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千金对照组》 第1页 [穿越重生] 《世家千金对照组》作者:贡茶【完结】 文案 苏立秋生活在乡间,日子太苦,心下不由萌了死志。 系统忙跳出来,丢给苏立秋一百本记载不同版本真假千金对照组的「秘笈」,并告诉她,说她是真假千金里流落在外的真千金,有朝一日自能改变命运。 十年后,世家大族的亲生父母找来了。 苏立秋跟亲生父母回到京城,果然,家中有一个假千金,假千金还和原本属于她的未婚夫订亲了。 * 周锦年才貌双全,是天之骄子,最近却陷入一件烦恼事。 他本与苏翰林之女苏飞玉订了亲,但苏家突然领回另一位女儿苏立秋。 据苏家说,苏飞玉是小时候抱错的,苏立秋才是亲女。 苏家问他,是愿意娶养女苏飞玉,还是娶亲女苏立秋。 苏飞玉自小养在翰林膝下,知文识礼,才貌俱佳,而苏立秋养在乡间,礼数粗疏,瘦小不起眼…… 周锦年没有决择,他将此事交与祖父做主。 祖父决定为他聘下苏家亲女苏立秋。 周锦年以为,苏立秋面对他时,会战战兢兢,自感形秽。 没想到,苏立秋表现得很平淡,似乎两人很「对等。」 后来,周锦年亲眼见证苏立秋飞速蜕变,艷惊四座,同个时刻,他还发现,苏立秋心里似乎没有他。 周锦年不能容忍这一点,开始展开攻势…… ** (ps:女主是本土女,系统是穿越的,会传授一些现代知识点和技能给女主) 内容标籤:穿越时空 爽文 復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立秋 ┃ 配角:完结文《王妃太纨绔》求支持! ┃ 其它:新文《皇帝的单恋血泪史》已开,求支持! 一句话简介:我只想报效国家! 立意:不要轻易屈服于命运,要学会奋起抗争 【小五温馨提示:整体可看,排雷点是假千金不是好人,女主是腐女,以及疑似烂尾 】 第1章 . 苏立秋 六岁便成了家里顶樑柱 楚国六年。 冬,凌晨,阴冷的风巴辣巴辣,恨不能把路人的脸刮出血条来。 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女娃右手挎着一篮子衣裳,走在泥泞小路上。 夜里下过小雨,路有些滑,她尽管走得小心翼翼,依然摔了一跤,篮里的衣裳散了几件出来。 她忙忙爬起来,擦一下脸上的泥,一脸懊恼把衣裳塞进篮子里。 她家穷,买不起皂角,洗衣用的是草木灰。 自家烧制的草木灰有些粗,本来就洗不干净衣裳,现下衣裳沾了泥,待会儿更不好洗了。 这么一磨蹭,她到河边时,河边有石头的地方,已挤满了人,她只好站在一边等。 到这时,她才感觉左脸颊有些辣辣的,想来是适才摔一跤时擦伤了。 一位年约八九岁的小姑娘洗好了衣裳,抬头见小女娃呆呆站着,便招唿道:「快过来这边。」 她说着上岸,甩了甩被水冻得红通通的手,帮小女娃提了篮子霸住石头,又交代说:「今天的水流有些急,你腿短,可得站稳些,免得被水沖走。」 小女娃点头,糥声说:「谢谢姐姐!」 小姑娘低头看看小女娃的脸,「哎」了一声道:「你脸上有一道口子。」 她说着话,犹豫一下,还是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盒子,用手指醮了一点点白色的膏体,涂在小女娃脸上的口子上,细声道:「这是涂脸用的油脂,我姐省着用,留了半盒给我,我自己都不捨得用呢。」 小女娃忙又道谢,一边脱了鞋子,挽高裤腿,狠狠心下了水。 冬日的水冰凉刺骨,她嘴唇瞬间就冻得有些青紫,一边发抖一边把篮子里的衣裳拿出来泡湿。 她再抬头,便见小姑娘正拿一件湿衣裳擦干双足的水迹,一边发着抖,把双足套进棉鞋里,又放下裤脚,正准备走人。 小女娃便喊道:「姐姐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呢?我今日用了你的油脂……」 「油脂用就用了,也不指望你还。」小姑娘摆摆手,「我姓乔,家里排行三,叫我三娘就好。对了,你呢,叫什么名呀?」 小女娃一边搓衣裳一边答道:「我姓苏,因是立秋那天出生的,阿爹就正经给我起了名字,叫苏立秋。」 「苏立秋,好名字啊!」乔三娘有些羡慕,「我家里姐妹只论排行喊,没有正经名字。」 乔三娘待要走,又停住,夸苏立秋一句道:「你小小年纪,口齿好伶俐,我家小妹跟你这样的岁数,说话就没个清楚的时候。」 说到这点,苏立秋有点小骄傲,「我阿婆说,我十个月就会走路和说话,两岁就会告状了。」 乔三娘「哈哈」一笑,跺跺足,挎起一篮子衣裳飞一样跑了,哎呀哎呀,可太冷了,回去且还有许多活儿要干。 乔三娘一走,苏立秋少了一个说话的人,上下牙齿转而「咯咯」打战,双足也冻得发麻,她忙扭动身子,快速搓洗衣裳,想让自己暖一些。 待洗好衣裳爬上水面时,又差点摔跤,因双足冻麻了,她拼命搓揉,好一会双足才恢復知觉,她忙用湿衣裳擦干双足的水,发着抖把双足套进棉鞋,放下裤脚,挎着一篮子沉重的湿衣裳,艰难前行。 第2页 苏家住在村尾,离河边稍远,苏立秋走走停停,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回到家中。 阳光已经出来了,家里的大门敞开着,门口两只鸡正在啄食。 苏立秋进门去搬了一张椅子,放到晾衣杆旁边,站上去开始晾衣裳。 阿爹这段时间病着,阿娘生了妹妹,还没出月子,家里这些洗洗刷刷的活儿,她不干就没人干了。 苏立秋嘆了口气,阿婆要是在家,她也不用这么慌,可是阿爹说了,他咳得厉害,弟弟一直体弱,万一被过了病气便不好了,阿婆听着,只好带了弟弟去亲戚家暂住。 她,六岁的苏立秋,突然成了家里的「顶樑柱」。 苏立秋晾完衣裳,进了灶间,嗅到药香,便蹲到炭炉前烤了烤手,顺道揭开陶罐的盖子,瞧了瞧里面的药,嗯,两碗水煮一碗药,这还没好呢。 里屋传来苏鉴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声音太响,吓醒了隔壁屋才出生几天的苏小妹,苏小妹「哇哇」大哭起来,杨氏似乎把她抱了起来,轻声哄着。 苏立秋适才揭盖子里,小手冻得僵麻僵麻的,便没有感觉盖子烫,这会一烤火,双手有了知觉,突然烫得一缩手,陶罐的盖子一下没拿住,「嚓」一声摔在地下,裂成几片。 「啊!」苏立秋惊叫一声,只觉闯了大祸。 家里穷,摔碎一只调匙也会被责骂,现在摔了陶罐的盖子…… 苏鉴闻声出来,一眼看见地下摔成几片的陶罐盖子,脸色不由大变,一边咳嗽一边大骂道:「这还怎么煲药,都恨不得我病死算了,是不是,是不是?」 苏鉴的父亲在时,家里还算殷实。 苏鉴也略读过几年书,做过秀才梦,待父亲一死,家产分成几份,四个兄弟一人一份,分到他手中的,只有这一套破房子并两亩薄田,因他体弱多病,又不善经营,几年下来,越加穷困。 他先前在庙里帮人抄写,赚点家用,这阵子咳嗽,自不能往庙里去,再加上娘子生了第三胎,家里要用钱,可手底却艰涩,种种不如意突然全部涌上心头,化成了怒火。 苏鉴跳着脚,伸足一踏,把炭炉并陶罐一脚踏翻,咆哮道:「不活了。」 一声响,炉子横地,陶罐碎了一地,药渣洒在地下。 苏立秋吓得一缩,双手抱头坐在地下,动也不敢动。 杨氏在里屋听到声响,忙放下杨小妹,揭帘子跑了出来,一眼见得地下的狼藉,顾不上说什么,忙忙去灶下找了另一只缺了口的陶罐,用水一洗,拿了过来,用手抓起地下的药渣放进陶罐。 所幸炭炉子没有摔坏,杨氏抓一块破布垫手,扶正了炭炉子,再拿来火钳,把炭挟了进去,另添了几块,用扇子扇了扇,把陶罐放到炉子上,倒了两碗水,另寻一只木盖子盖上去,交代苏立秋道:「看着药,煎好了倒给你阿爹喝。」 苏鉴看着杨氏的动作,一腔悲愤化为一腔悲凉,自己也觉没意思,一时压住涌上喉咙头的咳嗽,狠狠挥拳,打在大门上,再一甩手,迈步出门。 杨氏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抬手遮遮眼睛,掩去泪意,吩咐苏立秋道:「天冷,你拿一件棉袄追出去,给你阿爹披上。」 杨氏生产时,伤了身子,产婆交代过,现下天冷,最好不要出屋子,免得添加产后伤寒。 苏立秋忙忙道:「阿娘,您快进屋里去。」 她说着,去里屋找苏鉴的棉袄,拿了抱在怀里追出去。 她追了一路,差不多要追上苏鉴时,苏鉴突然停下步子,转过身喝斥道:「拿回去!」 苏立秋见他特别凶,便不敢上前,眼见着苏鉴走远了,她依然呆站在当地。 一阵寒风袭来,她缩了缩脖子,抱紧了棉袄,虽小小年纪,已感觉到人生悲凉。 待回家,杨家得知苏鉴没有要棉袄,只喃喃道:「再吹了风,这咳嗽更不好了。」 苏立秋倒不敢闲着,忙又扫地餵鸡,又拿两只小桶跟着邻居去井边挑水。 午间,杨氏在里面哄苏小妹睡觉,苏立秋去揭米缸,这一揭,动作便顿了顿。 米缸里的米只够煮一顿。 若不是早间阿爹发了脾气,阿娘伤心难过,米缸里没米的事,自然要告诉他们,但是现在…… 苏立秋默默把米缸底的米扫净,淘米下锅,煮了小半锅稀饭。 她盛了一碗稀饭出来,再从咸菜缸里挟出一片咸菜,端进去给杨氏。 剩下的稀饭只够一人吃。 苏立秋把剩下的稀饭盖好,准备留给苏鉴。 她喝了半碗水,想等苏鉴回来,再说米缸没米的事。 等来等去,苏鉴没有回来。 邻居的大孩子大米过来喊她一起去寻草,她便拿了筐子背着,跟着大米走了。 所谓寻草,是去河边不远处的森树里,扫拢地下的树叶放到筐里,再背回家,铺在门口晒一晒,晒干了用来烧火做饭。 苏立秋背着半筐树叶回到家里,早饿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脚步虚浮。 这时候,苏鉴依然没有回家,杨氏正在里面喊她煮饭。 苏立秋默默把午间剩下的稀饭热了热,端进去给杨氏。 杨氏起勐了,头有些晕,没有发现苏立秋的异常,只快速吃了稀饭,一边道:「把灯掌起来,待会儿你阿爹回来时,才不会磕着。」 第3页 苏立秋「嗯」一声,收拾了碗出去。 她掌了灯,天一点一点黑下去,苏鉴没有回来。 她饿极了,看着桌子上的残影,总感觉那是一只一只鸡腿。 她用手摸着「鸡腿」,突然想起有次送饭到庙里给阿爹,听到一个和尚跟人描绘,说人死了可以去一个极乐世界,那个世界没有飢饿,没有苦难,特别美好。 特别美好,哪是不是可以随便吃鸡腿? 小小的、六岁的苏立秋,立在灯影里,突然萌了死志。 第2章 . 人之初 脑袋里住了一只妖怪 苏立秋又饿又困又冷,神思有些恍惚。 一个人想死的话,到底是怎么个死法呢。 前些日子,村里有一个跟她差不多岁数的女娃,是掉进河里淹死的。 但是,现在河里的水好冷…… 她打个寒噤,甩了甩头,正要搓搓冷凉的小手,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道:「小娃儿,你不能死。」 什么声音?苏立秋脑子嗡嗡响,左瞧右瞧,总感觉不远处的黑暗里藏着怪物,一时差点吓死。 她双手抓住桌沿,开口要喊出来,却发现喉咙僵硬,根本喊不出声音来,想挪动步子跑进里屋找阿娘,一时之间也挪不动。 脑海里那个声音继续响起来道:「你别怕,我不是来害你的,是来帮你的。」 苏立秋粗喘一下,阿婆得空时跟她讲过妖精和精怪的故事,这些妖怪里也有大本事并且肯帮人的,或者她脑海里这一只,就是这种好妖呢? 系统见苏立秋小脸表情不再那么惊惧,心跳声也渐趋平缓,这才继续道:「我是系统,你可以叫我小统,这回前来,目的是帮你改变命运,逆风翻盘。小娃儿,你可不能想什么死啊死啊的。」 苏立秋听着这个声音不紧不慢,且还带着一点爱护的口吻,便渐渐镇静下来,在脑海里问道:「你要怎么帮我呢?」 系统带着笑意道:「以后每日,我会带你读秘笈,通读一百本秘笈后,你自然有本事逆风翻盘。」 苏立秋喃喃道:「可是我不识字。」 系统道:「我可以教你,另外,你阿爹识字,你每日可跟他学认字。」 苏立秋却又疑惑,「你为什么帮我呢?」 系统道:「有朝一日,你自然会知道。」 苏立秋还想再问,却听得有人在推大门,一时惊喜,喊道:「是阿爹吗?」说着跑到门边。 外面传来苏鉴的声音道:「是我,开门。」 苏立秋忙搬小凳子,站了上去,拨开门栓,再跳下来打开大门。 苏鉴忙忙进门,反身关好大门,拉上门栓,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苏立秋道:「两个馒头,你拿去烤一烤,一个给你阿娘,一个给你。」 苏立秋惊喜接过,隔着油纸包捏了捏,里面的馒头冻得硬绑绑的,但只要拿去炭炉里烤一烤,待会儿就焦香焦香的。 她问苏鉴道:「阿爹吃了没有?」 苏鉴一挥手道:「我吃过了,这是你们的。」 苏立秋此时方才注意到,苏鉴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色棉袄,便问道:「阿爹,这棉袄是谁的?」 苏鉴答道:「庙里和尚给的。」 杨氏在里面听到声音,扬声问道:「回来了?」 苏鉴应一声,搓了搓手,跺了跺足,想要抖落一身的寒气,待感觉身上寒意没有那么重了,这才站到杨氏房门前,低声道:「去了庙里,庙祝给了一件棉袄,还给了一碗药。」 他说着话,停下来背过身子,捂着嘴,闷声咳嗽一阵,这才接着道:「喝了庙祝的药,倒是灵验些,今个下午咳得不算厉害。 他顿一下,「庙里帮人解签的老和尚前几日圆寂了,我先前帮人抄写书信,桌子跟老和尚挨着,他那些解签的话儿,我基本都听遍了,今儿帮人抄书信时,顺道也解了签,庙祝说,我解得极好。」 苏鉴又咳一声,脸上泛起一点潮红,「下午到傍晚,总共帮人解了十二支签文,收了八枚铜板,两个馒头,一碗豆子。豆子给了庙祝,馒头我带回来了。」 他语气稍稍上扬,「我觉得,帮人解签,也是一个营生。」 庙里的和尚中,除了圆寂的老和尚,就只有庙祝并主持识字,主持自仗身份,不会出来摆摊子解签,因香火盛,庙祝极忙,也顾不上给人解签。 苏鉴认为,目前解签这个营生,没有人跟他争抢。 杨氏听他一五一十道明今天的事,不再撒气,倒是松了口气,扬声道:「你吃过了么?」 苏鉴道:「在庙里吃过斋饭。」 杨氏温和道:「天冷,且洗洗,早些安歇罢!」 苏立秋当下已烤好馒头,忙忙拿一个进房里给杨氏,出来时趁机跟苏鉴道:「阿爹,没米了。」 苏鉴「嗯」一声道:「明儿就去买。」 他说着,一抬头,这才注意到苏立秋脸上有一道口子,脸色且不大好,不由皱眉问道:「秋姐儿,你脸上怎么了?」 苏立秋喃喃道:「碰了一下。」说着转过身子,忙忙啃馒头去了。 苏鉴怔了怔,回想自己踏翻炉子里,有没有误伤苏立秋,回想半天没想起来,一时长嘆口气,轻声道:「秋姐儿,阿爹踏炉子那会,并不是针对你。」 苏立秋「嗯」一声,啃一口馒头,含煳道:「我知道。」 第4页 苏鉴一时极是悽酸,都是他没用,娘子坐月子没能吃上一顿肉,这大丫头更惨,小小年纪像个老妈子一样干活。 苏立秋啃完馒头,倒了一碗水喝了,又去烧水,准备给苏鉴洗脚用。 苏鉴倒是端着油灯,手忙脚乱去柜子里翻找药膏,找半天找出一小瓶,喊苏立秋道:「过来擦擦药,女娃儿要是破了相,将来不好找婆家。」 苏立秋便走过去,乖乖仰着脸,任由苏鉴帮她涂药。 苏鉴有些手笨,下手有些重,苏立秋感觉脸上辣痛,却不吭声。 阿婆说阿爹是读书人,只会干些舞文弄墨的事,其它活儿笨些是正常的。 待忙完,苏立秋才进自己小屋里,搂紧被子睡觉。 天还没亮,她便醒了,一时想起自己脑袋里还住着一个妖怪,便轻声唿喊道:「小统,小统。」 系统即时回答道:「我在。」 苏立秋一听,心里道:这个妖怪竟然还在呢。 系统:「宿主,我不是妖怪。」 苏立秋吓一跳,赶紧转移话题道:「你说会帮我,哪你能帮我去河边洗衣裳吗?」 系统:「……」 苏立秋试探问道:「你不会洗衣裳?」 系统嘆口气道:「小娃儿,我们系统只解决高端的事,不洗衣裳。」 苏立秋:「噢,明白了,你不会洗。」 系统默然一会,这才道:「天还早着,我来教你认几个字。」 苏立秋闭着眼睛,一下会便看见自己脑海里出现一块黑板,上面写着几个字,有一个声音道:「人之初……」 苏立秋记性好,且智慧,只一会儿就牢牢记住了这三个字。 系统又演示一回笔划写法,让她跟着写了几遍。 看看快要天亮,苏立秋忙起身,提了衣裳去河边洗。 不知道是因为阿爹昨晚帮她擦了伤口,暖了她的心,还是因为脑袋里住了一个肯教人识字的妖怪,她今儿反正感觉日子有盼头,河水虽冰冷刺骨,也还能忍受。 她洗完衣裳回去,却见桌子上放了两只番薯。 听见外面的动静,杨氏道:「秋姐儿,番薯是邻居大娘借咱们的,你洗洗切了煮,咱们中午吃这个,待下午,你阿爹会买米回来。」 苏立秋忙应了。 下午时,苏鉴果然提了一袋米回来。 苏立秋看着他把米倒进主缸,大大松了口气。 至傍晚,吃完洗漱好,苏立秋便凑近苏鉴,小声道:「阿爹,您能教我认字么?」 苏鉴愣一愣,想了想道:「女娃儿认些字也好。」 他找出一只破盘子,出去外面装了一点沙,又在柴草堆里拣了一支松树枝,坐到凳子上道:「咱家也没笔墨给你浪费,想学认字,就在沙子上认吧。」 说着在沙上写了一个立字,教苏立秋认了起来。 一会儿功夫,苏立秋就记得牢牢的,且写着松树枝,在沙子上有模有样写出一个立字。 苏鉴见她学得快,便又教了另一个字。 苏立秋一样很快学会了。 苏鉴有些惊喜,搓手道:「唉,可惜是女娃儿,要是男娃,这可……」 连着三天,苏立秋从苏鉴身上学会了六个字,从系统那儿学会了十个字,又学会从一数到二十。 这晚睡觉,她极是兴奋,跟系统道:「我认得十六个字了。」 系统道:「宿主聪慧。」 第二日,苏立秋去河边洗衣裳时,倒又碰到乔三娘,只乔三娘眼眶有些发红,神情焉焉的,不復那日的活泼。 苏立秋洗好衣裳,见乔三娘也洗好了,便提了篮子跟在她身后,一边问道:「姐姐怎么了?」 乔三娘摇摇头不答话,待见苏立秋提着湿衣裳极吃力的模样,便又腾出左手,帮着抬了抬,又道:「你力气小,衣裳放一只篮子不好提,下次你拿两只篮子,分开装,好提些。」 苏立秋垂头道:「我家只有一只放衣裳的篮子。」 走了一会,苏立秋停下休息,让乔三娘自己先回。 乔三娘摇摇头,也跟着停下休息,隔一会自己开口道:「我姐被姐夫打了,昨儿回来,身上全是伤,她求我阿娘留她住几天,阿娘给她涂了药,却劝她回去,说不回的话,姐夫定会来闹。傍晚的时候,姐夫果然找来了。」 乔三娘看着地下,「阿姐哭着跟他走的。你说,人为什么要长大,为什么要嫁人呢?」 苏立秋呆呆听着,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 乔三娘说完,提起自己的篮子,又帮苏立秋抬起篮子,淡声道:「走罢!」 隔一会,苏立秋在脑海里问系统道:「小统,我能教乔姐姐认字么?」 系统道:「可以,但不能透露我的存在。」 苏立秋一听大喜,扯扯篮子跟乔三娘道:「乔姐姐,我在跟阿爹学认字,也教你认起来好么?」 乔三娘「啊」了一声,停下脚步,有些不敢相信道:「你在学认字,你肯教我?」 苏立秋严肃点点头。 乔三娘这下精神了起来,「你若真肯教我认字,我以后就帮你洗衣裳。」 苏立秋仰起小脸,笑了起来,「一言为定哟!」 第3章 . 议定亲 旺夫益子的命格 近几日,苏鉴都跟庙祝讨了药喝,咳嗽渐渐止住了。 第5页 福寿庙香火颇盛,还有一个原因,庙祝晓些医术,时不时会施药。 那些遇着烦心事的,有些小病小灾的,到了庙里,求一求拜一拜,再要一贴药,多数会缓解。 因着香火盛,求籤的人多,苏鉴这个新的解签人近几日也在香客中崭露了头角。 苏鉴帮人解了几日签,渐渐有些心得,问明事主所求何事后,会在签文之外加几句宽慰,小半个月下来,竟有了些小名气。 这一日有一个邻乡的李姓男子慕名而来,专找苏鉴解签。 苏鉴舌绽莲花,说得李姓男子频频点头。 李姓男子是经商的,手头颇宽裕,出手也大方,封了二十文钱给苏鉴,又道:「我有一个结拜兄弟,新近得子,正要找一个能人给他儿子起个好名字,过几日我带他过来。」 苏鉴一听大喜,拱手道:「多谢兄台提携。」 李姓男子还礼,笑道:「兄台签文解得好,迟早扬名,不须多礼。」 苏鉴这晚回家,说了今日的事,把二十文钱交给杨氏,又道:「待明儿我买一点肉回来。」 杨氏捧着钱看半晌,又塞回苏鉴手里,道:「咱们成亲前,母亲带我去舅老爷家里,我看舅老爷有一本万年历,翻一翻就能择出吉日,听说帮人起名字,也要靠那本万年历。你明儿拿着这钱,到县城里买一本万年历罢。」 苏鉴有些肉痛道:「二十文钱未必能买得起万年历,倒是咱们好久没吃肉了。」 杨氏道:「前儿得的几文钱也一併拿去,有了万年历,自能赚更多的钱哩,到时想吃肉就吃肉。」 苏鉴一听道:「娘子言之有理。」 杨氏粗识几个字,比一般的农妇略有见识,这也是苏鉴敬重她的原因。 杨氏此时又有一点想法,跟苏鉴道:「你买了万年历,顺道到舅老爷家里去一趟,请教一下如何起名和择吉日,若有人问你师承,你还能提一提舅老爷。」 舅老爷姓杜,早年跟过一个道士,学了些风水玄学卜卦测字,人喊杜大师。 杜大师自己声称,他跟的道士有来歷,师出某某名家某某门派云云,乡镇的人没有见识,一听名家门派等语,自肃然起敬。 舅老爷要是提点苏鉴一句两句,苏鉴就能藉此声称是他弟子,此后也可算「师出名门」。 苏鉴却有些犹疑,小声道:「只怕舅老爷不肯轻易指点,且,过门也不能空手,总得四色礼,可是咱家……」 杨氏想了想道:「哪先买了万年历,过几日手头宽了,再买了礼物上舅老爷家去,不管肯不肯指点,伸手不打笑脸人么。」 苏鉴点头,又再跟杨氏商量几句,转头见苏立秋眼巴巴看着他,这才想起今日还没教她认字,便道:「且先用饭,用过了再教你。」 苏立秋便殷勤去盛饭,送一碗进去给杨氏,又给苏鉴盛一碗。 苏鉴就着咸菜吃完了饭,抬眼看一下苏立秋,见她面黄肌瘦的,不由有些怜惜。唉,丫头聪明伶俐,可惜生在贫家。 苏立秋迅速吃完饭,待苏鉴和杨氏吃完,便赶紧收拾了碗筷洗净,这才坐到沙盘前,等着苏鉴教她认字。 苏鉴见她学得快,一时来了兴趣,吟了一首诗,让她跟着读。 苏立秋天生好记性,只跟着读了三遍,便牢牢记住了。 第二日,苏鉴从县城里买了万年历回来,顺道给杨氏和苏立秋带了白糖糕。 杨氏埋怨道:「何必费这个钱?你午间有没有吃饭?」 苏鉴笑笑道:「吃了一碗面。」 苏立秋毕竟是小娃儿,见着白糖糕自是欢天喜地,小小抿一口,含在嘴里好一会才吞下去,一边跟系统聊天道:「你吃过白糖糕吗?」 系统「唔」一声道:「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苏立秋不同意,「我们平时吃不着的,得阿爹上县城才会买,可稀罕了。」 她话音一落,便见脑海里出现一碟一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点心,不由呆住了。 系统介绍道:「这是桂花糕,这是枣泥酥,这是茯苓夹饼,这是……」 苏立秋大涨见识,惊嘆道:「世间竟有如此美食!」 系统被她逗笑了,「小娃儿,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还有更多的美食你没见过。」 苏立秋嘆服,「我这就是『孤陋寡闻』吗?」 系统也被她惊着了,「昨天随口一提的成语,你现下就用上了!」 苏鉴正翻万年历,回头喊苏立秋道:「过来认认这上面的字,看你记得多少。」 苏立秋忙咽下白糖糕,抹抹嘴巴,凑到苏鉴身边看万年历。 苏鉴指了几个字,都是教过苏立秋的,苏立秋一下就念了出来。 苏鉴点点头,「之前教你认字,可家里也没一本正经的书,现下有了万年历,也算有书了。」 苏家以前殷实,家中为了充脸面,也买过几本书搁着,待苏鉴的父亲死后,几兄弟分家,兄长们把书全拿走了,苏鉴一本也没落着。 后来他到兄长家中,想借书抄一抄,兄长们怕他昧下书,却是用藉口搪塞了,自此兄弟离心。 这些年他过得不好,便硬挺着,也不去求兄长们。 杨氏在里屋给小娃儿把尿,又哄睡了,这才揭了半边帘子,跟苏鉴道:「你的咳嗽已止住了,现下每日也有收入,可得去把阿婆和立志接回来,在别人家里住久了,怕被嫌弃呢。」 第6页 立志便是苏立秋的弟弟,今年三岁。 苏鉴闻言道:「待攒几个铜板,备一点手礼,再去接人。」 苏阿婆去借住的人家,是她娘家那边的亲戚,这家亲戚姓林,早年得过苏父的恩惠,有心回报,这回听得杨氏产女,苏鉴咳嗽怕过了病气诸事,特意过来接苏阿婆和苏立志去小住的。 苏阿婆到了林家,自然不会吃白饭,每日帮着织布做家务带小孩,忙里忙外的。 苏阿婆勤快,面善,会讲故事,倒是博得林家上下的欢心。 这一日苏阿婆提起杨氏那边的舅老爷杜大师,便有意无意吹嘘,说当年杨家本犹豫要不要将女儿许配给苏鉴,还是杜大师说了一句,道苏鉴命中带贵人,日后自会出头云云,杨家才下决心收了苏家的聘礼。 她吹得上头,又道苏立秋和苏立志两姐弟也叫杜大师看过八字,苏立秋那是旺夫益子命,苏立志则跟他爹一样命中带贵人云云。 林家的大儿子林德听了半晌,想着苏立志年纪小,一时看不出什么来,但是苏立秋才六岁的小女娃,却是看得出聪慧异常的。 且这小女娃眉眼清秀,瞧着不同寻常农村女娃,说不定将来真旺夫益子呢。 到得晚间,林德便跟娘子胡氏商议,说苏鉴虽穷困些,到底是读书人,养的儿女也识些规矩,不算粗劣,不如趁这时机,让儿子和苏立秋定个娃娃亲。 胡氏也听苏阿婆吹嘘了几回苏立秋的命格,本有些心动,当下道:「倒也使得,这时候他家难些,咱们提亲,自是容易。」 隔日,胡氏便跟苏阿婆提了这件事。 苏阿婆住在林家这段时间,知晓林家殷实,林德和胡氏也是厚道人,心下倒也愿意,因道:「这件事,还得回了家,跟儿子和儿媳妇商量看看。」 胡氏笑道:「这个自然。」 两人说着,心里早把对方当了亲家,更是亲密了。 过几日,苏鉴带了手礼来接苏阿婆和苏立志,回去路上,苏阿婆便把林家想提亲的事说了。 苏鉴默然一会道:「娃儿还小,提这个太早了。」 苏阿婆嘆道:「正是因为娃儿还小,咱们没个依靠,才要赶紧找个靠得住的亲家帮衬一下哩。」 苏鉴低了头道:「回家再论。」 待回到家,他将此事跟杨氏提了提,杨氏为难道:「林家的娃儿还小,看不出好歹,若是这时定了亲,娃儿长大了有甚不好的地方,又不好退亲,那岂不是……」 苏阿婆在帘外听着,插嘴道:「这些日子叨扰了林家太多,若不应了亲事,咱们得备一份厚礼过去才行,可咱家又难。」 三人论着,一时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苏立秋听了几句,有些懵懂,因这些日子有甚不懂的事都会请教系统,当下便问道:「小统,定亲是好还是不好?」 系统简单粗暴道:「不好。」 苏立秋不懂就问,「为什么不好呢?」 系统道:「林家只是乡下小户人家,配不上你。」 苏立秋:「……」 系统接着道:「你得自己想法子,断了大人要将你许人的想法。」 苏立秋摸摸头,「阿爹教导,说大人说话,我不能插嘴。」 系统「哼」一声道:「关系你终身幸福,你得说话。」 苏立秋这几日听系统讲了许多听所未听的事,心下极是信服它,认为它法力高强,比阿婆阿爹阿娘要有见识,它既然这么说,定有道理。 苏立秋想了半晌道:「我知道怎么说了。」 第4章 . 梦神仙 又一个提亲的 三个大人正商量得热闹,冷不防一个童音插嘴道:「我还小,不能许人。」 苏阿婆诧异回头,一下又「呵呵」笑道:「你还小,懂什么呀?」 苏鉴也打个「哈哈」道:「大人说事情,小娃儿莫插嘴。」 杨氏却默不作声。 苏立秋握握拳,壮壮胆,凑过去,仰起小脸道:「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哩,梦里有个神仙跟我说,不能太早定亲,还说乡下小户人家配不上我。」 苏阿婆:「……」 苏鉴:「……」 杨氏:「……」 三个大人一听这此话,皆被惊着了。 这么小的娃儿,她要是没有梦见,她也编不出来。 苏阿婆最先回过神,小心翼翼问道:「神仙长什么样,是怎么跟你说的?」 苏立秋揉揉眼睛,「我看不清神仙长什么样,只听见他说的话。」 苏鉴和杨氏也插嘴问了起来,问来问去,苏立秋只重复之前那一句话。 三个大人见问不出别的,这才让苏立秋下去玩,重新商量了起来。 娃儿能梦见神仙,足见娃儿与众不同,既这样,哪能将她随意许人呢? 苏鉴倒又提起苏立秋这几日学认字的事,跟苏阿婆道:「立秋认字极快,举一反三,与寻常娃儿不同,且这回又梦见神仙,指不定长大是一个人物,能提携咱们一家也不一定,可不能这么早许人。」 杨氏暗暗松口气,附和苏鉴的意见。 苏阿婆最是迷信,当下已是打消将苏立秋许给林家的念头,笑着道:「待过几日,咱们备一份厚礼去林家,找个由头推了林家就是。」 找什么由头好呢?苏阿婆风风雨雨走到现在,自有一些应付人的智慧,这一日提了两包糖瓜条并两条鱼到林家,寒喧几句就直奔主题,笑跟林德和胡氏道:「那日回家,跟儿子和儿媳提了娃儿的婚事,儿子和儿媳倒是千肯万肯,隔日,儿子去镇上拜访杜大师,提起这一桩事,没想到杜大师言道,立秋这娃儿虽是旺夫益子命格,却有一条,不能太早定亲,若太早定亲,恐抢了未婚夫婿的福气。」 第7页 她说着,为难地看着林德和胡氏。 林德和胡氏一听这个,不管真假,哪敢再强求,当下道:「娃儿定不成亲,您老也不须这么厚礼,糖条留下就好,两条鱼可不能留下。」 双方和和气气说笑一回,稍迟,苏阿婆提着两条鱼,笑眯眯从林家出来了。 胡氏送到街口,又叮嘱道:「虽做不成亲家,且还是亲戚,以后该来还是要来,不枉咱们的情份。」 苏阿婆道:「这是自然哩。这回多亏你家收留,我们才度过难关,可不会忘这份恩情。」 胡氏见她记着恩,心下稍满意,又送一段路,这才迴转。 苏阿婆回到家中,跟杨氏说了此事,又道:「这厢亲事没有说成,虽没撕破脸,以后有难,倒不好求到他家了。」 杨氏低声道:「或者时来运转,以后不须求他家呢?」 苏阿婆耳尖,听了一个清楚,点头道:「希望如此哩。」 说着话,苏阿婆便去收拾两条鱼,一条腌制了挂起来,另一条削下肉来,加了面粉,想做成鱼丸给娃儿吃,鱼头和鱼骨却准备用来熬大白菜。 杨氏已是出了月子,当下哄睡了最小的娃儿,吩咐苏立秋看着弟弟苏立志,自己拈线纳起鞋底,想赶在年底给几个小娃儿做新鞋。 婆媳正忙碌着,苏鉴回来了,他问得苏阿婆去了林家的事,点头道:「林家也是一个讲理的,以后若宽裕些,自要回报。」 苏鉴说着,笑容满脸从怀里掏出一串铜板道:「快年底了,请婚问嫁的人多了些,今儿为请婚的人择了吉日,他们要办喜事的,出手大方,一天下来,赚了三十文钱。这钱倒是够备四色礼到杜大师家中走一趟了。」 苏阿婆和杨氏听着自然欢喜,齐齐叮嘱他到了杜大师家中说话要恭谨云云。 第二日一早,苏鉴直奔县城,备办了四色礼,便往杜大师家中去。 傍晚时分,他回到家中,春风得意道:「我现下是杜大师的记名弟子了,以后也是有门派的人,不再是杂流。」 自然,杜大师的记名弟子不能白记,年节都是要提礼去孝敬的,但苏鉴有信心,当了「名门弟子」后,收入会大大提高,到时他自然孝敬得起。 苏鉴是「名门弟子」的消息传扬开后,找他解签起名择吉日的渐多,收入果然大大提高。 至这日,先前找他解签的李姓男子带了结拜兄弟前来,眼见苏鉴身边围了一圈人,倒是暗暗点头。 李姓男子名喊承望,他的结拜兄弟姓罗,名喊成礼。 李承望和罗成礼候了大半天,围在苏鉴跟前的人才问完散了。 苏鉴见得李承望时,早认了出来,当下笑着拱手道:「兄台来了。」 李承望便介绍罗成礼道:「这便是我上回提到的结拜兄弟。」 三人互通过姓名,罗成礼方报了自己家小儿子的时辰八字,请苏鉴起名。 苏鉴翻了日历,列了小娃儿的天干地支,掐指算半天,这才笑道:「娃儿好八字,将来自有运道,只有一条,五行缺水,宜起有一个水字旁的名字。」 说着选了几个有水字旁的名字,请罗成礼选择。 罗成礼一时觉得这个字好,一时又觉得那个字好,斟酌一会道:「苏先生帮着选一个好了。」 苏鉴这几日帮人起名,若只给一个名字,对方定会狐疑,说怎么只有一个名字,还有别的选择没有?反是给几个名字,对方则举棋不定,半天选不出来合心意的,最后都叫他帮忙选一个。 苏鉴心下有数,一副慎重的样子,选了一个名字出来给罗成礼。 罗成礼这下爽快了,拍板道:「便要这个名字。」 当下议完,罗成礼封了二十文钱给苏鉴,看看近午,他又邀请道:「我请苏先生吃午饭吧 !适才经过村口,那儿有一家小馆子,看着东西倒是干净,就去哪儿怎么样?」 苏鉴还没答,李承望已是帮腔道:「苏先生,难得咱们有缘,就赏个脸,一道用饭罢!」 话既如此,苏鉴自不好推拒,当下站起来,笑道:「倒要唠扰两位了。」 一顿午饭下来,三人都知道了对方住在何处,家中还有何人等等。 罗成礼且听得苏鉴是杜大师的弟子,更是仰慕,拱手道:「原来师出名门,怪道这般好口才。」 三人碰了杯,喝了酒,一时都有些心热。 罗成礼且想着自己是经商之人,每回出门都要叫人择个吉日,若遇有事不决,也是要请人测算一回的,如今遇着苏鉴这般投缘的,倒要拉拢着。 他问得苏鉴家有六岁的女儿,当下道:「苏先生,我家大儿子今年十岁,上着学,已识得千字文,若是不嫌弃,咱们两家结个亲如何?」 苏鉴闻言,免不了惊喜。他这阵子在庙里阅人多了,已能从对方的言谈衣着等判断出对方的家境,瞧这罗成礼,身上衣饰皆是不凡,鞋子还是乌金靴,度着家境极佳。 林家跟罗成礼比起来,完全是小儿科。 以苏家现下的家境,将来苏立秋要许人,最多也就许一个比林家稍好的人家,根本不敢想像能攀上什么富贵人家。 如今罗成礼提出要结亲,这简直是天降大好事。 苏鉴差点就一口应承,亏得想起苏立秋做的神仙梦,这才冷静了一下,笑跟罗成礼道:「罗兄过急了,你还没看过我家娃儿呢。」 第8页 罗成礼「哈哈」一笑道:「苏兄这是想相看过我家儿子再论了?」 苏鉴笑而不语。 罗成礼点头道:「待明儿,我带了儿子来你家拜访。」 苏立秋并不知道又有一桩婚事要降临在她头上。 阿婆回到家后,接手了许多家务,但到河边洗衣裳这件事,依然是她的。 杨氏这回冬天生产,吃了一点苦头,若是起得勐了,站得久了,常会眼前发黑,且要看顾小娃儿,自不能在严寒天去河边洗衣裳。 苏阿婆是婆婆,若去河边洗媳妇的衣裳,定会被村里人笑话,说她没有婆婆的威严,且会说杨氏不孝等。 倒是苏立秋这个小娃儿去洗衣裳,没有人会说什么。 好在苏立秋因答应教乔三娘认字,这几日到了河边,有乔三娘帮手,都很快洗好衣裳。 两人洗好衣裳后,提了篮子到林子边上,苏立秋便拿树枝在地下写出一个字,一笔一划教乔三娘。 乔三娘学了几个字之后,感觉单帮苏立秋洗衣裳并不够,又偷偷藏了糖条出来给她吃。 到后来,乔三娘又喊苏立秋苏老师,逗得苏立秋「咯咯」笑。 这一日苏立秋洗完衣裳,教会乔三娘一个字后,提着一篮子湿衣裳回家,还没到家门口,就见苏阿婆拿着一件棉袄蹿了出来,一边接过她手里的篮子,一边道:「换上这件新棉袄。」 苏立秋诧异,「阿婆,这不是新年才能穿的吗?」 苏阿婆满脸含笑,「今儿家里有客,你且换上。」 她说着,拉了苏立秋避到邻居屋檐下,解开她身上的旧棉袄,换上新棉袄,一边叮嘱道:「待会儿客人问你话,你好生回答。」 什么客人呢?苏立秋嘀咕。 系统这时候跳出来,答苏立秋道:「另一个来提亲的人,他连儿子都带来了,你家里相看过,全员满意。」 苏立秋:「……」 第5章 . 涨见识 看了大美男之后 昨天晚上,苏阿婆和杨氏便从苏鉴嘴里得知,有个镇上的富商要带儿子上门拜访。 杨氏听得富商罗成礼有意为儿子提亲,免不了道:「他是镇上的富商,为何会看上咱们家?图什么呢?」 苏鉴「咳」一声道:「我能掐会算,在他眼里,自有用处。」 苏阿婆也插嘴道:「那起富商手里有些钱,最怕时运突然落了,自是想结交一些会测算的,助着趋吉避凶,老四现下有些小名声,他想笼络也不出奇。」 苏鉴在兄弟中排行第四,家中长辈并杨氏日常里都喊他老四。 杨氏听着这些话,感觉有道理,方不再疑惑。 至一大早,苏阿婆和杨氏收拾了一下家里,哄好了苏立志和小娃儿,又各换上一套稍能见人的衣裳,苏阿婆更是忙忙找出苏立秋一件新棉袄,提在手里道:「秋姐儿回了,可得让她换上。」 婆媳忙碌着,以为罗成礼带着儿子从镇上到村里,总归得太阳上了才会到,万万没想到,太阳还没出来,客人就上门了。 客人上门时,带了厚礼,一匹布,一只大猪蹄,两盒糖,四支珠花。 苏阿婆惊呆了,这礼可太厚了。 杨氏也极是意外,事儿还没个定局,带这么厚的礼,可太…… 待罗成礼带笑见过她们,又喊大儿子罗清泉见礼时,苏阿婆和杨氏差点就当场答应婚事了 。 罗清泉今年十岁,扎着一方读书人的头巾,斯文白净,说话彬彬有礼。 苏阿婆当场就夸了,「哎哟,泉哥儿这派头,十足像大家公子。我们村这些小男孩儿,整天蹿来蹿去,都像只泥猴,可没一只能跟泉哥儿相比。」 罗成礼见得苏阿婆和杨氏的表情,便知道她们对罗清泉极其满意,心下暗得意。 杨氏端茶倒水的,一面悄悄去看苏阿婆。 苏阿婆会意,拍了拍袖口,表示待会儿自会拿新棉袄出去给苏立秋换上,定让她体体面面见人。 陪着客人谈说一会,苏阿婆看看日头,度着苏立秋差不多回了,赶紧拿了新棉袄出去,果然截住了苏立秋。 苏立秋被苏阿婆叮嘱过,一进门喊了爹娘后,便朝客人行个礼,喊了一声伯伯。 罗成礼见苏立秋年纪虽小,难得不怯场,且眉眼清秀,一下也喜爱上了,笑向苏鉴和杨氏道:「苏兄和嫂子教导有方,瞅着,秋姐儿倒像是大户人家教导出来的。」 杨氏忙回夸,「泉哥儿才真真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两下里互夸一场,气氛良好。 苏立秋坐在大人身后,乌熘熘眼睛悄悄瞥一眼罗清泉,恰好罗清泉看过来,不由吓一跳,忙忙转开了头。 罗清泉一个小小少年,听得父亲要带他去乡下相看,自是极不称意,可是又不敢违抗,待到了苏家,见着破墙烂砖的,更是闷闷的,只是在父亲视线下,不得不打起精神喊人。 当下见着苏立秋不过一个六岁小女娃,比不得镇里那些会耍会笑的十岁小姑娘,心下更闷了。 他正郁郁,冷不防听得苏阿婆喊苏立秋道:「你带着泉哥儿去门外走一走,看看村里风景么。」 罗清泉忙摆手道:「一路过来,已看过风景了,不用再看。」一个破乡下,有什么可看的? 罗成礼却是转过头道:「妹妹有心,要带你看风景,你便去罢。早起口袋里不是塞了糖,记得请妹妹吃。」 第9页 罗清泉无奈,只好起身出门。 苏立秋带着罗清泉在门口走了一小圈,一边跟系统聊天道:「这位小哥哥好像很骄傲,一点不想跟我搭话。」 系统道:「那是,他十岁了,是大孩子,你只是小孩子。」 苏立秋又道:「瞧起来,他一点也不想定亲,可又无能为力的模样。」 系统道:「怎么,你满意他?」 苏立秋悄悄瞥一眼罗清泉,一时说不出违心的话,隔一会道:「他白白净净,比村里的男娃儿好看。」 系统:唔,小小年纪,为色所迷了。 苏立秋见系统没有答话,便问道:「难道他也配不上我?」 系统简洁道:「是。」 苏立秋:「……」这样的都配不上,哪什么样的才配得上啊? 系统决定给苏立秋涨涨见识,当即放出几个史上有名的美男图像,指着道:「起码这样的。」 苏立秋年纪虽小,见着这样的绝色美男,一时也头晕目眩了,喃喃道:「世上竟有这样的美男。」 系统道:「你多看看这几个,再看看身后那个……」 苏立秋仔细看过美男,回头再看罗清泉,果然觉得他不够看了,吁口气道:「我以后能遇着大美男么?大美男能瞧上我?」 系统道:「有我呢,凡事皆有可能。」 苏立秋:也是,妖怪法力高强,有什么事不能办到呢? 系统:「再声明一次,我是系统,不是妖怪。」 苏立秋:「行啦,你是妖怪系统。」 系统:「……」 罗清泉跟在苏立秋身后走着,见这小女娃走几步便回头看他一眼,抿唇一笑,不由暗翻白眼,待看看四下无人,便紧走两步,突然越过苏立秋前头,手臂一展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苏立秋停住脚步,看看他道:「你不就是罗家的小哥哥?」 罗清泉拧起眉头,装出兇相,「我其实不是人,而是妖怪变的,到了晚上,会吃小孩。」 吓唬你一番,待你回去哭了,正好搅了事。 要是早前听见这话,苏立秋定会惊惧,可她现下脑袋里住着一只妖怪,听见妖怪之类的,早就不带怕的,当下道:「晚上你就回到家了,要吃小孩,也是吃别人,反正吃不着我。」 罗清泉:呵,胆子还挺大,竟然吓不哭。 他继续拧眉,「有时候白天没有大人时,也会吃小孩。」说着做了一个张嘴要吃人的动作。 苏立秋眨巴一下眼睛,问系统道:「他想干什么?」 系统答道:「他不想干什么,他只是不想跟你定亲。」 苏立秋:「这样啊,那也好,我刚才看过大美男,也瞧不上他了。」 她说着,迅速做一个惊吓的表情,回头往家跑,一边跑一边大喊道:「不好了,罗小哥哥变妖怪要吃人了。」 罗清泉:哎,你不是应该先哭,再跑么? 第6章 . 小村姑 落落大方小村姑 几个大人正相谈甚欢,突然听见苏立秋的大喊声,不约而同看向门外。 苏阿婆忙忙站起来,出了大门拦下苏立秋,一迭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苏立秋一只手捂着眼睛装委屈,另一只手向后指着罗清泉,控诉道:「罗小哥哥说他是妖怪变的,要吃掉我。」 「哎哟哎哟,小哥儿跟你开个玩笑呢,怎么就当真了?」苏阿婆笑着安抚苏立秋,一面又朝罗清泉道:「妹妹还小,听个什么话都会当真。」 说着话,苏阿婆把两个小娃儿领进屋里,笑向众人道:「他们两个说玩笑话,秋姐儿当真了。」 罗成礼一听,假意斥罗清泉道:「在家好好的,出门怎么就欺负妹妹了?」 苏鉴忙打圆场道:「小娃儿玩耍有个碰磕也正常,不必较真儿。」 罗清泉眼见大人意图把事情掩饰过去,继续谈婚事,不由暗急,觑个空儿,又朝苏立秋翻个白眼。 苏立秋学大人的样子嘆了口气,哎,罗小哥哥好没担当,不想定亲,又不敢跟父亲说,只敢朝我翻白眼。 她待罗清泉又翻一个白眼时,突然就朝地下一坐,揉着眼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大声道:「罗小哥哥一直朝我翻白眼,他以后一定会欺负我,我不要跟他定亲。」 大人们一下都呆了呆,待回过神,罗成礼又去喝斥罗清泉,苏阿婆忙教训苏立秋,说她在客人跟前失礼。 眼前两个小娃儿分明不对眼,闹得不像样,定亲的事倒不好再继续谈,罗成礼便道:「看来今日诸事不宜,且待择了吉日再谈。」 苏鉴也同意道:「娃儿还小,待过些日子再说罢。」 苏阿婆和杨氏趁这时候忙去厨房收拾,杀鸡蒸鱼准备待客,一边悄悄儿嘀咕几句。 杨氏道:「罗当家倒是愿意结这个亲,但我看他那个娃儿已是懂了事,并不愿意呢。若是强来,怕他以后真会欺负秋姐儿。」 苏阿婆心里本来千肯万肯的,这当下也有些犹豫,小声道:「要不然,过了年再论?」 待用过午饭,罗成礼便带着罗清泉起身告辞了。 苏阿婆倒是苦留了一回,又把罗成礼带来的礼物拿出来,笑着说礼太厚,糖和猪蹄就留下了,布和珠花太贵重,还请带回去云云。 罗成礼自然推拒,说道既带来了,就不会带走,若要他带走,是不肯赏面,倒伤了感情云云。 第10页 两下里推让一回,苏阿婆只好留下他带来的礼物,提了一筐子鸡蛋给他当回礼。 待送走罗成礼和罗清泉,合家马上来审苏立秋,问罗清泉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她怎么就当着客人的面哭了,可太失礼了。 苏立秋便把事情详述一遍,又揉红眼睛,装可怜道:「罗小哥哥当着大人的面斯文,背着大人可凶哩,一直说要吃掉我。」 她见大人还是一脸不以为然,心下一急,蹦出一句话道:「他认为我配不上他。」 几个大人面面相觑,罗小哥儿小小年纪,倒学会嫌弃人…… 苏阿婆嘆了口气,摸摸苏立秋的头道:「咱们是穷些。」 杨氏憋着气道:「今儿才过门,打着一个照面,就瞅不上秋姐儿,当面说什么配不上,这门婚事且罢,没得以后受气。」 苏鉴脸色也有些不好,又不是我们上赶着求结亲,是他家提着厚礼上门哩,说什么配不上? 苏阿婆一拍手,「只罗家提了厚礼来,这事儿不成,自得好生回礼,别贪人家的东西,回头又被小看。」 苏鉴道:「年前得了东西,回个节礼就是。」 又黄了一个定亲,苏立秋还是有点小小遗憾的,唉,白净净一个泉哥儿啊! 系统察觉她的情绪,马上道:「来,咱们看看美男提升审美。」 苏立秋还没答话,就见脑海中出现一个戏场子一样的台子,紧接着出来一群大美男,会动会说话,都美得让人头晕。 系统介绍道:「这是三分钟绝色美男互动小视频,看看他们这颜值,这仪态,这风姿,这脖子,这……」 系统硬生生忍住后面的话,咳,儿童不宜么。 接下来数天,系统加紧教苏立秋认字,一个人要有见识,只看小视频是不够的,还得读书认字。 看看苏立秋认字速度极快,系统又加了一门课程,教她一点简单数学。 忽然会数数也蛮奇怪,苏立秋借着机会,又跟苏鉴学数数。 苏鉴新近又去了一趟杜老师家中,孝敬了礼物,顺带借了一本书回来,晚间在灯下抄录,让苏立秋帮着磨墨,间中指点一下她如何数数。 苏立秋跟苏鉴学了数数,回头再跟系统学,因为聪敏,马上发现两者之间的巨大差距。 哎呀,妖怪真的太厉害了,说的东西一听就懂,一数就明,阿爹有些笨呢,一个东西绕来绕去算半天。 人与妖,不可同日而语啊! 转眼到了年关,苏鉴备了礼物去一趟罗家,算是还了上次的厚礼。 他回来时,却又带着东西,是一匹布一套小女娃新衣并数样吃食。 苏鉴跟苏阿婆和杨氏道:「罗家盛情,非得回赠布和吃食,怎么也推拒不了,只好拿回来。」 他指指那套小女娃新衣,「这是罗太太特意拿出来,说给秋姐儿的新年礼。我推拒,她说上回泉哥儿说话无礼,吓了秋姐儿,早想赔个礼了,这回给家中二姐儿裁新衣,特意跟当家的打听过秋姐儿身高,多裁了一套,就是备着给秋姐儿的,请我不要推拒。她如此说,倒不好拒了。」 苏阿婆拿起新衣,摸了摸,「啧啧」贊一声道:「忒好的布料,就你阿爹那会,咱们也做不起这样的好衣裳。」 杨氏倒有些担忧,「拿了这些回礼,岂不是又欠着他家的?」 苏鉴点点头,又道:「罗太太另有话,说是想见见秋姐儿。」 苏阿婆和杨氏一听,齐齐道:「这是没断了定亲的念头,想见见人再论。」 苏鉴「嗯」一声道:「我本也纳闷罗太太的态度,待回来路上遇着林大哥,他见我拿着许多东西,便帮着拿了一路,聊了几句,说起罗家,他家竟也认识……」 原来自打苏阿婆在林德家吹嘘苏立秋是一个旺夫益子的命格后,这事儿便经由林家的嘴巴,吹到了邻乡亲友家,接着吹到亲友的亲友,即罗家那儿。 罗太太最是信这个,听见苏立秋是一个旺夫益子命格,便想吊着。 第二日,苏鉴便带着穿了新衣的苏立秋,一道至镇上,前往罗家。 罗清泉正在书房写字,听见前面喧闹,便抬起头瞧了瞧,扬声问道:「谁来了?」 七岁的罗清芸跑进来,嘟着嘴道:「哥,是昨儿那个乡巴子带着一个小村姑来了。」 年前裁的两套新衣,本来全是给她的,母亲突然起意,把其中一套送了人。 好么,今儿乡巴子带的小村姑,身上穿的,正正是那套本属于她的新衣。 够气人啊! 罗清泉一听这话,心下也是一惊,不是吧,苏叔叔带着苏立秋来了…… 父亲和母亲还是想给他定下苏立秋…… 罗清泉也气了,把手中的笔一搁,喊一声罗清芸,待她上前,便道:「梅姐儿不是住咱们家么?你带着她,悄悄儿使个坏,让苏立秋吃个亏丢个脸,办成了,我给你买藤筐子。」 他想一想,补充道:「可千万不要说是我指使的。」 罗清芸点头道:「行,她穿了我的新衣,还敢来咱们家,也该吃个亏。」 这会儿,罗太太正在问苏立秋多少岁了,平素在家做些什么,可认字等等,待见苏立秋口齿清楚,大大方方答了,一时倒有些满意。 嗯,虽说是乡下小户人家出来的,但说话伶俐,小小年纪到了陌生地儿也不怯场,算是难得了。 第11页 她脸上带着笑,朝苏鉴道:「我家芸姐儿去岁开始认字,只是愚钝,至现下也没认得几个字,秋姐儿倒是认了许多字,能看懂门口那方对联了。」 苏鉴见着罗家的排场,心下有些怯,反涌上想吹嘘的情绪,一时口快道:「秋姐儿不单认字快,数数也快,前儿我带她去买鱼,鱼贩还没算出多少钱,她先算出来了。」 罗太太一听,笑道:「小小年纪就会数数,这倒是难得。」 罗清芸带着毕青梅到了厅外,且不进去,只竖耳朵听着里面的说话声,待见管家娘子拿着一张礼单过来,一个踮脚,夺过礼单,跑进厅内,笑跟罗太太道:「秋姐儿识字的话,哪让她念念这礼单……」 她说着,挑衅地看着苏立秋。 罗太太却是尴尬,小声喝斥道:「你凑什么热闹?」 罗成礼也喝斥道:「芸姐儿莫要胡闹,大人都未必能看懂礼单,你小娃儿胡说什么?」 苏鉴一样尴尬,罗家的两个小娃儿有些…… 苏立秋却是淡定,站起来福一福,伸手朝罗清芸道:「把礼单给我瞧瞧。」 罗清芸马上把礼单放到苏立秋手上,只等她出丑。 开玩笑呢,这单子上的字,她都有大半不认得,小村姑能认得? 苏立秋展开礼单,念道:「活鸡一对,大雁一对,蜂蜜四瓶……」 众人听得她顺熘念完,都惊住了。 潜伏在厅外的罗清泉也惊住了,不是吧,小村姑认得这么多字? 第7章 . 贵人格 开始读秘笈了 苏鉴惊得最厉害,自己也没教娃儿这么多字啊,她怎么全认得? 啊,是了,自己最近抄录书时,抄着抄着有时候会忍不住停下来吟诵一番,娃儿在旁边磨墨,估计藉此也认了一些字。 苏鉴如此一想,心下豁然开朗,对自己家娃儿高看一眼,一瞬间,甚至认为,罗家不一定配得上自己家娃儿。 苏立秋念完礼单,把礼单塞回到罗清芸手上,扭头看向苏鉴道:「阿爹,我想回家了。」 小娃儿心眼通透,早瞧出罗清芸的敌意了,可不想在这儿待着。 苏鉴听着这话,趁机朝罗成礼和罗太太道:「秋姐儿第一次出村,来时坐了板车,颠着了,略有不适,我这厢先带她回家,待日后得了空儿再来拜候。」 罗太太自然是苦留,「不拘如何,既然来了,自得用了午饭再走,若这时候走,显得我们待客不周,传出去叫人笑话。」 对方如此说了,倒不好强行告辞,苏鉴只好回头去安抚苏立秋,温声道:「且再坐坐,若还是不适再论好么?」说着伸手摸摸她的头,中指在她头顶上点了点。 来时,苏鉴为了防止小娃儿闹脾气,事先说明,若他中指在她头顶上点一点,就得听话,待回家了会给糖吃。 回家就有糖吃呢!苏立秋嘴角弯一弯,爽快道:「我都听阿爹的。」 罗成礼和罗太太一见,当即也松口气,笑着夸道:「秋姐儿是一个乖巧听话的。」 因着这一桩事,苏鉴对罗家观感下降,不再热衷结亲之事。 罗成礼和罗太太因娃儿无礼,略略惭愧,也不好再提结亲的事,两下里只谈些杂事,维持着一点表面功夫。 待用过午饭,苏鉴带着苏立秋告辞,罗家这回不再虚留,倒是结结实实又给了四样回礼。 回到家中,苏鉴跟苏阿婆和杨氏说了今日之事,又道:「秋姐儿识字又识数,以后自能说上好人家 ,倒不是非要罗家不可,此事就作罢。」 苏阿婆和杨氏一听,也有些气愤,罗家的小娃儿无礼,说不定是大人纵容的。自己家也并不想高攀,就此搁手也好。 苏家诸人并不知道,苏立秋小小年纪就识了许多字这件事,已由罗家管家娘子的嘴里,传至知县家的管家娘子,至晚间,就传至知县夫人耳边了。 罗家是布商,每至年节总会往知县家孝敬节礼和布匹,一来二去的,罗家的管家娘子也能跟知县家的管家娘子搭上一两句话。 今日罗家收到田庄上送来的一份大礼,管家娘子拿着礼单进厅时,礼单被罗清芸夺走了,再之后苏立秋顺熘念完了礼单上的字。 管家娘子围观了全程。 她是第一次瞧见年纪小小的女娃儿能认得这么多字的。 就是知县家的姐儿,号称三岁就启蒙,恐怕也认不得这么多字。 这日午后罗成礼和罗太太送走苏鉴父女,当即就检阅田庄上送来的礼,又拣出几件,令管家娘子领着人送到知县家。 罗家的管家娘子姓林,人称林娘子,她到得知县家时,是知县的管家娘子出来接待,两下里客套说话,之后林娘子就提起今日发生的「趣事」,详细描述苏立秋念礼单震惊众人的过程。 知县家的管家娘子姓房,人称房娘子。房娘子听得乡下小村姑认得一整张礼单的字,当即也「啧啧」称奇道:「这可是奇事,咱们可说老实话,就是殷实人家的姐儿,也未必能识得字,苏家这女娃娃小小年纪如此,长大了说不定是一个人物。」 林娘子见房娘子夸苏立秋,马上附和道:「正是呢。早前我家太太也听闻这苏家女娃娃是贵人格,命里是一个旺夫益子的,今日一见,更是确信了。」 房娘子听着,暗暗记下,至晚间,在知县夫人跟家说话时,便把苏立秋识许多字的事儿当一件解闷的趣事,带笑说了起来。 第12页 知县夫人听得小女娃识许多字这件事,并不如何动容,待听得小女娃是贵人格时,倒是瞬间动容,问道:「可知道是哪位大师测算的?」 房娘子道:「据说是杜大师测算的。」 知县夫人一下坐直了身子,沉吟着道:「你找个由头,让我见见这苏家小女娃。」 房娘子一听,略略诧异,试探着问道:「夫人这是想……」 知县夫人神色有点戚容,淡淡道:「请医问药见效甚微,总得试试别的法子。」 知县家的次子冯承运今年八岁,入秋时感染风寒,拖延至今还没好,夜里时不时咳醒,已瘦得脱了形,合家担忧。 这些日子除了请医问药之外,知县夫人更是求神问卦,也有解卦的说,小公子命里带煞,若能得一位贵人格的女子陪侍左右,或能解得此难,甩掉病灾云云。 女子容易找,贵人格的女子却是难找,因此知县夫人一听苏立秋是贵人格,马上动了心思。 第二日,房娘子去了一趟罗家,见过罗太太,嘀咕了一番之后,罗太太自是满口应承道:「此事包在我身上。」 知县夫人想不引人注意见见苏家小女娃,这还不容易么? 赶明儿,找个由头,让苏家娘子带着女娃儿到庙里上个香,知县夫人自能好好看个够。 这天晚上,系统却是跟苏立秋道:「这段时间你认得的字已不少,是时候一起研读秘笈了。」 苏立秋很惊喜,「啊,终于能读秘笈了。」 系统翻开第一本秘笈,告诉苏立秋道:「这是真假千金对照组简易秘笈版本一,故事非常简单,一对女娃儿小时候被抱错了,真千金流落在乡下,长大后亲生父母接她回京,可她又黑又瘦,见识有限,不被贵女圈子所容,更被假千金处处针对,设局陷害,最后结局悽惨。」 苏立秋听得一愣一愣,小声问道:「这种不是故事么?怎么是秘笈了?」 系统:「你研读完,熟知这些故事的套路,以后不管遇见什么套路,都能轻松应对,所以对你来说,这些就是秘笈。」 苏立秋摸摸头,「我又不是真假千金,为什么会遇见这些套路呢?」 系统:「是时候告诉你实情了,你便是真假千金里的真千金。」 苏立秋:「……」 系统慢慢道:「你出生那时候,被抱错了,你的亲生父母是京中的贵人,以后会来接走你。」 苏立秋:「……」 系统:「此事你知道就好,可别透露出去,若不然,一切就不灵了。」 苏立秋:「……」 系统:「你脑子里为什么全是省略号?」 苏立秋深吸一口气,「阿爹阿娘都很好,为什么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不信!」 系统:「娃儿,以后你会信的。来,咱们先看秘笈。」 苏立秋:这坑人的妖怪…… 苏立秋年纪太小,到底抵抗不了故事的诱惑力,很快就跟「妖怪」一起看起秘笈,当看到真千金进京后被各种欺负时,不由大大震惊道:「她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欺负她?」 系统道:「弱小就会被欺负,所以你要变得强大些。」 只看了几页秘笈,苏立秋就睡着了。 梦里,她便是那个进京被欺负的弱小真千金。 第8章 . 慧宝寺 吹萧的少年 近着年关,各家各户备办年货,酬谢神明,忙得脚不沾地。 这几日找苏鉴解签的人越法多了起来,他解的签文多了,有了一些自己的领悟,很能给解签的人一两句中肯的话。 这些村民求籤,皆因各有烦恼和不决之事,只想找人指点明路,得了苏鉴一两句「指点」,自是感激,过后问得他家住在何处,多有提了鸡蛋糖饼诸物来送礼的。 苏阿婆和杨氏本来发愁过年的节礼,这几日收了诸多物事,倒是解了燃眉之急,一时间都喜笑颜开。 杨氏更是双手合什道:「快过年了,本该择日往各庙里酬神,正愁没钱买祭品,这倒巧了,全有了。」 苏阿婆也举手朝四个方向各拜一下,笑道:「天佑苏家,老四时运到了,自能让咱们过上好日子。」 婆媳正说话,却听外面有人喊了一声,苏阿婆出门一瞧,见是林德的娘子胡氏,忙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胡氏进了门,和杨氏打一声招唿,笑着把手里的两包糖条放到桌上,方道:「家里忙着,就不坐了,这厢过来,是受人所託,来传一句话的。」 杨氏忙去斟水,一边道:「喝口水再说罢!」 胡氏摆手道:「刚在家喝了米汤,就不喝水了。」 杨氏也不勉强,便道:「有什么话只管说么。」 胡氏笑道:「是罗家的娘子托我带话,道是年关将至,准备到慧宝寺酬谢神明,因打听得秋姐儿是在慧宝寺出生的,度着你也要去还神的,便说不若约了一道去一趟。」 当年,杨氏怀孕,临近产期时,胎动特别厉害,每晚闹得睡不着,请大夫诊治,大夫也说此胎极是异常,怕要难产云云。 杨氏害怕,又去问神婆,神婆建议,道是此胎异常,须得亲自去有灵气的寺庙求神保佑,说不定能度过此难关。 这十乡八里中,最有灵气,香火最鼎盛的,便是慧宝寺了。 第13页 苏阿婆和苏鉴也担忧杨氏此胎有兇险,商量再三,决定带着她去慧宝寺上香。 石泉村离慧宝寺稍远,坐了板车去,也足要半天功夫。 他们收拾了东西,于早上带了杨氏坐车往慧宝寺。 临中午才至寺中,苏阿婆和苏鉴扶了杨氏进寺上香,待上毕香,杨氏却嚷肚子痛,道是似乎要生了。 苏阿婆和苏鉴吓坏了,无奈何只好求寺中的僧人给个静室,苏阿婆看护着杨氏,苏鉴回头去镇上找产婆。 苏鉴把产婆找来时,天已黑了,他才要带产婆进寺,却被两个护院模样的人拦住了。 他诧异,忙表明身份,说自己家娘子在寺中。 很快的,出来一个婆子,问得苏鉴带来的人是产婆,不由惊喜道:「果然天神保佑,送来一个产婆。」说着便招手喊产婆跟她进寺。 苏鉴忙拦住,道是自己娘子将生产,现在寺中,产婆是自己请来给娘子接生的。 那婆子正着急,一听这话,顾不得许多,只道:「我家夫人也待产,可只有一个产婆……,这样,我们把你家娘子挪到我家夫人的室中,让产婆一道接生。你放心,我们人手多,帮着一起照应,比你自己妥当多了。」 婆子说着,不由分说就拉了产婆走。 产婆见对方衣着富贵,心知若帮着对方的夫人接生,定有厚赏,自是抛下苏鉴,双足不停跟着婆子走了。 苏鉴拦不住产婆,没办法只好听从婆子的安排,由对方的人把杨氏挪到贵夫人室中。 杨氏生产时,苏鉴一个男子不便进去,只有苏阿婆进去照应。 下半夜,室中传出两个婴儿的啼哭声,丫鬟出来跟苏鉴报喜道:「你家娘子跟我家夫人同时产下一位姐儿,现嬷嬷们正抱了娃儿放在盆中洗浴,爷只管放心,我家夫人感念你及时请了产婆前来,自会关照你家娘子和姐儿,看你们没备襁褓,还把我家姐儿的一套襁褓拿出来,准备给你家姐儿穿上。」 苏鉴忙道谢。 待天亮,苏阿婆抱了小婴儿出来给苏鉴瞧,笑着道:「可是奇了,两个娃儿穿着一样的襁褓,都是皱巴巴的小脸儿,勐一瞧,却是一模一样,适才差点抱错。」 苏鉴看了看小娃儿,怕她着凉,忙让苏阿婆抱进去。 苏阿婆把小娃儿抱进去放杨氏怀中餵奶,又出来跟苏鉴悄声说贵夫人一行人的事。 道是听得他们说话,猜测他们一行人上京,途中碰着什么事,耽搁了行程,到得这处,贵夫人又临产,亏得产婆来得及时…… 杨氏是农妇,身体壮健,在寺中休息半天,便说寺中一切不方便,想要及早回家。 贵夫人身边的婆子便喊了车夫,让他用马车送杨氏一行人回家。 这些年过去了,忆起当年的事,杨氏诸人犹觉惊险。 因着娃儿是立秋当日出生的,苏鉴便给娃儿起名苏立秋。 苏立秋三岁前身体娇弱,极是难带,四岁之后,杨氏每年的年关会带她到慧宝寺上一回香,祈福一回,自此后,疾病渐少,且看着活泼可爱。 至今年,杨氏也是打算择日带苏立秋到慧宝寺上香的。 现下罗太太相邀,杨氏自然答应。 胡氏见杨氏应了,便道:「正好当家的要到镇上去,便让他回復了罗太太,明儿罗太太自会派车子来接你们。」 杨氏忙摆手道:「我们娘俩起个大早,坐了板车去就行,不必派车子,那得多贵啊。」 胡氏笑了,「罗太太既然相邀,定是会派车子来,你且放心,这车钱不会叫你出。」 杨氏微急道:「不是怕出这钱,是觉得不必费这钱。」 胡氏拿眼看一下她,「大冬天的,坐着车子,暖暖和和上香不好么?坐着板车,四处透风,到得寺中,脸青唇紫的,不好看。」 杨氏一听,便不再推辞。 罗家早前有意说亲,现罗太太一心一意要约她一道上香,她娘俩一脸狼狈出现,确实不好看。 第二日,杨氏起了一个大早,又喊醒苏立秋,仔细打扮了她一番,交代了几句话,这才去收拾祭品诸物。 到得天大亮时,罗家派的车子果然来了 。 杨氏便提着篮子,带了苏立秋上马车。 近午的时候,车子到了慧宝寺,才下马车,便见一位披了灰狐毛斗蓬的妇人迎上来笑道:「是苏太太罢!」说着又含笑朝苏立秋道:「秋姐儿今儿可俊。」 苏立秋忙福一福,喊了一声伯母好。 杨氏便知道,这位是罗太太了,当下也含笑问好。 进了寺,上香毕,罗太太瞧瞧四周,做神秘状和杨氏道:「我们来得早,那会下马车时,恰好碰见知县夫人带着姐儿也来上香,便上前问了好,结果你道怎么着……」 她说着,停下看看杨氏。 杨氏一听知县夫人,马上肃然,小声问道:「怎么着?」 罗太太笑眯眯道:「原来知县夫人也听闻你家秋姐儿识好多字的事,说若来了,可得带去给她瞧瞧。」 杨氏惊喜道:「知县夫人怎知道秋姐儿识许多字?」 罗太太道:「秋姐儿那日念礼单的事,可是传了出去,这一来二去的,就传到知县夫人耳中了。 知县夫人是一个爱才的,听见娃儿认字多又聪慧,就说想见见。」 第14页 杨氏好像被一只大馅饼给砸中了,有点晕乎,隔一会才冷静下来,忙拉过苏立秋,给她抻了抻衣裳,小声叮嘱见到知县夫人时该如何行礼,该如何回话等等。 罗太太也怕苏立秋失礼,跟着叮嘱两句,这才领她们进了静室。 静室内,知县夫人坐着抄经书,女儿冯婉立在案前帮着磨墨。 听见脚步声,知县夫人抬头,朝冯婉看一眼。 冯婉年纪虽小,却极乖觉,当即就走到房门前,揭开帘子朝外道:「是罗太太么?阿娘请你们进来。」 罗太太便带着杨氏和苏立秋进了房。 知县夫人见她们进来,便搁笔,微笑道:「不须多礼,天冷呢,坐下说话罢!」 客套两句之后,知县夫人招苏立秋招手,「好孩子,过来我瞧瞧。」 苏立秋看一眼杨氏,见她点头,便走过去知县夫人身边。 知县夫人拉了苏立秋的手,笑道:「是六岁么?瞧着有些小。」 苏立秋答道:「过几日便七岁了。可能是新衣有些大,才显着小。」 知县夫人见她口齿伶俐,这么近前也不怯,便有些喜爱,笑着指指案上抄录好的佛经道:「能认得这些字么?」 苏立秋看了看,摇摇头道:「有几个不识得。」 知县夫人一笑,也不问是哪几个字不识得,而是抬头去问杨氏道:「姐儿是立秋那天出生的么?」 杨氏忙站起,说了当年在寺中生产苏立秋的事。 知县夫人听完,也是一脸庆幸,「秋姐儿这是得了神明护佑呢!」 杨氏见知县夫人说话亲切,并没有拿架子,不由悄悄松口气。 知县夫人问得杨氏近几年都会带苏立秋来慧宝寺,熟悉慧宝寺内外,便朝冯婉道:「适才不是吵嚷要去寺后看梅花么?带着秋姐儿一道去逛逛罢!」 慧宝寺有两样东西极出名,一是斋菜,二是寺后的梅花。 每至冬天,寺后梅花怒放,美不胜收。且传闻,折了慧宝寺的梅花回家供瓶,能保一冬不生病。 每年冬天来慧宝寺上香的香客,也常求知客僧带着,去寺后折梅花。 很快的,便有一名知客僧,一名知县夫人身边的嬷嬷,带着苏立秋和冯婉一道去了寺后。 冯婉今年八岁,略有些小心机,一路走着,一路套话苏立秋。 苏立秋不疑有它,有问必答。 待到了寺后,冯婉已从苏立秋嘴里得知苏家有几口人,平素做什么营生,家中是谁主事等等。 两个女娃儿在梅林中逛了一圈,折了梅花,知客僧和婆子怕她们有闪失,便催着她们回去。 苏立秋捧着梅花,正要跟冯婉迴转,突然一摸手腕,叫出来道:「我的护身符掉了。」 她的护身符是穿了红绳,套在手腕上的。 一时众人皆帮她找了起来。 苏立秋把梅花交给婆子,指指另一个方向道:「我去那边找找。」 她一路找过去,并没有找见护身符,却听得不远处有萧声,不由停足驻听,喃喃道:「真好听。」 系统突然出声道:「吹萧的是一位绝色美男,你拐到左边山坡下,可以瞧见人。」 「有图像里那些美男美么?」苏立秋问了一句。 系统道:「差不离。」 苏立秋一听,顾不上身后的冯婉诸人,拨腿就拐向左边小路。 她照着系统说的拐到山坡下,朝坡上一看,瞬间呆住了。 山坡上站着一位横萧在唇的红袍少年,少年姿容比身后的梅花更艷。 第9章 . 有缘哪 救命之恩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苏立秋本是一个天生的颜狗,这会儿看见山坡上的绝色美少年,自是震憾得不能言语。 少年看着不足十岁,风拂过,他头上帽子的飘带飘了起来,整个人似乎将要凌空飞走。 苏立秋想到新学的一个词:飘飘若仙。 就在苏立秋把新学到的美好词语全堆砌到美少年身上时,山坡上有一枝梅花落地,少年停萧看向脚边,下一秒,他整个人往旁边一蹿,再脚一滑,直接朝山坡下滚落。 苏立秋目瞪口呆看着美少年滚啊滚啊,最后滚到她脚边。 跌势一止,美少年用萧支地,撑起身子,试图站起来,可惜已崴了脚,一下子怎么也站不起来。 嘆气,他小时候被蛇咬过,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适才见着梅花落地,中间杂有一条灰黑色长条东西,错眼一看以为是蛇,条件反射之下便是一蹿,结果…… 「喂,你没事吧?」苏立秋红着小脸,脆声询问。 美少年循声一瞧,这才看见旁边立着一个满脸震憾的女娃儿。 美少年坐了起来,揉着足踝,轻轻皱眉道:「崴了脚,走不得了。你是谁家的孩子?你家大人呢?」 「大人在寺内。」苏立秋近看美少年,惊嘆发现,这美男,可远观,也可近看,每个角度有每个角度的美。 系统适时出声提醒苏立秋道:「天冷,再没人来救他,他这脚要废。」 苏立秋当即学话朝美少年道:「天冷,再没人来救你,你这脚要废。」 美少年颦着眉道:「我姓周,叫……」 苏立秋点一下头,突然一阵毛骨悚然,呆在当地。 美少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脸色一下也变了,唿吸粗了起来。 第15页 十几步远的地方,蹲着一只狼。 周锦年心知不妙,低声道:「小娃儿,你千万不要动,也不要叫。」他说着,悄悄摸向腰间的匕首。 苏立秋急得直问系统道:「小统,这怎么办呢?你是妖怪啊,能不能出来把这只狼吃掉?」 系统:「我不吃生肉。」 苏立秋急道:「那你先把狼吞到肚子里,过后再吐出来烤熟了慢慢吃。」 系统:「……」 说时快,那时慢,那只狼已是迅疾一跃,朝苏立秋和周锦年扑了过来。 电光石火间,系统喝道:「躺下!」 苏立秋当即往前一躺,正好躺到美少年殪崋身上,心下感觉不对,却听系统又喝道:「捉住他的右手,向上举!」 苏立秋也不知道自己的身手为什么突然灵敏起来,当下只顾听系统的话,捉住美少年的右手狠狠向上一举。 一阵重力压来,她小手一软,好在美少年力大,反过来握着她的手,硬生生撑住了,只听「哗」一声响,一阵血腥味扑鼻,头脸被喷了许多粘粘的东西,再接着,她就晕了过去。 苏立秋醒来时,人已在寺中静室内。 杨氏见她醒来,忙忙伸手臂抱住,一迭声问道:「秋姐儿,你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地方痛?」 苏立秋鼻端犹嗅得一阵血腥味,此会想起之前的情景,「哇」一声哭了出来道:「阿娘,有一只狼,太可怕了。」 杨氏忙给她拍背,安慰道:「不怕不怕,那只狼已被周少爷用匕首插死了。」 苏立秋抽泣问道:「狼死透了吗?周少爷没事吗?」 冯婉也在房内,听见苏立秋问周少爷,便上前道:「我们赶过去时,你伏在周少爷身上,周少爷握着匕首柄,匕首身没入狼身上,血喷得到处都是……」 她说着,拍胸口定惊,「周少爷脸上也全是血,都看不清模样了。」 苏立秋惊道:「他死了吗?」 冯婉道:「没死,只是晕了。周家的人赶来把他抱走了,说是周少爷受惊过度,要赶紧回去请大夫,这会已离寺。」 杨氏念叨道:「也不知道这周少爷是什么人,小小年纪可太英勇了,一匕首杀了一只狼,救了你一命呢!咱也来不及道谢,他们就走了,也没留下名字,只说姓周。」 罗太太进来道:「我跟寺中的人打听了一下,也不知道周少爷的真实性名。」说着也忙去看苏立秋,问道:「秋姐儿怎么样了?」 苏立秋止了哭,答道:「我没伤着,就是害怕。」 杨氏松口气,又给她拍背。 很快的,知客僧送了一碗定惊茶过来,杨氏看着苏立秋喝了,又再拧巾子给她擦脸和脖子,顺带再擦擦棉袄上残留的血迹,只是这血迹渗入了棉袄内,一下子无法全擦净,只好作罢。 发生了这样的事,杨氏便想早点回家,便跟罗太太和知县夫人说了一声,两人也体谅,忙安排马车送她们娘俩回去。 苏立秋喝了定惊茶,有些睏倦,在马车内睡着了。 待睡醒,马车便到了家门前。 晚间,苏鉴和苏阿婆也听闻了事情经过,皆有些后怕,连连道:「亏得周少爷相救,若不然秋姐儿危矣,以后有机会再见着周少爷,可得好生道谢。」 碰见了这样兇险的事,苏立秋有两晚睡得不安稳,不断做梦,梦中皆有那位英勇的美少年。 第三晚又做梦时,梦境温和了不少,那只狼一闪就不见了,剩下她和美少年坐在梅花树下谈笑。 苏立秋醒来后,跟系统道:「我又梦见他了,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见到他?」 系统「嗯」一声道:「缘份来了,自能相见。」 很快到了除夕夜,苏鉴领着全家守岁,又教苏立秋念新诗:「爆竹声中一岁除……」 弟弟苏立志听着声音,也跟着念道:「包竹声中一岁涂……」 全家一阵闹笑。 苏立秋倚在苏阿婆怀中,听着全家说笑,想起什么来,问系统道:「妖怪,你上回说我不是阿爹阿娘亲生的,这话是哄我的吧?他们对我这么好,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 系统道:「你自己照照镜子,你长得跟他们像吗?你弟弟和妹妹才跟他们像。」 苏立秋有些迷茫,思考了一阵,伏在苏阿婆怀中睡着了。 苏阿婆把她抱进屋内,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出来跟苏鉴和杨氏道:「秋姐儿太瘦了,抱起来没一点分量,过了年得给她补补身子。」 杨氏道:「秋姐儿懂事,有肉都让弟弟吃,倒是……」 苏鉴道:「且放心,我现下有了名气,过了年自能有更多收入,会让你们全吃上肉的。」 苏阿婆和杨氏一听,忙道:「是啰,过了年好运自然来。」 第二日新年,至交好友来拜年,苏鉴带着娃儿回拜,忙碌了好一天。 至晚,苏立秋在小床上数压岁钱,一边数一边「咯咯」笑,今年丰收呢,比往年多了两倍的压岁钱。 虽然,这压岁钱过了初五就要上交给大人…… 知县夫人那边,正和知县商量一件事。 也知道是巧合还是如何,自从那日到慧宝寺见过苏立秋后,他家儿子冯承运的咳疾便遂日好转,这几日晚间已能安睡,脸色也不再一片灰败。 知县夫人思来想去,苏家小门小户,且苏立秋年小,长大如何也不好判断,但她是立秋那天出生的,据慧宝寺的僧人说,照着她的时辰八字论,确实是贵人格…… 第16页 知县夫人跟知县道:「咱们婉姐儿读书,身边也需要一个陪读的,不若让苏立秋来当婉姐儿的陪读,每年给苏家五两银子,待过几年,看苏立秋是个什么模样,别的再论。」 冯知县也认为这是一个折中的好法子,便点头同意了。 过了元宵,罗太太亲至苏家一趟,跟苏家的人说了知县夫人的意思。 苏家的人一听,自然惊喜,小门小户的女娃儿,能去知县家当姐儿的陪读,那是多大的荣耀?待长大了,有了这一层关系在,也好说亲。 再说了,每年给五两银子呢,这要是省着用,够一家人半年的嚼用了。 罗太太见苏家的人全同意了,便约定了来接苏立秋到知县家的日子,又客套几句,这才告辞。 送走罗太太,苏阿婆忙去点香,说要先给天公和灶公各上一道香,谢神明保佑苏家,保佑苏立秋。 杨氏倒有些担忧苏立秋离了家不适应,和苏鉴嘀咕了几句。 苏鉴道:「秋姐儿年纪虽小,却有胆识,不必忧虑。」 至晚上,苏鉴加紧教苏立秋认字,又努力传授如何待人接物。 苏立秋学得认真,见苏鉴有些忧心,反过来安抚道:「阿爹放心,我会好好当陪读的。」 这会儿,罗太太也在跟罗成礼嘀咕道:「瞧着知县夫人的意思,这是想把秋姐儿接到身边亲自教导了。她听闻秋姐儿是贵人格后,动作可没停。」 罗成礼瞥她一眼道:「怎么,又不甘心了?」 罗太太白他一眼道:「本是咱们先瞧中的人。」 罗成礼失笑,摇了摇头,「先前我说要定下秋姐儿,你可是犹豫不决,再三打听苏家的事,又要见人又要试探,又嫌弃人家小门小户,就是不爽快,现下知县夫人瞧中秋姐儿,你又想抢了?」 罗太太「哼」一声道:「我也抢不过,我就是嘀咕一声。」 罗成礼揽过罗太太的肩膀,「好了,咱们家在这一桩事中,也算帮了知县夫人一个忙,这个人情她总会记着,咱们没吃亏。」 罗太太一想,这才转嗔为喜,伏到罗成礼怀中,「以后啊,总要给泉哥儿说一门更好的亲事。」 罗清泉这会也没睡,在灯下想心事,他这几日从家中众人并妹妹的嘴巴得知,说是知县夫人瞧中了苏立秋,不日就要给苏立秋和冯承运定下亲事云云。 罗清泉有点不爽,他和冯承运是同窗,可冯承运仗着是知县家的公子,从来不肯正眼看他们这些商人子弟,现下更好了,冯承运还要抢走苏立秋。 罗清泉不忿,一时忘记自己早前瞧不上苏立秋的事。 他重重搁笔,冯承运这小子凭什么哪?论才华,论相貌,哪样及得上自己? 小小少年,有一股子好斗的心,这当下已设想了好几个破坏冯承运和苏立秋好事的法子。 第10章 . 有心思 念念不忘 说来也神奇,就在苏立秋到冯知县家中这一日,冯承运的咳疾就完全止住了,当晚没有再咳过一声,安安稳稳睡了。 知县夫人惊喜之余,再想着这阵子忧心儿子的咳疾,家中气氛不良,好一阵没有笑声了,便寻思趁着园子里的花开了,设宴款待亲友,也放松一下。 另外,她也有意让亲友见见苏立秋,看看一干人对这乡下小丫头有什么评价,若评价不坏,有些事自会再掂量一下。 毕竟儿子还没长大成人,谁知道还有什么三病六灾,有个贵人格的女娃儿在身边,总是安心许多。 冯承运这段时间深受咳疾之苦,一旦病好,整个人像是重活了一回,少年人的税气褪了一大半,脾气却是比之前温和了许多。 他也听闻苏立秋是贵人格之事,见着苏立秋时,态度极是亲切。 苏立秋本来忐忑不安,待见冯知县家的人皆亲切,这才放下心来。 到得宴会这一日,冯婉拉着苏立秋跑前跑后,指挥丫头婆子布置园子,又悄和苏立秋说家中的人事关系。 正说着,客人已陆续来到了。 冯家这番请客,也请了罗家。 罗太太受宠若惊,早早就带了罗清泉和罗清芸前来。 罗清泉和罗清芸本就识得冯承运和冯婉,几个人一见面就一起蹿到园子里玩耍。 冯婉自然拉上了苏立秋。 一行人到得锦鲤池看锦鲤,罗清泉趁着冯承运落单,便凑上前说话,先「怜惜」道:「承运兄病了一场,看着清瘦了许多。」 冯承运淡淡笑道:「养一养就胖回来了。」 罗清泉又道:「这阵子病着,学业怕是落下了,若有需要,我可借出我的笔记。」 冯承运似笑非笑,「家父自然会安排人给我补课,无需清泉兄担忧。」 罗清泉点点头,话题一拐,嘆道:「万万没想到,秋姐儿会来你家当陪读。想及年前,我去她家时,她说话还奶声奶气,一直追着我喊罗小哥哥,缠得我没法儿,现下倒成陪读了。」 冯承运一怔,「你去过她家,跟她这般熟?」 罗清泉在池边扯一点青草洒向池中,看着锦鲤翻涌,这才道:「家父跟秋姐儿的父亲是好友,常来常往,去年那会,母亲还接了秋姐儿到我家中,正是那次,秋姐儿念了礼单,我们才知她识得许多字。」 他顿一下,「父亲和母亲见她聪慧可爱,本来还想给我与她……」 第17页 他话未说完,忙忙止住,轻轻拍一下自己嘴角,「哎呀,我见着承运兄,心中不设防,什么话都往外倒。」 冯承运:呵呵! 一行人玩耍着,到得亭子里,丫鬟已是提着茶炉和点心追来了,一边斟茶递给各人,一边分点心,又劝冯承运道:「夫人说了,哥儿咳疾才止,不宜在园子里吹风,逛一会就回房罢!」 冯承运不理丫鬟,趋前两步,当着众人的面,把手里的茶递到苏立秋手中道:「这是今年的新茶,秋姐儿尝尝看。」 苏立秋不疑有它,接过茶尝了一口,甜甜道:「好喝呢,谢谢承运哥哥。」 冯承运再递过一块点心,「这个也好吃,尝尝。」 苏立秋再次接过,还没吃,就听罗清泉道:「秋姐儿,慢些,小心噎着。」 「谢谢罗家哥哥关心。」苏立秋应付一句,开始吃点心。 罗清泉突然又趋前一步,用手在苏立秋头上虚虚比了比,笑道:「秋姐儿高了一些呢,你去年追着我说话时,才到我腋下,这会到我胸口了。」 苏立秋吃着点心,含煳道:「阿娘也说我高了。」 冯承运见着罗清泉的动作,突然不快,上前一步,用手肘格开他,淡淡道:「秋姐儿现在我家住着,吃得好睡得好,自然快高长大。」 冯婉和罗清芸机敏,早看出冯承运和罗清泉的不对劲了。 冯婉:秋姐儿这么丁点大,他们就争上了? 罗清芸:哥哥不是瞧不上秋姐儿么,这会又是闹哪出? 几个小娃儿各怀心思,气氛诡异。 好在知县夫人见他们出来好一会,不放心他们,已是让身边的嬷嬷找来了。 一众人回至大人身边,又恢復了乖顺。 苏立秋更是惊喜,原来冯家还请了阿爹和阿娘过来了。 杨氏一见苏立秋,忙拉住端详,待见她身上穿着新衣,小脸儿红润,说话带笑,这才放下心来。 知县夫人自知道杨氏必有一些话要叮嘱苏立秋的,当下道:「秋姐儿,这会儿客人还没到齐,你且带你阿娘逛逛再过来。」 苏立秋应了,领着杨氏去逛园子,一边说自己这几日在冯家是如何过的,冯家诸人待自己如何等。 杨氏听毕,大大松口气,笑道:「冯家是诗礼人家,果然厚道呢!」 苏立秋也问苏阿婆安康否,弟妹调皮否。 杨氏答了,笑道:「你早前几日给志哥儿讲故事,待你一走,志哥儿天天念叨姐姐怎么不回来。」 母女说了一会子话,看看时辰,度着客人也差不多到齐了,便迴转至前头。 今儿到的客人多是冯家亲友,这些人一到,自是关怀冯承运的身体,又留意一回苏立秋,过后果然各有评价。 有说苏立秋年纪虽小,眉清目秀,度着长大必是美人的。 有说苏立秋虽出身小门小户,瞧着不怯场,想来长大是当家主母的料。 有说不管如何,冯承运的咳疾止住了,苏立秋是一个好脚头的。 宴散,送走客人,知县夫人便和知县嘀咕道:「听着,这些亲友倒都看好秋姐儿,多是夸的。」 冯知县道:「运哥儿止了咳,你又设宴,这些人自然要说好听的逗你开怀。」 知县夫人沉吟一会道:「虽如此,秋姐儿确实也没失礼,瞧着落落大方的。」 冯知县道:「反正运哥儿好了,你看秋姐儿自是顺眼。」 知县夫人一笑,「行了,我明白老爷的意思了,此事不急,且过几年瞧瞧。」 知县夫人虽没有明说,但底下的人早猜测出她的意思了,因对苏立秋客客气气。 冯承运也无意间听到一些讨论,道知县夫人接了苏立秋来家中,明着是当冯婉的陪读,实则是要亲自教养,准备将来给他当媳妇儿的。 要是搁以前,冯承运听得这些话,肯定要勃然大怒,且要嫌弃苏立秋是乡下小村姑等,但现下,大病一场后,却认为苏立秋若真箇是贵人格,能旺着他,那也没什么不可以。 他心里认可了苏立秋,有意无意的便会关怀一二,吃到好吃的点心,也会让人送一笼子过去给妹妹和苏立秋。 众人瞧在眼里,越法认为他们是一对,只是年纪小,不好挑明。 这一日,冯承运从学里回来,让人支开冯婉,单独见了苏立秋,递给她一管笔道:「听说你写字写得勤,笔都秃毛了,这管笔送你。」 苏立秋惊喜,接过看了看笔,忙忙道谢。 冯承运又道:「以后若有什么缺的,只管告诉我。」 他说着,不动声色打量苏立秋一眼。 苏立秋这段子在冯家,吃得好睡得好,个子又蹿了一些,肤色也白净许多,看起来更是清秀。 冯承运认为,苏立秋若好好打扮,定比冯婉更抢眼。 苏立秋这厢道谢完,便想告辞回去。 冯承运回过神,拦住道:「秋姐儿,你不是还跟婉姐儿一道学刺绣么?」 苏立秋点头道:「是呀。」 冯承运支吾一下道:「哪能给我绣一只荷包么?」 苏立秋这段子不单跟着冯婉一道上学读书一道学刺绣,还一道偷偷看过戏本子,有看过那起才子佳人互赠荷包什么的戏码,当下听得冯承运的话,直觉有些不妥,马上道:「我手笨,绣不好,让婉姐儿给你绣一只罢!」 第18页 她说着,又反应过来,自己跟冯承运单独站在亭子里说话,也极是不妥,一时忙忙福了福道:「承运哥哥,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未待冯承运反应,她已是转身,飞一般走了。 冯承运见着她「落荒而逃」,先是一怔,接着却是失笑,咦,娃儿像是懂事了,知道了…… 苏立秋回至房中,放下笔,感觉脸有些发烫,不由跟系统嘀咕道:「承运哥哥跟我要荷包,是跟戏文里那些人一样的心思么?」 系统道:「你自己揣摸看看是不是。」 苏立秋坐下,真箇揣摸起来,半天道:「承运哥哥是知县家的公子,长得俊,不可能瞧上我吧?」 系统道:「若他瞧上了呢?」 苏立秋摸摸脸,长嘆一口气道:「可我已心有所属。」 系统:呵呵,果然是为色所迷,连名字也不知道,见过一次就念念不忘。 这一晚,苏立秋做梦,又梦见梅花林中的绝色美少年。 同个时刻,周锦年也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位小女娃,也有一头饿狼。 他醒来,不由怔忡良久,忆及自己年前上京途中,路过慧宝寺,起了兴致去逛梅花林,在林中吹萧时,滚落山坡下,碰见一头饿狼,与一个小女娃合力刺死了饿狼的事。 那时晕了,来不及问小女娃的姓名。 那一日若不是小女娃机敏,捉着他拿匕首的手向上一举,刺死饿狼,只怕两人皆要成为饿狼腹中食。 将来若有缘相见,倒要好好谢一回。 第11章 . 被辜负 不能先动心 苏立秋在冯家当陪读,白天跟着冯婉读书做刺绣,晚间跟系统研读秘笈,日子唿啦唿啦就过去了五年。 这一年,她十二岁,冯婉十四岁。 冯婉已开始说亲了。 罗清泉和冯承运却是双双考中秀才,由书院的院长保荐,一起持了信至京城的书院就读,准备下场考举人。 自从冯承运考中秀才之后,知县夫人对苏立秋的态度,就开始动摇不定起来。 一方面,她承认自从苏立秋到冯家后,儿子身体好转不说,学业也开始进步,甚至顺利考中秀才。另一方面,她又觉着,儿子都考中秀才了,说不定很快会考中举人,前途远大,苏立秋明显配不上儿子。 她态度摇摆不定,下人们也察觉到了,悄悄讨论过几句,也认为苏立秋命格虽好,到底出身太低,配不上自家少爷。 苏立秋听到几声风言风言,倒并不往心里去。 她这阵子跟着系统研讨秘笈,已研读到第五十本了。 第五十本秘笈里,讲的依然是真假千金对照组的故事,但故事背景特别稀奇古怪,令苏立秋百思不得其解。 比如里面的女子能剪短头髮,能露胳膊和小腿,能和男子一道上学一道做事,能自由恋爱,能单独走南闯北…… 系统见苏立秋不解,便遂步给她讲故事背景里的各种,解释道:「许多年后,一些女子凭着能力,可以和男子平起平坐,获得尊重……」 苏立秋惊嘆了,原来有朝一日,女子可以生活成这样! 系统也有些欣慰,精心引导这么多年,小娃儿终于能发出许多疑问,且有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因近着中秋佳节,知县夫人准苏立秋回家一趟。 苏立秋坐了马车回家,才下车,苏立志就跑出来,惊喜喊道:「姐姐回来了。」 苏立秋揉揉苏立志的头,笑着说:「长高了呢!」 这几年时间,苏鉴名气渐扬,四邻八乡多有人来找他起名卜卦的,再加上每年得了知县夫人五两银子,日子渐渐好过,家中旧屋翻了新,打了一些新家俱,瞧起来也算是殷实人家了。 姐弟说着话,苏阿婆在里面闻声也出来了,跨过门槛道:「秋姐儿回了啊,杵门口干什么,快进来。」 妹妹苏立冬也冲出来,奶声奶声喊姐姐,又问带了什么好吃的回来没有。 杨氏生产苏立冬时伤了身子,这些年再没怀过,一家子稍有些遗憾,家中只有一个男丁终是单薄了些。 苏立秋才放下包裹,就听得外面有人喊她,她出去一瞧,原来是乔三娘。 这些年,苏立秋回次回家,依然会提了衣裳去河边洗,每回碰见乔三娘,会嘀咕一回各自的事情。 如今乔三娘已十五岁,渐渐长开,如新荷初立,颇为养眼。 乔三娘见着苏立秋,小声道:「有事儿跟你说。」说毕拉了苏立秋就走。 两人拐过街角,朝河边走去。 当下过午,河边并没有人。 乔三娘左右瞧瞧,这才道:「秋姐儿,再过两日,我就不在石泉村了。」 苏立秋吃惊,问道:「你要去哪儿?之前没有露一点口风,现下突然要走?」 乔三娘垂下头,抿唇一笑,趋到苏立秋耳边道:「我表哥要带我走,走得远远的,一辈子不回来。」 她眉眼弯弯,极是甜蜜,「秋姐儿,我在村里只有你一个好友,这件事也只告诉你,你可别透露出去。」 这是私奔啊!苏立秋也左右看看,确认无人,这才小声问道:「你表哥为什么不堂堂正正提亲?他可靠吗?」 提起这个,乔三娘喟嘆一声道:「年初,我大姐没了,大姐夫竟向我阿爹阿娘提出,要让我当续弦,说家中娃儿有小姨照顾最妥当,又说大家知根知底,又捧出银子物事……,阿爹阿娘开始不同意,近来却松了口……」 第19页 乔三娘说到此处,神色转为黯然,「那时节,大姐被大姐夫殴打,回娘家时一身伤,我也亲眼见到几次。如今,阿爹阿娘要让我入火坑,我自然不肯,可我反抗不过啊!」 苏立秋一下握住乔三娘的手道:「我听你提过你大姐被打的事,这样的人家,怎么还能嫁?你阿爹阿娘瞎了吗,这是存心害你啊!」 乔三娘伤感,「因为大姐夫应承给一笔厚厚的聘礼,我阿爹阿娘想拿钱翻新屋,再给弟弟娶一房好媳妇。」 苏立秋愤慨,「为了你弟弟,就不顾你性命了?」 乔三娘踏了一下地下的石子,摇了摇头,不想在临走时多埋怨爹娘,转而羞涩道:「表哥向来跟我要好,听得这事,便向我表白,说心中有我,愿意带我远走高飞。」 说起表哥,乔三娘又甜蜜起来,「表哥对我可好了!」 苏立秋听乔三娘嗉唠了一会儿表哥,总归有些忧心,「你表哥,会信守承诺吗?」 乔三娘白了苏立秋一眼,「表哥不会负我的。」 嗯,瞧起来,三娘就像书中所言,对表哥情根深种了,希望表哥不要辜负她。 说了一会子话,乔三娘又从怀中翻出一只荷包,递在苏立秋手中道:「这是熬夜做的,一只给了表哥,一只给你。」 苏立秋托起荷包细瞧,见做工精巧,自是夸了几句,又道:「我出来时匆忙,身上没带东西,这样,明天傍晚,你到这儿来,我也送你一样东西。」 乔三娘点头,调皮笑道:「等着你的好东西了。」 两人嘀咕完,乔三娘告别,转过身走时,还蹦跳了一下,身姿婀娜。 苏立秋回去路上,心里有点沉重,在石泉村唯一的朋友,过两天就要远行了,之后再回村,有事儿可找不着人嘀咕。 至晚,苏立秋躺在小床上,犹自担忧乔三娘,唉,到了远方,两人如何生活呢?表哥会一辈子待三娘好吗?两人远走时,会不会被发现?若被发现,会是什么下场? 第二日,苏立秋依然心神不定,到了下午,便准备好一管笔,看看时辰,准备稍迟就到河边与乔三娘会合,把笔送给她。 她还没出门,门外突然吵嚷起来,有声音道:「不好了,乔家的小娘子投河了。」 苏立秋一颗心勐然提到嗓子眼上,冲出门问道:「哪个乔家?」 对方边跑边回头道:「村尾的乔家三娘啊,可怜,才十五岁,花样的年华。」 「我不信!」苏立秋脑子轰轰响,拨足就要往外跑。 苏阿婆听到声音,出来按住苏立秋,喝斥道:「小娃儿乱跑什么?」 苏立秋急道:「阿婆,听说乔三娘跳河了,她是我朋友啊,我得去瞧瞧。」 苏阿婆素知苏立秋和乔三娘交好,知道不让她去,只怕过后要遗憾,想了想,便道:「待我洗洗手,陪着你去。」 苏阿婆带着苏立秋到河边时,河边已围了一圈人,乔三娘的尸身搁在河岸上,身上盖着一块布,乔三娘的父母蹲在尸身旁边,边哭边骂。 周围的人互相打听情况,七嘴八舌的。 苏立秋要上前去看乔三娘,被苏阿婆死死拉住,低声苦劝道:「人刚死,样子不好看,看了要做恶梦,且你昨儿见过她,小心人家爹娘迁怒你。」 苏立秋趴在苏阿婆怀中,又怒又伤心,眼眶酸涩,却没有泪。 苏阿婆倒是跟旁边的妇女打听了几句,问道:「乔家小娘子怎么突然想不开,发生何事?」 几个妇女你一言我一语说了经过。 原来乔三娘准备和表哥私奔的事昨晚被发现了,乔家诸人打骂了乔三娘一晚,至早上,绑了她到表哥家,当着表哥一家子的面,质问表哥为何敢生出跟乔三娘私奔的念头。 乔三娘当时抬起头看着表哥,以为他会勇敢承认,没想到表哥当着众人的面,却否口矢认,说这一切是乔三娘一厢情愿,他自有前途,并不想私奔云云。 乔家诸人闹了一个没脸,乔三娘脸色也灰败了。 回到家中,乔家人再次打骂乔三娘,说她不要脸,自甘下贱。 午饭时分,乔家人给乔三娘松了绑,打算用过饭后再绑起她,过几日直接把她送至大姐夫家。 乔三娘倒是乖乖用了饭,又低声说知道错了,让家人给她一个机会。 乔家人见她如此,以为她悔解了,倒是暗暗松口气。 隔一会,乔三娘藉口要解手,进了屋后小茅房,良久没有出来。 乔家人感觉不对,去推小茅屋的门,方才发现门虚掩着,乔三娘早跑了。 一家子寻了两个时辰,方才发现乔三娘投河自尽了。 苏立秋听到此处,不由咬牙切齿,乔家人自然可恶,可那个表哥也不是东西。 乔三娘若不是对他一片真心,断不会自尽。 回到家时,苏立秋方才哭了出来。 女子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呢? 晚上,苏立秋问系统道:「咱们看的秘笈里,不是有女子死后穿越,到了书里所说的那个现代么?哪乔三娘会不会穿越?」 系统答道:「有这个可能。」 苏立秋擦干泪,握拳道:「书里那些女子但凡对男子痴心的,最后都像乔三娘一样,被伤透了心,悲惨收场,反是那些不肯付真心的,活得长久。」 第20页 系统总结道:「嗯,智者不入爱河。」 苏立秋发誓道:「我长大后,一定不率先对男子动心。」 系统:「若对方是大美男呢?」 苏立秋:「纵是倾城大美男,我也绝不先动心,你监督着我。」 系统:「好哩。」 第12章 . 学技艺 知县夫人的心思 乔三娘之死对苏立秋是一个很大的打击,第二天,她就发起了烧,吓得苏鉴忙忙去请了大夫来给她诊治。 苏立秋足足病了十天,方才好转。 这十天里,她躺在床上,不断做着各种假设,要如何如何,乔三娘才不会死。 第十一天,苏立秋想通了,生活在这个世道,处于乔三娘的环境,纵然这次不死,待嫁到大姐夫家,也是必死的。 除非乔三娘生活在第五十本秘笈里那种生活环境,或者乔三娘像秘笈里那些女主那么幸运那么能干,方能保住性命。 苏立秋转而想到自己,待长大,有一天也要嫁人,会不会被欺负死呢? 身为女子想要保着命,想要活得好,得费多少心血熬多少心机获多少幸运啊? 系统开口道:「好好研读秘笈,你自能保住命,又活得好。」 苏立秋深嘆一声,和系统一道研读起第五十一本秘笈。 随着年龄渐大,认的字渐多,苏立秋研读秘笈的速度已越来越快,研读时自有许多不解之处,一一请教系统,系统总是详尽解释。 第二年夏,苏立秋跟系统读至第六十三本秘笈时,感觉自己对许多事情有了新的认识,甚至对知县夫人的言行,也不再一味贊同,时不时有些自己的想法。 这晚,她还跟系统评价知县夫人,借用系统经常说的一句话道:「知县夫人今日说的话,完全是屁股决定脑袋,她要是贫民,就绝不会这样说。」 系统欣慰,「你越来越通透,开始站到高处看问题了。」 正讨论着,小丫鬟进来催苏立秋道:「苏姑娘,行李准备好了吗?我们姑娘那边已准备得差不多了,正等你过去呢!」 苏立秋忙道:「这就来。」 因冯婉秋末就要出嫁,知县夫人怜惜她,决定借着夏季天热要避暑的理由,带冯婉到别庄上住一段,让她在出嫁前松松心。 冯婉去别庄,自要带上苏立秋一道。 苏立秋却有些忧虑,待冯婉嫁了,她这个陪读的人,该何去何从呢? 许多人已默认她以后要配与冯承运为妻,但她其实已看出来,知县夫人早就另有心思,想为冯承运聘一位贵女为妻,而不是聘她。 可惜她自己做主不了自己的事,只能等知县夫人安排她的去处。 冯婉到了别庄后,活泼了许多,常趁着知县夫人午睡,悄悄儿拉了苏立秋熘出庄外,跑到庄后的小河上玩水。 知县夫人得知后,倒没有责怪,而是交代冯婉,若要去河边玩,须得带两个会水的婆子同去。 知县夫人如此说,是明着同意冯婉出去松快了。 冯婉兴高采烈和苏立秋说了此事。 苏立秋一听,却是喜笑颜开道:「如此,咱们岂不是可以跟嬷嬷们学游水?我可听说,领县去岁有座山庄被水淹,淹死了许多人,却有两个十岁的小娘子倖存,皆因小娘子小时候悄悄儿跟嬷嬷学了游水。」 冯婉一听也心动,可又担忧,「会不会很难学会?」 苏立秋看秘笈时,见书里女主学游水时,基本三五日就会了,当下道:「只要胆子大些,学个几天就会了。」 冯婉道:「如此,明儿就学起来。」 婆子得知冯婉和苏立秋想学游水,却不敢应承,忙先去禀了知县夫人。 知县夫人听毕,想起自己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半晌回过神,道:「她们想学,便学罢!只一条,多带几个丫头过去,着人在河边拉了围布围住,以防被人瞧见。」 婆子应下了。 苏立秋因跟着系统看过几次游泳小视频,晚间又在床上划动手足作游水动作,学起游泳便比较快,至第五天就学会了。 冯婉学得慢些,第十天才学会。 两人学会了游水,犹如学会了绝世秘术一样,开心得不得了。 苏立秋又兴沖沖模仿秘笈里女主那样,寻了树叉子,拿刀削尖了两头,站到河石中间,举着树叉子去叉鱼。 冯婉在岸边嘲笑道:「鱼儿滑熘得紧,这哪儿叉得到?别费劲了。」 苏立秋笑笑道:「且瞧着罢!」 她凝视水下,看着鱼影儿过来了,照着影子勐然叉下去,这一叉果然叉到鱼,不由举起鱼「哈哈」大笑道:「婉姐儿,你瞧!」 冯婉惊了,「还真能叉到啊!我也试试。」 冯婉举着树叉子站到河石去叉鱼,叉了几次却没叉着。 苏立秋便教她道:「不要看着鱼,要看着鱼影儿,鱼儿游得快,你对着鱼影儿叉下去时,那鱼刚好游到你叉下,这就一叉得鱼了。」 冯婉照做,果然叉到鱼,不由大喜道:「秋姐儿,你懂得真多,也不知道哪儿学来的许多奇怪想法,偏生有用。」 两人叉了好几条鱼,便让婆子在河边剖了,准备烤鱼吃。 婆子却道没有火石,没法生火烤鱼。 冯婉和苏立秋只得作罢。 第二日午间,苏立秋先一步熘到小河边,寻了一些枯枝堆放着,再从怀中拿出一面小镜子,转动镜子对着阳光,聚焦光线在枯树上,一面问系统道:「秘笈里,有一个穿越女主是这样生火的,这法子当真可行?」 第21页 系统答道:「可不可行,待会儿便知道了。」 苏立秋感觉手里的镜子渐渐烫手,不由有些紧张。 系统淡淡道:「拿稳些。」 苏立秋听着系统的话,一下醒悟过来,有妖怪在呢,怕什么? 她稳稳端着镜子,一会儿就见枯树上有红色光点一闪,接着「啪」一声,燃烧了起来,一时吓得差点扔掉镜子。 啊,我向天借了火种…… 冯婉带着人赶过来时,便见苏立秋已叉了一条鱼,正放在火上烤,不由笑道:「昨儿没吃着烤鱼,你就如此心急,片刻等不得,自己先跑来了。」 苏立秋忙把烤好的鱼递给冯婉,「好啦,先给你尝尝,当是赔罪。」 冯婉自然不计较,只推了推苏立秋,开个玩笑道:「我怎么敢同嫂子计较呢?」 苏立秋一听这话,心下却是一沉,冯婉突然喊起嫂子,有什么意思呢? 莫非知县夫人透了什么口风出来? 知县夫人确实另有了想法。 冯承运如今在京中书院读书,来信中得知,他颇得师长赏识,若是运道好,没准能考中举人,到时自有好前途,怎能让他娶一个小门小户无见识的女子为妻呢? 但是当年接了苏立秋到家中当陪读,人皆认为苏立秋迟早会成为冯家人,如今要把人遣走,倒显得无情。 另一个,苏立秋是贵人格,这样送走也不捨得。 有一个折中之计,就不知道苏家愿不愿意。 过几日,知县夫人领着冯婉和苏立秋回县城时,便喊了罗太太过去说话。 罗太太听毕,有些为难道:「只怕苏家不愿。」 知县夫人道:「你且去探探口风,真箇不愿自不勉强。」 罗太太只好应下,至第二日,就坐马车到了苏家,跟苏阿婆并杨氏说了知县夫人的意思。 苏阿婆和杨氏一听,脸色齐齐变了。 什么,想聘秋姐儿当知县大公子冯承业的良妾? 杨氏先出口怼道:「我家又不是吃不上饭,不至于这样糟蹋自己家女儿。」 苏阿婆也道:「秋姐儿哪样比不上人,何至于当妾?」 罗太太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劝说道:「你们有所不知,知县家大公子娶的妻室,三病五灾的,至今只育了一位姐儿,未诞下男娃儿,秋姐儿是一个有福的,若是进门一举得男,再掌了家事,岂不是比嫁个普通人强?到时且能提携父亲弟弟。」 杨氏沉着脸道:「好教罗太太得知,我们家,不会让女儿当妾的,你转告知县夫人一声,我们明儿就去接了秋姐儿回来。」 晚间,苏鉴回家,听得此事,也生气道:「知县家欺人太甚。」 第二日,苏鉴和杨氏才准备出门去接苏立秋,胡氏却来了,拦住劝道:「秋姐儿自打七岁起,就养在知县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看着是一个娇小姐,让她回村嫁人,谁敢娶?把她接回来是耽误了她呀!你们倒不若问问她自己,是否想嫁知县家大公子。没准她自己愿意呢。」 胡氏是受了罗太太嘱託来劝说的,自是鼓动如簧之舌,尽力劝说。 杨氏恼道:「你想让女儿当妾,只管自己送了去,我家并不愿意。」 胡氏有些没趣,只好嘀咕着走了。 这会儿,冯婉也在劝苏立秋,拉着她的手道:「秋姐儿,你这些年住在我家,我大哥为人如何,你尽知道的。现大嫂那病样儿,掌不得家事,你也知道的。你应了这门亲,将来自是由你掌家事,要什么不能得?若回乡,那些村夫哪儿配得上你?到时只怕要吃尽苦头哩。」 苏立秋长长嘆了口气,挣脱冯婉的手道:「这些年跟着你上学,学了一些道理,就是没有学过为妾之道,抱歉了。」 冯婉突然冷笑一声,「秋姐儿,你将来可别后悔。」 苏立秋有些伤感,这些年和冯婉同进同出,心里拿她当了姐姐,没想到她并不把自己当妹妹,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冯婉劝说不成,甩袖出门,又回头道:「我若是你,便会好好寻思,是知县家的日子舒服,还是乡下的日子舒服。」 苏立秋脱口道:「我只知道,我将来定会过得比你舒服。」 冯婉:痴人说梦呢! 第13章 . 抱错了 京城来人 苏鉴和杨氏虽心中愤慨,但到得知县家,还是依着礼数,去给知县和知县夫人叩头请安,谢过他们这么多年对苏立秋的教导,又一再表示,是自家小门小户,配不上大公子,请知县和知县夫人万勿责怪。 人家不愿意让女儿做妾,这事儿当然不好勉强,知县只略说两句,便藉口有事儿走了,只让知县夫人接待苏鉴夫妻两人。 知县夫人却是不快,这些年,她可是把苏立秋当半个女儿一样在培养,好容易养得「知书识礼」,如今就要白白放走了? 她到底还是再劝一句道:「这事儿,对你们还有秋姐儿,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何不再考虑考虑?」 杨氏对着罗太太和胡氏敢说硬话,对着知县夫人到底是不敢,只低声道:「秋姐儿性子执着,并不是那等肯做低伏小的,让她服侍大公子,只怕她冲撞了,到时反倒不美。」 苏鉴也道:「秋姐儿还小,耽搁大公子就不好了。」 知县夫人一听,脸色一沉,冷笑一声,喊过一个婆子道:「喊秋姐儿过来罢!」 第22页 婆子领命,很快就领了苏立秋过来。 苏立秋挽着一只小包裹,到得厅内,跪下向知县夫人叩头辞别,又道:「请夫人准许我年节过来请安。」 知县夫人一听,脸色稍霁,点点头,淡淡道:「去罢,相处一场,也希望你是一个有造化的,日后能过上好日子。」 辞别知县夫人,苏立秋和苏鉴并杨氏出了知县家,站在大门外回头瞅了瞅,颇有些感慨,这些年当陪读,日子是比同村的小姐妹好过得多,不管如何,还是要感激知县一家的。 先前苏立秋在知县家当陪读,苏家每年又能得五两银子,这事儿羡煞了许多村里人,再加上苏阿婆言谈间,时有炫耀之语,更让村里人嫉恨。 如今苏立秋从知县家回到村里,村里人免不了会说一些闲话。 有说以为她会嫁进冯家,成为人上人,没料到最后又回到村中,到底是没有凤凰命云云。 有说冯家把她养成一副娇小姐模样,半点农活不会干,如今又把人赶回乡下,这是害人哩。 闲话扯来扯去,最后又变成谣言,说苏立秋自以为识了字,心高气傲,连知县家的公子也瞧不上,打定主意要嫁大官儿。 一个乡下姑娘想嫁大官儿,谁敢沾惹? 到了最后,村里人都互相约定,不管给谁做媒,都不能给苏立秋做媒,且看她最后能嫁个什么人家。 苏立秋每早提了衣裳去河边洗时,常会听到一些闲话,她渐渐习以为常。 因苏阿婆年纪大了,渐渐干不动农活,杨氏身体也有些弱,苏立秋便硬起头皮,接手一些活计,努力帮家里减轻负担。 她每天要洗衣、打扫,舂米,种菜等,到了秋收,还得去晒谷子,两年时间下来,整个人便被晒得又黑又瘦,不復当日的白净。 因她十五了,到了该提亲事的年纪,偏生没人来提亲,这可愁坏了苏阿婆和杨氏。 苏阿婆甚至放低了身段,去试探胡氏的口风,想看看她家还想不想娶苏立秋。 开玩笑,定下苏立秋那是得罪知县家呢,胡氏自然推脱了。 苏阿婆闹了一个没脸。 杨氏也借着上香的时段,「偶遇」罗太太,说起苏立秋的婚事。 罗太太倒是直接,嘆道:「我听说呀,知县家大公子的媳妇,可是病得起不了床,秋姐儿到底得过知县家的恩情,不若上门去服侍一下病人,过后么……」 她话至这儿,见杨氏没有恼,便压低声音道:「这当下去了,倒不用当妾,说不定是当续弦。」 杨氏如今倒硬不起气来,嘆了口气,没有说话。 待回至家中,她将罗太太的话说与苏阿婆听,苏阿婆半晌后道:「秋姐儿都十五了,高不成低不就,再耽搁下去,只怕更难。」 杨氏晚间与苏鉴说了此事,苏鉴却道:「不可。」 杨氏怔了怔,「秋姐儿不说亲事,志哥儿也不好说,不能再耽搁了。」 苏鉴道:「秋姐儿识字,聪慧,只是时运不济,才耽搁了,且过些时候再论。」 苏立秋倒没有发愁自己的婚事,她这段时间跟着系统读至第九十本秘笈,时不时感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秘笈里描述这些人与事,也太奇妙了。 这本秘笈里,女主穿越到古代,造水车,改良织机,造福民间等等情节,令她心嚮往之。 系统也发现了,苏立秋研读秘笈时,经常忽略掉里面女配捣乱及男女主互撩的情节,专注研读女主造福民间的秘技。 亲啊亲,重点似乎偏移了。 系统寻思一回,到底没有提醒,专注秘技也是好事。 苏立秋研读完「秘技」,渐有心得,却发现无用武之地。 她也想造水车,但是本钱和材料不可得,且她开口说水车的事,家中人听不懂,还当她发病了。 她想改良织机,一碰家里的织机,阿婆与母亲如临大敌,她只得作罢。 她跟村长媳妇说,若能让铁匠打造一把这样那样的新镰刀,割草会更便利,村长媳妇瞥她一眼,说她不好好干活,整天瞎想。 日子有些苦闷啊! 转眼过了年,苏立秋十六岁了。 终于有人来苏家说亲了。 苏阿婆和杨氏高兴坏了,高兴劲还没过,马上就怒了。 是给一位年过三十的鳏夫说亲。 接下来,陆续又有人上门说亲,皆不是良人。 京城,苏家。 苏夫人握着林奶娘的手,紧紧盯着她,颤动嘴唇道:「此事可真?」 林奶娘躺在床上,一脸病容,说一句话要喘好一会儿。 她挣着力气道:「老奴自知时日无多,若不将此事禀告夫人,只怕要带着罪孽离世。」 她喘口气,「那会烛影摇摇,老奴亲眼见姐儿手肘处有一颗红痣,只后来包实了衣裳,便没有细看。上马车时,怕姐儿着凉,只换尿布,并没有换过衣裳,待回到京中,给姐儿洗浴时,方才发现手肘处没有红痣……」 「那时还抱着侥倖之心,想着或者是看错了也未定,且又怕夫人责罚,一日一日下来,更不敢说。」 「可待姐儿上了十岁,老奴瞧她,虽细皮白肉,十分娇美,可模样儿真箇不像夫人,倒是极像当年那位村妇杨氏……」 「定是当年两位娃儿洗浴时,抱错了。」 第23页 苏夫人当年在慧宝寺生产,人极虚弱,顾不上去看杨氏是什么模样,现下听林奶娘这般说,犹自不敢信,亲手养大的姐儿,是杨氏的女儿? 林奶娘又道:「夫人若不信,只管去石泉村瞧瞧杨氏,再瞧瞧那家的姐儿。若那家姐儿手肘处有一颗红痣,模样儿不像杨氏,而是像夫人,那便……」 苏夫人一下子掩了脸,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玉姐儿已是十六岁,配了人家,现正待嫁,出了这样子的事…… 且未婚夫婿的祖父是工部尚书,这等人家,你跟他说女儿是抱错的,如今要换回来…… 林奶娘见着苏夫人的情状,滚下泪来道:「一切都是老奴的错,老奴这段时间病着,时不时梦见姐儿跟着杨氏在受苦,若在死前,不将此事说出来,老奴也死得不安心。」 人病成这样,苏夫人也不好再责备,嘆口气道:「你好好休养,我自会带人去石泉村瞧一瞧。」 林奶娘松口气,合上了眼睛。 当晚,林奶娘便没了。 第二日,苏夫人方将此事告知了苏逸明。 苏逸明一听女儿被抱错了,也是大大震惊。 他踱了一会步道:「林奶娘临死之前这般说,料着不是诓人的,不管如何,我们得赶去石泉村瞧一瞧,若那家的姐儿确实是咱们的女儿,须得接回来。」 苏夫人红了眼眶道:「可是玉姐儿怎么办?我亲手把她养到这么大,怎么捨得把她还回去?且玉姐儿又许了周家,周家会怎么想?」 苏逸明摆手道:「姐儿都十六了,总归要嫁人,跟那乡下人家好好商量,给些银两,就当女儿已出嫁。」 苏夫人一听,心下稍安,也是,乡下人指不定并不愿意要女儿,而是要银两呢? 她想着,突然又一惊,「姐儿都十六了,会不会已嫁了人?」 苏逸明也是一惊,「须得赶紧去一趟石泉,不能再耽搁。」 当年,苏夫人带着人回江南,才一到娘家,方才发现自己有了几个月身孕,那时又喜又后怕,写信跟苏逸明说了,打算在江南待产,生了娃儿后再回京。 不想苏老太太突然生病,急信召苏夫人回京,说她若死了,媳妇不在跟前不像话。 苏夫人逼于无奈,只得回京,因在路上颠着了,至慧宝寺便觉下腹不适,亏好遇着苏鉴请了产婆…… 想起这些往事,苏夫人心下是埋怨婆母的。若不是婆母百般作状,自己当年何至在路上吃尽苦头,又何至于抱错了娃儿。 夫妻商量了半天,便去跟苏老太太说了此事。 苏老太太一听,哭天抹泪道:「这可怎么是好哇?周家要是知道玉姐儿不是咱家亲生的,还肯认这门婚事吗?还有,养在乡下的姐儿,纵然认回来,能跟亲自养大的一样吗?若被养歪了,是一个不懂礼的,带出去是要被笑的。」 苏逸明无奈道:「母亲,还没见着人,或者人家也当手掌肉,好好养着呢!」 苏夫人按下心底对婆母的不满,接口道:「总得先接回来,没得让亲女儿在乡下受苦的理。」 苏老太太犹自道:「但周家那头……」 苏逸明道:「周家是世家大族,一向讲理,自能理解此事,到时两个女儿,由得他家选一个就是。」 石泉村。 眼看苏立秋一直说不成亲,胡氏终于上门说项了,跟杨氏道:「你家算是好人家,秋姐儿识得字,现也干得活,你道正经人家为什么不来提亲?」 杨氏一听这话,心下一惊,忙忙倒茶递给胡氏道:「你就指点一下我们吧!」 胡氏左右看看,这才贴到杨氏耳边道:「知县家是什么人啊?他家当年想为大公子定下秋姐儿,结果你们让他家碰了钉,他家能这样过去?自然会放风出来,让一些正经人家不敢来说亲,到最后,你家不就得上赶着,把秋姐儿又送他家去么?」 杨氏变了脸色,喃喃道:「原来如此。可我们也斗不过他家,这要害了秋姐儿一辈子啊。」 胡氏道:「照我看,你们也是死心眼,知县家大公子的媳妇眼看已是不成了,你们就让秋姐儿过去服侍一下又怎么了?嫁给知县家大公子当续弦,不比嫁乡下这些人家强百倍?你家要愿意,我可帮着先跟罗太太说一声,请罗太太帮忙周旋。」 杨氏犹豫不定,待晚间,跟苏鉴和苏阿婆商量了好久。 胡氏见杨氏犹豫,早就去跟罗太太通了气。 罗太太当即就去禀了知县夫人,笑道:「苏家就是缺一个台阶,给了阶子,有了脸面,也就答应了。」 知县夫人想着大儿媳妇病成这样,就需要苏立秋这样贵人格的前来沖一冲喜,想了想道:「过两日我便派人去苏家接秋姐儿,只说我想她了,让她过来一趟,过后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两日后,知县夫人的马车到了苏家门前,车里的婆子一撩帘下车,立即就懵了。 苏家门前,已停着三辆极豪华的马车。 第14章 . 贵人范 正是良配 苏夫人一见苏立秋,眼泪就下来了。 眼前少女穿着旧衣裳,又黑又瘦,但依稀还是看得出眉眼肖似她年轻时候。 不须再验看手肘红痣,她一眼已是断定,少女正是她的亲生女儿。 苏立秋在看到苏夫人时,瞬间也相信了系统的话。 第24页 眼前贵妇这眉,这眼,这唇,看着太熟悉。 自己跟她这般肖似,不是她亲生女儿还能是什么? 从前系统说过有一天亲生父母会来接走她,她一直都半信半疑,觉得这种事情不大可能发生。 但是今天…… 苏鉴和杨氏却是懵了,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虽则过了这些年,但苏夫人的模样并没有大变,苏阿婆和杨氏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当年同在慧宝寺生产那位贵夫人。 就是跟着苏夫人同来的李嬷嬷,虽则老态了不少,也一眼认出来,正是当年跟在贵夫人身边那位能干利索的娘子。 李嬷嬷这会犹自跟苏鉴和杨氏描述当年抱错女婴的经过。 苏鉴和杨氏在看到苏夫人模样时,实则已信了几分,当下听得李嬷嬷的描述,再说起苏立秋手肘应该有一颗红痣云云,不信也得信了。 杨氏想到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竟是别人家的,当即也流下泪来。 李嬷嬷来时便得了嘱咐,心下有数,当下掏出手帕子给杨氏,又劝道:「老身托大说一句,姐儿养在乡下,总归过得一般,也不好说亲,跟我们老爷夫人回京,自能过上好日子,说一门好亲。将来她有了好归宿,自会带夫婿回来探望你们,也能提携你们一二。总之,这是好事呢!」 杨氏勉强止了泪,另问道:「哪我们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李嬷嬷便介绍道:「好教太太得知,夫人当年带着姐儿回京,家中老太太和老爷一瞧姐儿得趣,十分欢喜,给姐儿起了名,叫飞玉,家中人都喊着玉姐儿。夫人这些年精心教养玉姐儿,玉姐儿娇养着长大,半点苦没吃过。」 她顿一下,「抱错的事,玉姐儿还不知道,因这回也没带她同来。我们夫人的意思是,玉姐儿也到了婚配年纪,若你们同意,我们夫人就在京中为她说一门亲,待嫁了好人家,到时一样会携夫婿来看你们。」 杨氏低了头寻思,苏立秋在乡下说不着好婚事,亲生的女儿回了乡,一样不好说亲,让苏夫人帮着说亲,到时再携夫婿同来,也是一个办法。 苏阿婆和苏鉴懵了一会,倒是很快回过神,瞧着苏老爷和苏夫人的排面,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京中富贵人家,秋姐儿跟着他们,自有好夫婿好前途,再说以秋姐儿的性格,认了亲生父母,也必不会忘记养父母,这事儿就…… 苏夫人止了泪,拉着苏立秋的手问道:「叫什么名儿呢?」 苏立秋红着眼眶答道:「因是立秋那天出生的,父亲给我起了名,叫立秋。」 「秋姐儿。」苏夫人喊一声,手里摸得苏立秋的手掌粗糙,再一瞧,见她手指全是老茧,不由伤心兼恼火,冲口道:「这家人是把你当驴子使吗?瞧瞧这手。」 苏立秋忙解释道:「乡下便是如此,手停口停,不管男女老少,只要能动,都要干活。不单我这样,家家户户的姑娘都这样的。」 她见苏夫人依然有恼色,又接着道:「阿爹阿娘待我不薄,闲时教我认字,也没图聘礼随意将我嫁人。」 苏夫人听见后面这句,倒是消了火,又抚苏立秋的手,「好孩子,你在乡下受苦了,且收拾收拾,跟他们告个别,咱们今儿就回京。」 苏立秋轻轻抽回手,摇头道:「阿爹阿娘养我一场,这般抛下他们不厚道,总得好好道别,安排一下。」 苏夫人马上妥协,「哪明儿再走?」 苏立秋回头看看苏鉴和杨氏,心里有点酸楚,半晌道:「三天后再走罢!」 苏夫人立马依从,「好孩子,你不捨得他们,是你念情份,我自然依你。」 乡下地方小,苏家门口停了几辆豪华马车的事,早传遍了。 这会儿,大门外围满了看热闹的邻居们。 苏家院子不大,客厅也小,一众人看进去,一眼就看见苏老爷和苏夫人诸人。 「哇呀,你们听见那婆子说的话没有?秋姐儿是那家贵人的娃儿,当年抱错了的。」 「没聋,听见了呢。怪道秋姐儿与众不同,原来是贵人家的娃啊!」 「话说,那位老爷长得又白净又周正,比咱们县知爷还要威,不愧是京城贵人。」 「你眼睛里只有老爷啊?没瞧见那位夫人?咱们看戏,戏文里常说什么贵人风范,我从前不懂啥是风范,一瞧这位夫人,马上就明白什么叫风范了。」 「就你懂得多!都风范起来了。」 「话说,秋姐儿是一个懂事的,回京城后,会回来提携苏家吧?若这样,苏家可要抖起来了。」 「咦,秋姐儿现是贵人家的娃儿,哪知县家也配不上了?」 众人说着,这才发现,跟他们同立在门边看热闹的孙婆子已熘上马车,正喊马夫快走。 孙婆子见着苏家认亲的场面,心下很是嘀咕,原来苏立秋是贵人家的娃儿啊,要是被贵人知道,知县夫人想让苏立秋当妾,会是什么后果? 这会儿,知县夫人正坐在厅中喝茶,心下笃定得很,待苏立秋来了,怀柔一番,不怕她不听安排。 正寻思,听得脚步声,朝外一瞧,见只有孙婆子一人进来,并不见苏立秋,不由微怒道:「怎么,秋姐儿不愿意来?敬酒不吃要吃罚酒?」 孙婆子忙忙行个礼,摆手道:「夫人,不是秋姐儿不愿意来,是苏家来了有排场的人。」 第25页 她忙忙把一早上听见瞧见的全说了。 知县夫人先还不以为然,待听到京城那对夫妇如何如何排场时,这才变了脸色,问道:「他们言语间,可有透出口风,说了官职之类的?」 孙婆子道:「倒没有透露官职,但老奴瞧着那位老爷,龙行虎步,不怒而威,料着是有官职的,若不然,不可能那么威风。」 知县夫人有些心焦了,若对方是京官,不管官儿是什么品级,都是压在知县官职头上的啊! 她定定神,吩咐孙婆子道:「你且再去一趟石泉村,打听一下这对夫妇到底是何来路。」 这会儿,不单知县夫人想打听苏家夫妇的来路,石泉村诸人也在设着法子打听。 因苏家院子小,车夫没有跟进去,就坐在车头上候着。 胡氏递一碗水给车夫,再装做不经意问道:「你们贵人老爷好生气派,是京中大官儿罢?」 车夫被乡下村妇景仰的眼神瞧着,一下有些飘飘然,脱口道:「我家老爷,那是清贵。」 胡氏:听不懂什么叫清贵,听不懂的,定然是很大的官儿。 回过头,胡氏便把「第一手消息」分享给亲友,「车夫说了,秋姐儿亲爹,是京中大官儿。」 「哇!」亲友们惊嘆连连,「咱们这辈子有幸见着京中大官儿,值了呢!够吹好久了。」 很快的,苏家族长也到了苏家,说苏家地方小,不便招待贵人,何不移驾至他家,由他家招待用饭,晚间也可安歇在他家。 苏鉴和杨氏也醒过神,自家地方小,确实不便招待人,当下询问苏老爷苏夫人的意见。 苏氏夫妇自然同意。 待苏氏夫妇移驾去族长家时,苏立秋这才得空和苏鉴并杨氏说话。 杨氏心下难受,拉着苏立秋左看右看,又道:「你到了京中,万不可耍脾气,要好好听话……」话没说完,眼泪就下来了。 苏立秋忙抬袖子给她擦泪,低声道:「阿娘,我以后会来看你们的,你们只当我是去知县家当陪读了。」 苏立志和苏立冬这会也围上前,一左一右拉住苏立秋,喊了一声姐,一又说不出什么来。 苏立秋摸摸他们的头,叮嘱道:「你们也大了,凡事多为阿爹阿娘着想,别乱调皮。」 苏阿婆去了房中,对着镜子摘下耳环,拿巴掌大的布包住了,出来把耳环塞到苏立秋手中道:「阿婆也没什么贵重物事可给你,这对耳环是你祖父当初打给我的,就给你罢!」 苏立秋眼眶有些酸涩,忙抖开布,把耳环拿出来,拉住苏阿婆道:「阿婆,这是祖父给你的聘礼,我可不敢要,要了会一直心堵的。」说着帮苏阿婆戴上耳环。 苏阿婆也流下了眼泪,苏立秋忙给她擦,又道:「我问过了,从京中坐马车至这儿,天晴且车轻马快的话,只要一天半的时间,以后得空儿,我定来看你们,可别伤心了。」 苏鉴也在旁边道:「秋姐儿识字,懂得也多,且又在知县家长了见识,到得京城,自不会吃亏,再说了,还有苏老爷苏夫人疼爱着呢,一切都会好的,这是高兴的事,不用哭。」 提起知县家,大家一下想起,知县夫人还想让苏立秋当妾哩! 孙婆子这会已从胡氏嘴里得知,苏立秋亲爹是京中大官儿的事。 稍迟,孙婆子回至冯家,将打听来的事儿禀了知县夫人。 知县夫人脸色大变,想了好一会才艰难道:「你明早去一趟蒋家,把这事儿告诉婉姐儿,她若得空,便让她回娘家一趟。之前她跟秋姐儿情若姐妹,由她出面,自可以勾动秋姐儿旧情,抹去一切不妥之事。」 孙婆子却是提醒道:「夫人,运哥儿在京中书院读书,年节回来,跟秋姐儿有说有笑,倒没断情份。」 知县夫人一听,眼睛一亮,是哟,怎么忘了? 本来就是想为运哥儿定下秋姐儿的,如今运哥儿有着功名,秋姐儿亲生父母在京城,岂不是良配? 第15章 . 私房话 婚事定是艰难的 苏夫人几乎一夜无眠。 苏家族长让出主屋给他们安歇,床褥也是新的,但屋中没有薰香,所用之物皆散发着一股压箱子的味道,略呛鼻。 另外,苏夫人只要一想起亲生女儿在乡下这些年受的苦,还有她满手的老茧,心里就绞痛起来。 就是自己身边那三等丫头,也活得比秋姐儿娇贵啊! 还有秋姐儿又黑又瘦的,这模样儿到了京城,想觅个如意郎君,只怕不易,说不得要留在身边好好培养几年,养得像样子了再寻夫婿,可她都十六了,留几年后也就奔了二十,又能找什么人家啊? 苏逸明见妻子翻来覆去,便劝道:「女儿虽黑瘦些,天幸无伤无损,也没有随便许人,你就安心睡罢。」 苏夫人嘆道:「她都十六了,我就忧心她的婚事。」 苏逸明道:「也不须那么忧心了,最不济,从我门生中找一位当女婿就是。」 苏夫人不再作声。 从门生中寻一位当女婿,那定然是只能找一个家境一般的,需要恩师提携的。 可养女配了周家,亲生女儿却…… 因睡不着,天一亮,苏夫人便起了,一时又喊婆子进屋,想让婆子去苏家请苏立秋过来。 苏逸明忙阻止了,「苏家养秋姐儿一场,就让他们好好团聚两天,不要去打扰,待回了京,咱们自有大把时间和秋姐儿相处。」 第26页 苏夫人犹不甘心,吩咐婆子道:「你待会儿过去苏家一趟,看看那边有什么活儿要干,先帮着干了,可别又叫秋姐儿干活。」 婆子应声下去。 婆子到得苏家时,却见苏家挤满了人,自有许多邻居帮着干活,根本不须她动手。 苏阿婆和杨氏一再劝邻居们,说不必劳动她们,可她们哪里肯听,全撸袖子干了起来,把苏家的地擦得干干净净,饭也给煮好了。 苏家诸人,一时都闲了起来。 胡氏趁着机会,拉住苏立秋说话,小声道:「秋姐儿,你到了京城后,可别忘记我们。」 「你们是看着我长大的,我自不会忘。」苏立秋点头道:「阿婆和阿娘身子弱,以后还要靠你们看顾些。」 胡氏忙忙应承,「你就放心好了,我自会时不时过来看一下,也会让儿媳妇过来。」 苏立秋心下稍安,阿婆阿娘一个老一个弱,阿爹又有些不通俗务,弟弟未娶亲,妹妹不懂事,还是需要亲友照应一下的。 待近午,邻居们要回去做饭,这才散了。 一家人用完午膳,才要午休,外间又有声响,苏立秋出去一瞧,这回是冯婉带着婆子来了。 冯婉一见苏立秋,先是一怔,接着惊叫起来,「是秋姐儿?一段时间没见,你怎么黑成这样瘦成这样?若是外间遇见,可不敢认你。」 苏立秋也打量冯婉,见她比之前稍丰润一些,气色不错,便笑道:「你倒是比之前好看。」 冯婉又道:「万没想到,你竟是京城人呢!我刚听说这事,忙忙就来了,怕你一走,再见无期。」 苏立秋忙请冯婉进家,又问道:「可用过午饭了?」 冯婉道:「在路上停了车,用过了。」说着又交代婆子把车上的手信拿进来。 杨氏等人见是冯婉,倒是主动上来相见,问了几句,又道来便来了,何必带礼物,一时又让苏立冬斟茶过来。 冯婉没有喝茶,只笑道:「我有几句话要私下和秋姐儿说呢!」 杨氏便道:「你们只管去房里说话。」 待进了房,冯婉拉着苏立秋并肩坐下,笑道:「我这趟赶来,并不是因为听闻你亲生父母是京城富贵人家,特意来攀高枝,而是真有话要叮嘱你。」 苏立秋点点头道:「你只管说。」 冯婉斟酌一下道:「秋姐儿,我嫁人后,在婆家也是要小心翼翼过日子,自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苦楚,想及从前咱们在一起读书,竟是最快乐无忧的时光。」 苏立秋听她忆起往昔,也有些感嘆。 两人回忆一番旧日时光,一下子像是回到从前,倒是亲密了一些。 冯婉又拉苏立秋的手,推心置腹道:「我长你两岁,也嫁了人,一些话儿须得告诉你。」 她顿一下,「你已十六,到得京城,肯定要提及婚事,但你在乡下长大,说不定会被京城的贵女排挤和嘲笑,婚事容易高不成低不就,稍一耽搁,过了最好的婚配年龄,到时上门提亲的,会是什么人可想而知。」 冯婉说着,再用力握了握苏立秋的手,「秋姐儿,姑娘家若嫁错了人,一辈子就毁了。」 她话锋再一转,「到得京城,若是婚事不利,你务必考虑一下我二哥。你从前在我娘家,跟我二哥也有说有笑,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苏立秋听到这里方反应过来,啊,这是为冯承运说亲? 冯婉又道:「我母亲,本就一直属意你跟二哥,只等着二哥中了举人才正式提。」 苏立秋打断她的话道:「你母亲难道不是想让我给你大哥当妾?」 冯婉尴尬一笑,「都是误会。」 苏立秋:是不是误会你们最清楚。 冯婉摇摇苏立秋的手,「咱们揭过这些误会罢!你且想一想我的话是不是有道理?再想想我二哥这人,若为夫婿,是不是也过得去?到时寻不着合适人选时,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他?」 苏立秋含笑道:「到得京城,一切自然有父母做主,但你说的话,我也会想一想的。」 她跟着系统已研读完一百本秘笈,照秘笈里描述的,像她这种流落在乡下的真千金回到京城后被排挤被嫌弃的情节,最是常见,偏生真千金们多数不自量力,硬要和假真金对碰,争抢夫婿,吸引注意等等,最后总是悲惨下场。 若像冯婉提议的,索性自己定下一个青梅竹马当夫婿,没准反能过上舒心日子,不致于落个悲剧结局。 至于从前想要大美男当夫婿…… 唔,那是小时候不懂事,想得太多。 搁现实里,只要多照照镜子,就会人间清醒。 冯婉见苏立秋似乎意动,暗暗松口气,又密嘱了许多姑娘家出门该注意的事,另从怀里掏出一只荷包,塞在苏立秋手中道:「这是我私攒的一点私己,你拿着。本要带几套衣裳过来给你,又怕京中不流行了,你穿了反让人笑话,便搁下了。」 苏立秋没有推拒,收下了冯婉的私己,又道:「咱们从小一起长大,那些年一道读书,有什么说什么,这些情份我不会忘。」 冯婉见苏立秋收下荷包,便知道还是拿她当闺蜜,再听着这句,眼眶突然红了,隔一会道:「自打嫁人后,要服侍婆母小姑子夫婿,和从前的闺蜜也疏了,这两年,竟没了朋友,也没人能说几句心腹话,秋姐儿,你到得京城,记得给我写信,我要让小姑子知道,我也是有京城朋友的。」 第27页 苏立秋不由失笑,应道:「定给你写信。」 冯婉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小姑子有一个闺蜜,早前两年被姑母接到京城中,时常给她来信,她每回收到信,就爱跟我炫耀,还说京城现下流行什么什么服饰,我们这衣裳式样多土多土……」 说起小姑子的闲话,冯婉差点打不住。 苏立秋却听得直笑。 送走冯婉,苏立秋以为能清静一会了,没想转个头,罗太太来了。 罗太太跟冯婉一样,也有几句话要跟苏立秋私下说一说。 苏立秋无奈,只好迎了罗太太进房说话。 罗太太神色凝重,「秋姐儿,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家如何,你尽知道的。」 苏立秋:「伯母有话只管说。」 罗太太:「那我直说了。这样的,泉哥儿小时候便对你有意,这些年过去,不改初衷……」 苏立秋:啊,直接成这样? 罗太太:「你十六了,到得京城,恐怕要马上谈婚论嫁,但时间太仓促怕不好挑人,只你年龄又不好再拖。」 「你若愿意,我家到时去提亲如何?」 苏立秋吓一跳,马上道:「到得京城,一切有亲生父母做主,我都听父母的。」 罗太太拍拍苏立秋的手,「好孩子,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自己先答应,你只须点点头,这事儿有我。」 苏立秋又吓一跳,摆手道:「伯母,我真的不敢自己做主,今儿这事,我只当没听过。」说着忙站起,顾不上罗太太还要说什么,自己先跨步出了房门。 罗太太又去跟苏阿婆和杨氏嘀咕了几句,最后悻悻走了。 看着日头偏了西,苏立秋提了一只篮子,搁了香,装了两碟馒头,去了小河边不远处的坟上拜祭乔三娘。 她给乔三娘上了香,在坟前坐了一会儿,低声说了自己的事,又道:「三娘,你当年为男子所误,我那时节发过誓,绝不让自己步你后尘,绝不轻易对男子动心……」 她声音低下去,「古往今来,女子一旦动心,多数活得不畅意……」 「你保佑我活得畅意些!」 这么一个时刻,知县夫人和罗太太皆决定写信给京中的儿子,让他们到时想办法接近苏立秋,征服芳心,当上京城大官儿的乘龙快婿,藉此平步青云。 第16章 . 大官儿 秘笈里常会出现的情节就要来了…… 这天晚上,苏夫人到底按捺不住,还是喊了李嬷嬷去请苏立秋过来说话。 族长的宅子跟苏家相隔不远,苏立秋很快就来了。 见着苏夫人,她行个礼,一时喊不出阿娘,喊夫人又太过生疏,便默然了。 苏夫人也不介意,拉了她坐下,问道:「该告别的人可全告别了?」 苏立秋低声道:「明儿再跟着阿娘去一趟舅家,跟舅舅舅母告别一声,也就差不多了。」 苏夫人问得杨氏的兄弟们这些年颇为照拂苏家,便点点头,喊贴身的婆子捧出两只匣子来,放到苏立秋跟前道:「既要走亲戚,自得带点手信去。」 她揭开匣子,指给苏立秋看,「这一匣子里,是普通式样的钗环,但搁你舅家那儿,应该也不常见了,你可以给你舅母,让她留着给女儿添妆用。这匣子里呢,钗环式样新些,也精巧些,是京中最时新的了,再搁几年也见得人,你给你母亲,让她留几件给儿子当聘礼用,留几件给女儿添妆。」 苏立秋抬起头看了看苏夫人,灯下,苏夫人肤色白净,衣着华贵,整个人显得高贵端方,是秘笈里形容那种京中贵妇人没错了。 这会,苏立秋心中且有小小的体悟,京中贵妇人在待人接物和应对方面,果然有一套。 若苏夫人撒出银两布匹什么的,阿娘和舅母自然不敢接受,但她说留着钗环给儿子当聘礼给女儿添妆,这便不好拒绝了。 再一个,这也是十分需要的东西,到时拿出来,十分之体面。 向外说起,也不会被说贪人钱财。 苏立秋没有推拒,站起来替杨氏和舅母道了谢。 苏夫人摆手,「好孩子,你别跟我这样生份,这样子我心里难受。」 苏立秋想一想,便去桌上斟了茶,递给苏夫人道:「您润润喉。」 苏夫人马上接了,喝了小半杯才搁下,一时瞅着苏立秋黑瘦的脸颊和粗糙的双手,又有些难受。 她问道:「虽是夏日易晒黑,但你一个姑娘家,平素没有擦些防晒的霜么?」 苏立秋不由失笑,「乡下人干农活,一动就是一身汗,谁个去擦什么防晒霜了?且有银子也不是使在这处,要先照应着吃食等地方,存着年节买节礼等。」 苏夫人一怔,「虽如此,你一个到了说亲年龄的姑娘家,家中不是应该让你保养着些才好说亲么?」 苏立秋怕苏夫人对苏家有意见,忙道:「阿婆和阿娘自是让我在家歇着,不要出门干农活,但我坐不住,毕竟这个年纪了,还待在家中吃闲饭,心中过不去。」 苏夫人摇摇头,又喊婆子过来,拿了一瓶子雪花膏递在苏立秋手中道:「记得早晚涂一遍,手足也要涂。待回了京,再寻些好用的给你用,一个姑娘家,头脸这般粗糙……」 苏立秋摸摸脸道:「是有些失礼。」 正说着,婆子在门外道:「老爷来了!」 第28页 苏立秋忙站起来,待苏逸明进房,便行个礼,再侍立一旁。 苏逸明落座,温声道:「一家人不必拘礼,坐下说话。」 苏立秋坐了,悄悄打量一下苏逸明,嗯,自家亲生阿爹相貌不凡。 苏夫人察觉苏立秋有些拘礼,为了活跃气氛,便笑问道:「瞧着你阿爹作甚,是觉得他俊么?」 苏立秋抿唇一笑,「是很俊。」 苏逸明不由「哈哈」笑了起来。 苏夫人跟着笑,又道:「你阿爹当年可是钦点的探花郎,策马游街时,惊艷了一街的姑娘家。」 苏立秋一听,哦了,这不是跟戏文里唱的探花郎游街一样么? 她脱口问苏夫人道:「您当时是不是像戏文里唱的那样,站在高楼上,抛个绣球到他身上,然后就把他领回家当夫婿?」 这下子,苏老爷和苏夫人齐齐笑喷了。 苏夫人笑完道:「乡下的戏文倒是热闹,就瞎编的太过了。」 苏逸明其实有话要问苏立秋,他斟酌一下问道:「秋姐儿,你可认得字?」 楚国虽是以武得天下,但却是以文治天下,且现下圣天子重文臣,爱诗才,京城贵女也以识字会作诗为荣,若苏立秋不识字,到得京中,怕是很难交到朋友。 苏立秋答道:「自六岁起,便跟着阿爹识字,普通的贴子及书信,皆会读会写。」 苏逸明一听,松了口气,苏家这样的乡下人家,肯教女儿认字,确是厚待了。 又说几句,苏立秋眼看天色不早了,怕杨氏等人忧心,便起身告辞。 苏夫人自令婆子送苏立秋回去。 苏逸明待苏立秋一走,沉吟一会道:「秋姐儿相貌虽糙些,但养在乡下十六年,性子没有养怯,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已算不错了。」 苏夫人点头道:「我本也忧心,别的犹可慢慢教,若是性子不好,却难以扭转,而今尚算放心。」 苏逸明道:「毕竟身上流着你我的血,只要好好教导,自能跟上玉姐儿。」 说起苏飞玉,苏夫人有些发愁了,「玉姐儿聪慧,但是心思重,若得知自己非咱们亲生,不知会闹出什么来?」 苏逸明道:「待回去了,慢慢再开解玉姐儿便是。」 苏立秋回到苏家,把两只匣子递给杨氏,且把苏夫人的话复述了。 杨氏一听,再一看匣子里的钗环,果然没有马上拒绝,而是喊了苏鉴和苏阿婆一道,商量收下还是不收。 苏阿婆也有些犹豫,若对方送银两,自然不能要,但说添妆么…… 苏鉴最后道:「不收反有些不近人情,就收下罢!明儿备一备,送些土特产当回礼,也是咱们一番心意。」 苏阿婆和杨氏一听,便点头道:「也是。」 第二日,杨氏带着苏立秋到了舅家,递了匣子给舅母,说了一番话。 舅母果然欢喜收下,又感嘆一番苏立秋命好,以为嫁不出了,结果京城的父母来了,以后定然有好夫婿云云。 在舅家待了半天,杨氏也怕家中还有事,便带着苏立秋告辞了。 到得家中,果然是另一番热闹,却是苏鉴几位好友来了。 好友们纷纷询问苏立秋亲生父母的事,又道:「你们把秋姐儿养这么大,突然来了人说是她亲生父母,这就要领走,总归叫人疑心。可别遇上贩子,把人哄了。」 苏鉴便笑着描述苏逸明夫妇的派头以及当年慧宝寺生产之事,又说苏立秋眉眼和苏夫人那般相像,做不得假。 另一位好友道:「既然来领走秋姐儿,除了姓名后,总得报上家门官职。」 苏鉴不由一拍头,是哟,昨儿对方自报了姓名,却没有提及别的,自己也没有问…… 稍迟,苏夫人让婆子拿了一张名刺过来给苏鉴。 苏鉴持刺,当着友人的面念道:「苏逸明,翰林院学士……」 友人们一听翰林院几个字,瞬间惊了,这是大官儿啊!看戏时,戏文里常出现翰林院大官儿怼皇帝怼奸臣,一般来说,翰林就是那清官。 友人们接过名刺,互相传递着看一圈,不管懂不懂,全道:「苏兄,你家祖上冒青烟啊,这辈子竟能接触到翰林这样的大官儿。」 又有友人道:「你们毕竟养了秋姐儿十六年,她以后当了官夫人,若能回来看看你们,你们也有好日子过了。」 也有友人道:「苏兄亲生女儿养在苏翰林膝下,想来一定才貌双全,若回来认亲,也是苏兄之福。」 正说着,见杨氏带着苏立秋回来,一众人又忙来叮嘱苏立秋道:「秋姐儿,到得京城后,可别忘记你爹娘十六年养育之恩。」 苏立秋笑一笑道:「自不会忘。」说着忙和杨氏进房。 这一晚,一家人犹有许多话说。 至第二日一早,苏立秋才开门,就见李嬷嬷立在门外,笑道:「夫人已准备好一切,只等姐儿这边妥了,就能出行。」 苏立秋道:「烦请嬷嬷过去转告,用了早膳后便能起行了。」 李嬷嬷自去禀了苏老爷和苏夫人。 稍迟,苏老爷和苏夫人一行人坐了马车,至苏家门前,只等苏立秋出门。 临别在即,苏阿婆和杨氏都控制不住眼泪,拉着苏立秋一再叮嘱,虽则不是亲生的,可养了十六年,想到此一去,不知何日能相见,如何不伤心? 第29页 苏立秋安慰完这个,又安慰那个,一再承诺过后会来看她们,转头又去叮嘱苏立志和苏立冬,让他们懂事些,好些帮衬家里。 苏鉴倒是平静,交代苏立秋一句话道:「到了京城若有不顺,想要回来就只管回来,你那房间,会一直给你留着。」 苏立秋本来尚算平静,一听苏鉴这句话,冷不防的,眼泪就下来了,自己忙忙擦了,应道:「阿爹,我会记着这处还有家的。」 杨氏又再交代苏立秋道:「你到得京城,见着玉姐儿,且告诉她一声,只要她过得好,我们便心满意足了。」 苏立秋点头道:「我理会得。」 苏夫人在外候了良久,见苏立秋还没出来,便看了李嬷嬷一眼。 李嬷嬷会意,忙进去喊苏立秋道:「秋姐儿,时候不早了,若近了午再赶路,傍晚就到不了驿站歇脚处。」 苏立秋忍了泪,轻轻抱了抱苏阿婆,又去抱杨氏,这才狠心跨出门。 婆子早把她的行李搁到车上了,见她出来,忙扶着上马车。 马车驶动时,苏立秋揭开车帘,朝追在后面的苏家诸人挥了挥手,待放下车帘,眼泪就下来了。 苏夫人跟苏立秋坐了同一辆马车,这会递给她一方帕子,又柔声道:「京城离此不远,以后有机会自能回来,不必太伤心。」 苏立秋点点头,待情绪稍平復些,便问起京城的事。 待马车出了村口,苏立秋便得知了苏家的家庭结构。 苏老太太育得两子一女,女儿嫁与昌平侯之子,大儿子苏逸明官至正三品,为翰林院学士,小儿子苏逸仙是五品官,家运昌隆。 苏夫人娘家江南,兄长现是江南织布使,富甲一方。 苏夫人嫁至苏家后,育得两子一女,大女儿便是苏立秋,大儿子苏飞白,小儿子苏飞英。 苏夫人提及苏飞玉时,看一眼苏立秋,「秋姐儿,玉姐儿小时候身体不好,老太太娇纵了些,性子有些娇,若得知自己非我们亲生,怕要生事,你到得家中……」 苏立秋精神一振,来了,来了,秘笈里常会出现的情节来了! 第17章 . 烧火丫头 不知能否割爱 一百本真假千金对照组的秘笈里,真千金父母到乡下接亲生女儿时,要求亲生女儿让着养女这个情节,共出现九十二次。 出现的频率实在够高,以致苏立秋忍不住跟系统重点讨论过这个情节。 讨论过后,苏立秋总结出一些要点。 一,亲生父母认为,养女娇养了十几年,突然得知非亲生,就像从云端掉落地下,会很痛,这时候需要呵护着。亲生女儿在乡下过惯了糙日子,缺衣少食的,突然到得京中,就像头上被砸了馅饼,都有得吃了,别的应该不会太介意。 二,十几年时间,对养女付出各种心思和精力,倾注了许多情感,纵不是亲生,「亲情」难以割捨,不忍心看养女受苦。而亲生女儿养在别人膝下十几年,虽则心疼她,到底不如养女「亲近」。 三,养女知文识理,优秀出色,拿得出手,亲生女儿一副乡下丫头模样,不给家中丢脸就不错了。 总之呢,养女是家中「娇女」,受不得委屈,而亲女一个糙丫头,突然过上好日子,让她避让些,度着没问题。 家和万事兴! 苏立秋聚精会神,倾听苏夫人下半截话。 果然,苏夫人现出为难的神情,看着苏立秋道:「到得家中,若玉姐儿态度不妥,或者针对你,你不要跟她计较好吗?」 哦豁,苏夫人跟秘笈里亲生母亲说的话一模一样。 按照这情节套路,到得京中,亲女一般是两种走向:一种是各种避让养女,卑微如丫头,各种衬托养女的高贵,最后草草嫁人,郁郁而终。另一种,是不甘心,各种跟养女争斗,想要出人头地,争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可限于见识,却各种闹出笑话,被各方嫌弃,最后悲惨离世。 苏立秋低下头,整理一下情绪,这才抬起头,看着苏夫人道:「夫人,您这样要求我,有没有想过,对我很不公平?」 苏夫人被苏立秋这声夫人喊得一愣,瞬间有些伤心,孩子不是养在膝下的,到底还是生疏。 她道:「秋姐儿,你该喊我母亲。」 「母亲。」苏立秋软下声调,轻轻喊了一声。 苏夫人心中復又一暖,拉住苏立秋道:「玉姐儿得知自己不是亲生的,总归要伤心失意,且她性子敏感,到时难免有些差错,你是我们亲生的,切肉不离皮,到底占了优势,所以让你不要跟她计较。」 还没到京城呢,这心就偏得没边了,到了之后,还不知道会如何。 苏立秋心内喟嘆一声,酝酿一下泪意,待眼眶有些湿了,这才道:「母亲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乡下丫头,突然到得京中,什么也不懂,会受到何种排济和嫌弃,会遭受什么委屈和不公平?我到时战战兢兢的,只会被欺负的份,哪还敢跟玉姐儿计较啊?我且怕到得京中,因相貌不佳,礼数粗疏,给你们丢了脸,让你们为难,这正忐忑不安,期待得到母亲的安慰和许诺,说会好好护着我,可我没听到母亲的安慰,只听到母亲要求我让着玉姐儿。」 她说到这儿,眼泪顺势流了下来,一时用手去擦,却是越擦越多,只哽咽道:「我一个乡下丫头,乍然进京,纵是府中的下人,也未必高看我,我心中怯着呢,只望母亲能护着我,让我好过些。」 第30页 苏夫人见苏立秋哭了,不由大为怜惜,忙拿帕子给她擦泪,安慰道:「母亲会护着你的,且放心。」 唉,还以为这孩子在乡下长大,吃得苦,心大,到得京中有得吃有得穿,就不会计较其它,没想到也是一个敏感多思的。 这可有些为难了,两个孩子都这样…… 苏立秋继续哭道:「母亲嫌弃我的话,我就不上京了,还是回乡下去。」 苏夫人吓一跳,忙忙安抚起来,「你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会嫌弃呢?到得京中,一切有母亲,不会让你受委屈。」 「当真?」苏立秋抬起泪眼,「我是乡下长大的,就怕别人要拿此取笑我,作弄我,欺负我,母亲会为我做主?」 苏夫人嘆道:「你是我亲女儿啊,我当然为你做主。」 苏立秋稍稍收泪,唉,作一作果然有效果。 苏立秋哭累了,在马车内打起了瞌睡,苏夫人小心揽住,不让她磕到头,一边抚了抚她的脸,看着她肖似自己的眉眼,再想及她刚刚的哭诉,一时间更是怜惜。 唉,这孩子在乡下吃了十几年苦,好容易认回来,确实也没道理让她再受委屈。 至于玉姐儿……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总归要想个法子让她们姐妹和睦相处。 傍晚时分,马车到了驿站,婆子扶了苏夫人和苏立秋下马车进站。 婆子们很快打了水来给苏夫人和苏立秋净脸,又准备去厨下要吃食。 苏立秋坐了半天马车,就想出门活动一下手脚,遂自告奋勇跟婆子去厨下。 苏夫人没有阻止,笑道:「去松泛一下也好。」 等苏立秋跟婆子走了,苏夫人这才跟苏逸明提及苏立秋在马车上说的话,嘆道:「倒是没想到,这孩子也是一个多思多虑的,这可不好办了。」 苏逸明道:「世间事,不患寡而患不均,待家下孩子们,也宜一碗水端平。」 苏夫人沉吟一下道:「我尽量。」 苏立秋跟着婆子到厨下时,却是仔细观察一遍周围的环境。 有好几本秘笈里,真千金跟着亲生父母上京途中,遇到一些意外事件,这些意外都显示出乡下丫头的粗鲁无知,让随行的丫头婆子暗暗起了轻视之心。 她这个「乡下丫头」跟着亲生父母上京,会不会像秘笈里那样,也遇见某些意外事端呢? 苏立秋端了一碟糕点,跟在李嬷嬷身后,一边穿过前堂,一边眼观八路,耳听四方。 秘笈里,驿站前堂是事故高发场地。 她吐出一口气,脚步不停,视线却瞥向大门外。 这一瞥,脑袋里不由「咣」一响。 只见一条黑衣人影如鹰犬般扑进来,只一瞬就到了眼前。 苏立秋想也不想,手里的糕点已是砸向对方脸上,再一矮身,从身后抄起一张长板凳,「唿啦」一声,奋力捅向那人胸口。 黑衣人脸上被砸了一下,沖势稍缓,手里的刀一挥,「咯」一声已把板凳斩成两半,再一挥,逼近了苏立秋。 刀光一闪,苏立秋头皮乍起,这时候犹自鼓足勇气,把手里半截板凳朝前砸去,再往地下一躺,又一滚,堪堪避过对方的刀。 这时候,响起众人的惊叫声。 没错,众人至这会才反应过来,适才全呆掉了。 众人才发出惊叫,就见不知何时又进来一个年轻俊郎武将,已是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只一会,就制服了黑衣人,拿刀架在对方脖子上。 瞬间,又进来两个护卫模样的人,帮着武将缚住了黑衣人,往黑衣人嘴里塞了袜子。 苏逸明和苏夫人听见响动跑出来时,便见前厅一片狼藉,苏立秋瘫坐在地下,旁边瘫坐着李嬷嬷并几个妇女。 苏夫人已是惊叫出来,忙上前去扶苏立秋,苏立秋怕她担心,已是开口道:「我没事儿。」 苏夫人犹自不放心,细端详她一眼,这才松口气。 苏逸明却是认出年轻武将,喊了一声道:「宋参将。」 宋嘉木见是苏逸明,也喊一声道:「苏大人,你怎么在此?」 苏逸明道:「说来话长。你这是办差?」 宋嘉木指指地下的黑衣人道:「奉命追捕这个逃犯,差点被逃脱了。他适才跑进驿站,是想随意拿住一个弱女子用作人质,亏得这烧火丫头机敏,用板凳挡了一挡,帮着拖延了一下时间。」 他说后半句话时,用手指指苏立秋。 苏立秋:烧火丫头? 宋嘉木说着,见苏夫人拉着苏立秋,便问道:「这是你家的人?」 苏逸明点点头道:「正是。」 宋嘉木便拱拱手,「现要连夜押逃犯上京,明日好復命,改日上你家道谢。」说着挥手让两个护卫押着黑衣人出门,才要走,突然又顿步,看向苏逸明道:「你家这烧火丫头有勇有谋,我颇欣赏,不知能否割爱?」 他说着,瞥一眼苏立秋,嘿,烧火丫头呆掉了,到得我身边,自不会再让你当烧火丫头,少不得安排一个近身的差事。 苏逸明和苏夫人也呆掉了。 苏逸明先反应过来,清声道:「这是我家小女立秋,因一直生活在乡下,黑瘦些。」 宋嘉木一听,顿时尴尬了,脸上一红,拱手道:「恕罪恕罪,是我唐突了,改日上门赔罪。」 第31页 苏逸明忙道:「不知者不罪。」 宋嘉木又拱拱手,飞一般撤走了。 苏夫人盯着宋嘉木的背景,却另有想法。 宋嘉木父亲是军中要将,姐姐是侯府世子夫人,家世不俗啊! 他未婚妻亡了,婚事被耽搁了一番,这才拖至二十二岁还未婚。 改日得打听一下他的事儿,说不定,可以当女婿呢! 苏立秋却有些郁闷,嗷,被当成烧火丫头了。 第18章 . 才貌双全 芝兰玉树 回至房中,苏夫人又拉起苏立秋的袖子瞧她手臂,再次问道:「适才真没伤着?那板凳都被斩成两半了,着实惊险。下回再碰着这事儿,可不兴抡什么板凳,须得赶紧跑。」 苏立秋笑道:「我皮糙,碰擦一下不会伤的。」 苏夫人气道:「你是姑娘家,皮太糙可没人要。」 她说着,犹自不放心,到底喊婆子进来,交代道:「去问问这儿可有大夫,请来给秋姐儿诊一诊脉。」 婆子去了一会,回来禀道:「没有大夫,但伙计说,此处常备定惊茶,若要可煮一碗过来。」 苏夫人道:「便煮一碗过来罢!」 稍迟,苏立秋在苏夫人监督下,喝完了定惊茶。 待用了晚膳,洗漱毕,苏逸明先去安歇,苏夫人进了苏立秋房中,见她还没睡,便问道:「在做什么呢?」 李嬷嬷被派来守着苏立秋,当下帮着答道:「姐儿在打拳。」 有一本秘笈里,详细描述女主如何每日打八段锦,练得身手敏捷,身段窈窕,某处紧实云云。苏立秋感觉很神奇,问系统自己能不能照着练,系统说没问题,之后,她早晚得空,便会打一段八段锦。 苏立秋刚刚本待遣开李嬷嬷再打拳,无奈今日之事吓怕了众人,李嬷嬷又得了叮嘱,死活不肯离开,她无奈,只好当着李嬷嬷的面打起了八段锦。 苏夫人听得苏立秋打拳,抚额道:「姑娘家须贞静些,打拳动刀要不得。」 苏立秋反驳道:「若不是平素打打拳,今日怕是闪避不开,会被贼人捉住。」 苏夫人摇摇头,眼见苏立秋穿着丫头的衣裳,黑漆漆站在那儿,一时想起宋嘉木误以为苏立秋是烧火丫头,瞬间又郁闷了。 苏立秋自己的衣裳多是粗布,自不能再穿,只又寻不着合适她的衣裳,就拿丫鬟的衣裳让她换上,再加上她又黑又瘦的,乍然一瞧,可不是像一个「烧火丫头」么? 苏夫人坐下,狠铁不成钢道:「你是一个姑娘家啊,怎么就放任自己晒这么黑?黑成这样,没有一年半载可白不回来。等等,你以前白过吗?还是说,一直这样黑。」 苏立秋不由抚抚脸,「母亲,我小时候白白净净的,人见人夸呢!之前在知县家当陪读,也白着呢!只这几年要帮着干农活,便晒得黑些。有啦,出门时都戴着草帽,但无奈今年夏日头太勐,两个月下来,晒的比往常更黑。」 苏夫人这两天自是让婆子跟村人打听过苏立秋诸般事,知道苏立秋当过知县姑娘家的陪读,但详情如何,到底来不及问,当下便详细问起来。 苏立秋一一细说了,只略去知县夫人想让她给冯承业当妾那一段。 苏夫人问得苏立秋自七岁至十三岁,皆在知县家中当陪读,跟着冯婉一起上学识字,一起学刺绣,暗暗松口气,当了六年陪读,就算学得不如知县家姑娘,也不会差太多。 她想起什么来,又问道:「既然知县家每年给苏家五两银子,苏当家又是有营生的,度着苏家不会太难,怎么不请人干农活,非得让你去干?这还不是苛待么?」 苏立秋忙解释道:「阿爹阿娘也不让我干,是我自己不想在家中吃闲饭,非要去干的。因之前六年在知县家与婉姐儿一道上学,同进同出,算是见识过一些东西,知道的东西比村民多些,一旦回至乡下,见着阿娘和村民们干农活太苦,就有了妄想,以为凭藉自己所知,能设法帮她们减轻……」 她顿一下,「要设法减轻,就须得自己先上手,干过一遍农活,方知道哪些能减,哪些减不得,哪些工具要改造等。只这几年下来,农活是干过了,却没有改造什么,只把自己晒成烧火丫头。」 其实是她从秘笈里看到部分女主施展秘技,仔细研读过,有些心得,也想效法,结果因人微言轻,无人听从,再加环境所限,竟一点儿也没有施展出来。 秘笈里那些女主一唿百应,光环加身,大展身手,魅力四射的情节,在她这里皆没有起效。 她怀才不遇啊! 苏夫人听得苏立秋这些话,却是又好气又好笑,戳一下她额头道:「你啊你啊,小小年纪,倒『忧国忧民』起来,还想着什么改造工具造福村民。」 她笑完道:「有些事儿,得那个职位的人才能做到,比方你父亲,他是文职,正常情况下,武将就不听他的。像今儿见到的宋参军,一般情况下,文官也不听他的。但宰辅一到,你父亲和宋参军,皆要听从。」 苏立秋恍然大悟道:「所以,我得先改造自己,让自己站上高位,才能让别人听从。」 苏夫人摸摸苏立秋的头道:「且先把自己养白,余者再论。」 她有些发愁,哎,玉姐儿肤色欺霜赛雪,秋姐儿整个人如烧火丫头,到时两个人站一起…… 第32页 这个时候,苏飞玉正在房中询问大丫鬟杏雨,「可打听到什么了?」 杏雨道:「潘嬷嬷口紧,什么也不肯说,还是绿歌姐姐递了一句话,说老爷和夫人出京了。」 苏飞玉脸色凝重,父亲和母亲突然双双出京,定然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婚期将至,母亲这段子最是着紧她,方方面面以她为主,前几日什么也没有交代,突然就出京,莫非这件事跟她婚事有关? 苏飞玉心下一跳,有些心焦了。 跟周锦年定亲数年,间中也见过数次,对方一直以礼相待,但总感觉少了什么,叫人心中没底。 现下还有几个月就要成亲了,莫非…… 苏飞玉胡思乱想一下,忙忙换了衣裳去见苏老太太。 父亲母亲出京这件事,不跟晚辈交代,但总归要跟祖母交代的罢。 那时节,苏老太太病重,以为自己时日无多,便急召已怀有身孕的儿媳妇回京,儿媳妇回至京城时,怀抱一女,说是半途生下的,苏老太太瞧见孙女,不由大笑出声道:「临死前能见到孙女,也是福气啊!」 她这么一笑,喉咙一痒,突然咳出一大口浓痰来,唿吸不再粗重,整个人清爽了许多。 正好大夫来了,见得苏老太太咳出痰来,不由大喜道:「好了,好了,咳出痰来,晚间自能安寝,再服几贴药瞧瞧。」 当晚,苏老太太果然睡得香,第二日精神便好了许多,不消半个月,病气尽除。 苏老太太病一好,把功劳全归在孙女身上,说苏飞玉是一个吉星,一到苏家她的病就好了。 此后,苏老太太十分宠爱苏飞玉,至嫡长孙苏飞白出生,也没夺去苏飞玉这份宠爱。 苏飞玉但有所求,只要在苏老太太跟前撒一撒娇,多数能如愿。 当下,苏飞玉到得苏老太太跟前,先行了礼,问候一番,这才坐到床前,撒娇道:「老祖宗,父亲和母亲到底干什么去了?去了几天,竟没有一个消息,叫人忧心呢!」 苏老太太自打知道苏飞玉不是亲孙女后,心中十分纠结,可回心一想,纵不是亲生,那也是吉星,且养了这么多年,相貌才情性格样样出色,没道理现下就不亲了。 苏老太太想着想着,心中更加怜惜苏飞玉,唉,这孩子好强,一旦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 她听得苏飞玉询问,便道:「待你爹娘回来,你自知道是什么事。只一条,你须得记住,不管是什么事,你总归是祖母的心肝,也是苏家的娇女,无人能取代你。」 苏飞玉听得这话,心下一憷,有着不妙的感觉,摇着苏老太太的手道:「老祖宗,是不是我的婚事有变?您只管告诉我实话,我能受得住。」 苏老太太按住苏飞玉的手道:「周家又不傻,婚事不会有变的。」 苏飞玉提起的心又放了回去,偎到苏老太太肩上道:「老祖宗就告诉我实话嘛。」 苏老太太捏一下苏飞玉的脸,「你只管安心绣嫁妆去,一切有大人操心呢。」 她说着,怕苏飞玉继续追问,便喊婆子道:「送姑娘回房。」 苏飞玉无奈,只得告辞。 回到房中,苏飞玉还是心神不定,说到底,周锦年太过抢眼,太过优秀,一日未过门,便一日不能安心。 周锦年祖父是工部尚书,祖母是安阳郡主。 父亲是朝议郎,母亲是世家大族之女。 周锦年本人,芝兰玉树,是京中出名的美男子,且十八岁中了进士,御前钦点了探花,才貌双全。 想起周锦年,苏飞玉心中一阵阵甜蜜,又一阵阵惆怅。 有此未婚夫婿,闺蜜皆羡慕,但至今,周锦年未曾与她交过心。 今天三月三,她绣了香包,悄令丫鬟送与周锦年,也被退了回来。 他们定亲数载了啊,收一个香包又何防? 苏飞玉曾酸楚猜测过,或者周锦年心中没有她。 再后来,她又想,男女婚事,皆是父母之命,周锦年不从也得从。 待婚后,总有磨得他真心那一刻。 苏飞玉如此一夜辗转反侧,第二日便没有什么精神,至午,补了一个眠,待醒来,便见杏雨上来撩帐子,悄声道:「姑娘,老爷太太回了,适才带了一个黑瘦丫头去见老太太,这会子还没出来。」 第19章 . 天子脚下 富贵人家 马车进京城时,苏立秋撩起帘子朝外瞧了几眼,一时大大惊嘆,哎呀,京城跟秘笈里形容的一样,特别繁华啊! 这地下铺了石板,马车驶过去时,特别平稳,不像乡下那些泥土地,一动泥水四溅,又颠得慌。 不远处走着的男女,好些穿着绸缎衣裳,脸上洋溢着笑容,白白净净,动作闲适,小娃儿手里举着糖人儿,笑得甜甜的。 原来天子脚下,生活富足的人,是这样子的。 石泉村的村民们,一年到头劳作,晒得漆黑,双手粗糙,脸上多是愁容,也就村长家,在大日子才会穿上好衣裳,普通村民,过年才会换一套粗布新衣裳,至于绸缎么,村里没人穿得起。 苏立秋想起苏阿婆和杨氏,微微心酸,哎,阿婆和阿娘,一辈子辛劳,至今没穿过好衣裳呢! 待放下车帘,苏立秋有了斗志,自己须得在京城立住足,待有了身份和地位,将来自能帮阿婆和阿娘一把,让她们过上好日子。 第33页 再幸运些,像秘笈里那些女主一样,活得风生水起,一唿百应,哪是不是还能提携石泉村的村民一把,让他们不致那么辛劳,起码在年节时都能吃上肉穿上新衣,有疾病时能请得起大夫。 这几年干农活,她深知道干农活的辛劳及对身体的损耗,也知道每年收成如何,能否养活一家子。 村民真是看天吃饭,年景好时,自能吃得饱,年景不好时,全是心酸。 总之,村民活得太苦。 苏夫人见苏立秋撩完帘子之后,低头不说话,以为她怯了,便安抚道:「京城的人比乡下多些,以后惯了,便好了。」 苏立秋抬头一笑道:「见着京城里这些路人的状态,便知道京城太平,天子圣明。」 苏夫人吃一惊,「哟,你这口吻,像初次上京的名士。」 苏立秋也笑了,「我跟着婉姐儿读过名士名记,她没读进去,我却甚感兴趣,至今还有许多段落会背诵。」 母女说着话,马车已到苏府门前。 婆子忙上来扶她们下车。 苏夫人吩咐婆子搬苏立秋的行李,一边携了苏立秋进府,到得房中,忙让人打水来净脸净手,稍收拾一下,便朝苏立秋道:「且得先去拜见你祖母,回来再沐浴。」 她说着,让人翻箱笼,找出一套自己年轻时的衣裳,一边道:「明儿就让人赶制你的衣裳,这会子现买也来不及,你且换上这套衣裳。」 苏立秋身高跟苏夫人差不多,只是又黑又瘦,穿起龙袍也不像太子,换上苏夫人的衣裳后,显得有些滑稽,左看右看总有些不对,她这模样,落在府中其它人眼中,便以为是苏夫人新买的丫头。 苏夫人又忙喊进潘嬷嬷,吩咐道:「你带着人整置一下荷香院,先收拾出一间厢房来给姐儿住。」 潘嬷嬷领命,带着几个婆子去收拾。 很快的,苏逸明也收拾妥当,过来带了苏夫人并苏立秋去见苏老太太。 到得苏老太太房中,苏夫人便携了苏立秋上前,自己先请了安,又朝苏立秋道:「快拜见祖母。」 苏立秋忙盈盈下拜,叩头道:「孙女给祖母请安!」 「起来罢!」苏老太太招手,「过来我瞧瞧。」 待苏立秋近前,苏老太太细瞧了瞧,点头道:「跟你母亲是有些像,只到底太瘦了些。」 眉眼果然跟儿媳妇相像,是亲孙女无疑了,只太黑太瘦,瞧起来就是粗衣贫食随便养大的。 苏老太太暗暗摇头,又道:「既回来了,便好生学规矩,多识几个字,将来自有你的造化。」 说着又吩咐苏夫人,「好生挑一个教养嬷嬷给姐儿,另外,丫头也得挑机敏些的。」 苏夫人见苏老太太没有为难苏立秋,暗暗松口气,一一应下。 苏老太太又吩咐两句,这才摆手道:「你们赶了两日路,想来也累了,且回去沐浴歇着罢,晚间再摆酒接尘。」 苏夫人应了,携苏立秋告退。 出了苏老太太房门,苏夫人看向苏逸明,老太太这儿是过了,玉姐儿那边却要如何说? 苏逸明回苏夫人一个眼神,该如何说便如何说。 苏夫人纠结为难,长嘆了一口气。 苏立秋见着他们神情,心下知机,却装做不知。 到了苏夫人房中,潘嬷嬷来禀道:「夫人,已收拾出一间厢房了。」 苏夫人便喊过李嬷嬷道:「一路回来,你也尽知道秋姐儿性格如何,以后,由你当她的教养嬷嬷,凡事儿多提点她。」 李嬷嬷想着苏立秋虽是乡下养大的,到底是苏家亲女,且瞧着老爷夫人颇为心疼她,将来自会安排她的前途,自己跟着她,也没坏处,当下一口应下道:「夫人放心,老奴自当尽力。」 苏夫人又喊进两个二等丫头,一个叫柔菊,一个叫绿竹,指了她们过去服侍苏立秋,另又道:「姐儿初进府,两眼一抹黑,你们机敏些,好好服侍。」 柔菊和绿竹恭谨应了。 苏夫人又吩咐李嬷嬷,「姐儿沐浴后,服侍着歇一会,待老太太那儿传晚膳,再带过去。」 待李嬷嬷诸人领着苏立秋去荷香院时,苏夫人这才吩咐人请苏飞玉过来。 很快的,苏飞玉便来了,一进房便道:「听闻母亲买了一个黑瘦丫头回来?」 苏夫人且不答这个话,只拉了苏飞玉坐到身边,笑着摸摸她的头,斟酌一下言词,温声道:「玉姐儿,你小时候身体不好,每回哭闹,母亲总彻夜守在你床前……」 她轻声细语回忆苏飞玉小时候的事,「玉姐儿,母亲把你养到这么大,一直当你是心肝,无人能取代。」 她说着,转而握住苏飞玉的手,「今儿领回府的,是你的妹妹,但你依然是府中的大姑娘,是我们的心肝……」 苏飞玉听着这些话,有些不妙的感觉,心跳了一下,疑惑道:「父亲一直与您恩爱,为何会有一个妹妹?」 有些话须得及早说,若不然,怕伤害更大。苏夫人狠狠心道:「那时节母亲跟杨氏同在慧宝寺生产,奶娘抱错了娃儿,今儿来的妹妹是母亲亲生的娃儿。」 苏飞玉脑子「轰」一声响,有些反应不过来,喃喃道:「抱错了,妹妹是亲生?」 苏夫人忙把苏飞玉揽进怀中,像小时候那样拍着她的背,轻声道:「母亲养你这么大,不管发生何事,你都是母亲的宝贝,秋姐儿取代不了你在母亲心中的地位。」 第34页 苏老太太平素炫耀苏飞玉是吉星时,也会顺带提起苏夫人当年如何在江南赶回京,如何至慧宝寺生下娃儿这些细节。还会强调苏飞玉是在佛祖跟前出生的,吉得不能再吉。 苏飞玉听了好几回,早熟知苏夫人当年在慧宝寺生产的事儿,当下听着她的话,愣怔半晌,带着不敢相信的口吻问道:「所以,我是杨氏的娃儿?」 「是。」苏夫人揽实苏飞玉,见她还没有哭出来,便硬着心肠,把林奶娘说过的话复述一遍,又细说当年的情况,最后道:「秋姐儿在乡下吃尽苦头,如今回来,你当姐姐的,且好好和她相处,好么?」 苏飞玉终于哭了出来,肝肠寸断,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从小到大,论家世,论相貌,论才情,论未婚夫婿,她哪样不是被闺蜜羡慕着? 她自己暗暗比较过,京中贵女们,除去公主郡主并宰相家的姑娘,无人能及她了。 可是现在,母亲突然告诉她,她不是亲生的,她是乡下婆子杨氏的亲女…… 她心碎了。 不,这不是真的。 苏夫人见苏飞玉伏在她怀中,哭得喘不过气来,只好一边给她揉背顺气,一边道:「玉姐儿,现只是府中多了一个妹妹,别的没有变,你还是大姑娘。」 苏飞玉摇着头,「我不信,我不信,明明祖母和父亲母亲这样疼我,我怎么不是亲生的呢?」 苏夫人掏出帕子,扳了苏飞玉的脸,给她擦泪,「玉姐儿,大家还是这样疼你,没有变。」 苏飞玉疯狂摇头,突然一头栽到榻上,晕了过去。 苏夫人吓坏了,忙喊人去请大夫,又让人请苏逸明过来。 荷香院中,李嬷嬷却是吩咐婆子备水,准备服侍苏立秋沐浴,一边又悄拉柔菊和青竹,交代几句道:「秋姐儿是老爷夫人亲生女,虽则在乡下长大,行事却自有主张,你们不可小看,须得小心服侍。」 柔菊和青竹极是讶异,悄悄问道:「此事当真?哪玉姐儿呢?」 李嬷嬷道:「一个是亲女,另一个自然是养女了,只是玉姐儿自小养在夫人膝下,自然如前娇贵。」 青竹瞧瞧左右,另小声问道:「这样一来,周家这门婚事会如何?」 李嬷嬷瞪她一眼,「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青竹缩缩头,不敢再问。 李嬷嬷心内却喟嘆,周家那样的人家,会娶一个养女吗? 可亲女在乡下长大,现下这模样儿,也上不得台面,照样配不得周家。 这门婚事,悬了。 第20章 . 盛世美颜 有两个小美男 苏飞玉晕倒,请医问药喧闹,苏老太太自然也听闻了,当下嘆息一声,吩咐身边的严嬷嬷去探望。 严嬷嬷去了一趟,回来禀道:「夫人已请了大夫,大夫说,姐儿是气急攻心,暂且开了三贴药,可吃可不吃,切记多劝劝,得空带出去散散心,万不可闷在家中。」 严嬷嬷当年是苏老太太的陪嫁丫鬟,后来配了苏府管事,升级为管事娘子,现是苏老太太身边最得用的嬷嬷。 她与苏老太太主僕多年,情份非比寻常,私底下说话随意许多。 当下瞧瞧房中没有闲杂人,严嬷嬷便跟苏老太太道:「玉姐儿这是心病了,任谁乍然听闻自己不是亲生的,怕都难以接受。」 苏老太太抚抚心口,「我也堵着心呢,一众人千娇万宠着,结果不是亲生的,可这些年下来,早把玉姐儿当了心肝,总不致于说一声不是亲生的就疏离。如今就怕玉姐儿自己想左了,心结难解。」 她又嘆息一声,「这会皆没了心绪,你且吩咐下去,今晚的接风洗尘宴省了,把饭食送到各人房中就完事。」 苏夫人离京这几日,是把家务事暂托苏老太太管理着,现苏夫人虽回来了,要安抚亲女和养女,也不得空打理家事,便还是苏老太太暂管着。 严嬷嬷试探着问道:「哪明儿呢?」 所谓接风洗尘宴,一来固然是接风,二来却要在家宴上介绍苏立秋的身份,让全家认识一下她。 现下省了,哪这是? 苏老太太想了想道:「你去跟大夫人提一声,待玉姐儿好转些再办家宴,趁这空当,也给秋姐儿裁几件衣裳,万一来客撞见她,不致以为她是家中丫头。」 严嬷嬷应了,服侍苏老太太喝了一杯消暑茶,这才下去。 荷香院中,李嬷嬷早领着丫鬟和婆子见过了苏立秋,又道:「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们。」 苏立秋瞧了瞧,好傢伙,一个院子要配这么多使唤的人啊?比我乡下家里的人口还要多了。 瞧瞧,一个教养嬷嬷,两个贴身使唤的丫鬟,两个小丫鬟,一个针线娘,另两个粗使婆子,外加一个跑腿打杂的。 李嬷嬷这趟跟着苏夫人同去乡下,一路陪侍苏立秋,已略知她性格,当下见她有些疑惑,便笑道:「姑娘可不要觉得人多,这其实已算少了,待夫人闲下来,说不定还要给这院子添人。」 苏立秋吓一跳,心道,秘笈里描述那些千金小姐时,也提过身边有多少服侍的人,是什么做派等,还以为是编故事的人夸张,现下一瞧,什么夸张啊,人家是照实描写。 柔菊和青竹因是贴身服侍的,当下帮着铺好床,又恭身道:「姑娘一路上京,累了罢?可要先捶捶腿?」 第35页 苏立秋瞥一眼柔菊和青竹,这两个丫鬟清秀可人,十指纤纤…… 她瞅一眼自己的粗糙小黑手,摇头拒绝了。 一时婆子提了水来,放进洗漱间,柔菊和青竹忙上前给苏立秋卸钗环,放下头髮,找好换洗衣裳,又扶着她进洗漱间,想服侍她沐浴。 苏立秋有些不惯,摆手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们且下去。」 柔菊和青竹很柔顺,恭身应了,转身退下去。 苏立秋瞧了瞧洗漱间,见比自己乡下住的房间还大了一倍有多,一边放着屏风,屏风前置了挂衣架,另有洗脸架和洗手盆,架子上有澡豆等,一时不由感嘆,跟系统道:「妖怪,原来秘笈里描写的场景,全是真的。」 系统道:「多数描写都来之现实。」 苏立秋一边洗头,一边道:「亏得看过秘笈,想像过一些场景,要不然今儿进了苏府,见着此等富贵人家景象,我可能会失态露怯。」 她说着,又「啧」一声,「在知县家住着时,以为知县家足够奢华了,万没想到……」 系统:「苏家已算收敛,待你见过别的富贵人家作派,那时再论。」 苏立秋摇摇头,「石泉村村民一年的收成,怕都供不起富贵人家一个月的花费。」 她洗头沐浴毕,套好衣裳,出去晾干了头髮,见还没到晚膳时间,便上床小休了一会。 待一觉醒来,才要坐起,便见人影晃动,柔菊撩起帐子,含笑道:「姑娘醒了,要水还是茶?」 苏立秋正有些口渴,便道:「要茶。」 柔菊很快回身,端了一盏茶过来,捧到苏立秋手中,另一个小丫鬟紧跟着捧了一个漱盂过来,侍立在床边。 苏立秋一怔,等等,所以这盏茶不是用来喝的,是用来漱口的? 阿弥陀佛,差点一口闷了,闹个笑话。 待漱完口,柔菊捧上另一盏茶,这才是喝的。 收拾毕,李嬷嬷进来跟苏立秋禀道:「姑娘,老太太说,大家今日也累了,就在各自房中用膳,待过几日再办家宴给姑娘接风。」 苏立秋笑了一下,「嬷嬷,你现是我身边的人了,发生什么事,不防直说,我心中也有数。」 秘笈里,真千金被接回家时,假千金必有许多动作,像这种搅了家宴的情节,也极是常见。 李嬷嬷倒是没有犹豫,马上趋前,小声道:「玉姑娘得知自己非亲生,哭晕了过去,夫人忙着请大夫给她诊治,这会子没了情绪,老太太那边也怕再闹出什么事来,因说过几日再办家宴。」 苏立秋见李嬷嬷一副心腹人态度,稍感满意,笑道:「母亲知道我对府中事一无所知,因叫嬷嬷跟着我,为的是时时提点我,让我知道一些实情,不致行差踏错,不致闹笑话。」 李嬷嬷见苏立秋端坐着,说话有条有理,心下又有不同观感,嗯,姑娘不愧是老爷夫人亲生女,在乡下这些年,没有养废,进了府,半点不怯场,一切自有主张,极为难得了。 主子有主张,下人也不致矇头转向。 李嬷嬷有一股愚忠,服侍谁,便全心全意向着谁。 她当下又道:「夫人那日从林奶娘嘴里得知当年真相,顾不上许多,禀了老太太和老爷,第二日就起程至乡下接姑娘,可知是把姑娘放在心上的,所以这家宴必不会省,总归要办。且还得让姑娘上族谱呢。」 苏立秋点点头道:「嬷嬷费心了,凡事多帮我周全些 。」 说着话,厨娘送了晚膳过来。 待摆到桌上,苏立秋瞧了一瞧,却有八样那么多。 一碟白玉酿豆腐,一碟金黄鸡丝卷,一碟银云蒸鱼,一碟翠绿小青菜,两碟点心,一碗汤,一碗梗米饭。 每碟份量虽不多,但式样够丰盛啊,我们乡下过年也没有这么多花样。 苏立秋默默感嘆,一时感觉饿了,才洗了手上桌,柔菊已上前服侍,要给她布菜。 苏立秋忙推拒了,笑道:「我吃饭不喜欢人围着,你们且下去。」 丫鬟们对看一眼,只好下去了。 苏立秋一边品尝苏家的菜,一边「嗷嗷」声跟系统道:「天啊,太好吃了,我从前在罗家和知县家用饭,以为世间美味不过如此,谁知道还有更美味的呢,还有,你瞧,这点心做得也太精緻了些,差点不忍心下筷。」 她风捲残云,饭菜很快去了一半。 不让丫鬟们围观是对的,她们在,自己哪好意思这样狂吃? 系统却是抚额,提醒道:「斯文些。」 苏立秋含煳道:「见着美食,如何斯文得起来?」 系统:教养了这姑娘十年,这姑娘别的犹可,对着美食,确实容易失态。哎,食色性也,没法子。 晚间,系统给苏立秋放了两集「舌尖上的特产」。 须得给这姑娘多看几集美食节目,涨点见识,以后见着美食,抵抗力会高些。 苏立秋看完美食节目,却是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吃到它们?」 系统:「咱们只看看,不吃。」 苏立秋:「没得吃,你给我看了干什么?」 系统默默,另放了美男视频,果然转移了苏立秋的注意力。 这回的美男视频,里面的美男子还露了腹肌。 苏立秋尖叫起来,「嗷,能让这两个美男子挨近些吗?」 第36页 系统:「不能。」 唉,万万没想到,美男视频看多了,这古代小姑娘直接成了腐女…… 苏立秋初到京城,心下其实还是有些惶惑的,待看了美食节目和美男视频,再和系统贫嘴一会,心情平静不少,待上床安歇时,以为下午睡过了,这会该睡不着的,没想到,头一沾着枕头,很快就睡熟了。 第二日一早醒来,梳洗毕,嗅得窗外拂来一阵荷花香,便推窗去瞧,这一瞧方才明白为何这处院子叫荷香院。 原来院子一侧有一个小小荷花池,此时荷花盛开,美景如画,风拂过,荷香袭人。 苏立秋正欣赏荷花,冷不防荷花池另一侧出现两个美少年,两人一个穿了石青色直裰,一个穿了银红色直裰,摇着摺扇,边走边谈,盛世美颜瞬间压倒满池荷花。 苏立秋看呆了,好一会才回神,嚷道:「妖怪,快来看,有两个小美男。」 系统慢悠悠道:「擦擦你的口水,他们是你亲弟弟。」 第21章 . 两位弟弟 我现编一个故事 苏飞白今年十四岁,因是嫡长子,苏逸明对他寄以厚望,管教甚严,性子尚算沉稳。 苏飞英今年十三岁,性子颇跳脱,偷偷看过离经叛道的书,间中会语出惊人。 两兄弟有一个共同点,特别俊美。 苏逸明当年中了进士,金殿被钦点为探花郎,策马游街时颜值惊艷了一众京城少女,还差点被招为郡马。 苏夫人是江南人氏,长得柔美婉约,当年上门提亲的人差点踏破门槛。 夫妇相貌皆出色,两个儿子遗传了他们的好相貌,上了十岁后,美名就满京都了。 反是苏飞玉,虽也长得娇养,但若某一日不曾精心打扮,就会被两个弟弟盖过。 昨晚的事,苏飞白和苏飞英略有耳闻,一时皆震惊,两人平素皆怜贫惜小,想着苏立秋在乡下定是受苦了,现下进了府,苏夫人要顾及苏飞玉,恐怕顾不得这位亲姐,想了想,便相约今早过来瞧瞧苏立秋。 苏飞白一边走一边道:「大姐在家中一向得宠,现如今得知自己非亲生,一时之间恐怕难以接受,家中怕要不安宁了。」 苏飞英道:「这个事情真是阴差阳错。」 两人说着,转而讨论起苏立秋。 苏飞英:「听下人说,二姐又黑又瘦,像个烧火丫头。」 苏飞白:「乡下日子苦,黑些瘦些正常,若是养得白胖,反叫人疑惑。」 苏飞英:「不知性格如何?生活习惯等犹可改造,若是移了性,可就不好办。」 苏飞白:「爹娘自会好好教养二姐,你一个小孩子,无须忧心太多。」 苏飞英一听,不满道:「大哥,你才大我一岁而已,动不动充大人,说我是小孩子……」 苏飞白手中摺扇一合,拍打一下苏飞英的头,「你就是一个小孩子。」 兄弟笑闹着,绕过荷花池。 苏立秋立在窗前看着他们,有些紧张,跟系统道:「他们往这边来,是来看我的吧?怎么办,我没有准备见面礼。」 上京时,杨氏倒是塞了一包纳好的鞋底给她,让她到时拿着当见面礼,但到得苏家,她明显觉得,这鞋底拿不出手。 不送鞋底,就没什么可送的了。 系统道:「你没有见面礼,但你有脑子啊!」 苏立秋:「妖怪,你说的非常对。」 系统:「……」 一会儿,青竹就进来禀道:「姑娘,大少爷和二少爷来了。」 「请他们进来罢!」苏立秋出了东暖阁,到中间的小小会客厅落座。 很快的,苏飞白和苏飞英就进来了。 他们见得厅中坐着一个眼生的黑瘦姑娘,便知道这定是传闻中的亲姐了,当下齐齐上前,行个礼道:「见过二姐。」 苏立秋:哟,喊我二姐,这是让苏飞玉做大,让我做小?听大人说,我们是同个时刻出生的啊!也罢,小也有小的好处。 她站起来还个礼,笑道:「坐下说话罢!」 说着看看石青色衣裳的小美男,「我要是猜得没错,你就是飞白了。」 又转向银红色衣裳的小美男,「你定然是飞英。」 苏飞白和苏飞英齐齐点头,「二姐猜得没错。」 他们暗暗观察苏立秋,见她虽黑瘦,但眉眼肖似苏夫人,这当下见着他们,落落大方,并没有乡下姑娘那种怯然和卑微,不由大大松口气。 苏立秋又问道:「你们用过早膳了么?」 苏飞白道:「未曾,我们过来见二姐,想与二姐一道去见祖母,待会儿祖母留饭,可在祖母处蹭一顿。」 苏飞英也眨眨眼,「祖母那边的早膳丰富。」 苏立秋笑了,啊,两个兄弟也是吃货呢! 苏飞白看看天色,「过两刻钟慢慢走过去便刚好,这会祖母应该刚起,正在洗漱,还得喝一碗养生汤,院子里熘一下,才会用早膳。」 苏立秋马上记下,嘿,兄弟翏翏几句,把祖母早起的动态全描述了。 苏飞英却是问起苏立秋在乡下的事,「二姐,你在乡下是不是要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多?除了干农活,别无趣事?」 「不至于不至于。」苏立秋失笑道:「乡间虽苦,间中也有一些极趣味的事。」 她顿一顿,「我讲一件趣事给你们听好了。」 第37页 苏立秋看多了秘笈,已具备编故事的能力,当下迅速把听闻来的一件乡间趣事进行整合加工,添枝加叶,着力喧染。 乡间趣闻本来就带了一些神秘色彩,经她加工,瞬间成了一个一波三折,高潮迭起,充满悬念,结果出人意料的故事。 苏飞白和苏飞英第一次听见这样有趣的乡间故事,听得一惊一乍,待苏立秋讲完,犹自追问道:「就这样结尾了?后来那姑娘如何了?」 苏立秋一摊手:「后来如何我也不知道。」咳,就是编不下去,烂尾了呗。 煳弄两个美男弟弟还是挺开心嗷! 苏飞英回味一下故事,拍手道:「这事儿可比那戏文里的故事还要曲折些,也新鲜多了。」 他眼珠一转,「二姐,我回头记下这故事,让人编成戏文怎么样?」 苏立秋「哈」一声道:「好主意。」 姐弟相谈甚欢。 侍立在旁边的柔菊和青竹悄悄对视一眼,本来还怕姑娘初进府,举步维艰,现下可算放心了。 有两位少爷帮腔一二,姑娘在府中便会好过些。 谈说着,苏飞白看看时辰,「好了,这会子过去祖母处,正是时候。」 苏立秋站起,略整衣裳,跟着两位美男弟弟一道往苏老太太的长春院而去。 路上又说笑几句,苏立秋打趣苏飞白,「你长这样俊,出门时会不会被围着掷果子?」 苏飞英嘴快,接口道:「哥哥还好些,周锦年出门那才……」 苏飞白瞥一眼苏飞英,苏飞英马上止话。 咳,大姐和周锦年定了亲,婚期将至,现下二姐回来,哪这婚事? 苏立秋却是表示不信,「你们这样的相貌,京中还有人比你们俊?这人叫周锦年?」 苏飞白只好道:「周锦年是大姐的未婚夫。」 苏立秋一怔,马上回味过来,哟,所以,我回了苏家,苏飞玉和周锦年的婚事可能生变? 听两位弟弟的口吻,这位周锦年比他们还要俊,那是什么绝世大美男哟! 第22章 . 表哥表妹 大姑奶奶来了 苏立秋昨儿进府时,略略紧张,见到苏老太太那会,自也不敢四处张望,今天跟着两位弟弟见苏老太太,心态却是放松了些,待拜见毕,便仔细端详苏老太太一眼。 苏老太太头上是寿字镶宝石金簪,身上穿了如意纹杭绸,圆口福字纹鞋,富富态态,和秘笈里描写的富贵人家老太太一模一样。 苏老太太见苏立秋比之昨儿,少了一些拘谨,且她虽又黑又瘦,但跟两个弟弟站在一处,很神奇的,并不显丑,只是显得黑白分明而已。 这丫头,若是养白了,皮肤养细了,就这眉眼,料着也不差两个弟弟什么。 初见苏立秋时,苏老太太打心眼里是嫌弃的,但这当下,嫌弃之心去了一半,神态温和不少,问道:「可用过早膳?」 苏立秋便道:「未曾,白哥儿和英哥儿也还没用早膳。」 苏飞白当即道:「祖母这处的早膳品种多,又好吃,就想来蹭一顿。」 苏老太太自然喜欢儿孙围绕在身边,说说笑笑用饭,当下笑道:「府中还少了你们吃食不成?见天就想偏祖母的东西。」 苏飞英接口道:「谁叫祖母这处全是好东西呢?」 苏老太太被逗笑了,吩咐婆子摆膳,又喊他们姐弟三个道:「也没外人,都坐罢!」 苏立秋不知道苏府规矩如何,自己能否跟着两个弟弟入座,便抬头去瞧旁边侍立的李嬷嬷,见李嬷嬷点头,这才入座。 唿,一百本秘笈中,有几本里面描述,大户人家男女六岁后不同席,要分开用饭,看来苏家规矩并没有严格到这样,一家子人,男女还是能一道用饭的。 系统似乎知晓了苏立秋所想,响起声音道:「楚国以武得天下,立国时间不足三十年,儒家思想只是其中一派,不是主流,现民风彪悍,男女时不时能相约黄昏后,同席用膳是常见之事。」 苏立秋松口气,因苏老太太这边的早膳确实丰盛,她边吃边夸,说这碟好吃,那碟也好吃,祖母这处的东西果然好吃。 苏老太太虽略略嫌弃苏立秋吃相不够斯文,但老年人又特别喜欢热闹,见席间孙儿孙女围一处,边吃边夸,自己胃口也开了,多喝了小半碗粥。 待用毕早膳,丫鬟端上茶来给他们漱口,另摆了瓜果,喝了茶,这才闲话开了。 苏老太太却是问苏飞白和苏飞英什么时候回书院。 苏立秋听了半晌,方才知道苏飞白已是举人,苏飞英也已中了秀才,现在御鹿书院上学,因是夏日,院长怕暑热时分众人易感时疾,特意放假半旬,让他们回家消暑。 期间自然布置了功课,回去要检查。 待和孙儿说完话,苏老太太转向苏立秋道:「你身上这衣裳是你母亲的罢,太老气了,不合适你。待回去了,叫针线娘子帮你量了身,着紧赶做两套衣裳。」 苏立秋忙站起来道谢,「叫祖母费心了。」 苏老太太见苏立秋笑意盈盈,没有半点怯然和哀怨,不喜之心又去了一大半,这丫头在乡下长大,没有小气巴拉的,已属难能。 待回到荷香院,果然来了两个针线娘子帮着苏立秋量身,又带了花样子让她挑。 苏立秋挑了最素淡的花样,针线娘子忙道:「姑娘,这可太素了。」 第38页 苏立秋笑道:「我现下皮肤黑,穿艷丽的衣裳反不好看,素淡些才好,待养白了,再穿红着绿。」 针线娘子瞅瞅她的肤色,方止了话。 针线娘子告辞后,苏夫人来了。 苏夫人进得房中,问得苏立秋在苏老太太处用过早膳了,一时松口气,她昨晚至今早,一心全在苏飞玉身上,现好容易苏飞玉睡着了,这才想起苏立秋,心下难免又有些愧意。 苏立秋瞅着苏夫人的神色,问道:「姐姐怎么样了?」 苏夫人嘆了口气,拍拍苏立秋的手,「玉姐儿心思重,昨晚晕了,唬人一跳,我不得不守着她。今早喝了药,现下睡着了。怕要一段时间,她才能跨过这道坎儿,这当下,母亲若有疏忽你的,你勿要介怀。」 苏立秋低下头道:「叫母亲为难了。」 苏夫人摸摸苏立秋的头,嗅得一股桂花香,知道她用了桂花味澡豆,想起什么来,喊进一个丫头道:「把我房中那两瓶香膏拿过来给姐儿。另有,妆匣里一套新打的金镶玉并一套珍珠首饰也拿过来。」 丫头应了,去了片刻,便拿了香膏和首饰过来了。 苏夫人揭开香膏盖子,醮了一点抹在苏立秋手上,见立刻化开了,便道:「倒是合适你,记得早晚都要涂。」 说着又揭开首饰盒,「这两套首饰不算贵重,给你平素戴着,过几日,母亲再给你打几套,待你养白些,另有两套蓝宝石给你。」 苏立秋忙忙道谢,喊青竹收起那套珍珠首饰,叫柔菊帮自己戴上金镶玉首饰,又站起来转个圈子给苏夫人瞧,笑问道:「母亲瞧我这样好看吗?」 苏夫人止不住又心疼,「就是晒得太黑了,若不然,也是美人。」 母女正说话,潘嬷嬷寻了来,禀道:「夫人,姑奶奶带着哥儿和姐儿来了,带了行李,瞧着架势,是要住几日的。」 苏夫人一听,忙站起来道:「我倒是忘记了,每年御鹿书院放假,白哥儿和英哥儿待在家中,姑奶奶必是要带着哥儿姐儿过来一趟,叫他们表兄弟姐妹聚一聚的。」 她说着,又跟苏立秋道:「姑奶奶来了,待会儿少不得要见你,你且准备着。」 她嘴里这位姑奶奶,是苏老太太大女儿苏晚月。 苏晚月嫁的是昌平侯第三子,育有一子一女,余者一子一女是妾室所出,年岁皆小,平素并不叫他们露面。 她这次带过来的,便是儿子卫文丹及女儿卫文君。 卫文丹十七岁,卫文君十四岁。 苏晚月频繁带着儿女来苏家,自是怀了目的,有心想把卫文君说与苏飞白,来个亲上加亲。 如今只等着苏飞玉出嫁,就要提及这件事了。 苏夫人去了一会儿,果然就有嬷嬷来告知苏立秋道:「老太太那边请姑娘过去一趟,说是姑奶奶要见见姑娘。」 长春院中,卫文君跟卫文丹窃窃私语,「哥哥,不知道立秋姐姐长什么样?在乡下长大的,会不会长一张大饼脸,一双粗大腿?」 第23章 . 园里故事 我们全瞧见了 卫文丹伸手指横在唇上,「嘘」了一声,轻声道:「妹妹,背后莫妄加猜测,待见着人,自然知道了。」 卫文君「嘻嘻」一笑,「好啦,不说就是。」 两人窃语着,听得外间传来脚步声,便双双止话,看向门外,只见婆子揭起竹帘,让进一位黑瘦少女。 卫文君:啊也,秋表姐比我们别庄上洒扫的丫头还要黑还要瘦,这可怎么办哪?刚外祖母提起秋表姐时,还念叨了一句十六了,婚事难办,黑成这样,确实难办。 卫文丹:秋表妹是黑了些,但眉眼灵动,走路一股利索劲,其实还好啦。 苏晚月适才听得苏老太太说起苏立秋和苏飞玉出生时被抱错的事,震惊异常,又问了几句,便说要见见苏立秋。 她待苏立秋进来,也是不错眼打量着,嗯,眉眼确实和弟妇有些肖似,若是养白些养胖些,料着不难看,只她乡下长大的,倒怕肚子里没点文墨,言行粗鄙。 苏立秋进了门,朝苏老太太行毕礼,就被苏夫人拉住,遂一向她介绍苏晚月诸人,「这是大姑,这是表哥,这是表妹。」 苏立秋忙拜见苏晚月,又和苏文丹和苏文君见过,互通姓名。 苏晚月见苏立秋没有乡下姑娘那种羞怯,口齿且伶俐,倒是有些意外。 待众人见毕,苏晚月便从手头上拨下一支簪子,招手喊苏立秋上前,把簪子插到她发上,笑道:「来时并不知道家中多了一位姑娘,没有准备见面礼,这支簪子尚算精巧,适合年轻姑娘,就给你了。」 苏夫人见得簪子的式样,知道是宫制,忙推苏立秋道:「这是宫制簪子,普通人可得不着,快些谢过姑姑。」 苏立秋忙谢了,转身从丫鬟手里接过茶盘,端一杯给苏老太太,再端一杯给苏晚月,最后才端给苏夫人。 苏晚月接了茶,笑向苏夫人道:「我瞧秋姐儿这作派,倒不像是乡下长大的,大方着呢。」 苏夫人呷了一口茶,听得苏晚月夸苏立秋,抿唇一笑道:「这孩子在乡下长大,有些地方难免不足,正寻思要给她找一位女先生,教导一些规矩,引导一番。姑奶奶人面广,可认得见识广博的女先生?」 苏晚月道:「待回去了,我打听打听,有合适的,自推荐给你。」 第39页 又说几句,看着是午膳时间,苏老太太便命摆膳。 苏夫人是媳妇,自要摆筷侍立,服侍苏老太太用膳,余者皆落座。 苏立秋有些感嘆,在乡下时,一家子没有什么讲究,都是团团坐了,一起用膳,大户人家果然规矩多些,但这规矩,多是针对媳妇的。 一旦嫁人当媳妇,就是一家子里面最低下的,连小孩子地位也不如。 用膳毕,漱了口喝了茶,苏夫人带着苏立秋告退,让苏老太太和苏晚月母女自在说话。 一路出去,苏立秋犹自记挂着苏夫人适才只顾给苏老太太布菜,自己并没有用膳,忙问道:「母亲什么时候用午膳?」 苏夫人见了她的神色,不由一笑道:「偶有客来,才要服侍婆母用膳,平素不用特意过来服侍。我也不在这处用饭,回了房,厨房自会送了午膳过来。」 苏立秋一听松了口气,不是日日要如此就好。 那头,苏老太太待苏夫人带着苏立秋告退,卫文丹和卫文君也下去了,这才提起苏飞玉病倒的事,嘆息了一句。 苏晚月却是问道:「周家可知道此事?」 苏老太太道:「昨儿才把人接回来,未及和周家说呢。」 苏晚月沉吟一下道:「这事儿宜快不宜迟,若拖延着,周家更不快。」 苏老太太道:「如今也怕说了,婚事有变。且玉姐儿病着,万一如何,这就……」 她话音才落,就听得帘子响,严嬷嬷进来道:「老太太,不好了,玉姐儿醒了,哭了一回,把药全呕了出来,夫人又着人去请大夫,兵荒马乱呢。」 苏老太太不由头痛,「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爱重自己身体呢?这性子如何当大家媳妇?」 苏晚月安抚苏老太太道:「母亲莫要忧心,我过去瞧瞧好了。」 这一晚,苏飞玉处全是人,大家也顾不上苏立秋。 苏立秋安安静静用完晚膳,见天色还早,便带了柔菊出去散步。 她一边走一边赞嘆苏府景物,布置可太精巧了啊。 柔菊笑道:「咱们府中呢,这景物也罢了,最出名的,却是园子里的花花草草,有好些是老爷弄来的珍贵品种。百花盛开时,夫人还要设花宴,请相熟的夫人和姑娘过来赏花,喝一杯甜酒。」 苏立秋一听来了兴趣,眼见晚霞满天,夏日的天黑得慢,度着还可以在外逛一逛,便道:「如此,便去园子里瞧一瞧,回来正好沐浴安歇。」 柔菊应了,领着苏立秋往园子里而去。 进了园子,两人转悠一圈,柔菊一抬头,发现苏立秋发上的簪子不见了,不由花容失色,这可是姑奶奶送给姑娘的簪子,今儿才插上,现下丢了,回头问起来,一众奴婢全要被责罚的。 苏立秋见柔菊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柔菊着急道:「姑娘头上的簪子不见了。」 她忙忙找了一圈,眼见没找着,神色有些不宁,跟苏立秋道:「姑娘先逛一逛,我沿着来路再找一遍。」 苏立秋道:「我与你一起找罢!」 柔菊摆手,「咱们适才过来,绕了几圈,姑娘对府中不熟,一起找反太慢,奴婢自己找就行。」说着匆匆走了。 苏立秋只好自己逛起园子。 正逛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秋表妹。」 苏立秋回头一瞧,哟呵,是卫文丹表哥哪! 这位表哥穿了玉白翠竹纹杭绸直裰,腰带上挂着香包并一只玉佩,走路时玉佩轻轻晃动,煞是引人。 再有,这位表哥剑眉星眼,虽不若苏飞白那般俊美,却另有一股英姿。 秘笈里经常描写,女主一逛园子,就容易遇见各式美男,也容易出事故…… 苏立秋摸摸自己的脸,嗯,我这样黑,园子里男女那些故事,应该发生不了。 她敛容,行礼道:「表哥好!」 卫文丹手中摺扇一合,拍拍手心,正要说话,勐地里,脚下蹿过一物,不由吓一跳,再一看,失声叫道:「蛇!」 说着一蹦三尺高,慌得不行。 苏立秋在乡下干农活时,经常会碰见蛇,当下一瞧,知道那蛇是没有毒的,一时已是反手摺了一支树丫子,朝蛇扫打过去,一边安慰卫文丹道:「这种蛇没毒的,不用担心。」 那蛇绕过卫文丹脚后,他慌得不行,满地乱跳,一个滑脚,瞬间跌在地下,滚了满身的泥土。 那条蛇受惊,瞬间就蹿走了。 卫文丹爬了起来,拍打着尘土,心下懊恼自己的失态,俊脸微红,朝苏立秋道:「今日狼狈,表妹可否不说出去?」 苏立秋点头,「行,不说就是。」 卫文丹松口气,「我欠表妹一个人情。」 他话音才落,身后传来一阵笑声,苏飞白和苏飞英蹦出来道:「我们全瞧见了。」 第24章 . 相貌才情 传闻中的神仙日子 卫文丹俊脸一红,尴尬道:「你们来了多久,能不能装做没看见?」 苏飞白「哈哈」一笑道:「表哥如此说,我们当然是没瞧见了。」 苏飞英也笑了,适时岔开话题,「如此良辰美景,不若叫人备了茶点,待月亮上来,咱们在月下品茗赏花,到时有了诗兴,得一首佳作,岂不妙哉?」 卫文丹见他们果然不掀着他怕蛇滑一脚滚一身泥土的事,一时松了口气,忙忙附和道:「好主意。」 第40页 柔菊手里捧着簪子跑回来时,见苏立秋和卫文丹诸人坐在凉亭内说说笑笑,心下一宽,哎呀 ,姑娘和少爷并表少爷都处得来的模样,这可太好了。 她跑上凉亭,给几位爷行了一个礼,这才把簪子仔细插到苏立秋发间,小声道:「在草众处寻着的,亏得它发亮,走过去时一眼就瞧见了。」 说着见婆子们提茶炉煮水,又有丫头提了食盒,揭开把里面的瓜果摆到石桌上,忙过去搭把手帮着布置。 待置好瓜果点心,天色渐有些发灰,丫鬟们忙又在凉亭四角挂上灯笼,点上薰香薰蚊虫。 此时水已煮开,一个清秀的丫鬟上前泡茶,很快茶香四溢。 苏立秋嗅着茶香,瞧瞧园中美景,再看看凉亭内几位美男,只觉心旷神怡。 哟呵,这就是传闻中的神仙日子吧! 众人品茗说笑,很快的,卫文君也闻声而来。 她进得凉亭,便装做生气道:「你们在此处乐,也不早点叫我一声。」 苏飞白笑道:「早早就叫丫头去请你,说你不在房中,这可怨不得我们。」 卫文君脱口道:「这不是听闻玉表姐病着,适才问得醒了,就赶紧过去瞧瞧她么?刚闲话几句,见她有些倦,就不好再扰。一出门子,撞见你房中丫鬟,这才知晓你们在园子品茗。」 她说完,不由去瞧了一眼苏立秋。 以往暑热时,母亲带他们兄妹过来苏家小住,在园子里聚着说笑时,玉表姐必在的,现下…… 那一头,苏飞玉身边的二等丫鬟柳儿去厨房端药,回来时脸色便略有不好。 杏雨见了,有些奇怪,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莫非有人给你气受?」 苏家诸人皆宠苏飞玉,苏飞玉身边服侍的人也跟着如鱼得水,很少有人敢不给面子的。 柳儿听得问,眼眶一红,「我替姑娘委屈呢。」 「这是怎么说?」杏雨摸了摸药碗,见还是烫手,便不忙着端进去给苏飞玉喝,只停下审问柳儿。 柳儿左右瞧瞧,撇一下嘴道:「以往也不用咱们自己去厨房端药,孙娘子早就自己颠颠端了来,我今儿见他们还不送来,便过去瞧了瞧,好么,姐姐猜我听见什么了?」 她轻轻跺一下足,「孙娘子正做点心,又交代打下手的,说手脚快些,赶着要把点心送去园子。旁边药炉的药沸腾着,盖子扑扑响,她们一时倒顾不上,也不倒出来。我进去一问,她们还分辩,说是药还没好,须得等一会,不是她们要怠慢。」 「我催着她们把药倒出来,又试探着问一句,说莫非表少爷和少爷在园子赏月,这才叫人备点心的?一个嘴快的嬷嬷冲口说,不止表少爷和少爷在园子里,秋姑娘也在呢。」 柳儿再度撇嘴,「她们就是势利眼,一听得那边是亲生的,这就巴上了,连我们姑娘的药也不好生看着。也不想想,老太太和夫人娇宠着姑娘,姑娘又这般的相貌才情,纵那边是亲生,到底是乡……」 杏雨不待她说出乡下人几个字,紧急捂住她的嘴,皱眉道:「姑娘病着呢,小心她听到添了心烦,还有,人家到底是亲生的,你说话可小心些,不要给姑娘添乱子。」 柳儿却是着急,待杏雨松开手,便道:「以前,表少爷和少爷都是围着姑娘转的,如今姑娘一病,那边就……,姑娘再病下去,只怕府中没了立足之地。」 杏雨摆摆手,「我会劝说姑娘的。」说着端了药进去。 苏飞玉白天睡得多,这会其实半醒着,因竖着耳朵,听见了几句,一时心下翻腾,百般不是滋味。 杏雨进去,到得床前,坐到脚踏上,小声道:「姑娘,还是喝药罢,再病下去不是办法。」 苏飞玉默然半晌,问道:「母亲呢?」 杏雨道:「我问了,姑奶奶那边嫌帐子太厚不透气,夫人只得带人去翻箱笼,要寻一顶水墨纱帐给姑奶奶换上,一时想着秋姑娘那边的帐子也要换,又忙开了。」 苏飞玉红着眼眶道:「果然,只记得亲生的。」 杏雨忙劝慰,「姑娘不必自苦,你一病,夫人一直守在床前,今儿也来了两次,度着晚间还会过来瞧你。但是姑娘也不宜太过,还是要珍重身体,早些好起来。」 她看看苏飞玉神色,犹豫一下,决定下重药,「姑娘再不好起来,到时表少爷和少爷跟秋姑娘玩得好,指不定心里向着她,皆为她说话呢。姑娘好了,大家一道玩,以姑娘的相貌才情,样样压下她,有了比较,表少爷和少爷自然向着你。」 苏飞玉闭上眼睛,忍了心里的酸涩,掐掐手心儿,这才道:「扶我起来,我喝药就是。」 杏雨松了口气,搁下碗,扶起苏飞玉,端了药餵她。 见苏飞玉喝完药,杏雨挟了一颗蜜果餵给她嘴里,一边道:「姑娘其实就是心病,想通了,这病自然就好了。」 杏雨是自小在身边服侍的,最是心腹,苏飞玉也不瞒她,嘆了口气道:「听得不是亲生的,我就心碎了,现下心里也没底,不知道往后会如何。还有一个,周家那边听闻了这事,纵不退婚,我以后进了周家,心里也是要发虚,觉着低人一头的。」 她这会想起周锦年之前冷冷淡淡的态度,再想着自己的身份,心下更添一份凄凉。 杏雨却是赶紧劝她道:「姑娘多虑了,有老爷夫人给你撑腰,什么人敢小看你呢?」 第41页 她又趴到苏飞玉耳边:「秋姑娘像个烧火丫头,有眼睛的,都会选姑娘。」 苏飞玉吁出一口气,也就相貌才情可以压她了。 第25章 . 姑娘聪慧 苏家有几个姐儿 婆子拿着帐子去了荷香院,亲眼看着青竹换上,领回旧帐子,回到苏夫人所住的正院,进门禀了经过。 苏夫人问道:「姑娘可喜欢那帐子?换了水墨帐子,明儿得再换窗纱,若不然,两种颜色对撞,却是不好看。」 婆子忙回道:「姑娘不在院中,说是在园子里和表少爷并少爷赏月吃点心呢。」 苏夫人一听,不由大为欣慰,本还怕秋姐儿是乡下来的,进了府后与兄弟会有隔阂,且还怕她自感卑微,不肯与人打交道,如今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倒是玉姐儿,病了这两日,叫人忧心。 一时人报李嬷嬷来了,苏夫人忙令人请她进来。 李嬷嬷一进房,便详细禀了苏立秋这两天的言行,又道:「秋姑娘聪慧好学,但凡有不懂的,马上就询问,若与她原本生活习惯相背的,则马上改进,特别之省心。」 她顿一顿,「不愧是老爷夫人亲生女,天性儿高洁着呢。」 苏夫人点头,交代李嬷嬷道:「她毕竟初来乍到,京城的世事人物多有不懂的,你且费心教她。」 李嬷嬷一口应承,「这是老奴份内之事。」 待忙完,苏夫人去瞧了一回苏飞玉,回房时见苏逸明进来了,便和他说起两个女儿的事,嘆道:「玉姐儿晚间瞧着好些了,但闹了两日,到底是憔悴了些,秋姐儿倒是省心。」 苏逸明则和她提起周家,「今儿打听过了,周尚书陪着圣驾在别庄消暑,还未回京,等他回了,总得亲自上门,说及姐儿抱错之事。」 苏夫人道:「就怕人多口杂,未等咱们上门请罪,他家先听到风声,到时不快。」 苏逸明:「这也无可奈何,早说迟说,总归要不快。」 苏立秋这一晚,却是睡得比较安稳,嗯,高床软枕,不须挂心田里的苗,地里的瓜,偷吃的猫等,一旦皱个眉,丫鬟们忙忙分忧解难,服侍周到,就这,还要睡不好的话,就是不知道惜福。 一觉醒来,苏立秋洗漱完毕,准备去给苏夫人请安。 她问过了,因苏老太太怜下,准儿媳三日一次晨昏定省,于是苏夫人跟从,让儿女们也三日一次晨昏定省,今日,正是晨昏定省的日子,她得过去请安。 待请安毕,回来再用早膳。 临要出门,柔菊又硬往苏立秋脸上涂上一层润白霜,一边喜孜孜道:「姑娘好像白了一点。」 苏立秋失笑道:「才两天功夫,哪就这么快白?这是涂了润白霜的效果哪。」 青竹也过来细看,强调道:「是白了一点,昨儿给姑娘画眉,并没有觉得眉黑,今儿瞧着眉毛黑了些,这是因为脸上白一些才映衬出来的。」 苏立秋抿唇一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嗯嗯,一段时间不用干农活,瞧起来是没有那么粗糙,也没有那么黑了。 一行人到得苏夫人处,才请安毕,却有许多婆子来回事。 原来今儿是月底对帐的时候。 苏夫人身边有两个丫鬟帮着看帐对帐,忙得不可开交。 苏立秋本要告退,听了几句,感觉丫鬟对帐太慢,便上前朝苏夫人道:「母亲,我帮着姐姐们对帐吧!」 苏夫人惊讶,「你会看帐?」 苏立秋笑道:「试试便知道。」 苏夫人便喊过几个婆子道:「你们过来,让秋姐儿跟你们对一对。」 婆子们马上围到苏立秋跟前。 苏立秋看了对牌和帐,扫一眼就报出数来,婆子一听无误,便交了对牌,很快的,她身边的人全对完了。 两个丫鬟那边,还有几个没对完。 平素要一个时辰才对完帐,今儿因有苏立秋在,只半个时辰就对完了,众婆子和丫鬟皆惊讶。 不是听说秋姑娘在乡下长大,目不识丁么?可这,分明是学过看帐算帐的呀。 待婆子散了,苏夫人拉过苏立秋问道:「你在何处学的算帐?当陪读时学的么?」 苏立秋顺势点头道:「是的,婉姐儿要帮着知县夫人看帐,我也帮着看,便学了些。」 潘嬷嬷在旁边凑趣道:「姑娘聪慧,定然是学得又快又好,瞧瞧,青桐两个人看得都比姑娘一个人慢。」 苏立秋:其实是跟脑子里这只妖怪学的啦,要不是怕引人怀疑,我还可以再快些。 苏夫人说着话,看看时辰,忙传早膳,又喊苏立秋道:「忙了一早上,饿了罢?在母亲这处用完膳再回。」 苏立秋应了,待丫头摆上早膳,便跟苏夫人入座,用毕,漱了口,喝半杯茶,这才问道:「玉姐姐还没好么?」 来了几日,还没见着呢。临走,乡下阿爹阿娘要我带话,这还没带到。 苏夫人拍拍她的手,「昨晚瞧着已好多了,等她好了,咱们就摆家宴,一家子认认。」 一时又有婆子来禀话,说是宋家派婆子送了两小筐荔枝过来,苏夫人一怔,问道:「哪个宋家?」 婆子笑道:「说是宋参将府上的,又说宋参将过几日会亲上门来拜访。」 苏夫人不由一笑,「原来是宋嘉木。」 第42页 她忙起身,准备亲去接待宋家的婆子,顺道问几句话。 宋嘉木那日还讨要秋姐儿来着,说不定秋姐儿的姻缘在他身上,倒不能怠慢他家的人,再说了,荔枝是稀罕物,难得他记着要送过来两筐。 宋嘉木这会,正和母亲宋夫人提及当日捉逃犯,幸好苏家的姐儿机敏,帮着拿板凳挡住逃犯,方才顺利捉住逃犯的事。 宋夫人点头,「怪道你上了心,只得五筐荔枝,倒送了他家两筐。」 她说着,突然一愣,问道:「苏家的姐儿娇怯怯的,还有这等身手?」 宋嘉木道:「瞧起来黑黑瘦瘦,一点不娇怯。」 宋夫人「呀」了一声道:「苏家就一个玉姐儿,和周锦年定了亲那个,前些时日赴宴还见着,白白净净,哪里黑瘦了?」 宋嘉木也是一愣,想起苏逸明当时提及苏立秋是在乡下长大的,便猜测道:「或者是养女?」 宋夫人呵呵一笑道:「他家若多一个女儿,转头定要带出来见人,到时自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着瞅一眼宋嘉木,「当时既然唐突了人家,该当亲自上门去赔罪才是。」 宋嘉木点头,「我瞅那黑瘦丫头身手灵巧,度着学过武,正想着寻得一件女子防身物才上门,当是答谢那丫头当日相助之情。」 宋夫人一听,心内大慰,啊呀,这是瞧中人家了? 第26章 . 人靠衣装 打扮起来了 两小筐荔枝上下垫着绿叶,拨开看,一颗一颗红润饱满,一瞧就知道是千里策马急送上京的,分外稀罕。 苏夫人忙吩咐,让人敬献一小筐到苏老太太房中,另一筐拿碟分装,自己房中留两碟,送两碟到二房那边,余者分送到哥儿姐儿房中,看着还剩下一点,想着这东西也不能久放,便赏了两碟给两位有头脸的管事。 荔枝送到荷香院时,李嬷嬷忙端到苏立秋跟前,悄声道:「这是宋参将令人送来的。荔枝是稀罕物,平常人家吃不着。」 苏立秋:啊呀呀,好几本秘笈描写过荔枝,其中一本,女主还讲了一个故事,说某皇帝宠爱贵妃,下面的人为了让贵妃吃上新鲜荔枝,运送荔枝时跑死好多马。后来贵妃喜吃的荔枝品种,被命名妃子笑。 闻名已久,今儿第一次见到实物。 李嬷嬷说着,净手剥荔枝,剥好放到玛瑙碟上,递给苏立秋,笑道:「姑娘尝尝。」 苏立秋连吃三颗,连唿好吃,眼睛又瞄向碟子。 李嬷嬷这回不再剥,笑眯眯道:「听闻这东西吃多了上火,不能再吃了。剩下的拿冰碗湃着,明儿再吃。」 一碟十颗,她吃了三颗,还剩下七颗呢。 苏立秋道:「这东西不好久放,嬷嬷你吃一颗,让柔菊和青竹也吃一颗,剩下的再留明天。」 李嬷嬷惊喜,忙起身道谢,叨叨道:「沾姑娘的光了。」 苏飞玉那边也吃着荔枝,一边问杏雨道:「谁家送来的呢?去年是阿爹的门生送了一筐来,但核大了些,这次的核小,更嫩滑更甜。」 杏雨早打听过了,当下趋前,小声道:「是宋参将家送的。我问了,说是上京时,宋参将捉逃犯,冲撞了老爷夫人和秋姑娘,特意送来赔罪的。」 「原来如此。」苏飞玉若有所思。 至晚,苏飞玉用了饭,打发丫鬟侍琴去禀苏夫人,说她好多了,明儿就过去给苏夫人请安,让苏夫人不必挂心她。 苏夫人正和潘嬷嬷在灯下拟礼单,因过几日是镇武侯夫人生辰,待要准备贺礼,这礼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颇费思量。 她忙碌着,听得侍琴来禀,说苏飞玉好多了,一时松口气,又问苏飞玉可吃了荔枝。 侍琴笑道:「姑娘吃了三颗,怕坏了肠胃,不敢再吃。只一径夸,说这次的荔枝又甜又糯,比以往的都好吃。」 苏夫人点头,「她爱吃就好。」 待侍琴告退,潘嬷嬷方问苏夫人道:「夫人,到时镇武侯夫人生辰,是依往年那样,带玉姑娘前往吗?还是连秋姑娘也带着?」 苏夫人嘆了口气,「正为这个苦恼呢,只带玉姐儿,有些委屈了秋姐儿。不带玉姐儿么,又怕她多心。再有,若碰见周夫人,又有些……」 她摆摆手,「先不提这个了,明儿要发放月银,把秋姐儿的份例添上,另外,再催催针线娘,加紧把衣裳做出来。」 第二日,发放到苏立秋手上的月银是四两。 苏立秋问得这是每月的份例,大为震憾,那时节,她在知县家当陪读,一年得了五两,已是让全村人羡慕的事了,何况说是陪读,其实相当于半个丫鬟,间中也要服侍冯婉和知县夫人,跑腿打杂等。如今什么也不干,每月就有四两,一年下来,那是四十八两了。 四十八两啊,乡下人家省着嚼用,可以嚼两年。 李嬷嬷却是过来道:「月例发了,姑娘若想另外买胭脂水粉,添些小玩意,买些吃食,尽可以吩咐小丫鬟去买。」 苏立秋道:「母亲送来的胭脂水粉尽够用了,暂时不用买。」 李嬷嬷笑道:「那便存着,待姑娘有了手帕交,可以拿了私己出来请客。」 苏立秋跟李嬷嬷打听道:「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姑娘,每月都有这么多的份例吗?」 李嬷嬷一听,忙坐到苏立秋下首,细细给她解释。 第43页 「京城里侯府姑娘,宰相家姑娘,听闻一月是四两,余者多是一月二两的。咱们府么,公中给哥儿姐儿每月的份例,是二两,但夫人怕哥儿和姐儿受委屈,从自己私己中另拨二两添上,所以姑娘这四两,二两是公中的,二两是夫人的私己。」 李嬷嬷又跟苏立秋提起苏夫人的娘家,说那是江南豪富之家,苏夫人嫁妆极丰等。 她心着,心下微微嘆息,夫人本来给玉姑娘准备了丰厚的嫁妆,现下秋姑娘来了,这嫁妆自得分成两份。 玉姑娘一旦知道,心下只怕更要过不去。 但人家是亲女,没道理把好东西全给养女陪嫁,总要留些给亲女。 将来啊,有的是风波。 第二日,针线娘子捧了两套衣裳送到苏立秋房中。 李嬷嬷抖开细看,见针脚细密,确是用了心,这才笑向苏立秋道:「姑娘快换上瞧瞧。」 苏立秋先拿了水绿色纱衫并杏花白挑线裙进去换上,出来时,众人皆鼓掌道:「好看呢。」 因衣裳合身,再加上她这几日养得白了些,双手也没有那么粗糙了,款款走动时,已颇有几分黑里俏的味道。 李嬷嬷也夸道:「这衣裳清爽,姑娘看着爽利了许多。」 苏立秋自己照镜子,也颇感满意。 一会儿,她又进去换了另一套。 这一套上边是茜红色绣折枝花衫子,下边是浅紫月华裙。 苏立秋换上时,感觉艷丽隆重了些,有些不自在。 李嬷嬷和丫鬟们却是喝采道:「这套更好看。」 柔菊和青竹说着,忙上前拉着苏立秋,另给她梳一个髮髻,插上珍珠髮饰,道:「衣裳艷些,髮饰倒要素些才好看。」 李嬷嬷手快,给苏立秋涂了口脂。 打扮完,众人推拥着苏立秋到苏夫人房中。 苏夫人一见苏立秋的装扮,眼睛一亮,拉着道:「哎呀,可算有点样子了。」 正说话,却有管事娘子来禀道:「夫人,宋参将来访,言道上回唐突了秋姑娘,想亲自见面,再赔个礼。」 苏夫人心念一转,拉了苏立秋,笑吟吟道:「走,见见客人。」 第27章 . 真假千金 赔罪的礼物 楚国□□立国时,因前朝战乱,损失了许多人口,当时为了尽快恢復民生,繁洐人口,便严令废除前朝一些陈规礼俗,勒令寡妇再嫁、适龄女子及时婚育等。 当时长公主和宰相夫人还以赏花会为名,邀请京中名门贵女及各家公子赴花会,实则是为了牵线做红媒,撮合适龄男女。 至到后来,年轻男女婚前互相见面,已是常事。 现苏夫人带着苏立秋见宋嘉木,并不违礼。 宋嘉木正和苏逸明说话,听得脚步声,朝外看去,见是苏夫人带着一位盛装少女过来,便站起来相迎。 苏夫人和宋嘉木见过,便朝苏立秋道:「你祖父和宋参将祖父当年是世交,论起来,你得喊宋参将一声世兄。」 苏立秋从善而流,上前行个礼道:「见过世兄。」 宋嘉木细细一瞧,这才吃惊发现,盛装少女竟是当日那个烧火丫头。 他脱口道:「白了些,再这么一打扮,适才进来时竟没认出来是秋姑娘。」 他话音一落,再次自感唐突了,忙忙施礼道:「我说话又莽撞了,世妹见谅。」 苏立秋一摆手,「没事,我在乡下长大的,那地方多的是口无遮拦的人,相较起来,世兄说话,已算斯文。」 宋嘉木松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只小锦盒,道:「上回捉逃犯,世妹帮了一个大忙,之后我言语又唐突了,这只镯子是赔罪之礼。」 说着揭开盒子,伸手指在镯子上一按,只见寒光一闪,镯子折成两半,中间吐出一枚粗针,又迅速缩了回去。 宋嘉木解释道:「这是前朝能工巧匠做的匠心镯,贵女用来防身的。我瞧世妹身手灵巧,度着学过武,只姑娘家出门,身上不好带武器,戴着这只镯子防身最合适了。」 苏立秋不敢接,看向苏夫人。 宋嘉木愣一愣,马上想起当着人家父母的面,这样送礼也是唐突,忙转个身,把盒子递到苏夫人跟前,诚恳道:「若不是世妹当日帮着一挡,我未必能顺利捉到逃犯,所以这件礼物,还请收下。」 苏夫人再次打量一次宋嘉木,这才转向苏立秋,笑吟吟道:「秋姐儿,你当日确实帮了忙,收下也无防。」 苏立秋一听,这才伸手接过盒子。 宋嘉木立即怂恿道:「世妹戴上试试。」 苏立秋只好拿出镯子,套向手腕。 她手腕细小,轻轻一套就套进去了。 宋嘉木瞧了一下,诚恳夸道:「镯子跟世妹今日的装扮极相衬。」 苏夫人虽有点把宋嘉木当女婿人选,但这会八字还没一撇,自不想苏立秋跟他搭太多话,当下便插嘴,先是多谢宋嘉木前几日送过来的荔枝,又问茶可合口味,迅速转了话题。 闲话几句之后,苏夫人便带着苏立秋退下了。 待她们母女一走,宋嘉木斟酌一番言词,朝苏逸明道:「我要是没记错,苏大人家中只有一位女儿的……」 这事儿也瞒不了多久。苏逸明转念一想,索性把当年抱错女儿的事直接说了,又道:「此事还未及向亲友言明,宋参将暂且守口,勿向外人言。」 第44页 宋嘉木听得这等事,自是惊讶,忙点头道:「自当守口。」 一时又感嘆道:「世妹本应千娇万宠长大,这些年却在乡下受了苦,难得的是,没有移了性情,瞧起来颇爽利。」 毕竟是亲女,血脉相连,苏逸明也心疼苏立秋,道:「好容易接回来,自要好好补偿她。」 说着话,苏逸明留饭,宋嘉木欣然应下。 饭毕,宋嘉木告辞回家。 苏逸明送走宋嘉木,回房便问苏夫人道:「玉姐儿的病好了么?若好了,还得尽快办家宴,让合家认一认秋姐儿,过后也好去周家言明情况。」 苏夫人道:「玉姐儿早间过来请安,瞧起来已好得差不多了。这厢先禀了母亲,看看是不是明儿办家宴。」 第二日午间,苏府便办了家宴,宴席请了姑奶奶苏晚月一家子,也请了二房苏逸仙一家子。 苏府分为东西两院,苏逸仙一家子住在西院,平素两院隔开,互不干涉,因苏逸仙一家子至今儿才知道苏立秋是亲女这件事。 席间,苏立秋和苏飞玉第一次照面,心下各有不同滋味。 苏立秋:玉姐儿果然姿容出色,举止娴雅。秘笈里常描写,乡下长大的真千金十足粗鲁,一上京就不自量力,跟假千金争宠,继而争未婚夫婿,成为恶毒女配,最后死得很惨。不过,我都看过那么多秘笈了,自不会犯那些错误。 咳咳,玉姐儿是不是真女主咱不知道,但我不可能是恶毒女配! 苏飞玉:果然是乡下长大的,瞧起来就是一个不上檯面的烧火丫头。若不是亲生,她这模样,谁会多瞧一眼?也是她命好,有这样的好父母。 苏夫人跟众人介绍过苏立秋的身份后,又左右手各拉起苏飞玉和苏立秋的手,笑道:「你们以后就是亲姐妹了,凡事多照应,多相和睦。」 苏飞玉抢先一步开口,看向苏立秋道:「妹妹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我,凡我有的,尽让与妹妹。」 苏立秋便也道:「以后就要承姐姐多照顾了。」 苏夫人见她们亲密喊姐喊妹,大为欣慰,笑道:「好了,好了,坐下吃饭。」 苏飞玉毕竟在苏府生活多年,之前与苏夫人亲密无间,当下习惯性半偎向苏夫人肩膀,一时突然又醒觉,自己只是养女,心下一酸,忙又坐正身子。 苏夫人却是察觉到她的动作,有点心疼她,忙挟菜给她,叮嘱道:「你这阵瘦了些,多吃些。」 苏飞玉趁机撒娇,「母亲,我想吃狮子头。」 苏夫人忙应承,「好好,明儿单给你做。」 苏夫人见苏飞玉恢復往日情状,自是欢喜,一时忘了坐在另一侧的亲女。 苏立秋默然自己挟菜。 众人:所以,夫人这是更疼爱玉姐儿? 二房苏逸仙的妻子房氏笑着给婆母苏老太太布菜,又照应着几个孩子,一边品度苏飞玉和苏立秋。 两个待嫁女,一份丰厚嫁妆,一个满京城觊觎的未来女婿…… 不管怎么分配,必然风波哪! 大房,要生事端了。 第28章 . 相谈甚欢 静安寺巧遇(含入v公告 )…… 家宴上,众人明确了苏飞玉和苏立秋的排位,苏飞玉是大姑娘,苏立秋是二姑娘。 听闻两位姑娘是同个时辰出生的,但老爷和夫人把玉姑娘排在前面,可见依然疼爱,地位没有动摇。 宴毕,众人待散,苏立秋喊住苏飞玉,笑着道:「姐姐留步,乡下的阿爹阿娘有几句话让我带给姐姐。」 苏飞玉闻言,脸色微变,很快恢復正常,心下恨得不行。 苏立秋当众喊住她说这么一句话,分明是要提醒众人,她的亲爹娘在乡下,其心可诛。 从一出生,她就被抱到京城苏府,十几年来,依恋着京城的父母,乡下的亲爹娘,从没见过,没有一丝一毫感情,相当于陌生人。 但不管她心下再如何排斥,表面上也不能拒绝听亲爹娘的话,要不然,那是无情,那是忤逆,传出去名声不好。 她暗咬着牙,遣开丫鬟,和苏立秋走到一边说话。 苏立秋照直转述了苏鉴和杨氏的话,「阿爹阿娘说,你无须挂心他们,只要你过得好,他们便心满意足了。待你出嫁,若能,便携着夫婿回一趟瞧瞧他们,若不能,也无须介怀。阿婆说,她年节上香时,也会保佑你一切顺遂,此生喜乐。」 苏飞玉听毕,有些小小意外,又有些不是滋味。 意外的是,她以为乡下父母托话,会要求她回乡认亲,会要求她照应乡下亲戚和弟妹,没想到这些话全没有,只说希望她过得好。 不是滋味的是,亲生父母没有要求,反让她心里不安,似乎欠债不要还一样。 她定定神道:「回头,你把他们的地址抄录给我,我会给他们写信。」 苏立秋松了口气,她见着苏飞玉的作派,本还担心她会排斥嫌弃乡下父母,现见她表示会写信,一时替苏鉴和杨氏欣喜了一下。 苏夫人见她们姐妹「相谈甚欢」,心下也大大松口气。 苏立秋回到房,却是令丫鬟备了纸墨,开始措词给苏鉴杨氏写信,说及上京见闻,又道自己在苏府一切安好,再提及苏飞玉相貌举止,在府中如何受宠等。 写完,再给冯婉写一封信,详细说及进京时京城繁华景象,苏府各式景物,自己的心情等。 第45页 柔菊在旁边侍墨,见苏立秋字体绢秀,不由暗暗称奇,秋姑娘除了黑瘦些,言谈举止甚至读书写字,样样不差呀。 那一厢,苏夫人和潘嬷嬷道:「虽则今日姐妹见面,也谈谈说说,但到底疏离,须得有一个法子,让她们姐妹尽快亲近起来,有了姐妹情,过后有事,她们也能互相体谅,不致伤了各自的心。」 潘嬷嬷便建议道:「不若明儿带着两位姑娘到静安寺上香,吃吃斋饭,让主持开导几句。」 苏夫人一听,眼睛一亮道:「此法甚好。主持是得道高僧,若肯点化几句,自能让她们悟得今番结缘当姐妹,是前世修来,宜珍惜。」 一会儿,苏夫人便让丫鬟去告诉苏飞玉和苏立秋,让她们晚间早些休息,明儿早起,沐浴更衣,一道到静安寺上香。 苏立秋忙跟李嬷嬷打听静安寺位于何处,香火可鼎盛等。 李嬷嬷笑道:「静安寺在城西,从咱们府坐马车过去,足要一个时辰,那处香火鼎盛,主持佛法精妙,达官贵人往来不绝。更有,那处斋菜极闻名,周尚书年间总要去静安寺数趟,说是上香,其实是为了吃斋菜。」 苏立秋问了问,得知周尚书便是苏飞玉未婚夫婿周锦年的祖父。 周尚书当年高中状元,文採风流,在翰林院熬了几年,后来步步高升,本有机会任六部之首户部尚书,但他自己挑了工部尚书。 因着他才情过人,相貌出众,安阳郡主才硬要下嫁。 而周尚书孙辈中,以周锦年相貌才情最为出众,因此最得祖父器重。 第二日,苏立秋起了一个大早,洗漱沐浴更衣毕,候着苏夫人派人来喊,便领着李嬷嬷和柔菊出门。 一行人上马车时,天还没有大亮。 苏立秋掀开车帘朝外看了看,有些商号已开了门,小贩担着担子走在街道上,也有别的马车朝城门外驶去。 到得静安寺时,自有迎客僧来迎了他们一行人进去,引着去寺内上香。 苏立秋因苏鉴在寺中给人解签,那时节经常往寺中送饭,也时时在寺中玩耍,进得寺庙,天生有一股熟悉感,动作颇流畅。 苏夫人带着她们姐妹上了香,又分别为她们各求一支签,这才领着出了大门,往寺西一角去找僧人解签。 静安寺四角皆有解签僧,但以寺西这位解签最准,只这位经常不见人影,希望今儿能遇着人。 到得寺西,桌案皆在,果然不见解签的僧人,持签前来的香客也散了,苏夫人便交代婆子陪着苏立秋和苏飞玉持签候着,她自己领丫鬟往静室去更衣。 苏立秋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签,再见解签案上置着一本籤诗簿,瞅瞅左右没有僧人,便悄悄上前,翻了翻籤诗簿。 这一翻有些惊讶,呀,京城籤诗簿所记的籤诗,跟石泉村的籤诗一样呢。 因着苏鉴常年帮人解签,回家时也经常反覆吟诵籤诗,苏立秋对籤诗,早就倒背如流了。 并且,听解签听多了,她也是能解签的。 苏飞玉见苏立秋翻籤诗,皱了皱眉,一时并不想和苏立秋待在一处,便淡淡道:「妹妹在此候着,我去那边走走。」 苏立秋点点头道:「姐姐自便。」 又候片刻,苏立秋见苏夫人还没回,苏飞玉也不见踪影,便喊李嬷嬷和柔菊两个,让他们一个去找苏夫人,一个去找苏飞玉。 李嬷嬷常陪着苏夫人上静安寺来,素知这处来往多是正经人,极少登徒子,且她也见过苏立秋晚间睡前常要练一段拳,身手灵巧,现独自待一会儿倒也不怕,一时便点头,自去寻苏夫人。 苏立秋站得腿酸,又瞅瞅就近没人,索性就坐到解签僧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翻着籤诗簿,一边念诵出声。 她正念着,突然听得一个声音带点调侃道:「小姑娘坐在此处,莫非会解签?」 苏立秋抬头一看,惊了一下,啊呀,京城的老人家,也要长这么好看? 眼前的老者年约六十,长得特别俊雅,含笑说话时,令人如沐春风。 苏立秋也不知道怎么的,脱口就道:「既坐在此处,当然会解签。」 老者笑一笑,从袖子内摸出一支签来,递给苏立秋。 苏立秋一瞧,是第九签,籤诗第一句是「花开满庭红」。 咦,上上大吉签哟!她问道:「所求何事?」 老者含笑道:「问自身前途。」 苏立秋:不是吧,这个年纪不问子孙辈的祸福前途,而是问自己前途? 等等,他这个年纪这个气度,莫非官居高位,像秘笈里所描写,能以一己之力牵动整个家庭荣辱? 若如此,问前途时,确实是要先问自身。 苏立秋小脸严肃起来,有板有眼道:「此是上上籤,照籤诗所言,老先生身居高位,颇得上者之心,前途不可限量。」 老者一时「呵呵」笑了,拈鬚道:「小姑娘有意思。」 苏立秋正要补充两句,再为自己吹嘘一下,却听得脚步响,抬头一瞧,是苏夫人领着人过来了。 苏夫人远远见得老者,脸色微变,疾步过来,忙忙行礼道:「可是巧了,万没想到在此处能遇着尚书大人。」 苏立秋听得这话,瞬间反应过来,啊,这位是周锦年祖父周尚书! 第29章 . 亲女养女 任你们周家选一个 第46页 不是说周尚书陪圣驾在别庄未回京么, 怎么突然出现在静安寺? 苏夫人一边嘀咕,一边犯难,当下都被他碰见秋姐儿了, 这事儿难道还要瞒着?不立即说显得心虚, 可是一碰见就说这个又…… 且老爷没有同来,由我单独跟他提这个, 委实难开口。 苏夫人心念急转间,已是喊苏立秋道:「秋姐儿过来拜见尚书大人。」 苏立秋忙起身,上前拜见, 口称给尚书大人请安。 周尚书眼神好使,一下已瞧出苏立秋眉眼肖似苏夫人,便笑呵呵问道:「这是你家侄女儿?」 苏夫人咬咬牙,当机立断道:「这是我与逸明的亲女儿立秋。」 周尚书吃一惊, 疑惑看着苏夫人。 苏夫人定定神, 行个礼道:「事关小女婚事,请尚书大人移步到静室, 我自当细说。」 周尚书一辈子见多了稀奇事,当下已是恢復常态, 点头道:「也好。」 苏夫人便回头交代苏立秋道:「你在此处候着, 若玉姐儿回了, 再携了她一道到前头找我。」 苏立秋应下,目送苏夫人一行人跟着周尚书走了。 稍迟,苏飞玉带着丫鬟迴转, 见只有苏立秋一人, 便淡淡问道:「母亲还没过来?」 苏立秋道:「母亲在前头,刚交代,让我们一同往前边去。」 苏飞玉瞥一眼苏立秋, 自己先抬步走了。 苏立秋也不以为意,抬步跟在后面。 反是柔菊犯了一点小嘀咕,过去搀一下苏立秋,待要说什么,又忍下了。 一行人到得前边,自有婆子迎上来,笑吟吟道:「夫人和尚书大人在那处静室说话,两位姑娘且随老奴进这边静室候一候。」 一听尚书大人几个字,苏飞玉脸色大变,问道:「是周尚书吗?」 婆子应道:「正是。」 「也太巧了。」苏飞玉心乱如麻,跟着婆子进了静室,一时却坐立不安,打发丫鬟道:「你且在门外瞧着,看看夫人回来没有。」 她烦乱之下,不由瞪一眼苏立秋,这世上要是没有她就好了。 她没出现时,自己一切都好好的,自从她来了,一切都变了。 苏立秋却是看着窗外,心道:周尚书这样的年纪,还这样俊雅,想来周锦年应当是跟白哥儿他们说的那样,俊美无双。 另一边静室中,苏夫人与周尚书落座,待小沙弥上了茶,她举酒碗敬周尚书,看着周尚书呷了口茶搁下茶碗,这才开始说及当年抱错娃儿的事。 周尚书听毕,倒没有再惊异,只点头道:「怪道适才那小姑娘眉眼好生肖似你,原来是亲生女。」 苏夫人见周尚书没有怒意,心下暗松口气,斟酌着言词道:「所以,玉姐儿并非我与老爷亲生女,只是养女。虽是养女,但从小养在我们膝下,品性如何皆清楚。现如今,我们依然待她如亲女,若周家还承认这门婚事,我们也当亲女来操办,不知道尚书大人意下如何?」 周尚书端茶碗又呷一口茶,慢条斯理道:「此事,容我回府和老妻说一说,大家商议一下。」 苏夫人暗急,这是想悔婚的意思? 她一下站起道:「玉姐儿除了非我们亲生之外,品貌才情皆没得挑,她和锦年定亲多年,心里眼里只认定锦年,若生变,怕是受不住。」 周尚书听得这句,神色瞬间威严起来,口气微冷,「夫人你要明白,抱错娃儿之事,是你家的事,有什么后果,也是你们自己的事。不管如何决定,错不在我们。」 苏夫人更急了,这周尚书果然是一只笑面虎…… 周尚书说着,站了起来,负手向外走。 苏夫人情急之下喊道:「若不然,亲女与养女,任你家挑一个如何?」 说完却懊悔,他家连玉姐儿都瞧不上,还能瞧上秋姐儿? 周尚书脚步一顿,嗯,适才那小姑娘,虽黑瘦些,但双眼灵动,善察颜观色,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机敏,倒是更合适锦年。 自打太子亡了,储位之争越演越烈,将来谁当上储君犹未可知。再一条,老妻是郡主,总归是皇亲国戚,不得不与几位皇子有来有往,但到时一朝天子一朝臣,周家能否保得周全,也犹未可知。 锦年需要一个机敏的妻室,将来有变,能与锦年一道护住周家。 再说了,生变之际,苏家一族,定更愿意护着血脉亲女。 周尚书心头一闪念,停下脚步,转过身道:「夫人既如此说,我自当回府与众人好生商议,过些时日再给苏家一个回復。」 说毕復抬步,再不停留。 苏夫人一下瘫坐在椅上,神色难看,隔一会犹自未能平復心情。 还是潘嬷嬷见苏夫人没有出来,忙进了静室,给苏夫人另倒一碗茶,小声问道:「夫人,是事情不顺吗?」 苏夫人端起茶碗,一口气喝了半碗,这才道:「周尚书就是一只老狐狸。」 潘嬷嬷一听,跟着嘆口气,果然事情不顺呢。 苏夫人又坐一坐,强令自己恢復心态,这才扶着潘嬷嬷的手臂站起,挪步出了静室。 那一头,丫鬟见着苏夫人,忙进去禀了苏飞玉。 苏飞玉忙忙迎出来,先觑一下苏夫人脸色,这才装做不经意问道:「母亲见着周尚书了?」 苏夫人点点头,牵住苏飞玉的手,看定她道:「玉姐儿,你要记得,不管发生何事,你都是母亲的心肝宝贝,不许自暴自弃,知道吗?」 第47页 苏飞玉一听,马上知道婚事或者有变,顿时有些喘不上气来。 苏夫人一下把苏飞玉搂进怀中,拍着她的背,滚下泪道:「玉姐儿,你别吓母亲。」 杏雨在后,忙上前给苏飞玉揉背,一边喊道:「姑娘,姑娘,你还好么?」 苏飞玉终于喘过气,哭道:「母亲,若被退婚,我还有脸活么?」 苏夫人给她擦泪,咬牙道:「待回家去,和你祖母和父亲商量一下,看看如何再论。」 苏立秋站在门边,看着她们「母女情深」,默默无言。 苏夫人本待带她们姐妹见一见主持,这当下没了情绪,只吩咐回府。 一行人回到苏府,苏夫人忙去见苏老太太,陈说今儿遇见周尚书之事。 待苏逸明回家,也被请过去说话。 苏逸明听毕经过,良久才嘆道:「看来婚事多半不成了。」 苏老太太当即开骂道:「周老狐狸不是人,玉姐儿除了不是亲生,哪一样配不上周锦年了?」 苏逸明忙止住她的话,摇头苦笑道:「母亲,周尚书平素并不是特别看重出身,这番,应是有别的考量。我明儿自当亲上周府,面见周尚书,再问个明白。」 苏夫人却还心存侥倖,复述道:「当我说若不然,家中亲女与养女,任你们周家挑一个时,周尚书倒是停了脚步,似乎有些意动。」 苏老太太苦笑道:「你也不想想秋姐儿是什么模样,老狐狸怎么瞧得上?」 苏逸明也道:「玉姐儿知书识礼,犹怕配不上周锦年,秋姐儿一直养在乡下,乍然回来,百事不懂,周家哪儿瞧得上?」 这会子,苏飞玉在房中伏枕而哭,杏雨等人忙上前相劝。 苏飞玉哭了一阵,只觉睏倦,便道:「我累了,要睡一会儿,你们下去罢!」 杏雨自然不放心,和侍琴守在床前,只让其它人散了。 待苏飞玉沉沉睡了,侍琴方悄和杏雨打听,「不是和夫人去上香么,怎么回来这般模样?」 侍琴和杏雨皆是打小就在苏飞玉跟前服侍的,两人也算无话不说,当下杏雨摆摆手,和侍琴走到廊下,度着没人听到她们说话,这才道:「了不得呢,周家可能要退婚。」 侍琴吓了一跳,「就为着姑娘不是亲生?」 杏雨嘆道:「还能是为哪样?」 两人一时皆静默了,依着苏飞玉的性子,若被退婚,只怕有得闹呢。且,被退婚后,还哪里再找一个像周家这样的人家?哪里有一个像周锦年这样的公子? 这番,姑娘的心只怕要碎了。 就是她们这些身边服侍的,前途也未卜了。 两人说一会子话,忙又进去看苏飞玉,见她依然熟睡,便掖好帐子,这回不敢走开,只坐在床前守着。 天色渐黑,丫鬟们掌上灯来,杏雨看看,见苏飞玉已是睡了两个时辰,一时犹豫要不要喊醒她。 她撩帐子去瞧苏飞玉,却发现苏飞玉双拳紧握,似乎在挣扎着什么,脸上微红,满额的汗,嘴里喊了一句什么。 杏雨大惊,忙伸手去推,一边喊道:「姑娘,姑娘,快醒醒。」 侍琴也过来喊了一声,一边道:「姑娘这是梦魇了。」 苏飞玉听得喊声,睁开眼睛一看,见是杏雨和侍琴,犹自怔怔的,似乎很费解。 杏雨已是拧巾子来给苏飞玉擦脸和水,侍琴忙端了水来餵苏飞玉喝。 好一歇,苏飞玉还迷迷瞪瞪的。 杏雨和侍琴有些怕了,忙差丫鬟去禀苏夫人。 苏飞玉待苏夫人来了,方有些如梦初醒的模样,喊了一声母亲。 苏夫人上前,伸手搂她进怀,问道:「是梦魇了?」 苏飞玉嗅着苏夫人身上的味道,略觉安心,隔一会才答道:「做了一个恶梦,梦里母亲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苏夫人摸摸她的头,「玉姐儿,纵周家婚事有变,我们也会为你谋划,再寻一门好亲,断不会委屈你。」 苏飞玉这会乖顺点头道:「我听母亲的。」 苏夫人又安抚一会,见苏飞玉没什么异常了,这才回去。 待用完晚膳,略散一散,苏飞玉说自己要看会儿书,让丫鬟莫吵她,丫鬟们忙退下了。 房中静了下来,苏飞玉抚了抚胸口,犹觉心里绞痛,一时细细忆起下午做的梦。 这个梦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梦里,周家没有退婚,而是改为定下苏立秋。 她自然又哭又闹,过后在园子里和苏立秋争执,把苏立秋推下锦鲤池,没想苏立秋会水,却是活了下来,在苏夫人跟前告了她一状。 此后姐妹反目,她行为渐失状,苏夫人也开始对她失望。 看着她地位不如前,开始有下人风言风语,让她回乡下找亲生父母。 她害怕苏夫人真嫌弃她了,便又按下性子,开始做低伏小,想争回苏夫人的心。 中间又发生一些事,这些事却有些模煳,只有一点隐约的迹象,一时忆不起来了。 到了梦里最后,復又清晰起来。 那时节,她已在庙里带发清修,身边只得一个老嬷嬷,杏雨和侍琴早已嫁人。 彼时,她形容枯藁,心如死灰。 有一日,她自己配了一碗毒药,喝了下去。 药性穿肠,绞痛,痛苦挣扎之下,听得人喊了她一声,勐然一睁眼,发现杏雨和侍琴立在床前…… 第48页 苏飞玉捂着脸,泪水渗出手缝外,不,不,她不能让梦里的事情变成真的。 此会她还是苏家娇宠的姑娘,周家还没有退婚,苏立秋也还是那个不起眼的黑丫头。 她定有办法扳回败局。 至上床安歇,她假装睡着,心里却再次回忆下午的梦,梳理一些细节。 在梦里,明儿父亲会去一趟周家,回来时满脸怒气,至下午,郑嬷嬷从庄子上回来,傍晚,二房那边的姐儿发烧,过来央大房帮着请宫中御医…… 苏飞玉在被下握着手,手指掐在手心,有些生痛。 明儿,若这些事儿跟梦里一模一样的发生,那么便可以确认,自己做的梦,会真的发生。 真如此,那定是上天可怜自己,让自己看到自己以后的处境,给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自己绝不会那么惨,一定要活得比苏立秋好。 第30章 . 如何甘心 圆润了许多 天还没亮, 苏飞玉便醒了,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还是苏家宠女, 依然住在苏府, 并不是那个在青灯古佛前清修的枯藁妇女。 她握着拳,梦里与现在的场景互相交织着, 要掐着手心,方能摆脱梦境那种伤悲。 待起身洗漱完毕,她敛了眼底一股戾色, 精心装扮,点了艷色口脂,恢復娇憨少女的模样,带了丫鬟过去给苏老太太请安。 苏老太太见苏飞玉一脸睡不好的模样, 也是略略心疼她, 忙命人摆早膳,又让人专给苏飞玉□□吃的点心。 苏飞玉如往日一样在苏老太太跟前撒娇, 承欢膝下,甚至还讲了两个笑话, 把苏老太太逗笑了。 苏老太太笑毕, 问道:「哪儿听来的笑话儿?」 苏飞玉:梦里流落在外面时, 听来的呢。 她嘴里答道:「书上看来的。」 隔一会,她又陪着苏老太太一道修剪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苏老太太感嘆,玉姐儿到底是从小养到大的, 就是贴心。 苏飞玉修剪花草时, 发现自己挥剪刀时,十分熟练,这才想起, 梦里,自己在庙中清修时,身边只得一位老嬷嬷,不够人使,只得自己动手修剪院子里的花草…… 再有,梦中还跟一位老尼姑学会了制香和配药,制的香拿出去卖,小病小痛时,是自己配药喝。 如何制香如何配药,过程歷歷在目,仿佛真箇做过一般。 她在苏老太太处消磨到近午,方才见苏逸明来了。 果然,苏逸明如梦中所见,一脸怒气。 苏逸明见苏飞玉在,便吩咐道:「玉姐儿且回房去,我跟你祖母有事要商量。」 待苏飞玉告辞了,苏逸明便跟苏老太太说了去周家的经过。 他怒道:「周尚书犹自不肯明确这门婚事,只说儿子和儿媳在京外避暑,待他们回京,一家子商量了再论。他是一家之主,周锦年的婚事一直是他说了算,哪儿论到儿子和儿媳置疑?分明是推脱之词。这是逼着我们自己提出退婚了。」 苏老太太也怒了,「欺人太甚。」 很快的,苏夫人也来了,她思索良久道:「周家已有了悔婚的意思,若由我们提出退婚,颜面尚存,玉姐儿也好再说婚事。」 苏逸明道:「且待我出京一趟,见见周锦年父母,看看是何说法再论。真不得已,也只好先提出退婚了。」 苏飞玉回至房中,心下苦涩,一出生就被抱错,是自己的错吗? 若没有被抱错,自己生长在乡下,或者就认了命,反能平安一辈子。 既然在京中锦绣地长大,见识到繁华,如何甘心落后于人? 至下午,郑嬷嬷果然如梦中那般带着两车庄中特产回来了。 那时节,苏夫人怕林奶娘奶水不够,另又给苏飞玉添了一个奶嬷嬷,便是郑嬷嬷。 林奶娘因着心中有愧,对苏飞玉虽尽心尽意,但总像是隔了一层,反是郑嬷嬷,直把苏飞玉当了亲女般对待,百般上心。 前些日子,郑嬷嬷告假,去探看兄弟,现回来便带了好些苏飞玉爱吃的特产。 郑嬷嬷进房请安,见得苏飞玉神色郁郁,且有些憔悴,不由大吃一惊,上前道:「不过几天没见,姐儿怎么就消瘦了?可是暑热太过,有些吃不消?」 苏飞玉一见郑嬷嬷,眼眶不由红了,梦里,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老嬷嬷,正是郑嬷嬷。 她也不隐瞒,把这几日发生的事说给郑嬷嬷听。 郑嬷嬷听毕,脸色有些凝重,半晌道:「姑娘,你现只能仗着老爷夫人了,待另觅得好夫婿,自有另一番天地。」 苏飞玉:梦中,嬷嬷回来时也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至晚间,苏飞玉听闻二房那边的姐儿发了烧,过来央苏逸明帮着请御医,至此,她完全确认,梦中的事会真的发生。 她咬着牙,既知道以后会发生何事,自然要未雨绸缪,扳回败局。 这么几日,丫鬟们发现,玉姑娘比之前稳重了许多,性子也收敛了许多。 另一边,李嬷嬷诸人却是发现苏立秋白嫩了许多。 这一日晚间,李嬷嬷传水给苏立秋沐浴,帮着脱下外衣时,不由「啧」一声道:「姑娘的脖子白了许多啊!」 柔菊道:「我早起给姑娘整衣,可是发现了,姑娘脚踝也白着呢。度着被衣裳遮住的地方都极白,就是脸和手晒黑了。」 第49页 青竹跟着笑道:「你们难道没发现,姑娘的脸和手,其实也白了许多。」 李嬷嬷和柔菊道:「自然发现了,只是说姑娘身子这么白,脸上本该也这么白的。」 苏立秋「咳」一声道:「好啦,你们且下去,我自己洗就好。」 柔菊掩嘴笑道:「姑娘还是不习惯我们在旁边服侍呀?」 说着话,一众人退了下去。 苏立秋自己除了衣裳,坐进浴桶中,因想着丫鬟们的话,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嗯,身子自然是极白的。 她正看着,突然惊奇发现,咦咦,自己胸前两坨肉,好像圆润了许多。 她用手托一托,脱口道:「所以,我现在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她一下畅想起来,这么长啊长啊,会不会有一日长成秘笈里所形容的那种绝色妖姬? 正边洗边畅想,外间响起柔菊的声音道:「姑娘洗好了么?君姑娘过来了,说少爷和表少爷在园子里玩笑,就等着姑娘过去讲故事呢。」 前几日苏飞白将苏立秋讲的乡下趣事讲给卫文丹和卫文君听,两兄妹听毕,大唿有趣,过后来找苏立秋,又央苏立秋再讲一个。 苏立秋肚子里有的是故事,又添枝加叶讲了一个。 卫文丹回房后,还真箇抄录了苏立秋所讲的故事,说若集结十个,可以印成册子卖钱了。 今晚众人聚在园子里,少不得又来请苏立秋过去讲故事。 苏立秋听得卫文君找来了,忙加快动作,很快洗完,穿了衣裳出来。 李嬷嬷和柔菊忙给苏立秋再整理一遍衣裳,因是晚间,也不再涂脂抹粉,只薄薄抹一层润白霜,又给她腰间系了一只防蚊虫的香薰包。 青竹也赶出来,捉住苏立秋的手,揉了一圈茶油,一边道:「姑娘的手好容易养得滑些,出门去可别跟着丫鬟们搬凳子打扇子的,有事儿开口吩咐就好。」 卫文君「哈哈」笑了,「好啦,有我帮你们看着她呢,不会让她干粗活的。」 说得众人皆笑了。 待苏立秋和卫文君到园子里时,众人皆等着了。 卫文丹忙让出位置,笑道:「表妹是要讲故事的人,当坐首位。」 苏立秋「哈哈」一笑,还是挨在卫文君身边一道坐了,「表哥不须谦让,那首位对着风口,还是你自己坐着合适。」 众人说说笑笑,吃了瓜果,喝了茶,便催苏立秋开讲故事。 才讲了一半,却有苏飞玉房中的丫鬟柳儿送点心过来,笑向众人行礼道:「姑娘这几日学做点心,适才听得少爷们在园子里相聚,便去了厨房,亲手做了两款点心,命奴婢送过来。」 苏飞白一听,忙挟一只点心尝了,一下惊奇道:「大姐的天份莫非在厨艺上,这点心外酥里软,快比得上天胜楼名厨做的了。」 众人跟着品尝,也纷纷夸赞。 苏飞白想起他们这几日相聚,皆不见苏飞玉的影子,便朝柳儿道:「你们姑娘这几日忙什么呢?你回去了,就说园子里热闹,大家都盼着她也过来聚一聚,热闹一回。」 柳儿应下,自回去跟苏飞玉禀话。 苏飞玉听着柳儿的话,眼底沉寂,很快又恢復活泼的模样,换了衣裳,带着柳儿诸人往园子里去。 众人正玩笑,见得苏飞玉来了,自是忙忙相见。卫文君笑道:「玉姐姐来迟了,没听到秋姐姐讲的故事。」 苏飞玉含笑落座,道:「什么故事这么引人?」 卫文丹道:「待我回去抄录,过后给表妹瞧一瞧。」说着又催苏立秋,「表妹再讲一个呗,要山精鬼怪那种的。」 卫文君叫起来道:「还是继续讲才子佳人吧,晚上听山精鬼怪,怪害怕的。」 卫文丹笑她没胆子,「晚间听这个才刺激,再说了,你身边全是丫鬟嬷嬷,又不是单独一个人,有什么好怕?」 苏飞白和苏飞英也表示想听点刺激的。 苏立秋倒是笑向苏飞玉道:「姐姐喜欢听什么样的?」 苏飞玉温声道:「我随大流。」 一时丫鬟们倒了残茶,另给他们换上新泡的茶,又递绿豆糕与他们吃,服侍毕,这才退到一边听故事。 苏立秋便讲了一个狐狸报恩的故事,其中穿插秘笈里看来的生活细节,务求逼真。 众人果然听得入戏,跟着悲喜。 苏立秋讲毕,一拍手道:「好了,今晚就到这里。」 众人一看时辰不早了,忙站起来各自回房。 苏飞玉却是喊住苏立秋道:「妹妹留步。」 苏立秋便停下,问道:「姐姐有何吩咐?」 苏飞玉道:「乍然知道自己不是亲生女,这些日子心绪不宁,养恩难却,生恩也未报,坐卧不安。」 她嘆息一句,方道:「妹妹跟我说说乡下阿爹阿娘的事罢,若得机会,我总要回去看他们。」 苏立秋之前还暗道苏飞玉薄情,那日带话过后,再没问过亲生父母一句,现下一听,心下又转了观感。 两人一边说,一边朝前走。 丫鬟们听她们说及乡下亲爹娘的事,一时相视一眼,觉得要避忌,便远远跟着,没有近前。 说着话,却到了锦鲤池边,苏飞玉一怔,这儿正是梦中她和苏立秋争吵的地点,当时吵着吵着,她一手把苏立秋推下锦鲤池。 第50页 她一时抬眼,这处有几颗柳树挡着,丫鬟们未及过来,左右瞧瞧,只得她们两个人。 鬼使神差的,她便在池边立住了,假装借着灯笼光欣赏锦鲤。 苏立秋跟着停下脚步,看向池中锦鲤。 苏飞玉看着苏立秋的身影,想起自己梦中受过的苦楚,眼中突然闪过厉色,伸手按向苏立秋肩膀。 苏立秋看着锦鲤池时,也想起了秘笈里所描述,真假千金常会在锦鲤边争执,然后一个把另一个推下水,制造风波,推动故事情节发展。 这时间这地点这气氛,可太合适动手推人了。 她正想着,勐然觉得有手搭上自己的肩膀,一时脑子乱纷纷,竟全是秘笈里那些真千金被假千金推下池的情节,电光石火间,她已是一蹲一转一卸力,避开了苏飞玉的手。 苏飞玉整个身子却是顺着苏立秋卸力的方向前滑,直直滑进锦鲤池中。 梦中,苏立秋会水啊,自然不能推她下水,只能被她推下水。 反正丫鬟们很快就来了,最多呛几口水,不会死的。 但苏立秋推她下水,一场责罚免不了。 第31章 . 两边言词 想打所有人的脸 水花四溅, 苏立秋脑子「嗡」一声响,摔,秘笈里说锦鲤池是高发地段, 我还不信邪, 觉着我不会推玉姐儿,相信她也不会推我, 可万万没想到,她自己摔下去了。 这还是因为她按了我的肩膀一下,莫名滑脚摔下去的。 万一她呛了水, 过后有什么事,我也难逃责任。 苏立秋脑子里念头瞬间一转,已是甩掉鞋子,「唿啦」一声跳下锦鲤池, 划动双手, 抓住苏飞玉脖子后衣领,把她提出水面, 一边大声唿救。 苏飞玉因为不会水,滑下锦鲤池时, 不由自主慌张起来, 扑腾了一下, 呛了两口水,一时悔了,深怕因此失了性命。 慌乱中, 觉得有人跳下池来抓住她衣领, 迷煳间一听声音,却是苏立秋,只这会求生欲望之下, 自不敢乱动。 丫鬟婆子很快跑来了,丫鬟们忙去喊人,两个会水的婆子忙下了池,帮着苏立秋托住苏飞玉,把她们两人都拖上岸来。 苏立秋让婆子先检查苏飞玉如何,婆子掐了苏飞玉人中,又按她腹部,见她咳嗽出声,忙念佛道:「幸好秋姑娘会水,托着玉姑娘,玉姑娘才没有呛到,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苏立秋听得苏飞玉没什么大碍,这才松口气。 虽是夏季,到底入夜,有些凉风,两人衣裳又湿透了,一时皆冷得嘴唇发紫。 不多时,又有婆子找来两件披风,披在她们身上,再背着回院子,另有丫鬟去禀了苏夫人。 苏夫人问得苏飞玉呛了水,苏立秋会水,没有什么事,便拨腿先往苏飞玉院子去了。 她见得苏飞玉已换了干衣裳,正躺在被窝里发抖,忙叫人煮姜汤,又叫人请大夫,又询问事端。 因今晚是柳儿诸人跟着苏飞玉去园子的,柳儿这会便代为回话,道:「姑娘跟秋姑娘说话,到得锦鲤池边,两人停下欣赏锦鲤,秋姑娘无意间用肩膀撞了姑娘一下,姑娘娇弱站不稳,就失足滑进池中了。秋姑娘倒是忙忙下水去救,虽如此,姑娘不会水,还是呛了两口,受了好大惊吓。」 苏夫人一听脸色有些凝重,这丫头虽没有明言,但话里话外皆暗示是秋姐儿把玉姐儿推下水的。 她便去看苏飞玉,问道:「柳儿说的话没有偏颇么?」 苏飞玉搂着被子,长长嘆息一声道:「母亲,妹妹也不是故意的,那会她说起乡下爹娘,颇为思念的样子,女儿便伸手去拍她肩膀,想要安慰一二,不想她似乎受了惊,拿肩膀撞了女儿一下,女儿一个不提防,也就滑下池了。妹妹想来也慌了,忙忙就跳下水来救。」 苏夫人一听,心下便信了,忙安抚苏飞玉几句,又道:「秋姐儿在乡间长大,举止总是粗鲁些,我过后会好好教导她,你当姐姐的,也不要一味相让,该教导也教导一二。」 言毕丫鬟捧了姜汤来,苏夫人看着苏飞玉喝了,又听得人禀报,说大夫来了,忙请大夫进来诊脉。 大夫诊过之后,开了药,说若是发冷便煎药服了,若没有发冷,也可以不喝。 苏夫人自然也不放心苏立秋,又领着大夫过去给苏立秋诊脉。 大夫诊毕,倒是笑道:「姑娘身体壮健,脉象平和,睡一觉便没事了,不须开药。」 待送走大夫,苏夫人便坐到床边,握住苏立秋的手道:「秋姐儿,今晚落水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立秋:唉,本以为秘笈里描写的事儿也就是故事,没想到现实中会发生一模一样的情节,连母亲半夜来审问亲女这样的情节,也一模一样呢。 她笑一笑,抬头道:「母亲,姐姐那边,定然告诉您,说我用肩膀把她撞下池,错处皆在我身上。但我这边想告诉您,姐姐先是藉口要问乡下阿爹阿娘的事,接着引我走到锦鲤池,说话间突然搭上我的肩膀,我受惊自然是一避,于是她就顺势滑下池了。母亲细想想,落水后,您是不是更怜惜她?是不是对我的人品生了疑心?」 她黑漆漆的眸子看着苏夫人,「我是母亲的亲生女,与母亲血脉相连,母亲难道不信我?」 苏夫人看着苏立秋那张肖似自己的脸,一时间果然没法说出不信她的话,但也没法去疑心苏飞玉,毕竟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 第51页 苏立秋又道:「因着我的到来,姐姐地位动摇,身份生变,难免心中发虚,坐卧难安,她做出一些引母亲垂怜的事,也情有可原。」 苏夫人听着苏立秋这话,又疑惑起来。 苏立秋反握住苏夫人的手,「母亲若不信我,我回乡下便是。」 苏夫人忙拍苏立秋的手,「这是说哪里话来?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哪里不信你了?」 苏立秋便把脸伏到苏夫人手掌上,蹭了蹭道:「有母亲这句话,我今晚也能睡得安稳些,不致含冤莫白。」 苏夫人手掌捧着苏立秋的小脸,想及她这些年在乡下受的苦,一时又爱怜起来,另一只手去摸她的头,低声道:「你们两个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只希望你们和睦相处。今晚度着是一场误会,就此揭过罢。」 苏立秋:若按秘笈里的套路,我这里愿意揭过,苏飞玉那里未必愿意揭过。此后,还是要好生提防她才是。 苏夫人出了荷香院时,不由长嘆一声,唉,两个小冤家。 苏飞白诸人,这晚也听闻苏飞玉和苏立秋落水的事,只是夜深,不方便来探望,只喊婆子过来问一问。 第二日,一拨人去探望苏飞玉,一拨人来探望苏立秋,隔一会两拨人互换探望,待听得苏立秋会水,两拨人又商量,得了机会也要学学游水。 年轻男女没有忧愁,到得晚间,又嘻嘻哈哈玩笑。 倒是苏立秋和苏飞玉,连着两日都没有出房门。 苏飞玉是呛了两口水,深怕自己伤寒,只想好好养着,不敢出门。 苏立秋却是借着练字,实则在重温秘笈,拣那些境遇跟自己和苏飞玉差不多的真假千金对照组秘笈再看一遍。 她越看越惊,哦了,真假千金齐出场的场景,必有事故啊! 命运不肯轻轻放过真假千金,一定要制造事端,让她们百般纠缠。 不不,我又不是秘笈中人,总有办法避免悲剧的罢? 我自然不想被玉姐儿压制,但也不希望玉姐儿落得悽惨下场,那样的话,父亲母亲也会伤心难过。 又隔一日,是镇武侯夫人生辰,苏夫人独自去赴宴,既不带苏飞玉,也不带苏立秋。 与周家的婚事不知如何,现时倒不宜带玉姐儿出门,免得被询问何时成亲时尴尬。秋姐儿还没养白,带出去也难免被问七问八。 苏夫人没想到的是,在镇武侯夫人生辰宴会,会被宋夫人拦下说话。 宋夫人笑眯眯问道:「我家嘉木送了一只匠心镯给令爱,不知道令爱可喜欢?」 苏夫人一愣,赶紧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她们这边,这才松口气,答道:「令郎实在太客气了,不过上京途中帮了一点小忙,就非得送谢礼。」 玉姐儿的婚事还不知道要如何收场,秋姐儿这边倒不忙招惹人家。 宋夫人见苏夫人不是很想攀谈的模样,略有些失望,但还是再接再励道:「嘉木对令爱赞不绝口,说她机敏爽利,与时下京中女子不同,我听着有些好奇,不知道夫人什么时候带姐儿出来让我们见见?」 苏夫人一笑道:「秋姐儿在乡下长大,举止有些粗疏,正待请一个女西宾教她些规矩礼仪,待略略懂礼了,自会带出来拜见夫人们。」 宋夫人见苏夫人依然不想上钩,只得作罢。 待宴散,苏夫人回了府,便跟苏逸明说了宋夫人的话,道:「听着意思,宋嘉木是瞧中咱家秋姐儿了,只玉姐儿的婚事还未决,倒不忙谈秋姐儿的事,再者,秋姐儿还是黑不熘秋,也不好带出去见人。」 苏逸明道:「趁着这几日休沐,我明儿便出京去找周锦年父母谈一谈,若他们做主不得周锦年的事,依然要听周尚书的,那这婚事,大概得退了。」 苏夫人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第二日起来,却有婆子来报,说苏晚月来了。 苏晚月却是来和苏夫人告别,说小住了几日,哥儿姐儿也尽兴了,想回自己家了。 苏夫人忙令人备下礼物,准备给苏晚月带回去。 送走苏晚月,苏夫人想了想,和苏逸明商量道:「丹哥儿十七,还没有说下婚事,他虽还在求学,未有官职,但总归是咱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若玉姐儿被退婚,是不是……」 苏逸明道:「亲上加亲也是好事,到时再探问一番。」 苏飞玉这番落水,本以为苏立秋会受罚,没想到自己白受了苦,苏立秋却毫髮无损,不由暗恨。 她在房中静养了两日,细忆梦中周家改定下苏立秋的事,想要找个突破口,一下子却找不到。 难道就任由苏立秋夺走我未婚夫婿么? 一点法子也没有了么? 我到底不是亲生的,相貌才情出众又如何,一样争不过亲生的。 她悲伤起来,偷泣一回,又提醒自己不要行差踏错,以免像梦中那样被厌弃。 想到那个梦,她又出神,梦中受尽苦楚,但也学了制香等技艺。 当时老尼姑言道,秦王极喜她制的一味香,据闻,秦王生母生前也擅制那味香,常年给秦王做香囊挂在腰上。 香囊……秦王…… 苏飞玉眼睛突然一亮,我若果被周家退了婚,回头却当上秦王妃,是不是可以打所有人的脸? 第32章 . 拜师学艺 两个姑娘都是人物 第52页 苏夫人送走苏晚月母子三人, 回头便打点行李,待送苏逸明出京。 苏逸明见她收拾了许多东西,忙阻止道:「这番去找周宏朗夫妇, 只问一句, 他们能否做主周锦年的婚事,一句话功夫而已, 耽搁不了多少时间,不须收拾这么多行李。」 苏夫人顿一下道:「你与周宏朗素日有交情,这番前去, 当以述旧为主,他总归是周锦年父亲,真想做主儿子的婚事,也是能够的。若相谈甚欢, 在他们别庄上小住几日再回也可。」 苏逸明摆摆手, 嘆道:「你们女人想事情,总归太简单。周宏朗若位高权重, 胜过周尚书,他当然能做主儿子的婚事, 现下周家是周尚书位高权重啊。我此去, 一来是想探问周家真正想法, 二来也是为了安自己的心,将来有什么,也可跟玉姐儿说, 我们做父母的, 为了她的婚事,已尽了力。」 苏夫人不快,「所以, 照你的意思,周家是必然要退婚的,一点迴旋也没有了?」 苏逸明过去按一下苏夫人肩膀,喊一声她的小名,低声道:「都怪为夫官职不高,若我也是尚书,你道周尚书会退婚么?」 苏夫人听得这句话,倒不好再恼,一时红了眼眶,低声道:「定亲这么多年,突然退亲,叫人如何自处?」 两人又说几句话,苏逸明便叫小厮进来搬了行李,出门坐马车走了。 苏逸明去了两日便回了,一回来便先去见苏老太太,再着人请了苏夫人过去。 苏夫人到得苏老太太处,先觑一眼苏逸明的神色,见他一副无悲无喜的模样,一时也猜不透他与周宏朗夫妇谈得如何。 苏逸明待苏夫人落了座,遣开丫鬟和婆子,这才道:「周宏朗夫妇说,周尚书已遣人去别庄跟他们提及咱们抱错娃儿之事,至于周锦年的婚事,当年既然是周尚书做主的,现下也依然是周尚书做主。」 苏老太太脸色有些不好,问道:「所以,他们一家子推来推去,是何意?想退婚何不痛痛快快说。」 苏夫人咬唇道:「果然是逼我们自己提出退婚了。玉姐儿已十六了,若不能尽快成亲,自要赶紧退亲,好另觅佳婿。」 苏逸明站起踱步,隔一会道:「周家既然有退婚之意,此事宜速不宜迟,我明儿就去见周尚书,主动提出来。」 三人计议已定,这才散了。 第二日一早,苏逸明策马去周府,才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原来周尚书不在府中,又去了别庄侍驾。 苏逸明跟苏老太太和苏夫人道:「周老狐狸临走,交託家人,说若我前去,便道凡事待他回来再论。他这态度又叫人费解了,似乎不是非要退婚,反有点拖延之意。」 苏老太太道:「他为何要拖延呢?」 苏逸明摇头,「我也猜不透周老狐狸有何后着。」 他说着,问苏夫人道:「玉姐儿和秋姐儿近几日如何?」 苏夫人苦笑道:「两人都躲着对方呢。一个说是要学制香,整天躲在房中不出门,一个说是在练字,也躲着不出门。」 这当下,苏飞玉写了一张单子给侍琴道:「你到香料铺,照着上面这些买两份来。」 侍琴看了一下,见有几味香特别难得,便道:「上回我们去香料铺,店主说这几味香价格不菲,平素进货也少,姑娘真要买?」 苏飞玉道:「匣里的月银尽数拿去,总够买的。」 侍琴一听,不好再劝,便拿了单子出门。 郑嬷嬷待房中没有别人了,这才上前道:「姑娘这两日学制香,已花费了小半年的月例银子,若都花尽了,夫人总归要问的。」 苏飞玉不搭郑嬷嬷的话,而是拿香筷拨香炉的香块,招手道:「嬷嬷你来嗅嗅这只香。」 郑嬷嬷只好上前细嗅,一时评价道:「有点像梨香,又有点像檀香,幽幽细细。」 苏飞玉抿唇一笑,这香,正是梦中秦王喜欢那味香。 待再制一些,多做几只香包,得了机会遇秦王时,自然就…… 她又拨一下香,这才吩咐郑嬷嬷道:「你悄悄打听一下,看看荷香院那位,在做什么事,可有跟谁联繫。」 郑嬷嬷马上应了,很快找到荷香院做洒扫的孙婆子,给了一支素银钗子,对方便答应留意苏立秋的举止。 苏夫人那里,却是收到苏晚月的口讯,言道已帮苏立秋找了一位合适的女西宾,此位女西宾原是宫中女官,姓尚,年近四十放了出来,依着妹妹和侄子一道住,之前在杨家当过女西宾,杨家女出嫁了,她便欲另觅去处。 对方既然当过女官,且还教导过杨家女,自是没错儿,苏夫人忙交託来人,让他转告苏晚月,待择了日子,自当派马车去接尚女官。 尚女官接来后,苏夫人面见,先许以高薪,再跟她交託苏立秋的情况,言道苏立秋在乡下长大,对京城事一无所知,如今到了婚嫁年龄,自要学些规矩礼仪,知晓些京城人事礼俗等。 尚女官今年三十九,装扮简洁,眉眼秀美,举止优雅,言谈间可听出见识广博。 她听毕苏夫人的话,便问道:「夫人心中,是希望令爱嫁个普通官宦之子,还是想让她高嫁?若只嫁个普通官宦之子,那学些普通礼仪,多晓些世俗,懂些相处之道便可;若要高嫁,除此之外,还得知晓京城各权贵之间的连结,懂分析人心,晓利害关系,能助得夫君一臂之力。」 第53页 苏夫人一听,便知道尚女官果然是一个厉害人物,想了想道:「如此,我家两个女儿,都交与先生教导,先生且察看她们,看是否有高嫁的资质,察看毕,先生因材施教即可。」 尚女官点头道:「也可。」 当晚,尚女官在苏家收拾出来的一处小院落安歇。 苏夫人却是喊苏飞玉和苏立秋到跟前说话,言道尚女官是宫中出来的,见识不凡,让她们好生跟着学习,不得偷懒。 苏飞玉一听宫中两个字,当即眼睛一亮,宫中出来的啊,哪会不会知晓一些秦王之事?还有,跟着女官学东西,肯定比普通西宾要长见识。 苏立秋一听女官两个字,自是暗喜,太好了,女官曾在宫中待过,看事情想事情不同普通人,跟着她学习,思路也广些。 第二日,苏夫人带了苏飞玉和苏立秋在书斋见尚女官,行拜师礼。 礼毕,苏夫人领着丫鬟们退下。 尚女官先介绍一下自己,再让苏立秋和苏飞玉各自介绍自己的优缺点。 苏飞玉是姐姐,便先行站起来,想了想道:「比之妹妹,我的优点是多读了几年书,缺点么,却是性子急了些,不够沉稳。」 待她说完,苏立秋站起道:「我的优点是勤学,不怕苦不怕累,缺点是见识少。」 尚书官听毕她们说的话,心下对她们有了一个初步的观感。 苏家养女苏飞玉相貌出众,坐姿优雅,举止适度,但几句言谈,却有些问题,我问她优缺点,她开口就与妹妹相比较,争斗之心极盛。 苏家亲女苏立秋眉眼肖似苏夫人,略去肤色不掉,也是一个美人,只是举止有些粗疏,礼数不周,但我问她优缺点,却能坦然自述,观性子,反是一个能容人的。 上旬学礼仪规矩,苏飞玉先前学过,自是轻车熟路,很快过关。苏立秋记性好,牢牢记着尚女官说的话,也勉强过关。 中旬开始学技艺,苏飞玉选了制香,苏立秋选了投壶。 苏飞玉梦中学过制香之术,此时虽刻意低调,依然显示出制香天份,搏得尚女官的赞赏。 苏立秋天天晚上练八段锦,身手灵巧,学起投壶,一投即中,也令尚女官大大惊奇。 下旬学史,以史剖人心,陈说大家族荣衰。 苏飞玉有着梦中经歷,曾经荣宠,后来青灯古佛受苦,对荣衰之说有自己的见解和想法。 苏立秋在乡下长大,见过乡民疾苦,到得京中,震憾京中繁荣,对史事变迁,荣衰之间,也有自己的体悟。 一个月下来,尚女官十分之惊奇。 苏家两个女儿都适合高嫁哪! 苏飞玉虽一心想压下妹妹,但又时时注意着自己言行,维持着方寸之间的平衡,且有才情,眼界颇高,这样的姑娘,正是高门要的媳妇人选。 苏立秋在乡下长大,但没有一点点的卑微,性子天生爽利,且记性好,聪慧异常,一点即透。若好好教导一年半载,也能成为高门想要的媳妇人选。 月底,苏夫人见尚女官,询问两个女儿学得如何。 尚女官不吝赞美之词,言道:「夫人有福,玉姑娘和秋姑娘都是可造之材,秋姑娘更加聪慧通透,且进步神速。」 苏夫人本以为尚女官只会赞赏苏飞玉,没想到她更加赞赏苏立秋,不由微怔。 待问起两人是否适合高嫁,尚女官回答:「都适合。」 苏夫人大喜,一时想着以尚书官的见识,没准能帮着破解周家想退婚之局,权衡半晌,便跟她说了此事。 尚女官仔细听完,斟酌一下道:「皇储之位未定,京中局势难料,而周尚书妻室是皇亲,将来必受波及。联姻,将来有机会跟着步上高处,但退婚,也未必是坏事。」 苏夫人脑子「轰」一声响,自己关心则乱,倒没有想到京中局势。 晚间,苏夫人将尚女官之言告知苏逸明,苏逸明点点头,再不言语。 苏夫人见他如此,一下气上心头,恼道:「你在朝为官,其实早知道跟周家联姻,有风险是不是?」 苏逸明苦笑道:「夫人,朝中各位大人,哪位不是关系复杂,四面有连结?局势未明前,跟别家联姻,也一样有风险。但女儿已十六,你还能拖着婚事不成?」 两人正说话,严嬷嬷在门外禀道:「夫人,荷香院一个婆子求见。」 一听荷香院,苏夫人忙忙问道:「秋姐儿怎么了?快让那婆子进来。」 很快的,孙嬷嬷进了会客厅,朝苏夫人跪下,双手捧上一封信,低声道:「夫人,这是我在院中洒扫时拣到的信,识字的丫鬟说,字迹像是男子所书,因想着兹事体大,不敢呈给姑娘,特来呈给夫人。」 潘嬷嬷接过信,呈给苏夫人。 苏夫人一瞧果然是男子字迹,瞬间心乱,忙忙拆开信,先迅速看一遍,见其中没有什么男友私情之语,只是表达了问候,先松一口气,再看下面具名,见写着「兄承运上」,一时疑惑,秋姐儿几时有一位兄长了? 她定定神,喊潘嬷嬷道:「你去请秋姐儿过来。」 第33章 . 陷害主子 水落石出 苏立秋正要安歇, 听得苏夫人传喊,忙整衣,带着柔菊出门。 苏夫人候着苏立秋来到, 止留潘嬷嬷在身边, 遣开余者诸人,脸色一肃, 喝道:「秋姐儿跪下!」 第54页 苏立秋有些懵,猜测不出发生何事,便跪下问道:「母亲何事动怒?」 苏夫人看潘嬷嬷一眼, 潘嬷嬷会意,从她手里接过信,走过去递在苏立秋手中。 苏夫人冷声道:「你是苏府嫡女,不是乡间野女, 因何与外男私自通信?若传出去, 还要不要说亲事?」 苏立秋快速看完信,抬头道:「母亲, 这信既然是寄给我的,因何没有送到我手中, 却到了母亲手中?此事疑点太多, 怕是有人要毁我名声。」 苏夫人道:「别的且搁开, 我问你,你跟这位冯承运是怎么回事?」 苏立秋心念急转,觉得要解释清楚此事, 以免有后祸, 便道:「母亲到石泉村时,我便告诉过母亲,从七岁至十三岁, 皆在知县家当冯婉的陪读,这位冯承运,是冯婉的二哥。我那时候年小,冯承运把我当妹妹看待,那么些年,自有了兄妹情份。我上京成了苏府嫡女,他在京城求学,得知此事,来信问一句近况,也是人之常情。母亲也看过信了,这信中字字句句,皆是一位兄长关心妹妹之意,并没有半丝私情在。」 她再顿一下,「还请母亲告知,此信因何落到您手中?是谁想搅动苏府人心,毁我们母女情份?这人其心可诛,意图可怕。」 苏夫人一听,心下也生了疑惑,想了想,吩咐潘嬷嬷道:「喊孙嬷嬷进来。」 孙嬷嬷很快进来,待见苏立秋跪在地下,度着是要互相对质,因早已得过叮嘱,心中有数,倒也不如何怕,只跪下请安。 苏夫人见她进来后,脸无惧色,却又犯了嘀咕,当下喝问道:「孙嬷嬷,你且把拣到信的前前后后说一遍。」 孙嬷嬷便道:「老奴黄昏后洒扫庭院,扫到墙角,突听得墙外有鸟叫声,其声短促古怪,觉着有趣,便学着叫了三声,不想才叫完,却有人扔了一块石头进院内,一时就被唬了一跳,回过神来,自悄悄儿踱过去看石头,想要扔回去,不想这一看,却发现石头上缚着一封信。」 她说着,悄悄瞥一眼苏夫人,接着道:「老奴疑惑着,解了信出来,正要去禀姑娘,走几步见着青儿经过,便把信给她瞧一瞧,青儿识字,说这字迹像是男子字迹,老奴这下惊怕了,荷香院住着秋姑娘,有男子往里扔信,这是意欲何为?老奴怕秋姑娘年轻经不住事,就不敢把信呈给她,直接来呈了夫人。老奴虽愚钝,却全是一片忠心为主啊。」 苏夫人听得脸色大变,因着旧日情份,正正经经递一封信问问近况,确实是人之常情,但这学鸟叫……,信缚在石头上扔进院中…… 这不是学的那些私自授与的戏码么? 多少的私情,正是因此而起。 再说了,孙嬷嬷是府中多年老僕,儿子和女儿也在府中当差,按理,不会无故陷害主人才是。 她颤了一下嘴唇,看向苏立秋,问道:「你有何话说?」 苏立秋见着苏夫人这神色,不由嘆了口气道:「前些时我和玉姐儿落水,便跟母亲说,请母亲要信我。今日也是这句话,请母亲信我。母亲若信我,哪会问我有什么话说,早就带着人查实事情,还我清白了。因心中到底不信我,才有此一问。」 她说着,揉揉膝盖站了起来,转向孙嬷嬷道:「嬷嬷且说清楚是什么时辰拣到这封信的,缚信的石头何在,在何处遇见青儿。」 孙嬷嬷很镇定,遂一答道:「老奴洒扫时那会,天色渐黄昏,度着是酉时末;缚信的石头随手扔在园子那儿了;是在走廊下遇见青儿的,可叫青儿来问。」 苏立秋:还挺周密,话语毫无漏洞的样子,但你一个粗使洒扫婆子,平素见着我都战战兢兢,这回说话也太顺畅了,一个结巴也不打呢。想来这番话,是悄悄练习过好几回了。 她不由伸手摸摸下巴,看向苏夫人道:「孙嬷嬷言之凿凿,连我都要疑心自己是否真如此做过了。还请母亲带着孙嬷嬷一同前往荷香院,让孙嬷嬷指一指,是在何处墙角听到鸟叫,再找出那块石头,然后再传召青儿。」 孙嬷嬷一听这话,心下方有些慌乱,哎呀呀,郑嬷嬷还说,事儿至此,夫人定会传召青儿,待青儿也证实此事,度着秋姑娘就无话可说了,到时只能任由夫人处罚,但这…… 她一急,便道:「现下天黑,园子路滑,不若待明儿再去查看。」 苏立秋却是道:「事不宜迟,须得今晚查清,我才能安寝,母亲也能安寝。」 苏夫人当即站起来,吩咐潘嬷嬷道:「喊一个嬷嬷提两只灯笼,你扶着孙嬷嬷,不要惊动别个,就咱们几个过去荷香院一趟。」 潘嬷嬷应了,上前扶起孙嬷嬷道:「走罢!」 柔菊候在门外,见得苏立秋等人出来,脸色有些不对,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忙上前扶住苏立秋。 一行人到得荷香院,依着孙嬷嬷指引,绕过荷花池,立到墙角前。 孙嬷嬷骑虎难下,只好学几声鸟叫,再描述道:「老奴当时站在此处,那石头便这样抛进来,落在那边。」 苏立秋便问道:「石头呢?」 孙嬷嬷猫着腰在地下找,良久找到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拣起道:「便是这块了。只缚信的那绳子不见了,想来被风吹走了。」 苏立秋让婆子拿灯笼照了照石头,再照照地下,淡淡道:「午间下过小雨,至现下,泥土还是湿的,这石头也四面是泥,照理说,缚在上面的信该当沾了泥才是,因何信封却干干净净呢?」 第55页 孙嬷嬷听得质问,脑子一乱便道:「老奴拿袖子擦了擦,擦干净了。」 苏立秋便瞅孙嬷嬷的袖口,「孙嬷嬷今日没有换过衣裳吧?我看你袖口也干干净净。」 孙嬷嬷有些招架不住,一慌便道:「老奴戴着袖套干活,适才把袖套脱了,拿去洗了。」 苏立秋一笑,「所以,孙嬷嬷拿到信后,见到青儿,又去洗袖套,之后再呈信给夫人?袖套晾在何处?」 「晾在……」孙嬷嬷脱口说一句,勐然想起自己的袖套破了洞,还没缝补,正搁在屋子里,当下又忙改口,「老奴记错了,袖套破了,没有洗,搁在屋子呢。」 苏立秋立马道:「所以,嬷嬷的袖套破了,今天就没戴袖套是么?」 孙嬷嬷有些被绕晕了,脑子转不大动,答道:「是的,破了就没戴。」 苏夫人和潘嬷嬷至此,也听出不对来了。 苏立秋紧接着问道:「你拿了信后,走到何处遇见青儿的?」 孙嬷嬷指指不远处的廊下道:「走到那处遇见的。」 苏立秋点点头,「就这几步远,你遇见青儿时还是酉时末吧?」 孙嬷嬷坚定点点头,「是。」 苏立秋拍拍手,转向苏夫人道:「请母亲传喊青儿过来对质。」 青儿很快来了,听得询问,便道:「没错,奴婢是在廊下遇见孙嬷嬷的,她给奴婢看信封,奴婢告诉她,字体像是男子笔迹,她听毕匆忙走了。」 苏立秋问道:「你见到孙嬷嬷时,她戴着袖套么?」 青儿很肯定道:「没有戴。孙嬷嬷因着袖套破了,领不到新的,抱怨了几日没袖套戴,那会给我看信封时,我还调笑一句说,把信呈给姑娘,领了赏正好裁一对新袖套。」 孙嬷嬷适才被苏立秋问话,绕得有些晕,现下才回过味来,知晓自己袖套这一节的谎言被戳破了,脸色瞬间煞白了。 苏夫人问毕,朝青儿道:「你且下去,今晚的事不要朝外说一句。」 青儿也感觉到不对,一时怕惹祸上身,自不敢多问,忙忙道:「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守口如瓶。」 待青儿告退,苏夫人看向孙嬷嬷,厉声道:「那封信到底从何处来的,你为何要陷害主子姑娘?若说了实话,自然宽大处理,若不说实话,不单你,就是你儿子和女儿,也一样没好果子。」 孙嬷嬷不过一个粗使婆子,被苏立秋质问了一个晚上,这会心神俱疲,再被苏夫人一喝,腿一软,跪到地下,泣道:「夫人,这全是郑嬷嬷的主意。」 苏夫人断喝道:「若敢胡编,小心打断你的腿。」 孙嬷嬷叩着头,「老奴说实话说实话,只求夫人不要责罚老奴的儿子和女儿,他们完全不知情的。」 她不待再问,又道:「老奴今儿早上到门房那儿看儿子,恰好见得府门外有一个书僮东张西望,就生了闲心,出去问了几句,一问,却是什么书院的人,要递一封信给秋姑娘。老奴便说自己是秋姑娘身边的使唤嬷嬷,让他把信给我,包保送到。那书僮便把信给了老奴。因着前几日郑嬷嬷找过老奴,给了一根素银钗子,说凡是跟秋姑娘有关的事,皆可跟她说,定给好处。老奴看了看信,便决定去告诉郑嬷嬷一声。郑嬷嬷一见,言道若照着她说的去做,过后会借着机会把老奴的女儿调进玉姑娘房中当差,老奴一听,鬼迷了心窍,就答应了。」 郑嬷嬷背后是玉姐儿,即是说,此事跟玉姐儿有关了?苏夫人不敢相信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姑娘是这样的人,一时喃喃道:「定是郑嬷嬷私自主张。」 苏立秋接口,「是不是私自主张,召来一问便知。」 第34章 . 当众立威 短短几天竟白了不少…… 苏夫人带着一众人到了正院, 再令人传唤郑嬷嬷。 郑嬷嬷一进房,眼见得孙嬷嬷急赤白脸跪在地下,苏立秋冷眼看着她, 潘嬷嬷一脸无奈, 心下便「咯噹」一响,暗道不妙, 只又强装镇定,上前给苏夫人请安。 忙了一晚,苏夫人又累又渴, 这会端着茶碗,慢慢喝茶,见得郑嬷嬷进来,便朝潘嬷嬷道:「你来说。」 潘嬷嬷便喊一声孙嬷嬷道:「人来了, 你说。」 孙嬷嬷颤抖了一下, 带点哭音道:「郑嬷嬷,我把你给的银钗子交给夫人了。」说着指指案上。 她再颤抖一下, 「你说的话,让我办的事, 我也一五一十跟夫人交代了。」 郑嬷嬷嘴角抽了抽, 犹装不知情, 皱眉道:「孙嬷嬷,你在说什么呢?府中谁没一支半支素银钗子了,你交给夫人就交给夫人, 扯我做什么?」 孙嬷嬷抹眼泪道:「凭我一人, 怎么敢害秋姑娘呢?你就承认吧,只当给儿女积福了。」 郑嬷嬷依然一脸茫然,「你让我认什么呢?总要有一个说头。」 孙嬷嬷一下哭了, 这是不肯认,要让自己背下所有? 郑嬷嬷见状,跪下道:「夫人,老奴一向在玉姑娘跟前尽心服侍,跟姑娘无关的人和事,一向不多看不多问,现下孙嬷嬷突然让老奴认下一个什么事,委实叫老奴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如何认,还请夫人明示。」 潘嬷嬷当下把事情经过说了,又道:「郑嬷嬷,现下孙嬷嬷言道,此事是你指使,你还有何话说?」 郑嬷嬷一下叫起屈来,「不能这样冤枉人哪!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陷害姑娘哪。至于那根素银钗子,上面又没写我名字,怎么就说是我给的呢?潘嬷嬷,你我同在府中这么多年,你看我做过这样没谱的事么?我在姑娘跟前这么多年,凡事难道不知道轻重?秋姑娘是夫人心头肉啊,我怎么敢这样做?」 第56页 苏立秋见郑嬷嬷耍得一手好招式,心下也无奈,素银钗子没有标记,现下凭孙嬷嬷几句话,没有别的人证物证,想让郑嬷嬷认下,确实有些难。 苏夫人听毕,也有些犯难,不由抚额,看向苏立秋道:「秋姐儿,你看这事儿如何了局?」 苏立秋面无表情,冷淡道:「母亲想如何办就如何办。」 苏夫人嘆了口气,吩咐潘嬷嬷道:「让人把孙嬷嬷押下去,关在柴房,明儿再审。」 又挥挥手,「天也晚了,其它人先散了。」 说毕,却又拉住苏立秋,「秋姐儿,明儿自当继续审问此事,看看是谁指使孙嬷嬷这样做的。」 苏立秋冷冷道:「母亲怕此事牵扯到姐姐头上,所以不想深究了是么?」 「秋姐儿,你怎么能这样说呢?」苏夫人伤心了,「没有凭证的事,总不能凭猜测就拉玉姐儿下水。」 苏立秋一拂袖,「若有人拿信陷害了姐姐,母亲也这样轻拿轻放么?」说着不待苏夫人回答,抬步就走。 苏夫人气得指着她的背影,「这个性子,这个性子怎么那么像她父亲呢?」 接下来数天,苏立秋因为跟苏夫人呕气,虽还是每日去书斋上学,却不再过去跟苏夫人请安。 苏老太太听得她们母女置气,便喊了苏立秋过去,少不得训几句,说她不懂事,不会体顺父母,让她趁早过去跟苏夫人认个错服个软。 苏立秋乖乖听着,没有顶撞,只回至房中,依然我行我素,硬是不服输。 李嬷嬷也少不得苦劝再四,见苏立秋还是扭着性子不肯过去,没奈何只得自己过去跟苏夫人禀报苏立秋每日行踪,又道:「秋姑娘有些误会了夫人,待老奴多解劝解劝,总会劝转的。」 苏夫人嘆道:「到底不是养在身边的,总跟我隔着一层,不肯多体谅我。」 李嬷嬷正正脸色道:「夫人这就想错了,姑娘正是想跟夫人贴着心,才会恼了夫人,呕着性子不肯过来。若不然,早放下了。」 苏夫人一笑道:「倒是我的错了。」 李嬷嬷道:「秋姑娘总归在乡下受了苦,不比玉姑娘在府中受宠多年,没有吃过一丝苦头。夫人宜多关怀她。」 苏夫人低了头,半晌道:「倒要我先低头,去俯就她一个小辈不成?」 说毕,又苦笑,「也罢,儿女都是债,寻着台阶,我就先低头好了。」 李嬷嬷见苏夫人自己已说服自己,便不再劝。 苏夫人另道:「你回去了,跟秋姐儿说,我已着人留意郑嬷嬷,若有行差踏错,或是查出当晚之事跟她有关联,绝不轻饶。另外,孙嬷嬷也关了几日,再问不出什么来,看在她年老,就不责打了,明儿打发去庄上,不令她回来。」 李嬷嬷回至荷香院,一一跟苏立秋回禀。 苏立秋听毕,点点头道:「知道要叫人留意郑嬷嬷,也算她尽力了。」 李嬷嬷趁机也劝苏立秋道:「夫人有心跟姑娘修復关系,姑娘也退一步罢。」 待李嬷嬷下去,苏立秋一边练投壶,一边跟系统道:「妖怪,郑嬷嬷当真没有露出一点破绽么?」 系统道:「破绽当然有,但得你自己去找。我只负责教导你,九年义务教育初步完成,余者得你自己慢慢领悟。」 苏立秋吓一跳,「你以后不教我了?」 系统:「我还在,当然还要教。一百本秘笈里,还有许多你没懂的事儿呢。你得空且多读读。」 苏立秋一听,赶紧翻到一本女主有投壶神技的秘笈,重点研读女主投壶姿势及心得,再请教系统几句,便跟着照练,练了一会儿,果然发现自己手法又精准了一些。 她兴高采烈道:「照秘笈里描写,投壶精准到一定程度,堪比射箭百步穿杨。」 系统道:「待你精准度上来了,你也可以学射箭。」 苏立秋一下更来了劲,「白哥儿和英哥儿在府中东北角立了箭靶子在练,我得空就过去帮他们拣箭,让他们教教我。」 说着话,听见外面有婆子喝斥小丫鬟的声音,便站到窗前去听。 却是一个粗使婆子掀小丫鬟的头髮,又打又骂道:「既拜我为干娘,自当把月例银子交在我手里,要用时,再来领,没道理自己存着。」 苏立秋听了片刻,揭帘子出去,高声道:「你算哪门子的干娘?照拂她了吗?管她吃喝了吗?生病时给她请医问药吗?若皆没有,凭什么她的月例要存在你手里?你这不是认干女儿,你这是想贪别人银子。」 婆子见是苏立秋,吓得不敢再作声。 苏立秋喊小丫鬟道:「过来,你要认干娘,也要认一个好的,像这等只会打骂你,管你要银子的,你认来干什么?」 她说着,喊出李嬷嬷道:「这小丫头以后跟着你,再有人掀她头髮,欺负她,你老大巴掌掴过去,看那人还老实不?」 说毕,又吩咐道:「把这院子里仗势欺人的嬷嬷们,全换了。以后再让我见到欺负小丫头的,不管是什么身份,全赶了。」 她发了一回威,感觉吐出胸中一些郁气,又再高声道:「别以为我是乡下来的姑娘,管不得你们,须知道,我才是亲生女。有谁要学孙嬷嬷那样的,绝不会轻饶了。」 一众嬷嬷和丫鬟噤若寒蝉。 荷香院终是换了好几个婆子,新来的听得苏立秋性子刚强,不好煳弄,倒是老实了许多。 第57页 苏夫人听得苏立秋在荷香院发威,不由好笑又好气,跟苏逸明道:「她这性子,十足跟你一样。」 苏逸明道:「性子强些,才立得住,这样子挺好。」 苏夫人道:「好什么?顶撞我,我是亲生母亲,自然不会跟她计较,可将来嫁人,敢顶撞婆母,能有好果子吃?」 苏逸明道:「慢慢教导罢。」 另一边,苏飞玉听得苏立秋在院中说什么我才是亲生女,却恼得掼了杯子道:「深怕人不知道她是亲生女,还要这样大声喊出来?就差去街上大喊了。看什么时候让她出个丑,叫她知晓自己除了是亲生女之外,一无是处。」 郑嬷嬷忙道:「上回信件的事,已令夫人有些疑心,姑娘以后宜再谨慎些。」 苏飞玉忍气道:「自打她来了,我事事不顺心,再这样谨慎下去,怕要憋出病来。」 正说着,却有一个小丫鬟来禀话,说有人找郑嬷嬷。 郑嬷嬷去了半晌,回来跟苏飞玉道:「打听到了,说秋姑娘不知道哪儿寻的秘方,自己买了几味药料,加了蜂蜜诸物,每晚叫丫鬟捣煳了,敷在脸上两刻钟才洗净,数天下来,竟白了不少。」 苏飞玉这几日去书斋,惊觉苏立秋一天比一天白,再加上眉眼肖似苏夫人,似乎初见美人胚子,这才叫人打听苏立秋用了何法在护肤。 现下一听,不由恨得牙痒痒,要怎么才能令她毁容呢? 苏立秋这晚敷过「面膜」后,一照镜子,果然又白了一些,不由跟系统道:「这面膜果然极有效果,几天功夫白了不少。」 系统道:「那是,这可是前男友面膜秘方。多少人出重金购不得,你轻轻易易就在秘笈里找到秘方了。」 苏立秋得意,「我慧眼如炬。」 第二日起来,却有苏夫人身边的婆子过来道:「秋姑娘,夫人说今日休学,一道出门去选布料和首饰并胭脂水粉。」 苏立秋问道:「不年不节的,为什么要出门选布料?」 婆子笑道:「长公主下个月要办赏花会,已给各府发了请贴,这会凡是收到请贴的贵女,皆忙着出门选布料打首饰。夫人也接到贴子,自要带着两位姑娘出门採办。」 苏立秋跟苏夫人冷战了这么几天,其实也想寻机会和好,当下便应下来,让李嬷嬷和柔菊给她装扮。 待打扮完,李嬷嬷和柔菊齐齐喝采。 「姑娘白了些,现下画了眉,点了口脂,看起来可是美人呢。」 苏立秋忙去照镜子,很是窃喜,啊呀,终于不是烧火丫头了。 她收拾好,便带着人往苏夫人院子里过去。 才到苏夫人院门外,却碰着苏飞玉也来了。 苏飞玉一眼见得苏立秋似乎又比昨日白些,一下就脱口道:「妹妹会妖法么,短短几天竟白了不少。」 苏立秋笑吟吟道:「谁叫我模样像母亲呢,这肤色,自然也遗传母亲。母亲那样白,我捂一捂,总归也会白起来。倒是姐姐,一看就跟我们不同。」 苏飞玉脸色微变,带恼道:「妹妹句句诛心,总要想法子提醒我不是亲的。」 苏立秋微笑,「你确实不是亲的。」 苏飞玉一下子像被戳了心。 第35章 . 姐妹情深 山雨欲来 两人正拌嘴, 见得帘子一揭,潘嬷嬷出来了,便忙忙止住, 各各装出笑脸, 似乎姐妹情深,适才只是闲谈。 潘嬷嬷已是笑道:「夫人正念着, 可巧你们就来了。」 两人进了房,见苏夫人已装扮好,便上前行礼请安。 苏夫人因着这几日苏立秋跟她抠气, 本就想寻个机会母女和好,当下一见她,就拉了手道:「果然捂一捂就白了许多,今儿再一打扮, 也和京城这些姑娘没两样了。」 苏立秋也有心和好, 便道:「是想起从前得的一味美白秘方,叫人配了药, 捣煳了往脸上煳,不想煳了几日, 还真有奇效。」 苏夫人便道:「既是秘方, 轻易不要示人, 或者异日有大用。」 苏立秋点头,「都听母亲的。」 母女携手相顾一笑,算是和好如初。 苏飞玉自一进来, 便被冷落在一边, 当下见苏夫人只顾和苏立秋说话,心下不由恨得不行,从前, 母亲心里眼里只有她,如今却…… 说着话,母女三人便带着婆子和丫鬟出门。 待要上马车,苏夫人略一犹豫,便道:「秋姐儿对京城不熟,又是第一次逛街,且跟我同一辆马车,潘嬷嬷你陪着玉姐儿坐另一辆。」 苏飞玉上了马车,笑向潘嬷嬷道:「母亲如今凡事只想着妹妹了。」 潘嬷嬷便道:「两位姑娘皆是夫人心头肉,都想着呢,只秋姑娘初次逛街,夫人怕她有闪失,倒要照应一二。」 苏飞玉心下冷笑,好么,一看母亲偏向她,你们一个两个墙头草,也跟着偏了。 苏夫人坐的马车先到了京城最大的首饰铺珍宝斋,一停车,丫鬟婆子忙搀扶苏夫人和苏立秋下来。 珍宝斋店主在内早瞧见苏夫人了,忙忙亲迎出来。 苏逸明是翰林学士,职位虽清贵,然俸禄实则不高,部门也没什么油水可捞,但苏夫人不同啊,她娘家是江南豪富,当年嫁妆极丰厚,现下京城还有多处商铺在经营,每年红利不少。 苏夫人手底既宽,每年在珍宝斋定的首饰,也价值不菲,店主是把她当财神爷看的。 第58页 因一楼人多,店主亲把她们母女迎上二楼贵宾室,喊伙计上茶,又让把今年新款首饰捧上来供苏夫人挑选。 苏夫人喝着茶,见苏飞玉还没上来,便喊丫鬟道:「你下楼去瞧瞧,待玉姐儿来了,赶紧喊上来,可别叫人冲撞了。」 丫鬟应了,自下楼去候着,隔得一会,才瞧见马车停在店前,一时忙上前去揭车帘,搀扶苏飞玉下来。 苏飞玉问得苏夫人已带着苏立秋在楼上挑首饰,心下不快,到底忍着脾气,装做若无其事,和丫鬟上楼。 才至贵宾室门口外,却听店主的声音道:「我说姑娘怎么这般像夫人呢,原来是夫人的女儿,贵府专出美人儿啊,上回带来的女儿那般出众,这回又带个更出众的女儿来。」 苏夫人的声音道:「你这般甜嘴,不过想哄我们多定几样首饰罢了。」 店主笑道:「也就我们店的首饰,才能配上夫人和姑娘的美貌了,自然得多定几件。」 苏夫人不由笑了出来,「今儿呢,主要给两位女儿挑首饰,你另外再拿几样小姑娘平素佩戴的首饰出来,我要给秋姐儿多备几样。」 店主一听,知道今儿重头戏,是在眼前这位秋姑娘身上,忙又夸道:「姑娘这模样儿跟夫人同个印子,一瞧就是贵格儿,确是该多备几样首饰。」 苏飞玉听至这里,眼睛差点喷出火来,一时按掐自己的手心,方才恢復表情,硬装出笑容,款款进去了。 苏夫人给苏飞玉和苏立秋各挑了两套头面,另给苏立秋定了三套平素佩戴的首饰,说好到日期来取,这才带着她们下楼。 隔一会,一行人便到了绸缎铺,这绸缎铺,却是苏夫人的嫁妆铺子之一。 因苏夫人之兄是江南织制,她这嫁妆铺子的绸缎花样子总比别家要时新些,生意便特别好。 一进铺子,伙伴们早迎上来行礼,同样把她们迎到楼上贵宾室,不待吩咐,早把最时新的式样拿了上来。 苏夫人让苏飞玉和苏立秋挑式样,自己也挑了几样,转个头,见苏飞玉挑的料子式样尚不错,苏立秋挑的却嫌素了些,便道:「你现下也白了些,不必一味穿素的,该当挑几样时新鲜艷些的。」说着亲自帮着挑了几样。 挑毕,苏夫人吩咐伙计把布料送到苏府去,自己另带着苏飞玉和苏立秋去逛胭脂铺和香料铺。 一行人却在胭脂铺内遇见宋夫人。 宋夫人是带着女儿宋嘉云来买胭脂的。 她一眼见得苏夫人身侧的苏立秋,见其眉眼肖似苏夫人,马上猜测这是宋嘉木嘴里提过在乡下长大的姑娘了。 哟哎哎,这姑娘长得不差,嘉木那个没眼光的,说什么人家像烧火丫头。 她当即就上前,喊了苏夫人一声,笑道:「这可巧了。」 苏夫人也笑着打招唿,一时介绍苏飞玉和苏立秋。 宋夫人道:「你家玉姑娘呢,我往常也在宴会见过,倒是你家秋姑娘,是第一次见。」说着悄悄去看苏立秋手腕,待见她戴着宋嘉木送的那只匠心镯,眉眼一下全带出笑来。 嘉木那个死脑筋的,自打娇娘没了,这些年何曾提起什么姑娘,何曾对谁动过心,亏得他这回开了窍,十分夸奖这位秋姑娘,又送人家镯子,这回,得帮他把握住。 她想着,便去牵苏立秋的手,细看几眼,又跟苏夫人道:「生得跟你肖似,待再长开些,定是一个大美人。」 苏夫人接口道:「承夫人贵言。」 苏立秋虽数日敷面膜,比之先前白了一些,但肤色儿到底比不得京中贵女,跟苏飞玉和苏夫人站一处,还是略显黑的。她倒知道宋夫人夸奖的话是客气之语。 据妖怪说,她比之同龄少女要瘦些,是因为吃肉少,营养不良,所以宋夫人会说她还没长开。 宋夫人又推女儿宋嘉云,「还不快来见过玉姐姐和秋姐姐。」 宋嘉云今年十五,性格活泼,听得宋夫人的话,早笑着上前相见,又道:「玉姐姐自早早就认得了,秋姐姐是第一次见。」 宋夫人便道:「秋姑娘以后要出门,若没伴,只管叫上云姐儿同去,她最是爱逛街。」 宋夫人如此示好,苏立秋自然笑道:「谢谢夫人关照。」 她们拉着说话,再度把苏飞玉冷落在一边。 苏飞玉冷眼看着她们,果然一有了亲生的,我就什么也不是了。 稍迟,一行人到了香料铺,苏飞玉使个眼色给杏雨,杏雨知机,当着苏夫人的面,适时开口道:「姑娘最近学制香,不是要买好些香料么?」 苏飞玉嘆口气道:「香料太贵了。」 苏夫人一听,嗔道:「你这孩子,学制香要买香料为何不跟我说?」说着话,吩咐店主拿上香料,又叫苏飞玉去挑,另道:「回头要买香料,跟潘嬷嬷说一声,到帐房领银子。」 这一日,母女三人满载而归。 到得府中,回至房内,苏飞玉一张脸瞬间阴沉下来,十分不快。 以前出门逛街,苏夫人总是以她为主,今日,却是以苏立秋为主了。 给苏立秋另定了几套首饰,连布料也多要了三匹,更不要说胭脂水粉了,满满买了二十盒。 她心里突然绞痛起来,原来不是亲生的,差别会这么大。以后好东西只怕都要偏着苏立秋了。 第59页 还有这门婚事…… 想起婚事,便想起嫁妆,她突然一惊,跌坐在床上,没了婚事,哪嫁妆呢? 那份嫁妆单子,自己是看过的,十分之丰厚。 如今府中多了一位苏立秋,那份嫁妆还能全部给自己? 所以,苏立秋不单要夺自己未婚夫婿,还要夺自己嫁妆啊。 梦里,中间有一部分事情十分模煳,忆不大起来,但可想而知,定跟苏立秋有关。 自己最后青灯古佛,那般悽惨,定是苏立秋害的。 不要乱了阵脚,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要扳回败局。 苏飞玉灌下一杯茶,定了定神,细细回忆梦中周家改定苏立秋的细节。 梦里,是母亲带着自己和苏立秋去赴长公主赏花宴,宴席上好像发生一些事,过后周家便十分欣赏苏立秋,托人来说,婚事不变,但要定下苏立秋,而非自己。 赏花会到底发生何事呢? 苏飞玉忆了半晌,梦里的事十分模煳,只有约略一点印象,没有细节。 苏飞玉掼下茶杯时,想出了一个主意。 只要设法子不让苏立秋去赴赏花会,或者事情就有转机呢。 当晚,她喊郑嬷嬷到床前,细细叮嘱几句。 郑嬷嬷略有些犹豫,想一想,又点头答应了。 不过在赏花会前,想法调换秋姑娘敷脸的一味药,让她脸上红肿几日,又不是要她性命…… 荷香院中,丫鬟忙着帮苏立秋归置今儿买的胭脂等,又笑道:「长公主赏花会,那是京中盛事,到时京城贵女云集,争奇斗艳,热闹非凡。」 柔菊也回忆起来,「我去年有幸跟着夫人赴宴,真是大开眼界呢,长公主头上那顶珠冠,还有宰相家姑娘那把双面绣扇子,更有……」 她如数家珍,说着说着,突然看向苏立秋,「哎呀,姑娘虽比之前白些,跟京城贵女比,还是黑,须得再敷面膜,可别到时去了赏花会,被贵女们当成……」 丫头两个字,她没敢说,只笑出声来。 这段时间相处,她也知道苏立秋私底下是一个好说话的,待她们也宽和,一些不过份的玩笑话是说得的。 苏立秋果然戳戳她的额头道:「怕贵女们把我当成丫头是吧?还是烧火丫头那种。」 众丫鬟皆笑了。 青竹笑毕,端出石碗道:「我先把药捣了,待会儿姑娘沐浴完,正好敷上。」 她捣着药,又跟苏立秋道:「姑娘叫人配的药,只剩三包了,还得再配。」 第二日,李嬷嬷拿着单子出去配药。 因是秘方,并不在同一家药店配药,而是分了好几家,另有两味东西,是苏立秋自己在园子里摘了花草和着蜂蜜配的。 李嬷嬷配完药回来时,并不知道手底其中一味药,已被掉了包。 隔两日,原有的药用完了,青竹便把新得的药按比例分好,倒一份到石碗内,开始捣了起来。 苏立秋躺在床上看书,一边摸着脸,和系统聊天道:「每本秘笈里,真假千金都斗得死去活来,我本以为现实中不会这样,万没想到……」 她提起信件的事,「郑嬷嬷一个奴婢,没有人指使,敢那样做么?照秘笈里描写,这种事只是开头,现下几日风平浪静,我倒疑心有更大的风雨在等着我。」 第36章 . 女主女配 我要当大女主 柔菊端着凤仙花汁进来, 坐到苏立秋跟前,拉她坐起,给她涂指甲, 一边道:「姑娘的脸倒是白了, 但这手,还是太黑呀。」 青竹正捣药, 闻言拿勺子勺了一点药煳,走过来敷在苏立秋手背上,笑嘻嘻道:「以后敷脸时, 手也得敷一敷。」 苏立秋坐着不动,任由两个丫鬟施为。 柔菊很快就给苏立秋涂好指甲,捉着她的手指吹了吹,一边问青竹道:「你捣半天, 可捣好了?快些拿过来给姑娘敷脸上。敷完姑娘才好午睡。」 青竹应一声, 把石碗整个端了过来,正要拿勺子勺了药朝苏立秋脸上抹, 突听苏立秋道:「等等。」 苏立秋说着话,已是拿过旁边搁着的手帕子, 一手抹掉敷在手背上的药, 一瞧, 手背已是又红又肿,她「啊」一声道:「怪道适才敷着时感觉有些作痒作痛,这要敷在脸上, 我得烂脸。」 柔菊和青竹大惊失色, 「先前敷脸时并没有问题,这回是怎么了?亏得没先往脸上敷,若不然, 后果不堪设想。」 苏立秋便低头去嗅药煳,没嗅出问题来,又喊青竹道:「把没捣的药拿过来我瞧瞧。」 「姑娘是怀疑那药有问题吗?」青竹花容失色,忙过去拿了药过来给苏立秋瞧。 苏立秋仔细分辨,终于从药中抽出一簇紫色干药草,放到鼻端去嗅,又数它的叶子,隔一会道:「这草的叶子是尖的,不是圆的,跟方子上的药草极像,但并不是那味药,问题估计出在这儿。」 李嬷嬷很快闻声进来,听得事情经过,一时神色极凝重,跟苏立秋道:「老奴照之前那样去大药铺抓的药,姑娘说的这一味药,还是在曹掌柜家药铺抓的,他家叔叔在宫中当太医,店里做事的,全是出师的学徒,没料到会抓错药,老奴这就带着药去找他们说理。」 苏立秋一听,忙拦住道:「你且说说抓药经过。」 李嬷嬷道:「因他们药铺抓药的人多,老奴还要赶着去别处抓其它药,就把其中一张药单交给伙计,让他抓了放在柜檯边的笸箩里,待我从别家抓了药过来,再付帐拿药。」 第60页 「待从别的药铺抓好药,回到曹掌柜家的药铺,问得伙计说药已抓好了,一看放在笸箩内,就结帐拿药走了。」 李嬷嬷说着,脸有怒容,「曹掌柜家的极少出差错,这回真是……,亏得姑娘还没敷到脸上,若不然,饶不了他们。」 苏立秋问道:「他们药铺,平素抓了药,都放笸箩里吗?」 李嬷嬷答道:「一般都是给了药单,伙计把药单放在笸箩内,端着去抓药,包好药后,放进笸箩,出来再把药并药单给抓药的人。」 苏立秋问道:「药铺里笸箩有分大小和样式吗?」 李嬷嬷回忆一下道:「都一样大小,一个样式。」 苏立秋思考一下道:「你且拿着药去问问,也不要高声吵嚷,只问问这味药到底是抓错的,还是放在笸箩内时,被人拿错了。」 李嬷嬷点头,拿了药风风火火走了。 大半个时辰后,李嬷嬷一脸郁色回来了,跟苏立秋道:「曹家药铺的人看了药单,不承认抓错了药,还说老奴带去的这味药有毒,他们药铺内并没有这一味药,怀疑老奴是去讹诈,还让老奴尽管去报官,口气十分强硬。」 苏立秋又问几句,沉吟片刻道:「他们既说药铺内没有这一味药,口气又这么强硬,想来并不是抓错药。」 「这药,应该是被调包了。」 李嬷嬷失声道:「是谁这么恶毒?姑娘到得京中,也没见过多少人,也没得罪过谁,因何……」 她说着,突然止了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想到的。 玉姑娘千娇万宠长大,品性才情皆交口称赞,真会这么做? 苏立秋见得她的神色,便慢慢道:「嬷嬷,你是府中老人,以后要帮我多留意一些事。」 她又喊过柔菊和青竹,嘆了口气道:「近来发生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第一件,那边说我用肩膀撞她下水,致母亲对我不喜。第二件,孙嬷嬷呈了信到母亲跟前,诬陷我跟外男私自书信来往,后来承认是郑嬷嬷指使,郑嬷嬷不肯认,此事不了了之。第三件,我要敷脸的药被调包了。以后此类事情,只怕还会发生,你们都谨慎些。」 柔菊和青竹听得脸色煞白,心下欲待不信,可事情实实在在发生了。 玉姑娘从前虽有些小性子,却没害过人,可如今…… 孙嬷嬷却是很快摆正位置,跟柔菊和青竹道:「咱们跟着秋姑娘,一身荣辱皆繫于姑娘身上,一切当以姑娘为重,不管是谁要害姑娘,咱们都不能有一丝的纵容。」 柔菊和青竹忙忙点头,跟苏立秋表几句忠心,又道:「以后这些吃的用的,我们会加倍小心。」 孙嬷嬷问苏立秋道:「此事可要跟夫人禀报?」 苏立秋摇头,「上回孙嬷嬷当面指认郑嬷嬷,事情也不了了之,这回没一点凭证,说了也枉然。」 待众人下去,苏立秋跟系统发牢骚道:「我怎么越来越觉得,苏飞玉很像秘笈里真假千金之中的恶毒女配呢。」 系统慢悠悠道:「没准苏飞玉的角度看,你也是一个白莲绿茶之类的女配呢。」 苏立秋「呃」了一声,突然疑惑起来,问道:「妖怪,我跟苏飞玉之间的事,以后会不会被你们写进真假千金对照组秘笈里,变成第一百零一本秘笈?」 系统拖长声调道:「可能性很大。」 苏立秋:「……」不是吧? 苏立秋想到自己有可能变成秘笈里的人物,一下又振奋,「哪我跟苏飞玉之间,谁是女主谁是女配?她那么多坏心思,应该是女配吧?秘笈里描写,正义的一方都是女主,歪心思的一方都是女配。」 系统道:「非也。秘笈一般是根据活到最后笑到最后那一方的回忆编辑整理加工而成,若你时运不佳,智慧不足,不幸早亡,就是一个短命女配了,哪里能成为女主。」 「苏飞玉能活到最后的话,在她的回忆里,你才是那个或恶毒或愚蠢或白莲或绿茶的女配,她却是光芒四射的女主。」 系统再补充一句,「所有你认为恶毒的地方,在她的回忆里,自有足够藉口掩是饰非,进行合理化,甚至成为高光点。」 苏立秋惊了,嚷道:「怎么能这样?」 系统道:「你不想被写成恶毒女配,便要活成女主。女主要具备什么条件你知道么?」 苏立秋抚额道:「秘笈里描写,女主是光芒的中心啊,我太弱了。」 她说完,想起什么来,又给自己打信心,「不怕,苏飞玉也不算十分强大。」 系统提醒道:「她也一样会进步,一样有辅助。」 苏立秋一惊,「她脑袋里也住了一只厉害的妖怪?」 系统暗翻白眼,答道:「她脑袋里没有系统,但我观她近来言行,应该另有别的辅助。」 苏立秋沉默了一下,试探问道:「我不当女主,也不跟她斗,当一个普曾通通的人行么?」 系统道:「你觉得她能放过你?」 苏立秋嘆了口气,「但我也不想这样斗来斗去啊。秘笈里也有一些真假千金友好相处的,为何我和苏飞玉不能和平相处?」 系统点评道:「因为她被苏府的人宠坏了,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认为一切该当是她的,突然你来了,毁了她原本值得骄傲的身份和婚事。她的世界崩了,她得证明,她比你优秀,方能抬起头。」 第61页 系统又激苏立秋一句,「怎么,你想让她当女主,到时把你写成愚蠢女配?」 苏立秋听着,被燃起了斗志,「自不能让她这样歪心思的人当女主,这个女主,必须我来当。」 苏立秋立志:「我要像秘笈里的大女主那样,做些利国利民的大事,用高大的光环,压服苏飞玉。」 系统表示赞许,「祝你成功!」 苏立秋立完志,马上发愁了,现自己在苏府还没立住足,处处被苏飞玉打压呢。 苏飞玉仗着苏府长辈的宠爱,胆大妄为…… 苏立秋思索一会,自己也可以争取苏府长辈的信任和支持,或者宠爱。 第二日,苏立秋起了一个大早,先去给苏老太太请安,讲了一个佛经偈理的故事逗笑苏老太太,跟着苏老太太用早膳,用毕这才去上课。 午后,她去见苏夫人,帮着苏夫人理帐,分担杂务,端茶递水一会儿,这才告辞。 傍晚,她亲去厨下,做了消暑甜汤,给父母和祖母各送去一碗。 当晚,苏逸明跟苏夫人道:「秋姐儿这段时间懂事了好多,都知道要体贴老父亲了。」 苏夫人也跟苏逸明道:「秋姐儿别的不论,这理帐算数的本事,却比玉姐儿强。」 苏老太太也跟严嬷嬷道:「秋姐儿虽则在乡下长大,到底是苏家血脉,略略教导,言行举止倒是不差什么了。」 苏飞玉听得苏老太太诸人夸奖苏立秋,却是生了郁气,好么,前几日换了她的药,倒没有煳烂她的脸,还天天这边孝顺那边孝顺搏夸奖。 也罢,拦不住你赴长公主的赏花会,就让你在长公主赏花会上出个大丑,声名扫地,到时看父亲母亲送不送你出京…… 只要你离了这儿,苏府只有我一个女儿,一切就恢復正常了。 苏飞玉想着,摊了纸,依着梦中记忆,写了一张药方。 只要配出药来,嗅了这药的人,当众失了神智,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到那时…… 第37章 . 准备赴会 准备做两件大事 苏立秋这一日下学, 便有丫鬟笑吟吟来喊她道:「姑娘,夫人那边请您过去一趟。说是上次在珍宝斋定的首饰已送来了,请姑娘去试戴, 若是圈口大或小了, 还可叫伙计带回去再调一调。」 苏立秋过去时,苏飞玉也在, 两人各自试戴起首饰。 苏飞玉手腕白,当下戴着累丝金镯子,有意无意伸过去跟苏立秋比较, 还道:「妹妹手腕细,显得镯子大了些。」 苏夫人一瞧,却是道:「秋姐儿的脸是白了些,这手却太黑了, 早晚也得多涂涂美白的霜才是。」 苏飞玉接口道:「妹妹记得保养脸, 却忘记保养手了。我记得有一年跟母亲去赴长公主的赏花会,当时有一位边关来的武将夫人, 那只手又黑又粗,她却不自知, 还拿手去摸人家杨夫人的衣裳, 差点把人家衣裳勾出丝来, 可是成为全场笑柄呢。」 苏夫人一听,便拿起苏立秋的手摸了摸,摸到掌腹的老茧, 幸亏没摸着倒刺, 便松了口气,只道:「来京也这些日子了,手掌这些老茧怎么还在?倒是叫人拿剪子剪了, 磨一磨,再好生涂上霜。可别到得长公主宴会上,一伸手,也把人家衣裳给勾出丝来。」 苏飞玉抿唇一笑道:「其实妹妹手上的老茧怪可爱的,瞧起来蛮新奇。」 苏立秋闻言一笑道:「乡下干农活的人,谁没几只老茧了。要不是小时候被抱错,手中有老茧的,就是姐姐,而不是我了。不对,要是没有抱错,我哪知道什么老茧不老茧?倒是姐姐,肯定一辈子老茧。」 苏飞玉一听,脸色微变,只是在苏夫人跟前,到底忍着气,只嗔苏立秋道:「妹妹说话真是阴阳怪气。」 苏立秋便朝向苏夫人道:「母亲,姐姐嫌弃我呢。」 苏夫人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两个都这么大了,别动不动像小孩子一般,你撩我一下,我撩你一下。试完首饰没有?试完再试试衣裳。」 试完首饰和衣裳,苏夫人命留下数件,有数件要稍做修改。 稍迟,苏立秋令丫鬟捧着衣裳和首饰,回了荷香院,一时照镜子看自己的肤色,又看看手背,便喊过李嬷嬷,让她再出去配面膜的药。 李嬷嬷这回谨慎,带同柔菊一道出门,全程盯着配药的伙计,每份药都让伙计当面再拆了包装检看一番,这才结帐拿药。 回至荷香院,柔菊和青竹一道捣药,也不敢马上给苏立秋用,两人先在手背上试了试,见并无异状,又往脸上再试一遍,确认无异,这才给苏立秋敷脸和手。 如此数天下来,苏立秋的脸和手又白了些,肤色虽还是不如京城贵女白净,但敷了粉之后,到底看得过去了。 这一日早起,柔菊诸人帮她打扮,却是欣喜道:「姑娘白净了些,瞧着越来越像夫人了,现下任谁一看,都能看出姑娘与夫人是亲眷。」 苏立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感嘆,跟上京时相比较,有些判若两人了呢。 因看看时辰离上学还早,她便带着丫鬟过去给苏夫人请安。 苏夫人留她用了早膳,见她唇脂掉了一些,又拉着进房,让她坐在妆檯前,亲手给她涂了唇脂。 苏立秋从铜镜里看自己,又看看苏夫人,抿唇一笑道:「母亲,您照照镜子。」 第62页 苏夫人一照镜,有些恍惚,镜子里两张脸,十分肖似,任谁一瞧,都知道她们是母女。 苏立秋伸手,拉苏夫人的手抚在自己脸上,轻声道:「从前在乡下,我曾梦过与一位贵妇一道照镜,只梦中看不清对方的脸,如今方知道,那位贵妇却是母亲。有好几次,生活太苦,还想过轻生,不知为何,又觉着若死了,梦中贵妇会伤心欲绝,那时不明白因何会一直想着梦中贵妇,如今才知道,这便是血脉牵连。」 苏夫人听得苏立秋如此说,怜惜之心大起,这个女儿在乡下受尽苦楚,如今回来,一家子该多补偿她才是。 自己这阵为着周家想退婚,一颗心全在玉姐儿身上,忽略了秋姐女,是有些不当。 她想着,抚了抚苏立秋的脸,低声道:「现下回来了,一切有父亲母亲呢,可不会再叫你受苦了。」 说着,又道:「秋姐儿,你也十六了,已到婚配年龄,心中可有想过要选什么样的夫婿么?」 长公主赏花会,实则是一场大型相亲会,到场的夫人们,全放亮了眼睛要为女儿择佳婿,自己到时也得帮着秋姐儿先择定几位人选。 苏立秋想了想,自己是要当大女主的人,这位夫婿家中,顶好有一个能任自己施为的条件。 她斟酌一下道:「女儿在乡下时,见了太多村民疾苦,心中曾发过愿,若有朝一日能够,便要帮他们一把,让他们过得好些。」 她从镜中看看苏夫人神色,接着道:「我希望我的夫婿,能助我一道完成这个心愿。」 苏夫人不由失笑,「你这是关心黎民疾苦,欲改善民生?想要一个与你同道的夫婿?」 苏立秋点头,眨巴眼睛,「当然,夫婿还要长得好看,要是长得丑的话,就得再考虑考虑。」 苏夫人这下笑出声来,掐一下苏立秋的脸道:「想得还挺多。」 待苏立秋告退,苏夫人喊过潘嬷嬷,吩咐道:「你拿着银子,去周旋一下,看看能不能购买一份长公主赏花会宾客名单。」 潘嬷嬷一听,便道:「夫人这是想早做准备,为秋姑娘择定夫婿人选?」 苏夫人点头,笑着将苏立秋择夫婿要求说了,又道:「她这哪是择夫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择名臣。不过,她既有这个想法,自当先得知宾客名单,探听一番,看看谁家小郎君符合她的想法,到时好想法接近。」 苏立秋这一日下了课,却并不立即走,而是帮着丫鬟斟茶,亲自端到尚女官跟前。 尚女官接过茶,笑问道:「可是课业上有不明白的?」 苏立秋待丫鬟离开,这才道:「学生想了解一下宫中之事,不知道先生能否指点一二?」 尚女官一听,脸色一沉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苏立秋忙解释道:「先生应是误会学生意思了,学生并不想听宫中秘闻,只是想知道陛下有几名子女,可有皇子想着黎民疾苦。」 「学生在乡下长大,深知道乡民除了看天吃饭之处,还希望处于高位的人关心一下他们的疾苦。」 尚女官这阵教导苏飞玉和苏立秋,接触下来,倒是知道苏立秋稍有些不同寻常姑娘,当下听得她的话,深看她一眼,徐徐点头道:「若只是想了解陛下有几名子女,这个倒是可以告诉你。」 尚女官在宫中当过女官,她所知道的,当然比苏夫人诸人要多,她一时便拣能说的,跟苏立秋说了。 楚国皇帝今年四十五,膝下共有十三名子女,年幼的尚且不论,如今在京得宠的,却有秦王、晋王、楚王、平阳公主。 尚女官看一眼苏立秋,又道:「太子没了,如今储君之位未定,京中人心浮动,危机四伏。」 她说毕,又打量苏立秋一眼,「不管是你自己想打听这些,还是你家父亲母亲想打听这些,能说的,我已说与你听,余者,自己多思量。」 苏立秋忙拜谢。待回了荷香院,却听系统「嗤」一声笑道:「打听起皇子来了,莫非想当王妃?」 苏立秋脸色一肃,「非也非也,只是想知道宫中局势。秘笈里的大女主,好几个会牵扯宫中人物,我想当大女主,先得打听打听宫中人物,万一也牵扯上,心中不慌。」 系统:「确实想得挺多。」 苏夫人那边,隔两天便得了一份长公主赏花会名单,看了看却疑惑道:「因何杨家曹家尚家没在名单内?」 潘嬷嬷笑道:「夫人,这份名单只是抄录了部分宾客,好些众所周知每年必赴会的便没有抄录,另有一些位高权重的,也不敢抄在名单上。」 苏夫人便点头,「往年长公主赏花会,秦王晋王和平阳公主会走个过场,度着今年也一样。抄录名单的,纵得了确切消息,知晓他们会出现,自也不敢把他们抄在上面。」 至晚,苏夫人拿着名单跟苏逸明说话,讨论起名单几位未婚少年的情况,沉吟道:「沈家公子不错,顾家也不错,谢家尚可。既知道他们这几家会赴宴,自得先打听这几位公子人品相貌性情,到时见着人若也不错,便可以考虑。」 说着又嘆息,「玉姐儿若被周家退婚,以她的眼界,只怕瞧不上沈家顾家谢家这几位公子,到时反倒难办。」 苏逸明道:「你上回不是想着再不然,就亲上加亲,将她配与文丹么?」 第63页 苏夫人苦笑一声道:「我是这样想,后来打探玉姐儿口风,不承想她透露出意思来,嫌丹哥儿没有官身,一丝儿也瞧不上呢。」 苏逸明怔一怔,「若被退婚,本就不好说亲,再要嫌三嫌四,可就难了。」 苏夫人又嘆息,「娇宠这么多年,又不捨得她受苦,总要尽力再为她觅佳婿。」 长公主赏花会的日子如期到来了。 苏立秋起了一个大早,由得李嬷嬷诸人帮她装扮。 才装扮好,却见潘嬷嬷来了。 潘嬷嬷却是领苏夫人命令,过来检看苏立秋穿戴的。 苏立秋今儿上着蝶戏水仙衫,下着散花如意云烟裙,头上梳了芙蓉归云髻,插着流苏钗,轻扫眉淡点唇。 潘嬷嬷看毕,另建议道:「这个髮式好看,但两侧最好再缀上几朵石榴珠花。衣裳隆重,口脂倒不必过厚,涂薄些方好。」 潘嬷嬷是苏夫人陪嫁丫鬟,也是江南人氏,极有审美眼光,当下众人听着,照她意思再给苏立秋收拾一番。 待收拾好,才至苏夫人处。 苏夫人也再检看苏立秋一遍,一时见苏飞玉未至,又让人去催。 这会,苏飞玉却是遣开身边丫鬟,往腰上系了香包,又收藏好一只小荷包。 梦中,她跟着老尼姑学过制香,也学过配药,为了生计,还学过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或者,这些梦中学到的东西,有朝一日皆能派上用场。 她想着,看看腰间系的香包,突然抿唇一笑,梦中,这一年的长公主赏花会上,秦王会到场,虽则梦境有些模煳,不知道秦王到场的具体时刻,也不知道他何时离场,但只要他到场,自己便有机会。 这一次,有两件大事要做。 其一,让苏立秋出个大丑。 其二,引秦王注意到自己。 第38章 . 色如春晓 大美男出场 苏飞玉精心打扮, 上着挑丝云?衫,下着十二破留仙长裙,梳了百花髻, 腰间环佩叮噹, 再加身段适中,肤色白细, 眼波如水,款款过来时,瞬间就把苏立秋比了下去。 苏飞玉身边侍候的人不由暗得意, 玉姑娘毕竟养在夫人膝下多年,这份气度这份美貌,不是秋姑娘可比。 苏立秋身边侍候的人却暗暗道:再美貌也是养女,断越不过我们姑娘去。 两厢的人不知不觉暗暗比较上了。 一行人出了门, 马车小半个时辰就到了长公主府门前。 长公主是当今皇帝的姐姐, 当年多事之秋时,曾下了死力护着皇帝, 及后皇帝登位,十分敬重这位姐姐, 荣宠至今。 长公主府每年的赏花会, 是京中盛事, 各府以求得一帖赴宴为荣。 在门口迎客的一位婆子眼见是苏府的马车,已忙忙过来相迎,笑着要扶苏夫人下马车。 苏夫人一见她, 口称陶嬷嬷, 却不敢劳动她,自己扶着潘嬷嬷的手下马车。 陶嬷嬷眼尖,见得后面的马车下来两位姑娘, 便笑道:「恭喜夫人又得了一位女儿。」 苏夫人笑道:「你们消息倒灵通。」 陶嬷嬷笑着移了话题道:「长公主刚还念叨您,快些随我来罢!」 苏立秋在后见长公主府的人对苏夫人热情,倒并不意外,因她昨儿就从李嬷嬷嘴里得知,苏夫人娘家和长公主有些往来,简单一句话,苏夫人兄长顾承元,每年都要孝敬长公主一笔钱。 苏立秋一路行来,目不瑕接,心道:不愧是长公主府,也太富贵了。 当下苏夫人带着苏立秋和苏飞玉到了会客厅,很快另有府中女史来引她们进去拜见长公主。 长公主四十多岁,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当下一见苏夫人带着女儿进来,就笑道:「早听得你又得了一位女儿,可算是带来一见了。」 苏夫人行礼毕,笑道:「小女初至京城,貌拙,礼数粗疏,故不敢令其见人,今日赏花会,本也犹豫要不要带出来,想一想,丑孩子也得见见世面,这才带来了。」 长公主早招手叫苏立秋上前,细看一眼,笑道:「这不是跟你长得很像么,哪里貌拙了?太过自谦会伤了孩子。」 长公主说着,又问苏立秋:「叫什么名字?听说在乡下长大,到了京中可惯?」 苏立秋遂一回答。 长公主见她并不怯场,口齿也伶俐,便跟苏夫人道:「我瞧这孩子不错,你该多些带她出来。」 苏飞玉立在一边,见自打进来,长公主眼里只有苏夫人和苏立秋,直把她晾在一边,一颗心不由煎熬起来,暗恨之。 说了几句话,一时另有客求见,苏夫人便告退,带着苏飞玉和苏立秋从另一个侧门出去,随婆子去了园子里,像往年一样先行赏起花。 这里又进来见长公主的,却是周锦年的母亲谢氏。 谢氏的婆母安阳郡主是长公主的堂姑母,而谢氏的弟弟,娶了长公主驸马的侄女为妻,两家人连结着好几门亲眷。 当年周锦年要定亲,周尚书和安阳郡主因着一些原因,便问了长公主的意见,长公主认为苏逸明是翰林学士,职位清贵,本人并没有结党营私,而苏夫人娘家豪富,是另一种助力,便力荐周锦年与苏家之女苏飞玉定亲。 如今苏家突然出现亲女,说苏飞玉是抱错的养女,这桩婚事,自然要另做考量。 周尚书心下欲待另定下苏立秋为孙媳,周家其它人却有不同意见,认为苏立秋在乡下长大,只怕见识浅薄,当不得大家主母,撑不起来。 第64页 今日长公主赏花会,谢氏度着苏夫人必带同两位女儿前来,也必定会见过长公主,当下进了房,行礼毕,便问及此事。 长公主沉吟一下道:「我瞧着,苏家亲女并不差,若还是要与苏家结亲,换成亲女倒也可行。」 谢氏道:「总归是委屈锦年了。当年他随祖母进宫,好几次被公主堵住,大家只怕公主瞧上他,要选他为驸马,因急匆匆定了亲,这些年,他对苏家女一直淡淡的,如今说要换另一个人定亲,他也淡淡的,不置可否。倒也知道他对苏家女无意,可万一退了亲,一时没有定下别的婚事,公主又生心思,岂不是……」 谢氏嘴里说的公主,便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已是十七岁,至今还不肯选驸马,皇帝正为此头疼着。 提起平阳公主,长公主也头疼了,「平阳那个性子……」 谢氏嘆道:「若不是锦年与平阳公主是……」 她话才说一半,忙忙止住,四下瞧了一眼,见没有别人,这才松口气,又轻嗔自己道:「我这段想着锦年的婚事,晚间睡不好,有些神思恍惚了。」 长公主没有接嘴,只端起茶碗喝茶,半晌道:「罢了,你们回去问问锦年,看他想要苏飞玉还是苏立秋,他若不想变动,今年就娶了苏飞玉罢。待锦年娶了妻室,平阳自息了心思,也少些事儿。」 谢氏应了,也有些无可奈何。 论起来,自然是选亲女为佳,可是苏立秋在乡下长大,见识并言行举止,哪能跟在京中长大的苏飞玉比?且锦年跟苏飞玉定亲多年,虽淡淡的,到底也熟络些。 园子里,苏夫人遇着宰相夫人,忙带同苏飞玉和苏立秋上前拜见。 宰相夫人一样是「啧啧」说苏立秋和苏夫人相像,又携了苏立秋的手,细端详一番,跟苏夫人道:「姐儿瘦了些,眉眼还没长开呢,待好生养一养,指不定相貌比你当年还出众。」 苏夫人笑道:「她像个猴儿一样,我也发愁。」 闲话几句,却见宋夫人带着宋嘉云来了,宰相夫人问道:「你家嘉木呢,还是不肯来赏花会?」 宋夫人嘆道:「他每年皆不肯来,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别家赏会花会后发婚帖。」 三位夫人说话,宋嘉云便挽了苏立秋道:「秋姐姐,我带你过去那边看花。」 苏飞玉也遇见杨素兰并郭怀柔两位好友,因往一边说话。 先前知道自己是养女后,苏飞玉一直躲在家中,不肯出去见人,接到杨素兰郭怀柔请帖,也託病不出。 现下相见,略略苦笑道:「我是养女的事,你们应该听闻了吧?」 杨素兰忙拉住苏飞玉的手,「我只知道,你是我相交多年的好友,跟养女不养女不相干。」 郭怀柔拉起苏飞玉另一只手,「咱们相交多年,你还不知道我们么?岂会因你身世有变,就不跟你来往的事?」 苏飞玉微红眼眶道:「是我自己愧对你们。」 杨素兰和郭怀柔齐齐道:「当年抱错娃儿,又不是你的错。」 苏飞玉见两位好友待她如昔,心下稍安,一时道:「我现下身份尴尬,不比从前,若有些不周之处,你们别跟我计较。」 杨素兰和郭怀柔自又是一番言语安慰。 说着话,她们抬头去看不远处的苏立秋。 杨素兰道:「你家妹妹跟你比,差远了,你且安心。」 郭怀柔也道:「乍然一瞧,眉眼是跟你母亲有些像,可她又黑又瘦,走路又快又疾,说笑时也不知道掩嘴,看着颇粗鄙。」 杨素兰接嘴道:「是呢,再说了,你跟周锦年定亲多年,不是说今年年底就要成亲么?离了苏家,嫁入周家,到时你就是周家的人,养女不养女的,谁会没事儿提起?」 一提及婚事和周锦年,苏飞玉神态便恹然起来,摆手道:「我跟周家这门婚事,只怕也是不成了,你们以后别提这个。」 杨素兰和郭怀柔怔住了,面面相觑,周家竟要退婚么? 另一边,宋嘉云指点园中景物,遂一跟苏立秋介绍,又笑道:「秋姐姐,你比上回见面白了些,现下瞧着,其实看不出是乡下长大的。」 苏立秋笑道:「家里几个丫鬟也这样说。」 宋嘉云拉着苏立秋走到另一侧,凑近她耳边道:「秋姐姐,我听到一个传闻,说周家想退掉玉姐姐,改定下你。」 苏立秋大吃一惊,「这不可能。你从哪儿听来的,因何这样说?」 宋嘉云道:「你且别管我从哪儿听来的。」 她顿一下,「若这样,你会答应吗?」 唔,周锦年那样的,因何不答应?母亲让我这样问,怕是白问。 苏立秋道:「他现还没退亲,依然是我未来姐夫,轮不到我答应不答应的。」 宋嘉云还待再试探,一抬头,突然呆怔住了。 苏立秋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也怔住了。 园中百花盛开,美不胜收,但从花后转出来一个人,却比百花更艷。 那人穿着银红色直裰,腰带系了香包并一块羊脂玉佩,色如春晓…… 苏立秋唿喊系统道:「妖怪妖怪,快看,这位活色生香,比你给我看的那些美男,不差什么。」 系统道:「你不觉得他眼熟么?」 苏立秋一怔,还真有点眼熟,再细瞧,这才「啊」一声道:「我记起来了,这是小时候在慧宝寺后山见过那位小美男,当时年小,已是极美貌,没想到长大更美貌,这谁抵得住?」 第65页 她正和系统嘀咕,袖角却被宋嘉云扯了扯。 宋嘉云道:「别瞧了,人走远了。」 苏立秋吁出一口气道:「第一次瞧见这样的大美男。」 宋嘉云一怔,突然笑了起来,笑毕道:「他就是你嘴里的未来姐夫。」 苏立秋吃惊道:「周锦年?」 宋嘉云点头。 苏立秋:「……」 第39章 . 花与香包 大美男有些冷傲哦 宰相夫人一转头, 也看到周锦年了,一时跟苏夫人道:「你家这位未来女婿长得实在太过惹眼,听闻他当年定亲, 许多小姑娘哭了半宿。异日他成亲, 说不定又有一批姑娘要哭半宿。」 宋夫人也接嘴道:「幸亏京中也就周小郎君长这样,要是多来几个这样美貌的郎君, 姑娘们眼睛只看见他们,怕是又要辜负好年华,不肯将就定亲了。」 她这话, 意有所指,似乎在影射平阳公主为了周锦年,至今不肯定亲的事。 宰相夫人不肯接嘴,苏夫人自然也不接嘴。 苏夫人这会且有些嫌宋夫人多话。 没错儿, 她之前是把宋嘉木当成女婿人选之一, 但随着秋姐儿渐渐白净,略打扮过后也能见人, 对女婿的要求便高了些。 现下瞧着,便觉宋嘉木年岁大了些, 又是武将, 不算是特别好的人选。 再有一个, 尚女官在她跟前品评过秋姐儿,给了秋姐儿颇高的评语,说虽在乡下长大, 悟性极高云云。 或者秋姐儿, 也能配得极好的夫婿呢! 苏夫人心思既活泛,对宋夫人便不冷不热了。 宋夫人却是心急,好容易儿子表现出对一位姑娘有兴趣, 若这样错过,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孤独终老? 正聊着,宰相夫人却被转移了视线,看向另一处。 苏夫人和宋夫人也瞧过去,见是长公主儿媳沈氏抱儿子出来,奶娘抱着一只雪狮狗跟在后面。 沈氏的儿子一岁出头,长得粉装玉琢,因见园中热闹,便在大人怀中挣扎,想要下地。 苏夫人和宰相夫人一见娃儿,早就围拢过去,夸道:「胜哥儿长得可快,上回见着才粉团团一点点,现下这么大了。啧,今儿怎么嘟着嘴哪?」 沈氏笑道:「他听见外间热闹,吵着要出来,来了又不安生,想下地呢。」 另一头,苏飞玉和杨素兰并毕怀柔说着话,齐齐走到一处花圃内。 这处花圃的花,可任意採摘。 杨素兰和毕怀柔各撷了一朵,互给对方簪到头上。 苏飞玉也撷了一朵,却只拿在手内把玩,一边看向不远处的苏立秋。 宋嘉云和苏立秋说着话,也拉了她往花圃这边过来,一边解释道:「因之前赏花会时,常有人询问能否撷花,长公主后来便命人在园圃内种植了数种名花,专拱人採撷互赠。咱们往这边来,这会定能撷到最大朵的。」 苏飞玉见宋嘉云拉了苏立秋过来,便喊一声秋姐儿,笑向杨素兰和毕怀柔道:「这位便是我妹妹立秋。秋姐儿,这位是素兰,这位是怀柔,以后出来走动,可能会经常碰见,大家先认识一下。」 苏飞玉在人前如此落落大方,苏立秋自然也十分礼貌,笑着向杨素兰和毕怀柔问好。 宋嘉云跟她们虽不是深交,也是识得的,自然也打了招唿。 一时宋嘉云撷了花,要往苏立秋鬂边簪,却被苏飞玉抢了先。 苏飞玉眼明手快,把自己撷来的花簪到苏立秋头上,笑向宋嘉云道:「我这朵比你大,更配秋姐儿的髮饰。」 宋嘉云自不会相争,一笑把花簪到自己头上,待见那边的宋夫人看过来,知道有话要问自己,便朝众人告一声罪,转身走了。 苏立秋并不想和苏飞玉待在一处,一个转身也走了。 她转了一圈,见园中人渐多,可一个也不认得,便独自走到桌案前,拿了一块点心吃了。 这处摆了长案几,上面放着各式瓜果点心甜水,客人饿了渴了可自取。 她吃毕点心,端起一杯甜水时,在甜水里映见自己头上的花,想起这是苏飞玉簪的,一时有些厌恶,随手就取了下来,掷在角落。 虽掷了花,指间发间似乎还有花香,嗅着有些心烦。 一时见丫鬟端了一钵供人净手的水过来,便过去洗了洗,拿帕子擦干净了手,四处张望一番,犹不见苏夫人,便绕至另一边的长案几,研究上面搁着的精緻点心。 她正思考要不要趁着没人过来,再吃一块点心,突听一阵喧闹声,抬头看去,却是一只雪狮狗小跑至另一侧的长案几下面,钻到案几下,伸舌头一舔一卷,竟把她适才掷在地下的花儿吃了。 很快的,一个正学步的娃儿追着过来,伸小手要抱狗,后面几个媳妇模样的人笑着说:「胜哥儿,你自己还没走稳,倒要抱狗了?」 狗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蹿出去好几步远,一边甩着身上的毛,似乎略烦躁。 小娃儿「咯咯」笑着又朝狗追过去。 几位媳妇见客人只顾赏花,并没几人过来吃瓜果,便回身各拿了一块点心,这才去追娃儿。 苏立秋见那只狗跑着跑着,突然叫了一声,心下莫名起了警惕之心。 这狗适才吃了花,那朵花,是苏飞玉簪在我头上的…… 她念头还没转完,便见那只雪狮狗烦躁一刨地,突然一转身,浑身的毛炸起,张开大嘴,朝近在几步的小娃儿扑去。 第66页 不好了!苏立秋脸色乍变,想也不想,回身抓起桌案上一只佛手果,奋力就掷了过去。 她这阵天天学投壶,手法精准,这一掷,佛手果恰恰好就掷进狮子狗嘴里,狮子狗「啊呜」一声,汁水四喷,动作缓了缓。 勐地里一个人影过来,一抬足踹翻狮子狗,另一只已抄起小娃儿,瞬间退后,再大喝一声,声音响起,不远处马上有两个人赶来,迅速制服了狮子狗。 至此,几位媳妇才发出惊叫。 苏立秋见小娃儿被抱走,惊魂稍定,看了过去,这才发现,抱走小娃儿的,是周锦年大美男。 另两个制服狮子狗的,瞧装扮,应是长公主府护卫。 稍迟,一众人,包括被制服已关进笼子里的狮子狗,全到了长公主跟前。 几位媳妇跪地,瑟瑟发抖,细说经过,只说雪狮狗突然发狂,她们一时反应不过来。 沈氏抱着儿子,一边安抚一边心有余悸。 周锦年却是简洁道:「适才听得祖父陪着秦王来了,便要去相迎,路过食案不远处,恰好见得雪狮狗发狂,欲待扑向胜哥儿,自是上前抱走胜哥儿。」 他顿一下,指向立在一边的苏立秋,「严格来说,救了胜哥儿的,应是这位姑娘。当时情况危急,若不是这姑娘掷了佛手果进雪狮狗嘴里,胜哥儿定要被咬一口。」 苏立秋道:「我在案几前拿点心吃,听得声音,看过去时,见雪狮狗浑身炸毛,因以前见过狗儿发狂模样,当下知道不妙,恰好手边有佛手果,就掷过去了。」 她也有些心有余悸,若自己不掷下那朵花,发狂的会不会是自己? 但花儿这件事,断不能说出来。 若说了,虽可能掀出苏飞玉,但同时也会涉及苏府诸人,到时自己并父亲母亲诸人,皆要受连累。 再说了,或者不是那朵花的问题,只是自己多疑呢? 这会那只雪狮狗,犹在笼子里发出嘶吼声,一边撞着笼子,头上已撞出血来。 长公主吩咐侍卫道:「把它提出去,问问餵养它的,今儿给它吃了什么,过后处理了罢。」 侍卫应了,提了笼子告退。 这里沈氏抱了胜哥儿上前向周锦年和苏立秋道谢,道:「今儿亏得你们,若不然,胜哥儿怕是要受一劫。」 她道完谢,见胜哥儿在怀中睡着了,一时也不敢交给奶娘,只告个罪,自己抱了胜哥儿下去安置。 长公主又令人带走几位媳妇,说是过后再审。 苏立秋也待要告退,却被长公主喊住。 长公主道:「秋姐儿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她待苏立秋上前,便指指周锦年道:「这位是周尚书之孙周锦年。」 苏立秋便行个礼道:「见过周公子。」 长公主一笑,朝周锦年道:「这便是苏翰林亲女儿苏立秋了。」 周锦年看一眼苏立秋,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唿。 苏立秋:呵,大美男有些冷傲哦! 长公主这会重新品度苏立秋,虽黑瘦些,但看起来极机敏,且今儿救了胜哥儿一命…… 她问苏立秋道:「你会武么?这一掷,因何掷这么准?」 苏立秋禀道:「并不算会武,只是最近学投壶,天天勤练,十投九中,佛手果比壶箭趁手些,随手一掷,也就掷进狮子狗嘴里了。」 长公主又喊人重新上茶,跟苏立秋道:「你也受惊了,喝一杯茶再走。」 苏立秋忙道谢。 长公主一时想起什么来,站起吩咐周锦年道:「你且陪着秋姐儿喝一盏茶,待我回来,还有话跟你说。」 长公主一走,厅内只剩下周锦年和苏立秋,气氛有些古怪。 苏立秋:救命啊,他虽美如画,到底是未来姐夫,快来个人救我出僵局。 周锦年并不看苏立秋,只举茶杯,默默无言喝茶。 另一边,苏飞玉在园中小径花丛内掉落了一只香包。 一会儿,一人行道过小径,为首的秦王嗅得一阵熟悉的香味,循味低头看向花丛内,袖子一抖,装做掉了东西,一低头一俯身,已是从花丛内拣起了香包。 众人以为是他自己掉的,也不以为意,依然一路奉承说话,跟随着往前边走。 到得凉亭内,秦王低声吩咐身边的罗卫道:「去查一查,这香包是谁掉落的?」 小半个时辰后,罗卫趁着秦王更衣,进内禀道:「属下查了,香包是苏翰林养女苏飞玉掉落的。」 秦王问道:「与周锦年定亲那位么?」 罗卫应道:「正是。」 秦王挥退罗卫,从怀中摸出香包,举起放到鼻端一嗅,低声道:「有趣了。」 殪崋 第40章 . 艷光四射 美色差点误我 太过安静, 苏立秋有些坐立不安,不由悄悄看一眼周锦年,见他垂眼喝茶, 虽不言不笑, 整个人还是艷光四射,一时忍不住再瞧一眼, 又瞧一眼。 咳,未来姐夫实在太好看了,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怎么办? 周锦年终于抬起眼, 正好撞上苏立秋的眼眸。 苏立秋猝不及防和周锦年对视上,瞬间红了脸,忙要掩饰情绪,慌慌端起茶杯, 忙忙灌一口茶, 不想茶太烫,又不好意思在大美男跟前吐出来, 只好「唿」一声吞了下去,再转过头去, 悄悄伸舌头, 用手扇了扇。 第67页 呜呜, 美色误我! 周锦年如鸦的眼睫扇了扇,不动声色观察一下苏立秋,见得她转头用手扇舌头, 便垂下眼, 装做不见。 长公主让他和苏立秋单独相处,为的,是给他一个机会观察苏立秋。 祖父已跟他提过苏家亲女和养女的事, 言道与苏家结亲,有多重考量,若只是养女,终归不是最佳选择,问他要不要换成亲女苏立秋定下。 他没见过苏立秋,自不好回答。 祖父便说,会找一个时机让他与苏立秋见见,见过之后,再做选择。 今日见了,说实话,在京中如云的美女中,苏立秋并不出众,甚至可以说不起眼。 不过话说回来,她适才掷佛水果救胜哥儿那一会,反应极快,动作灵敏,整个人特别灵动,倒显得与众不同。 周锦年心中默默一嘆,他虽不喜苏飞玉,倒也没有生厌,一旦退婚,苏飞玉处境定然难堪,但…… 他搁下茶杯,看向苏立秋,正好苏立秋转过头来,两人一下又对视上了。 苏立秋再次红了脸,心口「咚咚」乱跳,忙转开头,告诫自己道:那是未来姐夫,莫要乱看莫要乱想。 周锦年这一次看清楚了苏立秋,心下微微奇怪,嗯,怎么有点眼熟呢?莫非在哪儿见过?哦,是了,她长得像苏夫人,这么一瞧,便觉眼熟。 苏立秋也想起小时候在慧宝寺那一次相遇,犹豫片刻,终是决定不提。 她小时候的相貌与现在的相貌,自是略有变化,对方应该没认出她来,且对方是未来姐夫,提这事也不妥。 长公主迟迟未回,这么枯坐着不说话也不是办法,苏立秋硬着头皮开口道:「听闻周公子去年高中探花后,不去翰林院编史,却自请入水利司任职……」 周锦年「嗯」了一声,表示在听。 苏立秋继续道:「我在乡下时,跟着家人干农活,深知道水利于乡民的重要性,旱了涝了,年景失收,日子都会极难过。乡民们每年祈求的,就是风调雨顺,再有一个好官儿,不严苛厉政,便心满意足了。」 周锦年听苏立秋提起民生,一下抬起眼,终于开口道:「乡民的事,你可以多说说。」 苏立秋:哎呀,这是我亲身经歷的事哪,有的是话题。 她说起乡民种种苦楚,嘆息道:「若有书中所记载的水车,再有那神工利器似的镰刀相助,乡民便可省力些,不致劳作终日不得收。」 「哪本书记载的水车和神工利器?」周锦年询问。 苏立秋:哎呀,这是秘笈里记载的,我要怎么说呢? 说我脑袋里住着一只妖怪,这只妖怪天天拿秘笈给我看? 要这样,恐怕会被拉去烧死。 她看的秘笈多了,心思活泛,很快就编造道:「我几岁大时,天天要提一篮子衣裳去河边洗,期间要经过一片小树林,有一回在小树林里遇着一位老爷子,见老爷子似乎很饿,就给了他一块饼子和一竹筒水,老爷子吃完喝完,让我每天经过小树林停两刻钟,听他讲些故事……」 她编到这儿,有点心虚,一抬头,见周锦年很认真在听,便接着道:「老爷子讲的故事里,便有水车和神工利器,那时阿爹正教我认字,老爷子得知后,嫌我认的字少,又教了我一些,待我能看书了,他便拿出一本书借与我……」 「他叮嘱我,看完书后牢牢记住,但不能跟大人说,也不能默写出来,异日,他会来拿走书。」 「后来我到知县家当伴读,把那本书也带去了,每日都会避着人悄悄拿了书出来读,记熟了里面的东西。临要上京时,那本书却不见了,之后在笔记中找到一张便条,我认出来是老爷子的笔迹,大意是说他把书收回了,让我以后得机,好好运用书中学到的,助村民一把。」 周锦年见她编的有头有尾有细节,一时倒疑惑起来,真有这等事? 听闻前朝有一本水利神工秘笈,后来失传了,难道她看的,是这一本? 那位老爷子,是不世出的高人稳士? 只是因何要挑一位乡间小女娃传授这些? 周锦年把苏立秋说的故事顺了一遍,发现其中有好几处疑点,心下认为若然不是苏立秋编造,那则是隐瞒了其中关键之处,并没有吐露所有实情。 他一对美眸盯着苏立秋,声音如清泉,「你我初次见面,因何跟我说这等秘密事?」 苏立秋被他一看,差点失魂,忙忙勉定心神,继续编道:「我虽有满腹神工学识,奈何身为女子,无权无职,无从着手帮助乡民。听闻周公子任职水利司,自然动了心思,或者,我将所知之事告诉周公子,周公子能藉此为民请命,让乡民过上好日子。」 周锦年淡淡道:「苏姑娘说的故事中,漏洞颇多。」 苏立秋一下装做委屈,「这么一件秘密事,我第一次告诉人……」 她低下头,「若不然,我画一幅神工镰刀图与周公子,周公子拿去工部让人制作出来,再让人实施一番,看看是不是比普通镰刀好用。」 正好丫鬟进来继茶,周锦年便吩咐道:「拿纸笔来。」 丫鬟应了,很快拿进纸墨笔,并在旁边侍墨。 苏立秋便坐到案前,调动脑中秘笈,再看一遍镰刀图纸,这才凝神,一笔一划,郑重画出镰刀图。 第68页 等墨干,她卷好,递到周锦年跟前。 周锦年接过,展开看了看,倒是有些微怔,镰刀形状更弯些,看线条极优美,更重要的是,有几处重要地方竟详细标了尺寸。 纵是工部那些大人,短短时刻,也未必能绘制出此等镰刀图纸。 苏立秋还站在周锦年跟前,见他展卷,便道:「若有看不明白的地方,我可再解说。」 周锦年点头道:「画得极清晰,也看得明白,待铸造出来之后,若有效果,我会告诉姑娘。」 苏立秋欣喜,在乡下时,试图跟父亲并村长甚至知县提过镰刀的事,没有一个人肯多听一句,全说她胡编…… 后来画了镰刀图纸呈给知县,知县看也不看,直接团皱扔了。 万万没想到,周锦年却认真对待这件事…… 苏立秋施礼道:「先替乡民谢谢周公子。」 周锦年从图纸里抬起头,对上苏立秋的小脸,突然问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第41章 . 原来是你 你要选谁 苏立秋急于取信周锦年, 好让他快快去铸造镰刀,当下决定坦白。 她漆黑双眸勇敢对上周锦年的视线,控制着心跳, 答道:「十年前, 冬日,慧宝寺, 山坡下,匕首,狼。」 往事纷迭而至, 周锦年有些微讶异,道:「原来是你。」当年便那般机敏,能与他一道举匕首合力刺死恶狼,如今掷佛手果救胜哥儿一命, 好像也不算意外了。 苏立秋点头, 「是我。」 周锦年卷好图纸,站起来施一个礼, 「苏姑娘,当年若不是你, 我可能会丧于狼腹。」 苏立秋道:「若不是你带着匕首, 我一样会丧命。」 周锦年看着苏立秋道:「当年你我皆年小力弱, 又事出突然,在那种情况下却能手刃恶狼,过后百思不得其解, 总觉如有神助。苏姑娘, 你可有同感?」 苏立秋装做迷惑,摇头道:「我当时年纪小,记不大清细节, 只知道与周公子一道挥匕首刺进狼身中。」 周锦年再次回忆一遍当年的事,回过神道:「苏姑娘,当日确然是你相助,方才保下性命,我欠你一份大人情。你若有难事,尽管说,我能够的话定尽力相助。」 苏立秋莫名想到一句话: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她小脸瞬间一红,连耳朵尖也发起烫来,忙勉定心神,退后两步,与周锦年保持距离,这才道:「我希望周公子尽早铸造出镰刀。」 周锦年见惯女子在他跟前红脸失态,当下见得苏立秋红了小脸,倒也不以为奇,只道:「镰刀自会尽早铸造,苏姑娘有别的难事吗?」 苏立秋摇头,「目前就这件事。」 周锦年点头,「好,我会尽快叫人铸造出来。另,苏姑娘以后若需要帮助,依然可以告诉我。」 苏立秋当即道谢。 两人言毕,听得外间脚步声,转头一看,却是长公主回来了,后面跟着苏夫人。 苏夫人一见苏立秋,忙上前拉住细看,见她并没有损伤,这才松一口气,一边道:「听长公主说,你用佛手果掷了发狂的雪狮狗,救了胜哥儿一命?」 苏立秋道:「非我一人之力,还有周公子等人一道,才救下胜哥儿。」 周锦年此时已上前拜见苏夫人,毕竟还没退亲,苏夫人依然是他名义上的未来岳母。 苏夫人对周锦年这个未来女婿,是千满意万满意的,纵周家最近对婚事没有一个说法,她对着周锦年,也拉不下脸,当下点点头。 长公主当下已吩咐人拿进一顶珠冠,朝苏夫人道:「秋姑娘机敏,这是赏赐她的,当提前给她添妆了。」 苏夫人惊喜,忙拉着苏立秋道谢。 待领了赏,眼见长公主有些倦态,母女便告辞出来。 一出门,苏夫人便仔细询问苏立秋如何救下胜哥儿的细节。 苏立秋一一说了。 苏夫人又问苏立秋到得长公主跟前后,是如何应对的,后来因何与周锦年单独相处等。 苏立秋简略说了,并不提自己和周锦年小时候认识,也不提自己画了图纸给周锦年之事。 苏夫人却是另有心思,暗暗猜测长公主意图。 长公主明显是有意让周锦年与秋姐儿单独相处一会儿…… 莫非,周尚书这般拖延着婚事不决,是要找机会让周锦年相看一下秋姐儿,看是否换人? 适才看周锦年神态,却看不出喜怒,也猜不出他心思。 这门婚事到底…… 苏夫人嘆了口气,两个女儿都十六了,已是拖不得婚事,总归要催着周家早做决定。 那一厢,周锦年也准备告退。 长公主却是喊住,问道:「你觉得苏立秋如何?」 周锦年知道,因着长公主和祖母安阳郡主情谊深厚,当年要给他定亲,一家人也跟长公主商量过,现下婚事生变,长公主掺和进来,也不算意外。 他斟酌一下道:「苏立秋颇机敏灵巧。」 长公主见他没有恶评,便又问道:「比之苏飞玉呢?」 周锦年实话实说,「各有优缺点。」 长公主见他没有吐露出一点倾向,不由暗嘆口气,这孩子是对苏家两位姑娘皆没有爱意了。 但没办法,这时候退亲,平阳定必缠着皇帝要求赐婚,到时可就麻烦了。 第69页 又说几句,周锦年便告辞出来,径直去找周尚书。 这会儿,长公主之夫婿顾驸马正陪着周尚书并秦王一道在赏花亭内说话。 顾驸马跟前的侍女素手纤纤,泡了茶上前跪献给秦王并周尚书。 顾驸马笑道:「秦王殿下,周尚书,且试试我们府中的茶。」 秦王接过茶,轻轻呷一口,点头道:「茶香,人也美。」 顾驸马一笑,决定稍后把泡茶的侍女送给秦王。 周尚书却是端茶,看向亭外景色,心下感嘆道:长公主府的花,可是越来越艷了。瞧此盛景,便知圣眷正隆。只不知道异日新君登位,还能否如此? 现秦王晋王楚王三足鼎立,看不出陛下更属意谁,各人忙着站队的,以后怕是会被抄家。 老妻安阳郡主与长公主相厚,人所皆知,而秦王,与长公主来往甚密,周家,不知不觉,被逼着与秦王缚在一条船上。 但这船,说不定随时会翻。 要如何才能保住一家子性命呢? 周尚书心中忧虑,面上却不显,照常与秦王并顾驸马说笑。 一时周锦年来了,与众人相见,这才落座。 他鼻子灵,一下嗅得秦王身上的香包味道,不由微微一愣,尚贵妃在世时,秦王身上的香包便是这种味道,自打尚贵妃没了,秦王便换了香包味道,今日因何又佩戴着此种味道的香包呢? 秦王一见周锦年,却是想起一件事来,笑道:「上回去宰相府赴宴,起身更衣时,碰着李将军,你们道怎么着?」 他笑了起来,「李将军多喝了几杯,醉意上来了,错认我是锦年,扯着说,若非锦年是男子,他定要纳了。待宰相府的上前泼了他一脸水,他一清醒,倒是马上吓软了。」 因他笑着说此事,顾驸马便也跟着笑,一边道:「说起来,锦年与秦王,是有三分相像。」 周尚书听至这处,忙转移话题道:「锦年,你适才去了何处?因何姗姗来迟?」 周锦年便说了胜哥儿差点被雪狮狗咬一口的事,又提及苏立秋。 周尚书一听,来了兴趣,细问几句苏立秋的行状。 秦王因怀中藏着苏飞玉的香包,对苏家亲女也生了兴趣,同样认真倾听。 待周锦年说毕,周尚书道:「苏家这位亲女,虽相貌不显,但足够机敏。」 秦王也道:「那么一个时刻,当即就能抓了佛手果掷出去,恰恰好卡在狮子狗嘴里,反应确是够快,投的也准。」 闲话几句,顾驸马提起平阳公主,问秦王道:「往年平阳公主都会与殿下同来赏花会走个过场,今年因何不来?」 秦王道:「父皇前几日从避暑山庄回来,铁了心要给她择婿,她闹不快,谁也不见了。」 顾驸马闻言,与周尚书悄然对视一眼,唉,这还是想要周锦年当驸马呗。 周尚书当下已是决定,不管如何,今年得让周锦年成亲。 因着胜哥儿之事,长公主心有余悸,这回的赏花会,便结束得比往年早。 周锦年与周尚书回至府中,马上被喊到内室说话。 周尚书也不废话,直接道:「既已见过苏立秋,有何想法?」 周锦年斟酌半晌,道:「并没有想法。」 周尚书嘆道:「总归要选一个。你是选苏飞玉还是选苏立秋?」 周锦年暗嘆一口气,说实话,与苏飞玉定亲多年,到底不忍让她太过难堪收场。 但今日得知苏立秋是小时候一同杀狼的小女娃,且又绘得一手好图,编得一桩好故事,算是有趣…… 他斟酌一番,抬头道:「我并没有对谁更喜欢些,此事就交给祖父做主,祖父定下哪个就是哪个。」 稍晚,周尚书跟安阳郡主并周宏朗夫妇商议,又提及苏立秋今日勇救胜哥儿这事,赞赏了几句。 安阳郡主当即道:「锦年若无异议,便改定下苏立秋罢。再怎么说,血脉亲女,总归比养女要好些。」 周宏朗道:「听得陛下要给平阳公主择婿,平阳公主正闹着,锦年的婚事,不能犹豫了,要换就要及早,好趁年底成亲。」 谢氏道:「我今日问过长公主意思,她本也属意苏立秋,后来又说看锦年自己的意思。」 众人议得片刻,最后周尚书拍板道:「就改为苏立秋,明儿告知苏家,马上换婚书。」 苏府中,苏夫人正和苏逸明说今儿发生的事,笑道:「咱家秋姐儿是一个有福的,这厢可是得了长公主青眼,还特意赏赐了珠冠。」 苏逸明道:「你还忧心她初次赴宴,礼数不周引人笑话,现下可放心了罢?」 苏夫人笑着点头,却又提起苏飞玉,「倒是玉姐儿,回来后一副郁郁不乐的模样。」 苏逸明沉默一下,方问道:「周锦年没有见玉姐儿 ?」 苏夫人道:「都避着呢,连周尚书那只老狐狸,都避着我们,我数次想找他说几句,都没找着人。」 苏逸明道:「罢罢,这门婚事我们高攀不起,赶明儿就退婚罢,也好各做打算。」 夫妻说着话,各怀心事上床安歇。 苏飞玉在房中却未安歇,细细思索今日之事,心下冷笑,周锦年母亲今日也赴赏花会,却避着自己,没有一丝要见的意思,度着周家这门婚事,确实是不成了。 第70页 还有,苏立秋也太好运了,竟然没有发狂,而是狗儿发狂了…… 她咬牙,苏立秋还凭藉着救了胜哥儿一回,得了长公主赏识。这么多年,自己何曾得过长公主一句赞赏? 苏飞玉想着长公主,又想起几位皇子,再想起秦王。 自己掉了荷包后,打听得秦王经过那处地方,之后到花丛去瞧,不见了香包,想来那香包,已在秦王手中。 秦王拿着香包,应该会有疑问,度着不久后,会让人约自己相见。 单是一个香包,不足以让秦王信任自己,还得有别的说法。 总归有法子让秦王信任的。 周家要是退亲,我这厢就攀上秦王,看你们到时不跪我? 苏飞玉恨恨,养女又如何,有什么地方不如亲女了?待他日我成了秦王妃,那时便…… 还有周锦年,这些年一直淡淡的,如今还要退亲,将来,我定要回报于你…… 苏立秋在房中同样没有安歇,因李嬷嬷诸人正围观那顶珠冠,啧啧赞嘆道:「瞧这珠子,又圆又润,普通一颗都价值不菲,莫说这么大一顶珠冠了。待秋姑娘生辰那日宴客,定要戴上,风光一回。」 柔菊和青竹同样赞嘆着,一时怕碰坏珠冠,几个人小心翼翼捧着,收了起来。 苏立秋心下却是想着那朵花,暗暗惊心,苏飞玉之前令人掉包她的药,还以为手段已是至高,没想到还有更高更毒的。 今日若是自己在人前发狂,出了丑伤了人,不单自己会被罚,还会带累苏家的人,到时父亲和母亲并祖母,还会对自己一如以往吗? 幸好天护佑,自己当时想着那朵花是苏飞玉所簪,心中不喜,及早摘下掷在地下,只是可怜了那只狮子狗,替自己受了过。 妖怪说苏飞玉另有强大辅助,到底是什么呢?她毒招频出,真是防不胜防啊。 今日幸而逃过,他日呢? 苏立秋想着,翻开秘笈。 苏飞玉应是懂药理,会配药,自己也得从秘笈里再学些药理。 系统突然开口道:「她还会制香,你也可以学些。」 苏立秋:是哦,秘笈里的女主,不单能制正常的香,还会制迷香毒香呢。万一苏飞玉也会制迷香……,不行,自己也得学起来。 第二日一早,苏夫人正理家事,却见婆子报进来道:「夫人,宰相夫人来了。」 苏夫人一怔,不年不节,也没什么事,宰相夫人因何到来? 呀,是了,这是受周家所託,来帮忙退亲的。 苏夫人脸一沉,很快又恢復正常,装出笑脸,跟着婆子出去相迎宰相夫人。 宰相夫人见得苏夫人,却是携了手,笑道:「今日是受周尚书和安阳郡主所託前来,并不是坏事,夫人莫忧。」 苏夫人一听,暗松口气,又有些摸不着头脑,忙请了宰相夫人进内室说话。 待落了座,奉了茶,宰相夫人这才道:「周尚书的意思,当初跟周锦年定亲时,看中的是苏家血脉,如今既说苏飞玉不是亲女,他便想改定下你家亲女苏立秋为孙媳。」 她顿一下,看向苏夫人,「夫人且与苏大人商量一回,看是不是及早换了婚书,写上秋姑娘的名字?」 苏夫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家真要定下秋姐儿?不是退亲,而是换人? 但,玉姐儿怎么办? 第42章 . 我不稀罕 苏立秋之骨气 苏夫人迅速权衡利弊, 心中早就答应了,但嘴里却道:「这件事我自己也不能做主,还得跟我家老太太和老爷商量。」 宰相夫人笑道:「这是自然, 待商量过后, 盼尽快给回復,周家说了, 若是你家答应换人,会再加聘礼。」 苏夫人闻言,心下笃定了些, 至这会便跟宰相夫人诉起苦来,「定亲多年,突然要换人,苏家总归有些难堪, 过后我家玉姐儿也不好说亲, 且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宰相夫人便道:「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周家自然希望结的是血脉亲女, 养女再好,到底不是血脉哪。再说了, 周家本已准备年底迎亲, 结果你家说这是养女, 另有亲女,他家也为难着,一旦退亲, 那是毁了两家多年情谊, 因委屈求全,另求亲女。他家既周全你家的体面,你家也该周全他家的体面, 彼此好好看看,再结良缘。」 宰相夫人之言,这事儿再如何,错不在周家,周家已尽力要维持两家情谊了。 苏夫人至此,也不好再抱怨,只一再多谢宰相夫人走了这一趟。 待送走宰相夫人,苏夫人便疾速去跟苏老太太禀了此事。 苏老太太颇意外,脱口道:「周家竟不嫌秋姐儿是在乡下长大的?锦年是长子嫡孙,秋姐儿一旦嫁过去,将来是要当主母族妇的,担子极重,他家竟放心么?」 苏夫人道:「周尚书在静安寺那会,已见过秋姐儿,昨儿赏花会,周锦年也见过秋姐儿一面,度着他们有自己的考量,方才说换成秋姐儿。秋姐儿出嫁前,我总归会令她多学些规矩,不致过门后失礼。且周家现是周锦年母亲打理中馈,一时半会也不会将重担移交给秋姐儿,待秋姐儿熬到能当主母那会,度着也不会出大的差错了。」 苏老太太闻言点点头,一时又担忧苏飞玉,嘆道:「秋姐儿算是现拣了一个便宜,只玉姐儿要如何呢?定亲多年,突然被换下,这份难堪,不是一日半日能消化的,以她的性子,怕要哭死。再说了,如今哪儿再给她找一门这样的婚事?养了多年,总归也不能太委屈她。」 第71页 苏夫人低了头,隔一会道:「昨儿赏花会,我倒是看了好几家儿郎,只不管是家世还是别的,到底不如周锦年多矣。偏玉姐儿心性高,没有官身的也瞧不上,又更难办了。且嫁的人要是跟周家差着太多,过后出门子,免不了会被嘲讽调侃,颜面尽失。」 她说着,抿了抿唇,「我前几日收到兄长来信,说是有要事上京,正好妻小也想一览京城风光,便决定带同他们前来,会小住一个月两个月再回,已着人打扫京城一所宅院,以备来时住下。我现想着,我那侄儿还未定亲,他倒有官身,虽比不得周锦年,但胜在家底颇厚,且看到时能不能……」 苏老太太一听倒是点了头,顾承元是江南织造,其儿子也在织造局任职,家中豪富,能亲上加亲,自是好事。 婆媳商议毕,待稍后苏逸明回了府,便也将此事告知。 苏逸明倒是果断,道:「为防夜长梦多,明儿就回復周家,让他们赶紧来换婚书,这回换人,度着他家也不会再反悔了。」 三人商议毕,便思量如何将此事告知两位女儿。 苏立秋那儿倒也罢了,毕竟是喜事,但苏飞玉那儿,要如何说呢? 午后,苏夫人到了苏飞玉房中,遣开身边的丫鬟,拉了苏飞玉的手,狠狠心,将周家决定换成苏立秋的事说了。 她以为苏飞玉听毕会哭晕,没料到苏飞玉听完,脸色略苍白,却没有哭闹。 苏夫人心疼她,揽进怀中,安慰道:「母亲定会另为你寻一门好亲事,断然不会委屈你。」 苏飞玉伏在苏夫人怀中,这才哭出声来,「未来夫婿变成妹婿,这样子我如何有颜面见人?」 苏夫人拍她的背,又小声安抚一阵。 苏飞玉哭毕,抹抹眼泪道:「事已至此,我一切听母亲的。」 苏夫人闻言,更是心疼,嘆道:「我就知道你懂事。」 说着,心下决定,原先给苏飞玉准备那份嫁妆,暂且不动,依然给她备着。 至于苏立秋那一份,另做筹备便是。 从苏飞玉房中出来,苏夫人回至自己院中,整理一番情绪,这才着人去请苏立秋。 苏立秋很快来了,进门见苏夫人正看礼单,便笑问道:「母亲喊我过来,是要我帮忙看帐么?」 「并不是看帐,是另有一件事。」苏夫人招手喊苏立秋上前,待她上前挨着坐了,这才抚抚她的脸,「这阵子两颊有了点肉,倒是长开些了。先时脸儿太小下巴太尖,偏生眼睛大,倒显得五官拥挤,现下有了点肉,看起来便好多了。」 苏立秋仰脸任苏夫人品评,一边笑嘻嘻道:「母亲有话不防直说。」 苏夫人这才一笑,点点苏立秋的鼻子道:「宰相夫人早上来了,说是受周家所託,想换成你当周家孙媳?」 「啥?」苏立秋有些懵。 苏夫人见她茫然,便又笑道:「周锦年你也见过了,他以后便是你的未婚夫婿了。」 苏立秋终于反应过来,啥,秘笈里的狗血情节也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了?未来姐夫变成自己未来夫婿? 她当即坐直身子,神色凝重起来,看正苏夫人道:「母亲,这桩事婚事我不愿意。」 苏夫人:「……」 什么,不愿意? 苏立秋见得苏夫人的神色,以为她没听清,便重复一遍道:「我不愿意。」 苏夫人呆了呆,隔一会才拉起苏立秋的手道:「秋姐儿,你初来京城,怕是不知道京城这些人事罢?周家那可是……」 苏立秋打断苏夫人的话道:「母亲,别家我不知道,周家权势如何,我却是听闻了。周锦年祖父是六部尚书之一,祖母是安阳郡主,父亲是朝议郎,在陛下跟前办事,母亲出身世家大族谢家,他本人去年高中探花,深得圣宠,满京城,除了皇子,找不出比他更如意的郎君了。」 苏夫人痛心道:「你既尽知,因何不愿意?」 苏立秋郑重道:「虽如此,我也不想被周家挑拣,说换人就换人。且这门婚事本来是姐姐的,突然换成我,姐姐该如何恨我啊?到时过门,我只要一想起夫婿原本是姐夫,也会心堵。」 苏夫人无奈了,决定说实话,「秋姐儿,你在乡下长大,到底不若在京中长大的贵女吃香,错过周家这门婚事,以后想再找这么一门,只怕不能。再说了,周锦年相貌才情人品皆出众,他要是退亲,马上有的是人想跟他结亲,咱们家被退了亲,你姐姐也好,你也好,都不好说亲了。」 苏立秋挪后一下身子,从苏夫人手中挣开手,「母亲,不管如何说,我反正不愿意。」 苏夫人气了,「你这孩子,你……」 苏立秋赶紧下地,福一福道:「母亲,我先回房了。」说着一熘烟跑了。 留下苏夫人气得捶床。 苏老太太和苏逸明听得苏立秋不愿意跟周家结亲,也是呆住了。 那可是周家,那可是周锦年! 她要是没见过周锦年,拒绝了倒是能理解,见过周锦年了,还捨得拒绝! 苏老太太定定神道:「这孩子是不是傻?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婚事,她不想要?」 苏夫人苦笑道:「秋姐儿性子是左些,一时却劝不转。」 苏老太太恼道:「也就你们纵着她,由得她胡来,但凡拿出点父母的架子,还怕她不听?」 第72页 说着吩咐严嬷嬷道:「去请秋姐儿过来一趟。」 苏立秋这会在房中揪团扇绣着的蝴蝶,一边喃喃自语:「周家就了不起么,周锦年就那么稀罕么?」 没错儿,周锦年是令人一见就失魂的绝色大美男,但昨儿一番接触下来,却知他人美心冷,轻易不动情,且以自己的条件,真箇跟他结了亲,怕不是以后要事事俯就? 这不是嫁个夫婿,这是嫁个菩萨,时刻要捧着呢。 不,自己是要当大女主的人,不想时刻奉承夫婿。 再美,也不能令自己失去初心。 她正胡思乱想,却见李嬷嬷进来禀道:「姑娘,严嬷嬷来了,说是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苏立秋:来了来了,祖母也要来劝说了。 她无奈摇头,下地换了衣裳,带着柔菊出门,到了苏老太太的院子。 此刻,苏逸明和苏夫人也在苏老太太房中,见得苏立秋进来,神色各异。 苏立秋忙忙请安,又接过丫鬟手中的茶,亲奉与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接过茶,示意她坐下,方道:「喊你过来,你该知道是何事。」 三个长辈皆在,苏立秋也不敢装傻,只好道:「孙女知道。但孙女真箇不愿意。」 苏老太太脸色变了,责道:「父母之言,媒妁之言,岂由得你自己愿意不愿意?问你一声,不过是疼爱你之意,你倒拿乔了。」 苏夫人则打圆场,「秋姐儿,我们是为着你好。」 苏逸明却是直接道:「秋姐儿,周家这样的,你还不愿意,是不是心中已有了人?」 苏立秋一听,不敢置信地看向苏逸明,勐然站起来道:「父亲,我可是您亲女,您怎么能这样猜想我?你们稀罕周家,并不见得人人要稀罕周家。周家这会能舍下玉姐姐不要,以后碰着什么事,焉知不会舍下我不要?这样的人家,我为何要嫁?」 她说着,还发了一下横,捶了一下桌子道:「苏家也是世家大族,父亲在朝为官,就任由周家挑挑拣拣?不能有点骨气,直接拒绝这门婚事么?」 第43章 . 书房相见 一室生辉 苏逸明突然抬手鼓掌, 「好呀,果然是我苏逸明亲女,有骨气。」 他在官场打磨多年, 渐失初心, 这会见得女儿发横,瞬间忆起当初少年时, 那时节初中探花,也是这般脾性。 自打接回亲女,周家这门婚事变得不确定, 一家子为此事患得患失多时,如今又任周家挑拣,将来女儿过了门,哪有什么地位可言。 苏家也不差, 因何要这样事事屈就, 因何一定要委屈女儿呢? 苏逸明心绪微微激盪,看向苏老太太道:「母亲, 秋姐儿言之有理,这般由得周家换人, 将来诸事, 怕要低周家一头, 秋姐儿过门,也不能抬头。周家虽好,齐大非偶, 此桩婚事不要也罢。」 苏老太太见孙女竟敢发横, 而儿子竟转了心思,一时气结,拍案道:「我老了, 不中用了,管不得你们的事,你们爱怎样就怎样,我也理不着。」 苏夫人怕苏老太太会迁怒苏立秋,便道:「秋姐儿,你且回去,此事容我们再商议一二。」 苏立秋一听,只好告辞回房。 待她一走,苏逸明方朝苏老太太道:「母亲息怒,秋姐儿这番话一出来,倒教我想起一些事,周家若对苏家不满意,直接退婚就是,因何要换人?秋姐儿在乡下长大,比不得京城贵女,他们明知道,竟不嫌么?此间莫非有因由,使得周家非得让周锦年有一头婚事不成?」 苏夫人一听,心下一惊,也想起一些曾经的传闻,抚额道:「先前倒是听闻平阳公主对周锦年……,如今平阳公主还没择婿呢。」 苏老太太也经歷过一些风雨,知道其中利害所在,一时怔了怔,半晌道:「既如此,此桩婚事就退了罢。」 陛下的爱女对周锦年爱而不得,她不能动周锦年,还不能动苏立秋么?一个闹不好,苏家也要吃挂落。何苦呢? 第二日,苏逸明下了早朝后,便着人递了贴子到周家,言道稍后会上周家拜候周尚书。 来人递了贴子后,回府和苏逸明禀报导:「老爷,周尚书在府中,说随时恭候老爷。」 苏逸明点头,又和苏老太太并苏夫人商议几句,这才坐马车出门。 周尚书听得苏逸明要来拜候,心下笃定,苏逸明是一个有诚意的,这是特意上门来回復,愿意换人了。 待人报苏逸明来了,他便笑吟吟亲自出去相迎。 把人迎到书房,又着人奉茶,还不忘打趣一句道:「苏大人倒是心急,忙忙就来了。」 苏逸明拱拱手道:「事关小女,确实心急。」 周尚书静待下文。 苏逸明倒是不忙了,先端茶喝一口,这才道:「宰相夫人转达了周尚书的话,我和夫人一听,倒是十分愿意,便跟母亲禀了一声,又喊小女立秋进去告知一声,让她准备绣嫁妆。不想立秋这孩子在乡下长大,十分认死理,言道锦年本是未来姐夫,突然要变成自家未来夫婿,心下越不过这道坎,又言道自己貌拙,配不得锦年,竟死活不肯同意这门婚事。」 他嘆息一声,「我们思来想去,也觉立秋配不上锦年,且强扭的瓜不甜。周尚书,这门婚事就作罢,待解了婚书,自会把当初的聘礼如数退还。此事总归是我们抱错女儿所致,还望周尚书不计前嫌,两家继续来往才好。」 第73页 苏逸明既一心想要退婚,话儿便说得十分漂亮委婉。 周尚书这里听明白意思,却是大大意外,万万没料到,苏家竟宁愿退婚,也不愿意换人。 周尚书心念一转,便道:「苏大人,照你所说,你与尊夫人,却是同意换人,只你家小女自己不愿意?」 苏逸明点头道:「正是。小女在乡下长大,脑子木些,听不进父母的话,我们也无可奈何。」 周尚书:你家那小女,我见过,哪儿木了?分明是你们不想换人,就想逼着我们认下养女的婚事。 他一瞬间心中已有计较,笑眯眯道:「这样罢,明儿你带了立秋过来,我亲自劝说,若也劝不转,到时再作罢。」 小姑娘见过了锦年,哪会不愿意?怕是你们压着她,不让她知道此事。待明儿过来,只肖这么一提,小姑娘自己松口,看你们还不点头? 苏逸明瞬间张口结舌,半晌方道:「小女胆子小,见着周尚书,只怕答不出什么话来。」 周尚书一听,更是坚持,「且带过来,吓不着她的。」 苏逸明十分无奈,只好点头。 稍迟,苏逸明回了府,把周尚书说的话跟苏老太太和苏夫人说了。 苏老太太和苏夫人齐齐震惊,什么,周尚书要亲自劝说秋姐儿? 苏立秋听得周尚书要亲自见她,也是大吃一惊。 至晚,苏立秋跟系统嘀咕道:「看遍秘笈,倒没看见祖父亲自下场劝说人家姑娘,让人家姑娘答应婚事的戏码。」 系统道:「若你以后被写进第一百零一百秘笈里,总要有些新鲜情节,方不与其它秘笈雷同。」 苏立秋托头,「只是如此一来,便没有可借鑑的地方,不知道周尚书会如何劝说,我又要如何不伤两家交情推託掉。」 系统道:「事在人为,你可以的。」 苏立秋「哼」一声道:「妖怪,我发现你现在只会圆滑的打哈哈,没有一点实质性的建议。」 系统:「你长大了,该有自己的想法和处理方式,不须事事听建议。」 苏立秋:「……」 第二日,苏逸明带着苏立秋到了周府,很快有人出来引了他们进书房。 周尚书已候在里面了。 一见着苏立秋,周尚书也不闲话,直接问道:「秋姑娘,你父亲言道,你并不同意此门婚事,可有此事?」 苏立秋恭谨道:「确有其事,不知道周尚书因何质疑?」 周尚书:好嘛,小小姑娘胆子挺大,明知我身份,竟不怯场,还敢反问。 他笑眯眯道:「你因何不同意呢?」 苏立秋答道:「我配不上你家孙儿。」 周尚书摇头,「我们家既然求亲,自然认为你配得上。这门婚事,你不必多虑。小姑娘,我今日亲自见你,问你这句话,也足显诚意。」 周尚书说着,视线牢牢定在苏立秋身上,心下认为,自己这般说,是给了保证,小姑娘这时候应该会转头看向苏逸明求意见,如此,足可以证明小姑娘自己愿意,是苏家想要让养女嫁进来,不想换亲女。 他正想着,不料苏立秋根本不转头,直接道:「周家若真有诚意,该先和我家姐姐退亲,回头再正正式式上门向我提亲,而不是拿着婚书说改一下名字,一个仪式也没有就换了人。这般潦草,说什么诚意?分明是轻忽苏家。」 周尚书不意小小姑娘如此伶牙俐齿,还如此敢说,一时倒被噎住了。 苏逸明不动声色坐着,听得苏立秋把周尚书怼得没话说,心下暗爽。 啊哈,秋姐儿果然有我年轻时的风范,若不是养在乡下,而是养在膝下,哪个地方会配不上周锦年了? 周尚书回过神来,突然笑了,很好很好,小姑娘胆子大,极机敏,正是周家需要的孙媳人选。 不知道的,当以为她是乡下长大的,不懂规矩方才敢顶撞我,可真箇不懂规矩的乡民,但凡见着一个官儿,都是双膝一软,说不出话来,哪能像小姑娘这样伶俐? 之前也不一定要选她当孙媳,如今么,倒一定要定下她了。 周尚书笑毕道:「如此,依小姑娘所言,只要周家先与你家姐姐退亲,再向你提亲,你就会答应了?」 苏立秋道:「你家还没退亲呢,退了再说罢。再一个,我年已十六,有合适的人家提亲,自然会应承,可不会一直等你家。」 周尚书:小姑娘不单大胆,说话且圆滑呢。锦年可太需要一个这样的小姑娘为妻了。 他心思转得快,一时就喊苏逸明道:「苏大人,咱们且出去走一走,让小姑娘冷静一下,再好好想想,不定咱们回来时,她就改变主意了呢。」 苏逸明也不想十分得罪周尚书,当下答一声好,只嘴角止不住上扬,心情爽啊。 自打接了亲女回京,这阵子天天被婚事烦扰,今儿总算是出了口气。 你周家想要我苏家女,我们还不肯答应呢。 待周尚书带了苏逸明出去,书房中只剩下苏立秋一人,她不由好奇打量起周尚书书房的格局,心下砸舌,哇,这书房好大,那边好几排书架,不知道搁着什么书。 听闻周府好几个书房,这间书房,应是待客的书房,不是正经书房。 不知道正经书房会是何模样。 她正犹豫要不要悄悄起身,走过去书架瞧瞧,便听得门外有脚步声,一时微怔,周尚书给我冷静的时间这么短,这么快就回来了? 第74页 正想着,一阵艷光四射,门口出现的,是周锦年。 周锦年进了书房,看向苏立秋,淡淡道:「苏姑娘来了。」 苏立秋忙站起来行礼道:「见过周公子。」 「苏姑娘坐。」周锦年抬眼打量苏立秋,心下对她有不同观感。 听祖父言道,她不同意这门婚事,直接怼了祖父。 周锦年有点感嘆,敢怼祖父的人,并不多,如今添了一个。 周锦年从小到大,被祖父母诸人视为眼珠子,教养极严,他自己也自律惯了,凡事求完美,不想在婚事上头,却有遗憾。 照他自己的心思,自然是想求得一位知心人,不想因为平阳公主示好,长辈们就慌了,急匆匆为他定下苏飞玉,这些年,他每见苏飞玉,总有憾意,只又无可奈何。 待听得苏飞玉是养女,祖父想为他退了亲,本来松口气,不想祖父又提及,想改定下苏立秋…… 适才,祖父又着人告诉他,让他来书房见苏立秋,谈说几句,加深了解。 周锦年待苏立秋落座,便道:「听闻苏姑娘顶撞了我祖父?」 对着大美男,苏立秋拉不下脸,只好道:「是的,周公子有何见教?」 周锦年微微一笑,一时间室内生辉。 他不评价此事,另转了话题,「苏姑娘交给我的镰刀图纸,已交付匠作监,正在铸造,度着三日后可有成果出来。」 苏立秋惊喜,「这么快?」 外间,周尚书一边和苏逸明闲谈,一边留意不远处动静,见书僮悄悄掩过来,行了一个礼,马上会意,好了,孙儿已和小姑娘见上面了。 他相信,以孙儿那样的才貌,只要肯主动攀谈,不管什么姑娘,都会动心的。 待回头问小姑娘,度着会改变主意,含羞答应婚事。 书房中,苏立秋正跟周锦年描述水车的模样和运作,言道:「乡民若得此等宝物浇灌农田,省时省力,事半功倍,年收也上来了。」 周锦年听得仔细,问道:「这也是从那本隐士高人的宝书中看来的?」 苏立秋点头,「正是。不知道匠作监可能造出此物?」 周锦年想了想,「没有图纸,光凭这样一说,有些难。」 苏立秋为难,「这种水车的图纸太复杂,我只能描述,却画不出来。」 秘笈中也只是描述,没有直接画出图纸,也没有尺寸…… 周锦年沉吟一下道:「若不然,我异日邀苏姑娘到匠作监一趟,你当面跟匠作监的人描述,看能否造出来?」 苏立秋一听,咦,这是一个好主意。 她正要点头,又想起周家将与苏家退婚,哪她与周锦年去匠作监,会不会…… 算了算了,到时引致误会就不好了。 她斟酌一番道:「待我回了家,看能不能将图纸绘出来。若能绘出来,便让弟弟飞白到匠作监走一趟,将图纸交与你。」 周锦年点头,「也好。」 周锦年有一个小爱好,喜看各式神工利器图作,一直想自己动手做出这些东西,只是怕长辈说他玩物丧志,便忍着,直到自请就职水利司,经常进出匠作监,在匠作监内弄了一间房间,这才能肆意一展身手。 只他做出来那些小玩意,并不敢让别人瞧见。 如今听苏立秋说什么水车,分明跟他做出来的小玩意有些相同之处。 或者,自己先做一架手雕水车,过后让苏姑娘瞧瞧,是不是跟她在宝书中瞧到的类似。 两人各怀心事,谈话暂时中断,气氛冷了冷。 苏立秋便朝门外张望,犹豫要不要出门找父亲。 周锦年想着水车之事,随手解开腰间一只小小玉牌,搁在手心,看向苏立秋道:「苏姑娘,这只牌子你收着,你家弟弟,或你,可持牌到匠作监找我。」 第44章 . 风云将起 各出奇招 苏立秋没有接牌子, 摇摇头道:「这是周公子的物件,我不好拿着。」 周锦年微微一怔,很快缩回手, 依然把牌子系回腰间, 站起道:「苏姑娘自便。」说毕便走了。 待周尚书和苏逸明逛一圈回至书房时,便见苏立秋托腮坐着沉思。 听得脚步声, 苏立秋忙起身相迎。 周尚书示意她坐下,喊丫鬟进来续茶,这才问道:「小姑娘想好了么?」 苏立秋站起回答道:「还是那句话, 周家若有诚意,且先退了亲再论。虽然我在乡下长大,到底也是苏家女,希望有人堂堂正正提亲, 而不是换亲。」 苏逸明心情再度大好, 跟着站起道:「周尚书,时候也不早了, 我们先告辞。」 周尚书这会也不好再留,只得亲送出门外。 苏逸明父女到得府中, 自去见苏老太太和苏夫人, 说及今日之事。 至晚, 苏立秋在房中跟系统分析周尚书和周锦年的态度,很不解道:「既然看不上苏家,直接退婚就好, 为何想换人呢?我也不信他们周家真会稀罕我。」 系统道:「你见着周美男, 难道不稀罕他?」 苏立秋抚着心口道:「幸好跟你见过世面,早早就看了许多绝世美男图,见着周美男时, 虽也心跳加快,倒还抵抗得住。且我也知道,此等美男不属于我,不必多想。」 她说着,又懊恼,「现实中这等绝世美男真不多见,今日独处,我有些慌张,没有多看几眼,亏了。」 第75页 系统默默播出美男小视频,苏立秋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哇」一声道:「天啊,这次的美男露肚脐了,吼,能让他们再靠近一些吗?」 周尚书这会,正跟安阳郡主商议,沉吟道:「小姑娘很有想法,不同京中贵女,如今瞧着,这样的才能与锦年风雨同舟。」 安阳郡主点头道:「真是一个好的,那便如她所愿,先退了亲,再重新提亲罢!」 周尚书摆手,「且不忙,皇上拟为平阳公主择婿,度着这几日将尘埃落定,待此事定了,到时再退亲为妥。」 苏家等了几日,不见周家来退亲,止不住又疑惑起来。 苏立秋这几日,除了上课之外,又要学制香配药,且要抽时间绘水车图纸,十分忙碌,无瑕它顾。 这一日早上,苏立秋让人去请苏飞白,照样编一套故事,说自己在乡下得高人传授宝书,因想造福乡民,绘了图纸给周锦年,现周锦年将图纸交在匠作监那儿,度着已铸造出镰刀,只自己不便去取,请苏飞白帮忙去瞧瞧。 苏飞白惊讶道:「二姐会绘图纸,之前因何没提过?」 苏立秋笑笑道:「这不是提了嘛。对了,拿图纸给周锦年之事,你可别透露出去,连父亲母亲也别提,毕竟男女有别,且周家正待与苏家退亲,此事传出去,会引起风波。」 苏飞白也知道其中利害之处,点头道:「咱是亲姐弟,自然帮你瞒着。」 苏立秋感动,马上道:「过几日我赠你一只香包。」 苏飞白「哇」一声道:「先多谢二姐。」 苏立秋说毕,瞧瞧房中无人,又去开抽屉,悄悄抽出水车图纸,递给苏飞白道:「看了镰刀之后,再将此图交给周锦年。」 苏飞白看了看卷着的图,问道:「我能先瞧瞧吗?」 苏立秋一挑眉,「怎么,怕我画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说毕又笑了一声,「没有装匣,就是准备让你先过目,以防将来提起这事,不知道我画了什么。」 苏飞白这才展卷看了起来,这一看大大吃惊,好一会抬头道:「二姐,这真是你绘的?好生精巧。堪比书院院长珍藏着的那幅鲁大师神器图了。」 苏立秋点头,「你看落款名字。」 苏飞白一瞧,果然见下首写着苏立秋的名字,一时对苏立秋刮目相看,眼睛亮亮道:「不愧是我亲姐。」 他对苏立秋编的那个什么在乡下遇高人,得高人亲传神器宝书诸话,本当一个故事听,至这会看过图纸,却信了十足十,开玩笑呢,没有高人悉心指导,普通女子能绘出这样的图? 他卷好图纸,看着苏立秋装匣,感嘆道:「二姐流落在乡下十几年,我们想着你是在乡下受苦了,现下瞧着,其实像去拜师学艺了。」 苏立秋把匣子递在苏飞白手中,笑道:「确实是拜师学艺了。」 稍迟,苏飞白便拿着匣子出门,至晚方回。 他一回府,马上去见苏立秋,待苏立秋遣开身边的人,便眉飞色舞道:「早上去得匠作监门外,正好遇见周锦年的小厮松鹤,便让他领我进去见周锦年,把水车图纸交与他,又说了因由。周锦年展图纸看时,那脸上神色,啧啧……」 苏飞白拍手,「他一向冷傲,喜怒不形于色,不想一见图纸,脸上全是震惊。」 苏飞白说着,自己先笑几声,接着道:「他收了图纸,说新镰刀已铸造好,正要带人拿到田间试用,因看看时辰,便邀我一道前去。我们一行人出了城门,就在城门外的田间看人试镰刀,好傢伙,同样的时间,普通镰刀割了一筐草,新镰刀又快又利又省力,整割了三筐草。」 「周锦年说,到得秋收时割稻,用新镰刀割的话,本要三天才能割完的,只须一天就能完成,到时可以省下不少劳力。」 「他说待再试用一遍,便要上报给周尚书,由周尚书上报陛下,全力推行新镰刀。」 苏飞白说得忘形,敲敲桌子道:「他说了,这份功劳是二姐的,到时会呈上图纸,提及二姐。」 「还有那个水车,他会尽快让匠作监的人试着造一只出来看看。」 苏飞白婉惜,「可惜二姐不是男子,若不然,凭此功劳与技艺,也能进工部任职。」 接下来数日,苏飞白频频去见周锦年,探听水车制造进展。 这一日他带了一只盒子回来,进得苏立秋院子,照样待丫鬟们散了,方才揭盒子给苏立秋看,「二姐,你且瞧瞧这个。这是周锦年架了木头,照着图纸雕刻出来的小水车,是不是特别精巧?」 苏立秋一看木雕小水车,也是惊了,这手艺绝了。 她捧起小水车,有些爱不释手,「这,这跟书中描述的水车一模一样,我那份图纸画的,有些错漏,不若这真物。」 苏飞白道:「周锦年提过,说他先前也在一本秘籍上看过水车图,只是秘籍缺了一角,当时手雕水车时,便有些不足,待见到你绘的图纸,这才恍然大悟,因重新雕了一只出来。又照着这只,再绘了图纸,让匠作监的人制造。因这物工序多些,说是要半个月至一个月方能造好。」 姐弟俩嘀咕了片刻,苏飞白临走,把小水车留给苏立秋,「二姐,你留着把玩,周锦年那处还有许多精巧小物件,我到时再拐几件来。」 那一厢,苏飞玉同样忙碌着。 第76页 她忙着制香调药,忙着打听秦王行踪,又循着梦中记忆,想要找出当年的老尼姑现在何处。 这一日,她带着郑嬷嬷出门买胭脂,才至胭脂铺,就有一个伙计模样的人上前道:「苏姑娘来了,我家主子请您上二楼。」说着把手中一物呈给苏飞玉看。 苏飞玉一瞧,正是自己当时在长公主赏花会上掉落的香包,顿时心中一跳,楼上的人定是秦王了。 郑嬷嬷待要跟苏飞玉上二楼,却被伙计拦下了。 苏飞玉回头道:「嬷嬷莫慌,我不会有事的,你只管在楼下等着。」 郑嬷嬷见苏飞玉镇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点点头,自去候在一边。 伙计带着苏飞玉到得楼上一间雅室,推门道:「主子,人来了。」 门内一个声音道:「请她进来。 伙计便向苏飞玉做了一个请字的手势,待苏飞玉进房,这才关上门,守在门外,警惕地看看四处。 苏飞玉一进房,见得一位男子穿了一件孤雁衔葫杭绸直裰,负手看着窗外,身段欣长,宽肩窄腰,正是梦中秦王背影,顿时惊喜异常,拜下去道:「臣女苏飞玉见过秦王殿下。」 男子转过头来,眉若刀裁,眸含秋光,正是秦王。 秦王看着苏飞玉:「你见过本王?」嗯,或者在姑姑赏花会上见过。 苏飞玉却没有答出他预想的答案,而是道:「臣女在梦中见过秦王。」 「哦?」秦王饶有兴味看着苏飞玉,「说出你的故事。」 待秦王落座,苏飞玉整理思绪,斟酌一番道:「臣女前番惊悉自己是苏翰林养女,并不是亲女,病了一场之后,却做了一个极荒唐的梦,梦中诸事如亲歷。」 她故意停一停,觑一眼秦王,见他神色无异,便接着道:「臣女在梦中学得制香调药诸般技艺,待醒来,一一印证梦中之事,竟真箇会发生,梦中所学技艺,也无一能忘,像是真学过一般。」 秦王听到这里,方问道:「你这梦,跟本王有何干系?」 苏飞玉道:「臣女在梦中见过秦王殿下,制过香包敬献与殿下。」 她再顿一下,「梦中,臣女被周家退亲,遭际不堪,及后在寺中带发清修,被人欺凌,处境凄凉。」 「醒来惊惧,深怕自己过后会像梦中那般,再次被厌弃。」 「臣女思来想去,能救臣女的,只有秦王殿下。」 秦王带笑问道:「本王为何要救你?」 苏飞玉抬起头,对上秦王的视线,勇敢道:「殿下只要救下臣女,臣女会将梦中发生之事,遂一告诉殿下,助殿下未雨绸缪,成就大事。」 秦王「嗤」一声笑,抚掌道:「编得一桩好故事,你且说说,是谁派你来的,坦白从宽,本王可饶你不死。」 苏飞玉一听,「咚」一声跪下道:「殿下,臣女句句属实。殿下若不信,臣女可说三桩事,殿下过后且验证,是否会发生。」 秦王俯视苏飞玉,到底是苏翰林养女,周锦年未婚妻,倒要听听她说什么。 一时脸色一肃,挥扇子道:「你说。」 苏飞玉松口气,站起来道:「第一桩,三日后,晋王在城外惊马,摔伤左足。第二桩,五日后,陛下为平阳公主择了昌平候孙儿卫文丹为驸马。第三桩,立秋那日,谢老安人带同小女儿谢娇容进宫给太后请安,谢娇容被留在宫中,中秋前日,谢娇容被陛下策封为景妃。」 秦王听得瞳孔一缩,这些事发生的日期就在不久后,很容易验证。 不管苏飞玉是做梦还是如何,若真箇发生,这总归是一种未卜先知的能力。 身边若得此等人相助,那确能成就大事。 苏飞玉说毕,停一停,「殿下可静待数日,看臣女说的会否发生。」 秦王定定看着苏飞玉,隔一会道:「你且回去,若这些事皆发生,本王自有分寸。」 苏飞玉便告退,待下了楼,带着郑嬷嬷上马车时,一颗心方狂跳起来。 瞧秦王的模样,其实信了自己几分,待过些时,说的事情发生了,他定会来找自己,那时,自己便可以提条件了。 是的,自己想当秦王妃。 楼上,秦王已唤进一名侍卫,吩咐道:「以后,你便暗中监视着苏飞玉,她做了何事,见了何人,说了何话,遂一来报。」 侍卫应了。 秦王遣开侍卫,心中想及苏飞玉说的三桩事,第一桩第二桩也罢了,第三桩么…… 呵呵,谢家。 已故皇后便是谢家女。自打皇后亡后,谢家已没落,没想到如今又打算送一位女儿进宫为妃。 既知此事极可能发生,何防助谢家一臂之力,到时好联手…… 第45章 . 提亲吉日 看热闹不嫌事大 三日后。 秦王起了一个大早, 着人悄悄探听晋王行踪。 稍迟,来人禀报导:「殿下,晋王领着人往城外去了, 据说是前几日得了一匹好马, 今日特意拉到城外熘熘。」 秦王嘴角起了一丝冷笑,呵呵, 千金之子还坐不垂堂呢,他一个皇子,自己去熘马, 看摔不死他。 午后,来人禀报导:「晋王在城外惊马,摔伤左足,正急召太医前去医治。」 秦王一听, 搁下茶杯, 心下有些震惊。 晋王一向爱舞刀弄枪,前几日得了马, 以他性格,总要挑个天气好的日子出城熘马, 苏家小娘子若买通了人, 多加打听, 再加推测,不难猜出晋王今儿会出城熘马。 第77页 至于惊马,且伤了左足…… 秦王摸摸下巴, 姑且相信苏家小娘子真未卜先知, 且再看看第二桩事。 早在数月前,平阳公主驸马人选的资料,就呈在楚帝案前了。 楚帝左挑右选, 最后选出五位,其中确有昌平侯孙儿卫文丹的名字。 但秦王打听过,另四位人选比卫文丹更有胜出的机会。 他倒要看看,最后是不是真选了卫文丹。 卫文丹这会,却至苏府跟苏飞白诉苦,发愁道:「前儿我才知道,祖父说昌平侯府孙辈中,没有能从读书科举中得功名的,怕要没落,听得平阳公主要选驸马,就把我的名字呈进宫中……」 他仰天长嘆,「虽说不一定能选上,可万一呢?平阳公主出了名的辣性子,当她的驸马,不是当受气包吗?」 苏飞白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这位表哥,只能拍拍他的肩膀,隔一会突然眼睛一亮道:「要不,我们请二姐过来,问一下她有什么法子。她不是最会编故事,又最多主意么?没准能帮到你。」 卫文丹一听,马上道:「这就去请。」 苏立秋下了学,听得苏飞白有事找她,便跟着丫鬟过去了,一进会客厅,见卫文丹也在,便上前相见。 待听卫文丹说毕事情经过,不由吓一跳道:「这种事我可不敢乱出主意。」 卫文丹苦恼道:「秋姐儿,京城中人皆知,平阳公主心中只有……」 苏飞白见他没有说出来,便帮着道:「平阳公主心中只有周锦年,周锦年一日不成亲,她就要折腾一日,现下选驸马,也是逼于无奈,到时谁当她的驸马,只怕也要被折腾和嫌弃。」 苏立秋有些意外,想一想道:「周家不是准备和苏家退亲么,只要一退,平阳公主岂不是可以如愿?丹表哥也不用苦恼了。」 卫文丹嘆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周锦年正是不想当驸马,才会早早和玉姐儿定亲。」 「为何不愿?」苏立秋道:「尚老师说,本朝当驸马的,也能入朝为官,并不影响仕途啊。」 卫文丹答道:「因为平阳公主母妃是杨家人,而周锦年母亲是谢家人。杨家和谢家有仇,周锦年不愿母亲不悦。」 卫文丹出身侯门,于各府恩怨略知一二,当下便细细跟苏立秋说了。 平阳公主生母杨淑妃少女时,和已故谢皇后是好友,后来一道进宫,一个被封为皇后,一个封为淑妃,及后,不知发生何事,谢皇后与杨淑妃反目成仇,至后来谢皇后身死,有传言说是杨淑妃使计害死的。事情真相如何未可知。 而周锦年母亲谢氏,是已故谢皇后的嫡亲堂妹,两人未出阁时,情若亲姐妹。 至谢皇后一死,谢氏一族跟杨氏一族不再往来。 如此,谢氏自然也不喜杨淑妃所出的平阳公主当儿媳妇。 卫文丹说到这里,摊手道:「那时节平阳公主喜欢周锦年,求到太后那儿,太后本有些松动,也想借婚事让谢家和杨家握手言和,但周家却迅速为周锦年定下婚事,摆明不想言和。」 「只这些年,平阳公主还是放不下周锦年。」 「反正,除了周锦年外,谁当平阳公主的驸马,将来日子都不好过。」 卫文丹沮丧之下,又央求苏立秋,「秋表妹,你就帮着想想法子罢。」 苏立秋无奈,只好道:「我好好想想,若有妥当的法子,再告诉你。」说毕忙告辞走了。 苏立秋回至房中,自是翻遍秘笈,想看看秘笈里有没有相类似的事,能否找出一个法子帮卫文丹。 苏立秋翻了两天秘笈,还没找出法子,却传来一个消息,说是宫中已为平阳公主选定卫文丹为驸马,一时不由怔了。 另一厢同样怔住的,还有秦王。 秦王一手拍在椅背上,「呵」一声道:「第二桩事也准了。」 第三桩事是立秋那日,谢老安人要带小女儿谢娇容进宫给太后请安…… 这位谢娇容,便是已故谢皇后的胞妹。 谢老安人当年痛失谢皇后这位爱女,自是伤心多年,不想到了四十多岁年纪,竟又怀上,产下一女,其貌极似谢皇后,全家爱若珍宝,取名娇容。 谢娇容今年十五岁,长得如花以玉,容貌更胜当年的谢皇后,家中正待为她择婿。 秦王想着谢家,又想及杨家,再想及生母尚贵妃,一时有些伤情。 若不是杨淑妃,母妃当年何至被禁足,何至受了伤寒,以至药石无灵…… 偏杨淑妃至今还极受宠,且膝下有儿子晋王和女儿平阳公主,在宫中风头无人能敌。 若谢娇容进宫受宠,说不定能压下杨淑妃的风头,再打压晋王的气焰。 秦王觉得,自己是乐见谢娇容进宫的。 这当下,周家也听到皇帝为平阳公主择定卫文丹为驸马的事了。 周尚书微笑道:「待礼部送了文书到昌平侯府,走完一些仪式,周家跟苏家便可以退亲了。」 安阳郡主沉吟道:「平阳这次竟乖乖听安排么?若又闹出什么事来呢?」 周尚书道:「陛下日前训了平阳一顿,又责了淑妃娘娘娘一番,言道她太过纵容平阳,平阳若肯为淑妃娘娘着想,这次自不敢再闹。」 提起杨淑妃,安阳郡主倒是嘀咕一声道:「那个年纪了,还娇媚如少女,怪道多年圣宠不断。」 第78页 又过几日,周尚书打听得礼部已送了文书到昌平侯府,皇帝也召见了卫文丹,拟先给他一个官身,便觉尘埃落定,回府后喊周宏朗过去,说及宫中之事,又道:「你明儿亲去见苏翰林,言明退婚之事,待议定,再着人拿了定亲文书过去正式退亲。」 周宏朗点头应下,自回房跟谢氏说了。 谢氏却也有话要跟周宏朗说,待遣了丫鬟,便道:「我今日去了一趟娘家,伯母言道,娇容年已十五,正要择婿,只她辈份高,一下子竟没有合适的人选,托我帮着留意。」 周宏朗嘆息道:「若先皇后还在,以谢家这样的人家,提亲的人早踏破门槛了,如今竟……」 谢氏低了头不作声,隔一会,便转了话题。 苏飞玉熬着日子,待听闻宫中已为平阳公主择定卫文丹为驸马,一时松口气,很好,三桩事已有两桩事发生了,待到立秋,谢娇容进宫,秦王总该相信自己了罢。 未至立秋,周家却带了文书,来跟苏家退亲了。 苏飞玉在房中听闻周家的人来了,不由冷笑,今日退亲,他日定要你们悔不当初。 至晚,苏夫人到了苏飞玉房中,搂着安慰道:「玉姐儿,母亲定为你再择一门好事,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苏飞玉伏在苏夫人怀中,泣道:「我让父亲母亲丢脸了。」 苏夫人因着周家言道退了亲,要另定下苏立秋,心中有愧,再听着苏飞玉这话,免不了又细细安慰,另道:「玉姐儿,母亲为你备着的嫁妆,自不会动,到时全是你的。秋姐儿那里,另做筹备。」 苏飞玉一听,又滚出泪来,搂住苏夫人手臂道:「母亲待我真好,若能出人头地,我定要报答母亲。」 梦中,自己因不肯退亲,闹了好一场,后来不知道又做了什么事,才会被厌弃,这回,自要顺从些。 周家退了亲,因着平阳公主也择定了驸马,一时倒不忙着再定亲,却是着人择吉日,拟待过了立秋后再去苏家提亲。 这么几日,苏夫人却是忙开了,立秋这一天是养女和亲女的十六岁生辰,自要好好操办。 到得立秋这一天,苏府摆了宴席,给苏立秋和苏飞玉庆祝生辰。 苏飞玉的手帕交杨素兰和毕怀柔等人前来相贺,又收到数份贺礼。 苏立秋那头,除了父母兄弟外,也有人给她送上贺礼,一份是宋嘉木和宋嘉兰的,另有一份是卫文丹和卫文君的。 同个时刻,秦王已得了消息,知道谢老安人果然带了谢娇容进宫请安,谢娇容讨得太后欢心,被留在宫中小住,一时不由抚掌,很好很好,果然全准。 他嘴角泛现一抹笑意,吩咐侍卫道:「告知苏飞玉,明儿到胭脂铺见面。」 第二日午后,苏飞玉如期至胭脂铺,上了二楼见秦王。 秦王一见她,开门见山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苏飞玉一听这话,瞬间红了脸,飞快看秦王一眼,到底是大起胆子,直视秦王道:「我想当秦王妃。」 周府中,周锦年呈了图纸给周尚书道:「这是苏立秋所绘镰刀图,镰刀已铸造出来,堪称神镰。」又说经过。 周尚书听毕,大大惊异,「苏立秋说她小时候得高人传授宝书?」 周锦年点头,把苏立秋编造的故事复述一遍。 周尚书听毕,虽觉其中有不尽不实之处,但看看图纸又释然,小姑娘遇神人之事,当有隐瞒,这也可以理解。 他思索片刻道:「我明儿亲去看镰刀,若果如你所言,确实神效,过后当向陛下禀及,全国推广。到时,陛下定也会嘉奖苏立秋一番。」 他说着,捻须微笑,一副家有佳孙媳,我好开怀的模样,言道:「立秋于国有功,将来自不容人小觑。」 他正说着,管家来见,道是钦天监监正亲传弟子白追云求见。 周尚书前几日去见钦天监,请其择个求亲吉日,准备到时请人到苏家提亲,今日听得监正弟子求见,自是出去相见。 白追云一见周尚书,拜见毕,便道:「家师着弟子过来传一个口讯,说是宋将军也请家师择了吉日,准备请人至苏家提亲。」 周尚书一听,不快道:「宋嘉木如何配得上苏家女?他这是痴心妄想。」 白追云道:「宋将军跟家师吹嘘,说宋参将跟苏家姑娘于上京途中已识得,共同捉过逃犯,苏家姑娘手腕上还戴了宋参将所赠镯子,度着只要请人提亲,很快事成。」 周尚书变了脸色,「监正大人为宋将军择了哪个吉日?」 白追云脸上一派淡然,道:「跟你们同一日。」 周尚书恼道:「为何要择同一日?就没别的好日子了?」 白追云温文有礼道:「那个日子最吉,家师这是一视同仁。」 他顿一下,又道:「二师弟今日去了宋将军家,也将周家要上苏家提亲之事,告知宋将军了。」 周尚书这下瞪大眼睛,「监正大人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吗?」 白追云带笑道:「家师其实还是偏心周尚书一点点的,择的吉时,早了宋将军一个时辰。」 周尚书马上喊出周锦年,「孙儿,咱们也不用等吉日了,明儿准备一番,后儿就去提亲。」 白追云拳头抵住嘴角,轻咳一声道:「好教尚书大人得知,适才出门,碰见师弟从宋将军府中回来,他说宋将军性子急,已决定明儿就去苏府提亲。」 第79页 周尚书:「……」 周锦年:「……」 第46章 . 你选一个 姑娘要选谁哪 秦王万没想到苏飞玉如此之直接, 一时被震憾了一下。 他身为皇子,不进即退,当然要图谋大业, 如此, 也需要一个得力的王妃相助。 苏飞玉未卜先知确实是一个大助力,但…… 他的王妃除了要能助他一臂之力外, 家世相貌品性等等,也是有要求的。 更有一条,王妃须真心爱慕他, 与他一条心。 秦王暗嘆,苏飞玉太高看自己了。 苏飞玉见秦王闻言沉默了一下,不由涨红了脸,有些羞耻, 有些懊恼, 更有些没有退路的悲壮。 她咬咬牙,给自己加筹码, 斟酌着道:「除了提前知道一些事之外,我还会制香和配药, 假以时日, 殿下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秦王抬起眼道:「苏姑娘, 非本王不愿意,而是皇子们娶妃,须得父皇首肯, 自己是做不了主的。」 他微微嘆息, 「父皇这阵为平阳择婿,又为本王看定了一位世家女,这会若要推託, 要费好大麻烦。」 楚帝一众子女中,已故太子排行第一,接下来是二哥晋王,三哥楚王,秦王排行第四。 晋王和楚王已娶了世家女为王妃,秦王今年十七,正待娶妃。 秦王和平阳公主同龄,大平阳公主几个月,楚帝为平阳择了驸马后,自要为秦王择王妃。 秦王说着,见苏飞玉脸色变幻,又道:「但苏姑娘能知未来事,本王自是放在心头的。」 他声调一慢,「本王自会设法子推託父皇安排的婚事,只是怕要费些心思和时间。且另一个,纵推了婚事,要娶苏姑娘为王妃,也非易事。因此事总要禀告父皇,若苏姑娘是苏翰林亲女,或者有可能,是养女的话,极可能事情不顺,以致夜长梦多。」 苏飞玉低了头,心下苦涩,若婚事被拖一两年,那到时,秦王有了比现下更大的权柄,不是非得知道以后的事不可,哪自己还有价值吗? 可是现下已告知他,自己知晓未来事,不缚在一条船上,会是什么下场? 苏飞玉心下有些烦躁,自己求成心切,没有好好思虑安排,以致成了这么一个被动局面…… 秦王端起茶杯,却不喝茶,沉吟道:「本王有一个折中的法子,苏姑娘若觉得不错,倒能两全。」 苏飞玉一下抬起头,轻声问道:「殿下说的,是什么法子?」 秦王道:「苏姑娘若肯当侧妃,却能很快达成。苏姑娘且放心,这只是一时之计。本王未娶正妃,你虽是侧妃,到得府中,管理府事,相助本王,相当于正妃,待到立了功,生了儿女,本王再到父皇跟前请立你为正妃。」 「你且放心,本王说到做到,必不负你。」 苏飞玉又垂下头,迅速权衡起来。 权衡半晌,倒是觉得先当侧妃,之后再设法当正妃,也是一个法子。只要速速嫁进秦王府,抢先产下儿子,再在皇帝跟前露脸,立一回功,到时自能当正妃。 退一步说,万一当不成正妃,只要先产下儿子,凭自己所知,也能占一个重要位置,到得秦王成了大事,自己儿子是长子,再助着儿子…… 以后母凭子贵…… 她心里愿意了,脸上却一派为难,带点委屈道:「侧妃总归不是正妻。」 秦王把她神色收在眼底,笑一笑道:「只是一时之计,以你的能耐,总能当上正妃。」 苏飞玉又思索片刻,福一福道:「容我回去考虑考虑。」 她临走,又停了脚步,回过头道:「谢娇容在宫中小住几天后,有一天凌晨去采荷上露水,失足掉进水里,差点淹死才被救上来,之后落了病根,以致之后虽极受宠,却一直未有孕,也未能再晋位份。据闻,落水那刻,事出有因。」 秦王眸子一闪,谢娇容在宫中陪着太后,除了杨淑妃的人,谁敢对她下手? 若此事真箇会发生,倒要让杨淑妃吃个亏。 他站了起来,双眸略含情,看着苏飞玉道:「苏姑娘,本王等你答覆。」 苏飞玉被他一看,脸上一红,低声道:「过几日自会答覆殿下。」 秦王:适才回头又说出一桩事,分明是心中已愿意,只是不便过快答应罢了。 他微笑,目送苏飞玉告退。 苏飞玉到了楼下,一颗心方才狂跳起来。 秦王相貌有几分跟周锦年相像,也是俊美无双,再加上这等身份和地位,只须一笑,再略示好,谁家女子不动心? 苏飞玉回至府中,这一晚自是辗转反侧,直到近天亮才睡着。 因睡不好,早上便起得迟了些。 才洗漱完,却听窗处有丫鬟在嘀咕,她便喊进侍琴道:「外间说什么这么热闹?」 侍琴略一犹豫,便低声道:「是在说周家和宋家的人,竟一同前来向二姑娘提亲。」 她说着,见苏飞玉脸色如常,便松口气,壮了胆道:「前头可热闹了,因是周尚书和宋将军亲带着人来提亲,这一下撞上了,两人互相瞪眼,老爷和夫人也在犯难。」 前厅,周尚书朝苏逸明道:「上次在我们府中,苏大人不是已应承这头婚事了么?」 他说着,据傲看向宋将军。 要是别的事儿,宋将军也就相认了,现下是为儿子提亲,那是万万让不得的。 第80页 要是相让,没准儿子就要孤独终老了。 他口齿难得伶俐起来,朝苏逸明道:「我家嘉木,早前在上京途中与苏姑娘相遇,一见倾心,念念不忘,以他的性子,定必把苏姑娘捧在手心,一辈子待她好。苏大人,咱们为人父母者,莫不希望儿女有个好归宿,苏姑娘到得我家,我家会把她当亲女儿待。还请苏大人答应这门婚事。」 不提权势地位,单这番言辞,却是宋将军胜出。 另,周锦年本和苏飞玉定亲,待得退亲,又来向苏立秋提亲,传出去其实也闹笑话。 再有一个,之前因为婚事,和周家闹了许多不愉快,这当下两相比较,自是觉得宋家不错。 苏逸明便看苏夫人一眼,苏夫人会意,开口道:「周家和宋家都是好人家,只是你们同求秋姐儿,却叫我们犯难,不若这样,且先回去,我们考虑考虑再说。」 宋将军:周尚书最是狡猾,这么一回去,指不定他会使出什么法子来说动苏大人应承婚事,不成,为了儿子,今儿得耗在这儿。 周尚书:先前有些不愉快,现下碰钉也正常。但这么一回去,这头婚事极可能就不成了,为了孙儿,得耗在这儿。 苏夫人说完话,见周尚书和宋将军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不由纳闷起来。 苏逸明也无奈,只好又道:「还请尚书大人和宋将军先回,此事容我们夫妻商议商议。」 周尚书道:「你们尽可以进内室商议,我在此候着等你们答覆。」 宋将军:果然无耻,你官大一级压死人,在此候着,苏大人怎么敢得罪你,没准只好答应你了。 他决定出奇招,便道:「咱们楚国么,向来也准女儿自己相看夫婿,不若请出秋姑娘,让她自己选一个。」 苏立秋手腕上戴着嘉木相赠的镯子,度着有些意思的,她自己选,极可能会选嘉木。 再说了,周锦年曾与苏飞玉定过亲,为免伤了姐妹情份,苏立秋也该选嘉木,而不是选周锦年。 苏逸明闻言,和苏夫人对看一眼。 苏夫人两相权衡,心下也有些想选宋嘉木,但当着周尚书的面,这么选的话,却怕得罪了他,到时令苏逸明官场受阻,若让女儿自己出来选,可推说是小女儿心中向着谁,做父母的也不能棒打鸳鸯。 且女儿在乡下长大,受过苦,若在夫婿这一厢上,能自己选一个喜欢的,到时多得些怜惜,也是补偿。 她想着,便朝苏逸明点了点头。 苏逸明自打上回苏立秋怼得周尚书无言以对,心下对这个女儿便有些刮目相看,心想让女儿自己选也好。 两夫妻主意既定,便着人去请苏立秋出来。 这当下,小丫头也早去跟柔菊嘀咕说有人来提亲诸事,柔菊忙忙去跟苏立秋禀报。 苏立秋正想打发人去探听一番,便听得潘嬷嬷来了。 潘嬷嬷一进房,便朝苏立秋道:「恭喜秋姑娘,今儿来提亲的,都是好人家。」 她一五一十将前厅的事说了,又笑道:「两家都不错,老爷和夫人一时犯了难,索性请姑娘出去,自己选一个。」 苏立秋听得是周尚书和宋将军亲来提亲,却是大吃一惊,这么兴师动众,莫不是誓在必得? 苏家亲女这个身份很有价值? 她狐疑道:「提亲不是媒婆前来就行么?」 潘嬷嬷道:「近些年,京中作派,表示郑重的,倒也有长辈亲上门提亲,只不过,那些多是双方议好婚事了,上门都是为了给女方面子,抬高女方罢了,今儿周尚书和宋将军亲来,却是令人意外。」 「更意外的,是两家同一日前来,简直像约好的。」 潘嬷嬷说着,又趋前,悄悄跟苏立秋咬耳朵,「夫人说了,姑娘心中喜欢谁,就选谁,别的,自有老爷和夫人做主。」 苏立秋:周锦年绝色,但周家之前居高临下,他又曾和玉姐姐定过亲,不算好人选。宋嘉木么,好像还行,但…… 苏立秋搓搓手,就没有别的人选了么?非得在这两人中间选一个? 她摇摇头,换了衣裳,重新梳妆,这才跟着潘嬷嬷出去。 这么些时日,苏立秋又捂得白了些,且眉眼略舒展,看起来已有一些苏夫人少女时的娇美,再加打扮了一番,一出厅,却令宋将军一怔。 宋将军从宋夫人和儿子宋嘉木嘴里得知,苏立秋虽机敏,但有些黑瘦,当下嘀咕:这哪里黑瘦了?是一个小美人好么?怪道嘉木之前谁也瞧不上,原来眼光这么挑剔,连这样的也嫌黑瘦。 周尚书一见苏立秋出来,马上笑眯眯道:「小姑娘,借一步说话。」 他说着,先走到一边,苏立秋自不敢当众拂他面子,只好跟到一边去,福下去行个礼。 周尚书看看左右,见众人知道避嫌,并没有跟过来,便道:「锦年把图纸给了我,也提了镰刀之事,我打算明儿去瞧瞧镰刀,若是真有神效,当向陛下面禀,推行全国,造福万民。」 他说着,又捻须,「你跟锦年定了亲,以后方便来往,有什么神器图纸,也可以交託给锦年,让他拿到匠作监造出来。」 说着神色一肃,「小姑娘,你嫁入我们周家,方不会被辱没,方能一展抱负。宋家虽好,到底是武将,有些事儿怕不及我们周家周全。」 第81页 他再加重语气,「选锦年,你要做什么事,可少走许多弯路。」 苏立秋仔细听着,点头道:「周尚书,我会好好考虑的。」 「怎么,不能现下决定?」周尚书吃惊,话到这份上了,小姑娘还要考虑? 宋将军见他们说了良久,却有些心急,频频看过去,周尚书这只老狐狸能说会道,也不知道会不会说动苏姑娘? 苏立秋终于走向苏逸明和苏夫人身边,低声道:「都是好的,女儿也难以决择,须得思考几日。」 周尚书:还要等?万一有变数……,且待回去,找钦天监监正聊一聊,让他告诉宋将军,他儿子八字跟苏立秋不合,不用等了。 宋将军:还要等?万一有变数……,且待回去,找钦天监监正聊一聊,让他告诉周尚书,他孙儿八字跟苏立秋不合,不用等了。 第47章 . 多方角力 我要让她悔恨一辈子 送走周尚书和宋将军, 苏夫人携住苏立秋,温声问道:「秋姐儿,你心中更属意谁, 可悄悄告诉母亲。」 苏立秋靠在苏夫人耳边道:「周公子虽好, 但才和姐姐退过亲,我和他定亲, 到底会伤了姐姐的心,异日姐妹相见,想起旧事, 也难为情。宋公子看着还不错,但也只见过两次,是否真箇投机也未可知。母亲,既然有得选, 就慢慢选, 我不急。」 苏夫人一听这话,倒是笑了, 摸摸苏立秋的头道:「也罢,且再等等, 好好考虑。」 她说着, 心下又寻思, 现下秋姐儿且不急,要急的,是玉姐儿。 玉姐儿被退了亲, 若这时候能觅得另一头好亲, 自能挽回颜面,她也不致郁郁寡欢。 母女说着话,正要回房, 却见家人来报导:「老爷,夫人,舅老爷带着夫人并哥儿姐儿进了城门,往那边顾家宅院去了,现打发下人过来禀知老爷夫人。」 苏夫人早就接到信,知道兄长一行人这几日会到京,算了算日子,以为最快也得明儿才到,倒没想到今儿就到了,一时惊喜万分道:「早就说,这边已收拾出两个小跨院,来了先至这边住下,再着人慢慢打扫顾家旧宅,偏要客气不肯先往这边来。想那边旧宅,空置了好几年,要收拾也不是三五日能收拾出样子来的。」 她嘴里抱怨着,又喊家人请了顾家下人进来,详细问了几句,打了赏,让他赶紧过去告知顾承元,说是旧宅怕是住不得,还是领着哥儿姐儿往这边来为好。 说毕不放心,又喊出苏飞白和苏飞英,吩咐道:「你们舅父舅母上京,往顾家旧宅过去了,你们骑了马过去拦一拦,把他们迎到这边来。」 吩咐完苏飞白和苏飞英,又喊出潘嬷嬷,耳语道:「你也跟去,见着面请个安,跟舅夫人说一说玉姐儿和秋姐儿的事,免得他们过来了,见着两位姑娘心里嘀咕。」 潘嬷嬷会意,这是怕舅老爷诸人进了门,不知道养女与亲女的事,错口说了什么,引致苏飞玉伤感。 夫人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希望姐儿能懂。 苏飞白和苏飞英领着人出门,半个时辰后便迎了顾承元一家子至了苏府门外。 苏夫人领着婆子亲迎出去,在台阶下看着兄长顾承元下马,不由热泪盈眶,喊了一声哥哥。 顾承元应一声,把马儿缰绳交给小厮,转过头从马车扶下顾夫人,两夫妻上前和苏夫人相见。 另一辆马车下来的顾杏蕊也上前见苏夫人,喊了一声姑母。 很快的,另一匹马也停在府门外,顾良宵跳下马,跟着上前喊姑母。 苏夫人看看顾良宵,再看看顾杏蕊,感嘆道:「数年不见,宵哥儿和蕊姐儿竟出落得这般出众。」 顾夫人笑着道:「白哥儿和英哥儿那才叫俊,跟他们一比,宵哥儿和蕊姐儿就像乡下来的。」 「嫂子可不能这样自谦,宵哥儿和蕊姐儿长这样还叫乡下来的,哪叫真正乡下来的怎么办?」说说笑笑间,一行人便进了府。 苏逸明也在里面迎出来,先接了顾承元去书房说话。 苏夫人则喊潘嬷嬷诸人领着丫鬟婆子先去小跨院归置顾家从车上卸下来的箱笼,自己且和顾夫人在会客厅说话。 一会儿,婆子便请了苏立秋和苏飞玉进来见顾夫人。 顾夫人早从潘嬷嬷嘴里得知苏家养女亲女的事,当下一手携了苏飞玉,一手携了苏立秋,笑向苏夫人道:「你倒有福气,一下子竟得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说毕又看身边的顾嬷嬷。 顾嬷嬷忙上前,把早备下的两只小匣子分别送给苏立秋和苏飞玉。 顾夫人笑道:「这是江南巧匠打造的玲珑八宝头饰,尚算精巧,给两位姐儿戴个新鲜。」 苏立秋和苏飞玉当即打开,见里面是一套精巧头饰,自是向顾夫人道谢,一面又暗惊,顾家果然豪富,这套头饰珠光宝气,一瞧就知道价值不菲,顾夫人轻轻易易就拿出来当了见面礼,若是大日子,还不知道会送出什么贵重物事。 当晚苏家给顾家接风洗尘,饭毕,苏夫人自和顾承元夫妻有许多话要说,苏飞白诸人则领着顾家兄妹去逛园子,年轻男女在一处,只一会儿就混熟了,说说笑笑起来。 顾良宵和顾杏蕊说着话,不时悄悄打量苏飞玉和苏立秋。 顾承元这回领着家小上京来,一来是有事要办,二来其实是为着儿女的婚事。 第82页 顾良宵十七岁了,本该说亲,但顾承元思虑着,江南地再如何豪富,哪比得京城权贵,儿子若能娶一个京官之女,将来一旦有浪花,也有亲家扶持一二,因决定带家小一同上京,希望此期间能得一门好亲事。 顾杏蕊十五岁,也是说亲的年纪。顾夫人不捨得女儿远嫁,本想在江南给她挑一门亲事,但顾承元说服了她,说若能嫁在京城,将来外孙在天子脚下做官,可比在江南经商要强百倍,顾夫人听得这话,便不再坚持己见。 顾承元且心中思想,纵一时之间寻不到别的好亲事,哪也可以和妹妹家亲上加亲。 顾良宵和顾杏蕊隐约察觉大人的意思,进了苏家,自要悄悄打量苏立秋诸人。 略坐得一坐,苏立秋想着顾良宵诸人今日远道而来,只怕倦了,便提议早点散了回去安歇,待明儿再一道玩。 待散了,苏飞白怕顾良宵兄妹不熟府中路,又亲送他们一程。 及到小跨院外,苏飞白方告辞了。 顾杏蕊见得苏飞白走了,这才喊住顾良宵,悄声问道:「哥哥,你觉着玉表姐和秋表姐如何?」 顾良宵道:「初次相见,不好妄评。」 顾杏蕊翻个白眼道:「又来,自家兄妹,你就不能说个实话?快说罢,只怕母亲那头,回头也要问的。」 顾良宵只好笑道:「玉表妹虽是养女,但相貌气度极是出众,举止言谈也有分寸。秋表妹相貌肖似姑母,将来长开了,定也是美人儿,只她可能是在乡下受苦挨饿多年,神采便有些不若玉表妹。」 顾杏蕊一听,「呵」一声道:「知道了,你一眼就看中玉表姐了。」 顾良宵赶紧澄清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顾杏蕊道:「你这番话不是盛赞玉表姐,有些嫌秋表姐么?」 顾良宵忍不住伸手敲打一下顾杏蕊的头道:「我如实评价而已,并不是说喜欢谁不喜欢谁,你可别在母亲跟前乱说。」 他顿一下,「适才大家说话,玉表妹其实有些疏淡,并不热衷,反是秋表妹,待人热诚。」 「你也瞧出来了?」顾杏蕊感嘆道:「她一个养女,竟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这就……」 顾良宵赶紧打断她的话,「好了,早些洗漱安歇罢,明儿还要跟着父亲母亲去拜访亲友呢。」 苏夫人那里,因着兄长一家子前来相聚,自是高兴了几日,待和顾承元私下说话,也问及顾良宵兄妹的婚事。 顾承元也不避着,直接道:「这回上京来,也是想为宵哥儿和蕊姐儿各寻一门好亲的,妹妹且帮着留意一二。」 苏夫人自是一口应承,及后跟苏逸明道:「兄长的意思,是想在京城为宵哥儿和蕊姐儿觅亲事,我想着,玉姐儿也见过宵哥儿了,不若就将玉姐儿说与宵哥儿?」 苏逸明道:「你把玉姐儿当了心头肉,怎么看都是好的,但别人可未必,说不定会嫌她是养女。」 苏夫人一怔,「玉姐儿自小养在咱们膝下,除了不是亲女之外,并没有哪一样不如人,兄长不会……」 苏逸明打断她的话道:「每碰到玉姐儿的事,你总是煳涂些。你家兄长放着江南地不觅婚事,领着一家子上京来,定然是想为儿子寻一门权贵结亲,未必会瞧上玉姐儿。」 苏夫人这下作不得声,过会儿纳闷道:「京城权贵眼高于顶,也未必会将女儿许给顾家。」 苏逸明道:「京城权贵是眼高于顶,但有一些侯爵之家,不擅经营的,外间撑着,内里早空了,却是想寻豪富之家结亲的。」 苏夫人似笑非笑道:「从前,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编你的书,近来,倒是会打听这些。」 苏逸明怕她多心,便道:「不是我要打听,是上回玉姐儿被退了亲,秋姐儿又未许人,自然要拜託翰林院内几位知交打听一下别家府中可有适婚年纪的少年郎,这么一来,自是听到一些事。 」 苏夫人这才释然,想了想道:「现下要给哥儿姐儿寻合适的婚事,只好多些带他们出门赴宴了。」 苏逸明道:「你也不用忙,秋狩将至,陛下自会召一众人随行,往年各府都带了哥儿姐儿同去,回来便缔结了好几门亲,这回也不会例外。咱们到时把哥儿姐儿全带上,说不定能相中一个两个。」 京中除了长公主赏花会是大型相亲会外,每年秋狩,也是权贵圈子的大型相亲会。 这当下,苏飞玉在胭脂铺二楼见秦王,款款下拜毕,不忙说自己答应不答应当侧妃,只轻声问起谢娇容的情况。 秦王手中扇子一拢,笑道:「苏姑娘果然未卜先知。」 秦王既从苏飞玉处得知谢娇容会落水,回至府中,自然有所安排。 于是,昨日凌晨时分,谢娇容在荷花池边採集荷花上的露水,不慎滑了一脚掉进荷花池时,恰恰好皇帝不知因何原故,竟在那个时辰经过荷花池,亲眼目睹美人落水。 当时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立即下水,捞起了谢娇容。 谢娇容浑身湿透,幸好没有呛到水。 皇帝一见谢娇容,当即失了神。 谢娇容相貌跟已故谢皇后十分相似,且更艷几分。 皇帝一时忆及旧情,看着眼前人,便动了怜惜之心,从大太监手中接过谢娇容,亲自抱回寝殿,叫人找衣裳给谢娇容换上,又亲传太医过去诊治。 第83页 当日,宫中便盛传谢娇容已得了圣宠,宫中即将添加一位新宠妃。 好巧不巧的,皇帝又得知,谢娇容落水,事出有因,他便叫人查了一查,这一查,便查到杨淑妃头上。 秦王说至这里,心下暗得意,这回总算叫杨淑妃吃了一个大亏,父皇纵然不再深究此事,只怕也不会像从前那般宠她了。 苏飞玉听至这里,也暗吃惊,这么一来,谢娇容却是比梦中更早得宠,这回,也没有伤着身子根本,说不定能怀上孕…… 谢娇容之事变得不同了,哪以后的事,会不会也变得不同? 秦王得意完,瞧了瞧苏飞玉,问道:「苏姑娘考虑得如何了?」 苏飞玉低着头,动动嘴唇,却没有说话。 秦王一时嘆息一声,「本王知道,让你当侧妃,是有些委屈你了。苏姑娘,这只是一时之计,假以时日,你定然能当上正妃。」 他站起来踱步,「这样,本王明儿进宫,向父皇言明纳侧妃之事,父皇点头之后,自让礼部正式到苏府过礼,尽本王所能,尽量让礼部按正妃仪式走,你以为如何?」 苏飞玉听得按正妃仪式走,心下倒是满意了一些。 秦王见着她的神色,又道:「如此,就说定了。」 另一头,周家和宋家却从苏家亲友那儿听到一则消息,道是苏家不再考虑周家和宋家,拟将苏立秋许配给顾承元儿子顾良宵。 周尚书和宋将军一听,自然气炸,好么,争来争去,人家苏家准备亲上加亲,要将女儿许给顾家了。 这事儿,没完! 宫中,平阳公主和兄长晋王说了一会话,一时冷笑道:「谢娇容算什么东西,父皇竟为着她冷落了母妃。」 晋王道:「妹妹,母妃从前便告诫过,谢家一直在等待机会对付咱们,让咱们离谢家人远些,你偏不听。周锦年其母便是谢娇容的堂姐,这次秋狩,劝你不要乱来。」 平阳公主一听,瞪眼道:「你知道什么了?」 晋王扔下手中扇子,「你想在秋狩上把卫文丹跟苏立秋凑成一对,一石二鸟,令周家放弃苏立秋,同时自己抛了卫文丹,再去缠周锦年……」 平阳公主瞬间站起来,抓扇子去掩晋王的嘴,「哥哥,你小声些。」 晋王便止了话,摇头嘆息道:「你要办这些事,也找个可靠的人,瞧瞧你的人,什么都往外吐露,若叫父皇听闻一星半点,怕又给母妃添乱。」 平阳公主一下铁青了脸色。 晋王道:「行了,我已帮你处置了人,你也别乱来了。」 平阳公主扭一下手道:「哥哥,周锦年已退了亲,我对他誓在必得,你别拦我。」 晋王无奈,「算了算了,我到时悄悄助你一把,但此事过后,你休得再乱来。」 平阳公主一下眉开眼笑,「我就知道哥哥会助我。」 她眼珠一转,「周尚书不是亲上苏家提亲,想要定下苏立秋么?这回,就让苏立秋和卫文丹现形于人前,看周尚书还一心一意要跟苏家结亲不?」 「还有,明知道是我看中的人,苏立秋还敢惹?我要让她悔恨一辈子。」 苏立秋这会在房中打个喷嚏,跟系统道:「按秘笈里的套路,平静之下定隐藏着大风暴,现平静了几天,大风暴会不会将至?」 系统道:「你尽可以把每个可能出现的套路设想一遍,看要怎么应付。」 苏立秋便设想了几种,笑道:「这里共六十三本秘笈出现过同一种套路,便是让男女中了情香,再使人抓现场。」 她摇头嘆息,「莫不成有谁会给我和周锦年或者宋嘉木下迷香?」 说毕,她又摇头,「若这样,我最多就跟周锦年或宋嘉木成亲,也有伤害,但不算严重,除非是让我和另一个不可能的人一道中了迷香。」 苏立秋说着说着,跳下地,「不得了,我得赶紧制一味解情香,贴身放着,万一真有人下什么迷香,我就服下解药。」 「不行,我还得再制一味情香,有人下迷香,我就以牙还牙,也给她下。」 第48章 . 试试情香 当众掳人 苏立秋翻遍秘笈, 抄出里面的药方,悄悄叫李嬷嬷去买药材,配了一味情香并一味解情香。 配毕, 一时却纳闷, 要怎么才能知道这两味东西有没有效果呢? 总不能自己试,万一试出事来, 又解不了,哪…… 苏立秋拍胸口,不急不急,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傍晚,苏立秋跑去园子里,捉了一只白猫,把制成绿豆大的情香捏碎了, 洒一点到小鱼干上, 餵给猫儿吃。 她把剩余的情香洒到地下,用脚踩了踩, 看着没痕迹了,这才一边餵猫一边念佛, 啊, 小猫小猫, 你吃了这个,万一发情,就是多干几只公猫, 也没有损失, 千万不要怪我。再有,我保证,以后见面, 会多给你小鱼干。 白猫吃完小鱼干,躺到地下求抚摸,苏立秋便摸了摸它,见它打个滚,很舒服的样子,并没有其它异常,不由嘀咕,咦咦,情香没有效果咩? 苏立秋又逗一会儿猫,见猫儿还是没有异常,不由略失望,站起来拍拍手,回了房,决定再翻秘笈,继续制新的情香。 待入了夜,她翻完秘笈,正要安歇,勐然听得一阵猫叫声,除了白猫的叫声外,另有几只猫叫声,并且伴随着追打的声音。 第84页 李嬷嬷推窗,惊讶道:「这都初秋了,猫儿却叫起春来,兆头不好啊。」 苏立秋也惊讶,啊,这情香的药效要延迟这么久的吗? 她听得一群猫跳上屋顶,唿啸而去,不由抚额,只给白猫餵了一点点药啊,根本不敢多喂,效果这么勐的吗? 李嬷嬷怕猫儿吵着苏立秋,一时又关好窗,催促苏立秋上床安歇,一边道:「姑娘不要怕,老奴出去叫人赶走它们。」 苏立秋悄悄从被窝里探出小脸,唿,过一段时间后,府里是不是会收穫一群同母异父小猫? 这事儿想想,就感觉好邪恶! 不对不对,我试了情香,还没试解情香呢。 这当下,得想个法子出去捉了白猫,餵它一点解情香,看看效果呀。 苏立秋掀开被子,准备下地,一边道:「嬷嬷,白猫叫成这样,定然是有不妥的地方,我这配了一点药,可餵猫儿吃了,或者会安静下来,若不然,今晚这样吵,是没法睡了,且也怕它们吵着祖母。祖母浅睡,被吵了,明儿怕要心情不好。」 李嬷嬷一听,上前道:「哟哎,姑娘,夜深了,你别下来,要餵猫儿吃药,交给老奴就是。老奴叫人拿网兜子网了猫,亲自餵它好了。」 苏立秋一听,便拿荷包,倒出一颗黄豆大的解情香,用帕子包了,交给李嬷嬷道:「餵了药后,千万看着它,若有不对,可多餵水。」 李嬷嬷应了,「姑娘就是菩萨心肠。」 苏立秋念一声佛,确实菩萨心肠,大半夜不睡,救猫于水火中。 李嬷嬷去了好一会,外间的猫叫声渐渐止了。 又一会,李嬷嬷回来了,见得房中亮着灯,苏立秋还没睡,便进去禀道:「姑娘放心,妥了。老奴把药化在水中,端着餵了那只白猫,它先还狂暴,在网兜内挣扎,隔得一会便安静下来,像平日那般乖顺了。」 她说着,又摇摇头,「也不知道这猫儿吃错什么了,狂暴成这样。府里另几只猫,全被它压着打,都打伤了。 苏立秋:阿弥陀佛,秘笈里的药方果然真金不怕勐火烧,药性烈,药性烈啊! 苏立秋怀着复杂的心情入睡。 第二日一早,李嬷嬷诸人又早早叫醒苏立秋,忙忙服侍她洗漱,又催着更衣梳妆。 因这日是中元节,苏夫人要带领一众人祭拜祖宗,回来家宴,稍晚些,一家子还要出门去放河灯。 苏立秋打扮毕,往苏夫人处时,其它人已到了。 苏飞玉脸色有些不好,以往,她是嫡长女,祭拜祖宗时排在女孙辈最前面,如今…… 苏夫人却没看苏飞玉,只拉着苏立秋道:「秋姐儿,今儿祭拜祖宗,你排在玉姐儿身后,玉姐儿如何做,你跟着就好。」 苏飞玉一听,脸色稍好一些,用眼角儿觑了一下苏立秋,正好苏立秋看过来,一时便转开脸,却听苏立秋道:「母亲放心,不管我排在哪儿,祖宗当知道我是苏家血脉亲女。」 苏飞玉的脸色又变了,心下恨得不行,也不好开口驳苏立秋,只好忍着。 祭拜完祖宗回府,苏飞玉回了房,褪下环钗扔在梳妆檯上,恨道:「苏立秋,你等着!」 若没有苏立秋,她梦中何至过得那么惨?若没有苏立秋,她现下何至这么尴尬? 郑嬷嬷捧了衣裳进来给苏飞玉换下,一边道:「秋姑娘嘴巴是伶俐些,姑娘不必往心里去,只要老爷夫人待你如初就好。」 苏飞玉烦闷道:「嬷嬷,今日祭拜祖宗,我虽排前面,可婶婶诸人的眼神儿,全透着不贊成。再者,秋姐儿话里话外都在挤兑我,叫人一口气堵在心口下不来。」 郑嬷嬷嘆道:「姑娘且再忍忍,待说了好人家,嫁过去了,一切便好了。」 正说着,丫鬟来禀,说是前厅已摆好家宴,请苏飞玉尽早过去。 苏飞玉整装,忍了气,装出一派淡然,扶着郑嬷嬷的手臂出去了。 她才到前厅不远处,便听得一阵笑声,却是二房叔婶的女儿和儿子在笑闹,另有童声问道:「接下来呢,接下来怎么样了?」 苏立秋的声音响起道:「接下来啊,那仙女往天上飞,手里的花一瓣一瓣往下掉,后来的人称这叫天女散花。好了好了,人齐了,吃完饭再讲。」 郑嬷嬷一听道:「秋姑娘在讲故事哄小娃儿呢。」 苏飞玉:也就会讲个故事…… 这一次的家宴,却比苏立秋初进苏府那次家宴热闹。 二房的小娃儿跟苏立秋熟了,一吃毕就来催她道:「秋姐姐快吃,你可应承要继续讲故事的。」 苏立秋笑道:「行,行,我马上吃完。」 苏逸仙的妻子房氏笑道:「秋姐儿现下可成了孩子王了。」 苏飞白接口道:「婶子不知道,二姐专会讲故事,讲的那些,连我们也听迷了,不要说浩哥儿他们了。」 房氏笑眯眯看向苏立秋道:「秋姐儿,他们要是闹着你,你只管告诉我。」 苏立秋道:「婶子 ,浩哥儿他们很乖的,并不算闹。」 她说着眨眨眼,「待我讲一个劝学的故事,看他们要不要往下听。」 房氏不由失笑,也朝苏立秋眨眼,「回头得闲了过来找婶子,我那儿有好东西给你。」 苏立秋马上做醒神状,「有好东西,我必来。」 第85页 房氏又被逗笑了,心下道:玉姐儿眼高于顶,见着我们都淡淡的,秋姐儿却有趣。 苏飞玉以往并不跟二房的人亲近,但这会见得二房的人跟苏立秋亲近,心下又有些疾恨,牙根痒痒的。 苏立秋带着二房的几个小娃儿到走廊下,分散坐了,又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看看时辰不早了,便哄道:「该回去午睡了,傍晚还要出门放河灯呢。」 浩哥儿机灵,马上道:「哪明儿我们去找姐姐,姐姐再给我们讲一个。」 苏立秋抚额,「姐姐明儿要上学的,下了学又有事要忙,待过几日,得了空,再给你们讲好不好?」 浩哥儿只好道:「姐姐要记得。」 苏立秋点头,看着奶娘们上来领走小娃儿,这才带着李嬷嬷诸人回房。 傍晚时分,苏夫人便带着一众人出门放河灯了。 华灯初上,河边全是人,热闹非凡。 苏立秋见人多,忍不住跟系统道:「照秘笈里套路,这种场景必会发生一些事,哪今儿……」 自打信件的事并药被掉包,苏立秋便警惕着,暗暗关注苏飞玉的动静,已是打听到她最近去了同一间胭脂铺三次,心下猜疑苏飞玉在谋划某些事,这当下视线也定在苏飞玉身上。 待见苏飞玉似乎一切如常,她才收回视线,跟着苏夫人去放灯。 待放完灯,苏立秋四处瞧了瞧,见河边不远处有人搭了帐篷,一个俏丽丫鬟在帐篷前生炉子煮水泡茶,便问李嬷嬷道:「这谁家啊?一个煮茶的丫鬟也这么抢眼。」 李嬷嬷「咳」一声道:「周家。」 她话音一落,那边帐篷内走出一人,长身玉立,光采压下所有华灯,正是周锦年。 周锦年太引人了,瞬间所有视线全集中在他身上,他似乎皱皱眉,又进了帐篷内。 苏立秋收回视线,和系统嘀咕道:「他长成这样,夜里出来会惹事的。」 正嘀咕,却见一个小娃儿过来,奶声奶气道:「姐姐,那边有人找你,让你过去说话。」 「谁呀?」苏立秋往不远处瞧了瞧,见似乎是苏飞白,不由摇头,度着是得了什么好东西,急于和她分享。 她谢过小娃儿,提步走过去,一时没有听见李嬷嬷的脚步声,回头一瞧,却见李嬷嬷被人拦下说话,因以为是李嬷嬷的熟人,便不知意,又往前走几步。 站在不远处的人见苏立秋过来,轻轻一拍手,瞬间,从黑暗里蹿出一名黑衣蒙面人,拿着口袋疾冲上前,勐然套住苏立秋,在众人视线中,已把苏立秋扛在肩膀上,「咚咚」跑远了。 李嬷嬷一抬头,尖声叫起来道:「姑娘,姑娘,快来人啊,姑娘被掳走了!」 李嬷嬷一叫嚷,周锦年瞬间出现,问道:「往哪边跑了?」 李嬷嬷边跑边指了指方向。 很快的,另一边也有人跑来,却是宋嘉木,他问了李嬷嬷一声,也跟着追过去。 这时刻,被闷在口袋里的苏立秋跟系统道:「这情节有点意外,你说,我是现在就用防身的镯子针扎这黑衣人,还是等等再扎?」 第49章 . 小鹿乱撞 万万没想到 周锦年今晚出现在河边, 且密切关注苏立秋,在苏立秋被掳时,第一时间追过去, 却是与长公主的推断有关。 长公主虽深受圣宠, 但随着太子亡后,储君之位未立, 免不了有些忧虑,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异日新君登位, 长公主府未必还能如现下这般荣耀。 且近来皇帝新宠谢娇容,杨淑妃表现太过平静,反令人疑心她有更深图谋。 因着种种思虑,长公主便密令埋在宫中的耳目, 冒险关注杨淑妃并晋王兄妹的举止, 这一关注,自发现晋王近来频频与平阳公主会见, 似乎密谋着什么。 皇帝正宠谢娇容,晋王与平阳公主应该不敢于当下对谢娇容下手, 如此, 两兄妹密谋的, 应另有其事。 晋王要对付的,是秦王和楚王,若是他们兄弟相争, 暂且观望就好。 平阳公主要对付的, 会是谁? 长公主抽丝剥茧,推断出来,平阳公主要对付的, 极可能是苏立秋。 平阳公主对周锦年爱而不能得,那么但凡跟周锦年有沾边的女子,都是她要下手的对象。 长公主思考一番,约周尚书见面,商讨来商讨去,皆觉得周锦年现下若要说亲,苏立秋是比较好的选择,她心下倾向苏立秋,便不想苏立秋受到伤害。 而周尚书上回亲到苏家提亲,差点被婉拒,现下更有宋家竞争…… 长公主认为,若在某个情况下,平阳公主令人对苏立秋下手,而周锦年救了苏立秋,那么这头婚事不成也会成。 周尚书贊成长公主的想法,一矣听得苏家人出门放河灯的消息,想及这天夜里人多眼杂,正是敌人下手的好机会,也是救人的好时机,便喊过周锦年,说是听得消息,有人要对苏立秋不利,让他到河边候着,以备救人。 周锦年到得河边,见今年比往年更热闹,想着这场景,有谁会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当众对苏立秋不利,正疑惑,不想真箇有人在河边当众掳走苏立秋。 宋嘉木是护着宋夫人诸人过来放河灯的,一听得不远处李嬷嬷的叫喊,他身手敏捷,当即就过来了。 当下周锦年和宋嘉木一前一后追向黑衣人,偏那黑衣人轻功极好,对京城道路极熟,三两下蹿入小巷中,竟失了踪影。 第86页 苏立秋在麻袋里艰难挪右手,好容易搭上左手的镯子,正要按下去,麻袋却一翻一转,她整个人悬空,似乎被改为提在手中。 这个角度按镯子,很容易扎空啊。 适才小娃儿带话,她看过去时,见有一个身形像苏飞白的少年站在那儿,待渐走近,便发现那少年根本不是苏飞白,只是一时看不清面目,正疑惑,这黑衣人就蹿出来了,可见,那少年和黑衣人是一伙的。 既然是团伙作案,又有备而来,自己这会扎针要是扎一个空,非但跑不掉,还会令对方生了警惕之心,致自己陷入更大险境。 且再忍忍,看对方到底想干什么,再一个,自己当众被掳,度着父亲母亲早叫人追过来了。 苏立秋念头一转间,便发现黑衣人停了下来,接着,「咚」一声,她被扔在地下。 黑衣人当众掳走苏立秋,自然知道很快会有人追来,当下也想速战速决,便一扯麻袋,把苏立秋抖出来,随之俯身伸手,先捉实她戴着镯子的那只手,再反剪她双手,接着「哗」一声,撕裂苏立秋一只衣袖。 电光石火间,苏立秋醒悟过来,哦了,对方这是想毁自己清白。 众人亲眼看着自己被掳,追过来时,再见自己衣裳被撕,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自己也难以说清了。 且黑衣人似乎知道自己手中这只镯子有防身作用,先是避过扎针,接着先捉实自己这只手…… 莫非,是熟人作案? 苏立秋紧急唿喊系统,「妖怪,妖怪,你赶紧出来救我!」 虽然这么多年的艰难困苦,她都自己一一应付了过来,但深心里,却是相信,若真遇着大危险,自救不得,脑子里这只妖怪,定然会救自己。 这也是她遇事能笃定的原因。 苏立秋手臂被反剪,挣扎了一下,一边唿喊系统,一边憋了劲,准备伸足给对方来一下,同时扫了一眼周围环境。 这一扫才发现,所处的地方竟是一所破屋,破屋塌了半边屋顶,月光倾泻而下,幽清而惊悚。 「妖怪,你再不出来,事情要糟。」苏立秋加紧唿喊。 她喊着,正要伸足,勐然听得「砰」一声,屋顶跳下一人,借着月光一瞥,唿,是周锦年。 黑衣人眼见是周锦年,知道逗留不得,已是放开苏立秋的手臂,疾速转身,破窗而出。 同个时刻,屋顶又跃下一人,却是宋嘉木。 周锦年当下已是拦在苏立秋跟前,不让对方见到她被撕破的袖子,待一见是宋嘉木,即刻喊道:「宋参将,苏姑娘这儿有我,你快捉住贼子。」 宋嘉木想也不想,马上跃出窗外,狂追黑衣人。 黑衣人十分狡猾,左蹿右跳,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巷子内。 宋嘉木搜查一会儿,没有找到黑衣人,心知这位定然熟知地形,现下藏匿,凭一己之力恐难找到人。 他担心苏立秋,回头蹿回破屋,一进去,已人去屋空。 这当下,周锦年抱着苏立秋,在屋顶上飞驰。 苏立秋心内十分震憾,天哦,万没想到周大美男轻功这么好,走眼了走眼了。 周锦年跃得快,风拂过来时,苏立秋窝在他怀中,感觉被撕破的袖子随风飘起,竟然十分刺激。 苏立秋是跟着系统看过许多美男视频的人,知道有些美男只是脸好,有些美男不单脸好,身材也好,她当下竟还有闲心,感觉了一下周锦年的胸膛和手臂,然后跟系统报告道:「哗,就两个字形容:结实!」 系统道:「体味如何?你要知道,有些美男各方面不借,但万一有狐臭,够你喝一壶。」 苏立秋嗅一下,报告道:「幽幽松竹香,似乎不是薰香,而是本身的味道,还挺好闻。」 系统:「怎么,心跳加快,小鹿乱撞了?」 苏立秋:「是因为惊慌才乱撞。」 苏立秋本来紧张慌乱,跟系统这么讨论几句,倒是放松不少。 一会儿功夫,周锦年已跃下屋顶,停在一处幽静的小院落前,放下了苏立秋,轻声道:「苏姑娘,事出突然,多有唐突,还请见谅。」 苏立秋悄悄拢袖子,道:「周公子不必如此说,若没有及时离开那儿,被另外的人看到我袖子被撕破,此后怕是要担着一个不清白的名声了。」 周锦年见苏立秋没有娇羞慌乱哭泣等等,松了口气,一时上前轻叩院门,一边跟苏立秋道:「此处是我的私宅,里面只有一对老家人,纵是见到什么,也万不会说出去,还请放心。」 说话间,院门已开,一个年约六十的老家人提着灯笼探出头来,一看是周锦年,不由惊喜道:「公子来了。」 周锦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老人家当下已看到站在他身后的苏立秋,忙忙止话,也不多看,也不多问,只开了院门,把他们迎进去,又迅速关好门。 苏立秋跟着周锦年进了一处房间,房中掌起了灯,只听周锦年吩咐立在门外的老家人道:「让罗嬷嬷端着针线笸过来。」 老家人应了,很快就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端着针线笸进房,笑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周锦年道:「你针线活好,趁快把苏姑娘的袖子缝好,最好看不出曾被撕过。」 老妇人便上前检看苏立秋的袖子,为难道:「撕得太狠,有些歪扭,纵缝好了,在夜里或能瞒过人耳目,到了日光下,只怕瞒不过。」 第87页 周锦年道:「只须夜里能瞒得过就好。」 老妇人松口气道:「老奴自当尽力。」 稍迟,苏立秋换了一套老妇人拿过来的衣裳,跟周锦年在小会客厅中喝茶,一边等老妇人缝补衣裳。 周锦年亲自煮水泡茶,给苏立秋斟了一杯,淡声道:「压压惊。」 苏立秋本来觉得周锦年只有一张脸,今晚这件事,却使她另有观感,对周锦年起了好奇心。 她感嘆道:「万没想到,你轻功这么厉害,就像书中描写的绝世武林高手。你是怎么练出来的?」 「苏姑娘过奖了。」周锦年给自己斟一杯茶,这才道:「六岁前,我被宵小之辈掳过两次,幸好被人救回,十岁出头后,在闹市被误认为姑娘家调戏过,也被人贩子盯过,后来还曾有人处心积虑,想要掳走我。凡此种种,我不得不勤练武功以求自保。」 他顿一下,「今晚事出意外,为保苏姑娘清白,才全力而为,之前在人前,我只会几招花把式而已。」 苏立秋一听会意,忙道:「我会保密,不会跟人说你武功厉害。」 周锦年点头,见苏立秋喝茶,便道:「待会儿我送你回去,会跟一众人说,是跟宋嘉木一道打跑了贼子,救下了你,因你受惊吓过甚,软在地下动弹不得,只好守着你,直至你能走路了,才送你回去。」 他看苏立秋一眼,补充道:「待回了家,你找个藉口,着速把衣裳烧了,自不会留半点痕迹。」 苏立秋赶紧点头。呜,感觉周大美男还挺靠谱! 周锦年说着,端茶喝一口,搁下茶杯时,淡声道:「今晚之事,到底唐突了苏姑娘,苏姑娘若怕日后被人质疑,我可请祖父再次上苏家提亲。」 第50章 . 月下谈心 一句暖心的话 苏立秋是读一百本秘笈长大的孩子, 思唯与观念并不跟时下女子完全相同,对于被撕破袖子这件事,当时虽惊心, 过后也就放下了。 且这些女子贞节诸事, 只有高门贵族才万分讲究,她在乡下长大, 每于夏时,见惯穷家女赤着足,挽起袖子露出手臂, 当众干活。 若因为袖子被撕破,被人看了手臂,就寻死觅活,感觉没了清白, 那是蠢人。 苏立秋当下用秘笈里渣男常採用的一句渣言回答周锦年道:「周公子, 你如此相貌家世,值得更好的人, 我配不上你。」 周锦年潋滟双眼扫过苏立秋,如秘笈里被蒙蔽的女子那般答道:「你很好, 不必妄自菲薄。」 苏立秋赶紧转了话题, 问道:「周公子, 那个贼子胆大妄为,当众掳人,且又熟悉地形, 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另有, 我来京城没多长时间,度着也没得罪过谁,怎么会掳我呢?要说是为了美色, 那也不该掳我。」 她把当时小娃儿带话的事说了,沉吟道:「现下想起来,那会是诱我过去,好用麻袋套人。」 周锦年道:「宋参将已去追那个贼子,他向来敏捷,纵没有追到人,或者有线索也未定,待会儿回去,我找他问问。」 苏立秋自己沉思起来,前几回苏飞玉接二连三要害她,这回难道也是她? 但苏飞玉在家中小打小闹就罢了,有能耐设计这么大的场面吗?那个黑衣人轻功极高,不是普通人能驱使的…… 若不是苏飞玉,哪又是谁? 两人猜测着黑衣人的路数,里面老妇人已缝好了衣裳。 苏立秋进去换了衣裳,左看右看,见在灯下果然看不出缝补的痕迹,不由夸老妇人道:「嬷嬷好手艺。」 老妇人笑道:「老奴从前是府中针线娘,别的不敢说,针线上头,是能见人的。」 苏立秋摸摸鬂发,想摸一支钗子下来打赏老妇人,这一摸不由一惊,哎呀,出来时满头珠翠,现下头上的钗子都不在了,只剩下几朵珠花。 老妇人却是以为苏立秋想梳头,忙上前举镜子道:「姑娘鬂发是有些乱,老奴帮姑娘收拾一下罢。」 苏立秋点头,由得老妇人重新帮她梳了头髮。 待收拾好出去,周锦年瞧了瞧她,却道:「毕竟被掳过,也受过惊吓,你如此整齐,反有些可疑。」 说着指挥老妇人道:「你扯扯她衣裳,鬂发也弄乱些,对,这样就好。」 一会儿,周锦年带着苏立秋往外走,出了院子,看看月色道:「这会寻你的人怕要急疯,你若想快点见到他们,我可带你上屋顶。」 言下之意,可抱着她在屋顶飞驰。 苏立秋闻言,心头一跳,马上否决,咱可不能中美男计,一时摇摇头道:「我跑得很快的。」 周锦年在月色下瞥她一眼,淡淡道:「那就跑吧。」 说着下巴一抬,示意苏立秋跑前面,一边道:「这样,你便在我视线范围内,不会出事。」 苏立秋忽然就被这句话戳着了。 她跑了起来,跑着跑着,忽然鼻子一酸,滚下泪来,一时怕被后面的周锦年察觉,却不擦泪,只任由泪水滚在脸上,再被风吹干。 小时候,在乡下,因家穷,不得不过早承担一些东西,家人逼于生计,纵想对她好些,也有心无力。她知道家中艰难,为了不给家人添麻烦,但凡有事,总自己想办法解决。 家人认为她能干,并没有太过关注她的情绪和难处。 就这么活到十六岁。 第88页 到了京城,一切陌生着,亲生父母总像隔着一层,并不能任意撒娇诉苦,且一件接一件的事情针对她,应接不瑕,总怕一个失神,会中了什么陷阱,身败名裂。 母亲看着像疼爱她,但只要事情一涉及苏飞玉,就偏向苏飞玉,令她心寒。 有时候,也渴望一句暖心的话,渴望有人护着,不须太过劳心。 凭心而论,周锦年这么一句话,跟秘笈里男主那些掏心掏肺的话,差得远了,但还是让她流泪了。 苏立秋跑着跑着,脸上的泪干了,情绪渐渐恢復,开始气喘吁吁。 周锦年这时候跑至她身边,伸出手,手心躺着一朵珠花。 苏立秋停下脚步,摸了摸鬂发,发现果然掉了一朵珠花,一时默默接过。 周锦年看她一眼,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子道:「你可擦擦脸。」 苏立秋一惊,「我脸上有什么?」 周锦年:「是泪痕。」 苏立秋只好接过手帕子,印了印脸,一边低声道谢。 周锦年沉默一下,问道:「适才被掳时,你表现可圈可点,为何现下反倒哭了?」 苏立秋有些尴尬,答道:「没有哭,只是被风吹了眼。」 周锦年不再问,在月色下看着苏立秋,远远的,有人声传来,他轻声道:「估计是找你的人过来了。」 苏立秋正要把手帕子还给周锦年,却见前头很快冲过来一行人,只好随手把手帕子塞进袖中。 冲过来的人中,领头的是宋嘉木,他眼尖,已是瞧见苏立秋和周锦年,一个起跃到了他们跟前,吁口气道:「苏姑娘,你没事吧?」 苏立秋赶紧点头,「没事。」 宋嘉木后面,是苏飞白和苏飞英诸人。 他们沖了过来,一眼见和苏立秋好端端的,衣裳虽略皱,依旧好好穿在身上,且身边站着周锦年,便先松了口气,纷纷询问:「二姐,你没事么?」 周锦年代她回答道:「苏姑娘没事,只是受了一些惊吓,待回去了,你们好好安抚她。」 一行人说着,出了小巷子,那边正有官兵赶来,苏逸明和苏夫人也满脸焦急跟在众人身后。 「秋姐儿!」苏夫人见得苏立秋,已是冲过去,一把搂住,红了眼眶道:「你没事儿么?可吓死我了。」说着又松开她,查看一下她的脸和手,又查看衣裳和头饰。 苏立秋也红了眼眶,答道:「周公子救了我,我没事。就是头上插的那些钗子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苏夫人摸她的脸道:「那些东西不值什么,只要人没事就好。」 苏逸明也问了几句,眼见苏立秋没事,脸色极凝重道:「当众掳人,性质恶劣,京城治安如此,是京兆尹失职。」 周锦年适时站过来,照着跟苏立秋商量好的说辞,跟苏逸明和苏夫人说了苏立秋被掳及受惊经过,又拱手道:「苏姑娘惊吓过度,此时宜回府,好生安歇。我和宋参将会再沿着适才贼子走过的地方,查探一番,看有没有贼子线索。」 苏逸明和苏夫人自然道谢,又道:「亏得周公子相救,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周锦年礼貌道:「伯父伯母何须见外?」 他顿一下,「若伯父伯母不见怪,何不像以前那样,喊我锦年?」 虽则周锦年已与苏飞玉退亲,但在苏逸明和苏夫人心中,这一切全是周尚书的错,跟周锦年没相干,他们一直没怪过周锦年,且今晚周锦年又救了自家女儿,更没必要见外。 他们从善如流,喊了一声锦年,又吩咐苏立秋道:「你该当向锦年道谢。」 苏立秋便上前福一福道:「谢谢周公子。」 苏夫人在旁边道:「锦年也不是外人,便喊世兄罢。」 苏立秋只好重新说一遍,「谢谢周世兄。」 周锦年也改口,郑重道:「世妹不要客气,这厢天也晚了,回去记得喝定惊茶。」 苏逸明不由和苏夫人悄悄对视一眼,周锦年从前对玉姐儿淡淡的,现下对秋姐儿倒是体贴温柔。 宋嘉木和官兵说完话,回头听得周锦年与苏立秋互称世兄世妹,不由愣了愣,有些纳闷,两人适才还极生疏,互喊周公子苏姑娘,一转头就成世兄世妹了? 他「咳」一声,上前插话道:「秋姑娘,你适才被贼子所掳时,是没来得及按下镯子开关么?」 他必须提醒一下众人,苏立秋一直佩戴着他送的镯子,外人不要乱肖想。 苏立秋听得宋嘉木这话,便描述了黑衣人的举止,疑惑道:「那贼子似乎知道我手腕上戴的镯子有机关,并不给我机会动手。」 宋嘉木一惊,「贼子竟知道这个,莫非是熟人?」 他沉吟一下,「秋姑娘放心,我定会继续追查此事,务必掀出贼子,不让你白受一场惊吓。」 苏立秋便道:「谢过宋世兄。」 周锦年在旁边瞥一眼宋嘉木,开口道:「宋参将,世妹累了。」 宋嘉木本待再说一句话,听得周锦年这般说,只好止话。 苏夫人诸人很快带了苏立秋离开。 周锦年和宋嘉木带着官兵,又再搜查一遍巷子。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毫无所获,官兵便收队回去。 宋嘉木与周锦年也道别,各自回府。 周锦年回至府中,进了房,却从怀中摸出两支钗子。 第89页 此是适才搜寻贼子时,在巷子里拣到的,看样式,自是苏立秋掉落的。 他才要洗漱就寝,周尚书那头有书僮来传唤,说周尚书要见他。 周锦年忙整装去书房见周尚书。 周尚书问道:「回得这么晚,果然生事了?」 周锦年点头,把苏立秋被掳的经过说了,中间略去一些自认为不必向祖父说的话。 周尚书听毕,嘆道:「你度着,此事是谁所为?」 周锦年听得这话,眼皮一跳,狐疑道:「祖父的意思是……」 周尚书嘆道:「此厢,苏立秋怕是代你受过了。」 周锦年变了脸色,双手握拳道:「皇家女便能为所欲为么?」 周尚书看着他道:「你不想一辈子受制,便要有所行动。」 周锦年神色冷凛起来,「平阳公主所仗的,是陛下的宠爱,若失了宠爱,还能这般猖狂么?」 周尚书言简意赅道:「淑妃娘娘受宠多年,陛下爱屋及乌。」 周锦年意会周尚书的话,打蛇打七寸,若杨淑妃失宠,平阳公主的气势自要弱几分。 周尚书按了按周锦年的肩膀,「一辈子躲躲闪闪不是办法。」 周锦年点头,「母亲与谢七是堂姐妹,陛下近几日宠爱谢七,淑妃娘娘疾恨之下,定会做出一些事来……」 他嘴里的谢七,是谢娇容。 谢娇容在府中排行第七,人称谢七。 周尚书转了话题,问道:「你现时,对苏立秋有何观感?」 周锦年沉吟一下,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苏立秋。 苏立秋看向他时,眼神有惊艷有欣赏,并不像其它女子那般一味痴迷。 换言之,苏立秋与他相处时,就算红了脸,头脑也依然清楚。 值此朝局,周家又处于风口浪尖中,他且要防着平阳公主,需要的,当然是像苏立秋这样的姑娘。 周锦年瞬间又忆起小时候和苏立秋一道手刃恶狼,继而想起今晚怀抱苏立秋跃过屋顶的情景。 姑娘在他怀中一动不动,风拂过,有丝丝幽香入鼻…… 周锦年突然一惊,祖父只问一句,我脑子里怎么全是她? 周尚书见周锦年沉默,便「咳」了一声。 周锦年回过神,答道:「秋姑娘是我所见过的女子中,最聪慧机敏的一位。」 周尚书点点头,不再追问,挥手让周锦年下去。 周锦年回至房中,洗漱毕上床安歇,好一会却没睡着,心里头总有丝奇怪的情绪。 又躺一会,他终于起床下地,掌了灯,从抽屉里拿出两支钗子,放在灯下瞧了瞧。 明儿,该当去苏府一趟,把钗子归还苏立秋。 他想着明儿会见到苏立秋,那丝奇怪的情绪便消失了。 第51章 . 光风霁月 三日后悠然居见 苏夫人带着苏立秋回家, 坐在马车上时,一直搂着她,又心疼又愧疚, 明知河边人多, 怎么就没叫人好生看着女儿,导致她被当众掳走。 亏得周锦年及时从贼子手中救下女儿, 若不然,过了今晚,女儿一生幸福就毁了。 苏夫人摸了摸苏立秋的脖子和手, 又检看她衣裳腰带袖子等地方,再三确认她没有受到伤害,一时落下泪来,「都怪母亲, 没好生看着你。」 苏立秋享受这难得的片刻母爱, 把头搁在苏夫人肩膀,低声道:「母亲, 我没事,您不用伤心。」 苏夫人抚着苏立秋的背, 至这时才痛骂起贼子来, 咬牙道:「若捉到人, 得千刀万剐。」 骂毕,又问苏立秋被掳的细节。 苏立秋犹豫一下,到底没有告诉苏夫人更多, 只照着和周锦年商量好的, 再说一遍。 不是她不信任母亲,只是当时袖子被撕,那情形解释起来颇费劲。 马车很快到了苏府, 自有婆子上前搀扶她们下马车。 苏夫人不忙进去,只吩咐婆子道:「点一个火盆搁上,我和秋姐儿跨一跨,去去霉气。」 婆子照办,马上端了火盆放到门槛外。 苏夫人携着苏立秋跨过火盆,嘴里默念几句时来运转的吉祥话。 进了大门,苏夫人亲自送苏立秋回房,又陪着坐一会,看着她喝了定惊茶,神色似乎恢復了正常,这才松口气。 她这会儿不见李嬷嬷,便问道:「李嬷嬷呢?」 柔菊小心翼翼看看苏夫人,上前答道:「李嬷嬷说她今晚没有护住姑娘,若姑娘出了什么事,万死不足辞,这会跪在廊下呢。」 苏立秋怕苏夫人这会要处罚李嬷嬷,忙开口道:「母亲,今晚事出突然,李嬷嬷也尽了力,且让她进来,叫她尽心做事,将功折罪罢。」 苏夫人听得苏立秋为李嬷嬷求情,便不愿拂她的情面,待柔菊喊进李嬷嬷,便道:「你今晚失职,本该重罚,但秋姐儿为你求情,便罚三个月的月银,过后好生反思。」 李嬷嬷忙叩头谢恩,又去谢苏立秋。 苏立秋摆手道:「嬷嬷起来,我这房里还有许多事要靠你,要是跪坏了,叫谁做事去?」 李嬷嬷一听这话,知道苏立秋没有厌弃她,也没有要换人的意思,一时心下大安,至这会才滚下泪来。 苏夫人一见,到底想着李嬷嬷先前在身边服侍多年,是一个忠心老僕,便道:「好了好了,秋姐儿为你求情,你还哭什么?赶紧洗把脸,过来服侍秋姐儿。」 第90页 李嬷嬷破泣为笑,忙忙下去洗脸净手。 待李嬷嬷又进来,苏立秋便跟苏夫人道:「母亲,您也累了一晚,且先回房,我这里有李嬷嬷诸人服侍着呢。」 苏夫人摸摸苏立秋的头,交代众人好生服侍,有事尽快禀报,这才走了。 苏立秋待苏夫人一走,便令传水,说是身上一股味,要重新沐浴。 她沐浴毕,换了新衣裳,喊进李嬷嬷道:「嬷嬷,拿个火盆来院子里,我今晚换下来的衣裳,全部烧了,一件不要留。」 李嬷嬷照办,抱了苏立秋的衣裳出去,叫人端了火盆,亲自把衣裳烧了。 苏立秋在房中回顾今晚发生的事,叫人拿了纸笔,试图画出那黑衣人的身形,画了一会,左看右看不像,只得作罢。 一时又想起今晚和周锦年相处的情景,正想着,突然想起一事,忙忙下地,套了鞋子冲出房外,柔菊和青竹大惊,忙追出去,问道:「姑娘去哪儿?」 苏立秋见吓着她们,这才慢下脚步道:「去看李嬷嬷烧衣裳。」 柔菊和青竹松口气,扶着苏立秋出去。 到得院子里,便见李嬷嬷立在火盆前,今晚换下来的衣裳全化成了灰。 苏立秋跌足,哎呀呀,适才怎么就忘记周锦年那方手帕子也在衣裳堆中呢。 虽然没有细看细摸,但也知道那方手帕子绣工精緻,用料不凡,极是名贵,如今烧了,过后拿什么还给周锦年? 一行人扶着苏立秋回房,服侍她躺下,亲看着她睡了,这才各各松口气。 苏立秋虽喝了定惊茶,依然睡不安稳,夜里醒了好几次,至第二日,便起得晚些。 她一醒,便听得人报,说是苏夫人来了。 苏夫人一进房,见苏立秋气色尚佳,心下便定了定,又问几句晚上睡得可好,早膳吃什么等。 正说着话,人报苏飞白和苏飞英来了。 苏飞白和苏飞英一进来,给苏夫人请了安,又看苏立秋,各各吁口气道:「二姐看起来没事儿了。」 苏夫人却是朝外看了看,心道:秋姐儿昨晚受了惊,弟弟们都过来探望,玉姐儿怎么还不来? 正想着,便听得人报,说是苏飞玉来了。 苏飞玉手里亲提着一只食盒,进门把食盒搁到案上,跟苏夫人请了安,这才看着苏立秋,笑道:「秋姐儿,我今早可是起个大早,亲去厨房做的千层酥,你且尝尝。」 苏夫人一听,颇为开怀,跟苏立秋道:「你姐姐也心疼你,这千层酥颇费功夫,她平素不大肯做的。」 苏立秋便道谢道:「姐姐费心了。」 苏飞玉道:「只要你平平安安,我费些心值什么呢?」 苏立秋听着有些牙酸,但在苏夫人跟前,她也不想给苏飞玉难看,因装起笑脸应酬。 苏夫人看着苏立秋用了早膳,吃了千层酥,眼见她胃口不错,便松口气,一时因前头还有事,便叫苏飞玉和苏飞白诸人陪着苏立秋说笑,自己且先回去了。 苏夫人一走,苏飞玉便从丫鬟手里接了茶,也不喝,只笑向苏立秋道:「秋姐儿,你胆子确实大,昨晚那样的事要是搁别人身上,怕要病十天半个月才能好,你今早就龙精虎勐了,不愧是乡下长大的。」 苏立秋嘆道:「是呀,若不是替姐姐在乡下生活十几年,胆子肯定没这么大。我只是奇怪,那贼子因何要掳我呢?我初到京城没多久,认识的人少,也来不及得罪谁,谁非得置我于死地?若说贼子是为美色,那也奇怪,明明姐姐比我美,要掳,该当掳姐姐才是。莫不是认错人,我替姐姐受过了?」 苏飞玉听得苏立秋这话,分明疑心她,一时冷笑道:「妹妹这般伶牙俐齿,只怕得罪人自己也不知道。」 苏飞白和苏飞英赶紧打圆场道:「千错万错,全是贼子的错,若捉到人,总要替二姐出气。」 苏飞白又移了话题,转向苏飞玉道:「大姐,我前两日在祖母跟前,听得祖母跟母亲盛赞你制的香包,说是本来浅眠,床帐内搁了你制的香包后,倒是睡得好些。我近段时间夜里多梦,也睡不安稳,大姐能赠我一个香包不?」 苏飞玉一笑道:「你写的字方正,且给我院子里的牌匾题个字,我便给你做香包。」 苏飞白便拍手,「如此就说定了。」 苏飞英一听,跟着嚷道:「我也要香包。」 「好了好了,也给你做一只。」苏飞玉笑道:「只是一条,不能拿我做的香包到处跟人比较。」 苏飞英吐吐舌头,「那是小时候,为了炫耀姐姐的香包才这样做,现下知道做人要低调,早就不如此了。」 苏立秋默默听他们三姐弟说笑,心下知道,苏飞玉到底和苏飞白并苏飞英一起在苏府长大,十几年下来,有着共同回忆,有着浓浓情谊。 以苏飞白和苏飞英的性子,若苏飞玉没有做出损害苏府的事,他们定会待苏飞玉如初。 反是她这个亲姐,半路加入他们,他们能这般接纳,已算不错了。 苏立秋暗嘆口气,本待让苏飞白代为查一下,看看苏飞玉近来频频去胭脂铺,是为了何人,现下想想,这事情涉及苏飞玉,却是不能叫他去做的。 众人又坐一会,眼见苏立秋无碍,便各各告辞。 外间,管家却报到苏夫人处道:「夫人,周公子求见老爷,我说老爷外出,他说见夫人也一样。」 第91页 苏夫人诧异,「哪个周公子?」 管家拱手,「周锦年公子。」 苏夫人忙道:「快请他进来。」 说着心下有些嘀咕,莫不是昨晚的事有什么进展? 周锦年进了苏家,见得苏夫人,问候毕,便道:「伯母,我昨晚和宋参将在小巷里搜寻良久,并没有什么线索,今早思来想去,想着世妹提及,言道那贼子似乎是熟人,心下有些暗惊,想见见世妹,再问几句话,看能不看推断一些新线索。」 苏夫人一听,便让人去请苏立秋。 待苏立秋到了前头会客厅,周锦年又朝苏夫人道:「伯母自去忙,我想单独问问世妹,或者世妹能忆起什么来。 周锦年说话举止一派光风霁月,苏夫人虽然有点小嘀咕,但并没有太过疑心,看一眼苏立秋,便带着人出去了。 厅中一静,周锦年这才品度一下苏立秋。 苏立秋梳了一个家常髮髻,缀几朵珠花,插一支步摇,穿一条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细腰盈盈一握,令人生怜。 周锦年扫一眼苏立秋便收回视线,心下微微腹诽自己:我为何要觉得她令人生怜呢?是因为她昨晚哭了? 苏立秋自然也看了一眼周锦年,心下道:大美男不管穿啥都好看,不对,他今儿穿了红,更加好看。 苏立秋收回视线,这才问道:「世兄有什么话要问?」 周锦年便让苏立秋再回忆一遍黑衣人掳她的经过。 苏立秋详细说了一遍,说毕突然想起什么来,叫起来道:「我想起来了,那贼子撕……」 周锦年瞬间比了比手势,示意苏立秋小声。 苏立秋会意,暗责自己大意,一时收敛情绪,小声道:「那贼子扬手撕我袖子时,我一眼瞥见,他手腕有一个刺青图案,似乎是狼头。只那时太过惊慌,过后便忘了,若不是世兄叫我再回忆一遍,我可能也记不起来了。」 周锦年神色极凝重,让苏立秋再次回忆一遍,确认黑衣人手腕处有刺青图案,这才道:「有了这个线索,排查京城内所有手腕有刺青的人,或者能捉到人。」 他说着心下疑惑,只有大苑人才会在手腕上刺狼头图案,莫非…… 若此事真是平阳公主指使的,牵连可太大了。 他收回思绪,另问道:「那贼子放着别人不掳,单要掳你,总有因由,你且再想想,到得京城后,可有得罪过谁。」 苏立秋沉默一下,斟酌着要不要说出苏飞玉,自己若跟父亲母亲并兄弟说,他们定然不信,若跟周锦年说呢? 苏立秋搁下茶杯,抬眼问道:「周世兄,你跟玉姐姐定亲多年,可了解她的为人?」 周锦年一怔,看定苏立秋道:「并不了解。」 苏立秋看一眼厅外,度着没人经过,权衡一下,这才道:「玉姐姐最近频频进出一间胭脂铺,我可以拜託世兄悄悄查探一下她跟何人见面,有何动向吗?」 唉,自己困于内宅,没有能力去查探苏飞玉,且看周锦年愿意不愿意相助了。 周锦年听得苏立秋的话,毫不犹豫道:「可以。」 苏立秋大喜,站起来福下去道:「多谢周世兄!」 周锦年摆手,「不须谢,我早前说过,你小时候救过我,我欠你一个人情,这回算是还一点人情。」 他顿一下,「你三日后到悠然居二楼雅室,报上我的名字,自有人领你进房。到时有否发现,我当面告诉你。」 两人又说几句,周锦年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盒子,推到苏立秋跟前道:「昨晚回小巷内搜寻贼子踪迹时,在地下找到的,看样式,应该是你掉落的钗子。」 苏立秋揭开盒子一瞧,见果然是自己掉落的两支钗子,便向周锦年道谢,又道:「这两支钗子,一支是祖母给的,一支是母亲给的,丢了甚是可惜,多谢周世兄。」 她说着,想起周锦年借给自己的手帕子却被烧了,一时只好硬着头皮道:「周世兄,你昨晚借我那方手帕子,不慎跟衣裳一同烧了。我过后赔你一条?」 周锦年:「好。」 苏立秋:啊啊啊,我以为依这人的性子,会说不用赔了,怎么一开口就说好呢? 苏立秋郁闷,只好问道:「哪帕子是什么材质啊,我去哪儿找同样的?」 周锦年道:「帕子是祖母给的,并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你也不用找一样的,拿你手中这种材质的,给我绣一条就好。」 苏立秋:给你绣一条? 周锦年又补充道:「也不用太费功夫,你绣一只小水车就好。」 苏立秋:「……」 第52章 . 必有好戏 准备应约 周锦年打小起, 便知道自己长得出众,各式女娃儿总是变着法子接近他,讨好他, 谦让他, 送他各种东西。 稍大一点点,几次差点被掳, 他便知道长得好除了受欢迎之外,也会惹祸,因远着一众小姑娘, 再有人接近,便极力疏离着。 到得和苏飞玉定亲,因心下对苏飞玉无感,便也一如对其它姑娘一样疏离, 从不曾亲近过。 好些姑娘明知道他已定亲, 依然变着法子接近,平阳公主更是三番四次示好, 后来还露出要强招驸马的意思。 周锦年有些厌烦这些示好,感觉受到骚扰。 待得和苏飞玉退亲, 他是松了口气的。 第92页 至祖父说要转而向苏立秋提亲, 他当时有些无可无不可, 谁料苏立秋两次婉拒了亲事,令他诧异。 且他几次和苏立秋单独相处,发现苏立秋看着他时, 眼神虽惊艷, 态度却疏离客套,保持着一定距离,与时下女子对他的态度不同。 再加上这段时间苏立秋画的镰刀图出了实物, 效果果然如神镰,水车虽还没造出来,但据匠作监的人说,那物若造出来,定然神巧。 为此种种,他不知不觉,倒是留意起有关苏立秋的事。 昨晚,任是哪个姑娘被掳,也会惊慌失策,六神无主,苏立秋却还能保持镇定,在自己私宅时,且能一道推测黑衣人来歷。 后来,自己说,若怕被人质疑,当请祖父再次上门提亲,要是别的姑娘,在那种情景下,定然娇羞默许,可苏立秋竟说什么他值得更好的。 他也有两个出众的知交好友,那两人浪荡,每次婉拒姑娘,用的便是这句「你值得更好的。」 他真没想到,有一天会从一个姑娘家嘴里听到这句话。 呵,他再次被婉拒呢。 经了昨晚那桩事,他与苏立秋算是有了共同秘密,他以为苏立秋多多少少会改变态度,没想到今天一见,依然疏离客套。 祖父说,苏立秋是一个好人选,他也认同,但人家苏立秋数次婉拒…… 周锦年心情有些复杂,滋味有些难言。 这会儿,苏立秋回过神,为难道:「周世兄,我绣工一般,怕是绣不好小水车。」 周锦年:很好,这是再次婉拒呢。 他嘆了口气道:「世妹,我确是喜爱水车,想要一方绣有小水车的帕子,只是水车图是世妹所绘,在水车没造出来之前,不便叫府中绣娘绣这种,才想着拜託世妹,没料到令世妹为难了。」 苏立秋见着周锦年的态度,心下却有些嘀咕,昨晚烧掉了他的帕子,今天又要拜託他查一查玉姐儿去胭脂铺的事,有求于人,总要有点回报,别的自己暂时回报不起,这绣帕子…… 苏立秋权衡着,觉得绣帕子其实只是一桩小事,沉吟一下便道:「周世兄要是不嫌我绣工差,我可以一试。」 周锦年立即道:「我不嫌。」 苏立秋:好吧,知道你对水车有多喜爱了。 周锦年看看也耽搁了一些时候,便站起来告辞,临走又停住脚步,交代道:「昨晚的事太复杂,言多必失,世妹宜少说些。」 他在暗示,就算跟苏逸明和苏夫人,也不要说太多。 苏立秋自是意会,点头道:「我有分寸。」 周锦年松口气,跟聪明姑娘打交道,果然省心多了。 待周锦年走了,苏夫人却是进来问苏立秋道:「你们两个谈了这么久,到底谈了什么?」 苏立秋道:「周世兄一遍一遍让我回忆昨晚被掳的细节,问有没有嗅到那贼子身上不同别人的味道,又问有否看清贼子手掌形状,再后来,又说那贼子不掳别人,单掳我,说不定另有因由,怀疑我得罪了人不自知。」 她说到这里,不由嘆了口气,「我上京时间短,出门也是跟母亲一道,根本没得罪谁。若硬要细论,也只跟玉姐姐拌过嘴,且怀疑过郑嬷嬷要陷害我,别的真没什么。」 苏夫人也嘆了口气,「谁家府里姐妹没有拌嘴的时刻。」 苏立秋点头,「是呢,我也这样想,可到底是谁要害我呀?」 苏夫人颦着眉,摸摸苏立秋的头道:「自打你到京,总感觉有些风波围绕着你,时运不佳。过几日,母亲带你到庙里上香,求菩萨保佑,再求一只护身符。」 苏立秋点头,眼见天也不早了,便告辞回房。 才回房,却有人报说顾杏蕊来看她,一时忙令人快请。 顾杏蕊一见苏立秋,拉住道:「哎呀,我们今早才听闻秋表姐被掳的事,我父亲母亲并哥哥全来了,他们这会在前头跟姑母说话,我先来看你。」 顾家一家子在苏府住了几日,自家老宅收拾好,已是搬过去了,因至今早才知道苏立秋被掳之事。 正说着话,人又报宋嘉云来了。 宋嘉云却是领宋夫人命令,过来探看苏立秋的。 几位少女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到了午膳时间。 苏立秋留她们一道用饭,饭毕大家喝了茶,又闲话一回,方才散了。 待午后,苏立秋便赶紧找料子,想要尽快绣完帕子。 自来刺绣,多是绣些花呀竹呀鸟呀蝶呀,绣小水车真是第一次。 到得晚上,一众人却是围观她的帕子,问道:「姑娘,这绣的是什么呀?看着像一架马车。」 苏立秋绣帕子,能瞒过别人,是瞒不过身边丫鬟和李嬷嬷的,当下便跟她们道:「是绣小水车,这件事,你们不要说出去。」 柔菊和青竹忙点头,「姑娘的事,我们自然不会往外说。」 李嬷嬷却是问道:「姑娘绣这帕子,是准备要送人?老奴能问问,是要送给谁吗?」 出了昨晚的事,李嬷嬷心有余悸,深怕苏立秋又惹事。 苏立秋早就想过了,想要更好的保全自己,有些事儿,是要告诉身边这几个人的。 她拉李嬷嬷坐下,又招手,让柔菊和青竹也围在身边坐了,这才道:「昨晚那样的事,至今想起,犹觉惊惧,也深庆幸,亏得周公子相救,才幸保无事。今日周公子前来询问几句话,聊起来,他却是喜欢帕子上绣小水车,我别的不能,绣帕子倒是能够。这一方帕子,准备赠与周公子,但不涉任何男女之情,只又怕过后被误会……」 第93页 她顿一下,「这件事,你们莫要往外说,母亲跟前也不要提。」 众人一听,便应下了。李嬷嬷却又心疼苏立秋,嘆道:「姑娘命运多舛啊,小时候流落在乡下,回了京,偏生事儿一件接一件,就是不消停。」 苏立秋拍拍李嬷嬷的手,「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嬷嬷多费些心,看顾我一些。」 她说着,喊青竹拿了装月银的匣子,把匣子放在李嬷嬷怀中道:「嬷嬷,你从前在母亲跟前侍候,又是府中老人,识得的人多,这些银子,且拿去交结一些人,这样多知道一些消息,我也可以省心些。」 李嬷嬷确实被吓怕了,想了想便揭开匣子道:「也不须这么多,姑娘留一半吧。」 苏立秋笑道:「不用,过几日,我自能赚到一笔银子。」 李嬷嬷一听又惊了,「姑娘要如何赚?若不够妥当,可不能啊。」 苏立秋道:「妥当的,放心罢。」 周锦年这会,却在纸上画一只镯子机关,画了一会,掷笔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月色,想起昨晚抱着苏立秋在屋顶上飞跃的情景,嘴角突然弯了弯。 他重回案前画镯子,画完拿起细看,自语道:「终不及匠心镯那般精巧。」 待明儿,得和匠作监的人细研究一番,看能不能打造出一只类以匠心镯那样的镯子,到时赠给苏立秋,让她取下宋嘉木所赠那一只。 第二日,周锦年到了匠作监,至晚回府,却有侍卫求见。 周锦年小时候几次被掳,虽幸好无事,周尚书诸人也吓坏了,调了几名武功高强的侍卫在他身边保护。 周锦年小心经营,这些年,自把几名侍卫经营成了心腹。 当下进来的侍卫,名唤罗天工,是武功最高强的一位。 罗天工见得周锦年,便恭身禀道:「公子,属下今日在脂胭铺蹲点,见苏飞玉进去见的人,却是秦王。」 周锦年吃了一惊,「秦王?」 他回过神来,问道:「可听到他们说话了?」 罗天工答道:「秦王身边也有高手,属下不敢靠太近,就没听到说话,但苏姑娘出来时,脸上有些娇羞。」 周锦年:娇羞?所以他们相见,是因为私情? 前未婚妻转个头,勾搭上秦王! 周锦年「嗤」了一声,吩咐罗天工道:「你继续盯着他们。」 罗天工应了,这才告退。 苏立秋还没绣好帕子,却到了应约见周锦年的日子。 她起个大早,收拾一番,又翻看一遍秘笈,再去跟苏夫人说了一声要出府。 苏夫人却是不放心,拉住道:「让白哥儿陪着你去。」 苏立秋想了想,她和周锦年一些来往,苏飞白也是知道的,让苏飞白一道过去也无防,便点头答应了。 另一头,苏飞玉在房中把玩手中香包,脸上略有红霞。 秦王说了,今日会藉机把自己做的香包呈到陛下跟前,陛下嗅得香包味道,当会忆起旧情,到时他再提及要纳侧妃的事,度着陛下会答应。 希望此事在秋狩后能定下。 她正寻思,郑嬷嬷进来了,禀道:「姑娘,秋姑娘领着人出府了。」 苏飞玉一听,轻轻一笑,「就怕她不出门,她只要出门,必有好戏。」 第53章 . 两道菜式 御前禀上 周锦年提早到了悠然居, 让跟随的人在楼下候着,自己上二楼进雅室,推窗而坐, 沉思了一会。 现时储君之位未立, 几位皇子皆有机会,按目前形势看, 因着杨淑妃得宠,晋王的机率更大一些。 为着平阳公主之事,周锦年自然不希望晋王上位, 但这些年和秦王略有接触,却深知,秦王只顾一己之私,未必是明主。 而楚王沉迷道术, 私养道姑, 若上位,只怕黎民不幸。 周锦年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陛下至今未立储,是不是另有想法? 陛下看似宠爱秦王晋王楚王, 但他还有几位年幼的皇子, 大可以再等几年, 看看其中有没有可造之材。 一会儿,周锦年有了一个更大胆的念头,万一谢娇容诞下皇子呢? 听闻谢娇容因相貌跟先皇后一模一样, 短短时日, 深得陛下宠爱,已越级策封为景妃。她若是诞下皇子,在得宠的情况下, 皇子是不是子凭母贵,会被立为储君? 周锦年突然哑然失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太远了? 他一时转头看向窗外,却见楼下来了一辆马车,苏飞白从车上跳下来,转身扶下苏立秋。 周锦年:呵,出来见个面,竟还要带上弟弟…… 苏立秋带着苏飞白上楼,还没报姓名,就有伙计上前笑道:「是苏姑娘么,这边请!」说着引他们到了雅室前,自上前敲门。 里面传出周锦年的声音道:「请进!」 伙计便推门,把苏立秋和苏飞白让进去。 苏飞白适才在马车上,就听苏立秋提过,说这趟出来是到悠然居见周锦年,讨论水车之事。 他当下进得雅室内,自向周锦年拱拱手道:「周世兄几日前救过我二姐,家里本待设宴向周世兄道谢,只近来事多,便耽搁了。今日这一顿,由小弟做东,代表家里向周世兄道谢。」 周锦年微微一笑道:「你还在求学,手里能有几个钱?以后再叫你请,今日这顿不必相争。」 第94页 苏飞白场面话说过了,忖度一下,自然不会跟周锦年相争,便笑着落座。 待伙计捧上菜单,苏立秋翻了翻,点了菜,一时感嘆道:「悠然居菜式好生丰富,但还缺少几个镇得住场子的名菜。」 伙计一听,很是不服气,忍不住道:「姑娘,我们悠然居是京城最出名的酒楼,这么些菜还镇不住场子?倒不知道姑娘说及的镇场子名菜是哪些?」 苏立秋暗笑:好,就等着你这话呢。 她笑道:「你拿纸笔来,我写两道给你看。」 伙计很快拿了纸笔进来。 苏立秋指挥苏飞白磨墨,自己沾沾笔尖,这才落笔。 伙计在旁边侍立,待苏立秋写完,一看菜名,不由大吃一惊。 苏立秋写的两个菜名分别是:二十四桥明月夜,玉笛谁家听落梅。(註:菜名来之金庸的《射鵰英雄传》) 悠然居在京城极出名,二楼雅室更是常常招待达官贵人,能上来侍候的伙计,都是机灵且识得字的。 这名伙计甚至能读诗给贵人凑趣,自认为通文墨,有眼界,他一看菜名便知道这两道菜不是凡品。 先不要管这两名菜取什么材质,单凭这两道菜的菜名,就足够吸引风雅之客来品尝。 悠然居并不缺少名贵食材,纵然这两道菜的食材本来普通,也能够加以改造,让其变得名贵好吃。 这两道菜,不凡之处,在于这两个菜名。 周锦年和苏飞白倒也好奇了一下,接过菜名看了看。 周锦年一看,轻笑道:「看来除了绘图纸,你还读了不少诗词。」 苏飞白却是贊道:「二姐,你这手字不错。」 伙计当下脸上绽开了笑容,恭谨道:「姑娘,悠然居确实没有这样的菜,这样,小人持菜名去见老闆,看老闆识不识得。若识得,只是没有写在菜谱上,便叫大厨开小灶,特别给姑娘做两道如何?」 苏立秋一笑,点了点头,喊过苏飞白道:「你跟他一同前去。」 说着又示意苏飞白近前,耳语道:「老闆若想买这两个菜名,你要价三百两,若除菜名之外,还想知道採用何食材,你就要价三千两。」 苏飞白吃惊,耳语问道:「钱这么好赚的吗?」 苏立秋耳语回答:「悠然居有钱的食客太多,钱肯定好赚。」 待苏飞白跟着伙计出去,周锦年便问道:「世妹,你哪儿抄来的菜名?」 苏立秋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抄来的?」 周锦年道:「猜的。」 苏立秋一摊手,「你猜对了,但哪儿抄来的,自不便告诉你。」 周锦年:以后,你定会告诉我的。 他转了话题,问道:「帕子呢?」 苏立秋有些头疼,抚额道:「还没绣好。」 周锦年看她一眼,「哪再给你三天,三天后到这儿,把帕子给我。到时,我也有一件东西要给你。」 苏立秋只好点头,一边暗暗嘀咕:好么,这顿还没吃,又约三天后再吃一顿。 她也问道:「胭脂铺的事调查了吗?」 周锦年点点头,竖耳朵听听门外动静,这才轻声道:「玉姑娘去胭脂铺,为的是见秦王。」 苏立秋一听愣了愣,见秦王?苏飞玉这么厉害啊,竟就搭上秦王了。 她先前在府中,只凭着郑嬷嬷一个,就已经令我吃了不少暗亏,现下还搭上秦王,是不是分分钟能致我于死地? 还有,我那晚被掳之事,跟她有没有关系? 苏立秋回过神来,看向周锦年道:「周世兄,你能不能再帮我查一查,看看玉姐姐跟秦王在图谋什么?」 周锦年道:「我尽力。」 苏立秋吁出一口气,站起来行礼道:「先谢谢周世兄。」 哎,玉姐姐毕竟是他前未婚妻,请他去查她,是有些尴尬。 周锦年见着苏立秋脸上神色,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道:「我跟你家姐姐虽定过亲,但并不熟,你无须多虑。」 苏立秋点点头,决定好好绣小水车帕子。 两人说着话,外间有人敲门,却是伙计送菜过来。 很快的,苏飞白也满脸春风回来了。 他一进房,便比个手势,「豁」了一声道:「二姐,咱们要发财了,老闆让你写出食材和如何烹调,愿意花三千两买两道菜式。还说,他要拟个协议,待会儿亲拿过来,双方签个名。」 苏立秋不忙着吃菜了,马上开笔写菜式,哇呀呀,秘笈真是宝藏,随便抄两个菜式,三千两就要到手了。 她写毕,悠然居伙计已带着蔡老闆来了。 蔡老闆见在座的还有周锦年,忙忙上前请安,又朝向苏立秋,恭声道:「原来是周公子的朋友,怪道见识广,竟知道我们不知道的菜式。」 他略一顿,「不知道姑娘从何处知道的菜式,可有争议?」 苏立秋学着秘笈里那些大女主的作派,傲然道:「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只说要不要买。要买,就一手菜式一手银票。这儿还有周公子当证人,便宜了你。」 蔡老闆眼珠一转,笑呵呵道:「买,买!」 两人当即签了协议,苏立秋把菜式推给祭老闆,微笑道:「祝老闆发财!」 蔡老闆看毕菜式,心下狂喜,单是菜名已是吸引,没想到烹调过程也极有噱头。这三千两值得花。 第95页 他忙示意伙计捧银票出来。 苏立秋也示意苏飞白上前接银票 。 苏飞白虽在富贵乡长大,却是第一次经手三千两这么大的数额,当即俊脸都发光了。 待蔡老闆和伙计下去了,苏飞白「哈哈」大笑道:「二姐,看来你继承了外祖父的经商智慧。」 周锦年却是道:「看来你在乡下除了宝书之外,还另有奇遇。」 苏立秋突然自夸一句道:「是的,我浑身都是传奇。」 苏飞白:「……」 周锦年:「……」 这个时刻,秦王正把一枚香包呈到楚帝案前。 楚帝嗅得香包的香味,似乎十分熟悉,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嗅过,便疑惑道:「这香包的味道倒有些熟悉。」 秦王一听这话,心下一冷,呵,当年何等宠爱母妃,还说喜欢母妃做的香包,如今竟忘得干干净净。 他红了眼眶道:「是母妃生前最喜欢的香味。」 楚帝一听,这才想了起来,一时看了看,却见香包崭新,便道:「隔了这么多年,难为你保存得这么新。」 秦王垂眼道:「这只香包,是苏翰林养女苏飞玉做的。」 「那一日姑母办赏花会,儿子去赴会,在花丛内拣得此香包,因嗅得香味熟悉,便令人查探是谁掉落的,一问方知道,此香包是苏飞玉的。」 「儿子思念母妃,嗅着这香包,不捨得归还苏飞玉,便见了苏飞玉一次,后来,后来……」 他抬起头,「父皇,儿子想求苏飞玉为侧妃,请父皇成全。」 楚帝最近得了谢娇容,心情颇好,且有些时候,也愿意给儿子一点温情,便问了几句。 秦王一一细说,道苏飞玉虽是养女,然相貌才情过人,贤良淑德等等。 楚帝想着只是一个侧妃之位,何防答应呢,便道:「准了。」 秦王大喜,忙跪地叩谢。 一时却有太监报进来,说周尚书求见。 周尚书进了养心殿,见秦王也在,倒也不介意,此事禀上之后,自会全国推广,秦王迟早会知道。 他一时呈上图纸和镰刀,退后一步,一一细禀苏立秋献图纸及匠作监制造出镰刀,且镰刀之神效等。 楚帝听得惊奇,苏翰林有两个好女儿啊! 他对于苏立秋更感兴趣些,少不得多问几句。 周尚书便说及苏立秋在乡间长大,且得了宝书诸事,又笑道:「此女知晓民间疾苦,一心一意想为乡民做一点事。」 楚帝听毕,不由看秦王一眼,与其求苏翰林养女为侧妃,不若求亲女为正妃。 第54章 . 进宫面圣 水涨船高 待周尚书退下, 楚帝朝秦王道:「会制香包的女子何其多,会绘镰刀图的可是第一次见。」 秦王微微一愣,恭身道:「请父皇示下!」 楚帝道:「今日也是巧, 你来禀, 说苏家养女会制香包,周尚书却来禀, 说苏家亲女能绘镰刀图,两个女子这么一比较,执轻执重, 不是一目了然吗?」 他顿一下,「苏家亲女既然有大才能,当纳为皇家媳,可你二哥三哥已娶妃, 就剩下你了。」 秦王一愣, 继而一惊,硬着头皮禀道:「父皇, 儿子心中先属意了苏家养女,且并未见过苏家亲女, 不知是何模样是何性情。」 话一说完, 心中却又迅速权衡, 苏家亲女有大才能,养女能预知未来,若能够, 一道纳了就是。 楚帝点点头道:「待秋狩时, 各府会带子女随行,到时朕再着人察看一番苏家两女,考较一下才情和胆识, 看哪一个更胜一筹。」 秦王心中一定,也好,此期间自己正好结识一下苏家亲女,看看是何性情。 稍迟,秦王告退回府。 他一回到秦王府,马上召了心腹侍卫罗卫进去,吩咐道:「你领着两个妥当人,马上调查一下苏翰林亲女苏立秋,事无具细,全部来报。」 罗卫马上应了,却不忙退下,恭身道:「殿下近日进出胭脂铺次数多了一些,是否另换一个地方与苏姑娘见面?」 秦王点头,「好,你去安排。」 罗卫这才放下心来,上次在胭脂铺,总感觉周近有人窥探,可事后细查,却没有痕迹,为稳妥起见,还是换一个地方为佳。 苏立秋的事情也不算秘密,不消两日,罗卫便集结了一本薄薄册子,其中记载苏立秋所有事,因把册子呈到秦王跟前。 秦王看毕,不由纳闷道:「这里说周尚书和宋将军分别想为周锦年和宋嘉木求娶苏立秋,被苏立秋婉拒了?」 罗卫禀道:「属下打听得清楚,事情属实。」 秦王有些不解,「若说拒绝宋家,尚可理解,为何拒绝周家呢?她父亲虽是翰林,但跟周家相比,还是高攀了。」 罗卫道:「据闻,苏立秋言道,因周锦年曾与苏飞玉定亲,她现下若与周锦年定下,过后会伤了姐妹情。」 秦王道:「能说出来的,定是藉口,其中且不知道是否有别的原由。」 他说着话,一下对苏立秋大感兴趣。 且看平阳对周锦年如何痴迷,就知道周锦年有多招女子喜欢了,但这位苏立秋,竟拒绝了周锦年,看来是一个有个性的。 第二日,罗卫又禀了另一桩消息道:「殿下,咱们的人传了消息,说蔡老闆花三千两银子买了两句诗,那两句诗是两道菜式名,因蔡老闆买菜谱之事属寻常,本没有多留意,不想才两三日功夫,这两道菜式竟扬名了,连御厨也悄悄派人去打听。咱们的人起了好奇心,便查了查蔡老闆是跟谁买的菜式,这一打听么……」 第96页 他故意卖个关子,见秦王认真倾听,这才接下去道:「一打听方知,蔡老闆这菜式,是从苏立秋手里买的。」 秦王这一听,不由笑道:「越来越有趣了。」 苏立秋那儿,虽跟周锦年约好这一日相见,因还没绣好帕子,想了想,便喊了苏飞白,让苏飞白去传话,说暂且不见,过几日再说。 苏飞白一出门,苏家却迎来张太监,张太监传谕,令苏立秋即刻进宫面圣。 苏逸明和苏夫人接到圣谕时,摸不着头脑,一时又猜测是不是已捉到那晚的黑衣人,要让苏立秋当殿指认,乱纷纷猜想中,又忙着叫人给苏立秋装扮。 待苏逸明和苏夫人亲护着苏立秋坐马车到宫门前时,宣旨的张太监却拦下他们,笑道:「苏大人苏夫人,陛下只召见苏姑娘一人,两位且怕要在宫门外候一候了。」 苏夫人不放心苏立秋,免不了又叮嘱两句道:「到了御前,别害怕,陛下问什么答什么。」 苏立秋点头,虽装做镇定,实则也有些紧张,毕竟是第一次进宫面圣。 她自己猜想,这回皇帝召见,应该跟镰刀图有关。 若如此,自己是有功的人,确实不须害怕。 苏立秋跟着张太监进了宫门,一路低头走着,并不敢东张西望。 走了一刻钟左右,进了养心门,走过影壁,到得一处殿门前,张太监道:「苏姑娘稍等,咱家进去禀报。」 苏立秋点头,待张太监进殿了,她这才悄悄抬头,看了看四周,又看看殿门上的字,见写着「养心殿」三个字,便知道这是皇帝办公的地方了。 苏立秋和系统聊天,「不知道皇帝长什么样子?」 系统道:「你很快就能见到了。」 苏立秋:「我手心有点冒汗。」 系统:「你脑袋里住着一只妖怪都不冒汗,见皇帝有什么好冒汗的?」 苏立秋:「你说得有道理。」 聊了几句,她肩膀终于没有那么紧绷了。 一会儿,张太监便出来道:「苏姑娘随咱家进来。」 苏立秋忙抬步,跟着张太监进殿。 进得殿中,张太监便指引苏立秋上前拜见楚帝。 楚帝看了看跪在殿下的小姑娘,缓声道:「起吧。」 苏立秋便站了起来,垂手侍立。 因第一次面圣的人,多有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的,楚帝便看张太监一眼。 张太监会意,温声道:「苏姑娘,你不须紧张,陛下问话,你拣知道的回答即可。」 苏立秋点头,「谢谢公公指点。」 楚帝便开始询问乡下农桑收成诸事。 苏立秋在乡下长大,打小就跟着祖母和母亲下田种地,天天听乡民嘀咕收成等,说起这些,自然详尽。 只她知道不能在殿前长篇大论,因运用编故事的能力,把这些事儿浓缩,又尽量加插一点趣味性进去,让人能听下去。 她说了两刻钟,有点口干,又度着该说的也差不多了,便做个结束语道:「大致如此,若还要详尽的,臣女过后编个册子呈上。」 楚帝对苏立秋的表现,颇是满意,苏家女口齿清晰,条理分明,可圈可点。 他另问道:「前几日周尚书禀上,说你在乡下有奇遇,曾看过宝书,因会绘镰刀图等,有心为乡民做点事?」 苏立秋一听这话,马上跪下,把曾编给周锦年听的那番话,再稍稍加工得合理些,这才一一禀上。 又道:「臣女当时看过宝书,是绘了图,想请人铸造农具,只家人并不信臣女所言,臣女怕弄巧反拙,只得按下性子,到得京城,机缘凑巧,知晓周公子在匠作监任职,最是知晓这些器物,便绘了图纸与他,他果然信臣女,拿了图纸去让人铸造了实物出来。」 她叩头,「臣女所愿,是所绘之物能推行全国,造福乡民,让他们省时省力,多些收成,年节能吃饱穿暖。」 楚帝一听这话,对苏立秋刮目相看,此女若为男子,当可提拨为官,可惜是女子。 他温声道:「朕知道了。」 又道:「你所献镰刀图,立了一功,想要什么赏赐?」 苏立秋一听,大起胆子道:「臣女能否在匠作监那儿挂个虚职?如此,若绘出新图,有新想法,可随时进出匠作监,与匠人一道谈讨,验效。」 楚帝:咦,小小女子,胆子挺肥,一开口竟求官! 他道:「匠作监为国铸器,并不是女子可随意挂职的。」 说着扬声,「来人,赐苏氏黄金二十两,金步摇两支。」 一会儿,张太监便帮苏立秋捧着赏赐,送她出宫门。 苏逸明和苏夫人正等得焦急,待见苏立秋完好无损走出来,一时松口气。 张太监自把赏赐交给苏逸明,笑道:「这是陛下赏苏姑娘的,苏大人拿着。」 苏逸明惊喜,自己为官多年,也极少得到赏赐,倒没想到女儿进宫一趟,竟还能得赏赐。 待上了马车,苏逸明和苏夫人自询问苏立秋进宫面圣经过。 苏立秋一一细说。 苏逸明和苏夫人听得一时惊一时喜,神色复杂。 待苏立秋说完,苏逸明脸上却有恼色,道:「秋姐儿,你既看过宝书,会绘神镰图,为何不将图与父亲,却给了周锦年?你那时与周锦年不过初见,竟如此信任他?」 第97页 苏立秋道:「父亲,我若将图给了你,一来你未必会信我,二来你在翰林院任职,拿着图怕是难以施为。周锦年在匠作监任职,平素看惯图纸,一瞧却知道图纸有用没用,也能马上拿去让人照图铸造。」 「父亲,我上京之前,在乡下十几年,见尽疾苦,只想为他们做些事,心里一急,急于求成,便没有顾太多。」 苏夫人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女儿今日在御前露了脸,得了赏,是大喜事,回府须得叫人设家宴,给她贺一贺,你收起脸色罢!」 苏逸明见苏立秋眼珠骨碌碌看他,一副求和的神态,心头一软,只好道:「以后但凡有事,要先跟父母至亲说。」 苏立秋忙应下,「我听父亲的。」 苏逸明一听,这才消气。 一行人到了苏府门前,苏逸明先下马车,眼见苏老太太身边的老嬷嬷迎出来,知晓苏老太太心急,怕他们一行人进宫有个好歹,便喊住老嬷嬷道:「嬷嬷先去报喜,说秋姐儿进宫一趟,得了赏赐,让母亲放心。」 老嬷嬷一听,喜得脸上全是菊花纹,忙忙先去跟苏老太太报喜。 待苏逸明一行人到了苏老太太处,自然把进宫诸事一一细说。 苏老太太喜得直拍掌,「祖宗保佑呢,竟叫秋姐儿得了神人传授宝书。」 又喊老嬷嬷,「把我匣子里两套红宝石拿出来,先给秋姐儿,本待到时给她添妆的,现下她得了陛下青眼,说不定异日还会进宫面圣,可得有两套像样的首饰佩戴着。」 说毕又吩咐,「令厨房准备一下,今晚摆宴,给秋姐儿贺贺。」 此时,听闻消息的各房主子,也忙忙往这边来,准备抢先给苏立秋道贺。 苏飞白和苏飞英一路走,一路道:「二姐着实了不得,前几日凭两道菜式名,硬是卖了三千两,好傢伙,这一进宫,又得了赏赐。」 苏飞英撩袍角,快步跟上苏飞白,嚷道:「你下回跟着二姐出门子,也通知我一声啊,二姐得了三千两,分给你五百两,若我也跟去,再怎么样,也会分个几百两。」 苏飞白道:「别急别急,我感觉,接下来二姐还会发财,咱们有的是机会。」 苏飞玉那边,也从丫鬟嘴里知道苏立秋进宫得赏赐之事,这会暗恨,但既知众人皆往苏老太太那儿去道贺,她也不得不前去,一时换衣裳,脸色阴沉着。 郑嬷嬷劝道:「姑娘,你在房中这般便罢,到得老太太跟前,可得有些笑脸儿,莫叫人说你的不是。」 苏飞白眼眶突然一红,「祖母从前只疼我的,现下……」 郑嬷嬷道:「老奴也记得清楚,老太太那年病得厉害,待夫人抱了姑娘回府,老太太的病就好了,之后都跟人说,姑娘是吉星是福星,因爱若珍宝。这些年来也一直疼爱姑娘,自打秋姑娘来了,就有些……」 她说着,惊觉失言,忙止住话,又劝苏飞玉:「姑娘,现下不同以前,谦和些总没错。」 苏飞玉咬着牙,换好衣裳好,扶着郑嬷嬷的手,慢慢往苏老太太那边过去。 未至晚间,各府也听了消息,知道苏家亲女今儿进宫一趟,得了赏赐。 虽不知道苏立秋因何得赏,但各府的姑娘,有几个能进宫面圣且得赏赐的? 不管如何,要提醒苏家加固一下门槛,以防被媒婆们踏破。 第55章 . 太过凑巧 事情不妙 这一晚家宴, 苏夫人欢喜之余,还允孩子们喝一口果子酒。 房氏更是举杯敬苏夫人道:「大嫂教养得好,秋姐儿来京城没多久, 这就扬名了。」 苏夫人听着这话, 笑道:「是秋姐儿自己有本事。」 苏飞白接口道:「二姐是很有本事啊,我也要敬二姐一杯。」 苏飞英跟着举杯, 「我也敬二姐。」 苏飞玉只好跟着举杯,装笑道:「我敬秋妹妹。」 苏立秋便举杯与他们干了,又笑向苏逸明道:「父亲, 陛下赏赐的金子有龙威,我想拿五两孝敬祖母,五两孝敬您跟母亲,自己留五两, 五两给兄弟姐妹们分一分, 大家压压箱底,图个吉利。」 苏逸明一听, 「哈哈」大笑道:「这是你的孝心,我们就笑纳了。」 苏飞白诸人听得能分金子, 也是雀跃。 苏老太太更是笑道:「秋姐儿懂事了呢。」 这一顿饭, 除了苏飞玉暗暗不快之外, 其余诸人,却是兴高采烈。 待饭毕,苏立秋出了厅, 风一吹, 倒有了一点酒意,一时忙扶在柔菊和青竹手臂上。 两个丫鬟笑道:「姑娘酒量浅,以后可不能多喝了。」 苏立秋笑道:「今儿就是高兴才多喝一点, 平素可不敢。」 正说着,苏飞白追过来,喊道:「二姐留步,我有几句话说呢。」 苏立秋便在廊下立定,让柔菊和青竹退开些,这才问苏飞白,「什么事哪?」 苏飞白压低声音道:「二姐今日不是让我出门去告知周锦年,说小水车未好,过几日再见么?待见到周锦年,他说,小水车的事且搁开,他有更紧要的事要跟你说,请你明日务必出去一趟,老地方见。」 苏立秋思忖,自己今儿进宫受了赏,是因为周尚书上禀镰刀图之故,周锦年说的要紧事,跟这个有关么? 不管如何,是因为周锦年铸造了镰刀,周尚书上禀,才有自己今日御前露脸,受赏之事,确是要为着这桩事,特意见一见,道谢一番。 第98页 这当下,周锦年眉头微蹙,问罗天工道:「此事确切么?」 罗天工禀道:「属下查得清楚。」 周锦年眉头蹙得更紧了。 他让罗天工盯着苏飞玉和秦王的动静,看看他们还有何图谋,不想罗天工却查探到一件事。 说是秦王让人查了苏立秋所有事,编成一本小册子,不知所图为何。 周锦年踱步,「秦王殿下和苏飞玉频频见面,却又令人查探苏立秋,究竟为何?」 这事儿有些不对劲,不管如何想,都对苏立秋不利。 罗天工又禀道:「属下这番查探,还发现悠然居内有秦王的人,进出悠然居的人,一举一动,皆在监视之内。」 周锦年不由冷笑了,「悠然居扬名京城,达官贵人喜欢到那处相聚,一旦喝得几杯酒,免不了会说一些私密话,秦王埋了钉子在里面,也不知道听到多少秘密?」 周锦年摆摆手,让罗天工下去了。 第二日一早,他收拾一番,提早到了悠然居。 待推窗见苏立秋的马车到了,便叫身边的人结帐,快步下楼去拦住苏立秋。 两人转道去了另一家名叫清尘的小酒楼。 这一家小酒楼,是周锦年好友沈世昌舅舅开的,知根知底,倒不怕有人偷听他们说话。 苏立秋今儿出门,只带了柔菊一个丫鬟,当下吩咐几句,让她在马车内候着,便跟周锦年进了酒楼。 两人在二楼雅室落座,沈舅舅亲送了酒菜上来,知道他们应是有话要说,又帮着关上门,自己站在不远处守着,不许别人靠近。 苏立秋问道:「周世兄有什么要紧事?」 周锦年斟酌一下道:「秦王殿下使人查探你的事,不知所图为何,你且小心些。」 苏立秋吃一惊道:「我只是普通女子,秦王调查我干什么呢?」 周锦年道:「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他沉吟着,「到底涉及皇子,不好妄动。待回府,我会将此事禀告祖父,看看祖父有什么话说。」 这会儿,苏府却迎来几位媒婆,皆是想向苏立秋提亲的。 热闹了一个早上,苏夫人送走媒婆,不由跟潘嬷嬷嘀咕道:「这一干人势利得很,先前根本不登门,听闻秋姐儿得了陛下青眼,也不打探打探,来往几回,直接就请媒婆上门了。」 潘嬷嬷道:「哟,夫人先前还忧愁姐儿的婚事,现下起,可要挑花眼了。」 说得苏夫人也笑了。 苏夫人笑毕,却又道:「玉姐儿退亲后,至今没有人上门提亲,来的,都是提秋姐儿,倒叫人……」 正说着,人报顾夫人带着哥儿姐儿过来了,苏夫人忙亲自去迎。 顾夫人也是听闻苏立秋昨儿进宫得了赏赐,一大早忙带着顾良宵和顾杏蕊过来相贺的。 一行人进府,自是向苏夫人道喜,又笑问苏立秋在哪儿,要她出来相见。 苏夫人笑道:「可是不巧,秋姐儿今早出去打首饰,还没回来呢。」 说着请了顾夫人进内室说话,另吩咐人去请苏飞白出来陪顾良宵和顾杏蕊。 顾夫人进得内室,却是拉了苏夫人道:「小姑,咱们自家人也不说暗话,我今日过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的。」 她笑一笑,「其实早有此意,只怕再不说,会被别人抢了先。」 苏夫人道:「嫂子只管说。」 顾夫人便道:「我们这回上京来,本也是为了良宵和杏蕊的婚事而来。老爷早就有意亲上加亲,只又想着两家孩子初见面,不够熟络,想等他们多见几回,彼此有个印象了,再提亲。」 她趋前,「小姑,良宵这孩子如何,你也尽知道的,便让立秋与他结成一对吧。」 苏夫人不由笑起来道:「我自然没意见,但此事还得问过老太太和老爷,且,秋姐儿在乡下长大,总归有自己主张,也得她自己同意才行。」 顾夫人一听,先吃了一颗定心丸,只要小姑同意,别的人大致也没问题了。 她笑道:「你且商量着,我回头就找一个好媒婆,正式上门来提亲。」 姑嫂说得兴起,差点就商量起何日宜嫁娶了。 清尘酒楼外,苏立秋与周锦年道别,准备坐马车回去。 周锦年不放心,上前道:「我送你回去罢。」 苏立秋忙阻止道:「大白天的,当没什么事,且车夫是府中老人,最是稳妥,你不用送。」 今儿送苏立秋出门的车夫,是李嬷嬷的侄儿,身上有些粗浅功夫,为人可靠,嘴牢。 上回苏立秋给了李嬷嬷一笔银子,让她拿着交结府中一些人,这位侄儿也得了一些银子,已私下对苏立秋表过忠心。 苏立秋说毕,又瞥周锦年一眼,「你骑在马上,太过招眼,若你送我一趟,只怕满京城都知道了。」 周锦年听得苏立秋如此说,只得作罢。 两人分别回府。 周锦年回至尚书府,听得祖父正在书房,忙去书房求见。 待进了书房,挥退书僮,周锦年便将秦王调查苏立秋的事说了。 周尚书听毕,脸色马上变了。 他道:「当日我在御前呈镰刀图,禀及苏立秋之事时,恰秦王也在殿中。该不会是……」 「陛下成年的皇子中,除去已故太子,晋王楚王已娶妃,现正准备为秦王纳妃,苏立秋是苏翰林亲女,又有才能,正是王妃好人选。」 第99页 周尚书和楚帝君臣多年,颇有些了解这位君主,当下说毕此话,已认为自己多半猜中了。 若如此,也能理解秦王为何要调查苏立秋了。 毕竟是未来王妃,必须知晓些根底。 周尚书和周锦年对视一眼。 事情不妙了。 这个时刻,苏立秋的马车却在路上坏了,不得不停下来。 车夫下马察看,苏立秋便撩帘去瞧一眼,嘀咕道:「马车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坏了呢?难道又有故事?」 柔菊忙捂苏立秋的嘴道:「姑娘休要胡说,车子碰巧坏了而已。」 苏立秋若有所思,秘笈中,女主的马车坏了,这个时候当有某男子出现,力邀她同坐马车。 然后马车一颠,男女碰撞在一处,擦出爱情的火花。 她正在脑中编故事,却见柔菊突然捂着肚子,脸色苍白,额角还渗出汗来。 苏立秋大惊,问道:「你怎么了?」 柔菊闷声道:「突然腹痛。」 苏立秋忙撩帘子通风,一边问道:「可是吃错了什么?」 柔菊道:「适才等姑娘时,恰有人推一车胡饼经过,闻着喷香,便买了一块。莫非胡饼有问题?」 苏立秋大急:「须得快点回府,找点药给你服下。」 她忙忙下马车去问车夫道:「要什么时候才能修好?」 车夫一头汗道:「姑娘,这处有尖石,车轮被磕坏了,没那么快修好的。」 正说着,却有另一辆马车驶近,赶马车的人笑道:「这位姑娘的车坏了么?我送你回去罢。」 苏立秋抬头一瞧说话的人,颇是惊讶,该位男子十七八岁左右,气质高华,相貌竟有几分像周锦年,十分俊美。 很快的,另一侧有侍卫模样的人拍马而至,跳下马跟苏立秋道:「姑娘莫慌,马上这位,是秦王殿下。」 苏立秋一听,再一看对方马车装潢,知道做不得假,便上前行个礼道:「给秦王殿下请安。」 秦王居高临下看了看苏立秋,心下评判一番,嗯,虽不够白净,然眉眼灵动,身段纤长,顾盼之间神采飞扬,并不比苏飞玉差。 他便笑道:「本王今日亲自驾车出来,本要接一个人,却没接着。现下碰着姑娘的车坏了,也算有缘,且上车,本王送你回府。」 苏立秋心下警惕,施礼道:「民女不敢劳动殿下,谢谢殿下好意了。」 秦王又看苏立秋一眼,「我看你眉眼有些熟悉,哦,对了,倒有些跟苏翰林的夫人相像。你是苏翰林什么人?」 苏立秋只好道:「苏翰林是我父亲。」 秦王一下「哈哈」大笑道:「这也巧了,本王正要到翰林府上一趟,有个古籍的故事请教苏翰林。上车罢!」 苏立秋微微一愣,话说到这儿,若再拒绝对方,是不是…… 那位侍卫已是上前,撩起马车帘子,对苏立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车夫眼见坏了的马车一时片刻也修不好,这会也过来道:「姑娘,既是秦王殿下,倒也不怕,就先坐了他马车回去。在下过会儿修好马车再赶来。」 恰此时,马车内传出柔菊痛苦的呻-吟声。 苏立秋顾不得许多,只好上前扶下柔菊,主僕一道上了秦王的马车。 第56章 . 本王惜才 你全家情深 眼见苏家亲女扶着丫鬟上马车, 秦王的嘴角不由勾了勾。 他今儿充当车夫,亲自驱赶马车过来,为的便是这个效果。 他赶车, 亲自护送苏家亲女回苏府, 传扬出去,说两人没有一点故事, 谁信? 各家府里知道这个事后,自不敢上苏家提亲。 到时,他要不要纳苏家亲女, 什么时候纳,也就是一念之间。 度着后面的人已坐稳,秦王扬起鞭子,正待驱马, 却又听得车帘动, 一时回头,见苏立秋跳下马车, 不由一怔,止鞭问道:「苏姑娘怎么下来了?」 苏立秋上前一步, 对着秦王施礼道:「殿下, 臣女小小女子, 自不敢劳动殿下亲自驱车相送,但……」 她指指车厢内,「臣女小婢突然腹痛, 若不及时送回府中救治, 怕性命堪忧。小婢们像猫儿狗儿一般,主人疼惜些,才能活长些。就请殿下捎带小婢一程, 过后,定让小婢给您立个长生牌位,日日上香保佑您。」 秦王一愣,且有些恼火。 他护送苏家亲女回府自然是一段故事,护送一位小婢回府,算什么事? 但他在人前是一个怜贫惜小的形象,若这会拒绝护送小婢…… 秦王脸色有些不好,淡声道:「苏姑娘,你一道上车罢,若不然,途中你家小婢在车内有个好歹,也没人知道。」 苏立秋迟疑道:「可臣女万万当不得殿下亲自驱车相送啊!若不然,让我家车夫过来驱车,殿下骑马可好?」 她说着,已是回头吩咐车夫道:「把马儿的套索解开,那车厢修不好就扔着吧,回头再着人来拖走。」 车夫闻言,疾速解开马儿套索,牵了马走到苏立秋跟前。 苏立秋便看着秦王,恳求道:「殿下,我家这匹马还算温顺,保证不会颠着殿下。」 秦王还没说话,便见不远处又有一位侍卫策马而至,到了跟前,低声禀了一句话。 秦王点点头,转而朝向苏立秋,冷笑道:「本王坐不惯别人的马。」 第100页 说毕,一扬鞭,马车飞驰而去。 马车跑得快,马车内的柔菊勐然被颠,亏得双手紧紧抓住车板,才没有被颠出车厢外,但这样一来,胸中一闷,却是呕吐了出来。 这么一吐,腹痛好像减轻了,整个人也轻松了一些,但再一看车厢内的呕吐物,脸色又苍白起来,天啊,吐了秦王一车,这回去怎么是好? 罪过啊罪过…… 苏立秋眼看着秦王驱车飞驰而去,不由嘆了口气,秦王跟苏飞玉搅在一起,且还派人调查自己,谁知道存了什么心思。 真是头疼啊,莫名就跟一位王爷对上了,以后这日子怕是更难过。 她正想着,听得身后车响,回头一看,却是数辆马车飞驰而来,待近了一看,当头一辆马车,外间挂着长公主府标志。 苏立秋一看,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秦王适才不再纠缠,策马就走,原来是怕碰着长公主府的人。 秦王要图谋的事,不想让长公主知道? 长公主坐在马车内,透过纱窗往外一看,见前面有车马坏了,拦在路中间,另一侧站着一个女子和车夫,本不以为意,待近些,发现女子是苏立秋,便喊车夫停下。 她揭帘喊道:「苏姑娘!」 苏立秋忙上前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点点头,「你的马车坏了?怎么没带丫鬟出来?」 苏立秋便道:「本带了一个丫鬟出来,适才丫鬟腹痛,正好秦王路过,说要去苏府,臣女就拜託他捎带了丫鬟先过去。」 长公主见苏立秋的马车坏了,本待叫后面的人腾出一架马车送苏立秋回去,听得她提及秦王,微微一怔,当下改了主意,道:「你上来,本宫送你回府。」 苏立秋惊喜,若能抱住长公主这条大腿,就不怕秦王了。 她回头交代车夫骑马回府,自己上了长公主的马车。 待马车驶动,长公主便道:「你且说说,为何胆子这般大,敢叫秦王捎你家小婢?」 苏立秋有心抱大腿,便如实说了马车到半途坏了,小婢腹痛,遇秦王亲自驱车经过等。 她说毕,羞惭道:「当时情急,怕小婢有个好歹,就没想太多。」 长公主没有作声,苏立秋是她和周尚书共同看好,准备说给周锦年的,秦王掺一脚算什么? 她回过神道:「你也是护婢心切,你家小婢有你这样的主人,是她的福气。」 苏立秋一颗心定了定,所以今儿这件事,若有什么后继发展,便能求长公主做主了。 说着话,马车渐近苏府。 苏府内,郑嬷嬷却是忙忙去跟苏飞玉禀报导:「姑娘,秦王来访,老爷刚迎了他进去书房。」 苏飞玉惊喜,坐直身子道:「他竟来了,事先也没说一声。」 郑嬷嬷「咳」了一声道:「姑娘,秦王亲自驱马车前来,车厢内坐着柔菊那个小丫头。适才婆子们扶下柔菊,因柔菊吐了一车,现夫人正叫小厮们提了水在外间洗车厢。」 苏飞玉脸色一变,「车厢内因何会坐着柔菊那丫头?」 郑嬷嬷道:「老奴打听过了,说是秦王路遇秋姑娘,秋姑娘坐的马车坏了,他本想送秋姑娘回府,秋姑娘说秦王亲自驱马车,她不敢坐,因柔菊当时腹痛,怕耽误医治,就求秦王捎带一程 。」 苏飞玉冷笑道:「柔菊好大的脸面啊,竟敢让秦王亲自驱车送她,回头看府里能容得下她这尊大佛?」 正说着,柳儿跑来,进门禀道:「姑娘,长公主亲自送秋姑娘回来,刚到了府门外,夫人听闻,亲迎出去,力邀长公主进府喝一杯茶,长公主说还有事,搁下秋姑娘走了。」 这会,苏夫人携了苏立秋进去,一边道:「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遇着秦王,又遇着长公主的?」 两人到了内室,苏立秋方拣能说的,跟苏夫人说了。 苏夫人听毕,有些疑惑,秦王虽有怜贫惜小的名声,但到底身为皇子,屈尊亲驱马车护送小婢,叫人不解。 说着话,苏夫人又告诉苏立秋道:「你舅母带着宵哥儿和蕊姐儿过来了,说是听闻你昨儿得了陛下赏赐,特意过来相贺。适才我忙着,她们便去你祖母那处品茶,待会儿你再过去相见。」 苏立秋应了,正待告退回房看柔菊如何了,却有苏逸明那边的人过来禀道:「夫人,老爷听闻姑娘回来了,让姑娘过去给秦王道个谢。」 苏夫人一听,便携了苏立秋的手,一同过去苏逸明的书房见秦王。 进得书房,苏立秋忙行礼道:「谢谢秦王殿下相送小婢回府,回头定叫小婢立长生牌位。」 秦王笑向苏逸明道:「先前听闻苏大人有一位亲女流落在乡间,新近才接回,本也不如何留意,不料前几日在殿上,见得周尚书献上镰刀图,说是苏姑娘所绘,又盛赞苏姑娘有大才,本王跟着父皇看图,分外吃惊啊。纵然是匠作监那帮人,也未必能绘得那般精细。」 他微微一顿,「倒没想到,今日会在路上偶遇苏姑娘。本王惜才,想着苏姑娘昨日得了父皇赏赐,今日可别在路上出事,就邀苏姑娘上马车,想护送她一程,没料到,苏姑娘不敢坐本王的马车。」 他「哈哈」一笑,「苏姑娘不敢坐,她的小婢却敢坐。」 苏立秋:哟哟,告状了! 第101页 苏逸明果然拱手道:「臣惶恐,纵得府中小婢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让殿下亲自驱车相送,回头定责罚小婢。」 秦王又笑,摆手道:「本王护送,本是一番好意,若责罚那小婢,反倒不美,此事就此揭过。」 苏逸明忙道谢,又朝苏立秋道:「还不上前替你那小婢再多谢秦王殿下?」 苏立秋忙再次道谢。 看看时辰,秦王起身告辞。 苏逸明忙要亲自相送,却被秦王拦住道:「苏大人苏夫人留步,且叫苏姑娘送本王即可。本王那日看过镰刀图,本有几处地方要询问苏姑娘,这一路出去,恰好问几句。」 苏逸明和苏夫人悄悄对视一眼,只好叫苏立秋送秦王,他们两人带着人缀在后面相送。 秦王一路走,果然一路问及镰刀图的细节。 苏立秋一一禀告,心下也有些小惊讶,看来秦王确实是研究过镰刀图的,要不然,也问不得这么仔细的问题。 两人正说着,那头来了一群穿红着绿的姑娘,领头的,正是苏飞玉。 苏飞玉一见秦王,已是上前行礼,款款福下去道:「给秦王殿下请安。」 说着眼角悄悄瞥一眼秦王。 秦王笑一笑,摆手道:「免礼。」 苏飞玉便趁机过去拉着苏立秋的手,与她一道送秦王出去。 秦王侧头笑道:「你们姐妹情深。」 苏立秋学秘笈里大女主吐槽:你才情深,你全家情深! 苏飞玉却是趁机看秦王一眼,暗送秋波,眼见秦王视若无睹,心下又气闷起来。 到得府门外,秦王喊侍卫驾马车,自己从侍卫手中接过马绳,跃身上马,又回头笑向苏立秋道:「苏姑娘,你欠本王一个人情。」说着策马走了。 苏立秋:什么人情?是指今日送柔菊回来这件事吗? 苏飞玉:好啊好啊,前几日温言款款,今日竟像不识得我,我是那么好欺负的么?还有,他为什么对苏立秋那般说话?他该不会? 好你一个苏立秋,致我跟周锦年退亲,现下又要来抢秦王? 苏飞玉一回房,又气又闷,只觉心口气血翻涌,「咚」一声坐到椅子上,竟生生晕了过去。 第57章 . 都来说亲 一家有女百家求 郑嬷嬷转头见苏飞玉晕倒, 吓得过去又是掐人中又是叫喊,丫鬟们也忙忙去禀苏夫人。 苏夫人很快来了,也吓着了, 忙让人去请大夫。 大夫还没请来, 苏飞玉自己醒了,拉了苏夫人的手道:「我没事, 叫母亲费心了。」 苏夫人坐在床边,握了苏飞玉的手,问道:「好端端的, 怎会突然晕倒?」说着又责郑嬷嬷等人,「定是你们素日服侍不尽心。」 苏飞玉柔弱道:「母亲,不关他们的事,许是我最近夜里睡不好所致。」 郑嬷嬷趁机道:「夫人, 姑娘近日非得熬夜绣香包, 说白天要上课没功夫,只得夜里做, 偏生夜里睡不宁……」 苏夫人急了,打断郑嬷嬷的话道:「房中这么多人, 怎么要姑娘自己绣香包?」 苏飞玉摇了摇苏夫人的手道:「母亲, 下个月便是父亲生辰, 我想亲手给他做个香包,再者,白哥儿和英哥儿也嚷着, 说往年都给他们做香包, 今年没见香包影儿,因想着也各给他们做一只,如此一来, 也不能落下母亲与祖母,所以就……」 苏夫人不由摸摸苏飞玉的头,极是心疼,嗔道:「纵要亲手给我们做香包,也不能损了自个儿的身子。」 说着话,大夫来了,给苏飞玉诊断毕,只说肝气燥热,宜多保养,倒没大碍等语,开了药就走了。 一时外间报进来,说苏立秋和顾杏蕊听得苏飞玉病了,特意过来探望。 苏飞玉一听苏立秋来了,心头气血又翻腾,好容易压下去,这才道:「母亲,我要睡一会,让秋姐儿和蕊姐儿过后再来罢。」 苏夫人便道:「自家姐妹,也不用见外,你且睡,待好了,再见她们。」 她看着苏飞玉躺好,交代众人好生服侍,便出去房外,把立在外面的苏立秋和顾杏蕊带走了。 苏夫人还有事要忙,苏立秋便带着顾杏蕊去荷香院说话。 顾杏蕊自是打听柔菊坐秦王马车的事,乐不可支道:「这婢子胆子够肥。对了,她人呢?」 青竹过来道:「柔菊适才服了药,躺下了。」 苏立秋也笑道:「我适才瞧过她,说在秦王车上呕吐毕,已好了许多,回至府中,其实腹痛也消了,现下这病,却是吓出来的。在秦王马车上吐了啊……」 顾杏蕊捂嘴笑起来,「我怎么觉得这事儿特别好笑呢?堂堂一个王爷,亲自驱车护送一个婢子,完了这婢子还吐他一车。」 苏立秋也跟着笑,笑完心中却有些忧虑,今天秦王出现之事,绝不是偶然,过后还不知道有什么招数呢。 顾杏蕊笑着,又要求观赏皇帝赏给苏立秋的金步摇。 苏立秋自吩咐青竹把金步摇拿出来。 顾杏蕊观赏毕,便拉住苏立秋道:「秋表姐,你跟我说说进宫的事呗,皇宫大不大?你见了陛下,憷不憷?」 苏立秋便简略说几句,又道:「我是初次进宫,有些紧张,并不敢乱看。」 顾杏蕊又托头道:「听闻陛下新宠的景妃花容月貌,也不知道美成什么样?」 第102页 苏立秋瞥她一眼 带笑问道:「怎么,你想进宫?」 顾杏蕊吓一跳道:「秋表姐可别乱说。」 苏立秋拈一颗蜜柑进嘴里,随口道:「宫里的人全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普通人进不得呀。」 顾杏蕊问道:「秋表姐怎知道他们全有玲珑心?」 苏立秋笑一笑,「猜的。」 两人说笑着,却有丫鬟来催顾杏蕊,说是顾夫人准备告辞,让她一道回去。 苏立秋便送顾杏蕊出荷香院门外,又拉手道:「得闲了尽管过来玩。」 顾杏蕊眨眼道:「秋表姐不嫌我烦,我就常来。」 苏立秋笑道:「你甜嘴滑舌的,谁会烦你?」 顾杏蕊嘻嘻一笑,这才告辞。 苏夫人送走顾夫人一行人,到得晚间,便跟苏逸明说了顾夫人想提亲之事。 苏逸明道:「亲上加亲固然好,但秋姐儿昨日得了陛下赏赐,度着还有好人家会来提亲,何不再挑一挑?」 苏夫人道:「我其实是忧心另一件事。秋姐儿上回被贼子掳走,虽则很快被周锦年救回,但这事儿以后被有心人提起,总归不是好事。现要说亲吧,如果不说周家,那顶好就是我兄嫂家了。一来兄嫂是自己人,再怎么也不会亏待秋姐儿,二来到时秋姐儿跟他们到江南去,也远离京城这些流言。」 她又嘆口气,「自打秋姐儿上京,你数数,总共生了几桩事?我寻思着,是不是京城这地儿跟她相冲。若换个地儿,是不是能保平安?」 苏逸明听她说得有道理,当下道:「且再考虑考虑,再说了,这事儿还得秋姐儿自己愿意。你没看她绘了镰刀图,先给了周锦年,并没给我这个父亲么?她心野啊,未必听我们的。可咱们也亏欠她,总不能强扭。」 这会儿,周锦年正召见罗工天,问了一遍话。 他自打知道秦王调查苏立秋之后,便叫罗天工密切注意秦王动静,这日秦王偶遇苏立秋,捎带小丫鬟到苏府的事,他当晚也知道了。 一会儿,周锦年便去见周尚书。 周尚书听完周锦年的话,神色复杂道:「看来今日这一出,是秦王有意为之,目的是接近苏立秋,亏得苏立秋机敏,没有上他马车。但纵然如此,他也给了别人一个他与苏家有来往的印象,若多来往几次,各家府中的人便也不敢去说亲了。」 周锦年道:「祖父,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周尚书看他一眼,「怎么,先前不是无可无不可么,现下倒心急了?」 周锦年掩饰着自己情绪,道:「几次接触下来,孙儿也觉苏立秋颇适合当周家人。」 周尚书沉吟一下道:「如今这形势,且得再尽快上苏家提亲。罢,明儿就去,省得夜长梦多。这次再去,足显诚意,且苏逸明要是心中有成算,也当知道秦王有些不可预料,稳妥些宜把女儿早些许出去,免得惹祸。」 另一头,顾夫人也跟顾承元说及今日之事,用夸张的口吻道:「你不知道,那会秦王捎了秋姐儿身边的丫鬟到了府门前,一众人迎出去时……」 她当时虽在府内,没有亲见苏府门前的事,但早就打听了一个遍,又叫顾杏蕊在苏立秋那儿打听了几句,当下如亲歷,绘声绘色说起来。 说毕道:「瞧着呀,秦王对秋姐儿,怕是有些想法。」 顾承元道:「若如此,咱们哪儿争得?」 顾夫人道:「正因如此,咱们还有机会呀。若是秦王早就看中了,只须禀上,直接叫人到苏府提亲便可,何须闹今儿这一出?度着是犹豫不决,想考察一下苏家。你想啊,连秦王都有些意思,秋姐儿定然错不了。我今儿已跟小姑说好了,回来也喊了媒婆,给了银子,让她候着我口讯。现下想一想,还是明儿就去提亲,省得夜长梦多。」 顾承元愣一愣,「怎么,又不怕秦王了?」 顾夫人道:「秦王这不是还没去求么?咱们捷足先登,他也怪不得咱们。」 苏夫人那头,第二日见苏老太太时,便把顾夫人昨日想提亲的意思透露了。 苏老太太一听,跟苏逸明的口吻一样,道:「现下说亲又不难,何不再挑一挑?你兄嫂家固然好,毕竟要远嫁江南,若有一个什么事,远水救不得近火。」 苏夫人正要说话,却见婆子报进来道:「夫人,沈家请了媒婆上门,说是向秋姑娘提亲的。」 话音未落,又一个婆子进来禀道:「夫人,谢家请了媒婆来向秋姑娘提亲。」 紧接着,丫鬟进来,说是顾家请的媒婆也来了。 苏夫人瞠目结舌,未待开口,再次有人禀进来,道是周尚书和宋将军再次来提亲。 这下,苏老太太也瞠目结舌了。 婆媳两人回过神来,忙叫人去请苏逸明出厅接待周尚书和宋将军。 沈家谢家顾家请的媒婆,皆是京城出了名的,她们互相一见,瞬间激起斗志,知道今日这一战若胜了,自己在京城便坐稳金牌媒婆之名。 三位媒婆正打腹稿,猜度对方,估量自家胜算,谁承想,一个转头,见到周尚书和宋将军亲上门来提亲了。 三位媒婆先是吓一跳,接着互视一眼,决定结同盟。 开玩笑呢,周尚书做官是厉害,宋将军打仗也厉害,但这说媒,能跟她们媒婆比? 三位媒婆歷经风雨,见惯世面,感觉不能认输。 第103页 今儿,得先把周尚书和宋将军挤走,她们再决一个胜负。 等苏逸明和苏夫人出来,便见厅中一派祥和,周尚书和宋将军坐在一侧喝茶说笑,三位媒婆坐在另一侧,低声商量着什么。 见他们出来,三位媒婆忙过来拜见,说了自己是谁家请的媒婆。 待他们退开,苏逸明和苏夫人再过去和周尚书和宋将军相见。 一会儿众人落座,丫鬟另奉上茶来。 苏逸明艰难开口道:「诸位前来提亲,是苏家的荣幸,但你们求的,皆是秋姐儿,苏家也难以选择。」 周尚书这时环顾一下四周,心道:论及条件,谁能及得上锦年?且锦年那晚救过苏立秋,苏家不选锦年要选何人?当下只是差一个让别人自惭形秽,甘愿败退的藉口。 他当即开口道:「一家有女百家求,如今大家同求秋姑娘,可姑娘只有一位,不如大家互相说说自家儿郎的条件,看谁更优胜些。」 宋将军当即附和道:「这样也使得。」 几位媒婆也不憷,接口道:「如此,两位大人先说。」 倒要看看你们两个大男人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当我们媒婆浪得虚名么? 第58章 . 舌绽莲花 能说会道 这里周尚书官儿最大, 自然是他先说。 他也不谦让,环视一下众人道:「我为孙儿周锦年求娶苏家女苏立秋。我家孙儿周锦年今年十九岁,去年高中进士, 御前钦点为探花郎, 如今在匠作监任职。」 周尚书说毕周锦年的职位,再环视众人一眼, 「孙儿才貌俱佳,足配苏家女。」 周尚书认为,现周锦年不管是家世还是相貌才情, 皆力压其它诸人,简直胜之不武,他这里简略说一说孙儿的条件就足够了,不须再吹嘘。 还有另两条:一, 孙儿前次从贼人手里救下苏立秋;二, 秦王之意图。此两条足以让苏家人把孙儿列为首选。 今日再次亲上苏家提亲,给足苏家面子, 不管从哪方面考虑,苏家都必选孙儿。 媒婆们听周尚书说得简略, 都暗喜。 轮到宋将军说, 他自认为儿子条件比不上周锦年, 倒是斟酌一番才开口道:「我为儿子宋嘉木求娶苏家女苏立秋,宋嘉木今年二十二,现职位是参将, 多年兢兢业业, 深得陛下赏识。嘉木待人宽厚,性情疏朗不计较,怜贫惜小, 爱护家小……」 宋将军重点吹嘘宋嘉木如何懂得爱护家小,吹完接着道:「若娶得苏家女,宋家将把苏家女当自家女儿爱护,嘉木也会爱妻如珍宝,还请苏大人苏夫人应承!」 媒婆们听得宋将军这番话,倒有些嘀咕,她们说媒多年,深知道京城贵族嫁女,第一条自然是看门第是否匹配,第二条看相貌才情性格,第三条要看女婿会不会待女儿好。 若是女儿家自己能做选择,首选却是看对方是否有情。 她们可是打听过,上回周尚书和宋将军来提亲,是被苏立秋婉拒了,即是说,苏家女能自己做选择。 现宋将军说的这番话,足显宋嘉木是一个有情人,身为女子,一见周锦年固然会爱慕,但周锦年条件太好,相处难免不安,过小日子还是宋嘉木有安全感。 以媒婆们多年说媒经验来瞧,认为这一轮,是宋嘉木优胜。 待宋将军说毕,三位媒婆互视一眼,默认谁家官职大权势大就由谁家先说话,于是轮到沈家媒婆说话。 沈家媒婆却不忙着说,只向苏逸明和苏夫人道:「苏老爷,苏夫人,苏姑娘有大才,是得过陛下赏赐的,不同一般女子,这厢沈家求亲,却想请苏姑娘出来,也听听沈家的说辞。」 沈家媒婆思忖着,苏立秋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姑娘,到得京城,短短时日却能得到皇帝赏赐,定然有自己的主张,不同一般姑娘,另一个,上回苏立秋婉拒周家和宋家的提亲,足见她在苏家说话算话,如此,请她出来听一听沈家说辞,极有必要。 要是苏姑娘自己愿意选沈家,就没其它人什么事了。 苏逸明和苏夫人对视一眼,心下也知道,这桩婚事,就算他们选中谁了,也得苏立秋自己点头,因想一想,点头同意沈家媒婆的要求。 苏夫人便喊过潘嬷嬷,低声吩咐几句,潘嬷嬷点头,忙忙去了。 潘嬷嬷很快到了荷香院,跟苏立秋禀了前厅之事,又道:「老爷和夫人说,请姑娘装扮装扮,到前厅一趟,听听各家说辞。」 苏立秋一听除了周尚书和宋将军来提亲之外,另有沈谢顾三家请了媒婆前来,不由震惊道:「我这么热门么?」 潘嬷嬷笑道:「往上推五年,也就前太子妃当姑娘时进宫得了陛下赏赐,再没别人,如今姑娘也进宫得了赏赐,各府中人自然重视,姑娘如今可是香饽饽,这么多人前来提亲,也不算稀奇。」 苏立秋知道顾家是舅父顾承元家,但沈家和谢家是何许人呢? 潘嬷嬷听得问,便道:「沈家,是长公主儿媳的娘家,沈大人是礼部侍郎,家风严谨,儿子也年少有为。谢家是当今景妃娘娘同宗的那个谢家,论起来,这位谢小郎和周公子,却是表兄弟。」 苏立秋震憾,京城权贵人际圈子好生复杂。 说着话,众人已忙忙帮苏立秋装扮起来。 柔菊给苏立秋敷了一点粉,再画眉点唇。 第104页 青竹给苏立秋梳一个朝月髻,缀了指甲盖大小的珠花,插上皇帝赏赐的金步摇,戴了绿松石耳坠。 李嬷嬷奉上烟罗衫和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服侍苏立秋换上。 装扮毕,众人喝采道:「姑娘也是白净美人了。」 待苏立秋款款到得前厅,众人眼前皆是一亮。 几位媒婆更是惊讶,先前听闻苏家亲女略黑瘦,相貌不扬,今日一见,虽则肤色没有欺霜赛雪,可也不算黑,且瞧这眉眼,瞧这身段,分明是一个美人,哪来的相貌不扬? 苏立秋见过众人后,便在苏夫人下首坐了。 苏夫人这才示意沈家媒婆可以说了。 沈家媒婆阅人多矣,且极擅长把握小娘子的心思,说媒成功机率高,当下一见苏立秋,判断此姑娘个性刚强,有自己的主意,不轻易被人说动,便重新打腹稿,斟酌一下方开口道:「我为沈侍郎儿子沈广?向苏家女苏立秋提亲,沈广禄今年十八岁,在鸿胪寺当副寺卿,年少有为,性格温和,敬重女子,梦想得一位知心人为妻。」 她边说边悄悄瞥苏立秋神态,嘴巴不停,接着道:「沈家这厢托我来提亲,却有一个原故。这一个原故要从长公主赏花会那一日说起了。」 「沈公子与长公主儿媳是堂姐弟,那一日也赴赏花会,言道当时在不远处亲眼见得苏姑娘掷了佛手果卡入狮子狗嘴里,救下胜哥儿……」 沈家媒婆舌绽莲花,描绘沈广?见苏立秋救下胜哥儿后的心情和感想,又道:「那一日后,沈公子便打听苏姑娘的事,听得苏姑娘在乡下长大,懂些农桑之事,又想为乡民做点事,恰巧他小时候跟着祖母在农庄住了几年,也知道村民疾苦,因觉得自己和苏姑娘应有共同话题……」 沈家媒婆抒情片刻,又把手边一只盒子打开,捧出一卷画,抖开朝向苏立秋,「沈公子心中有了苏姑娘,却苦于苏姑娘不识得他,因托我来说媒时,又叫画师画了一幅肖像……」 「苏姑娘请看,画中人便是沈公子了。」 苏立秋一瞧,咦,画中人也挺俊美,快赶上周锦年了。 谢家和顾家的媒婆一瞧画中人,却是暗骂一声无耻。这位沈公子固然也算俊美,但哪有画中人这般俊?分明是画师大技巧,把他画得更俊了些。 不过么,现下还没挤走周尚书和宋将军,她们并不打算这个时候拆穿沈家媒婆。 沈家媒婆待苏立秋看完画像,便捲起放好,接着道:「沈公子是一个痴情人,言道若得苏姑娘为妻,从此祸福与共,携手一生,绝不相负。」 她再加重语气,郑重道:「论起来,沈公子条件或者不若周公子与宋公子,但这份痴心,却是独一份。古人有云: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苏姑娘,沈公子正是一个良配。」 周尚书:知道媒婆能说会道,倒不知道能说会道到这个程度。 他扫视众人一眼,又看苏立秋一眼,心下道:苏立秋是一个聪慧的,当不会因为这番言语就动心。 宋将军听得沈家媒婆说的话,却有些傻眼了,原来媒婆吹嘘一个人,还可以这样吹嘘的……,苏姑娘不会意动罢? 厅里这么热闹,好些候在外间的丫鬟却是悄悄竖起耳朵听了听,当下有丫鬟跑去跟柳儿嘀咕了几句。 柳儿打赏了小丫鬟,忙忙去见苏飞玉,把厅中的事说了。 苏飞玉脸色难看,她退亲这些时候了,还没人来说亲,苏立秋倒好,短短时间,不断有人上门提亲,今儿竟一气儿来了五个提亲的人,且全是有头有脸好人家。 待柳儿下去,郑嬷嬷便安慰苏飞玉道:「姑娘莫气,秋姑娘许了人,姑娘自能安心。昨儿,秦王突然上门,车厢内坐的又是秋姑娘身边服侍的丫鬟,难免让有心人百般猜测嘀咕,怕他对秋姑娘……」 她说着止了话,觑一下苏飞玉神色,接着道:「待秋姑娘亲事一定,老爷夫人自然要忙姑娘的亲事,到时秦王请人上门,一切顺理成章。」 苏飞玉一听,脸色好了一些,心道:纵只是秦王侧妃,只要管了秦王府的事,不怕你们不敬着我。 这会儿,罗卫也到了秦王跟前,禀道:「殿下,今儿共有五家人家上苏家向苏立秋提亲。」 秦王一听,冷笑道:「都好生手快,但不管定了谁,只要还没正式过门,本王有的是办法。」 本来也不是非得娶苏立秋不可,但既然这么多人相争,便不容他人得到了。 未至午间,平阳公主也听闻周尚书再度上苏家提亲的消息,当下气得腮帮子都鼓起了,「周尚书堂堂一品大员,连着两次亲上苏家提亲,苏立秋有那么金贵吗?」 晋王道:「妹妹,看来周家对苏立秋誓在必得,要不然,你别掺和了,免得和周尚书对上,他可是一只老狐狸,连父皇也要看他三分情面的。」 平阳公主跺脚道:「哥哥,你便是这般怕事,才让别人骑在你头上,以致迟迟未能封太子。」 晋王一听,脸色大变,「妹妹,休得胡言。」 平阳公主嘟嘴道:「哪你帮不帮我?」 晋王无奈道:「帮。」 平阳公主这才满意了,抱起身边的猫,轻轻抚了抚,带笑道:「苏立秋许了别人便罢,若许了周锦年,且等着瞧。」 第59章 . 出题选婿 谁能解题 第105页 苏家前厅中, 沈家媒婆说得声情并茂,直把沈广?吹成古今第一个痴情种,企图直接当众打动苏立秋。 苏立秋是什么人呢?她可是看过一百本秘笈的人, 沈家媒婆这番话搁在别的地方, 面对别的姑娘,或者能生效, 苏立秋却只把它当故事听,并不当真。 她微笑道:「下一个。」 沈家媒婆:不是吧,竟一点点动容之色也没有…… 谢家媒婆一瞧, 瞬间来了劲,看来小娘子不爱听虚的,爱听实的,她当即上前, 重点描述谢家儿子在家中如何受宠, 若成亲,会有什么好处, 将来能得什么人提携前进,又重点补充道:「谢家言道, 若苏姑娘过门, 想别院独居也使得, 到时小夫妻自己过日子,不须服侍公婆,不须晨昏定省, 日子逍遥得紧。」 苏立秋听得不须服侍公婆, 可自己过日子这一句,倒是心动了一下。 谢家媒婆见状,再补充道:「苏姑娘大才, 将来若有自己想法,想做些什么事,谢公子也愿意鼎力相助,让姑娘完成心愿。」 苏立秋:咦咦,这听着不错嘛! 她转而一想,媒婆说的话都有水分,不能当真,这才回神,笑一笑道:「下一位。」 谢家媒婆:刚看着像有些动容,到底有戏没戏呢? 顾家豪富,砸了一笔银子给媒婆,更是许诺,若说亲成功,再另给一笔,因此顾家媒婆当下打足十二分精神,分析揣摸着苏立秋所思所想所求,务求一击得中。 她一开口,就说及苏家与顾家的亲戚情份,说及亲上加亲的好处,又提到顾良宵初次登门见到苏立秋时就有好感,继而说起江南风光美景,说及顾家在江南的豪富等。 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示之以财,从各个方面分析给苏立秋听,嫁给顾良宵,是上上之选。 苏立秋:好傢伙,我要不是看秘笈长大的人,光听媒婆这番话,只怕会动心。 媒婆们说完,便等着苏逸明和苏夫人表态。 苏逸明和苏夫人两人,本一个中意周家,一个中意顾家,现听完媒婆的话,却又犯难,有些难以决择。 苏夫人便拉着苏立秋去内室商议。 苏夫人道:「秋姐儿,提亲的人中,一共五位,听着个个不错,那沈家公子和谢家公子,我倒也见过,也算不错。你自己意思呢?想要哪一个?」 苏立秋道:「母亲,成亲后是要生活一辈子的人,不能光凭媒婆几名话做决定。再者,沈家和谢家的公子,我并未见过,纵媒婆说得天花乱坠,也可先排除。选人,得先从熟悉的人中选,起码知道对方性情如何。」 苏夫人点头道:「依你。」 苏立秋一时又沉吟,自己想为乡民做点事,那当然要在天子脚下,方能得到机会,嫁去江南,日子虽逍遥,到底不是自己初心。因之,得排除顾良宵。 宋嘉木年岁虽稍大,性情不错,颇包容,其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但可惜,他家目前权势及不上周家,自己若以后要做事,助力不够。 周锦年么…… 苏立秋一想起周锦年,有点小小喟嘆。 周锦年方方面面条件都太好了,简直是京城所有女子梦想中的良人,但有一条,他太骄傲。 与他接触时,他虽不是刻意,但还是不自觉有些居高临下,有一股绷不住的优越感。 且周家人的态度,总有一点屈尊,似乎别人与他家结亲,就是高攀。 再一个,周锦年与苏飞玉定亲多年,竟说没有半丝情份,总感觉有些凉薄。 自己就有那么特别,能令得周锦年倾心痴心真心? 但今日若不在这些人中间选一个,秦王那儿…… 一想起秦王,苏立秋心中就有些嘀咕,秦王到底想干什么呢? 不管他想干什么,只要自己定了亲,总归会消停罢? 苏夫人见苏立秋沉吟良久,便也跟她分析道:「排除沈家和谢家,就剩下顾家宋家周家。宋家到底是武将,有刀枪之险,且宋嘉木年岁略大,相比较,并不算好。」 苏立秋点头道:「嗯,那就排除宋家。」 苏夫人将周家和顾家比较来比较去,也有些犹豫,先头虽答应了大嫂,说自己愿意将秋姐儿许给顾家,但事到临头,总归觉得周家条件太好,不捨得不要。 可周锦年先前和玉姐儿退过亲,招惹过平阳公主,他那么一张脸,难保以后会固守一位妻子,若再招惹了别的女子,秋姐儿能应付? 若说与顾家,算是低嫁,如此一来,顾家有所顾忌,便不敢薄待秋姐儿…… 苏夫人摇头,唉,可真难选。 苏立秋眼珠骨碌碌转了转,定下神来,去翻了翻秘笈,翻毕和苏夫人道:「母亲,我谁也不选。」 苏夫人:「……」 眼见苏夫人有些情急模样,苏立秋便摇了摇她的手臂,「母亲,我来京城时间不长,不想太快嫁人,想与你们再相聚一段时间,母亲,您就依我!」 苏夫人急道:「可你十六了,拖不得。」 苏立秋道:「拖到年底总可以呀。母亲,现求亲者众,反挑花了眼,待闲下来了,慢慢想清楚,到时再选一个。」 苏夫人回心一想,今儿挑了周家便罢,若不挑周家,那是彻底得罪了周家,谁也不选,便谁也不得罪。 再一个,别家不好说,自家兄嫂那儿,过后自可以说一说,让他们等一等。 第106页 如此一想,苏夫人便定了神,问苏立秋道:「哪你可想好说辞了?」 苏立秋笑一笑道:「想好了。」 苏夫人便让人请苏逸明进内室,将苏立秋的想法说了。 苏逸明权衡片刻,也点头答应了。 外间众人等了片刻,便见苏夫人携着苏立秋出来。 苏夫人慾待说话,却被苏立秋拦住了,苏立秋笑道:「父亲,母亲,今日这些话,由我自己说。」 是的,要向周尚书和宋将军并媒婆们表示,这头婚事,自己能说话。 苏逸明和苏夫人知道扭不过苏立秋的性子,只好点头。 苏立秋这才向众人行个礼,站定道:「诸位前来提亲,小女子深感荣幸,只一番说辞下来,竟觉得个个都是好的,实在难以选择。思量再三,小女子便出一道题,请各家公子解一解,谁先解开了,小女子便选他。」 众人一听,不由面面相觑,这解题选婿,第一遭听闻。 周尚书先回过神,笑道:「请苏姑娘出题。」不就解个题嘛,还能难住周家? 宋将军却有些嘀咕,我家是武将,哪儿晓得解什么题?冷静,听起来并不是当堂解题,而是拿回去解。若这样,到时自请人帮忙解开就是。 媒婆们各有思量,自然也答应了。 一时丫鬟拿了纸笔出来,苏立秋便当着众人的面,在纸上写了一道数学题,再誊抄四份,让丫鬟分别递给五人。 周尚书接过纸一瞧,不由愣住了,这是算法统宗数学题,普通人是解不出来的。 莫非这道题也是从那宝书中抄录出来的? 周尚书看一会儿题,看不出头绪,心道:苏姑娘好手段,借着这题,抬高了身价哪! 到时各家解不出题来,免不了会悄悄请人解,可以想像,这道题,会传扬出去,让人知道她有才。 待沸沸扬扬了,她再选一人,悄悄告诉对方如何解题,让对方当众解开,彼时,她与意中人,齐齐再扬名。 周尚书寻思着,倒也不急,苏立秋既然是一个有大志的,那她当知道,选周家最能得到助力。 不过秦王那儿…… 这当下,苏立秋却又再誊抄了几份数学题,举高朝众人道:「以后再有来提亲的,纵然是皇子,也要解题,解不开者,休提婚事。」 媒婆们这下嘀咕了,她以为自己是谁,皇子来提亲也要解题?想多了吧? 苏立秋笑一笑,又强调一遍道:「我立誓,不管是普通人,还是皇子,只要解开这道题,我便嫁之,若解不开,纵然是皇子,也不会嫁。」 周尚书:咦咦,很好很好,这样一说,秦王若有意思,也要解题了,若解不开,也不能强来。 苏姑娘聪慧啊! 周尚书当即也心内立誓,必须帮孙儿娶到苏立秋。 稍迟,众人持题告辞。 第二日,苏家女出题选婿的事儿,便传遍京城。 因各家解不出题,皆悄悄誊抄出几份,拿出去请人解,便有人抄录一份,呈到秦王跟前。 秦王一向认为自己有才,当下便开始解题,谁知道解了半天,竟没解出来,一时郁闷,便集合府中能人,让他们解题。 周锦年那一边,也解不出题,一样集合周家诸能人,一道解题。 周尚书更是请了几个专精数学的能人,在府中专心解题。 到得晚上,这道题,也呈到楚帝跟前。 楚帝身为帝皇,一样有好胜心,免不了悄悄解了一会题,自然解不出来。 待到安寝时刻,他便有自知之明,放弃解题,一时却是摇头笑道:「苏家女狡猾,竟用题难住众人,抬高身价。」 在旁边服侍的张太监知情识趣,适时接口道:「陛下赏赐过的人,哪一个不是有些才能的?」 楚帝「哈哈」一笑,「且看到时谁能解出题来。」 说毕方就寝。 不消几日,京城但凡识得几个字的人,皆听闻这道题,都设着法子弄到题,想要一试身手。 自然,没一个能解出来。 但自此后,楚国数学之风大盛,这倒是苏立秋意想不到之事。 因各人忙着解题,苏府倒难得安静了几日。 第60章 . 美人眉眼 心头有一丝痒意 苏立秋扬名京城, 荷香院诸人自是喜气洋洋。 柔菊悄和青竹道:「姑娘这厢,不单自己扬名,还给苏府长脸呢。听得说, 外间的人盛赞老爷和夫人, 说他们教女有方。」 青竹也悄和柔菊道:「姑娘这么一扬名,就连府内各人, 见着荷香院的人,也殷勤有加。之前,他们只顾着奉承玉姑娘, 不把姑娘放在眼内,如今全见风使舵,移了方向,见着荷香院的人, 就上赶着。」 两人说着, 相视一笑,运道好, 跟对了主子。 苏飞玉那头,因府中下人不若之前殷勤, 一时生了郁气, 竟又病倒了。 苏夫人听闻, 过去探望,嘆道:「这么三天两头生病,可怎么是好?」 苏飞玉躺在床上, 红了眼眶道:「叫母亲费心了。这么一段时间, 秋妹妹给你们长脸,我却这样……」 苏夫人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你不过时运低些, 待好了,母亲带你去灵觉庵求一颗解厄丹,消些灾解些厄。」 灵觉庵的主持晓得医术,时不时布施药物与乡民,且庵里自制的一种丹丸十分出名,服下能平心静气,消些燥火,后来此丹便被人称为解厄丹。 第107页 苏飞玉听得灵觉庵解厄丹几个字,心头突然一跳,有什么东西在心口绞了绞,闷闷生痛。 勐然的,忆了起来,她梦里修行的地方,正是灵觉庵。 苏飞玉脸色「刷」一声苍白了。 苏夫人见状,吓了一跳,忙忙给她揉心口,问道:「玉姐儿,你又怎么了?」 苏飞玉强行勉定心神,答道:「适才想坐起来,突觉头晕。」 苏夫人便道:「好好躺着罢。」说着回身问丫鬟,「姑娘的药煎好没有?拿来服侍她喝下,让她发发汗,换了衣裳再睡。」 丫鬟应了,忙去看药。 苏夫人从苏飞玉房中出来,不由愁得不行,玉姐儿自打被退了亲,整个人都焉了,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须得尽快帮她寻一门好亲事。 苏飞玉这一天晚上,心头绞痛得厉害,却没有吭声,只装睡躺在床上,细细回忆梦中之事,梦里,发生了许多事,只中间好多事儿却太过模煳,影影绰绰的,看不清发生了何事。 不管如何,既知梦中是在灵觉庵修行,自要去灵觉庵一趟,细细查访些踪迹,也查访一下梦中教导自己的老尼姑身在何处。 苏飞玉打定主意,反倒定了神,慢慢入睡。 隔两天,苏飞玉病情好转,便去见苏夫人,说想去灵觉庵。 苏夫人见她精神略好,便点头道:「明儿起个大早,母亲带你过去。」 说着又道:「秋姐儿上京后,风波也多,一样需要求一颗解厄丹。」 说毕吩咐丫鬟道:「去荷香院一趟,告诉姑娘,明儿起个早,一道去灵觉庵。」 丫鬟应声下去了。 苏飞玉见苏夫人不单带她,也要带上苏立秋,心下莫名不痛快,可又不能反对,待回了房,不由自主拿起一柄剪刀,狠狠刺在一只香包上,待刺完,不由「呀」一声叫出来,这只香包,本是做给苏飞白的,这么一刺,可是毁了,还得再做一只。 她的心又绞痛起来,倒不是心疼香包坏了,却是绞痛自己的处境。 她又想起,从前,自己精心做了香包,设了法子让丫鬟递给周锦年,结果被退回,那时一颗心也是绞痛绞痛的。 她紧紧抿着唇,将来,也要让苏立秋尝尝心里绞痛的滋味。 第二日,苏夫人带着苏飞玉和苏立秋到了灵觉庵,一下马车,苏飞玉便知道,这确实是她梦中修行的庵。 她按下心头那些惊涛骇浪,跟在苏夫人身后,款款进了庵中。 待上完香,苏夫人捐了钱,求了两颗解厄丹,一颗给苏飞玉,一颗给苏立秋。 一时又有小尼姑过来请苏夫人去静室喝清茶。 苏飞玉心中有事,便道:「母亲,我想在庵中走一走,散散心。」 苏夫人便喊苏立秋道:「秋姐儿,你陪着玉姐儿走一走罢!」 苏立秋笑一笑,看向苏飞玉道:「姐姐,走罢!」 苏飞玉虽不想和苏立秋一道,可苏夫人这般说,她也不好拒绝,只好带着苏立秋在庵里闲逛起来。 苏立秋却是悄悄观赏苏飞玉的举止,嗯,她好像对庵中诸物诸人特别关注。 走了一会,苏飞玉突然回头,用眼神刺了苏立秋一下,冷冷道:「母亲不在跟前,你也不用假惺惺,既相看两厌,就不必跟着我。」 苏立秋一笑,带着柔菊拐往另一边去了。 待苏立秋一走,苏飞玉便喊住一位小尼姑,问道:「庵中可有捣药钵?」 小尼姑道:「有呀,出了那边,左拐的偏室中就有几只,施主想自己捣药么?」 苏飞玉道:「我过去瞧瞧。」 梦中,她经常在捣药,她得去瞧瞧捣药钵是不是梦中见过那几只。 到得偏室,里面果然搁着几只捣药钵。 苏飞玉握起捣药硾,轻轻一捣,石硾敲在捣药钵内,发出「咚」一声响,她脑袋里突然也「嗡嗡」响了起来。 梦中那些极模煳的事,竟有几件清晰了起来。 她眼眶渐渐泛红,再敲一下捣药钵,脑袋里又嗡嗡响,这一回,并没有忆起什么来。 侍琴见她神色有异,忙上前搀扶,一边问道:「姑娘怎么了?」 苏飞玉摇摇头道:「我没事,有些感伤而已。」 侍琴嘆道:「姑娘近来诸事不顺,不若再到前头去,另求一支签?」 苏飞玉道:「不用了。」 主僕说着话,往前头走,打算去寻苏夫人。 才走几步,却听一个声音提起苏立秋,笑道:「苏府那位秋姑娘可是了不得,出的那道题竟连国子监的夫子也解不出来。」 另一个声音道:「我父亲说,那位秋姑娘若身为男子,有此大才,早可以举荐为官了。哎,她真是给咱们女子长脸。」 苏飞玉脸色阴沉起来,避让到一边,细细一瞧,却见说话的是两个陌生的姑娘。 苏夫人和主持说完话,起身见苏飞玉和苏立秋回了,便带她们上了马车回府。 晚间,苏夫人叫丫鬟看着苏飞玉和苏立秋服下解厄丹,又问得她们熟睡了,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日,苏飞玉编个藉口出府,却是到酒楼见秦王。 秦王淡笑,问道:「苏姑娘这么急找本王,有何要事?」 苏飞玉来时,便想着要质问一声,上回说好及早派人到苏府提亲,为何至今未有动静,但这会见着秦王,愣是没敢质问出来。 第108页 她沉吟一下,这才开口道:「我又忆起梦中一件事,跟楚王殿下有关。」 秦王一听,马上来了兴趣,含情看着苏飞玉道:「你说。」 苏飞玉被他一瞧,心头一跳,粉脸飞红,扭开头道:「殿下这般瞧着我,我竟忘了要说什么。」 秦王轻笑出声,「还不是因为你今儿好看么?」 苏飞玉脸上又是一热,隔一会才道:「我忆起,两日后,楚王被人告发到陛下跟前,说他私养道姑,伤风败德。我想着这事毕竟涉及皇室中人,或者对殿下有用,忙来告知。」 她说毕此话,心里其实有些诧异,按理,纵她在梦中已活过一遭,但她毕竟只是苏府姑娘,能知道的,不过一些小事儿,怎么会知道皇室这些人的事呢? 莫非,她在梦里虽受尽苦楚,却能知晓人所不能知的事? 不管了,反正既忆起这事,自要好好利用。 秦王听着苏飞玉这话,眼睛大亮道:「确实有用。」 作为回报,他跟苏飞玉道:「父皇拟在秋狩时察看各府公子姑娘的才能品性,你好好准备,到时表现一番。」 他再补充道:「本王已跟父皇禀过想纳侧妃之事,父皇没有立即答应,度着要秋狩过后才会松口。」 苏飞玉一听,松了口气,这是说,秋狩过后就会提婚事。 另一厢,苏立秋带着苏飞白,也在酒楼和周锦年见面。 一见面,周锦年就使了法子支开苏飞白和身边的人,这才朝苏立秋道:「帕子呢?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可别说还没绣出来。」 苏立秋只好把手边一只小匣子推到周锦年跟前。 周锦年揭开,拿出一方帕子,捧在手上瞧了瞧,嗯,小水车绣得特别精巧,真是独一份啊。 他放好帕子,把小匣子揣到怀中,给苏立秋斟一杯茶,这才看定她道:「解题的法子呢?」 苏立秋轻轻转脸,不与周锦年视线接触,轻笑道:「周世兄,你这样对其它人不公平。」 周锦年捕捉苏立秋的眼神,试图与她对视,嘴里道:「世妹,咱们毕竟算是熟悉,也知根底,你这解题法子与其给他人,不如给我。」 他说着,把桌上早备好的纸笔,推到苏立秋跟前,又道:「我给你磨墨。」 见苏立秋没动,他又轻声道:「世妹,你要如何才肯写?」 苏立秋:哎,不写好像不行了。 她拿起笔,见周锦年一脸期待,便低头,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周锦年一瞧,只见纸上写着:梅花香自苦寒来。 他一愣,这是解题法子? 苏立秋笑起来道:「这是勉励你继续努力。」 说着见周锦年脸上神色精彩,笑得更欢了。 周锦年瞪着苏立秋,见她笑着,头上珠翠一颤一颤,脸上薄薄一丝红霞,耳垂白白小小的,一时心头竟有了一丝痒意,想伸手捏捏她的耳垂,看她还敢调皮不。 待分别,回到府中,周锦年心头那丝痒意依然未消。 至晚,他在灯下画了一个美人,美人眉眼,豁然是苏立秋。 第61章 . 局势变化 一枝独秀 周尚书这一日傍晚回至府中, 问得周锦年也已回府,便着人请他过去书房说话。 自打周锦年去年高中进士,在御前钦点为探花后, 周尚书便有意无意, 常跟他讨论朝中局势。 像这两日宫中发生一件事,此事可大可小, 他品度一番,便决定拿此事跟周锦年讨论一番,看他有何见解。 一时周锦年来了, 周尚书遣开书僮,示意周锦年坐下,祖孙方说起话来。 昨日,楚王妃哭到御前, 说楚王私养道姑, 导一位道姑怀孕,现那道姑挺着大肚子求一个名份, 她做不得主,只好来告诉陛下。 楚帝一听震怒。 楚王生母是齐德妃, 外祖父是齐将军, 齐家有军功, 劳苦功高。 楚帝这些年虽不算宠爱齐德妃,却对齐家礼遇有加,连带的, 也颇看重楚王。 给楚王说的王妃, 也是世家大族之女,没料到楚王不好好待王妃,却与道姑混在一处。 但道姑既怀了龙孙, 也不能任由别人欺凌。 楚帝传唤齐德妃,让她出面安抚楚王妃,再安置道姑。 此事本来已悄悄压下,保住了皇家颜面,没料到,昨晚上,楚王妃突然听到一个消息,说那个道姑未出家前,本是杨家女,与晋王是旧识,她肚子里怀的,未必是楚王的种,极可能是晋王的。 楚王妃沉不住气,自去质问楚王,楚王一时也沉不住气,便去问道姑。 那个道姑听得质问,跑出门去,直奔晋王府,竟一头撞死在晋王府大门前。 死了人,事情一下子就传开了。 且道姑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也说不清了。 楚帝气得拍案。 今日,楚王和晋王皆受了责罚。 连带的,杨淑妃和齐德妃也被苛责,说她们教子无方。 周尚书道:「歷来立储君,也看重私德,现这件事不管真相如何,总有损楚王和晋王私德,在立储一事上,一定会有人拿此事出来评论。如此一来,却是秦王一枝独秀了。」 周锦年沉吟片刻道:「道姑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疑点也颇多。」 周尚书问道:「你怀疑是人为?」 第109页 周锦年道:「此事最有利于秦王。」 周尚书一笑,击掌道:「尔孙总能一语道破天机。」 接下来数日,宫中局势果然有所变化。 因着晋王被罚,杨淑妃受责,母子在宫中热度便下降了。 再加上近来楚帝十分宠爱景妃谢娇容,谢娇容的门庭便热闹了起来,渐有取代杨淑妃之势。 众人且悄悄猜度,若谢景妃有孕,风头是不是会直接盖过杨淑妃? 秦王听见这些猜度,嘴角却是一勾,谢娇容年岁虽小,心机却不小,这么短的时间,就抓住了帝皇的心。 只她纵然能怀上且顺利诞下皇子,到底皇子年幼,未必能顺利长大。顶好这小皇子死在晋王和谢淑妃手上,到时么…… 形势自然更有利自己。 秦王思谋着,嘴角再度一勾,苏飞玉还是顶有用的,还须得尽早纳为侧妃。 至于苏立秋,她既然扬了名,也在父皇跟前露过脸,当然也要纳。 但是那道题…… 秦王喊进府中长史,问道:「现时集结了多少人在解题?」 长史答了,又道:「解题者众,但都毫无头绪,说这道题极难。」 秦王沉吟一下,挥退长史。 看来常规法子不行,得採用非常规。 到得秋狩场上,有的是法子让苏立秋说出解题法子。 这么几日,苏立秋却跟着苏飞白和苏飞英在园子里练习射箭。 苏飞白和苏飞英嘀咕,说是每年秋狩,表现出众的少年郎,皆能得到陛下赏赐,他们往年只是陪衬,从没得过赏赐,今年可要好好努力一把,看看能不能也得一回赏赐。 苏飞英却是摇头,说秋狩场上考较的是身手武功,自家又不是武将,没法儿跟武将家中那些儿郎相比。 苏飞白不贊同,道:「你看周锦年,可是探花郎,人家也能凭身手武功得到赏赐,我们为何不能?」 苏飞英沉痛道:「人比人,得扔。」 兄弟一边说话,一边不忘勤练箭术。 到得秋狩场上,再差劲,也得会一点箭术,射一只两只大雁,或者一只两只兔子,要不然,晚上烧烤场一开,众人面前一堆战利品,他们面前空空,可要丢脸死了。 苏立秋跟着他们学射箭,虽则力小射不远,但因之前经常练投壶,准头却比两个弟弟要准,站得略近些,十箭有两箭能中红心。 苏飞白三十箭只有一箭中红心,当下羡慕得快哭了,叫道:「二姐,你到底是怎么练的?」 苏立秋骄傲道:「我们乡下长大的孩子,就是力大,就是有准头。」 苏飞白:「……」 所有箭全部射偏的苏飞英这会也跑过来,要求苏立秋示范一遍。 苏立秋只好按照秘笈里指导的,站好姿势,握了弓箭道:「视线和箭要在同一条直线上,瞄准后要干脆,直接松手射出……」 当晚,苏飞白二十箭有一箭能中红心,苏飞英终于有一箭稍稍近了红心,但这是建立在离箭靶不远的基础上,只要稍站远些,根本射不中。 他们自然也思量过要请箭术好的人来教导,但这当下,箭术好的全被各府的人请走了啊。 苏飞英仰天嘆道:「以前咱们跟着去秋狩,因着周锦年是大姐未婚夫,多多少少就会照应一点,均给咱们一两只兔子装装门面,他今年再也不是咱们姐夫了,还会照应吗?」 苏飞白悄悄看一眼苏立秋,答道:「我料着,还是会照应的,不会让咱们空着摊子。」 苏飞英沮丧,「可咱们也不能一直靠别人哪。」 苏飞白想了想,低声道:「要不,我悄悄儿去问一下周锦年,看他肯不肯过来教导一下咱们箭术?」 「这主意好。」苏飞英一下拍手,「他箭术厉害,教导一下咱们几天,聊胜于无。再说了,教过咱们了,有了情份,秋狩场上不好见死不救的。」 两人商量毕,苏飞白第二天就去找周锦年。 周锦年听明苏飞白的来意,点头道:「教你们射箭可以,但过后有事吩咐你们,你们不能推託。」 苏飞白马上拍胸脯道:「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自然不推託。」 周锦年笑一笑道:「若是涉及你二姐的事呢?比方叫你打听一下解题法子。」 苏飞白笑了,「我觉得二姐不会告诉我。」 周锦年道:「打听归打听,能不能打听到,是另一回事。」 苏飞白早听父母和祖母讨论过,说这么多提亲的人中,当然是周锦年最佳,只现下二姐卡着题,也卡着周锦年罢了。 若二姐肯告诉解题法子,那其实是做好选择,要借他之口透露给周锦年的。 他想了一想便道:「我尽力打听。」 傍晚,周锦年便到了苏府。 他在园子里教导苏飞白苏飞英射箭时,围了好一圈人。 待指导毕,他随口问苏飞白道:「你二姐呢?她不是身手敏捷,也会射箭么?」 苏飞白道:「刚刚还在的,这会子可能回房了。」 周锦年又随口道:「你告诉她,若她也想学射前,可以跟你们一道,反正教两个人也是教,教三个人也是教。只不过,再不能让这么多人围观,小心射偏伤了人。」 苏飞白点头。 第二日傍晚,周锦年再过来时,园子里果然没有人围观了,只有苏立秋三姐弟在。 第110页 周锦年便一一指导,指导到苏立秋时,还用手搭了搭她的弓箭道:「女子天生力小,须得用特制的弓箭,你这把弓不行。」 苏立秋嘆道:「这会子也来不及打造新弓箭了。」 周锦年见苏飞白和苏飞英专心练箭,没有注意这边,便趋近,耳语般道:「我先前让匠作监打造了两把特制的女子弓箭,一把给了妹妹,还有一把,可给你。」 苏立秋大喜,「真的吗?什么时候拿来?」 周锦年眼睛看着远处,「你得用解题法子来换。」 苏立秋一愣,搭好箭射出去,见射偏了,便嘆口气,这才道:「不换。」 周锦年又压低声音问道:「要怎么才肯换?」 苏立秋感觉周锦年气息拂在自己颈间,有些痒丝丝,一时耳朵一热,悄悄缩了缩身子,挪开一点,答道:「怎么也不换。」 周锦年眼尖,早见得苏立秋耳朵尖红了一片,不由暗笑,嘴里却道:「罢了罢了,那弓箭就白送你吧。」 待他说毕退开,苏立秋方松一口气,大美男靠太近了,有些吃不消哪。 第二日,周锦年果然带了一把女子弓箭过来送给苏立秋。 苏立秋接过,试射了一回,果然比自己手边的好用,便跟周锦年道谢,想了想道:「我也不白拿你的东西,过后若有合适的东西,自当回送你一件。」 周锦年接口道:「也不用过后了,恰好我香包有些旧,还没换新的,你就给我做一只小水车香包罢。」 苏立秋:又小水车?对小水车到底有多热爱? 周锦年见苏立秋似乎要开口拒绝,忙道:「要是为难,就算了。」 他这半推半就的态度十分诱人,自己度着,苏立秋必不能拒绝了。 万万没料到,苏立秋马上点头道:「香包要佩在腰上,进出都有人看到,绣小水车太难看。」 周锦年一听,十分随意道:「要不,你绣一点别的。」 苏立秋警觉,瞥一眼周锦年,「绣别的,你叫府中绣娘绣就好了,她们手艺好,定然绣得比我精巧。」 周锦年无语,就是不肯上钩么? 一时苏飞白和苏飞英看过来,他们便止了话。 至晚,周锦年回府,在灯下又画一幅女子射箭图,瞧女子身姿,豁然是苏立秋。 他画毕,想了想,又调了颜料,醮一点浅浅粉红,涂在女子耳尖上。 顿时,画中女子活色生香起来。 第62章 . 出尽风头 两杯茶 转眼到了秋狩的日子, 苏逸明和苏夫人起了一个大早,忙忙收拾东西,又叫人去催苏立秋诸人。 众人昨晚便很兴奋, 皆睡得不安稳, 一大早就起来了,听得传唤, 忙忙过来了。 秋狩是一个大日子,这几日正是少年郎在御前表现的大好机会,若得皇帝赏识, 从此平步青云。 苏逸明早前虽已细细叮嘱过苏飞白和苏飞英一番,这一天早上免不了再次叮嘱一番。 苏夫人却是叮嘱苏飞玉和苏立秋,大意是不要被人冲撞了,见着侯府夫人诸人, 记得好生行礼, 态度大方等语。 叮嘱得一番,又检看各人行装, 见皆装扮一新,倒是放下心来。 丫鬟们却是窃窃私语, 比较苏立秋和苏飞玉的着装, 悄悄说苏立秋穿起骑马装, 模样儿极出众,竟第一回 压过苏飞玉云云。 柔菊也贴在苏立秋耳边,悄悄道:「姑娘今儿这一身, 好生英姿飒爽, 偏又透着一股妩媚,用姑娘素日爱说的话儿来形容,叫, 嗯,叫特别带劲。」 苏立秋「哈哈」笑了,推柔菊一把道:「那些止痛丸之类的,收好没有?秋狩人多,鱼龙混杂,咱们得防着万一。」 柔菊拍拍腰上的荷包道:「都收好了 。」 自打柔菊上回在车上突然腹痛之后,苏立秋回来便制了止痛丸并另外几种有些古怪的丹丸,以备不时之需。 说着话,一行人出门,苏夫人带着苏飞玉和苏立秋同坐了一辆马车。 车子行了大半日,午间停下来歇了脚,随意用了一点干粮,喝了水,这才继续向前。 待得近傍晚,方到了秋狩山庄内。 此时,除了热血少年郎之外,其它人已是人困马乏。 早有秋狩山庄的人迎出来,问得苏家一行人的官职和人数,领着他们到了一早就安排好的一处宅院里安置。 苏立秋却是惊嘆,原来秋狩山庄这么大,一眼看过去,望不到边,相当于一个小村庄了。 因苏立秋是第一次来秋狩山庄,苏夫人便跟她简略介绍了几句,笑道:「你别看这处似乎荒凉,实则因为备着陛下要过来秋狩,庄里要什么有什么。只是呢,东西不会随便给,在秋狩表现出众者,方能领得好东西。」 又道:「现进来时,按官职大小排位住下,待秋狩开始,有谁家儿郎表现出色者,可申请换宅院。」 说着话,苏夫人领着苏飞玉和苏立秋看了看房间,见打扫的还算干净,便喊丫鬟开窗透气,再收拾一下,铺上床单等物,薰了香。 她忙了一会儿,见苏飞玉一脸倦意,倒有些心疼,吩咐道:「玉姐儿,你就住这间房,秋姐儿住那间,待房中散了味,便先小睡一会罢。」 说着话,人报宰相夫人过来了,苏夫人忙起身相迎。 宰相夫人带着婆子进来,笑携了苏夫人道:「我们住你们对面宅院,特来打声招唿,到时有事儿,可互相照应。」 第111页 苏夫人笑道:「我家都是文弱的,你家毕竟女婿勇武,倒要求你们照应一二。」 宰相夫人笑道:「我可听闻了,周锦年特意过去苏府教导你家两位公子射箭,再怎么样总会比往年长进些,自然是我们求你们照应。」 两人调笑着,又互相打听,这次有谁家来了,谁家没来云云。 楚国以武得天下,先前器重武将,但近些年,文臣抬头,武将地位渐渐没落,而秋狩,却是武将展身手的好机会,像宰相家和苏家这些文臣之家,其实是来凑热闹兼相看女婿的。 宰相夫人悄悄透露一个消息给苏夫人,耳语道:「听闻,陛下有意在此次秋狩中考察各家贵女,拟为秦王殿下选妃。」 苏夫人会意,摇摇宰相夫人的手表示感谢,家有两个女儿,若无意秦王妃之位,宜低调避让。 宰相夫人因着苏立秋最近才名大扬,宰相言道,连陛下也贊了几句,心道苏立秋以后必嫁得贵婿,当下有意卖好,又再透露另一个小道消息,小声道:「听闻,陛下此回秋狩,带同的,是景妃娘娘。」 苏夫人大大意外,以往,皇帝秋狩,带同的,皆是杨淑妃,这回换成景妃,是不是代表,杨淑妃从此失宠了? 宰相夫人眨眨眼,轻声道:「周锦年的母亲谢氏,是景妃娘娘的堂姐,听闻两人年岁虽相差颇大,却极有情份。」 苏夫人点头,一时重新权衡起各府的人际关系。 宰相夫人说毕,拍拍苏夫人的手,「你两个女儿皆出色,今晚放亮眼睛,说不定姻缘就在此了。」 苏夫人笑道:「你家姑娘早早择了贵婿,现下倒有闲心看戏了。」 两人说着又嘀咕几件京中八卦事。 待宰相夫人告辞,苏夫人喊过苏立秋和苏飞玉,将宰相夫人透露的消息说了,叮嘱道:「你们须得谨言慎行,勿要出风头。」 苏飞玉一听,带着试探的口吻道:「母亲怕秦王看中我们么?秦王才貌出众,有的是女子争抢,轮不到我们的。」 苏夫人笑一笑道:「皇上不喜党争,为前太子并晋王楚王择选的妻子,多是清贵之家出身,你父亲身为翰林,虽则权势不大,但……」 她说着,及时止了话,嗔苏飞玉道:「姑娘家别问太多,只须记得,秦王齐大非偶,不是咱们能匹配的就好。」 苏飞玉一听,心下「咯噹」一声,若母亲知道自己想嫁秦王,会怎么样?她到时若反对,自己难道要放弃?如今势成骑虎,已是放弃不得了。 苏飞玉心里有些沉重,过会儿方道:「女儿知道了。」 苏夫人这会也睏倦了,自去房中小睡。 苏立秋却有活力,在院子内熘了一圈,又去院子外察看一番地形,眼见院子外有树,瞧瞧没有别人,一时就爬了上去,像只猴子一样晃荡。 柔菊吓得在树下直打转,喘吁吁喊道:「姑娘下来罢,还是先安歇一会儿,晚上还要参加野宴呢。」 苏立秋倒是知道,今儿提早过来的武将,会先去打一批猎,待到晚上大家集中在一道,围坐了烧烤吃野味,因叫野宴。 据说秋狩是贵女一年当中难得不用守太多规矩,可跟着狂欢的日子。 也是她们择婿的日子。 柔菊又喊几句,终于哄得苏立秋下树,这才定神道:「姑娘,奴婢去年跟着夫人和玉姑娘来参加秋狩,晚上那会,陛下来了,可是热闹得不得了,人人争着表现,度着今年也一样。这会众人都忙着去补眠,想着晚上有精神些,姑娘也别乱蹿了,赶紧睡一会罢。」 苏立秋扭不过柔菊,只得去小睡了一会。 到得天黑,她迷煳间却听得外间有阵阵欢唿声,柔菊跑进来道:「姑娘快起来,听闻陛下到了庄内,宫中人现正在外间摆宴,所有人全跑去拜见了。」 一会儿,苏夫人身边的人也来唤苏立秋道:「姑娘,夫人叮嘱,说好生装扮,一道往前头去拜见陛下和景妃娘娘。」 苏立秋忙忙起来洗漱,装扮一番,一时口渴,一瞧,见桌上有一杯茶,摸摸杯沿,不冷不热,不由夸柔菊道:「你果然细心。」 柔菊笑道:「奴婢可没这样细心,适才是夫人怕姑娘醒了口渴,令人送了茶过来。」 苏立秋端茶喝了,满口甘香,一时道:「母亲待我真好。」 她喝毕,到前院和苏夫人会合,眼见苏飞白等人不在,便问道:「白哥儿和英哥儿呢?」 苏夫人摇头笑道:「这两只猴儿早就野到前面去了。」 苏立秋又问道:「父亲呢?」 苏夫人笑道:「适才陛下赋诗,着人来召你父亲去抄录。」 说着有点小得意,夫婿权势虽不大,但得皇帝赏识啊,像今晚这般,能随侍圣驾,京中纵是权势高的,也不敢小看苏家。 说着话,苏飞玉也装扮好出来了,苏夫人便带着她们一道往前边宴会处。 山庄内一大片平地上,到处插了火把,中间围着几圈人,燃了篝火,到处飘散着肉香。 苏夫人一到,宰相夫人眼尖,早叫人来拉了她们母女去坐在一处,又凑近道:「陛下适才携着景妃娘娘往帐篷内去了,度着是去更衣。」 她忍不住「啧」一声,「瞧着哪,陛下十分肉紧景妃娘娘,从前虽也宠爱淑妃娘娘,可没有这般着紧。」 第112页 苏夫人道:「景妃娘娘年轻貌美,总是占了优势。」 宰相夫人听得年轻貌美这几个字,却有些出神,当年,皇后娘娘何尝不是年轻貌美,谁知道后来…… 她回过神,抬头恰好见得周锦年往帐篷那边过去,火把下,少年郎美若谪仙,不可方物,一时又呆怔了一下。 说起来,周锦年跟他母亲谢氏,虽也有点相像,但其实更像景妃娘娘,两人若站在一处,简直兄妹一般。 她收回视线,见苏夫人看着她,便笑道:「我家姑娘都嫁了,我看也白看。」 她说着又去细端详苏立秋和苏飞玉,笑道:「你家两位姑娘如花似玉的,看得人心中痒痒。」 苏夫人道:「她们脸嫩,夫人且别取笑。」 话音才落,前面却骚动起来,原来是楚帝领着景妃娘娘出了帐篷,一时众人忙跪下拜见,山唿万岁。 楚帝带着谢娇容一道落座,待众人拜见毕,便笑道:「众卿免礼,今儿臣君须尽欢。」 苏夫人是第一次看见谢娇容,借着人多又隔得远,自是放胆看了看。自从谢皇后没了,谢家这些年特别低调,各处宴会并不见谢家姑娘踪影,今儿总算见着了。 她看毕,心道:景妃和周锦年简直像兄妹。 宰相夫人见得她的神色,猜到她的想法,轻声道:「凡见过的,都说像。」 苏夫人道:「谢家尽出俊男美女。」 上头,楚帝正笑道:「适才多有勇武的儿郎献了猎物上来,朕自有封赏,另,有诗才的儿郎也可赋诗,若得了佳作,朕一样封赏。」 楚帝这么一说,文臣家的儿郎一下欢唿了,打猎比不过武将家的,写诗定要狠狠压过。 一时众人踊跃写诗,不多会儿,就呈了几十首诗到了御前。 楚帝笑向谢娇容道:「爱妃素有诗才,且帮朕品评品评。」 谢娇容娇笑道:「陛下就爱取笑臣妾,臣妾写几首小诗自娱也罢了,哪儿敢品评别人的诗?」 楚帝一笑,自己看诗作,挑出两首评为佳作,再看署名,一首是周锦年所作,一首是卫文丹所作,自喊他们上前领赏。 底下却有武将家的儿郎冯保山低嚷道:「周锦年适才献猎物,已得了封赏,现下作诗也得封赏,一人独得两份,太过份。」 另有儿郎笑道:「你能,你也写诗呈上,说不定也能独得两份。」 两人拌得几句嘴,冯保山「嘿」一声道:「周锦年再能,不一样解不开人家苏姑娘出的题么?」 冯保山吃了几片肉,喝了两口酒,胆气突然上来了,一下站起,越众而出,几步跑到御前,恭身禀道:「陛下,今日众乐乐,不如让姑娘家也表现一番,展展才能。」 楚帝温和道:「你有什么主意?」 冯保山禀道:「前此日子,苏翰林之女苏姑娘出了一道题,难住了一众男儿,至今无人解开。听闻苏姑娘今晚也在,臣想请她再出一道题……」 他指指不远处笼子关着的几种小动物道:「先让人点个数,再把数告诉苏姑娘,让苏姑娘依着这数,编出一道题来考较众人,谁率先解出题者有赏。解不出,便赏苏姑娘。」 楚帝一笑道:「你这主意倒也新鲜。」说着见场中众人屏息听着,都极是期待的样子,便道:「苏立秋何在?」 苏立秋正躲在人后悄悄啃肉,勐然被点到名,只好悻悻放下肉,擦了擦手,出去拜见楚帝。 楚帝笑着喊身边两名大太监去点数,一边跟苏立秋道:「待会儿你且编了题出来,看看有谁能解出来。」 帐篷内,平阳公主让宫女端茶出去,特别交代道:「这一杯,你端给苏立秋。」 这当下,众目睽睽,宫女端茶给苏立秋,苏立秋自以为是父皇赏茶,肯定要当众喝下。 她待会儿觉得不对,定然藉口净手跑开,到得静室,自有人候着她,那时就尽是好戏了。 这会儿,苏飞玉挨着苏夫人坐着,抬眼看向苏立秋,心下冷冷道:既知道陛下今晚要考察贵女为秦王殿下选王妃,我怎么可能任由你出尽风头呢? 你这会越风光,待会怕要越痛苦。 第63章 . 一箭双鵰 奸计一环套一环 宫女端茶出去, 奉与楚帝和谢娇容,剩下一杯,照着平阳公主指示, 奉到苏立秋跟前。 苏立秋见宫女奉茶, 以为是皇帝赏茶,恰好适才啃了肉, 正口渴,自是接了茶,福身谢恩, 举杯喝了。 宫女侍立一旁,见她喝完,便收了杯子,进去禀告平阳公主道:「苏姑娘喝了。」 平阳公主打赏宫女, 低声道:「下去罢, 洗净杯子,过后还有你的好处。」 宫女谢恩, 匆匆退下。 外间,皇帝赐座苏立秋, 问话道:「上回那道题, 是从宝书中看来的么?」 苏立秋忙站起答话道:「是。」 皇帝压压手道:「坐着答就好, 朕也不是那等严苛臣子的。」 一时两名大太监数好数,过来跟皇帝耳语。 皇帝便跟景妃耳语。 景妃轻笑了一下,招手喊过苏立秋, 也耳语一句。 苏立秋听毕, 见太监呈上纸笔,便在案前写了一道题。 依着这个数字,当然是出一道鸡兔同笼数学题最佳。 这题有难度, 但这阵子众人为了解出先前那道题,埋头研究了一阵子数学,于解题上,应该有些心得,没准有人能解出这道题呢。 第113页 再者,这道题也颇有趣。 她写毕,太监自把题呈给楚帝。 楚帝瞧了瞧,好傢伙,虽知道了答案,但看这题,依然解不出。 但在景妃跟前,他自然一派淡定,叫太监抄录几份,喊过一众少年郎道:「你们解罢。」 众人一看题,傻了,这题也很难啊! 周锦年与秦王也不动声色凑过来看题,看完各有思量,这题没上回那道难,但要解出来,也不是一晚半晚功夫就能的。 他们默记了题,悄悄熘下,喊过身边的人传出去,想看看谁能解出来。 苏立秋这厢坐下,突觉腹下一阵火热,很快的,手足发烫,连耳朵尖也烫了起来,一时大惊,天啊,难道方才那杯茶有问题? 千算万算,算不到皇帝赐的茶有问题。 幸好幸好,早有准备。 苏立秋趁着众人争着解题,暂时无人注意她,便悄悄低头,解开荷包,从中摸出一颗解情香,含进舌下,待丹丸慢慢融化,整个人便好受了些。 她正庆幸,谁料腹下却又一痛,接着浑身痒了起来,且又口干舌燥的,很想挠人,一时在椅子上便有些坐不住了。 怎么回事,解情香竟压不住药性,莫非被下了双份药? 她再三回忆,突然想起适才小睡醒来时,也喝了一杯茶,据柔菊说,那杯茶是母亲使人送过去的…… 莫非那杯茶才有问题? 是苏飞玉下的手? 她念头闪了闪,当下判断,今晚苏飞玉定是下手了。 呵呵,如此之不择手段,不顾颜面。 现下解情香一时压不下,度着那药份量极重,还得赶紧熘,找个地方多喝水,排出来或许好些。 正好谢娇容看过来,一下看出不对来,便问道:「苏姑娘,你怎么了?」 苏立秋便起身,憋红着脸道:「皇上,景妃娘娘,臣女突感不适。」 景妃是女子,一见这情状,便猜苏立秋是内急,当下笑道:「既是不适,且下去散散,待会儿再回来。」 苏立秋谢恩,忙忙熘走。 她才走出人圈,后面却有人喊她,回头一瞧,是周锦年,便福一福道:「周世兄有什么事?」 周锦年见苏立秋双眸水汪汪,双颊薄红,便疑惑道:「你怎么了?」 苏立秋还没答,一抬眼见周锦年手中握着水壶,便道:「你的水壶有水么?借给我吧。」 周锦年忙把水壶递过去,正想再问,那头却跑来一位宫女道:「周公子,陛下有请。」 周锦年忙吩咐苏立秋道:「你稍等,我马上回来。」 苏立秋揭开壶盖,「骨嘟骨嘟」喝了半壶水,身上痒意稍轻,一时却又觉得内急,忙忙去寻更衣室。 等周锦年回头寻苏立秋时,便不见了苏立秋踪影。 这会儿,苏立秋推开一间更衣室的门,才进去,便嗅得一股古怪的甜香,一怔之下,便想退出,未及转身,早被一人拉住了。 她手里的水壶掉在地下。 借着室内昏黄的灯一瞧,拉住她的,却是卫文丹。 卫文丹满脸赤红,额角全是汗,喘着粗气,神态有些迷怔,手力却极大。 苏立秋:好么,我猜到会中情香,也猜到会有事故,可没想到事故对象,会是卫文丹。 卫文丹不是准驸马么,苏飞玉就敢算计他? 电光石火间,苏立秋突然想起一事,上回卫文丹带着苏飞白找她,说平阳公主心心念念的人是周锦年,若他当了驸马,定然是受气包,那会还求她想个法子…… 那今晚之事,跟平阳公主也有关系? 宫女递给自己那杯茶,也有问题…… 是平阳公主使计,一箭双鵰,要毁她名声令周锦年死心,再撇开卫文丹? 苏立秋念头急转,一时张嘴咬在卫文丹手上,待他一痛松手,已是疾速摸向腰间荷包,倒出两颗解情香,待卫文丹又伸手来拉她,便勐的一探手,把解情香塞进卫文丹嘴里,再去捏他下巴。 卫文丹浑身火热,有些迷迷煳煳,被苏立秋一捏下巴,早吞下了解情丹,当下身子向前,却是死死扯住苏立秋,想拥她入怀。 苏立秋抬足,狠狠踏了他一脚,卫文丹吃痛,闷闷叫一声,突然汗出如浆,一时眼神却清明了一些,松开了苏立秋。 苏立秋忙转身要走,不想门一动,接着「砰」一声关上,她过去要打开,这才发现门被人在外面锁上了。 好傢伙,果然奸计一环套一环。 此时,卫文丹擦着汗,终于清醒了过来,羞惭道:「秋姐儿,我连累你了。」 苏立秋拣起地下水壶,顾不上脏,又灌几口水,这会倒是感觉身上痒意似乎全消了,一时道:「且别说这些,你怎么会中了情香,又如何在此?」 卫文丹握着拳道:「自然是平阳公主所为。她为了撇开我,果然无所不用其极。」 他说着,却问苏立秋,「你为何在此?刚给我吃的是什么,竟能解了我身上的毒?」 苏立秋道:「说来话长,咱们且先想想,怎么才能出去。若我猜得不错,这会儿定然有人寻来这边,要捉咱们一个现场,致咱们身败名裂。」 卫文丹忙去推门,又找了衣架过来砸,砸了一会,见大门纹丝不动,不由苦笑道:「没有重物,怕是砸不开这门了。」 第114页 苏立秋紧急唿喊系统道:「妖怪妖怪,救命!」 系统慢吞吞道:「最多被捉去成亲,死不了的。」 苏立秋大急,「这样子成亲,身败名裂的好么?且我也不想和卫文丹成亲。」 系统:「打不开门,你们不试试打开窗?」 苏立秋赶紧去开窗,更衣室的窗倒不算结实,用架子砸了几砸,「咣」一声,掉下一扇来。 但她一瞧窗子,却是傻了,这窗子细长,根本出不去的好么? 卫文丹这会已是大急道:「秋姐儿,外间似乎有人声了,要是他们砸门进来,咱们要怎么解释?」 苏立秋嘆气道:「只能说咱们被人陷害反锁了,但咱们大晚上关在一处,也很难解释清楚,过后,你倒是不用做驸马了,但我可惨,应该嫁不出去了。」 卫文丹毫不犹豫道:「我不做驸马,你又嫁不出去,咱们就成亲好了。」 苏立秋:「……」虽然但是,倒也有些感动。 外间,脚步声近了。 苏立秋突然想起什么来,摸向袖内另一只荷包,倒出另一颗药丸来。 第64章 . 御前对质 药丸威力 苏立秋把药丸放到桌案灯盏旁边, 药丸遇热,瞬间散发出一股奇香。 同个时刻,她又从荷包里摸出两片干药草, 一片递给卫文丹, 一片凑近自己鼻端,一边快速道:「丹表哥, 你把药草放在鼻子边嗅着,待会要是有些晕,就把药草揉碎了塞在鼻孔, 再用帕子捂着。」 她说着,已闪到衣架后。 卫文丹这会嗅得屋内一股味道,已有些晕,来不及多问, 马上揉碎药草塞进鼻孔, 再用帕子捂着,跟着苏立秋闪到衣架后。 他们才躲好, 门外「咣」一声响,似乎锁头被打开了, 接着「咚」一声, 门被推开, 有数道脚步声响起。 平阳公主的声音道:「人定在这里,搜!」 卫文丹听得平阳公主话音一落,突然「咳」了起来, 接着「咚」一声, 重物倒地的声音,似乎是晕倒了。 有侍卫的声音喊道:「公主!」 话音一落,又跟着几声闷响, 几件重物倒地的声音。 卫文丹惊疑,拿眼看苏立秋。 苏立秋心道:哗,秘笈里这道迷香威力好大啊!亏得我们先服了解情香,鼻孔里又塞上晒干的药草,若不然,这会怕也要晕倒。 她捂着鼻子,朝卫文丹比比手势,两人探头往外看,这一看差点咂舌,好傢伙,地下躺着两女四男,其中一位年轻女子衣饰华丽,度着是平阳公主,另一位应该是她身边服侍的宫女。看四位男子的装扮,应该是宫中侍卫。 是时候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了。 苏立秋跟卫文丹打个手势,率先沖向门边,才沖两步,突然又缩回来,瞬间又藏到衣架后。 卫文丹本跟着沖,见她往回躲,一时竖耳一听,听得外间似乎又有脚步声,当下二话不说,跟着躲了回去。 数道脚步声进了门,一个声音惊道:「这不是公主殿下?」 话音一落,数道闷响,一片重物倒地的声音。 苏立秋吁口气,探头去瞧,好么,这回倒在地下的,有五人,其中一人是秦王,另四人,两位是太监,两位是侍卫。 苏立秋嘆息一声:平阳公主是来抓现场的,秦王应该是从苏飞玉处得了消息,赶过来看究竟的。 现下他们皆被迷倒,过后追究起来,定会追究到自己身上。 自己一口气得罪两位皇室中人,以后日子怎么过? 罢了,别的顾不上,这会且得消灭迷香痕迹,省得待会又有人过来,发现了端倪。 她忙忙把灯盏旁边还在散发味道的残余迷香丸扔进铜盆里的水中,又掏一片药草放到灯盏旁边,室内很快散出一股药草味,先前的奇香被沖淡了大半。 她忙完,一时又朝卫文丹比手势,且先离了这儿再说罢。 两人才跨步,谁知外间又有脚步声,且听着人数更众。 苏立秋暗唿不妙,待要再掏一颗迷香丸放到灯盏边,已是来不及。 他们缩回脚步,听得脚步声进了室内,一片惊唿声:「这不是公主殿下和秦王殿下么?」 周锦年的声音响起道:「搜搜室内还有何人,另,喊醒公主殿下和秦王殿下,喊不醒就淋水。」 苏立秋一听,吁出一口气,把手帕子收起,掏出鼻子里的药草,从衣架后挪出来,喊了一声。 周锦年一见她,已是疾速过去,顾不得礼仪,拉住道:「你怎么在这儿?可有受伤?可被欺负了?」 他正问着,便见衣架后又闪出一位男子,却是卫文丹。 周锦年脸色微变,打量他们一眼,待见他们衣冠齐整,一时暗松一口气。 苏立秋当下已定神,现场如此,是得有一个解释。 她又自问:从到京城后,一直被追着打,只有招架之力,还要这样下去吗? 今天被平阳公主这样陷害,不敢跟她怼上,以后就能倖免吗? 不揭穿苏飞玉,苏府就一直和乐融融吗? 她仰起头,心头有怒火,有斗志,今天,必须回击。 她看着周锦年道:「周世兄,你先不要喊醒这些人,且先把他们抬到皇上跟前。」 她顿一下,「我要见皇上,陈说今晚之事。」 卫文丹这会也道:「我也要见皇上,状告平阳公主陷害我。」 第115页 他至这会,想及事情经过,想到差点身败名裂,连累父母和家族,那股怒火也蹿了起来。 是公主就能为所欲为吗? 今天退让,后祸无穷。 只有趁机告状,或能扳回一局,摆脱准驸马身份。 若皇帝硬要护短,继续纵容平阳公主,那自己就认命。 稍迟,一行人全到了楚帝帐篷内。 楚帝见自己女儿和儿子昏迷,自然震怒,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立秋忙跪禀道:「皇上息怒,公主殿下和秦王殿下只是中了迷香,待会儿自然醒来。」 周锦年也禀道:「皇上,今晚事出有因,还请听苏姑娘说一说。」 因周锦年相貌像景妃,皇帝这段时间很愿意给他面子,当下道:「也罢,你们说。」 苏立秋便从自己喝了宫女那杯茶感觉不对开始说,待说到更衣室碰见卫文丹,卫文丹已是按捺不住,跪禀道:「皇上,苏姑娘所说属实,臣当时……」 他也描述自己喝了宫女的茶,之后到了更衣室,整个人不对的事。 苏立秋这会且不忙着说,只道:「还请皇上着人喊醒公主殿下和秦王殿下,臣女再往下说,若中间有不符,两位殿下也可反驳。」 平阳公主和秦王很快被泼醒了。 苏立秋一见他们睁开眼睛,便接着细说更衣室发生的事,说毕掏出荷包里一颗解情香,一颗迷香,并一片药草呈上,道:「皇上可传御医验证药性。」 楚帝这时便传召御医,令御医拿了药丸和药草下去验证。 平阳公主和秦王适才醒过来时,还有些迷煳,待苏立秋说完,这才完全清醒,一时却也没有什么可反驳的。 苏立秋陈说更衣室内发生之事,也只说听见脚步声,接着见他们昏倒在地,并没有指控什么。 卫文丹这会,却是悲愤交加,跪禀道:「皇上,公主殿下向来不喜臣,不想让臣当驸马,她今晚所为,差点致臣身败名裂,连累父祖。臣祖父当年于国有功,方才封侯,以为能安享晚年,若因此事被臣连累,是臣大不孝。」 他跪叩,「是臣配不上公主殿下,求皇上收回成命。」 平阳公主听得这番言语,大怒道:「卫文丹,在父皇跟前,你休得胡言。」 卫文丹一下转头,看着平阳公主道:「公主敢对天发誓,说今晚没有在茶中下药么?」 平阳公主「呸」了一声道:「我为何要对你发誓,你配么?」 苏立秋这时已接口道:「请皇上传召奉茶宫女对质。」 楚帝脸色阴沉,令人传召奉茶宫女。 平阳公主暗唿不妙,却阻止不得。 宫女很快到了,一时跪倒,未待问话,已是瑟瑟发抖。 楚帝冷冷扫视她一眼道:「今晚受谁指使奉茶的?如实说了,可保你一个全尸,若有半句虚言,全族不保。」 苏立秋跪在下面听得这句话,心下突然拨凉拨凉,这就是至高无上的皇权,臣民性命如草芥。 皇帝震怒公主做出这等事,但毕竟是女儿,最多小罚,自不会伤其性命,但别的人呢? 平阳公主经了这一遭,过后会饶过自己吗? 自己的性命其实也如这宫女一样,稍一不慎,便灰飞烟灭。 当下宫女面如死灰,叩头道:「是平阳公主殿下让奴婢奉茶,过后还让奴婢洗净杯子,说自有奴婢好处。」 她不想连累父母兄弟,当下一五一十,详说平阳公主如何在茶中下药,如何唤她奉茶的过程。 待她说完,楚帝喊侍卫道:「押她下去。」 说毕转向平阳公主,冷声道:「是朕素日太纵容你了。」 平阳公主知道分辩不得了,当下跪地道:「父皇,儿臣听闻卫文丹爱慕苏立秋,一时疾恨,做了煳涂事,请父皇饶过儿臣一回。」 卫文丹马上分辩道:「臣视秋表妹如亲妹,并没有如公主所言的爱慕。」 楚帝挥挥手,喊过太监道:「带平阳下去,没有朕的吩咐,不许她出来 。」 苏立秋一听,心下冷笑:呵,做下这等事,也就小小禁足是吧? 楚帝这时才转向秦王,问道:「说吧,你今晚为何会出现在更衣室?」 秦王早想好说辞了,当下道:「儿臣席间不见了平阳,出了人群一瞧,却见她领着侍卫匆匆走了,儿臣怕她有什么事,便领人过去瞧瞧,没料到,却被迷香迷倒了。」 一时御医查验了药丸和药草,上来禀道:「皇上,药丸和药草的药效,确如苏姑娘所言。」 楚帝便问苏立秋道:「这药丸和药草配方,也是你从宝书中瞧来的?」 苏立秋答道:「是。」 她心念一转,嘴里道:「皇上,宝书上所记载的东西极多,只是臣女当年发过誓,可以利用宝书的法子制丸做药编题绘图等等,却不能默写宝书,一旦动了默写的念头,马上头痛欲裂,若不然,当写下来献上。」 她又嘆息道:「臣女现下却怕公主殿下过后不喜臣女,会为难臣女,臣女死不足惜,倒是可惜了宝书所记载的各种妙方。」 楚帝自然听出来了,这是怕平阳公主过后报復她。 女儿的脾性,他多少知道一点。 楚帝当下吩咐太监道:「传朕口谕,令平阳过后不得为难苏立秋。」 第116页 太监领命下去。 苏立秋一听,方才吁了口气,有了皇帝这句话,平阳公主过后当知道收敛。 好了,收拾了平阳公主,是时候收拾苏飞玉了。 第65章 . 收拾飞玉 揭穿真面目 秦王适时告退, 先领着人下去了。 他一出帐篷,便密令身边一个侍卫去跟苏飞玉传话,说事败。 身边的侍卫去了一会, 回来禀道:「殿下, 没有寻着玉姑娘,可要再寻?」 秦王摆手道:「罢了, 她不见本王,自然知晓事情不顺,这会人多, 四处寻她有些抢眼。」 说着却悄悄瞥一眼帐篷,适才在父皇跟前回话,也不知道父皇起疑没有。 父皇疑心大,这会子若叫人监视我, 我却令人寻找苏飞玉, 撞个正着,说不定事情反会败露。 帐篷内, 卫文丹依然跪地道:「皇上,臣不配当平阳公主的驸马, 请皇上收回成命。」 楚帝皱眉道:「此事容后再说。」 他说毕挥挥手, 「朕倦了, 你们且退下!」 卫文丹微红眼眶,知道再求也没用,只得站起来告退。 一众人皆告退出了帐篷。 卫文丹追上苏立秋道:「秋表妹, 今晚之事……」 苏立秋道:「今晚之事涉及公主殿下, 皇上似乎不欲宣扬,你我独处了一会儿,其实也不宜宣扬。」 卫文丹点头道:「好, 我自会找藉口遮过此事。」 周锦年在旁边听着,淡然道:「若有人问,便说适才陛下召你们进帐篷问话,听得是陛下相召,谁敢多问?」 苏立秋和卫文丹皆点头道:「好主意。」 周锦年不放心苏立秋,看看天色道:「此处虽到处是火把,也到处是人,但若有人想使坏,你照样避不了,我送你过去罢。」 苏立秋点头道:「多谢周世兄。」 卫文丹见周锦年护送苏立秋,他便拱拱手,自往卫家相聚的地方过去了。 苏夫人正在那边派人找苏立秋,一眼见得周锦年护了她回来,一时拉住,嗔怪道:「你跑去哪儿了?大半天不见人,可吓坏母亲了。」 苏立秋拍拍她的手,低声道:「适才去了更衣室,回来时陛下召见,询问解题之事,出来时遇见周世兄,他说此处时有夜猫子出来惊扰人,特送我过来。」 她说着,不见苏飞玉踪影,便问道:「母亲,玉姐姐呢?」 苏夫人道:「你姐姐也是,适才还在,一个转头就不见人影,我正要让人去找找她。」 苏立秋一听,四处张望一下,笑道:「姐姐许是去了更衣室。」 她说着,扶住苏夫人,「母亲,我陪您一道去找玉姐姐好了。」 苏夫人笑道:「也好,适才吃了肉,且坐得腿麻,正好走一会散散食。」 母女往前走,周锦年却不放心,带着一个侍卫缀在后面。 苏立秋扶着苏夫人到得更衣室门外,眼见一个侍卫蹿过来行礼,便摆手道:「好了,你下去罢!」 苏夫人惊诧,问道:「这是谁家的侍卫,怎么听你使喊呢?」 苏立秋一指身后,笑道:「是周世兄的侍卫,适才我过来更衣室,也是他护送了一程。」 苏夫人点点头,倒没有再疑惑。 苏立秋吁一口气,好了,是时候揭开苏飞玉真面目了,希望母亲听到真相,不要太难过。 适才,周锦年令人抬一众人出去时,苏立秋猜度苏飞玉若不见秦王,又不见她,定然心急难耐,会悄悄熘过来探看一番。 她心念急转,便又掏一颗药丸,置在灯盏前。 这一颗药丸,是致幻丸,一刻钟后会融化,到时散发出的味道能致幻,嗅得味道的人,只要被人言语一刺激,会不由自主说出心底话。 因怕别人中间跑进来,她还跟周锦年借了一个侍卫,令侍卫守在更衣室外,吩咐说:「里面放了一物,只有苏飞玉看得,别人看不得,苏飞玉来了,你悄悄退开,不要让她见到你,由得她进室内。若有别人过来,便拦下,说里面有老鼠,让他们去别的更衣室。」 侍卫跟着周锦年多年,自然认得苏飞玉,也知道周锦年已跟苏飞玉退亲,现正欲向苏立秋提亲,自然听苏立秋的话,一口应承。 现苏立秋过来了,侍卫知道没自己什么事了,便退回周锦年身边。 苏立秋一时推门,带着苏夫人进内室。 室内一人转过身来,正是苏飞玉。 苏立秋一见她便笑道:「姐姐原来藏在此处,教我们好找。」 苏夫人也喊一声,道:「玉姐儿,你身边的人呢?怎的一人在此?」 说着想挣脱苏立秋的手去挽苏飞玉,苏立秋却不放手,紧紧拉住苏夫人。 苏飞玉脸颊有点薄红,双眼略迷离,一见苏立秋和苏夫人携着手,一下脱口道:「你们母女好生情深。」 苏立秋笑道:「我与母亲是亲生母女,血脉相连,自然情深。」 苏飞玉听着这话,也不知为何,脸色突然一变,冷笑道:「你是亲女又如何?母亲依然最疼我。」 苏立秋惊讶道:「是吗?可我觉得母亲最疼我。」 说着朝向苏夫人,问道:「母亲,您是不是最疼我?」 苏夫人打圆场,「我两个都疼,你们都是我心头肉。」 她说着,总觉苏飞玉神态有些不对,便问道:「玉姐儿,你是喝了酒吗?怎的一张脸红成这样?」 第117页 苏立秋一听,松开苏夫人的手,解开香包举到苏飞玉鼻端道:「姐姐嗅嗅香味醒醒神。」 此香包内,放着一种香料,嗅了致幻丸的人再嗅得此种香味,神思会更加迷离,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苏飞玉嗅得香包的香味,果然脸色又变了,突然指着苏立秋鼻子骂起来道:「你以为自己是谁啊?乡下长大的村姑,谁会稀罕你呢?父亲母亲不过逼于无奈,才接回了你。你倒好,一回来就毁了我和周锦年的婚事,现下又要来抢秦王殿下。」 她厌苏立秋,一股子仇恨积压已久,这会骂起来,心里眼里只有苏立秋一人,完全无视了苏夫人的存在。 苏夫人却是大急,拦着苏飞玉的话道:「玉姐儿,你还真箇喝了酒不成?看这满口胡言。走,跟母亲出去,往前头给你要一碗醒酒汤。」 她要拉苏飞玉,却被苏飞玉甩开了。 苏飞玉骂得兴起,眼睛里看过去,影影绰绰全是人,一时「格格」笑道:「待我嫁了秦王,要你们好看。」 苏夫人:「这是说什么胡话啊?」 苏立秋:很好,原来是准备要嫁秦王啊,不知道许诺了什么好处给秦王。 她适时开口刺激道:「秦王要娶妃,也娶名门贵女,为何要娶你一个养女呢?」 苏飞玉「呜」一声叫,一副想咬苏立秋的模样,一时又笑,「我自然有本事叫秦王殿下俯就,你羡慕不来的。」 苏立秋歪头道:「姐姐跟周锦年退了亲,竟这么快搭上秦王殿下,叫人佩服呢。秦王肯俯就姐姐,莫非……」 她做出一副猜测度,又道:「不对不对,秦王怎么会看上姐姐呢?不可能的,姐姐定是在吹牛。」 苏飞玉斜瞥苏立秋,「秦王已答应,不日会来苏府提亲,到时你便知道是不是吹牛了。」 苏立秋嘆口气道:「姐姐既然打算嫁秦王,难道不知道秦王跟长公主殿下走得近?你上回在长公主赏花会上往我头上簪花想害我出丑,我倒是好运,嗅得那朵花味道不对,摘下来扔在地下,结果长公主府中那只雪狮狗吃了花,突然发狂去咬胜哥儿。你差点害了胜哥儿一命,此事若被长公主知道,定然不许秦王娶你。」 苏飞玉脸色大变,一股火气在心头乱蹿,低吼道:「我是往花上洒了药,但掷花的人是你,可不是我,害胜哥儿的人也是你,并不是我。」 苏夫人听着她们姐妹争吵,呆若木鸡,不不,玉姐儿定是中邪了,这是说邪话呢。 她完全不敢相信,亲手抚养大、捧在心尖尖上的姑娘,会是这样的人。 苏立秋继续指责道:「姐姐,你心好毒,上回自己跳下荷花池,却跟母亲说是我用肩膀撞你下池的,致母亲对我不喜。还有那次,指使郑嬷嬷拿一封信陷害我,又叫郑嬷嬷掉包我的药,你太毒太毒了。」 苏飞玉有点迷狂,仰头大笑起来,「谁叫你上京抢我一切呢?我本来好好的,准备嫁人,你突然出现,夺走我的一切,叫我如何不恨?我劝你,趁早回乡,要不然,将来定死在我手上。」 苏夫人听至这里,一张脸雪白起来,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苏立秋自然没刺激完,接着道:「姐姐好手段呢,上回放河灯,一个贼子突然出来掳走我,也是姐姐做的吗?」 苏飞玉笑道:「你以为你只是得罪了我吗?人家周锦年是平阳公主的心头肉,惦记多年,好容易退亲,你又凑了上去,叫公主殿下如何不恨?那个贼子,怕且是公主殿下指使的。你不是自认聪明吗,为何没想到?」 苏立秋问道:「姐姐为何笃定那贼子是公主的人?」 苏飞玉笑笑道:「你也只得罪了我和公主而已。」 苏立秋做一副恍然大悟状,点头道:「原来如此。」 她又嘆息道:「但你做了这么多事,难道不怕父亲母亲知道了恼你?」 苏飞玉失声笑起来,「他们抚养我长大,待我如珠似宝,自然我说什么信什么,哪会恼我?」 苏立秋又嘆息,「你今晚在茶中下了情香,叫母亲身边的丫鬟送茶进我房中,要藉此毁我名声,可有想过,我也是苏府的人,一旦名声毁了,会连累父亲母亲,也会连累两位弟弟?」 苏飞玉突然趋前,「你的名声若毁了,自该自尽谢世,为什么要活着连累我们?」 苏夫人听至这里,身子摇晃一下,终于「咕咚」一声,昏倒在地。 第66章 . 珍藏之物 你是珍贵的 苏夫人一晕, 苏立秋顾不上再刺激苏飞玉,忙去扶苏夫人,一边朝外喊道:「来人!」 苏飞玉跌坐在地下, 有些虚脱, 一头的汗,待见两个婆子进来, 神智渐渐清明,顿时脸如死灰。 她见婆子帮着苏立秋抬走苏夫人,便跟了出去, 不远不近缀着。 走了一会儿,她又突然回身,站到一块石头上,拨了拨头上的钗子。 一会儿, 她才走到僻静处。 没等多久, 秦王果然来了。 苏飞玉抬眼看他,咬牙道:「今晚, 我被苏立秋诓了。」 秦王苦笑道:「本王也料不到她能耐大,竟能反将一把。」 苏飞玉看着秦王, 简略说了今晚之事, 自然省略掉一些不想让秦王知道的事, 一时又道:「苏立秋使用迷幻丸,致我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如今我已在母亲和苏立秋跟前亲口承认, 说殿下答应要娶我为妃, 这件事若被母亲闹到御前,只怕……」 第118页 她看看秦王脸色,「苏立秋是一个心野的, 殿下只怕驾驭不得,我呢,却对殿下死心塌地。」 她说毕,决定破釜沉舟,「父亲和母亲并不希望我嫁入王府,若只是一个侧妃之位,度着他们更不会答应,我又不想与父母反目。秦王殿下,我如今,也不想当侧妃了。」 秦王闻言,微微一怔,隔一会冷笑一声道:「哦,哪你想如何呢?」 苏飞玉道:「我想当正妃。」 秦王迅速权衡,经了今晚之事,他也知难以收服苏立秋,当下道:「本王答应你。」 苏飞玉无声笑起来,「殿下放心,我与殿下一条船,此后,自当尽心尽力。」 这个时刻,苏逸明已派人去请太医过来,又问苏立秋道:「你母亲因何突然晕倒,到底怎么回事?」 苏立秋道:「待母亲醒来,自会亲口跟父亲说及。」 正说着,苏飞白和苏飞英也来了,一样是询问事由,又道:「母亲适才还好好的,这晕的太突然。」 很快的,太医便来了,诊了脉道:「夫人是急痛攻心,一时晕过去,只要醒来缓解了情绪,多多劝解,就没事了。」说毕开药。 送走太医,苏立秋去煎药,苏逸明因不见苏飞玉,便问了一句。 一时苏飞玉进来了,跪到苏逸明脚前道:「父亲,母亲今晚晕倒之事,跟女儿有关。女儿想守在母亲床前,待母亲醒了再走。求父亲同意!」 苏逸明一时也睏倦,只好喊过婆子道:「你们跟玉姐儿守着夫人。」 苏夫人醒来时,天已蒙蒙亮,她听得床边有哭泣声,睁开眼睛一看,诧异道:「玉姐儿,你大早上哭什么?」 苏飞玉眼睛早哭肿了,见得苏夫人醒来,却是泣道:「母亲,您终于醒了,您若有一个什么,女儿万死难赎其罪。」 「你这是怎么了?」苏夫人脑袋还有些沉重,一下想起昨晚似乎做了一个恶梦,梦里玉姐儿口吐恶言,自承做尽坏事…… 苏飞玉见得苏夫人如此问,一下惊喜,莫非母亲失忆了,不记得昨晚之事? 苏夫人伸手帮苏飞玉擦泪,这一擦,昨晚的事又涌现眼前,突然一惊,不是做梦,是真的? 苏飞玉见得苏夫人神态,迅速退后两步,跪到地下朝苏夫人叩头道:「母亲,女儿这阵子不知道被什么迷了心智,竟做下许多错事,昨晚上更是失了神智,自己也不知道胡说了什么。但千错万错,全是女儿的错。女儿不该妄想母亲还如从前一样疼我…… 她说到这里,泣不成声。 苏夫人渐渐清醒,终于确认昨晚的事是真的,一时看定苏飞玉,心如刀割,那时因女儿体弱多病,自己不放心,常常亲自带着,千娇万宠养到这么大,倾注了不知道多少心血,结果她…… 若不是亲耳听到,怎么也不敢相信玉姐儿会这样陷害秋姐儿。 苏飞玉继续叩头,「母亲养大女儿,这十几年间,女儿是什么性子,母亲当尽知。自从秋姐儿来了,女儿方渐失神智,昨晚上秋姐儿更是对女儿使了迷幻香……」 她哭出声来,「女儿纵有千般不是,也是为了不想失去母亲的疼爱。」 她还没说完,却听得脚步声,一看,是苏立秋端了一碗药进来。 苏立秋把药放到桌上,走近床前,看看苏夫人道:「母亲醒了就好。」 说着看向苏飞玉道:「玉姐姐怎么还有脸待在母亲床前呢?你昨晚说待母亲醒了马上走,现下母亲醒了,你该走了。」 苏飞玉带泪抬头道:「如今母亲定不信女儿了,女儿活着也没意思。母亲保重,女儿来生再报答您养育之恩。」 说毕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就走。 苏立秋:哦,她这意思是说,不想活了,要寻死? 苏夫人勐然坐起来,喊道:「玉姐儿,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去哪儿?」 苏夫人见苏飞玉已出了房门,瞬间慌了,喊道:「来人,快去拦着玉姐儿!」 候在门外的婆子们忙忙去追。 苏夫人也着急着慌,想下地去追。 苏立秋上前扶住道:「母亲,那么多人去追了,不会有事的。」 苏夫人甩开苏立秋的手,沉着脸踉跄出门。 苏立秋怔在当地,一会儿才跟在苏夫人身后出去。 一时有婆子跑来道:「夫人,不得了,玉姑娘拿一把剪刀想寻死,大家几乎拦不住,正闹呢。」 苏夫人脸色大变,扶在婆子手上,匆匆道:「她在哪儿?快带我过去。」 苏立秋见着苏夫人这般关切的神态,心下瞬间一冷,冰冰的。 原来偏爱一个人是能偏爱到这个程度,纵知晓她做错了事,纵知晓她陷害亲女,依然不忍她受半点伤害。 她心里发沉,脚步也发沉,跟在苏夫人身后进了苏飞玉房中。 果然,苏飞玉手拿剪刀,正要往心口戳,婆子们有的抱住苏飞玉的腰,有的捉她的手臂,有的伸手够剪刀,正拼命抢夺中。 苏夫人见状,悽厉喊道:「玉姐儿……」 一时苏逸明和苏飞白并苏飞英听得吵闹,也赶来了,见得这个情况,也叫了起来。 苏飞玉听得苏夫人等人的声音,被分散了注意力,手中一顿,剪刀被婆子们抢走,她一下失了力气,整个人软向地下,却是晕了过去。 第119页 婆子们忙把她扶到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叫喊。 苏夫人坐到床边,哭着捶床道:「把你养到这么大,你竟不顾念父母情份,说寻死就寻死,你……」 苏立秋站在门边,听到这里觉得不必再听,默默走了。 她出了院子,信步往前边走了走,抬头看见周锦年,便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周锦年昨晚缀在苏夫人和苏立秋身后,当时怕她们有闪失,便站到更衣室外候了候,不意听到里面苏飞玉说的诸多话语,一时也惊讶。 今早,他不放心苏立秋,特意找过来,眼见她眼神有些空洞,不由跟上问道:「世妹,你怎么了?」 苏立秋停住脚步道:「苏飞玉刚刚要寻死,母亲在安慰她。」 她说着抬步,「亲手养大的,情份真深厚。」 说着心下一片悽酸,以为揭穿苏飞玉真面目,母亲就会厌弃苏飞玉,听信自己的话,万万没想到啊…… 自打上京到了苏府,虽知晓自己是亲女,但总感觉格格不入,总有一种违和感,却原来,他们深心里,从没和自己亲厚过。 他们心眼里,只有苏飞玉才是至亲。 她走到一处大石头,抱膝坐下,把头埋在膝盖上,好一会没有抬头,却听一个声音道:「想哭就哭出来,我这有手帕子可以借你擦泪。」 苏立秋抬头,见周锦年坐在身边,便道:「倒也不是很想哭,只是感觉寂寥。想从前在乡下,日子虽苦些,但家人一片真心,虽苦也甜。如今衣食无忧,奴婢成群,却常有寂寥感。」 周锦年看她一眼,问道:「你难道想回乡下?」 苏立秋摇摇头道:「回不去了。」 自己这个岁数,回乡下只会被催着成亲,若不成亲,养父母会焦虑,会感觉丢脸。 除非,她带着夫婿回去探亲,才会受欢迎。 她回过神,苏家,她也待不下了。 天地虽大,一时之间,竟无容身之所。 她苦笑一声,自己上京之初,倒是雄心壮志,想着有了身份地位,自能过上想要的日子,也能为乡民做些事,可现下呢? 男人一旦学成文武艺,自能货与帝王家,得酬所愿,功成名就,流芳千古,女人要如何,才能像男人这般得酬所愿呢? 周锦年终于递了帕子给苏立秋,苏立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还是滚下了泪。 她接过帕子擦了擦泪,一瞧,却问道:「为何不是小水车帕子?」 周锦年答道:「那条帕子珍贵,不捨得用,珍藏起来了。」 苏立秋一下破泣为笑,「我绣工并不好,那帕子绣得一般,没什么珍贵的。」 周锦年郑重道:「是你亲手绣的帕子,对我来说,就是珍贵的。」 苏立秋怔了怔,抬眼看着周锦年,美色虽当前,她现下倒是能抵抗住,一时道:「我还是那句话,你配得上更好的。」 周锦年看向别处,淡淡道:「但我,应该是你最好的选择。你何防说一句实话,说说为什么不肯答应周家的婚事。」 苏立秋也不想再跟他纠缠,当下道:「你是平阳公主心头肉,谁惹了你,都会惹一身祸。除非你能令平阳公主彻底死心,我才会考虑。」 周锦年不语,隔一会才道:「是我自作多情了,以为男女之间若有情意,别的自可一一解决。」 他说毕,站了起来,离苏立秋三四步距离,方道:「世妹,这边荒凉,不宜久待,回去罢!」 「我能回哪儿呢?」苏立秋摇着头,看向远处,出神一会,回头见周锦年还没走,便道:「我想求见皇上。」 周锦年道:「你若是要在御前状告秦王勾搭苏飞玉,只怕……」 苏立秋摇摇头道:「秦王未婚,勾搭未婚女子,最多有伤风化,并不是什么大罪,我求见皇上,为的不是这个。」 周锦年一听,松了口气道:「我送世妹过去。」 他近来在御前走动多,侍卫全认得他,他带苏立秋过去,却是便宜得多。 两人很快到了楚帝帐篷前,候在外门的太监听得他们来意,自进去禀了楚帝。 周锦年看一眼苏立秋,悄声道:「适才这位公公神态闲适,料着这会帐内气氛不错,易说话。」 他话音一落,便见太监出来传召苏立秋。 苏立秋临进帐,回头朝周锦年一笑道:「我会带着好消息出来。」 第67章 . 赏赐庄子 我要报效国家 帐篷内, 谢娇容说笑话,逗乐了楚帝,气氛正良好。 待苏立秋进帐篷, 跪下请安, 楚帝倒是和颜悦色,温声问道:「大早上求见朕, 有何要事?」 苏立秋跪禀道:「臣女昨晚思前想后,总觉得上天既然让臣女看到宝书,知晓书中所记载诸多利国利民法子, 定然有深意。但臣女身为女子,无法像男子那样上朝当官,为陛下分忧……」 她拍一下皇帝马屁,「正因陛下圣明, 宝书才面世, 若不好生利用宝书内容造福于民,却是白白浪费上天一片好意。」 「因此, 臣女想求陛下赐臣女一座山庄,让臣女借用宝书内容改造山庄, 在山庄内利用宝书内容养猪种田、织布酿酒、铸器经商等。以一年为期, 若一年后, 山庄产出翻倍,别的地方自能借鑑,到时国富民强……」 她侃侃而谈, 描绘一片盛世美景。 第120页 楚帝听着, 确实有些动心,一时笑道:「你身为女子,不谋求一门好姻缘, 竟一心想报效国家?」 苏立秋便叩头,「求陛下成全臣女心愿!」 楚帝转头,笑向谢娇容道:「爱妃,你说朕要不要赐她庄子?」 谢娇容娇娇一笑,「陛下别难为臣妾,臣妾不懂这些,只知道身为女子不想嫁人,却一心要为陛下分忧,属实难得了。」 楚帝「哈哈」一笑,喊过执笔太监道:「拟旨,苏家女苏立秋上献镰刀图和水车图有功,特赐城东桃花庄一座。」 苏立秋大喜,啊啊啊,说父母在子女无私产,但这山庄是指名赐给她的,当属于她私有的吧? 她犹豫一下,决定问清楚,便道:「陛下这座庄子是单赐给臣女一人的吧?」 楚帝不由失笑,「自然,你这年岁,既不思婚嫁,只想报效朕,朕当把庄子独赐你一人。朕且等你如何改造庄子了。」 苏立秋马上跪地谢恩,啊啊,有庄子了,有自己的家了。 苏飞玉要当秦王妃,要争苏家诸人的爱宠,只管去嫁只管去争,自己真不肖再与他们在一处了。 她领了圣旨从帐篷内出来,脸上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 周锦年候在外间,见她出来,便上前问道:「是什么好消息?」 苏立秋一边走,一边把事情说了。 周锦年一怔,「你不想嫁人,只求发展庄子?」 苏立秋点头,「周世兄,这是我所愿。」 周锦年沉默了一会,方才道:「桃花庄在城东,占地极广,但那处土地贫瘠,穷山恶水,庄民穷苦,并不易经营。」 苏立秋道:「若是好的,陛下也不会这般轻易赐给我一个女子。当留着赏有功之臣。再说了,正因那处土地贫瘠,我一旦改造,才更显效果。」 「你这般有信心?」周锦年蹙眉道:「那地方庄民穷苦,免不了会有些偷抢之事,也有一些恶棍,你一个女子如何应付得了?」 苏立秋问道:「你为何对这处山庄这般熟悉?」 周锦年嘆了口气道:「户部每年收税,桃花庄那处,经常交不齐,时有纠纷,有一年还因庄民闹个不休,派了官兵过去,没料到那庄民当众自尽,差点引发民愤,此事,人所皆知。」 苏立秋不由立住脚步,「我是在乡下长大的,知道收成不好,吃不上饭还要交税的苦处。」 她默了默,「庄民若不是苦到极致,也不敢闹的。」 周锦年见劝不转苏立秋,只好道:「罢,我到时借你十个侍卫,让他们好生护着你,不管做什么,做得成做不成,总要留得性命在。」 苏立秋一听,倒有些感激,福一福道:「谢谢周世兄,将来庄子酿酒,当送你一酝。」 两人说着,迎面却有苏家婆子找来,那婆子见着他们,忙行礼,又朝苏立秋道:「姑娘哪儿去了?老爷和夫人正让人到处找姑娘。」 苏立秋不答,只和周锦年作别,这才跟婆子去见苏逸明和苏夫人。 苏夫人这会已将昨晚之事跟苏逸明说了,落泪道:「玉姐儿这样,总是我教养不严所致,如今她知错,且身体又弱,也不便多责罚,只这事,到底是委屈了秋姐儿,又怕秋姐儿不肯揭过。」 苏逸明脸色很不好,隔一会道:「这处秋狩人多,若闹开了,传到他人耳中,知道苏家教女不严,以后可是笑柄。」 他又郁恼,「秋姐儿不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们,待我们好生问玉姐儿,却去燃什么致幻香,让玉姐儿失了神智说这些,万一叫外人听到,苏家还要脸吗?」 苏夫人哭道:「两个都是我心头肉,你叫我怎么办?」 苏逸明又翻起旧帐,「秋姐儿上回也是,将镰刀图给了周锦年,愣是不记得自己有父亲。这回又这般自作主张,闹出这种事来。」 两人说着,外间婆子报进来,说苏立秋来了,这才止了话。 待苏立秋进了房,苏夫人便拉住道:「秋姐儿,你姐姐知道错了,母亲也责罚了她,现她正惭愧难当,过后当向你赔礼道歉,你原谅她一次。想你们姐妹,年已十六,今年内也将婚配,在娘家也相处不了多久,真不必再……」 苏立秋打断苏夫人的话道:「母亲,我决不原谅苏飞玉,您不用再说。」 她说着,举起手中圣旨,「陛下赐我一座庄子,我此来,是要跟父亲母亲并兄弟告别,即刻起身搬去庄子内。」 苏逸明吃惊,「陛下为何赐你庄子?是哪一处?为何这般突然?」 苏立秋一一答了。 苏逸明也知桃花庄荒凉,当下道:「虽是陛下赏赐,也不必亲去,我让府中管事帮你打理就好。」 苏夫人也道:「你想要庄子便跟我说,我有几处陪嫁田庄,本就打算给你两处当陪嫁庄子。」 苏立秋一笑,转开话题道:「父亲与母亲跟前有苏飞玉尽孝,女儿倒也放心,因意已决,准备去桃花庄,待得空,自会出庄探望父亲与母亲。」 苏夫人大急,「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去山庄,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苏立秋道:「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我知道,苏府一日有苏飞玉在,我就一日不安全。」 苏夫人生气,「你姐姐已知错,你何必掀着不放?」 她话音一落,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苏飞玉扶着婆子的手,娇娇弱弱进来。 第121页 苏飞玉一进房,马上撇开婆子的手,「咚」一声跪到苏立秋跟前道:「妹妹,我做错了事,现已决心悔改,再不会犯。求妹妹原谅我一次。」 她哭了出来,「因你来了,我怕母亲不再疼我,才会这般。妹妹,你原谅我罢!」 苏夫人身边的婆子也劝苏立秋,「秋姑娘,玉姑娘都跪下了,老爷和夫人也在,何不趁机揭过?姐妹亲亲和和岂不好?」 苏立秋一下抬头,「呸」婆子一口道:「你以为你是谁,都敢来劝我了?素日我看你是母亲身边的人,让着你三分,你便以为自己脸面大了,敢助着一个养女来劝我了?我一个亲女被这样坑,你一个奴才,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死呢?你们要原谅,要亲和,只管自己去原谅去亲和,别扯上我。我不是那等好欺负的。」 她当着苏逸明和苏夫人的面,指桑骂槐,痛骂婆子一顿,又转向跪在地下的苏飞玉,冷笑道:「你是快要当秦王妃的人,我当不得你这样跪求。想必你这会跪着求原谅,心里却在发誓,有朝一日要让我加倍跪回来罢?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三番四次害我,嘴里说一声改,就能改了?信你这一套的,皆又蠢又盲。」 苏逸明和苏夫人一听这话,却是影射了他们,一时恼怒,喝道:「秋姐儿,你胡说什么呢?」 苏立秋又冷笑一声,「我说的是实话。本也不苛求你们护着我,但有人害我,你们还让我原谅她,这是什么道理?」 说毕不待众人反应,一个转身就走。 她快步走回自己所住的房子,喊了一声,见柔菊出来,便道:「柔菊,我要离开苏家,你愿意跟着我吗?若愿意,便收拾东西,一起走。」 柔菊毫不犹豫道:「不管姑娘去那儿,奴婢都会跟着。」 说毕也不多问,马上收拾东西。 苏立秋便出门,去找苏飞白和苏飞英,恰好他们两人在一处,她便说了皇帝赏赐自己庄子的事。 苏飞白一听,却是问庄子在何处,又不捨得苏立秋,道:「二姐,你当真要搬去庄子,不住苏府了?庄子荒凉,蚊虫也多,怕是不及苏府啊。」 苏飞英也不捨得苏立秋,「二姐,不去庄子行不行?虽是陛下赏赐,你叫奴才们去打理,年间巡看一次两次就行。」 苏立秋跟两个弟弟,倒是好声好气说话,道:「不成呢,在陛下跟前打了包票,说要亲去打理庄子,还保证会让庄子产出翻倍呢。」 苏飞白和苏飞英一听,有些无奈道:「什么时候去呢?我们护送你过去罢。」 苏立秋点头,「也好。」 又道:「你们回苏府后,问问原来服侍我的李嬷嬷和青竹,愿不愿意继续跟我,若愿意,可到桃花庄找我。」 她倒是笃定,若这些人愿意跟着她,到时苏夫人自会把她们的身契叫人带给自己。 毕竟是用惯了的人,这些日子相处,也有些情份,若还肯跟着她,将来自会给她们一个前程。 苏飞白和苏飞英应了。 一时柔菊已收拾了东西过来,苏立秋便带着她,准备再过去给苏逸明和苏夫人叩个头,再直接坐马车去桃花庄。 她是半刻也不愿意跟苏飞玉同处一个屋檐下了。 第68章 . 浩浩荡荡 最好两败俱伤 苏逸明极是烦恼, 这次秋狩,大小官员齐集,陛下同行, 多少的人挤破头想要崭露头角, 自己家两个女儿倒好,竟在此内斗。 要是此会在府中, 自然要分个对错,做个处罚,但这是秋狩场, 有个动静,很容易传扬出去,自然要先息事宁人。 但看看这会,两个女儿一个闹着要寻死, 一个跳脚大骂婆子…… 没等他责罚, 好了,亲女儿捧着圣旨说要去庄子, 没人影了。 他气得肝痛,转过头说苏夫人:「都是你平素太纵容她们, 叫她们目无君长, 忘记自己是谁。」 苏夫人一下也哭了, 「都是我的不是,当年若不是赶着上京,以致在半途产女, 抱错了娃儿, 哪会有今儿这般处境?」 当年,是苏老太太写信一再催着苏夫人回京,若不然也不会有后面之事。 苏夫人这般说, 其实是暗示错在苏老太太。 苏逸明一时也不想再扩大矛盾,只好安抚道:「行了,事已至此,你且想办法安抚一下秋姐儿,可别真的说走就走。」 适才苏立秋一走,苏夫人骂归骂,到底不放心,早就叫婆子去探看一番了。 一会儿,婆子回来禀道:「老爷,夫人,秋姑娘回了房叫柔菊收拾东西,又去见两位少爷,现下又朝这边来了。」 苏逸明一听,只得收拾起心情,朝苏夫人道:「你好生哄住秋姐儿,庄子的事,先叫奴才去打理,过后要如何处理再商量。她一个姑娘家,自己去庄子,闹出什么事来,如何收场?」 苏夫人红着眼眶道:「秋姐儿性子其实跟你一样,看着像是好说话,一旦决定要做什么事,很难劝回的。这回要哄下她,除非责罚玉姐儿,可是你看,玉姐儿又是寻死又是下跪的,再要责罚,只怕剩下半条命了。」 苏逸明生气道:「难道由得秋姐儿自己去庄子?」 苏夫人拿帕子擦擦泪,「自然不能。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性子再如何左,也不能放外面让人欺负。」 她拿眼看一下苏逸明,「她非得去庄子,我便陪着她去一趟。待住一段时间,她气消了,我再带她回府。」 第122页 苏逸明想了一下,也没有其它妥当法子,只得道:「罢罢,竟是我们欠她们的,也只能如此了。」 一时婆子报进来,说苏立秋来了,苏夫人便令婆子快请。 苏立秋进了房,见只有苏逸明和苏夫人在,苏飞玉不见踪影,心下先一爽,她可真是一眼也不想再见苏飞玉了。 苏夫人未待苏立秋说话,已是起身下地,一把拉住苏立秋道:「秋姐儿,你适才说的气话,父亲母亲当没有听过,你也别提去什么庄子,好容易从乡下接了你回来,可不是为了推你去庄子受苦的。」 说着又红了眼眶,「你上京短短两个月,发生这么多风波,想来这阵子时运不佳,若去了庄子,指不定有更大的风波出来,到时父亲和母亲不在你身边,你如何应付得?」 她见苏立秋想要反驳的样子,索性抱住了苏立秋,哭出来道:「我亲手养大玉姐儿,十几年来,已习惯这般疼着她,知道她错了,一时也没下狠手责罚,是委屈了你。但秋姐儿,你到底是母亲的亲女,母亲难道就不疼你了?一样是疼啊!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母亲罚了谁都难受。秋姐儿,玉姐儿适才跪着认错了,你也撒过气了,咱们揭过好么?待秋狩回去,总归要给你们说下亲事,到时各自嫁人,也没多少时间在一起了。」 亲生母亲把她抱在怀中,剖白着心肠,苏立秋到底也红了眼眶,心里酸酸的。 苏夫人见苏立秋没有马上反驳,便松开手,把她拉到床边坐下,抚抚她的脸道:「待会儿,我叫玉姐儿再跟你赔一次礼好么?」 苏立秋抬眼看苏夫人,没错,她心底还是贪恋这份母爱,不捨得苏夫人伤心难过,但…… 苏立秋抚摩一下苏夫人的手,一时松开,下了地退后几步,跪下叩了三个头道:「母亲,请恕女儿不孝,不能再陪伴左右了。女儿今早在陛下跟前打了包票,要亲自去管理庄子,若这会不去,是自打脸,也是抗旨。」 她说毕,起身走向另一边,朝苏逸明跪下,同样叩了三个头道:「父亲,女儿不孝,请父亲保重!」 她叩完头,自觉这样算好聚好散了,便起身走了。 柔菊也在门外叩了头,算是辞别苏逸明和苏夫人,这才提了包裹跟在苏立秋身后出院子。 她们一走,苏飞白却是带着苏飞英进院去见苏逸明和苏夫人,说了苏立秋要去庄子的事。 这会苏夫人心下着急,顾不上跟儿子说话,忙带了婆子去收拾行李。 苏逸明便吩咐了两个儿子几句。 外间,周锦年带着十位侍卫过来,见着苏立秋,便下马道:「我送你过去庄子。」 苏立秋道:「周世兄这厢送我,若被平阳公主知道了,定又再记恨一重,还是算了。」 周锦年听得这句,只得喊过侍卫头领,把他介绍和苏立秋道:「这位是毕信,现由他领着侍卫们,你有事只管吩咐他。」 毕信当下已是朝苏立秋行礼道:「见过苏庄主!」 苏立秋一听苏庄主这个称唿,马上喜欢上了,哈,我可是庄主了呢。 她便点头道:「以后要劳烦毕侍卫了。」 毕信拱手,「不敢当,苏庄主喊我阿信便可。」 苏立秋这才细瞅一眼毕信,这一瞅心道:好傢伙,周锦年自己长得好也罢了,连侍卫也长得这般俊…… 她忙收回视线,咱是去发展庄子的,侍卫俊不俊什么的,不用太上心。 正说话,院内却有声响,却是苏飞白和苏飞英牵了马,后面跟着车夫并一辆马车出来了。 苏飞白一见周锦年,自是上前道:「周世兄,我们送二姐就好,不须劳烦世兄。」 周锦年点点头,又让毕信见过苏家兄弟。 苏立秋正准备上马车,身后突然又有声响,一位婆子奔出来,拦下苏立秋道:「秋姑娘稍等,夫人马上就来。」 苏立秋诧异道:「我已跟母亲辞别过了。」 婆子道:「夫人现正赶出来,让老奴出来先拦着姑娘,姑娘且等等罢。」 苏立秋嘆了口气,母亲说来说去还是那些话,罢,临别在即,且再听她唠几句。 这么一等,却差不多等了一刻钟。 好一会,一辆马车驶出来,后面跟着两位提了满手行李的婆子并两个抱着一堆东西的小厮。 马车到了苏立秋一行人跟前,便停了,车帘一揭,两个丫鬟先下来,接着扶下苏夫人。 苏夫人已是重新装扮过,一副要出远门的模样。 她一下来,便拉住苏立秋道:「秋姐儿,母亲劝不得你,可也不捨得你独自一人去庄子,思来想去,两全之计,便是跟着你一道走。」 苏立秋一听,失声道:「母亲,您这又是何苦?苏府少了您,岂不是要乱了套?父亲跟前也少不得您啊!再说了,庄子清苦,您哪住得惯?不比我,我是乡下长大的,在哪儿都能凑合。」 苏夫人郑重道:「你若不捨得我受苦,这便跟我回去,那庄子之事,你父亲自会跟陛下陈情,叫别人去打理。」 苏立秋不由吁口气,摆手道:「母亲,我早起才在陛下跟前豪情壮语,现下就说不去,以后还有何信誉可言?」 她回头瞧瞧苏飞白和苏飞英,「你们带母亲回去罢!」 苏飞白和苏飞英对视一眼,一时不知道劝哪一个好。 第123页 还是苏飞白机警,上前跟苏立秋耳语道:「二姐,这般争执下去不是个法子,不若就让母亲跟你一道走,待到了庄子,住得一天两天,我们再把母亲带回。」 苏飞白此会心中且道:庄子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住得一天两天,不要说母亲,只怕二姐也待不得,到时自一气儿把你们两个一道带回,算在父亲跟前有了交代。 苏立秋见此,只得携了苏夫人,准备同上马车。 那头,却有人打马过来,喊道:「苏姑娘留步!」 苏立秋一瞧,见来的是楚帝身边的张太监,忙迎了上去。 张太监奔到跟前,下了马,笑眯眯道:「陛下口谕,令咱家跟着苏姑娘同去一趟庄子,令庄头拜见新庄主,交接手续。」 苏立秋一听,不由大喜,自己虽捧了圣旨,到了庄子,见得庄头,强龙不压地头蛇,也怕有些纠纷,现陛下身边的张公公同去,事情自然要顺利许多。 她马上道:「到时就有劳张公公了。」 张公公笑道:「苏姑娘不须客气。」 陛下令他跟着苏立秋过去庄子一趟,一来帮着镇压宵小之辈,二为却是要看看苏立秋能在庄子干出什么花来。 稍迟,张太监骑马打头,苏立秋和苏夫人同坐了一辆马车,婆子丫鬟们挤了另一辆,小厮共骑了一匹马,苏飞白和苏飞英骑马护在左右,后面跟着十位侍卫。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桃花庄出发。 至傍晚时分,一行人方到了桃花庄外。 此时,苏飞玉却和秦王见面,说了苏立秋去庄子之事。 秦王负手道:「桃花庄的庄头是一个狠角色,并不是好相与的,苏立秋未必能立住足,再一个……」 他一时止了话,心道:这庄头是晋王的人,苏立秋想动他,便是想动晋王,到时还不知道怎么死呢。 庄子那么大,这么多年却一直交不齐税收,大小官儿也睁一眼闭一眼,其中还没有猫腻么? 还不是因为杨淑妃得宠,晋王得势,众人不想得罪。 他悠然,心下道:且看戏,到时两败俱伤最好。 第69章 . 庄中风景 这处不算穷 桃花庄外建了一个大石门, 上面石牌刻着「桃花庄」三个字。 张太监打着马,指指上面道:「到庄外了。」 苏立秋揭车帘一瞧,此时晚霞满天, 家家有炊烟, 度着庄民和佃农已归家,正在烧火做饭, 准备晚餐。 她想了想,跳下马车,朝车内的苏夫人道:「母亲且安坐, 我走着进庄,顺便看看庄内各处。」 苏夫人不放心,「人生地不熟,可别叫人冲撞了。」说着喊车夫停下, 想要下去陪苏立秋。 苏立秋忙上前制止道:「母亲, 你走不惯庄中这些泥土路的,且坐着罢。我叫柔菊陪着就好。」 苏夫人今天穿着软底绣花鞋, 一看地下全是黄泥,中间还渗有小石子和粗沙, 也有些犯难, 这路确实不好走。 苏立秋道:「母亲看我的鞋。」 说着抬足, 她今儿穿的,却是厚底登山鞋,适合走这些泥石路。 苏夫人一瞧, 也知道自己下去陪着走, 只会拖累,便坐回马车内。 一会儿,张太监带着马车内的苏夫人诸人先进庄, 苏立秋和柔菊步行在后,苏飞白和苏飞英策马缓步,远远跟着。 苏立秋进了庄,抬头四处瞧。 桃花庄极大,一眼望去全是田地,田地周围落散着大大小小各式小院子,院子旁边皆植了果树,因是秋天,树上挂满果子,看着煞是引人。 她举头看了看果树,再看看各式小院子的屋顶和门。 嗯,屋顶看着都不破,像是经常维修,门也是实木做的,还雕了花,并不是用几根木条随便一扎的木栏。 单看这些小院子,这处庄民佃农的住处算是比较牢固结实,能够遮风挡雨,比石泉村一些村民的住处还要好些。 许是听到人声和马车声,有的小院子内跑出小孩子,打打闹闹走近,好奇瞧着苏立秋诸人。 苏立秋观察小孩子们,嗯,有几个小娃儿穿着齐整,脖子上挂了红绳,绳下系的,度着是护身符之类。另几个小娃儿穿的虽是粗布,但只有膝盖和手肘处打了补丁,别的地方看着并不破。 苏立秋朝一个探头探脑,看着颇机灵的小娃儿招手,待他跑过来,便蹲下,问道:「你们晚上吃了什么?」 小娃儿歪着头,笑嘻嘻道:「不告诉你。」 苏立秋「哟」一声道:「看来你家里太穷,一天只吃两顿,晚上没得吃。」 小娃儿一听急了,「我家天天都吃三顿。」 苏立秋摇头嘆息,「我看你们这庄子好破,听说庄民特别穷,庄里的人有些一天只能吃一顿,有些要两天才能吃一顿,一直吃不饱。」 小娃儿急急纠正苏立秋,「我家就能吃饱,二狗家也能吃饱,小丫家也能吃饱,还有,还有……」 他扳手指头,「只有豹子家才吃不饱,因为他家七兄弟,人太多。」 苏立秋笑着摸摸小娃儿的头,「瞧你,好久没洗头了吧,家里没澡豆吧?」 小娃儿甩了甩头,「阿娘说,没澡豆一样洗得干净。」说完翻一个白眼,转身跑了。 苏立秋若有所思,嗯,这所庄子,没有周锦年说的那么穷。 瞧起来,这些娃儿脸上也没有菜色,度着平日还是能吃饱的。 第124页 此处毕竟是京城外郊区,也算是天子脚子,纵然穷,也比石泉村那些地方要好些。 柔菊本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因父母穷,卖了她当奴婢,至这会,犹记得小时候的穷日子,现一看庄子,跟苏立秋道:「姑娘,这里不算顶穷,瞧瞧,果子挂满树,也没孩子偷摸摘走一些。若真穷,这些果子总会被摘走一些,到得果子熟了,那果子树的主人,傍晚也会守在树下,深怕被人摘了。」 苏立秋点点头道:「瞧那处,也有几所破败的小院落,但屋顶的瓦片没缺少,不算穷得精刮。」 总之,这庄子比她想像中好一些。 这会儿,靠山一座大院落的大门,已被侍卫们拍响了。 里面的大汉听得声音,跑出来开门,一边道:「快日落了,不去安歇,拍什么拍?」 大汉一开门,见得一列侍卫,阶下一辆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旁边站着一个老太监,不由揉揉眼,喃喃道:「这是谁?」 张太监一见人,便上了台阶道:「还不叫你们郭庄头出来?今儿新庄主到了,让他赶紧出来相迎吧。」 大汉听得张太监说话,这会也意识到,这是宫中的公公,当下忙点头哈腰道:「请公公稍等。」说着飞一般奔向内去喊郭庄头。 郭庄头一听大汉的描述,当下大吃一惊道:「一丝风儿没听到,突然就来了新庄主?可瞧见新庄主是何模样?」 大汉道:「庄主坐在马车内没露面,但排场可大,两侧站了好些侍卫,瞧着非富即贵。」 郭庄头眼珠一转,「富贵人家来这儿,熬不了几天的。」 他说着话,不忙迎出去,却是喊来几个管事,嘀咕了几句,又吩咐道:「都擦亮眼睛,看看是什么来路再论。」 说毕再带着他们迎出去。 张太监站在阶上,也不急,只负手看庄内风景。 待见郭庄头出来,方才道:「郭庄头好大的架子啊,叫我们好等。」 郭庄头自然认得张太监,当下暗吃惊,看来新庄主来路颇大,一时忙忙行礼道:「张公公恕罪,今日因腹痛,一直躺在床上,听得有客来,倒是忙忙挣扎着起床,一时穿衣套鞋的,耽搁了一会儿。」 他说着,忙又去搀扶张公公,「公公快进来。」说着又回头吩咐人道:「快生炉子煮水,泡上今年新得的茶,叫厨房蒸几样糕点。」 张公公甩开他,淡淡道:「郭庄头,咱家这厢前来,是奉了旨意,送新庄主过来的,你莫耍滑头。」 郭庄头一听,忙拍自己额角道:「瞧我,一见张公公,喜得什么似的,竟忘了他人。」 他说着,却假装才听到新庄主这句话,失声道:「我们这破落庄子,竟要有新庄主了么?有了新庄主,想必我们的苦日子也到头了。」 郭庄头边说话,边暗暗打量阶下马车。 只见车帘一揭,出来两个丫鬟,扶下一位仪态万方的贵妇,他不由一怔,这是新庄主?不像呀! 苏夫人瞧瞧郭庄头,再瞧瞧掉了漆的大门,不由蹙眉,这地方瞧着也太破败,怎么住人? 郭庄头当下已朝苏夫人行礼道:「见过夫人,不知道夫人是……」 苏夫人道:「我是新庄主的母亲。」 郭庄头一听,暗暗思量,瞧这夫人的举止,却是富贵乡出来的人,度着她的儿子也是不知世事的,料着好应付。 他想着,便见不远处有两个少年策马奔来,打头的少年粉面朱唇,俊美异常,另一个年岁略小些,满脸机灵劲,不须细想,也知道这两位少年其中一位是新庄主了。 郭庄头暗笑,乳臭未干的小子,当什么新庄主呢?只怕今儿笑着来,到时要哭着走。 待两位少年近前,翻身下马,郭庄头忙上前,趋向略年长那位,恭声道:「郭木树见过新庄主!」 苏飞白见得郭庄头行礼,不由失笑道:「你认错人了,我并非新庄主。」 郭庄头一愣,暗道:不是他,莫非是旁边那个小的? 苏飞白摆手道:「你不用瞧,我弟弟也不是新庄主。」 郭庄头一听,便瞧向张太监,拱手道:「公公不是说新庄主来了? 张太监指向那边道:「骑马装那位姑娘就是。」 郭庄头眯眼瞧去,不远处走来两位年轻女子,打头那位梳了圆包髻,头上随意插了几支钗子,一身骑装打扮,着了厚底鞋,晚霞映在她身上,衬得她整个人光采夺目,叫人移不开眼珠。 郭庄头有些不敢置信:什么,这就是新庄主?这处庄里,男庄主也未必熬得住,竟来一位这般美这般年轻的姑娘当庄主! 他疑惑,朝张太监道:「张公公敢是说笑么?这位姑娘一瞧就是玉露餵出来的娇人儿,哪能来这破庄当庄主。」 张太监笑一笑不答,待苏立秋走近,方才介绍郭庄头,道:「苏庄主,这位便是郭庄头了,现这处庄子,是由他在打理。苏庄主今晚且住下,明儿再叫郭庄头办交接手续。」 苏立秋环顾一下四周,轻笑道:「现下也不算晚,烦请郭庄头今晚办交接手续,呈出庄中名册罢。」 要是等明儿,今晚且怕你们连夜要在名册上做手脚了。 郭庄头脸色微变,很快恢復正常,心道:好么,这么心急要看名册,一晚功夫也等不得了…… 第125页 也罢,今日捉了蛇,正好放出来,看你还要不要看名册? 第70章 . 庄主威武 镇压郭庄头 一行人进了院内, 到得前厅,张太监便拍拍手道:「郭庄头,把院内的人喊出来拜见新庄主罢。外间那些庄民和佃农, 且待明日再见。」 郭庄头虽不情愿, 却也不敢当众违反张太监的话,当下喊过管事, 吩咐道:「把人都喊出来。」 片刻功夫,前院便密密麻麻全是人,诸人在郭庄头指挥下, 跪下向苏立秋叩头,口称见过庄主。 苏夫人暗吃惊,跟苏立秋耳语道:「秋姐儿,这院子之前没庄主, 算是没有正经主子, 却养着这么多人,花费可不小。」 苏立秋点点头, 朝郭庄头道:「请庄头把院内诸人的花名册呈出来,我好点名。」 郭庄头便喊管事去拿花名册。 花名册很快拿来了, 苏立秋翻一翻, 见院内除了郭庄头之外, 另有十二名管事,十二名厨娘,十二名一等丫鬟, 十二名内院嬷嬷, 两位帐房,并一众打杂跑腿外务洒扫等等,共计一百八十人。 苏立秋心下呵了一声, 敢情这一百多人,就服侍着郭庄头一人呢? 苏飞白和苏飞英跟着瞄一眼花名册,「哇」一声道:「瞧着家大业大的样子。」 苏立秋点名领头的婆子,问道:「你是鲁嬷嬷?」 鲁嬷嬷悄悄看看苏立秋身边站着的张太监和众侍卫,权衡形势,下拜道:「老奴鲁氏拜见庄主。」 苏立秋点头道:「鲁嬷嬷请起!你且领着几个人去收拾打扫下几间厢房给我们今晚安置用,待明日我瞧过各处,再另做安排。」 鲁嬷嬷应声道:「是。」说着眼角却去看郭庄头,想看看对方是何态度。 苏立秋早瞥见了,「呵」一声道:「鲁嬷嬷,陛下降旨,赐给我这所庄子,从今往后,我才是庄子的主人,房契身契等,到时皆在我手,你做事若要看眼色,只须看我的眼色,无须再看他人的。」 鲁嬷嬷尴尬,讪笑解释道:「老奴想着庄主新来乍到,或者有些想不到的地方,想看看郭庄头有否补充。」 苏立秋一听,便问郭庄头道:「你有什么补充呢?」 郭庄头恭声道:「庄主英明,在下没什么补充的。」 「嗯。」苏立秋满意点点头,喊过苏夫人身边一个婆子道:「孙嬷嬷跟着鲁嬷嬷同去,箱笼要置于何处,被褥如何铺,要否薰香,且指导一番,今晚且得让母亲好生安歇。」 孙嬷嬷应了,心下知道这是派自己去监督鲁嬷嬷并套些话呢。 待鲁嬷嬷领着数位婆子下去,苏立秋另又点名领头的厨娘道:「白嬷嬷,我们还没用晚膳,你领着人下去做几桌酒菜,多做几盘肉,侍卫大哥们一路辛苦,晚上且还得巡夜,须得吃饱些。」 见白嬷嬷应下,苏立秋再点名苏夫人身边一名婆子并一名丫鬟道:「你们跟着白嬷嬷同去,看看厨房内有何物,有否张公公并母亲和哥儿喜吃之物,若有,教他们如何炮制。」 婆子和丫鬟心知,这是怕厨房的人做手脚,让她们去看着些呢。 待白嬷嬷领着厨娘下去,苏立秋再点院内大丫鬟的名,问道:「桃花姐姐,你可会泡茶?」 桃花忙忙应道:「奴婢会泡,只是技艺不算精。」 苏立秋道:「既这样,你领两个小丫头下去,拿了炉子过来这边,就在前面摆上矮桌,生炉煮水,给我们泡上茶来。」 桃花领命下去。 苏立秋这才看向毕信,喊他上前道:「阿信,你领着人,分成两批,举了火把,在院内巡看一遍,若有不妥之处,马上来报。待晚膳后,还得轮值,不能让蛇虫鼠蚁等惊扰了母亲。」 毕信领命下去。 郭庄头听到这里,脸色已是微变,心内暗惊,好傢伙,这姑娘年纪轻轻,却这般老练,进来后一番吩咐,已瞬间把我架空。 还有她说什么蛇虫鼠蚁……,莫非知晓了什么? 这姑娘不简单,不大好应付。 苏夫人见苏立秋排兵点将,井井有条,不由欣慰,先前还怕她在乡下长大的,当不得大家主母,现下瞧着,却是多虑了。 这庄子破败,庄头看着不好相与,婆子管事一脸兇悍,没有一点手段,怕是镇压不住。 纵是我来管理,怕也管理不来,没想到秋姐儿一丝儿不憷,就这么发号施令,又叫自己人监管着她们,不叫她们弄手脚…… 苏夫人一时感嘆,到底是苏家血脉亲女,骨子里一些东西还是在的。 苏立秋一转头,见苏立秋满脸慈爱瞧着她,不由笑问道:「母亲因何这般瞧着我?」 苏夫人抿唇一笑,难得调侃一句道:「自是觉得你好看。」 说毕又道:「你要是男子,就没白哥儿和英哥儿什么事了。」 苏飞白和苏飞英一听,假装跳脚道:「母亲这就嫌弃我们了?」 苏立秋不由失笑。 她笑完,一时惊觉,只要苏飞玉不在场,母亲便会把她放在心上。若苏飞玉在场的话…… 昨日种种,歷歷在目,如何能忘? 她回过神,看向管事们和帐房道:「把庄内今年的帐薄搬上来,我先翻翻。」 管事们和帐房脸上陪着笑,脚步没有动,只拿眼去看郭庄头。 郭庄头陪着笑脸道:「庄主赶了一天路,现天也晚了,不若先休息,明儿再看帐薄?」 第126页 苏立秋笑了笑道:「郭庄头,这帐薄要是没问题,哪用怕我看?再说了,一晚功夫,我也看不完,现只是翻一翻,心下有个底,今晚才能安睡。可不要说,陛下赐我一座庄子,结果帐薄一交,没有结余,全是欠债,到时我拿什么填这些窟窿?」 郭庄头:没错儿,帐薄确实没有结余,全是欠债,你非要今晚看,只怕要睡不着了。 他嘆了口气,吩咐管事们,「庄主非得今晚看,便把帐薄搬出来罢。」 稍迟,厅中摆满了帐薄,地下还有十几箱。 苏立秋拿起一本帐薄翻看,好傢伙,果然没有结余,全是欠债。 苏夫人和苏飞白并苏飞英也帮着翻看帐薄,这一看脸色都变了。 果然是一个赔钱的庄子,瞧瞧这些欠债…… 苏夫人有些头痛,想着过后须得派几名得力的管事过来帮着看帐才行,瞧瞧,秋姐儿这是接了一个什么烂摊子? 再能干,也抵不得摊子太烂。 柔菊在旁边侍候,怕苏立秋看帐睏倦,眼见桃花领着小丫头已煮好水,便忙忙去催桃花快点泡茶。 苏立秋看了几页帐薄,嗅得茶香,抬头见桃花领着人端了茶过来,便端了一杯,轻呷一口,贊道:「桃花姐姐好技艺。」 桃花笑道:「当不得庄主谬赞,庄主和夫人喝的茶,是这位姐姐泡的。」说着指指柔菊。 苏立秋不由一笑,自从那回自己的药被掉包后,柔菊于这些事上,特别谨慎小心,这泡给自己的茶,她也不敢假手于人,怕别人动了手脚。 苏夫人喝了半杯茶,又翻帐薄,一时担忧,抬头看看苏立秋,想说什么,因厅中人多,到底忍下了。 帐目太烂,这庄子,怕是要不得啊! 若啃下了,不知道要填多少私己进去。 不填吧,定然没有好日子过。 苏夫人越想越担忧,眉头不由自主蹙了起来。 苏立秋喝了一杯茶,倒是精神不少,一时让人拨亮灯盏,指指帐薄一处地方朝郭庄头道:「这条数不对。」 郭庄头便踱步过去,笑问道:「有何不对?」 呵哟,这些帐,可是帐房和管事们精心做的,推敲良久觉得没问题,你一个年轻姑娘,一眼还能挑出毛病来?我信了你的邪! 苏立秋手指还点在帐薄的条目上,眼睛亮亮道:「我适才进庄,问过庄民,说庄内各户养鸡生蛋,鸡蛋自给自足,并不需向外採购。但这处帐薄,写着每年採购鸡蛋若干,这个也罢了,这鸡蛋的价位是不是离谱?京城鸡蛋价位如何我自知道,庄中採购的鸡蛋竟比京城贵几倍?到底是问谁买的鸡蛋?你们这是被诓骗了么?明儿把卖蛋的人喊来,若是诓骗,定要报官送官。」 郭庄头一惊,她一个富贵姑娘家,竟知道鸡蛋价位,进庄时还打听过? 他斟酌言语,措词道:「庄主,庄中採买物资时,并没有记下向谁购买的,这会倒不知道找谁去。若真箇被诓骗,过了这些时日,也找不到人了。」 苏立秋笑道:「你这话不通,庄子这么大,採购的鸡蛋这么多,算是一笔大生意,竟没有货比三家,也没有记下是向谁购买的,这是傻子吧?」 她突然一沉脸,「我瞧你们不是被卖鸡蛋的诓了,这是合伙想诓我呢?你们且说说,当时买这鸡蛋的,是哪个管事?这管事脑子有包吗?这是把十两银子当一两使?庄中再有钱,也经不得你们这般折腾。」 其中一位年轻管事听得这话,却是不安,这鸡蛋杂物诸帐,是他记录的,若是追究到他头上,哪…… 他有些经不住事,心里一慌,脱口就道:「鸡蛋的价位,应该是记错了。」 苏立秋当下扬眉,「原来是记错了,我就说嘛,鸡蛋怎么可能这么贵?」 说毕再翻几页,合上道:「这本除了鸡蛋价位,其中茶叶价并猪肉价也不合理,你们拿下去查查,是不是都记错了,好生改过来,我明儿再瞧瞧。」 说着把帐薄掷给年轻管事,再拿一本翻了翻,这一翻又指出一处地方道:「郭庄头你过来,这里记载端午节礼若干,花费三千两,到底是何节礼,送了何人?既送礼,对方当有回礼,回礼的礼单记载在何处?」 郭庄头为难道:「庄主,咱们桃花庄太穷,一直交不齐税,上头睁一眼闭一眼,所以年节不得送些节礼嘛?至于送了何人,庄主将来总会知道。」 苏立秋似笑非笑道:「是你送的礼吗?你又不是庄主,做得了这个主?既然是你送的礼,这三千两,不能赖在我头上。你且填上。若查到回礼,回礼值多少钱,就补给你。」 郭庄头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沉声道:「庄主,我当时也是为着庄民着想,又不是为了自己,况且我当着一个穷庄的小庄头,哪有三千两可填。庄主这是想逼死我。」 他说着,心下郁恼万分,这小贱人,竟要我掏银子,且等着,叫你知道爷的厉害。 苏立秋瞥得郭庄头的神色,歪头道:「怎么,心里想着怎么报復陷害我吗?」 郭庄头扭开头道:「不敢。」 苏立秋冷笑一声道:「敢不敢的,谁知道。」 她顿一下,「你若不想填上这笔银子,那便告诉我,这笔银子送去了何处。我亲自上门去讨要。」 郭庄头:自然是送到晋王府上,只是这如何告诉得你? 第127页 他没好气道:「我不敢说。」 说毕闷闷走开。 苏立秋瞥他一眼,暂且抛了此事,不再纠缠,又翻几页,一时又指着一处,跟两位帐房先生道:「这一页记着,有管事领了盆碗米面炭等,却没註明用处。另,这些东西的总价算错了,算多了三十两。」 听得算错这句话,两位帐房先生不服气,你适才那么扫一眼就说算错了,你算帐这么厉害,还要我们帐房先生做什么? 他们便上前,拿过帐薄重新算一遍,这一算,不由惊异发现,还真算错了。 这回,他们不由小心翼翼看一眼苏立秋,心下滋味复杂。 其中一位管事道:「这是那一回下大雨,有庄民的房子塌了,郭庄头髮善心,让管事领了东西去救济。」 苏立秋脸色一霁,点头道:「我随便扫一眼便看出错处来,想来这本帐的错处也极多,你们拿去再算一遍。」 说毕又翻另一本帐薄,这回翻得极快,翻完道:「这一本买的东西不对劲。记载的日期是夏天,买的全是冬日之物,要说因事制宜,先行备下冬日之物的话,这些物事又粗笨又贵,何必早买?」 她挑完错处,摇摇头,又翻几本帐薄,很快指出三处算错的地方,跟两位帐房先生道:「两位先生到底是不会算帐呢,还是因为思量着这帐太细碎,普通人没法查看,记完便不复查一遍?」 两位帐房先生一时有些狼狈。 苏立秋又喝一口茶,搁下茶杯看向脸色不好的郭庄头,道:「庄头是不是喊人重新整理一下帐薄?先使人查一遍,再呈给我?」 她嘆气道:「我进庄子时,见得各处并不算穷,想来产出也不致那么少,但这帐薄么,实在瞧不得,欠债太多啊。」 她又看向张太监,「张公公,我是把这些事儿写个奏摺,奏上好呢,还是待郭庄头等人再理一遍帐,复查一遍再说?」 郭庄头一听奏摺什么的,心下倒是一惊,没错,庄子的银两全归笼献给了晋王,官员们多有知道的,并不敢多管,但这姑娘若是伙同张公公写了奏摺奏到陛下跟前,陛下要是一查,查到晋王头上…… 听闻陛下最近宠爱景妃娘娘,对淑妃娘娘大不如前,连带晋王也不如以前得势,若再因这事被追究,哪…… 张太监这会已看向郭庄头道:「你说呢?」 郭庄头瞬间有了决定,当下道:「庄主要我们自己再查一遍帐薄,我们自然要查,庄主请放心,定然查得明白,到时再呈上。」 苏立秋满意点头,「郭庄头好生重查,我料着,帐薄再呈上来时,纵然没有结余,也不会欠债的。」 郭庄头:好么,这是要我们把欠债的窟窿全填补好再交给你? 他脸色阴晴不定,心下做了好几番思量,到底要不要将此事禀告晋王,由晋王定夺? 正好收拾厢房的婆子来禀报,说是已收拾好,另有厨娘来禀,说整治好酒菜了,问在何处摆桌。 郭庄头便道:「庄主,大家也饿了,且用了饭,余者诸事,稍后再商议。」 苏立秋点头,「也好。」 郭庄头便吩咐在厅中摆桌,一时厨娘们鱼贯提了食盒进来,遂一摆上酒菜。 这当下,孙嬷嬷便来跟苏夫人耳语道:「夫人,这处厢房虽打扫过,却有霉味,刚已薰了香。」 又道:「老奴探了话,鲁嬷嬷是庄中老人,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也在庄中。听她话意,似乎愿意效忠姑娘。」 苏夫人便低声吩咐道:「你给她点好处,着意结纳,借着她再探问庄内诸事,若她真箇愿意效忠秋姐儿,自有她好处。」 孙嬷嬷自是点头应承。 一会儿,跟去厨房的一个婆子也回来了,同样上前跟苏夫人低声禀了厨房内的事,另道:「因菜还没上齐,老奴不放心,叫小青守在厨下,待上完菜,瞧着没什么不妥了再回。」 苏夫人点头道:「这些吃食诸物,最要上心,明儿,也须得早些过去厨下瞧着。」 婆子应下。 苏立秋正在瞧菜式,却是鸡鸭鱼肉青菜鸡蛋等乡间野味,没有其它稀罕物事。 一时众人入席,苏夫人领着苏立秋和两个儿子坐了一桌,张太监和郭庄头诸人坐了一桌,另在廊下摆了两桌给婆子丫鬟并侍卫们。 席间,苏立秋因见苏夫人不大动肉菜,便问道:「母亲吃不惯么?可要另叫厨房做一碗鸡蛋银丝面给您?」 苏夫人道:「路上颠着了,我这会也没胃口,不用做了。」 苏立秋想了想道:「待会儿我亲去厨房瞧瞧,另给母亲做点爱吃的。」 苏夫人笑道:「你忙了一天,刚看帐也伤神,不用再操心我吃食,我可是庄主母亲,想在庄中吃什么用什么,自会打理。」 苏立秋笑一笑,给苏夫人布菜。 苏飞白和苏飞英今日策马狂奔,少年人这会早饿了,虽觉吃食粗些,却用得欢,一边道:「乡间野味嚼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苏飞白舀汤,一边趋向苏立秋,小声道:「二姐,你适才指出帐薄那些错误时,郭庄头那表情啊,真像开了染坊。」 苏飞英也小声插嘴道:「我先还担心二姐这庄主怕是做不长,刚刚见二姐威风八面,收笼庄中人马,镇压郭庄头,却是明白过来,二姐不当庄主谁当庄主?」 第128页 苏立秋被他们逗笑了,「早间,是谁拼命劝我不要来庄子的?」 苏夫人闻言却是道:「秋姐儿,你到底是姑娘家,将来总要嫁人,这庄子待一阵子,图个新鲜也罢了。」 苏立秋不接苏夫人的话,只朝苏飞白道:「这庄子大,咱们应该设个箭靶,天天练箭。」 苏飞白一听,极表贊成,「明儿就设。话说,我们今儿骑的马儿,神勇且温良,正好骑着他们练个百步穿扬。」 苏飞英接嘴,兄弟一说起练箭,一副要在庄上长居的口吻,倒弄得苏夫人无语了。 她寻思着,总要好生劝转女儿,让她及早回苏府。 这庄中的人,瞧着就不是良善之辈,怎么能放着女儿跟他们在一处? 苏飞英这会说着话,却是提起苏逸明和苏飞玉,道:「也不知道父亲和大姐在秋狩场那边如何了?我猜,这会应该是围着吃烤肉。」 苏飞白笑道:「烤肉偶然吃一次两次还好,天天吃可受不了。大姐那肠胃就受不住。」他话音一落,马上看看苏立秋,怕自己提起苏飞玉引苏立秋不快。 苏夫人也忙转移话题道:「这庄中的青菜却嫩,你们试试。」 说着给苏立秋挟菜,见她喝汤,又拿手帕子给她擦嘴角。 苏飞白和苏飞英便假意道:「母亲偏心,只顾二姐。」 苏夫人便笑骂他们道:「多大的人了,还跟二姐争宠?」 另一桌,郭庄头挟菜,眼角见得廊下有人张望,手指便一弹,做了暗示。 柔菊侍立在苏立秋身后,突然嗅得一丝腥味,一时低头瞧了瞧,这一瞧尖叫起来,「有蛇!」 桌子底下,不知何时,盘了两条蛇,正吐着蛇信。 同个时刻,苏夫人也发现桌下有蛇,同样惊叫,脸上变色,却又喊苏立秋道:「秋姐儿,快缩腿,小心被咬。」 喊着,又吩咐苏飞白和苏飞英,「你们站到椅子上,快叫侍卫进来收拾蛇。」 她话音一落,却见厅外又游进数十条蛇,看花纹,度着有剧毒,一时花容失色。 苏飞白和苏飞英脸上也变色了。 郭庄头这会也站到椅子上,正喊人,一边道:「诸位身上是不是佩戴了香包?这处的蛇最喜香味,一嗅就不管不顾来了。」 不知道谁尖叫起来道:「是庄主带来的人身上有香包,我嗅到香味了。今儿若是谁被蛇咬死了,庄主得负责。」 很快又有人喊道:「是庄主的母亲身上有香包,这蛇,就是她招来的。」 苏夫人脸色剧变,她身上确实佩着香包,一时便想解下香包掷出去。 苏立秋早按住苏夫人的手,微笑道:「母亲不用慌,我在乡下时,见惯了蛇,自有法子驱走它们。」 郭庄头还是沉不住气啊,这么快就放蛇了! 苏立秋想着,已是手快解下荷包,从中摸出一颗药丸,用手揉揉,一时站到椅子上,用力把药丸掷向不远处地下,只听「砰」一声,药丸炸开,散发出一阵硫磺味,蛇们嗅得味,忽然纷纷蹿向外间。 只一瞬间,厅中地下就干干净净。 苏立秋还站在椅子上,这会环顾众人道:「蛇虫鼠蚁之辈,不足惧,诸位坐下,安心吃饭。」 苏飞白和苏飞英带头鼓掌道:「庄主威武!」 庄内惊魂未定的诸人,一时也跟着鼓掌道:「庄主威武!」 苏夫人同样带笑鼓掌道:「庄主威武!」 第71章 . 杀伐决断 杀鸡儆猴 毕信正在院内巡查, 听得这边有蛇,匆忙赶来时,便见蛇已被苏立秋驱走了, 一时忙进厅内请罪道:「是属下疏忽, 没有先行叫人燃药草到处驱一下。」 苏立秋扬声道:「不关你的事,这蛇来得突然, 说不定是有心人为之。你说是不是,郭庄头?」 她后面这句话,却是冲着郭庄头说的。 郭庄头站起陪笑道:「庄主说笑了, 庄中破旧,蛇虫横行,这处时不时有蛇蹿进来,却是常事。今儿的蛇来得又急又多, 度着是嗅到香味所致。」 苏立秋「哦」了一声, 又转向毕信道:「你先用饭,过后再领人重新巡查一遍, 燃燃药草驱赶蛇虫,但有一条, 要防着地头蛇在背后突然袭击。」 毕信领命。 郭庄头听得「地头蛇」三个字, 眉头跳了跳, 呵,这是指桑骂槐呢。 他一时没了胃口,匆忙扒几口饭, 过来道:「庄主, 若没有其它事,属下先告退。」 苏立秋放下筷子道:「等等。」 郭庄头便停下脚步,等着指示。 苏立秋沉吟一下道:「郭庄头, 今晚搬来这些帐薄实际情况到底如何,你自己知道。现下给你五天时间,借你两个帐房并十位管事,你带着他们再理一遍帐目,理好交给我。希望到时帐目不再欠债。若还是欠着巨债,其中又有诸多错误并不合理之处,说不得,我只能写奏摺禀及陛下了。」 她说毕不待郭庄头回话,已是挥手道:「好了,下去罢!」 郭庄头张张嘴,眼角瞥见张太监看过来,到底吞了话,忍气下去了。 苏夫人被蛇惊扰过,一时更没了胃口,早放下筷子,跟苏立秋道:「秋姐儿,我去厢房瞧瞧床铺等物,安置一下,这处破旧,只怕晚上睡不安稳。」 她说着,又吩咐苏飞白和苏飞英道:「你们陪着秋姐儿,等我安置好,你们再过来。」 第129页 苏立秋自然不放心,拦住苏夫人道:「母亲,适才进了蛇,也不知道暗处还有什么东西,可别叫那些东西惊忧了您。」 她招手喊过几个婆子道:「你们再过去厢房瞧一瞧,到处检查一下,床底下也要举灯瞧瞧,拿扁担捅一捅,查得没藏什么东西了,一人守着一间房,叫一人来禀报就好。」 吩咐毕,另喊丫鬟上前,「你去厨下吩咐人烧热水,待会儿我们要洗漱。」 待丫鬟下去,她又喊桃花上前,「把残茶倒在杯子里端过来,我们且得漱口。」 桃花忙去倒残茶,一边暗道:早就听说富贵人家讲究,饭前要净手,饭后要漱口,这果然! 苏夫人漱了口,另喝了半杯茶,一时心里倒是安定了不少。 这处破旧,丫鬟呆木不机灵,庄头一脸不好相与,亏得秋姐儿能干,倒是镇压住了,也使唤得动众人。 一时又庆幸,亏得自己跟着秋姐儿一同过来,身边也带了几个自己人,若不然,秋姐儿势单力孤的,一个疏忽,岂不是要被欺负了。 张太监暗暗观察苏立秋,眼见她初来乍到,一下子就立住了,不由称奇,心道回去自要仔细禀上。 他知道郭庄主如何作弄苏立秋都好,断不敢有半点怠慢他的,当下已是随庄内一个管事先去安歇了。 一时婆子来禀苏立秋,说是厢房检看过,并无不妥,苏立秋这才领着苏夫人诸人过去。 正好热水来了,各人在厢房内自洗漱一番,收拾一会,方才妥当。 苏夫人未及安寝,寻思着今晚之事,到底不放心,让人去敲苏立秋的门,喊她过来一处睡。 苏立秋很快来了,笑道:「母亲不喊我,我也要过来的。」 她早检看过窗户,总觉窗子不牢靠,窗纸一捅就破,若有人夜里存心不良,捅破窗纸,放进什么东西来,哪…… 现还没有收拢庄中人心,万事得小心。 她和苏夫人说几句话,一时喊过婆子道:「你去瞧瞧毕信巡到哪儿了,叫他来见。」 婆子应声去了。 一会儿,毕信便在门外求见。 苏立秋出去,吩咐了毕信几句话,又压着声音道:「你今晚且辛苦些,多些巡查,留意着我们这边,若有动静,便来个迎头痛击,不要留手。」 毕信小声问道:「庄主怀疑今晚还有人会闹事?」 苏立秋点头,「希望是我多虑吧,但凡事提防着些好。」 毕信道:「属下会安排人手,大家轮着盯这边。」 苏立秋道:「你暗中安排,但不要露出痕迹,最好假装全困了,没了精神。」 毕信点头应下。 苏立秋看着毕信下去,又敲敲隔壁的房门,喊苏飞白和苏飞英出来说话。 苏飞白和苏飞英听了几句,少年人却是兴奋异常,摩拳擦掌道:「本待秋狩时显显身手,结果来了这边,手都痒了。今晚若真有人敢来闹事,管打得他哭爹喊娘。」 苏立秋比比手势道:「小声些,别吓着母亲。」 苏飞白挥挥拳头,「二姐放心,我这阵子练射箭,臂力强了不少,打一个两个贼子没问题。」 苏飞英也道:「我放倒一个两个没问题。」 苏立秋又低声叮嘱道:「你们也不用特意守着等贼子,只管睡,待我叫喊再来。」 她交代完,这才进房,喊人给她寻出寝衣,在屏风后换上了,出来便挤到苏夫人床上去。 苏夫人见婆子和丫鬟也睏倦,便道:「你们且去耳房中睡,若有事儿,扬声叫你们就是。」 婆子和丫鬟便下去了。 苏夫人累了一天,虽地方和床铺处处不适,到底睏倦,闭眼一会就睡着了。 苏立秋却是掐手心,强令自己清醒,喊系统道:「妖怪,你说今晚还有没有事?」 系统道:「你觉着呢?」 苏立秋沉吟道:「按秘笈里套路,夜里的故事会更精彩。」 她打个呵欠,「可是,我困了,想先睡一会。」 系统「嗯」一声道:「你想睡多久?我可给你设个闹钟。」 苏立秋一听闹钟两个字,却精神了一下,她在好几本秘笈里看到,里面的人拥有各种稀奇的东西,闹钟是其中一种。 系统见苏立秋脑中闪过好几只猫头,便问道:「你想什么呢?」 苏立秋答道:「闹钟。」 系统无语,只好摆出数十款新式闹钟给苏立秋开眼界。 苏立秋被震住了,「唉,秘笈里记载的东西果然都存在,只是我见识浅薄,不知道罢了。」 系统道:「你不知道并不奇怪,这些东西,要在以后的年代才会出现。」 苏立秋睡意上涌,喃喃道:「我先睡一个时辰,你帮我设闹钟罢。」 话音一落,她便秒入睡。 一个时辰后,系统设的闹钟准时响了。 苏立秋被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眼见房中一灯如豆,远远传来鸟叫声,好像不会发生啥事的样子,便摇摇头,难道是自己杯弓蛇影了? 她怕吵醒苏夫人,并没有下地,静坐片刻便打算重新躺下,才要躺,窗子一响,房中的灯突然熄灭,四下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苏立秋:哟,今晚的重头戏要来了么? 窗外传来悽厉的猫叫声,窗子又一响,接着有重物爬窗的声音。 第130页 苏立秋披好外衣,轻手轻脚摸黑下床,在床边摸到一早放好的一根扁担,一时坐在脚踏上,竖着扁担等那物事过来。 只听「嚓」一声响,有东西挪地的声音,接着「砰」一响,两片白影先后飘了过来。 苏夫人在床上听得响动,一下醒了过来,摸一摸身边,没有摸到苏立秋,一时大惊,喊道:「秋姐儿!」 苏立秋马上应答道:「母亲,我在床边。」 话音一落,已是举起手中扁担,朝着先飘过来那片白影勐然砸下,一边大喝道:「敢装神弄鬼,今晚要叫你有来无回。」 苏夫人也看见白影了,还没来得及尖叫,就听见苏立秋说什么装神弄鬼,一下定神,大喊道:「来人!有贼!」 听得苏夫人大喊,飘在后边那片白影瞬间跳窗往外逃逸。 一晚没敢深睡的苏飞白和苏飞英听得声音,早已冲出来,瞬间破门而进,一人持灯,一人拿棍子跟着苏立秋一起痛打白影。 一时白影倒地,发出惨叫,喊道:「饶命饶命!」 苏飞英持火把照地下白影,苏飞白拿棍子扳白影的脸,灯下看得分明,那人却是今晚和郭庄头傍坐在一起吃饭的管事。 苏立秋上前一脚,踹在管事膝上,瞧了瞧他身上白衣,冷笑道:「看来这是往白衣上涂了药水,黑暗中发出白光,装做鬼来吓我们呢。」 她一言给苏夫人释了疑,又吩咐苏飞白和苏飞英道:「把他提出去,好生审问,看看是谁指使的。」 苏飞白和苏飞英也怕夜半惊忧苏夫人,早提着管事的领口,拖出门去。 窗外,毕信也领着人捉住了爬窗逃逸的另一个白影,痛打一顿之后,提到廊下审问。 房中,苏立秋叫婆子来点了灯,又安抚苏夫人道:「母亲别怕,那人应该是想装鬼吓我们,一旦我们吓病了,他们就得逞了。」 苏夫人自然后怕,搂着苏立秋道:「秋姐儿,人心难测,这处待不得,咱们还是回府吧!」 苏立秋摇头,「母亲,您要是怕,明儿让白哥儿和英哥儿先送您回去。」 苏夫人只得止话,过一会嘆道:「才来半天功夫,就发生这么多事,以后可怎么待?」 苏立秋道:「母亲,我这不是全应付了吗?他们也是欺着我们初来,人生地不熟,才想冒险吓走我们。待住几日,摸清了他们的底,度着他们不敢再造次。」 她说着,叫丫鬟婆子过来守着苏夫人,自己整衣,准备出去看苏飞白等人有否审问出结果来。 苏夫人却是拦住道:「有白哥儿和英哥儿呢,你一个姑娘家,半夜里别出去了。」 苏立秋笑道:「母亲,我是庄主,迟早要立起来,碰着事儿不能缩,得出头。」 说着早推门出去了。 苏夫人不由发愣,这不是养了一个女儿,这是养了另一个「儿子」呢。 苏立秋一出去,毕信已过来禀报导:「庄主,那白影儿原是庄中管事,被打不过,说是一时起意,想吓吓夫人和庄主,便穿了涂上药水的白衣,爬窗进房。只至这会,愣是不肯说是谁指使的。属下怕再打下去会死人,便停手了。」 苏立秋道:「既不肯说,那可能是有把柄握在别人手中,或者妻小被人押住。你派人去查查他妻小在何处。这会且先把人押下去关着,天亮再继续审。」 她才说完,苏飞白也过来禀报,说那白影儿是庄中管事,只是嘴硬,不肯说是谁指使的。 苏立秋便让苏飞白把人移交毕信,让毕信一道带下去关押。 闹了这么一会,天也快亮了,苏立秋打个呵欠,进房和苏夫人道:「母亲,接下来应该没事了,可以安心睡了。」 说毕爬上床,翻个身就睡。 苏夫人却是焦虑得睡不着,在床边辗转反侧。 这处这么危险,到底要怎么才能劝转秋姐儿,让她回府呢? 天一亮,苏夫人洗漱毕,便到了会客厅,喊过婆子,让她去传一个小厮过来。 小厮长山原是跟随苏逸明进出的,为人颇机警,当下见得苏夫人,已是行礼道:「夫人有何吩咐?」 苏夫人道:「你用了早膳,带点干粮,快马回秋狩场,跟老爷报一声平安,老爷若问这边的事,你照直说。看看老爷有何说法。另,秋狩场那边有什么事儿,你也打听一圈,回来跟我说一说。」 长山应下,这才告退。 孙嬷嬷这会却去厨房提了早膳,摆上桌道:「夫人,天也不早了,先用早膳罢。您昨晚吃得少,今早再不吃,怕要饿坏了。」 苏夫人见早膳是清粥小菜,瞧着倒有了胃口,一时吩咐道:「去看看姐儿和哥儿醒了没有,若醒了,叫他们过来一道用早膳。」 早有丫鬟来报,笑道:「夫人,庄主醒了,问得夫人在这边,说请夫人自行用膳,她还有事要吩咐毕侍卫。」 苏夫人交代丫鬟记得提醒苏立秋用早膳,自己先随意用一些,因昨晚睡不好,这会倒又困了,便领着婆子回房,且去补眠。 苏立秋一醒,洗漱毕,用了早膳,却是忙忙见毕信。 毕信禀道:「庄主,属下刚刚又审过两位管事了,他们还是不肯说是谁指使的。属下倒是问过庄中其它人,却又说这两位管事的家小并不在桃花庄,并不知藏于何处。」 第131页 苏立秋想了想道:「你出去喊鲁嬷嬷,让她传我的话,召集庄中人到前院,再把两位管事提出来,我要当众训一训,警醒一下他们。」 一会儿,庄内诸人便集到前院,毕信依着苏立秋的话,绑了两位管事丢到人前。 苏立秋让人在台阶上放了一张椅子,她坐在上头,环视一遍众人,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冷笑道:「这两位管事,半夜里想灭主,你们说一说,要如何处置?」 她见众人窃窃私语,便又转头看向立在一边的郭庄头,扬声道:「郭庄头,这两个人昨晚傍你坐着一道用饭,瞧起来是你心腹,昨晚之事,是不是你指使的?」 郭庄头自然矢口否认,连连自称冤枉道:「庄主明鑑,小人世代忠良,哪会做出这种背主的事儿?」 他说着,看向阶下跪着的两位管事,痛心疾首道:「庄主可是陛下亲自封赏的,来头大,你们怎敢半夜去吓她?不要命了么?」 他说毕,又转向苏立秋,建议道:「庄主,这两人背主不义,但念在他们上有老,下有小,又是初犯的份上,不若逐出庄去就罢了。」 苏立秋道:「郭庄头,你这话,却有包庇有意。他们半夜装鬼要吓死我们,我这里轻轻放过,岂不是纵恶?」 换成没有提防的,或是胆小的,初来乍到,被两位管事半夜里这样一吓,不吓死也得吓掉半条命,过后还敢待在这儿? 这会子得当众罚他们,杀鸡儆猴。 也敲打一下郭庄头,若不好生填补帐上窟窿,还要弄手脚,后果自负。 她想着,嘆息着朝两位管事道:「既知我是庄主,还敢行兇,可知你们背后有人。也罢,我治不得你们,官府总治得你们吧?」 她朝毕信道:「把这两个背主的东西腿骨打断,再把他们送到官府,交由官府处理。」 毕信领命,当着众人的命,带着侍卫,拿棍子狠打两位管事的腿骨。 众人只听得「嚓」一声,两位管事惨叫,似乎腿骨已断,不由悚然一惊,瑟瑟发抖。 待毕信拖走两位管事,苏立秋站了起来,满脸肃然,扫视一遍众人,冷冷道:「别以为我是女子,便会心慈手软。以后再有犯上的,试图装神弄鬼或者背后干坏事的,一旦被我知道,一概不轻饶。」 见众人低头不敢说话,苏立秋又清声道:「我是赏罚分明的人,若有功,自然会赏。好了,庄中少了两位管事,自认能当管事的,可在苏飞白那儿报备,过后我会考较一番。」 她拍拍手,「大家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你们。」 苏夫人在房中醒来,听得苏立秋叫人打断两位管事的腿骨,扭送官府,不由发愣,这作派可太像她外祖父了。 她外祖父,当年也是这般杀伐决断,方才挣下一番家业,给子孙留得庇护。 她又轻嘆,以这孩子的性格,若是男子,早挣下一番功业了。可惜她是女子,总归要嫁人。 因着苏立秋处罚了两位管事,这一日庄中众人却是服贴了许多,都观察着风向,不敢妄动。 很快的,桃花庄的庄民和佃农,便得知庄中来了一位新庄主,这庄主一来就打杀了两位管事,一时议论纷纷,猜测这位庄主能否斗过郭庄头。 待傍晚,庄民与佃农,又听得新庄主要在院外见见他们,听听他们对庄中有何期待,便纷纷聚集到院外。 待庄主出来,众人不由眼睛一亮,好个男装丽人。 这会子,苏立秋却是借穿了苏飞白的衣裳,做了男装打扮,一出来就负手看着众人,扫视一番,这才扬声道:「陛下将桃花庄赏赐给我,且派了张公公同来,大家明白陛下的苦心吗?」 她抛出问题,不待人回答,又道:「陛下知道,大家日子不好过,其中定有原因,因特派我前来,带领大家过上好日子。」 「大家不用怀疑,且试目以待。」 众人听得苏立秋是楚帝派来的,又见她身边真箇站着一位太监,一时都有些信了,好些人已是热泪盈眶,原来陛下知道他们啊! 不知道谁领头,庄民和佃农全部跪下,大唿道:「庄主英明!」 张太监见状,心道:好傢伙,亏得她是女子,若是男子,以这口舌,怕不是要…… 郭庄头站在后面,脸色晦暗,心道:瞧她这能耐的…… 一时又发愁,看来帐薄之事,煳弄不得了,这要如何是好? 稍迟,郭庄头悄悄熘进院内,喊过一位汉子,耳语道:「此事咱们没法做主了,须得禀上。你悄悄儿出去一趟,把事情告诉那位。」 待汉子下去,郭庄头不由仰头看天,嘆了一声:「这天难道要变?」 庄外,长山却是打马归来,一进庄,马上去见苏夫人,禀道:「老爷说,待秋狩毕,他会过来一趟。」 说毕看看左右,又小声道:「夫人,老爷另有一句话。」 苏夫人便让婆子丫鬟退后一些,这才道:「你说罢。」 长山低声道:「老爷说,景妃娘娘有喜了。」 苏夫人「啊」了一声,又惊又喜,这京城的局势,终于要变了么? 景妃如此得宠,若能生下皇子,说不定真会封为太子啊。 而景妃和周锦年的母亲,本是堂姐妹,景妃得势,周锦年也不用再避让平阳公主。 第132页 若如此,周锦年和秋姐儿这桩婚事,或者还能再议。 她喜了一下,突然又一愁,不对,玉姐儿那晚提过,说她要嫁秦王,如今景妃怀上,秦王处境自微妙,将来也不知道如何…… 不管如何,万不能让她跟秦王沾上。 她一下明白了苏逸明让长山转告这句话的意思,这是让她重新谋划两位女儿的婚事啊! 第72章 . 掌握婚事 此章修改,情节不同,可再看…… 晚间, 苏夫人遣开身边的婆子和丫鬟,拉了苏立秋在身边坐下,将景妃怀孕的事情告诉了她, 沉吟道:「秋姐儿, 景妃娘娘有喜,宫中局势将有大变化, 朝局也会生变,你父亲身为朝官,自要考虑在此局势下保安全, 也要保你们安全。」 苏立秋听到谢娇容怀孕,也是一愣,唔,陛下这个岁数了, 还能令嫔妃怀孕, 威勐啊! 她回过神,这才道:「母亲有话只管说。」 苏夫人道:「景妃娘娘既然怀孕, 谢家自然水涨船高,周锦年的母亲身为谢家女, 又和景妃娘娘情若亲姐妹, 这么一来, 周家也跟着更加得势,周锦年也不是非得避让平阳公主不可了。」 她拍拍苏立秋的手,「你若不远嫁江南, 想在京城内选一位夫婿, 只能选周锦年。」 苏立秋明白苏夫人的意思,这是说,周家势大, 周尚书先前两次亲上苏府提亲,此事也传扬出去了,别家现下是万万不敢跟周家相争了。 如此一来,她除非不嫁或者远嫁,否则只能嫁周家。 苏立秋知道这会如果跟苏夫人说自己不想嫁人,是行不通的,当下嘆了口气道:「母亲,景妃娘娘这才怀上,能否顺利生产未可知,局势其实未明朗。咱们真不用急。」 苏夫人一听,沉默了片刻道:「但你已十六,婚事耽搁不得了。」 苏立秋道:「母亲,京中局势如此,咱们更应该静观其变,不可妄动,结亲之事,也更加急不得。宁可拖后一年两年,不可这时候陷入旋涡。」 她说毕,站起来,笑一笑道:「今日当众处罚了两位管事,度着近几日,没有人敢再作妖了,今晚倒能安心睡觉。母亲,我累了,且先去安歇,有事儿明早再说。」 苏夫人满腹的话,只说了几句,眼见苏立秋要走,自是拦住道:「秋姐儿,你听母亲说……」 苏立秋「哗啦」一声,已蹿到门口,再一闪,熘得无影无踪。 苏夫人气结,喃喃道:「这会越来越像个调皮的男娃儿,可怎么是好啊?」 苏立秋回了房,马上熄灯上床,开玩笑,要是被母亲知道自己还没安歇,又来拉自己说婚事怎么办? 她虽睏倦,躺到床上,一时却睡不着,便又翻秘笈,喃喃道:「照着秘笈套路,景妃娘娘怀孕了,几位王爷定然要有所动作啊,没理由眼睁睁看着景妃娘娘生下小皇子争储君之位。其实现下最危险的,是景妃娘娘。母亲担心我嫁不出,却是一叶障目。」 她用手肘托起头,晃了晃腿自语道:「远离各位王爷,远离周锦年,才能保平安啊!」 这么一个时候,几位王爷确实各有心思。 谢娇容在秋狩场中被诊出有孕,楚帝大喜,打赏了御医,且也没有刻意隐瞒,因一日功夫,随行秋狩的一些官员便知道了此事,随行的楚王晋王秦王,自然也知道了。 楚王喜炼丹,一心想求长生升仙,且在几位王爷中,一直势弱,又因为私养道姑之事被责罚,声势不如前,心气被挫,自认为与储君之位无缘,听得谢娇容怀孕,却是想着待回去,便让楚王妃备礼物送与谢娇容,主动示好,表示自己无争。 秦王得知谢娇容怀孕的消息,却是悄悄约苏飞玉见面道:「你之前预见景妃娘娘进宫之后落水,事情如你所预见。现下景妃娘娘怀孕,你能预见她生下小皇子还是小公主么?」 苏飞玉咬唇道:「殿下,我之前预见景妃娘娘落水时间过长,因受寒伤及身子根本,以致虽受宠,却不能怀上,可我将预见之事告知殿下后,殿下动了手脚,令得景妃娘娘落水后只受惊,却没有受寒,于是这厢怀上了。现后面的事,我却预见不到了。」 秦王扼腕,踱步道:「你不是会制药和调香,有没有哪一味香,能令得孕妇……」 苏飞玉脸色一白,心下发颤,若是谋害皇嗣,被揭发出来的话,那是要诛九族的啊,自己怎么敢? 秦王见得她的神色,不由哂笑道:「本王不过随意问一句,瞧把你吓的。」 苏飞玉低声道:「殿下,此事非同小可,我自然害怕。」 秦王看向远处,负手道:「你若想当秦王妃,总要有所作为。若待景妃娘娘诞下小皇子,你道我这个王爷之位还坐得稳么?到那时,你也一样不稳。」 苏飞玉咬着唇,想了半晌道:「殿下,容我回去细想一下。」 秦王也不逼她,挥手道:「去罢。」 晋王之前因杨淑妃得宠,声势最高,万没想到楚帝会在晚年宠爱谢娇容,偏谢娇容又怀上,一时感到威胁,第二日急召身边谋士说话。 谋士道:「殿下不可妄动,且静观一段时间再论。」 晋王焦躁道:「若待景妃生下小皇子,一切都迟了。」 谋士小声道:「殿下勿忧,淑妃娘娘打理后宫多年,根基深厚,而景妃娘娘初怀上,得有数月不能侍寝,只要她离了陛下身边,有的是……」 第133页 晋王一听,顿时击掌,也是,待秋狩后回宫,谢娇容不能侍寝,那母妃有的是法子和父皇重归于好,到那时么…… 他寻思着,却有人在外禀道:「殿下,萧荣求见。」 萧荣是晋王安插在桃花庄内的人,专门为他敛财。 当下萧荣进得帐篷内,知道谋士是晋王心腹,也不用避着,便跪下禀了桃花庄发生的事。 晋王一听,恼怒道:「苏家女竟这么猖狂?」 萧荣道:「殿下,苏家女扬言,若不填上帐薄那些窟窿,就要禀及陛下,偏生张公公在侧,目睹所有事,郭庄头也不敢再做手脚了。现请殿下示下,要如何做?」 晋王冷笑道:「不过一个小小女子,岂容她……」 他话音未落,谋士却是插口道:「殿下,单凭苏家女自己,能有这样的胆色么?会不会背后有人指使,想要引出殿下,好趁机告上?」 晋王闻言一惊,自己这厢因为谢娇容怀孕,地位将不保,若又有人趁机设陷阱,确实防不胜防。 他回过神,问谋士道:「依你之见,该如何?」 谋士道:「现下不可再生风波,待过后,殿下得势,苏家女自得把所有的全吐出来还殿下。」 晋王想了想,也是,待坐了储君之位,苏家女半夜就得把东西全吐出来,且到时要叫她生不如死。 他想毕,便交代萧荣道:「你回去告诉郭庄头,把帐薄做好看点,要补的窟窿且补上,先应付着苏家女。」 苏立秋这一天早上却是起得迟了些,才至苏夫人房中,却见潘嬷嬷也在,不由吃惊道:「嬷嬷怎么来了?」 当日苏夫人决定要跟苏立秋同到桃花庄时,犹且不放心苏飞玉,便留下心腹潘嬷嬷,交代一番,让她好生看着苏飞玉,若有什么事,尽管直接禀到苏逸明跟前。 现潘嬷嬷来了此处,哪苏飞玉? 潘嬷嬷听得苏立秋询问,却是嘆了口气道:「秋姑娘,玉姑娘昨晚突然发烧,老爷连夜请了御医诊断,说是风寒,虽服了药发了汗,待至今日,玉姑娘还没退烧,把众人吓坏了。」 她擦擦眼角,「老爷看着不是事,怕别人说不清楚,便让人送老奴过来禀告夫人,想请夫人回去。」 苏夫人这会顾不得许多,已叫人备下马车,待要走,却又不放心苏立秋,喊过苏飞白和苏飞英交代了一番,这才领着一个婆子一个丫鬟登车走了。 上得马车,苏夫人又问潘嬷嬷道:「玉姐儿怎么会突然发烧?不是叫你们好生服侍么?」 潘嬷嬷道:「自夫人陪着秋姑娘走了,玉姑娘便一直郁郁不乐,昨晚上也是闷闷的,出去散了散,回来便睡了,谁知道半夜里倒发起高烧来。亏得老爷情面大,半夜里也能请得动御医……」 她细细碎碎说昨晚之事,又嘆道:「现景妃娘娘怀孕,御医随时待命,并不是一请就能到的。且御医还暗示,叫老爷早些送玉姑娘回府,可玉姑娘病成那样……」 这会儿,苏飞玉迷迷煳煳中睁开眼,喊了一声,侍琴忙端药上前,问道:「姑娘,你怎么样了?」 苏飞玉嗅得药味,却是扭头,摆手道:「拿开!我不喝。」 说着合上眼,喃喃道:「母亲,母亲……」 侍琴只得放下药,伸手摸了摸苏飞玉额角,见依然烫手,不由红了眼眶,吩咐小丫头道:「去门外瞧瞧,看夫人回来没有?」 小丫头应了,「蹬蹬」跑出去。 苏飞玉听得跑动的声音,却又喊起来道:「是母亲来了么?」 侍琴心酸,上前道:「玉姑娘,夫人很快就回来了,你喝点药好么?」 苏飞玉摇头,眼角滚下泪来。 昨晚,她告别秦王,一时心中不安,待睡下,却重复做起以前那场梦,这回,梦里后面一些模煳的场景,竟清晰了起来。 那时却是母亲病亡,父亲与两位弟弟被流放,苏立秋不知所踪,自己则青灯古佛。 苏飞玉眼角再度渗出泪来,双手握拳,喃喃道:「不,我不能让这些事儿变成真的。」 傍晚时分,苏夫人的马车到了秋狩山庄,她一下马车,顾不得换衣净脸,便直奔苏飞玉房中。 房中,侍琴正在哄苏飞玉喝药,却被苏飞玉数次推开,一时焦急,恰听得脚步声,转头一瞧,瞬间惊喜喊道:「夫人!」 苏飞玉本来昏昏沉沉,听得侍琴这一声夫人,一下睁开眼睛,竟挣扎着坐了起来,哭出声来,喊道:「母亲!」 苏夫人已是趋步上前,坐到床边按着苏飞玉,红了眼眶道:「怎么短短几日,竟瘦成这样?好端端怎么就生病呢?」 说毕已伸手从侍琴手中接过药碗,舀了药道:「玉姐儿,你若不喝药,怎么会好?」 苏飞玉一见苏夫人,心下大定,含泪张开嘴,一气儿喝完了药。 苏夫人搁下药碗,扶她躺下,抚抚她的头道:「你且睡一会,母亲去更衣,马上就过来。」 苏飞玉点点头,安心闭上眼睛。 苏夫人便交代侍琴诸人好好服侍,自己出了房门。 她先去更了衣,净了脸,这才去见苏逸明。 苏逸明见她回了,一时松口气,说及苏飞玉的病时,又嘆道:「玉姐儿病成这样,只怕要早些回府。且不管以后如何,两位女儿都十六了,总归要许人。本来说趁着秋狩之机给她们掌眼择夫婿,但你瞧瞧,一个跑了,一个病了,倒是一场空。」 第134页 说及苏立秋,苏逸明便问情况。 苏夫人一提苏立秋,倒是忍不住带笑道:「她倒是能干,有什么事儿,全自己应付了,并不须我操心。我现下只担心她心越来越大,要学男子建功立业,不肯嫁人。」 苏逸明嘆道:「若她是男子,一切都好办,偏生是女子。」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苏夫人到底又困又饿,便用了点心,略歪一下,也不敢真睡,一会儿又起来,往苏飞玉房中去了。 这一过去,却见苏飞玉还在睡,一时便喊侍琴到廊下问话。 侍琴不敢隐瞒,小声道:「姑娘近日总是神思恍惚,似乎有心思,那晚出去一趟,回来半夜便发了烧,且嘴里喊了许多人的名字……」 她犹豫一下,终是咬咬唇,趋前道:「还喊了秦王殿下的名字。」 苏夫人一听,神色大变,问道:「除了你,还有谁听到她喊了?」 侍琴道:「当晚只有奴婢在旁边服侍,倒没有别人。」 苏夫人突然冷笑一声道:「她晚间出去,竟不带一个人么?你也不跟着?」 侍琴马上跪下道:「夫人,姑娘之前出门子,只带郑嬷嬷和杏雨姐姐,因这回杏雨姐姐不适,郑嬷嬷脚痛,便没有跟来。奴婢本以为,这厢自能得姑娘信任,也跟进跟出的,没料到姑娘晚间出去散食,却不要奴婢跟着,奴婢也没法子。」 苏夫人俯视着侍琴,见她战战兢兢,心下便信了她的话,一时道:「起来,好生服侍着姑娘。」 侍琴忙爬起来,小声应下。 苏夫人寻思着,秦王岂是苏家能沾得的,这厢回去,定要赶紧给苏飞玉定下婚事了。 正好苏飞玉醒了,正喊人,她们便进去了。 苏夫人坐到床边,问道:「玉姐儿,你可饿了?我适才叫厨下熬粥,给你端一碗可好?」 苏飞玉拉着苏夫人的手,依恋道:「母亲让我吃,我就吃。」 她说着话,眼眶又红了。 梦里,母亲病亡那会,她真是肝肠寸断,恨不能用自己的命去换。 丫鬟端了粥进来时,苏夫人餵苏飞玉吃了半碗,见她实在没有胃口,这才搁下碗,一时挥退丫鬟们,自己坐到床边,轻声道:「玉姐儿,你到底有什么心事,何防告诉母亲。母亲若能够,总会帮你解决。」 苏飞玉把头偎在苏夫人手臂上,未及说话,泪水又下来了,哽咽道:「我做了一个恶梦,梦见母亲病亡,父亲和弟弟被流放。」 她哭了出来,「我怕梦境会成真。」 苏夫人一听是做梦,倒松了一口气,摸她的头道:「不过是梦,过后咱们到庙里上上香,求颗安心丹便好了。」 她说着,又嘆道:「自打被退了亲,你总是三天两头生病……」 顿一下,又道:「待这厢回了府,须得给你定下亲事了。」 苏飞玉一惊,抬头道:「母亲,我不想嫁,我要陪着您。」 苏夫人笑道:「说什么傻话呢,女子总归要嫁人的。」 苏夫人精心照料了苏飞玉两天,见她渐渐好转,便跟苏逸明商议提前回府。 苏逸明自也同意,当日便去见楚帝辞别。 这里苏夫人正忙忙收拾东西,却听得人来报,说宰相夫人来了。 苏夫人便出去迎了宰相夫人进房说话。 宰相夫人道:「几日不见你,一问,方知是跟着秋姑娘去了桃花山庄,你这一走呀,可是错过了好几场好戏。」 苏夫人正要跟宰相夫人打听谢娇容怀孕之后,各人的反应呢,当下便小声问道:「夫人别吊我胃口,倒是说说有什么好戏。」 宰相夫人憋好几天了,正想找个人吐一吐这些话,当下便笑起来道:「景妃娘娘怀孕的消息一出来,第一个端不住架子的,却是杨家。以前啊,杨家仗着淑妃娘娘得宠,晋王殿下得势,把谁放在眼里了?谁知道啊,这厢,杨家的倒去巴结谢家的人了。」 她说着,又道:「连周家,现下也水涨船高,听闻好几家夫人在打探,想看看女儿能否攀上周锦年。以前哪,她们顾忌着平阳公主,万不敢肖想周锦年,现下可上头了。」 苏夫人笑道:「人之常情。」 宰相夫人摇头道:「可是周尚书之前两次亲上你家提亲,按理,这回该再跟你们提一提婚事才是。」 苏夫人道:「唉,我也不瞒你,我家两个姑娘,一个之前跟周锦年退了亲,现下还病着,一个呢,自小在乡下长大,主意大得很,说不想嫁人,就想管理庄子,你说说,这事儿……」 她一下叉开话题,提起桃花庄的事,摇头道:「我深怕她当庄主当上瘾,不肯回府呢。」 宰相夫人抛了好几个话题,愣是没从苏夫人嘴里掏出实话来,眼看天也不早了,只得告辞出去。 她一回到自己院子,早有婆子报进来道:「夫人,周夫人来了。」 婆子嘴里说的周夫人,便是周锦年的母亲谢氏。 谢氏那日得知周锦年调了十个侍卫借给苏立秋,心下便知道,自家儿子心中是中意苏立秋的。 但是周家之前亲上门提亲,苏家迟迟不答应,又用那道题卡着人,这婚事什么时候能成? 现景妃娘娘怀孕,多少的人盯着儿子的婚事,再不帮他定下亲,万一有谁斗胆借功劳求到陛下跟前,要求赐婚什么的,到时自不好推託。 第135页 若苏家有心,宰相夫人一问,定然有口风透出来,到时自请苏家让苏立秋把解题法子给了锦年,让锦年当众解开,这头婚事,也算皆大欢喜。 谢氏寻思着,待进去见了宰相夫人,一问,方知苏夫人一点口风也不透,一时不由诧异道:「她家两个姑娘皆十六了,竟一点儿不急么?待过了年便十七,那时可不好说亲。」 宰相夫人接口道:「可不是么?连你这家这样的也不急着定下,还要攀什么人家?」 谢氏一听,便带笑道:「或者人家心大,想攀皇子也未定。」 话音一落,她倒是想起来,上回有人说,秦王曾送了苏立秋身边的婢女回府,又和苏立秋言笑宴宴,莫非? 呵,是了,苏家两次拒绝周家,原来是想让女儿当秦王妃呢。 谢氏辞别宰相夫人,回去便把猜测跟周宏朗说了。 周宏郎很快说与周尚书听。 周尚书道:「苏立秋确实心大,但未必是想攀秦王。此事且搁下,待年底再说。咱们锦年还能等一等,苏家姑娘十六了,我看她能等多久?」 周宏朗一听,知道父亲这是铁了心要与苏家结亲,只得止话。 且说苏逸明带着苏夫人并苏飞玉回至苏府,不知道是途中劳累,还是如何,苏飞玉至晚又发起烧,胡话连连。 苏家免不了再次请医问药,忙个不休。 苏飞玉这一晚,再度做梦,这一回的梦境颇奇怪,却是在一处庙里,有一个和尚看着苏立秋先前出的那道题,解了几张纸,竟解出来了。 苏飞玉对这些本来不感兴趣,但不知为何,在梦境里却很认真看着和尚解题,且很神奇的,记下解题步法。 待醒来,她一时顾不得许多,忙喊丫鬟拿了纸笔,硬撑着坐起来抄录出解题步法,抄录完待墨干,便放到枕头底下,心下道:真是天助我也,我有了解题步法,便一手握着秋姐儿的婚事了。我现下把这解题法子给了谁,她便得嫁谁。 给谁好呢? 周锦年和宋嘉木诸人,自然排除。 开玩笑,怎么可能让她嫁得那么好呢? 那剩下的人…… 苏飞玉在心中斟酌起来,总归要让苏立秋远嫁才行。 第73章 . 今日最吉 修改,情节有变,可再看一遍…… 眼见苏飞玉的病渐渐好转, 苏夫人自是松口气,一时却又担忧起苏立秋。 苏逸明也不放心苏立秋诸人,第二日便带了人一道去桃花庄, 打算把苏立秋姐弟接回府中。 他傍晚到得庄中, 却见庄内有笑声,几个小娃儿各举着一片烤鱼, 正唿喊大人。 苏逸明有些意外,不是说桃花庄穷苦,庄民衣不蔽体么?瞧起来并不算穷苦。 一时又见有几个娃儿唿朋喊友, 说是庄主在院外烤鱼,见者有份,可去分一片等。 苏逸明近了庄院前,便瞧见苏立秋穿了男装, 正在院前烤鱼, 也不知道往鱼上洒了什么,那鱼一烤, 发出诱人的香味,引得围观众人垂涎欲滴。 苏飞白和苏飞英正在旁边帮着苏立秋烤鱼, 听得动静, 抬头一瞧, 不由惊喜喊道:「父亲怎么来了?」 苏立秋抬头一瞧,忙把手中的烤鱼交给柔菊,走过去迎苏逸明。 她也不问苏逸明因何而来, 只笑道:「父亲饿了罢?且试试我们的手艺。」 说着让人把马车驶进院内, 又叫丫鬟去安置东西,自己则引苏逸明到院前一张椅坐下,亲手烤了鱼递过去道:「父亲尝尝。」 苏逸明来时, 想着苏立秋近来的行径,其实颇头疼,寻思要如何说服她回府,待到得这处,见儿女皆笑容满面,庄民围在外侧,时不时喊一声庄主,一时却是放松下来,接了烤鱼品尝起来。 他这一尝,却是惊异,此鱼洒了辛辣和微甜之物,入口又香又脆又辣,极有风味。 他吃了几片烤鱼,这才停下问道:「此鱼洒了何物,却是香口。」 苏立秋便举起两小只罈子给苏逸明看,笑道:「除了香油和盐外,还涂了蜂蜜和辣酱。」 苏逸明问道:「何为辣酱?」 这下苏飞白代为解释起来,笑道:「父亲,二姐昨天晚上在庄内发现一株长了小红果果的矮树,说是宝书中记载,有一种小红果果叫辣椒,做成酱特别下饭,便叫人採摘了,又依着宝书所记法子,连夜制成酱。开始,我们都不敢吃,后来二姐自己试了试,说不错,我们才跟着吃一点,只是被辣得不行。至今天,二姐拿它涂在鱼上烤,却叫我们吃得停不下来。」 说话间,苏立秋又烤了一片面包递给苏逸明,待苏逸明吃了,她站起来,拿条湿巾,抬高手把绑在火堆上烤的一只瓦罐提下来,揭开盖子,舀出一碗汤给苏逸明道:「父亲,吃了烤鱼后,喝这道小吊梨汤最相宜。」 苏逸明舀汤喝了,感觉清润异常,便问道:「这喝着像秋梨汤,却又比秋梨汤更加清甜,倒是极解燥。」 苏飞白和苏飞英却在火堆下扒拉出几只竹筒,说是烤了竹筒饭,他们又分一点给苏逸明尝。 苏立秋见天色渐灰,早叫人在廊下挂了灯,又喊人把剩下的烤鱼分给几个还不捨得走的娃儿。 待分毕烤鱼,有下人拢小火堆,另摆上茶炉子煮水泡茶。 秋日夜晚,风不急不燥,不远处传来阵阵桂花香,有虫鸣伴随,一时之间,却是良宵美景赏心事。 第136页 苏逸明毕竟是文人,这会自说不出煞风景的话,只与儿子和女儿说些京中逸事,近些年见闻等。 这么一晚,他到底没有开口催苏立秋回去,待洗漱毕,便上床安歇了。 第二日一早,苏逸明方喊了两个儿子到跟前,询问庄中之事。 苏飞白和苏飞英一一细说,又道:「父亲,二姐虽是女子,却十分能干,把众人管得服服帖帖,就是那个郭庄头,现下见着二姐,也不敢放肆了。」 苏逸明只抓重点,问道:「那帐目之事如何说?若那郭庄头重做出来的帐依然欠债,你二姐待如何?」 苏飞白和苏飞英道:「二姐说要写奏摺禀陛下。」 苏逸明摇头,「这是吓唬那郭庄头的话哪。陛下日理万机,哪有空管这小小庄里的事?到时最多扔给户部的人管,但众所周知,户部这些年,根本就管不了这庄子。」 他又摇头,「若没有猜错,这庄子背后的人,当是晋王殿下。这些年,淑妃娘娘得宠,晋王方敢如此,换了别的皇子如此,户部也敢说上一说,是晋王殿下,户部便不敢管。」 苏逸明说着,吩咐苏飞白道:「去请你二姐过来 !」 苏飞白忙忙去了,隔一会就领了苏立秋过来。 苏立秋听苏逸明分析完,倒也不意外,点头道:「女儿也猜测,郭庄头背后的主人,十有八九是晋王殿下。」 苏逸明道:「你既能猜到,自当知道庄中兇险,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待的。秋姐儿,为父也不指望你们大富大贵,只求你们平平安安,这处待不得,咱们还是回家罢。」 他说着,见苏立秋沉默,便又道:「你虽在陛下跟前夸下海口,但你是女子,有些事儿做不到,也属正常。待过后,父亲自与你母亲商量着,派几个得力管事过来管庄子,到时欠债之事,且慢慢补上,总不致于让你丢脸。」 苏立秋抬起头道:「父亲,女儿也知道兇险,但女儿还是想待在此处,好好管理庄子。」 苏逸明微怒道:「晋王殿下岂是你能得罪得起的?」 苏立秋嘆了口气,「父亲,你进来时,也瞧见庄内之人了,我若放任不管,这些人很快会被榨干。」 苏逸明道:「户部都管不得,你倒管得?」 苏立秋扭开头,「父亲,我会小心行事,不连累苏家就是。」 苏逸明彻底怒了,高声道:「天真!你是我女儿,不管做什么事,别人自会把事儿归到苏家头上,且你小小女子,有何能耐对抗晋王殿下,也敢妄谈不连累苏家?」 苏飞白和苏飞英见父亲震怒,忙去劝苏立秋道:「二姐,父亲也是怕你应付不得晋王殿下,不若就回府罢?」 苏立秋突然似笑非笑道:「玉姐姐不是说要嫁秦王殿下么?她成了秦王妃,我们也是皇亲国戚,说不定就能对抗晋王殿下了呢。」 苏逸明「啪」一声,一手拍在案上,怒道:「满口胡言!玉姐儿被周锦年退了亲,又是养女,秦王殿下是有大志的人,如何肯正经娶玉姐儿?我又如何会让她去受这份委屈?」 苏立秋冷笑道:「若秦王殿下就是会娶她呢?」 苏逸明道:「不可能。我也不会答应。」 苏立秋退后两步,「父亲,您不要逼我,我反正不会走。」说着一个转身,竟跑了。 苏逸明这里气怔了,隔一会喘着气道:「这个不孝女!」 苏飞白和苏飞英不知道劝哪一个才是,不由面面相觑。 还是苏飞白先回过神,忙去追苏立秋,喊道:「二姐留步!」 苏立秋慢下脚步,待苏飞白走近,便道:「你不用劝我。」 苏飞白道:「父亲都说不动你,我劝你有何用?」 他摇着头,「但父亲也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二姐总要体谅一二。」 苏立秋站定道:「你有什么建议呢?」 苏飞白道:「你如果能拿出方法让父亲安心,父亲自不会逼你。」 苏立秋点头道:「待我想一想。」 她其实也有些发愁,父母亲情,一时割断不了,他们这般轮着来轻,实在…… 苏府内。 苏飞玉寻思着,若真箇把解题法子给了不堪之人,只怕父亲与母亲拼着食言,也要推拒婚事。 还得给那起父亲母亲在两可之间,没法推託的人家。 另有,得让苏立秋远嫁,离开京城。只有她远嫁,一切才能恢復正常。 她正思谋,却听丫鬟说起,道是顾夫人带着哥儿姐儿过来了。 苏飞玉眼睛一亮,是的,若是顾良宵当众解出题,度着父亲和母亲定会欣然答应婚事,苏立秋也不能食言。 这个祸害离了京城,一切都好办。 她喊过郑嬷嬷,悄悄吩咐了几句。 郑嬷嬷有些犹豫,劝道:「玉姑娘,你若对顾家有心,当求一下夫人,倒不必私下见顾公子。」 苏飞玉淡淡一笑道:「我见顾良宵,并不是为了我的婚事,而是另有其事,你只管去请他就是。」 稍迟,苏飞玉便往园子去盪鞦韆,盪得一会儿,自找了藉口支开身边的丫鬟。 没多久,顾良宵果然独自来了。 他站在不远处,拱手道:「不知道玉表妹有什么事?」 苏飞玉依然坐在鞦韆上,轻轻晃动道:「表哥且放心,我并不想嫁你,你也不必这样避着我。这厢请你过来,是有一桩大好事要告诉你。」 第137页 顾良宵听得如此说,便上前几步,离苏飞玉稍近,含笑道:「是什么大好事?」 苏飞玉看看四周,确认没有人,这才道:「上回秋姐儿出题考较你们,说谁能解出来她便嫁谁……」 她顿一下,「我无意间得了解题法子,一下子就想起表哥来。」 顾良宵一听大喜,若能当众解了题,不单抱得美人归,还能扬名京城呢。顾家,从此更上一步。 苏飞玉见得他的神色 ,便笑道:「表哥准备如何谢我?」 顾良宵正正脸色道:「表妹但有所求,若能办到,定为表妹办到。」 苏飞玉点头道:「且先记下,异日有求表哥,表哥可不要推託!」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了顾良宵。 顾良宵揭开,拿出一捲纸,展开看了看,却是看不清白,不由有些疑惑,只一时不动声色,问道:「不知道表妹从何处得来的解题法子?」 苏飞玉轻笑道:「我与秋姐儿是姐妹,想得到解题法子有何难?」 顾良宵心道:虽则如此,且还得找人看看这解题法子正不正确,当众解时,要如何解。 上回被这道题卡住之后,顾家自也出了重金请解题高手解题,至今没有解出来。 待回去,少不得让那高手掌眼看看。 苏飞玉又叮嘱道:「此事是我私为,父亲母亲诸人并不知道,表哥记得保密。」 顾良宵自满口应承。 待至傍晚时分,顾良宵跟着顾夫人回府,一时之间按捺不住,已叫人去请解题高手孙先生进书房说话。 孙先生一看解题法子,惊喜万分,扒在桌上算了半晌道:「公子从何得来的解法?」 顾良宵笑道:「自是花重金买来的,你且验证一下。」 孙先生道:「且得花几日才能验证出来。」 顾良宵点头,「你且验,验好了告诉我。」 待孙先生下去,顾良宵嘴角全是笑意,若验出来是正确的,顾家扬名在即。 顾良宵想着法子也不知道正确不正确,一时便忍着没有告诉父亲母亲,待到第二日起来,忽然又想起,自己不该把解题法子直接给了孙先生,该当抄录一份才是。 他想着,顾不得洗漱,忙让人去请孙先生。 小厮去了半晌,回来禀道:「公子,孙先生不在房中,小的问过门房,说孙先生天一亮就出府了。」 顾良宵大惊,马上喊道:「追!」 这会子,孙先生却已在周家,正把解题法子呈给周尚书,一边热泪盈眶道:「我昨晚验了一晚,可算是验出来了,这正是解题法子,这法子实在绝妙。」 周尚书听完孙先生的话,也有些激动,拿着解题法子道:「亏得当初想了这一步,让你去埋在顾家人身边,果然有用。」 当时苏立秋抛了题,周尚书过后便寻思,这干人中,顾家是苏家亲友,时不时能进出苏家,两家儿女来往也多,指不定能打探出解题法子,因派了孙先生假借会解题潜在顾家。 孙先生这会也恭维道:「尚书大人有先见之明。」 周尚书微笑捻须道:「毕竟这解题法子来路不正,须得赶紧让锦年当众解开,以防夜长梦多,有别人也得了解题法子。」 说着又交代孙先生,「你领了银子回乡下养老罢,这阵子万不要出现在京城,以免顾家找你对质。」 孙先生应下。 周尚书犹不放心,亲喊进帐房,让他给孙先生一笔银子,又喊府中一位侍卫马上护送孙先生回乡。 很快的,他又让人请了周锦年进书房说话。 第二日早朝,周尚书待禀完要事,便跟楚帝道:「陛下,上回苏家女抛了一道题,说谁能解出来她便嫁谁,昨晚上,锦年却是解出了题。想让陛下传召苏大人并苏立秋,再请宰相大人做个见证,让锦年当众解题。」 楚帝早前也悄悄解过题,当下听得周锦年解了题,自是大感兴趣,马上令人去传召苏逸明和苏立秋,又笑道:「朕也想看看如何解题,且让锦年在殿下解开就是。」 周尚书一听,更是笃定,哈,让锦年当着百官的面解题,苏家再不能食言,只能乖乖嫁女了。 傍晚,传召的太监到了桃花庄,待苏逸明和苏立秋迎出来,便宣了楚帝口谕。 苏立秋一听,惊得差点掉了下巴,不是吧,这秘笈里的难题,周锦年竟能解出来? 她一下唿喊系统道:「妖怪,这题有人解出来了。」 系统淡淡道:「我听到了。」 苏立秋:当初搁了话,说若有人解出题,自己便嫁,这会…… 因天色也不早,不宜赶路,太监便决定在庄中安歇一晚,第二日再领苏家父女上京。 那一厢,顾良宵派人追查了一天,没追查到孙先生踪迹,终是变了脸色,忙将此事告诉了顾承元和顾夫人。 顾承元一听,马上加派人手去追查孙先生下落,一边道:「孙先生既逃,想必那解题法子是真的。他定然拿着题高价卖与别人,然后捲款潜逃了。」 顾夫人却是埋怨道:「既得了解题法子,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们?」 顾良宵苦笑道:「因早前与玉表妹也不相厚,她突然给了解题法子,自是半信半疑,便想着让孙先生解一解,若是真的,再告诉父亲母亲,也免得空欢喜一场。」 第138页 顾承元摆手,「事已至此,追责也没用,且再想想法子。」 他说着,沉吟道:「明儿你再去一趟苏府,找找你玉表妹,问她有否备份,若有,许她一个大好处,再要一份来。」 顾良宵一听,眼睛一亮道:「父亲英明。」 第二日一早,顾良宵便带着礼物到苏家,假借是新得了新奇物事,要送给姑母和表妹玩耍,特意起个大早过来。 苏夫人自然没有疑心,只一径留他用完午饭再回。 顾良宵应了,笑问道:「不知道玉表妹在家否?昨儿她问我一件事,我答不出来,想了一晚,却是想出来了,今儿定要告诉她。」 苏夫人笑道:「自家兄妹,也没什么好避忌的,她在房中,你过去找她就是。」说着喊一个婆子领顾良宵过去。 苏夫人自有计较,苏飞玉被退了亲后,这婚事确实有些难,若顾良宵跟她对上了眼,自己也乐见其成。 苏飞玉听得顾良宵求见,便换了衣裳,由丫鬟陪着,到了小会客厅中见面。 顾良宵一见她,便道:「表妹,你昨儿给的那个妙方,我不慎丢了,你能否再抄一份给我?我定当多谢表妹。」 苏飞玉一听,吃一惊道:「你竟弄丢了?」 她抚额,那会梦醒时,歷歷在目,记得清楚,自然全默出来了,可到了今儿,早就全忘记了,脑中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有些懊悔,那时应该多抄录一份才是。 顾良宵等着苏飞玉回答。 苏飞玉摇了摇头道:「只有一份,给了你,就没了。」 顾良宵不由搓手,「这可如何是好?」 苏飞玉便问道:「如何弄丢的?」 顾良宵看一眼厅中众人,苏飞玉会意,便示意郑嬷嬷领人退出厅外。 待众人下了,顾良宵方低声说了经过。 苏飞玉皱眉道:「这位孙先生拿了题,定然要派上用场。」 她想一想,「你且打听着,有谁家府中要出来解题的,那定然是从孙先生手中高价买了题,你们可上门去质问。」 顾良宵苦笑道:「若能找到孙先生,自能质问,找不到孙先生,怎么质问呢?人家自可以说是他家解出来的。」 又说一会儿话,顾良宵悻悻告辞了。 苏飞玉却寻思:这解题法子,到底落到谁家手中了? 她想着,脸色突然一变,万一落到秦王手中…… 这会儿,太监已领着苏家父女至半路,苏逸明且想着此事关系女儿婚事,便喊过一位小厮,令他先快马回去苏府禀报苏夫人。 待得苏家父女至宫门前,小厮也到了苏府内,将此事禀报与苏夫人。 苏夫人一听,大大意外,竟没想到周锦年能解出题来,可知他跟秋姐儿,是天生良缘。 稍迟,苏飞玉也听闻了此事,一时变了脸色,在房中掼下茶杯,气得直喘。 那头顾良宵不见了解题法子,这头周锦年就宣布能解题,不用说,周锦年手中那解题法子自然是自己抄录那份。 自己做这个梦,抄出这个解题法子,竟是为了撮合周锦年和苏立秋的么?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宫中,楚帝坐在上头,底下排了数位一品二品官员,只等着苏家父女一到,就要看周锦年现场解题。 一时殿下传进脚步声,太监进来禀道:「陛下,苏家父女到了。」 楚帝道:「宣他们进来!」 很快的,苏逸明和苏立秋进了殿,双双拜见楚帝。 楚帝待他们行完礼,便道:「起来!」 又看向苏立秋道:「当日是你出题的,这会锦年要解题,你且看看他解得对不对。」 周锦年早就含笑上前,在案前纸下刷刷写下解题法子,写一行,便举起给众人看一下,再写下一行。 不过半刻钟功夫,他便写满了三张大纸,待写完结果,这才搁笔,禀道:「陛下,臣解完了。」 楚帝便喊苏立秋道:「苏姑娘,你且上前验看,是否正确。」 苏立秋自上前去验,这一看不由惊讶,果然解得正确。 她有些感嘆,没想到周锦年是一个解题高手呢。 周锦年看着苏立秋,含笑问道:「世妹,正确否?」 苏立秋只好点头道:「正确。」 周尚书在旁边一听,马上朝苏逸明道:「亲家,拣日不如撞日,这会就请钦天监监正大人给两个孩子择个成亲吉日如何?」 他说着,又朝楚帝道:「不知陛下能否做两个孩子的证婚人?」 楚帝「哈哈」大笑道:「如此佳事,朕自然要当个证婚人。」 钦天监监正此时扬声,笑眯眯道:「尚书大人,苏大人,说起吉日,其实今日最吉,要不,让他们今日在殿前成亲?」 第74章 . 定下婚期 嫁妆之说 苏逸明一听钦天监监正的话, 当即道:「监正大人说笑了。」 女儿出嫁之前,要祭拜祖宗,知会亲友, 备办嫁妆, 林林总总,缺一项都不可, 说什么今日就殿前成亲呢? 监正一笑,这才正式道:「你们两家诸人的八字,我先前已瞧过了, 也不用翻歷,十月十二日晨时初刻,便是吉日吉时。」 苏逸明一听,倒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备办, 便没有反对。 周尚书听毕, 也觉得这时间尚可,便笑道:「若苏大人没有意见, 就要请监正大人开一张婚贴了。」 第139页 苏逸明这时候看向苏立秋,唉, 女儿性子左, 这婚期, 也得她点头方才妥当。 苏立秋至此,却知道自己是反悔不得了,因权衡一下, 眼角扫一下周锦年, 见他正看过来,心道:再如何,周锦年洁身自好, 美貌过人,也不算吃亏。 她沉吟一下,便点了头。 苏逸明见此,这才松口气,朝周尚书道:「便如此罢。」 他话音一落,众人齐齐恭祝周家和苏家将成姻亲。 苏立秋直至出了殿,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就这样被定下婚期了…… 周锦年却是追出殿,先行苏逸明行个礼,这才朝苏立秋道:「世妹,陛下已恩准全国推广神镰刀,这几日秋收,用上神镰刀的,省了一半劳力,农民们感恩戴德,都说是世妹之功。」 他顿一下,「水车也造好了,正准备试用。」 苏立秋横了周锦年一眼,不说话,直接上了马车。 周锦年:「……」 苏飞白和苏飞英本是骑马缀在苏逸明和苏立秋马队后面的,到得宫门前,目送父亲与姐姐进宫后,两人便先骑马回家去见苏夫人,把太监到桃花庄召父亲与姐姐进宫的消息再说一遍。 苏夫人再细细问几句,怕他们一路睏倦,忙让他们下去梳洗更衣休息。 待两个儿子下去,苏夫人又把事情细细想一遍,周锦年既然要在御前解题,度着是有把握的,这头婚事十有八九了。 她心下有些焦急,时不时喊人出去府门前瞧着,看苏逸明和苏立秋回来没有。 终于,管事进来禀道:「夫人,老爷和姑娘的马车差不多到府门前了。」 苏夫人一听,顾不得许多,忙忙出去相迎。 她到得府门前,恰好见苏立秋下马车,忙喊一声,拉住细看,见苏立秋脸上没有表情,也猜不出事情如何,便去看苏逸明。 苏逸明道:「且到母亲跟前再说。」 一行人便一道去见苏老太太。 进得房,行了礼,落座了,苏逸明这才把殿中的事一一细说。 苏老太太听毕,脸上有喜色道:「周锦年能解出题来,也堵了其它人的嘴,且这也是良缘了。」 她说着,又交代苏夫人,「婚期将至,好生给秋姐儿备办嫁妆。」 苏夫人应下,至这会,心下石头也落了地。 苏立秋见长辈们还有事商量,便先告辞回房了。 荷香院诸人听得苏立秋回来,早就候在院门外,一见她身影,皆迎上前,围着道:「姑娘可算回来了,还以为不要我们了。」 柔菊笑和众人道:「姑娘可是一直惦记你们呢。」 苏立秋却是睏倦,吩咐道:「传水,我要沐浴。」 待水来了,她坐进浴桶里,终于能静心细想今日的事了。 在桃花庄数日,她其实也有些明白,一个未婚女子想为民谋福,单枪匹马没有依託是很难的。 与周锦年成亲,借着周家的权势做事,也是一条道路。 况且,周锦年长成那样,自己也没有吃亏。 苏立秋安抚好自己的情绪,倒是镇定下来。 事已至此,就好好备嫁罢。 那一厢,苏飞玉听闻苏立秋和周锦年的婚期定了,一时气得肝痛,抿嘴寻思:我不能让她先嫁。 第二日,苏飞玉在酒楼见秦王,也不虚言,直接道:「殿下想必知道苏立秋和周锦年的婚期已定下了,但我身为姐姐,不想让苏立秋先嫁,不知道殿下可有法子?」 苏立秋和周锦年的婚期,是在御前定下的,没可能再反悔,她不想比苏立秋迟嫁,只有秦王马上提亲,疾速定下婚期了。 秦王自也明白了苏飞玉的意思,心下微有不快,却没有马上拒绝。 他之前虽属意苏立秋当王妃,但现下苏立秋已与周锦年定下婚期,这事儿自然得搁开。苏飞玉到底能预知未来,是一个大助力,若想让她更加尽心尽意,倒不防早些娶进府…… 秦王权衡一下道:「且待本王安排,你等着好消息就是。」 苏飞玉回府忐忑不安了几天,至这天早上,听得宫中传召苏逸明和苏夫人,心下猜测一番,方才稍定神。 楚帝每为儿子择妃,总会先召臣子进宫询问一番,总得臣子欢天喜地谢恩,方叫礼部正式上门提亲。 苏逸明和苏夫人到得御前,听得楚帝的话,不由暗惊,先前虽听女儿提过要嫁与秦王云云,到底是当女儿家痴心妄想的话来听的,没料到…… 苏夫人心下十分为难,秦王齐大非偶,女儿嫁与他为妃,虽则风光,未必能得到爱护,且一个,将来这储君之争,秦王能保全自己并保全妻小吗? 苏逸明却是跪禀道:「陛下,小女飞玉并不是臣夫妇亲生女,而是小时候抱错的,虽则亲自教养到如今,到底只是养女,另一个,飞玉曾与周锦年定亲,今年退了亲……」 他壮了壮胆,「陛下,小女飞玉配不上秦王殿下,请陛下三思!」 楚帝一听这话,便扫一眼苏逸明夫妇一眼,心下瞭然,这话固然是害怕女儿配不上秦王,也有婉拒之意。 楚帝心下「唔」了一声,苏家两个女儿,一个嫁与周锦年,一个再嫁与秦王,是有些树大招风。 他也不打算强求,便道:「你们且回去商量一番,过后再答覆朕。」 第140页 苏逸明和苏夫人出了宫,坐上马车时,便面面相觑。 好一会,苏逸明道:「上回在秋狩山庄,秋姐儿不是说玉姐儿口口声声要嫁秦王,早与秦王有来往么?如今瞧来,只怕……」 苏夫人脸色早变了,气道:「我本以为是她自己痴心妄想。」 苏逸明道:「待回府,你喊她到跟前,好好盘问,看看到底跟秦王来往到什么地步。」 一回到府中,苏夫人梳洗更衣毕,歇过气来,便让人喊了苏飞玉到跟前,把今日进宫的事说了。 说毕看着苏飞玉,慢慢道:「玉姐儿,秦王非良配,你父亲已在陛下跟前拒绝了这门婚事。」 苏飞玉听着前面几句,本来惊喜,待听得父亲拒绝了婚事,抬头对上苏夫人的视线,心头一凛,索性跪下道:「母亲,女儿与秦王情投意合,求母亲成全!」 苏夫人听得这话,脸色剧变,「秋姐儿说你与秦王有来往,我本还不信……,你与他来往多久了?」 苏飞玉想着秦王都说动皇帝了,若因自己这头生变不能成亲,岂不前功尽弃,一时急道:「母亲,女儿与秦王殿下是在长公主赏花会上偶遇的,他说对女儿一见钟情,女儿就……」 她仰头,眼泪汪汪,「母亲就成全女儿罢!」 苏夫人气得站起道:「现下太子未立,你可知若嫁与秦王,万一如何了,会生命不保,还会连累苏家?」 她狠下心,厉声道:「我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自会帮你定下顾家,这厢就去请你舅父舅母来商议婚事。」 苏飞玉也急了,若真被定与顾家,从此矮苏立秋一头不说,还得离开京城…… 她心念急转,决定冒险,因突然哭出声来道:「母亲,女儿与秦王殿下已有肌肤之亲,嫁不得别人了。」 苏夫人一听,趴坐在椅子上,差点气昏过去,半晌颤抖着手指道:「我教导你多年,竟教导出你这样的……」 苏飞玉呜咽道:「若不嫁秦王,女儿唯有一死。求母亲救女儿一命!」 苏夫人气极,反冷静了下来,喊进两位婆子道:「送玉姑娘回房,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她出来。」 苏飞玉哭着站起,临出门,回头道:「母亲就忍心看着女儿去死么?」 苏夫人看着这个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心头大恸,眼眶一下也红了。 待婆子送苏飞玉回房,苏夫人让人请了苏逸明进房说话。 苏逸明听毕,脸色也变了,拍案道:「秦王欺人太甚,竟对玉姐儿……」 苏夫人落下泪来,「如今若不让她嫁秦王,事情一旦被揭穿,她名声尽毁,这条命也不保了。」 苏逸明脸色变幻,到底也跌坐在椅子上,喘着气道:「明儿就进宫回復陛下,让礼部来提亲,尽早把她嫁出去,免得事情败露。」 第二日,苏逸明带同苏夫人进宫求见楚帝,晌午时分便回了府。 一到府中,苏夫人便让婆子解了苏飞玉的禁足。 苏飞玉马上跑去见苏夫人,进房就跪下了,哭道:「是女儿不孝,让母亲操心了。」 苏夫人遣开房中人,也不看苏飞玉,只看向窗外,嘆口气道:「今日进宫答覆陛下,陛下召了钦天监监正大人当殿择吉日,却择了跟秋姐儿一样的日子,也是十月十二日。」 苏飞玉一听,不由暗喜,看来秦王还是动用了手段,令得监正大人择了十月十二日,这样一来,自己到时只要比苏立秋先一步出门,便是比她先出嫁了。 待回门,自己已是秦王妃,她不过周锦年妻子,到时且得向自己行礼请安。 苏飞玉如此一想,心底便生了快意。 苏夫人又嘆了口气道:「玉姐儿,本想原来备给你那份嫁妆还是留给你,另给秋姐儿备办一份,若有些备不齐的,度着周家也不会说什么,可如今你们两个要同日出嫁,别人难免要比较你们的嫁妆,若给你的那份丰厚,给秋姐儿的太简薄,纵另外给银子也补不起这个脸面,且易引人闲话,说因你嫁秦王我们就巴结着,秋姐儿嫁周锦年我们就简慢,也让秋姐儿在周家被轻视……」 她回过头,「如今且得把嫁妆全拿出来点一点,来不及再备的,就全部分成两半,你一半,秋姐儿一半。另外还能备办的,会马上叫人备办。」 她再顿一下,「我还会各补贴你们一笔银子,让你们拿着当私己,也算我这个母亲尽力了。」 苏飞玉一听,先是喜,接着暗咬牙。 喜者,母亲终于答应让自己嫁秦王了,咬牙者,苏立秋竟分了自己一半嫁妆。 分吧分吧,将来总得叫你全数归还。 第75章 . 策封县主 改良织布机 隔几日, 礼部的官员便替秦王上苏家提亲了。 消息传出来,各家府中的人纷纷去苏家道喜,都说苏家好福气, 一个女儿嫁名满京城、才貌双全的周锦年, 一个女儿嫁秦王,双喜临门。 苏逸明日间和苏夫人应酬宾客, 晚间却是和苏夫人道:「别看各府的人走得勤,其实都是打探口风来的,真正恭喜的少。」 苏夫人苦笑道:「我如何不知?只不管如何, 都得笑脸相迎。」 苏逸明长嘆道:「玉姐儿终归是养女,这厢却能配秦王,那些人猜测什么的都有。白哥儿还听到别人背后说了一句,言道以秦王的精明, 放着世家贵女不娶, 偏娶一位被周锦年退了亲的养女,谁知道是什么目的, 怕苏家大祸将至云云。」 第141页 苏夫人烦愁道:「我也觉得秦王他……,可玉姐儿以死相胁, 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苏逸明摆手道:「秦王外祖势弱, 按理该当找一位娘家势大的王妃, 但他却找了玉姐儿,或者是藉此事向陛下表明,他无心大位……」 苏逸明说着, 沉思一下, 「待玉姐儿过门,便让她劝秦王,早日自请就藩, 先离了京城再说。他们夫妇离京,总归能保得平安,也免日后有什么事连累苏家。若有些事儿命中该有,总会有的。」 夫妇商量一番,这才稍觉心安。 苏立秋这几日,却是足不出户,带着丫鬟们绣嫁妆,时间太仓促了,不抓紧点不行。 丫鬟们怕她熬坏眼睛,一直劝说,让她每件东西动第一针就放下,交由她们就好。 苏立秋绣了几日,确实感觉眼睛有些不适,便不再强求,恢復看书写字逛园子的习惯。 这一日却是收到冯婉的信,拆信一看,不由乐了,冯婉信中说,早前收到她的信及礼物,跟小姑子炫耀,果然打压了小姑子的气焰云云。 苏立秋忆起当年在知县家当伴读时,冯婉与她同进同出的日子,一时恍如隔世。 她当即回信给冯婉,说及自己将要嫁人的事。 待搁笔,她寻思一番,又再写一封信给杨氏和苏鉴,先问了他们健康情况,弟妹情况,再提及自己将要嫁人的事。 本来想趁这几日去一趟石泉村,探望一下养父母,再告诉他们自己将要嫁人了,但现下回心一想,若要去这一趟,只怕父亲和母亲不同意,也怕路上耽搁,一来一回的,没准会误了婚期,只得作罢。 苏立秋写好信,却见青竹跑进来道:「姑娘,外间有人抬了一架织机进来,说是夫人叫人备办的嫁妆物品之一,瞧着可精緻。」 苏立秋一听,便知道这是大户人家嫁女专用的织机,为了表示女儿也会纺织,是一个贤惠的姑娘,至于这织机好不好用,并不是最重要的。 她一下又想起杨氏和苏阿婆在乡下用的那架织机,老旧,织得慢,常断线,她好几次想帮着改良织机,但杨氏和苏阿婆深怕她碰坏了,根本不让她动手。 苏立秋想起当时迫切想要改良织机帮轻杨氏和苏阿婆,却一直没能成功的事,不由发呆良久。 稍迟,苏立秋让人帮她拿信出去寄,便开始磨墨铺纸,执笔画了一架改良织机图,细细绘了尺寸和脚踏等构造。 足足忙到晚上,方才绘完。 待墨干,她便捲起,拿了图去书房见苏逸明。 苏立秋进得书房,行了礼,便展开织机绘图给苏逸明看,笑道:「这是女儿刚绘的织机改良图,不易断线,更省力,可织出繁复花纹,父亲可拿去工部让人造一架出来看看效果,若好用,再禀及陛下。」 苏逸明是文臣,看这些匠作图,自然一头雾水,要是搁以前,定然不会放在心上,但现下自不同,他到底还是细看一遍,方才收起道:「父亲明儿就拿去工部。」 苏立秋点点头,起身准备告辞。 苏逸明却是示意她坐下,又让人倒茶,一边道:「秋姐儿,眼看婚期将到,你不日将嫁到周家,以后父女相聚,自不如现下便当……」 他斟酌一下,「为父有几句话先叮嘱你。」 苏立秋恭顺道:「父亲请说!」 苏逸明便说及周家的家风,提到周锦年以后可能会有的前途,再细细叮嘱道:「周锦年祖母是郡主,母亲出身谢家,皆是规矩严的,你过了门,凡事谨慎,以长辈为依归,勿自己独出风头。」 苏立秋点头,一时也有些感触,到京城的时日其实不多,却发生了许多事,除去苏飞玉的事外,父亲和母亲对自己也算爱护有加,自己若有事儿,相信他们也会出面撑腰。 若没有苏飞玉,她也会恋家,也不捨得出嫁…… 苏逸明又道:「秋姐儿,你母亲亲手养大玉姐儿,纵玉姐儿有些不对,到底十几年的情份,一下也狠不下心来,你勿要怪她。」 苏立秋默然。 苏逸明说着,打开抽屉,拿出一只匣子递给苏立秋道:「这是父亲收藏的几幅名画,给你添妆用,玉姐儿是没有的。」 苏立秋接过,打开看了看,忙收好,笑着道谢。 第二日,苏逸明捧着织机图去找周锦年,把图给了周锦年道:「这是秋姐儿绘制的改良织机图,你且叫匠作监造两架出来,宜在婚期前完成,若试着效果好,便要一架给秋姐儿当嫁妆,剩下一架织出布来看效果,再一道呈上。」 周锦年马上应下道:「我会亲自监工,务必及早造出来,若成,自当请世伯并世妹一道往御前呈上。」 苏逸明一听颇满意,心道:若叫秋姐儿婚前再扬名一次,待进了周家,纵是郡主和谢氏,也不敢小看她,给她小鞋穿。 周锦年拿了图,果然亲自监工,赶在十月初就造出两架改良织布机来。 次日,周锦年便去见苏逸明,陈说经过,又道:「世伯,改良织机已成,现准备请两位织布娘,用一样的纱,叫她们织一样的花纹,一位用普通织布机,一位用改良织布机,到时比较一下高下优劣。因这改良织布机是世妹绘的图,想请世妹与世伯一道过去观摩指导。」 苏逸明闻言,心道秋姐儿与他已是定下婚期,且有自己在侧,纵一道去匠作监,也是无防的,便点了头。 第142页 稍迟,苏立秋便随苏逸明和周锦年到了匠作监,观看两位织布娘织布,一个时辰后,已看出优劣,改良织布机比普通织布机省力省时,不易断线,且织出的花纹紧密繁复,栩栩如生。 一匹布没织完,众人已是讨论了起来,都大喜道:「若用这改良织布机织布,以前要三天才能织完的,现下一天就能织完,且花纹更好看。」 苏立秋道:「这改良织布机还能用三条线纵横交织,可织出更多不同花纹,稍后叫织布娘再试试新花纹。」 至傍晚时分,织布娘用改良织布机共试织了五种普通织布机织不出的花纹,把众人全震住了。 第二日,苏逸明便带着苏立秋并改良织布机织出的布进宫面圣,周锦年随后也叫人抬了一架改良织布机并绘图进宫。 楚帝看毕绘图,叫苏立秋当殿织布示范,亲眼见得苏立秋用织机织出前所未见之繁复花纹,自是大喜,当殿嘉奖苏立秋,即刻策封她为百成县主,享一县供奉。 稍迟,苏逸明带着苏立秋告退出宫,到得宫门口,喜色已是掩饰不住,忙先叫管事快马回府报喜。 苏夫人听闻消息,忙去告诉苏老太太,婆媳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苏家竟然出了一位县主,这真是百年未有之荣耀。 苏老太太一迭声吩咐下去道:「快,叫厨房备办起来,等秋姐儿回来,须得开席为她贺。」 又喜得拍手道:「秋姐儿不愧是苏家血脉亲女,来京城短短时间,竟为苏家挣得如此荣耀,明儿须得带她到祖宗跟前上香,好让祖宗也高兴高兴。」 苏夫人也是满脸春风,「秋姐儿是一个能干的,纵在乡下长大,也半点不输京城贵女,瞧,这就把她们全比下去了。这一回,咱们也不算高攀周家,周锦年虽出众,官职并不算高,秋姐儿可是县主了。待嫁到周家,她身份也不算低,可不用一味做低伏小。」 她又扳手指头,「秋姐儿先前献过镰刀图,水车图,现下又献织布机图,可是三件大功了。这才多长时间啊……」 周家那儿,听得这个消息,反应各异。 说实话,谢氏之前见苏家一味拿乔,用题卡住了周家,两次婉拒婚事,心下已是不耐,觉得苏家不识抬举,因之对苏立秋也没有好印象,待得定下婚期,心下也曾冷笑过,待苏立秋嫁到周家,自要让她晓得自己是什么身份,至今儿一听苏立秋被策封为县主,却是滋味复杂。 她只是诰命夫人,身份自不如县主,到时虽有婆婆之威,也不好真箇镇压。 安阳郡主诸人,却是深觉荣耀,认为苏立秋被策封为县主,完全可遮过在乡间长大这一桩事,待事后,众人也不会质疑周家为何定要娶苏家女不可。 谁叫苏家□□秀啊? 要不,你们府倒是去娶一个县主试试? 待得苏立秋跟着苏逸明回府,府中早备下酒席,只等他们一到就要开席。 苏老太太甚至想叫人去请舞狮的过来热闹一番,到底天色不早,被苏夫人拦下了。 苏立秋进得房中,略略梳洗过,那头苏老太太的人已亲过来请她就席。 这一晚苏家的家宴,谈笑风生,热闹非凡,除了苏飞玉,众人脸上皆有喜色。 宴后,苏飞玉回至房中,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苏立秋竟被策封为县主,哪以后她纵然是秦王妃,也没法叫苏立秋顺服跪叩。 苏立秋回至房中,众人却是众星捧月,围随进房,都与有荣焉,齐声恭祝她成为县主。 柔菊悄声和苏立秋道:「适才满席皆夸姑娘,哦,不,适才满席的人夸县主,玉姑娘那脸色啊,可真是……」 苏立秋「嗤」一声笑了,之前被苏飞玉打压那些恶气,消散了不少。 像今日这种荣耀,只是开始而已。 苏飞玉成为秦王妃又如何,不过凭藉秦王之势而已。 自己凭藉的,是自己的势,且这势,定会渐渐积累,达到一个高度。 待各自出嫁,再见到,苏飞玉也没法用秦王妃之势压制自己。 自己是于国有功的县主,是有供奉的人。秦王妃虽也领月例,但那是秦王之恩赏。 苏立秋嘴角微微一弯,心情极好。 第76章 . 大婚之日 收到厚礼 第二日, 果然各家府中皆派人来苏家道贺,也有亲自来的。 顾夫人早早就领着顾良宵和顾杏蕊过来,一进门就连声恭喜, 笑向苏夫人:「苏家真是荣耀啊, 这个月,全是喜事。」 她说着又喊顾杏蕊, 「不是嚷着要见县主,亲自向她道喜嘛?还不快去?」 顾杏蕊便笑着向苏夫人说一声,这才去见苏立秋。 待顾杏蕊和苏立秋说了一会儿体己话, 苏夫人那边便有丫鬟来请她们过去。 到得苏夫人处,顾夫人笑吟吟递给苏立秋两只匣子道:「这是我们给县主添妆的。」 苏立秋忙道谢,待接过揭开一看,却是吃一惊, 其中一匣是一套红宝石首饰, 另一只匣中装的却是一对通体清透的玉镯,瞧起来都价值不菲。 苏立秋便看向苏夫人道:「母亲, 舅母这礼,太厚了些。」 苏夫人也瞧见了, 一时笑向顾夫人道:「两份确实太厚, 收一份就好, 你且收回一份去。」 顾夫人嗔道:「送出去的礼,哪有再收回的理?」 第143页 她又转向苏立秋,「县主只管收下, 方不显外道。」 苏夫人一听, 便道:「秋姐儿,你舅母盛情,便收下罢!」 苏立秋心知, 这是顾家向自己示好,自己收了这礼,自是显得和顾家亲厚,一时便收下了。 顾杏蕊看她收下,也松口气,一时又悄悄去苏立秋耳边嘀咕道:「秋表姐,母亲带了四份礼过来,适才已送了两份给玉表姐,明面上看,给你和玉表姐的自是一样厚,但咱们才是血亲……」 她说完,眨了眨眼睛。 苏立秋不由失笑,这是说,给自己这两份礼,其实是比给苏飞玉的要厚。 接下来数日,各府不断有夫人过来相贺,顺道给苏立秋和苏飞玉添妆。 隔得几日,苏老太太那边也喊了苏立秋到跟前,给了她两套首饰,道:「秋姐儿,这是祖母给你添妆的,你且收下。」 苏立秋接过,笑着道谢。 苏老太太让她坐下,又叮嘱几句为妇之道。 说了一会儿话,苏老太太方让苏立秋回去。 送走苏立秋,苏老太太这才令严嬷嬷去请苏飞玉。 一时苏飞玉来了,苏老太太同样给了两套首饰,也叮嘱一番。 苏飞玉如以前一般,给苏老太太捏背,红着眼眶道:「孙女倒想一辈子在府中服侍祖母……」 苏老太太抬手,拍拍苏飞玉的手,笑道:「说什么傻话呢?你们嫁得好人家,祖母才能安慰。」 苏飞玉在苏老太太处逗留了好一会,方才告辞。 苏飞玉回至房中,揭开首饰盒看了看,一时脸色有些不好,她在苏老太太膝下承欢多年,自知道苏老太太有什么好东西,今日给她添妆这两套首饰,并不是最好的东西,度着最好那两套,是给了苏立秋。 转眼到了出嫁前一日,苏夫人先去见了苏飞玉,接着去见苏立秋,一时遣开房中丫鬟,递给苏立秋一只匣子道:「秋姐儿,这是母亲的私己,你且收着。」 苏立秋揭匣子,见里面全是银票,翻了翻,竟足有一万两,不由吃惊得不行,失声道:「母亲,这……」 苏夫人帮她盖上匣子,拍拍她的手道:「你在乡下受了苦,到得京城,母亲也没为你做什么,这便要出嫁了,母亲想来想去,也没想到更好的补偿法子,这银子给你傍身用。」 苏立秋把匣子搁回苏夫人手中道:「母亲,这太多了,给我一半就行。」 苏夫人笑道:「哪有嫌银子多的?拿着罢!不拿,我反要难受。」 苏立秋闻言,只好收下,她一时却又看一眼苏夫人,带点调皮口吻道:「母亲给了我一万两,也给了玉姐姐一万两吗?」 苏夫人一怔,接着失笑,摸摸苏立秋的头道:「只给了她两千两。」 这回轮到苏立秋怔了怔,她有些不解,小声道:「母亲不是最疼玉姐姐么?」 苏夫人拉着苏立秋坐近些,把她搂在怀中,小声道:「玉姐儿这些年在我们膝下长大,吃的穿的用的,全是上好的,没有受过委屈,现下有了一份嫁妆,再给两千两,是足够了。你呢,受过好多委屈,母亲只恨没有更多的可以给你……」 她摸摸苏立秋的耳尖,「这便要出嫁了,也来不及教你什么。」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塞在苏立秋手中,「晚间要睡时,翻开看看。」 苏立秋:咦咦,这便是传闻中那种册子么? 苏夫人见苏立秋一脸懵懂,不由有些发愁,这要怎么讲呢? 她终是贴在苏立秋耳边,讲了一段妖精打架的故事,讲完问道:「明白了么?」 苏立秋红着脸点头。 苏夫人松口气,眼见天色也不早了,便叮嘱道:「好好休息,明儿还要早起呢。」 待送走苏夫人,一众丫鬟早围着苏立秋,服侍她躺下。 苏立秋却是睡不好,醒了好几次,天还没亮,自有婆子来喊醒她,一众人侍候她沐浴更衣,又有婆子来给她绞脸修甲,涂抹一些香脂。 直忙到近天亮,苏夫人那边派婆子来检看,又催着道:「可得快些,莫误了吉时。」 待众人给苏立秋装扮好,已近晨时,外间早传来吹吹打打的喜乐声。 小丫鬟出去探看一番,回来禀道:「姑娘,迎亲的队伍来了,秦王的人在左边,周家的人在右边。」 外间,周锦年骑在马上,谦让秦王,拱手道:「殿下先请!」 苏飞玉是姐姐,自然要先出门,当下秦王也不客气,打头先进了苏府。 很快的,苏飞白背了苏飞玉出来,先放到秦王府喜轿上,接着苏飞英背了苏立秋出来,放到周家喜轿上。 苏立秋上了轿子,听得外间一阵一阵喝采声,不由自主竖耳细听,却听得众人皆满口在夸什么郎才女貌,间中杂着秦王和周锦年的声音。 两顶喜轿在城中绕了一个时辰,便各自进了秦王府和周府。 苏立秋被颠得昏乎,下喜轿时,脚步便有些虚浮,一时却有一只修长好看的手伸过来,稳稳扶住了她。 她在喜帕下一瞧那只手,便知道是周锦年的手,当下稍觉安心。 两人进了周府,在礼仪官的指引下,拜了天地,再拜父母,很快,立秋便被送进新房中,安坐在床前。 房中先是人声鼎沸,接着安静了下来。 第144页 苏立秋悄悄动了动,伸手要撩喜帕,却听一个声音道:「姑娘要什么?」 苏立秋一听,是柔菊的声音,一时放松下来,悄声问道:「房中还有谁?我渴了,想喝水。」 柔菊已是端过一杯水,低声道:「姑娘,哦,少夫人先喝两口润润,可不敢多喝。」 苏立秋喝了两口水,感觉稍好些,才要说话,却听得有脚步声进房,周锦年的声音吩咐众人道:「下去罢!」 苏立秋至这会,却有些紧张,心口砰砰跳。 周锦年上前,拿喜杆子撩开苏立秋的喜帕,低声喊道:「秋妹。」 苏立秋盈盈抬眼,看向周锦年。 周锦年穿着红袍,神采飞扬,他一双含情眼,不言不说尚且动人心魂,这会含情凝视着她,一时自叫她心头震动,红了脸颊。 周锦年看着烛下的人,见她穿了新娘服饰,明艷逼人,竟是比那日在殿上相见还要俏几分,一时心头荡漾,差点移不开视线。 肖想了这么些时间的人,终于成了自己的妻子。 他趋前,坐到床边,握住苏立秋的手,又喊一声秋妹。 苏立秋心头乱跳,垂下眼睛「嗯」了一声。 周锦年伸出手,轻轻抬起苏立秋下巴,再喊一声她的名字。 苏立秋这下忍不住笑了,轻嗔道:「你就没别的话?」 周锦年见苏立秋一笑,似花盛开,一时心神乱晃,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小声道:「我心里自有许多话,只是怕说得太快,唐突了你。」 两人说了几句话,渐渐没那么紧张,却听得外间有声音,很快喜娘进来了,指导一对新人喝交杯酒。 待喝完交杯酒,周锦年怕苏立秋饿了,忙吩咐人送吃的过来。 自有丫鬟提了食盒进来,摆上几样小菜并汤面等。 周锦年朝苏立秋道:「你先用些饭菜,有什么只管吩咐丫鬟,我再出去应酬一二,待会就来。」 待周锦年下去,柔菊和青竹便进来服侍苏立秋用饭,一会儿,李嬷嬷也进来了,却是悄声禀道:「少夫人,原来在房中服侍少爷的,共有四名丫鬟,她们这会皆候在房门外,只待少夫人传唤方敢进来。」 苏立秋这会却没有心思见什么不熟悉的丫鬟,当即道:「让她们去歇着罢,若少爷要人服侍,自会传唤她们。」 苏立秋用毕饭菜,漱了口,喝了茶,坐得一会,见周锦年还没回来,便传水沐浴。 她沐浴毕,换了寝衣坐到床上,便听得脚步声,却是周锦年回来了。 丫鬟们早福一福,全退了下去。 周锦年进了房,先看一眼苏立秋,笑了一笑,便传水沐浴。 苏立秋坐在床上,清晰听得隔间传来水声,脑海里一下浮现系统曾给她看过的美男图,一时心跳加快,唿吸热烫了起来。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道:「宿主,你看的那本小册子,十分之模煳不靠谱,咱们看点真实的。」 苏立秋还没答话,脑海里便出现一幅美男出浴图,那美男缓缓转过身,一下把苏立秋惊着了。 苏立秋:「这不是周锦年吗?」 系统:「嗯,你先观赏一下,待会好上手。」 苏立秋:「……」 第77章 . 诱人採撷 这人原来闷骚 以前看美男图, 腰间都围着布,但这个露着腰,因那腰细窄, 越显得肩宽腿长…… 且这位是熟人, 熟人…… 苏立秋脑子先是一片空白,接着「嗡嗡」作响, 再接着耳尖发烫,然后鼻孔发热。 系统还要评价道:「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 苏立秋捂着发烫的脸, 小声道:「快收起来,我看够了。」 系统「呵」一声道:「我建议你再看看,知道一下尺寸比较好。」 苏立秋:「……」 下一刻,她便看见了…… 系统评价一句道:「真壮观啊!」说完才关闭。 苏立秋脸红如血, 小心肝跳得震天响, 脚趾捲起,感觉整个人有些不好。 待听得洗漱间的门响, 苏立秋想也不想,「唿啦」一声, 钻进了被窝里, 蒙住了头。 阿弥陀佛,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脚步声停在床前,周锦年坐到床边, 伸手揭被子道:「睡觉不能蒙着头。」 苏立秋伸手扯被子, 没扯住,结果露出一张红透了的小脸。 周锦年见她紧紧闭着眼睛,睫毛扇动着, 双颊如桃花,一副诱人採撷的模样,眸色一下就幽深起来。 他甩掉鞋子上了床,伸手抚了抚苏立秋的髮丝,哑声喊道:「秋妹!」 苏立秋拉着枕头,整个人往被窝下缩了缩,安抚自己道:冷静冷静,我什么也没看见。 周锦年挨近,再往下揭一点被子,低笑道:「你再这样钻,小心钻到床底去。」 苏立秋这会只觉周锦年唿吸烫热烫热,拂在她脖颈间,有些痒丝丝,又有些烧灼,不由自主又往里缩了缩身子。 周锦年轻轻按住苏立秋的手臂,贴到她耳边道:「就这么害怕?」 苏立秋:唉,万万没想到你的……,能不害怕么? 她脑子有些「嗡嗡」响,突然想起什么来,睁开眼睛问道:「你有通房么?」 周锦年一怔,接着凝视苏立秋,摇了摇头道:「我一向洁身自好,没有通房。」 第145页 苏立秋:哪他也是第一次,他懂么? 但这个问题,不好问啊! 苏立秋一对上周锦年的视线,马上有些抵不住,赶紧又闭上眼睛念佛。 周锦年轻轻贴到她耳边,吹了吹气道:「别怕,我会温柔些的。」 苏立秋壮了壮胆,终是问道:「你懂么?」 周锦年意会她的意思,失声笑了出来,「我看过册子,懂。」 苏立秋:原来他也有小册子…… 说话间,周锦年的手早抚上她的腰,悄悄动作,见她不再往里缩,又逗着说话,再俯下身去。 他研究过好几本册子,还拿枣子练过舌头,把枣子的皮都卷没了,现在只差实践了。 窗外,夜风拂过桂花树,轻抚花瓣,缠缠绵绵良久,终于捲起花瓣,接着,一阵狂风暴雨,却是拍击冲刺,摇晃着桂花树。 桂花树发出呜咽声,待风歇雨停,便沉沉入睡。 苏立秋又累又倦,这一觉,却是睡得极沉,至天亮,她翻个身,这才醒了过来。 这一醒,发现自己腰腹间压着一只手,一时迷茫,半晌才想起自己已成亲,忙轻轻挪开那只手,不想她才一动,手的主人也醒了,低低道:「天还早,再睡一会罢!」 苏立秋道:「不能再睡了。」 她正要坐起,那只手按在她腰间,身子紧紧贴了上来,含煳道:「不防事的。」 苏立秋感觉到什么,想到昨晚的情况,脸颊又发烫了,狠下心拉开那只手,嘀咕道:「要敬茶呢,迟了不好。」 她想坐起,不提防腰酸骨软,一下子爬不起来,竟跌回那只手的主人怀抱。 周锦年自是轻轻搂住她,见她挣扎,便托一下她的腰,让她坐起,又轻问道:「腰酸?」 苏立秋忍不住横周锦年一眼,含娇带嗔,「你昨晚那么,那么……」 话没说完,脸早红了,忙忙扭头,挣扎着下地。 外间婆子丫鬟听得动静,忙进来侍候。 柔菊给苏立秋梳头,在梳妆镜前见苏立秋脸红如桃花,忍不住笑道:「少夫人这样,真是明媚如春花。」 李嬷嬷拿步摇簪在苏立秋头上,也笑道:「少夫人这模样啊,已是压过夫人当年的模样了。」 苏立秋自己照镜子,想及初到京城时黑瘦的模样,再看如今这样子,一时恍若隔世。 她当下想起杨氏和苏鉴诸人,却是寻思着,得找个机会回乡一趟,瞧瞧养父母诸人。 想及杨氏,一时却又想起苏飞玉来,不知道她可有想过去探望亲生父母? 这个时刻,苏飞玉同样坐在梳妆镜前,只是脸色却灰败至极。 郑嬷嬷和杏雨正给苏飞玉梳妆,眼见她脸色不好,自是心惊,压着声音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 因秦王天一亮就离了房间,苏飞玉倒不怕有人听到她说话,便道:「昨晚做了一个恶梦。」 她顿一下, 「你们快些给我上妆,胭脂打厚些,待会还要进宫请安呢。」 待杏雨和郑嬷嬷给她装扮毕,她眉头蹙着,眼睛含愁,还是没有一丝喜气,这可把郑嬷嬷愁坏了。 「王妃,一个梦而已,赶紧忘了吧,这样子出门叫人看见,还以为你跟秦王殿下新婚第一夜就不和,到时可有闲话了。」 苏飞玉一听秦王殿下几个字,心口突然绞痛了起来。 她闭了一下眼睛,梦境里的事越加清晰了起来。 昨晚,她与秦王欢爱后,才睡下,便再次做起以前那场梦。 梦境里,父亲和母亲从乡下接回苏立秋,自后周锦年和她退亲,另定下苏立秋为未婚妻,那时节她疾恨,推苏立秋下池,因事情败露被母亲责罚…… 过后,她在长公主赏花会上偶遇秦王,便设着法子引秦王注意,秦王没有拒绝她,若即若离的,引得她飞蛾扑火。 她私会秦王,珠胎暗珠,谁知秦王已准备纳另一名门贵女为妃,一心要撇开她。 她自纠缠不休,却被秦王推下楼梯小产了。 中间有一段事情又模煳了,待场景又清晰时,却是母亲病亡,父亲与两位弟弟被流放,苏立秋不知所踪,自己则青灯古佛。 苏飞玉掐自己手心,只是梦,只是梦,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她强颜欢笑,跨出房门。 另一厢,苏立秋随周锦年到厅中给周家长辈们敬茶,周尚书和安阳郡主十分慈爱,都给了大红包。 谢氏看着儿媳,心下有些不顺,可众目睽睽,婆母也在侧,一时便没有为难,不紧不慢接过茶,一样给了大红包。 苏立秋本来做好被为难的心理准备,没想到一轮敬茶下来,竟十分顺利,还接了一盘子大红包并见面礼,不由春风满面。 敬毕茶,安阳郡主见苏立秋脚步有些不稳,便很是体谅,笑道:「锦年,你且带着立秋回房,待晚间再过来一道用膳。」 周锦年应了,带着苏立秋下去。 两人到得房中,苏立秋方才放松下来,吩咐丫鬟们摆上早膳。 周锦年见苏立秋似乎有些拘谨,便吩咐众人道:「你们下去罢,我们自己用饭就好。」 众人忙退下去。 周锦年便给苏立秋挟菜舀汤,一边道:「县主请用!」 苏立秋微红了脸,想了想,也给周锦年挟菜,轻声道:「郎君用菜!」 第146页 周锦年见苏立秋终于肯喊郎君,便趋前逗她,「再喊一句。」 苏立秋偏不,扭开了头。 周锦年便伸手去捏她耳垂,吓唬道:「不喊我就……」 苏立秋拍开他的手道:「你这人之前瞧着守礼,现下怎么……」 周锦年轻笑出声,「以前要防着别人,守礼才防得住,现下对着你,若还守礼,还是男人吗?」 苏立秋忍不住又白他一眼,嘀咕道:「原来是一个闷骚。」 「你说什么?」周锦年凑了过去。 苏立秋吓一跳,「没什么,赶紧用菜吧。」 两人用毕早膳,漱了口,另叫人上茶,周锦年便陪着闲话,又问苏立秋要不要到园子里逛一逛。 苏立秋摆着手道:「我有些累,只想安静坐一坐。」 说着看周锦年一眼,「你要逛自己去逛。」 等他出去,自己才好上床躺一躺。 周锦年却含笑道:「我自己有什么好逛的。」说着又问苏立秋平素做什么消遣。 苏立秋只得打起精神回答。 周锦年到底看出她睏倦,不由轻笑道:「好了,你要是累,便去躺着,我在这儿守着你。」 苏立秋一看时辰,摇了摇头,「过会儿该用午膳了,用了午膳后再午睡。」 周锦年低低道:「我陪你午睡。」 苏立秋:「……」有完没完? 因着周尚书和安阳郡主对苏立秋这个孙媳妇颇满意,周家其它人便也没有为难她,这么几日,她倒是过得顺利。 在周家有长辈珍重她,有周锦年护着,没有苏飞玉要对付她,一时之间便觉日子比在苏府要惬意得多。 这么几日,于苏飞玉来说,却是酷刑。 她每一晚,都要重复做那个恶梦,梦境越来越清晰,秦王在梦里对她极尽恶劣,苏家诸人因为她,也受尽苦楚。 每早醒来,她都大汗淋漓,再看到枕边人,几欲呕吐,次次强忍着。 秦王自也瞧出她的不对来,一再追问,苏飞玉便白着脸色告诉他,说自己每次梦到预见的事,便会损及身体,因而不适,请他不要见怪。 秦王一听,当下释然,只是一再问及梦境的事。 苏飞玉便拣几件不甚重要的说了。 秦王一一印证,发现苏飞玉果然还是能预见未来之事,便不再介意她那灰败的脸色。 这一日,却是回门的日子,一大早,秦王便叫人备下礼物,带了苏飞玉回苏家。 他们一行人在苏府门前下马车,便见另一侧也来了一行人,却是周锦年带着苏立秋回门。 双方互相见过,一道进了苏府。 苏府诸人一见苏飞玉和苏立秋,却是悄悄讨论起来。 「秦王妃过门才几天,瞧起来怎么那么憔悴呢?看秦王模样,似乎对她也不坏,她这是?」 「你们且瞧瞧县主,哟,真是春风满面啊,这才像个新嫁妇的模样。」 待众人互相见过,苏逸明自是请了两位女婿到书房说话。 苏夫人便带着两位女儿进房,待上了茶,遣开丫鬟,这才问及她们婚后的事。 两人都简略说了。 苏夫人见苏飞玉脸色不好,自要另喊住细问。 苏飞玉心下苦笑,却不敢细说,只含煳道:「可能乍离了家,有些不惯新地方,晚间睡不好便这样了,待过几日,自然就好了。」 她说着,抬起头看着苏夫人,想及梦里苏夫人因为她而病亡,一时心如刀绞,伏到苏夫人肩膀上道:「母亲,您可要好好的。」 苏夫人不由推她,「好端端怎么说这个?你老实告诉母亲,是不是秦王欺负你了?纵他是皇子,若太过份,咱们也是要理论的。」 苏飞玉摇头,「母亲,他待我极好,是我自己的问题。」 苏夫人见问不出什么来,一时无奈只得作罢。 稍迟,苏夫人便喊了郑嬷嬷和杏雨到跟前询问。 郑嬷嬷道:「秦王殿下待王妃挺好的,王妃脸色不好,是因晚间做恶梦所致。」 杏雨也是一样说辞。 苏夫人一听,方松了一口气,沉吟道:「待过几日,叫她上庙里去上香,求个平安符罢。」 郑嬷嬷和杏雨应了。 苏立秋也察觉到苏飞玉的不对,嗯,她当了秦王妃,地位乍然拨高,竟没有趾高气扬压制人,反整个人焉焉的,有些不对啊。 苏飞玉这一晚回至秦王府,又再次做起了那个恶梦,这回,梦至她在庵中清修,偶然遇见秦王带着新宠来上香,避之不及,被秦王新宠羞辱一番的事。 待醒来,又是大汗淋漓,再去看枕头人,便觉新仇旧恨在心头翻涌。 苏飞玉抖着手,心道:这事儿若没有一个了结,长此以往,我怕是生不如死。 第78章 . 谁下毒手 是时候清算了 周锦年的婚假有半个月, 在家中陪着苏立秋几日,便想带她出去逛逛。 苏立秋却道:「你若得空,不如陪我去一趟桃花庄。上次我走后, 母亲虽派了几个得力管事过去接管, 到底不知道是什么情形了。」 周锦年一听,点头应承, 「这个容易,明日禀了祖父,只说要带你去桃花庄试用镰刀和水车, 自会让我们出去的。」 苏立秋一听便高兴了,嫁人还是有好处的,想出门可比以前方便多了。 第147页 第二日一早,周锦年带着苏立秋给长辈们请安, 顺道陪着周尚书和安阳郡主用早膳, 席间便闲话道:「祖父,祖母, 我想带立秋去一趟桃花庄,瞧瞧上次发下去的镰刀有否短缺, 顺道散散心, 看一看风土人情。」 周尚书一听, 自是道:「是该出去走走,整天闷在家中没长进。」 安阳郡主却是提点道:「要带立秋出去,且得跟你母亲禀一声才好。」 周锦年便道:「祖父和祖母答应了, 母亲那边, 自然没问题。」 待用毕早膳,周锦年便带着苏立秋去见谢氏,也是同一番说辞, 又道祖父和祖母鼓励他们出去走一走,谢氏一听,自然也不好否决,便道:「要去多少天?且得多带几个人手,毕竟携了家眷出行,不比你单身一人。」 周锦年一一应承,又哄了谢氏几句,这才带着苏立秋回房。 想到第二日便能出府,苏立秋态度便柔顺了一些,当晚很是配合周锦年,谁知道这么一配合,竟配合了大半晚没完。 到了下半夜,苏立秋实在抵不住了,求饶道:「你能不能快点?明天还要早起呢。」 周锦年沙着嗓子,贴在苏立秋耳边说了一句话道:「除非你这样,我才会很快。」 苏立秋「啊呜」一口咬在他手臂上,嗔骂道:「坏蛋!」 两人又闹了好一会,这才传水洗漱,重新换了衣裳躺下。 第二日起来,苏立秋腿软,差点走不动,一时忍不住又白眼周锦年。 周锦年装看不见,心下却窃笑。 待出门上了马车,苏立秋不由打起瞌睡,头一点一点的。 周锦年伸手臂,把她揽在怀内,小声道:「枕在我肩膀上,这样不会撞到头。」 只有两人在,他自要肆意对她好。 苏立秋在马车上小睡了半个时辰方才醒过来。 周锦年马上斟了一杯茶给餵她,问道:「好些了么?」 苏立秋也不矫情,就着周锦年的手喝了茶,点头道:「好些了。」 她说着,视线定在周锦年脸上,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周锦年失笑道:「你是我妻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苏立秋轻轻一笑,心下一片温暖。 周锦年怕苏立秋闷,掀开窗帘道:「外间风景不错,可以瞧瞧。」 两人沿途观赏风景,走得不急不慢,到得傍晚,方到了桃花庄。 庄中的管事听得庄主带着夫婿来了,忙忙出迎。 为首的宁管事见过了苏立秋和周锦年,已是先禀了庄中近况,说是他们接手后,看过帐薄,略有欠债,现下已补上窟窿,照着现下情况,料着来年能盈余等等。 苏立秋心下瞭然,这定然是晋王眼看她嫁了周锦年,苏飞玉嫁了秦王,因不想东窗事发,便叫人把帐薄做得好看些。 第二天早上,苏立秋喊管事召集庄中人到院前,传授了果木嫁接之术。 她讲完,便喊两个老农上前,让他们照着自己说的演示一遍,又问道:「懂了么?待回去,你们可照此先嫁接一部分,若之后果子结得多且甜,且结出新品种,便再多嫁接些。」 待众人表示懂了,这才喊他们散了。 傍晚,苏立秋又再传授训养家畜之术,直说了一个多时辰,众人方才听明白了。 至晚,周锦年却在树下泡茶,与她闲谈风花雪月。 苏立秋因着自己是庄主,这处又没有长辈,住了两日,却甚感逍遥,差点乐不思蜀。 不想这天傍晚,却有人来禀道:「少爷,少夫人,周管事来了,说有急事禀报。」 周锦年忙令人快请。 周管事一见周锦年和苏立秋,当即跪下禀道:「少爷,少夫人,大事不好了。」 周锦年道:「发生何事,你慢慢说。」 周管事斟酌言词道:「秦王殿下于昨晚深夜突然中毒身亡,现场只有秦王妃在,现秦王妃被禁足,宫中还派人围住了苏府,不令苏家诸人进出,尚书大人正在打探事情因由,因让老奴快马至庄中,先告知少爷和少夫人此事。」 苏立秋震惊,苏飞玉一直心心念念要嫁秦王,如今心愿得偿,断不会毒害秦王,这是怎么回事? 周锦年先回过神来,跟苏立秋道:「不管事实如何,且得着速回京。」 两人上了马车时,苏立秋一颗心犹自跳得「咚咚」响,若秦王之死跟苏飞玉有关,苏家满门怕是不保,而自己…… 她定定神,到时只怕要和周锦年和离,方免于连累周家了。 周锦年似乎知晓她所想,握住她的手道:「此事太过蹊跷,中间怕有内情,你不要太担心。」 苏立秋长长嘆口气道:「事涉皇子,苏家怕要遭难了。」 赶了一晚的路,凌晨时分,两人便进了城。 苏立秋不肯跟周锦年回周家,执意要先回苏家一趟,周锦年无法,只得陪同她前往苏家。 一行人到得苏府门前不远处,果然见外间站着许多侍卫,周锦年紧紧握住苏立秋的手道:「秋妹,这情况怕是进不去苏府的,还是先回周家,见过祖父,问清楚再论。」 苏立秋想了想,便点了头。 他们才至周家,早有周尚书身边的人来迎,说是周尚书已在书房中等着他们。 周锦年和苏立秋顾不得梳洗,忙忙先至书房。 第148页 周尚书见他们来了,遣开书僮诸人,摆手道:「坐下说话。」 他见苏立秋一脸惶急,便先安抚道:「昨晚上另又发生一桩事,足可证明秦王之死,另有内情,或者跟秦王妃无关,你且安心。」 苏立秋一听,稍稍松口气,若事情跟苏飞玉无关,那父亲与母亲的命,自能保住。 因着景妃怀孕,需要人照应,一时又不放心宫中的人,前几日便召了谢老夫人进宫,谢老夫人怕自己年老不够机敏,想了想,另召了谢氏进宫帮忙照应。 也是巧了,谢老夫人和谢氏一进宫,却发生秦王被毒害的事。 虽然表面上事情跟她们无关,但到底令人胆颤心惊,怕涉及自身,少不得借着景妃之势,设着法子打听事情经过。 周尚书打探到的消息,却是秦王一死,苏飞玉便被禁足,但她一再要求见楚帝,说有要事禀上。 昨晚上,楚帝终于召她上殿。 苏飞玉当殿跪禀,说秦王是被晋王派人毒害的,若不信,只管搜查晋王府,定能查到证据。 楚帝早前便知道几个儿子不和,当下一听,便派人去搜查晋王府,这么一查,果然在晋王府搜出几包毒药,一试药性,却跟毒死秦王的药一模一样。 不单如此,还查出晋王私下收留罪臣之女,且在府中书房搜出与大宛人互通往来的证据。 当晚,晋王便被禁足。 周尚书说至这里,嘆道:「事情牵连太广,又事涉两位皇子,料着陛下不欲扩大,应会快速平息事端,以免引起朝野震动,动摇国之基本。」 这会儿,苏飞玉正从恶梦中醒来,照例满头大汗,只是这回,枕边没有秦王了。 守在帐外的郑嬷嬷诸人听得动静,忙要撩帐子上前服侍。 苏立秋沙着声音道:「你们且去守在房门外,我要静一下。」 众人犹如惊弓之鸟,闻言不敢违抗,全退到房门外。 苏飞玉喘着气,自己拿帕子擦了擦汗,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脸色定然灰败到极点。 她不敢闭眼睛,怕自己又看到梦中情景。 这一回的梦境,却是秦王找她索命。 她下地,灌了一杯冷茶,渐渐冷静了下来。 是的,她前几日梦见晋王让人配了毒药,欲用来嫁祸于人,醒来便有了主意,一时就自己悄悄配了毒药,下在秦王茶水中…… 秦王中毒身亡,她再反过来嫁祸晋王,祸水东引…… 她捂着自己的脸,虽然睏倦,却不敢再睡,只睁着眼睛喃喃道:「冤有头,债有主……」 到得晚间,宫中令人来传消息,说是解了她的禁足,令她好生操办秦王的丧事。 苏飞玉垂眼,心下知道,自己这一次是保住了命,也保住了苏家一族的命。 只是当晚,她依然恶梦不断。 另一边,苏立秋辗转反侧,一直睡不好。 至第二日早间,传来消息,说是苏家解封,宫中侍卫已撤走。 苏立秋惊喜交集,忙忙要去见父母。 周锦年便陪同她一同往苏家去。 苏夫人一见苏立秋,一把搂住,摸着她的脸道:「秋姐儿,你没事儿吧?你可知道……」 苏立秋道:「我都知道了。母亲,府外的侍卫撤了,苏家料着没事了。」 她安慰毕,便听得外间有人来禀,说是宫中来人,传召苏逸明和苏夫人进宫问话。 苏立秋见苏夫人神色大变,忙安慰道:「母亲,没事的,召你们进宫,应是循例问几句而已。」 苏夫人这会却是冷静下来,匆匆吩咐苏立秋道:「事情且不知道会如何,你赶紧回周家,若有事儿,求着周尚书护你一把,保住自己的命,不用管我们。」 这个时候,谢娇容正和谢老夫人并谢氏道:「是时候清算杨淑妃当年害死姐姐之事了。」 第79章 . 震惊朝野 归宿 苏逸明和苏夫人早间进宫面圣, 果然只是循例问几句,很快就让他们回府了。 午后,长公主和安阳郡主却进宫见楚帝, 在楚帝跟前禀及当年一桩旧事。 当年, 谢皇后和杨淑妃一同随圣驾至避暑山庄,同行的还有长公主并安阳郡主及谢氏。 暑热未过, 御医诊出谢皇后和谢氏有孕,她们两人本是堂姐妹,情份甚厚, 便一同养胎。 楚帝要回京时,怕谢皇后回京途中动及胎气,便让她留在山庄养胎,一时不放心, 想着杨淑妃与谢皇后相厚, 又留杨淑妃在山庄照料谢皇后。 谢氏身体虚弱,也一同留在山庄养胎。 期间安阳郡主和长公主轮流探望看顾两人。 也是巧, 谢皇后和谢氏却是同一日生产,只是生产这一日, 其中一位御医失足落水, 又有产婆吃坏了肚子, 一时人手有限,为方便照应,众人便把谢皇后和谢氏挪到一处大殿内。 那一日, 杨淑妃也闹了病, 在殿内休息,没法去照料谢皇后。 当晚,谢皇后和谢氏同时产子, 当时殿内只有安阳郡主并数位婆子。 谢皇后产下一位健康男婴,但当时血崩,止也止不住。 谢氏产下的男婴却当场夭折…… 兵荒马乱之际,谢皇后喊过安阳郡主,说她恐怕活不了,而这几日方察觉杨淑妃勾结御医和避暑山庄一干人,调换安胎汤药,居心不良,若她身亡,她生的皇子在杨淑妃眼皮底下,定然也活不长,因恳求安阳郡主李代桃僵,把皇子抱到周家养育。 第149页 安阳郡主本不敢做主,恰好长公主到来,两下里一商量,再加上谢皇后一再恳求,便答应了。 安阳郡主说到这里,跪地请罪,泣道:「臣妇当时逼于形势,眼看若不答应,皇后娘娘死不瞑目,便冒着满门死罪应承下来。」 长公主此时却是拿出谢皇后病亡前匆匆写就的信,呈到楚帝跟前道:「先皇后也盼着有朝一日,皇子能长成,得以和皇上相认,因留有一封书信,写明皇子身上有何胎记,在何处等,皇上且看一看。」 她呈毕书信,跟着跪下道:「此事我也有罪,请皇上责罚。」 楚帝冷着脸看毕书信,把案上一个杯子掼在地下,怒道:「你们做的好事。」 安阳郡主和长公主跪地不敢起,一再叩头请罪。 傍晚时分,安阳郡主方和长公主一道出了宫,两人在宫门外对视一眼,心有余悸,同时却又有喜意。 这一仗,她们到底是打赢了。 现下只等着陛下在合适时机宣布周锦年的皇子身份了。 隔几日,朝中发生几桩事,引起朝野震动。 第一桩:杨淑妃私会巫女,触发本朝禁忌,已夺去封号,降级为美人,囚于冷宫内。 第二桩:晋王自请就藩,隔日收拾行李,带着一干人起行。 第三桩:平阳公主与卫文丹解除婚约,另定下身边一位侍卫为驸马,已定婚期,将于年底搬至公主府成亲。 第四桩:楚王上奏摺自请就藩。 楚帝先前宠爱三位年长的皇子,如今秦王已亡,晋王就藩,只剩下楚王一枝独秀,这会子他却自请自潘,自是令人不解。 周尚书打听到消息,和周锦年道:「有谋士和楚王殿下提及,说他自请就藩时,陛下若准了,则说明陛下心目中的储君人选不是他,如此,自然是早走为好。若陛下不允,那便是大喜。楚王因着秦王之死晋王之遭遇,本就胆颤心惊,闻言便上了摺子,陛下倒是很快准了,想来他现下已在准备行装了。」 说毕摇头嘆息,「世事难料啊!」 隔几日,又发生另一桩事,引得众人议论纷纷,那便是秦王妃办理完秦王的丧事,陈表上奏,自请至灵觉庵清修。 因她是以王妃之尊自请清修,楚帝便许她带髮修行,赐她净衣大士的名号。 这当下,苏飞玉坐在床前,看着众人收拾行李,却是淡淡道:「此回是去清修,并不是度假,拿些日常用品就够了,不必收拾太多。」 短短几日,她却是形容枯藁,苍老了不少。 众人皆以为她是心伤秦王之死,唯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因为晚晚不得好眠,连连恶梦所致。 纵她自己配了安神药服下,也依然睡不好,梦境一个接一个,一时是秦王推她下楼梯小产的场景,一时是她下毒害了秦王的场景,一时又是她流落至乡下成为贫病交加老婆子的场景。 梦境里,不时穿插她在灵觉庵清修,虽清苦,却能入眠的场景。 她便知道,灵觉庵清修,是她的归宿了。 一时,府中长史来报,说苏夫人求见。 苏飞玉一听苏夫人来了,勐然站起来,一会儿,却又跌坐回床边,喃喃道:「相见争如不见。」 她闭了闭眼睛,咽下喉咙头一点涩意,吩咐长史道:「跟苏夫人说,我已去了灵觉庵,以后自有相见之日。」 苏夫人带着人在秦王府门外候得片刻,听得长史说道秦王妃已去了灵觉庵,不由失神道:「旨意才下来,她怎么走得这么快?她怎么就能舍下……」 潘嬷嬷及时扯了扯苏夫人的衣袖,低声道:「夫人,秦王妃既已去了灵觉庵,咱们且先回府罢。」 长史看着苏夫人登马车走了,便回身进府,跟苏飞玉禀及。 苏飞玉点头,吩咐道:「我去后,府中诸事要如何处置,交由陛下做主就是。」 长史也是伤感,终是再劝一句道:「王妃,秦王殿下虽不在,您却是可以禀上,在宗室中过继一位儿子以延香火,留存秦王府,将来……」 苏飞玉打断长史的话道:「我意已决,无须多劝。」 待长史退下,她喊过杏雨和侍琴道:「你们花样年华,不必跟着我去庵中受苦,我已为你们物色了夫婿人选,过后长史会安排妥当。」 杏雨和侍琴忍不住落下泪,哭成一团。 苏飞玉安排了几个丫鬟的去处,又喊过郑嬷嬷道:「嬷嬷可愿随我去灵觉庵?若不愿,我会安排嬷嬷一个去处。」 郑嬷嬷哭倒在苏飞玉膝前道:「姑娘,老奴没有别的亲人,只有您了,你若不让老奴跟在身边,老奴活着也没意思。」 苏飞玉扶起郑嬷嬷,含泪道:「嬷嬷既如此说,便跟着我罢。」 …… 暴雨如注,昏天黑地。 苏飞玉于午后醒来,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待得郑嬷嬷掌灯,上前喊一声,她方才惊觉,自己已在灵觉庵中清修半个月了。 她披上外衣下地,站到窗前看了看,隔一会洗脸净手,带着郑嬷嬷到佛前上香,祷告一番,这才至室内,开始捣药制药。 忙碌至晚间,她吩咐郑嬷嬷道:「明儿天晴了,你便领着人下山赠药,今冬苦寒,定然许多生病的人。」 郑嬷嬷点头,称颂道:「净衣大士菩萨心肠!」 两人正说话,外间小尼姑报进来,说是有一位姑娘昏倒在庵门外,已叫人抬进来,餵了米水,一时却未醒。 第150页 苏飞玉一听,便领着郑嬷嬷去探视,一进静室,见得那昏迷的姑娘,她不由大吃一惊,这一位姑娘,正是之前梦里教导她制药配香的老尼姑啊! 此时,她还是一位年轻姑娘。 第二日早上,姑娘便醒了,求到苏飞玉跟前,说想出家为尼。 苏飞玉问她身世,她只说自己父母双亡,俗世再无牵挂,余生只想在佛祖跟前度过。 苏飞玉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且看着姑娘,心知这是一段缘份,便带着她一道去见主持,看着主持帮她剃度,落髮为尼,赐号净苦。 净苦果然精通制香配药之术,自此后在苏飞玉跟前服侍,一道制药,每于天晴下山赠药与贫民。 这一日,净苦下山赠药回来,跟苏飞玉道:「今冬虽苦寒,死伤人数却比往年少,据闻百成县主出力不少。她与安阳郡主并长公主诸人,拿出私己银子,在城外设了粥棚,赈救灾民,又亲自纺织棉衣赐与贫苦之妇……」 苏飞玉听得净苦提及苏立秋种种,却再没从前的波澜,心境颇平静。 她知道,从前种种,她已是放下了。 灵觉庵因着施药善举,名声更扬。 转眼过了年,香火更盛。 净苦也终于知道,自己服侍的这位净衣大士,原是秦王妃,而自己数次提起的百成县主,原是秦王妃的妹妹。 这当下,苏立秋却是收到乡下的来信,苏鉴在信中提及,说是石泉村自打有了神镰刀和水车之后,省时省力不少,众人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又提及苏阿婆并杨氏新近购得一辆改良织机,十分好用,听人说,这织机是百成县主所造,不知道百成县主是何许人…… 苏立秋看完信,不由笑出声来。 她与周锦年商议,想要回乡一趟,探望养父母。 周锦年一听便道:「那是你长大的地方,理当回去一趟,我陪你回去罢!」 苏立秋瞧一眼周锦年,心下已能预见,她带着这样一位美貌郎君回乡,会引起什么盛况。 第80章 . 回乡探亲 亲密无间 阳春三月, 通行石泉村的小路上,行驶着三辆马车。 打头一辆马车内,坐着一对男女。 男的是周锦年, 女的是苏立秋。 苏立秋掀开车帘, 跟周锦年介绍路况道:「现下天晴还好,到得雨天, 这地下还是泥泞,马车行驶,溅得车窗也全是泥。」 她说着, 心下已是打算,要从苏夫人给自己那一万两银子中抽出一部分来修路,也算是为石泉村做一点事。 马车近了村口,有一群七八岁左右的孩子见了, 围近了绕着马车打转。 苏立秋令车夫慢些, 免得碰撞着孩子,一边揭车帘朝外看, 喊住其中一个孩子道:「瓜娃,我是秋姐姐啊, 还记得不?」 被喊做瓜娃的男孩子凑近瞅了瞅苏立秋, 见她满头珠翠, 肤色白嫩,不由甚是迷惑,喊出来道:「秋姐姐, 你怎么像变了一个人哇?」 苏立秋笑道:「你也变了, 高了不少。」 瓜娃突然「哒哒」退后几步,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道:「我去告诉立志哥哥, 说秋姐姐回来了。」 等苏立秋一行人的马车到了苏家的家门口,就见苏阿婆诸人全等在门外了。 苏立秋一下马车,苏立秋和苏立冬已是沖了上来,一边大喊姐姐,一边打量她,一边还要去瞅周锦年,忙得不亦乐乎。 虽则苏立秋大变样,但苏阿婆还是一眼认出她来,已是喊道:「秋姐儿,你可晓得回来了,我还给你存着麦芽糖呢。」 苏鉴和杨氏立在一边,却是被周锦年的美貌和风度惊着了,一时略有些拘谨,只喊了苏立秋一声,并没有上前。 苏立秋当下已是带着周锦年上前见过苏阿婆,又去拜见苏鉴和杨氏,介绍道:「这是我夫婿周锦年,阿爹阿娘喊他阿年就好。」 杨氏有些喃喃的,只说:「回来就好。」 苏鉴道:「进屋再说。」 苏立秋回头吩咐人把另一辆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一边跟杨氏道:「阿娘,我买了布,到时家里一人做一套新衣裳,还有,那些是京中时新的玩意和吃食,每样买了一点,可分点给邻居和亲友,让大家瞅个新奇。」 待进了屋,苏立志和苏立冬已是忙忙去找新杯子,泡了茶来给周锦年和苏立秋,一边还要跟周锦年解释道:「姐夫,这杯子是新的,没人喝过,刚也刷洗干净了,你只管放心用。」 周锦年温和笑道:「你姐用得的东西,我也用得。」 苏立志一听,这才松口气。 虽则姐姐一早写了信过来,说已和周家公子成亲,但万万没想到,姐夫美成这样,让人不知道怎么招待才好。 杨氏也有些担心,拉过苏立秋道:「秋姐儿,你家夫婿这样,能住得惯咱家的小房间么?要不要跟族长借一间房住着?」 苏立秋安抚道:「阿娘,没事的,我能住,他就能住。」 苏鉴倒是很快镇定下来,引了周锦年进书房述话。 没错儿,苏鉴现下也是有书房的人了。 杨氏回头见周锦年不在厅中,顿时放松不少,这样的贵公子在家中,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一时众人围坐着,这才真正述起别后诸事。 苏立志和苏立冬都定了亲,只等着备办好一切,就要择定婚期了。 第151页 苏阿婆身体健康,倒是杨氏,一直有些气虚血弱,今春才养得好些。 苏鉴的咳疾已不再犯,去年至今年,又在亲友间扬了名声,正春风得意。 苏立秋问得苏家诸人的事,这才说起自己的事。 待说及苏飞玉,她一时有些为难,不知道如何开口。 苏鉴去信时,也有问过苏飞玉近况,她回信时含煳过去了,现下要如何说才不会令他们伤感呢? 杨氏似乎瞧出苏立秋的为难,拍拍她的手道:「秋姐儿,玉姐儿已给我们写了一封信。」 她说着,示意苏立志进去把信拿出来苏立秋看。 苏立秋展信一看,苏飞玉先是详说自己在苏府成长的事,描绘苏逸明和苏夫人待她如珠似宝等等,接着说及婚事,道自己姻缘浅薄,一嫁人,夫婿却亡了,因想自赎其罪,现在庵中带髮修行,请苏鉴和杨氏不必挂心她,说若有缘,有一天终能相见云云。 杨氏待苏立秋看完信,便接过收好,嘆息道:「终是我们和她亲缘薄,怪不得别人。」 苏立秋怕杨氏伤感,忙转了话题,问及舅母诸人的事。 闲话了一会,眼看天也不早了,苏阿婆和杨氏便去整治酒菜。 苏立秋带来的两个婆子忙上前帮忙。 午膳摆上来,多是乡间野味,虽比不得京中精緻菜式,胜在新鲜有嚼头。 众人本怕周锦年用不惯饭菜,没想他却吃了一大碗饭,并没有嫌弃吃不下的样子。 此时众人方真正松口气。 只要能吃得下乡间的东西,别的都可商量。 晚间,苏立秋便见到苏阿婆和杨氏新买的织机,过去检看了一番,果然是自己改良过的那种织机。 苏阿婆和杨氏犹不知道她便是改良织机的百成县主,还一味夸道:「那位百成县主可太能耐了,这织机改过之后,真是比之前那种要好用许多,村里的人都说,该给县主立一个长生牌位哩。」 苏立秋本想说自己便是百成县主,想了一想,到底是忍住了,现下苏家诸人已这般夸耀,若知道自己是县主,也不知道还要夸耀成什么样。 第二日,苏立秋带着周锦年去巡看田地,问得村民多数用上了新镰刀,且亲眼见到有人正用水车在给田地灌水,自是十分高兴。 亲友听得苏立秋带了夫婿回乡探亲,却是陆续来访,每个见过周锦年的人,回家都要吹嘘足足半天,把能用的语言全用来描绘周锦年的风度和美貌。 第三日,来访的亲友不减反增,苏立秋有些头疼,藉口要去庙里还愿,带了周锦年去慧宝寺。 两人在慧宝寺后山梅花林处逛了一逛,逛到当年遇狼的地方,忆及当时情景,恍若隔世。 周锦年轻轻拉起苏立秋的手搁到颈边,低声道:「那回共同手刃恶狼,回去后,我其实梦见你几次,那时醒后便想,若能再遇见你,当要好好道谢。万没想到,这个道谢,却是以身相许。」 他说到这里,朝苏立秋耳边吹气。 苏立秋红了脸,嗔道:「这是外面,小心叫人看见了。」 周锦年笑道:「昨晚住你们小房间,你不叫我动,现下又不叫我……」 苏立秋马上捂住他的嘴,作势要踩他的脚,瞪眼道:「不许说。」 周锦年拿下她的手,期待道:「哪今晚……」 苏立秋怕他又说出什么来,只好飞快道:「待回了京,你想如何就如何,我都配合你。」 周锦年这才满意了,「这是你说的,到时可不许赖?」 两人正调情,不远处却传来柔菊的声音道:「少爷,少夫人!」 苏立秋便应声,柔菊很快跑来禀道:「前头有一位冯娘子和冯公子并一位罗公子寻来,说是去了苏家拜访少夫人,听闻少夫人随少爷来了慧宝寺,他们便也寻来了,现在寺里静室中候着。」 苏立秋一听,便知道这定是冯婉冯承运并罗清泉了,当下简略向周锦年说了这几人是自己儿时好友,现下寻来,自要见一见。 周锦年点头同意。 先前周尚书要定下苏立秋时,自也派人查过她在乡间的事,早就知道她曾在知县家当过伴读,也知道冯家并罗家曾有意想说亲,因故未能成事。 周锦年倒要看看冯承运和罗清泉是何许人,竟敢肖想苏立秋。 冯婉诸人在静室中候了片刻,便见一个满头珠翠的美人携着一个气质出尘的大美男进来,一时却是看呆了,忘记站起来。 还是苏立秋喊了一声,冯婉才回过神来,又惊又喜道:「秋姐儿,大半年不见,你竟变成了大美人,差点不敢认啊!」 冯承运和罗清泉当下也回过神,在周锦年和苏立秋跟前自感形秽,气势一下子便弱了。 苏立秋倒是落落大方,喊了冯承运和罗清泉一声,给他们介绍周锦年道:「这是我夫婿周锦年。」 当下冯承运和罗清泉便和周锦年见礼道:「见过周公子。」 周锦年点头道:「大家坐下说话。」 小沙弥已端上茶来,大家喝毕茶,便述了一些别后情景。 冯婉另拉了苏立秋到一边说悄悄话,耳语道:「再想不到,你家夫婿竟是这样神仙一样的人物,这是修了几世,才能嫁得这样的男子啊?」 苏立秋抿嘴一笑。 冯婉又道:「长成这样,偏生还对你温柔体贴,羡慕死人了。」 第152页 冯承运和罗清泉到底是找到话题,试着和周锦年论了论。 他们本以为苏立秋一个乡下长大的,到得京城就算嫁了贵婿,那贵婿定也是别人挑剩下不要,方才轮得着苏立秋,不想现下这么一瞧,再这么一论话,方知道名门贵公子不是浪得虚名的。 述得一会儿话,天色已不早,冯婉诸人便告辞。 出了寺门,冯婉便朝冯承运和罗清泉道:「好罢,瞧过人了,该死心了罢!看人家秋姐儿嫁的夫婿,你们八辈子也追不上了。」 冯承运和罗清泉一直想娶贵女,耽搁到如今还没娶亲,听闻苏立秋带着夫婿回乡,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心态,便想见见她夫婿,这会见过了,心态差点崩了。 回去路上,两人一直沉默。 周锦年和苏立秋,这会也坐了马车回苏家。 苏立秋笑向周锦年道:「你可把我几位朋友给震住了。」 周锦年笑道:「这两日,我震住的,何止你这几位朋友?」 两人说着话,又商量起何日回京的事。 苏立秋也知道周锦年能陪她出来这么几日,已属不易,若耽搁时间太长,下次再要让他陪着回来,只怕周家长辈不满意,当下道:「再住两日就回去。」 接下来两日,苏立秋教了杨氏嫁接果树之术,又说了一些母女之间的悄悄话,情份不减当年。 周锦年则和苏鉴论及玄学诗文等,对这个「岳父」有些刮目相看。虽则是乡下人,也自有一番见识。 两日后,苏立秋和周锦年准备回京,苏家诸人直送到村口,依依不捨。 苏阿婆且拢了双手在嘴边,喊道:「下次回来,要抱着娃儿回来哟!」 马车渐远,周锦年便模仿苏阿婆的口吻,「……,要抱着娃儿……」 苏立秋微红了脸,踏了他一脚,「怎么这么调皮?」 周锦年一下搂实苏立秋的肩膀,「回去就要……,才能有娃儿……」 两人在马车上打情骂俏,一路上却是不愁寂寞。 第81章 . [最新] 大结局 新文《皇帝的单恋血泪史》已开…… 从石泉村回至京城, 苏立秋又回了一趟娘家,陪了苏夫人两天,这才回周家。 谢氏本在宫中陪伴谢娇容, 听得苏立秋回家, 便出宫一趟,专门喊了苏立秋到跟前训斥道:「苏氏, 你已嫁人,该当以夫为天,侍奉翁姑, 持家守规矩,而不是天天往外跑。 苏立秋垂首,一副恭顺状。 谢氏冷声道:「别以为献了什么图,封了一个县主, 就可以不守规矩了。」 苏立秋心知谢氏不满, 自然不顶撞,只一径答应道:「儿媳谨听婆婆教导。」 谢氏还待再说, 却见苏立秋脸色一变,一只手捂着嘴, 一只手捂着肚子, 不由气极, 怒道:「才说你两句,做这副小样儿给谁看?」 苏立秋张嘴要说话,却是「哇」一声, 呕了一地, 这下真把谢氏吓着了。 她忙忙喊人,一边道:「既然不舒服,为何不早点说?」 稍迟, 大夫来给苏立秋诊脉,诊完跟谢氏和周锦年报喜道:「恭喜夫人,恭喜少爷,少夫人这是喜脉,已有一个多月了。」 谢氏一下喜上眉梢,转头去说周锦年,「你媳妇儿有喜了,你竟一丝儿不知,还带着她进进出出奔波,这要有个好歹,有你后悔的。」 周锦年先是呆怔,接着狂喜,忙去看苏立秋,问道:「秋妹,你感觉怎么样?」 苏立秋道:「我一嗅到不对的味儿就想呕,别的倒没什么。」 大夫在旁边叮嘱了几句须要注意的事项,开了安胎药,这才告辞走了。 接下来几天,府里的人相继来跟苏立秋道喜,苏夫人听闻她怀孕,也派婆子带了礼物过来看望。 周锦年因着苏立秋怀孕,正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时,楚帝却频频传召他进宫说话。 周锦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一天出宫回府后,跟苏立秋道:「秋妹,陛下今日说话,略有些奇怪。」 苏立秋问道:「有何奇怪?」 周锦年沉吟一会道:「他问了一些琐碎事,得知你怀孕,问起了名没有,说若没有起名,他到时自会给娃儿赐名。」 苏立秋一听,也感觉奇怪,「陛下这段子,着实太关心你了。」 两人正说话,外间有人来报,说周尚书请周锦年到书房说话。 周锦年一至书房,周尚书便让他坐下,看着他道:「陛下今日召你进宫说话,问了何事?」 周锦年一一细说,又道:「问的,皆是琐事,并不是要紧的。」 周尚书斟酌一下,终是道:「陛下适才派人传话与我,让我跟你说一桩旧事。」 他见周锦年一副不解的模样,也不急着说,只整理思路,喝了一杯茶,这才慢慢说起来。 周锦年听毕,失声道:「什么,我是先皇后所出?」 周尚书压压手道:「此事千真万确。」 周锦年瞬间失语,呆怔良久,一时之间,从前一些不解的事,倒是渐渐有了解答。 怪不得父亲与母亲对他总有些客气,但凡他做了什么事,若做对了,父母自是一夸再夸,若有不对,他们也不责骂,只会禀到祖父与祖母跟前。 祖父与祖母自然是百般疼爱他,但他总感觉这疼爱里,杂了一丝什么别的。 第153页 现下细思,方醒觉,这一丝儿,是分寸感。 他一时滋味复杂,也说不上来是喜还是不喜。 待晚间回了房,便握着苏立秋的手,把周尚书说的话,转述给苏立秋听。 苏立秋一听,不由震惊道:「所以,你是皇子?怪不得你跟景妃娘娘那么像,原来她是你至亲小姨。」 周锦年道:「秋妹,我心里有些乱,不知道以后会如何。」 苏立秋安抚道:「陛下频频召你进宫,又令祖父将此事告诉你,度着很快就要宣布你的身份了,这当下宜冷静。」 周锦年把苏立秋的手拉近,贴着自己的脸,隔一会道:「储君之位未立,景妃娘娘若育下皇子,我这身份……」 苏立秋想了一下道:「你是怕身份一宣布,反跟景妃娘娘有了冲突?」 周锦年点点头。 苏立秋左右看看,贴到周锦年耳边,耳语道:「陛下已有春秋,若景妃娘娘育下小皇子,未必能看亲眼看着小皇子长成,这时候,若能提前为景妃娘娘和小皇子觅得一个可靠的保护人……」 未待苏立秋说完,周锦年眼睛已是一亮,心头一片阴霾瞬间消散。 他把苏立秋搂进怀中,带笑道:「秋妹,你就是我的智囊,可解我烦忧。」 隔几日,宫中传出一个爆炸性消息。 说周锦年原是已故谢皇后之子,因出生时命格带煞,不宜养在宫廷,便送至周家,养在周尚书膝下,至今年,周锦年命格煞气已去除,皇家决定宣布他的身份,策封为齐王。 除了已知情的几位之外,余者诸人全惊呆了,万万没想到,周锦年会是皇子啊! 第二日,楚帝召周锦年和苏立秋进宫,当着百官的面,宣布周锦年的皇子身份,再当殿策封周锦年为齐王,苏立秋为齐王妃。 工部此时,也领了圣旨,开始修建齐王府。 周锦年皇子身份一宣布,自不适宜再住在周家,已拟待搬至楚帝赐下的一座宅子中先住着,待齐王府修建好,再搬进齐王府。 听得要搬新宅,最高兴的人是苏立秋。 周家人多,每日人来人往应酬甚是劳累,另外,她虽已策封为齐王妃,但在安阳郡主并谢氏跟前,自然不能摆谱,且得恭顺着,若是搬了新宅,自己是女主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自由得多。 另一个,离了周家,有了距离,周家诸人那时反要朝她行礼,尊她一声王妃。 六月,周锦年和苏立秋搬至新宅,第二日一道进宫向楚帝和谢娇容请安。 六月底,谢娇容产下一女,策封为平顺公主。 平顺公主满月时,谢娇容召了苏立秋到跟前,说了一番话,又带着深意道:「待齐王稍有根基,再有了功劳,自然更进一步,那时本宫与小公主,都要仰仗你们了。」 苏立秋一听,知晓这当是楚帝要立周锦年为太子,现下只待一个时机了。 而她,身为齐王妃,自然要多多为周锦年谋划。 到得十月,楚帝便诏告天下,策封周锦年为太子,苏立秋为太子妃。 同个时候,苏立秋是宝书传人的消息也传遍天下,众人给她绘图的镰刀、水车、织机起了名,命名苏氏神镰,苏氏水车,苏氏织机。 后世还有人专门为她立传,写下《贤德皇后传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