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欢喜》 第1页 [gl百合] 《七年欢喜》作者：莫余毒也【完结+番外】 文案 在一起七年，分开三年。 黎曼从来没想过，再遇见尹槐烟，会是在尹槐烟的封笔之作签售会上。 「好巧。」黎曼笑得牵强，她身旁还站着个女生，明媚张扬，像极了尹槐烟曾经的模样。 尹槐烟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签名握手后，任由她们笑着走远。 却在签售会结束后，躲在商场的楼梯间泪流满面。 尹槐烟哭得两眼通红，一回头又看见了黎曼。 「好巧。」黎曼把人抵在墙边。 尹槐烟挣扎，「既然有了别人，请你自重。」 黎曼的笑渐渐消失。俯身逼近，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是你先不要我的。」 语气委屈又卑微，几乎哭了出来。 她曾在书里写下:你走以后，我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荒烟蔓草。 后来，花开漫山野。 小作家x小插画师 从始至终身心1v1 内容标籤：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曼，尹槐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是我的余情未了。 立意：先道歉的人最勇敢，先原谅的人最坚强。 第1章 「曼曼快来，今天可是我女神封笔之作的最后一场签售会！你必须陪我冲到前排！」 「一想到以后不能再见到我女神，不能看到她的新书，我那个心就抽着痛。」 「快快快，再往前挤挤！」 女生扎着双马尾，穿着清爽的白色t恤衫配牛仔背带裤，借着身形的优势拉着另一个女生绕到了最前排。 签售会还没开始，黎曼被谈茜茜拉着走了一路，手心出了点汗。 等谈茜茜总算找到了满意的位置停下来，黎曼赶紧松开了手，从口袋里掏出湿巾把手心手背都仔细擦拭了一遍。 她并不怎么喜欢这种场合，从头到尾都是低着头。 「曼曼！这儿有张海报，你帮我先拍个照，我要和我女神合影！」谈茜茜忽然扯了扯黎曼的衣角。 就是这个扯衣角的动作，当初家人给黎曼介绍相亲对象时，谈茜茜就是这样走过来，扯着黎曼的衣角向她示好。 像极了那个人。 所以谈茜茜说赶着参加一个签售会问黎曼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时，黎曼没有拒绝。 拍个照而已，黎曼自然而然就举起了手机打开摄像模式—— 总算抬起头的黎曼，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在谈茜茜身后的海报上，见到了那个人。 那个只要想起，就会心痛得喘不过气，黎曼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 「蔓草。」黎曼轻轻念出了海报上的字。 「对对对，我女神的封笔之作就是这本蔓草，曼曼你可以看看这本书哦，很好看的，就是结局悲伤了点。」 「曼曼你拍好了吗？」 「曼曼你怎么哭了？」 黎曼眨了眨眼睛，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对那一排小说简介做出反应。 ——你走以后，我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荒烟蔓草。 「隐形眼镜戴得有些不舒服，没事，你重新站好，我帮你拍。」 「好嘞。」 黎曼随手为谈茜茜拍了几张，就给人发了过去。 谈茜茜认真地在旁边修照片。 「书带了吗？」黎曼问她。 谈茜茜重重地点头，「在我背包里呢，你想看吗？我拿给你。」 「嗯，突然有些兴趣。」 黎曼接过谈茜茜传过来的书，简洁的封面点缀了一些杂乱的藤蔓，上面简单地写着书名《蔓草》，以及作者：画烟。 原来她就是谈茜茜口中的女神。 尹槐烟，笔名画烟。 算一算，两人已经三年没见过面了。 黎曼摩挲着书封，翻开了扉页。 序：谨以此文，献给所有无法再续的青春。 这一句话一定是她亲手写上去的。 「诶？曼曼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女神自己提的序？」身旁的谈茜茜忽然开口。 黎曼这才惊觉自己刚刚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一阵苦笑，我怎么会不知道。 年少时，尹槐烟的字总被同学嘲笑是幼儿体，是黎曼带着她一遍一遍抄字帖练字，才练成了那笔力千钧的笔锋。 后来尹槐烟的字在书法比赛中得了奖，还献宝似的把练习的整本字帖都送给了黎曼。 那本字帖，还在黎曼房间柜子里最底下那层抽屉，用一个小铁盒锁着。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离开你的生活很久了，一旦出现，却还是能随意牵扯你的神经。 现场并不嘈杂，黎曼翻开书开始看。 【小草还记得初见蔓蔓的时候，阳光刺眼，迟到的蔓蔓被罚站在升旗台旁，小草登记班级姓名时，蔓蔓不耐烦地抢过笔记本，在小草并不好看的笔迹旁，留下了截然不同的字迹。 小草抬头看了一眼蔓蔓。 很多年后，小草也还清楚地记得当时蔓蔓洗得发白的校服上，画的那一簇藤蔓。】 黎曼看到这，生气地把书盖上。 「怎么了？书不好看吗？」谈茜茜被黎曼的动静吓了一跳。 黎曼摇头。 谈茜茜还要再问，就被另一头的动静吸引，「啊我女神过来了！」 第2页 顺着声响望过去，尹槐烟的身影落入黎曼眼中。 比分开的时候似乎又清减了几分，齐肩的直发已经换成了栗色的大波浪捲髮，脸上也涂了淡淡的妆容。 她向人群中的书粉招手，一眼扫过去，就注意到了表情不太好的黎曼。 微笑的表情有那么一秒没维持住。 签名握手是排队进行的，谈茜茜入场时抽到的序号很好，没多久就排到了她们。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签售台前。 谈茜茜激动地表达了对尹槐烟的喜爱，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尹槐烟从这个眉眼神似自己的女生上来时就开始不由地绷紧了背。 果然对方签完后，在旁边等起了黎曼。 她们是一起来的。 尹槐烟甚至可以确定，自己刚刚看到牵手的两个身影，其中有一个人就是是黎曼。 黎曼双手把书放在台上，嘴里吐出两个字:「好巧。」 尹槐烟把书摊开后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不出异常，「要写祝语吗？」 黎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尹槐烟，尹槐烟坦荡荡地和她对视。 「不用，谢谢。」 「好的。」 尹槐烟虽然这么答，可还是写下了三个字。 ——致黎曼。 黎曼看着尹槐烟那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不免冷笑了一声。 尹槐烟没有签她的笔名画烟，而是在致黎曼后面，跟了她的名字，尹槐烟。 她一笔一划写得认真，写完后，对着字吹了吹，才合上书推到黎曼面前。 黎曼却觉得这一幕过于讽刺。 如果不是谈茜茜在旁边，她甚至想直接走掉。 「你朋友在等你。」尹槐烟没等到黎曼接过书，只好低着头提醒她。 尹槐烟的目光正好落在黎曼放在台上的双手。 回忆也在这一刻接踵而至。 —— 「阿烟！今天是你值日啊，好巧，我正好也迟到了。」 彼时的黎曼还穿着三中宽大的校服，初秋的阳光依旧刺眼，她抬手挡住眼睛，跟在手捧着笔记本的尹槐烟后面，要求尹槐烟给自己记迟到名单。 尹槐烟看了眼左手上的手錶，时间正好八点零一分，「你没有迟到，快回教室早读。」 说罢悄悄嘀咕一句，「哪有人整天想着迟到的。」 第2章 那时候的尹槐烟说起话来还带了小奶音，黎曼特别喜欢找她聊天，听她不耐烦又不得不应付自己时懒懒的音调，如同听着美妙的旋律。 哪像现在，声音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你挡住别人了。」 黎曼的回忆被尹槐烟的话打断，她身后还排着很多人，名也签了，的确不该还留在这里。 恰好谈茜茜跑了过来，再一次拉起黎曼要走。 「不用拉我，我自己走。」黎曼下意识避开谈茜茜，错开了一个身位，下了签售台。 谈茜茜也不恼，对着尹槐烟抱歉地笑了笑，跟着黎曼走了。 出了签售会划分的范围，谈茜茜又拉住了黎曼的衣角，「曼曼，二楼有一家咖啡厅，你陪我去喝点咖啡好不好？」 黎曼抬头看向谈茜茜指的那家咖啡厅，落地窗的视角似乎正好能看到签售会台上的情景。 鬼使神差的，黎曼答应了。 「曼曼，你喝什么？」 「冰拿铁加糖。」黎曼下意识说完，随即改口，「不了，冰美式不加糖不加奶。」 「好，你居然和我女神平时喝的一样！」谈茜茜语气略带了一丝激动。 「哦？」黎曼扯了扯嘴角。 「是啊，画烟的微博分享最多的就是冰美式了，没想到你也喜欢，好巧。」谈茜茜笑了笑，「那你先找位置，我取了咖啡找你。」 黎曼走向刚刚就观察到的位置，一个双人位，她坐下来，撇过头就看到楼下展厅还在签名握手的尹槐烟。 没想到三年不见，原本那个喝冰拿铁还要加糖的前女友，竟然也开始喝又苦又涩的冰美式了。 黎曼摇了摇头，悄悄感嘆命运弄人。 她又翻开了那本《蔓草》，顺着刚刚看了一点的内容继续看下去。 【小草喜欢蔓蔓，她把对蔓蔓的喜欢小心翼翼地藏进星星摺纸里，想她的时候，就折一个星星放进玻璃瓶里。 甜蜜的喜悦存满了玻璃瓶，后来难过的时候，小草就拿出星星摺纸，慢慢回忆箇中滋味。】 「咖啡来咯。」谈茜茜把黑乎乎的咖啡放在黎曼面前的桌子上。 黎曼合上书，放在一旁，「谢谢。」 她拿起咖啡抿了一口，是熟悉的带了酸的苦涩。 黎曼皱起了眉头，没再继续喝。 「怎么？这家咖啡不好喝吗？」谈茜茜点的热摩卡，巧克力的甜香裹住了咖啡的苦，喝起来也甜腻腻的。 「只是有些时间没喝了，不太习惯。」 黎曼有时候接了插画单子画起画来就没日没夜，没有人叮嘱她一日三餐，她也就渐渐懈怠，饱一顿飢一顿，胃就这样坏了。 于是止痛药就成了她的随身物品，也不是没去看过医生，只是每次开的那一堆药片，最后都是扫进了抽屉里吃灰。 一颗止痛药，比花花绿绿的养胃药简便多了。 医生叮嘱的不让喝咖啡，起初黎曼也没听，但自从某次喝了冰美式随即痛到胃痉挛后，她就不怎么喝了，即使喝，也是点温和的拿铁加糖。 第3页 说起来拿铁加糖，还是当初尹槐烟喜欢的搭配。 只是那个不辞而别的人，有什么好想的？ 黎曼心里这么嘀咕着，眼神还是止不住往楼下看去。 「曼曼你选的这个位置真好，还可以看到我女神。」 黎曼转头看向正握着热摩卡的谈茜茜，「你说这本书是她的封笔之作，她以后是不写书了吗？」 谈茜茜有些诧异黎曼忽然对画烟感了兴趣，不过还是认真回答了黎曼的话，「我听读者群里的小伙伴说，女神好像要结婚了。」 「结婚？！」黎曼声调不自觉提高，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到几分颤抖。 「嗯啊，群里都这么说，但实际上我也不是很清楚。」谈茜茜说完拿出手机点开粉丝群，调出聊天记录给黎曼看。 黎曼接过谈茜茜的手机，翻着上面的记录，越看，心越沉。 好像心脏忽然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每跳动一下，就生生的疼。 她把手机还给谈茜茜，扯了个极为勉强的笑容。 「曼曼，你是不是……和我女神认识啊？」谈茜茜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黎曼的胃开始汹涌翻滚，她下意识咬住下唇，翻开桌上那本书，把扉页打开来给谈茜茜看。 致黎曼，尹槐烟。 谈茜茜似乎从这短短六个字之间，看出了某些道不明的情愫。 谈茜茜是画烟的资深书迷，她从没见过画烟在签售时会这样一笔一字签下自己的本名，看起来是那么神圣而虔诚。 「你们……」谈茜茜张了张嘴，正想问点什么，却发现黎曼脸色苍白。 「曼曼你不舒服吗？」 黎曼摇了摇头，她出门的时候想着就见个面走个过场，止痛药也没带在身上，此时只好感受着猖狂作祟的胃不断翻涌着不适和疼痛。 「是胃痛吗？」谈茜茜坐到黎曼身旁，关切地问道。 「没事，老毛病，我坐会儿就好了。」黎曼用手抵住胃的位置，用力压制住疼痛的根源。 「你一个人在这儿行吗？我去楼下药店给你买点药。」 「谢谢。」黎曼吐出两个药的名称，「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你好好待着，我快去快回。」谈茜茜抓起背包就往门外走去了。 黎曼头抵在玻璃窗上，铺天盖地的痛感快要把她整个人淹没。 所幸在黎曼快撑不住之时，谈茜茜回来了。 她跟咖啡厅的店员要了一杯温水，剥开药片的箔纸，将白色的药片放在黎曼的手上。 黎曼接过药片悉数吞下，又把温水一饮而尽。 这么安静地闭眼缓了好一阵子，黎曼才算是好受了些。 而这时，楼下的签售会也进入了尾声。 黎曼睁开眼睛时，正好瞧见尹槐烟在帮工作人员一起收拾东西。 谈茜茜出去外面接电话了。 黎曼又盯了会儿楼下，直到尹槐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她站起了身。 绕过自动扶梯，黎曼往楼梯间走。 推开厚重的防火门，黎曼踏了两格阶梯，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尹槐烟果然缩在墙角，只是哭得呜咽无声。 第3章 「好巧。」黎曼轻声说道。 眼看着尹槐烟站起来打算走掉，黎曼快速跳下了阶梯。 她借着身高优势，把尹槐烟困在墙角。 尹槐烟哭过的眼角还通红着，此时抬起头，看着黎曼的眼神十分委屈。 各自沉默了半晌…… 「既然已经有了别人，请你自重。」尹槐烟先开了口，声音里还带了一丝哭腔。 她以为这么提醒黎曼，黎曼便会想起刚刚与她同行的那个女生，放开自己。 谁知黎曼听完俯身逼近，额头抵住了尹槐烟的额头。 她哑声说道:「是你先不要我的。」 语气卑微，几乎要哭了出来。 尹槐烟内心一直绷得紧紧的那根弦，就这么断了。 —— 「阿烟，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穿着宽大校服的少女蹦蹦跳跳地从楼梯口来到拐角处。 黎曼掏出口袋里的酸奶，递给蹲在角落的尹槐烟。 「喏，给你的。」 尹槐烟抬起眼，使劲不让眼角的泪水掉下来，看着黎曼手中的酸奶瓶还泛着水珠，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有伸手去接。 黎曼被尹槐烟糯糯的眼神这么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怒气沖沖。 「啧，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这就去帮你欺负回来！」 冰凉的酸奶就这么被塞进了尹槐烟怀里，尹槐烟不得不把它握在手中，感受着瓶身的凉意，手不自觉握紧了些。 作为三中的知名三好学生、学生会副主席，尹槐烟走到哪都是耀眼的存在，哪里会有人敢欺负她？ 除了黎曼。 可黎曼却不自知。 黎曼撸了撸袖子，一副想去干架的姿势，意识到自己刚刚可能说话太过着急了些，连忙放慢了语调，「是谁欺负你了嘛？你告诉我好不好？」 尹槐烟摇摇头，她打开酸奶瓶盖，将吸管插进瓶子里，小巧的嘴巴抿住吸管口，默默喝了大半瓶。 黎曼就这么在旁边看着，看得有些口干舌燥了，尹槐烟才站起来。 秋末了，楼梯间的窗户没有关，秋风肆无忌惮地灌进来，尹槐烟还是觉得热。 第4页 这个楼梯间少有人来，一直是她的小天地，直到黎曼发现了她的这个习惯，便三天两头各种藉口找过来。 「阿烟，你脸好红啊。」黎曼大大咧咧，手抬起来就伸向尹槐烟的脸。 尹槐烟躲了一下，没躲过去。 「呀！这么烫，肯定是发烧了，走走走，我带你去医务室。」 【小草每次在商场里看到那个牌子的草莓味酸奶，都会想起蔓蔓泛着洗衣粉味道的校服。 记忆中她曾经无数次靠在蔓蔓的怀里，鼻尖充斥的都是那样一个温暖、美好的气息。 还有草莓味酸奶的吻。】 —— 「阿烟，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你还是老样子。」黎曼凑到尹槐烟的耳边，一字一字地缓缓说着。 尹槐烟撇过头，「难道刚刚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女生，不是你女朋友吗？」 她不敢看黎曼，其实在刚刚黎曼带着哭腔说出那句话时，她就知道，那个人，绝对不会是黎曼的女朋友。 女朋友，这个词还真是熟悉又久违了。 黎曼掰正尹槐烟的头，鼻尖轻轻碰上了尹槐烟的鼻尖，唿吸交缠，有那么一瞬间让她梦回多年前第一次亲吻尹槐烟的情形。 楼梯间的窗户忽然进来一抹阳光，落在尹槐烟长长的睫毛上，泛着淡黄色的光。 黎曼忍不住在上面留下一个轻轻的吻。 她动作很轻很轻，但她觉得花光了她所有力量。 尹槐烟还在震惊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她未反应过来之际，黎曼却往后退了几步。 而且，黎曼整个人都变得颓然了不少。 「对不起，祝你新婚愉快。」 「阿烟，再见。」 尹槐烟就这么看着黎曼像是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说完这两句话，之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尹槐烟下意识喊了出来。 黎曼回过头，惊喜在眸里转瞬即逝，旋即又被忧愁覆满。 「阿烟，你又想玩什么花样？你都要结婚了，别再折磨我好不好啊？」黎曼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努力忍着哽在喉咙的难受。 尹槐烟一脸不可置信，「谁跟你说的，我要结婚的事？」 黎曼一个不稳，扶住铺着一层灰的楼梯扶手，才堪堪站稳。 「所以你真的要结婚了啊。」黎曼低头看着满是刮痕的地砖，倒不像在问尹槐烟话，反而像是喃喃自语。 胃药的功效又压不住了，黎曼感觉才歇下来的胃又开始翻涌，疼痛随着血液蔓延到心脏，痛得她无法唿吸。 「黎曼，那是谣言，我没有要结婚。」尹槐烟嘆了口气，轻声解释。 四目相对，尹槐烟心头翻起一阵酸楚。 黎曼眼里闪过的一丝惊喜尹槐烟看得清清楚楚，越是这样，她才越难受。 都分开三年了，她以为黎曼已经开始新的生活。 所以她把写了很久的《蔓草》整理出版，并宣布封笔，就是想和曾经绚烂的青春做一个完美告别。 一切都很顺利，可都到了签售的最后一站了，却没想到在这会遇见黎曼。 尹槐烟也不知道是因为突然触发的回忆，还是被黎曼感染。 她不想走了。 「黎曼。」尹槐烟试图想说点什么，可她打了一遍腹稿，却依旧说不出别的话。 黎曼没有回答，她继续看着尹槐烟。 尹槐烟迟迟没等到黎曼开口，心里是抑制不住的失落。 曾经那个叽叽喳喳不厌其烦喊自己阿烟的人，终究是不一样了。 尹槐烟垂在身侧的双手悄悄握紧又松开，楼梯间除了窗户被风颳动带起的声音之外，静得可怕。 她重新抬起眼，却看见黎曼脸色发白，嘴唇微抿，额头还沁出细微的汗珠。 该死的，黎曼肯定是胃病犯了！ 尹槐烟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从背着的小挎包里层拿出了两种药物，撕开包装的箔纸，送到黎曼面前。 「止痛药，你……」 尹槐烟着急的眼神却对上黎曼玩味的表情，心情变得有些微妙。 黎曼抬起手，手掌上却全是刚刚沾到扶手的灰尘，脏兮兮的。 第4章 如果不是三年前那个不告而别，黎曼甚至要觉得，这个曾经从骨子里深爱着的人，是特意回来找她的。 不然你看，她为什么挎包里还备着常用药，她看到你胃痛，又为什么眼神里满是着急和慌张？ 别傻了，黎曼对自己说。 你以为是在讲童话故事呀。 黎曼原本有那么多想问的话，这一刻只剩下嘴角的一抹笑，带着讽刺，又像是给自己的怜悯。 「我手脏，你就别过来了。」 她摊开手掌，将沾染的灰尘展示在尹槐烟面前。 这话，尹槐烟耳熟得很。 那是一次争吵，黎曼气性一上来，打翻了手边的颜料盒。 彼时，两人刚刚大学毕业，挤在狭小的租房里，每天都为生计发愁。 那盒颜料，黎曼平时特别宝贝，根本不捨得用，所以尹槐烟见颜料打翻，下意识便去接，却弄得自己满手都是五彩缤纷。 打翻的那一刻黎曼就后悔了，她冲过去，尹槐烟却跟着生起气来。 说了一句：「我手脏，你别过来。」 争吵的原因早就不记得了。 第5页 可这样随口的一句话，有些人倒是半点没忘。 尹槐烟抬眸，对上黎曼复杂的眼神，内心苦涩。 她把药重新包回铝箔纸上，慢慢放回包里。 末了还要欲盖弥彰地加一句，「你别想多了，是我的胃也不太好。」 说明药是为自己准备的。 黎曼继续笑，只是笑容里多了一丝心酸，「阿烟，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她转身上楼，默默数着阶梯。 如果这次阿烟再喊一次自己的名字，她就义无反顾地沖回去。 一…二…三…… 黎曼特意放慢的脚步，直到推开厚重的防火门，身后也没有半点多余的动静。 回到咖啡厅，谈茜茜还在位置上。 她正在看刚刚黎曼留在桌上的书，盯着尹槐烟的签名，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到黎曼，谈茜茜赶紧把书合上。 「曼曼你回来啦？」 「嗯。」黎曼坐下来，掏出湿巾擦手。 谈茜茜发现了黎曼手掌的灰，还有红红的眼眶，以及有点脱落的唇妆。 但黎曼没说，她就不问。 对于黎曼这个相亲对象，她是惊喜的，所以在黎曼面前，她愿意保持热情，又进退有度。 「我和尹槐烟，是高中同学。」 她还是我前女友，大学异地恋，毕业后同居，后来分开。 黎曼在心中补完后面的这段话。 谈茜茜似乎有点猜到，只是微微惊讶。 「听说这本书就是有关画烟的青春纪念…这么说来，曼曼你该不会知道她当初的恋爱对象吧？！」谈茜茜眼里充满了八卦，不过她也没真的期待黎曼会说什么，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谁知黎曼抿了抿嘴，「知道。」 「不不不，不用告诉我！我要离我女神的作品近一点，离她的私生活远一点！」谈茜茜赶紧摆手。 黎曼无奈地笑了笑。 「那我还挺好奇，她纪念的人是谁了。」 「嗯嗯你看，我接下来都没什么事，在这儿坐一会儿。」 黎曼轻轻点头，拿起书翻开。 【小草从不觉得她和蔓蔓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蔓蔓强势进驻她的私人领地，还要向所有人宣告。 那一次小草发烧，几乎晕了过去。是蔓蔓抱着小草，毫不犹豫奔向医务室。 而第二天，全校都知道了这件事。】 —— 「不用去医务室，我休息一下就好。」尹槐烟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想躲开黎曼。 然而这样的动作让她一阵眩晕，就要站不稳。 眼疾手快的黎曼扶住她后，见尹槐烟看着实在虚弱，干脆直接把人打横抱起。 她仗着自己体力好，将人禁锢在怀中，一路狂奔。 校医给尹槐烟量体温，黎曼也一直把人扶着。 尹槐烟醒过来时，首先闻到的便是一阵熟悉的淡淡的清香。 她察觉到自己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不自然地就要挣脱开。 「别动，你手里还扎着针水。」 黎曼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尹槐烟抬起头。 「医生说你的血管细，针容易走位，走位了得重新扎，很痛的。所以尽量不要乱动。」黎曼说得煞有介事。 尹槐烟真的就不敢动了。 她怕痛，可又不习惯和黎曼这样近的距离，只好看着手背上的针皱眉。 而且，她正靠着的地方，一片柔软。 同样都是女生，黎曼某些方面明显比尹槐烟要发育得好一些，好得让她有点嫉妒。 就如同黎曼的一手好字。 黎曼悄悄注意尹槐烟的动静，她连唿吸都努力放慢，生怕一点点的动静惊扰了怀里的人。 这时候的黎曼，拥有一个没有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她喜欢尹槐烟，想要她当女朋友的那种喜欢。 —— 黎曼抬起头，把目光从书中脱离开来。 有些事情她以为自己早就随着时间推移模煳了记忆。 可闭上眼，当时视线触及尹槐烟的发旋，依然清晰可见。 那又不仅是尹槐烟的青春，也是她黎曼的啊。 是她黎曼，刻骨铭心的初恋。 屹今为止，唯一一个仍然爱着的人。 黎曼想不通，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她和她爱的阿烟，从不畏惧世俗眼光。 家里原先是反对，可后来不也在彼此的努力下，渐渐松了口么？ 要不然你看，如今对面坐着的相亲对象，可是女生诶。 明明那么困难的日子都坚持过来了，为什么偏偏就在越来越好的时候，反而分开了呢...... 黎曼是不甘心的，三年来，无数个深夜惊醒，身旁空荡荡，泪水都轻易模煳双眼，失眠到天光大亮。 否则她也不会在尹槐烟最喜欢待的消防通道去偶遇。 更不会克制不住自己，落下那样一个吻。 就像溺水的人看到浮木，忍不住就想伸手，试图抓住一丝生机。 可然后呢？ 还不是慌乱而逃。 因为她发现，她好像真的看不懂她的阿烟。 黎曼曾以为那是被同意的努力接近，可在尹槐烟的书里，实际上却是她强势进驻了对方的私人领地。 「曼曼，好巧啊，我突然想起来，这本书的主角，也叫蔓蔓！」 第6页 第5章 谈茜茜说完这话，她就后悔了。 联想到在签售台时黎曼和画烟的不对劲，那个致黎曼的签名，还有同样也叫曼曼...... 不过，谈茜茜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这一猜想。 不论是真是假，就像《蔓草》的结局写的那样，她们早就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谈茜茜看向黎曼，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曼曼，这个话题咱们略过就好，是我一时心直嘴快了，你别介意。」 黎曼一时语塞，她想，或许是自己表现得过于明显了，就连谈茜茜都轻易看出来问题。 她张了张嘴，解释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黎曼知道，即使再有想倾诉的欲.望，那对方也不该是自己的相亲对象。 她放下书，眼神往已经收拾完毕的楼下望，台上已经变得空荡荡的，早些时间直击她内心的海报，也已被撤走。 就如刚刚楼梯间的那个人，把自己这三年来修补得七零八落的心，一併带走了去。 黎曼稳了稳心绪，才开口道：「抱歉谈小姐，我有点不太舒服，可能需要先回去了。」 谈茜茜在画烟的书粉群里正聊着关于《蔓草》的另一个主角原型的事，她看着群里的各种猜想，然后悄悄把书上的蔓蔓和坐在对面的黎曼对上，一副自己捡到宝的心情。 而后这个心情被黎曼一句疏离的「谈小姐」，兜头泼了个冷水，还是透心凉的那种。 「啊对，我都忘了你胃刚刚不舒服。怎么样？需要陪你去医院看看吗？」谈茜茜努力地笑了笑，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点。 不过黎曼倒是没多在意谈茜茜的不对劲，她摇了摇头。 「不用了谢谢，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黎曼说完才想起自己手中还拿着书，这书是谈茜茜的，可现在又被尹槐烟写了签名，黎曼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 谈茜茜看出黎曼的纠结，便说道：「好，既然书上写了你的名字，那书就送给你啦！反正我家里还有好多，不用担心。」 黎曼仿若松了口气，「嗯，谢谢，我……下次请你吃饭。」 谈茜茜笑着应下，她也要回家再多看几遍《蔓草》，她想多一点了解黎曼，争取多一点的机会，能和黎曼好好发展下去。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和谈茜茜告别，黎曼抱着书回了一个人住的家。 当初和尹槐烟一起租的房子，自从尹槐烟搬走后，黎曼就很少去过了，除了每个季度准时给房东转房租水电费，即使偶尔会去也是打扫完卫生就离开，生怕自己在那里待得久一些，就会被铺天盖地的回忆塞满。 现在的住处是分开后买的。 黎曼将书本随手放在沙发旁的书架上，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容里却满是说不清的愁绪。 见到尹槐烟后才知道，三年来自己究竟做了多少无用功。 黎曼收起笑容，走到落地窗边。 此时夕阳的余晖铺满了整个房子，所有的家居都被踱上一层暖黄色。 她从冰箱取了一瓶草莓酸奶，插上吸管，随意地坐在旁边的毯子上。 握住冰凉的瓶身，黎曼一口气喝完，转头又去把书拿过来翻开。 【小草练字的日子里，蔓蔓每天下午放学后都会来找她。 蔓蔓总是穿着大一号的校服，然后把各种好吃的零食饮料藏在衣服里，悄悄带去给小草。 有一次蔓蔓一直没来，小草去找她。 正好看见有人举着一大束巧克力花向蔓蔓告白。 那是小草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吃醋的滋味。】 —— 「黎曼，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男生把手中的巧克力花往黎曼面前送了送，害羞又自信，像是认定黎曼不会拒绝他。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女朋友了。」黎曼把嘴里的草莓味棒棒糖拿出来，答得散漫。 男主明显不信，「你说谎吧？你怎么会喜欢女孩子？」 黎曼蹙眉，她最讨厌磨磨唧唧的人了，「爱信不信，让开，我还有事。」 和阿烟约好的时间已经赶不及了，黎曼实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见对方还要继续纠缠，黎曼直接绕过对方，大步离开。 那天黎曼是在后操场找到尹槐烟的。 尹槐烟蹲在草坪面前，那一块草都快被她擩秃了。 黎曼以为尹槐烟是气自己迟到，哄了好久，才把人哄开心。 —— 黎曼结束了回忆，抬头看向已经开始灰暗下去的天空。 星辰微闪，被四周楼房五光十色的亮光衬得黯淡无光。 心情有点奇妙。 原来那个时候，阿烟就开始喜欢自己了啊。 可自己竟然现在在书上才知道。 回想起当初忐忑的告白，以及那个小心翼翼的初吻。 曾经黎曼一直引以为傲的占据主动，其实是那个人早就意料之中的发展吧。 这么看来，被抛弃的自己，就更可笑了。 黎曼抿了抿唇，嘴边还有淡淡的草莓酸奶味。 这个萦绕了十几年的味道。 让黎曼不得不承认，她就是个无比念旧且自欺欺人的人。 不然抬头看房子里的装饰，说是告别尹槐烟，可四处哪里不是瀰漫着尹槐烟留下的影子？ 第7页 藤蔓的画是她尹槐烟喜欢的，阳台的花草是她尹槐烟一直想养的，就连卧室的夜光星星灯，都是尹槐烟当初选好后还没来得及买回家的…… 黎曼越回想越气愤。 自己根本都没从和尹槐烟的恋情中走出来。 她尹槐烟呢？ 就今天的样子看起来，倒是过得十分不错的样子。 黎曼干脆搬出来几个大的收纳箱，打算把那些自欺欺人的有关物品都收起来。 最好全部扔掉。 当然，如果她有勇气扔掉的话。 刚动起手来还不太忍心，可收着收着，黎曼就放开手了。 直到深夜，黎曼看着满屋子的杰作，心满意足。 电话也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黎曼，有个比较急的插画单子，接吗？」 打电话过来的是和黎曼一直合作的出版社编辑罗冉。 「什么书？」黎曼问。 「就是那本你很喜欢的无妄，之前我们磕了很久，作者一直没答应出版，我都以为没戏了，结果今天她联繫我们，不仅答应了出版，还说要指定你画插画。」 黎曼听完后倒没有过多的惊喜，「可是那个作者，我好像不认识吧。」 罗冉嘆了口气，「她说是听其他作者朋友介绍的，觉得你的风格和她这本书很契合。我直说吧，要出这本的出版社可不止我们一家，我看她的意思，如果不是你画，她可能就不出或者找别家去了。」 黎曼有点为难，《无妄》当初在网上连载，风靡一时，但作者到了关键时刻坑了结局，一直没有更新。 她最不喜欢没有结局的东西了。 「所以她把结局写出来了吗？」 罗冉那边沉默了一瞬，「还没，不过如果谈下来的话，她说要过来亲自交稿，你到时候一起来看看？」 黎曼勉强答应下来，「行吧，你先把具体的事项发过来，我看看怎么安排。」 罗冉连连答应，「那好，我这就去。诶等等，你这次的相亲对象，怎么样？」 黎曼把话筒拿到另一个耳边，掩住嘴巴打了个无声的哈欠。 「就那样吧，打算下回约她吃个饭，餐厅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电话对面的罗冉似乎被惊讶到了，「你不怀念你的前任了吗？终于愿意走向新生活了？」 黎曼对着一屋子的收纳箱，觉得挺累的，「也不是。我今天才见到她了。」 「谁？」 「我初恋。说不定你听过，笔名画烟。」 啪嗒。 对面话筒传来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片刻之后，通话终止。 而此时还在出版社加班的罗冉，抱着碎屏的手机，一筹莫展。 黎曼的初恋是画烟，画烟的另一个笔名就是爱黎。 爱黎也就是《无妄》的作者。 第6章 黎曼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将电话拨了回去。 但罗冉那边已经关机了。 她便当做罗冉是手机没电，并没有继续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关于初恋是谁，她黎曼从来没有特意去遮遮掩掩。 相反，如果有机会，她愿意昭告天下。 黎曼想到这儿，忽然好奇，尹槐烟是否曾经提起过自己？ 她拿出手机搜索起了《蔓草》的相关。 网络信号并不是很好，点下搜索后页面空白一片，正在加载中。 大概是刚收拾完，黎曼手心沁了点汗。 她随手抓了纸巾擦擦，目光一直定在手机屏幕上。 第一条出现的是尹槐烟的採访视频。 「我知道很多人会觉得，这本书的画风与我之前出过的系列不同。」 「实际上我从一开始出版时就说过，这是一本纪念青春的产物。」 「无论你说它文笔幼稚也好，吐槽剧情烂也无所谓。」 「因为那是我真实的过去，那些文字，都是当时的我，一笔一字记录下来的。」 「如果我过多修改润色，那就不是曾经的我了。」 黎曼看到这儿，鼻头一酸。 她知道尹槐烟当初练字的时候，除了字帖以外，就是写日记。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可能书上面的文字，就是尹槐烟那时候写下来的日记吧。 黎曼吸了吸鼻子，不愿继续回忆，便点开下一个视频接着看。 「书中的蔓蔓就是我的初恋啊，我之前就说过啦。」 「结局？当然也是真的，我们现在已经分开了。」 「嗯……分开的理由有很多吧。书中没有细写，我也不打算多说。」 「没有，没有谁背叛谁这种狗血情节。」 「遗憾当然有啊，但……既然分开了，就各自好好生活吧。」 黎曼看着视频中镜头拉近的脸，尹槐烟微微一笑，好看的桃花眼中，似乎有晶莹的光。 所以既然遗憾的话，你当初为什么走得那么决绝？ 黎曼一下子就变得意兴阑珊。 她随手又看了几个相关的文字和视频，总之，尹槐烟对于这本书的主角，坦坦荡荡，又时不时透露出一种怀念。 黎曼扯了扯嘴角。 只看这些的话，任凭谁也不会想到，先走的那个人会是尹槐烟吧。 对着满屋子的收纳箱，黎曼郁闷，踢了一脚身旁的一个箱子。 第8页 可箱子沉甸甸的，被踢了之后巍然不动。 反倒是黎曼的脚，红肿了起来，还隐隐作痛。 她低低咒骂了一声，也不知道是骂自己无用，还是骂别的什么。 气唿唿地进卧室洗漱睡觉，眼不见为净。 第二天一早，罗冉就用连环电话把黎曼吵醒了。 黎曼从床上坐起来，半睁着眼，语气里都还带着懒意，「你都不用休息的吗？」 罗冉被黎曼这么一说，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手机昨晚摔坏了，连夜下单了新手机，刚刚收到，我正好试试通话声音。」 「你还记得我昨晚跟你说的事儿吗？我把合同传给你了，你看看没问题就签名给我传回来，这个有点着急。」 黎曼清醒了点，「为什么着急？」 罗冉其实挺怕黎曼知道爱黎是谁之后反悔的，可她又不能明说，只好找了个浅显的理由。「因为你不签，她也不签。」 黎曼理解罗冉的工作难处，有些作者的确不怎么好对付，就应了下来，反正商稿，画什么对她来说差别不大，而且是自己真情实意追过的书，这会儿还能提前知道结局了。 「好吧，我等会儿就处理。顺便，把推荐的餐厅给我发一下。」 刚刚还恹恹的罗冉听了这话也跟着精神了。 「你真要请你相亲对象吃饭啊？」 「嗯，她是我前女友的书粉，送了我一本书，再怎么样我也得回人家一顿饭吧。再说……」黎曼说到这儿，决定还是点到为止。 罗冉那头说了几声明白，挂断电话就先把合同传给了黎曼。 顺便附带了几个餐厅的地址和特色菜一併发了过来。 黎曼起床先把合同的事情弄好，才慢悠悠洗漱。 弄好这些，时间也不算很早了。 她换了身衣服走到客厅，映入眼帘的便是前一晚的冲动产物。 黎曼嘆了口气，把箱子都移到墙边。 从夜晚到白天，人也恢復了不少理智，以及多了几分来自内心深处的犹疑。 她对这样的自己恨得咬牙，可又的确不想太爽快地扔掉那些东西。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黎曼从家人的聊天记录中找到了谈茜茜的联繫方式，发了信息过去。 谈茜茜很快接受了黎曼的邀约。 黎曼顺势将几个餐厅和主打菜式发过去，让谈茜茜挑选。 最后确定下来的晚餐地点，是一个位置略有些偏僻的日式餐厅。 黎曼记得当初罗冉也带她去吃过，风评很好，只是上菜时间比较长。 时间还早，黎曼干脆背起包出门。 她也没什么地方好去的，开着车绕着附近转了几圈，最终干脆在出版社大厦的楼下停了下来。 黎曼绕到门口的咖啡店，买了好些份咖啡提到出版社。 「罗冉呢？」黎曼分完咖啡，发现还剩了两杯。 这时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编辑正好凑过来。 「她就在你身后那间会议室，和无妄的作者正签合同呢。」 邻桌的那位也附和道：「诶对，虽然我向来不以貌取人，但这个作者是真的好看！又美又有气质！」 戴眼镜编辑点头：「嗯，是可以营销美女作者的存在了。不过……我怎么感觉我似乎在哪儿见过她？」 另一个则接着说：「可能美女都是相似的？你当初看见黎曼的时候不也这么说来着。」 戴眼镜编辑思考了一下，「不对，我真的在哪儿见过。啊，我想起来了！」 「她不就是那个要封笔的作者吗！？」 众人被戴眼镜编辑的声音吸引，通通转过身去，正等着她揭晓谜底。 而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打了开来。 黎曼顺着声音抬起头望去。 在罗冉身后，缓缓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黎曼，眸中闪过了丝缕惊讶。 第7章 不知道是谁戳了戳黎曼，小声告诉她。 「看，那就是无妄的作者，笔名爱黎。」 另一个人也悄悄张嘴，「嗯对，我刚刚要说的就是，爱黎也是画烟。这两个笔名都是同一个作者。」 其他人微微惊嘆之余，黎曼恍惚应了一句，又或许其实什么都没说。 她脑子里是懵的。 在这里见到尹槐烟，就足够意外了。 同时得知她还是《无妄》的作者，则是令人不解。 当然，除此之外，黎曼心底还有更多的情绪涌入。 她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尹槐烟，看她和其他人打招唿问好，看得出了神。 等眼前忽然伸出一只手来之时，黎曼才惊觉尹槐烟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 「好久不见。」尹槐烟淡淡一笑，嘴角的梨涡露了出来。 黎曼心痛得发紧。 她闻到了尹槐烟身上的香水味，熟悉清香，却又让她难受。 有一年圣诞节，黎曼给尹槐烟送的圣诞节礼物，就是这样一款香水。 后调是尹槐烟夸过很喜欢的。 礼物送出去时，黎曼还沾沾自喜，心想自己送对了礼物，阿烟一定会很开心。 后来……尹槐烟倒是欢喜地收下了，可记忆中，噢，黎曼并没有尹槐烟使用过的记忆。 总之直到下完那年的最后一场雪，尹槐烟搬离了一起住着的房子，黎曼都没有闻到过尹槐烟身上有这么一个香味。 第9页 可物是人非的几年后，重逢的第二天再相见，尹槐烟反而用起了这款香水。 黎曼想不通，也不想陪尹槐烟在别人面前演戏，干脆戳穿了尹槐烟莫名其妙的谎言。 「好久不见？我怎么记得…我们昨天才见过。」 尹槐烟的笑容差点没保持住。 她伸出去的手还在半空，黎曼并没有回握。 她又等了会儿，确定黎曼不会抬手了，才松下手臂，垂到身侧，「抱歉，我有些紧张，说错了话。」 黎曼忍不住挑眉，阿烟这是…在玩什么？ 罗冉就站在一旁，看看尹槐烟，又看看黎曼，犹豫着要怎么开口。 戴眼镜的那位编辑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倒抢了话头去。 「你俩认识？那可太巧了，黎曼正好负责无妄的封面和内页插画，你们可以多多交流一下。」 罗冉眼见着黎曼竟然笑了开来，生怕她再说出什么，顺着这话便拉了拉黎曼和尹槐烟：「对对，走，你们都去我办公室聊。」 黎曼提起剩下的两杯咖啡，「好，那就坐下来好好聊聊。」 一进办公室，罗冉连忙把门关上再反锁，又拉下了面对着办公大厅的帘子，这才松了口气。 「你们…随意坐。」 说是随意，可罗冉的办公室也不大，其中一张三人位的沙发，还堆积了不少书本，只能堪堪坐下两个人。 剩下的，便是罗冉工位上的单人办公椅了。 尹槐烟看了一眼拥挤的沙发，没有动，而是将眼神落在黎曼身上。 黎曼假装不知道，把咖啡放在了桌上，取出热的那一杯，先递给罗冉。 「你的热拿铁。」 罗冉当然看到了余下的那边冰美式，她得知爱黎就是画烟之后，连夜翻了一下画烟的微博，对两人如今的状态有了更进一步的猜测。 所以她想，黎曼大概是要把冰美式给尹槐烟，就接了过来。 虽然，黎曼一贯知道罗冉从不喝热咖啡。 可紧接着，黎曼拿起冰美式，插上吸管握在手中，没有半点要递给尹槐烟的意思。 她在罗冉怀疑的目光中，避开尹槐烟的视线，靠在罗冉的办公桌旁，喝下一大口冰咖啡，而后才故作歉意地笑了笑。 「抱歉这位作者，我不知道你在出版社，所以没买你的份，不过……」 黎曼放下咖啡杯，转身倒了杯水，送到尹槐烟面前。 「喝水，请坐。」 罗冉目瞪口呆。 她印象中的黎曼，从来都是爽朗又极具分寸感的人，不管跟什么人相处，黎曼都能把度维持得刚刚好。 像现在这样故意针对的幼稚做法，倒是新鲜。 不过罗冉转念一想，这人毕竟是黎曼心间多年的刺，再如何反常也解释得通。 尹槐烟也不恼，接过水杯，任由纸杯滚烫的热度灼烧着手掌，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黎曼是故意倒的热水，她一想到尹槐烟让指定让自己画《无妄》的插画，劣性一上来，就忍不住想将没来由的怒火发泄在尹槐烟身上。 可真要伤害她，黎曼捨不得。 便只好玩弄这种不痛不痒的小伎俩。 黎曼又喝了一口冰美式。 不加糖不加奶的双倍浓缩，苦涩到极致，令她没控制好表情，微微皱起了眉。 尹槐烟抬头望过去，就瞧见黎曼这副模样，她迟疑着说道：「你…胃不好，少喝冰咖啡。」 罗冉正默默拿着热拿铁移动到自己的工位上，听了尹槐烟这话，立刻脑补了一场旧情復燃破镜重圆的剧情。 黎曼会对前任反常，说明她心中始终惦念着这人。 而尹槐烟指定要黎曼画插画，还有如今小心翼翼的态度，要说没有其他想法是不可能的。 罗冉向来很欣赏黎曼，也清楚黎曼一直以来心中过不去的这道坎，若尹槐烟有心复合，或者帮黎曼打开心结，那么这场合作就赋予了更深一层意义。 不失为一段佳话。 只不过…… 黎曼嗤笑一声，「可我就是喜欢喝冰咖啡，怎么办？」 努力隐形的罗冉：也不必这么孩子气。 尹槐烟摇了摇头，终于是把水杯放在了桌上。 黎曼忍不住偷偷看过去，正好发现了尹槐烟通红的手掌。 哪怕下一秒，尹槐烟就欲盖弥彰地将手覆在了裙摆上。 黎曼反而更不痛快了。 尹槐烟是傻瓜吗？烫成这样也不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就跟以前一样，受了委屈只知道躲在楼梯间哭。 小小恶作剧的快感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奈和心疼。 郁着一股气，黎曼又看了一眼尹槐烟，恰巧对上她那双清澈的眼眸。 她心头一阵柔软，转身敲了敲罗冉的桌子。 「我上次留在你这儿的烫伤膏呢？」 第8章 罗冉二话不说，翻箱倒柜把烫伤膏找了出来。 黎曼接过之后，仔细看了一下说明，又从挎包里找了包棉签和消毒湿巾，一併拿给尹槐烟。 「赶紧擦擦，省得别人误会我欺负你似的。」 黎曼也不算太客气，不等尹槐烟反应过来，就把几样东西甩在了桌上。 本就寂静的办公室，这么啪嗒一声，便显得尤为刺耳。 第10页 「谢谢。」尹槐烟开口，声音暗暗的沙哑。 黎曼差点就没把持住，想冲上前去，蹲在尹槐烟面前。 如曾经无数次尹槐烟受伤那样，摊开她的手掌，轻轻吹一下，擦一遍湿巾，再用棉签沾上药膏，慢慢抹开，涂匀在伤口上。 多年的习惯使然，让黎曼只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拿起刚刚那杯冰美式，一口接一口。 尹槐烟似是嘆了口气。 她本想说她没事，可黎曼的口是心非，同样也在煎熬着尹槐烟的心。 先离开的人就有原罪。 这是她三年来避而不见的原因。 其实更多的还是藉口。 有些人你只要重新看一眼，就没有办法再次狠心离开了。 更何况，黎曼还是这样。 一点都没变。 谁又捨得？ 尹槐烟一边回想着过去黎曼帮自己处理伤口的步骤，一边笨拙地操作着。 可心不在焉的人，不仅动作慢，连涂个药也涂不好。 黎曼喝完大半杯咖啡，再看过去，尹槐烟把药膏挤出来了不少，也没沾到棉签上。 笨蛋！ 黎曼在心里悄悄骂了一句。 又观望了会儿，尹槐烟依旧不疾不徐，还没处理溢出来的那部分药膏。 这可把黎曼的强迫症都要逼出来了。 「我帮你涂。」黎曼最终还是没忍住，走过去蹲了下来。 她略带粗鲁的抢过棉签，在药膏管子外把溢出来的药裹起来，而后抓过尹槐烟的其中一个手，平放在自己的掌心。 居然烫出了两个水泡。 都这样了尹槐烟还一声不吭。 黎曼抿嘴，真不知道这三年自己不在她身边，她都是过的什么日子。 她捧着尹槐烟的手掌，动作轻得仿佛像羽毛刮过。 尹槐烟手痒痒的，下意识往后缩。 黎曼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气愤，手就用力了些。 「嘶——」尹槐烟低唿一声。 就这么一句语气词，差点把黎曼又刺得心脏疼。 「你怎么回事？」她低声喃喃，可手上的动作还是轻柔了许多。 药膏是淡淡的青草味，混合香水的甜香，让黎曼蹙了蹙眉。 甚至怪起自己刚刚的一时冲动来。 要不是自己倒的热水，阿烟也不会烫红了手。 恍神之际，尹槐烟说了句：「谢谢。」 黎曼抬起头来，两人之间距离变得贴近，唿吸交错。 她没好气地回答：「不用客气。」 说完飞速站起来，把用过的东西收拾好。 尹槐烟的双手就这么摊着，放在自己的双腿上。 她低头看向涂了药而微微发痒的水泡，一时间视线模煳，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年少时也好，成年后也罢。 黎曼从来都是最好的黎曼。 只不过，她还会是自己的黎曼吗？ 「不是说聊正事吗？」黎曼最是看不得尹槐烟这样沉默，她即便不爽，也还是找了话题。 罗冉就等着两人抛出这个话头，于是赶紧把稿子拿了出来。 「嗯，时间紧迫，我们来谈谈无妄的事情。」 罗冉推了推黎曼，示意她先到尹槐烟身旁坐下。 黎曼犹豫间，尹槐烟主动往旁边让了让位置。 黎曼只好顺势坐下。 到底是曾经的枕边人，越让自己克制，反而越勒不住发散的思维，总想往身旁看。 好在罗冉给黎曼传过来稿子，空出排版时需要增加插画的地方。 「我能问问，这本书的结局到底出来了吗？」 像是给自己的一个机会，一个光明正大和尹槐烟对视的机会。 黎曼转头，尽量大方地看着尹槐烟。 尹槐烟也微微转头，蒙着雾气的眼睛望向黎曼，绽放了个笑容。 「已经在写了，我会争取早点定稿。」 黎曼歪了歪头，「所以你都没结局，那我怎么画？」 不管怎么样，谈到工作，黎曼有自己的底线在。 尹槐烟凑近她，说：「如果我说，只要是你画的，都可以呢？」 黎曼下意识摇了摇头。 阿烟的这个语气调调太有蛊惑性了，她必须时刻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位作者，请你尊重一下插画师可以吗？」 黎曼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说这话时，声音中的断续，以及微红的耳根。 尹槐烟一本正经，「我也不懂插画的相关，我怕提出来的意见，会影响你的发挥。」 黎曼双手紧握，瞥了尹槐烟一眼。 骗子！自己学画画时，阿烟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和自己一起研究，有时候自己还在云里雾里消化着某个知识点，阿烟已经能通透的帮自己分析了。 现在这个人说她不懂？ 黎曼哼哼道：「基本需求呢？也不提吗？那我往上面画几个火柴人好不好？」 罗冉扶额，黎曼今天简直是…… 「咳，其实我这里有当初拟定的几个画风参考，黎曼可以先看看，试着定一下基调，然后把前面的部分先画出来。」 「至于结局……」 罗冉看向尹槐烟。 「你们放心，结局一周之内我就会写好。」尹槐烟信誓旦旦。 刚刚还说尽快，这一下就改口一周之内了，黎曼腹诽，阿烟果然还是那个阿烟，有时候真的很善变。 第11页 「那么还有其他什么问题吗？」罗冉其实觉得两人太过别扭了些，从刚才到现在，彼此之间连个基本的称唿都没有。 「嗯…有的罗编辑。我原本昨天签售会结束后，是打算出国的，所以酒店只租到今天。但现在是旅游季，没续订上，马上就得回去退房。好巧不巧，偏偏附近的酒店也都住满了。」 尹槐烟说到这儿停顿下来，为难地看向罗冉。 罗冉福至心灵，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这事儿，还得黎曼松口点头才能成。 黎曼这回反应极快，她挑眉道：「干嘛？想让她住我家？没门。」 第9章 黎曼话一出，气氛再次陷入了沉默。 罗冉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黎曼，手中转着的笔也跟着掉到地上。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黎曼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还拒绝得如此爽快。 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为什么？你那里不是一直有空房间吗？」罗冉只好硬着头皮发问。 黎曼：「我最近不太方便。」 罗冉疑惑：「你不是一直一个人住？哪里不方便？」 罗冉都想敲开黎曼的脑子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黎曼抬手揉了揉鼻子，「是我妈一个朋友的女儿，拜託我照顾几天。」 尹槐烟注意到黎曼的这个动作，看向黎曼的眼神中多了一抹复杂。 黎曼不擅长撒谎，一旦撒谎时，就会下意识揉鼻子。 所以，这个长辈朋友的女儿，大多便是虚构的角色。 罗冉则半信半疑。 她们这个小地方酒店是真的不多，和尹槐烟的这次合作的确是对方临时起意，可也有出版社这边着急的成分，按理说，尹槐烟这个要求出版社于情于理都得帮忙安排。 「没有关系，这也有我的责任，我想想办法吧。」尹槐烟十分平静。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餵？」 「是于畅吗？嗯，我这几天在荔城，需要找个地方落脚，你能不能……」 尹槐烟话还没说完，就被黎曼急吼吼的声音打断。 「不用了！」 尹槐烟的手机还放在耳边，她看向黎曼，诧异得停下了嘴边的话。 「住我家。听见没？」黎曼没忍住瞪了一眼尹槐烟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屏幕，语气没控制住的有些凶。 尹槐烟没回答黎曼，而是对着听筒说：「不好意思啊于畅，我临时有点事，晚点跟你说。」 等她挂了电话，黎曼正半侧着身子盯着她。 「尹槐烟你是故意的吧？你明知道于畅她……你还，你还……」黎曼气得话都说不全，想指责，又找不到合适的身份。 最后为了圆话，只好说：「我是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才再次提醒你，于畅那个人一直对你不安好心，心怀不轨，你去哪也不能去她那儿，否则……你会后悔的。」 尹槐烟也侧过身来，面向黎曼。 可沙发实在太窄了，这么一来，两人的大腿就互相触碰到了一起。 如同触电般，黎曼瞬间移开了些，生怕被尹槐烟看出自己的不对劲。 尹槐烟嘆了口气，「我当然知道她的心思，可眼下我马上就得回酒店搬行李了，不赶紧找好新的住处怕是不太方便。」 好像对尹槐烟来说，这已经是迫不得已的办法了。 可真的是这样吗？ 无论是不是，这话都准确无误的戳中了黎曼。 黎曼着急了。 「那你还不如去我那儿，至少我——」黎曼傲娇的移开眼。 「至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罗冉没忍住，捂住嘴巴笑了开来。 果然有些人在面对感情的时候，毫无理智可言。 尹槐烟抿了抿嘴，轻声问她：「那可以把具体地址给我发一下吗？」 这下轮到黎曼错愕了。 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下来？ 难道不应该推脱一番？ 还有罗冉，怎么就不去问问出版社有没有办法呢？ 黎曼不乐意瞪尹槐烟，只好瞪了眼罗冉。 罗冉心虚地低下了头，她的确是还有办法，可眼下这情形，任谁都明白，她不出声会更好。 黎曼垂下头，在给哪样联繫方式之间犹豫。 谁知道她还没决定好，尹槐烟又说， 「要是实在打扰到你的话，我还是联繫一下于畅吧。」 尹槐烟说罢拿起手机，作势就要重新打电话。 黎曼只好小声说：「电话没换，微信等会儿把你从黑名单拉出来再发地址。」 尹槐烟动作一滞，手机差点没拿稳。 三年来，她按下过那个号码无数次，却从没拨出去过。 当初听说黎曼搬了家，尹槐烟还以为黎曼会连手机号码都换掉，没想到黎曼一直留着。 「哦，差点忘了我们三年没联繫了，我还是把号码给你写一遍吧。」 黎曼正要起身去拿纸笔，却被尹槐烟的手背碰了碰。 「不用，我还记得。」 黎曼看向尹槐烟手背碰过来的地方，心思泛滥。 阿烟记得自己刚刚手掌涂了药，所以才用的手背。 阿烟还说，她记得自己的号码。 真不愧是她爱了那么多年的阿烟。 第12页 随意的话语举动，本能地牵扯自己的神经。 「嗯，那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黎曼不太自然地应道。 她看向罗冉，「把你说的参考画风发过来，我明天就开始画线稿。」 罗冉爽快点头。 「没有别的事情了，那我走了，我先——」黎曼原本是想说，先去把屋子里的东西整理整理，可转念一想，这显得自己多期待尹槐烟过去暂住似的。 到嘴边的话就硬生生拐了个弯，「我先去接我妈朋友的女儿。」 「路上小心。」罗冉向她挥了挥手。 黎曼走了几步，状若无意地回头。 尹槐烟也还在注视着她，「下午见。」 是了，酒店两点前退房，等尹槐烟把东西搬过去，的确是下午时分。 「其实，黎曼你下午有空的话，可以帮我接送一下吗？」罗冉把人喊住。 「我这边实在是走不开，她毕竟人生地不熟的，有个熟悉的人带着或许会好一点。」 黎曼没吭声，似乎在等尹槐烟开口。 半晌，尹槐烟才无力地摇了摇头， 「没事的，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黎曼不是没看到尹槐烟眸中的失落。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妥协。「算了，我待会儿看看吧。」 这一次说完，黎曼是真的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 尹槐烟和罗冉明显还有事情要聊，黎曼走的时候不忘帮她们把门重新带上。 只是办公大厅的大家，还是绊住了黎曼想快速回家的脚步。 「黎曼，你和里面那个作者什么渊源啊？方便说说吗？」 黎曼下意识反问她：「你指的是哪方面？」 「啊？难不成你们之间，还有其他方面的纠葛？」 黎曼扯了扯嘴角，「现在没有。」 「不过将来说不定又有了。」 嗅到了八卦气息的众人瞬间就想围过来问个明白。 可黎曼熘得飞快，一下就窜出了玻璃门，到走廊按电梯走了。 直到穿过停车场启动车子，黎曼按下音乐播放键，听着车中的歌，她才捂住砰砰狂跳的心脏，大口喘起气来。 脑海里不可抑制的，全是尹槐烟。 只要想到接下来的这一周，她们都将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黎曼就没有办法平静。 在尹槐烟和罗冉面前那种无所谓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罢了。 如今待在自己车上，黎曼才能释放自己内心深处的激动。 她甚至想，万一有机会，复合呢？ 哪怕这个想法听起来很可笑，很遥不可及，可眼看着有机会不抓住，那就不是她黎曼了。 无论如何，总该试一试。 不过想到自己说的那些口是心非的话语，黎曼又感到无奈。 对于尹槐烟的离开，是真的还不能完全原谅。 可对于尹槐烟的感情，也是真的还难以忘怀。 算了，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黎曼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脑海，踩下油门回家。 一进屋，黎曼对着那些大箱子犯了愁。 杂七杂八的东西，如果重新拿出来摆好，下午尹槐烟过来之前肯定完不成。 扔掉，黎曼下不去手。 任由它们堆放在那儿，又太过扎眼了些。 黎曼坐在沙发上，想了很久。 最后她选择把箱子们挪了挪位置，尽量降低存在感。 整个屋子里里外外仔细打扫一遍，再点上半小时玫瑰香薰，黎曼已经累得汗湿了衣服。 进浴室简单沖了个澡，护肤，化妆，把自己从里到外都收拾得光鲜亮丽。 甚至鬼使神差的，在连衣长裙里头，穿了一套光滑的真丝套装。 恰好，还是尹槐烟爱不释手的那一种材质。 看着自己收拾好的一切，黎曼莫名有一种成就感。 她看了看表，已经是接近两点了。 这才想起还没把尹槐烟从微信黑名单放出来。 说起来当初把人拉黑，似乎是尹槐烟刚离开的时候，那些日子里黎曼整日以酒度日，某次喝多了，冲动之下就把人拉入了黑名单，并放下狠话，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尹槐烟。 后来想想，其实很没必要。 几乎是从黑名单拉出来的同时，尹槐烟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我刚刚办理好退房手续，你家怎么走？ 黎曼盯着那个熟悉的头像，半天没回过神来。 三年了，尹槐烟怎么还用着以前一起挑的情侣头像？ 黎曼边想着为什么，边打字。 ——地址发给我，我去接你。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我家这边偏僻，路不好找。 尹槐烟发了个定位后，紧接着回了个笑脸。 ——那我在酒店门口等你。 黎曼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勐烈阳光。 她又拿起手机按了条语音过去。 语气算不上多好，甚至听起来不够友善。 不过她说的却是：「天热，你在酒店大堂里等着就好。」 第10章 没有再等尹槐烟回復，黎曼直接出了门。 并不是拥堵的时间段，黎曼却开得不算很快。 她一路上都在设想接到尹槐烟之后，要说些什么，可能发生什么对话。 第13页 越想，便越紧张。 等开到酒店门口，黎曼才发现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出了一层汗。 她用湿巾擦拭完手心，又深唿吸了几口气，才打开车门下车。 酒店大堂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黎曼扫了一圈，才在角落里找到戴着口罩的尹槐烟。 尹槐烟换掉了早上穿的裙子，白t恤衫搭配简约的浅色牛仔裤，看起来是很夏天的清爽。 黎曼眼眶微热，仿佛这才见到了她熟悉的阿烟。 不是昨天签售会的那个。 也不是早上在出版社的那个。 习惯性的称唿差点唿之欲出，又在发现她摊开手掌观察手中的水泡时，生生忍住。 黎曼恍然，这不是重逢初见。 自己在上午，才把人烫伤，还说了些拙劣的话。 黎曼绕过吵闹的人群，站定在尹槐烟面前。 她看起来面色从容，实际上握着挎包链条的手，被勒得发红。 尹槐烟不知道在想什么，发现眼前站了个人，才抬起头来。 「啊，你到了。」尹槐烟缓缓站起身来。 她就要去拉身旁的行李箱。 手还没伸过去，就被另一只手提前截走了。 黎曼把行李箱拉到身旁，「你手还伤着，我提就好。」 见尹槐烟愣住，黎曼催促道：「走了，我停车的地方不能停太久。」 「嗷。」尹槐烟便乖巧的跟了上去。 黎曼没有等尹槐烟，她步子迈得不算小，即便尹槐烟加快了脚步，也还是一直落后她半个身位的位置。 尹槐烟就这么略微吃力的跟在黎曼身后，走到了车子旁边。 黎曼按开后备箱的锁，利落地把行李箱放上去，关好。 她走到驾驶室门边，忽然想到，尹槐烟坐哪？ 于是停下来，回头看她。 尹槐烟也正在看黎曼，目光楚楚。 黎曼无声嘆气：「算了，你坐副驾驶吧。后排最近没怎么打理，灰尘大。」 尹槐烟点点头，绕到副驾驶入座。 黎曼上车，拉好安全带，强迫自己不去看副驾驶的人，踩下油门就开了出去。 一路都是沉默。 黎曼不知道尹槐烟是什么感觉，反正她觉得自己难受得不得了。 比刚刚一个人开过来的时候还要憋闷。 等红灯的空隙，黎曼觉得自己就快要憋不住了，烦躁地用手指默默抠方向盘扶手。 「可以放点音乐吗？」 尹槐烟的声音轻轻的，带着试探的小心。 黎曼如释重负。 「好。」 红灯还有二十秒，足够她调出播放列表，大致扫一眼歌单，选择也许适合现在听的歌。 但因为不怎么敢偏头看过去，选歌的时候黎曼走了走神。 等音乐前奏响起，黎曼反应过来自己按了最不合时宜的歌单。 可来不及了。 红灯转换成绿灯，黎曼只得继续专注开车。 这个歌单大概是当初黎曼心情不好的时候随手添加的。 每一首几乎都在悲春伤秋，感嘆物是人非，感嘆一个人孤单寂寞。 黎曼生怕尹槐烟误会了什么。 「其实，我过得挺好的。」 「这些歌没有别的意思，希望你别误会。」 黎曼在音乐暂停下来的空隙，似乎听到了一声轻轻的笑，很轻，却挠得她心痒痒，又颳得她生疼。 「嗯，我也觉得你会过得不错。」尹槐烟说。 「不像我，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尹槐烟这么说，让黎曼压抑在心中的许多问题又想问出口。 「诶，不提扫兴的事情了，你专心开车。」 「如果不想听这些歌，我帮你换掉。」 黎曼：「嗯…你听不习惯就换了吧。」 尹槐烟：「没关系，就这样吧。」 黎曼：「好。」 两人都没再说话，任由音响里的歌手们一首接一首的诉说着难忘的情怀。 只不过歌词落在各怀心思的两人耳中，各有感慨罢了。 等车子停在小区停车场时，黎曼紧绷的神经才算松懈下来。 「到了。」 她下车取行李箱，依旧是没有特意等尹槐烟，走在她前面一些的位置。 好像很刻意，刻意避开以往刻入骨髓的习惯。 比如一定要等尹槐烟到自己身边，在允许的场合下一定要牵住对方的手，然后挨得很近，并肩而行。 可这种刻意在黎曼看来很有效果。 避免了她一不小心就会伸出手去拉住尹槐烟。 毕竟尹槐烟也没表现得多不适应这种拉开的距离。 自己当然也要这样。 进电梯，出电梯，走到家门口。 黎曼都强迫自己没去多看尹槐烟一眼。 开门进屋。 行李箱搬进去，黎曼先一步换好家居鞋，才指着一旁崭新的另一双给尹槐烟。 「忘了你的码数了，你看看合不合脚吧。不过不合脚也没办法，就这一双了。」 尹槐烟应了声好，换上。 从大小到舒适度，都是刚刚好，连颜色和图案，分明都是她们还在一起时，尹槐烟最喜欢的款式。 尹槐烟看向已经推着行李箱到客房门口的黎曼，喉咙酸涩。 黎曼精心营造这一切，让人看起来她早已走出了和尹槐烟的这段感情。 第14页 可越是这样，尹槐烟越清楚，都是假象。 黎曼见她还愣在那儿，喊道：「你的房间在这里，我把行李箱放这儿了。」 尹槐烟这才回过神走过去。 客房干净整洁，没有多余的装饰，窗帘拉开来系在两边，光线也很好。 尹槐烟盯着窗户上放着的小花盆，上面种了不知名的小野花，开得正好。 她忽而有些哽咽。 她们曾经一起立下的目标，对于家的憧憬，在一起的七年里还未实现的场景，分开后，黎曼一个人完成了。 黎曼尽量忽略掉尹槐烟进房间后有点不一样的情绪。 她正思考着接下来该干什么，胃部就开始微微发疼。 黎曼才记起，自己连午饭都忘了吃。 「我……你吃饭没？」黎曼说出来后，忍不住嫌弃自己的没原则。 「我正好要去煮面，你如果没吃的话，我顺便多煮点。」 说到这儿还要解释一句：「你别误会，我是看你手不方便，才问你的。」 尹槐烟点头：「嗯，刚刚在酒店收拾，一直还没吃。麻烦你了。」 「那你自便，我去厨房。」黎曼丢下一句，出了客房。 尹槐烟舒了口气，在床上坐下来。 大概是还记得自己怕热，黎曼出去之前把空调也打开了，随着空调风吹来的，还有燃过的玫瑰香薰味道。 她伸手摸了一下柔软的被子，熟悉的触感令她陷入了回忆。 —— 「阿烟，等我拿到了稿费，我一定要先把这该死的老式空调换了！」 「房东当初明明说这个空调很~凉~快~」 「你瞧瞧，我都已经开到16度了，还是热风！」 黎曼穿着吊带长裙站在空调出风口前，一只手拿着空调遥控，一只手叉腰，双颊气鼓鼓的。 尹槐烟抬起头看她，正好瞧见黎曼好看的侧脸滴落的汗水，顺着白皙的皮肤落下，她更热了。 「嗯，买新的空调。」尹槐烟闷闷的回答。 黎曼把注意力从空调移开，转头看尹槐烟。 只见不算明亮的灯光下，尹槐烟面色似乎过于红润了些。 这一会儿对视，尹槐烟目光也有点涣散。 黎曼把空调遥控随手一扔，立刻扑到尹槐烟面前。 她伸手去探尹槐烟的额温，烫得她差点缩回手。 「阿烟啊，你又发烧了。」 尹槐烟的体质不算太差，但偏偏就动不动容易感冒发烧，一烧起来人就迷煳。 「我还好。」尹槐烟眨了眨眼，努力不让自己倒向黎曼。 「可能只是太热了。」 黎曼才不信她。 把人打横抱起，放到了卧室的床上。 又找到温度计熟练的给尹槐烟测体温。 「吶！真的发烧了！你先靠在这儿，我马上回来。」黎曼声音里透了几分颤抖，每一次尹槐烟生病，她都最着急。 打开冰箱取出常用的退热贴，黎曼跑回卧室给尹槐烟贴上。 接下来是一杯温水，一颗退烧药，盯着尹槐烟服下。 做完这些，黎曼热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 她把风扇拉到床边，对着床上给盖了薄被的尹槐烟吹，自己则拿起摇扇一下一下的摇着。 尹槐烟吃了药很快就睡着了。 夜渐深，黎曼怕自己睡相不好影响了尹槐烟，干脆趴在床边将就着睡去。 尹槐烟第二天清晨醒来，看到的就是倒在床边地毯熟睡的黎曼。 那天早上她看着黎曼的睡颜看了很久，看到眼眶红红，看到几次差点哭出来。 她想像黎曼那样用强有力的臂膀抱起对方，可她虚弱得动辄生病。 体弱的她，那时候就暗暗发誓，以后一定不能再让黎曼这样。 接下来的那一段时间，她接了几个代写的私活儿，每晚趁着黎曼睡着后，悄悄爬起来，在阳台摸黑赶稿，困了就泡浓咖啡，就这么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把老式空调给换上了新的、凉快的、风速很大的空调。 站在空调底下，仰着头被冷风吹得打了几个寒颤也不愿意挪开的黎曼。 笑嘻嘻转过身抱住尹槐烟亲吻的黎曼。 贪恋新空调被吹到着凉，堵着鼻子也还要撒娇让尹槐烟抱抱的黎曼。 …… —— 尹槐烟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 所以她为什么把那么好的恋人弄丢了？ 尹槐烟觉得有点凉，站起身，走到空调底下。 上面显示着的温度，果然是怕热体质的黎曼当初说的，体感最佳温度。 「面煮好了。」 尹槐烟循声回头。 记忆中的脸和门口那人重合。 她张开嘴，一声压抑了一千多个日夜的「曼曼」，脱口而出。 第11章 黎曼手中捏着两片创可贴。 被这一声熟悉又久违的「曼曼」，惊得把创可贴都要捏变形了。 黎曼清了清嗓子，走过去。 「把你手上的水泡贴一下。」 「罗冉说你还要赶稿，免得受伤了影响进度。」 「贴好了出来吃面。」 尹槐烟接过创可贴，「知道了。」 她撕开创可贴的贴纸，对准那两个已经不太明显的水泡贴了上去。 等尹槐烟从客房出来，黎曼已经坐在餐桌旁了。 第15页 黎曼拿着手机在打字，听见动静抬头，「你手也不方便洗，这边有消毒湿巾，自己擦一下。」 「嗷。」尹槐烟就顺从地走了过来，擦手，在其中没有葱花的那碗面的位置坐下。 她注意到，黎曼面前那一碗是有葱花的。 「快吃，坨了就不好吃了。」黎曼又说。 尹槐烟没再应声，她也是真的挺饿了，夹起一筷子手工面放到嘴边吹了吹，吃了一大口。 手擀面劲道，柔韧有嚼劲。 她又夹起一块滷牛肉，牛肉的香辣中和了清淡的面条，相得益彰。 连着吃了大半碗，尹槐烟才慢下了动作。 也就三年没见，当初一进厨房就炸锅的曼曼，厨艺已经能媲美面馆的师傅了。 其实也不是，分开之前，黎曼就经常苦练厨艺，只不过成功的时候少，失败居多。 没有经歷她越来越好的过程，尹槐烟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 黎曼终于回復完消息，把手机放到一旁的同时，顺势瞄了一眼尹槐烟。 看她碗里已经快要见底，黎曼嘴角没忍住往上扬了扬，才低下头认真吃自己那份。 吃完这一顿迟来的午餐，黎曼率先抢过碗，不让尹槐烟收拾。 她倒是还记得，以前两人住一起时，一个人做饭，另一个人就洗碗的习惯。 但尹槐烟明显没有要去洗碗的意思。 她只是黎曼反应很快地抢过碗时，展示了一下手中的创可贴。 意思很明显。 手上有伤，不会抢着去碰水。 「那边有温水，自己去倒，除了浅蓝色那个杯子，其他杯子都可以用。」黎曼留下这句话，讪讪的去洗碗了。 说是洗碗，其实只不过是把碗放进洗碗机，加上洗碗液按下洗碗键而已。 黎曼简单整理好厨房，出来的时候尹槐烟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在倒水。 她只好略过尹槐烟，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 边走向沙发，黎曼边拧开瓶盖准备喝。 尹槐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接好了水，走到黎曼身旁。 她原本是想伸手制止黎曼的，不过最后还是只开了口。 「你胃痛还喝冰的？」 不似过去那么理直气壮和愤怒，取而代之的是试探和迟疑。 黎曼听着就又不爽了。 可仔细想，尹槐烟的语气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毕竟她们如今的关系，本就挺尴尬的。 黎曼赌气一般，勐灌了一大口冰水，结果吞下后呛得直咳嗽。 「我就爱喝冰的。」黎曼咳得两眼通红，喉咙沙哑，还不忘回答尹槐烟。 「好吧，我…回屋写稿子。」 「对了，你晚上要出去吗？能不能给我一把备用钥匙，我跟罗冉约了晚饭，晚点可能要出去一趟。」 尹槐烟的保温杯盖子拿在手上，她一靠近，黎曼就闻到了淡淡的花茶味道。 黎曼瞭然，尹槐烟一向不爱喝白开水，爱好不是草莓酸奶，就是各种自己搭配沖泡的花果茶。 这么久不见，口味倒是一点没变。 「我去给你拿。」黎曼从茶几最下层的抽屉拿出一串钥匙，交给尹槐烟。 「晚上我也有约，就是和我妈那个朋友的女儿，吃饭。也可能吃完饭再看个电影逛逛街什么的。」 「我给你说一下浴室怎么用吧，毕竟晚上说不定相谈甚欢，就…不回来了。」 「正好，不会打扰到你写稿子。」 尹槐烟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过了大约几十秒，她才答了声好。 说是讲浴室的使用，可黎曼还是把屋子里尹槐烟可能会用上的设备都介绍了一遍，还有具体的使用方法。 不像是收留一个临时房客，倒像是尹槐烟需要在这儿常住似的。 尹槐烟全程听得认真，一路跟在黎曼后面点头。 黎曼对于她这种乖巧的态度，很是满意。 「那我回房间补眠了，你自便。」 黎曼关上房门，背靠在门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她不知道尹槐烟发现没有，刚刚好几次和尹槐烟说话时，她的手指头都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讲话时也有牙齿发紧的情况。 天晓得她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表面一副平和的模样。 说晚上可能不回来的话也不是假的。 只不过黎曼怕的是，自己忍不住，半夜冲到隔壁的客房去，对尹槐烟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在卧室地毯上坐到天黑，黎曼才起来简单整理一番，走出房门。 客厅的角落亮起了一盏檯灯，黎曼走过去，上面还放了张写了字的便利贴。 ——我出门了，晚上见。 黎曼看了那三个晚上见好几眼，一时分不清尹槐烟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干脆随手揭起纸条，塞到背包里，出了门。 正值晚高峰，黎曼没有选择自己开车，而是乘坐交通工具到达和谈茜茜约好的餐厅。 位置是提前预约过的，她到了之后得知谈茜茜还在路上，就干脆在门口等。 顺便开始构思《无妄》的封面和插画布局。 「不好意思曼曼，路上有点堵，我来晚了。」谈茜茜见着人就先道歉，走近了后才注意到黎曼的装扮。 「哇，曼曼你今天好漂亮啊！比我见过的女明星还要好看。」谈茜茜目光亮闪闪。 第16页 黎曼收起手机，回了个笑容。 「谢谢夸奖。」 和谈茜茜一起往预定的房间走，黎曼不无遗憾的想，连谈茜茜都注意到了自己今天特意的装扮，怎么尹槐烟下午就什么反应也没有呢？ 和谈茜茜时不时偷看自己并露出惊艷的目光不一样，尹槐烟甚至都没有多看几眼。 可黎曼也并没有因为谈茜茜的惊艷感到多开心。 相反，这么对比下来，对尹槐烟的波澜不惊起了一丝无奈和委屈。 曾经，尹槐烟也很喜欢夸自己好看，漂亮。 她除了直接的夸赞以外，也会亲手写很多赞美的字句，做成独特的书笺送给自己。 那时候尹槐烟的字已经练得很好看了，写出来的东西快要媲美字帖。 好几次黎曼收到书笺，差些以为是尹槐烟印上去的字。 「黎曼！看这边！」 黎曼的回忆被热情的声音打断。 她顺着声音顿下脚步，望过去。 巧了。 居然是罗冉和尹槐烟。 罗冉在向黎曼挥手，她对面坐着的尹槐烟也有些惊讶地看着黎曼和谈茜茜。 黎曼还在犹豫要不要直接拒绝过去打招唿。 可谈茜茜也发现了尹槐烟。 「曼曼，那个人对面坐着的是画烟诶！我们可以过去打个招唿吗？」谈茜茜有些兴奋，她问着问题，就顺势挽住了黎曼的手。 黎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甩开，只好别扭的由她挽着。 「嗯，过去吧。刚好我们的位置在她们邻桌。」 黎曼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和谈茜茜走到了尹槐烟她们的桌前。 罗冉微笑着跟谈茜茜点了点头，才看向黎曼。 「这位是？」 黎曼盯着尹槐烟，想从她眼中看出什么，可尹槐烟也从容的跟谈茜茜打了个招唿。 黎曼咬牙：「一个朋友。」 她答完这句就不打算再说了，所以连谈茜茜的名字都没讲。 谈茜茜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就等着黎曼介绍自己呢，结果半天没等到下文。 她刚打算自己主动说明情况，罗冉这桌的服务员开始上菜了。 黎曼便趁机拉着谈茜茜后退，对着罗冉和尹槐烟说：「我们的位置在旁边，就不打扰你们用餐了。」 「嗯，没关系，你们过去就好。」罗冉笑着回答，用余光注意尹槐烟的变化。 好在罗冉没看出来尹槐烟有什么不对劲，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和谈茜茜面对面坐好，黎曼心不在焉。 之前交流过基本的菜式，黎曼干脆让谈茜茜一个人把菜都点好。 她全程坐在座位上，心思总往不远处的尹槐烟那边飘。 「曼曼，画烟对面那个是谁啊？」谈茜茜问她。 黎曼愣了愣，才回过神。 「哦，是一个出版社的编辑。我经常给她们出版社画插画稿，所以认识。」 谈茜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本来还想说吃完了让你带我过去坐一会儿看能不能聊聊天之类的，这样看来她们或许在谈工作，我们就不去打扰了。」 黎曼点头：「嗯，我们都不熟，过去了也是徒增尴尬。」 谈茜茜：「好吧。诶曼曼你有开车来吗？」 黎曼回答：「没有，怎么了？」 「我听说这里的清酒很好喝，我们要不要试一点？陆阿姨说你酒量挺好的，应该可以喝清酒吧？」 清酒度数也不算太浓，在黎曼的接受范围内，便应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黎曼的错觉，感觉自己答应了之后，谈茜茜的眼神都亮了不少。 罗冉是个典型的爱好者，她选择的餐厅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尹槐烟这种素来比较挑食的人，都能吃到七八分饱。 只是饭间，听见邻桌那两人的相谈甚欢，尹槐烟就走了几次神。 谈茜茜某些时候和年轻的自己相似，而且她还比自己热情洋溢。 能陪黎曼喝酒，说明身体也挺健康的。 哪像自己，当初在一起时，就总是生病，拖累黎曼，让她不得不分神照顾自己。 说起来当初选择离开，身体也占了一部分原因。 只是眼看着她和别人欢声笑语，心还是忍不住会痛。 「这个茶对胃挺好的，你要不要试试看？」罗冉把杯子放在尹槐烟面前。 而后低声凑前跟尹槐烟说：「我之前和黎曼过来这家餐厅吃饭，她就很喜欢喝这个，说不定你也会喜欢。」 尹槐烟拿起杯子放到跟前，杯中的茶香萦绕而上，裹住她的鼻尖。 的确是……自己喜欢的香味。 「为什么会觉得我也喜欢？」尹槐烟问罗冉。 「因为黎曼每次喝醉，她总要一遍又一遍地念叨她前女友的喜好、口味。」 「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那个前女友啊，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依赖她了，离开她黎曼之后，一定会过得很不好，然后可怜兮兮的回来找她的。」 罗冉看向黎曼那边，「只是她这话说了三年，她的前任也还是没来找她。」 「啊对了，她再这么喝下去，很快就得醉了。」 第12章 尹槐烟和黎曼在一起的那些时光里，黎曼接触到酒的场合併不多。 即使真的推不掉，黎曼也从来不会让自己处于醉酒的状态。 第17页 尹槐烟还以为，黎曼是真的酒量不错。 可听罗冉说起来，似乎也不算很好。 「她在你面前没喝醉过？」罗冉见尹槐烟蹙眉思考，便问她。 尹槐烟咬唇点了点头。 「她很喜欢喝酒？」 罗冉笑了笑：「是挺喜欢的，属于人菜瘾大的那种，喝醉了就噼里啪啦什么都说，否则我也不会知道那么多你的事情了。」 尹槐烟抿了口茶，浓淡适中，的确很不错。 「她以前跟我说，她不怎么喜欢喝酒，而且如果喝醉了，万一我生病她发现不了，她会很自责。」 罗冉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太过在乎，太过喜欢，就会这样。」 「我反倒觉得，你当初的离开没有错。」 「不然她可能会一直背负着她认为的爱的方式，沉重过完一生。我是说如果你们走到最后的情况下。」 罗冉看了眼邻桌，黎曼面色已经染上绯红，和谈茜茜说话时虽然看起来谈吐自然，可一直在笑。 这是她快醉了的表现。 罗冉无奈：「需要我过去把她叫过来吗？以我的了解，她撑不过三杯。」 尹槐烟犹豫不决。 「那个女生…似乎并不希望我们这么做。」 罗冉纳闷了，「难道你这次出版无妄，不是为了找个由头和她重新开始吗？如果不是，那我们现在就走，让她那个相亲对象照顾她就好。」 「但如果你想，那就不要再畏畏缩缩。你们已经错过了三年，你能保证下一次还有这样的机会吗？」 尹槐烟看向罗冉，既感动又难过。 「你…为什么帮我？」 罗冉又笑了，「这不是很明显吗？谁让她心心念念的只有你。」 「作为她的朋友，我更愿意看她过得一点。哪怕你们之间没有办法再复合，至少你能不能帮她把郁结解开再走？」 尹槐烟惭愧地敛下眼眸。 这事儿的确是她不对，她不得不承认。 「好，我试试吧。」她知道罗冉是真的关心黎曼，所以她无法做出莫须有的承诺。 但在可以的范围，她愿意倾尽全力，和黎曼一起打开有关那一段不告而别的心结。 罗冉得了尹槐烟的话，示意尹槐烟站起身一起过去黎曼那边的桌子。 谈茜茜也注意着她们的动向，她一见两人打算过来，便起身想过去坐到黎曼身边。 她知道尹槐烟和黎曼的关系，她更害怕尹槐烟后悔，想吃回头草，把黎曼给抢过去，把她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也抢走了去。 可谈茜茜动作还是慢了点。 罗冉比她更快的在她身旁落座。 谈茜茜只好眼睁睁看着尹槐烟坐在了黎曼身旁。 黎曼已经喝得有点晕了，尹槐烟坐下来后，她才后知后觉地转过头去看她。 黎曼先是戒备，在看清楚身旁是谁后，整个人又立刻放松下来。 「阿烟，好巧哦，在这里碰到你了！」黎曼笑得真挚又灿烂。 她一只手并不是很稳地拿起一边的空杯子，另一只手抓过酒瓶，哗啦啦往酒杯倒酒。 「阿烟啊，我们好久没一起喝酒了。你陪我喝好不好？」黎曼粉嫩的嘴唇微微嘟起来，语气里充满了撒娇的意味。 罗冉看身旁的谈茜茜表情都变了，只好强行拉着她聊天。 尹槐烟没有拒绝，拿起那杯洒了不少酒出来的杯子，和黎曼碰杯。 「要一口气喝完哦！」黎曼酒杯举到嘴边，还不忘提醒尹槐烟。 「好，我们干杯。」尹槐烟望着黎曼，一饮而尽。 黎曼等尹槐烟喝完，特意凑过去看她的酒杯是不是真的空了。 看到空空的杯底，黎曼才满意的露出笑容，紧接着把自己那杯也喝完。 「太好了，阿烟这次没有骗我。」 「阿烟，我们继续喝。来，今晚不醉不归。」 黎曼接着倒酒。 谈茜茜见状想要阻止，被罗冉拦住。 「她们之间的旧情旧怨，积攒已久，总归是要解决的。否则，黎曼也很难开始新的生活。」 罗冉的话一针见血，成功让谈茜茜陷入犹豫，「可是……」 「可是你也希望如果有可能和她在一起的话，她的心中没有其他放不下的人吧？」 谈茜茜撇了撇嘴，不得不说，罗冉言之有理。 「那，好吧。」 「你住哪儿？我顺路送你吧。她们这边……说不定顺利的话，明天黎曼就放下过去，展望未来了呢！」 见谈茜茜还不愿意离开，罗冉只好用上了她平时向作者催稿的三寸不烂之舌，一顿忽悠，把人忽悠走了。 离开之际，罗冉还悄悄伸手给尹槐烟加油打气。 饭桌上只剩黎曼和尹槐烟了。 大概是醉意上来后，黎曼反应也跟着迟钝，黎曼竟然没发现从对面位置上离开的那两个人。 「阿烟，你在看什么？快喝啊。」黎曼又倒了不少酒，拉着尹槐烟继续喝。 「曼曼，你有点醉了，我们不喝这么快好不好？」尹槐烟轻声劝道。 谁知上一秒还笑容满面的黎曼听了这话，瞬间就生起气来。 她哼了一声，「我就知道，阿烟是骗我的。就像下雪那天晚上一样，骗了我之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18页 黎曼说完，竟是快哭了出来。 「没有没有，我陪你喝就是。」对上这样的黎曼，尹槐烟也没辙。 她只好一边哄着黎曼，一边陪着她把剩下的那瓶酒都喝光。 喝醉酒的黎曼任性，幼稚，可又特别好哄。 尹槐烟扶着她起身，走到门口去拦车。 一路上，黎曼都软着身子趴在尹槐烟肩膀，身形飘忽的跟着她走。 她时而玩玩尹槐烟的髮丝，时而搂住尹槐烟的脖子，时而往尹槐烟耳边吹气。 …… 总之，每一个动作，自然又熟稔，都能让尹槐烟心猿意马，心跳雷动。 好不容易上了计程车，尹槐烟艰难地报了地址给司机，帮黎曼和自己系好安全带，她觉得自己有些头皮发麻。 偏偏，黎曼坐在车上也不安生。 她摸着黑也要抓住尹槐烟的手，和她十指紧扣，又靠着她肩膀。 车子颠簸一下，黎曼就要往尹槐烟的位置蹭一蹭。 她几乎半眯着眼，尹槐烟也不能说什么做什么，便事事都顺着她。 更何况，这个样子的黎曼，尹槐烟也是感到新奇。 只是尽管这三年来尹槐烟拼命锻鍊身体增强体质，搀扶着黎曼到家后，尹槐烟还是累得唿唿喘气。 她吃力地打开门锁，帮黎曼换上鞋子，又带着黎曼将她放在沙发上。 黎曼已经没那么闹腾了，她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靠着，似睡未睡。 尹槐烟已经没了力气，跌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休息。 她缓了好一会儿，黎曼也还是乖乖地那么躺着。 尹槐烟还以为黎曼睡着了，打算起来去给黎曼找个毯子。 可她扶着沙发边缘堪堪站起来，就被一只手拽住。 尹槐烟瞬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随着黎曼的拉动，倒在了黎曼怀里。 而罪魁祸首，正亮着眼睛看她。 「阿烟，你的脸好红哦！」 黎曼一手扶住尹槐烟的腰，一手抬起来去摸尹槐烟的脸。 「阿烟，你热不热？」她的手指在尹槐烟脸上流连，轻轻剐蹭。 尹槐烟仅仅靠着膝盖跪在沙发边缘的位置，想起身，腰却被黎曼大力禁锢住。 她唿吸都无法再均匀，急促地喘着气，看着不知道究竟酒醒没有的黎曼，踌躇不决。 黎曼手指往下游走，带起尹槐烟一阵酥麻。 尹槐烟脑海里蹦出四个字。 趁人之危。 只是看黎曼这动作，也不知是谁对谁，趁人之危。 「曼曼，你知道这是在哪儿吗？」尹槐烟知道，黎曼再这么下去，她实在没有办法继续坐怀不乱。 她声音发颤，简单的问话在醉意朦胧的黎曼耳朵里，听起来便成了最柔情蜜意的情话。 黎曼忽的凑到尹槐烟耳边，在尹槐烟根本没反应过来之际，舔了一下她泛红的耳垂。 「阿烟你真有趣，我当然知道啊，这不就是在我们的家里吗？」 尹槐烟双脚再支撑不住，颤慄地彻底倒在了黎曼怀中。 耳垂那一抹湿润挑起了她压抑许久的渴望，尹槐烟忍不住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 她口干舌燥，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阿烟，我给你看样东西好不好？」黎曼似乎没有察觉尹槐烟已经瘫软在自己怀中。 她拉起尹槐烟的手，放到自己锁骨下方的衣领上。 然后，勐的拉开了连衣裙斜上方的拉链。 一片白皙就这么坦然露在尹槐烟面前。 尹槐烟看傻了，整个人都忘了动。 黎曼却调皮地笑了起来。 她继续抓起尹槐烟的手，放在自己的肩带上，向尹槐烟眨了眨眼。 「阿烟，看见没？是你最喜欢的材质哦。我特意为你穿的，你都不摸摸看吗？」 尹槐烟也喝了不少酒，本就靠着意志力在强撑着，结果黎曼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拨她。 言语上，行动上，层层围攻。 理智的那根弦，绷得太紧，是会断的。 黎曼还拱起脚，在尹槐烟的腿间蹭了蹭。 「阿烟，我好想好想你啊。」 「你都不想我吗？」 「你就不想……碰碰我吗？」 尹槐烟闭上眼，再也不管那么多了。 「我怎么会不想你？」 「我想你想得都要发疯了！」 黎曼仰起头，吻上了尹槐烟的唇。 「阿烟，那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尹槐烟有那么一刻回过神来。 不知黎曼是说的醉话，还是借着醉意向尹槐烟透露心中所想，这个问题都狠狠扎了尹槐烟的心。 「我……」 可即使黎曼是真的还醉着，尹槐烟也不想骗她。 尹槐烟扪心自问，自己真的可以重新和黎曼走到一起吗？ 「阿烟，你果然还是那个小骗子，你是要走的对不对？」黎曼眉眼都快要皱成一团，眼里覆着的水雾衬得她楚楚可怜。 尹槐烟心都要融化了。 她安抚似的捧住黎曼的脸颊，正要开口回应。 却被黎曼抢了先：「阿烟，那你这次还要走的话，带上我好不好？」 尹槐烟再忍不住了，泪水瞬间决堤。 她呜咽着摇头，嘴里的话细细碎碎。 第19页 「曼曼对不起，我不走了。」 「阿烟你怎么哭了？我这次都没有欺负你啊，你别哭嘛！大不了…大不了我让你欺负。」 黎曼手忙脚乱地给尹槐烟擦眼泪。 等尹槐烟收住了哭声，就见黎曼用力把连衣裙一撕到底，身上只剩下下午换上的真丝套装。 「阿烟，你来。」 第13章 如果说在这之前，尹槐烟尚有理智可言，那么在黎曼方才的动作之下，这些理智也早已经完全游离出尹槐烟的世界。 此时此刻，尹槐烟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她颤抖着手指，伸向了曾经无数个午夜梦回里，熟悉的身躯。 「曼曼，对不起…」尹槐烟轻声呢喃。 她撑着身子俯身靠前，直到黎曼的唿吸打在她脸上，急促的，炽热的。 落下的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之小心，柔软的唇瓣轻轻贴合，舌尖划开一点缝隙，滑过唇齿，像侵略，也像是索取。 黎曼晕乎乎的阖着眼，感受着微微抵在身前的尹槐烟，以及香甜缠绵的吻，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阿……烟。」她在柔软的亲吻里含煳不清地喊了一声。 然后她听见了低哑的回应。 「曼曼，我在。」 于是下一刻，黎曼的一只手攀上了尹槐烟的脖颈，将人拉近。 贴得更亲密了。 尹槐烟甚至能感受到隔着薄薄衣裳外的，彼此之间的温度。 似乎有什么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和风细雨瞬间转变成狂风骤雨。 等尹槐烟喘着气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黎曼反压在身下。 舒适宽敞的沙发稍稍塌陷，她睁开眼，是黎曼依旧红透的脸颊，迷濛的双眼，微张的诱人红唇。 还有漂亮锁骨下傲人的深沟。 让她移不开眼之际，还没忍住抿唇吞了吞口水。 腰间一凉，尹槐烟敏/感得睫毛颤抖，紧接着便是有手掌抚过的轻微摩擦。 黎曼的手其实也在发抖，可偏偏是这种发抖，掌纹有一下没一下的压在尹槐烟光滑的肌肤上，反而更让人…难耐。 尹槐烟刚刚透了气，黎曼就又咬上了她的双唇。 并且手继续往上，不客气地拉开那片束缚。 尹槐烟差点忘了唿吸。 覆盖住她的，是微凉的、真实的触感。 还有黎曼熟练的动作。 竟诡异的，让尹槐烟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虽然尹槐烟有点没弄清楚，为什么刚刚说阿烟你来的黎曼，忽然间主动得像变了个人。 可能是酒还没醒吧。 又或者，是自己太醉了。 尹槐烟就这么天马行空的想了一想，结果只听见刺啦一声，猝不及防的一阵凉意。 她没来得及低头，先对上的是黎曼委屈的眼神。 尹槐烟这才发现，自己那质量挺好的一件衫，就这么被黎曼扯烂了。 她到底还是藏了小心思，也就没有反驳。 只象徵性地推了推黎曼的手，就放弃挣扎了。 「阿烟，别急。」黎曼抬起头，在尹槐烟的肩膀印上轻微的齿印。 她感受到了尹槐烟反应里出来的感受。 她深知，如今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努力地去满足她，只要让她快乐，一切便就足够了。 有那么一刻，尹槐菸嘴里露出的字句，在黎曼听来，也是对她最好的肯定。 她还是她的那个阿烟，情到浓时也还会紧紧抱住自己，绷紧脚尖低吟自己的名字，指甲嵌入皮肤，留下鲜红的抓痕。 看啊，那都是曾经她们深爱过的证据，是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的契合。 尹槐烟才从脑子一片空白中回过神，就又被人强势抱起，不知怎么的就到了黎曼的卧室。 她会在黑暗中觉得那是黎曼的卧室，大概归功于闻到的香，不是自己入住那个房间的玫瑰味。 而是比玫瑰更热情奔放的百合花。 卧室里没开灯，只有房门口透进来的光，可这并不妨碍黎曼深情款款的看向尹槐烟。 尹槐烟在黎曼重新俯身靠近时，还听到了黎曼哑声说：「阿烟，你好像…更美了。」 到底有多美，黎曼用行动证明了一切。 最后，黎曼总算心满意足地抱住尹槐烟，胡乱扯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闭上眼安心地睡去。 尹槐烟想挣扎着起身，无奈黎曼箍住了她，尹槐烟也没了力气，干脆环住黎曼的腰，一同睡了过去。 * 翌日清晨。 先醒过来的是黎曼。 第14章 窗帘开着，晨曦隔着玻璃映在床上。 黎曼眯着眼想坐起身，陡然听见身旁均匀的唿吸声。 她侧过头。 枕边是尹槐烟。 那人正侧躺在床，乌髮随意搭在肩头，一只光滑的手臂露在被子外，睡得沉稳。 整个人染上了一层朦胧的朝阳，如梦似画。 黎曼的记忆逐渐回笼。 宿醉后的脑袋转得比往常要慢一些。 大约过了几分钟，她才意识到，自己昨晚借着三分酒醉，都做了些什么。 没有想像中的窃喜。 更多的，是荒唐过后的害怕。 她所希望的和好，绝对不该是以这样的方式。 第20页 可事情已经发生，记忆不会骗人。 再加上…阿烟那样的反应。 更是让黎曼头都疼了起来。 她盯着尹槐烟的侧颜，又懊恼又不知所措。 阿烟是那么聪明的人，黎曼并不确定她会不会发现自己在装醉。 说来可笑，过去在一起那么多年，竟然从没遇过这样的情况。 没有惊动尹槐烟，黎曼悄悄的掀开被子一角，下床。 从一旁的挂架上随意抓了一件睡裙披上，黎曼拉上纱帘，遮挡起了一些阳光，之后才蹑手蹑脚地取了一套衣服去浴室。 水温开到很高，滚烫的热水把皮肤都沖得红通通。 黎曼在热气瀰漫的浴室里，思考下一步怎么办。 直到快缺氧，她才收拾好自己，走出浴室。 尹槐烟还没醒。 黎曼找了一套衣服放在尹槐烟睡着的床边，棉拖也在地上摆好。 她终于鼓起勇气走向客厅。 灯还没关，和日光一起把沙发及地毯上的狼藉更衬得一览无遗。 黎曼倒吸一口凉气。 认命开始收拾起来。 她拾起被自己撕碎的衣服和裙子，脑子里也跟着嗡嗡嗡的响。 阿烟喜欢的极致温柔，喜欢的循序渐进。 自己昨晚通通都没有做到。 而且在客厅，开着灯，将人压在沙发。 更是黎曼七年里，想都不敢想的事。 简直像疯了一样。 这可要怎么办？ 黎曼完全是依靠本能把客厅打扫整理了一遍。 而后进厨房煮早餐。 冰箱里储存了很多食材。 黎曼挑挑选选，几番犹豫，最终还是拿了尹槐烟爱吃的食材。 怕使用厨房的噪音把尹槐烟吵醒，黎曼将厨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她连做最拿手的奶油蘑菇汤都差点把淡奶油放成了牛奶。 也就是习惯支撑着她没出错，才把早餐摆好盘，准备端出去。 顺便去看尹槐烟起床了没。 黎曼拉开厨房门，静悄悄的。 她捧着餐盘放到餐桌上，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 一抬头，被身旁的人吓了一跳。 「阿、阿烟，你起来了。」黎曼嘴巴都在打颤。 尹槐烟不知什么时候起来的，她没有穿黎曼放在床边的衣服和鞋子。 身上是她自己带来的连衣裙。 她明显是已经洗漱整理过了。 气色看起来很好。 嘴角挂着的笑容，看起来也特别纯净舒服。 可黎曼下意识就后退了半步。 阿烟不管怎么样都很迷人。 然而这样子笑的尹槐烟，往往是她特别生气的时候才能看到。 黎曼心里打鼓。 阿烟一定是看出了什么。 说不定已经知道自己昨晚是装醉的了。 她这么生气，要怎么解释呢？ 心虚的黎曼不敢看尹槐烟。 尹槐烟却踏前了一步。 「酒醒了？」尹槐烟温柔地问她。 嗓子还没有完全恢復，带着一丝丝暗哑。 黎曼听得心乱如麻。 点头道：「酒醒了，昨晚……对不起。」 尹槐烟拉开黎曼身边的椅子，坐下来。 「为什么道歉？」 黎曼偷偷看一眼尹槐烟，可她低着头，看不出表情。 「我，昨晚不小心喝醉了，麻烦你带我回来了。」 尹槐烟拿起勺子，舀了奶油蘑菇汤到嘴边吹了吹，喝了一口。 「喝醉了？那怎么还记得是我带你回来？」 黎曼心道，果然还是不妙。 她眼神飘了飘，「那个，是罗冉告诉我的。对，罗冉。」 尹槐烟又喝了一口汤，才放下勺子，转而吃起溏心蛋。 她的吃相优雅，慢条斯理的。 「嗯，那你知道我昨晚穿的衣服去哪了吗？我好像没找到。」 「衣服…」黎曼咬了重音，显得不太自然。 「我早上起来看到你衣服在地毯上，脏、脏了，而且也破了，我就自作主张帮你扔掉了。」黎曼焦急得想抠桌子。 她试着问道：「不然我重新买一件还你？」 尹槐烟抬起头看黎曼，嘴角稍稍上扬，「诶？所以是你弄坏的吗？」 黎曼：……「我不知道。」 尹槐烟笑了开来，低低的笑声很具有欺骗性。 「不知道啊…」 她甚至反客为主招唿黎曼：「你不饿吗？坐下来吃啊，挺好吃的。」 黎曼认命地在尹槐烟对面坐下。 早餐种类丰富，搭配均匀。 溏心蛋煮得刚刚好，芦笋煎得也嫩，拌面和汤的温度适中。 黎曼却吃得不是滋味。 抱着坦白从宽的可能性，黎曼等尹槐烟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吞吞吐吐地开口。 「阿烟，我……」 「我吃好了，回房间赶稿。」 「午餐，如果你有煮的话顺便算我一份，谢谢。」 尹槐烟擦了擦嘴巴，站起身拿起自己的保温杯进了她的房间。 黎曼眼巴巴地望着尹槐烟迅速关上房门，嘆了口气。 不过一晚，怎么就完全变了处境？ 怪自己没有控制住自己。 可美人在怀，怎么可能坐怀不乱。 第21页 而且…… 黎曼回味起尹槐烟昨晚的反应，还有刚刚的态度，如果旧情忘光，便不是这么个形式了。 只要人没走，就不是最坏的结果。 黎曼打起精神状态，把碗筷放进洗碗机，打了一杯热美式咖啡提神，来到书房工作。 尹槐烟要赶稿，她自然也要。 黎曼在追《无妄》连载的时候，就想像过主角的模样和里面的很多场景。 那时候她不知道作者是尹槐烟，画了不少图都是留着自己欣赏，这下正好可以翻出来修改一番看能不能用上。 黎曼记挂着尹槐烟说的午餐，调好了闹钟才开始干活。 重新看了书的前面一部分，黎曼又有不少新的想法。 投入工作中的时间过得很快，也让黎曼暂时忘了自己和尹槐烟如今略微尴尬的状态。 她修了细节，又改动了一些人物表情。 到闹钟响了，黎曼才点下保存。 路过尹槐烟的房门口，黎曼没听见什么声音。 她忽然想起有一段时间里。 尹槐烟的静电容键盘坏了，两人的稿费都没到帐，没法换新的。 写东西的时候只能用之前电脑搭配的键盘。 那个键盘哪怕轻轻敲一下都特别大声。 当时的租房很小，尹槐烟因为不想吵到黎曼，总是先手写一遍，再快速输入到电脑上。 哪怕黎曼强调过很多次没关系不影响，尹槐烟也只是笑笑说，自己这么做是想顺便练练写字。 黎曼哪里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谎，那个时候，尹槐烟的字早就写得很好看很好看了。 黎曼记得自己过了没多久，在签订了一份画稿合同后，就提前预支了一部分稿费，给尹槐烟换了新的键盘。 那时的爱，那时真诚对待彼此的心，都是在鸡零狗碎的生活中，随处可见的。 也让黎曼更加想找回那样的感觉。 午餐，黎曼一改早上的丰盛菜色，而是炒了两盘橄榄菜炒饭，泡了两碗蛋花汤。 这是她们拮据日子里，吃得最多的两种食物。 她想在尹槐烟面前，打一把感情牌。 紧张敲响尹槐烟的房门，黎曼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没一会儿，门从里打开，尹槐烟探出头。 黎曼说：「阿烟，吃饭了。」 尹槐烟应了一声，先洗过手才走向餐桌。 本来她还好奇黎曼怎么喊人吃个饭也唯唯诺诺，等看见桌上熟悉的食物，尹槐烟就瞬间明白了。 如果尹槐烟早上还只是五分怀疑黎曼昨夜装醉，这餐饭便把另外五分也加满了。 「有意思么？」 第15章 「什么？什么意思？阿烟你在说什么啊？」黎曼睁大了双眼，扮得一脸无辜。 尹槐烟没有回答，目光转向桌上的食物，接着又看向黎曼。 黎曼扯了扯嘴角，「阿烟，这饭跟汤，有什么问题么？」 尹槐烟见她还想继续装傻，只好反问：「你觉得呢？」 黎曼被尹槐烟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 她坐下来，故作镇定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饭，嚼了嚼吞下。 「没什么问题啊，挺好吃的。」 「阿烟你还要赶稿吧？快吃饭，吃饱了休息一会儿再忙。」 「蛋花汤要趁热喝，不然就腥了。」 尹槐烟目光一沉，黎曼的话跟她记忆中的画面重叠起来。 —— 「蛋花汤要趁热喝，不然就腥了。」黎曼捧着大碗将热气腾腾的汤摆在尹槐烟面前。 「这是我在市场门口老婆婆那里买的鸡蛋，她说是自家养的鸡生的蛋，特别有营养，沖热水喝最适合你这种虚弱体质补身体了，我加了点盐，味道刚刚好。阿烟你快喝。」 彼时尹槐烟刚刚生完一场病，说话都是虚虚的，她问黎曼：「那你呢？」 黎曼变戏法似的从桌旁拿过另一个小碗，里面是和尹槐烟那份一样的蛋花汤，只不过多了几颗葱花，「我当然也有啊。」 「这一份有葱，你可不能跟我抢。」 尹槐烟笑笑，只好接过大碗喝了起来。 大概是农家鸡蛋的缘故，热乎乎的汤的确没有什么腥味，黎曼也难得的没有放太多盐，咸淡适宜，勾起了尹槐烟的不少食慾。 黎曼等尹槐烟喝得差不多了，才拿起自己那碗开始喝。 尹槐烟悄悄看她，假装没发现黎曼皱起的眉。 后来趁着黎曼去端炒饭时，尹槐烟试了一口黎曼的汤，咸得她差点咳嗽。 大大咧咧的黎曼总是做着与她性格看起来不搭调的事。 而尹槐烟次次发现，却从不拆穿。 只因她知道，那是她的曼曼不希望她发现罢了。 她愿意守着那些小秘密，让黎曼能心安理得的开心。 —— 现在的黎曼，做的汤应该不会那么齁咸了吧。 尹槐烟想到早上的那些，摆盘精緻，每一样食物都味道鲜美。 看起来不会是有能难到她的食材了。 可这人，偏偏要做橄榄菜炒饭，要做蛋花汤。 这两样都充满了太多回忆。 尹槐烟没有去回答黎曼，她喝了一口汤，味道没变。 她又去吃橄榄菜炒饭，居然也跟之前做的差不多。 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尹槐烟说不出话。 第22页 她只好低着头一口饭，一口汤，认真地吃。 并默默的让过往的回忆如走马灯一般不断上映在脑海里。 这些画面似乎也同时提醒了她，逃避三年，一点用都没有。 各怀心思的吃完这一顿饭。 黎曼猜测着尹槐烟此时的想法，想搭话，又犹豫。 恰巧这时，门铃响了。 黎曼话到嘴边，这一刻也只好咽下重说。 「我去开门，你吃好了把碗放着，我来洗。」 黎曼这里平时少有人到访，除了在临近交稿期时找不到人，罗冉会上门催稿之外，其他时间几乎没人回来。 现在有人敲门，黎曼也不清楚会是谁。 她带着疑虑，开门的速度就慢了些。 走到猫眼处往外看，黎曼的表情一下就不太好了。 谈茜茜来了。 是一个人来的。 她手里还提着两大袋东西。 不用说黎曼也知道，地址肯定是家人给的。 她更头疼了。 黎曼是真的没想过要和谈茜茜发展下去的。 昨天的晚饭只是为了答谢那本书。 如果吃饭时没有碰上罗冉和尹槐烟，她可能会借着半醉就和谈茜茜把话说明白了。 一遇上尹槐烟，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乱了。 可眼下人在门口，不请进来又实在是不合理。 黎曼磨蹭之间，门铃又响了两下。 她只好把门打开。 「曼曼，打扰啦！我刚刚给你发信息打电话，你没接，我只好按照阿姨给的地址找过来了。」 谈茜茜笑着解释，她依旧是休闲的装扮，配上淡淡的蜜桃妆，整个人显得青春活力。 黎曼这才想起自己刚刚手机扔在书房了。 「不好意思，我手机静音了在充电，没有注意到。」 「没关系，你昨晚还好吗？我担心你宿醉不舒服，就想着来看看你。」 「早上正好起得早，就顺便炖了醒酒提神的汤，我一起带过来了。还有这里是我妈前几天跟朋友去摘的水果，她说让我带给你尝尝。」 黎曼被谈茜茜一连串的话绕得有点懵。 「啊谢谢。」 人都这样说了，不请进屋里似乎……说不太过去。 黎曼只好接过谈茜茜手中的东西，说道：「你进来坐坐吧。」 「好。」谈茜茜笑着回答。 黎曼关了门，看了眼鞋柜，最终给谈茜茜拿了双一次性拖鞋换。 她假装没看见谈茜茜那一片刻的表情不自然，也没有解释。 独居惯了，黎曼的确没有放很多备用品的习惯，尹槐烟那双是唯一一双。 黎曼本来还想着等会儿谈茜茜看到尹槐烟在这儿要怎么解释。 可目光扫了一圈，整个客厅空荡荡的，只有尹槐烟住的那个房间，房门紧闭。 也好，阿烟还是这样善解人意。 避免了让自己尴尬的情况。 可黎曼看着那扇房门，心也有些堵堵的。 她将谈茜茜带来的东西放在餐边柜上，没有打开那份汤，而是把水果拿出来洗了洗，摆在果盘端上桌。 「你，喝点什么吗？咖啡奶茶果汁，或者茶，都行。」黎曼本来还想叫人谈小姐，可能潜意识还是觉得不太合适，又不想直接叫名字显得过于亲密，只好干脆省了称唿。 「有奶茶？」谈茜茜转过头，眼睛亮了亮。 「嗯，那我给你沖一杯，你先坐。」 大概女生都很难抗拒奶茶吧。 黎曼心想，阿烟以前也偶尔会很想喝奶茶，也不知道这些年来，她口味有没有变。 心里想着客房里的人，黎曼调奶茶的时候，就调了尹槐烟爱喝的口味。 茶浓一些，甜度淡一些。 非特殊时期，一定要加几块冰块。 最后，放一包奶茶专配的小麻薯，插上吸管，就完成了。 黎曼先给客厅的谈茜茜拿了一杯过去。 「你等我一会儿，我这里…还有个客人，我给她也送一杯。」 「嗯？有客人吗？那我会不会打扰到你们啊？" 黎曼摇了摇头。 谈茜茜这才接过奶茶，搅动之后试了一口，眼里有些惊喜。 「曼曼你调的奶茶好棒啊！比我在奶茶店喝过的都好喝。」 「是吗？你喜欢就好。」 「嗯呢，你先给她送去吧，我自己在这儿坐会儿。」 黎曼松了口气，握着奶茶杯，敲了敲尹槐烟的房门。 门里没有回应。 黎曼心里七上八下的。 几秒钟后，房门开了一条缝隙。 黎曼赶紧进屋又把门给关上。 好像生怕房里的人被谈茜茜看到似的。 尹槐烟开了门后就站在旁边，此时和黎曼面对面而站。 黎曼望着她的眼眸，鼓起勇气问道：「阿烟，喝奶茶吗？」 尹槐烟其实很想拒绝，可她闻到了那股淡淡的香味，又有些犹豫。 黎曼想说，这是我按照你过去喜欢的口味调的，可她没有自信尹槐烟是否还喜欢这样的口感。 就像重逢以来，几次黎曼都被尹槐烟的话咽得不知所措。 「你不用去陪你的相亲对象吗？」 「哦，这奶茶是她要喝的吧？所以是顺便给我调了一杯？」 第23页 尹槐烟说完就后悔了。 无比后悔。 因为黎曼听到这话之后，迅速笑得跟花一样。 「你这副表情干什么？」尹槐烟微微后退。 黎曼何止是笑开了花。 她心里也乐成了一朵花。 阿烟之所以会这么说，可不就是因为心里还装着自己吗！ 「阿烟，你是不是吃醋了啊？」黎曼藏不住话，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而后换来的，就是恼羞成怒的尹槐烟，把奶茶杯几乎是抢了过来，然后赶人出去。 「黎曼，你少自恋了。」 尹槐烟又好气又好笑，为什么黎曼总是可以永远把心情写在脸上，明目张扬。 「阿烟，我调这杯奶茶的时候，想的那个人，是你。」 「我不知道我妈怎么就把我地址给她了，还让她找上门来，我也不能把她赶出去是吧。」 「如果她的出现让你不开心，我争取尽快将人打发走，好不好？」 谁知黎曼越解释，尹槐烟的脸越沉。 黎曼后知后觉，这才想起，自己这些话，精准踩到了尹槐烟的痛处。 第16章 黎曼的家人也不是一开始就能接受她喜欢女生的。 那时候黎曼不知道，她把尹槐烟带回了家。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都是黎曼后悔至极的决定。 那是她唯一一次，让尹槐烟受到了伤害。 还是来自她家人的伤害。 黎曼忽然抬起头，那阿烟的不告而别，会不会也有自己家人的因素呢？ 她想起来之前妈妈说介绍对象的时候，大概是为了对比，提过一嘴阿烟的不好。 虽然黎曼至今都没想通，为什么明明接受自己取向之后，妈妈还是对阿烟的存在耿耿于怀。 但她是把问题归咎于自己身上的，所以才没有顾忌的提起。 毕竟她的阿烟，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那个…阿烟，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她怕尹槐烟误会，可一下子词穷，竟是不知道怎么解释合适。 尹槐烟直直地盯着黎曼。 盯得黎曼心虚。 黎曼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顿。 「阿烟，对不起。」 尹槐烟反而被这句道歉彻底引怒，她语气平和，说的话却不似往常那样委婉。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道歉，胡乱道歉有用吗？」 「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事情你都是这样，我都怀疑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道歉，道的是什么歉。」 「你说出某些话，做出某些事情的时候，有想过会给别人带来什么影响吗？」 黎曼听得认真，说实话，她反而更喜欢这样的尹槐烟，而不是总是受了委屈得了难过却自己躲起来消化。 「阿烟，你继续说，我在听。」黎曼珍惜这样的机会，如果不是意外重逢，又机缘巧合让尹槐烟住在家中，她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听到这些话。 尹槐烟发泄了一点情绪之后，也觉得是可以好好聊聊。 看看如今黎曼是怎么样的想法。 她顺手举起奶茶杯，喝了一口奶茶。 好喝得她没忍住，又连续喝了几口。 这才打算接着说。 可谁知，客厅外的一小声急促的尖叫，打断了两人之间难得的和谐。 黎曼眉头都蹙成一团了。 「我、我先出去看看。」黎曼艰难地说道。 尹槐烟摆了摆手，「算了，你去吧。天黑之前不要再来打扰我。」 黎曼拖着步子往外走，心情无比沉重。 她甚至想，为什么这是她的房子。 如果这不是她家，谈茜茜不是自己的客人，就好了。 可现实很骨感。 黎曼认命地出了房间。 茶几上的奶茶喝了一大半，谈茜茜没在客厅。 黎曼扫了一圈，发现她居然去了厨房，她快步走了过去。 谈茜茜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看黎曼。 眼里有泪，还有委屈的歉意。 「曼曼，不好意思。我本来想帮你把带来的汤热一热，结果没拿稳，把炖盅都打碎了。都是我不好，给你添麻烦了。」谈茜茜边抽泣边解释。 黎曼这才看到了地上的一片狼藉。 炖盅的碎片散了一地，奶白色的汤水还在往外蔓延，掺杂了一丝鲜红色。 嗯？怎么会有红色？ 黎曼往红色的源头看过去，啧，谈茜茜的脚被划伤了。 「啊，这下怎么办？」谈茜茜似乎也才看到自己脚上的伤。 「你别动，我来收拾。」黎曼嘆了口气。 房间里头的阿烟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哄好呢，这下可好了，又给自己增加了难度。 她找来干净的毛巾放到一旁，让谈茜茜踩在上面，又简单给她清洗了伤口。 只不过伤口有些长，而且颳得有点深，血一直源源不断冒出。 创口贴贴不了。 黎曼只好又去翻出一块纱布给她贴上。 这才说道：「好了，你先去外面坐着吧，这里我来收拾。」 谈茜茜一脸愧疚。 说了几句不好意思和抱歉的话。 可她一动不动地踩在毛巾上。 黎曼打算开始收拾，不知怎么的一下就明白了谈茜茜可能在想什么。 第24页 她知道，可不代表她乐意。 更何况尹槐烟还在里头呢，万一人从房间里出来，看到自己亲密地扶着谈茜茜，她会怎么想？ 黎曼谨守防线，人在自己家中受的伤，处理伤口是应该做的，可其他多余的不必要的接触，是万万不能有的。 为此，黎曼像是没看到杵在原地的谈茜茜一样，继续手中的动作。 谈茜茜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黎曼来搀扶自己，只好失落的换上黎曼放在一边的一次性拖鞋，迈着步子出了客厅。 她走出厨房，黎曼提着的心才松了下来。 黎曼一边把碎片捡起来放垃圾桶，一边想，这下要怎么快点把谈茜茜送回去？ 直到黎曼把厨房打扫干净又擦又拖好几遍，都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她脱下手套，洗了洗手，走出客厅。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谈茜茜拿着手机在跟人发信息，不知道聊着什么，还挺入神的。 连黎曼走到旁边了都没发现。 黎曼看着她脚上的纱布，灵机一动。 「你这个伤口这样也不是办法，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处理吧？」 去完医院顺便把人送回家，黎曼觉得这样子安排也不错。 「没事，我休息休息就好。」 「啊曼曼你是有事要忙吗？如果你有事做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家吧。」 「本来想着今天休息，过来找你玩的，现在也只能泡汤了。你不用管我，我缓一缓，就下楼打车回家。」 谈茜茜说得生动可怜，可黎曼却更头大了。 房子的隔音不算太好，谈茜茜刚刚说这些话时没有压低声音。 这要是给尹槐烟听到，还不知道会怎么误会。 「嗯，我刚接了一个单子，因为作者有点忙，工期还挺赶的，最近可能都要加班加点画稿子。」黎曼回答。 「啊，那好可惜啊。」谈茜茜抿了抿唇。 「那我现在就回去好了，你工作要紧。」谈茜茜急忙站起身。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站起来的一剎那，重心忽然不稳，整个人就往一旁跌去。 黎曼纯粹是因为身体本能，上前去一把把人捞住。 确定谈茜茜没再往外摔之后，黎曼就立刻把人松开，放回沙发上了。 甚至因为过度靠近而闻到了谈茜茜身上的香水味，黎曼喉咙发痒，有一丝丝犯噁心。 「谢谢你曼曼，我可能是有点低血糖，一时犯晕，还好你把我抱住了。」 黎曼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什么抱住？！你别乱说啊！ 不然给阿烟听见了我可真是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黎曼话都要说不直了，「也、也没有。就是顺手扶了一下，你别这么客气。」 「你坐着缓缓吧，不用着急。」 她生无可恋地陪谈茜茜坐下，心里想的却是尹槐烟。 尹槐烟赶稿子的时候，不爱听音乐，不爱塞耳塞。 所以以刚刚的声音大小，如果她想听见，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唉…… 黎曼觉得自己的处境更艰难了。 谈茜茜见黎曼走神，默默往她那边挪了点位置，和她挨得更近了些。 「曼曼…」她喊了一句，然后欲言又止地转头看黎曼。 黎曼被她喊得心里发憷。 「怎么了？」 谈茜茜像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这才犹豫着开口： 「昨晚……你和画烟，后来怎么样了？」 黎曼差点打了个激灵。 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在问谈茜茜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谈茜茜也被黎曼的反应吓了一跳。 「那个，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因为我看你昨晚喝醉了，她也陪着你喝了不少，我就是关心一下。」 黎曼下意识看了一眼尹槐烟的房门。 她心里有些说不明的忐忑，总觉得好像门里面的尹槐烟此时就在听着她们讲话一样。 黎曼心乱如麻，却还要故作镇定。 「没怎么样啊！能有怎么样？喝完酒挺晚的了，就回来睡觉了，然后上午都在书房工作。」 她又不能说实话自己趁着半醉半醒对尹槐烟做了什么荒唐事。 只好避重就轻，挑了不痛不痒的说。 自己这也是为了避免麻烦。 阿烟会理解的吧，黎曼这样想。 可她又觉得现在这样像个渣女，一边金屋藏娇，一边在客厅陪着相亲对象。 哪怕这个相亲对象，她并不喜欢对方。 「这样啊…那你客房里的那个客人，是她吗？」 第17章 是她吗？ 当然是啊！ 黎曼在心里回答。 她也想如实告知。 可问题是，尹槐烟在自己去开门时，就躲回了房里。 并且直到现在也没想要出来。 所以黎曼选择还是隐瞒下这件事。 她反问谈茜茜：「你怎么会觉得是她呢？」 谈茜茜笑了笑：「也是，我之前就听说画烟买了出国的机票，怎么可能现在在你这儿。你别介意啊曼曼。只是昨晚你那位朋友罗冉，和我说了一下你们之前的关系，所以我才会想岔了。」 黎曼默默嘆气。 「昨晚抱歉，是我喝得有些多了没有顾虑到你。罗冉她……和你说了什么啊？」 第25页 谈茜茜还是笑，「没什么，就是说你们之间有些误会和恩怨，难得碰上了，给你们一个解开恩怨的机会。」 「不过我看着你现在挺好的，你们昨晚，应该都说清楚了吧。」 黎曼勉强回了个笑容。 「差不多吧。」 她是真的不愿多说。 她和谈茜茜没熟到那种程度。 如果是罗冉来问她，黎曼可能还会跟罗冉倒一倒苦水，说说自己现在的艰难处境。 「事情解决了就好。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嘛？你说对不对？」 「阿姨跟我说过，说你不是个怎么念旧的人，当初和你的前任分手后，没多久就换了房子住，还把和前任有关的东西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那时候我就想，你一定是很想开启新的生活吧。」 「既然和过去做了告别，就不要再回头去想那么多啦！」 谈茜茜说得轻松。 黎曼听得那叫一个无奈和绝望。 她只有一个想法。 如果阿烟听到了这些，那她一时半会儿是哄不好了。 黎曼敷衍回答：「是啊，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你的脚又开始流血了，我还是送你去一趟医院吧，别感染了。」 黎曼现在只想赶紧把人送走。 而且谈茜茜带来的炖盅打烂了，正好省了黎曼到时候还要还回去的必要。 谈茜茜还不想走呢，虽然黎曼否认了客房里的人是尹槐烟，可谈茜茜没见到，心中就还是有些怀疑。 可她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便磨磨蹭蹭，「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不会耽误你工作进度吗？我还是叫个车吧。」 「没关系，等会儿回来再忙也是一样的。」黎曼不太客气地把人扶起来。 「走吧。」 谈茜茜没了办法，只好借着黎曼的力量站起来，故作虚弱的和她一起往门口走去。 她总借着站不稳，把自己的重心往里面身上靠。 黎曼哪里不懂谈茜茜的意思，可也只好装作没发现，尽量不让她挨得那么近。 关上门，扶着人走向电梯，黎曼总算舒了口气。 上车时，谈茜茜原本是想坐副驾驶的，但黎曼以谈茜茜受伤为由，率先将人直接放在了车后排座位。 谈茜茜没办法，只好郁闷的坐在后座。 但她一路也没闲着，一直在和黎曼聊天，想从黎曼口中问出一些有关于黎曼和尹槐烟过去的细节。 黎曼心直口快惯了，但也不是笨的。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每一次看似回答了，实际上什么重点都没说。 到了医院，口罩一戴，黎曼的话就更少了。 等医生帮谈茜茜处理完伤口，黎曼简直是要拽着谈茜茜离开。 谈茜茜家楼下。 「曼曼，你可以扶我上去吗？」谈茜茜见黎曼把她扶下车后，就想钻回驾驶室开车离开，她有点着急了。 黎曼一脸为难，「可是我什么都没带，这样去你家好像不太礼貌诶，不然下次吧，下次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至于下次是什么时候，那就不能保证了。 谈茜茜遗憾，「好吧，那我让我妈下来接一下我。」 「没办法，正好电梯维护，我家又在八楼，走楼梯的话实在是有点难。」 黎曼：……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谈茜茜的妈妈腿脚也没有很灵便的样子。 「那我先进去了，曼曼你快回去吧。」谈茜茜很艰难的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回头跟黎曼挥手告别。 黎曼一阵恍惚。 她简直要怀疑谈茜茜是故意的了。 刚刚那个回眸告别的样子，有一瞬间神似尹槐烟。 相似得让她有点动摇。 但让腿脚不便的长辈下来搀扶一个伤患，黎曼又于心不忍。 她眼睛四周转啊转啊。 正好捕捉到了两个身影。 有两个姐姐，手臂上带着小区妇联的红圈。 黎曼眼睛一亮，沖了上去跟她们说明了情况。 这种小事情，妇联的两个姐姐自然很是乐意帮忙。 黎曼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果，一把塞入她们手中，表示了感谢。 她看着她们走到谈茜茜面前，热情地扶着谈茜茜往大厅里走去，心里莫名的很畅快。 黎曼回家的路上，又变得不安起来。 她一路都在想，尹槐烟的反应会怎么样。 她希望阿烟生气，又不太希望她生气。 虽然她和谈茜茜说，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可该知道的还是想知道。 还有就是，她并不介意重新追求一次尹槐烟。 昨晚说的醉话都是真的。 如果阿烟还要走，那她希望阿烟给她一次跟上的机会。 她愿意为了尹槐烟，跟着她远走，去哪儿都行。 黎曼回到家，第一件事是去洗澡换了身衣服。 她潜意识里就不想让别人的香水味残留在自己身上。 包括客厅，她也是用消毒水拖了一遍。 黎曼想，阿烟等会儿如果从房间出来，应该也不喜欢闻到别人的香水味。 做完这些，黎曼切了些水果，这才去敲尹槐烟的房门。 「门没锁，自己进来。」 听见尹槐烟的话，黎曼心里咯噔了好几下。 第26页 从开门到走进去的那几步路，黎曼脑补了很多尹槐烟生气的情形。 可等她走近。 尹槐烟正坐在电脑前，平静地敲着字。 直到黎曼走到她身旁，她才随手点了下保存，也没有关掉文档。 尹槐烟伸了伸懒腰，转身看黎曼。 「什么事？不是说天黑之前不要打扰我吗？」 黎曼看不出尹槐烟是什么样的心情。 可越这样，她心里越没底气。 「我给你送点水果，马上就出去。吃晚饭我再叫你。」 黎曼怂怂的把果盘放在电脑旁。 然后她在马上出去还是再待一会儿之间，犹豫不决。 「嗯？这水果是你那个相亲对象带来的？」尹槐烟看了一眼，没有吃。 「不不不，不是！」黎曼赶紧摇头。 「这些都是我自己买的，她拿来的那些我都没动。你如果不想看到，我这就拿去送邻居。」 尹槐烟简直想看看黎曼的脑子里都装些什么东西了。 「你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黎曼这是把自己当成那种爱嫉妒爱胡乱吃飞醋的小女人了吗？ 「我知道你不是。我只是想向你表明我的诚意，以及我对你的真心。」 「首先，我没邀请过她来我家，地址不是我给的。」 「其次，我没有向她表示过任何除了朋友之外的发展，昨晚吃饭是为了答谢她把你那本签了名的书给我而已。」 「最后，我会尽快和她说清楚，我和她不适合，以后尽量不要再联繫。」 尹槐烟倒没想到黎曼会这么郑重其事。 其实刚刚她们在门外的动静，尹槐烟没有故意去听，只是分神的时候注意了一下，就听了个大概。 再加上昨晚短暂的会面，尹槐烟并不觉得黎曼能很容易和这个谈小姐撇清关系。 她怕是早就猜出来自己在房间里，所以才故意说那些话的。 也正因为这样，尹槐烟才没有生气。 生气就着了别人的道了。 更何况，看黎曼这诚惶诚恐的模样，哪里像要和谈小姐有进一步关系的意思？ 于是尹槐烟只是淡淡地说：「你自己的事情，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黎曼一看，这还是有机会的。 便更加努力地证明起来。 她抬起双手，「阿烟，你看，我身上沾了一点她的香水味，我回来都赶紧把衣服换掉了。」 「啊还有，送她回去的时候，她让我扶她上楼，我也没扶。」 「当然，我也不是那种冷漠无情的人。」 「我正好看见两个妇联的姐姐，就拜託她们帮我将人送上楼去了。」 黎曼是卯足了劲想解释清楚。 最好是让尹槐烟知道，自己完完全全没有要和这位相亲对象有任何暧昧的意思。 尹槐烟若有所思的点头。 「所以你和我说这么多，是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说的呢？」 「我只是你的前任，只是借住在你家的客人。」 「那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有什么意义？不觉得这样会叨扰到我吗？」 黎曼：「那我说实话，你愿意听吗？」 尹槐烟：「我——」可以不听吗？ 黎曼打断她： 「因为我还是放不下你。」 「或者说，我从未放下过你。」 第18章 「阿烟，我说认真的。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再给我一次，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黎曼望着尹槐烟，郑重地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 她期待尹槐烟的回答。 无论是什么，她都愿意承受。 「不行。」尹槐烟言简意赅。 哪怕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猝不及防听见尹槐烟这么说，黎曼的心还是凉了一大截。 尹槐烟却像觉得还不够，继续说。 「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不会给你重新追我的机会的。」 黎曼没控制住，努力睁着眼不让眼泪落下。 「为什么？」 「你忘了吗？当初就是我抛下你一个人离开的，你不明不白的过了这么多年，怎么就要重新追回我了呢？」 「你是真不怕我又跑掉啊？」 黎曼摇摇头，「我不怕。这一次，我会陪你一起离开，不会让你自己丢下我走的。」 尹槐烟：「哦？所以你昨晚是真没醉。那你说说看，你对一个你说要重新追求的人，做出那些举动，合适吗？」 尹槐烟何尝不是避重就轻。 就昨晚那个情况，只要她狠心拒绝，黎曼怎么能在她身上占到半点便宜呢？ 但黎曼这个时候人又慌又乱，哪里想得到这层意思。 「阿烟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不干这样的事情了。」 「我向你保证，对天发誓！」 尹槐烟撇撇嘴，「行吧，反正亏也已经吃了，就罚你接下来的一周里，负责我的一日三餐和日常接送。这没问题吧？」 黎曼点头又点头，「没问题没问题，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机会呢？」 「我说话算话，说过不给你重新追求我的机会，就是不给，没有商量的余地。」 「如果接下来的日子里，你有任何作为一个追求者的举动，我就真的不会让你再见到我了。」 第27页 黎曼颓废地咬了咬下唇。 「阿烟，你要不再考虑考虑？你看咱俩都这么熟了，何况你昨晚对我……也挺满意的。」 尹槐烟一个眼神刀子过去，黎曼讪讪的闭嘴。 「我知道了阿烟。」 「知道了就快出去吧，我还要赶完结章。」尹槐烟转向电脑面前。 黎曼退出房间之前，没忍住看了一眼亮着的电脑屏幕，一目十行。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无妄》这个结局的调调，很像是会悲剧的样子。 回到书房，黎曼给罗冉打了电话。 罗冉接起电话就问她：「这个时候找我，是定稿了吗？」 「没有，还在修。我是想问你另外一个事情。」 罗冉听黎曼语气好奇又小心，笑着问：「什么事？你昨晚趁醉把你初恋睡了？」 黎曼简直要怀疑罗冉是不是在自己装监控了。 「咳，这是私事，我想跟你聊的是正事。」 「就是，阿烟有没有跟你说无妄的结局，是好的还是悲的？」 罗冉啊了一声，「这个没有，合同里没要求，全凭她自己发挥。」 黎曼丧丧地说：「哦……那我明白了。」 罗冉不明就里，「你明白什么啊？你去看她赶稿了？」 黎曼：「我不小心看到了一点点，好像是不太好的结局。」 说罢她又悄悄低估一句：「就像我和她一样。」 罗冉的八卦之心瞬间燃了起来。 「你们怎么了？你没把人家睡了？」 黎曼气结：「你能不能别只想到睡没睡这个事，肤浅！」 「所以睡了没？」 黎曼嘆了口气，「睡了。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说不给我重新追求她的机会。我没机会了罗冉。呜呜呜……」 罗冉无情地打断她：「别在我这里假哭。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她说的不给你重新追求的机会，有另外的意思呢？」 黎曼想不通，「有什么意思？这不是明摆着的拒绝吗？而且她还说了，我一旦做出追求的行动，她就再次远走高飞，真的不让我找到了。」 罗冉想起昨天和尹槐烟的对话，隐隐有些猜测，但她不能直接告诉黎曼。 黎曼太藏不住事了。 罗冉：「那你就按照她的意思办吧。我警告你啊，她手里还欠着我稿子呢，你可别把人真的给我气走了，否则我要是收不到结局，你承担后果。」 黎曼闷闷回答：「知道了。」 罗冉不忘职责：「还有，你的画稿也抓紧去画，这些之前说过要在她离开之前对接好的。」 黎曼囫囵应了一句后就挂了电话。 她强迫自己打开未完成的画稿，投入身心在画里面。 无论再怎么难过失落，工作还是不能落下。 更何况这是阿烟写的书，自己必须不能给她拖后腿！ 黎曼化悲愤为动力，抓着数位笔开始画了起来。 她很投入，灵感也源源不断。 等把眼神从电脑前移开时，窗外已是漫天红霞。 黎曼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走到窗边，拉开窗户。 晚风涌了进来，比空调房的温度要多了一丝温暖，也散了不少她心中的难受。 黎曼欣赏了一会儿夕阳，才慢悠悠地走出书房。 她看见厨房有个熟悉的身影。 尹槐烟背对着她，整个人的轮廓都染上了一层橘红色。 黎曼站在厨房外，打开手机相机，定格下了这一幅美好的画面。 她定在原地痴痴的看着，直到尹槐烟转身，才动了动脚步。 尹槐烟回头，微微怔了一下。 而后才举起手中的果盘，说道：「这个，放哪儿？」 黎曼赶紧去把果盘接过来。 但她关心的重点不在这上面。 「阿烟你手还好吗？洗盘子会不会刮到伤口？」 黎曼把果盘放到沥水篮里，好想抓过尹槐烟的手来看看。 尹槐烟摇了摇头，「一点小伤，洗个盘而已，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我这不是……」担心你怕疼么？ 黎曼收回后面的话，她生怕尹槐烟把这个定义为追求的举动。 尹槐烟却故意要问：「什么？」 黎曼只好说：「没什么，我是怕你手疼，影响赶稿。」 她给尹槐烟递了擦手巾，给她擦手。 「不会的。你放心。」尹槐烟没有接过擦手巾，而是直接把手放在上面仔细擦了擦，就收回来。 大概是觉得实在没什么话能说了，黎曼干脆问尹槐烟：「晚上你想吃什么？」 「都行吧，晚上我休息，明天再写。」 「那……出去吃？」黎曼试着提议。 对上尹槐烟探究的眼神，黎曼都不用尹槐烟问，就立马先解释。 「我下午也画累了，想让手休息一下，不想做饭。」 她笑容里带着讨好，尹槐烟哪里捨得不同意。 同时尹槐烟也有点心酸，自己说一声不许黎曼重新追求自己，黎曼真就这么听话的不越界了。 但也只是一瞬，为了自己尚未成型的计划，尹槐烟在心中默默叮嘱自己，暂时不能心软，坚决不能。 「嗯，我对这边不熟，吃什么你定就好。」 想了想尹槐烟还是补充一句：「我的口味，跟以前一样。」 第28页 「好，那现在就去？」 「走吧。」 黎曼之前无意中去过一家开在火车道旁的餐厅，起初是因为经过时觉得装潢是尹槐烟会喜欢的风格，点了餐后又发现连餐点都是尹槐烟喜欢的食物。 就好像为尹槐烟量身定制的一样。 当初黎曼还遗憾没法带尹槐烟去感受一下这样一家神奇的店。 现在机会来了，她当然不会错过。 如黎曼所想，尹槐烟一下车，就被店门口的小装饰吸引了。 「是这家吗？」她问话时的语气都有些小雀跃。 「对，是这里。」黎曼拉开玻璃门，让尹槐烟先进去。 每一个位置的桌椅都是不一样的形状，尹槐烟很快就走到了其中一张桌子前坐下。 黎曼跟在她后面落座，嘴角微不可察的扬了扬。 她就知道阿烟喜欢这张桌子。 以前自己每次来，都是选的这个位置。 两人各自看着菜单，忽然一道声音从旁边炸起。 「尹槐烟？黎曼？真的是你们！？」 第19章 黎曼在看到声音主人的那一剎那，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果她知道会在这里遇到于畅，那她死也不会带尹槐烟来这个地方吃饭。 相比于黎曼的沉下脸，尹槐烟倒还算淡定，「于畅？你怎么在这儿？」 于畅一点也不客气地走到尹槐烟左边的位置坐下，这才说道：「这家店是我开的，其实我平时也很少过来，没想到今天顺路经过进来看看，就碰到你们了。」 于畅说到这故意看看黎曼，又望向尹槐烟，「所以你在荔城是住的黎曼家？你们不是……分手好久了吗？」 黎曼白眼都快翻起来了。 她此时很想拉起尹槐烟离开这里。 倒是尹槐烟，一脸从容：「我们…正好有些工作上的合作。」 于畅一副懂了的表情，「原来如此。」 黎曼被这两句对话气得不行，她正要开口，于畅又接着说话。 「你们还没点餐吧？想吃什么尽管点，算我的就行。」于畅说完，举手示意服务员过来。 黎曼没想到这人完全没有要离开餐桌的意思，心情尤为不爽。 可地方是她带尹槐烟来的，尹槐烟正在饶有兴致的看菜单，她也就只能憋着。 偏偏于畅还直往尹槐烟边上凑：「槐烟，你可以试试我们这里的招牌套餐，包你满意。」 尹槐烟顺着于畅指的地方看，招牌套餐果然都是她喜欢的搭配，还精准避开了她不喜欢吃的口味。 「行，那我就试试这个。」 黎曼也想给尹槐烟推荐来着，可被人抢先一步，只好咬牙随便点了一份。 等上菜的空隙，于畅一直在和尹槐烟聊天，也不知道她对尹槐烟到底做了多少功课，每一个话题都能聊到尹槐烟感兴趣的点，把人逗得时不时捂嘴欢笑。 这么一对比，黎曼反而像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黎曼也试过几次强行插话，可于畅总抢先一步敷衍她，然后接着和尹槐烟聊，在无形间拉开黎曼和她们两人的距离。 好不容易熬到上菜，黎曼心想，这回总算可以安静下来好好吃饭了吧？ 她盘算着吃完就赶紧带尹槐烟离开这儿，离开于畅这个危险人物。 可黎曼还是低估了于畅。 即使是吃着饭，于畅字里行间也在不断透露开这家餐厅的缘由。 所以从整体的大风格，到各个细节，都是于畅根据尹槐烟的喜好去揣摩设计的。 就连所有主打菜式也是，于畅亲手试过无数次才定下来的。 因此这才有了黎曼见到这个餐厅的第一反应都是尹槐烟。 黎曼嘴里吃得没滋没味，想起过去于畅追求尹槐烟的时候，也是这么进退有度，不会让尹槐烟感到半点不自在或难堪。 即使被拒后，两人也还能处成普通朋友。 「黎曼？你还好吗？」 黎曼收回神，见问话的是尹槐烟，脸色稍稍好了些。 「哦没事，刚刚突然想到一些事情。你们在说什么？」 于畅笑了笑：「我们在说阿烟这几年的事情。也是无巧不成书，她去过的那些地方，我也在差不多的时间里都去过，就是可惜前后脚，都没怎么碰上。」 黎曼腹诽：没碰上才好！我这几年何尝不是一次都没遇见！ 于畅又说：「不过也不是每次都错过的，你看，这回不就碰了个巧！」 尹槐烟没回答这一句，拿起果茶默默喝了好几口。 黎曼也不乐意搭理，敷衍的扯了扯嘴角，继续低头吃饭。 等餐盘一撤，黎曼就率先说：「阿烟，我们现在回去。」 于畅侧头看她：「啊？可是刚刚不是说，去隔壁的清吧坐坐吗？」 黎曼疑惑地望向尹槐烟：「嗯？」她怎么没有印象谈过这个话题。 尹槐烟：「是说了的，可能你没注意听。你着急回去吗？」 于畅一见机会来了，立刻插话：「没事的黎曼，你有事就先回去吧。等会儿我送阿烟就好。」 黎曼怎么可能答应。 「不行，阿烟明天还有工作，不能喝酒。」 「一点点鸡尾酒，喝不醉人。说不定啊，还能增添灵感呢，对吧阿烟？」于畅笑得那么开心。 第29页 可这笑容在黎曼看来，有点讨厌。 于畅见黎曼的表情，更加挑衅了，「不过我说黎曼，你是不是还放不下过去啊？怎么还管着你前任对象呢？」 黎曼：「我…我们毕竟是合作伙伴，我自然有义务关心她。」 「是吗？不过是旧朋友相见，一起小酌几杯罢了，你倒也不用这么紧张。」 黎曼就要呛回去，尹槐烟却突然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先去一趟洗手间。你们等我一会儿。」 等尹槐烟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黎曼和于畅都同时换了个模样。 于畅挑眉，得意洋洋：「黎曼，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就算晚上我把阿烟留在我家过夜，你也没有任何资格说什么！」 黎曼瞪过去：「你别想打什么坏主意，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于畅嗤笑：「你说不会就不会？你哪来的自信？」 「就凭她看不上你。过去看不上，现在更不可能看上。」黎曼拿起手机往桌上的二维码扫了扫，把餐钱给付了。 听见于畅手机上的收钱提示音，黎曼傲娇地甩过头，「这顿饭，我们不用你请。」 于畅没料到黎曼会这么做，愣了愣，但很快就恢復了无所谓的表情，「随便你，反正你们现在又没有什么关系。」 黎曼脱口而出：「谁跟你说没关系了！我昨——」晚还把人给睡了！ 「昨什么？怎么聊得这么激动？」尹槐烟忽然从黎曼身后出现。 她随意地把手搭在椅背上，手背正好碰到了黎曼的肩膀，安抚似的磨蹭了下。 「没什么的阿烟。」黎曼回头，展开笑颜，她瞬间就消了气。 管你于畅说什么做什么，阿烟她选择站在了我的身后，这就足够了。 不过…… 尹槐烟抽走了手，「走吧，于畅，我也有点期待你说的命运鸡尾酒。」 黎曼眼看着于畅也起身和尹槐烟往外走，立刻也站起身跟上。 餐厅旁边的清吧招牌要显得低调许多，不多注意就很容易让人忽略掉闪着暖黄色灯光的门口。 推开略沉重的木门，五光十色的灯将人带入另一个世界。 时间还早，清吧放着柔和的音乐，只有零散的几桌客人，有的默默碰杯，有的低声交谈。 于畅带路找了个卡座，她举起桌上的蜡烛往吧檯方向晃了晃，很快有个服务员抱着一份手写点餐卡上来。 尹槐烟点了清吧的特色招牌，命运鸡尾酒，黎曼和于畅也跟着她点了同样的。 于畅又加了几样小吃。 黎曼看着服务员回到吧檯，和不知何时冒出的调酒师说了几句话，然后悄悄指向她们这桌。 斑斓的灯光下，黎曼看见调酒师如鹰般的眼神扫过她们三个，瞬间即逝。 如果不是一直盯着，可能就会被当成错觉。 这么一闪而过的初印象，能调出什么命运鸡尾酒？黎曼不禁好奇起来。 她们所坐的地方离空调口有些近，黎曼目光从吧檯收回，就瞥见尹槐烟似乎打了个寒颤。 黎曼毫不犹豫从挎包里拿出日常备着的小外套，给尹槐烟递过去。 尹槐烟是真的有些凉意，她伸手接过外套，直接穿在身上。 她的骨架比黎曼要小一些，外套有些松垮地搭着，效果意外的还不错。 「谢谢。」尹槐烟大概是怕黎曼听不清，偏过头凑近黎曼耳边说。 周身都是空调的冷气，尹槐烟的道谢裹着一层热气息吹到黎曼耳边，她没出息得整个人都颤慄。 「不，不用客气。」 黎曼想着找点什么跟尹槐烟聊一聊，不能再让于畅把人占了去。 恰好，有个人背着吉他风尘僕僕地往小舞台走去，吸引走了众人的目光。 「诶？是驻唱歌手吗？」尹槐烟伸头看过去，戴着闪亮耳钉的女生开始调试音响。 黎曼：「嗯，她的耳钉好闪。」 女生调试完音响，把厚重的外套脱掉，展露出更加闪亮的连衣裙。 伴随着几个客人的吶喊和掌声，场子一下就热了些。 「大家好，我是樱桃，给大家带来一首《昨迟人》，谢谢。」 黎曼想不明白，为什么第一首就是这样的歌。 偏偏女生酷酷的外表下，唱起情歌来万分柔情，把情感都投入，一字一句，唱得痴醉又心碎。 黎曼听着歌，这三年的孤寂难熬不断浮现，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咬牙忍住了眼泪。 一曲终毕。 一张纸巾按在黎曼眼角下，轻轻拭去夺眶而出的泪水。 黎曼心酸地转过头，只见尹槐烟举着纸巾在自己脸上，另一只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正盯着她看。 发现黎曼看自己，尹槐烟笑笑： 「怎么还是这么傻？一首歌就哭成这样。」 第20章 黎曼听见尹槐烟这么说，硬生生把眼底的泪水都逼了回去。 造成自己意难平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她脑海里一晃而过很多很多话，质问的，责怪的。 如果旁边没有于畅这个第三人，黎曼可能就全都要说出来了。 好在，还是忍住了。 她想，阿烟看自己的眼神里，大约还是有爱的吧。 只是这份爱，可能无法继续了而已。 黎曼自我安慰了一番，决定收回情绪。 第30页 这一周，哪怕当成镜花水月，也要和阿烟好好地过完。 所以这点小事，就不计较也罢。 黎曼想接过尹槐烟手中的纸巾。 「我自己擦就好。」 谁知尹槐烟却抬了抬手，避开了黎曼的动作。 「你自己看不清，我怕你把妆擦花了。」 「好吧。」黎曼妥协。 反正不过是擦擦眼泪。 在两人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之前，暧昧期这样的事做得可多了。 算不得什么。 有些想法一旦在脑海里成型，付诸行动便简单了许多。 黎曼放开心思，继续听歌。 「接下来这首，是我刚刚临时想到的，很符合我自己现在状态的一首歌。」 「不知道在座的各位，心中有没有一个想要奔赴的人。」 「希望你们的爱都能双向奔赴，《飞奔向你》送给大家。」 黎曼觉得有些神奇。 这也是她歌单里经常循环的一首歌。 只不过还算欢快的旋律，驻唱歌手樱桃唱起来，更略显伤感。 但黎曼能看到，台上的人在唱歌的时候，眼里是带着光的。 大概是想到了她想要奔赴的人吧。 曾几何时，黎曼的眼里，也这么带着光望着尹槐烟。 而另一边，于畅比刚刚的黎曼哭得更甚。 如果说黎曼是有些伤感地掉了掉泪。 于畅这边则是快要嚎啕大哭了。 「你，还好吗？」尹槐烟原本靠在椅背上听着歌，这时候被于畅的动静惊得侧身过去询问。 于畅摇头，似乎在努力地压下喉咙的哽咽说话。 「我就是听到这首歌，想到了自己，觉得很难过。」 和对待黎曼的反应不同，尹槐烟直接将桌上的一整包纸巾放在了于畅面前，「啊，那你哭吧，哭一哭可能就好一点了。」 因为目睹了尹槐烟小心翼翼帮黎曼擦眼泪的于畅，效仿了黎曼却没能得到一样的待遇。 她一时控制不住，想到自己这些年的爱而不得，念念不忘，眼泪如决堤。 委屈的于畅抓过面前的纸巾不断压住源源不断的泪水。 打算干脆像尹槐烟说的那样，哭出来让自己好受一些。 而黎曼对于尹槐烟的区别对待，要说内心没有波澜是不可能的。 只是她压抑下来，表面上只是淡淡地看了看两人的互动，又继续将目光放在台上。 等于畅渐渐平復之后。 传说中的命运鸡尾酒也被端了过来。 三个不同的杯子，不同颜色结构的酒。 似乎也的确代表了她们不同的命运。 黎曼拿起自己那一杯观察了一番，她没有直接喝，放到鼻尖闻了闻。 有一点点淡淡的橘子香气，酒气并不浓。 她摇晃了一下杯子，冰块在杯壁碰撞，气泡翻涌。 黎曼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和尹槐烟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夏天。 那天是暑假的第一天。 她们约好了一起去游乐园玩。 起初两人只是并肩而行。 后来走着走着，手牵着手。 再然后，十指紧扣。 黎曼记得很清楚，那个午后的天空很蓝，天气很热，紧扣的手掌沁出了汗，却没人愿意松开。 游乐园里的饮料出奇的贵，黎曼为了不让尹槐烟顶着大太阳排队，把钱都花在了不用排队的vip通道。 所以在尹槐烟说口渴的时候，黎曼买了一瓶橘子汽水，跟卖家要了两根吸管。 实际上玩了什么游乐项目黎曼记不清了。 橘子汽水口味的吻，她却一直回味至今。 和尹槐烟喜欢的草莓酸奶不同。 黎曼其实更喜欢橘子汽水。 喜欢那种刺人的酸，霸道的气泡。 这几年，因为想念，因为怀念，黎曼总是囤满了各种各样的草莓酸奶。 竟然倒是忘了，那个夏日里，年少的她们，也曾拥有这么纯粹的回忆。 黎曼抿了一口酒。 这是比橘子汽水还要更深层次的味道，在橘子味的基础上，又多了辛辣，多了回甘。 好比如今的她。 还真的是，命运般的鸡尾酒啊。 黎曼放下杯子，去看尹槐烟。 尹槐烟低头望着酒，不知在想什么。 大抵是发现黎曼看自己，尹槐烟才抬起头。 黎曼看不清她的神色。 却注意到她手中的酒。 很微妙的淡粉色。 总不会那么恰好是草莓味的吧？ 「试试？」黎曼说。 尹槐烟点头，拿起酒，喝了一口。 表情在黎曼看来，更是微妙。 她挑了挑眉，对着黎曼笑了笑，「还真的很有命运的感觉。」 「嗯，我的也是，是很棒的橘子味的酒。」 尹槐烟听见这个形容，像是想起了什么，「啊…橘子吗？」 「嗯，像橘子汽水。」黎曼补充。 尹槐烟又笑，「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黎曼心如擂鼓，她有点期待尹槐烟能想起那个夏天，又有些害怕。 尹槐烟：「投机取巧。」 「嗯？」 「我是说这个调酒师。」尹槐烟解释道。 「这些酒，不过是触发了我们内心的回忆罢了。因为第一个想起的，总是最深刻的记忆，所以有一种，果然是命运的错觉。」 第31页 黎曼一下就懂了。 可她不是完全认可。 水果那么多种，为什么偏偏放在尹槐烟面前的是草莓味，自己的就是橘子？ 那也太恰好了些。 不等黎曼理清楚死路，于畅也凑了过来。 「对对，投机取巧。」 「我这个又苦又辣，居然还放了苦瓜！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很多不好的记忆。」 黎曼不解：「你也是第一次尝这个命运鸡尾酒？」 于畅：「对啊。你还记得那时候学校的校庆美食分享会，你和尹槐烟一起做的整蛊饮料吗？青青绿绿的，放了柠檬，你们说是降火轻饮，我抢到后没注意，一口喝了半杯，就和这个味道差不多难喝。」 「所以不是投机取巧是什么，我都想去投诉这个调酒师了。」 黎曼不禁莞尔，那时候的她和尹槐烟，真的是形影不离啊。 可惜，命运没有把她们一辈子捆绑在一起。 话题一下子转移到了过去的生活。 于畅很想只提尹槐烟不提黎曼，可她发现，不管说什么事，黎曼似乎都在尹槐烟身边，根本绕不过去。 黎曼心情好了些，补充了不少于畅刻意忽略的细节。 虽然她也知道这样有点幼稚，但她还是孜孜不倦。 尹槐烟更多时候都是在听，听两个人把小事说得夸张，听她们互相吐槽。 于畅笑黎曼跟在尹槐烟身边像个跟屁虫的时候，尹槐烟也会帮忙反驳一下，说更多是自己要求黎曼陪着的。 「你也太护着黎曼了吧？谁不知道你是出了名的三好学生，优等生，各种领奖，黎曼呢？每次不是迟到就缺课的，通报批评就有她的份。」 「也不知道你们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还能不离不弃那么多年的。」于畅说着说着就有些酸，还有些嫉妒，她勐地喝了几口酒，也不管苦和辣了。 「不过还好，你们终于还是分手了。」 「我说一句我憋了很久的话。」 「在我眼中，在我心里，你们一点都不配。」 「黎曼，我说的就是你，你根本就配不上尹槐烟。」 「你死乞白赖霸占了她这么多年，早就该退出了。」 这一段话说完，尹槐烟和黎曼两个人的面色都不太好。 尹槐烟试图去把于畅的酒拿开，她怀疑酒的度数太烈，于畅喝得上头喝醉了。 于畅却稳稳地躲了开去。 她明明醉得目光有点涣散，却努力地看向尹槐烟。 「我没喝醉。」 「这么多年我真的受够了。」 「黎曼到底哪里好？」 「我到底哪里不好……」 「阿烟，你拒绝我的时候，说过的话我一直都记得。」 「这一次重新遇见你，我不想再错过了。」 「阿烟，可不可以给我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这最后一句话，把黎曼的怒火给点燃了。 不等尹槐烟开口，黎曼几乎是吼出声：「阿烟，我们走！别理这个疯子！」 她甚至偏激地想，如果尹槐烟敢在这个时候答应于畅什么，自己可能会做出不可控的事。 「于畅，对不起。虽然这些话我早跟你说过，但我还是要重申一遍。」 「即使我和黎曼分开了，我也不可能会喜欢你。」 「你有很多更好的选择，我实在不值得你这样记挂。」 「我答应和你一起吃饭，答应跟你过来喝喝酒，是想着当普通朋友那样相处的。」 「我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你的错觉，让你认为我们之间有其他可能。」 「总之，你死心吧。」 尹槐烟一口气说完，黎曼愣在原地没有动作。 可于畅听了这些话，却像发了疯似的。 「不，你都没有给过我尝试的机会，怎么就可以这么狠心拒绝我？」 「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于畅看向尹槐烟身旁的黎曼。 「是不是因为她？」 「你还喜欢黎曼对不对？」 「你来荔城就是想跟她和好的对吗？」 「都是你！黎曼！」 于畅胡言乱语，竟然抓起桌上的烛台，就要向黎曼砸去。 第21章 烛台是玻璃材质，上面灌满了粉色的蜡，正点燃着。 如果任由于畅这么往黎曼头上砸去，后果不堪设想。 在黎曼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尹槐烟想都没想，伸手握住了于畅的手腕。 她太害怕黎曼受伤了，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尹槐烟甚至感觉到之前被烫到的水泡，被挤压到似乎漫了些水出来，沾湿了创可贴。 于畅手腕被抓得生疼，拿着烛台的手下意识松开。 带了些重量的烛台，就这样跌落在了尹槐烟的手腕上。 黎曼发现不对要抢过烛台时，却已经晚了。 烛台砸在尹槐烟的手上，还微微弹起来一下，才继续往下落。 黎曼接到的，是砸过了尹槐烟的烛台。 尹槐烟疼得闷哼一声，把于畅的手狠狠甩开。 「于畅，你清醒一点！」 尹槐烟不着痕迹地把于畅推开了一些。 黎曼把烛台放回桌上，顺便让赶过来问发生了什么的服务员去拿一杯能醒酒的茶来。 这才看向两人。 第32页 尹槐烟已经把于畅拉着坐了下来。 于畅坐下后，没说别的，就那样直直地盯着尹槐烟。 黎曼看见她的眼神，都有些后怕。 她想看看尹槐烟的手，是不是受伤了，但担心这样做又会刺激到于畅，只好忍住。 好在这时醒酒茶拿来了，黎曼赶紧递给尹槐烟。 尹槐烟拿给于畅，于畅没接。 事实上，黎曼并不觉得于畅是醉了。 她更像是压抑太久的心情被酒精刺激，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所以顾不上其他的东西就把心中所想发现出来。 适得其反。 黎曼内心想。 以尹槐烟的性格，最是反感别人死缠烂打。 这也是黎曼隐忍三年，重逢又继续隐忍的原因之一。 「于畅，不管我和黎曼现在是什么关系。」 「只要我在，你都不能伤害她。」 「原本我还想着或许等你放下过去，我们能做个普通朋友。」 「现在看来，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尹槐烟把醒酒茶放在烛台旁，对身侧的黎曼说：「我们走吧。」 黎曼正要起身，于畅又把尹槐烟给拉住。 她低着头，没敢去看尹槐烟。 「对不起，我刚刚太过冲动了。」 「可我这么做都是因为我一直都还很喜欢你。」 「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们都分开了，我还不能走近你身边。」 「阿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绝情？也看看我好吗？」 尹槐烟又一次把人甩开，「够了。你没必要这样。」 「以后别联繫，也别见面了。」 黎曼见尹槐烟确定要走，赶紧从包里抓了一把现金，塞给旁边的服务员结帐，然后站起来跟着尹槐烟离开。 这时候台上的歌手正好唱到： 「我不信爱人离开竟可变密友/我早有满城朋友代你聚头……」 黎曼匆匆回头，她总觉得这首《再见不是朋友》的歌词，不知道在讽刺谁。 不过于畅还呆坐在位置上，没跟上来。 这也算还不错的一种结果了。 走出清吧。 一阵风颳向两人，但比起清吧里过于低的空调温度，这风也显得和谐了许多。 两人都沾了酒，没法开车。 黎曼掏出手机找代驾。 「抱歉啊阿烟，原本是想带你出来放松放松的。」 没想到成了一场奇怪的闹剧。 「是我的问题，我应该听你的，不去招惹这种疯子。」尹槐烟眉眼间似乎染了一层惆怅。 黎曼却笑了笑。 「我之所以那样说，也是有私心的。」 「但我尊重你，你说不行，我就还是不自讨苦吃了。」 在你身上栽的跟头，已经够多了。 你说得那么决绝，我还一而再再而三凑上去，也挺没劲的。 心痛就痛吧，时间久了，总会淡的。 只不过恢復的时间太慢了而已。 尹槐烟不置可否。 只是又一阵风吹起，她裹紧了一些身上的薄外套。 被黎曼常用的香水味环绕，有种莫名的安心。 代驾来得很快，见两人都挺清醒的，还打趣了几句。 不过黎曼说得严肃，代驾也就收起了嬉皮笑脸，接过钥匙去开车。 回到黎曼家，尹槐烟脱下外套还给黎曼。 黎曼才想起她的手被烛台砸了。 她不由分说地拉过尹槐烟的手，一小片触目惊心的紫红色。 黎曼心疼不已。 那是为了给自己挡那一下才受的伤。 「你坐着，我去拿药水。」 尹槐烟坐在沙发上，看黎曼熟练地去翻药箱拿药。 想起以前。 黎曼很经常受伤，有时候是搬画架被磕到，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来的伤势。 偏偏她还不喜欢擦药，任由身上东一块紫西一块红。 带了药水，也是为了撒娇求尹槐烟帮自己揉。 尹槐烟不敢用力，黎曼就笑，说她在挠痒痒。 等尹槐烟用了力气，黎曼又要委屈地说她的阿烟欺负她，要唿唿，要抱抱。 不在尹槐烟身上耍赖蹭半天，她都不罢手。 过往的甜蜜一帧帧浮现，如今想来，徒增心酸。 现在—— 「可能会有点痛，阿烟你忍忍。」 黎曼拉过尹槐烟的手。 她半跪在地毯上，往尹槐烟的伤处倒了些药，然后开始揉。 尹槐烟只能看到黎曼的发旋。 还有她认真的动作。 起初有点疼，后来揉开了，疼痛处变得热热的，尹槐烟就好受了些。 尹槐烟很安静，黎曼也有点意外。 她下手挺重的，按在手上的地方都有些凹了进去。 但尹槐烟哼都没哼一声。 一点也不似以前那么娇气了。 黎曼带着不习惯，揉得额头都起了一层汗，才放开手。 「好了。」 她没多说什么，把物品收回原处。 等黎曼去洗手回来，尹槐烟已经没在客厅了。 也好。 黎曼松了口气，回去自己的卧室洗了个澡。 然后见尹槐烟还是没出来，这才重新拿出药水，给自己揉手腕。 第33页 黎曼猜测是在清吧那时候，空调风太凉，吹得自己手腕的旧疾犯了。 原本还没那么难受，可刚刚帮尹槐烟揉手又用了不少力气，结果就酸软疼痛起来。 不想被尹槐烟误会什么。 黎曼忍着痛，忍着讨厌的药水味，自己左手揉右手，右手揉左手，略有些艰难地完成了任务。 她留了盏小灯，进屋休息。 黎曼难得的失眠。 想起晚上的事情，还是觉得挺狗血的。 命运鸡尾酒。 突然发疯的于畅。 果断干脆的尹槐烟。 像是卷得好好的毛线团忽然被扯乱，黎曼仔细地翻找线头，想解开，可翻了一遍又一遍，没有半点头绪，还弄得满地丝线。 等清晨的第一道光亮起，黎曼顶着红血丝的双眼从床上坐起来。 她一晚没睡。 洗漱好了之后打着哈欠出客厅。 黎曼从柜子里翻出一包咖啡豆，哗啦啦往咖啡机倒。 她想她需要一杯超浓的美式咖啡才足够提神。 加水的时候，尹槐烟也从卧室出来了，她手里还握着一个空的马克杯。 巧的是，她的黑眼圈也有点明显，同样打着哈欠。 像是也通宵了一晚似的。 「你在打咖啡吗？给我也来一杯吧。」尹槐烟张口，声音有点点沙哑。 黎曼思考比平时慢，愣了一会儿才点头。 但手中的动作没停，加好水后，按下了开始。 安静的客厅旋即响起闷闷的磨咖啡豆的声音。 不管尹槐烟是醒了还是一夜没睡。 既然天亮了，黎曼干脆就顺手做了简便的早餐。 这是一顿沉默的早餐。 两人各怀心思，吃完后收了盘子，拿着各自加满的咖啡。 一个回房间，一个去书房。 黎曼扯了一晚上没扯明白的丝线，在对着电脑上的画时，豁然开朗。 找到了线的源头，重新拉起来卷好，就快了许多。 一入神，黎曼连定好的做饭闹钟都没听见。 她一直画一直画，眼睛酸涩就滴眼药水，犯困就加咖啡。 图层保存了一份又一份。 色彩叠上，细节填满。 等黎曼脖子和手腕都疼得快超负荷的时候，她才终于回过神。 黎曼按下了保存。 伸着懒腰转动脖子。 书房门没关，站着一个人。 黎曼脖子差点扭到。 「阿烟。」 黎曼对上尹槐烟有点责怪又多了一丝不明的眼神，后知后觉。 她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糟了！都这么晚了！」黎曼惊唿。 下午三点半。 她才想起忘记做饭。 「阿烟，你饿不饿啊？我现在去做饭吧。」 黎曼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把手放在后面，悄悄揉酸疼的手腕，然后往门口走去。 尹槐烟没回应她，先一步离开了书房门口。 黎曼有点心虚地走到客厅。 尹槐烟坐在餐桌旁。 而桌上摆着两份意面。 「我也是刚刚才歇下来，看你在书房忙得很认真，就从冰箱里找出这个随便做了。」 「没事没事，是我忘了时间。」说好负责三餐饮食，结果第二天就忘了时间。黎曼还挺不好意思的。 「吃吧。」尹槐烟先动了筷子。 勐然吃到久违的尹槐烟做的食物，黎曼原以为自己会有很多种想法。 结果鲜香的肉酱意面打开了味蕾，她一下就觉得很饿。 干脆大快朵颐。 尹槐烟吃得慢条斯理，抬头看她这样，只好把一旁的杯子推过去，「别吃这么快，会噎到的。喝点水吧。」 黎曼也没注意，吞下嘴里的面之后，拿过杯子喝了一口。 瞬间，黎曼的眼睛就亮了。 她看向手中还握着的杯子，竟然是橘子汽水。 随即黎曼蹙眉，尹槐烟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第22章 黎曼自然很清楚，自己家里从头到尾都找不到橘子汽水这种东西。 尹槐烟这才解释：「哦，我刚刚下单买东西，看到这个有打折，就顺便买了。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喝的。」 「是啊，以前挺喜欢的。」黎曼咬重了以前两个字。 现在喜不喜欢，重要吗？ 不重要了吧。 黎曼低头继续吃，把整盘面扫空，随意擦了擦嘴巴。 尹槐烟还在吃着。 黎曼也没催她，慢慢喝起了橘子汽水。 客厅没有开空调，尹槐烟只开了餐桌顶上的吊扇，风不是很大，吹下来没什么风。 不过黎曼不觉得热。 手上的杯子凉凉的，灌入喉咙里的汽水也很冰。 让她忙碌了一整天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黎曼强迫自己转移目光，看向窗外的风景。 不能把太多心思放在阿烟身上的，黎曼暗自警告自己。 等她回过神来，尹槐烟总算是吃完了。 黎曼赶紧说：「你放着，我收拾就好。」 尹槐烟点了点头，端起盘子的手又放了下来。 她准备起身回房间。 黎曼撇过头，正好看见尹槐烟手掌的一片淡红。 那是…上回被烫伤的位置。 第34页 怎么会这样？ 黎曼纳闷，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或许如今自己的担心，对阿烟来说是种多余的累赘。 算了。 黎曼收起盘子进厨房。 回到书房后，黎曼还想接着画插页。 可手腕又隐隐作痛，便只好暂时作罢。 黎曼将一部分成型的稿子发给罗冉，让她把把关。 罗冉大概是挺闲的。 没一会儿就打了电话过来。 「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我就继续画下去了。」黎曼问道。 罗冉：「挺好的，你拿过去给她看了吗？她怎么说？」 黎曼答得慵懒：「没有，不想问。」 「怎么不想问啊？作者就在你家里，你们直接沟通不是更快吗？为什么还要经过我这一茬？」 「公私分明，这事儿不能含煳，更不能带太多私人情感，免得失了公正。」黎曼一本正经的回答。 书房的空调是适合的温度，不冷不热，黎曼听着电话那头闲得发慌的罗冉喋喋不休，听出了困意。 刚刚喝了橘子汽水的精气神也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渐渐闭合上的双眼。 啪嗒。 手中的手机没有拿稳，掉落在地毯上。 而黎曼仰着头，就这样直接睡着了。 她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迷煳着眼去捡手机，打电话来的是罗冉。 「黎曼？你怎么说着说着就没声音了？」 黎曼晃了晃脑袋，「我刚刚……睡着了。好睏。」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怎么了，本来想让你前女友去看看你的，还好没有。」 黎曼顿时精神了，「还好你没有。」 不然让尹槐烟看到自己仰着头睡觉的样子多傻啊。 罗冉问她：「你昨晚失眠？」 黎曼应了一声，「嗯，昨晚发生了一些事。」 「也让我认清了一些问题。」 「罗冉，我觉得我不该这样下去了。」 罗冉好奇：「不该什么？」 黎曼嘆气，「不该再揪着过去不放了。」 「本来就是被分手的那一个，还总这么眼巴巴的凑上去。」 「搞得我多卑微似的。」 罗冉试探道：「可你不是还很喜欢她吗？」 黎曼顿了顿，才答道：「喜欢啊……真是最廉价的东西了。」 「我感觉我也就是太久没见到她了，所以才被压在心底的思念迷惑。」 「今天画画的时候，我想通了许多。」 「所以就把这次合作，当做来得迟一些的告别吧。」 「就当她是来弥补上一回的不告而别。或许她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呢。」 罗冉迟疑开口：「你们是不是产生了什么误会？」 「你想多了，没有误会。就这样吧，我要在她写完结局之前把其他的部分快点完成。」 「罗冉再见。」 不等罗冉再说，黎曼就把电话挂了。 有个人可以稍微倾诉一番，黎曼自己也觉得舒服了许多。 她从一旁的抽屉找了强效的药膏贴在双手的手腕处，重新投入工作中。 工作能让人忘掉不该想的东西。 直到天渐黑。 黎曼这回听见了提示闹钟响，撕掉药膏，伸展了一回手腕，才出了书房去做饭。 尹槐烟大概是还没出来，客厅没亮灯。 路过客房时，门缝透了一丝光。 黎曼收回心神，踏进厨房。 晚饭的气氛更沉默了。 除掉碗筷轻轻的碰撞声，其他多余的声响都听不见。 饭后，尹槐烟没有立刻离开。 她等到黎曼收拾完厨房，这才问她：「你的手……怎么了吗？」 黎曼忽然听见尹槐烟比白天更沙哑的声音，还有些愣神。 她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手腕。 原来是贴了药膏的位置，还泛着红。 黎曼不由得又想起尹槐烟的手掌，似乎也是这样的颜色。 「没什么，贴了药膏而已。」黎曼尽量让自己语气少些波澜，不去计较尹槐烟透露出的关心。 尹槐烟便说：「那，晚点我自己揉一下淤青吧。昨晚被砸得还是挺痛的。」 黎曼心里不免有些嘲笑自己自作多情。 原来阿烟是想让自己擦药。 黎曼不敢直视尹槐烟，「嗯，我去赶稿了，药箱的位置你知道的，是紫色的药瓶，上面贴了功效的，自己拿出来揉就好。」 说完不等尹槐烟再说，黎曼熘回了书房。 她重重地关上门。 又把药膏重新贴上。 手腕处火辣辣的疼。 但同时让她保持清醒。 黎曼一口气画到半夜。 累得直接倒头在书房的沙发上就睡着了。 她以为自己睡了很久。 但醒过来的时候，天刚刚破晓。 拉开窗，黎曼看了一场日出。 当脑海里开始自动回忆和尹槐烟一起看日出时， 黎曼第一次制止了自己的回忆。 她几乎是冲进浴室，打开淋浴头，洗了个冷水澡。 借着哗啦啦流动的水声，黎曼把自己藏在水里，大哭了一场。 人生总要往前看的。 从浴室出来，黎曼除了一双异常红肿的眼睛，看不出任何其他不对劲。 第35页 她调整好状态，再看到尹槐烟时，真的就平静了许多。 「无妄的大结局，我已经发给罗冉看了，没问题的话估计明天之前就定稿。」 尹槐烟的嗓音好像更低沉了些。 黎曼察觉到不对，仔细看，才看到尹槐烟竟然打了一层薄薄的妆。 然而妆容底下，也是掩盖不住的憔悴。 还有眼里的红血丝。 想质问尹槐烟是不是没好好睡觉，是不是通宵赶结局。 想说她身体本来底子也没有很好，这样很容易把自己累得病倒。 黎曼的话都到了嘴边，也硬生生被她压下去。 「好，我也画得差不多了，等结局定下来后，再收尾就行。」 黎曼憋出这么一句。 人一旦逼自己狠下心来，开了个头后，后续也就变得更加顺理成章起来。 明明看出了尹槐烟还有话想说，黎曼也能视若无睹，从她身旁经过，往书房走。 眼看着人就要走进书房了，尹槐烟着急喊道：「你去哪？」 这话仔细一听就有点好笑了。 根本不是尹槐烟平时的说话水平。 「画画啊，我刚刚不是说了？」黎曼回过头，似乎对尹槐烟的行为很是不解。 不仅如此，还有种被打扰到的感觉。 尹槐烟愕住，她熬了两天晚上，就是想快点把结局赶出来，然后有时间去实施自己的计划。 可谁能告诉她，黎曼怎么就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明明前几天都不是这样的。 尹槐烟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还想再跟黎曼说话，黎曼已经又把书房门关上了。 她想知道原因，可她发现，自己没有半个黎曼身边朋友的联繫方式。 除了罗冉。 罗冉刚接收了结局的稿子，这会儿肯定没空。 尹槐烟掩住嘴巴打了个哈欠，头昏昏沉沉的，她竟然在偌大一个荔城，产生了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也不知道当初黎曼一个人搬过来这里的时候，是何样的艰难。 黎曼这人看着性子开朗，可交朋友却一点都不随意。 可是当年…… 尹槐烟苦涩的笑了笑，也不全是自己的不对不是吗？ 只不过有些原因，希望黎曼永远不必知道。 尹槐烟回到客房，稍稍休息了会儿，就出门去了。 她在茶几上留了纸条，让黎曼不用等她吃饭。 从黎曼的现住址过去，目的地的路线有些曲折。 尹槐烟几经辗转，烈日当空时，总算到了。 看见楼下那家熟悉的水果店，尹槐烟没有思索就走了进去。 老闆娘还是几年前那个老闆娘。 尹槐烟进去逛了逛，老闆娘一下就认出她来。 「小姑娘，好久没看到你啦！你女朋友说你们搬走了，怎么突然有空回来看看啊？」 尹槐烟看着老闆娘那身亲切的大裙子，鼻头酸涩。 女朋友吶，多么新鲜又久违的词。 第23章 「哦我对了，她说你身体不怎么好，每次回来都是她一个人回来。」 「诶？那你这次怎么也是一个人？你们说好的吗？」 老闆娘想不通，干脆拿了个桃子给尹槐烟。 「试试桃子吗？我刚洗过了，记得你们以前挺喜欢吃这个的。」 尹槐烟愣愣的接过桃子，上面还沾着水渍。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老闆娘的话。 黎曼还经常回来？ 不是早就搬走了吗？ 「谢谢老闆娘，我上去转转，回来再跟你买点水果回去。」尹槐烟紧紧捏着桃子，转身走出了水果店。 「好嘞，待会儿你回来想买啥，我都帮你挑。」 尹槐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房东门口的。 她敲了敲门，抓着挎包的链子连手都在抖。 房东见到她，只惊讶了一瞬。 「是你啊？这次是你来打扫房子吗？」 尹槐烟一下就明白房东误会了什么。 可她没忍住，撒了谎：「嗯，是我，我那个，钥匙忘带了。」 房东想都没想，当初尹槐烟先搬走的事她并不清楚。 因为没多久，黎曼也跟着没住这儿了。 她扒拉了一下钥匙串，把她们那间屋子的钥匙递给尹槐烟。 「打扫完了还给我就行。」 「我说你们也够奇怪的，都不住了，还一直租着。真浪费。」 尹槐烟没答话，她理清了缘由。 拿到钥匙跟房东道了谢，尹槐烟心虚虚的上楼。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她实在按耐不住。 对不起黎曼，这是最后一次。 尹槐烟默念着，转动钥匙打开门。 映入眼帘的景象，瞬间模煳了尹槐烟的眼眶。 一切如同离开的前一刻，没有丝毫变化。 尘封几年的记忆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恍惚之间，尹槐烟甚至听到了黎曼的唿喊声。 愉快的，耍赖的，难过的，生气的…… 各种各样语气的「阿烟」。 尹槐烟往里踏了几步。 她们曾在那里拥吻，她们曾在这里吵架，把碗摔了个缺口。 铺天盖地的画面淹没了尹槐烟。 她蹲下来，抱着膝盖。 她原本是想回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把那间房子租回来或者买下来，布置成原来的模样，给黎曼一个惊喜。 第36页 可她根本没想到，黎曼一直维持着原样。 但尹槐烟也知道了，黎曼是真的对自己当初的离开，有一定的怨怼吧。 不然也不会只是过来打扫卫生了。 看檯面上的灰尘，薄薄一层，黎曼应该有些日子没来过了。 尹槐烟思索再三，决定不去碰屋里的东西。 她在屋子里待了一下午，而后关门离开。 将钥匙还给房东，尹槐烟去了水果店。 水果店的老闆娘一如既往的热情，帮尹槐烟挑了好几样水果，还和她一起提着上了计程车。 计程车驶离那栋楼的时候，尹槐烟觉得自己的心也空了一块。 她望着身旁的水果，有些纠结，自己接下来的选择究竟对不对。 尹槐烟下车的地址并不是黎曼的住址。 而是黎曼的家里。 她要先去一趟黎曼家。 一想到黎曼的妈妈，尹槐烟就头疼。 但不论和黎曼有没有机会复合，尹槐烟觉得这都是该向黎曼妈妈证明的。 尹槐烟在比较平稳的路段，特意补了妆。 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提着几袋水果，乘着暮色，尹槐烟敲响了黎曼的家门。 黎曼妈妈正在准备晚餐，她身上还穿着围裙。 这个点没什么客人来，她还以为是邻居借个酱油什么的，没注意就打开了门。 尹槐烟紧张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门一开，她眼疾手快就用脚把门抵住，生怕慢一分黎曼妈妈就要关门不让她进。 她笑容真诚：「阿姨好。」 事实上黎曼妈妈在看到尹槐烟的第一眼，是想立刻关门的。 但尹槐烟抵住了门，她关不上。 黎曼妈妈没好气地问：「你来干什么？」 尹槐烟小小的身板努力往门里挤，「阿姨，我就是来看看您。」 黎曼妈妈冷眼看她：「我家不欢迎你。」 「阿姨，我说完话就走。」尹槐烟只好退而求其次。 「那你在门口说吧。」 尹槐烟废了不少力气，总算挤进了屋里。 「阿姨，给你们带了点水果，我放桌上去。」 不等黎曼妈妈拦住，尹槐烟提着水果放到了茶几上。 黎曼妈妈一脸不爽，但也没再赶人走。 「有什么事？你说吧。」 尹槐烟从挎包掏出自己的病历本和医院的证明。 双手拿着递给黎曼妈妈看。 「阿姨，您看看这个。」 黎曼妈妈接过来，眯着眼看了起来。 她看得很仔细，尹槐烟连唿吸都放轻了不少，生怕吵到她。 过了几分钟，黎曼妈妈把那一沓资料甩回给尹槐烟。 尹槐烟赶紧接住，并悄悄去看黎曼妈妈的脸色。 虽然也没有太好，但倒是没有一开始那么脸臭了。 「你坐下。」黎曼妈妈在一旁的沙发坐下，命令似的跟尹槐烟说话。 尹槐烟微微笑了笑，坐下来。 「谁知道你这个是真的还是假的。」 尹槐烟连忙解释：「这个可以去医院问的阿姨，我不会拿这种事情骗你。」 黎曼妈妈撇撇嘴，「那又怎么样？你知道我们曼曼已经新交了朋友吧？」 尹槐烟想起谈茜茜，点头：「嗯，知道。」 谁知黎曼妈妈立刻警觉起来，「嗯？你怎么知道？等等，你是不是就是茜茜说的那个，住在曼曼家里的朋友吧？」 「好啊你！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她好不容易答应去相亲，开始新的生活，你又来祸害她？你安的什么心！」 黎曼妈妈越说越激动，尹槐烟则是越听越委屈。 尹槐烟又气又难过，「阿姨，我怎么会是祸害她呢？」 「您明明答应我，如果我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您就答应让我们重新交往的。」 其实尹槐烟也很矛盾。 她也想过放开手让黎曼去开始新生活。 可命运让她们重遇。 在得知离开自己黎曼也过得不好的情况下，她当然也想努力一把，去把黎曼争取回来。 不让黎曼重新追求自己，是因为尹槐烟觉得，过错不在黎曼。 这种事情应该换她尹槐烟来做。 而在这之前，要先处理好和黎曼妈妈的约定。 所以她通宵两天赶完稿子后，回了过往的租房，又马不停蹄往这边赶。 她只是想尽量解决好后顾之忧，再好好和黎曼认错。 到时候无论黎曼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拼尽全力去满足她。 却不曾想，处处碰壁。 「你还是赶紧从曼曼的住处搬出去吧。我早就说过了，你们不合适。」 「本来，本来我就不同意找个女生。」 「还是你这样娇滴滴总要她照顾的女生。」 「你想啊，伴侣，可是要陪伴一生的人，你这样的身体，我怎么放心把她交给你？我还以为你离开了这么久，已经想开了。」 「实话跟你说吧，当初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你离开曼曼的。」 「我就没想过答应你们。」 尹槐烟快哭出来了。 「那谈茜茜为什么可以？」 她不甘心，自己和黎曼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第37页 黎曼妈妈似乎很不明白尹槐烟为什么这么问。 「她是我老友家的孩子，你怎么跟她比呢？」 尹槐烟唿了口气。 这太不公平了。 老友家的孩子又怎么样呢？ 曼曼不喜欢她啊，和她在一起就能过得幸福吗？ 「阿姨，您真的了解黎曼吗？」 「或者说，您真心希望她过得好吗？」 尹槐烟的问题让黎曼妈妈有些错愣。 「我，我就是为了她好，才要求你们分开。」 尹槐烟又问：「那您觉得，黎曼和我分开后过得快乐吗？」 黎曼妈妈被尹槐烟直直的眼神望得不自在。 刚分手时，黎曼找自己哭了很多次，自己却并没有跟她说实话。 可黎曼的确伤心了很久。 「那是她需要时间，她现在都走出来了。她答应和茜茜去约会，如果你没有突然冒出来，她们可能都已经确定关系了！」 尹槐烟苦笑道：「是吗？您没发现，那个谈茜茜，和我有点像么？」 言下之意，黎曼根本没走出来。 「阿姨，当初答应您的要求我都做到了，这次来，我是希望您也能兑现承诺。」 「我不奢望您能完全接纳我，但能不能，给我们一个机会？」 黎曼妈妈这时也在悄悄打量着尹槐烟，果然谈茜茜是有些神似她。 大概是这一层原因，再仔细看，这人似乎也没那么不好。 但是，黎曼妈妈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你说了这么多，我们曼曼答应跟你重新在一起了吗？」 「她要是愿意和你重新开始，那为什么是你自己来家里？她呢？」 「你该不会是瞒着她来的吧？」 「我这就打电话问问她，怎么回事！」 黎曼妈妈说完去拿茶几上的电话。 尹槐烟心里霎时咯噔了一下。 这电话不能拨出去。 「阿姨等等！」 黎曼妈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可尹槐烟却犯了难。 如今她和黎曼之间的近况，说实话也不是，骗她也不是。 而这时，黎曼妈妈的电话响了。 来电人正是黎曼。 第24章 黎曼妈妈把来电人的显示给尹槐烟看。 她的表情不是很好，按下了静音键后，问尹槐烟： 「你都告诉曼曼什么了？」 尹槐烟很镇定地摇头，「阿姨，曼曼她什么都不知道。我可以向您保证。」 黎曼妈妈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接起电话，往阳台走去。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通话内容尹槐烟听不见，但单看黎曼妈妈在阳台不断踱步又停下来严肃的模样，大概也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吧。 尹槐烟嘆了口气。 她甚至恍惚起来，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对不对。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过了几分钟，黎曼妈妈才气唿唿的挂了电话进屋。 她看了眼尹槐烟，无奈的坐下。 「你真的什么都没跟她说吗？」 尹槐烟再次摇头，「真的没有。她连我为什么离开都不知道。」 不知是不是角度问题，尹槐烟似是瞧见黎曼妈妈眼角一闪而过的泪痕。 「造孽啊，你为什么要去荔城呢？为什么偏偏碰见了她，又住她家里去了，你既然知道她对你念念不忘，你还这样，你还这样……」 尹槐烟想开口问问她，刚刚黎曼究竟说了什么，但最终还是没问。 她继续沉默。 黎曼妈妈稍稍平静了些，这才接着往下说。 「茜茜出事了。虽然曼曼没多说，但我知道，跟你脱离不了关系，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们曼曼也不会喜欢女孩子，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模样。」 她越说，整个人越颓。 「算我求你了，你好好跟曼曼断了好吗？你放过她，也算是放过我们一家子。」 尹槐烟简直要气笑了。 即便自己先动心，但当初先招惹自己的人是黎曼啊！ 凭什么就把过错都推在她尹槐烟身上？ 谈茜茜出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三年前她就知道黎曼妈妈挺煳涂的，可她没想到会煳涂成这样。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一场博弈，尹槐烟原本自认为有三分胜算，可如今她才明白，她简直是来自取其辱。 可更艰难的日子都经歷过了，总不能因为几句打击就轻言放弃。 尹槐烟深唿吸一口气，颤抖的手指用力握紧。 「阿姨，我不会轻易食言的。」 过去的那些威胁，尹槐烟都可以当没有发生过，而从今往后，她只会更坚定地打破阻碍，不会再被人随意拿捏了。 「既然谈茜茜是因为我才出事的，那我理应去看看。我先走了，下次再来。」 尹槐烟站起身，向黎曼妈妈鞠了个躬。 「阿姨再见。」 「你、你这人是听不懂话吗？我——」黎曼妈妈的话被尹槐烟隔绝在门内。 此时天已经黑了，尹槐烟脚步轻轻，楼梯的声控灯没感应到声音，没亮。 她踏着黑暗，一步步走出了这栋楼。 小区楼下种了夜来香，风吹过，带起阵阵浓郁的花香。 尹槐烟没为花香逗留，快步离开。 第38页 直到走出大门口，尹槐烟才给黎曼打电话。 电话一秒被接起。 「阿烟你的电话终于打通了。」黎曼的声音先一步响起来。 「怎么了？」尹槐烟的声音还是微微颤抖。 「今天谈茜茜来找我，我也不知道她发什么疯，唉总之她受伤了，现在在医院，我让我妈喊她家人过来，我妈没答应，让我在这里照顾她。」 「阿烟你回去了吗？吃饭了没？」 尹槐烟隔着电话都能听到黎曼的无奈。 「她怎么样？」 黎曼嘆了口气，「腿骨折了。」 尹槐烟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怪不得刚刚黎曼妈妈一下子情绪波动那么大。 「你们在什么医院？我过去吧，顺便给你带点吃的。」 黎曼报了医院的名字，「你今天外出累不累？不然我点外卖吧，你回去好好休息。」 尹槐烟望着路边来往的车辆，车流不息，灯光闪得她眼睛疼。 她微微闭上眼，轻声说：「不用，我顺便也有事情找她。」 黎曼啊了一声，「行吧。」 虽然黎曼不知道尹槐烟找谈茜茜有什么事情，但她还是没有多问。 挂了电话，黎曼回到谈茜茜所在的病房。 她看着躺在病床上沉默不语的谈茜茜，也不跟她搭话，就默默在一边的木椅子坐下来。 她上午把自己关在书房，出来后就看见了尹槐烟留着的纸条。 黎曼只当她是出去散心走一走。 正好，可以让自己把那几大箱子载满回忆的东西，好好整理。 而谈茜茜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你找我有事？」黎曼不太理解谈茜茜动辄上门来找自己的做法。 谈茜茜挺忐忑的，上回黎曼虽然送自己回家，可后续就没有下文了。 她这次来，是想问问黎曼对两人目前关系的看法，还有，确定客房住的人究竟是不是尹槐烟。 「嗯，你这几天都没回我信息，所以......来看看你。」 黎曼不置可否，「进来坐。」 谈茜茜一进屋，就看见了一旁的箱子。「这些...是什么？」 「没什么，一些不需要了的东西。」黎曼往里走，还顺势将其中一个箱子往里踢了踢，尽量不让谈茜茜看见。 可偏偏是这么一踢，反倒把箱子盖给踢松动了。 谈茜茜自然而然就瞄到了里头的物品。只不过她没有吭声，走到沙发旁坐下。 「我这几天赶稿，挺忙的。」黎曼给谈茜茜倒了一杯温水。 谈茜茜接过一次性水杯，「嗯，那你现在画完了吗？」 黎曼摇头，她其实有些困了，但还是压下了想打哈欠的冲动，「还没有，大结局还没给我，所以有些地方还要等收到后再做润色。」 「啊，那我现在会打扰到你吗？」谈茜茜眨了眨眼，说着这样的话可没有半点打扰到了就要立刻离开的意思。 她心思转得很快，想着不管黎曼说什么，她都要找理由留下来陪陪黎曼。 黎曼也看出来了，便说：「没有关系。」 「我正好也想跟你聊聊。」 谈茜茜一听，正襟危坐起来，「聊什么？」 黎曼开门见山：「其实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并不适合做朋友？」 谈茜茜根本没想到黎曼会这样说，她有点慌乱，「怎，怎么会呢？」 她想，一定是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否则就算看在两家家长的份上，黎曼也不至于如此。 「我们之间都没有好好互相了解过，就算不能发展进一步的关系，难道连普通朋友都做不到吗？」谈茜茜耐着性子问她。 「是的。」黎曼坚定地说。 谈茜茜看着黎曼：「是不是因为你的前任…尹槐烟？是她吗？她回来找你了，所以你想和她重新在一起，是吗？」 黎曼撇了撇嘴角，果然谈茜茜都猜到了。 「不关她的事，我只是纯粹觉得，我不是很必要和你交这个朋友。」 这种话说出来实在是太伤人了，黎曼自然清楚。 可她已经下定好决心，无论阿烟最后是如约离开还是留下来在荔城，她都不会再去跟谈茜茜有任何的瓜葛。 今天可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所以黎曼心里想的，是必须处理好这件事。 「为什么？」谈茜茜不可置信。 黎曼却不可能明说，「都是我自身的问题，很抱歉。」 「我不同意，我觉得我们之间很合得来，你好歹让我尝试尝试吧？」谈茜茜实在是想不通，明明前几天一起吃饭的时候，黎曼都不是这样的。 肯定是因为尹槐烟！谈茜茜几乎确定了原因，早知道自己一开始就不该带黎曼去签售会，更不该在那天被罗冉说通，留下她们两个！ 现在好了，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谈茜茜对尹槐烟的感情和对黎曼的一样复杂。 尹槐烟是她喜欢了很久的作者，喜欢到收藏她所有系列的书，经常看她微博分享的日常内容，加了她的书粉群，等等。 在知道《蔓草》的原型后，谈茜茜把书重新看了好多遍，因为主视角是在尹槐烟，谈茜茜看的时候不免就代入了进去，心疼尹槐烟，又嫉妒她拥有黎曼的那些过去。 而黎曼，本就是谈茜茜的相亲对象，又是《蔓草》的另一个主角，谈茜茜代入小草的角色过深，对黎曼是起了爱意的。 第39页 现在黎曼忽然如此绝情，谈茜茜难以接受。 她压抑着自己的心情，问黎曼：「你是不是以为，和我切断了关系，你就有机会和你的前任重新在一起？」 「不可能的曼曼。我去找过阿姨了，她从来就没同意过你们的事。即使你没有选择我，那个人也不会是你的阿烟。」 谈茜茜的话像个炸.弹一样在黎曼脑海里爆开，她感觉自己好像隐隐抓住了什么一直被遗忘掉了的信息，可仔细想想，又云里雾里。 「我妈那边，我会去跟她解释的。」黎曼大概是因为没睡够的原因，困意中还夹杂着一丝眩晕，而胃痛也在试图作祟。 「咱们之间，就到此为止吧，别再见面了。」 谈茜茜激动得站起来，她忘了手中还拿着杯子，水洒出来，泼到地毯上。 但她无暇顾及，「我不答应！」 黎曼吐了口气，她也站起来，看了一眼地毯，缓缓说道：「你还年轻，还能遇到很多很多的人，没必要在我这儿赌气。」 「我呢，也不是什么好人。在人家情窦未开的年纪，死缠烂打把人给骗到手，结果也没让人过上几天好日子，最后还把人给弄丢了。」 「我妈跟你说的那些，你最好别信，什么都是阿烟无情抛下我之类的。其实我知道...不是这样。」 「是我没用，让她对我失望了。」 作茧自缚三年，黎曼却在这短短几天，想通了许多事情。 不会是无端端的不告而别，一定是攒够了失望才离开。 一个对自己失望透顶而离开的人，怎么可能还会给重来的机会？ 「就算我真的退而求其次和你交往、相处，也不会是真心待你的。所以我才说，没必要。」 谈茜茜听傻了，她呆了一会儿才答： 「不，我会真心对你好的，你给我一点时间，也许慢慢的你就接受我了。这样直接把我全盘否定，对我太不公平了。」 黎曼：「公平？感情都是自私的，哪有什么公平？」 「你走吧，我累了，想要好好休息。」 谈茜茜哪里想到这一趟会换来这么一个结果，可她没面对过这种场面，慌慌张张之间，就想去拉黎曼。 黎曼排斥这样的接触，下意识躲开。 谈茜茜却没有因此而停下来的意思。 黎曼连着往沙发外退了又退，谈茜茜还是继续往黎曼面前沖。 黎曼想要开口喊住谈茜茜，也考虑要不要直接把人拽出门外去。 正犹豫着，谈茜茜已经到了跟前。 黎曼完全是靠着本能反应偏过身去，可好巧不巧，她撞到了身后高高叠起的几个大箱子，箱子摇摇晃晃。 黎曼顾不上谈茜茜了，怕箱子掉下来，只好转到箱子旁边赶紧去扶住。 谈茜茜沖得快了一点，黎曼一侧身，谈茜茜就正面撞上了那堆箱子，在一边有黎曼扶住的反作用力下，箱子们直直砸在了谈茜茜身上。 其中一个箱子直接开了盖，杂物倒向谈茜茜，激起她一阵阵惨叫声。 黎曼气得要命！ 就算那些东西她决心搬走，可那也是她曾经如命一般的宝贝，如今零零散散碎了一地，她心如刀绞。 其中一张写了题字的画，甩出来时掉出了密封袋，又正好碰到谈茜茜倒了水后还湿漉漉的脚上。 整洁干净的画轴，再捡起来时已经沾了污渍，画面上巧笑嫣兮的人，花了脸。 心痛吗？很痛。 那是黎曼为尹槐烟作的画，也是尹槐烟为黎曼题的字。 可现在，画毁了。 黎曼整个人脑子一片空白。 那些过往美好的画面仿佛随着画一起不断从记忆中抽离，她好像要抓不回来了。 「脚…好痛！」谈茜茜的喊声把黎曼拉回到现实中。 黎曼把画放到桌上，才恍惚着去看谈茜茜。 她要把箱子移开，吃力地搬起来放到一旁，再将散落出来的物件放回去。 这样来回搬得出了汗，谈茜茜身上的东西才被清理干净。 谈茜茜疼得脸都白了。 黎曼试图去扶她，谈茜茜却说腿有点难以移动。 几番折腾，黎曼只好半扶半抱着将人送去了医院。 听见医生说谈茜茜骨折的时候，黎曼已经面无表情。 在医生表明无需住院的情况下谈茜茜依旧要求住院时，黎曼更是没说半句话。 她的心像被挖空了一块。 总是不断想起那几个箱子散落出来的东西，大大小小，全是她和尹槐烟的一点一滴。 可有的画毁了，有的东西摔碎了。 再也拼凑不回去了。 好不容易撑着疲惫，陪谈茜茜办好了住院，黎曼想了想，还是把事情告知梁琪，也就是黎曼的妈妈。 梁琪让黎曼好好照顾好谈茜茜，黎曼没有答应，听着电话那头气急败坏的妈妈，黎曼忽然很难过。 她很想见见阿烟，哪怕只是看着阿烟，可能心里也会好受些吧。 挂了电话之后，黎曼想起有一次尹槐烟生病，恰逢家里有事，那件事情并没有重要到必须要求黎曼也在场，可梁琪还是不断电话轰炸，让黎曼回去。 黎曼跟梁琪说了很久，她想留下来照顾尹槐烟，可梁琪跟发了疯似的，不依不饶。 两人僵持不下，黎曼气得直接把梁琪的通讯方式都拉进了黑名单。 第40页 后来……后来还是尹槐烟劝了黎曼，说自己也没什么问题，让黎曼回去了一趟。 现在想来，黎曼简直想给当初的自己扇几巴掌。 怎么就听了她的话，把生病的阿烟一个人丢在出租房里？ 坐在安静的病房内，黎曼越想思绪越混乱，谈茜茜试图和她说话，她也没理。 黎曼呆了一会儿，就藉口说出去透透气，离开了病房。 她随意选了走廊的长椅坐下，盯着地板发呆。 不舒服的劲又开始缓缓上涌，她头疼，胃难受，嘴唇也开始微微发白。 黎曼蜷缩在长椅上，过往的人行色匆匆，几乎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安静地熬一会儿，可能就会好了吧。 黎曼低下头，咬着下唇，这样想着，轻轻合上眼休息。 有一阵熟悉的淡香混合在医院的消毒水味里飘到黎曼的鼻尖，黎曼睁开眼想抬头看看。 身旁有个人先坐了下来。 「黎曼？你不舒服？」尹槐烟把带来的东西放到地上，转过身去看黎曼。 黎曼听见尹槐烟的声音，乍然之下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肩膀传来温度，是尹槐烟担心地握住了她。 「我没事，只是没睡好，有些困。」黎曼在见到尹槐烟的那一刻，人也清醒了不少。 尹槐烟一眼就看出黎曼情绪不对，只不过她没问，「谈茜茜呢？」 「在病房里，我暂时不怎么想看到她，就在外头透透气。」 「怎么摔的？很严重吗？」 「其实还好，她下午来家里找我，我说了一些比较重的话，她有点激动，推搡之间她就被我准备搬走的箱子砸了。医生说不需要住院，她非要住，联繫了她家人都说没空，我再等等，不管有没有人来我也要回去了。」 尹槐烟点头，没再问。 「我带了点粥，等你们吃好了我再进去，我是真的有些话想和她聊聊。」 到了这时，反应有些迟钝的黎曼才察觉到今天尹槐烟的状态不太对。 「你今天……」去哪了？怎么看起来像哭过？ 黎曼欲言又止。 她知道不该，可每每到了那个时刻，又总是自然而然地想关心尹槐烟。 「我今天去见了几个老朋友。」尹槐烟也没说实话，租房黎曼一直留着，黎曼妈妈那边自己也没有说服好，当然无需提起。 「噢。」黎曼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沈默半晌，才说：「那我先进去，好了给你发信息。」 尹槐烟没等多久，黎曼的信息就发过来了。 她深唿吸一口气，面对谈茜茜这种又是自己的书粉又是潜在情敌的人，还真的不太好聊。 可事到如今，别无它法。 尹槐烟一进去，谈茜茜就发现了她。 她看着尹槐烟，眼里复杂万千，似乎在说，果然是你。 「我出去一会儿，你们聊。」黎曼虽不清楚尹槐烟找谈茜茜要说什么，但她相信阿烟，所以愿意在外面等着。 病房门关上，尹槐烟已经走到了谈茜茜的床边。 谈茜茜脚上打了石膏，一只手挂着针水，但精神看起来挺好的。 她慢悠悠开口：「我知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梁琪阿姨告诉过我你的事情。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你就是我...女神。」 「也是有意思，我喜欢的角色成了我喜欢的人，而我喜欢的作者，又成了我喜欢的人的前任。」 「很绕口对吧，我也感觉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像坐过山车一样。」 「刚刚阿姨给我发了消息，说你去找她了，我就猜到，你会过来。」 谈茜茜笑了声，「你现在是想......追回她？」 她的语气带了一丝嘲讽，又有些妒忌。 「你知道我的腿为什么受伤吗？黎曼是不是跟你说被箱子砸到了？那你知道那些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都是你们的过去哦。」 「黎曼把你们的过去都塞进了箱子里，准备扔掉了。」 谈茜茜说到这儿，故意停顿下来，去看尹槐烟的反应。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尹槐烟很是镇定，似乎对她而言，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 实际上尹槐烟心底是抽痛的，可她也意识到了自己之前没处理好的地方，她在想办法补救着。 谈茜茜说的，在承受范围之内。 更何况谈茜茜藏了话，没有说黎曼要求跟谈茜茜不再来往的事，这一点尹槐烟是知道的。 尹槐烟清了清嗓子，「你说黎曼妈妈跟你说了很多关于我的事，那你知道我是被迫离开的吗？」 果然，谈茜茜眸光闪了闪，「你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抛弃了黎曼吗？ 明明梁琪阿姨是这么说，就连黎曼也说是自己让尹槐烟失望透了她才离开的。 毕竟这样才能解释得通，梁琪阿姨为什么这么不待见尹槐烟。 「那我只能说，你太天真了。」尹槐烟没多说，三年前的诊断证明和梁琪逼她写下的承诺，还有之后的治癒证明等等，直接拿给了谈茜茜看。 「这就是真相。」 谈茜茜挂着针水的手按着那一沓文件，另一只手快速翻动，一目十行。 她越看越震惊。 「怎么......怎么会这样？」 第41页 尹槐烟不至于拿这种事情来骗她，那只能说明梁琪之前说的那些，大部分都是谎话。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因为尹槐烟身体不好就想尽办法拆散两人？ 那撮合自己和黎曼又是什么理由？ 谈茜茜整个人都懵了，她觉得自己需要时间捋一捋，到底怎么回事。 尹槐烟把资料收回，看着谈茜茜坐在那里呆滞了许久。 「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跟你说，我既然已经康復了，又和黎曼有缘重见，我决定重新追回她。」 谈茜茜回过神看尹槐烟，她感觉尹槐烟说这话的时候，神采奕奕，像是在发光一样。 「给你看这些，还有一个原因是希望你能知道真相，知道我是有资格的。」 「还有，黎曼那里，以后我会跟她解释，你可以先帮我保密吗？」 谈茜茜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下了头。 她对尹槐烟的滤镜还是太重了，尤其是有《蔓草》的加成，得知其中的曲折之后，即便心中还喜欢着黎曼，可她也不愿再做亲手去破坏她们的人。 得到谈茜茜的理解，尹槐烟也算松了口气。 接着她问道：「你家人真的没法来照顾你吗？」 「啊这个……」谈茜茜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主要还是两边家长的意思，说是可以以此为由好好培养她们的感情。 可现在，谈茜茜也不愿意了。 「没关系，我会跟她们说的，还有梁琪阿姨那边，我也会想办法跟她聊聊。」 不只是为了黎曼，也是她谈茜茜不想被人莫名其妙蒙在鼓里。 「你……跟黎曼先回去吧，她那些东西损坏了很多，我看她很不开心。」谈茜茜不忍心，其实黎曼心里，还是装着尹槐烟的吧。 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故意刺激尹槐烟的罢了。 她谈茜茜，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相亲对象，怎么可能比得上她们的相恋七年？ 想想也知道答案。 「快走吧，我现在就通知我家人过来。」谈茜茜说。 尹槐烟看着她有点故作坚强的模样，稍稍有些心疼。 「明天我们再来看你。」 走出病房的时候，尹槐烟拉开门把手的掌心，都被汗湿了。 或许谈茜茜这次意外，也不全是坏事吧。 「阿烟，怎么样了？」黎曼一直在病房外的走廊上。 病房隔音很好，她完全听不见里头的人谈论什么，紧张得神情紧绷。 尹槐烟表情略带轻松地摇了摇头，「没事，她说她家人晚点过来。我们先回去吧。」 「真的？可是刚刚……」刚刚谈茜茜对着自己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不信你可以进去问她，我在这儿等你。」尹槐烟从包里拿出纸巾擦汗。 黎曼赶紧说道：「我信，我信你，那走吧。」 车子快行驶到小区楼下的时候，黎曼才想起家里残留的局面。 她有点纠结，要不要找个什么藉口，让尹槐烟先不进去，等自己把那些东西都收拾好。 可直到车子停在楼下，两人一起进了电梯，黎曼都没有找到好的理由去开这个口。 「你是有什么事情想说吗？」尹槐烟见黎曼一直欲言又止，在出电梯后终于问她。 黎曼正从包里掏着钥匙，听尹槐烟这么问，手一抖，钥匙掉在了地上。 她俯身去捡钥匙，想了想，还是说：「呃，那个，家里现在有点乱，要不你在门口等等，我进去收拾收拾。」 尹槐烟看着黎曼窘迫的模样，又想起谈茜茜在病房时说，黎曼原本是在清理她们的过去，一下就明白了缘由。 她贴心问道：「那我下楼走走，你收拾好了再喊我上来？」 黎曼有点犯难。 不说其他，光是桌上那幅画，一进屋就能看到。 可不让她瞧见，是不是欲盖弥彰了些？ 「算了，也没什么。」黎曼一咬牙，打开了门率先进屋。 饶是尹槐烟做好了准备能够见到很多忆当年的东西，可在她目光落在桌上那幅她以为早就被毁掉的画时，心还是不由自主地又痛了起来。 她喃喃道：「原来你还留着……」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呜我尽力了！ 明天继续多更新，以后会日更哒！ 第25章 黎曼的暗暗不自在，因为尹槐烟的反应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讶与不解。 不是说让自己别做任何追求的举动吗？ 怎么会见到那幅画还反应这么大？ 而且画都弄脏了啊...... 她理了理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说的话显得自然。 「嗯，是留着，不过也打算扔掉了。」 「不止画，你看，还有这些，那些，全部和你有关的东西，我都打算扔掉的。」 黎曼边说，边握紧了拳头，嘴角都不自觉颤抖起来，她努力压制住自己。 她期待看到尹槐烟惋惜或心疼，又有点担心尹槐烟不如自己所愿。 尹槐烟没回答，她还在看着那幅画。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她们一起完成这幅画的时候，早已不是热恋期。 某天黎曼心血来潮作了画，缠着尹槐烟问好不好看，尹槐烟正好在练字，便随手题了字上去。 过后，似乎谁也没去关注这幅画了。 第42页 谁知道，黎曼珍藏到如今。 黎曼没等到回答，又说：「反正都坏得差不多了，留着只是碍眼碍位置，你说是吗？」 尹槐烟终于抬眸去看黎曼。 她眼眶通红，嘴唇微微抿着，望着黎曼的神情，跟黎曼想像中的一样。 并且，比惋惜和心疼，还多了一层更难以言喻的感觉。 黎曼这一天的坏心情为此都好了一些，她装作不甚在意地踢了踢脚边的玻璃瓶，「看，挡着我路了。」 玻璃瓶里装的都是星星摺纸，如果尹槐烟没记错的话，自己当初走的时候明明把所有关于星星摺纸的玻璃瓶，都带走了才对。 这一个玻璃瓶，可能是遗漏在哪了吧，尹槐烟想。 「那个……」尹槐烟艰难地指了指玻璃瓶。 黎曼见她这样，眼睛眯了眯，心中藏了些许得意，阿烟这样，是捨不得了吗？ 她弯腰，把玻璃瓶捡起来。 瓶盖很紧，黎曼用力拔开后，将瓶盖随手扔到了一旁。 星星摺纸五颜六色，黎曼倒出来一把，恶作剧的心思不断上涌。 尹槐烟终于又说话了，她小心翼翼，「可以把它们还给我吗？」 黎曼像听了个笑话，嗤笑一声。 「为什么要还你？你不是都不要了吗？」 「不是的，摺纸里有一些…一些我以前记录的灵感，我还以为我弄丢了，既然你不要的话，还给我好不好？」 尹槐烟原本想说，里面记录的都是以前自己给黎曼的情话，可黎曼的态度，让她踌躇不决，便换了个迂迴的原因。 「是吗？我看看。」黎曼一时兴起，抓起其中一个星星摺纸就要拆开来。 「别——」尹槐烟的阻止还是慢了点。 黎曼摊开星星摺纸，里面写的是一句非常简短的话。 [失眠的大雨磅礴夜晚，身边有你的匀速唿吸，一切便是安定。] 乍一看，的确挺像随手记录的灵感。 什么嘛？黎曼心里嘀咕。 她又继续拆开下一张。 [今天路过的甜点店橱窗，你的目光在提拉米苏停留了三次，所以我借着忘拿东西的拙劣理由，折返回去给你买下了它，可是为什么，你并没有很开心。] 如果刚刚的雨夜失眠，黎曼一时想不起是不是她和尹槐烟发生过的事，那这个提拉米苏，可就指向性太过明显了。 黎曼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很冷的冬夜，因为临近圣诞，黎曼经过甜点店的时候想起要不要在圣诞那晚订份蛋糕和尹槐烟过节。 结果尹槐烟在晚一点的时候，踏着冰天雪地就去把黎曼看上的提拉米苏买了回来。 尹槐烟本来身体就不算太好，这么一番折腾，鼻尖都冻得通红，当晚就发了低烧。 多年后的今天忽然看到尹槐烟的记录，黎曼不禁反思，当时的自己是不是应该坦诚一些，把关心直接大大方方说出来？ 于是黎曼的语气便软了些，她说：「阿烟，你又骗人。」 尹槐烟的道歉到了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我忽然又不想扔了。」黎曼继续拆了几个摺纸。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里面有写东西。」 尹槐烟诧异地望过去，「那本书…你没看吗？」 关于星星摺纸，尹槐烟记得在《蔓草》里写过。 黎曼撇嘴，没说真话。 「看了有什么用？你都不让我重新追求你了，我也不能永远停在原地回忆过去吧。」 尹槐烟被黎曼如此无所谓的话刺得难受，差点就要把真相全盘托出。 可理智到底让她生生忍住。 黎曼又说：「不过这些星星摺纸不一样，这些啊，就适合我拿来当笑话看。」 尹槐烟不明所以，「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我那七年，就活得像个笑话。打个比方的话，真心餵了狗？而且三年后又当了一次哈巴狗，上赶着去舔你。」 这话就狠了点。 黎曼以为尹槐烟会反驳，谁知她只是颓丧着抿嘴。 「对不起……」 黎曼听了尹槐烟的道歉，并不好受。 她只好转移注意，把拆得乱七八糟的摺纸塞回玻璃瓶，盖上瓶盖。 做完这些，黎曼察觉尹槐烟还眼巴巴地看着玻璃瓶。 她没好气地说道：「别看了，不会还你的。」 接着，黎曼蹲下来，把那些破了碎了的物件，一股脑开始往箱子里扔。 尹槐烟看黎曼动作粗鲁，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只好默默挪动，看能不能趁黎曼不注意，捡起几样东西。 她先是悄无声息地捲起了画，打算问问有没有人能修復，又拿了离黎曼比较远的一些。 眼看着黎曼暴力收拾得差不多了，尹槐烟赶紧抱着东西回了客房关上门。 黎曼等尹槐烟门一关，动作立刻就缓了下来。 她余光早就看到了尹槐烟的举动，只不过假装不知道罢了。 蹲在地上等了一会儿，确定尹槐烟应该不会出来之后，黎曼才一脸心痛地去看刚刚那些物件。 她找来几个不同的袋子和透明小箱子，把坏掉的东西根据损伤程度分类放好，又贴上标籤，才重新装好，拿进了书房。 狠话都是放给尹槐烟听的，黎曼内心早已动摇。 第43页 或者说只要尹槐烟还在黎曼跟前一天，她都没办法真正做到割断对她的感情。 只不过为了遵守承诺，为了不让尹槐烟看出破绽，强制自己表现得无情而已。 把东西放好，黎曼打开电脑打算继续工作。 而罗冉刚刚审完《无妄》的结局，发过来给了黎曼。 黎曼没有勇气立刻打开，先发了信息过去问罗冉，是什么方向。 罗冉却故意卖关子，让她自己去体会。 黎曼只好带着忐忑，点开来自己看。 明明当初在网上追连载的时光已经过了许久，可接着往下看，黎曼还是能迅速进入状态，之前的剧情歷歷在目。 或许是心态产生了变化，又或许是这几天过得过于高能，黎曼从尹槐烟的文字里，似乎看出了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黎曼觉得，可能比起《蔓草》的青春疼痛，《无妄》更能突显尹槐烟的内心吧。 曲折离奇的故事背景下，又在看着悲伤无奈的细节处留下她的细腻温暖。 剧情背后是更深刻的立意，令人深思。 有画面感，又不乏代入感。 一口气看到了结局，黎曼不得不承认，尹槐烟真的在她的梦想这条路上，不断地努力进步着。 她记得尹槐烟早年写过的东西，被很多出版社退过稿，编辑的评价大多是，文笔有灵气，但缺乏故事性。 最难的时候，尹槐烟被退稿打击得很久都没出过门，天天窝在租房里不断地写不断地写，退稿了就修改，改完继续投，直到编辑告诉她再改也不会再看，她才放弃，又继续新的一本。 黎曼感慨：还好，阿烟都熬过来了。 书出版了，逐渐有了名气，还开了签售会。 在这一点，黎曼自认自己是比不上尹槐烟的。 分开前，有尹槐烟时常鼓励自己，黎曼的目标还算坚定。 分开后，黎曼一下失去了奋斗的意义，混混噩噩，做一个有单就赶，没单就混日子的小小插画师。 看了《无妄》的结局之后，黎曼更这么觉得了。 她甚至隐隐觉得，《无妄》这本书，还会为尹槐烟带来更往上的台阶。 黎曼没想到，后来一语成谶。 此时的她，也因为结局的剧情灵感爆棚，构思了好几个画面，打开电脑认真作画。 然而她这工作起来就废寝忘食的毛病，加上本来就没有充分休息导致的不舒服，在凌晨四点的时候，彻底爆发了。 黎曼起初是有点晕眩，便停下来去喝了几口温水，稍稍坐了一会儿后得到缓解就又继续。 结果没过多久，黎曼胃也开始疼了起来。 这回不再是能忍下去的疼。 来势汹汹，疼得黎曼直冒冷汗，握着笔的手直接就拿不稳了。 以黎曼的经验，她不敢立刻站起来，只好坐在椅子上，慢慢往放了药的柜子挪过去。 好不容易挪到了柜子前，可止痛药在柜子的最上层 ，坐着够不到，必须要站起来。 黎曼已经疼得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她咬紧牙关，扶着椅子的把手，吃力地站起来。 拉开抽屉，里头的药盒好几样，黎曼想辨认胃药，才发现自己不知是痛得过于厉害还是因为犯困，已经视线模煳了。 她想通过记忆中的药盒形状去找，偏偏想不起来。 手也开始不配合了。 黎曼想起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全凭着一股意志力掏出来解锁，再长按下1号键。 那是重逢后装醉的第二天，她为尹槐烟设定下的快捷拨号键。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用上。 闭上眼睛之前，黎曼混乱的脑子里想的是，不知道电话接通了没。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见！ 第26章 尹槐烟一直有睡觉静音的习惯。 她这晚没有睡沉。 因为问了好几个认识的朋友，怎么样才能修復好那幅画，都没有得到确切的回答，说是需要把画拿过去看了才知道。 所以她睡着后便做了许多梦。 一会儿梦见她和黎曼和好了，但是梁琪提着刀冲到她们面前，说如果黎曼再和尹槐烟在一起，她死在两人面前。 一会儿梦见黎曼把东西都扔了，租房也退了，还把尹槐烟赶出了这间房子，然后谈茜茜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和黎曼十指紧扣看她的笑话。 总之没有一个好的。 尹槐烟几次惊醒，以为天要亮了，结果还是深夜。 最近一次醒来，是凌晨三点多。 她干脆打开电脑，看看有没有灵感再写一些《无妄》的番外。 手机就放在一旁，虽然静了音，但屏幕亮起时，尹槐烟马上就察觉到了，倒没想到来电人是黎曼。 这时已经是四点过了。 尹槐烟有些奇怪为什么她会在这个点联繫自己。 接通了电话，黎曼那头却没有声音。 有浅浅的唿吸声在，尹槐烟问了几句话，可都没等到回应。 她打算出房门去看看，握着手机走到门口。只听到嘭的一声过后，连唿吸声也听不见了。 尹槐烟一时慌了起来。 跑到客厅开灯。 黎曼没在。 又去了黎曼的卧室，也没有人。 尹槐烟小声喊了几下黎曼的名字，没有回答。 第44页 最后是在书房的地上找到的黎曼。 黎曼倒在地毯上，手机摔到了不远处，几个药瓶散落在旁边，凌乱不堪。 尹槐烟过去扶起黎曼，感受到她的脉搏后，用力拍了拍她的脸，没反应。 她想尝试着把人抱起来，但昏迷的人似乎特别重，尹槐烟用了很大的劲都没能成功。 过了好一会儿，尹槐烟手脚并用，才勉强将黎曼拉到旁边的沙发上躺好。 她累得喘了几口气，人也出了汗。 黎曼还是没醒，尹槐烟摸了摸她的额头，凉凉的，手掌也冰凉，唿吸浅浅，心跳听起来则是还可以。 这个时间点，尹槐烟有些拿不定主意，是要把人送到医院，还是守着她等她睡醒再做打算。 「痛…」黎曼干燥的嘴唇轻微张开，吐出了模煳的一个字。 尹槐烟赶紧凑前去问她，「哪里疼？」 黎曼还是闭着眼，她像在梦呓，「胃…好痛……阿烟，我好痛。」 尹槐烟凝神静气地去听，才听清了是胃痛。 她估计黎曼这是没睡好又没按时吃饭，胃痛一犯上来，加上熬夜人虚的缘故，就痛晕了。 既然知道了问题所在，那尹槐烟心里头也有了主意。 她拿了毯子帮黎曼盖上，走到刚刚那堆散落的药瓶旁边，找到黎曼的胃药，选择了容易吞咽的一种，按照说明书拿好分量。 又去接了杯温水。 尹槐烟往黎曼的背后塞了个枕头，让她能稍微坐起来一些。 「曼曼，我为你吃药。」尹槐烟凑到黎曼耳边说。 她一只手托起黎曼的背，另一只手捏着药片往黎曼的嘴里慢慢塞。 谁知她的手刚碰上黎曼的嘴唇，黎曼就立刻撇开了头。 她明显还没醒，大概是内心深处抗拒着这样的动作。 尹槐烟只好抚了抚她的背，又轻轻告诉她，「是我啊曼曼，乖，把药吃了好不好？」 黎曼哼唧一声，似乎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没有再做反抗。 但等尹槐烟把药又一次餵过去时，黎曼嘴唇紧闭，根本不愿张开。 这回尹槐烟哄了好一会儿，黎曼似乎睡熟了过去，依旧没有理她。 尹槐烟纠结得眉头直皱，药片都快在自己手指尖融化了。 看着那两瓣干燥的嘴唇，尹槐烟干脆把药放到自己的嘴里。 而后俯身，凑近，她用舌尖轻抚黎曼的唇瓣，用极尽温柔又耐心的方式，分开它们，然后把药送进了黎曼的口中。 黎曼还是能感受到嘴里蔓延开来的苦意，她蹙了蹙眉。 尹槐烟正心虚地贪恋着久违的气息，黎曼一有反应，她便想赶紧后退，而搭在黎曼后背的手，也不自觉收紧了些。 大概是把黎曼抓狠了，黎曼恢復了不少意识，察觉到了疼。 尹槐烟还没来得及撤离，嘴唇就猝不及防的被黎曼咬了一口。 「嘶…」尹槐烟立刻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她舔了舔嘴唇，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没想到黎曼竟然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 好在这之后，黎曼便又平稳地睡了过去。 尹槐烟站在原地缓了又缓，压下了心中的悸动之后，才重新靠前，打算给黎曼餵点温水润润喉咙。 她在黎曼的脖子下垫了小毛巾，才拿起杯子轻轻放到黎曼嘴边，用杯子的边缘试图打开黎曼的嘴。 可水大多都从黎曼的嘴角洒下来，几乎没怎么喝到。 尹槐烟只好帮她把嘴边的水渍擦干。 她喊了几声黎曼，确认她不像立刻回醒的样子，这才含了一口水，依照刚刚的方法，给黎曼餵了进去。 餵了几次，尹槐烟才停下来。 她感觉这比扶黎曼到沙发上休息还要累。 她重新把黎曼放着躺好，又在旁边盯了一会儿，然后才去收拾掉落的那些药片。 根据黎曼往常的习惯把药瓶摆好到柜子里，天已经蒙蒙亮了。 尹槐烟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 她努力打起精神，把挡光的窗帘拉上，不让阳光进来，这样或许黎曼能睡晚一些。 窗帘一拉，整个书房就重新进入一片黑暗，尹槐烟借着手机光去找小夜灯，打开后正要转身，余光却恰好瞥见了黎曼分类放好的那些破损物。 尹槐烟伸出手，轻轻罩在贴好了标籤的袋子上，心情复杂。 习惯了黎曼的直来直往不藏心事，偶然见到她口是心非的一面，尹槐烟还有点不太自然，即便黎曼这时候还在昏睡着，尹槐烟也略不自在的掩住嘴巴轻轻咳了两下。 回到沙发边坐下，尹槐烟抓着黎曼的手，头靠在沙发边缘。 她用双手时不时摩挲着黎曼冰凉的手掌，想着能不能给她带来一点热源。 搓着搓着尹槐烟又困了。 她有些迷煳地想起以前，自己身体经常不好的时候，黎曼好像也是这样整晚整晚的照顾自己。 热了扇风，冷了暖手暖脚。 那时候的黎曼，好像从来不会累一样，永远在尹槐烟面前保持超好的精神状态。 尹槐烟其实有点能理解梁琪的想法，无非是觉得黎曼在这段感情中付出得多了些，占了弱势，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在恋情中吃亏吧。 可她们能在一起七年，度过了年少，熬过了初入社会的一穷二白和艰难，就绝对不可能是只凭着一方的单方面热忱坚持的。 第45页 只不过表达感情的方式不同罢了。 尹槐烟从小寄住在亲戚家受尽白眼，她曾经对情感淡漠，是黎曼一步步走近她，打开了她的心房，也给了她一个从未设想过的童话爱情。 她深知自己的弱点，因此一直一直都在努力去靠近黎曼，不去拖黎曼后腿。 只是这些，梁琪都看不到罢了。 她看到的只是她想看到的。 就比如，梁琪从来不知道黎曼的胃病一样。 但是没关系了，尹槐烟安慰自己，那些难过的黑暗的，都只是过往的尘埃，天已破晓，她只要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就一定能和黎曼重新拥有新的生活。 她要让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祝福她们，她们可以手牵着手，淌着阳光，不畏一切。 伴着美好的憧憬，尹槐烟趴在沙发边缘，渐渐睡着了。 ＊ 尹槐烟醒过来时，脖子酸痛，手脚发麻。 她动了动手，却动弹不得。 睁开双眼，眨了好几下才看清是被黎曼压住了。 药效发挥了作用后，黎曼就从昏睡状态变成了熟睡，她甚至睡到后面还翻了个身，于是便正好压到了尹槐烟的手。 尹槐烟怕黎曼被吓着，慢慢又慢慢的把自己的手小心拉出来。 她扶着沙发站起身，伸展了一下发麻的四肢，又扭动了脖子，舒展开身体后，才悄悄熘出了书房。 看了眼客厅的时钟，尹槐烟才知道时间不算太晚，还不到十点。 黎曼胃痛的时候，更喜欢吃面食。 冰箱里的食材还算新鲜，尹槐烟简单洗漱过后，束起马尾动手下厨。 面做好后，尹槐烟见黎曼还没醒，干脆把面端进了书房的桌上，又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也搬了过去。 她坐在桌旁写《无妄》的番外，时不时看一看黎曼的睡颜，把漫漫情意也悄然放进了主角之间。 黎曼是被面的香味馋醒的。 她还没睁开眼，就受不了的捂住了肚子。 意识逐渐清醒，黎曼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开始思索自己晕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 似乎是打了阿烟的电话？ 阿烟难道没听到？所以自己才会还在书房？ 不对，晕倒前不在沙发上。 黎曼还在理清思路，胃又有些细细的疼，她低喃了一声，想坐起身来。 「先别动。」 尹槐烟的声音在附近响起，黎曼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虽然没弄清楚状况，但还是依着尹槐烟的话，没有再动，而是微微侧头，去寻找声音的方向。 尹槐烟关掉电脑，走到黎曼身旁。 「你刚醒，别做太大的动作，容易再次眩晕。」 「啊？哦…可是我想坐起来。」黎曼呆呆地答道。 毕竟沙发再好，睡起来也没有睡床上舒服，黎曼这下子就觉得四肢有点酸痛。 「我扶你，别急。」 尹槐烟双手托住黎曼，慢慢将人扶起来，坐好。 黎曼坐好后，才堪堪回过神来。 她想问尹槐烟是不是接到了自己的电话，但一抬头，先看见了尹槐菸嘴角殷红的伤口。 第27章 黎曼的眼神过于明显，导致尹槐烟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伸手去摸了摸嘴角。 碰到被黎曼咬到的位置，尹槐烟才知道了原因。 她忽略掉黎曼诧异的目光，说了一句：「没什么。」 「我去给你倒点温水。」 黎曼在尹槐烟去倒水的空档，脑子里想了很多，她回想起前一晚，意识模煳中似乎是有人给自己餵过药，也餵过水，但具体是怎么样的，她就记不起来了。 可尹槐烟的嘴角，很像是被人咬破的，这又是为什么？ 黎曼用力思考，不仅没想明白，头反而更疼了，只好暂时收回思绪。 喝完水后，黎曼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想起来，人却还是有点晕乎乎。 便被尹槐烟按会在座位上。 尹槐烟夹了一小碗面给黎曼，「吃点东西，晚点再吃药，如果还是很难受的话，就去医院吧。」 黎曼应了声好，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温热的食物下肚，黎曼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原先冰凉的四肢，温度也有回暖的现象。 两人一起吃完了面，尹槐烟也没有让黎曼立刻离开沙发。 她把碗盘收到厨房后，自己研究了一下洗碗机的用法，将碗筷都放进去按下清洗键，之后才重新倒了水回书房。 黎曼还算听话，继续保持着靠在沙发上，还把一旁的靠枕塞在背后，换了个舒服的坐姿。 「你的胃病，怎么会变得这么严重？」尹槐烟放好水杯在桌上，回到自己的位置坐着打开电脑。 她像是随口一问，但其实还是悄悄看了黎曼几眼。 说到这个黎曼就忍不住心里发虚，原本她的胃偶尔也会不太舒服，但不至于到这个程度。 主要原因，还是归咎于刚分手的日子里，黎曼整日将自己喝得烂醉，作息也日夜颠倒，那段时间她和外界是完全失联的，用黎曼自己的话说，那些日子里，她一直把自己锁在黑暗里，不愿清醒，不愿面对所有。 等渐渐想通，恢復了点了人样，胃也早就折腾坏了。 但黎曼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阿烟，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分开后就好像从没爱过一样，继续人间清醒，过得光风霁月的。」 第46页 她从画烟的微博和一些公开採访以及活动中了解到，尹槐烟这三年过得尤为充实，她分享的动态永远给人一种积极向上，岁月静好的模样。 尹槐烟放在键盘上的手顿了顿，她知道黎曼误会了什么，因为黎曼在刚分手的时候，过得很不好。 可自己呢？自己一个人看病，治疗，锻鍊身体，每一次快要坚持不下去，想她想到哭得喉咙嘶哑的时候，也熬着过来了啊。 尹槐烟没说，她看向黎曼，「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黎曼毫不犹豫回答：「是。」 尹槐烟嘆了口气，「道歉的话说过了很多遍，我再说你也不一定听得进去，但我还是要郑重的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我当初应该给你一个更有交待的告别。」 尹槐烟这话，把病恹恹靠在沙发上的黎曼成功气到了。 她身体往尹槐烟的方向侧了侧，音调不自觉提高，「你的意思是，如果让你重新选一次，你当年还是会选择离开对吗？」 尹槐烟避开黎曼咄咄逼人的目光，眼睛看向电脑屏幕，「可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这样的假设没有意义。」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黎曼放低了些声音，「阿烟，我想听你真实的回答。」 尹槐烟咬咬牙，「会。」 纵使努力让自己平静，黎曼听见尹槐烟的回答，心还是凉了许多，她吶吶问道：「为什么？」 「因为有些事情，只有和你分开了我才能做。」尹槐烟在心里补充，但我一定不会再听信你妈妈的话，和你断开得那么决绝，起码，绝对不会毫无音讯三年。 「是……不能告诉我的事情吗？」黎曼试探道。 尹槐烟犹豫过后还是点头，「是。」 黎曼猜到了尹槐烟的答案，但听到后还是不免有些失落，「即便看在我们多年感情的份上，也不能说吗？」 尹槐烟嗯了一声，「不管怎么样，都过去了。以后不可能再有这种事情的。」 黎曼听到以后这个词，眉头跳了一下，便想问问尹槐烟以后这个词是怎么回事。 可她话还没说出来，电话响了。 尹槐烟不小心瞄到了来电备註，是梁琪。 她并不是很想听见梁琪的声音，在黎曼接电话前，先问她：「需要我避开吗？」 黎曼却觉得没所谓，回了声没所谓，就把电话接起来了。 「妈？怎么了？」 书房太安静了，黎曼没有按免提，可听筒里梁琪的声音，还是精准的传到了尹槐烟耳中。 「你在哪儿？我不是让你在医院好好照顾茜茜吗？」 黎曼抿唇，「她说没什么事，就叫我回来了。」 梁琪却说：「她说没事你就走了？那今天呢，她还在医院住院呢，你就不用去看看她吗？」 黎曼：「妈，我今天有点不太舒服。」 梁琪：「那正好，你不舒服就去医院检查检查，检查好了就去陪着人家。」 黎曼有点无语，「我吃了药了，想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而且我还有工作没做完，等着交稿，这几天都抽不出时间。谈茜茜那边，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我们不合适，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梁琪大概没想到黎曼会这么直接，她刚想好好说说黎曼，让她珍惜这个自己为她找的好对象，可黎曼的反常让梁琪忽然觉得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 「曼曼啊，你老实跟妈说，你之前那个女朋友，是不是又去找你了？」 黎曼一听，眼神止不住就看了尹槐烟一眼。 尹槐烟虽然全程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可实际上一直在注意黎曼的通话。 黎曼看过来，尹槐烟也就抬眼和她对视，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黎曼眉头微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说真话。 「妈，你怎么会这么问？」 梁琪那头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度，「我就知道！你又和她见面做什么？当初说甩就把你甩了，一走就是三年。难道她找回来你又眼巴巴贴上去吗？你能不能有骨气一点？她到底有什么好的？茜茜哪点比不上她？」 「听妈的话，别再跟你那个前女友联繫了，好好和茜茜在一起，培养感情。妈这是为了你好。」 尹槐烟听得一清二楚，她在心中冷笑，原来梁琪竟然可以这么理直气壮。 黎曼则被梁琪这话气得咬牙，「妈！你在说什么？我就是不喜欢谈茜茜，你要是为了我好，就不要再干涉我的交际了好吗？」 「不行！总之你就是不能和她在一起！三年了，你还没忘记她吗？她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我早就说她这个从小没父母教养的，不是好人，果然没错！眼看你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她就出现，来破坏你，搅和得乱七八糟的！」 黎曼眼睛都瞪大了，她妈妈平时脾气是容易暴躁了些，可今天说的话也太难听了。 她又去瞥尹槐烟，尹槐烟依旧在对着电脑敲键盘，仿佛对她和梁琪的通话半点没有兴趣，也完全听不见。 如果黎曼换一个角度，看到尹槐烟全脸的话，就会发现，尹槐烟正死死咬住嘴唇，看似在打字，其实电脑上显示出来的都是乱码。 尹槐烟自懂事之后，就自我保护得很好。 伤痛被撕开的感觉并不多，梁琪却给了她很多次。 偏偏这个人，还是黎曼的妈妈。 第47页 她拼命压抑住，才没有让自己的异样被黎曼看出来。 黎曼以为尹槐烟没听见，但她也觉得自己妈妈的话太不堪入耳。 「妈！你快闭嘴吧！别再胡言乱语了！」 「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不牢你费心！」 「还有，不准再说她半句不好，阿烟是我这么多年的人生中，遇到的最好最好的人了，她陪我度过的日子，是没有人能够代替的。」 「无论将来我们之间会变成怎么样，我都不希望在你口中再听到半句诋毁她的话。」 「你别逼我在她和你之间做选择。」 梁琪：「造孽了，曼曼啊，你说的这些才是胡话，你怎么这么不清醒了？是不是她逼你这么说的？」 黎曼翻了个白眼，「不是，我真的要休息了，挂了，你别再打过来了。」 梁琪急忙说：「不行，你给妈说，她是不是在你家？我这就去帮你赶走她！」 黎曼也急了，「妈，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每次说起阿烟就这样，但你要是敢来，那我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到时候，你可别怪我。」 「你还会威胁我了？你什么时候这么跟我说过话啊？」 黎曼索性把电话直接挂了。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妈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些年她少有回家，平时电话联繫比较多，也不见梁琪这么气急败坏。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黎曼想了想，给谈茜茜发了信息，让她帮忙安抚一下樑琪，至少今天，不要让梁琪上门来家里才行。 她也知道这样做很麻烦谈茜茜，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好在谈茜茜回復得很快，也答应帮忙。 黎曼这才松了口气。 她又悄悄去看尹槐烟。 「阿烟，对不起啊。」 尹槐烟回过神，故意问她：「为什么道歉？」 黎曼斟酌了一下，说：「刚刚我妈在电话里跟疯子似的，说了些不太好的话，我替她向你道歉，虽然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样。」 尹槐烟和她对视，一时没忍住红了眼眶，「她一向都很看不起我，难道不是吗？」 第28章 黎曼被尹槐烟的眼神，看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的记忆中，尹槐烟一向不喜欢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出来。 学生时期，尹槐烟难过了就一个人躲在安全通道哭，毕业后，则是躲在租房的阳台哭。 如果黎曼没发现，她通常就是自己选择把所有的不开心都一个人默默消化完。 黎曼起先不懂，后来才知道，这和尹槐烟从小的成长环境有关。 她也曾试过去帮助尹槐烟改变，可尹槐烟却告诉她，这是自己一个自我开解的过程，希望黎曼留点给她。 在这件事情上，尹槐烟无比执拗，渐渐的，黎曼也没有再试图去改变了。 而尹槐烟，在两人交往久了之后，也不再一味地只露出坚强的一面，开始在黎曼面前示弱。 感情就是这样，没有绝对的一拍即合，更多的，是在相互了解的过程中，慢慢磨合，成就一个相处的最佳状态。 黎曼忍不住想，自己当初是不是没有做好，导致这个最佳状态没有保持住，后来才会有那么多问题。 首先其中一个，就是被自己三番四次忽略的，关于家人的问题。 梁琪不喜欢尹槐烟，和黎曼私下里暗自贬低过尹槐烟，这是她知道的。 可在黎曼坚定表达过自己的态度后，梁琪是答应过黎曼，不再干涉她们的。 那么，是真的没有再干涉了吗？ 黎曼缓缓起身，拿了张纸巾准备过去给尹槐烟擦眼泪。 但同时她也没有停止思考，甚至有点怀疑，三年前尹槐烟的不告而别，会不会也和梁琪有关？ 只有这样，才勉强能解释得通她为什么一猜就知道尹槐烟在家里，还能说出过来把人赶走这种失体面的话。 「干什么？」尹槐烟看着纸巾，没有接。 她眼睛往上看了看，没让眼泪掉出来，并努力恢復情绪，把电脑上刚刚那些乱码快速删掉。 黎曼将纸巾对摺，还是轻轻在尹槐烟的眼角擦了一遍，才收回来。 她干脆在尹槐烟侧边的沙发坐下来，犹犹豫豫道：「阿烟，我妈她当年…是不是为难过你？」 尹槐烟看了黎曼一眼，情绪不明，「你是不是好多了？胃不疼了？人不难受了？」 「水要凉了，你赶紧先吃药吧。」 尹槐烟的不正面回答，又给黎曼的猜想增添了佐证。 「嗯，我先吃药。」她没再继续问，乖巧的拿起药就着温水喝下。 尹槐烟见她吃完了，才问道：「要回房间休息吗？」 黎曼略微思索后，点了点头。 「不过你能不能陪我在卧室？」 尹槐烟当下便要拒绝，可瞧见黎曼还未恢復的苍白脸色，还是心软了下来。 万一她在房间里不舒服，有什么动静听不见怎么办？ 尹槐烟可太清楚生病的时候人有多难受了。 「走吧。」 黎曼抱着水杯，尹槐烟提着电脑，两人一起走进了黎曼的房间。 尹槐烟把电脑放床边地毯的矮桌上，找了个坐垫在旁边坐了下来。 第48页 等黎曼躺好了闭上眼睛，尹槐烟手中的动作也跟着停下。 她看着这张床，想起那个夜晚，被撕碎的衣服，还有两人之间细碎荒唐的情话。 尹槐烟扯了扯嘴角，黎曼那么聪明，怎么还没想通，当晚如果自己不愿意，她那半醉半醒的状态，怎么可能成功推倒自己？ 罢了，总归还有梁琪这个烫手山芋等着解决。 想到这个人，尹槐烟又不禁有点无奈。 有时候，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无端恶意，实在太大了。 尹槐烟嘆了口气，继续把精神集中在番外上，现实生活中的遗憾，就都放进作品中去填补吧。 听着黎曼的唿吸在一旁，尹槐烟的创作也流畅得不得了。 她一口气完成了一个小番外，关上电脑出房门去喝水。 走到茶水柜面前，门铃响了。 尹槐烟直觉是梁琪来了，她深唿吸一口气，倒了一杯温水一饮而尽，才到猫眼前查看。 果然没错。 尹槐烟在猫眼观察，趁着梁琪转头去看别处时，迅速开门又关上，把自己跟梁琪都锁在了门外。 梁琪在见到尹槐烟后，表情丰富得有些精彩。 尹槐烟抬手捂住梁琪的嘴，「嘘…她生病了，刚吃完药睡下，我们出去谈。」 她这些年的锻鍊还是有点成效，梁琪被她压制住，一路退到电梯旁。 尹槐烟按下电梯，门一开，将人连推带拽弄进了电梯。 梁琪被尹槐烟松开后，抬手就想打她，但手腕被尹槐烟拉住，她之后作罢。 「你你你！你果然跑这儿来了！」 尹槐烟挡在电梯门处，一边提防她一边回答：「阿姨，我跟你说过的，我是履行我当初对你的承诺，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不算数？」 梁琪哼了一声，「你把曼曼怎么了？」 尹槐烟：「我说的都是真话，曼曼她胃病犯了，昨晚痛晕了过去，还好我发现得及时，给她餵了药，她十点多醒过来，吃了点东西又去继续休息了。」 梁琪听到胃病两个字，一脸不信，再听见尹槐烟说黎曼痛晕过去，更是一副你完全在扯淡的表情。 电梯到达一楼，有住户进电梯，尹槐烟便没有立刻解释，拉着梁琪的手腕一路走到花园。 找了个僻静的长椅坐下来，尹槐烟才重新开口。 「阿姨，你不知道曼曼有胃病吗？我看你刚刚，对这件事似乎很惊讶。」 梁琪不自然地看了一下旁边，「我们曼曼身体这么好，怎么会有胃病，一听就是你在瞎扯！」 尹槐烟笑了笑，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我也没必要骗你，事实就是，在我和她分开之前，她的胃就一直有点小毛病，但一直不算太严重，当初我离开的时候，也跟你说过，可能你没放在心上。」 「而且这几年里，她也没有你当初说的那样，离开我会过得更好。」 「实际上她是更糟糕了吧。胃痛到能晕过去，那得是什么程度？为什么你们都不知道呢？」 梁琪有点愤怒，「这个不用你费心，我会带她去看医生，接她回家好好治病。」 「是吗？可她愿意回去你们那个家吗？」尹槐烟笑了开来，只是笑容中夹杂着心酸。 她早早就失去了父母，一直特别渴望亲情的滋味，因此她不希望黎曼为了自己而跟家人闹翻。 梁琪三天两头私下找她麻烦，她一次次妥协，就是不想影响她们的亲情。 甚至最后不得已离开，除了自身原因，梁琪的步步紧逼，还有一点便是有关于亲情的私心。 可如今看来，一切终究是错付了。 「既然你们家人当得这么不称职，那我来就好。现在的我已经有资格和她互相照顾了。」 梁琪听了尹槐烟的话，有些脸热，可又不知怎么反驳。 正好，尹槐烟的电话响了起来。 「抱歉，我接个电话，工作电话。」 是罗冉打过来的，她语气激动。 「今天有制作公司来问无妄的影视化版权，费用比我们之前预估的要高，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我们当面聊！」 尹槐烟也被罗冉的语气带得心情好了一点，「好，我晚点应该能过去。」 罗冉连忙答应道：「行行行，你先忙，来之前告诉我。」 尹槐烟挂了电话，看向梁琪，继续刚刚未说完的话。 「看，你当初嫌弃我要啥没啥，还是个病秧子。现在我病治好了，身体一直在锻鍊，事业也越来越好，所以我更有把握，和曼曼好好在一起。」 梁琪不以为然，「你那个什么事业？不就是写写东西吗？能有几个钱！」 尹槐烟一时无语，只好点开刚刚罗冉发过来的信息，是一份报价表。 尹槐烟放大了其中的预估价位，推到梁琪面前。 「不说以前我出版的书，加印一直有版费说，光是现在这一本，哦，也就是黎曼在画插画这本，版权卖出去就是这个数。」 「的确算不上几个钱，但足够我和曼曼，好好生活了。」 「也就是即使她不想工作，我也能养她一辈子，虽然她肯定不愿意这样。曾经我们一样有梦想，只是如今的她，比起以前，迷茫了许多。我希望回到她身边，帮她拾起来一起许下的目标，我们一起朝着更好的方向去努力。」 第49页 梁琪原本还有点不屑，可听着听着，她眼眶也有点湿润。 尹槐烟说的那个有梦想的黎曼，自己也是见过的，那时候的黎曼很喜欢跟自己分享各种各样的事情。 后来是怎么就越来越少交流，她也越来越少回家了呢？ 自己明明都是为她好，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梁琪下意识避开自己的原因，看向尹槐烟的眼神中多了层怨怼。 假设黎曼一开始谈的对象是谈茜茜，说不定就不会变成如今这般了。 「阿姨，你不需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有句话我跟你说过无数次，今天我也要再次重申一遍，一开始，的确是你女儿先招惹我的，是她改变了我一生的轨迹。而不是我，你明白吗？」 梁琪的想法被尹槐烟看穿，她又气又恼，因为黎曼也说过类似的话，说尹槐烟好与不好，都是她黎曼看上的人，认定的伴侣。 可梁琪至今也没发现，眼前这个看死柔弱，说起话来却时常咄咄逼人的女生，究竟有哪里好？ 她太过于先入为主，自然存在了许多偏见。 这种偏见尹槐烟见过很多，可梁琪最为固执，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梁琪支支吾吾，没说出话。 尹槐烟便继续说：「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我只求你别再阻碍我们现在，行吗？」 梁琪内心无比纠结，她翻来覆去想了半晌，艰难地开了口。 作者有话要说：　　x﹏x　　呜呜呜我可以求个作者收藏和预收吗？ 拜託大家啦～(☆_☆) 第29章 「你真的能做到吗？」 面对梁琪的提问，尹槐烟十分自信地回答她。 「当然！事已至此，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诚意吗？」 梁琪对上尹槐烟的坚定目光，她低下头，心思转了又转。 她其实也有些愧疚，开始怀疑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还是错。 可事到如今，面前这个自己看不上的黎曼前女友，是真的在做着实在的照顾着黎曼的事。 「我只能答应我不干涉你，但曼曼如果不愿意和你重新开始，你必须马上离开她。」 这也算是一种松动了，虽然暂时没达到尹槐烟心中所想，可至少是一个还不错的结果。 她点了点头：「行，那现在，你能先回去吗？我明天会陪她去检查。」 梁琪本来还想去看看黎曼，可一想到电话里黎曼的话，最终还是选择不再上去，只是跟尹槐烟强调了几句，拿到检查结果后，一定要让黎曼发给自己。 尹槐烟目送着梁琪离开，她望着那个背影，久久才回过神来。 没有立刻上楼，尹槐烟在楼下逛了几圈，又去超市买了黎曼爱吃的食材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提着东西才慢慢回到黎曼的家。 在超市排队结帐的时候，尹槐烟听着前面的两个人在聊天，聊的是彼此的家庭琐事，又有趣。 那一刻，尹槐烟比以往都更渴望，也能拥有一个家，她和黎曼的家。 卧房里的人还在睡，尹槐烟帮黎曼盖好了被子，悄悄退出房间，去厨房处理食堂。 她煮了杂粮饭，炖汤，炒菜，焖肉。 家常菜的味道以及安静的房子，给了她一种奇妙的满足感。 一定要快点把黎曼追回来，尹槐烟想。 这一次，不管再发生什么，都不要轻易放手了。 黎曼觉得自己最近总是在食物的香味中醒过来，这种日子，仿佛很久都没有拥有过了。 她缓缓坐起身，第一眼便是去看睡前尹槐烟坐的地毯。 矮桌上的电脑还在。 阿烟是去做饭了吗？ 黎曼缓缓起身，穿上摆好在一边的拖鞋，走出卧室。 尹槐烟在餐边柜前站着，往花瓶里放刚刚剪好的花束。 花是她经过路边的花店买的，素雅的桔梗花，搭配着几枝绿叶。 将花瓶调整好位置，尹槐烟回过头就看见眼神还有些迷濛的黎曼，刚起来的头髮未梳，有一点凌乱，显得尤为可爱。 尹槐烟对着她绽放了一个笑容，「醒了？吃饭了。」 黎曼被这个笑感染，夸出了心声，她说：「好看。」 尹槐烟歪头：「什么好看？」 「花。」你更好看。 黎曼在心里补充完，走到了尹槐烟身旁。 尹槐烟还以为她要做什么，心跳止不住的加快。 很神奇，明明已经认识了那么多年，可只要黎曼这样靠近，即便她什么也不做，尹槐烟也会悸动。 不过黎曼只是拿了杯子倒了点水，喝下。 然后调皮地凑近尹槐烟，「阿烟，你在发什么呆？」 她的唇色还未恢復健康的红，说出这样的话时，尹槐烟下意识就觉得有股禁慾的美感。 「没有，我去拿碗。」 一个生着病的人，倒是莫名会撩。 尹槐烟不愿多想，快速去拿了碗筷放在餐桌上。 黎曼悠悠的走到餐桌旁坐下。 实话说，这几样家常菜，也触动了她。 就像是回到了以前，她们住在租房里的时光，两个人互相鼓励，过着虽然艰辛但却幸福的日子。 「很久没这么做饭了，不知道你吃起来还习不习惯。」尹槐烟把装了杂粮饭的碗推到黎曼面前。 第50页 黎曼嗯了一声，开始吃。 她全程低着头，一边吃，一边悄悄哽咽。 不让尹槐烟看出她的异常。 「你慢点吃，吃太急了等会儿又胃疼。」尹槐烟本来想借着吃饭的时间，和黎曼随便聊点什么，可黎曼一直低头，她只好主动找话。 黎曼这才咽下一口饭，抬眸看了眼尹槐烟。 「很好吃。」 她说完，察觉到气氛的一丝尴尬，于是也主动跟尹槐烟说话。 其实话题也没有多难，比如刚刚买回来的花，超市的人多不多，结帐的时候收银员是不是说没有散钱了所以找你两颗糖，等等诸如此类。 到底是熟悉到不得了的曾经枕边人，恢復到一个舒适的相处模式，并不难。 黎曼甚至有点感谢自己这场生病，否则的话，阿烟也不会一下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也是这么一个意外晕倒，黎曼也发现，自己内心深处，还是更渴望尹槐烟回来自己身边的。 如今两人的和谐相处，是不是说明，其实还是有机会的呢？ 想到这，黎曼又犹豫不定。 「刚刚罗冉给我打电话了。」尹槐烟见她聊着聊着又神游天际，只好又开口，试图拉回黎曼的注意力。 「啊？她是催我稿了吗？我还没画完呢。」黎曼下意识往这个方向想。 「没有催你，你不用着急。她是说，有制作公司想要买无妄的影视化版权，所以我等会儿要去出版社见她一趟。」 黎曼脑子嗡了嗡，反应过来后，由衷的为尹槐烟感到开心。 同时，她也有一种隐隐的自豪感。 她一时间想到了很多很多话，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太适合目前的她说出来，辗转一番，黎曼只是说了声：「那，祝你顺利。」 黎曼的简单几个字，尹槐烟听了也还是很受用，「嗯，等我回来。」 「还有，我明天陪你去看医生吧？你的胃，需要检查。」 黎曼第一反应就想拒绝，她打听过胃镜的检查步骤，据说特别难受。 便想跟尹槐烟说自己没什么事，吃吃药就好了。 尹槐烟却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 「很多大病都是小病累积的，要想身体健康，看病就要积极。」 黎曼心头一酸，这话当初她跟尹槐烟说得可多了。 每当尹槐烟生病不想去看，黎曼就拿这话来教育她，连哄带威胁架着人去医院。 不过，刚刚阿烟是说陪自己去？ 黎曼后知后觉，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阿烟，你真的陪我去吗？」 尹槐烟疑惑，「你不想让我陪你？」 「没有没有，不是，我刚刚恍惚了一下，没听清楚。」黎曼赶紧解释，低头悄然浅浅一笑。 「好吧，我待会儿出门，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的话，打给我。」尹槐烟叮嘱她。 黎曼乖巧点头，她好喜欢这样的阿烟。 尹槐烟出门去见罗冉，留下黎曼一人在家。 整个房子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明明一个住了也好些年，尹槐烟住进来几天，才走了这么一会儿，黎曼就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她回到书房，干脆继续画画。 打开文件，想到尹槐烟说《无妄》可能要卖影视化版权，她也动力满满。 忽略掉还不是完全舒服的胃，黎曼专心开始工作。 等桌旁忽然被放下一杯温水时，黎曼才回过神，外头的天都黑了。 「你身体恢復了吗？画得这么专注，连我进来这么久了都没发现。」 尹槐烟还以为黎曼会再好好休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又投入到了工作中，有点气恼，又有点欣慰。 恼她不注意身体，欣慰又看见了那个画起画来眼里有光的黎曼。 「我，我今天就到这儿了。不画了。」黎曼赶紧保存关电脑。 「你和罗冉聊得怎么样？」 尹槐烟：「还算顺利。反正一开始这些版权我就委託了出版社处理，她们会有人去和制作公司谈，我只需要等着就行。」 黎曼心里有个想法悄悄发芽，她问道：「那……你是不是暂时都要待在荔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什么好说的，那就给大家拜个早年吧～ 第30章 尹槐烟在这一点上没有隐瞒。 「对，我可能...还要在你家里住一段时间，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她态度坦荡，黎曼反而被自己的小心思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没问题！」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那就好，喝点水，出去吃饭吧。」尹槐烟转身先出了房门。 黎曼简单收拾了一下书房，也跟着出去。 饭后，两人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安静吃着水果。 黎曼随意按了一部电视剧播放，于是不知是谁先起了话头，聊起关于《无妄》改编的事情来。 黎曼畅想了一下里头很多恢宏的大场面，兴致勃勃的猜测会不会还原出来，还是用其他的形式，或者直接被去掉不拍。 「要是她们直接请你去当编剧就好了，这样还能避免被魔改。」对于这部小说，黎曼是真心喜欢。 不过尹槐烟倒是十分清醒，「能不能正式拍出来还是未知数呢，何况我也不是编剧专业，不一定能干好写剧本的事。所以，顺其自然就好了。」 第51页 总归版权费，也是一笔可观的数目。等拿到后，自己想做的事情，也能加快完成了。 黎曼看着电视里的肥皂剧，余光悄悄瞄了几眼尹槐烟，看她似乎在思考什么，没注意到自己，又赶紧收回目光。 确认好黎曼约的看诊时间，尹槐烟就先去洗漱睡觉了。 而黎曼，在客厅呆坐了一会儿之后，回到房间，给梁琪打了电话过去。 她总感觉有些事情被自己遗漏了，而梁琪，肯定瞒着自己做了什么。 带着这种不确定的不安，黎曼握着手机的手都下意识用了不少力气。 梁琪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曼曼？你怎么样了？」 黎曼：「胃还有点不太舒服，我明天去看医生检查一下。」 末了她又加了句，「阿烟陪我去。」 这话让梁琪一时变得吞吞吐吐，「哦，这个阿烟，就是你那个前女友吧，她......」 黎曼蹙眉，梁琪这态度也太奇怪了，让她不禁怀疑，梁琪是不是真的上门来过，甚至和尹槐烟碰过面。 那为什么她们都不告诉自己，选择了隐瞒？ 黎曼不想猜了，直接问道：「妈，你是不是来过？」 梁琪那头静了一会儿，才回答，「我是去过了，但我没进屋，就被你那个前女友撵出来了。」 「曼曼，你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为什么要让她住你家里？之前我说去你那儿住，你都不让我去，说要给你空间，怎么她一来，就住进去了？」 黎曼唿了口气，并不想解答梁琪的困惑，「这话应该我问你，你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 或许是黎曼的语气过于强硬，梁琪难得的有些退缩，「我，我能有什么态度，我就是不喜欢她。」 「除此之外呢？」黎曼继续追问。真的是不喜欢这么简单吗？ 有些事情一旦起了疑问的开端，很多东西也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你当初……是不是对阿烟做过什么？或者说过什么？」 「怎么可能？曼曼你怎么会这样想？」梁琪明显慌乱了一瞬。 她这样的态度反而更引起了黎曼的疑心，如果真的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那他大可以直接否定，根本没必要反问，还是用这么没有底气的语气。 「那就是有了。」黎曼缓缓的说出这句话。 她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的勇气了。 因为就算她知道了真正的答案，事情早已在三年前就已是如此，她没有办法改变过去。 就算她想补偿，也补不回丢失的那三年。 梁琪当年是用的什么方法，或者是说了什么话，把尹槐烟逼走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黎曼，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到问题，这怪谁呢？还不是怪自己...... 「曼曼，妈那也是为了你好。她当时生了那样子的病，身体又不好。我不希望你找一个这样的对象，一天到晚要分心去照顾她。」说完梁琪悄悄低估。 「谁知道她居然治好了。还，而且还敢跑回来，真是的。」 黎曼耳边的手机都要拿不稳了。 「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黎曼不只是声音在颤抖，就连整个人都在颤抖。 阿烟的身体一直不好，黎曼是知道的，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当时居然还有其他更严重的病她不知道。 而这个病居然成为了梁琪逼迫她离开的筹码。 当时的尹槐烟该多难过多绝望，而当时作为她当时唯一的依靠的自己，都在做些什么呢…… 黎曼感觉自己心态炸了。 她没有办法去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感受，就好像有无数个蜜蜂在捅着扎着她的心窝子一样。 「曼曼，你听妈说，以你们当时的情况，她离开你是对的——」 黎曼打断了梁琪的话，「够了，我不想再听！」 她掐断了电话，跌落在一旁的地毯上，手机扔到一旁。 黎曼整个人双眼放空，脑海里则是回忆起尹槐烟离开前的每一幕。 一些被遗漏掉的蛛丝马迹，一点点被她找到，它们拼织成巨大的网，将真相一点点呈现。 可惜，得知这一切，黎曼迟了三年。 呆坐了很久，黎曼的心情却难以平復。 她越想越恨越气恼，恨自己的愚笨，也恼自己没用。 冰箱里还有很多酒，黎曼赤脚走到厨房，在一排排酒之间犹疑又犹疑。 最终，她挑了一排草莓酸奶。 坐在阳台的摇椅上，黎曼喝着酸酸甜甜的草莓酸奶，心中满是苦涩。 她以为自己会哭，但眼泪却半滴都没有。 脑子像是不会再运转，盯着远处的灯火，看着它们亮起又熄灭。 许久许久之后，她终于站起身，回了房间。 * 第二天一早，黎曼就被敲门声唤醒。 尹槐烟已经换好了衣服，来叫她起床。 黎曼不知是不是睡前喝了太多酸奶的缘故，眼睛肿得不行。 她借着这一点，往脸上架了一副框架眼镜。 也有一点不敢面对尹槐烟的原因吧。 毕竟一直以来她以为的过错方，其实并不是完全的错。 刚开始黎曼也纳闷，为什么尹槐烟当初选择不告诉自己，而是听了梁琪的话离开。 可她转念一想，如果自己换成被不看好的那一个，又正好得了可能拖累阿烟的病，自己大概率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第52页 将心比心，责怪是不可能责怪的。 只是…… 黎曼的心思被尹槐烟打断。 「我看你没怎么休息好，不如我来开车？」 黎曼这才反应过来，她们已经站在了车子面前，而她没有拿出车钥匙，就在驾驶室旁站着神游。 「好。」黎曼很干脆的把钥匙交了出去。 帮尹槐烟调好导航，黎曼立刻就把头转向窗外。 她太不自在了。 从来没有人告诉她遇到这样的情况，应该怎么做。 又或者，她的内心，根本就没有消化好这件事。 毕竟谁能想到，自己的亲妈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迹呢？ 好在一路上，尹槐烟也没有说话，沉默地抓着方向盘。 取号，见医生，缴费检查。 黎曼全程都低着头，没有和尹槐烟有半点眼神的交流。 直到她们一起取完结果，排队等医生看时，尹槐烟才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黎曼，你今天怎么回事？」尹槐烟从早上见到黎曼臃肿的双眼那一刻就想问了，但她想着还要陪她来检查，不要影响了她的情绪，所以一直忍住。 或许别人看不出黎曼极力掩饰的不自在。 可尹槐烟不一样。 她和黎曼从陌生人走到恋人，又在一起七年，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 所以黎曼的不自在，她一目了然。 黎曼依旧没敢看尹槐烟，她跟尹槐烟说的眼睛肿原因，是自己睡前喝了过多的水，并没有告知尹槐烟自己实际上经歷过什么。 「我...就是还不太舒服，你看，这上面写的，没想到我还挺多问题，不知道医生要开多少药给我吃。」黎曼故意避重就轻。 尹槐烟显然不信，「是吗？」 只是身体不舒服的话，不至于整个人一直在走神，黎曼一定是还有事情。 尹槐烟蹙眉，难道梁琪出尔反尔，又对黎曼说了什么？ 「是啊，而且罗冉来催我了，让我尽快定稿，我晚上还要回去把画修改好。」黎曼一脸愁容，好似真的为这个事纠结一般。 尹槐烟正想再说，却喊到了黎曼的号。 两人一起走到诊室，听医生分析病情，讨论治疗方案。 最后选定的是中药调理，三个月一个疗程，喝完之后再回医院复诊。 拎着一大袋的中药包回到车上，尹槐烟坐在驾驶室，启动了开关，却没有立刻开走。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早餐给黎曼，让她吃下。 黎曼闻到了香味，才想起自己早上到现在还是空腹。 等黎曼吃完，喝了水，尹槐烟转头看黎曼，「你真的没事吗？」 黎曼猝不及防，和尹槐烟来了个对视。 她掩盖不住有些心慌，可又捨不得离开尹槐烟的目光。 「我真的没事。你开车吧，我闭眼休息一会儿就好。」黎曼终于还是撇开了眼。 尹槐烟依旧看着她，等了一会儿，见黎曼还是没有继续开口的想法，这才缓缓转过头，开车。 开到一半，尹槐烟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你家里有熬中药的药盅吗？」 黎曼虽然闭着眼，可尹槐烟从唿吸声就听出来她根本没睡着，所以才直接问她。 果然下一秒黎曼就睁开双眼，答了一句：「没有。」 她点开导航说道：「附近有个超市，我们去那里买吧，顺便添点食材。」 「嗯。」 推着购物车和尹槐烟肩并肩走在超市里，黎曼有些恍如做梦。 这样的场景，明明熟悉到不行，却让她觉得上一次这样一起逛超市，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尹槐烟问过导购员找到药盅的位置，直接就选定了一款。 她放进购物车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把盒子提了起来，然后问在一旁又发起了呆的黎曼。 「这个，你看看可以吗？」 黎曼也愣了愣，她点了点头，尹槐烟才又把装着药盅的盒子放回购物车里。 她笑着看向尹槐烟，「你拿士意就好，这些我不太懂。」 是啊，毕竟如今的身份是前任，总该问问的。 只不过，在知道了不是尹槐烟自愿离开后，黎曼总心存亏欠，根本不怎么敢直视尹槐烟。 两人各怀心思的走到食材的区域，黎曼干脆把选择权都交给尹槐烟，自己则全程跟在她后面。 忽略掉有些尴尬的互动，黎曼也思索着有没有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 「阿烟，好巧！」 尹槐烟和她身后的黎曼同时看过去，看清来人，两人也几乎同时变了脸色。 会在这里遇上于畅，尹槐烟跟黎曼都十分不乐意。 黎曼下意识就移动到尹槐烟面前，一副要护住她的姿态，并警惕地看着于畅。 于畅不以为然，「你也在啊，跟屁虫。」 明显的挑衅让黎曼就想骂回去，可尹槐烟悄悄拉了一下黎曼的手臂。 黎曼只好先回头去看尹槐烟。 「这边挑完了，我们去其他区域再逛。」尹槐烟这么跟黎曼说。 全然不搭理于畅。 黎曼原本还有些暴躁的心思一下就软了下来，既然阿烟当做看不见这个人，那自己也跟着阿烟一起走掉就好了。 她们推着购物车就要离开，于畅怎么肯罢休。 第53页 「黎曼这样的回头草你也吃得下去，也不怕噎嗓子。」于畅故意用脚抵住她们的购物车。 「尹槐烟啊尹槐烟，黎曼这种无情无义的傢伙，到底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还眼巴巴为了她跑到荔城这个鬼地方，求着她和好？她配吗？」 黎曼火一下就又冒了起来，可她因为理亏，稍稍犹豫了一瞬。 也是这一瞬，尹槐烟直接用力把购物车一拉，弄得于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让开。」尹槐烟趁于畅没反应过来，推着车大步走开。 黎曼这才跟上她，并不忘回头瞪了一眼于畅。 拐了好几圈，两人才又把剩下的材料买上，结帐离开。 将东西放好在后备箱，黎曼这回拿过了车钥匙，「我来开吧，你休息。」 尹槐烟看了看她的状态，没有拒绝。 「阿烟，你别听于畅的话，她就是个疯狗。」黎曼怕尹槐烟把于畅的话放在心上，纠结过后还是想在言语上安慰一下尹槐烟。 谁知副驾驶上的尹槐烟却道：「她说的也不无道理。」 「嗯？」黎曼耳朵都竖起来了。 尹槐烟语气平静，「噎嗓子，你不觉得吗？」 黎曼小幅度摇了摇头，「不觉得。你忘了吗？是我求你跟我复合的。我要是认为噎嗓子，我怎么可能会提出复合。」 「可是我拒绝你了。所以刚刚，你没必要冲在我前面。」尹槐烟严肃道。 黎曼这回是真的噎了一下，她没想到尹槐烟会从这个角度来说。 「不、不是这样的。不管怎么样，只要我在，就不能让人欺负到你。」 「包括你的家人吗？」 「包括我的——」黎曼答到一半，勐然回过神，要不是开着车，她都要转过头去看尹槐烟了。 尹槐烟赶紧制止她：「算了，别说了，你认真开车。」 黎曼哦了一声，她也害怕自己说着说着太激动，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于是专心开车。 回到黎曼家，尹槐烟让黎曼去休息，自己则帮她把药包放好，食材分类储存。 黎曼几次想继续车上的话题，都没想好怎么开口，干脆去了书房画画。 她把细节精修完毕，才将《无妄》的封面插画通通整理好，打包发送给了罗冉。 罗冉收到后粗略看了看，便发去给了其他的同事检查。 紧接着她就回头找黎曼了。 黎曼正准备关机出去客厅，见到罗冉的消息又点了开来。 还以为这次审核的效率这么快，结果却是罗冉来问私人八卦。 黎曼看着罗冉发过来的表情包，一时想起那时候她说的话。 那次是黎曼跟罗冉抱怨说，尹槐烟拒绝了她的复合请求，罗冉说：「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她说的不给你重新追求的机会，有另外的意思呢？」 当初黎曼没有深想，可假设罗冉说的是真的呢？ 结合一开始尹槐烟的态度，还有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被颠覆了几次想法的黎曼有点相信这个可能了。 她没有回覆罗冉，而是果断关了电脑，几乎冲出了书房。 尹槐烟刚刚把食材都整理好，这会儿在清洗黎曼的中药，准备按照医生的嘱咐洗好之后先浸泡半个小时。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她回过头，对上跑过来的黎曼，似是不满。 黎曼刚刚还兴沖沖的，一下对上尹槐烟这样的态度，人又虚了不少。 「这个……我忘了怎么处理了，你能不能教教我？」黎曼情急之下，指向尹槐烟手中的药。 忘了？尹槐烟明显不太相信，可转念一想，当时的黎曼的确心不在焉的。 于是她耐心地重复起医生的话。 「一包药吃一天，清洗干净后放三碗水先浸泡半小时，烧开后转小火，炖大概四十分钟，熬剩一碗水的量，趁热喝。晚上睡去再放三碗水翻渣，一样的熬法。」 「吃药期间，忌酒忌辛辣冰冷的食物，多吃蔬菜水果。」 尹槐烟说到这，看向黎曼的冰箱，问她。 「你冰箱里那些酒，打算怎么处理？」 黎曼随着尹槐烟的眼神看去，她很是不舍。 「那些酒啊……」 「一个疗程的药喝完，也不一定马上能好，复查结果如果不乐观，还要继续喝，你一时半会儿别想喝酒。」尹槐烟像是看透了黎曼的想法。 「我知道了。我让罗冉来取走吧。」黎曼心中可惜，可同时也有点窃窃自喜。 因为她发现，尹槐烟还是真正在关心自己的。 尹槐烟泡上了药，就洗手出厨房了。 黎曼也跟在她后面，一併到沙发前坐下。 「阿烟，我们聊聊？」黎曼总算鼓起了一小部分勇气。 尹槐烟似乎料到了黎曼会这么说，她点头答应。 「你想聊什么？」 「关于我妈的事。她……当年究竟跟你说了什么？」黎曼问得很小心，说到最后，整个人都低下了头去。 尹槐烟轻轻笑了一声。 「说了什么都不重要了。事情早已过去了。」 「可我一直都不知道，我现在……」知道了之后，很难受。面对着你，更加坐立不安。 「黎曼，不管她当年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选择离开你都是我最终的选择。」 第54页 「在这一点上，你不需要觉得是你欠了我。」 相反，亏欠更多的人是我。尹槐烟其实不愿意看到黎曼这样，她宁愿一辈子守着那个秘密。可眼下这情况，一看便知是梁琪那边漏了口风出来。 她一时分不清梁琪究竟是如何想的，或者是说，梁琪根本就不了解她的女儿，毕竟黎曼得知了真相，只会更加想补偿自己吧。 黎曼是不同意尹槐烟的观点的。 「不，就是我不好。我没有发现她的所作所为，这就是我最大的过错。」 「阿烟，对不起……我知道我说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都弥补不了，但我仍然要说，对不起。」 她欠尹槐烟的，又岂止是这样的一句道歉。 黎曼甚至觉得自己假装醉酒那晚，做的事情简直禽兽不如。 难以想像，那天的阿烟该有多伤心。 「别道歉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已经释然了，你也该往前看的。」尹槐烟见黎曼这个模样，实在于心不忍。 可她还没完全准备好，没准备好以一个全新的姿态去站回黎曼旁边。 曼曼啊，你不该这么轻易原谅我的。 「我释然不了。」黎曼说。 她垂眸，看着脚底下毛绒绒的地毯，感受着些微的温度。 她从来就没有走出来过。 在重逢时见到的第一眼，她就确定，尹槐烟这个人一直都藏在她内心深处。 哪怕她对自己冷漠，又态度反覆无常。 哪怕自己真的想过放弃，最终也还是没有沖淡掉那一份对深爱之人的眷恋。 「阿烟，你看到了我书房那些东西吧。」 「我说我要扔掉，但我说完就后悔了，我把它们小心翼翼的装好，就是想找个机会修復起来。」 「你不在的这三年，我都没扔，怎么可能你出现了我就捨得不要呢？」 「那些都是我自欺欺人的假话。」 「对不起阿烟，我就是还存有心思，如果你觉得你没法接受这样的我，我会让罗冉帮你找房子搬出去的。」 半晌，尹槐烟都没有回答。 就在黎曼想抬头看看时，有只手轻轻抚上了黎曼的发顶，而后又放下。 「傻瓜，是我该道歉。」 「刚离开你的那段日子，的确很难熬。」 「我一个人去了陌生的城市，无依无靠，什么都不习惯。」 「你知道的，我本来就没有家人，除了你……」 「我愤怒过，恨过，可最后，还是依靠着对你的思念，坚持了下来。」 「三年里，我学会了很多东西，也写了很多书，如愿完成了梦想的一部分。」 「你的号码我倒背如流，可我从未拨出去过。」 「仅仅是因为我害怕。」 「我害怕你放下了我，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又害怕你还没放下我，还在等我。」 尹槐烟缓缓道来，只是掐去了治病的事，隐藏了碰壁的时光。 反正如今她已经好了，体质也增强了许多，没必要徒增黎曼的烦恼。 否则，她的曼曼心底那么善良，会更愧疚吧。 明明起因在她，梁琪不过是推动了事情的发展，又稍微不理智了些罢了。 人就是这样，总以为受到最大的伤害那个人是自己，可等真相摊开来的时候，才发现，不全然如此。 「阿烟，你还记得毕业的时候，我们说过的梦想吗？」黎曼声音沙哑，她依旧没勇气抬头。 听尹槐烟云淡风轻地说完这三年，她知道，阿烟肯定把苦都自己偷偷吞下没有告诉自己。 尹槐烟笑了，「当然记得啊。」 那天她们各自的班级都安排了散伙饭，黎曼人缘好，喝得醉醺醺的。 尹槐烟去接她，她们一起走在夜深人静的路上。 黎曼把手搭在尹槐烟的肩膀上大声说着自己的梦想。 「阿烟！我们终于毕业了！」 「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办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画展！让大家都看看，我黎曼，是一个会画画的画家！」 尹槐烟也说：「那我希望将来，我写的小说可以出版印刷，卖版权，然后看着它们被拍成剧，被很多很多人看见。」 说完，两人抱在一起笑做一团，迈着步伐回到了小租房里。 回忆到这儿，尹槐烟双目酸涩。 她的梦想，倒是快实现了，可黎曼呢？造成黎曼这样，自己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 黎曼轻声问：「阿烟，我现在努力还来得及吗？」 「当然！」为什么来不及？只要心存希望，一切就还有可能不是吗？ 就比如此时此刻，她们两个人能好好的坐在一起，聊过去，聊梦想一样。 「那你……愿意陪我重新找回我的梦想吗？」 「我是说，即便是以朋友的身份也好。」 黎曼说得太小心了，她怕尹槐烟拒绝。 尹槐烟实则是悄悄松了口气。「嗯，我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黎曼有那么一点失落，她知道自己失落是因为期待了什么。 可尹槐烟的答案，也还是让她重拾了不少信心。 「谢——」 「不要说谢谢。」 黎曼的眼泪终于止不住了。 她低声啜泣，抬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 第55页 谁知下一秒，黎曼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尹槐烟强势的把黎曼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让她更好的宣洩自己的情绪。 她抱紧了她。 久违的拥抱渐渐变得失控时，尹槐烟才及时松了开来。 「一切还不晚，你要赶紧振作起来啊。」 尹槐烟在她耳边安慰，然后温柔地擦掉黎曼的泪水。 黎曼隐约觉得，是真的不晚。 这么说开了之后，两人之间相处起来多了许多坦然，还有些许微妙。 只不过大家都默契的忽略掉了那份微妙。 黎曼将自己的检查结果和医生开的药一併发给梁琪看。 又发了很长的一条信息跟梁琪表明立场。 梁琪许是心虚，给黎曼发了好多条关心的话，并没有再提尹槐烟的事情。 这也让黎曼舒了口气。 就好像乌云密布的阴天，你以为它会下一场雨，结果天空渐渐晴朗，不知不觉中，云雾早已散去。 尹槐烟陪着黎曼找了几天画室的场地，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安静又宽敞的地方，只是那里原本废弃的杂物房，堆满了杂物和灰尘。 定下来之后，先请人大致打扫清理了几遍，黎曼就要开始自己动手整理了。 不过她还在喝着中药调理身体，尹槐烟规定她过去收拾的时间有限，到点就要回家。 黎曼不敢有异议，相反的，她还有些暗自欢喜，这种被人管束着的感觉。 尹槐烟原本以为《无妄》的版权要谈很久，没想到出版社效率奇高，很快就定了下来，这天，她就要去签合同了。 担心黎曼在画室待太久，尹槐烟干脆拉着黎曼一起去了出版社。 见到两人一起出现，罗冉笑得暧昧不明。 在尹槐烟跟其他工作人员去会议室签合同时，罗冉更是直接把黎曼拉到了办公室，问她情况。 「你们和好了？」 黎曼看了一眼罗冉八卦的样子，诚实地摇头，「没有。」 罗冉一副不理解，「不可能啊，她这书也写完了，影视版权也签下了，怎么你们还没半点进度？」 「不知道，她不让我提复合的事，我也不敢问。」黎曼被罗冉说得也纳闷了。 那天尹槐烟的话里话外，明明是……有复合的可能性的……吧？ 罗冉：「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们现在相处得挺好的。」黎曼感觉她们更像是一个过渡期，像是一个暂时的状态。 互相好像都在暗自蓄力，准备着什么一样。 不过这一点，黎曼不打算告诉罗冉。 罗冉还想再问，黎曼却不搭理她了。 等尹槐烟签了合同出来，正好是傍晚。 夕阳漫天，衬得到处一片橘红。 黎曼灵感忽至，拉着尹槐烟赶紧回到家作画。 她这幅画画了好几天才画好，几天里，黎曼都没有出过门，完全沉醉在画里。 等她终于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黎曼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她整理好面前的凌乱，脱掉身上的围裙，又仔细去沖了个澡把身上沾到的颜料洗干净。 这才后知后觉，没看到尹槐烟。 黎曼把记忆往回倒了倒，好像这几天里，除了吃饭喝药，她似乎都没注意到尹槐烟在不在家里。 按道理说，合同已经签完了，她暂时没有什么事才对。 那阿烟她去忙什么了？ 黎曼带着疑问，想要打给尹槐烟问问她在哪，犹豫再三，最后也还是没有问。 她看了看时间，干脆去冰箱挑了一些食材，清洗切好，想着等尹槐烟回来，可以给她做顿饭。 最近的三餐都是尹槐烟负责，黎曼也想让她稍微放松一下。 刚把牛肉腌制好，黎曼就接到了尹槐烟的电话。 「你画好了吗？」尹槐烟那边听起来有不小的风声。 黎曼应道：「画好了，我在准备晚餐，你什么时候回来？」 尹槐烟嗯了一声，「那你到楼下车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得到黎曼的回应后，尹槐烟就挂了电话。 她其实很紧张，坐在黎曼的车上，一直在回想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不等她想明白，黎曼已经走了过来上车。 「车上好香啊，阿烟你买花了吗？」黎曼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道。 尹槐烟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一下，但很快就被她调整过来。 「没有啊，可能是你的错觉吧。」 「是吗？我明明闻到了。」 「是……我身上的香水，嗯，我喷了花香味的香水。」尹槐烟解释。 黎曼画了几天画，时不时还恍惚闻到了颜料的味道，便没有过多怀疑。「嗯，那估计是我的错觉了。」 「不过，我们要去哪儿？」 尹槐烟目不斜视，「到了你就知道了。」 黎曼只当尹槐烟是要带自己去吃饭，便放松下来，闭目养神。 等车子在熟悉的地方停下来时，黎曼睁开迷濛的双眼环顾了四周，才感到惊讶。 「怎么回来这里了？」黎曼有一点点激动，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尹槐烟在听到黎曼说的是回来之后，连剩下的那一点小紧张都没了。 她拉起黎曼的手，「愿意陪我上去看看吗？」 第56页 黎曼想说自己没有把钥匙带回来，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就这么一路被尹槐烟拉到她们曾经住的那间房子面前。 尹槐烟掏出钥匙开门，黎曼惊住了。 「你怎么有钥匙？」 尹槐烟故作神秘，「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钥匙在孔里转了几下，门开了。 黎曼走进屋里，看见里头的景象，震撼得忘了说话。 整个屋子焕然一新，之前被她带走放在现在住处那里的小东西，包括摔坏的那些，都被一一修復好，摆在原来的位置上。 其他所有的东西，都还原成她们还住在这里的时候。 茶几上的空花瓶如今又插上了鲜花，香味与刚刚在车上闻到的如出一辙。 阳台上的风铃重新挂了回去，风一吹，轻轻响。 窗边本已枯萎的小植物们也都活了过来，绿意盎然。 黎曼眨了眨眼，眼前模煳一片。 「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尹槐烟从包里拿出一份证明递给黎曼。 上面是关于这间房的产权证明，尹槐烟把它买了下来，写的是黎曼的名字。 黎曼擦了几次眼睛，才看清上面的内容。 她感觉自己快要不会思考了。 这情景，简直像做梦一样。 而尹槐烟则郑重地握起黎曼的手。 「不知道我准备的这份礼物，能不能为我换来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第31章 在尹槐烟问出这句话的一剎那，黎曼便什么都明白了。 即便她心中对许多事情还存在疑问，可眼下，尹槐烟眸中氤氲的雾气做不得假，颤抖的双手骗不了人…… 还有自己早已忍不住狂跳的心，更是说明一切。 不用细想，黎曼也能猜到这几天闭关作画的日子里，尹槐烟都做了多少功课，跑了多少趟，才能把这里收拾成这番模样。 三年前，她们本就是在这里被迫中断了七年的感情。 如今在这儿重新开始，就像是把断开的轨道接驳，恢復原来的运行轨迹。 只不过开口答应，又好似差了点什么。 黎曼一番纠结，面前的尹槐烟就没她这么好受了。 尹槐烟其实是没有底气的，她深知自己的问题，所以在她看来，黎曼此时不答应自己，也无可厚非。 可内心深处除了不安，也还是有那么一丝丝一许许的期待。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几秒钟，又或许是几分钟。 尹槐烟望着黎曼的眼睛都变得酸涩，才终于等到了回答。 只见黎曼缓缓凑近她，然后张开了怀抱，将她拥入怀中。 久违的拥抱，与以往每一次都不同，是小心的，也是激动的。 尹槐烟隔了一会儿，才敢把头轻轻抵在黎曼的肩膀上。 被熟悉的体温环绕，尹槐烟连唿吸都放慢了几许。 「阿烟…」黎曼的声音就这样在尹槐烟的耳边响起，短短两个字，灌满了无数种情绪。 「我答应你。」 「我们复合吧。」 「好不好？」 黎曼每一字每一句都说得极其珍重。 本就还有情意压在心底，既然大家的想法是一致的，那走到这一步，无可厚非。 黎曼的话落入尹槐烟耳中，震得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失而復得的心情，她甚至找不到具体的词句去形容。 大概是，终于等到了，竟然被自己等到了，这样不符合她作者身份的感慨吧。 「好啊，我们复合，再也不要分开了。」尹槐烟用同样珍重的语气回答了黎曼的问句。 于是拥抱变得紧促，脸颊互相贴近，唿吸渐渐交错在一起。 亲吻来得顺理成章。 夕阳透过窗户蔓进来，撒落在她们的侧脸，仿佛为这一场虔诚的吻踱上一层神圣的光。 直到两人的嘴唇都微微发麻，她们才总算松开了些许距离。 黎曼借着身高优势，让尹槐烟依偎在自己怀里。 「阿烟，我总感觉，好像在做梦一样。」 天色渐渐暗下来，只有之前开着的小灯在泛着昏黄的亮光。 尹槐烟想离开黎曼的怀抱去把大灯打开，可又捨不得眼前的余温。 「我也是啊…哪怕现在听着你的心跳声，我也还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生怕我再眨一眨眼，你就不见了，一切恍然如梦。」 尹槐烟这么说的时候，甚至不敢去看黎曼。 她只能悄悄握紧黎曼的手，在往她肩头蹭一蹭，试图不让自己的存在感减弱。 夕阳的最后一抹光线也消失不再，小灯更显得颤颤巍巍，令人看不清整个屋子。 黎曼只好拉着尹槐烟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自己站起来：「我去开灯。」 按照过往的摆设，黎曼轻易就找到了白炽灯的开关。 啪嗒，屋里瞬间亮如白昼。 稍微适应了一会儿光线，黎曼才看着尹槐烟向她走去。 尹槐烟难得的微微低着头，明亮的灯光下衬得她脸颊微红，嘴唇因为亲吻而变得比往常更红润。 即使看不见全脸，黎曼也觉得她无比动人。 相识数年，岁月似乎没有在尹槐烟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曾经青涩的小女生，如今也不过是五官长开了更为明艷，可黎曼瞧着，一如当年，令自己看一眼就着迷，再看几眼便沉醉不愿清醒。 第57页 她天生具有吸引自己的魔力。 黎曼把掉落在地毯上的证明放到桌上，然后在尹槐烟身旁紧挨着她坐下。 她想伸手去揽住尹槐烟，可犹豫后还是收了回来。 同样的，尹槐烟抬起头偏过来看她，似乎想开口说点什么，最后又没有说。 气氛忽然变得有点尴尬。 明明是刚刚说好复合的两人，冥冥之中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绊住了。 黎曼咬住下嘴唇，认真思考为什么刚刚那一下要犹豫。 而尹槐烟同样懊恼，话都到了嘴边，怎么忽然就卡在喉间说不出口。 黎曼双手握在一起，无意识地搅着手指。 她在思考，是不是因为两人之间还有什么没有说清楚，所以才导致了现如今的情况。 总要有人做点什么，打破这份沉默。 「阿烟，你…饿不饿？」 黎曼也是一下想起来，出门前自己打算准备晚餐来着，因为尹槐烟的一个电话，她就匆匆下楼和尹槐烟一起赶到了这里。 所以，这是一个不会出错的提问。 尹槐烟抬眉，黎曼这种不自信的提问，让她有一种两人回到最开始恋爱时的感觉。 与后期相恋多年的默契和坦白不同，最初的她们，也是拘谨的，带着小小的试探和不自在，互相摸索着最适合彼此的那个度。 尹槐烟想，也好，三年的空白期，总得有一个重新适应的过程。 她点点头，「嗯，是有点。」 「那…回去我给你做饭？」黎曼问道。 尹槐烟鼓起勇气抓住黎曼的手，「不如一起吧？」 「好。」 她们牵着手去关灯，锁门下楼。 一路上没有再说话，但紧扣的手也没松开过。 尹槐烟按了按车锁，却没有第一时间走到驾驶室。 她拉着黎曼走到后备箱前，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整个后备箱的鲜花，气球，和星星灯。 深红色的玫瑰在其他浅色系鲜花的簇拥下，拼凑成了一个曼字。 黎曼眼眶一下就红了。 哪怕这样的做法其实挺俗气的，黎曼在许多情景中都看见过。 可这是尹槐烟为自己做的，那整件事就多了一层浪漫主义的色彩。 黎曼又想起自己上车的时候，闻到的浓郁花香，和尹槐烟的刻意掩饰。 看来小房子里的花只是一部分，后备箱这一大簇，才是主要的。 用心的东西总是令人感动。 再偏过头，又正好对上尹槐烟略显忐忑的目光，黎曼心头的小情绪更泛滥了。 晚风阵阵，花香更加浓郁。 两人一起静静欣赏了会儿花簇。 黎曼才轻声说：「我很喜欢。」 没有谢谢这样的客套话，因为她知道尹槐烟不需要。 果然，尹槐烟听见她的话，立刻就笑了开来。 「喜欢就好，那我们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黎曼听来格外入耳。 她从尹槐烟手中拿过车钥匙。 「我来开车。」 尹槐烟没有拒绝，嗯了一声。 启动车子后，黎曼特意选择了轻缓的音乐列表，车开得也很稳，让看起来就很疲惫的尹槐烟在车上能好好休息。 回到家一关上门，两人皆是默契地看着对方笑了又笑，最后才一起换鞋子进厨房。 虽然还是有点说不出的别扭，但熟知的习惯还是让她们互相配合地完成了一顿晚餐。 多余的话题没有提，直到两人轮流去浴室洗完澡出来，才终于面对起了一个整晚都被刻意忽略的问题。 按理说都已经和好了，分房睡似乎不太合适。 可尹槐烟没提出来，黎曼竟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个…」 「那个…」 她们同时看向对方，同时开口，又同时愣住。 黎曼觉得自己耳根渐渐发热。 尹槐烟觉得自己心跳不断加快。 分明是破镜重圆，可偏偏暧昧得像极了刚刚初恋。 「呃，我好像困了，你可以陪我去休息吗？」 第32章 对于黎曼的提问，尹槐烟也只是愣了一下，便马上答道：「当然…可以。」 可进了卧室，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陷入了沉默。 还是黎曼率先把灯给关了，再一把还在走神的尹槐烟拉入了怀中。 光线一消失，彼此间的触碰和唿吸便被无限放大。 尹槐烟听着黎曼扑通扑通的心跳，感受着腰间隔着衣料的手掌微微颤抖。 她也变得唿吸急促了起来。 黎曼借着黑暗，去亲吻尹槐烟的唇。 尹槐烟笨拙地回应。 两人抱紧彼此，亲得各自头昏脑胀，唿吸都快要变得不畅快，这才小心翼翼地分开对方。 手臂挨着手臂平躺在床上，两人都没有睡着。 黎曼微微喘着气，盯着晦暗的天花板，想起了初重逢之时，自己趁着装醉做过的荒唐事，又想起尹槐烟为了请求复合为自己做的一切。 导致她想开口说点什么，又有些犹豫。 而尹槐烟，同样也感受到了黎曼的那丝不对劲，于是便也跟着显得有点别扭起来。 半晌，尹槐烟还是沙哑地说了一声，「睡吧。」 黎曼到底不忍心，牵起身侧的手，十指紧扣，慢慢睡去。 第58页 复合的第一个夜晚，她们都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无形的阻碍。 第二天一早，黎曼比尹槐烟先醒了过来。 她没有唤醒枕边人，而是悄悄下床，洗漱好了之后驱车出门去买早点。 跑了几个熟悉的地方，黎曼才凑着买齐了自己想买的所有。 将冒着热汽的早点摆放在餐桌时，黎曼环视一圈，才想起尹槐烟住进来时，说的是暂住。 现在复合是复合了，可关于以后，两人其实还没有真正聊过。 黎曼想的是，如果阿烟愿意，她们可以直接在荔城定居，如果阿烟有想去的城市，她也乐意陪她一起。 摆好早点，黎曼又修剪一束鲜花装进花瓶，放在餐桌上。 她弄好这些，尹槐烟正好也醒了。 两人坐在餐桌前四目相对。 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笑容。 尹槐烟边吃早餐，心中是抑制不住的开心，黎曼记得她的口味，这满满一桌，都是尹槐烟喜欢的食物。 只是黎曼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想问阿烟之后的规划，却不知从何问起。 等用完早饭，尹槐烟帮着一起收拾桌子，才发现了黎曼的异常。 「你等会儿有什么安排吗？」尹槐烟问道。 黎曼刚坐下在沙发上，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尹槐烟是问自己。 「啊，没有。」黎曼摇了摇头，「阿烟你想去哪？我可以陪你。」 尹槐烟坐在黎曼身旁，头挨着她肩膀。 「看房子。」 「嗯？什么房子？」黎曼有点懵。 「我们的家。」 黎曼想说这里不就是我们的家吗？ 可她转念一想，这里是自己在两人分开的时候置办的，严格来讲，的确不算。 既然尹槐烟提了出来，那黎曼自是欣然同意。 尹槐烟是提前做过功课的，她拿出了好几个在售的小区给黎曼挑选，从城区到比较僻静的郊区，各类房型应有尽有。 黎曼仔细翻看，尹槐烟则在一旁给她顺便讲解。 一圈看下来，黎曼看中了在郊区的一套独栋别墅。 那片附近有一个湿地公园，绿化环境特别好，而且配套的设施也很完善。 确切来说，还挺适合养老的。 想到养老这个词，黎曼笑了出声。 「笑什么呢？」尹槐烟不解。 「嗯…我就是觉得，这里好适合养老啊，适合我们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黎曼的解释也让尹槐烟脸上挂满了笑意。 那三年里受过的苦，总算在如今得到了一个还不错的答案。 确定好了要去看的地址后，她们便跟中介说好时间，出发。 跟尹槐烟联繫的中介小陈是一名和她们年纪差不多大的女生，见到她们从车上下来后就一直十指紧扣的双手，又听说是要两个人一起看房子，她大致也明白了什么。 小陈领着她们到同户型的样板房看了一圈，很自然的就将介绍的重点放在小区的隐私性以及安保上。 尹槐烟看了样板间之后就有了士意，不过她不动声色，又跟黎曼一起挑了几个位置一一看过，这才回到了售楼处。 此时正值中午，不过小区里绿化做得够足，她们一路下来也没有很热。 小陈去倒茶拿详细资料的空档，尹槐烟看向一旁坐着的黎曼。 「怎么样？有想法吗？」 黎曼笑了笑，「嗯，不然我们一起说？」 她有自信，阿烟看上的那一套，一定和自己一样。 果不其然，下一秒两人异口同声。 「c6栋。」 「c6栋。」 说完，两人默契地同时笑了开来。 小陈拿了资料回来后，黎曼跟尹槐烟很爽快地一起签了合同。 不同于她们现在住的黎曼的住处，也不同于尹槐烟悄悄买下的她们曾经一起租过的房子。 这一次，是真真正正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家。 而黎曼早上还在疑惑的事情，也在无形中不答而解。 时间尚早，在附近吃了便餐，下午正好是阴天，她们就在附近的湿地公园稍稍逛了一会儿。 望着一大片碧绿的景色，还有飞来飞去的白鹭，黎曼灵感满满，她几乎是瞬间就确定了自己将要画的一整个士题。 这天夜晚，兴许是解决了彼此心中的小结，两人再一次躺在黎曼的卧室时，便少了前一晚的别扭。 感受着眼前人的温度，黎曼深深唿吸，不打算再克制。 她炙热的手掌熟悉地游走在尹槐烟的每一寸肌肤上，引得尹槐烟起了一阵颤慄，而尹槐烟自然也不甘示弱，加重了亲吻。 两人的默契再一次显现。 漫漫长夜，都想着把缺失了三年的时光，从今夜起，一点一滴都补回来。 ＊ 次日清晨，尹槐烟是在黎曼的怀中醒来的。 她睁开眼，看着放大在自己面前的熟悉的脸庞，有那么一瞬间，情绪差点失控。 尹槐烟伸出手，轻轻落在黎曼的额头，而后划过她的眉毛，眼睛，脸颊。 最终，定格在黎曼柔软的唇上。 如果不是温热的触感，她甚至还以为自己处于梦境里，如同三年来煎熬的每个深夜一般，梦里是她，醒来身旁却空空如也。 第59页 回忆与现实形成鲜明的对比，也让尹槐烟悄悄松了口气。 真好，我的曼曼又回来了。 我又重新拥有了我的挚爱。 尹槐烟不曾察觉，自己的嘴角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而下一秒，她正准备将自己的手指挪开，却被忽然睁眼醒来的黎曼抓住。 「阿烟，你在做什么？」黎曼似醒非醒，带着鼻音嗡里嗡气地问道。 尹槐烟如实回答：「我在分辨，我是不是还没醒……」 这句话把黎曼逗笑，只是她很快便想通了关键，笑容里多了几分心疼。 黎曼改握住尹槐烟的手掌，将那只还有些冰凉的手覆在自己的身前。 那里正好是心脏的位置。 尹槐烟感受到肌肤下心跳搏动的起伏，一下又一下，强劲有力。 「吶，阿烟，你没有在做梦。」 「我们真的重新在一起了。」 黎曼的语气轻轻又莫名带了些庄重。 尹槐烟鼻头一酸，差点就要哭了出来。 黎曼赶紧将人抱在怀里，低语轻哄。 等尹槐烟情绪渐渐稳定下来，黎曼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阳光在这一瞬间洒入房内。 黎曼回过头，浸在晨曦下的，是尹槐烟还泛着泪光的双眼，和盪着笑意的模样。 美好得一如当年。 我们相识于年少，曾经短暂分开。 幸运的是时光荏苒，又把彼此找了回来。 —正文完— 第33章 拿到别墅的钥匙之后，黎曼和尹槐烟便开始着手装修的事了。 她们找了几家装修公司出设计图，然后挑选心仪的风格。 确定细节的时候，两人之间出现了一些小分歧。 其中有一个光线以及其他条件都特别完美的玻璃房，尹槐烟想把它做成画室，给黎曼画画。 而黎曼则觉得那个位置当书房绝佳，给尹槐烟当做工作的书房再合适不过了。 两人都希望把最好的房间留给对方用，争执不下，互不相让。 最后还是罗冉无意间得知了两人的这事，帮她们拍板选了个最佳解决方案。 「既然这个房间足够大，你们为什么不一人一边呢？中间再拉个帘子不就好了，想看见对方的时候把帘子拉开，想独处的时候再拉上，多简单的事儿啊。」 至此，分歧解决，装修便继续开展。 而黎曼对色彩搭配以及空间的敏感度，成功把握住了房子的大方向格调。 尹槐烟则更多的心思放在软装上，让搭配显得更相得益彰。 两人的别墅装修完成后，又放置了几个月通风去味。 等到能搬进去住的时候，正好入秋。 而黎曼的画展，也已经到了展馆布置的阶段。 这一年多的时光里，尹槐烟之前卖出影视版权的小说开始筹备拍摄，邀请了她去当编剧顾问。 尹槐烟没有拒绝，参与到编剧团队的同时，也跟着有经验的编剧们一起学习，并且还打算等黎曼的画展办完之后，去报名提升。 她的日常除了去剧组之外，更多是去别墅看装修的进度，进行监工。 黎曼去的要少一些，她自从那日在湿地公园确定了自己要画的系列主题，几乎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放在了画室里。 黎曼画画的时候，尹槐烟有空则会去陪她，帮她拍一些画画的过程，分享到网上。 尹槐烟没有刻意去隐藏两人的关系，久而久之，关注她的粉丝也就多少明白了什么。 偶尔也会有激愤的人私聊她说一些难听的话，不过尹槐烟都是一笑了之，并不在意。 毕竟如今的生活对她来说，足够圆满。 这天是新居入伙的日子。 尹槐烟和黎曼一早就起来忙活了。 因为宴请的人并不多，除了黎曼的少部分亲戚，其他的便是两人的好朋友。 所以她们并没有请厨师做饭。 提前一天两人已经备好了一部分可以储存的食材处理好，清晨又去买了许多新鲜的回来。 来吃午餐的主要是黎曼的亲戚。 因此准备的都是比较正式的菜式。 黎曼帮着把所有食材都清洗分类好，就去客厅接待了。尹槐烟则在厨房掌厨。 梁琪女士来得挺早的。 她有些不自在。 好在拎着贺礼的她进门，只看到了在客厅的黎曼。 她将贺礼递给黎曼，四周环视了一圈。 「她呢？」梁琪从嘴缝里吐出两个字。 黎曼笑了笑，「在厨房做饭，妈你先坐着，我把东西放好。」 见黎曼明显没有要接自己话茬的意思，梁琪一时踌躇。 黎曼却当做不知，把人拉到沙发坐下，转身去放东西了。 梁琪和几个亲戚寒暄了一会儿，黎曼迟迟不见回来，她只好一咬牙，往厨房走去。 穿过客厅，透着大玻璃门能看到厨房里的景象。 尹槐烟繫着围裙，这会儿正好把摆好的一盘子海鲜往锅里放好去蒸。 她盖上锅盖，一回头，差点被突然出现的梁琪吓了一跳。 「阿姨……好。」 其实最近以来，梁琪的态度已经缓和了不少。 可她和尹槐烟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两人对上视线，都带了点尴尬。 第60页 梁琪点了点头，算是给了回应。 然后干脆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厚实的红包，直接塞进了尹槐烟身前的围裙口袋中。 「你们，好好过日子。」 梁琪说完，不等尹槐烟做出什么反应，飞快地出了厨房。 尹槐烟手上带了手套，她低头看了眼围裙口袋，笑了开来，往梁琪的方向轻声说了句：「谢谢。」 而趁着入伙，黎曼也有正式向亲戚们介绍尹槐烟的意思。 这件事是跟家里提过的，何况这些日子以来两人有空的时候总是同进同出，丝毫没有避讳。 更别说梁琪见黎曼一天天变得比以前有活力，脸上也总是挂着笑容，一看就是日子过得真的不错。 她心中对尹槐烟的印象早已有了转变。 便在亲戚们面前偶尔提过尹槐烟的存在。 于是亲戚们对两人的关系接受得很快。 这一餐，欢声笑语，祝福满满。 招待完黎曼的亲戚，黎曼便赶紧让尹槐烟去休息，她来收拾残局。 好在晚宴是跟朋友们一起吃火锅，不用下厨炒菜，两人都轻松了不少。 晚餐持续的时间更长一些，等好友们都散去，已经是深夜。 黎曼和尹槐烟一起在定制的双人浴缸里泡了澡，洗去一身的疲惫。 主卧室的大灯熄掉，点上一盏香薰灯。 她们相拥躺在柔软的床上，盖上被子，在淡淡香味中，距离一点点贴近。 ＊ 尹槐烟跟组的戏杀青后没多久，恰好也迎来了黎曼的画展。 在这之前，黎曼画好的画一经面世，已经引起了一些不小的关注。 画协一下就注意到了她，荔城当地的负责人很快便与她取得了联繫。 这也是黎曼的画展能举办得如此顺利的原因之一。 但明明画已得到了专业人士的肯定，尹槐烟也一直在给黎曼打气，黎曼心中也还是充满忐忑。 毕竟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画展，也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要公开她和尹槐烟的关系。 初冬的荔城还不算太冷，黎曼巡视了一圈展馆，确定每一幅画的介绍、位置、灯光等等都无误之后，才去休息室坐下来吃了点东西垫肚子。 她特意把一路陪着自己的尹槐烟支开，一个人拿着早就写好的发言背了又背，确保万无一失。 随着画展开幕的时间越来越近，来看画的嘉宾也陆陆续续入场。 等来宾们在规划好的座位入座完毕后，主持人开始一步步走流程，直到轮到黎曼致辞。 尹槐烟坐在台下，等待着黎曼出场。 黎曼还是有点紧张，上台前才补过妆的她，感觉自己后背都快湿透了。 她走到台中央，握着话筒的手在微微颤抖。 而早已准备好的发言，也说得没有特别流畅。 可是底下坐着的尹槐烟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最后，她说道：「在这里，我还要感谢一个人，她是我生命中和我家人一样重要的存在，或许更甚。」 「如果不是她，有可能我现在还是龟缩在我的舒适圈里，或者接一些插画单子，或者懒散度日，每天得过且过。」 「如果不是她，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不会有今天这些得到大家赏识的画。」 「谢谢你，找回我。」 黎曼越说越坚定，说完，她深深向台下鞠了一躬，而她身后巨大的荧幕上，也缓缓显现出这个画展的主题——《找》。 台下掌声四起，黎曼抬起头，她望着台下，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瞬间就明白了黎曼想法的尹槐烟，站起身，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黎曼。 她们自然而然地拥抱。 台下的掌声又一次雷动，并且多了些欢唿。 黎曼满脸的笑意止不住，等了一会儿，她才拉着尹槐烟走下了台。 画展有些画是提供拍卖的，而占据最主要位置的那一幅画，是只供欣赏的。 画的背景很简单，蓝天白云，湿地树丛，白鹭几许，还有两个执手走在树林里的女生背影，她们身上穿着的是许多年前流行的蓝白色校服。 仿若初见那个的纯真心动。 无限延续。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