是实在等不及的话……」 「嗯？」 「就再喝几瓶太太乐口服液吧。」 小林：「……」 盼望着，盼望着，百鬼夜行的步伐终于近了，交流会也到了第四日。 按照事先定好的计划，今天要进行的是实战演练。 从一大早，小林君的目光就不断盯着山外，连场上正在进行的挑战赛都不去关注。 ——他也不想关注。 场上进行的是个妖对战，比赛刚一开始，暂时充当裁判的原州询问：「有谁想要代表江国参赛？」 「我我我！」猫又并不知道前几个晚上发生的事，她举起手，头上的铃铛摇晃。 原州一看到这对山骨炼成的铃铛就对她多了几分宽容，道：「好。」 猫又不等人请，欢快地走到镜头前，问：「有谁想和猫又酱面对面交流么？」 她直对着镜头，歪头，耳朵俏皮地抖了抖。 「我！！」直播间弹幕炸了。 江国观众追星一样吶喊着猫又的名字，给她刷各种礼物，场面热烈非凡。 倭国观众的反抗被各种土豪七彩闪光特效挤压得无处藏身，一直到他们也怒而刷了几万块礼物，才用中倭两国语言道：「猫又酱是倭国的！江国抢走了我们的大妖，应该归还并道歉！」 江国观众嗤之以鼻。 然而还没等他们还击，中倭两国的嘴仗中间插入了第语言。 他们信誓旦旦道：「根据我国史料，倭国在公元前2500年是檀君陛下统治的领土，江国在公元前2000年也是檀君陛下统治的领土，所以猫又和大青山神都是我们大棒国的！」 江国人：「……」 倭国人：「……」 万万没想到，还能有更不要脸的——您国那胡编乱造的厕纸也叫史书？ 直播间内一时热闹非凡、弹幕齐飞，从中倭对战，变成联倭扛棒，再变成三方混战，以至于他们一时间都没注意到猫又酱已经打完了。 她晃悠着两条尾巴，一脚将前来挑战的倭国妖踢出十米远，晃晃手指道：「不是猫又酱的对手呦——」 「下一个！」 可恨小林君带来江国的妖怪本就有限，被他们寄予厚望的猫又当场背叛，而其余的妖兽…… 「牛鬼参上！」 牛鬼的八条腿不知被剁了几百遍，早不是昔日的，跳上前时居然忘了摘厨师帽。 打着打着，牛鬼落于下风之际，猫又道：「哎等等，给我来两对炭烤螃蟹腿。」 「好的稍等。」牛鬼点头，自己就圆润地滚出战场，拔刀，剁腿。 「呃……」村田偷觑到小林难看的神色，叱骂道：「牛鬼，你在干什么啊牛鬼？！」牛鬼「滋」地一声刷上油：「属下在为主公分忧。」 「你分了什么忧？」 「属下榨干了猫又的零花钱，这样她担心损坏公物，出手会比原先轻一些，让我们输得没那么难看。另外，让猫又沉迷于吃烤蜘蛛腿，可以拖延对战时间，让我们少输两局。」 村田：「有道理……」个鬼！ 你就那么肯定我们会输吗？！ 和章鱼妖混了没几天，原先没长脑子的牛鬼说话都会拐弯了！ 猫又吃完蜘蛛腿，一抹嘴：「下一个是谁？要不就大叔小林君你吧，毕竟你把猫又酱卖到江国打工这件事猫又酱还没好好和你评过理呢。」 小林：「……」 他当然有办法制服猫又，但不是现在，更不能让山神看见。 是猫又自己想要这么做的？还是有人教它这么做的？小林君一时犯了疑心病，目光下意识搜索着人群中的熊猫。 不料突然被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挡住视线，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他是谁？」小林君摸了摸自己的脸，莫名不悦。 「那位——那位就是江国特事办的处长顾青渠。」 「顾青渠？」小林君也听过这个名字，严格说来，顾青渠在江国的地位比他在倭国还要高些，相当于神道领袖，而他又这样年轻。 第108页 这个人不能留下，小林君心道，他传音给村田：「百鬼夜行时，除掉他。」 「知道了。」村田苦笑一声，用目光躲躲闪闪地示意——您还是专注于当前的问题吧。 「小林大叔——」猫又拖长了声音挑衅道。 小林君飞快想着对策。 随着猫又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小林头疼无比，几乎要放下其他事先给猫又个教训再说。 突然，伪装成土御门的黑条式神走过来碰了一下他的胳膊，在耳边说了几个字。 小林君心头一喜，他抬头看向山外，大声道：「既然是妖兽对战，自然应该由妖兽比拼出个胜负。」 「可是你们倭国妖兽都不是我的对手啊？」猫又歪头。 这就你们倭国了？小林君血压升高，不过现在不是和猫又赌气的时候，他伸手一指头顶：「谁说的，不过是真正强大的妖神大人之前没必要出场而已。」 话音刚落，狂风乱卷，众人下意识随着小林君的手指向上看去。 最先入目的是九条华美而蓬松的尾巴，而后，是狭长锐利的金色双眸，从天而降的妖兽遮天蔽日，体型如同一座小山，它目光流转，从原州和顾青渠身上掠过，而后落在小林君头顶。 「你就是小林？」它开口道：「土御门让我给你带个话，今天青山市有强对流天气，他大概要晚点到。」 【……】 每个字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就莫名有点听不懂了。 但这不妨碍直播间的观众表达自己的惊讶。 【卧槽！九尾狐！】 【是玉藻前！】 【九尾狐！】 【玉藻前！】 【都别争了，无论九尾狐还是玉藻前都是大棒国的。】 【你滚！】 作者有话说： 九尾狐：因为强对流天气影响，您的凶兽自助餐会延时送达，请您耐心等待。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送外卖（捉虫） 安全帽 终于见到土御门口中的玉藻前, 小林君内心激动不已，表现在外就是他的手臂微微颤抖。 他谦卑道：「玉藻前阁下，请您代替倭国出战。」 「哦, 可以。」九尾狐抖抖尾巴。 旁边的倭国代表团里有人窃窃私语, 一边说着一边用目光觑原州，意思差不多就是「你有本事抢猫又, 你有本事把玉藻前抢走啊？该死的江国人，自己的妖兽拿不出手, 就只会抢我们大倭国的妖怪。」 尖尖的耳朵动了动, 九尾狐站到猫又对面, 问：「小猫咪, 这个是直播镜头？」 「是的喵——」 「有多少人看？」 「几亿。」 「几亿？行吧。」九尾狐感兴趣地用尾巴尖儿碰了一下镜头, 在一片「啊啊啊」的弹幕中开口道：「我乃涂山氏, 不是什么玉藻前，不要记错了。」 「呃……」直播间内的争议一静。 【这是……澄清？】 没错，九尾狐一听流言就知道，被倭国人称作玉藻前的狐狸是有苏氏——曾经迷惑过纣王的那只。 听说有苏氏那只狐狸迷惑了纣王不够, 又跑去遥远的岛国当鸟羽天皇的宠妃, 九尾狐都被气乐了。 ——多掉价啊, 有妖怪不睡去睡人，睡人不成又去睡鸟人, 下一步是不是该去猴山上睡猴？让猴子们给你造个十块钱包邮版的「酒池肉林」？ 九尾狐觉得玉藻前有病, 把他当做玉藻前的倭国人更有病！他一路上想好了，必须开个新闻发布会澄清这事——自己才不是玉藻前，他丢不起这个狐！ 「听好了——」 山一样高大的九尾狐直视镜头, 顶尖大妖的妖气完全放出, 令人感觉到一片巨大的阴影从上方压下。 「本狐与玉藻前没有任何关系——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这次就算了, 下次再认错的话……」狭长的眼眸斜掠，落在刚才那几个说小话的倭国人头顶。 他们仿佛看到一副森白的利齿在自己头顶张开，齿尖滴着鲜血，腥风扑面。 牙关突然合拢——咔嚓！ 身首分离。 倭国人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摸着完好无损的脖子。 九尾狐的话深深印在了他们脑海。 下次再认错的话—— 「就吃了你们哦。」 …… 九尾狐现身不过一炷香时间，剧情峰迴路转，用五个字概括就是——万、万、没、想、到！ 小林君脸色铁青。 不光是因为自己的几个随从被幻术吓得丢人现眼，也不光因为自己刚放完大话，转眼就被九尾狐亲自打了脸。 更因为九尾狐开完新闻发布会后十分有礼貌地对他说：「谢谢。」 谢什么谢？有什么好谢？小林君恨自己太聪明，飞快想清楚了九尾狐的意思。 ——这个万众瞩目的舞台，是我把它推上去的！是我让它代表倭国出战，是我让它在直播间站上c位。 ——这个脸，是我自己送上去让它打的！ ——是我！ 「不谢。」小林君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笑：「战斗已经开始了，还请玉……涂山君小心。」 「自然。」九尾狐应了一声，对猫又道：「来吧，小猫咪。」 猫又身影膨胀，双尾拉长环绕住身体，和九尾狐化作两道残影飞入天空。 第109页 打！小林君眼睛喷火地盯着它们的背影，恶狠狠地想——打起来！一个叛徒、一个内奸，最好打个两败俱伤！到时候我捡回来做两条真皮褥子！ 可惜猫又并没有急着和九尾狐开战，她飞到直播镜头正前方，问出一个所有人都很好奇的问题：「九尾狐桑既然不是倭国妖，为什么要代表倭国出战呢？」 【对啊？】 【为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九尾狐答道：「哦，我和另一个妖有协议，它叫我帮倭国，这个应该算……劳务派遣？」 【还可以这样？】 【等等，交流赛的规则里有使用外援这一条么？】 【没有的话，倭国算不算作弊？】 猫又边打边道：「那九尾狐桑要小心，小林君这个人最抠门，根本付不起劳务派遣费！」 「是么？」 「当然，小林君连猫又酱的盒饭钱都不肯付！为了赖帐，居然把猫又酱扔到江国踩缝纫机！」 「太过分了！」 「所以电视里都说——跨国打工须谨慎。九尾狐桑小心他把你留下来刷盘子。」 「为什么？」 「因为你尾巴多，小林君说，对于妖类，要物尽其用。」 【物尽其用。】 直播间内的观众忍不住将目光转移向九尾狐华美蓬松的九条大尾巴，想像它们被当做刷碗布的样子。 【有画面感了。】 【物尽其用x，暴殄天物√】 被败坏名声的小林君：该死！他才没有这么抠！ 不对，它们这是战斗么？分明是在天上唱双簧，不管谁输谁赢，受害者都是他！ 天上的双簧进行到「要不然九尾狐桑抛弃小林君，来江国打工吧？」 「可以么？」 「怎么不可以呢？」 「待遇怎么样？」 「反正比抠门的小林君那里好，不信你问其他倭国妖，听说它们都想留下来呢。」 小林终于忍不住了，他掏出手机，疯狂催促土御门：「我不管强对流弱对流，限你10分钟之内带着百鬼夜行赶过来，不然你就永远留在江国吧！」 土御门：「……」 神尊正巧在用土御门的手机看直播，闻言安慰小林道：「是不是九尾狐不听话？我帮你教训它！」 它默念出一句复杂的咒文，小林君看见九尾狐脖子上浮现出血色烙印，结成一条绳索，紧紧勒住它的咽喉。 九尾狐停下了双簧：「不好意思，僱主催我赶快做事。」 说罢，它九条尾巴疯长，捆住猫又。尾巴上散发出淡淡的微光，抽走猫又体内的灵力。 猫又体型渐渐缩小，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小黑猫，被九尾狐往皮毛里一塞。 小林君终于吐出了心中郁气——果然，还是神尊最靠得住，它就爱帮助坏人！ 自认为够坏的小林君托神尊给九尾狐下了个命令——等百鬼夜行一开始，让它把猫又带去万人坑那边。 「嗯，没问题。」神尊道：「你再忍忍，我们很快就到。」 很快？小林君环顾满场的妖怪，忽然有了一个解气的主意，他道：「九尾狐，你和江国的妖兽一一对战！」 他要趁这段时间把江国妖全都打趴下！ 九尾狐像是受到了颈部那根红绳的限制，不再桀骜不驯，它道：「好吧，下一个是谁？」 「我！」一只熊猫举起了手。 九尾狐：「……」 他看向熊猫旁边的人类——你就不能管管他？ 注视着顾青渠的不止是九尾狐，还有小林君。他原本在看熊猫，视线不知怎的就转移到旁边的人类身上——或许是他太醒目了。 顾青渠和他目光相接，略一点头，很快移开，继续和原州说话。 清凌凌的目光像在小林君头上浇了一盆冷水，他总怀疑顾青渠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上，看自己的目光和看路边一根野草没什么两样。 隐隐的嫉恨之心让小林君做出一个决定。 「光是妖兽对战未免太过乏味，不如这场选择一名修行者和妖兽配合，看看两国修行者与妖兽的默契程度，怎么样？」 「顾处长，」小林君额外点出了顾青渠的名字：「你觉得呢？」 摄像头转移到顾青渠面前，直播间里的每个人都能清清楚楚看到他的眼神。 【……】 怎么说呢？ 直到顾青渠和熊猫老师一起站在对战场地一侧，而小林君和九尾狐站到了另一侧，直播间的观众还在回味顾青渠刚才那个眼神。 【说是杀气不太对，不是杀气的话又比顾总平时的眼神多了几分攻击性。】 【说重视不算重视，说轻蔑也不够轻蔑，说疑惑……好像也不是特别疑惑。】 就在吃瓜群众们想要用「四分杀气三分重视两分轻蔑一分疑惑」把顾青渠的眼睛变成两张饼状图之前，有人甩出一张表情包，终结了他们的讨论。 【啊对，就是这个！】 【神似！】 【（小老弟，你怎么回事jpg）】 「来吧！」小林君吩咐九尾狐，让他专心对熊猫妖下手，自己来对付顾青渠。 「一起上吧？」九尾狐想了想：「你可以坐在我的头顶。」 这九尾狐居然转性了？小林君警惕地看它一眼，生怕它玩什么花招。 第110页 九尾狐却真的言行合一，用尾巴托起小林君，让他跪坐在自己头顶，行动间甚至有几分怜爱。 「坐好了！」他腾空而起，心想，笑死，免费的安全帽谁不爱？ 直播镜头追踪着这场激烈的对战，只见双方打得烟尘滚滚、有来有回。 九尾狐：「吃我头槌！」 熊猫闪开，他撞到了山岩上，留下一个大坑。 「好！」熊猫道：「该我了！看我绝招！」 他捏向九尾狐的脑壳，在空中360度旋转。 「放肆！」九尾狐大怒，一个头槌抢回被夺走的安全帽，用尾巴捆在头顶。 「受死！」 「看招！」 「嘿！」 「哈！」 「厉害！」 「你也不错！」 狂风凛冽、妖气乱飞，摄像头不敢逼近，只拍到双方激烈的对战声，以及山壁上留下的一个又一个人形大坑。 直播间内的倭国人感嘆道：「小林君果然勇勐，我听见他的喊声了，在这样激烈的战场上也勇气十足，不愧是武士的后代！」 【是的，相比起来江国的顾君一言不发，毫无小林君的气魄！真是令人遗憾啊。】 顾青渠一言不发地坐在原州背后，因为没什么需要出手的地方，一时有点无聊。 他想了想，挥出星弦，把小林君在九尾狐头顶捆死。 小林君：「……」 他之所以敢应战，是仗着有八咫镜保护。这面镜子不愧是天照大神赐予的神器，小林君被摔摔打打无数次，身体上却并未受什么大伤。 只是，无尽的屈辱在心中挥之不去。 更何况，假打的两个妖越打越兴奋，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 小林君已经毫无逃生的念头，他心中唯一的希望是百鬼夜行，再过不久，百鬼就要抵达山门了。 何罗鱼、姑获鸟、土蝼、怍牛…… 他在心里默数着百鬼的名字，数完一遍，身上的疼痛就轻一分。 很快……很快… 精神上的愉悦似乎能压倒肉体的疼痛，小林君忿忿地想：熊猫、九尾狐、顾青渠……等百鬼来了，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在他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耳边仿佛真的听到无数妖怪的脚步和唿号，那滚滚声浪叩开山门，惊走飞鸟，拂动着无边林海发出一浪又一浪唿啸。 小林君虽然听不懂这声音里的意思，但他能听出声音的来源。 ——神尊！ 「神尊救我！」 黑云一层一层压住天空，遮挡住所有光线，正是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天却黑得像午夜时分。 天空上方，一个、两个、三个……无数巨大的妖兽怒吼着飞过，每只大小都和九尾狐差不多。 直播间噤若寒蝉，只能眼睁睁看着妖兽们飞到山神庙上空，停在那里。 为首的罗罗鸟身上坐着一个倭国人，他手里紧握着一尊神像，藉助神像给的勇气大声道：「禀告山神，我们是来参加集体赛的倭国队伍！」 万兽齐吼，山神不理不睬。 土御门正欲再告知一声，突然听到神尊传音「闭嘴，听我的。」 接着，手中神像发出一声高亢嘹亮的大吼。 「呃……」百鬼夜行的队伍突然变得落针可闻。 凶兽们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正在殴打小林君的原州抬起头：「什么？谁在说话？」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对方在用远古时期的通用语喊：「开门，送外卖！」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穷奇现身 好大的奖赏！ 原州好歹也在人间生活了不少时间, 已经不是一只初出茅庐、不懂人情世故的熊猫了。 听见「送外卖」的说法，他当即便回了句：「来都来了，还带什么礼物, 多不好意思？」 说着, 从山神庙四周扩散出一层层灵力，形成一个罩子, 把「百鬼夜行」全都扣在了碗里。 微缩的青山神像上发出蒙蒙的光，如同玉石相击的声音传遍全场：「谢了。」 【是山神！】 「山神」两字像一剂定心丸, 驱散了所有焦急恐慌忧虑的心情。 是啊, 有祂在, 怕什么呢？我们江国可是有神明保佑的！ 想哭的不哭了, 发抖的手臂不抖了, 收拾家当准备逃跑的本地人想了想, 坐下来继续看直播。 ——山神还在，看倭国人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不过，山神说的究竟是什么语言，我怎么用翻译软体都翻译不出来？】 山神说的是远古通用语, 能听懂的只有他自己、神尊、九尾狐、以及当成添头的百鬼夜行, 别说直播间内的观众了, 就连小林君与其他倭国人也听不懂。 他们揣度神尊与山神的语气，认为这是双方叫阵。 神尊声音大, 山神声音小, 神尊态度强硬，山神态度柔和。 ——由此可见，神尊占上风。 合情合理, 假如不考虑内容的话。 原州：笑死, 人家送了这么多见面礼, 态度当然要好点。伸手不打笑脸人是江国的传统美德。 在众目睽睽之下，山神与神尊继续叫阵。 神尊：「核对一下餐品种类啊——姑获鸟一只，何罗鱼一只，牛一对，土蝼两对……」 第111页 山神的语气明显更客气了：「谢了谢了，都是稀缺品种。」 原州一直都想把这些凶兽挖出来为原滚滚小卖部丰富商品种类，可惜山神封印凶兽的时候他毕竟年纪太小，记得不是很清楚。 神尊能把这些ssr集齐，除了见多识广之外，想必也花费了不少心力，真可谓是一份重礼。 只是不知道它想要做什么？ 他们的对话听在旁观者耳中…… 江国观众对于山神一向信赖，暂时还能稳住，只是有点着急。 【完了完了，山神说了这么多话都没动手，是不是打不过？他们妖太多了！】 【小鬼子的弹幕都在嘲笑山神，说山神害怕了，他们的百鬼夜行才是最厉害的。】 【瞎说！我们山神才没有怂，山神只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善气迎人……我求山神快点收拾了小鬼子的妖兽，不然腿有点软orz】 倭国人自上而下都得意起来，距离眉飞色舞也差不楠3枫多，每个毛孔里都在膨胀着骄傲自满的气息。 ——看，这就是我们大倭国的百鬼！团体战？赶快点！有百鬼大军在，想不出我们要怎么输！ 「沖啊！板载！（ばんざい）」 充满激情的倭国语在山神庙前的空地上响起，倭国代表团的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却喊出了上百人的气势，只见他们面色通红，挥舞着拳头，恨不得让百鬼现在就上。 熊猫妖显然已经被吓呆了，仰头望着百鬼，半天都没顾及他，小林君艰难地用手撑着山壁，把自己从石头缝里抠出来。 他和土御门对上了眼。 「小林君！」土御门无比震惊，眼眶微红，敬佩于他为倭国做出的牺牲。 小林君单手下压，止住他的更多话语。他指指后山—— 「这里就交给你了，土御门君。」 土御门读出他的口型，眼含热泪地点点头。 小林君艰难地拉住了九尾狐脖子上的「缰绳」，只听他默念神咒，原本被九尾狐藏在皮毛里的猫又身形膨大，浓重的怨气涌出，撕开了一片银白色狐狸毛。 断裂的毛髮如柳絮般纷纷落下，猫又双目通红，再一次失去理智，她尖叫一声，向后山的万人坑冲去。 「涂山君！」小林君大喊道：「别忘了神尊交待你的事！」 金色狐狸眼瞥了他一下，九尾狐像是在和猫又缠斗，借着百鬼的掩护悄悄离开了山神庙的范围。 小林君趴在它的头上，向身后看了一眼—— 「成了！」 一切计策、一切屈辱、肉体和心灵上受到的一切伤害，都是为了造就现在这个局面。 山神被百鬼拖住，江国修行者的注意力全部被引开…… 希望土御门君不要辜负我的心意，小林君心想。 土御门当然不会，他目送小林君趁乱离开，收起热泪，大喊一声：「倭国的妖兽代表队已经抵达，江国妖兽可敢应战？」 他用两国语言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可敢应战」四个字在山间迴荡。 不等江国人回应，土御门抽出一把锋利的武士刀，对百鬼道：「上啊！撕碎你们所能看到的一切！板载！！」 刷、刷刷刷。 几百只盆大的眼睛转过来，盯住他，黄澄澄的、绿莹莹的、白森森的……如同一簇一簇飘在空中的鬼火。 土御门有点慌。 他捏紧手中神像，壮了壮胆，大声道：「你们的性命都握在神尊手上，敢不从命？」 尼玛！ 他不说这句还好，一说出口，凶兽们的目光更是兇狠残暴、择人慾噬。 它们排成一队，心里疯狂骂娘——「神尊」忽悠他们过来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虽然使用了一些武力因素，但它和倭国人当初承诺的是带它们攻占山脉、划分地盘、奴役人类、称王称霸！ 好嘛，现在变成了上门送餐，还是自助的。 如果不是神尊约束，凶兽们现在已经扑上去将土御门撕成碎片，连骨头渣子都消化掉。 土御门又叫了一声：「神尊！」 凶兽们脖子上像是牵了一条无形的缰绳，它们不得不一头接一头地扑向山神庙四周「送外卖」。 土御门放下心来，他不需要这些凶兽能击败山神，只需要它们拖延时间，令山神无法阻碍小林君的行动——这是事先商量好的计划。 「先杀熊猫！」土御门大声道。 凶兽：「……」 狗屁的熊猫！人类不知道，它们还能察觉不到么？这分明是大妖食铁兽——看身上的妖气，一口吞掉它们十个不在话下。 凶兽中分出一大半，身不由己地去围攻山神的爱宠，土御门没眼色地在一旁指挥道：「小心点，别打死了！它还有用。」 凶兽：「……」 恶向胆边生，反正外卖是当定了，浑身上下只有一张嘴能动，它们干脆用五千年前的远古通用语恶毒地诅咒道： 「%￥#@#！」 「%…&%#￥！！」 「%￥#@&￥！！」 这些话到底有多恶毒？ 酸与在一旁拿着小本本做笔记，鸟脸上充满收穫的快活：「哦哦还能这么骂？这是哪座山的方言？嘿嘿嘿……」 同样要嘿嘿嘿的还有神尊，它感受着小林君那边的进度，抽空应付土御门道：「放心，有我在，没问题的。你看它们叫得多响？声音里多有杀气？这都是你们辛苦把它们从封印里挖出来的福报啊！」 第112页 说着说着，神尊的声音突然一顿，它感觉到了…… 遥远的地脉里，传来血的气息、怨灵的气息、以及最重要的——神明的味道。 「激动妖心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么？」神尊随便往旁边一看，果然，处在群妖包围中的熊猫和顾青渠，已经悄悄变成了两个木头做的替身——这傀儡术十分高明，在场的人类没有一个发现。 …… 清风拂过，黑白两色的身影在林间穿梭，速度之快，犹如御风。 「到了！」原州脚步一顿，又平又稳地停下，对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 他站在一处山峰的高点，向下看去，便是小林君用八咫镜隐藏起来的血池，从这个角度看去，可以将血池的一切细节收之眼底。 「来了！」 小林君到达万人坑的时间没比他们早多少，他提前将九尾狐留在半路上阻击可能到来的追兵，自己则取出八咫镜，摇动十种祝器。 血光沖天。 在万人坑打开的同一时间，小林君直接将猫又扔了进去。 庞大的怨灵人立而起，裹挟住坑内无数尸骨，站立成一个巨大的人形。 小林君继续晃动祝器，念诵请神咒，将八咫镜镜面朝向巨大人影。 「布瑠部、由良由良止、布瑠部……」 怨灵在咒语的作用下纷纷钻入尸骨内部，仿佛为站立的巨大人形附着了一副铠甲，无数血气怨气顺着它的足部向地脉深处传递，瞬间引起了其余98个万人坑的共鸣。 顾青渠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神州地图，地图上标记出他从未见过的线条，纵横成山河大阵，大阵中有近百个血色印记，不和谐地切断了阵形走势。 他突然明白了当日那只自称「神尊」的凶兽仿若不怀好意的话：「我现在不必告诉你，到了必要的时候你自然会明白。」 顾青渠潜意识便知道那些线条是神州地脉，红色的印记则是倭国人当年杀出的万人坑。 它们被深埋在地底，数百年不见天光、无人祭祀，积累的血气怨气全都被小林君引动，疯狂涌入地脉。 等到地脉完全被血气占据，江国气运便会毁于一旦！ 小林君的脸上浮现出微笑，他逐渐走入血池正中，脚下伸出纵横的血线，将他托举在空中，向巨大人影的眉心送去。 小林君胸前的八咫镜反射日光，变成一团赤金色的光团，将小林君笼入其中。 一件件黑色的骨质铠甲逐渐形成，在头顶形成荆棘状冠冕，降神仪式进行得无比顺利，小林君心中膨胀出巨大喜悦。 很快，还剩下最后一步，他便能与天照大神融为一体，从此万世长存、庇佑倭国。 巨大人形的手中浮现出一把长矛，它将矛尖探入血池之中，用力搅动。 它要引动地脉中的灵气塑体，顾青渠心中又出现一阵明悟。 他直觉这不是一件好事，想要阻止人形的举动。 心念一起，四周的山脉和草木中浮现出道道灵气，攀扯住人形的四肢，就连地脉之中也出现了强烈的抵抗，令矛尖像是陷入一滩胶水之中，难以挪动。 「是山神。」小林君早有预案，并不惊讶于山神能赶在最后一刻前到来。 「晚了。」他脸上浮现笑意，忽而撕碎了掌心一只黑条式神。 山门前，土御门浑身一颤，道了声抱歉，手中的神尊雕像瞬间消失，被阴阳术送到了数十公里外，小林君掌中。 小林君高高举起神尊雕像，用力将它掼向矛尖，大声道：「凶兽穷奇，听我号令！」 与此同时，99个万人坑中同时浮现出雕像虚影，竟是小林君和土御门不知何时用阴阳术提取了神尊的魂魄，分别镇压在数个万人坑中，试图借天地之力强行将神尊契约成自己的式神。 「听我号令！」小林君感受到雕像中传来的抵抗，因此他加大了血气的输出。 「你以为我们陪你挖凶兽真的只是为了制造百鬼夜行么？」嘲弄的笑容闪烁在小林君唇角，面对垂死抵抗的失败者，他不介意多说几句：「每个夜晚，在你解封凶兽之时，土御门君便会趁阁下行动不便，用秘术抽取魂魄，填入万人坑之中。」 「上千万人死后的怨气，就连地脉都抵抗不了，何况是阁下区区一只凶兽？」 小林君受了神尊一肚子气，对现在这个时刻在梦里想像了千万遍，口中的话语和手上的动作都宛如行云流水。 「如今，百鬼夜行是我的，江国地脉是我的，阁下的身体也即将归我所有……」 雕像的抵抗渐渐减弱，勐然碎开。 小林君眼睛一亮，高声道：「穷奇现身！为我阻止山神！」 一道白色的身影在矛尖浮现。 小林君：「……」 他忍不住揉了下眼睛。 不远处，原州蹲在地上，大大的黑眼圈里浮现出更大的疑惑。 「我从刚才就想问了，」他道：「这个倭国人为什么对着饕餮的神像叫穷奇？」 穷奇不长这样啊？ 「呵呵。」说时迟那时快，白色的身影不断吸收地脉中传来的妖气。 有小林君之前的举动相助，这个过程被缩短了无数倍。 它的身影很快凝聚、成形、化身成实体，是一头身形如牛，浑身支棱着刺猬般白毛的凶兽。 怎么说呢，无论从长相和气势上来看，这凶兽都是个刺头。 第113页 小林君已经几乎和巨大人形融为一体，他惊讶道：「你是谁？」 凶兽：「我是穷奇啊？」 你骗人！穷奇不长这样！ 小林君安慰自己，或许是那尊神像雕刻得不好，既然穷奇已经现身，那么其他都是小问题。 他指挥道：「穷奇，你去为我抵御山神。」 「为什么？」 小林心想你已经是我的式神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想到大事为重，他勉为其难地安抚了穷奇一句，给它个台阶下。 「江国传说中穷奇神尊最爱帮助坏人，碰见十恶不赦的坏人便会奖赏他，在下需要穷奇神尊的奖赏。」 「真的？」 「真的。」 「好吧。」穷奇的身影渐渐变大，它飞向小林君，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抬起前爪，爪尖弹出，寒芒闪烁。 然后—— 「啪！」 什么？！ 小林君被打偏了头，吐出一口黑血。 他头脑发懵，难以理解道：「你在干什么？」看清楚了我是坏人！ 穷奇吹了一下爪，歪头道：「奖赏你啊？」 「啪！」左脸打完打右脸，它换了个方向又来一巴掌，边打边说：「来，多赏你几巴掌，免得你说爹不疼你！」 小林君：「……」 「唉，」原州扭过头，嘆了口气：「穷奇名字里都带个穷字，你还想让它赏你什么？」 不要强兽所难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穷奇：除了这巴掌我还可以赏你掏心拳窝心脚断子绝孙踹……种类丰富任君选择！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山神归来 青山有幸埋忠骨 「而且穷奇最抠了,」原州继续揭穷奇的老底：「说什么喜欢坏人，看到坏人就给他奖励，都是它自己放出的洗脑包。」 「为什么？」顾青渠还是第一次听这个说法。 「不这样做, 哪有坏人自投罗网让它坑啊？」 顾青渠从原州口中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穷奇, 它（放出洗脑包）奖励坏人，是为了接近坏人, 接近坏人，是为了帮助坏人, 而帮助坏人, 是为了让他们变得更坏。 变得更坏以后…… 「就是现在啦！」 穷奇把小林君的脸抽成了两个那么大, 然后张大嘴, 在他附近吸来吸去, 发出有点变态的笑声。 「嘿嘿嘿！」它在空中咬到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大口大口吞吃下肚，奇怪的是，那些东西被它的牙尖一咬，便露出薄雾一样的形状, 是黑红色的。 「吸熘。」穷奇吃上了瘾, 捧着圆滚滚的肚皮道：「好吃, 是酸臭味儿的，和螺蛳粉差不多。」 小林君：「你骗我？！」 「我可没骗你嗷。」穷奇边吃边夸奖：「我说过的嘛, 你身上的人渣味儿, 我十里外都能闻见，嘶，香！」 小林君的力气和灵力并未流失, 但他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感觉有什么损失不起的东西从他身上渐渐离开, 这让已经成形的天照大神神像都变得有一些模煳。 他大喊一声，炸开了神像一只胳膊，挣脱山神束缚，小林君的胳膊也随之化作一蓬血雾。 他像察觉不到疼痛，捧着八咫镜对准正好升到头顶的太阳，大声道：「天照大神，请降身于我！」 天空中金色的阳光与神像、血池渐渐连为一体，金光中泛起诡异的血色，血池中也浮动起粼粼金光，像有金鱼在其中游动。 「没想到穷奇君英明一世，最后却要为了江国人背叛我。」小林君忍着疼痛，冷笑道：「可惜阵法已经形成，山神纵是在此也无法消弭千万人死后的怨气，更无法阻挡神降。你既然要阻挡我，就和这江国地脉一起去死吧！」 他说着，手下的动作也并不慢，长矛将地脉搅动成了一个漩涡，有极其耀眼的光芒要从漩涡中飞出。 穷奇抓紧时间吞下了最后一丝黑红雾气，摇头道：「唉，逆子，爹也救不了你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不然它还真想把这倭国人留下来可持续发展，他身上的人渣味儿臭是臭，上头啊！和他比起来，白静林就是个开胃菜，没油没盐的。 摇着头、咂着嘴，从万人坑上空起飞，穷奇边飞边道：「顾青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谁？」矛尖将地脉上的最后一层封印戳破，像是捅开一层膜，小林扭头向旁边看去，占据视线的是顾青渠那张俊美而可恶的脸。 死吧，都去死吧……小林君大笑着，放出了积蓄在地脉中的灵力。 「恭请先祖天照大御神降身！」 包裹住他的那团人形显现出女子美丽的五官，她轻翕双目，睫毛颤动，手一招，八咫镜飞到掌心。 女神左手天之琼矛，右手八咫镜，万人坑积攒的血气与怨气经由天之琼矛疯狂灌入地脉，而地脉中原本的灵气则被这些秽气逼出，涌向女神手中的八咫镜，成为她的力量之源。 支撑江国几千年的灵气源头，当然只有天照大御神之尊才能配得上。 小林君脑海一片空白，他的视线被一团浓烈的金色占据，大脑中的思绪仿佛也被另一种宽广的、浩瀚而柔和的意识挤压，蜷缩在识海的一角。 「先祖。」小林君露出满足的笑容，他知道，神降已经完成了。 第114页 接下来就是请神明动身，击退山神，返回倭国。有天照大神保佑，江国对于灵脉被夺一事就算再气愤也无可奈何。 更何况木已成舟，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国运衰退，最终沦为倭国的手下败将。 光是想一想这样的将来，小林君的意识就在脑海中激动地颤抖。 他伏身在地，将自己的思绪传达给神明，等待祂的神谕。 「等吾炼化江国灵脉。」似男似女的声音在空中迴荡。 女神：「……」 小林君飞快领悟了祂的意思，忙道：「天皇血裔中能够请求神降的神官只剩在下一人，实在是出于无奈，况且女神不知，如今时代变了，性别不是问题，若女神不愿使用男身，神道已为女神准备了顶尖医生，随时能够变性。」 这么劝，总算是把女神劝好了，祂道：「尔等有心了。」 说罢，神力流转全身，将八咫镜中容纳的力量化为本身的神力。 小林君获得了女神欢心，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先祖大御神，后辈有个请求。」 「说。」 「离开前除掉顾青渠，也就是此人，他是江国修行界之首。」 女神顺着他的指点，睁开通透的双眸，看了顾青渠一眼。 「可……」祂的话还在口中，尚未说出，小林君却突然感到一股令他不寒而慄的恐惧。 「先祖？」他顿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恐惧是来自于女神的。 可是谁能令女神害怕？ 小林君共享着女神的目光，看见顾青渠笑了一下，抬手在空中画出几个复杂的符文。 略宽的冲锋衣袖口被山风吹动，莫名给人一种「广袖临风」之态。 「去！」山神令画完后，顾青渠打了个响指。 涌入八咫镜的灵力汹涌了无数倍，如果说先前是小溪潺潺，那么现在就是堤坝开闸，洪水滔天。 按说应当是件好事，但女神的识海却勐然被强烈的悔恨充满，她显露在外的形象也不復圣洁和高贵，竟是向着妖物转变。 洁白的长裙剥落、冠冕碎裂、身体自下而上地被黑色骨骼覆盖，甚至连口中都开始生出獠牙。 识海中的神性渐渐泯灭，金色光芒暗淡，小林君急问：「神明，您怎么了？」 「这不是灵力，」女神唇边溢出金色神血，留下了祂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这妖力……有毒。」 「先祖、先祖？」小林君既惧且恨，他身上传来剧烈的疼痛，神智被暴戾的妖力侵蚀，难以继续维持神体。 小林君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差错，他狠狠咬牙，本着「自己不好过也要拉着江国陪葬」的心态，一咬牙跳入血池之中，催动99个万人坑形成的阵法一同自爆。 届时万人坑中的怨气和阵法中的妖气全部放出，江国将在瞬间变成一片鬼蜮。 「为倭国玉碎！」他紧紧盯着顾青渠，伸出鲜血淋漓的手，将他拉向血池中央。 然而小林君的手还未碰到顾青渠一片衣角，穷奇突然撇撇嘴，飞向他头顶，伸脚虚空一踏，道：「老二，出来干活！」 在小林君的余光中，已经被天之琼矛击碎的凶兽雕像慢慢弥合，随后，一个巨大的凶兽从半空中浮现。 它的身体有山那么大，说是「身体」不恰当，小林君面前的凶兽只有一张嘴，一张山那么大的嘴，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 这黑洞在他面前张开，一张一合。 这也是他脑海中留下的最后一个画面。 被小林君復刻了雕像虚影的万人坑处出现了同样的大嘴，它们身后像是连接了一个异次元空间，直接将万人坑里所有的尸骨都吞了进去，一点儿不良反应都没有。 然后，被穷奇称作「老二」的嘴巴咂了咂，用远古通用语道：「不是老二，是饕餮。」 「你咋不说不是干活，是干饭嘞？」穷奇嘲笑它。 饕餮张大嘴，想要反驳，奈何它好像天生有点笨嘴拙舌，嘴张了半天，突然「呕」了一下，「有点难吃。」 「忍忍，」穷奇毫无诚意道：「补品都难吃。」 「哦。」饕餮果真忍了一分钟，然后它道：「抱歉，忍不住了。」 「哗啦啦……」只见嘴巴张得极大，从中像是下雨一样开始掉落白骨，不光填满了山坳，而且还在向上堆叠，几乎堆出了一座白骨山。 「这是把所有万人坑里的尸骨都转移到这里了？」顾青渠心想。 这些白骨虽然看起来可怕，但经过饕餮一番消化，上面的怨气变得微乎其微，很是让人省心。 饕餮吐啊吐，吐了整整十分钟，最后——「呸！」 它从黑洞里吐出一只两条尾巴的小黑猫，和身受重伤、有进气没出气的小林君。 「咦，居然还没死啊？」穷奇熘熘达达地走到小林君身边，用爪子拨了他一下，才发现他其实已经死了，只不过仗着神器的作用，还能留在肉身里，和他们说话。 小林君不依不饶道：「你吞吃的，究竟是什么？」 看起来他如果得不到答案会死不瞑目。 「是你身上的气运。」原州回答。 凡是坏人，如果能够一直做坏事，身上必然会形成一种「气」，让他们在得到报应之前一帆风顺、无往不利，正是传说中「穷凶极恶」、「鬼神怕恶人」、「好人没好报」的来由。 第115页 但天行有常，俗话说「一物降一物」，有恶人，自然也有克制恶人的存在，这个存在便是穷奇。 「不可能！」小林君垂死反驳：「我查过江国典籍，穷奇的确是帮助恶人的凶兽！」 「嗯……你说得没错，但你看到的典籍不全。」 穷奇身为「四凶」之一，虽是妖兽之身，却有半个神格，享受人类祭祀，正是因为它还有为人间「食蛊、驱害」的使命。 虽然它执行使命的方式……有那么点奇葩就是了。 「瞎说！」穷奇仿佛是看出了原州的潜意思，只见它仰着头，晃动着一身桀骜不驯的刺猬毛道：「谁说老子奇葩？我发自真心地爱坏人、夸奖坏人、帮助坏人，把他们从三年起步的小傻逼，培养成最低死刑的大坏蛋，然后再一口吞了它的气运，谁看了不说一声机智？」 「你见过凌晨三点的京城么？我见过！你能一边被傻逼陷害，一边全心全意地爱他们么？我可以！你知道刑法总共有四百五十二条么？我倒背如流！」 在穷奇口中，它就是人类灵魂的拆迁工，传统美德的粉刷匠，指引犯罪道路的黑色灯塔，为坏人操碎了心。 小林君尚未说什么，饕餮：「呕——」 它这回呕得真心实意，从黑洞里倒了半天，倒出一团金色的光芒。 「这是……」 「神格！」穷奇和原州同时伸出手，抢夺那团天照大神留下的神格，由于两妖谁都不让谁，战场渐渐由地面扩展到天空。 打着打着，原州一爪抓住穷奇的脑壳，大喊道：「青渠！」 顾青渠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团金光，穷奇还想下来抢，金色神格却已经融入顾青渠的身体，顺着灵气流遍全身。 他身上的现代装束隐去，微一招手，山间灵气自动形成一件青色的广袖长袍，覆盖在他身上，晚霞落在衣襟袖口，织成金色山水纹，随风鼓盪。 穷奇远远望着他，感觉到千年前镇压它的那位山神又回来了。 妈的，脑壳疼！ 它看看原州，又看看顾青渠，生怕迎来双倍暴打，麻熘地跪了，边跪边道：「你答应过我的，不能食言！」 「嗯。」 「那我……」穷奇瞥了眼死透了的小林君。 「去吧。」 话音刚落，它化作一座雕像，投入小林君怀中。 须臾，死去的小林君站了起来，左右晃晃头，发出穷奇的声音：「这个身体资质不错，就是矮了点……算了，看在他朋友圈都是坏人的份上，我可以忍！」 「走吧？」穷奇一马当先，叮嘱众人道：「到时候你们什么也别说，看我怎么忽悠倭国人，嘿嘿，忽悠坏人还得看我的。」 当它这些天什么都没做？土御门不过是用阴阳术复制了它的魂魄，它可是想好了把土御门及身边所有人培育成坏人-大坏人-死坏人的全部方案！ 你们哪有我效率高？穷奇得意得险些呲了毛，还好原州提醒它。 「不能炸、不能炸……」穷奇控制着刺猬的本性，烦躁道：「妈的，回了倭国就去烫个爆炸头。」 倭国神道要是问起来，就说女神喜欢——太阳不都是这形状的？ 要是平时原州说不定和它聊两句，但今天……原州盯着前方青衫磊落的身影，犹豫不决，完全没听清穷奇说了什么。 他犹豫再三，终于走到顾青渠身边，问他：「你答应了它什么？」 顾青渠垂眸看他，眼中是熟悉的笑意，但好像又有些不同的东西。 他道：「哦，我把倭国这一亩三分地交给穷奇了，所以它今天才会帮我。」 原州不用想都知道穷奇为什么这么决定—— 在旁人眼中：倭国，遍地坏人，垃圾味爆表。 在穷奇眼中：哇塞，好大一个有机食品养殖基地，螺蛳粉味儿哒！ 只能说，倭国和穷奇乃是绝配，最好一辈子锁死，永不分离。 看着穷奇摩拳擦掌的样子，原州祝它好运，顺便提醒一句：「我觉得东京招魂社是个好地方。」 「嗯，我也这么觉得！第一站就去那儿觅食！」 说完这些，原州看了一眼顾青渠，一时想不到该说什么。 他没话找话，「那这些白骨怎么办？」 倭国人造的孽，现在还得他们收拾，不然尸骨堆积成山，被人注意到事小，早晚会孳生出新的秽气。 顾青渠伸手揉了一下他的头，道：「没关系，滚滚，你看——」 只见顾青渠顺手从猫又耳朵上摘下那对铃铛，向前一抛。 被倭国人炼制过的山骨褪去乱七八糟的符文，化作一座玉色石碑，飞到尸骨之上。 石碑渐渐落下，四周群山唿应，响起渺远的风声。 地脉安静地律动着，传来被封存百年的思念，化作断断续续的声音夹杂在风声之中。 「同胞们，战争胜利了！」 「敌人已经被赶跑……江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儿子，你什么时候回家？家里人很想你。」 「当家的，院子里的枣花开了……」 「爹！」 「魂归——来兮——」风声应和着唿唤，一遍遍洗涤着流落远方的白骨与孤魂。 不要彷徨了，不要流浪了，快回家吧…… 石碑终于落在了白骨的上方，青光一闪，如山般的白骨化为了齑粉，被清风捲起。 第116页 天空中亮起萤火——一点、两点……千万点。 原州抬起头，看见无数死去的灵魂被神力洗去怨气，回归原本的模样，它们向山神屈身行礼，而后如一群闪烁着萤光的蝴蝶，迫不及待地飞向四面八方。 那是阔别多年的，家的方向。 青山有幸埋忠骨，而他们的灵魂……无论十年还是百年，终于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穷奇：再见了爸爸今晚我就要远航，别为我担心我会把整个倭国培养成大傻逼！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外卖小哥 不要动！扫黑除恶！ 顾青渠、原州、穷奇, 一人两妖站在原地，目送英魂们远去。 穷奇支棱的头毛抖了一下，刚升起一点点的小心思被「啪叽」一下按回肚子里——它就是有一肚子鬼心思, 也不敢在山神面前现眼, 千年前就是山神把它封印到地底的。 ——不是盗版山神，是正版那个。 穷奇同情地看了眼原州, 道：「走了走了。」 ——叫你帮他抢神格，现在难受了吧？该！ 「走吧。」原州道, 他一开始是有点手足无措, 不过很快, 千年前被山神宠得无法无天的那股子骄矜就又占领了高地。 不就是青岭恢復记忆了吗？黑白花的熊猫挺起胸膛。 抱都抱了, 摸都摸了, 他肯定是喜欢我的, 要是不认帐，那我就打滚撒娇抱大腿！ 在穷奇幸灾乐祸的注视中，原州走到顾青渠面前，给他360度展示了一下如今的体型, 然后问：「你要不要骑我？」 小样, 山神是会飞的！ 穷奇一句吐槽还没说完, 就见顾青渠干脆利落地一点头，身上青色长袍消失, 变回现代装束。 「辛苦了。」他跨坐在熊猫肩胛骨之间, 伸手揉了揉它的耳朵，又捋了捋它的皮毛。 原州爪下生出灵气，托着他在山间奔行, 风声过耳。 行到半途中, 顾青渠突然问道：「我刚才做什么了？」 「什么？」原州险些一个急剎车。 顾青渠脸上浮现出迷惑, 他慢慢回忆：「我们追着小林君赶到万人坑，小林君试图召唤天照大神，但是失败了，之后的事我便记得不太清楚了……没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是么？」 「嗯嗯！」原州用力点头，他一向不会怀疑顾青渠，听说他没了做山神时期的记忆，美得冒泡，两只耳朵都支棱起来了。 不是原州不想让顾青渠做山神，只是，青岭存在的时间太漫长了，在他的记忆中，和熊猫相伴的两百年不过是短短一瞬。朝菌不知晦朔、蝼蛄不知春秋，神明会对路过自己生命的蜉蝣留情么？ 我不愿青渠做神明，我只愿青渠当一世的人类，短短百年，朝夕相伴。 这些思绪掠过原州内心，快得连他自己都来不及分辨。 穷奇落后他们俩半步，亲眼见证了熊猫从无精打采变成生龙活虎，目光上移，落在顾青渠微微勾起的唇角。 他是真的失忆了么？ 天性使然，穷奇脑海中开始转动某些坏主意。 ——假如山神失忆的话，留在江国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他就是个人类，只要解决掉食铁兽…… 殊不知原州脑海中也转着同样的念头，假如青岭失忆的话…… 不好不好，之前的想法太自私了，如果青岭不是山神，就没办法好好保护自己…… 熊猫原本支棱起的耳朵悄悄落下去一点点，满心担忧。 顾青渠捏着圆圆的耳朵，突然道：「咦，我感觉身上的灵力增强了许多，好像能支配大青山的灵脉，是山神给我的奖励么？」 原州眼睛一亮：「真的吗？」 顾青渠顺手画出了一个山神令，打到穷奇面前，在它惊恐的目光中贴着鼻尖落入山体。 「我也不清楚，你帮我看看。」 林涛唿啸，山间灵气涌动，熟悉的神力险些把穷奇的鼻子拍扁。 原州一颗心吞回肚子里：「是这样，太好了！以后再碰到什么洪荒级凶兽就用这个敕令，十万大山会帮你的。」 「好的。」顾青渠回头看了穷奇一眼。 穷奇一对上这个眼神什么都明白了，失忆？失忆个屁！这要不是原装的山神它把头摘下来当球踢！ 它看着恢復了活蹦乱跳的熊猫，嫉妒且不甘地想——你就惯着他吧！ …… 我居然少惯了他几千年，顾山神脑海中的想法没人能听到，他揉了揉毛茸茸的耳朵，感觉几千年的时光又回来了。 原州没有忘了他，一直留在他身边，大青山安然无恙，山神庙建起来了，他的食铁兽还是他的食铁兽。 真好！ 顾山神决定把缺少了几千年的宠爱全都补回去。 他一边接收着顾青渠的记忆一边和原州聊天，不经意看到了几天前原州变出九条尾巴，只穿了一件衬衫在床上诱惑他的画面。 顾山神：「……」 「你怎么了？」回到山神庙前，原州把他往地上一放，纳闷地看着他一张泛红的俊脸，问：「是不是被山风吹坏了？」 「是。」顾山神决定把锅都推到身娇体弱的人类身上。 原州当即升起强烈的保护欲，他看了看依旧黑压压的一片的凶（外）兽（卖）们，撸胳膊道：「你别动，看我的！」 第117页 早点解决了这群外卖青渠就能回去休息了！ 正在围攻山神庙的凶兽集体脑壳一凉，用目光疯狂示意身后的土御门——别光揍我们啊，都是这个人类的错！ …… 土御门依旧骑在罗罗鸟的头顶，看向身后，猜测小林君的计划进行到了哪个环节。 这里距离万人坑很远，他看不见另一边的情况，于是不断责骂百鬼：「为什么还是攻不进山神庙？你们这群废物！」 「%￥#@&%￥！！」 土御门骂完还要伸手打，手刚高高扬起，突然感受到一股陌生的神力，他头皮发麻，被迫回过头，眼睛一亮：「小林君？」 拥有着小林君面孔的男人目光高傲，气质冰冷，沖天的爆炸头和他的表情一样嚣张。 被他的视线一扫，土御门感觉到一盆冷水自头顶泼下，他勐然醒悟了什么，低声询问：「天照殿下？」 穷奇略一点头。 小林君避开摄像头，俯身行礼：「恭迎殿下降临。」 「别搞这些有的没的……」穷奇眼珠子骨碌一转，背在身后的手指勾了勾，解除了外卖们身上的禁制。 他冷冷道：「快跑，穷奇背叛了我们，这些凶兽已经不可信了。」 「什么？」土御门浑身一颤，不是他不相信天照大神的判断，只是，若这些凶兽用不成的话……身为倭国顶尖阴阳师家族的传人，土御门一阵肉疼。 穷奇看不上他扣扣索索的样子，要不是需要个和他一起回倭国的人证，他根本理都不会理土御门。 见原州已经开始对外卖们下手，它悄悄用妖力凝结成一根十米长的大锥子，往罗罗鸟尾巴下面用力一捅。 「嗷——」罗罗鸟发出一声惨绝妖寰的鸟鸣，两只翅膀乱扇，在风中翻滚成一只喷气式小电钻。 土御门张着嘴，一句话还未出口，冷风往肚子里冷冷地灌，他双手紧抱住鸟毛，看着失去控制的妖群，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快跑！」天照大神说出了他的心声，祂拎起土御门的领子，两人乘着八咫镜，化身成一道光，飞往山外。 「吾与山神、穷奇大战一场，两败俱伤，现在无法多做停留，我等先回倭国休养生息，等江国地脉彻底衰竭后再回来。」 土御门觉得此话有理，便问：「敢问天照大神神驾停留何处？」 穷奇吞了吞口水，道：「先回伊势神宫吧，之后吾欲访问全国各大神社，选出优秀的人才担当神使，向他们弘扬神之光辉。」 土御门闻听此言，大力称赞神明的仁慈、博爱，同时忍不住打探自己够资格成为神使么？ 穷奇挑剔道：「你？吾要再看看。等吾办过人才试吃……咳咳，试炼会后再决定。」 土御门得到待定的答覆，略有不甘，不明白自己差在哪。 穷奇心道，你光臭，不酸，就是个榴槤味儿，和螺蛳粉混在一起的时候还值得一尝，单独吃吧……有点不上头。 「好啦。」他安抚道：「不必这个表情，小林说你们在江国折损了一头牛鬼，回头吾带你去北欧绑几只深海巨妖回来。」 「可以么？」土御门忘了神使的事情。 「这有什么不行的？」穷奇胸有成竹地笑道。 勿以恶小而不为，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大坏蛋就是这么一步一步养成的。 「吾看好你。」他拍拍土御门的肩膀，「你也不比小林差什么！」 「真的么？」土御门望着慈爱的神明——阴阳师在神道中位于下等，地位比不上能够与神明沟通的神官，但天照大神似乎不这么认为。 「多点自信。」穷奇道：「你有你的优势——不就是式神么？没有就去骗、骗不到就偷、偷不到就抢，事在人为！」 说完了这几句话，他闻到土御门身上的人渣味里多了一丝野心勃勃的酸味，给自己点了个大拇指。 倭国，果真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快走吧。」回头看了一眼惨叫声连绵不绝的山头，穷奇考验新收的小弟：「回国后知道怎么说吗？」 「我们不是逃跑，只是战略性撤退。」 「啪！」穷奇给了他一巴掌：「什么战略性撤退？我们是去追捕逃跑的穷奇的！」 「是！」 …… 原州看了一眼逃跑的穷奇，没多管。 穷奇虽然狗，但毕竟是天地敕封的「四凶」之一，没办法把它一直拘在大青山。 何况，就算穷奇自己想要留在大青山，原州还得犹豫一下，怕它是不是打算带着整座山的妖兽一起学坏。 「酸与呢？」原州四处看看，找到了带着直播镜头的酸与。 「过来。」 直播间因为「百鬼夜行」的出现骚动过一会儿，江国观众见山神一直没现身，有很多人已经不忍心看了。 【等打完了麻烦@我一下，心脏受不了。】 【山神再不出手的话，咱们的妖兽不是人家的对手啊？】 举个例子，江国这边的妖怪都是建国后成精的，体型最大不超过一辆双层巴士，而倭国的「百鬼夜行」里，随便一头牛就有数十吨。 两边放在一起，如同赤手空拳的小学生对上变形金刚。 这怎么打？ 面对这种差距，就连最乐观的人心中也不免升起一丝无力。 第118页 他们听着凶兽们的怒吼，心里拔凉拔凉的——山神哪去了？ 山神收缴了酸与的手机，问：「分给你的那部分做完了么？」 「放心吧。」 原州打开一个翻译软体，加载词彙库，试了试，满意道：「不错！」 鑑于大青山内懂得远古通用语的就他、肥遗、酸与三个，而今后可能会收纳更多的远古妖兽，原州早就在不断录入语音库。 感谢现代科技，虽然机翻的效果还不太好，但大概的意思能够表达出来了。 原州当即把在线翻译的连结上传到直播间。 「这是什么？」很快有人发现了连结。 虽然不解，但是基于对山神的信任，他们打开翻译软体——小语种翻译，将凶兽们的吼声翻译成自己能看懂的语言。 【土御门我x你xx！】 【你一辈子找不到对象，只能单性繁殖，而且生崽子没xx！】 【打我、骂我、用缰绳勒我？等老子好了把你的肠子拖出来，挂脖子上巡山！】 翻译软体里有一项功能，可以将翻译后的内容复制粘贴到别的app上。不多时，「大青山江倭妖兽交流会直播间」出现了无数的口口口，险些被自动封掉。 江国观众这才住手，难以置信地问：「怎么回事？这群百鬼夜行……好像并不是很向着倭国人？」 不光是不向着对方，甚至可以说是一肚子屏蔽词。 江国观众更努力地分辨吼声中有意义的信息。 【垃圾小倭国，绑架我、奴役我、骗我当外卖，xxx！】 【呃……看样子这些百鬼夜行里的「百鬼」是被绑架的，也不是倭国妖，听方言它们好像是什么小地方的妖怪，来我们这儿跨国当外卖小哥？】 虽然不全对，但逻辑上可以讲得通！ 【所以根本不是什么百鬼夜行，是一群被倭国人绑架的外卖小哥受到胁迫进行武装械斗？】 这个结果惊掉了一系列眼球，再看这群饱受欺凌的外卖小哥，非但不可怕了，还有那么点可怜。 【唉，人家就是想送个外卖，招谁惹谁了？】 【快打110！】 原州满意地盯着弹幕，发现观众们自发脑补出前因后果，他双手一拍。 天空中浮现出无数双巨掌，抓住「外卖」们的脑壳，把它们往后山一拎。 山神的声音在四周响起——「不要动！扫黑除恶！」 弹幕发出强烈的喝彩：「我就知道！山神不是抛弃了我们！祂刚刚一定是报警去了！！」 【希望山神给这群可怜的外卖小哥安排一个好工作！】 【还有！不能放过在我们境内进行非法拐卖活动的倭国人！】 作者有话说： 原州：好工作？肉食加工厂员工？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亿万富熊（捉虫） 一推二滚三压倒 倭国人心态崩了。 既然江国观众能看到翻译过的远古通用语, 难道倭国观众会看不到么？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来参加比赛的妖兽是别国的？】 绑架别国妖兽参赛不要紧，关键是——【你们就不会把这些妖兽毒哑了？废物！】 焦头烂额的倭国代表团不是没想过这么做，但他们也要能下得去手才行, 没有了穷奇的帮助, 他们根本不是远古凶兽的对手，在它们一批一批被扔进后山劳改之前, 留下来的那些恶向胆边生，沖向倭国代表团饱以黑拳。 代表团成员召唤式神救他们, 发现以牛鬼为首的式神早已剁手剁成了战五渣。 「八嘎, 废物！小林君救命！」 找来找去, 小林君不见人影。 「土御门君？」 一样。 一时间场面变得非常兇残, 鲜血与断牙齐飞, 利爪共菊花一色。一边是凶兽们狂骂倭国人, 另一边是倭国人狂骂小林君和土御门。 中间飞了一个酸与，边拍摄第一手画面边疯狂补充词彙库，三只爪子都快不够用了。 在最后一块兜裆布落下来前，直播间「哔——」一下变成了黑的。 江国观众：不！别和谐！我要看！！ 等直播间再次打开已经是三天之后。 【本次江倭双方妖兽交流会圆满结束, 在交流会举办期间, 江倭修行界充分交换了意见, 增进了双方的了解。对于倭国代表团在我国的遭遇，我方深表遗憾, 并将持续关切倭国妖兽的待遇问题, 同时欢迎外国妖兽来江打工，我方将提供优厚薪酬和必要安保。】 【详情谘询大青山人妖和谐产业园、特异事件科学化处理办公室、或妖怪管理委员会，电话如下——】 有熟悉外交黑话的人翻译了一下：「对于小鬼子在我们江国使的坏, 江国修行界已经知道了, 双方吵了一架, 吵得很兇。至于倭国代表团在江国挨的揍，你们活该，怎么没多打几下呢？为了礼尚往来，我们给倭国妖兽发了打工签证，欢迎它们来江国定居，小鬼子那边的生活不是妖过的！各位妖兽朋友不用怕倭国把你们抢回去，他们打不过山神，不过你们要想在江国闹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打得过。」 【当代阅读理解大师，阁下怕不是高考语文阅读理解满分吧？】 倭国人头上缠着纱布，手上带着夹板上了飞机，临走前询问送行的官员：「熊猫君怎么没来？」 第119页 江国官员笑容得体：「熊猫……哦不，现在该叫原主任了，妖管委的玄龟主任退休，原主任现在正在京城参加就职仪式呢！」 倭国人：「……」八嘎！ 白来江国一趟，一只熊猫都没抢走，还赔上了上百只本土妖怪！你们家熊猫主任是从薅羊毛专修学校毕业的吧？ 还再见？ 再也不见！ …… 被倭国人腹谤的原州第一次来京城，看什么都新鲜。他仰起头，望着妖管委和特事办两边大厦上高高悬挂的ledgg牌，先是欣赏了一下自己拍摄的gg。 然后，顾青渠骑着熊猫而来的画面在另一边循环播放，左闻一肚子坏点子，嫌先前那个gg太短，找了专业人士把短短十几秒的视频正放、倒放、慢动作、大头照、画面定格，硬是搞出了肥皂剧的效果，就连刚从乡下进城的妖怪都能从中看出点情意绵绵的效果。 原州恼羞成怒，顾不上新鲜了，瞪了顾青渠一眼。 顾青渠施施然问左闻：「这谁让放的？」 「呃……」不是你么？ 「我前两天失忆，记不住了。」顾青渠吩咐特事办的人：「记得，使用了我们家滚滚的形象，要给代言费！」 原州侧耳听他们商量代言费的数额，假装不在意，但听到了满意的数字后，唇角不由翘起来。 虽说一开始他努力赚钱是为了赎山，但现在原滚滚小卖部的销售额达到某宝修仙类第一后，他有了新目标——起码资产要赶上顾青渠！ 「给自己定个小目标，月销量一个亿！」 原州已经忘记了自己刚来到人类社会的时候，听说给自己定个小目标时差点卖身的囧样。 他悄悄掏出手机，回復自己当时的帖子—— 【问：怎么把大青山变成自己家的？】 【综上，楼主你不如先定一个小目标，每天赚他一个亿！】 【不就是一个亿吗？小意思！另外，大青山已经是我自己家的了！他主动的！】 装完了这个逼，原州神清气爽地走进妖管委。 由于犯罪妖大部分都被押解到大青山了，留在妖管委的除了一部分工作人员，就是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找官方评理的普通妖众。 一路上原州遇见了「一颗蛋不慎落在对方窝里并被孵化，孵出来的小妖究竟属于谁」的家庭伦理问题；「黄鼠狼妖非要住在仓鼠妖隔壁并放话「我不吃你，我就闻闻」」的社会治安问题；还有「小丑鱼隐瞒身份和良家男妖谈恋爱，上床过程中受到荷尔蒙刺激突然变性」的桃色纠纷问题。 他本以为这些就是极限了，直到来到白副主任的办公室外。 一猫一狗站在一个人类身边，对骂—— 「你是小三！」 「你才是！」 「你来这个家比我晚了三年！」 「一段感情中不被爱的那个才是小三！」 原州：「……」 他推开门，看见白副主任一脸的生无可恋，坐在办公桌后面数蚂蚁。 原来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妖管委主任的生活么？白静林才暂代了一周多主任，头上就平添了无数根白头髮，也不知道玄龟主任是怎么在这个位置上坚持了这么多年的。 白师叔已然被鸡毛蒜皮磨灭了曾经的野心，他一抬头原州，喜不自胜，飞快道：「我批准你们一仆二主！每妖让人类伺候12小时，具体时间自己协商。」 两个主子不怎么满意地接受了调解，边吵嘴边走出主任办公室，白静林一骨碌从椅子上坐起来，道：「熊猫主任，你来了，我把文件和印章转交给你。」 「不急不急。」原州轻咳一声，道：「白主任，其实我这次来呢，正是为了这件事——你看，我刚来妖管委，没有经验，主任的位置还是留给你当，我退一步，当个不管事的副主任就好。」 白静林感觉一个馅饼砸到头顶，他犹犹豫豫，不知该接还是该拒，原州便说了一箩筐好话，什么「白主任工作能力强、玄龟主任也是亲口夸过的」、「我以后要向白主任好好学习」、「白主任是顾青渠的师叔，我要是做了您的上级，这辈分不就乱了吗？以后还请您多多指教我们两个。」 世界上哪有吃了吐的？白静林被他这么一吹，下定决心：「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小原，你接下来的工作我和你商量一下——」 原州打断他道：「原主任，我有一座山的妖兽要养，工作上的事全都交给你了，每个月别忘了给我发工资，哦，还有，给我发一份工作汇报。」 「呃……」白静林睁大眼睛：「这怎么行？」 「不对么？玄龟主任说您当副主任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 白静林：「……」 他能说这不对么？他当初的确是为了恶妖组织的事天天迟到早退、隔三差五请假。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原州沖他点了下头，拉开门就走，从上任到摸鱼不到三分钟，他边走还边挽着顾青渠的胳膊问：「青渠，我们先把产业园的事处理好，然后要不要去度假？玄龟主任邀请我们去东海做客，牛鬼也说它可以给我们当导游……或者去欧洲看吸血鬼？唉，好玩的地方太多，真难决定。」 「你要是喜欢，那就环游世界。」 「工作上的事？」 「有白师叔。」顾青渠回过头问：「白师叔，可以么？」 第120页 「呃……」 「你要是实在忙不过来的话，我可以让左闻帮你。」 左闻在特事办主要负责处理恶妖组织的事，这段时间盯他盯得最紧，白静林一听到他的名字，下意识点头：「我可以。」 「那就拜託白主任了？能者多劳！」办公室的门「啪」一声关上。 白静林坐回了主任的椅子上，越坐越郁闷，好像当上主任这件事也没那么让他高兴。 为什么呢？ 大门被「砰」一声推开，两只鸟妖风风火火地进来，嘴皮子快得像机关枪。 「主任，您给评评理，这颗蛋明明是我下的，这只扁毛畜生非说是她的！」 「呸！你自己没蛋，就去偷别人的蛋，你自己看看，这上面还有我的屁股印呢！」 「这蛋是我的！」 「我的！」 「你放屁！」 白静林看着被放到他鼻子底下的天鹅蛋，再看看面前这两只野鸭子。 他：「……」啊啊啊！ 一天天处理这种破事，还不如继续当他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副主任，主任这种糟心职位谁爱当谁当去吧！ 白静林一把没收了这颗八成是拐卖来的蛋，在两只鸭子「嘎嘎」的追赶声中大步走向门外：「小原，等等！我觉得这样做不合适！」 迎接他的是直升机的螺旋桨声，原州站在私人飞机上，对他挥手道：「拜拜！工资别忘了发，我会记得检查的！」 白静林吃了一口飞机尾气，「……」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一响，是个陌生号码。 「喂，老子是神尊，号码存一下。」 「我还是秦始皇呢！」 「放屁，秦始皇我见过，比你长得英俊多了。我现在在倭国开讲座，抽空问一下，你当上妖管委主任了么？」 「呃……」 「那就是当上了，看来山神还是守信的，之前说过，只要你能把我偷渡进倭国人的队伍里，我就能把熊猫踢下来让你上位，怎么样，没骗你吧？老子对坏人最大方了！」 「既然这样，老子托你个事，帮我接待个兄弟，它花销不大、也就是吃得多，每吨几百吨就行，它叫饕……餵？别挂！忘恩负义啊你！」 白静林：「……」 他气得挂了电话，45度仰望天空，羡慕地盯着远去成一个黑点的直升机。 他也想度假啊，自从成立了恶妖组织，他已经十来年没度过假了。 果然，人总是渴望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而忽略自己已经拥有的东西。 白静林掏出一根烟，往里面洒了点奇怪的粉末，深深地吸了一口。 …… 直升机上，原州看了看网店的销售额，问顾青渠：「这样真的好么？」 「相信白师叔，他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顾青渠也过来围观了一下原州这个月的收入。 然后他沉默了。 同样是搞副业，白师叔这么多年光见倒贴恶妖组织那群三无盲流妖，家里的古董都快卖光了。 而原州则带着犯罪妖怪一起搞生产，现在已经是个身家亿万的富熊猫，以后说不定能当上青山市首富。 这么一对比—— 「白师叔真是拿着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顾青渠感嘆了一句。 直升机飞向机场，原州道：「要不，就去东海散心？」 「为什么？」 「产业园里的海鲜太少了，我得补点货。」 「也行。」得益于这段时间的政策，妖怪们都走出家门去打工，需要妖管委逮捕的恶妖就变少了，甚至还有一些误入歧途的恶妖主动自首，只为了去大青山学习一门技术。 顾青渠闲着也是闲着，他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找出了几个需要在东海出差的任务，问道：「明天就走？」 「对，明天就走！」 顾青渠安排出行计划去了。 见他专心编写备忘录，原州悄悄掏出手机，登录之前教他怎么对付狐狸精的情感论坛。 【问：急！如何和阔别多年的男性朋友培养感情？】 【1l：楼主你就老实交代吧，那个「性」字是不是可以去掉？】 【楼主：……】 【3l：看来被我说中了——建议楼主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楼主：光是旅行么？】 【5l：旅行过程中一推二滚三压倒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楼主：明白！这个我有经验！】 【7l：……】 忍不住想问楼主的经验是哪来的…… 原州把手机揣回兜里，一抬头，心想，我主动去给青渠当坐骑，结果让他试骑的时候跌了一跤把他压倒，一路抱着滚进沟里，滚了八道沟都没停下来，这不就是一推二滚三压倒？没想到这个经验还能在这里用到哈！ 作者有话说： 原州：明熊不说暗话，我是亿万富熊，我想包养顾青渠！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哈哈粉（捉虫） 抠脚鯈鱼 双人旅行！ 阳光！沙滩！泳裤！美味的海鲜！ 在坐上私人飞机之前, 原州是这么想的。 听说他要走，青山市领导连带青山市的特事办分局局长前来送机，几个人苦逼兮兮地问：「您走之后, 这一整个产业园的妖怪该不会出问题吧？」 第121页 原州：「放心好了！」 笑话, 山神都已经归位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哪个妖怪敢闹事, 当场把它镇在地底当警示牌，孙猴子当初被压了500年, 那它就六百年吧！ 领导们听了这个回答, 表情并没有变轻松, 他们问：「那小卖部的商品不会缺货吧？」 如今原滚滚小卖部的商品是顶尖高奢、一货难求, 上个月刚被当成国礼馈赠友好国家领导人, 获得了一致好评。 毫不夸张地说, 排队等「超美味鸟腿」配货的队伍比机场买平价茅台的队伍还长出好几百倍。 就眼下送机的这群领导，谁没有在网上排队预约啊？ 涉及自己的利益问题，大家纷纷劝说道：「熊猫主任，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口碑了, 一定不能半途而废。」「超美味鸟腿好不容易在国际上打出一片天, 万一因为货源不足的理由被别国商品盖过去, 那多可惜啊？」「对的，您别不当一回事, 我听说隔壁瓦几里亚公国的吸血鬼议会已经开始卖盗版蝙蝠腿了！」 原州被他们三劝两劝, 不知怎么就头脑发热，答应带上酸与和肥遗，每日新鲜取腿。 有了它俩, 自然不能少了快递员, 小鬼001号凭藉在顾氏集团秘书办实习过的金牌简歷击败了其余499个同行, 成功加入队伍。 然后是九尾狐，他拖着九条尾巴，施施然走上飞机，银色的皮毛映衬阳光，高贵华美至极。 「这就是现代人类的交通工具？挺有意思的……嘶，门有点窄，尾巴进不去，我能把门拆了么？」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九尾狐遗憾地变成人形，一身白色高定西装——照着时装杂志变的。 飞机下的领导们更遗憾地踮脚望着他的背影——九尾狐哎！谁不想看看他是个怎样惊天动地的大美人？ 吸熘。 再然后是猫又，「熊猫桑和爸爸桑度蜜月怎么能不带上可爱的女儿酱呢？我可以帮你们传递情书哦！」 「呃……」什么？！ 为了不让送机领导们已经瞪得很大的眼珠子出现脱眶的危险，猫又成功入队。 她上了飞机之后，用尾巴拖出一只大个的海蜘蛛：「来，小牛，烤个牛肉味儿的蜘蛛腿！」 「给我也来一个。」九尾狐推推墨镜，优雅地伸出一只手。 牛鬼凭藉着傲视全产业园的自己烤自己水平成功挤上了最后一班车。 「停！」这个时候原州终于感到了警惕，他双手叉腰变回熊猫，用自己圆滚滚的体型堵住登机舷梯。发现体型还差一点儿，原州吸了口气，炸开身上的毛：「谁再挤上来我就罚他抄写酸与的骂人小本本！一百遍！」 这个处罚实在是太精神污染了，已经挤到熊猫肚皮附近的符宵不得不停下脚步，遗憾道：「小舅，你真的忍心抛下可爱的外甥不管么？说起来我还是你和原州的介绍人呢！」 顾青渠冷冷地看他一眼，心道：什么原州？叫小舅妈。 因为倒霉外甥太不会说话，他一挥手，星弦将符宵捆得死紧，往飞机下面一扔。 「小——舅——」 闻者伤心，观者落泪。 小舅道：「你还没断奶么？我休假的这段时间你就和蔺珏一起去妖管委实习吧。」 顺便盯着点白静林，让他不要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说真的，青山市的领导班子里倒真的有几个半退休或是已经退休的老同志想要借这个机会挤上这趟飞机，套近乎不说，主要是蹭点仙气。毕竟人年纪大了，身体总有点磕磕碰碰，熊猫大仙虽不是唐僧，吸一口延年益寿，但万一呢？再说吸不到熊猫的话，收集点熊猫毛编个护身符也好嘛。 看到在熊猫旁边长身玉立、面容冷肃、俨然是一位「护熊使者」的顾青渠，领导们遗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人家连亲外甥都不带上飞机，何况他们这些外人？再说顾青渠他们也惹不起。 青山市的市长代表同事们发表了简短的送别致辞，说完后原州和他握了握手，欢快地一回头，沖向机舱。 阳光！大海！沙滩！美味的海鲜！他来了！！ 「熊猫主任，等等。」市长不得不叫住他，塞过去一张红头文件。 「这是什么东西？」 市长轻咳一声：「是这样，东海附近的许多海滨城市由于天气炎热、设施不足，没有获得大熊猫的租借许可。」 「所以呢？」 「听说熊猫主任要去东海度假，这些城市的居民联名上书，希望您能变成原形，让他们参观一下。」 原州：「……」 市长怕他误解，连忙道：「不用去动物园，就在街上、海滩、小酒馆，您想去哪里都行，他们不干涉您的行动。作为补偿，您在东海的一切消费都由当地市政府买单——包括同行成员！」 也就是说，随便吃随便喝随便拿，不！付！钱！ 原州想了想，有点想拒绝，但他看了眼顾青渠，还是答应了。 靠资产包养顾青渠有点难度，但他可以靠脸包养顾青渠！完美！ …… 原州想得很美，然而等飞机一到达，他就后悔了。 没人告诉他，人类为了围观熊猫可以付出多么高的热情。 七月的天气，他一下飞机，就被人群一路围观、疯狂跟拍、闪光灯连绵不绝，机场的保安吓了一跳，还以为哪位国际巨星突然来了。 第122页 终于走贵宾通道离开机场，街上的围观人群更多，走到哪里，都是一片齐刷刷的注目礼，眼神的温度比夏天的温度更高，简直要把熊烤熟了！ 梦想中的阳光！海滩！泳裤！变成了人人人从众人山人海人来人往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万人空巷。 原州回头，大声道：「你们不要再跟着我了！」 围观人群：「哇！熊猫说话了！」 原州一咬牙，干脆把顾青渠往背上一扔，飞檐走壁，快速逃离。 人群更加激动：「快看！功夫熊猫！」 原州无计可施，用灵力变出四朵祥云托在爪下，沖天而起。 人群仰着头，双手捧脸：「妈妈！熊、猫、在、天、上、飞！」 原州险些一失足摔下去，「……」 是他小看了常年租借不到熊猫的海滨地区人民对于熊猫的热情。 原州一路走来，总算明白自己身份曝光后那许多的信仰之力是从哪来的了。 九尾狐挥挥尾巴飞在他旁边，狭长的狐狸眼微眯，对这种自己没有食铁兽受欢迎的社会环境有点不适应，他问扒在自己尾巴上的小鬼：「喂，小东西，你说下面为什么没那么多人对着我尖叫？」 小鬼斩钉截铁：「国民度低！」 「那要怎么改善？」 「出道，当明星！」 「哦？」九尾狐原本就只是随便一问，没想到这放在几千年前生吃都嫌塞牙缝的小东西还真敢回答，他道：「你说说看，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就勉为其难吃了你。」 小鬼在远山集团实习，什么难缠的客户没见过，它伸出三个手指头：「第一，九尾狐形象好、不做明星太可惜了，而且现代社会不允许黄赌毒，以您的条件一时也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工作，总不能一直在产业园白吃白喝吧？」 九尾狐来了兴致。 「第二，当下最红的明星在网上有十几亿粉丝，您一旦入了行，肯定不比他差，想想那些粉丝提供的信仰之力……」 「第三呢？」 「第三，您还有整个原滚滚小卖部做后盾，我们小卖部的月访问量超过十亿，只要您同意免费做代言人，我可以说服老闆把您的照片贴在首页，和熊猫肩并肩！」 九尾狐：「……」 听起来……居然不错？ 虽然以前没当过明星，但信仰之力不拿白不拿！ 想那五千年前，他九尾狐和食铁兽是水平差不多的大妖，甚至他的实力还比原州强半筹。 但五千年过去，由于食铁兽有人类崇拜，而他没有，他前几天要是没有小林君做安全帽，差点被原州吊打！ 九尾狐化耻辱为动力，咬牙道：「干了！」 他用尾巴把小鬼一卷，朝另一边飞去：「拜拜，我去创业了，借你的小弟当经纪人！」 顾青渠听见了他俩的对话，稳重地坐在原州肩膀上，拿出手机查了查：「滨海市有一个《封神演义》的剧组正在试镜，我投资五百万，让他们给你个机会。」 至于九尾狐愿不愿意演妲己，剧组要不要一个男妲己……这都是他成为明星的道路上必须克服的困难。 顾青渠想：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终于踢走两个电灯泡，一人一熊都松了口气，原州向下看去，尽管他已经飞到千米高空。 但或许是海滨城市万里无云，又或许是熊猫到来的消息已经传开的缘故，底下还是时不时有人指着他喊：「快看！天上飞的那个是不是熊猫？我没见过那么胖的鸟！」 哼，吃你家大米了？ 原州承诺过用原形出现，又不想被人挤成熊猫饼干，只好郁闷地放下度假计划，先去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他降落到特事办琼州分局的停机坪上，「这次调查的案件是哪个来着？」 顾青渠给原州叫了一个水果吨吨桶安慰他，自己去查看案宗，边看边道：「琼州出现了新型毒品。」 「毒品？」 「对。」要不然顾青渠昨天也不会一看白师叔就想到「操着卖白粉的心」这种话。 他看完案卷后，找来办案人员了解情况。 「根据我们得到的线索，那是一种银白色粉末，阳光下折射出珍珠光泽，凑近闻有一股淡淡的海腥气。」 「这种粉末最开始是在学校附近贩卖，专门卖给考试不及格的孩子。这些学生拿到家后偷偷放进了食物里，据说食物的味道因此变得鲜美无比，而服下粉末的一家人瞬间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脑海中充满快乐，他们载歌载舞，大声欢笑，直到天明。第二天，看到家用监控的家长被吓傻了，以为自己吃了毒蘑菇。」 「从上个月开始，我们就陆陆续续地接到有关家长的报警——但由于「哈哈粉」，也就是这种新型毒品。 基本上通过在学生中口口相传的方式进行售卖，因此我们很难查到销售毒品的源头。期间我们也派出便衣搜索并监视了学校附近所有可疑的地方，但没有任何发现，甚至在便衣搜查期间，这种哈哈粉还在学校中继续传播。」 「在案件侦破过程中，我们缴获了几小袋哈哈粉，请物证科同事鑑定，鑑定结果显示，这些粉末就是由钙、镁、磷等常见元素构成的，与其说是毒品，不如说是什么生物的骨骼。还是我们局长亲自拿去特事办询问，才知道这些粉末上有淡淡的妖气，因此这个案子就被转交给了琼州的特事办分局。」 第123页 「经过这么来回折腾，缴获的样品只剩下小半袋了，而且时间一长，或许是妖气散掉，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功效。如果几位领导想看的话，我这就去给您取。」 顾青渠点了一下头，正想说辛苦了，原州却道：「等一下。」 「你说的哈哈粉我好像有。」他在厚厚的毛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小塑胶袋，问：「是这个么？」 塑胶袋里的粉末在白炽灯下折射出珍珠一般的光芒，袋口一扯开，淡淡的海腥味充斥房间。 是新鲜的！而且很多！ 「呃……」琼州市警察分局派来的两名缉毒警下意识按住腰间的枪套，面露警惕。 熊猫才来琼州半天，怎么会有这个，难道说…… 他们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埋伏在公安内部的黑装白贩毒大佬」的传说。 合情合理，没看大佬身上的毛都是黑白花儿的？ 原州一看就知道他们想歪了，他拍桌道：「这是刚才仰慕我的人群塞给我的！你们在想什么？！」 缉毒警就算面对国宝也不会放下职业警惕，他们进入审讯模式：「你说是别人塞给你的就是别人塞给你的？你有什么证据？」 原州默默地看他们一眼，捧着自己的脸道：「看看，看清楚了么？我要想赚钱，还需要顶着烈日辛辛苦苦去贩毒？」 有道理。不，是很有道理。 靠脸就能赚来的钱，为什么要靠劳动？ 缉毒警松开配枪，尴尬一笑：「不好意思，职业习惯。那您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么？」 他们原本就是活跃一下气氛，没想到原州捻了捻，又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点火烧了烧，最后出人意料道：「我知道啊？」 你、知、道？！ 所有人再次提起警惕，心情非常崩溃：知道就知道，你的动作为什么那么熟练？ 原州：「这是鯈鱼肉嘛，以前山神经常用这个给我炖竹笋吃，不过你们缴获的这个貌似品质不太好哦。」 嗯……原州偷偷弄出点水沖了沖手，他都没好意思说，这可能已经不是鯈鱼的下脚料了，这很可能是鯈鱼的脚皮。 原州和顾青渠对视一眼，心有灵犀：「抓！必须抓！怎么能在学校附近贩卖这种没有卫生许可的三无食品呢？」 太过分了！ 缉毒警无语了一下，感觉事情的严重性一下子就从缉毒变成了查抄非法辣条，一个小片警就能搞定，他们谘询了一下两位领导的意见，询问后续处理方法。 「鯈鱼肉可以解忧，倒是不会像毒品一样副作用巨大，不过普通人吃多了也不好，你们人类不是常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过于轻易得到的快乐并不会让生活变得更好，只会让人更容易堕落。」 「举个例子，要是学生考试不及格回回都用哈哈粉煳弄过去，那他以后的成绩很难变好——竹笋炒肉虽然痛，但是有效。」 「综上所述，咱们还是早点把这只乱抠脚皮的鯈鱼抓回来给我炖竹笋吧。」 原州有个想法——或许原滚滚小卖部很快能开发出一款针对忧郁症患者的快乐食品了！ 作者有话说： 鲦鱼：我抠脚、黑户、卖三无产品，但是我没贩毒！绝对没有！ ！！「……」…… 第55章 飞头蛮 我让你动了么？ 琼州一中是琼州省的一所重点实验中学。 下课铃声响起, 一群群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涌出校门。 「相信我，只要给你爸妈的汤里悄悄加一点点，他们绝对不揍你。」 「赵东, 你没骗我吧？」 「我骗你干什么？店主都说最近货量不足, 不准备卖给生人了，咱俩是铁哥们所以我才告诉你的, 你要是不想要的话那就别跟来了，走吧走吧。」 和赵东勾肩搭背的男生听他这么说, 反而放下心来：「别生气嘛, 我就这么一问, 这样, 回头请你吃辣条。」 「这还差不多。」 赵东带着他三拐两拐, 推开一扇铁栅栏门, 走进学校旁边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巷子里，李思源在琼州一中上学这么久，都不知道这里原来还有条小路。 道路有些湿滑，周边的下水道里发出浅浅的馊味, 看起来是学校旁边一熘小餐馆的后门, 用来倒泔水的。 赵东走向其中一扇瘦瘦窄窄的木门, 敲了五六下，有长有短。 门里传来「喵喵, 喵喵」的大叫声, 李思源腹谤，这猫咪怎么叫得和狗一样？ 正在这时，门板「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个瘦高的老头, 一张赤红的脸盘, 满头杂乱白髮, 长得很丑。 有点像歷史课本上的元谋人，李思源心中刚浮现出这个念头，就见那个老头看了他一眼，眼神说不上兇恶，但他心里勐地一跳，像只被猫盯上的老鼠。 赵东也差不多，他大气不敢喘一下，低头乖乖道：「朱爷，我们是来买哈哈粉的。」 「进来吧。」老头声音嘶哑道。 他胸口挣出一个猫头，是只漂亮的虎斑狸花，在两个初中生身上嗅了嗅，友好道：「喵喵！」 老头让开身子，李思源左顾右盼着想，这个老爷爷还养猫，脾气应该不错嘛。 可能他就是个长相丑恶但内心善良的古怪老头儿吧。 院子里空间不大，窄窄的一条过道几乎无法立足，旁边一侧是院墙，另一侧是一间黑乎乎不透光的小房间，貌似是某个小卖部隔出来的后厨，散发出让人不太愉快的鱼腥味。 第124页 老头让他们在院子里等着，他自己走进小厨房，说了句什么，然后拿了大拇指肚那么大的一小包白色粉末出来。 「一百。」他道。 现在的中学生零花钱都多，一百块不算什么，李思源掏出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付了帐——赵东说过，这里不接受网络支付。 这就更奇怪了，现在就连学校边卖清补凉的老奶奶都会在小推车上挂两张二维码。 相比起来，这个叫做朱爷的老爷爷简直就像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粽子。 朱爷又看了李思源一眼，他不敢想了。 「拿了货赶快走。」朱爷对着光验了验钞，开始赶人了，一点都不客气。 他领着李思源和赵东走到小门边，突然怀里的狸花猫开始狂吠。 李思源从来不知道一只只有他两个巴掌大的猫咪能叫出这样大的动静。 狸花猫眼睛睁圆，呲出一口白亮的小奶牙，身上的花纹发出淡淡的光泽，仿佛活物般游走，李思源有一瞬间觉得这只小猫有种威风凛凛的感觉。 它的影子投射到背后的墙面上，变成一个巨大的怪兽。 朱爷两条八字眉皱了起来，这让他本就兇恶的脸庞显得更丑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一个拎起了两个初中生，把他们往墙上一扔，「最近不要来了。」 「啊！」 李思源和赵东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睁开眼，他们已经好好地站在了学校对面的街上——朱爷一掌把他们送出两道墙，毫髮无伤。 两人面面相觑，就像是做了一个梦一样。 赵东道：「我就说卖哈哈粉的老爷爷很像是某个退休的大佬吧？」 李思源用力点头，想起了两人瞒着父母看的《教父》。 说起来，教父维托柯里昂是不是也有只猫？ …… 朱·维托·柯里昂刚把两个初中生送走，门外突然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门被扣响，对方道：「开门，食品卫生抽查！」 朱爷慢吞吞地拉开门一看，左右两边的小饭店同样有身穿蓝制服的城管突击，正慌忙把倒在下水沟的泔水往院子里捎。 「欢乐火锅鱼是吧？」城管对着表格看了一眼，掏出工作证：「健康证有么？让我看下你们的营业执照。」 朱爷面不改色，用嘶哑的嗓音道：「火锅鱼不做了，上周刚转让给我，还没来得及去城管部门登记。」 城管皱了一下眉：「我能去厨房看看么？」 朱爷让开门边：「您请。」 城管招唿了一直跟在身后的两个年轻人，边走边问：「那这边不做了，你们今后准备做什么？」 「孩子多，开个小卖部吧。」朱爷道：「我把房子都隔好了，前面做生意，后面就改造成自己住的地方，我一个人，这里有锅有灶的，晚上还热闹，挺好。」 城管又点点头，走进厨房四处看了一下。房间只有七八平米，不怎么透光，墙面被油烟燻得黑洞洞的，靠墙一边摆放了一架钢丝床，另一边是个挺大的灶台，灶台下有个大铁盆，里面有三条活鱼在游泳，案板上还摆放了另外两条鱼，一条已经有半个身子被片成鱼片，另一条瞪着死鱼眼，瘫在案板上，尾巴不时动一动，显示自己还没死。 城管走上前，拎起鱼骨架看了一眼，夸赞道：「刀工不错。」 朱爷道：「是火锅鱼老闆给我的，他还剩下些鱼，带不走，就低价折给我了。」 老人家嘛，不捨得浪费，天天吃鱼也是可以理解的。 城管把案板上另外一条鱼也拎起来看了看，又打开手电筒照了照盆里的三条鱼，没发现什么异常，叮嘱了一下防火问题，又吩咐朱爷尽快去城管部门登记，全都说完之后，便走了。 「吱呀」一声，大门关上。 门背后，屋子里突然传来声音：「他们不是城管。」 朱爷：「当然不是。」 「这些讨厌的警察已经来搜查我们好几回了，但他们什么也找不到。」声音有点得意。 「我看他们知道得多了点，以前来的警察可没有关注鱼的。」 「迟早的事，但他们绝对找不到我。」鯈鱼道：「来，把磨脚石给我递过来，我再搓点脚皮，前几周光顾着搬家，存货都快不够用了。」 朱爷慢吞吞地走向小黑屋，手里摸着虎斑猫的头，尽管有他的安抚在，虎斑猫还是不安地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爪子在朱爷衣服上摩擦，看上去随时都能大叫一声扑出去。 朱爷道：「天狗一向只抵御凶害，警察可不是什么凶害，前几次看到警察，它可亲热得紧。」 「你当我傻吗？」鯈鱼道：「既然不是警察，那当然是……」 它一句话尚未说完，刚跨进房间的朱爷太阳穴突然被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抵住，掺杂着奇怪口音的人道：「闭上眼，举起双手，不要动！」 他用的是江国话，而朱爷先前和鯈鱼说话，则使用的是远古通用语，在不速之客看来，就是这个古怪老头面对着黑洞洞的屋子自言自语。 果然如线人所说，是个半疯不傻的怪老头。 不速之客自觉对付这样一个半截身子进土的老头手到擒来，他语带威胁，在朱爷耳边低声道：「把你房间里的哈哈粉都装上，和我走一趟吧。」 第125页 「不要想着反抗，不然……」冰凉黏腻的触感缠上朱爷的手臂、上身，他伸手一抓，是一截黏煳煳的肠子。 「唔……」不速之客发出低吟，他恶狠狠地在朱爷颈侧咬了一口：「住手！」 「嘶。」牙齿碰到的地方像钢铁一样坚硬，头颅险些被磕掉满口牙，他心底暗惊——这是个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大门被敲了两下，随后「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 朱爷刚才光顾着和鯈鱼说话，忘了锁门。 之前来这儿突击检查的城管把头伸进来，道：「大爷，不好意思，我忘了件事。」 他一抬头，看见朱爷和他肩膀上造型诡异、姿势暧昧的头颅。 城管：「不好意思打扰了。」 原州和顾青渠就见这个假扮成城管的小片警「歘」一下把头缩回来，从耳根到脖子涨得通红。 「怎么回事？」他俩纳闷。 「你、你们自己看吧。」小片警摸了摸滚烫的耳朵：「没想到这个老大爷玩得还挺花。」 原州、顾青渠：「……」 「不对啊。」小片警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我们刚刚进去看过的，里面只有一个人，什么时候多了一个？」 旁边侧着耳朵的其他假城管闻言打了个激灵，在这炎炎夏日感觉到一阵冰爽。 院内，多亏朱爷在千钧一髮之际背过身，才把灵异事件硬拗成了桃色绯闻，但他知道瞒不过去。 一只铁钳般的手快准狠地抓住头髮，长着东南亚面孔、肤色微黑的头颅发现自己竟然反抗不得。 ——糟糕，碰见硬茬了。 他口中念诵奇特的巫咒，头颅下拖挂的长长一串内脏自动延长，缠绕上朱爷的身体，上面浮现出游动的黑色咒文，想要像蟒蛇一样勒死他。 这时，朱爷怀里的虎斑猫发出一声气壮山河的「喵」！ 被巫咒覆盖的内脏居然像是碰见天敌一样向后瑟缩。 天狗不惯它这毛病，一个飞扑，狠狠叼住肠子，在头颅的惨叫声中大口往肚子里吞噬。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连串反应只用了大概3秒。 「吱呀」一声，老旧的门第三次被推开。 朱爷深吸一口气，不合时宜地想，是应该给门轴上点油了，再装个可视对讲门禁，免得打个架都被人打扰。 打架被人打扰，就像一口气喘到一半突然上不来一样，就连天狗都觉得梗得难受，它不悦地「喵」了一声，见朱爷闪电一样把头颅敲晕挂到房檐下，他还用另一只手和天狗抢嘴里的肠子。 「喵——」 刚才那个城管可能觉得尴尬，这次没进来，进来的是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朱爷刚才没正眼看他们，此时两人的脸露在阳光下，他才感觉——挺帅的，以人类的标准来说。 「您请进。」朱爷贯彻了怪老头的形象。 两个年轻城管或许是听了前辈的八卦，走到房檐下，仰头观看头颅。 头颅被朱爷狠狠在后脑勺敲了一下，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朱爷轻咳一声：「刚才被吓到了吧？这是我买的硅胶仿真人头，一个人住，半夜挂在门口用来吓小偷的。」 解释得通。 「这个呢？」城管低头。 「这是我新买的猪大肠，准备灌香肠，也挂在房檐下，」朱爷用脚后跟轻轻踢了一下虎斑猫，道：「坏猫。」 「它刚才上房，把这两样东西都从房檐上给扒拉下来了。」 天狗嚼着血肠，爱答不理地喵了一声，背了这个锅。 「哦，原来如此。」两名城管不知道信了没有，又朝闭着眼的头颅看了一眼，伸出手想摸一下。 朱爷不着痕迹地侧过身，用高高瘦瘦的肩膀挡住他们俩的动作，道：「您有什么事？」 「哦，」城管忘记了头颅的事情，边往屋子里走边道：「我刚想起来，你们这儿的消防……」 他们两人身后，朱爷眼睛冒出诡异的红光，他并指成掌，正欲抬起手臂击向城管的后脑。 突然，房檐下方的头颅睁开眼，只见他怪笑一声，断开的脖颈里长出一副新的肠子，肠子里裹着一支不知从哪掏出的手·枪，对准两名城管的头颅。 「去死吧！」 「砰！」 鲜血淋漓的内脏在夏天撒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就在子弹击中头颅的前一刻，右边那个稍微高些的城管抬了一下手。 得意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头颅嘴角的笑像是提线木偶一样一格格落下，齿关发出「咯咯」的叩击声，这是之前他被天狗撕咬时都没有表现出的恐惧。 「啪。」手枪落地，飞射出膛的子弹被噼作两半，而后一点寒芒透过子弹，倒映在头颅的眼底。 只见那副肠子被无数根流转星光的丝弦缠住，银色的丝弦细若游丝、却又锋利如刀，轻轻一颤，被凌迟一样的痛感从每一根神经传递到脑海。 头颅张大嘴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恨不得立刻就死掉。 左边的城管好奇地回过头，问道：「这就是我们在外面感受到的邪物？他是个什么东西？下水怪？」 头颅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但他怕极了先前的酷刑，木着脸一言不发。 顾青渠温和地回答道：「这是东南亚盛行的巫术，叫做飞头蛮。」 第126页 「我觉得还是下水怪比较贴切。」 朱爷感觉到了星弦上庞大到可怖的灵力，他身体一抖，转头奔向院墙，长长的手指向墙沿一抓，手背冒出一层白毛，攀爬的动作比起人类，更像是猿猴。 飞头蛮在他身上栽了这么大一个坑，眼里满是恨毒，向顾青渠道：「他要跑了，你不管吗？」 顾青渠居然头也不抬，继续和他身边那个很傻很天真的小青年轻声细语。 飞头蛮心中骂了一句男色误人，朱爷则是心中一喜。 就在他已经翻出墙壁，看到了院墙外的蓝天时，那个被飞头蛮认为「很傻很天真」的小青年突然冷下脸，手一拍墙壁，道：「站住，我让你走了么？」 整个院落被一股比先前浓重千百倍的大妖之威笼罩，朱爷「扑通」一声掉下墙，膝盖支撑不起身体的重量，努力颤抖了两下，跪倒在地，飞头蛮更是不堪，抖得像是筛糠，腔子里不时有乱七八糟的零件掉落在地上，惹来了不少苍蝇。 一人一妖悔得肠子都青了——看走眼了，这个小青年比先前那个更可怕，他已经把这里标记成了他的领地，而领地内的一切生物都是他的猎物。 原州摘下头顶的帽子，扇了扇风，道：「下水怪。」 「到！」 「先不吃你，把下面这一串收回去，10秒钟之内给我整理出一个可以见客的模样。」 「至于你……」原州看了朱爷一眼，又看了眼努力叼着肠子献给自己的天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你还有点脑子，没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坏事，等着吧。」 鑑于有飞头蛮在，他没有一口叫破朱爷的身份，而是让他规矩点，跟自己回去登记。 「你这种天赋的凶兽不能在外面乱晃，这几个月没出事是你聪明，每隔一两个星期就换个地方，还带了天狗在身边辟邪，但防的了一时防不了一世，像今天，不就被人找上门了？」 原州说着，数到第十秒，对外面的人道：「进来吧。」 几个伪装成城管的片警鱼贯入内，好奇地四处打量，看到一个披着床单的人……嗯，鬼魂，以及同事先前说过的朱爷。 「快看！是鬼！他没脚！」 多新鲜哪？飞头蛮翻了个白眼。 他披着床单，只露出一颗脑袋，在一米八左右的高度贴地飞，这种万圣节cosy的打扮很难让人升起对鬼怪的敬畏。发现自己的失误，他又飞低了一点，这下连最后一点小破绽也不存在了。 原州示意警察们先把他放一边，「别忘了我们来这儿干什么。」 ——扫毒打非，净化食品安全环境。 「可是……」之前进过屋的片警小声道：「之前您也在，亲眼看到的，我把整个屋子都翻过，没找见别的鱼。」 片警参与过之前的几次扫毒行动，失望而归。他听说贩毒的不是人，是条鱼后，连做梦都在回忆当时的情况，终于恍然大悟。 虽然接到线报去查抄的地方不一样，但是没记错的话，那几次他们都看到房间里有鱼！ 片警都能够想像到，狡猾的犯罪分子一听到民警的脚步声，立刻往案板上一躺，翻出肚皮，笑看他们无功而返的可恶样子。 这次他一定不会放过这条鱼！ 「所以我特意带了芥末粉、电击器、缝衣针，趁店主不注意在几条鱼身上一一招唿过，结果它们都是普通鱼，一点异常的地方都没有。」 原州：「……」当一个普通警察委屈你了。 「它真的在这儿么？」民警十分不信。 「它就在这里。」原州脚步不停，「你的想法没错，你只是不了解鯈鱼。」 说着，原州走到被民警检查过，确认没什么异样的钢丝床旁边：「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来抓你？」 钢丝床一动不动。 民警们对视一眼——领导在和谁说话？ 你看到鱼了么？他们用眼神交流。 ——没有。 ——我也没有。 虽然很不想相信领导搞错了，但这里真的没有鱼啊！连个能联想到鱼的东西都没有！ 简陋的钢丝床上就只有一条毛巾被，一个枕头，和一个红色的鸡毛掸子。 等等。 原州问了两遍之后，终于耐心告罄，他一把抓住那个鸡毛掸子，把它从床上拎了起来，「和你说话没听见？」 ——这是鯈鱼？！ 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 在民警们怀疑人生的时候，原州简单粗暴地发出一道电流，贯穿了鸡毛掸子。 只见红色羽毛根根炸起，从蓬松的掸子里炸出六条小短腿，其中一条腿上还捏了个磨脚石。 白色的脚皮簌簌落下，发出哈哈粉特有的鱼腥味。 鸡毛乱飞，鯈鱼大叫道：「别拔了！别拔了！我认罪！我投案自首！」 晚了。 半分钟后，民警们看着一只光熘熘、浑身散发着鱼腥味，长着六条小短腿和三条尾巴，瘦长瘦长的鱼：「……」 这他妈谁能想到！ 鯈鱼抽抽搭搭，望着一地和鸡毛没什么两样的红色羽毛，指责道：「我都认罪了，还扒我外套，我不要脸的吗？以后怎么见妖？我要投诉你们！」 原州捏着鼻子，在它「嗷」的一声中拔下一片鱼鳞：「不是还给你留了条底裤么？」 第127页 一条鱼穿什么鸡毛外套？矫情！ 作者有话说： 滚滚开始发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古曼童（捉虫） 大青山产业园的员工文化 审讯室明亮的灯光下。 「鯈鱼, 雄，五千四百七十二岁，琼州省东海县鱼, 家住琼州一中美食街7-48号门面房, 身着红色羽毛，三尾、六足、四眼, 肉质鲜美，具有健脾开胃、愉悦身心之功效。」 「6月25日19时, 因贩卖不符合国家卫生安全条例的三无食品被有关部门依法逮捕。」 「鯈鱼, 你可认罪？」 「什么？」审讯桌前拷着一条直挺挺的咸鱼, 它伸出小短腿, 挠了挠肚皮上仅剩的两根鸡毛, 惨白的鱼眼里焕发出劫后余生的惊喜：「只是贩卖三无食品？不是贩毒？」 审讯室内除了原州以外的所有人：「……」你还知道自己在贩毒？！ 「我认罪我认罪！」鯈鱼像是压根没察觉到大家的纠结, 伸出腿豪气干云道：「要签字画押么？在哪签？我现在就按爪印！」 在场的人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一名民警捂着鼻子让它在逮捕文书上按了一下，然后道：「鯈鱼，依照我国现行《修行界犯罪试行管理条例》规定, 你将不会被安排在普通监狱服刑, 你的档案关系即日起转交给大青山人妖和谐产业园, 以上事实你清楚了么？」 「哦，」鯈鱼点点头：「不就是蹲大牢？哪儿都行！」 看来它犯的罪比较轻才会被安排到产业园度假, 不用蹲黑牢, 鯈鱼美滋滋。 「那么今天的审讯到此结束，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鯈鱼看着墙上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突然石破天惊地喊了一声：「警察同志, 我要举报！」 「蛤？」正准备离开审讯室的警察把屁股「吧嗒」一下按了回去：「你要举报谁？」 鯈鱼在众目睽睽之下翻了个身, 鱼眼像四个喷泉, 涌出悔恨的泪水：「警察同志，其实贩毒……咳咳，贩卖三无食品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是受害者！」 「哦？」 「就在两三个月前吧，我正在东海下面睡得好好的，突然一群特别嚣张的人硬是带着工具拆了我的家，把我从封印里刨了出来，还要绑架我去参加什么交、交……交流会，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啊！」 「在我严词拒绝了这群犯罪分子之后，他们虐待我、辱骂我、还威胁说要炸了我做天妇罗。这能忍么？当然不能！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餵他们喝了点洗脚水，趁他们做美梦的时候，带着老朱和天狗跑了。」 接下来省略一万字敌方是多么的阴险狡诈、穷追不捨，而鯈鱼又是多么的机智勇敢、化险为夷，在经歷了一连串的斗智斗勇后，它终于摆脱了犯罪分子的追杀，带着一老（老朱）一小（天狗）隐居在美食街，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平静生活，把所有的惊心动魄都深深埋藏进心底。 鯈鱼慷慨激昂地总结道：「我！生是江国的鱼！死是江国的红烧鱼麻辣鱼酸菜鱼火锅鱼！就算烧成灰、被扬了，骨灰撒下水道里，我也绝不可能做什么天妇罗！它根本就不好吃！是对鱼肉的亵渎！」 警察同志们喉结动了动，虽然明知不应该贊同犯罪分子的话，但他们的头却不听使唤，用力点了几下。 鯈鱼伸出小短腿抹了把泪，从爪缝里偷看了一下众人的表情，心里有底了。 它抽抽搭搭道：「是，我知道贩卖三无食品不对，可是我上有老、下有小，还受到犯罪分子的威胁，没办法找别的工作。我辛辛苦苦卖东西，一没敲诈勒索，二没漫天要价，一包哈哈粉一百块而已，在琼州这个大城市刚够餬口。警察同志，看在我爱国敬业的份上，尽管能不能给减点刑？我还得早点出狱养家呢！」 警察们顺着之前的动作又点了一下头……等等。 减刑？ 熊猫主任的一声冷笑惊醒了他们。 原州屈指敲敲桌面，转头吩咐审讯的民警：「录音了吧？录音就好。拿去给老朱听听，就说它靠给鯈鱼提供公主抱才被它从倭国人那儿拯救出来，再晚一天就被剥皮生吃了。」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晚上把它俩关在一个监室，让它好好谢谢鯈鱼这个救、命、恩、鱼。」 鯈鱼：「……」 「别啊！」见原州真要去找老朱，它「啪嗒」一下，六条腿一起给原州跪了：「这年头谁还不美化一下？我说实话，我说实话还不行么？」 原州抬起下巴，往椅子后面一靠：「说吧。」 「呃……」十分钟后，鯈鱼瘫在审讯桌上，小短腿一抽一抽，流着泪道：「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我知道的全都招了！」 原州低头看它，只见一条被榨干的咸鱼直愣愣地瞪着天花板，好像真的一滴都榨不出来了。 他勉强道：「好吧。」 「吱呀——」警察们鱼贯起身，拿起笔记本走出房间，脸上露出丰收的笑意。 鯈鱼无语凝噎：「鱼的眼泪水知道，我的眼泪谁知道？」 原州停下脚步。 鯈鱼：「……」又怎么了？！ 只听他道：「你好像还不了解我们大青山产业园的员工文化？」 鯈鱼：「？」 第128页 「没关系。」原州招招手，警局的厨师走进来。 原州道：「新来乍到的，别搞得太复杂，切它一条尾巴炖个鱼汤得了，再搞两个烧鸡脚。」 厨师：「了解。」 直到闪亮的刀光迎面而来，鯈鱼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蹲大牢这种事情不是哪都一样的，大青山产业园这个地方比最可怕的黑牢还可怕。 「放开我！我贩毒！我愿意蹲重刑犯待的黑牢！救命！！」 直到原州进了老朱的监房，还能听见鯈鱼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吱呀——」 朱爷抬起眼：「你们这个审讯室的门轴得上油了。」 民警没想到他还关注这个：「回去就上。」 朱爷一点头，实事求是道：「天狗不在身边，你们最好离我远一点。」 警察们看了眼原州，原州摆手道：「没事，他们有我在。」 「也对。」朱爷垂着头，没多说，看起来像个沉默寡言的老头。 原州坐在审讯椅上：「鯈鱼都告诉我了。」 朱爷毫不惊讶：「那条咸鱼一向贪生怕死。」 原州道：「它答应去大青山服刑，所以我想问一句，朱厌，你愿意和我们合作么？」 朱厌听他叫破真身，抬起头，一头杂乱的白毛下露出通红的眼睛：「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不怕我惹出事端？」 周围人看到它兇恶的眼神，提高警惕。 原州摆摆手：「我查看了你在琼州市这段时间的记录，你一直安分守己，起码没对普通人类动手，我很欣赏你。」 「你不是倭国人挖出来的，他们还没本事惊动你这样的大妖，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当初应该被镇压在琼州的崖山下吧？」 朱厌点了点头。 「哦……穷奇本想去挖鯈鱼，结果碰巧遇见了你，于是改变主意。它答应你什么条件，让你为它做事？」 「呃……」原州想了想：「是塞给你一只天狗，然后让鯈鱼帮你？」 很少有人知道，穷奇有个小名叫天狗，它贵为四凶之一，结果却有这么一个只会喵喵叫的远方亲戚，一向深以为耻。 但再怎么耻辱，自家亲戚也不能给倭国人糟蹋，于是塞给朱厌，废物利用。 逻辑满分！ 朱厌没什么要替穷奇隐瞒的，无所谓地点头：「被你猜中了。」 「它倒是会算计——你出现的地方总是引来战乱，而天狗是吞邪之兽，能够预兆兇相，再加上一只吃多了让人乐而忘忧的鯈鱼……」 原州现在有点想把穷奇绑回来当大青山的生态规划总监，看它安排得多好—— 朱厌负责安保，正常状态下，天狗可以吞噬它身上的邪气，免得引发街头斗殴。 万一真的打起来，鯈鱼一口洗澡水喷上去，被朱厌扰乱心智的人瞬间什么仇恨都忘了，只觉得快活似神仙。 而遇上危险那就更简单了，只要朱厌充分调动天赋，敌人内部就会先打起来。 无论对方有10个、100个、还是1000个人，结果都一样。 完美！这三只加在一起简直就是最佳贩毒团伙！ 「你们赚了多少钱了？」原州问。 朱厌比出两根手指头。 「两万？」 摇头。 「二十万？」 再摇头。 「二百万？」 「呃……」原州已经不想再猜了，干脆来个大的：「两亿？」 「两亿三千四百万。」朱厌道。 原州：「……」这才两个月啊…… 妈的！他忍不住学起酸与的口气，卖白粉居然比他开小卖部还赚钱！ 或许是他身上的酸味感染到了朱厌，这一进门就大马金刀的大妖撩起眼皮，搭理了一下熊猫：「一开始也没那么多，毕竟销路不好找，但这不是上个月，大洋对岸的两个大国通过了毒品合法法案么？」 从此他们的货根本不愁什么买家，只要去公海找艘货轮，就能源源不断地送去对面的灯塔国，为他们带去自由和民主的火光。 用穷奇的话说：「这是送福利啊！」 这才是贩毒团伙的真正收入来源，什么给小学生卖哈哈粉，帮他们逃避家长的竹笋烧肉，都是一开始没打开销路时抛出去的饵，现在还在卖，纯粹是做慈善。 原州：「……」无话可说。 甚至按照江国法律，它们仨这种行为都不是违法的，鯈鱼这厮胆子最小，干这票前精心研究过江国法律，它等船开到公海才开始狂搓脚皮！脚丫子都搓短了！ 此举在有效地规避了法律的同时，还预防了同行黑吃黑，节省了运输费和行李託运费，可谓是一举多得。 朱厌阴沉着脸：「就它破事多，若非我每次坐游轮都身带一只猫和一条咸鱼，身份根本不会泄露！我看今天那个辣眼睛的巫师就是它招来的！」 原州：「……」这……大可不必，我看它纯粹是怂。 「总之，你们现在已经被别的贩毒团伙盯上了，我想大概率是因为大洋彼岸那条线。」 自由的灯塔是块肥肉，谁都想啃一口，朱厌他们的货品物美价廉没副作用，就意味着别的毒枭要少许多横财，当然会把它们当做眼中钉。 「所以，」原州旧事重提：「要不要跟我合作，干一票大的？我想你也憋得够久了吧？」 第129页 朱厌也回归之前的话题：「你就不怕我本性暴露，惹出什么乱子？」 原州没说什么「我相信你」的废话，他道：「上一个说这种话的还是穷奇，它现在正在倭国伪装女神。」 原州走到顾青渠身边，和他肩并肩站着，淡然道：「在我们面前没有妖能称得上「乱子」。」 熊猫 and 山神 is watching you！ 朱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我答应你。」 「所以你能把天狗还给我了么？」 原州轻咳一声，松开手里的「猫质」，天狗获得了自由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奔向朱厌，而是依旧围在原州腿边喵喵喵，它一会儿蹭蹭原州，一会儿蹭蹭顾青渠，看上去一脸乐不思蜀。 朱厌的表情更兇恶了。要不是打不过熊猫，它都想立刻反悔！ …… 夜深了。 朱厌坐在监室的床板上，一墙之隔的外面，原州刚从飞头蛮的监室问完话，带着警察们往出走。 「赶快点，今天食堂有鱼汤。」 有名警察指了指监室，低声道：「那他？」 顾青渠道：「不用管他，这种飞头降是东南亚降头师修炼的秘术，里面那个学艺不精，内脏还挂在身上。像他这种半吊子如果日出之前回不到自己的身体，就会化作一滩血水。」 「这样啊……」警局的主要负责人招招手，示意下属把门窗锁好，免得居民们半夜看到一颗头在天上飞，怪吓人的。 他绝对不是为了消灭里面那个毒贩！ 「这样的妖术倒是很环保哈。」原州想了想，发出虎狼之言：「我建议以后想来江国搞事的人或者妖都修炼一下这种秘术，免得被打死以后还要江国纳税人报销收尸钱——不如我们把它作为进入大青山保护区的必考科目吧？」 监室内的朱厌和自称阿曼古的降头师都嘴角抽了一下。 顾青渠嘴角也抽了一下—— 如果按照原州的设想，那么以后大青山，夜色深深、林霭沉沉，一片一片的树林里，漂浮的全是人头。 这画面太美不敢看。 「我就开个玩笑。」原州又成功地逗了一下顾青渠，他欣赏着顾青渠因为受到惊吓而更显秀色可餐的面孔，喉结动了动，道：「我们快去食堂吧，我都迫不及待了！」 他们一行人走后，走廊陷入安静，就连声控灯都灭了。 一片漆黑中，只听「咯噔」一声，朱厌动了动耳朵，发现隔壁的监室传来铁栏杆晃动声。 警局的监室有三重锁——一扇铁门、一扇防盗门，窗户上还多了一层防盗玻璃，以阿曼古的能耐，显然是逃不出去的。 他痛唿一声，从自己的腔子里扯出心脏，囫囵吞下去。牙齿开合，发出瘆人的咀嚼声。 监室里的灯始终亮着，投射在墙上的影子逐渐出现变化，胃袋开始膨胀，像其中包裹着一颗心脏那样一收一缩。 这样持续了几分钟之后，阿曼古口中发出一声嘶吼，胃袋勐然一胀，而后墙上出现了两个重叠的影子，一大一小。 大的自然是阿曼古，而小的…… 「古曼童。」 随着唿唤声，一个浑身发青，肚子上还连着脐带的婴儿趴在他的头顶。它五官还未发育完全，畸形的五官不像是人，像只冻毙在冬天的野猫。 古曼童发出嘻嘻的笑声，塌陷的口腔中探出尖锐獠牙，一口咬下阿曼古的耳朵，嘎吱嘎吱地嚼着，像品尝什么美味。 阿曼古草草包了一下滴血的耳尖，心知这只古曼童是他用前晚吸食的孕妇肚中胎儿炼制的，势必没有以往那些听话。 他等古曼童吃饱喝足后，口中念出长长的咒语，古曼童脖颈上渐渐浮现出一行黑色符文，像是缰绳一样勒住它细小的脖颈，婴儿发出尖锐的哭声，四肢不断扑腾。 阿曼古等它的脸颊变得青紫，尝够了教训后，才略松了一下降头术，低声道：「你去……食堂……把这些……放在汤里，然后……」 他揪了一把头髮，施加降头术后，它们变成了一把扭曲缠绕的虫子，看上去格外瘆人。 古曼童畏惧地点头，将头髮往胳膊上一缠，说来奇怪，那些长虫脱离阿曼古的手之后变得像是透明一样，用肉眼完全看不见。 古曼童的五官流出血迹，它将自己压成薄薄的一片，从门缝里穿过。 隔壁的朱厌闭上眼，识海里感觉到一团阴气从门口掠过，阴气辨认了一下方向，飞快向着警局的食堂而去。 …… 远在琼州省的一栋别墅内，中年商人打扮的男子在客厅内来来回回地走，「阿曼山大师，阿曼古怎么还不回来？」 男人对阿曼山大师的这个徒弟颇有微词，前些天他就私自用飞头蛮的形态飞出去觅食，结果杀死了一个孕妇，吸食了她全身血液和肚子里的胎儿，为了应付警察后续的追查，中年男人使了不少代价才将这件事平下来。 若不是要追查哈哈粉的货源，他早就将这对东南亚合作商派来的师徒请出别墅，爱住哪住哪。 阿曼山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阿贊（降头师中地位较高的人），他撩起眼皮道：「别急，阿曼古是年轻一代最出色的降头师，也是除我之外唯一一个练成了飞头蛮的人，如果你提供的线索没错，他一定能够顺利找到对方。」 第130页 「可是……」 就在这时，别墅的窗户被敲了几下。 琼州时的天气变化无常，午后还是万里无云，到夜里就下起了大雨，雷声阵阵，闪电划过夜空，中年人听见敲窗声，莫名打了个寒战。 他将头扭向窗边，看到一张青白的鬼脸，「啊」地大叫一声，身体后仰。 阿曼山语含嘲讽道：「宋先生如何胆量这样小？不过是一只古曼童，你不是还托我为你养一只敛财？」 「呃……」 「宋先生从江国南方的毒品交易上赚了不少钱，别说一只，就算是十只八只也养得起。我们老闆多年来信守承诺，只从宋先生一条线上拿钱，就算为了我们的生意能长久做下去，宋先生也该把这次的事做漂亮。」 「不光我们老闆，佤邦的几位「批发商」都注意到了哈哈粉的事，若不是最近有大人物要来，他们现在说不定已经带上打手到了江国这里。」 「大家提着脑袋卖命就为了赚些钞票，和气生财当然好，谁要是阻挡了我们的财路，那就是全佤邦的仇人，佤邦人要他的命……宋先生你说呢？」阿曼山语带狠戾，偏过头，恰好一道闪电映在他的侧脸上，姜黄色的眼珠像野兽一样挛缩。 这一身僧人打扮的黑衣阿贊在暴雨下不似佛陀，更似妖鬼。 见宋先生讷讷不敢言，敲打过他的阿曼山打开窗。 古曼童一身湿淋淋，像个水鬼一样从窗缝里钻进来，趴在阿曼山耳边说了几个字。 阿曼山面色青白，一把捏碎了小鬼的头颅，他道：「出事了，阿曼古被抓了！」 宋先生急问：「什么？哪个警察局？」 阿曼山从僧衣的前襟摸出一把金铸的佛像，施展降头术后从中钻出了有大有小的十几只古曼童，它们依照阿曼山的命令扯下自己的肢体餵给传信小鬼，让它的头颅充气球一样恢復原状。 它手指一点窗外，示意两人跟自己走。 阿曼山反而镇定了一些：「没事，离天亮还有六七个小时，阿曼古说自己用降头术绑架了许多警察，说不定我们反而能因祸得福，逼警察局把售卖哈哈粉的罪魁祸首交出来。」 「这只古曼童说不清太复杂的事情，详细的经过等我们把阿曼古接出来后再说吧。」 月黑风高，宋先生和他一起去阿曼古的房间，将他坐在床上、失去头颅和内脏的身体藏进车里，车子照出两条长长的车灯，朝警察局驶去。 宋先生手扶方向盘，胳膊上还残留着阿曼古肌肤上那种冰凉的、像有蛇虫爬过的不适感。 他摇摇头，分散注意力想：阿曼古究竟对警察使了什么降头术？他们此行真的能如愿以偿么？ 作者有话说： 问：朱厌和鯈鱼卖哈哈粉赚的两亿上哪去了？ （我看有没有小可爱能猜出来）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撒网 復仇时刻到了！ 警察局的小食堂内, 从刚才开始便飘出一阵阵香气。 有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抽抽鼻子，然后问道：「咱们局换了新厨师了？」 不怪他们这种问法，众所周知, 江国第九大菜系——食堂菜, 泛指各高校、单位、政府机关的食堂，其特点就是用料粗犷、创意大胆、风味独特, 他们琼州市公安分局的厨师长以前在琼州大学工作，他老人家完美地继承了食堂菜的特色, 并将其发扬光大, 代表菜色有——暗黑老干妈炖葡萄、血腥西瓜烧肉、死亡泡椒芒果, 以及绝望青椒炒月饼。 但今天传出的香味, 不是以上的任何一种, 甚至可以说不是厨师长他老人家的风格。 怎么说呢？那香味就像一把小勾子, 悄无声息地游荡到你身边，然后缠绕上你的身体，从每一个毛孔往心里钻，边钻边发出诱惑的声音：「大爷, 来嘛——」 「咳,」刚从辖区内扫黄回来的民警小杨整整自己头上的大盖帽, 放下准备点外卖的手机，走进食堂问：「师傅, 今天有什么菜？」 平日里空空荡荡的小食堂坐满了人, 其中一桌是他们治安科的，还有一桌来自禁毒大队，这是有什么大案？ 小杨遵从保密条例, 不该问的没多问, 他朝坐在两桌中间的陌生人多看了几眼, 根据职业习惯，记住了他们的长相。 不过就算不特意记也没什么问题——这两人实在都长得很出色。 就在这时，后厨端来一大锅鱼汤：「清炖鯈鱼，小心烫。」 鱼汤贯彻了食堂「勤（有）俭（啥）节（放）约（啥）」的原则，漂浮着两根大葱、十几块白白的嫩豆腐、一叠白菜叶子、一把粉丝、还有许多紫菜。 「来，趁热乎吃！」厨师把汤盅放下。 小杨闻了闻——就是这个香味！ 他当即道：「师傅，给我也来一份这个鱼汤。」 「没了。」 「啊？」小杨保持着递出饭卡的姿势。 「就一条鱼尾巴能炖多少汤？」师傅淡定道。 但他毕竟还是爱护基层民警的，于是态度很好地问：「厨房里还有菠萝榴槤炖鸡，你吃么？」 小杨：「不了不了。」 他还是回去点外卖吧。 就在小杨和大师傅点点头，朝着食堂外走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咦」了一声。 「怎么？」大师傅摸不着头脑。 第131页 小杨：「我刚才、好像……可能是我看错了。」 他伸手在大师傅肩膀上挥了挥，摸到一手空气。但他刚才转身的时候，正巧窗外一道闪电划过，他清清楚楚地看见窗户的倒影之中，大师傅肩膀上骑着一个浑身发青的婴儿。 「应该是我看错了。」小杨揉揉眼睛，未免大师傅认为他精神有问题，他歉意地笑道：「可能是最近加班加多了，唉，这眼睛都看花了。」 大师傅倒是脾气很好，热心地向他安利道：「真的来一份菠萝榴槤炖鸡么？专治加班，大补！」 小杨：「……」 「嘻嘻。」婴儿的笑声在耳旁响起。 小杨疑惑地晃了晃脑袋：「难道我不止眼花，还耳鸣？」 「嘻嘻」声再次响起，这次距离他更近了。 小杨已经走到了食堂门口，他偶然侧脸看见玻璃门上的倒影，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那婴儿的确不在大师傅脖子上了，它正骑在自己的脖子上！ 小杨想叫但叫不出来，浑身的汗毛在一瞬间全部竖了起来。 他指着自己的肩头，张大嘴道：「这、这、这里……」 婴儿伸出青色的小手，捏住小杨的喉结，力道渐大，如同铁铸一般，小杨抬起自己的手，却抓不到那只冰凉的小手。 就在他心中一阵绝望的时候，突然从玻璃门的倒影中看到坐在警察中间的那两个陌生人朝自己走来。 「别……」别过来。 小杨拼尽最后的力气朝陌生人挥了一下手。 一声轻笑，那个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青年拎起了婴儿的后脖颈，就像拎着一只流浪猫。 「这是什么？」 「古曼童。」 「古曼童？」原州抖了抖鬼婴的身体，发出塑胶袋一样「哗啦啦」的声音。 那只名叫「古曼童」的鬼物突然獠牙伸长，在他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留下两个小红点。 「吸血的？」原州拎着古曼童走向食堂外，准备不计前嫌，给它一个工作offer：「我想想，有什么适合你的岗位……要不跟着小鬼001送快递？」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小杨震撼地看向另一个陌生人，发现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青年，眼中仿佛装不下其他东西，看到青年手上被古曼童咬出的伤口，他皱了皱眉，大步向前走去：「别离它那么近，不卫生，要拿我帮你拿。」 对方边走边问路过的警察：「请问医务室在哪里？有没有狂犬疫苗？」 小杨：「……」 他对着镜子看了看，喉结上一个青色的掌印，颜色那么深，不好好冰敷一下，明天说不定话都说不出来。 对比之下，刚才那青年连油皮都没破，不赶快去医务室的话，说不定手上的红点就消失了。 「有男朋友心疼就是好。」资深单身狗小杨酸酸地腹谤了一下，转过身想问大师傅要几个冰块。 最近这些时间随着灵气復甦这个概念的传播，像这样的灵异事件警察们就算没亲眼遇见过，也多少听说过，坐在饭桌前的同事们没有过于惊讶，只是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小杨，表达慰问。 真同情我的话，倒是请我吃一口啊？小杨再次腹谤。 他肚子咕噜噜响了一声，看着同事们用长柄勺子搅动鱼汤，汤里的香味更加浓郁地飘出来，裹着葱的浓香、豆腐的清香、以及紫菜的鲜香。 小杨的眼神不争气地朝汤盅飞去，咦？他突然发现，汤里的紫菜是不是有点多了？ 脖子上被古曼童掐出的伤口一阵刺痛，森冷的寒意从喉咙贯入大脑，小杨定睛看去，却见这哪里是紫菜，而是一簇簇黑色的髮丝。 这些头髮从大师傅耳后的厨师帽中掉落，沿着他的肩膀、手臂攀爬到桌子上，而后像一丛寄生植物一样，伸展出长长的鬚根，把自己扎入鱼汤里，和紫菜缠绕在一起。 同事们恍若未觉，轻松地笑着，一人打了一小碗鱼汤，还互相道：「不许多打。」「记得给两位领导留一碗。」「唔，真香，我先来一口。」 小杨飞扑上前，连头上的帽子歪了都没在意。 他脸色涨红，太阳穴旁边的青筋鼓出来，大声道：「不要喝！」 汤盅被打翻在地，里面的头髮像杂草一样瞬间干枯，失去活力。 然而，晚了。 碗里那些头髮在接触到嘴唇的一瞬间就飞快钻进了警察们的身体里，消失不见。 小杨不顾形象，掰开了一名同事的嘴，只见根根黑色没入他的喉咙中，不断扩散，他完全能想像到它们像之前一样在同事体内扎根生长的样子。 小杨脸色发白，伸手扶了一下桌角，险些摔倒在地。 「啪嗒。」看到他这一幕，天花板上一只阴气构成的眼睛悄无声息地破碎了，它化作粘稠的黑水，滴在地面上，顺着瓷砖的缝隙流入下水沟。 原州手中的古曼童也同时「砰」一声炸成无数碎片，分散逃离。 「嘻嘻——」笑声迴荡在黑夜中。 监室中的阿曼古露出喜意：「成了！」 优秀的降头师是能够感知自己的降头有没有成功，阿曼古控制着发降在人类体内扎根生长，占据他们的身体。 一切出乎意料地顺利。 但或许是他很久没用发降，又或许是他今天日落后没吸到血，功力倒退。 第132页 总之阿曼古感觉这次发降扩散得有些艰难，不像是扎根在血肉之中，倒像在岩缝中生长一样。 他花费了半个晚上的时间才令降头开始起作用，此刻已经是凌晨3点半，天色将明，他感觉喉咙干渴，内脏发出强烈的烧灼感，几欲令他发狂。 「血……给我血！」阿曼古在监室中疯狂挣扎，不断撞击墙壁和地面，撞得墙上地上全是斑驳血迹。 这样大的动静终于引来了值班警察，他敲敲监室最外面的栏杆，打着哈欠问：「怎么回事？」 阿曼古抬起一双血红的眼睛，他感受到了…… 值班警察莫名其妙地从窗户里看到面前的囚犯露出一个瘆人的笑，他突然觉得体内一阵瘙痒，喉咙里发出「呃」的一声。 黑色髮丝如活虫一样从他的喉咙里钻出来，但更多的则向下钻入胃里，撑得值班警察的小腹鼓胀起来。 阿曼古看着他如同怀胎六月的肚子，重复道：「给我血。」 值班警察在剧痛中摔倒在地，面色扭曲地问：「这是什么？」 肚皮鼓胀的程度更为吓人，并且起起伏伏，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横冲乱撞。 阿曼古近距离欣赏着自己的成果，唇角咧开的弧度更大，令他的笑容极为可怖。 他盯着值班警察道：「放我出来。」 这下就算是对降头术毫无常识的人也知道面前这一幕是由这个东南亚降头师造成的。 值班警察犹豫了一下，腹中传来比之前还要强烈数十倍的疼痛。 「好、好……我放你出来。」他求饶道。 钥匙叮铃作响，值班警察抖着手打开囚室的门，用恐惧的目光向下看着自己的肚子，又道：「饶了我吧！」 阿曼古恍若未闻，野兽般吼叫一声，扑向他的脖子，口中伸出两根獠牙。 「不行！」 话音刚落，只见值班警察的脖子上弹起一个青色符文，庞大的神力向外扩散，阿曼古的头像是颗皮球一样被拍到对面的墙上，警局的钢筋混凝土墙居然被砸出一个深坑。 剧疼唤回了他的理智，他警惕地看向抖抖索索的值班警察，发现他还是那么狼狈不堪，被发降寄生。 阿曼古终于放下警惕，用生涩的江国话问：「这是什么？」 「领、领导给的护身符。」 「警局里还有其他人么？」 「他、他们和领导住在一起……他们身上都有领导给的护身符。」值班警察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但却让阿曼古深深皱起眉头。 领导……他想起白天那两个江国人——他自己不是朱爷的对手，而不可一世的朱爷却被那两人抓回了警察局。 阿曼古勉强从嗜血的欲望中抽出几分清醒，问：「还有哪里有血？」 「食、食堂，」值班警察小心翼翼道：「那里有生猪肉，还有鸡。」 鸡血？阿曼古感到深深的屈辱，然而以他现在的情况，再不摄取血肉很快就会化作一滩血水。 他屈辱道：「带路。」 食堂后厨—— 值班警察小心翼翼道：「鸡没了，猪肉也没了，只剩下菠萝榴槤炖鸡——大厨做的，你要吃么？」 阿曼古再不吸取血肉就真的要死了，他极度屈辱道：「拿来！」 一盆炖好的鸡肉摆放在他面前，由于对黑暗料理的不信任，大厨今晚做的菜几乎纹丝未动。 阿曼古一头扎进了盆子里，旋风吸取，盆内的肉、水果、和不明物质飞快消失。 「呕——」阿曼古把头抬起来。 他发誓这辈子没吃过这样难吃的东西！难吃到他想剁了厨师的手！ 然而下一刻，一股清澈的灵力突然从胃中升起，滋润了他的身体，让他感觉自己又行了。 这鸡…… 阿曼古勐然转向值班警察：「这是什么鸡？」 值班警察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回答道：「菠萝榴槤炖鸡！」 之前不是说过的么？ 他怕阿曼古外国人听不清江国话，重复了一遍：「菠、萝、榴、莲、炖、鸡！chicken with pineapple and durian。」 「呃……」阿曼古见他说不出来什么，索性不再问，反正他的发降已成，大不了之后回来洗劫警局的养鸡场。 至于现在…… 一具只有头颅，身下拖挂着内脏的身体从食堂飞出，飞到了半空中，沐浴着月色。 他用暹罗语狞笑道：「復仇时刻到了！」 黑色的符咒蔓延上阿曼古的面颊，他全力催动降头术。 值班警察的肚子剧烈起伏，被黑色髮丝撞击得忽大忽小，他跪倒在地，痛苦地伸出一只手，抽搐道：「不要！」 阿曼古头也不回，飞去了值班警察刚刚向他指出的、警局宿舍所在的方向。 颤抖吧，江国人！ 值班警察又在地上抽搐了一会儿，抬起头，见没人注意自己，他一骨碌坐起来，托着怀胎六月的肚子，灵活地掏出手机拨打电话：「各部门注意，各部门注意，飞头一号去了二号监视点，重复一遍，飞头一号去了二号监视点。」 「收到。」 电话挂断前，值班警察听到了宿舍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呻吟声。 「哎呀！」 「我这是怎么了？」 「救命！宝娟！我的肚子！」 值班警察一头黑线，你们还能叫得再假点吗？一个个是怎么从警校的刑侦课上毕业的？ 第133页 还是我的演技好！ 算了，他还是给两位领导打电话吧——两位领导布置的这个诱捕计划十分有效。 假如这次能把这伙潜伏在琼州的毒贩一网打尽，他们居功甚伟！ 这样一想，值班警察觉得自己西瓜一样的肚子也没那么沉重碍眼了。 就是有点怪怪的，像怀孕了一样，十分不便，以后一定要对老婆好一点。 …… 宿舍内，原州谢过值班警察。他挂断电话，和顾青渠对视一眼：「网已经撒出去了。」 「嗯。」 「原来降头术是这么回事。」 原州手里拎着一只去了毛的整鸡，他手腕一抖，白色的灵力像是丝线般穿透鸡身，把鸡拎在半空中跳了个踢踏舞。 「这就是发降，还挺简单的。」他把鸡扔到一边，问：「你怎么样？」 「我？」 「对，」原州问：「把所有人的发降转移到自己身上，有没有不适？」 看到顾青渠唇角浮现笑容，原州就知道自己想多了——顾青渠的本体可是十万大山，无数座花岗岩玄武岩石灰岩构成的山，别说这一警察局的发降落在他身上了，就算是把阿曼古拔秃，全部头髮都扎进顾青渠体内，造成的危害恐怕还不如外来野草入侵大。 原州有些尴尬地扭开头，听见顾青渠温和的声音：「不用担心。」 「当然，你能为我担心，我很高兴。」 他忍不住看回去，见顾青渠的面孔沐浴在月光下，肌肤生辉，阿曼古的发降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实质上的伤害。 然而在脸侧留下了枝蔓状的黑色纹路，让本就俊美的脸颊增添了几分妖异。 好看。 比容貌更动人的是他望向原州时，眼里潋滟的光，像搅碎了一池春水。 原州被蛊惑一般，凑上前去，唿吸交缠。 就在嘴唇即将碰上的前一刻，只见窗外的月亮里出现了一个人头，阿曼古听着宿舍中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大笑道：「所有人听着！」 「如果不想死的话，就把你们的领导叫出来！我要和他谈个条件。」 「我数到十，不出来的话，你们就都去死吧——」 「一——二——三——」 他们的领导原州：「……」 他用杀人的目光盯着窗外800瓦的下水怪——你死定了！ 下水就应该回到下水道里！ …… 阿曼古志得意满，不知是不是那碗鸡汤的效果，他觉得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地好，可以控制所有人身上的降头。 「以上就是我的要求。」 原州缓缓念出降头师的三个条件：「交出贩卖哈哈粉的老朱，放你回去，警方不得干扰你在江国的行动……」 每念出一个，他脸上的表情就黑一层。 「对。」阿曼古有十几个怀胎六月的人质在手，怡然不惧，他漂浮在原州对面，和他面对面道：「很不服气？但你只能答应我……怪就怪你太轻视我们降头师的能耐吧。」 原州咬牙思索片刻，在连绵的惨叫声被迫道：「第一二个条件可以，但第三个——」 「怎么？」 「你不能在江国境内伤人，不然就算牺牲所有同事的性命，我也要除掉你！」 阿曼古知道江国的警察和他们国家不同，总有些奇怪的坚持，比如说「为人民服务」、「人民的性命重于一切」，原州这样和他谈条件反而更让他觉得可信。 「也不是不行——」他故意吊着原州的胃口：「假如你让我咬一口的话。」 「我？」 「对，」阿曼古道：「我喜欢吸美人的血，因为她们失血后惨白的面孔和虚弱的求救声格外动人。更何况阁下还是江国修行者，听说江国修行者的血滋味十分醇厚，令人难忘。」 原州被他这么羞辱，并未动怒，反而是顾青渠从身后冷冷地看了阿曼古一眼。 调戏熊猫？ ——你死定了！ 阿曼古不知怎的，觉得背后一凉。 眼看太阳快要升起，他不再用这种戏弄敌人的方式浪费时间，敛容道：「我可以答应你不吸人血，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你们警察局养鸡场内全部的鸡！」 无辜被从床上叫起来的大厨：「……」啥？ 这鸡就是他一大早从菜市场上买的啊？连土鸡都不是！ 原州沖大厨使了个眼色，对方不愧在警察局工作，立刻报出一个网址。 「原滚滚小卖部！我们的鸡都是从原滚滚小卖部进货的！或者你去大青山产业园批发也行！报我们单位打9.9折！」 阿曼古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他命令一名警察用手机搜索「原滚滚小卖部」。 「呃……」看到走地鸡的标价后，阿曼古深深觉得，贩毒还是有必要的。 ——不然连鸡都吃不起。 …… 阿曼山和宋先生两个小时前便赶到警察局，他们将车停在一条街外，然后便焦急地等候着警局内的动静。 过不了多久，警局上方悬挂的月亮里掠过一道黑影，将银色的月光映成了通红的血色。 阿曼山面色一松，露出喜意：「阿曼古成功了！」 他吩咐肩膀上的古曼童道：「去！给他帮忙。」 过了大概十分钟，古曼童哼哧哼哧地拽着一只肉鸡回来，阿曼山瞪了它一眼，问：「阿曼古人呢？」 第134页 古曼童伸出还没有鸡爪粗的小手，指了指身后。 街道的尽头，只见阿曼古志得意满飞在前方，后面跟着一个带着禁魔手铐、面色阴沉的白髮老头。 传说中掌握哈哈粉全部货源的大毒贩朱爷一脸屈辱，拿着手机对另一边的警察道：「照顾好我的猫。」 嗤，阿曼山和宋先生同时一撇嘴，只觉得这传说中的大毒贩名不副实，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一只猫？ 它能有什么用？能帮你逃出生天么？ 作者有话说： 朱厌：它能帮你们逃出生天……封印解除！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打起来 二桃杀三士 阿曼古走之前暂时解了警局众人的发降, 他割破耳朵，取出几滴血滴在水里，让他们分喝。 警察们的肚子立刻就平了下去, 也不再动弹。 阿曼古桀桀笑道：「我的鲜血可以令发降休眠24小时。以后每天我都会令古曼童送来自己的血, 希望各位也能信守承诺。」 他这话里隐含的威胁人人都能听懂，想到自己的生命被犯罪分子握在手中, 警局众人脸色极为难看，有些气得手都在颤抖。 阿曼古将这些收之眼底——对方的表现越惨烈, 他越是心头大快, 脸上的笑容更加放肆。 「那么各位, 回见。」 造型可怖的飞头蛮扭头飞向警局大门, 临走前, 他遗憾地看了眼原州和顾青渠, 眼神犹如什么冰凉的爬虫，令人不快。 ——可惜这两个「领导」并没有中降头，不然…… 虽然达成了目的，但阿曼古心中当然不会就此了结, 黑衣阿贊的原则便是睚眦必报, 阿曼古觉得, 将这两人炼制成自己的尸降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具体要怎样操作，他必须回去和自己的师父商量一下。 …… 「走了么？」 「呃……」点头。 「没留下什么监视的东西吧？」 原州：「没有。」 看见那辆黑色suv的车尾气消失在街道尽头, 民警们终于松了口气, 收起自己的演技。 「噗嗤。」先前手抖得厉害的那名警察忍不住笑出声，他看看自己的同事，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警局中洋溢着欢乐的气息。 大家回忆阿曼古的一举一动, 就像在看一个会生蛋的金母鸡, 眼神发光。 「毒贩，活的，身边有同伙，背后有上下线。」 「而且他还带走了我们的线人。」 「并且自愿每天和我们保持联络。」 平时抓毒贩是在大海里找一滴水，现在这滴水自己跳到他们眼前，还把自己染成彩色的，迫不及待地说「看我、看我！。 要是这还拔不出他背后的关系网，大家也不要干了，回家卖红薯吧。 缉毒警察们对视了一眼，达成一致意见—— 「阿曼古，好人！」 他凭藉一己之力，即将送给缉毒大队好几个一二三等功！ 如果这都不是好人，还有什么是？ 「队长，你说呢？」 缉毒大队长是天黑后才从远郊赶过来的。 他原本在查另一起贩毒案，快到下班时间，突然接到手下电话，听他们报告了这个匪夷所思的钓鱼计划。 「胡闹！」队长还在车上就发火了：「谁准你们这么干的？把电话给那什么领导，我要和他谈谈！」 自己的人自己疼，这队伍里每一个缉毒警都是大队长亲手带出来的。 和他的孩子一样，平日里千叮咛万嘱咐他们注意保护自己，别做无谓的牺牲，结果不知从哪来了两个领导，张口就要他的手下做诱饵。 你这么能，怎么不自己上呢？ 虽然还没见面，但缉毒大队长对原州两人的印象跌到谷底，坚决不同意这个计划。 耐不住他手下的傻小子们一个个劝道：「队长我们是自愿的，你是没见过两位同志的本事。」 「对，那么一个血唿啦差的飞头蛮，看着都吓人，审讯的时候它突然挣脱束缚带，想扑上来咬人，结果被原同志像皮球那样拍到对面墙上，把牙都拍飞了！」 「还有顾同志，听小刘说今天早上抓捕的时候毒贩非常嚣张，当街开枪射击，你猜怎么着？顾同志一抬手，子弹直接被噼成两半，你说牛不牛？」 队长想像不出那个画面，只觉得他们合伙欺骗自己，对原州两人的印象更差了。 「反正不管队长你同不同意，我们已经决定跟着两位领导干了。毒贩本身就够狡猾的，现在这毒贩还学会了妖法，这次不把他们一网打尽，以后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 「对，这次有顾、原两位同志在旁边照看着，下次可不一定这么幸运，万一牺牲的是我们的同事呢？」 「不就担点风险么？咱们做人民警察的，这都是本职工作，我们不流血，其他老百姓就要流泪，这还是队长你教我们的。」 缉毒大队长一人难敌七嘴八舌，只见这群平日里一向听话的小伙子像被洗了脑一样，你一句、我一句，非要当诱饵。 最后他们还玩起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把戏。 「反正队长你人在外面，也没法阻止我们，那就这么决定了，回头给你写检讨。」 「闭嘴，一群吃里扒外的王八蛋！」 第135页 大队长憋屈得没办法，只好承诺不找两位领导的麻烦，让他们把电话给对方。 「你好，李队。」电话里传来温润的声音，他自我介绍姓顾，是特事办派来的专员。 这位顾同志先是谢过缉毒大队的支持和帮助，而后夸奖了缉毒警察们的奉献精神，最后承诺一定会保证他们安然无恙。 态度和煦、条理清晰。 如果是平时，大队长肯定十分欣赏这样的年轻人，但有成见在先，他只觉得这男狐狸精没安好心，肯定是给自己的手下灌了迷魂药，哄他们替自己卖命。 这种无视下级部门安危，一心想给自己揽功的领导他见多了！ 李队忍着对此人的不屑，千叮咛万嘱咐他一定要做到自己的承诺，只是心里印象不好，态度上不免带出来了些。 那位顾同志不知听出来了没有，倒是脾气很好地一一应承。 李队的心里这才舒服了些。 他开了警灯，一路火花带闪电，终于赶在天黑前回到警察局，心想狐狸精的承诺不靠谱，他必须亲眼盯着，真出了问题就实名举报这两名领导，无论如何也得保住自己的人。 结果……结果…… 李队脸上火辣辣的。 琼州市缉毒大队这回算是白捡了一箩筐功劳——他之前还觉得人家是来蹭功劳的，现在好了，倒是自己欠了别人的人情。 "好了，"毕竟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人，李队很快收拾好脸上的情绪，给手下的警察们紧了紧皮：「别因为对方中招就放松警惕了，没把他们全部抓进大牢前，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领导已经给你们把路铺好了，谁要是还出了纰漏，我第一个饶不过他！」 「是！」 「行了行了，天快亮了，折腾了一晚上，都回去补觉吧。」 李队没走，专门留在原地，他有话要说。 顾青渠的目光看向他。 别怕！是男人就勇于承认错误！李队给自己鼓了鼓气。 「咳。」脸上还是火辣辣的，虽然深夜里看不清楚。 「顾同志，我今天在电话里口气不好，您别介意……唉，您今天帮了我们琼州市公安局这么大一个忙，我不知说什么好……」 李队在警察局干了半辈子，见过的案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以他的见识，看到降头术发作后的场面，都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手下的小伙子非要尽快解决这帮降头师，这要是真让他们在琼州成了势，他们警察局还不被犯罪分子一网打尽？ 「人都说夏虫不可语冰，我确实是孤陋寡闻了，没想到临了临了，居然会在这种事上犯浑……」 顾青渠打断李队的话：「您过谦了，我也只是尽自己的职责。」 「我还要感谢整个缉毒大队上下，明知道有危险，却挺身而出，就算见到了超出自己常识的降头术，也能临危不乱。这种能力不是一日两日能够养成的，必定是自上而下、以身作则。」 李队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被他说得面皮涨红、感动不已，再看顾青渠，觉得他怎么看怎么顺眼，不愧是京城来的领导。 至于男狐狸精……什么？他有说过这话么？ 李队用力拍了下顾青渠的肩膀，道：「顾兄弟，咱们也别互相谦虚了。我不懂你们修行界的事，以后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等抓住了这帮毒贩，我请你们吃琼州的特色菜！」 「不是菠萝榴槤炖？」 两人都愉快地笑了起来，有点「一笑泯恩仇」的意思，惹得原州从旁边看了一眼。 嗯，长得没我好看，还不是黑白花儿的。 危险解除。 李队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又想起一件事：「对了，我问了手下的小伙子，他们都说身上的发降没起作用。顾同志呢，你没事吧？」 早在顾青渠和原州想出了这个诱捕计划之后，顾青渠就在每个警察身上画了一个替身符。 因此发降看似扎根在了警察们的身上，实际造成的伤害都由顾青渠来承受，他们那里只不过看上去可怕一点。 李队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对顾青渠更为钦佩，连忙道：「我在琼州市人民医院有认识的朋友，要不要为你安排一个身体检查？」 原州：「……」 呃……你们的x光机可能照不穿山神的身体，地质队的倒还有点可能。 果不其然，顾青渠婉拒了他的好意，他想了想，掌心浮现出一团光，而后变形成了一座小山的形状。 小山形貌俨然，草木葱郁，山石大多是由碳酸钙构成的沉积岩，与人体骨骼高度相似。 细细看去，半山腰缠绕着许多黑色髮丝，深深嵌入岩石中，吸取着岩石中的养分。髮丝上串了几只不慎路过的小动物，已经被抽干全身鲜血，成为一具干尸。 李队想到人中了降头也是这种下场，忍不住骂了一句遭瘟的降头师。 顾青渠笑了笑，他估计了一下，这些发降想要抽干山上的生机至少需要五亿年，那就没必要处理了，反正阿曼古活不过这个月。 正欲将小山收回自己的身体，突然原州「咦」了一声。 「等等，把这里放大。」原州指了指半山腰，那里有一只死去的鸟，样子和其他动物好像有点不一样。 顾青渠将投影术放在鸟的身上，只见这是一只红嘴蓝鹊，它的身体虽然也和其他动物一样萎缩，程度却有所不同——其他动物是身体被抽空，而红嘴蓝鹊却连头颅也塌陷下来。 第136页 顾青渠面色一冷，他控制旁边的草叶飞快生长，掀起了红嘴蓝鹊的头盖骨。 「啊！！」里面的景象令在场三人毛骨悚然。 只见这只鸟的大脑已经被掏空，从空荡荡的头骨里钻出一丛白色的蠕虫，飞快向四面八方蔓延。 「这是什么？」原州搓搓手臂。 顾青渠面色难看无比：「是脑降，大概是下到那一滴血里的。没想到他们把这种已经灭绝的降头术也带到了江国。」 他用神力一寸寸搜山，把找到的虫子全都困在一起，顺便解释了脑降的作用。 「可以吃光生物的大脑，将对方变成降头师的傀儡？」李队心下骇然，他想到自己的手下全都喝了降头师的血。 假如没有顾青渠在…… 「那琼州市缉毒大队岂不是变成了毒贩的后花园？」 李队连毒贩的祖宗十八辈都骂上了：「搞出这种下三滥的东西，我非扒了那个阿曼古的皮！」 被他疯狂辱骂的阿曼古坐在宋先生豪华的客厅里，开了瓶香槟。 「坐。」他示意朱厌。 见朱厌依旧一脸兇恶的样子，阿曼古朝自己的师父看了一眼。 阿曼山身着僧袍，他长眉细眼，长相比一般男子要柔媚许多，此刻同朱厌说话的口吻也是一样。 「我们并不想做朱先生的敌人，而是想做您的朋友，不然也不会把您从警察局救出来。」 「我知道您有自己的渠道，不然市面上不会只有朱先生一家的哈哈粉，但您要知道，一个人吃独食是走不远的，在这个社会上，只有合作，才能共赢。」 朱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毒贩也讲合作么？」 「当然。」 「你们有几个合作方？」 阿曼山想了想，「这是秘密，我只能告诉朱先生，不止一位，他们都是有能力的人。」 朱厌得到这个答案就已经满意了，在他的天赋笼罩下，只要＞2，就能打起来。 他做出思索的样子，又问：「和你们合作有什么好处？」 阿曼山精神一振：「首先，我们能保证朱先生的货铺得更开，现在哈哈粉只在灯塔国销售，未来我们要将它卖到倭国、棒国、欧洲……让它远销全世界！其次，到时候哈哈粉的价格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低廉，一克黄金价值60美元，哈哈粉的价格应当远远超过黄金！」 朱厌替鯈鱼默哀了一下，他觉得鯈鱼的脚皮生长速度匹配不上对方的野心。 他坐在沙发上，神色阴晴难辨，挣扎良久后，道：「可以。」 「但我有条件。」 「你说。」 「我需要亲自挑选合作伙伴，否则我宁愿谁也得不到哈哈粉。」 不等阿曼山发怒，他又道：「为表诚意，我可以送给你们10千克哈哈粉。」 「但存货的地方是个秘密，我只愿意带你们中的一个人去。」 「就你吧。」朱厌长长的手指在他们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了阿曼古的眉心。 「我？」阿曼古一阵惊讶，没注意到身边两人的眼中都闪过一丝红光，就连自己也一样。 朱厌起身道：「我回卧室休息一下，你们可以再商量。」 他的身影消失后，阿曼山逼问弟子：「为什么他会选你？」 怎么看都是自己的话语权更高，难道阿曼古在警察局的时候和他私下达成了条件？ 明知道这种猜测站不住脚，但阿曼山还是因此气得血气倒涌、胸口胀痛，只觉得这个徒弟养得太纵容了，把他的心养大了。 想到警察局的降头是阿曼古布置的，他心中甚至生出一个阴暗的念头——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一些事？该不会想用这些降头除掉自己吧？毕竟自己一死，他就可以继承自己身上所有的资源和财产。 但反之也一样。想把警察局里的人全都握在自己手上，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除掉阿曼古，继承他的脑降。 放在一小时前，阿曼山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对当做亲儿子养的徒弟产生这种念头。 但它现在就是这么毫无道理地发生了，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顺利得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潜意识早有预兆，也就是说，阿曼古早就对自己心怀不轨。 降头师固有的多疑和狠辣让阿曼山眼中浮现出一丝杀意，他低头，捻了捻自己的袖口。 这一幕被阿曼古收之眼底。 作为从小被阿曼山养大的，他再清楚不过师父这个举动的含义，心中一寒的同时，忍不住涌上一股无名火。 这么多年来，他对师父兢兢业业，所有钱都交给对方，自己只留下很少一部分，却抢着干了几乎所有的脏活累活。 就算养条狗，这么多年也该给根骨头吧？结果阿曼山居然想杀自己？ 阿曼古替自己的付出不值得，他下定决心，要在哈哈粉的生意里多插一脚。反正不知道朱厌为什么专门点出要跟他合作，这正好是自己摆脱阿曼山，在幕后老闆面前露脸的机会。 而等到自己比他更受老闆看重的时候…… 「师父老了」，阿曼古心中突然生出这个念头，并且立即扎根。 ——老了的人为年轻人提供机会，甚至做他们的垫脚石，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均是目光闪烁，脸上却带着师慈徒孝的表情。 第137页 阿曼古低声下气地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朱爷为什么看重我，或许他认为我好拿捏吧。师父从小将我养大，最清楚我的秉性，我绝不会背叛师父！」 「那就好，看来是我多想了。你明天护送他去取货，自己也要注意安全，师父只有你一个继承人，以后还要指着你养老呢。」 「放心吧，我们给朱爷下了降头，他翻不出什么风浪！」 师徒俩叙话之时，没留意到坐在沙发角落的宋先生目光阴沉地盯着他们两个的背影。 不过是两个毒枭僱佣的降头师，这段时间竟敢对自己吆五喝六。 万一哪天他们看自己不顺眼，会不会杀了自己，顺便夺走自己积累的家产和客户？ 大家都是佤邦毒枭的下属，如果自己能够把哈哈粉这条线紧紧攥在手里，那么就算除掉这对师徒，想必也不会受太多斥责。 甚至……自立门户。 至于要怎么除掉二人，一向谨小慎微的宋先生脑中浮现出「借刀杀人」四个字。 客厅内气氛诡谲、各怀肚肠，阴暗的气息隔着一层楼都能闻到。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被认为「翻不出太多风浪」的朱厌，它坐在客房里，用电视看猫片。 ——离开猫的第一个小时，想它。 朱厌随手拖过一个枕头，嫌弃它没有天狗手感好。 于是，为了报復让它惨失天狗的罪魁祸首们，朱厌眼睛变成了血一样的鲜红色，庞大的妖力无声笼罩整间别墅。 「打起来吧。」它呢喃道。 作者有话说： 朱厌：您的「降智光环」、「撕逼光环」已发送，请注意查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真香（捉虫） 酒池肉林 「朱厌作为一只大妖, 它的战斗力在诸多大妖中不足为奇，但许多妖怪都会本能地防备它，因为它的天赋技能是掀起争斗。」 有朱厌存在的地方, 总是少不了兵祸连绵, 妖怪们排斥它，老百姓厌恶它, 野心家们喜欢用各种方式诱捕朱厌，将它囚禁在战场上引起暴动。 「所以朱厌很讨厌心思阴暗的人, 因为这种人会最大程度受到它的影响, 而他们干了坏事后, 却把一切责任都推给朱厌。」 「不过它倒是格外喜欢心思单纯的儿童, 要不我们也不会把店开在学校附近。」 鯈鱼躺在会议室里, 鱼尾巴翘出一个妖娆的弧度, 和警察们分析朱厌的行为。 「其实你们也不用担心啦，朱厌除了喜欢儿童之外，也很偏爱善良正直的人，要不然它不会答应帮你们去毒贩那里卧底的。你们什么都不用做, 安静等结果就行了——」 鯈鱼说完, 向下看了一眼, 立刻有一个缉毒警捧起早就准备好的鸡毛大氅，恭恭敬敬地给这位「讲师」披上, 他代表大家道：「但以往这种大案都要派出几十上百命同事, 各部门合作、跨省市侦查，花费个一两年时间才能将毒贩一网打尽，现在就派出老朱一个人, 都一周了也每个准信回来, 心里有点没底啊」 「那是老朱觉得自己一只妖就能搞定, 不想让你们添乱。」鯈鱼美滋滋地吹了吹羽毛，道：「不要小看大妖啊，少年们。」 好吧。 自从知道眼前这条咸鱼活了五千多岁后，别说少年了，就算它管自己叫孙子警察们都没什么二话。 他们脸色沉重走出会议室，看得其他不清楚情况的部门远远讨论—— 「听说缉毒大队接了一个要案？」 「对，估计不顺利吧，你看老李那脸吊得，晚娘似的。」 「唉，缉毒警工作真是辛苦。」 要是李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非呸回去不可。 谁说辛苦？一点都不辛苦！就是因为太不辛苦了，所以他这心里空落落的。 「真是劳碌命，」他奚落了自己一句：「平时为了一个案子，跑得腿都断了第二天还能爬起来跟踪嫌疑人，现在天天闲着，倒是闲出一身毛病！」 倒是两位领导，不愧是领导，稳坐钓鱼台，格外坐得住。 想到这里，他问手下的警察：「原、顾两位同志哪去了？」 「好像去我们这儿最大的几个百货商场了，还说要去小吃街逛逛，晚上才回来。」 「逛商场？」李队不解。 「哦，听他们说，好像要考察海鲜市场。」 这也对，李队想起自己托人打听来的传言，原领导的主业是开小卖部的。别看只是个小卖部，里面商品的价格李队捎带着看了眼——嘶，卖了他都买不起！ 隐形富豪，失敬失敬。 …… 高端大气的「隐形富熊」打了个喷嚏，顾青渠立刻问：「怎么，是不是空调温度太低了？」 「那倒不是，可能有谁在惦记我。」 顾青渠四处看看，见前方有一家奶茶店，去买了杯热饮。 做饮料的时候，两名店员闲聊道：「今天一大早一楼就搭起舞台，商场还增加了不少保安，是有什么活动么？」 另一人道：「听卖化妆品那边的说，有个国际品牌请了明星来路演。」 「明星，谁啊？」 「名字记不清，好像都是一个剧组的，叫什么……《新封神演义》，那个品牌是剧组的投资商。」 「是翻拍剧啊……」这年头的翻拍剧就没几个能看的，恐怕来的也不是什么大明星。最开始说话的店员很快失去了兴致，她把手中的焦糖椰香奶茶递给顾青渠：「您的饮料，小心烫。」 第138页 突然从一楼舞台的方向传来响亮的尖叫声，店员手一抖，险些把奶茶洒了，她连声道歉。 「没关系。」顾青渠道。 原州见他一直看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便道：「你想去看么？反正是免费的明星，不看白不看。」 他还记得自己刚来琼州市时被人围观的事情，现在有机会围观回去，原州兴致勃勃。 「不是。」顾青渠边和他往舞台的方向走边道：「我只是觉得《新封神演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还有店员提起的那个国际化妆品牌，它好像是远山集团旗下的产业。 就在他们走到舞台附近时，顾青渠的脚步顿了一下，他想起来了。 《新封神演义》，不就是他打发涂山君去的那个剧组？ 这段时间光顾着处理哈哈粉的后续问题，把九尾狐给忘了。 不知道他在剧组混得怎么样？有500万贊助在，就算九尾狐是个一部戏都没拍过的新人，过得也——应——该——不——错—— 顾青渠的大脑卡成了一顿一顿的，像是cpu处理不了眼前的场景，发生了过载。 只见临时搭建的舞台边缘围着成百上千个激动的粉丝，男女都有，他们举着手牌和横幅，声嘶力竭道：「妲——己——」 之后一半人喊「妲己哥哥」，一半人喊「妲己姐姐」。 涂山君站在舞台中央，一身中性打扮，他上身一件简约而不简单的白色衬衫，下身的蓝色裹身牛仔设计特殊，左半边是牛仔裤，右半边则做成了鱼尾裙的样式，长及脚踝，背后飞舞着九条蓬松的狐狸尾巴。 这副打扮光听描述就很容易翻车，但涂山君却用自己美艷动人的脸将它完全压制住了。 他举着话筒，用微微沙哑的声音问：「你们想看我当男人？还是当女人？」 尖叫声不绝于耳，就连偶然经过商场的路人都被吸引过来，并迅速倾倒在九尾狐的美貌之下。 脑海中一片空白，仿佛什么都忘了，耳膜中只有他沙沙哑哑的嗓音：「爱我，就去买xxx化妆品并为《新封神演义》点赞收藏加关注！」 点点点！收收收！买买买！！ 围观的粉丝们毫不犹豫地掏出口袋里的钱包，在贊助这次路演的化妆品牌前排起了长队。柜姐一手收钱、一手交货，忙都忙不过来，还要紧急向品牌总部要求调货，看得周围其他商家眼热无比——自家代言人还是国际巨星呢，带货能力怎么连人家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看着这热火朝天的一幕，顾青渠沉默了——他给九尾狐的贊助是不是少了点？ 原州见他目光始终放在九尾狐身上，心里有点不乐意，要不是不能在商场引发骚乱，他都想变回原形，对着顾青渠的耳朵喊：「看我！看我！我比九尾狐可爱多了！」 顾青渠的目光受到阻挡，抬眼一看，原州挡在他面前，还踮了踮脚，把台上的九尾狐遮得严严实实。 「怎么了？」他好脾气地问。 原州抬了抬下巴，正欲说话，刚好听见九尾狐道：「购物超过3000元额外赠送原滚滚小卖部9.9折优惠券一张，机会难得，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原州：「……」 他矮了矮身，低声在顾青渠耳边道：「你给涂山君的贊助费是不是少了点？」 他一只狐，干了好几份活啊！ 顾青渠莞尔一笑，答应道：「回去给他涨贊助费。」 正说着，台上响起「砰」、「砰」两声，顾青渠下意识把原州拉进怀里，接着，金色的酒液从天而降，里面似乎掺着金箔，落在唇上，冰凉微甜。 两人抬起头，就见震天的欢唿声中，九尾狐衬衣半湿，衣领敞开，随着音乐的节奏微微舞动。 金色的酒水洒了他一身，带着酒香的美艷青年是视线的焦点、灯光的宠儿，黄金的光泽也比不上他璀璨的眼波，半透明的衬衣勾勒出几乎完美的曲线。 人群几乎要疯了，他们像仰望神祗一样仰望着台上的九尾狐，恨不得将这天上的明月拉入自己怀中。 涂山君跳着网上学的热舞，心里得意——信仰之力！这些都是实打实的信仰之力！没想到当明星这么有赚头。 女装怎么了？跳舞怎么了？湿身诱惑怎么了？小鬼001说得对，反正没有熟人看见。 他女装了，可是也强了，再干几年等实力超过熊猫了就收手。 熊猫，来战！ 说熊猫熊猫就到，涂山君正在脑子里意淫着暴打熊猫的场面，猝不及防，在人群中发现一双格外黑亮的眼睛，对方瞪大双目，震撼地望着自己。 涂山君：「……」不会吧？ 熊猫身后的一人恰在此时露出脸，涂山君眼前一黑。 一、眼、万、年！ 是他们，没错。 大妖的听力自然不同凡响，更何况原州也没特意隐瞒，他指着涂山君，难以置信地问顾青渠：「当初是谁说有苏氏低俗、脑残、丢光了狐族的脸？」 涂山君：「……」是他是他就是他。 「是谁说十块钱拼多多版的酒池肉林上不得台面？是低级趣味？」 涂山君：「……」是他是他还是他。 原州：「你看看这酒池，」指指地上的香槟，「肉林」，涂山君半裸的胸肌。 他没有继续说，但眼中满满都是谴责——「你怎么变成这种狐狸精了？」 第139页 涂山君：「……」 他想起小鬼经纪人的话「做明星不能太要脸」，于是淡定地换了个方向，继续热舞。 也是凑巧，他热舞的方向正对楼上一间西餐厅的vip包间，坐在包间内的白人男子饶有兴味地磕了磕手上的雪茄，道：「我要那个美人。」 白人身后排列着四名人高马大的保镖，身旁还有一名美丽女子为他剪雪茄，听到吩咐后，对面三名东南亚打扮的黑瘦男子笑道：「好说。」 其中一人道：「宋，你过来。」 宋先生点头哈腰：「不过是一个十八线小明星，我一定尽快为舒尔茨先生办妥！」 「嗯？」白人抬起头，鹰隼般的目光中透出一丝血色。 「舒尔茨侯爵、舒尔茨侯爵。」宋先生轻轻扇了一下自己的脸。 白人这才勾了勾唇角，他戴上墨镜，道：「走，我们出去看看。」 明明是大白天，又气候闷热，他却包裹得严严实实，走出西餐厅时还有一名保镖在身后打伞，引得众人侧目。 宋先生落在众人最后，殷勤备至，等其他人都走后，他才擦擦头上的汗，焦急而低声地询问身边的人：「你说的好戏究竟什么时候开始？」 「别急。」对方抬起头，露出的赫然是朱厌的面孔。 舒尔茨侯爵不愿与其他人一起乘坐电梯，他沿着扶梯缓缓走下，停留在一个能够观看九尾狐表演的位置，身下不远处恰好是捧着奶茶的原州与顾青渠。 涂山君的舞蹈正值高潮，台下的顾客看得如痴如醉，形成了台上劲歌热舞、台下落针可闻的奇景。恰在此时，「哐」的一声巨响，只见头顶的水晶装饰炸开，暴雨般向下坠落，人群中发出阵阵尖叫声。 原州把旁边吓傻了的小孩往怀里一拽，与此同时，顾青渠已经用星弦织成一幕穹顶，隔绝了大部分碎片，他将这些碎玻璃小心翼翼地挪到一个空旷的地方，然后和原州对视一眼，向发生动静的地方跑去。 「别动，警察！」 等李队他们得到消息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 「什么？两伙毒贩在市中心商场火拼？一共有三人死亡？」 「没错，」电话里的人道：「太嚣张了！太恶劣了！太肆无忌惮了！这是对我国法律和社会秩序的公然挑衅！市领导和各部门都下了严令要查。老李，这次幸亏你们的两名同志在场，否则后果说不定还要更严重。」 「哦对了，市领导班子点名把这个案子交给市公安局侦办，你们好好查，表现好的话说不定会有表彰。」 问清楚「两名同志」的名字后，李队苦着一张脸，向外走去——人情债，越欠越大了。 警局门口，正好遇见同样按要求侦办此案的刑警队吴支队。 两人是老朋友，吴支队看见他这张脸，吃了一惊，问明白情况后，他既无语又羡慕：「你要是不愿意让两名领导在缉毒大队挂名，那干脆请他们来我们刑警队指导工作算了，我们刑警队最近遇见的涉妖案件也不少。」 李队：「你想得美！」 吴支队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笑骂：「好你个老李，得了便宜还卖乖！」 两人驱车赶往市中心商场的路上又不断了解新情况，得知案发地点是在商场的五楼，当时还正有一个明星正在一楼大厅表演。 也幸亏是大部分人都去看明星了，才侥倖没有被火拼的两行人波及。 至于火拼的毒贩…… 「都是些白粉仔，以贩养吸的那种，说是毒贩抬举他们了，也就相当于真正大毒贩的马仔、打手。这些白粉仔大多在警察局挂过号，有几个还是逃犯，平时有家不敢回，混迹在各个灰色地带，这次也不知怎么回事胆子这么大，不但光天化日出现在商场，还带着一帮小弟打起来，砸坏了不少东西。」 「至于死去的那三个人，都是突然倒下的，看监控之前身上挨了两下，但当时没什么表现，是不是死亡原因还需要法医鑑定，反正其他人都说不是他们动的手。」 说着话已经能够看到商场的玻璃幕墙，整片反光玻璃映衬着午后三四点的日光，璀璨无比。 李大队和吴支队把车停在外面，带着人去商场了解情况。 距离这里最近的公安分局已经派人赶来，在商场外拉起黄色警示线，疏散人群。 吴支队眼尖，看到一个穿着整套西装的高大白人在保镖的簇拥下从中走出，头顶打着一把宽大的黑色遮阳伞。 他怀里还揽着一位女伴，似乎是受了惊，半个身子倚靠在男子怀里。 吴支队突然喊了一声：「等等！」 却见这一行人很快上了两辆黑色suv，随后消失在车流中。 李队大步赶上，纳闷地拍了一下他的肩，问道：「你看什么呢？」 吴支队下意识掏出烟，在手里绕了一圈，没抽，他皱眉道：「我总觉得那几个人有点不对。」 两人回头走进商场，看到被人群冲击得乱七八糟的舞台时，吴支队勐的一拍手道：「对了，那个女人的骨架太大了。」 「什么？」李队努力回忆了一下，刚才那伙人里的女伴身上披着一件外套，整张脸埋在白人男子怀里，他什么也没看到。 「你是不是想多了？」他道：「我们是来查毒贩打架斗殴案的，先不说犯罪嫌疑人已经被两位领导暂时扣留住了，就说交给我们的现场资料里，也没提到什么女人啊？」 第140页 「但愿如此吧。」吴支队还是很相信自己在多次案件中磨练出来的第六感，皱着眉走到案发现场。 只见参与斗殴的三四十个小混混都被铐在一片狼藉的过道上，他们蹲在地上，眼神恐惧地望着前方。 那儿被塑料布暂时围了起来，里面放着三个已经死去的小混混，他们面色呈现绀紫色，皮肤充血肿胀。 吴支队「咦」了一声：「这才死了一个多小时，怎么尸体就成了这样？」 从关节和肌肉的松弛程度看，应该起码是死亡七八小时才会呈现的状态。 李队大步走向前，看见原州正在和分局的一名法医交涉，阻止他们检查尸体。 「李队、吴队，」法医正巧认识市局的两名队长，见状摇了摇头，寄望他们能说服上面派下来的领导。 不许法医验尸，这不是胡闹么？ 然而李队只是轻微地朝他摆了摆手，而后大步走向尸体，低声问：「两位，怎么回事？」 「你看。」原州让开脚步，用一根筷子拨开尸体的头髮，露出耳朵。 从中爬出了一丛丛白色的蠕虫。 看到这一幕，一周前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向李队袭来了，他轻而急促地惊唿了一声：「脑降？」 原州点了点头。 「怎么会？我是说……他们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李队脑海中一时间浮现出生化危机、全民丧尸、琼州市变成一座鬼城等等恐怖片里才有的情节。 原州哭笑不得，连忙阻止他的联想，他想起刚才在楼梯上的匆匆一瞥。 朱厌朝他看过来，点了点头，双目相接之时，他朝后指了一下小混混们火拼的地方，比了个口型——「一。」 回忆朱厌的性格，原州沉吟：「嗯……我想，可能只是毒贩们内讧了吧？或许可以期待一波他们自相残杀。」 「怎么会？」匆匆走来的吴支队听见他的话，脸色罕见地严肃下来，道：「这位领导，刑事侦查是一门很精密的学科，需要丰富的证据以及事实佐证，不是你靠随便猜测就能断案的，我们要对死者负责。」 原州也不好把降头师和脑降的事情宣扬得四处都是，于是他耸耸肩，道：「你说得对，就让事实来证明吧。」 吴支队还有一肚子劝谏的话全部被憋了回去，有些无语地走到尸体旁边。 顾青渠正好处理完脑降，将位置给他和法医让开。 就在这时，一个高嗓门的男声冲破封锁线，在无数「先生、先生止步，你不能进来」的劝阻声中发挥了高人一等的腔调，大声道：「警察！警察同志我要报案！我们家艺人失踪了！」 「你们家艺人？什么艺人？」 「哎呀，不是什么艺人！是那个很红很红的、可男可女的、出道十天粉丝无数，纷纷表示要给他送酒池肉林的妲己啊！」 两名队长一头雾水：「妲己不是早就死了吗？」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薅破皮 巧取豪夺、人兽、蝙蝠王子、美人与野兽 双方废了半天劲才比划明白, 此「妲己」并非彼「妲己」。 一个小明星在商场演出时失踪，比起杀人案来不是什么大事，但考虑到小明星在社交媒体上的上千万粉丝, 吴支队还是在百忙之中询问了自称助理的胖子。 「妲……他的真实姓名叫什么来着？」 「哎呀我也不知道, 都什么时候了，先别关注这个, 就称唿他的艺名吧。」 「好吧。妲己是个成年人了，你怎么确定他是失踪, 而不是自己有事离开？」 「我们妲己最敬业不过了, 人生理想就是当一个360度无死角的完美明星, 给粉丝提供沉浸式的梦境体验。你看看, 底下还有这么多粉丝在等他, 他的表演没结束, 怎么可能私自离开呢？」 吴支队刚进来的时候没注意，此刻往楼下一看，发现有数百名男女举着手牌、横幅等应援物和负责疏散的警方高声争执，「我们不走！」「我们要等哥哥/姐姐回来！」 其中最激动的, 已经泪流满面。让警察驱赶也不是, 不驱赶也不是。 吴支队头疼不已, 心想要是能把那个「妲己」找回来让他把自己的粉丝劝离也挺好的。 于是他吩咐自己带来的一名警察去调商场内的监控。 谁知小警察回来时，面色奇异, 他附在吴支队耳边轻声道：「监控没有了。」 「怎么会？」 准确来说, 这段一个多小时前的监控在某个时段内受到生物干扰，商场一楼过道内的所有监控都出现了五分钟左右的停顿。 再恢復的时候，原本站在监控视角内的「妲己」已经消失了。 「蝙蝠？」听到小警察说出的干扰源, 吴支队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没错, 就是蝙蝠。」小警察强调道：「接近下午三点时, 有一队蝙蝠不知从哪飞来，准确地倒挂在摄像头上，用翅膀遮住了镜头。当时楼上正在打斗，一片混乱，基本没人注意到这一幕。」 就算吴支队是名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也无法确定这究竟是有人故意的，还是发生了意外。 「蝙蝠是夜行性动物，就当故意的吧。」 吴支队吸了口烟，掸掸菸灰：「他这么一个大男人，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踪不容易，他平日里和谁有恩怨么？」 第141页 「不可能！我们妲己才出道十天，整个剧组都靠他的金主养，谁能和他有恩怨？」助理不慎说出了实话，吴支队就当没听见。 「那就是劫财。」他道：「你们身边的人最近注意一下打进来的陌生电话，一有消息立刻向警方通报。」 「不是！」助理急得跳脚，心想这个警察怎么回事？还刑警呢，侦查水平这么低。 「哪有什么电话？这肯定是极端粉丝劫色啊！」他干脆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真等电话打进来就晚了，说不定是犯罪分子请你去参加孩子满月酒的。 ——呸！晦气！我们家妲己没有这功能！ 「劫色？」吴支队一个钢铁直男，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理解的东西：「你们家妲己不是男的吗？」 「是啊？」 「那极端粉丝是女的？」 「男的！女的哪绑得动他？」 「男的和男的劫什么色？」 助理两根手指戳在一起对了对，见说不通，干脆摆事实：「给你看我们妲己的演出录像！」 吴队看后：「……」 艹！长成这幅样子被劫色真的很合理！ 是我孤陋寡闻了。 他又把录像重播一遍，突然灵机一动，道：「把这里放大！」 看到在二楼扶梯上饶有兴味观赏美人的白人男子，吴队想起了自己在停车场外面察觉到违和感的一行人。 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是他！ …… 「宋先生，刚才在商场中斗殴的，是你的人。」舒尔茨观赏着新到手的美人，心情十分不错。 宋先生坐在装饰豪华的车里，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上线们。 这些掌握了整个金三角地区货源，在当地像土皇帝一样生杀予夺的毒枭们在中年白人面前就像三只温顺的黑狗。其中和宋先生打交道最深的那位「坤沙」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好好向难得来江国一趟的大人物解释。 宋先生垂下头，手指到掌心微微颤抖，他诚惶诚恐道：「是、没错，我原本请他们来拜见您，顺便制造些混乱，方便……咳咳，没想到……」 或许是想起从三个小混混体内爬出来的虫子，宋先生两腮的肉绷紧，目光中残留着惊魂未定，他牙关磕碰，道：「舒尔茨侯爵，您也看到了，那是降头、降头术……」 此话一出，三个东南亚的毒枭中有两个都面色不太好看，因为阿曼山师徒是他们的人。 「住嘴！」其中一人正要呵斥，只见舒尔茨侯爵微微一摆手，「让他说下去。」 舒尔茨墨镜下的双眸呈棕褐色，眼眶骨深陷，这让他的目光总有一种从井底射出来的动人心魄的森寒。他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相信宋先生的话，但不可否认，发生在商场中的事情让他对阿曼山师徒的行为产生了警惕。 「如果让宋先生来看，他们为什么这么做？」舒尔茨侯爵虚心请教道。 「这个……咳咳，我也说不好，但是师父年纪大了，徒弟也早已出师，针对未来难免有自己的野心……」宋先生深知说话的秘诀就是说一半藏一半，留下许多空白让对方自己去猜。 舒尔茨「嗯」了一声，也没说信或者不信，事实上他不光警惕阿曼山师徒，就连死了手下的宋先生，他也怀疑对方有自导自演的可能，只是相对于后者，前者的危险性更大罢了。 宋先生不指望一次就能扳倒阿曼山师徒，他还有自己的王牌在，用余光暼了一眼朱厌，他转移话题：「事实上这次请舒尔茨侯爵驾临，还因为一件事，那就是哈哈粉，我已经说服货主与我们合作了，朱爷……」 「呃……」车内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下句话，然而宋先生却一动不动，舒尔茨谨慎地转动手上一枚红宝石戒指，示意身旁带的保镖用手推了一下他。 下一刻，宋先生轰然倒地，露出绀紫色的面孔。 他此时人还未死，眼珠僵硬地转动着，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声音，满是恨意。 一簇白色的虫子从他眼睛里蹿了出来，看见这一幕的人心惊胆寒。舒尔茨侯爵变成了一只小蝙蝠，从衣服里飞出来，向车顶扑棱过去，接着才发现车窗没开。 他高声命令自己的保镖开窗，两个人高马大的墨镜男应了一声，却因为应激反应而肌肉贲张，几乎撑破衣服，朱厌看见他们裸露在外的手背上面冒出粗硬的灰色毛髮，若有所思。 开窗行动最终因为保镖们的双手化为利爪而宣告中止，舒尔茨大骂着他们的愚蠢、莽撞、无能，最终因为保镖的个子过高撑破了车顶，他才终于从车子里飞出去。 巴掌大的黑色蝙蝠倒挂在车顶的破口处，探头探脑地向内看，看见三名毒枭纷纷握住手上、脖子上挂的佛牌，嘴里念念有词。 他心里滋生出多疑和不悦，蝙蝠脸上却看不出什么。 美人早在虫子爬出来时就被舒尔茨扔到了一名保镖怀里，车内的最后一个人，朱厌，他附耳在已经死去的宋先生耳边，撕下一片衣角，裹在手上，替他闭上嘴，又合了眼，然后将衣服扔到车外。 白色的脑降一见阳光，便「滋——」地一声化作青烟。 舒尔茨见状连忙道：「快快快！把车顶、车门打开，所有人都到外面去！」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整个蝙蝠身体都暴露在阳光之下，背后的皮肤都快被烤焦了。 第142页 巴掌大的小蝙蝠发出一声痛唿，惊叫道：「你们几个蠢货，还不快给我打伞！」 「呃……」一阵兵荒马乱后，一行人抛弃了这辆suv，坐上了另外两辆轿车，舒尔茨拒绝了三名毒枭的跟随，让他们想办法处理尸体，自己则带着朱厌、涂山君、还有保镖上了另一辆车。 坐上车后，舒尔茨阴沉地朝后面看了一眼，不得不说，危急时刻三名毒枭掏出佛牌的举动让他对他们全都升起了疑心。 舒尔茨问朱厌：「刚才你守在宋的身边，他最后说什么了？」 朱厌摇头：「他什么也没来得及说。」 舒尔茨看向朱厌，宋先生介绍过他的来歷，如果他告阿曼山师徒的状，舒尔茨反而要怀疑一下真实性，但他这样说…… 舒尔茨敲了敲座椅，宋先生临死前正说到降头师的事情，他的手下死于降头术，他刚一怀疑阿曼山师徒，就以同样的死法死在他面前。 宋先生是个死人，他的嫌疑已经消除了，而自己今天前往中央商场的行程是保密的，只有他和宋先生两个人知道，他之所以临时起意要去逛商场，纯粹是因为宋先生表示要为他介绍一个大美人。 当然，舒尔茨侯爵喜欢美人这点，并不是什么秘密。 事情绕了一圈，回到了阿曼山师徒身上。 舒尔茨抬了抬眼，问朱厌：「你是个聪明人，对于今天的事情，你怎么想？」 朱厌一脸愁苦，耷拉着八字眉：「都是意外。」 然而他身上的妖力却勐然膨胀，笼罩了整个车厢。 「意外？」舒尔茨正欲冷笑，突然灵光一闪，所有的线索都串联到一起。 脑降、死去的四个人、毒枭身上的佛牌、降头师…… 「意外！果然是意外！」心中生出暴虐的情绪，让他的眼睛变成血红色。 今天火拼的两波小混混或许是意外，但若是他们没有死在火拼里，在拜见自己的时候会不会突然动手？ 宋先生的死也是意外，因为他早就怀疑了阿曼山师徒。 毒枭们掏出佛牌更是意外，如果自己被虫子钻进大脑里，受到降头师的控制，那么获利最多的是谁？他们不用再屈居人下，甚至可以获得更多、更广的利益。 至于为什么选择他…… 「因为我不能见光，对，这是他们挑上我的理由！撒旦啊！」他诅咒道：「这群上帝养的废物！他们真应该被吊死在绞刑架上，被断头台砍下脑袋，死后全部上天堂！」 「他们已经潜伏在我身边很久了，我周围不知有多少人正在被这两个降头师控制！」 已经发现的有四个，那么还没发现的呢？ 舒尔茨侯爵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感觉有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他的周围，让他失去自由、无法唿吸。 他甚至能想到，等降头师控制了他，再把他带去瓦几利亚公国，公国里的所有吸血鬼都会变成他们的猎物，而等脑降吃空了他们的大脑后，作为强悍的吸血鬼贵族，他们不会像其他中降头的人一样死去，而会化身为降头师手中最锋利的武器，帮他们横扫欧亚、征服美洲、踏平地球、冲出宇宙！ 「天哪！」舒尔茨被自己的想像吓得更凶了，他好大一个人，却被这个猜测吓得瑟瑟发抖，恨不得变回小蝙蝠，缩在保镖的怀里。 然后他就真的这么做了。 「撒旦啊！该隐啊！谁来救救我？或许来江国是个巨大的错误！」 看着神神叨叨，犹如躲在狼妈妈怀里吃奶的小吸血鬼。 朱厌：「……」 涂山君：「……」 「你究竟给他灌了多少妖力洗脑？」涂山君用神识问道。 「就正常量。」朱厌无语。 真不怪他，阿曼山师徒两个接受的妖力起码是他的十倍，现在还在勾心斗角，甚至没有打起来。 朱厌：「可能因为他是个欧洲老牌贵族吧。」 欧洲老牌贵族x，几百岁的宝宝√ 「哦，贵族。」涂山君的语气中不乏奚落：「帝辛也是贵族来着。」 看舒尔茨这个表现，比商纣王差远了。 朱厌：「那你还不是要去哄他？」 涂山君：「……」 这样一比，岂不是自己也比苏妲己差远了吗？ 涂山君深憋一口气，付出这么大代价，他一定要搞个大的，什么酒池肉林，根本配不上他的牺牲！ 有这样的胡萝蔔吊在前方，他也放出了全部妖力，成功让舒尔茨侯爵本就不清醒的脑袋更加雪上加霜。 「唔……」只见倚靠在黑色皮质座椅上的美人悠悠睁开一双美目，他惊讶道：「我这是在哪？」 舒尔茨侯爵支棱起来，命令保镖把他放进美人的怀里，并威胁道：「你被我们绑架了！现在你的任务就是照看好这只蝙蝠！」 涂山君：「……」 「咔啦——」他忍住捏扁蝙蝠脑袋的冲动，泪眼盈盈道：「多可爱的小肥啾，你也是被绑架的么？」 舒尔茨：「吱——」 涂山君揪着他背上翘起的蝙蝠毛，用尾巴尖儿都能想到这个傻佬脑子里转着【巧取豪夺、人兽、蝙蝠王子、美人与野兽】的标籤。 他冷笑一声，温柔地薅光了他背上的毛，心想——要是榨不干你我就不是九尾狐！ 作者有话说： 第143页 这章断在这里太合适了hhh，先更一章，等我吃完饭再写一章，啾啾—— 第61章 鸳鸯浴 瓦几里亚，药丸！ 「宋先生死了？」 接到这个由小鬼001传回来的消息, 原州一下子懂了那天朱厌在商场里对他比划的「一」是什么意思。 「涂山君呢？」 小鬼示意他看原滚滚小卖部的销量。 「嗯……如魮珠10，超美味鸟腿50，快乐鯈鱼尾50, 纯草本宠物专用洗毛香波10……」 除了宠物洗毛香波之外, 其余商品的价值都是以万元起步的。 原州：「购买者叫……蝙蝠王子？那个幕后的「大老闆」？」 「嗯嗯。」小鬼点头。 「这么有钱的么？」原州算了一下，这才三四天时间, 涂山君已经哄着他在原滚滚小卖部花了上百万。 「这还不止哦。」小鬼表示。 听说「蝙蝠王子」还给新到手的美人买了一堆珠宝首饰包包名表豪车别墅。 「呃……」原州只能道：「不愧是九尾狐。」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条件的。」小鬼道：「他让涂山君和他一起回瓦基利亚公国，在这之前他打算给涂山君爱的初拥。」 「涂山君怎么表示？」 「他有个计划。」小鬼塞过来一张小纸条, 上面画着某种妖兽, 并写有封印地点。 原州看完：「……」 唉, 蝙蝠王子的一颗心和几千万现金, 终究是错付了。 …… 次日, 李队像往常一样拿到了阿曼古给的一滴血, 他万分戒备地用密封瓶装起来，外卖裹了四五层，想要交给两位领导。 到了办公室外边，却发现门缝里夹着一张便条「去天涯海角办事, 勿念」。 「天涯海角？」李队捧着藏有脑降的玻璃瓶麻了爪, 不知该怎么处理这种有毒有害物质。 「给我吧。」他面前飘起一块黑塑料布。 李队见识过古曼童的可怕, 下意识往后一跳，接着才发现这团黑乎乎的东西和古曼童不一样。 它穿着一身合体的西装, 还打了领带, 穿了皮鞋。 「我是小鬼001。」对方道：「大青山产业园快递部经理，我会帮你把这滴血送到该送的地方。」 「哦，哦……不好意思啊。」李队为自己刚才的态度道了个歉, 他小心翼翼把瓶子交给小鬼001, 问：「这脑降最后会被怎么处理呢？」 【请放心, 它会在消灭毒贩、清朗风气、维护正义的道路上发挥重要作用！】 李队顿时就放心了，也不知怎么的，这黑塑料布一样的小鬼有一种感染力，让人觉得它说的都是事实。 临走前小鬼001还道：「这几天将由我为你传递最新消息，请勿害怕，正义与我们同在！」 李队和它挥手作别，等小鬼001走后他感嘆，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小鬼，看看人家这个，口齿利落、条理清晰、衣着整洁，再看看阿曼古养出来的那个，没出娘胎就给犯罪分子打工，话都说不全也就罢了，连条尿不湿都没有。 虐待童工！垃圾！ 被李队大肆表扬的小鬼带着脑降回到别墅，发现涂山君正在用宠物香波给小蝙蝠搓澡。 他挤出香香的泡沫，边揉翅膀边道：「大王，那个阿曼古今天又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好可怕。他是不是误会了我和你的关系？是不是不高兴了？他该不会害你吧？」 「都是我的错，你千万别生他的气。他会降头术，要是一气之下伤害了你，我会心疼的。我好羡慕他能帮你贩毒，不像我，连哈哈粉的化学分子式都写不出来。」 「对不起，我不想你们因为我吵架，要不然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繫了。我会留在这间你送我的别墅里，花着你的钱，戴着你买的珠宝，玩着和你信用卡绑定的游戏，痴痴地等待你回心转意。」 「不必心疼我，我不可怜，一段感情中不被爱的那个人才可怜，我只是心疼他那样对你，要是陪着你的人是我就好了。」 小鬼：「……」 它看了眼九尾狐垫在浴盆下的「绿茶语录」，暗道一声种族天赋。 怪不得朱厌明明一个妖就能搞定这帮犯罪分子，偏要把九尾狐拉来合伙，原来搞内部分裂这位才是行家。 小蝙蝠被他揉得翅膀都酥了，看到美人垂泪的样子，心疼道：「不，他算什么？我迟早要除掉他！心肝，别哭了，笑一个，你想要星星我都给你。」 「是么？」涂山君把绿茶语录一收，开始实践自己从《新封神演义》剧组学到的东西。 「那我要造个大铜柱，里面烧着满满的炭火，把背叛我们的那群毒贩像是烙饼一样一个一个地贴上去！」 「我还要挖出他们的心看看是不是黑的，架起烧红的铁板让他们在上面跳天鹅湖，把他们的肚子剖开将他们自己制造的古曼童塞进去，看看能塞几只！」 涂山君说得轻松自若，小蝙蝠被九尾狐迷得神魂颠倒。 「放心，宝贝，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实现！」他交叉翅膀行了个骑士礼。 啊，真正的美人，就是能在娇弱可人与兇残狠毒之间切换自如！ 见识过美人的黑白两面之后，舒尔茨侯爵对他更着迷了。 「呃……」——没眼看没眼看。 小鬼001在支棱翅膀的胖蝙蝠从澡盆中出来之前，沖九尾狐做了个「ok」的手势，飞快去找朱厌。 第144页 半路上他撞见阿曼古，连忙往地板缝里一藏。 阿曼古似乎察觉了什么，左右打量，却被舒尔茨的两队保镖拦在门外。 「让开，我找舒尔茨侯爵有要事！」他大声道。 「舒尔茨侯爵吩咐过，请您就在这里说，我会向他禀告。」保镖尽职尽责。 「舒尔茨侯爵在哪？他为什么不出来见我？」阿曼古不信。 那群人高马大像一个模子粘贴出来的保镖嘴角集体抽了下，「因为舒尔茨侯爵正在和心爱的美人洗鸳鸯浴。」 阿曼古：「……」 他无语至极，只好按捺着烦躁道：「那请你们一定要尽快禀告舒尔茨伯爵这件事，我怀疑我师父和坤沙密谋伤害舒尔茨侯爵……」 等到保镖将他说的话全都记录下来后，阿曼古看上去心事重重地走了。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门卫通知：「阿曼山来拜访。」 保镖依旧按照舒尔茨先前的吩咐将他拦在门外，只是这次的说法换了一个：「舒尔茨侯爵正在和未来的侯爵夫人鸳鸯戏水。」 阿曼山比徒弟沉得住气，硬是在客厅坐了许久，直到舒尔茨不得不从房间出来，他才对着门后只露出半个侧脸的人道：「徒弟长大了，心思比以往多了，请侯爵先生警惕他和巴颂之间的交易。我对侯爵先生的衷心是天地可鑑的。」 之后又有三名毒枭依次来访，走马灯一样，每个人说的话都不一样，足以让人眼花缭乱，不知该信谁。 涂山君悄无声息地走到舒尔茨旁边。 「怎么办？我该信谁？」他自言自语道。 涂山君笑了，他一挥袖子，推倒了原本放在客厅的茶几，一声巨响后，上面几个人用过或没有用过的茶杯全都坠落在地，摔成了一地碎片。 「分不清谁对谁错的话，就全部推倒重来。你才是这茶桌的主人，拥有洗牌的权利，而他们不过是一堆失去了利用价值的碎瓷片，不及时处理掉，说不定会划伤主人。」 舒尔茨怔怔地望着地上的碎片，耳边是九尾狐充满诱惑的声音：「大王，你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只要稍加挑拨，然后坐山观虎斗……我相信，最后的赢家一定会是你。」 舒尔茨的眼睛，渐渐地亮了起来。 小鬼001趁他们不注意，「歘」地从门缝挤进朱厌的房间，把自己变成一行醒目的大字——「快！打起来了！」 「那我是一定要去现场的。」朱厌欣慰于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取得了成果，他决定盯紧舒尔茨等人的举动，确保他们打起来的时候自己能够从中劝架。 相信自己的劝架能让伤亡惨重变成不留活口，让血流成河变成寸草不生。 朱厌盘算了一下接下来的行动，又问小鬼001：「听说九尾狐准备再拉一个新的妖兽入伙，它是个什么妖兽？」 小鬼001写了四个字，是妖兽的名字。 朱厌：「……」 他感嘆道：狠还是九尾狐狠，他这个搞战争的毕竟比不过人家负责亡国的。 术业有专攻啊！ 「按九尾狐这个搞法，那个舒尔茨还想带他回瓦几里亚公国……」 朱厌边说边摇了摇头，同情一波舒尔茨纣王，又同情一波瓦几里亚殷商，最后得出结论—— 「瓦几里亚，药丸！」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双更哈，前面还有一章，么么—— 九尾狐：请组织放心，亡国有我！ 第62章 日月组合 吸血鬼和狼人，我想不出要怎么输？ 自从下定决心要掀翻牌桌后, 舒尔茨侯爵连鸳鸯浴都不享受了，这些天他不是和国内叽里哌啦地打跨洋电话，就是约上坤沙、尼颂等三人, 分别出去「联络感情」。 涂山君见他们出去的时候十次有七、八次都带上朱厌, 便撒手不管了。 这让舒尔茨有种被美人冷落的错觉，他专门挑了个休息日, 扫空了奢侈品店的包，拿去给美人献宝。 来到卧室时, 涂山君正在窗前逗弄新买的宠物。 他左手边是一只圆头圆脑的狸花猫, 右手边是一只胖成球的金红色小鸟。 涂山君手里拿着一根逗猫棒, 上下挥舞, 狸花猫和小鸟都跳起来去抓羽毛, 矫健的身躯在空气中留下金色的光影。 涂山君唇角勾起, 看上去心情不错，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脸上，肌肤仿佛蒙上了一层圣光。 岁月静好。 舒尔茨脑海中划过这四个字，他心知肚明, 自己栽了。 他栽得心甘情愿。 舒尔茨侯爵这几天虽然没有一直和涂山君在一起, 但对方身边始终都有他派去的保镖, 因此他对涂山君的行动一清二楚。 这对小猫和小鸟是他逛街的时候买的，猫是土猫, 不值什么钱, 鸟倒是看上去有点来头。 不过舒尔茨连贩毒都做了，根本不怕倒卖国家保护动物, 只要能讨美人一笑就行。 唉, 说起来还有点小愧疚。都怪他这段时间冷落了美人, 才导致对方移情别恋，看那只鸟，和他的原形长得多像啊。 舒尔茨风流倜傥地推开门，倚着门板道：「hi！宝贝。」 「大王！」涂山君眼睛一亮，「刷」一下拉上窗帘，「快进来！」 舒尔茨让保镖把买来的包堆了一床，沐浴着美人崇拜的目光道：「这就是你新买的小东西？」 第145页 「难道你不清楚么？」涂山君斜了他一眼。 「清楚。」舒尔茨享受着美人的娇嗔，往他旁边一坐，心猿意马道：「但我想听你亲口把它们介绍给我。」 涂山君嫣然一笑，抱起狸花猫挡住他的手：「可以是可以，但我有交换条件。」 「什么？」 「你先告诉我，这些天都见了什么人？我怎么觉得咱们家的陌生面孔多了许多？」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舒尔茨脑海中闪过一丝狐疑。 涂山君笑容不变，背后的窗帘无风自动，上面一闪即逝地留下九条尾巴的虚影——妖气笼罩。 一道明悟砸进舒尔茨心中——啊，这就是江国传说中的查岗吧！ 他回忆了一下身边的江国人分享过的秘诀，举起双手，绅士道：「向撒旦发誓，宝贝，我绝对没有背着你干什么不该干的事情，我的身心都纯洁如一，只属楠3枫于你一个，不信的话你可以亲自在床上检查一下。」 「呕——」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响亮的干呕，舒尔茨警惕地看向声源。 涂山君眼疾手快地将小胖鸟捞过来，一巴掌拍熄被它喷出的火星子燎着的窗帘，往屁股下面一坐：「没关系，它就是这么叫的，你继续说，我爱听！家里那些壮汉是什么人？该不会是你在外面找的情人吧？」 舒尔茨被转移了注意力，露出被冒犯的表情：「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些臭烘烘毛茸茸的狼人！我最爱的只有你！」 「撕拉——」他没注意到说起「臭烘烘毛茸茸」六个字时，涂山君不慎在窗帘上留下了一道爪痕。 他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嗯，你继续。」 舒尔茨委委屈屈地抱怨：「你知道的，坤沙那三只东南亚猴子，还有他们僱佣的降头师，以及他们身边的人，全都不怀好意，想要害我。」 「一群刚会直立行走的东南亚猴子，忘恩负义的低等动物，如果不是我为他们打开渠道，走通议会和上层的关系，联繫各国的毒贩，他们现在还在原始森林里吃香蕉！现在他们翅膀硬了，赚到了钱，就想甩开我，自己赚走所有的钱，他们想得美！」 这一刻，舒尔茨侯爵的目光中迸射出惊人的冷酷与狠毒，露出身为毒枭的真面孔。 他道：「没有人可以毫无代价地从我身边逃开，我不管这是他们其中一个的主意，还是两个、三个，他们的人皮是我给的，既然不想要，那就连香蕉也不要吃了，都去死吧！」 「像你这样惹人怜爱的美人不多，会种罂粟的猴子一抓一大把！」 「我给了瓦几里亚大公一笔钱，让议会加派了二十名吸血鬼，还有一百五十个狼人为我当保镖。狼人你知道么？他们在月光下会化身成人狼的形态，有传说中的月亮女神保佑，力大无比、刀枪不入，是最好的打手，一群毛茸茸臭烘烘，用钱就可以收买到的傻大个——一百五十个狼人，灭掉一个小国都够了，江国应该庆幸我还不想对他们的领土动手，不然这琼州市到明天早上还是不是他们的就不一定了。」 「还有吸血鬼，像我这样优雅、强大的吸血鬼，虽然他们是子爵，比我稍微差一点，可是只要不见阳光，几乎是不死的存在。这样的搭配别说面对的是一群猴子了，就算面对江国传说中那个大青山产业园也不会输，吸血鬼和狼人，在黑夜中无敌的组合，我想不出要怎么输？！」 舒尔茨虽然狠辣，但还是犯了在美人面前翘尾巴的毛病，他邀请道：「动手的时间在今夜，凌晨时分，是吸血鬼与狼人力量最强盛的时候——我给了坤沙他们承诺，他们会为了讨我的欢心而自相残杀，等到三败俱伤，就是我们出现的时刻。怎么样，想要见证这个时刻么？」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不捨得对心爱的美人动手，但有必要让美人知道背叛自己的下场。另外，他之所以下定决心除掉三名手下，正是因为涂山君的劝说。 「你不是想把他们贴在铜柱上烤么？我这就让人去打铜柱！想要看天鹅湖，我去找芭蕾舞视频，还有古曼童。 哦，我的宝贝，如果你喜欢孩子的话我们可以收养几个小吸血鬼，由你亲自给他们初拥……」 涂山君看着舒尔茨兴奋的表情，用手指遮住诡谲翘起的唇角，道：「好啊。」 「再和我说说吸血鬼的事吧，大王，瓦几里亚大公是什么人，他是你效忠的君主么？」 「他算什么君主？不过是个棺材里睡了几百年的老古董，怀揣着一肚子老掉牙的野心，要是没有我的钱，他只能躲在某个阴森森的古堡里做復兴吸血鬼王国的大梦，还要担心被人当害虫给灭了。」 「不要怕，宝贝，吸血鬼议会里有一半都是我的人，你会享受到王后的待遇。要不是因为刚诞生的吸血鬼承受不了阳光的暴晒，我早就给你初拥了……」 舒尔茨筹谋完一件大事，又在心爱的美人面前炫耀过自己的能力，雄性荷尔蒙几乎要冲破大脑，他说着说着就心急地将涂山君推向床上，道：「不是要检查我的清白么？我这就让你检查……」 「喵——」一只肥肥的狸花猫炸了毛，挡在他和美人之间。 天狗朝九尾狐使了个眼色，看向歪着头，满脸好奇的小肥啾。 ——还有未成年在，注意影响！ 第146页 「呃……」差点忘了。 涂山君抓住舒尔茨的脚脖子，熟练地在他背上一捋，连点几处关窍，然后将舒服瘫了的小蝙蝠倒提起来，弹弹它的毛肚皮，笑道：「别急，大王，今晚有正事要做，我们还是盖着被子聊点别的——你不是想知道它们两个叫什么吗？」 「嗯嗯。」九尾狐眼波如水，将小蝙蝠撩成了一滩软泥。 「它叫天狗，是江国神话中一只神兽的名字。关于它有个有趣的故事，我们可以晚上再讲。」 「还有这只，叫小十。」涂山君笑道：「我们江国有一个古老的传说，据说在遥远的天涯海角，有一棵扶桑树，树上孵出了一窝十只金色的小鸟，它是其中一只……」 …… 舒尔茨侯爵舒舒服服地听着故事，顺便被涂山君薅光了肚皮上的毛。等到太阳落山后，他君子坦蛋蛋地飞出了涂山君的房间，神清气爽地去指挥今晚的大行动。 啊，宝贝的膝枕，舒服！宝贝的怀抱，又软又香！宝贝的皮肤，比最好的丝绸还要光滑！ 此生无憾！ 涂山君抬手取了根烟，搓搓小胖叽的肚皮，从它的尖嘴里喷出一颗火星子。 他用这颗太阳真火点着了烟，对两只小宠物道：「天狗，小十，你们晚上要好好表现，千万不要丢了大青山的脸！」 「喵——」 「好哒！」小胖叽口中传来了清脆的童声。 「好好干！」涂山君鼓励他们：「干好了这一票我带你们去瓦几里亚公国玩。」 「真哒？」小胖叽高兴得露出了藏在尾巴下的第三条腿。 「真的，我帮你和熊猫主任请假……嗯，今晚的事情，我想他和顾青渠是不会错过的。」 涂山君所料不错，得到小鬼001传来的消息后，原州一早就通知了李队，然后准备带着顾青渠一起去观战。 「吸血鬼狼人对战降头师诶！拍下来拍下来，回头研究一下他们可以去大青山承担什么工作！」 顾青渠深知原州的属性，提醒：「国家不允许吃野味！」 「野味？」 「包括蝙蝠，和野生昆虫。」 「这样啊。」居然不是食材打架！原州一下子就失去了观战的兴致，「蝙蝠那么可爱，怎么可以不吃蝙蝠？」 野生蝙蝠有病毒就罢了，舒尔茨他们这群吸血鬼贵族可讲究了，每天洗两遍澡，还喷香水。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主动把自己洗香香的食材呢！ 虽说原州的观战兴致不高，但耐不住李队和吴支队强烈要求观战。 一听说晚上有三波毒贩火拼，两人都坐不住了。 「不会影响到周围居民的安全吧？」 「不会的，有我和青渠在。何况他们约架的地方本来就在郊外，应该是怕江国官方介入。」 「那就好……」两人松了口气，但以防万一，还是请求了东南军区的战略武器支援。 真要出什么事，一发飞弹砸下来，不信吸血鬼和降头师能毫髮无伤。 「呃……」原州没好意思说，其实他们已经代表特事办和妖管委准备了战略妖兽。 ——算了，让两人自己看吧。 肥遗和酸与来到琼州市这么多天，总算发挥了食材之外的作用，载着几人一飞沖天。 「舒尔茨这个人我听说过，」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李队找了好些缉毒队的朋友，总算是查到了舒尔茨的一些信息：「据说他是个「职业代理人」，也就是拿着资本家的钱，帮他们去第三世界国家做一些见不得光生意的掮客，舒尔茨就是在金三角活动的职业代理人，他不光负责打通金三角的毒品对外销售的各条线路，还介入了金三角地区一部分武装势力的斗争，把欧洲淘汰的武器装备倒卖给这些落后国家……」 李队说着摇摇头：「总之，我们缉毒战线的同志也是花费了很多代价才获得有关他的信息。这个人早就上了江国的禁止入境名单，而且近一两年都没有在外界活跃，不知他是怎么来江国的。」 原州有个猜测，按照九尾狐传递的消息，舒尔茨这一两年可能是得到了什么小道消息，在寻求成为吸血鬼的契机，至于他是怎么入境的…… 「嗯……我想、大概、可能……」 「是飞进来的！」月夜中，舒尔茨骄傲地拍打他的蝙蝠翅膀，「我有这样健美的胸肌，就是天天练习飞行的结果！」 捧着他的狼人保镖闻言，撇了撇嘴。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么？」小蝙蝠一抬头，脑壳怼上了对方雄健、有力、宽阔的胸膛，他恼羞成怒：「放开我！你这个胸大无脑的臭狗！」 狼人：「……」 他对能哄好舒尔茨这只更年老蝙蝠的侯爵夫人致以最深的敬意。 侯爵夫人没有理会这里的官司，他站在舒尔茨事先选好的、一个视野极佳的观战地点，拿起手中的望远镜，观看下方一片废墟里的殊死决战。 狸花猫「天狗」悄无声息地窝在他的怀里，睁大一双橙色的眼睛，另一边肩头站着名叫「小十」的小肥啾，它身上的毛在夜色中愈发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头顶一簇金红色的翎羽向上竖起，如同一顶王冠。 化工厂遗留下来的工业废墟之中，阿曼山和阿曼古师徒终于撕开了这段时间以来的师慈徒孝，分立两边，他们身后则是名叫「坤沙」、「尼颂」的毒贩以及他们各自的手下。 第147页 第三人位于坤沙和尼颂之后，脸上笑眯眯的，一副劝架的老好人样子。然而谁也不会认为他是真的好心，这人外号叫「眼镜」，不是因为他近视，而是因为他就像金三角地区常见的眼镜王蛇一样毒辣和狡诈，在「眼镜」身后，赫然站着朱厌，以及一名从未出现过的降头师。 看来他利用帮助朱厌解除降头的承诺，让这位最近很受舒尔茨先生重用的江国人站在了自己这边。 朱厌冷眼望着前方，脸上的表情和平时一样木讷，他的天赋本就最适合发挥在战场上，随着略带腥味的海风，妖力渐渐扩散，笼罩了周围数公里的空间。 在场所有人心中不由升起了暴虐和杀意，一个念头顺着今晚血色的月光，照射得他们心底冰凉一片。 刀已出鞘。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阿曼山与阿曼古不愧是最熟悉的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只闻令人毛骨悚然的簌簌声，无数蛊虫从黑袍中爬出，覆盖了脚下的地面。 随后是「眼镜」身边的降头师。 再然后，他们待在身边的打手也掏出枪枝，各自火拼起来。 枪声如爆豆一样迴荡在空旷的厂房之间。 狼人怀里的小蝙蝠打了个寒颤，他用夸张的咏嘆调道：「啊，还好我让他们三个先打起来了！不然被害的说不定是我！」 「听着，臭狗！我给你们加钱！待会儿的行动中，你们一定要确保我的安全！」 「要是我死了，你们不但一分钱都拿不到，而且你们的护照都在我手上，没有护照，你们就是黑户，将来只能留在江国搬砖，懂么？」 涂山君：「……」 他心想，当年纣王要是有资本家的水平，说不定商朝根本不会亡。 …… 这处化工厂位于海滩边，出于排污的需要，当初建造时设计了不少向大海中排水的管道。 随着战况愈演愈烈，海水泛起了一丝血色，沙滩被浪花不断拍击着，堆叠出密密麻麻的虫尸。 「眼镜」请来的降头师毕竟不如阿曼山师徒那样有名，很快落于下风，被无数古曼童一拥而上，分食着身体各处的血肉与骨骼，原地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磨牙声。 到最后连他自己的蛊虫都开始反噬，只见一个人形物体在工厂中央不断打滚，很快便什么也不剩下。 和他相同遭遇的打手并不少。 天空中，李队深深皱着眉头，道：「这些外国修行者也太过肆无忌惮了，不怕损了阴德。」 顾青渠：「哪里都有败类，东南亚也有许多白衣阿贊，修为并不比阿曼山师徒差，只是因为走的是正道，没他们有名罢了。」 说话时，这对师徒清空了场上的第三者，遥遥对望。 阿曼山的僧衣破烂不堪，裸露在外的身体上满是伤痕，阿曼古比他更悽惨，失去了一条手臂和一只耳朵，血流了一脸。 「师父。」到了如今的地步，两人已经忘了究竟为什么打起来，不死不休的仇恨像火山一样在心底爆发。 阿曼山悲悯地对徒弟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说罢，他的头颅径直飞离身体，口中冒出长长两枚獠牙，向阿曼古咬去。 这是修炼大成的飞头降，需要三百多人的鲜血以及孕妇腹中的胎儿才能达到如今的效果。飞头蛮身下没有拖挂内脏，也就意味着刀枪不入，毫无弱点。 阿曼古避开他的攻击，冷笑道：「这可未必，我承认你比我多修炼了几十年，但我有帮手，你可没有。」 「出来！」 话音未落，狼人怀里的舒尔茨喊了一声：「上！」 伴随着「嗷呜」的对月长嗥，狼人们的影子在月光下纷纷抽长、变形，最终化为了两米多高的巨狼，从高台上成群扑下，几个唿吸间就来到两名降头师中央。 在它们头顶，一群和舒尔茨体型差不多，但是眼睛没那么红的蝙蝠「扑稜稜」起飞，充当狼人们的眼睛和助攻。 这支突然从战场中冒出的奇兵同时惊呆了阿曼山师徒，他们被狼人包围其中，阿曼山化身的头想逃，却被上方的吸血鬼子爵抓瞎了眼睛，拎着头髮扔回包围圈。 至于他们的降头——狼人铜皮铁骨一身厚毛，吸血鬼又体型娇小灵活无比，或许是之前练过配合的原因，降头根本伤不到它们就会被躲开或者挡掉。 阿曼山头颅回到身体，眼中流出两行血泪，平凡的面孔一下子变得苍老了十岁不止。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没想到是我小看了你，你竟能找到这样的帮手。但是我不会放过你，我用所有的修为诅咒你，你会和我一样不得好死！」 说完，阿曼山的身体向后倒去，他像是燃烧了所有生命，脸上的光泽消失殆尽，犹如风中残烛。 阿曼古：「……」 他被七八只蝙蝠围攻，耳朵抓豁了口，脸也破相了，还被狼人咬住头颅、肩膀、一条胳膊和两条腿，随时有五狗分尸的风险，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阿曼古什么不忿、什么仇恨都忘了，他只想抓住已经死去的阿曼山肩膀，拼命地摇晃他—— 师父！你睁开眼睛看看啊师父！这哪里是我的帮手？！ 他料想中的帮手应当是琼州市缉毒大队的那帮警察，他们中了他的脑降，时至今日，应该完全听从他的命令才对。 第148页 阿曼古明明能感觉到脑降就在自己不远处，却始终等不到救兵前来。 身上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倒在阿曼山对面，与他脸对着脸，阿曼古大睁的双眼中满是怨毒，他心想—— 自己大概创下了一个记录——世界上最快死于诅咒的人。 濒临死亡的前一刻，他眼中映出了一个从云层中现身的影子。龙一样长长的妖兽身上，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个令他感觉无比熟悉——蓬乱的白髮、酗酒一样通红的脸、兇恶的倒八字眉。 阿曼古喉中发出「咯咯」的声音，他努力伸出中指，指向天空。 「原……来……」是你。 手臂滚落在地，被早已守候在此的一名狼人叼住，向前拖行数米，地上留下长长的血痕。 狼人受到血味刺激，昂首向天，对着硕大的月亮发出长嗥。 嗥着嗥着，他抬起前爪揉揉眼睛——月亮之中，好像有一个长长的阴影？像个棒槌？ 朱厌骑在肥遗身上，冷漠地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阿曼古，它伸出手，神识穿越了长长的空间，沿着月光传达到天狗的脑海。 「来吧，天狗。」 「喵！」 留守在侯爵夫人身边的狼人听见被侯爵夫人抱在怀里的那只狸花猫发出虎豹一样嘹亮的吼声。 接着，它的身体轻盈一跃，在月光中…… 「飞飞飞、飞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保卫月亮 天狗食月 天狗越飞越高, 飞到了月亮之中，在月轮中留下一个仰天怒吼的身影。 和硕大的月亮相比，它的身形只有芝麻那么大, 一不留神就会被忽略。 地面上的狼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出, 他们打赢了一场硬仗，身体里的野性无处宣洩, 于是发出此起彼伏的长嗥声，就连十几里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还有精力过剩的狼人叼起地上的尸体, 甩头将它们撕成碎片, 或是和吸血鬼一起追逐还有气的活人。 头顶的月光渐渐蒙上了一层血红色, 似乎在预兆着不祥。 吴支队是部队上退下来的, 他凝重道：「这样不行——老李, 这里距离最近的居民聚居区有多远？」 「也就十来公里。」 「十来公里……原同志, 你觉得这群狼人全速奔袭的话十公里要用多久？」 「最多五分钟。」原州说完这个坏消息，又道：「吴队，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不用担心，对于现在的情况我们早有准备。」 「准备？」吴支队大摇其头：「原同志, 我相信你和顾同志的水平, 但是你们能一次解决掉几百名狼人和吸血鬼, 不放过一条漏网之鱼么？」 「战场上杀红了眼的野兽是很可怕的。我看这群狼人和吸血鬼现在就是这种状况，一旦让他们冲进居民区, 就算只有几只, 也将造成难以想像的损失。」 「唉，在得知狼人的消息时，你们就该通知警察局, 这样我们才能做好充足的准备……」 原州打断了吴支队的话, 他看了眼已经飞到月亮中央的天狗, 承诺道：「我能。」 「你能？」吴支队憋了一肚子气，他不想再和这位不听劝告、盲目自大的领导说话，而是掏出手机，联繫有关部门收拾残局。 李队轻咳一声，道：「原同志，你别跟老吴计较，他这人一向就是这个脾气，对事不对人……咳，对事不对妖。辖区内出了这么大的治安问题，老吴这个刑警队长着急上火是难免的，不过他说这话就相当没道理了。」 他转向吴支队，没好气道：「好你个老吴，我不是告诉过你原同志他们的能耐，还给你看过大青山交流会的纪录片么？现在这么多狼人算什么？当初几百只妖兽袭击大青山，还不是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你现在屁股下面坐的还是人家的坐骑呢！」 经歷过降头师袭击的那一夜惊魂，李队已经从一个怀疑论者转变为了原州的铁桿拥趸，他恨不得摇晃吴支队的肩膀，把他脑子里的水晃出去，再把自己脑子里的信任灌进去。 吴支队被他莫名其妙说了一通，嘴硬道：「那当时出手的是山神和熊猫主任，又不是原顾两位同志。」 如果是熊猫主任的话，他才不担心。 不过吴支队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小，生怕原州把他从酸与身上踹下去，来个两千米高空的自由落体。 原州虽然不知道吴支队的心理活动，但他倒是能理解对方的不信任。 因为他一直说有办法，但却没有对吴、李二人透一丝口风，难怪人家起疑。 这倒不是原州故意的，实在是知识面不同，他想不出来要怎么说。 ——直接告诉吴支队，我们准备的秘密武器是一只猫和一只鸟？ 对方八成会以为他疯了。 既然这样，还是让他们自己看看吧。人类说得好，眼见为实嘛。 耳边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喵」，原州举起手，在所有人大惑不解的目光中对身后比了个「ok」的手势，看起来很像摆pose。 底下的狼人已经撕碎了所有敌人，聚拢成了一个黑压压的狼群，为首的狼王朝身后看了一眼，突然长嗥一声，带领着狼群奔向远方影影绰绰的城镇。 竟是让吴支队猜中了。 第149页 「你们在干什么？蠢狗？」负责监工的吸血鬼从敌人的脖颈上收起獠牙，飞到上空高声叱骂狼人：「舒尔茨侯爵让你们留在原地，没听见么？」 迎接他的是一只高高抬起的狼爪，险些将吸血鬼的头骨踏碎。 他骂了句脏话，好不容易从地上把自己抠出来，拼好碎裂的头盖骨，带着爪痕问：「臭狗，你们想造反么？」 狼嗥声长短交错：「吸血鬼奴役我们、压迫我们、把我们当做工具使用，我们要背叛瓦几利里公国，在这块东方的土地上建国！」 能听懂他说话的涂山君、原州、顾青渠：「……」 妈的，东方招你惹你了，以为我们是软柿子？ 狼人首领是一头年富力强的中年公狼，他发表完这番大逆不道的演说后，带着自己的子民头也不回地沖向东方人的城镇，准备实践他们从吸血鬼身上学到的这一套——烧、杀、抢、掠，把东方人变成他们的奴隶！ 他举目四盼，无敌是多么的寂寞，突然，一头非常年轻的银狼闯入他的视线。 「瓦基里，你在做什么？」 银狼边跑边抬头望着天边，这导致他的速度慢于其他同族，无形中拖慢了狼群的速度。 见狼王询问，他道：「你看月亮，今夜的月亮好像不对。」 月亮是狼人力量的源头，虽说夜晚时他们的力量最强，但即使是白天，月亮也并未消失，只是掩藏在太阳的光辉下，因此他们依旧要比普通人强上不少。 狼王刚才与降头师厮杀时没少藉助月光的力量，他闻言十分生气：「你在说什么蠢话？今天是15日满月，又不是朔月，怎么会有不对的地方？」 说罢他抬头看了一眼，月亮依旧高挂半空，圆圆的，「和平时一模一样啊？」 瓦基里正是之前发现月亮里出现阴影的那头年轻银狼，因为年轻人的好奇心，他之后每隔一会儿就忍不住抬头望一下月亮，阴影很快消失了，正在他舒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发现月亮上另外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它悬浮在月轮边缘，一动不动，然后明亮的、伟大的、银白色的月亮，慢慢地缺了一个芝麻大的小口。 瓦基里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中进了沙子，但令他恐惧的事情发生了——不是错觉！月亮少了一块！ 「那里……那里……」瓦基里发现就这一小会儿的时间，月亮上面那个小缺口已经向四周扩大了。 如果说之前是一颗无足轻重的沙砾的话，那现在已经有了绿豆大的一个黑洞。 恐惧令他四爪颤颤，口齿不清，无法向狼王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还被他抽了一巴掌。 「我看你是想偷懒！」 「不！」那个缺口向内扩大，瓦基里用力瞪大眼睛，终于看清了悬浮在月亮上的东西——那是一只他从未见过的动物，它用前爪抓住月亮，低头，勐地从月亮上撕扯下一片闪烁着莹莹微光的碎片，然后将它吞吃入腹。 月轮上的黑洞又大了一圈，而神秘动物的体型也随之大了一圈。 月亮是它的食物！瓦基里心中闪现一个明悟——他们得阻止它，不，它们必须阻止它，否则这只动物很快就会将月亮吃个殆尽。 天啊！撒旦！东方为什么会有这样可怕的物种，这简直就是他们狼人的天敌！ 瓦基里心中升起强烈的使命感，他不惜狂奔上前，一口咬住狼王的脖颈，在他的怒吼声中将巨狼掼倒在地，强迫他望向夜空。 「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 族群里最强大的两头公狼发生矛盾，其余狼群不得不止住脚步。 瓦基里的嗥声响彻天际，他悲怆的情绪感染了所有狼人：「停下！都停下！快看月亮！再这样下去，我们一族会毁灭的！」 终于有狼人注意到已经消失了大约十分之一的月亮和上面陌生的巨兽。 是的，巨兽，它投影在月亮表面的身躯像一座山峦，张口一扯，大块的月华入腹。 狼人们心弦一颤，仿佛能感觉到身上的力量在不断抽离。 虽然体力还未降低到朔月时的程度，但他们已经能想到未来的悲惨遭遇。 万一这头巨兽把月亮吃光了呢？万一它吃光后不再吐出来了呢？ 一想到这个结果，他们浑身都瑟瑟发抖，哪还有攻占市区，烧杀抢掠的决心？ 以狼王为首，全部狼人互相对望：「我们……应该怎么办？」 「飞到天上，请那只神明住口？」 「我们是狼，怎么飞？」 「嗯……要不发射颗卫星？」 「来得及么？」 「来不及也要做，万一神明大人怜悯我们，将已经吃掉的月亮再吐出来呢？」 「好吧，投票表决一下，中学以上学歷的狼人举起手。」 「呃……」沉默、沉默是今晚的东海湾。 让一群小学都没毕业的狼人去造卫星，你认真的么？ 身后一只吸血鬼听到他们的对话，笑得「噗嗤」一声翻过肚子，狼人是西方修行界的智商盆地，前辈们诚不欺我。 谁料他「嘶嘶」的笑声引起狼人们注意，瓦基里作为第一个发现月亮消失的狼人，当仁不让地承担起首领的义务，他一口咬住小蝙蝠，大声道：「设计不了卫星，我们可以骑吸血鬼上天啊！」 「一只吸血鬼哪够？」 第150页 「一只不够的话，一群总够了吧？」瓦基里盯着身后一共好几十只胖蝙蝠，举起右爪高声嗥道：「为了月亮！」 「保卫月亮！」 「沖啊！！」 被他叼在嘴里的吸血鬼是帝国大学优秀毕业生，他听见瓦基里的妄想，嘴里叽哩哇啦地骂道：「神经病吧蠢狗，骑蝙蝠上天？你以为我们能突破第一宇宙速度么？快停下啊啊！！」 作者有话说： 山海经里没有天狗食月的典故，我编的，特意备註一下。 晚上还有一更，小肥啾的身份大家能猜到吧，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金乌 你好，我是太阳啊 「他们在说什么？什么第一宇宙速度？」酸与稍稍降低了一些高度, 他背上的人听见了蝙蝠绝望的大叫。 「呃……第一宇宙速度是指太空飞行器脱离地心引力，沿着地球表面运行的环绕速度，又称太空飞行器最小发射速度。」原州道。 而想要脱离地球、飞向月亮, 光靠第一宇宙速度是不够的, 太空飞行器还要达到第二宇宙速度，也就是脱离速度。 当然, 就算狼人们真的脚踩吸血鬼脱离了地球也没用，因为天狗吞噬的其实不是真实的月亮, 而是概念上的月亮, 或者理解为月亮之力在地球上的投影也可以。 摊手。 李队和吴支队一头雾水, 他们早把初中学的内容还给老师了。 原州：「你们就当他们在拍《走近科学》。」 「哦哦, 我看看。那群狼人怎么不继续袭击城镇……等等, 他们突然掉头了？」 吴支队话说的太早了点, 狼人们不光掉头，而且突然和迎头赶上的吸血鬼打了起来、只见狼毛横飞，蝙蝠翅膀四散，他们打得异常原始、血腥、暴力。 吴支队没得到原州的回话, 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 只见原州脸上没有丝毫惊讶, 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想起他之前说过的「早有准备」，吴支队心头一凛。 好像、或者、也许……这位原同志没有轻敌, 而是真的胸有成竹？ 吴支队抬起手, 轻轻扇了一下自己的脸，一脸求知慾地道：「原同志、原领导，你就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吧, 不然我这好奇心收不住。」 「噢,」原州连忙阻止这位人民卫士继续自残, 他指指上方：「其实说白了也很简单，你看那里。」 「那里？」吴支队突然意识到头顶的月光黯淡了许多，他连地上的战况都有些看不太清了，他抬起头，一眼就发现了已经消失了大半个的月亮，以及横亘在一轮弯月之中的巨兽。 「这这这……」吴支队惊得连话都有些说不全了：「这就是特事办的「秘密武器」？怎么不早说呢？」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原州若是早说了，他还真不一定信。 吴支队震惊而懊恼地给自己另一边脸来了一下—— 「啪！」 「是真的。」他摸了摸疼痛的掌印。 原州：「别急，先继续看吧。」 他有些担心，等另一位「秘密武器」出场，吴队的脸还能撑得住吗？ 地上的战况逐渐出现变化。 一开始是狼人占上风，吸血鬼撕不开他们的皮毛，而他们却能凭藉皮糙肉厚将吸血鬼拍碎、咬碎、撕碎。 瓦基里作为狼人里少有的高智商，大声道：「舒尔茨侯爵，我们并不想和吸血鬼开展，我们只想和吸血鬼签订互相帮助的盟约。」 舒尔茨派了自己最信任的吸血鬼询问盟约是什么，对方归来后，「emmmm……」了许久，为了不至于使人怀疑僱佣这群狼人的舒尔茨侯爵的智商，他美化道：「他们想让侯爵大人造一艘火箭，送他们去月亮上。」 「放屁！」舒尔茨道：「他们配么？买箱窜天猴送他们上天我都嫌贵！」 心腹：「……」 他心想这个好主意可千万别让狼人听到了，不然狼人x，秃尾巴狗√，瓦几里亚公国的脸会被他们丢光的！ 由于舒尔茨伯爵坚决不接受盟约，战斗继续，一开始他还有些紧张，生怕自己打不过对方。 但很快，他的蝙蝠尾巴就翘了起来——因为舒尔茨侯爵也发现了月亮的变化。 「哈、哈、哈！」他站在伸手不见五指夜里，指着狼人道：「就凭你们也想和我谈条件？」 舒尔茨侯爵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膨胀，他很快想明白了，月亮在折射太阳的光芒，是对吸血鬼的无形削弱，只有在绝对的黑暗中，他才能将自身的实力发挥到极致。 舒尔茨道：「你们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吸血鬼才是黑夜里的霸主！没有人能在黑暗中打败我们，没有！」 狼人并没有反驳，或者说，是没法反驳。 失去了月亮赋予的力量，他们很快一个个变回原形，被吸血鬼包围起来，受到了他们的残酷虐待。 心腹代表舒尔茨「宽宏大量」道：「如果你们愿意成为舒尔茨侯爵的奴隶，侯爵大人可以考虑宽恕你们。」 狼人们闭上双眼，毫不理会，他们在狼王和瓦基里的带领下跪在地上，虔诚地向月亮女神和未知的神明祈祷：「伟大的神啊，请您宽恕我们的罪孽，狼人已经为奴太久，就算是死，也不会再向敌人妥协。请您惩罚这群该死的吸血鬼，我们愿意为您奉上一切，包括生命……」 第151页 老老少少，无数个重叠的祈祷声在黑夜响起，带着某种虔诚的意味。舒尔茨莫名觉得浑身不舒服，他嘲笑道：「世界上哪有神？」 不过是月食而已。 只有这群小学没毕业的臭狗才相信是神做的。 「该死，你们身上的毛臭得让我打喷嚏！来人，把这群臭狗绑起来，我要把他们卖到金三角种罂粟！」 「是么？」一道柔和的声音被风送到他耳边。 「是……你说什么？」舒尔茨回头，凭藉吸血鬼能在黑暗中视物的眼力，看清了涂山君脸上的笑容。 「世界上没有神么？」涂山君自言自语了一句，接着戳了一下肩膀上小胖叽的屁股：「世界上没有神的话，那它是什么，我又是什么？」 「去吧，小十！」 「叽！」嫩黄的小尖嘴吐出金红色火焰，接着，整个小胖叽都燃烧了起来，它扇动两片稚嫩的翅膀，和刚才天狗的动作一模一样，向着天空飞去。 舒尔茨这些天无数次有机会观察这只小鸟，甚至嘲笑过它的第三条腿。 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它起飞的样子，那团金色火光让他察觉到某种可怕的威胁，不惜大声道：「拦住它！！」 心腹距离小鸟最近，伸出翅膀挡在了它的必经之路上。 小胖叽看都没看一眼，优雅地拍了一下翅膀。 一枚火星从羽翼上飞出，轻飘飘地沾在蝙蝠的身上。 它本来以为没什么大不了，却突然感受到成为吸血鬼后再没有体会到的疼痛，高温将它裹挟其中，像是放在距离太阳最近的地方暴晒。 「吱！！」吸血鬼发出一声尖叫。 这成为了它的遗言，在它之前存在的地方，只留下一撮灰烬缓缓飘落。 其余的吸血鬼见状，再也不敢靠近这只巴掌大的小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飞到半空中，身上的火团越烧越烈、越烧越烈，为地面带来了光和热。 「这是什么东西？」吸血鬼们恐惧地尖叫道。 「我？」小胖叽歪了一下头，像是自豪地说：「我是太阳啊。」 你说谎！ 「我真的是太阳。」小十为了向他们证明世界上最后一只三足金乌的身份，把自己燃烧成一个耀眼的光球，顶替了刚才月亮的位置。 被太阳光灼烧的感觉是无法隐藏的，吸血鬼纷纷化作原形，惨叫一声，寻找遮阳的地方，阳光下的他们完全丧失战斗力，比之前的狼人还不如。 唯一一个例外是舒尔茨侯爵，他想明白了一切，顶着太阳飞向涂山君，在一身焦煳味中质问他：「你背叛我！你害我失去了一切！」 「嗯……」涂山君用手指挠了一下下巴，考虑要怎么告诉他在九尾狐的世界里这不叫背叛，叫事业有成。 舒尔茨眼睛血红，听不进任何解释，他像个被背叛的小学生，狠狠掐住涂山君的脖子，伸出两枚獠牙—— 「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就算是背叛，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说着这样感人至深的病娇台词，他狠狠地咬下去…… 咬了一嘴毛。 还有些……说不上来是什么的味道。 舒尔茨难以理解地抬起头，他看到面前一只九条尾巴、皮毛华美的银色狐狸。 对方慵懒地抬起一只尾巴，「啪叽」把舒尔茨按倒在地：「今天我心情好，你随便咬吧。」 舒尔茨：「……」 他艰难地转过来这个逻辑—— 自己心爱的美人不见了，一只自己最讨厌的犬科动物站在他的位置上，用他的声音说：「你随便咬，掉一根毛算我输。」 综上，美人=毛茸茸的臭狗。 「呕——」舒尔茨疯狂地拨开脸上的狐狸尾巴，声音比刚才更加悽惨，就仿佛是一个被渣男骗身骗心的小姑娘。 他尖叫道：「我就是死，被晒成干，蝙蝠干被挫成灰扬了，也绝不会和一只毛绒绒的臭狗谈恋爱！不、会！」 蝠生中最惨的是失去权势，比失去权势更惨的是失去生命，比失去生命还要惨的是失恋，比失恋更更更惨的是这场恋爱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欺骗。 舒尔茨发出长长的、绝望的抽泣声，仰望天上的太阳，道：「让我死吧！」 此情此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吴支队用手遮挡住过于强烈的阳光，同情道：「没想到「妲己」真的是个妖怪。」 他原本以为对方是被胁迫的，还想等这次行动后解救对方，现在看来，没准这是妲己的个狐兴趣，或者说有个「女娲」给他发布了亡国任务。 吴支队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真相了。 原州见状轻咳一声：「妖怪有什么稀奇？我也是妖怪。」 「蛤？！」吴支队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只见白光一闪，坐在他身后的原州消失，出现了一只熊猫。 他勐地掐了自己一下，确认这是真的。 熊猫问：「要握手么？先说好，握手可以，薅毛不行，违反纪律。」 吴支队倒抽一口凉气——活的、这么大个的、会说话的熊猫，问自己要不要握手！ 他幸福地扑上前，没想到酸与突然一个急转弯。 「糟糕！吴支队从两千米高空掉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之前还有一章，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2页 第65章 海外关系 北海海妖 吴支队当然还是被下方的肥遗给接住了, 他惊魂未定地和一脸「莫挨老子」的朱厌面面相觑。 吴支队：「咳。」 朱厌：「……」 吴支队：「那个……」 「你刚才有没有看见，顾同志拔了坐骑头上的一根羽毛？」 朱厌：「没有。」 吴支队：「……」 「但是……」他指着酸与头上的一个坑。 不等他把话说完，头顶的酸与一个俯冲, 骂骂咧咧道：「我不允许你造谣敬爱的顾处！老子本来就是地中海, 你tm有意见？」 吴支队：「没有没有。」 酸与斜了他一眼：「哼！」 要不是这个人类非要和熊猫握手，它哪用得着被拔秃？ 吴支队以为自己看错了, 歉疚之下看了眼顾青渠，发现他手里把玩着一根长长的翎毛——黑色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和酸与身上的毛一模一样。 「呃……」 酸与恼羞成怒：「你看你xx！那是老子给自己植的假髮！」 「呃……」前有九尾狐深入敌营搞黄色, 后有没满月就出来打工的小胖叽, 再加上这个被领导拔秃了头还非说是自愿的暴躁蛇。 吴支队：看来特事办的工作环境很严峻啊。 他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群被人类压迫、失去尊严的包身妖。 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 不得不说, 也是受了底下那群狼人的影响。 风水轮流转, 狼人们因为失去了力量, 不得不被吸血鬼围在一起拳打脚踢，然而正当他们恨得牙痒痒的时候，太阳出来了。 不管凌晨两三点出现这么大的太阳离不离谱，狼人们只知道, 现在好了, 吸血鬼一样失去了战斗力。 人多对人少, 一百五十个壮汉对二十一个白斩鸡。这要是输了，他们就不配留在江国搬砖！ 「沖啊！」瓦基里一马当先, 举起钵大的拳头一拳砸扁了某个吸血鬼的鼻樑, 看着那张趾高气昂的脸上流下两串鼻血。 身后的狼人醒悟过来，一拥而上，对着瑟瑟发抖的小吸血鬼们露出了兄贵的笑容。 吸血鬼：「……」 救、命！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李队轻咳一声。 「哪里不好？」原州笑道：「两波国际友人在我国境内打架斗殴, 触犯了治安管理法, 正好送他们去大青山产业园改造。」 至于打得太激烈, 缺胳膊少腿什么的……反正他们恢復力强，捡起来拼拼就好。 「对了，待会儿局里来人的时候让他们带两个法医，别把胳膊腿装错了。」 真把吸血鬼的胳膊装到狼人身上那才是国际问题，其余的都是小事！ 「好吧。」李队默默传递了这个有些兇残的意见，问道：「他们在产业园能做什么呢？」 「那可就多了，」原州眼睛一亮：「我是这么想的，你们帮我参谋一下。」 首先是吸血鬼。吸血鬼的形象不错，精通外语，可以在踩缝纫机之余帮大青山拓展海外业务。 狼人就负责看守他们，在大青山搬砖盖厂房，以及备货、加工、打包、运输…… 运输什么？当然是蝙蝠制品。 「可是江国不让吃蝙蝠。」 「我知道。」原州道：「思路打开点，除了内销，还可以出口。」 「我记得在某些东南亚国家，蝙蝠是一道难得的美味，不知道我把阿曼山二人的尸骨送回国内之后，他们，以及今天死在这里的毒贩的家人、朋友，愿不愿意购买一批纯天然无污染的蝙蝠食品呢？」 「我想，应该是愿意的吧。」 「为了节省运输成本，还可以由山神设下禁制后，让狼人将吸血鬼送货上门，现吃现切。」 至于蝙蝠们刑满释放后去找毒贩亲友寻仇，或是狼人吸血鬼互殴……只要他们不在江国境内滋事，那就不归大青山管了。 想必这两个物种经过一番劳改，以后不会再敢踏入江国一步。 「你们觉得怎么样？」 「呃……」满堂皆静。 什么叫一石三鸟？这就叫一石三鸟！ 李队是真的服了，他都听愣了——身为一只熊猫，你为什么会对阴谋诡计这么熟练，是谁教给你的？ 原州心中不由浮现出某个远渡重洋，发誓要让整个倭国的坏人支棱起来的凶兽——穷奇。 唉，两个月过去了，不知道穷奇在异乡还好么？ 下面的事情已经不需要原州费心，全都按照他安排的来。 今晚的事情被统一了口径，说是江国科学院在琼州实验新一代「人造太阳」。 被金乌惊醒的琼州市居民看到紧急插播的新闻，收起恐慌，拉上窗帘继续去睡了，充其量感嘆一句科学万岁。 国家高科技项目的实验场外自然会有警察戒严。 特事办琼州分部和琼州公安局各派了十几人的队伍，一边清理海滩上的蛊虫和尸体，一边在天狗和三足金乌的看守下将上百名穷凶极恶的吸血鬼、狼人戴上黑头套，铐上手铐，押解装车。 之后他们将被送去大青山劳改，等待他们的是漫长的生活。 九尾狐特意和原州申请，留下了舒尔茨侯爵、狼王等人，暂时由他看管。 「为什么？难道你对他旧情未了？」 第153页 戴着黑头套的小蝙蝠竖起耳朵。 「嗨，哪能？」涂山君一摆手道：「你知道我们狐族审美的，毛厚色白光泽亮，他哪点符合标准了？又黑、又秃、又矮，我图他什么？图他外国妖？图他不长毛？」 「那……」 「这个傻佬说他在瓦几里亚公国有权有势，是血族议会的议长。他们国家还有一个自封为君主的吸血鬼大公，是个比他更傻的傻佬。」 原州秒懂——九尾狐嘛，这么好的条件，不亡个国说不过去。 涂山君修长的身体背后，九条尾巴肆意张扬，仿佛有火光在尾巴尖燃烧：「我觉得瓦几里亚公国已经腐朽了，不如改名叫瓦几里亚共和国。」 原州：「祝你好运。」 「嗯，等我先拍完《新封神演义》再说，毕竟顾青渠投了五百万，我得帮他翻倍赚回来。」 原州大为赞赏九尾狐这种替投资商着想的行为。 两妖惺惺相惜，相互交流，讨论灭掉瓦几里亚共和国后是将上层的吸血鬼贵族吊路灯还是送去炮烙，好像两个都不错。 被深深伤害的只有舒尔茨侯爵。 ——以前管他叫大王，现在管他叫傻佬，呜。 小蝙蝠脸上的眼泪刷刷地流。 又想到瓦几里亚亡国后，自己连傻佬都不是，会变成要饭的穷佬，他哭得更凶。 然后就被涂山君抓着脚甩干脸上的水：「闭嘴！」 「哦。」 「再见。」涂山君怀揣小蝙蝠，手拎哈士奇（狼人变的），潇潇洒洒地坐上了回剧组的车。 「下次再见的时候，记得叫我元首。」 留下原州和顾青渠嘆道：「看来每个九尾狐都逃不脱真香定律，这可能就是他们九尾狐一族的宿命吧。」 至于熊猫的宿命，身为国宝，当然是吃吃喝喝玩玩啦！ 「哈哈粉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琼州市的居民还是那么迷恋熊猫，为了避开他们，我们去拜访玄龟主任吧？」 蓝天！阳光！大海！我来了！ 只听「扑通」一声，一个黑白花的糰子一头扎进蓝色的海水里，游向玄龟主任退休前留给他的地址——水晶宫88号。 …… 「海里的珊瑚太多了，要不是玄龟主任给了gps定位，水晶宫的路还真不好找。」原州抱怨道。 顾青渠捏捏熊猫耳朵，指向前方——「到了！」 拨开拦路的海草，原州惊讶地望着前方，一座碧瓦朱甍的宫殿伫立在海底，周边环绕着色彩鲜艷的珊瑚礁，四面墙壁都用透明的琉璃打造，飞檐上垂落晶莹的珍珠帘，随着海波荡漾叮咚作响。 一丛丛美丽的小鱼在水晶宫四週游动，为这栋美丽的建筑增添了几分活力。 绕过宫殿的转角，两人看到造型别致的正门，以及正门上方一面金碧辉煌的匾额—— 「水晶宫……」原州念着匾额上的篆体字，突然顿了一下。 顾青渠接着他没说完的话道：「水晶宫海底休闲度假酒店。」 两人：「……」 穿梭在水晶宫四周的小鱼其实是这里的服务员，它们很快就将有人来访的信息通知了玄龟主任。 玄龟主任亲自来迎接他们，大老远就听见他老人家中气十足的笑声：「哈哈哈，欢迎两位莅临参观，不知我这退休再创业的结果你们觉得怎么样啊？」 原州和顾青渠对视一眼：「……」 破案了，怪不得从没听说过东海底下有什么龙族修建的水晶宫，原来这是个现代高仿货。 也对，之前都灵气衰退几千年了，就算真的有水晶宫，也没办法维持到现在。 「来，你们看看这墙壁。」玄龟主任带领他们入内参观：「这种特制的高强玻璃，是我从人类那里订购的，用来制造海底水族馆的那种，一体化构造，整体交付，占地三千平方，连一个接缝都找不到。工人来安装的那天，惊呆了方圆5000海里所有的海族！」 看玄龟主任脸上的自得，颇有种「我是这海底最靓的仔」的意思。 「那……花了多少钱呢？」原州敲敲度假酒店的墙壁，随口问道。 玄龟主任：「也就是我当公务员这些年，所有的工资、奖金和外快吧。」 「外快？」 玄龟主任扫了顾青渠一眼，两只乌龟眼中透出一丝慌乱：「咳咳，来都来了，品尝一下我们酒店的特色美食——现切生鱼片！」 玄龟主任一拍手，从厨房里走出一长排婀娜多姿的章鱼、三文鱼、金枪鱼、牡蛎、帝王蟹…… 这些海产品戴着白色的厨师帽，一鞠躬，用带着点海族口音的普通话问：「客人，请问你想要吃谁？」 原州：「……」 他瞪了一眼玄龟主任——收你专利费哦！ 老乌龟老神在在，不知是误解了他的意思还是不在意，解释道：「我们这里的厨师都有检疫证明，不是我们私自颁发的那种，是专门上岸去找琼州市食品检疫中心做的哦，不信你看！」 厨师们齐刷刷一转身，让原州看见他们背上的蓝色「合格」印章。 「我们都是产自深海5000米以下的稀有品种，富含钙铁锌硒等微量元素，绝对的健康食材！」看上去像是厨师长的大章鱼骄傲道。 他这么热情，原州当然不好驳了人家的好意，伸手一点：「那就先从你吃起吧。」 第154页 说着他「咕咚」吞了一下口水。 黑白花的熊猫欢快地拿了个餐盘，吃一点这个，吃一点那个。 老乌龟悄悄松了口气，看来他已经把之前的问题给忘了。 就在这时，顾青渠冷不防道：「放心，你仗着职位便利，偷偷坑白师叔钱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老乌龟吓了一跳，把头往龟壳里一缩，四只爪子偷偷向外扒拉。 顾青渠：「还有你藉口给龟壳泡水，每天都偷偷早退，其实是去北海天桥下摆摊算命的事情我也不追究了。」 「哧熘。」玄龟主任吓得把爪子也缩回龟壳里了。 …… 原州吃完原汁原味的海鲜自助，被玄龟主任安排了舒适的客房，盛情邀请他们在海底住一段时间再走。 他自己则把家当往龟壳里一塞，说是要考察市场，十天之后才回来。 接着就带壳跑路了。 别说，玄龟主任在海底跑路的时候四肢像装了螺旋桨，一路水花带闪电，根本看不出他在岸上慢吞吞的样子。 原州躺在贝壳床上，看着屋顶游过的海鱼，郁闷地问顾青渠：「玄龟主任是不是不想答应我拜託他的事？」 「什么事？」 「我刚才和他谈了谈，想请他在东海妖族里宣传一下「原滚滚小卖部」。」 「嗯。」 「后来我又说，假如他觉得不方便也行，在离开琼州市之前，我想在水晶宫召开一个「新时代新海族上岸就业双选会」，希望他帮忙邀请附近的海族踊跃参与，特别是龙虾、螃蟹、扇贝一族的妖怪。」 顾青渠知道，自从原滚滚小卖部里的章鱼腿和螃蟹腿卖得不错后，原州就心心念念想要拓展业务，为此还专门到琼州市各大餐厅统计哪种海鲜卖的最好。 老乌龟的态度肯定是打击到他了，虽然顾青渠清楚它只是心虚自己翘班的事，生怕被原州捉去大青山产业园打卡。 顾青渠给玄龟主任记了一帐，安慰道：「他说什么了没有？」 「倒是没有直接拒绝。」原州回忆。 准确地说，老乌龟听见原州报出的员工名单后，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麻辣小龙虾、爆炒梭子蟹、碳烤生蚝……」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虽然产业园给出的待遇相当高，但东海的海族都是玄龟主任的同乡，他实在不忍心它们背井离乡受这种罪，真要爆炒自己的话，在水晶宫酒店爆炒不行么？为什么一定要到岸上爆炒？ 于是玄龟主任委婉地表示：「我们这里的海族吨位……咳，能力有限，怕是承担不起原滚滚小卖部的高强度工作量。 如果熊猫主任有意的话，可以试试跨国招聘澳洲大龙虾、纽西兰大海蟹什么的，哦，听说北欧海妖也不错，各个膀大腰圆、壳薄肉厚、还有超强的再生能力！」 原州心动了，这是多么好的打工妖啊！ 「那……」大家都是海妖，提供个联繫方式不过分吧？ 然而玄龟主任扔下这个提议就跑了，连自己的联繫方式都没留。 「玄龟主任说他们东海和北海没建交，他自己也没什么北海的海外关系，不能给我介绍熟妖……唉，我觉得他一个退休的老同志就是不想承担跨国劳务输入的风险。」原州这段时间为了管理小卖部自学了不少企业管理知识，现在就连「跨国劳务输入」这种词都能脱口而出了。 他说完，还鼓了鼓脸，看得出来气得不轻。 顾青渠心疼地捏了一下他的脸，感觉自家熊猫为这件事起码累瘦了500克，心一黑：「要不，我把他抓回来？或者让海洋资源管理部给他的酒店发个违建通知，要求限期拆除？」 「算了。」原州道：「玄龟主任也不容易，你看他最后被我逼得都把头缩回壳里带壳跑路了……我也不是那种为难老同志的妖，还是自己找关系吧，不知道身边有哪只妖怪认识北欧海妖一族，要是能托他给带个话就好了。」 原州决定在水晶宫酒店多住几天，努力和周围的海族打好交道，争取能从它们那里得到海外关系。 想想就不容易，他感嘆：「哎，这年头，拥有国际视野的妖真是太少了！」 作者有话说： 穷奇：你说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核废水 倭国人创造了新大陆 一片体型庞大的阴影飘过深海, 路过的龙虾抬头看去，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那东西方圆上百海里，像一座小岛那么大, 而且四周漂浮着无数须带一样缠绕的触手。 龙虾躲在石缝里一动不敢动, 直到那团阴影顺着洋流飘去东海湾的方向。 移动的过程中，它的体型似乎还在不断增大。 「那个方向是……水晶宫？」龙虾钳子里夹着一张就业双选会的邀请函, 不知该不该去报信。 思来想去，求生欲战胜了理智, 它虾钳一松, 朝着反方向飞快游去。 …… 「来一来看一看。」原州搬了一个桌子坐在水晶宫门口, 头顶挂着红色横幅——《新时代新海族东海湾海洋保护区第一届上岸就业双选会》。 俗话说得好, 场面不够、字数来凑, 虽然桌子后只坐了一只熊猫, 但远远看上去还挺能煳弄妖的。 「这位螃蟹兄，你是来参加招聘会的么？来，转个圈让我看一下肉质……听说你们螃蟹一族的钳子断了还能长出来？」 第155页 螃蟹根本没回答他的问题，它看上去行色匆匆, 两只引以为傲的大钳子已经只剩下一。 看到这里的海族这么多, 螃蟹闷头撞翻了原州的摊子, 身上披着红色的横幅大喊道：「快跑！」 「什么？」 螃蟹八爪齐挥，像颗炮弹一样向前方冲去。在它身后, 一群群黑压压的海族紧随其上, 将正在等待求职的同类撞得人仰马翻。 一时间、普通话、琼州话、海族通用语齐飞，充满了问候家人的不和谐词彙。 原州：「……」 还没等他抓住螃蟹索赔，视野的尽头, 一座小山一样的阴影在深海中浮现。 那团阴影逐渐靠近, 穿过潋滟的水波, 原州看清了它的长相—— 那是一只令人感到可怖的深蓝色巨型章鱼，它拥有上百只腕足，上面布满眼睛般的吸盘，在海水中漂浮。原州就算用力地抬起头，也只能看到章鱼一部体，根本看不到它的眼睛。 他甚至怀疑章鱼的头颅破开了海水，裸露在几千米之上的海面。 对于有巨物恐惧症的人来说，这只章鱼就像是远古神话中的恶魔，仅仅是接近它就足以让人自心底生出无尽的惊悚和绝望。 当然，这些人里并不包括原州，他指着章鱼，惊喜道：「这能让十几亿人吃多久啊！」 这这这、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优秀员工么？！ 熊猫艺高人胆大地捏了一大把传单，就留在原地不动，等到章鱼游到自己身边后，他眼疾手快地将传单往章鱼的吸盘里一塞，大声道：「想找工作吗？像获得高薪么？大青山产业园考虑一下！」 「呃……」不知为何，章鱼的前进速度突然停下了。 它努力用腕足划着名水，一种十分浑厚的声音送入原州的脑海，震得他脑壳疼。 大章鱼：「你是大青山产业园的？」 原州：「没错！」 大章鱼：「打败了倭国的那个大青山产业园？」 原州：「对……嗯？」 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仔细辨认了一下，这只大章鱼说的是倭语。 原州：「？？」 看体型这不太像是倭国妖啊？ 等等，一个倭国妖来这里干什么？砸场子的？原州提高警惕。 章鱼妖再大，也没顾青渠的本体大，它沉默了许久，就在原州忍不住召唤顾青渠镇压它之前，章鱼妖「呜」地哭出来。 「救命！我愿意去大青山产业园工作，我被倭国人坑惨了！」 高达上千米的大章鱼哭起来，砸下的眼泪让海面凭空升高了好几丈，原本平静的海水涌起巨大波澜，就连水晶宫度假酒店都受到波及，珍珠帘叮噹碰撞，充当服务员的小鱼飞快躲进房间里，把大门重重合上。 原州不得不安抚这个大块头，防止它继续哭泣引起海啸，给琼州市和沿海省份带来麻烦。 ——谁让大章鱼现在在江国境内呢？ 「别哭，」他道：「有问题找组织就对了，说出你的遭遇，组织会为你解决的。」 大章鱼奇异地感觉到一阵安慰，它游到距离原州百米远的地方，悽惨道：「看看我的身体，你难道就没什么想法么？」 原州：「……」别说这么容易让人误解的话，我家顾青渠还在身边呢。 他仔细查看章鱼的情况，然后发现，章鱼虽然长了几百条腕足，但并不能很好地运用它们，证据就是，有许多腕足都在挥舞中打了结。 为了解开它们，章鱼投入了更多腕足，这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使身上的结打得更死了。 在来到原州面前时，它身上已经有九成九的腕足都达成了死结，根本难以移动，也难以用力，可以说，章鱼其实并不是主动游到这里的，它是被洋流推到这里的！ 「这是怎么回事？」原州震惊地问。 大章鱼悲从中来：「倭国人派出他们的女神邀请我们去做客，同时提出了共同建设海洋保护区的提案，海妖们答应了。结果……」 「结果？」 「他们把我们安排到福岛地区的海域，我才在那里住了一个月，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了！」 「变成现在这样」的意思是，大章鱼以前不长这样。 原州打量了一下大章鱼的上千条腕足，问道：「那你以前有几条腿？」 「八条啊！」大章鱼说着说着就又哭了起来，嘴里还不停嘟囔着「辣鸡日本人骗我出国」、「明知道有核废水却不告诉我」、「把妖坑成这样连个医药费都不给」，以及一些暴躁的北欧话，听语气是用来骂人的。 「福岛……」这个地方原州知道，倭国人多年前有一座核电站在这里泄露，这么多年一直偷偷往海里排核废水，东海这些海妖之所以愿意去岸上就业，很大原因是去年初国家海洋局从东海的海水里检出了微量核辐射，大家都怕待久了影响后代智商。 「我从朝日新闻中看到了倭国曾经输给了江国的消息，所以才来找你们，现在能救我们海妖一族的只有江国人了！」大章鱼握爪。 原州：「……」 听说面前这只章鱼是福岛出来的，他一下子就失去了食慾，并且非常惋惜地瞅了眼它的上千根章鱼须。 唉，可惜了，食品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或许是看出他不想帮忙的意思，大章鱼伤心得像个几百吨的孩子，它思来想去，终于又提出了一个交换条件：「我可以帮江国人做倭国人要求我们做的事情！」 第156页 「是什么？」 大章鱼邀请原州来到海面上，然后它缓缓上浮，露出自己宽广的嵴背，引来原州的一声惊唿。 它自豪道：「按照国际法律规定，各国占有的岛屿周围两百海里内都是该国的专属经济区，刚好我们克拉肯一族自古就被称作移动岛屿，所以……」 原州想起顾青渠以前和他讲过的典故，不禁感嘆道：「倭国人这是用珊瑚虫造岛没成功，又来祸害国际友妖了。」 不过倭国为什么要将国际友妖安排在福岛，原州心里十拿九稳——估计是嫌这群国际友妖还不够大，想用核废水给它们补补身体。 这不，面前的大章鱼就补过头了。 大章鱼听了原州的猜测，悲从中来，大声抽泣道：「你是对的。」 「我们来倭国打工的巨妖一共有六个，现在除了我之外，它们都挤不过倭国海峡。再继续喝核废水下去，它们就不是五座岛屿，而是五座新大陆了！」 原州：这怎么可以？！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觊觎 他们居然觊觎我的肉体！ 倭国填海造岛只是个笑话, 但填海造大陆…… 顾青渠紧急和京城方面通了个电话，得到的答覆是——坚决不能让这群小日子过得不错的邻居得逞！ 但是光看大章鱼这个体型……想要做到这点，恐怕有亿点点困难。 第一个困难, 就是怎么把大章鱼解开, 让它恢復游泳能力。 原州和顾青渠虽然一个是大妖，另一个是山神, 可是谁也没有解毛线团的经验，他们折腾了大章鱼半天, 身心俱疲地瘫在床上。 能把他们两个折腾成这样, 自称克拉肯a的章鱼也是头一个。 它整个身子伫立在窗外, 委委屈屈道：「要是实在不行的话, 就砍了吧。」 把多余的腕足砍掉1/3, 再将剩下的解开——这也是国家水产资源中心的专家给出的建议。 至于让克拉肯a恢復到原来的体型和腕足数…… 专家表示, 做鱼还是要实际一点。 克拉肯a听罢，更恨倭国人了，它半夜不睡觉，用仅剩的几条腕足捲起珊瑚礁, 在海底的沙地上写着毁掉福岛水产基地, 唿唤暴风雨淹了岛国的计划。 夜深了, 正是琢磨阴谋诡计的好时候。 「你这个计划不够完善啊。」一个声音突然在克拉肯a的脑海中响起。 来人技痒道：「做坏人这么憨是不行的，来, 我给你改改。」 「谢谢。」克拉肯a应了一声, 它越听越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好像是自己见过的人或妖，于是认真想了想。 「啊！！」突然, 只见上千米高的大章鱼整个身子都紧绷起来, 腕足铺天盖地地抽向前方。 原州和顾青渠睡在柔软的水床上, 感觉整个世界突然天摇地晃，一道旱天雷般的声音直直砸进他们的天灵盖。 「救、命、啊！！」 「砰！」原州的脸砸上顾青渠的下巴，撞得他眼泪都出来了。原州轻咳一声，给顾青渠揉揉脸上的牙印，向窗外问道：「是谁在喊救命？」 「是我啊！」克拉肯a飙泪飙到海面上升三尺，引发小范围海啸，它惊吓道：「是倭国！倭国人来抓我了！救命！我不想被送去福岛喝核废水！」 「安静！」原州被吵得烦不胜烦，他推开酒店窗户，跳到克拉肯a的腕足上，用力敲了一下它的脑壳，然后道：「看看自己的身高体重，你要是不想回福岛的话，谁能把你拖回去？」 就凭倭国那几艘排量还没克拉肯体重大的航母？ 咦？是哦。克拉肯a想了想，不再哭得像一只几万吨的宝宝。 原州这才有工夫打量前来抓捕它的倭国人。 「穷……不，小林？」 「是我！」穷奇一身倭国打扮，和原州使了个眼色。 「果然是你！」原州二话不说和穷奇打了起来，双方打得十分激烈，一直从水晶宫打到十几海里外。 「这里。」穷奇不断向上使眼色。 原州压缩灵力，向上方飞起一脚，海水涌起十几米巨浪。 「糟糕！」一艘挂着膏药旗的倭国军舰随着海浪左摇右晃，军舰上的一群倭国人站立不稳，下饺子一样摔了一地。 「三井先生！」随员惊唿。 他匍匐在地面上，搀起一个头髮花白的倭国老人，然后用力抓住墙上的栏杆。对方用力捂住鼻樑，闷声闷气道：「克拉肯找回来了吗？」 「天照大神传来消息，说它被江国的熊猫俘虏了，目前正在江国海域内。大神正在和熊猫交涉，要求他归还倭国财产。」 这个交涉过程是怎样的，看身下比之前更加狂野的波涛就知道了。 「该死！」三井一把推开田村的搀扶，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大声道：「克拉肯是属于三井集团的财富，它身上有解开生物进化的钥匙，我坚决不能看它落到江国人手中！」 「把卫星电话给我，我要亲自联繫女神，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请祂将克拉肯带回来！」 田村不敢抗议，这个固执的老头是三井集团现任会长，将克拉肯带去福岛正是他制定的计划。据说三井集团内有当初战败后倭国保存下来的一部分秘密资料，和人体实验有关。三井集团一向主张利用这些资料使人类获得进化，克拉肯的遭遇只是这个「造神」计划中的一部分——当然，是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第157页 三井拿起电话，严肃到刻板的脸上浮现一抹狂热，他道：「你是不是也以为我在夸张？不，不是的！」 「强壮的体魄、超人的智慧、漫长的寿命，以及在核辐射中表现出的超强进化能力，假如能移植到人类身上，那么将制造出完美的人类，而我就是新人类的创造者！」 他摸了摸胸前，从衣服里拽出一支挂在脖子上的小试管，试管外壳是高科技制造出的微型冷冻装置，能看见里面蓝色的营养液，剔透如海洋，营养液中漂浮着一团颜色奇怪的肉球，似乎在微微动弹着。 「看到了么？这就是我最出色的作品。」他用得意的目光注视着从中心处蔓生出无数鬚根一样的触手，却又有着类似人类器官的肉球道：「它是……」 冷不防船体又是一晃，三井连忙用身体护住试管，怒吼道：「发生了什么？」 一名船员摇摇晃晃地从甲板上跑来，随便敲了两声，便推门进来道：「三井先生，田村秘书，船长说风浪越来越大，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人在大海中显得无比渺小，而风浪却仿佛能吞噬这支由一艘巡洋舰和两艘护卫舰组成的舰队。 「该死！都是江国的缘故，若是有航母的话……」三井脑海中飞快闪过这样的念头，他就算再自负，也不至于拿自己的生命在大海上开玩笑，于是问：「离开？去哪？」 确切地说，这里距离江国的海域只有几海里远，往前是江国的领海，往后还有很远一段距离才能到达倭国本土，找不到可以避风浪的地方。 然而船员却胸有成竹：「距离这里不远有一座岛屿，上面遗留了倭国修建的哨所，我们可以在那里暂避风浪。」 三井点头：「那座岛屿叫什么名字？」 船员道：「尖阁列岛。」 军舰避过风浪，向着尖阁列岛的方向驶去，然而那风浪好像长了眼睛一样追在他们的屁股后面。 三井坐在床上，在剧烈的颠簸中头晕目眩，但他没忘了握住试管，继续炫耀自己没说完的话：「这是我最得意的作品，是用女神的细胞和克拉肯合成的，它结合了人与怪物的外形，拥有可怕的增殖能力，虽然还未成形，但……呕……」 「所以我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一定要把克拉肯带回来……呕呕……」 看着三井苍白的脸色，田村默默递给他一颗晕车药。 水下，掀起风浪的正是原州和穷奇，离开克拉肯的听力范围后，穷奇诚挚地向原州发出了合作邀请。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原州一发水炮打歪了军舰的桅杆，看着膏药旗飘落在海水中。 「话说你不是去倭国培养坏人了么？回到江国做什么？」 穷奇：「第一，我这次回江国主要是为了收帐，碰上克拉肯逃跑，加入追捕它的队伍只是意外。第二，就算没有这次意外，我也快忍不了了！」 「为什么？」 「他们居然觊觎我的！」穷奇石破天惊道。 原州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无论是小林君鬍子拉碴的外表，还是穷奇阴险狡诈的内在，都很难让妖相信他有被人类觊觎的本钱，如果说是九尾狐还差不多。 穷奇打了个寒颤：「真的！要不是我跑得快，连孩子都有了！」 作者有话说： 高估了自己的恢復力，爪子还是没好，我再恢復一下，明天一定双更啾 第68章 老三（捉虫） 物归原主！ 原州一惊, 手里的水炮打歪了，将军舰向前推了几百米，甲板下方出现一个大洞。 他没急着追赶, 而是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穷奇：「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穷奇比城墙厚的脸皮也被这目光烧得恼羞成怒, 它道：「不说了。」 原州：「不说清楚我不答应和你合作！」 穷奇没办法，只好含恨说起了自己在倭国的遭遇。 原州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录音笔。 穷奇：qaq； 长话短说。 穷奇作为一个自身实力很强, 性格恶劣、专克恶人的凶兽，从来不认为自己在倭国搞事有什么难度, 它也的确深谙坏人心理, 很快就说服了神道后面的大金主——以三井财团为首的十几个大财团支持自己的行动。 「听说欧洲那边发现了体型堪比一座小岛的北海巨妖, 我这就去帮你们把它归化回倭国, 有这样几座移动的岛屿, 倭国很快就能建立海上霸权, 横扫欧陆、踏平美洲，征服世界，建立大欧美共荣圈！」 穷奇就像忽悠白师叔一样，画出一个又一个美味的大饼, 由于他的话搔到了右翼势力的痒处, 根本没人察觉到什么不对, 很快就将「血统高贵」的女神殿下奉为了精神领袖，并且自费送他去北欧出了一趟公差, 成功忽悠回整整六只克拉肯。 六只！ 女神万岁！ 「然后呢？」原州听得津津有味。 「我得承认自己的错误,」穷奇臊眉耷眼，「我低估了倭国人的胃口。」 它以为对方只想要几座小岛，然而倭国人图谋的是大批量生产岛屿的能力。 他们想方设法获取了克拉肯的细胞, 进行各种实验, 最后发现北海巨妖的细胞会吞噬其他生物的遗传信息, 用来使自己进化。进化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发育成新的个体。 这个发现让三井集团的负责人如获至宝，当即求到女神头上，请求她为子孙后代献出自己珍贵的基因。 第158页 「你答应了？」原州睁大眼睛。 「这个不能说。」穷奇嘿嘿地笑了起来，看到它脸上奸诈的笑容，原州就知道事情有诈。 「提供是提供了，不过提供的是什么……嘿嘿，说起来等那傢伙长大了，还得管我叫一声叔叔。」 「嘿嘿嘿……」穷奇不知想到了什么，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奸笑。 原州不禁为它的敌人默哀了片刻。 …… 「唿哧……唿哧……」田村奋力地游动着。 还好身为一个岛国的居民，船上的所有人员都会游泳。 他们回头看了一眼船舷破了个大口子，舰身歪斜，正在夕阳中逐渐沉没的船只，脸上露出悲愤和耻辱。 再看看同样被水炮击沉的救生艇，脸上的表情就更加悲愤了。 「该死的克拉肯，竟敢这样欺辱我们，我一定要让它付出代价！」最为恼怒的就是三井，他身为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一边奋力游动，一边护着怀里的试管，嘴里念念有词。 精疲力尽的众人忽略他的咒骂，问船长：「距离尖阁列岛还有多远？」 「不会太远的诸君！」船长拿出仪器测量片刻，很确定道：「只剩下不到十海里，再加把劲，很快就游到了！」 众人鼓起斗志，抱着游泳圈、木板、木盆，向着遥远的方向游去，这一刻，他们似乎和祖先们西渡大唐的身影重合了。 夕阳在海面上投下粼粼波光，为这群倭国人镀上一层金边，像是有熊熊的斗志在他们身上燃烧！ 「沖啊！」 「板载！」 海平面是弧形的，因此十海里外的景象很难用肉眼看清，船长凭藉出色的方位感，带领众人游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在夕阳彻底落山之前看到了一片灰黑色的海岸线。 这群有气无力的倭国人当即发出了震天的欢唿声。 「尖阁列岛，我们来了！」 「终于回到自己的领土了！」 原州其实就在水下不远处，他看着倭国人用力划水的动作，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机里的地图——《标准江国地图第十版》。 「没错啊？」 这里明明是江国领土，怎么在倭国人口中成他们的了？ 对此保持着怀疑态度，一行人加一只熊猫一头穷奇越游越近、越游越近……终于能看清岛上飘荡的红旗，以及一条醒目的红色横幅。 「钓鱼岛是江国的！」 原州：「……」 倭国人：「……」 「八嘎！」三井大怒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岛上有我们倭国的哨所么？」 「这个……」船长大汗，身为大倭国海上自卫队的一员，他当然清楚此事严格来说就是吊死鬼搽粉——死不要脸，但是在大金主的面前当然不能这么直白。 「这一定是江国的渔船干的！」船长严肃道：「他们竟敢侵占我们大倭国的领土，真是不讲国际原则！」 他用手搭着凉棚，透过朦胧的光线，努力看去，居然真的看见岛屿旁边停留着一艘渔船，上面飘扬着江国的旗帜，印证了自己的说法。 船长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更加慷慨正义：「三井君，针对这种行为，大倭国勇士坚决不能退缩，我们一定要扣留江国人的船只，把他们带回倭国受审！」 这样就不用狼狈地游回本土，也不用丢脸地向国内请求救援。化抢劫为正义，完美体现了武士道精神！ 三井转怒为喜，给了船长一个赞许的眼神，又道：「回国之后要怎么和内务省说呢？」 「怎么说？」船长一头雾水。 三井用暗示的目光看了他很久也没得到正确答案，恨铁不成钢道：「田村，你来告诉他！」 「是！」田村慷慨激昂道：「我们的军舰之所以沉没，是因为受到了江国渔船的撞击，江国必须对此负责！」 三井矜持地拍了一下木盆，就当是在为田村鼓掌，他开口，还想补充一条「内务省应当增加海军军费，你们造的军舰比纸还薄！」 话没说出口，他们突然看见被自己视为囊中之物的渔船旁边，出现了一群奇怪的东西。 那东西在海面快速游动，露出了成片的三角鳍，然后似乎闻到人味，转向三井他们的方向。 水花跃动，三井看见水面上浮出狰狞的头颅、以及雪白的利齿。 他身体一僵，像是被锁定在原地，几乎说不出话，耳边传来其他船员的惊叫声。 「救命啊！」 「是大白鲨！」 「快跑！！」 「没错！就是爹！」大白鲨中领头的那只发出了张狂的笑声，它张开鲨鱼鳍，就像张开自己的翅膀，「哧熘」一声跃出水面，飞向三井，「受死吧死变态！」 一只黑白花的鲨鱼紧随其后，一尾巴拍翻了想逃走的鲨鱼，带着成群大白鲨游向倭国人：「等等我！」 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想扣留江国渔船？你们的福报来了！ 这两只绑架了一大群鲨鱼来援倭的自然就是原州和穷奇，看到它们来势汹汹地向自己袭来，不少倭国人都大喊大叫、胡乱扑腾起来。 「闭嘴！」三井回过神，一巴掌扇在嚎叫声最大的随员脸上：「还没到必死无疑的时候，叫什么叫？」 「可是……」随员话没说完，只见三井虔诚地打开胸前试管，然后抓过随员，一刀割断了他的手腕。 第159页 惨叫声响彻海面，鲜血一丝丝地在海水中蔓延开，三井又抓过一个没来得及躲避的船员，如法炮制，他恶狠狠道：「躲什么躲？现在只有召唤神明才能救我们一命，你们的付出神明是不会忘记的！」 那你怎么不把自己切了，在场其余倭国人的脑海中响起了恶狠狠的咒骂声，然而他们并不敢直接这么对三井说。 这位参加过战争的老兵越战越勇，接连咔嚓了十几位友军之后，低头一看，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只见之前漂浮在试管中的那团肉球已经转移到海水里，正在不断吸收着周围的血液——海水一丝丝被鲜血染红，又一丝丝褪去，恢復成湛蓝的颜色。 在这一过程中，肉球不断膨胀着，很快就长到了十米多高。它用漂浮的触手抓起身边的人，向肉球上的一个黑洞——似乎是嘴巴的地方塞去。 随后，肉球一阵蠕动，人影消失不见。 三井向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怪物喊道：「去！去杀死那些鲨鱼，快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肉球充耳不闻，继续专注地吃人。 三井骂了一声，口中念出天照大神教给他的咒语，念着念着，似乎真的起到了作用，肉球转了个身，面对飞速游来的鲨鱼。 它在海面上歪了歪头，发出浑厚的声音，是远古通用语。 在三井的惊喜之中，肉球道：「大哥？」 为首的鲨鱼大喊：「老三！」 「大哥，真的是你！」肉球的嘴巴张成黑洞，越来越大，将游过来的鲨鱼全部吞了进去。 原州瞳孔一缩，正要避开，却听穷奇从肉球的肚子里大喝一声：「别怕，沖！」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被穷奇叫做老三的，不就是…… 原州一狠心，和鲨鱼们一同冲进了肉球的肚子。 肉球膨胀得更大了，像是一座山。 三井带着人从远处看到这一幕，心怀大畅——不愧是女神和克拉肯的基因强强联合的结果！ 「回来吧，神明大人。」三井在周围人惊讶而仰慕的视线中得意地唿唤人造神明，心里浮现出笃定的想法——等到回国之后，它将成为三井集团生物科技的最高成就。 而凭藉这个成就，他，三井隼人，将会成为站在岛国乃至世界顶峰的男人！ 「做得很好……」等到肉球回到自己身边后，三井毫不畏惧地抚摸它的身体，鹰隼般的目光扫视其他倭国人，直到他们深深低下头。 「很不幸，我们在途中遇见了大白鲨，很多同胞因为受到攻击而死去，我作为三井集团的代表，对此表示万分遗憾。」 活着的人不敢多言，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倒霉蛋，三井这才满意。他继续念诵咒语，试图让神明带着自己游向小岛。 这时—— 「咕噜。」 三井恶狠狠地寻找声源，四周的倭国人全都噤若寒蝉。 那么发出肠鸣声的就是…… 三井的视线刚和肉球对上，只听稀里哗啦一阵挤压声，肉球的身体之上，和嘴相对的地方出现另一个黑洞，一颗狰狞的鲨鱼脑袋从黑洞中出现，一口咬住三井的腰身，「咯嘣——」 「呃……」三井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顿了几秒，才发出高声惨叫：「怎么……怎么会？」 鲨鱼明明已经被人造神明吞下了，为什么会从另一个出口出来？ 「怎么不会？」穷奇也从那个黑洞中挤出来，趾高气昂地嘲笑他。 接着是原州。原州只感觉自己穿过了一个长长的、密闭的隧道，接着他就从距离三井几百米远的地方，直接转移到了倭国人中间。 他用新奇的目光注视着被穷奇称作「老三」的凶兽，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题。 「难道它就是传说中的四凶之三——」 「没错，正是老三——混沌！它有目不见、有耳不闻，所以不会告密，有腹无五脏，一条直肠通大脑，无论吃进去什么都不会消化，另外它还皮糙肉厚，不容易被剖开。」 「综上，在我们四凶之中，老三就是最佳的交通工具+运输大队长！」 至于这个交通工具是怎么发挥作用的，看看面前死不瞑目的三井就知道了。 他原本距离鲨鱼差不多一海里，是有机会逃生的，然而由于错误召唤了混沌，直接把自己送到了鲨鱼口中，现在已经死得透透的。 原州不禁感嘆：「你这是厕所里点灯笼——找死啊。」 …… 一条条大白鲨在海上跳跃、撕咬，惨叫声此起彼伏。在事情进行得差不多后，原州驱散了鲨鱼，带着多少受了些伤的俘虏们上岸。 「哎哎，我还没玩够。」穷奇抱怨道。 「别急，我有个主意。」 混沌原本是除了大哥的话谁都不听，但是在被原州打了一顿后，它把大哥的数量机智地增加了一个。 新大哥用神识在它脑海中耳语了一句。 混沌点点头。 只见它高高飞起，用力吸气，鲸吞一般撼动了岛上所有建筑物，特别是倭国人留下的那几栋哨所。 「唿——唿——」 伴随着暴风吸气的声音，哨所终于抵挡不住巨兽的吸力，连同国旗、操场、武器、以及在哨所中睡觉的守军一起，被它吞进了肚子里。 原州一挥手：「走！」 第160页 「去哪儿？」 「物归原主啊！」 想想一个哨所从天空中砸下来的场面，一定很惊喜！ 声音随着混沌高大的身影远去。 正逢日月交替的时刻，海上的天空一半是夕阳西下，另一半皓月当空。 日光、明月、与繁星，同时照亮了岛上烈烈招展的红旗。 作者有话说： 爪子差不多好啦，作为战五渣以后再也不挑战高难度运动了qaq； p.s尖阁列岛就是日本人对钓鱼岛的称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十八禁 肌肉兄贵 「三井先生还没有消息么？」 「没有, 他和神风、雪风、大和号追踪克拉肯来到江国边缘，而后就失去了联络，船上的卫星信号也消失了。我们认为, 三艘军舰或许是被江国俘虏了。」 「不可能！江国的国运已经被转移, 怎么会俘虏我国军舰，说是被克拉肯击沉还更靠谱些。」 「抱歉, 是属下失言了！」 「好了，」为首一个两撇小鬍子的倭国人道：「诸君, 不必再争论, 三艘军舰的下落是海军要考虑的事, 当务之急是, 该怎么处理五只北海海妖, 它们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周边海域的通行, 甚至造成让海平面抬高了接近五米。」 五米！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海平面升高对于大陆国家来说只是件小事。 但对于一个岛国来说，这个数据再增加十倍的话，整个国家有三分之一人口会被迫变成两栖动物。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该死！它们长得太快了, 就不能让它们远离国土么？」 「不能。」 「为什么？」 「因为它们被卡住了。」 「为什么会被卡住？」 「呃……」好问题。 福岛位于倭国东侧, 和茫茫的太平洋相接, 若是让克拉肯abcdef都留在太平洋内，就算它们体积膨胀100倍, 也影响不到倭国, 反而能多六个飞岛。 但坏就坏在，当初倭国排放核废水时，特意将位于外海的核污染转移到了靠近江国的一侧进行排放, 他们放牧六只克拉肯的地点, 也自然而然地选在了倭国海。 这是一片肚大口小的狭长海域, 以克拉肯如今的体型，想要挤出去，实在是有些为难它们了。 「该死！它们为什么那么能吃？」会议室内的倭国官员咒骂道：「今天得到的全都是坏消息，难道就没有一个好消息么？」 「有。」一名技术官员低声道。 「什么？」 「倭国海内的核污染降低了79%。」 「呃……」淦！这对邻国是个好消息吧！ 看出内阁高官的情绪已经处于爆发的临界点，未免酿成流血冲突，一名属于三井财团的参会人员怯生生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三井先生离开前留下了一封密函，里面有他的全部计划，我想，他既然做出了养殖海妖的决定，一定会有处置它们的方案吧。」 「那还不把密函拿过来！」 「是！」 …… 距离三艘军舰沉船不远的地方，原州盘腿坐在混沌的头顶。 自从知道混沌是种一根肠子通大脑的生物之后，他坚决不愿意回想自己刚才是怎么从它肚子里出来的，也不愿意让它把自己运输到倭国。 穷奇百般劝说无果后，只好道：「那我再叫个帮手。」 「谁？」 「老二呀。」穷奇欢快道：「你忘了我是为什么回国的么？」 原州：哦，收帐。 收的是什么帐？ 看到白师叔垮着一张脸，和朱厌、饕餮一起从渔船里走出来之后，原州懂了。 值得一提的是，白师叔带着一顶草帽，左手鱼叉、右手渔网，脚踩人字拖。 如果不特意说出他的身份的话，看起来已经完全是一个合格的渔民了。 下船的时候，他还顺手捞了一网鱼，然后塞给旁边的饕餮。 饕餮：「啊呜。」 一口没。 看到这一幕，白师叔死鱼一样的眼睛里流露出绝望的光。 这些光在看见穷奇的瞬间转为愤怒。 「我真傻，真的……」白静林一把揪住穷奇的翅膀，用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把它拎起来：「我竟然相信过你的鬼话！」 「别这么说嘛老铁，」穷奇亲亲热热地蹲在他的脑门上吸了一口，发现一段时间不见，白师叔身上的人渣味儿少了点辛辣，多了一丝咸菜一般歷久弥坚的沧桑。 「最近过得怎么样？」穷奇售后回访：「妖管委的处长当得开心么？还有什么坏事让我帮你干？」 白师叔身上的咸菜味更浓了，他幽怨地看了一眼饕餮：「你能帮我把它送给别人么？」 穷奇当真和饕餮沟通了一下，遗憾道：「抱歉，不能，老二说它很喜欢你。」 「它当然喜欢我！」白师叔绷不住内心的情绪，控诉道：「你打来的几个亿根本不够它吃，它已经快把我吃穷了！」 倒不是白师叔真这么捨己为人，实在是他不给饕餮吃饱的话，饕餮就要吃他。于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卖了别墅、卖了豪车、卖了通过职位收受来的古董，要是穷奇还不把饕餮带走的话，那……他就只能含泪被吃了。 第161页 真的一毛钱都榨不出来了！ 还好穷奇没这么离谱。他拍了拍身边那张黑色的嘴，道：「老二，你怎么能这样麻烦白主任呢？」 没等白静林开心送客，穷奇又道：「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总要给冤大头一些发育的时间，明白么？」 饕餮的嘴上下点了点。 穷奇满意道：「大哥这边的冤大头已经养肥了，走，带你去收割！」 白静林送走了瘟神，飞快驾驶着渔船离开，连尾气都拐着快乐的弯，他幸灾乐祸地想，嘿，倭国人，也该轮到你们倒霉了。 原州、穷奇、饕餮一起坐在混沌的头顶，他们在海上漂流了整整一夜，才发现一个严峻的问题——它们四个都不认路！ 第三次顺着洋流漂到未知的地点后，原州提议：「要不我们把顾青渠带上？」 穷奇一脸迷惑：「顾青渠在哪？」 水晶宫酒店。 水晶宫酒店又在哪？ 四妖望着茫茫无边的大海，陷入沉默。 原州有一个可怕的想法：「我们不会一路漂到灯塔国吧？」 很有可能。 穷奇盘算：「要不去海底绑一个认路的海族？」 原州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照办了，他们分头去海水中捞海族，正当原州捞起一只色彩斑斓的大龙虾，突然看见身边的混沌停下动作，接着，它那张只有一个黑洞的脸朝向某个位置。 「怎么了？」原州问。 穷奇第一个反应过来：「有人在召唤老三！用的是我留下的符咒！」 这下不愁找不到倭国了。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穷奇雄赳赳气昂昂地踩在混沌的背上，道：「老三，走！」 …… 「神明回应了！」内务省的某间办公室内，被迫阅读三井留下文件的神官松了一口气。 他继续念诵咒语，在心里描摹神明的模样—— 听说是天照大神与克拉肯的子嗣，那么祂很可能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章鱼；又或者上半身是章鱼，下半身是人。 两种形态都可以接受，不过他更希望是前一种。 会议室内有许多人和他的想法一样。 「神明还没来么？」 「就快了。」神官恭谨道：「我能感觉到它距离我们越来越近……已经登陆，向我们这里飞来……好快，它到了！」 就在神官说出「到了」的一瞬间，内务省的众多官员感觉到自己眼前一暗，他们忍不住抬头，看见头顶的光线被一道遮天蔽日的阴影遮住。 他们错了，神明既不是上半身章鱼，下半身人；也并非上半身人，下半身章鱼。 它它它……它居然是人类的外形上，长满了章鱼的腕足与吸盘，多看一眼都是精神污染。 该死的三井，当初应该送他去补习美术课的，在场不止一人心想。 长相丑陋的神明脾气相当平易近人，它悬浮在内务省上方，从头顶上传来一道声音。 「我虔诚的信徒们啊，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 内务省官员战战兢兢地提出解决克拉肯的问题。 「好说。」穷奇代替口不能言的混沌提出要求：「可爱的信徒们，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是从东海一路游过来太累，我需要你们祭祀一些食物。」 这都是小事，内务省官员一口答应，「请问神明需要多少食物？」 「你们看着办吧，」穷奇看了一眼饕餮，提示：「我就吃一口。」 遮天蔽日的大口张开，几乎能笼罩一座城市，它对准下方堆满蛋糕、炸鸡、寿司、饭糰的街区，旋风吸入。 一口。 食物消失不见，就连街上的路灯、井盖、窗户玻璃……也消失得差不多。 「嘎嘣嘎嘣。」大口在上方卖力地咀嚼。 下方，内务省官员脸都绿了，搞不好一个县的gdp都被它这一口吃完了。 「神明大人……」他委婉提醒，吃了饭总该办事吧？ 「哦对。」神明想起了什么，它高高飞起道：「等下，我有个礼物给你们。」 在众人的期待中，混沌：「噗！」 一排防御工事径直砸落在内务省的屋顶上，砸歪了首相的办公桌。 一条尚未死去的鲨鱼用它锋利的大白牙扎穿写有「尖阁列岛」四字的哨所标识，将它死死和墙上的膏药旗钉在一起，正中红心。 在首相看过来的时候，那条尚未断气的鲨鱼扭了扭尾巴，咧开嘴，露出一个狰狞中透出几丝滑稽的笑。 首相：「……」 他笑不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趁内务府官员唿啦啦一大群去和首相请罪的时机，穷奇带着两兄弟吃干抹净一抹嘴：「多谢款待，这就去帮你们解决克拉肯！」 「老二老三，走！」 「大哥，我们要怎么办？」面对自家兄弟的疑问，穷奇面授机宜：「你先这样、这样……然后这样……」 饕餮和混沌不断点头——有道理。 几个小时后，被安排监视克拉肯的两名职员慌乱地冲进内务省：「报告！神明遵守承诺，将北海海妖从倭国海中转移了！」 「这不是好事么？」 「呃……」两名观测部的职员有口难言，打开监控道：「请您自己看吧。」 只见一只、两只……一共五只北海海妖包围在倭国本土四周，将不大的岛屿围了个严严实实，就像一群高大威勐的肌肉兄贵，包围了弱小又无助的樱花少女，场面随时都有可能进入到十八禁。 第162页 克拉肯们的腕足连在一起，捲起了能让全世界看见的横幅，用英、倭双语写了以下的文字—— 「辣鸡倭国人，骗我喝核废水，长出上万条手不负责！」 「强烈要求倭国赔偿北海海妖一族精神损失费和剁手费！」 「并承诺以后不再欺骗外来打工妖族！」 「不然就在倭国国境内搓麻将！」 「呃……」首相眼前一黑，被它们的威胁吓到了。 ——好傢伙，上万条手在倭国境内搓麻将，还不把岛国给搓平了。 「答应它们！答应它们的不合理要求！」首相咬牙切齿道。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正文完 青山不改，熊猫长圆 鑑于倭国行政部门的冗杂, 首相这句话说得晚了些，等负责谈判的官员坐船来到克拉肯的面前时，它们已经推平了东京招魂社、兴亚观音院、正跃跃欲试地准备对乃木神社动手。 东京招魂社内的神官匆忙从中逃出来, 看到被推翻的慰灵碑, 扶着头上的乌帽子，痛哭流涕道：「神明！神明啊！请您保佑倭国！」 「天照大神」完全没有听到他的祈求, 穷奇坐在某只克拉肯的头顶，指挥它掀翻了全部的慰灵碑, 叉腰道：「六条！」 原州面不改色, 令自己身下的克拉肯推翻整个乃木神社, 寸土不留：「！」 「餵, 你这根本不是麻将吧！」穷奇抗议。 「停下！请停下！」官员连滚带爬地传递了首相的决定后, 克拉肯总算收了手, 它们对视一眼，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穷奇轻咳一声，变成天照大神的样子，只见祂虚弱地嘤咛一声, 倒在了克拉肯的腕足之下。 「女神！」 穷奇演戏演到底, 在一众或真或假的担心、焦虑、恐惧中身体如泡沫般消散, 同时说出自己的遗言：「这核辐射……有毒……竟能令区区妖物……强大如斯……」 它浑然不顾自己随口说的话在倭国神官的心中抛下了多大一颗原子弹。 也并不知道，核废料在未来成为了倭国神道的不传之秘, 因此成功实现了福岛地区核污染的自产自销。 能够成功在核辐射中生存下来的神官, 被授予「招核男儿」的光荣称号，并受到神道的大力培养，希望他们能够成为下一个获得神降的幸运儿……这都是后话。 「这偌大一个倭国……就託付给你了……我的后代……」穷奇身上的衣裙化作金光消失, 他的手指从混沌身上滑落。 混沌疑惑地抬起头, 看着突然隐身的大哥。 「笨蛋！」穷奇用翅膀弹了它个脑瓜蹦, 神识传音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块地盘交给你了，里面的坏人随你取用。」 「那大哥你呢？」 穷奇得意一笑，在倭国兴风作浪的这些天，他最大的收穫就是发现倭国的坏人只是一群儿子，而他们的爸爸在大洋彼岸。 「看到了么？」它用翅膀向遥远的太平洋一指：「自由的灯塔就在前边，身为四凶怎能止步不前？」 「我先带老二去那里探探路。」穷奇对饕餮道：「老二，大哥带你去灯塔国吃枪子，你是喜欢冲锋鎗，还是喜欢机关枪？」 听它的语气，就像要带饕餮去吃糖豆一样。 原州松了口气，四凶去大洋彼岸祸害自由的人民，总比留在江国和他干瞪眼好。 「去吧去吧。」他挥挥手：「再也不见。」 穷奇扇动翅膀，大声道：「朱厌借我一下，还有天狗！听说美洲也有狼人！」 没等原州拒绝，它化作一阵妖风，捲起二者就走。 原州生了一阵气，突然想起来，它们四个都不认路—— 「糟糕，该不会飞去北冰洋吧？」 「算了，地球是个圆，它们总能飞回来的。」 ——当然，要花多久就不一定了。 看着下方因为失去了女神而神色戚戚的倭国人，原州并没有庆幸，也没有同情。 这个民族像是他们曾经做过的所有事情一样，永远在弱者面前耀武扬威，又在强者面前卑躬屈膝。 失去了天照大神的庇佑，他们大概能安分一阵子，但不会太长。 「我们走吧。」原州对克拉肯道。 事情果然不出原州所料，过了大概一个月，原州听回去探亲的牛鬼说，倭国人试图用混沌做实验。 他们获取了三井当初的试验记录，将妖怪、人类、甚至神官的基因和混沌融合，制造出了许多怪物。这些怪物不光逼得倭国人背井离乡，甚至连许多倭国妖怪都背着大包小包来大青山打工。 再后来，九尾狐涂山君凭藉高超的亡国水平征服了瓦几里亚公国，将无数吸血鬼和狼人打包送到了大青山。 再再后来，大青山收容了无数远古的现代的妖怪，生产的商品远销国际、蜚声海外。更令人和妖意外的是，不知什么时候起，一个小道消息默默传开—— 「大青山产业园是江国最恐怖的地方，里面隐藏着传说中的战略武器——熊猫，来这里闹事的妖怪全都有去无回，到这里打工的妖怪倒是能赚得盆满钵满、衣锦还乡。」 「在这里你可以品尝到酸与的鸟腿、肥遗的翅膀、如魮鱼的珍珠，北海巨妖的刺身，还可以欣赏三足金乌的歌舞，九尾狐的演技，吸血鬼跳的芭蕾，以及狼人演的杂技。」 第163页 「听说如果运气够好的话，还能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看在山神骑在熊猫背上巡视十万大山，那么一定不要打扰他们，否则——」 原州沿着小溪一路向下，看见前面有条沟，眼睛一转。 他顺着脚下的沟就地一滚，一口气滚平了好几里地，然后压在顾青渠身上。 「在东海碰见降头师那次我就想问了，你根本没失忆，对不对？」 顾青渠神经一紧，望着和自己贴得很近的熊猫脸：「你怎么会这样想？」 原州一阵气闷，磨了磨牙——就像青岭了解他一样，他也很了解青岭，这座山到底有没有恢復记忆，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我等了好几个月，想让你自己坦白，但你没有，那就别怪我了！」 顾青渠有些脸红，他感受到了「毛手毛脚」，字面上的。 山神打了个响指，四周的草木不断蔓延，织成了一顶密不透风的帐子，遮住两个人的身影，也遮住了其中发生的一切不和谐的事情。 一片盈盈的绿色中，顾青渠反客为主，间隔了几千年，被食铁兽压倒了两次之后，他撑在原州的身上，手掌在他后背一抚。 千年前他交给原州的那截山骨逸散出灵气，令原州身体一软，变成了人形。 顾青渠直视着他明亮的眼睛，道：「滚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无论千年前还是千年后，我就是我，对你的心从未改变过。」 这份爱刻在山石之中，无论沧海桑田。 声音消失在相融的唇齿间。 原州主动揽过顾青渠的脖子，两道身影渐渐合为一道，旁边的草木更深、更密，像是受到了雨露的滋润，颜色更加鲜艷，甚至盛开了一丛丛小花。 不知过了多久，这些植物终于散开，顾青渠牵着原州的手从中走出。 俊美的山神一如往昔，他含笑低头，许下承诺：「青山不改。」 时间仿佛回到千年前，原州脸颊微红，轻咳一声：「熊猫长圆！」 作者有话说： 写完啦，当初和编辑报备的时候就是30万，按计划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