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天的后宫都性转了》 第1页 《傲天的后宫都性转了》作者:楚萌【完结】 文案 凌星渊穿进了一本名为《混元巅峰》的小说, 想到男主的后宫,他激动不已。 碧无情美艷动人,吕萦思娇俏可人,白忘寒出尘脱俗,苏贯晴刁蛮傲娇,常玉书温柔和顺 ――这些后宫以后统统都是他的了! 然而…… 凌星渊:我的后宫怎么都变成男人了? 1v1,成长型男主。 内容标籤:穿越时空 仙侠 搜索关键字:主角:凌星渊 ┃ 配角:白忘寒,碧无情,吕萦思,苏贯晴,常玉书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男主他不想搞基。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一章 玄洲,凌府。 今日一早,凌府的大门便开了。先出来的是几个僕人,他们将门口的地面洒扫了一遍,直至纤尘不染。接着,又出来几个婢女,前面的手中提着香炉,后面的提着花篮,一时间香雾裊裊,香花纷纷。 僕人和婢女退至了两边,几个年轻的锦衣男子走了出来,容貌与气质都十分不俗。 城中人俱是认得,他们都是凌家的少爷。 最后从门中走出来的人,是一个中年男子。众人见到他,无不惊讶。因为他就是凌家家主——凌茂材。 凌家的富贵权势,在这玄洲之中,可以比肩王侯。究竟是谁,能让凌家家主亲迎? 凌茂材看向天空,「来了。」 只见一人御剑而来,衣袂飘飞,翩然若仙。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人世间的富贵权势,如何能与仙家相比,难怪连凌家家主也毕恭毕敬。 那人落在地上,对着凌茂材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唿。 「秋仙师,一别五十年,仙师风采依旧。」凌茂材看着秋鸿信,流露出几分艷羡之色。 五十年前,秋鸿信来到凌府,求取凌家传家之宝。若是邪魔外道,说不定要杀人夺宝。但秋鸿信是崑崙派弟子,自然是不屑为之。他与凌茂材做了个交易,以一枚驻颜丹和一个进入崑崙派的机会,换取了凌家的宝物。但是,当时凌家子弟之中,无人有仙骨。于是他与凌茂材约定,五十年后再来凌府。 凌茂材服下驻颜丹,所以他如今虽然已是八十高龄,依旧是五十年前的模样。他已胜过常人许多,但百年一到,还是要化为尘土,不及仙者不老长生,自在逍遥。 凌茂材殷勤道:「秋仙师,请进吧。」 秋鸿信走进了凌府,凌茂材落后了他半步,其余凌氏子弟则跟在他们身后。 众人一路走来,触目皆是琪花瑶草、奇石嘉树,富贵至极。 …… 众人进了堂屋,此处轩敞华丽,无物不精緻,无物不奢靡。就连众人踩在脚下的地毯,若是制成衣物,举国之中,恐怕也只有妃子娘娘才穿得上。 凌茂材恭敬地说:「秋仙师,请坐。」 秋鸿信也不跟凌茂材客气,坐了下来。 秋鸿信落座,凌茂材才坐了下来。 其余凌氏子弟分成两列,各站一旁。 凌茂材看向这些自己的后辈,「我族中子弟都十分鄙陋,若是有一人能得秋仙师的青眼,那就是我凌家之幸了。」 他这话,当然是谦虚。玄洲之中,谁不知道凌家子弟,皆是芝兰玉树。 秋鸿信拿出一块玉牒,说:「诸位将手放在这块玉牒之上,若是毫无反应,便是并无修仙的资质;若是发出白光,便是资质下等;若是发出紫光,便是资质中等;若是发出金光,便是资质上等。资质在中等以上者,便可入我崑崙门墙。」 其实资质下等,也有修仙的资格,但崑崙派不是普通的修仙门派,而是当世五大仙门之一,门槛颇高。 众人一一上前,将手放在玉牒之上,可惜不是毫无动静,就是发出白光。 突然,玉牒发出了紫光,众人一阵惊唿。 秋鸿信本来一直眼眸低垂,看到玉牒发出紫光,才抬眼看了下面前人,「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低着头说:「回禀仙师,我名叫凌乐游。」 凌茂材在心中嘆了口气,他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庶子能有仙缘。他平时对这个庶子颇为忽视,只盼凌乐游念在血脉亲缘的份上,日后对凌家有所照拂。 「我来迟了。」 人未至,语先到。 过了片刻,一名少年走了进来,他生得剑眉星目,玉面朱唇,身穿窄身瘦袖长袍,腰系革带,脚蹬一双金锦小蛮靴。在场诸人的相貌都十分出众,可这人一出现,便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若是来迟的是其他人,凌茂材一定会勃然大怒,可这个人是他唯一的嫡子。他语气平缓地问:「怎么来迟了?」 凌星渊笑嘻嘻地说:「我起晚了。」 今日仙师要来,谁不是诚惶诚恐。而这个人,居然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凌茂材看向秋鸿信,说:「秋仙师,犬子顽劣任性,让您见笑了。」 他这句话,倒是一句实话。他子嗣艰难,一直到六十多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嫡子,简直宠上了天,也养成了凌星渊混世魔王的个性。 秋鸿信不说话,眼睛盯着凌星渊。他一见到凌星渊,便知道此人资质不凡,不过到底到底资质如何,还是要靠玉牒来测试。 第2页 凌茂材赔笑道:「秋仙师,不如让犬子也试一试?」 他本来以为按照秋鸿信的性格会断然拒绝,没想到秋鸿信居然说了一声「好」。 凌星渊上前几步,将手按在了玉牒上,玉牒顿时发出金光来。 秋鸿信眼睛一亮,因为玉牒发出的金光,不是普通的金光,而是带有七彩光晕,这说明凌星渊的资质是——特等。 这样的资质,放在五大仙门之中,也是人人争抢。 凌茂材以为秋鸿信就是普通的崑崙派弟子,却不知道他其实是崑崙派澄虚峰的峰主。 崑崙派分为十二峰,各峰之间明争暗斗。 秋鸿信座下的弟子资质并不出众,一直被其他峰压了一头。若是他能将凌星渊收入门后,日后定能扬眉吐气。 他激动之下,站了起来,抓住了凌星渊的手臂,「就是你了!」 凌茂材知道凌星渊能够拜入崑崙派,又是高兴,又是伤感。从此他便要和凌星渊分别,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见,也或许等到凌星渊回来,他早已化为一抔黄土。 凌乐游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我仰慕长生大道,求仙师将我收入门墙。我愿结草衔环,报答仙师。」 秋鸿信只收一名弟子,他收了凌星渊,凌乐游便没了机会。 凌乐游乍然遭逢大起大落,简直要流下泪来。 秋鸿信犹豫了一下,说:「你也跟我走吧。」 说完,他一手拎着凌星渊,一手拎着凌乐游,便要离去。 凌茂材站了起来,「仙师这就要走吗?不如用完膳再走。」 秋鸿信淡淡道:「我已辟谷。」 凌茂材一时语塞,他看着凌星渊,双目发红。 凌星渊知道凌茂材捨不得自己,说:「父亲不必悲伤,我能踏上仙途,长生逍遥,父亲应该为我高兴才是。」 凌茂材握着凌星渊的手,老泪纵横。 凌星渊柔声安慰了凌茂材几句,他才放开了手。 秋鸿信、凌星渊和凌乐游三人踏上飞剑,倏忽之间,便消失不见。 …… 凌星渊第一次乘坐飞剑,脚下便是万里高空。他又是兴奋又是害怕,抱住了秋鸿信的腰。 凌乐游也十分害怕,拉住了凌星渊的衣角。 秋鸿信自从拜入崑崙派以来,就甚少与人有身体接触。他被凌星渊抱着腰,感觉十分怪异。 凌星渊笑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其实他知道秋鸿信的名字,之所以问这个问题,不过是做个样子。 秋鸿信说:「秋鸿信。」 凌星渊想了想,说:「『人似秋鸿来有信』,真是个好名字。」 秋鸿信心想,难道资质非常的人,性格也会非同寻常。 凡人见了他,恐惧者有之,讨好者有之,疏远者有之。但凌星渊的态度不卑不亢,对待他就如同对待常人一般。 他嘱咐道:「今日是崑崙派遴选门徒的日子,我将你们带到崑崙派之后,你们还要经过一次玉牒检测。检测之后,我会将你们选入澄虚峰。」 他知道现在告诉这两个凡人他是澄虚峰峰主,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名头的意义。等他们知道之后,才会明了自己有多幸运。 凌乐游恭恭敬敬地说:「是,仙师。」 凌星渊却知道,自己是入不了澄虚峰了。而他之所以不害怕秋鸿信,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日后会成为比秋鸿信厉害得多的人。 …… 三人到了崑崙山下,只见人头攒攒,黑压压的一片。 今天,便是十年一度崑崙派招收弟子的日子,并且时间仅限日出之时到日落之后。凡人领一个号牌,就可以在玉牒上一测资质。 三人落了地,秋鸿信收起飞剑。 三人从天而降,一时引得不少人侧目。 秋鸿信将凌乐游和凌星渊领到一张方桌前,对一个穿着崑崙派弟子服的人说:「给他们两个号牌。」 这张方桌前面排着一条长队,秋鸿信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插了队。 「是,秋峰主。」这名崑崙派弟子先是对着秋鸿信弯了下腰,然后将两个号牌给了凌星渊和凌乐游。 「再会。」秋鸿信对着凌星渊和凌乐游点了下头,就乘上飞剑离去。 凌星渊和凌乐游等叫到他们两人的号码,便上前测试。其中凌星渊测试的时候,引得许多崑崙派弟子惊唿。 一名崑崙派弟子引凌星渊和凌乐游进入崑崙山的时候,态度恭敬了许多。他对凌星渊说:「我崑崙派有十二峰,不知道师兄日后会入哪一峰?」 崑崙派同一辈中并不讲究入门先后,而是讲究修为高低,修为高的人便是师兄,修为低的人便是师弟。 凌星渊尚是凡人,这名崑崙派弟子便称他为师兄,是因为知道他日后必定前途无量,讨好于他。 凌乐游见凌星渊只是笑笑,没有说话,自己接了话,「我们与秋仙师相识,日后会入澄虚峰。」 崑崙派弟子说:「澄虚峰吗?那位师兄资质如此之好,我还以为会入掌门所在的玉虚峰呢。」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文《千秋雪》求收藏~ 萧雪禅一心向剑,目无下尘。 他以为自己会永远像岁寒山千秋不化的积雪一样,洁白无垢。 ——直到他生了个孩子,还是他死对头血河魔尊应无真的种。 第3页 应无真天生魔种,冷血冷性。 他以为自己会永远像血屠河万古奔流的血水一样,浑浊不堪。 ——直到他和死对头生了个孩子,还发现两人原来前缘早定。 第二章 三人走到一处断崖,远处群山巍峨,云海翻腾。 崑崙派弟子拿出一枚哨子,吹了一下。 一只巨鲸从云海之中翻跃而出,发出一声长鸣。它体型极大,恍若一座小山。 「啊!」凌乐游看到此等庞然大物,不由惊唿一声。 崑崙派弟子说:「此兽名唤云鲸,崑崙派在崑崙山顶,山高难登,我派中弟子不能御剑飞行者,便以云鲸代步。等二位入了崑崙派,也会有这个哨子。」 他对云鲸说:「去玉虚峰。」 三人上了云鲸,云鲸向崑崙山顶飞去。 凌星渊立于云鲸之上,微风拂面。他俯视众山,豪情顿生,不由发出一声长啸。 不一会儿,云鲸就飞到了崑崙山顶。 等凌星渊和凌乐游下了云鲸,崑崙派弟子说:「我还要接引其他人,就此别过了。大家日后就是同门,定会有再见之期。」说完,他就乘云鲸飞走了。 凌星渊环顾四周,发现到了一处广场,地面平整,毫无刀削斧凿的痕迹,好似浑然一体。远处有一高台,上面放着十二把椅子。而高台之后,就是石阶,石阶中间刻有九龙,鬚髮毕现,栩栩如生。沿石阶而上,便是一座美轮美奂、雕樑画栋的宫殿——玄天玉虚宫。 他又看了看天色,发现时候还早。他知道要等到太阳落山,好戏才会上演,于是找了块地方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凌乐游坐是不敢坐,站在了凌星渊的身边。 太阳缓缓下沉,终于沉入了地面。天色也暗了起来,无极广场上的灯自动亮了起来。 太阳已落,崑崙派今日的甄选弟子便结束了,而通过玉牒测试的人,也悉数到了无极广场。山下人山人海,而偌大广场之中,不过寥寥几十人。 忽然,一道身影落在了高台之上。 「崑崙派太虚峰峰主到——」 崑崙派太虚峰峰主沈斯年看上去不像个修道之人,倒像个文人书生。他朗声道:「我便是崑崙派太虚峰峰主沈斯年,受掌门之託,负责今日遴选门徒之事。我崑崙派有十二峰,分别是玉虚峰、太虚峰、清虚峰、紫虚峰、沖虚峰、炼虚峰、步虚峰、灵虚峰、玄虚峰、中虚峰、澄虚峰和静虚峰,诸峰所长,各有不同,诸位可自行选择。」 说完,他从袖中掏出一张捲轴,往空中一掷。 捲轴自行打开,浮在半空中,上面的字迹隐隐泛着金光。不过奇怪的是,捲轴之中对十一峰都有详细介绍,唯独清虚峰名字之后是一片空白。 高台之前,有十一名各峰弟子。众人陆续上前,从各峰弟子手中取过写有峰名的木牌。 凌乐游对凌星渊说:「兄长,我们过去吧。」 凌星渊不语,看向天空。 忽然,一道身影御剑而来,也落在了高台之上。他甫一落地,长剑便化为一道寒光,归入背后的鞘中。 此人俊美无俦,白衣若雪,气质更是出尘绝世。众人一时为他的风神所摄,广场之中静可闻针落。 「怎么是个男的?」 说话之人,被众人侧目而视。就连高台之上的白衣人,也看向了那个人。 凌星渊被这么多目光注视,一时有苦说不出。 他为何会说那句话?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 …… 凌星渊,本是现代一宅男,平生别无所好,唯好打游戏和看小说。 他最近在追框框中文网的一本小说,名叫《混元巅峰》。巧合的是,这本小说的男主角刚好与他同名,于是他看的时候更有代入感了。 男主角「凌星渊」是玄洲凌家的嫡子,后来拜入崑崙派,因为资质出众,修行速度一日千里,又有奇遇若干,一步步成为了十洲第一人,并且引得数位美女倾心。最后,他破碎虚空,飞升成仙。 凌星渊津津有味地把这本书看完之后,给了五星好评。 然而等他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古香古色的环境中,旁边的人还喊他「大少爷」。他旁敲侧击了一番,才知道自己不是穿越到了歷史上的某个朝代,而是穿越到了《混元巅峰》这本小说里,成为了小说里的那个和他同名同姓的男主角。 虽然穿越到书中,没了游戏和小说,但他转念一想,这样一来男主的后宫不就都是他的了吗?他作为一个连女孩子手都没牵过的单身狗,想想就很激动。 于是,他开始扮演「凌星渊」,等崑崙派峰主来到凌家的那一天。 可是,当他到达了崑崙派,按照原书中的剧情,男主的师父「白忘寒」会在无极广场上出现,然后指定男主为弟子——白忘寒出是出现了,可是这性别不对啊!他的师父,「白忘寒」,不应该是个女的吗?也就是因为「白忘寒」心慕「凌星渊」,才会对他关怀备至,倾囊以授。白忘寒变成了男人,以后的剧情还怎么发展! …… 凌星渊看见白忘寒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一句话,但隔得太远,他听不到。 在白忘寒身边的沈斯年,却是将这句话听得清楚——「是你。」 他微笑道:「莫非人群之中,竟然有白师兄的故人吗?」 第4页 其实白忘寒在他们这一辈,入门最晚,年纪最小,但修为也最高,便是如今的崑崙派掌门见了他,也要唤一声「师兄」。 白忘寒沉默片刻,说:「我要收一名弟子。」 此话一出,在场的崑崙派弟子俱是震惊。因为崑崙派各峰门徒众多,唯有白忘寒不收弟子。偌大清虚峰之上,只有白忘寒一人。然而今天,白忘寒居然要破例收徒。 沈斯年轻摇纸扇,「哦,不知何人得了白师兄的青眼。」 白忘寒指向了凌星渊,「他。」 随着白忘寒这一指,更多的人看向了凌星渊。 凌星渊尴尬至极,讪讪一笑。 沈斯年看了凌星渊一眼,说:「真是不巧,秋师兄也曾嘱咐过我,要将此人收入门下。」 一时间,众人更是惊讶,这凌星渊究竟是有何能耐,竟然能引得两位峰主的争夺。 「秋鸿信那里,我会说。」说完,白忘寒便跃至台下,走到了凌星渊的身边。 双目相对,竟不似今日初遇,好似隔世相逢。 凌星渊不知为何,心中一悸。 「跟我走。」白忘寒伸出了手,那一只手苍白如纸,几乎与他身上的白衣是一个颜色。 凌星渊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入了白忘寒的掌中。 白忘寒御起飞剑,带着凌星渊飞向空中。 …… 二人行至一处山峰,落了下来。 此处触目皆是冰雪,白茫茫的一片。 凌星渊顿觉寒风刺骨,将手臂抱在胸前。 白忘寒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件衣服,披在了凌星渊的身上。 这件衣服薄如蝉翼,然而凌星渊披在身上之后,却是丝毫不冷了。他一时好奇,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触手柔滑,摸起来十分舒适。 白忘寒解释道:「此物名唤千丝衣,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穿上寒暑不知,而且寻常法宝都不能伤它。」 凌星渊笑道:「真是件好宝贝。」 白忘寒带着凌星渊,走到了一处山洞前。 两人进了山洞,山洞内十分简陋,只有石床、石桌和石椅。 凌星渊发现石桌之上放着一张罗盘,走了过去,凑近细看。 白忘寒淡淡道:「这是天心罗庚。」他却没有对此物多做解释。 凌星渊又发现这张罗盘的指针并不是指向南方,而是指向了他所在的方向。他绕着石桌走了几步,指针果然也随着他的动作转动起来,始终指着他。 白忘寒看着凌星渊,然而在凌星渊看向他的时候,又垂下了眼眸。他沉声道:「从此以后,你我就是师徒了。」 凌星渊笑嘻嘻地唤了一声「师父。」 白忘寒拿出一枚造型古朴的戒指,递给凌星渊,「此物给你。」 凌星渊将戒指套到手上,「师父,这东西怎么用啊?」 白忘寒沉默了一会,说:「忘了你尚是凡人,用不了储物戒。」 他盘腿坐到了石床之上,「来。」 凌星渊学着白忘寒的样子,盘腿坐到了石床之上。 白忘寒伸出双掌,「闭眼,抵掌。」 凌星渊与白忘寒双掌相抵,然后闭上了眼睛。他感到有一股热气,从白忘寒的手掌上传来,流入到了他的身体之中。这股热气在他身体中转了一圈之后,四周也有什么涌入到了他的身体之中。 白忘寒将双掌收回,「自行运气。」 凌星渊按照那股热气运转的方式,将四周的灵气吸纳之后,在体内运转一圈。一直到周围灵气尽空,他才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神清目朗,精神奕奕。 白忘寒低声道:「你已是练气初期了。」 凌星渊本来还担心这副壳子里换了个人,自己空有天赋,却无法运用。这样看来,修真也不是很难吗。 白忘寒又拿出一枚玉简,按在了凌星渊的额头上,「这是我崑崙派练气期的功法。」 玉简上光亮一闪,凌星渊感到一整部功法清清楚楚地印在了脑海之中。他想要看哪段,脑海中就会浮现出相应的文字,实在是再方便不过了。他喜道:「多谢师父。」 白忘寒垂眸道:「若有不懂,尽可问我。」 第三章 当今修真界,分为八个境界,分别是练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化神期、洞虚期、大乘期和渡劫期。每个境界,又分为初期、中期和后期。 练气期,是凡人踏入仙门的第一步。虽然在修真界,练气期的修士最多,但不知有多少凡人不得其门而入。 一个凡人想要引气入体,快则几个月,慢则几年,而如果十年都无法步入练气期,那么按照崑崙门规,就会被逐出崑崙山。 凌星渊一日练气,说出去不知要震惊多少人。而他之所以可以一日之内就引气入体,除了他资质绝佳之外,还有白忘寒为他耗费修为的缘故,不过这一点他就不知道了。 他到了练气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神识探入了储物戒中,然后他就被吓了一跳。 这枚储物戒中,各种法器、丹药、捲轴等等堆积如山,凡所应有,无所不有。要知道修士多用储物袋,储物戒相较于储物袋昂贵得多,哪怕不大也价格不菲。而他手上的储物戒空间如此之大,可以说是价值连城了,这还没算上里面种种事物的价值。 凌星渊心想:师父是个男的好像也不错。 第5页 白忘寒看着凌星渊手上的戒指,「将一滴血滴在储物戒上,此物就认你为主了,除非……除非你身死,否则他人无法打开储物戒。」 凌星渊从储物戒中取了一把匕首出来,划开手指,将血滴在了储物戒上。这一滴血落在储物戒上,便光芒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又取出了一瓶药,抹在了手指上。这药效果十分好,一抹上,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了。 忽然,室内响起一阵咕咕声。 凌星渊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他这一天水米未进,肚子饿了。 白忘寒拿出了一瓶丹药,递给凌星渊,「这是风露丹,一颗可使一日不飢,今日暂且如此。」 凌星渊打开瓶塞,倒出一颗服下,果然不饿了,还觉得腹中暖融融的,十分舒服。 白忘寒拿出一块木头,又拿出一把刻刀,开始雕刻起来。 在白忘寒刻木头的时候,凌星渊看起了脑海中的崑崙派典籍。 崑崙派的典籍浩如烟海,虽然白忘寒只给了凌星渊练气期的部分,但数量还是非常之多。 凌星渊看来看去,不知道选哪一本才好。 白忘寒仿佛料到了凌星渊心中所想,「你可选碎云剑法。」 凌星渊微微一笑,「那就碎云剑法吧。」 他心里觉得有点好笑,白忘寒给了他那么多本秘籍,看似让他选择,其实早就替他做好了决定。他的这位师父,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样淡漠。 他看起了《碎云剑法》,这门剑法一共十二招,不过他尚在练气期,只能学前三招,等他修为更高之后,就能学后面的剑招了。 他看得十分入神,不知时间流转。 白忘寒放下了手中的刻刀,那块木头已经变成了一个小人。他咬破手指,点在木人的眉心,然后将木人一掷。 木人一落地,就变作了一个男童。他对着白忘寒长揖道:「多谢仙长点化。」 凌星渊看着一块木头转瞬间就变成了一个活人,十分吃惊。 「你日后便伺候吾徒,不可怠慢。」白忘寒顿了顿,「唤我峰主即可。」 木人恭敬地说:「是,峰主。」 白忘寒看向凌星渊,「既然是你的僕从,就由你取名。」 凌星渊想了想,说:「就叫『逢春』吧。」 逢春喜不自胜地说:「是,小人以后就叫『逢春』了。」 他本是一块无知无觉的木头,遭白忘寒点化,化为精怪,可以说是莫大的机缘了。 凌星渊忽然有了困意,打了个哈欠。 此时夜已深了,洞中光线昏暗,唯有山洞顶部的一颗夜明珠发出淡淡的光芒。 凌星渊对白忘寒道了声「晚安」,然后在石床上睡下。 白忘寒听着凌星渊的唿吸,确认他入睡之后,他对凌星渊伸出了手,但却并没有真正地碰到凌星渊,而是隔着一段距离,做了一个抚摸凌星渊脸颊的动作。 他低声道:「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注)。」 …… 次日,凌星渊醒来之后,发现白忘寒还在床尾打坐,和他昨天睡觉之前看到的样子没有丝毫差别。 逢春端来脸盆,伺候凌星渊洗漱,然后又端来早饭,放在石桌上。 凌星渊在石桌上坐下,吃起早饭。一口下去,他吃了一惊。 逢春看到凌星渊脸上神情,说:「您修仙练道,不能吃凡间五谷,所以您的饭食都会是灵植、灵谷和灵兽做的。」 凌星渊心中感嘆,这也太好吃了吧,难怪人人都想修真。 他吃了一会,才发觉白忘寒还在那里坐着,而桌上的东西已被他吃了大半。他心虚道:「师父不吃吗?」 白忘寒淡淡道:「我已辟谷。」 白忘寒不吃,凌星渊就把早饭全吃了。 忽然,一只仙鹤从洞外飞了进来。这只仙鹤红顶白羽,长腿修颈,十分神气。 白忘寒从仙鹤的腿上解下一封书信,看了看。他合上书信,「你去玉虚峰走一趟。」 凌星渊问:「师父,是什么事啊?」 白忘寒垂下眼眸,「昨日我直接将你带走,你尚未在玉虚峰的名册上登记。」 「原来是这样。」凌星渊又想笑了,明明他和白忘寒不过是昨日初逢,但他心里隐隐感觉到,白忘寒十分在意他。 他胡思乱想道,难道是他身上有男主光环?让人纳头便拜。 白忘寒将一枚哨子递给凌星渊,「这是鲸哨,你且去吧。」 「是,师父。」凌星渊拿到鲸哨,在手中把玩了一番。 这枚哨子看起来就像一块石头,上面繫着一根麻绳。 凌星渊甫入修真界,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能亲眼目睹,比在书上看到有意思多了。 他向白忘寒告别之后,出了山洞。 …… 凌星渊走到山边,吹响了鲸哨,一头云鲸便跃云而出。 他乘上云鲸,「你听得懂吗?我想去玉虚峰。」 云鲸一声长鸣,向玉虚峰飞去。这些云鲸的寿数大多成百上千年,灵智已开,脾性温和。 到了玉虚峰,云鲸停了下来。 凌星渊下了云鲸,笑道:「多谢啦。」 云鲸鸣叫一声,仿佛回应。 凌星渊走过无极广场,到了玄天玉虚宫。上次来,他只远远看了一眼,这次近看,玉虚宫更显巍峨壮观。 第6页 宫殿门口有一巨型香炉,正冒着裊裊香菸。 凌星渊步入玉虚宫,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三清祖师的金像——三清祖师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和太清道德天尊,而太清道德天尊在凡间通常被称为太上老君。金像之前,一名青衫人正在讲道。 数十名崑崙派弟子坐在蒲团之上,正在听道,均是神情肃穆。 凌星渊寻了个位置坐下,也听起道来。 偌大宫殿之中,只闻青衫人声音清朗,不疾不徐。 「道止一字,含义却万千。修真修的不仅是功法,还要修道。若是心境不足,哪怕功法再强横,境界也会止步不前。许多散修,以为杀人夺宝,就能得窥天道,却是落了下乘。 道是顺天而为,也是逆天而行……」 听了一会,凌星渊觉得似懂非懂,但修为竟然有所增长。 青衫人讲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结束,「……今天就到这里吧。」 几名弟子走上前去,向他询问问题,那人也耐心解答。 凌星渊听到别人叫那个青衫人「常师兄」,心中一震。他连忙抓了一人问,「那个穿青色衣服的人叫什么名字?」 那名崑崙派弟子鄙夷道:「他你都不认识,他就是掌门弟子,崑崙派大师兄——常玉书。」 凌星渊听了这个崑崙派弟子的话,如遭雷噼。 他的师父变成了男人也就算了,怎么他的大师姐也变成了个男人! 「常玉书」,也就是《混元巅峰》这本小说的女主角之一。她性格温柔,对男主帮助颇多,而且是第一个和男主发生关系的女性,于是在读者中被戏称为「正宫」,人气很高。 凌星渊当初看《混元巅峰》的时候,最喜欢的女角色也是「常玉书」。 可是,他温柔貌美的大师姐,变成男人了! 还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常玉书便向他走了过来。 常玉书温声道:「这位便是清虚峰的凌师弟吧。」 听到「清虚峰」三个字,不少人看向了凌星渊,目光或妒或羡。 崑崙派中,白忘寒修为最高,不少人想要成为他的徒弟,但都无法。而凌星渊,竟然被白忘寒一眼看中。 并且崑崙派的许多弟子,虽然名义上是峰主的徒弟,其实是由师兄师姐授课。而白忘寒只有一个徒弟,那么这个徒弟就能得到白忘寒的亲授。 凌星渊苦笑道:「常……师兄。」 「师弟请随我来。」常玉书做了个手势。 作者有话要说:  註:灵云志勤禅师 第四章 凌星渊跟着常玉书走到一处地方,牌匾上写着「闻道阁」三个字。 二人进了房间,房间里面有一张桌子,上面除了笔墨之外,堆积着一叠书册,还有几个柜子,柜子上有许多个格子,每个格子上都写着一个人名。 常玉书拿出一本册子,翻到一页,「凌师弟请在此处签下名字。」 凌星渊拿起笔,写下姓名。 若是要他用硬笔写,他自然字迹潇洒,但要他用毛笔写字,写出来只能如同狗爬。 常玉书看了凌星渊的字迹,脸上表情丝毫不变。他放下册子,转过身寻找起来。 他找了一会,终于找到了写着凌星渊名字的格子。他将格子打开,里面是一件崑崙派弟子服和十块中品灵石、五瓶丹药。 修真者之间交易并不用金银货币,而是以物易物,或者是用灵石。灵石则分为上中下三品,一块上品灵石等于一百块中品灵石,一块中品灵石等于一百块下品灵石。 常玉书将衣服和灵石交给凌星渊,「除了灵石与弟子服之外,师弟还可以领到一件法器。如果师弟决定以后练什么,可以前往闻道阁来领取。」 凌星渊将衣服和灵石放入储物戒中,「我已决定练剑。」 常玉书微笑道:「那今日我便可将法器给你了。」 常玉书打开一个没写名字的格子,取出了一柄剑。他将这柄剑递给凌星渊,「此剑名为『别风』,是黄阶中品的法器。」 在修真界中,法器分为天地玄黄四阶。各阶之中,又分为上中下三品。 一件黄阶中品的法器,能值数百下品灵石。若是无门无派的练气期散修,一辈子也拿不出这么多灵石。而崑崙派弟子,一拜入门派,就能得到十块中品灵石和一件黄阶中品的法器,难怪那么多人都想拜入五大仙门。 凌星渊拿着别风剑,挥舞了一下,「这柄剑的名字,和我练的剑法倒是相配。」 常玉书问:「师弟练的是何剑法?」 凌星渊答:「碎云剑法。」 常玉书若有所思道:「当初白师叔拜入崑崙派,学的也是碎云剑法。」 「那真是巧了。」凌星渊想起白忘寒要自己学碎云剑法的场景,脸上不禁露出笑意。 「劳烦师弟再随我去一个地方。」常玉书走出了房间。 凌星渊跟在了常玉书的身后,他对于常玉书要带他去哪里,心中有所了解,毕竟他看过《混元巅峰》这本小说。 …… 常玉书带着凌星渊来到一处殿宇,牌匾上写着「照影殿」三个字。 二人走入殿中,只见里面不知有多少盏灯,灯光点点,连接成海。 常玉书指着一盏灯说:「你将手放在此灯上。」 第7页 这盏灯上写着凌星渊的名字,但是尚未点燃。 凌星渊将手放在灯上,灯便亮了起来。他这才注意到灯上的火苗不似凡火一般分为外焰和内焰,而是通体白色。 常玉书解释道:「每个崑崙派弟子,都有这样一盏灯。若是灯灭,便是身死。」 他说话间,便有一盏灯熄灭了。 常玉书看着那盏熄灭的灯出神,千灯万火映照在他的眼眸中,却照不亮他眼中的黯然。 凌星渊唤道:「师兄……常师兄!」 常玉书回过神来,「抱歉,我刚才走神了。」 凌星渊看了看那盏已经熄灭的灯,上面凝结着厚厚的烛蜡,「师兄刚才似乎一直看着这盏灯。」 「无数人寻求长生,然而长生路窄,更多人死在了途中。」常玉书语气中有几分伤感。 凌星渊笑道:「路既然是自己选的,那么无论怎样的后果,我都愿意自己承担。师兄焉能知道有的人是愿意百年寿命,庸庸碌碌,还是愿意与天争斗,一搏长生。」 常玉书看向凌星渊,「凌师弟是个适合修仙的人,难怪能得到白师叔的青眼。」 「是吗?」凌星渊也不知道白忘寒为什么如此对他。 常玉书想起一件事,说:「对了,如果我没看错,凌师弟已经是练气期了吧。」 凌星渊点了点头,「是的,我已步入练气期了。」 「步入练气,快则几月,慢则数年,还有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的。师弟这份资质,实在令人吃惊。」常玉书顿了顿,「我崑崙派弟子步入练气期之后,就要开始做师门任务了。练气期是一月一次,筑基期是两月一次,金丹期三月一次,到了元婴期就可不必做师门任务了。完成任务,可以得到灵石、法器或者秘籍的奖励。若是完不成,则会有所处罚。」 凌星渊问:「如果有人不去做任务呢?」 常玉书愣了一下,说:「如果累积三个月不做师门任务,就会被逐出崑崙派。」 凌星渊感嘆道:「这么严重啊。」 常玉书觉得凌星渊有几分孩子气,微笑道:「通常弟子拜入崑崙派之后,会在熟悉门派之后再出任务,我也没想到师弟这么快就到了练气期。不过师弟不必担心,练气期的任务通常比较简单,而且你第一次出任务,会有高阶弟子陪同。」 凌星渊并不担心自己的第一次任务,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任务不仅不会失败,还会因为这次任务获得机缘。 常玉书看了一眼那盏写着凌星渊名字的灯,说:「已无其他的事了,师弟可以在玉虚峰逛逛,也可回清虚峰。」 凌星渊思索片刻,说:「那我便回清虚峰了,师兄再见。」 …… 凌星渊回到清虚峰,却见雪地之中,多了一座琼楼玉宇。这栋楼美轮美奂,饰以各色珍宝,熠熠生辉,耀人眼目。 逢春正在楼前扫雪,他看到凌星渊,停下手中的动作,「您回来了。」 凌星渊想起书中提到的一物,「这莫非是玲珑楼?」 玲珑楼是一种房屋形状的法器,小到可以放在手中把玩,但只要输入灵力,就能化作高屋,免去露宿之苦。若是不需用了,吸去灵力,又能化作原先模样。 逢春说:「我见到主人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座楼的模型,只有半尺高,可扔在地上,就渐渐变大,变成了这般模样。」 凌星渊走入玲珑楼,里面事物之精緻奢靡,竟然丝毫不逊于玄洲凌家。 白忘寒坐在一张椅子上,但他孤寒的气质,和四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凌星渊在白忘寒身边坐下,「师父,常师兄告诉我,我步入练气期之后,就要做师门任务了。」 逢春捧来香茗,放在凌星渊的手边。 白忘寒沉默片刻,将一物递给了凌星渊。 凌星渊看着自己的掌心,是一根上面有一颗珠子的红绳。 白忘寒淡淡道:「此珠之中有我的一缕分魂,若是有危险,便捏碎此珠,我便会来救你。」 凌星渊将红绳系在手腕上,「多谢师父。」 他皮肤本来白皙,系上一条红绳,红白相衬,分外好看。 白忘寒看了一眼凌星渊的手腕,偏过了头。 凌星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通体舒爽,回味无穷,不是凡间茶叶所能比。他笑道:「我今日去玉虚峰,还听了常师兄讲道。」 白忘寒说:「玉虚宫中,定期会有人讲道。」 凌星渊问:「师父在玉虚宫讲过道吗?」 白忘寒答:「讲过。」 凌星渊又问:「师父讲的是什么?」 白忘寒沉声道:「剑道。」 凌星渊接着问道:「师父能与我说说吗?」 「我的剑道,就在我的剑法之中。」白忘寒语气如剑锋凛冽。 当年白忘寒玉虚宫讲道,一字未说,只出了一剑。而那些听道之人,有人剑法大进,有人未有所得,有人从此再不握剑。 「我拜您为师,还未见过您挥剑。」凌星渊想要见识一下白忘寒的剑法,虽然他看过书中对白忘寒剑法的描写,但终究不如亲眼所见。 「出去吧。」白忘寒站了起来,出了玲珑楼。 凌星渊也出了玲珑楼,与白忘寒一同站在雪地之中。 白忘寒折了一根树枝,然后以树枝为剑,舞了一套剑法。 第8页 墨发,白衣,剑舞。 剑气搅起地上雪花,一时纷纷扬扬,犹如撒盐。 凌星渊于剑道上还是个初学者,白忘寒的剑法精妙在哪里,他看不出来,但他能看出白忘寒的剑法竟隐隐与四周风雪相合。 一套剑法舞完,白忘寒停下了动作。他的手中的树枝承受不住剑气,寸寸碎裂。 凌星渊看向了白忘寒背上的剑,「师父为何不用这两把剑?」 白忘寒背负双剑,一把是他惯用的雪鸿剑,另一把则是五大神器之一的——斩仙剑。 世间法器分为天地玄黄四阶,然而天器之上,还有神器。天下间只有五件神器,分别是崑崙派的斩仙剑、蓬丘派的青使笛、扶桑派的射日弓、方丈派的日月壶和沧海派的五彩石。而这几个拥有神器的门派,就是五大仙门。 凌星渊之所以问这个问题,就是十分想要见识一下斩仙剑。 白忘寒犹豫了一下,说:「我剑一出,剑气恐会伤人。」 凌星渊遗憾道:「那便算了。」 白忘寒看向凌星渊,目若寒星,「会有机会的。」 第五章 凌星渊拔出了自己的别风剑,按照白忘寒刚才的动作,舞起剑来。他不过看了一遍,便与白忘寒有八成相似了,不过他的功力远不及白忘寒,是个花架子。 但是,他发现他步入练气期之后,无论是记忆还是肢体都有了极大的提升。若是以前的他,绝对是做不到的。 「从今日起,你每日挥剑……三千下。」白忘寒本来想说五千下,但他的徒弟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主,话一出口,便打了个折扣——他以前拜入崑崙派后,就是每日挥剑五千下,一直练到「心中有剑」的境界,才不再做这门日课。 「三千下吗?」凌星渊之前是个宅男,来到此世,也不过个斗鸡走狗的纨绔,一听要每日挥剑三千下,就露出苦相来。他只能在心里勉励自己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白忘寒沉默片刻,说:「一千下也可。」 若是有人能看到此时的白忘寒,恐怕要大跌眼镜。冷酷无情的白忘寒,居然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三千下就三千下吧。」凌星渊开始挥起剑来。 白忘寒指点了凌星渊几句动作之后,就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打坐,冷风吹起他的白衣和他头髮上白色的飘带。他似乎是在看凌星渊,又似乎没有看。 凌星渊刚开始觉得很,渐渐手腕变得沉重起来,到后来他越挥越慢。他甚至脑海中闪过了放弃的念头,但他还是坚持了下来。等到他挥完三千下的剑,他直接趴在了雪地上。 「地上冷。」白忘寒把凌星渊扶了起来。 凌星渊气喘吁吁道:「师父忘了,我已是练气期了。」 白忘寒沉默一会,说:「是我煳涂了。」 修真之人,哪里会受小病小痛的困扰,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 二人进了玲珑楼,各自回了房间。 凌星渊唤来逢春,让他备好热水和木桶,供自己洗澡。 洗完澡后,他下楼吃饭。 让他奇怪的是,白忘寒坐在他的对面,也在用餐。白忘寒已经辟谷,哪怕是灵谷灵植,也是无需食用的。 两人相对而坐,各自举箸,好似凡俗中的亲友一般。 吃完之后,白忘寒说:「明日我带你去见掌门。」 凌星渊知道崑崙派的掌门名为谢景明,此人虽然修为不及白忘寒,但是在崑崙派中也排得上第二,而且处事圆滑,颇有人望。 他笑道:「谢掌门我仰慕许久了。」 他以前的玄洲的时候,茶馆的说书先生便会说些「谢景明智斗魔枭」、「白忘寒剑斩恶蛟」之类的故事。 白忘寒淡淡道:「哦,你竟知道他。」 凌星渊听出了几分古怪的意思,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师父的大名,我也是听过的。」 白忘寒微微垂首,「不过是少年时逞勇斗狠罢了。」 他当初一柄青霜长剑,万魔惊战。不过近百年来,他连崑崙山都懒得下了。但是他的赫赫威名,还是在众人口中传响。 凌星渊问:「师父这么多年,最难忘的一战是哪一战?」 白忘寒这次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是我还是凡人之时,遭人追杀,这也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然后,有一个人救了我。」 凌星渊好奇地问:「这个人是谁?」 白忘寒又是一阵沉默,「他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 凌星渊贊道:「此人施恩不望报,倒是一位侠士。」 白忘寒看着凌星渊说:「是。」 「师父,我去休息了。」凌星渊站了起来。 白忘寒说:「去吧。」 凌星渊回到自己房间,上床休息。 …… 第二天,白忘寒和凌星渊去往玉虚峰。 两人并未骑乘云鲸,而是共乘白忘寒的飞剑。 凌星渊立于万丈高空之上,下意识拉住了白忘寒的衣袖。 白忘寒看了凌星渊一眼,没有说话。 到了玉虚峰,两人落了地。 在一位崑崙派弟子的引领之下,两人到了一处丈室。这间丈室内仅有一桌、一椅、一榻和书籍若干。 一人坐在榻上,手执一柄铁如意,上有金银错。他微笑道:「你来了。」他眉目温润,气质清雅,整个人仿佛玉做的人似的。 第9页 白忘寒也在榻上坐下,对凌星渊说:「你也坐。」 「是,师父。」凌星渊便在椅子上坐下。 谢景明看行凌星渊,「这便是你收的弟子吗?」 白忘寒说:「是。」 谢景明凝视了凌星渊一会,说:「不错,难怪一向不收弟子的白师兄,也破例收你为徒。」 他转头对白忘寒说:「白师兄是否考虑广纳门徒,这样星渊有了师兄弟或者师姐妹,也可互相帮衬。」 「我只有一个弟子。」白忘寒的言下之意,便是拒绝。 谢景明又看向了凌星渊,他将手中的铁如意的递给凌星渊,「初次见面,我作为长辈,便送你一点薄礼吧。」 「多谢掌门。」凌星渊接过铁如意。 他知道此物名唤七海如意,不仅能引七海水,还有诸多功效,是一件极为厉害的法宝。持有七海如意的人,在海上与人战斗,可以越阶挑战修士。 谢景明问:「清虚峰苦寒,星渊可住的习惯?」 凌星渊答:「玲珑楼和我在玄洲的家相比也不遑多让,没什么不习惯的。」 「哦,是吗?」谢景明心中暗惊,他本来知道白忘寒十分重视凌星渊,但是这份重视,似乎比他想的还要深重。 不过,凌星渊不过二十多岁,这二十年来白忘寒都在崑崙山上,未曾下山,这两人到底有何纠葛?莫非凌星渊是某位大能的转世。 他沉吟片刻,说:「星渊已到了练气期,想必不久之后就要下山了。你师父当初剑惊天下,我想我崑崙派又要出一位举世闻名的剑者了。」 白忘寒淡淡地说:「他修为尚浅。」 「他的天赋不弱于你,又有你这样的良师,日后必定前途无量。」谢景明一贯平静的心中,都不由生出几分羡慕。 他与白忘寒不同,他天赋平平,又不受师父重视,于是白忘寒挥剑五千次,他便挥剑一万次。他与人斗,与天斗,闯过最兇险的秘境,斗过最兇勐的灵兽,才一步步坐上了崑崙派掌门之位。 白忘寒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谢景明怔愣片刻,「是我执迷了。」 他看向门口,扬声道:「玉书。」 常云书听到唿唤,走了进来,「师父。」 谢景明嘱咐道:「你带星渊在玉虚峰上逛逛吧。」 常玉书恭敬地说:「是,师父。」 凌星渊知道谢景明让常玉书带走自己,是有话要单独同白忘寒说,于是跟常玉书走了。 白忘寒看着凌星渊,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才移开了视线。 谢景明问:「你要找的人,就是他吗?」 他一直知道白忘寒要找一个人,但是他不知道白忘寒要找谁,也不知道白忘寒为什么要找那个人。 白忘寒答:「是。」 谢景明又问:「你还记得我们的师父吗?」 谢景明和白忘寒的师父,就是前代崑崙派掌门。 「记得。」白忘寒说。 谢景明缓缓道:「师父感应到苍生大劫,穷尽寿数算了一卦,得出了四个字。我本不明白那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但是当我在弟子册上看到凌星渊的名字,我就知道了。」 白忘寒问:「哪四个字?」 「天星在渊。」谢景明顿了顿,「苍生大劫,破劫正在此人。」 白忘寒沉声道:「苍生若有大劫,我一肩负之。」 就连崑崙派掌门也要穷尽寿数算出的大劫,该是怎样兇险,他不可能让凌星渊独自去面对。 谢景明看着白忘寒说:「白师兄,天命不可违。」 「天命若违我,我便以剑斩之。」白忘寒语气平和,仿佛只是说了一句普通的话。 若不是谢景明了解白忘寒的为人,一定会觉得这句话非常狂妄,但他也不确定白忘寒做不做得到,因为白忘寒的剑法实在是太恐怖了。 他上次见到白忘寒拔剑,已是百年前了,那时白忘寒对上慾海魔尊,这位笑傲魔门的尊者,竟然没在白忘寒手下走过三招。而这些年,白忘寒的剑法又更为精进了。 他拿出几枚铜钱,扔在了桌子上,然而下一刻,铜钱碎成了粉末,他也一口血吐在了桌子上。 白忘寒微微蹙眉,「无事吧?」 谢景明擦去唇角鲜血,「我刚才算了一下,此劫兇险之中,又藏有变数。不过我能力有限,实在算不出变数在哪里。」 白忘寒解下雪鸿剑,置于膝上,缓缓抚摸剑鞘。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谁救了攻会说,本文无隐藏雷点,也没有转世,请放心观看。 第六章 常玉书一边走,一边向凌星渊介绍玉虚峰上的景致。 玉虚峰为崑崙十二峰的主峰,长年银装素裹,云雾缭绕。峰上遍布奇花异草,又有珍禽异兽出没,美不胜收。 凌星渊表面上在凝神静听,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谢景明虽然把他支开了,但谢景明要与白忘寒说什么,他也猜得到几分。谢景明长于卜算,想必是对他的身份有所感。 他正是应劫而出,拯救苍生之人。 数万年前,魔族肆虐天下,民不聊生。五位大能持神器,将魔主诸渊封印于崑崙虚。这五位大能后来创立了五大仙门,其中的崑崙派,正是位于崑崙虚,世代守护魔主封印。然而天长日久,封印已经有所松动。 第10页 而魔主诸渊,就是《混元巅峰》这本小说的最终反派。 忽听得一声冷哼,打断了凌星渊的思绪。他定睛一看,秋鸿信站在他面前,身后跟着弟子数人。 秋鸿信身后的弟子,穿着与常玉书和凌星渊相同的服饰,只是胸口图案不同。而他们胸口的图案,就是各个峰的标志。 常玉书微笑道:「秋师叔。」 凌星渊也跟着唤道:「秋师叔。」 秋鸿信看了凌星渊一眼,一句话也没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凌星渊看到跟在秋鸿信身边的数名弟子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凌乐游。 两人对视一眼,凌乐游心情复杂,凌星渊却是没有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凌乐游自出生起,便事事不如凌星渊,哪怕得以拜入仙门,一个是普通弟子,一个是峰主亲传,还是矮了凌星渊一头。 等秋鸿信走后,常玉书对凌星渊说:「秋师叔个性刚直,虽然一时介怀,但不会把这件事长久放在心上,你不必忧心。」 秋鸿信本来打算收凌星渊为徒,然而凌星渊却拜了别人为师,对于向来心高气傲的秋鸿信来说,是抹了他的面子。 凌星渊笑道:「这有什么好忧心的。」 常玉书看向凌星渊的面庞,这个人的表情透露出他确实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师弟的性子,真是令人羡慕。」 …… 两人继续向前行去,走到一处湖边。四周山峦耸立,地上鲜花盛开,小湖便如一面明镜镶嵌在山中。 常玉书说:「此处便是瑶池。」 凌星渊东看西看,「我只知道天上有瑶池,原来人间也有瑶池,不知道是否有仙子。」 话音刚落,一人跃水而出,周身水珠飞溅,然而身上却丝毫不湿。 她落在地上,还剑入鞘,一双秀目看向了常玉书和凌星渊。 凌星渊这才看清了她的容貌,她生得柳眉杏眼,琼口瑶鼻,让人见之忘俗。自从他来到此世,所见到的女子之中,以此女容貌最美。 常玉书介绍道:「这是步虚峰的月婵娟月师妹,她向来喜欢在水中练剑。」 凌星渊听到「月婵娟」三个字,心中咯噔一下,面上仍旧笑道:「月师姐。」 他十分想撒腿就跑,因为面前的女子虽然看上去是筑基期的修为,其实隐藏了实力。她,就是魔族四大护法之一的赤炎,而她真正的修为是大乘期。要知道,五大仙门的掌门,也不过是大乘修为。如今练气期的凌星渊,恐怕还不够她一个指头。更重要的一点是——她是魔族安插在崑崙派的卧底。 常玉书继续说道:「这是新入门的清虚峰的凌星渊凌师弟。」 月婵娟点了下头,「凌师弟。」 「我们还是不打扰月师姐修炼了,去别的地方吧。」凌星渊拉着常玉书就要走。 然而两人没走出几步,便感到一阵地动山摇。 常玉书向远处一看,一个地方正冒着黑气。他面色一变,「糟了,是封印。」 月婵娟听到「封印」二字,眼角一抽。她上前几步,「我与你们一同去。」 凌星渊虽然十分想熘之大吉,但若是放月婵娟与常玉书独处,月婵娟说不定会向常玉书下手,只好跟在二人身后。 …… 三人来到一处地方,此地土壤皆为赤红,寸草不生,炽热难当。赤红土地之中有一口井,井上有一块巨石,石上有一道裂痕。 常玉书面色凝重,「封印被破坏了,定是有魔族中人潜入了崑崙派,此事需要尽快禀报师父。」 月婵娟说:「魔族中人或许未走远,我留在此地吧。」 凌星渊左右为难,若是让月婵娟一个人留在这里,说不定她会对封印做什么手脚,但是他或者常玉书留一个人在这里,又不敌月婵娟。他犹豫片刻,说:「我与常师兄一同禀报掌门。」 魔主破封而出的剧情,尚在很久之后,这个封印应该暂时无忧。 等常玉书和凌星渊走后,一名身材魁梧、肤色黝黑的男子出现了。他说:「我已完成任务,你潜伏崑崙派数百年,可有进展?」 月婵娟沉默了一会,说:「无。」 男子低哼一声,「月婵娟,你不可耽于安逸,忘了我魔族大计。」 月婵娟质问道:「崑崙派能者如云,强人辈出,岂是我耽于安逸?便是你——玄雷,你可敢在斩仙剑下走一遭?」 玄雷一时语塞,就算是当初的魔主诸渊,都要退避斩仙剑的锋芒,更何况是他。 月婵娟正色道:「魔族大计,我时刻不敢忘,便是身死魂消,也要解救吾主。」 「你记得就好。」玄雷转过身,想要离去。 月婵娟喊道:「等等。」 玄雷问:「你还有何事?」 月婵娟说:「你打我一掌。」 她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可以让崑崙派更加信任自己。 玄雷举起手,掌心中隐隐有紫色电光。他一掌拍向月婵娟胸口,将她击飞了出去。 月婵娟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玄雷化作黑雾,离开了此地。 …… 常玉书御剑而行,与凌星渊回了清虚峰。 两人走到丈室之前,常玉书扬声道:「师父,我有事禀报。」 「进来吧。」 第11页 两人走进了丈室,见到谢景明与白忘寒相对而坐,正在下棋。 常玉书眉头紧皱,说:「师父,我在瑶池之畔感到地动山摇,等我赶到炎火之山时,发现魔主封印已遭到人破坏。」 谢景明面色一沉,「当初先人以神器封印魔主,此封印难以毁坏,除非……」 他和白忘寒对视一眼,眼中具有忧色。 谢景明站了起来,「此事非同小可,我前往一看。」 白忘寒也站了起来,「事关重大,我与你同去。」 他看向凌星渊,心念电转,「……算了,你也一起去吧。」 世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他的身边。与其让凌星渊待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不如就待在他的身边。 四人来到炎火之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月婵娟。 常玉书扶起月婵娟,「月师妹,你怎么了?」 月婵娟说:「我……受到了魔人的偷袭。」 常玉书问:「你可看清他的长相了?」 月婵娟答:「我只看到一团黑雾,并未看清他的长相。」 谢景明走到井边,看着已出现裂痕的封印,「此事……需要告知其他仙门,若是让魔主逃脱,便是苍生浩劫。」 白忘寒微微皱眉,「不知是何处出了问题。」 「我更担心……罢了,或许是我杞人忧天。」谢景明嘆息道。 白忘寒低声道:「天下自利者多,无私者少。」 谢景明摇了摇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一阵沉默,众人各怀心思。 谢景明说:「我回玉虚宫,请此事昭告诸大仙门,邀他们过来共同商议。」他又对常玉书说:「玉书,你领弟子排查一番,看是否还有魔族潜藏在崑崙派中。」 常玉书说:「是。」 「我回清虚峰,若有事,尽管来寻我。」白忘寒说完,便带着凌星渊走了。 …… 白忘寒与凌星渊同乘飞剑,回到了清虚峰。 凌星渊去练剑,白忘寒依旧在旁边打坐。 挥剑三千下之后,凌星渊看向白忘寒,发现他正在发呆。虽然白忘寒的样子和平常没有分别,但凌星渊就是知道他在发呆。 凌星渊唤道:「师父。」 白忘寒问:「怎么了?」 凌星渊问:「师父在想什么?」 白忘寒沉默半晌,说:「天下……将要大乱了。」 凌星渊又问:「师父这般修为,也会忧心于此吗?」 白忘寒看向凌星渊,心思翻涌。 他单人只剑,能护得此人周全吗? 白忘寒淡淡道:「有所在意,就会忧心失去。」 凌星渊歪着头说:「师父也会有在意的事物吗?」 白忘寒垂下眼眸,「我非太上,不能忘情。」 凌星渊听了这句话,心中一动。他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似没有明白。 白忘寒伸出了手,慢慢靠近凌星渊。 凌星渊想要躲,但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躲开。 白忘寒拈走了凌星渊鬓髮上的一片雪花,这片雪花很快就融化在他的指尖,仿佛从来不存在过。 他看着自己的指尖,惘然若失。 凌星渊就在他的身边,但他总觉得自己离这个人很远很远。这个人看似可亲,却又那么虚无缥缈,仿佛不是此世中人。 「原来是雪花。」凌星渊松了一口气。 这时,逢春从玲珑楼中走出,「峰主,主人,饭食已经做好了。」 凌星渊故作轻松道:「吃饭吃饭。」 他转过身,走进了玲珑楼。 白忘寒看着凌星渊的背影,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腐女的心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剎那风华 14瓶;腐女的心、flintstones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章 接下来的日子,凌星渊练剑更加勤快。他知道天下即将大乱,只有自身的实力,才是他的保障。哪怕他师父待他再好,也不能完全倚靠。否则他师父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该怎么办呢。 他练熟了碎云剑法,就去了炼心阁,打算领取师门任务。 一到炼心阁,凌星渊就遇到了常玉书。 常玉书浅笑道:「凌师弟,我受了师父的嘱託,与你一同做师门任务。」 在原本的剧情中,也是「常玉书」陪「凌星渊」做了第一次的师门任务。所以,凌星渊看到常玉书,丝毫不惊讶。 他坦然道:「多谢常师兄。」 两人走进了炼心阁,阁中有许多木牌,挂在高低不同的四条红绳上。 阁中的崑崙派弟子见了二人,先是跟常玉书打了个招唿,接着向凌星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凌星渊答:「凌星渊。」 崑崙派弟子查看手中册子,「凌星渊?你是第一次做师门任务,领一个丁字级任务即可。」 崑崙派的师门任务分为四个等级——甲乙丙丁,难度由高到低。难度越高的任务,奖励也越多。 凌星渊拿了的一个木牌,上面写着一个「丁」字,还写着一句「剷除桃溪村蛇妖」。男主第一次的师门任务,也是这个,想必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第12页 崑崙派弟子从凌星渊手中取过木牌,登记之后,又将木牌还给了他。 常玉书说:「我与他一同前去,麻烦你也取一块木牌给我。」 崑崙派弟子讶异地看了常玉书一眼,然后取了块木牌递给他。 高阶弟子陪同刚入门的弟子做师门任务是惯例,但这位高阶弟子是掌门首徒,这里面就意味深长了。 又有一人走进了炼心阁,「我来做师门任务。」 崑崙派弟子说:「既然如此,你与他们一同去吧。」说完,他取了一块木牌递给此人。 那人看向凌星渊,「凌师兄,你还记得我吗?」 凌星渊觉得这个人长相有些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他究竟是谁。 那人继续道:「我叫做向飞舟,乃是中虚峰弟子。你入门那日,便是我引领你到玉虚峰的。」 凌星渊这才想了起来,「是你。」 向飞舟咧嘴笑道:「我说我们会再见,果然再见了吧。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成了白师叔的高足。白师叔向来目无下尘,你能得到他的青眼,真是了不起。」 常玉书微笑道:「凌师弟便如芝兰玉树,人人都想他生在自己庭阶。便是我,也想与凌师弟同修呢。」 向飞舟这才注意到常玉书,脸上的神色变得拘谨起来,「常师兄,你也在啊。」 常玉书说:「既然人齐了,若无其他的事,我们便一同前往桃溪村吧。」 向飞舟愣怔道:「啊,常师兄,你也要去啊。」 他心中既觉得有了常玉书,此行就有了保障,又对常玉书十分畏惧。明明常玉书温柔可亲,可他一见到这个人,便如老鼠见了猫。 常玉书笑了笑,祭出飞剑。 凌星渊和向飞舟的修为都没到御剑飞行的程度,于是都上了常玉书的飞剑。 …… 三人来到桃溪村,便有村民以为见了仙人,向他们叩拜。 常玉书扬声道:「我们是崑崙派弟子,奉命前来除妖,村长何在?」 村长从人群中走出,战战兢兢道:「小人便是村长,见过诸位仙长。」 常玉书问:「此地可是有蛇妖作祟?」 村长说:「回禀仙长,最开始是村里少了鸡鸭,本以为是叫黄鼠狼叼了去,可后来连孩子都失踪了。村里还有人在夜里见到了又粗又大的活物,似乎是条巨蛇。」 常玉书正色道:「我们既然到此,必会为你们除去此妖,不教它为祸乡里。」 村长连连鞠躬,「多谢仙长,多谢仙长。」 他领着三人去了自己家,房子虽然不大,但十分整洁,怡然有田园之乐。 村长对妻子说:「快杀只鸡来招待仙长。」 他妻子生得灰头土脸,布裙荆钗。她看见众人,呆愣地说:「是,是。」 常玉书摇头道:「不必了,我等不用凡间食物。」 他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向飞舟看了看四周,露出怀念的神色,「我以前也住在这样的村子里,后来听说崑崙派收弟子,就揣了几个馒头过去,没想到真的有修仙资质,被崑崙派收入了门墙,不过……」 凌星渊问:「不过什么?」 向飞舟嘆了口气,说:「我在崑崙派待了快百年了,我的父母兄妹,想必早已是冢中枯骨。」 凌星渊想起了凌茂材,虽然那个人只是这具肉身的生父,待自己却是极好的,爱逾珍宝,视若眼珠。若是有机会,他要回凌府一趟,给凌茂材带上几颗仙丹,也算偿还了些许养育之恩。 …… 入夜以后,众人多已入睡,村中一片岑寂。然而修真者,却能听到普通人听不到的细微响动。 有一条巨蛇,正在草丛中爬行,而且它的身上散发着浓烈的妖气。 就在它潜入屋中,爬上床铺,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吞噬床上的婴儿的时候,一柄雪亮的长剑,钉在了它的七寸上。它剧烈地扭动了起来,然而那柄长剑把它钉得死死的,无法逃脱。又有一阵狂风袭来,化作风刃,在它的蛇皮上留下数道伤痕。 凌星渊闪身出现,拔出长剑。 巨蛇咬向凌星渊,然而却被凌星渊一剑斩下了头颅。蛇头骨碌碌在地上滚动,留下一道血痕。 常玉书贊道:「好一招『云开见日』。」 凌星渊所用的那一招剑法,就是碎云剑法中的「云开见日」。虽然他初学不久,但已尽得剑中真意。 向飞舟捏着张风符走了进来,之前的风刃就是他发出的。他看着蛇尸说:「凌师兄不过刚刚拜入崑崙派,居然就有如此修为了,真叫我汗颜。我这百年光阴,等于虚度了。」 「我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这话旁人听来是谦虚,凌星渊说来却是真心实意。他这一身绝佳资质,不过是天生而已。 常玉书将蛇头放入干坤袋中,之后将蛇头交到炼心阁,这次任务就算完成了。他之前没有出手,是想给两名师弟一个锻鍊的机会,如果出现危机的情况,他再出手。 他说:「既然事情已了,我们便向村长辞行,回崑崙山吧。」 …… 三人出了屋子,又去了村长家。 村长本来在打瞌睡,见到三人,一下子清醒过来,「仙长,那妖物可是被除去了?」 常玉书微笑着说:「蛇妖已被我们除去,日后你们不会再受到它的骚扰了。」 第13页 村长感激道:「多谢仙长。」 三人打算离去,却听得村长说「仙长留步」。 常玉书问:「还有何事?」 村长说:「我们桃溪村靠着一座山,自从那妖物出现之后,进山的人都有去无回,还有人看到山上有光芒出现。之前有位道长路过,说山上有宝物,不过他进了山也没回来。」 向飞舟听到有宝物,动了心,「说不定那蛇妖的巢穴就在山上,除恶务尽,我们到山上去看看吧。」 凌星渊知道,自己的奇遇要来了,「我也想去看看。」 常玉书本不欲多生枝节,可他见向飞舟和凌星渊都有意,只好说:「那就去吧。」 村长将三人领到了山前,「就是这里,前面小人便不敢去了。」 常玉书看到山上妖气森森,皱起了眉头。 按理说蛇妖已死,妖气应该散去,可这山上妖气浓郁不去,那就是还有其他的妖物。 向飞舟咂舌道:「这山上还有其他妖物吗?也不知是什么修为。不过有常师兄在,刚才那种蛇妖,来个十条八条也不怕。」 常玉书失笑道:「我也不过是金丹期的修为。」 「十洲三岛,谁不知道崑崙派掌门弟子常玉书的威名。一柄玉山剑,叫五大仙门的弟子都俯首。」向飞舟拍起了常玉书的马屁。 常玉书淡笑一下,没有说话。他修为在同辈之中排名第一,又是掌门弟子,众人多对他逢迎有加。这样的话,他早就听惯了。 …… 三人进了山,山中既无鸟叫,也无虫鸣,一片死寂。 常玉书微微皱眉,「这地方有些不对劲。」 三人走了一会,寻到了一处洞窟。 常玉书拔出剑,走入了洞窟,向飞舟和凌星渊二人跟在了他的身后。 洞窟不大,里面腥臭难闻,除了一些蛇鳞、蛇皮、人骨和兽骨之外,别无他物。 向飞舟抱怨道:「这里臭死了,怎么没有宝物啊。」 「我们出去吧。」常玉书出了山洞。 向飞舟和凌星渊也出了山洞,都大唿了几口新鲜的空气。 常玉书抬起头,看向了山顶,那里妖气最为浓厚,而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半山腰。他说:「我们还是回去吧。」 凌星渊问:「怎么了?」 常玉书低声道:「不知为何,我心中隐隐有不安。我们回崑崙派之后,再多带些人来这里吧。」 「那我们回去吧!」向飞舟听到常玉书都觉得不安,顾不得什么宝物,只想回去。他虽然修仙问道,也是会怕死的。 三人便没有继续前行,而是沿着原路下山。 走着走着,他们在林中发现了一个红裙女子。她姿态绰约,莲步姗姗,叫人一见便心中一盪。 向飞舟诧异道:「这里为何会有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高中生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章 如此妖气横生之地,却出现如此绝色佳人,明显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常玉书心生警惕,「姑娘,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女子柔声道:「妾身为报仇而来。」 常玉书问:「姑娘要报什么仇?」 女子答:「杀子之仇。」 常玉书又问:「没想到夫人如此年轻,已经成亲了,不知是谁杀了你的儿子?」 女子没有回答常玉书的问题,自顾自地说:「妾身的儿子,虽然是个不争气的,但有人杀了他,妾身还是要为他报仇。」 常玉书的手按在剑上,「此地危险,夫人还是早早离去吧。」 女子嫣然一笑,说:「妾身见到你们三个,又改了主意。有修为的童男子,杀了也太可惜了,不如我先夺了你们的元阳,再杀了你们。妾身那蠢笨的儿子,能引你们入山,也算死得有价值了。」 原来他们三人所杀的那条巨蛇,就是面前女子的儿子。 忽听得林中传来咝咝蛇声,无数条蛇涌了过来,将三人围住。 一条蛇从蛇群中飞了出来,沖向常玉书的门面。 常玉书拔出玉山剑,将蛇砍成两段。不过蛇变成两段之后,仍然未死,还在不停扭动。 他手捏火诀,蛇身上冒出火焰,转眼化为焦炭。 向飞舟心中又惊又惧,「我们是崑崙派的弟子,你若是杀了我们,我们的师长绝不会放过你的!」 女子轻抚自己娇美的面庞,红唇中吐出蛇信,「妾身若是怕了你们这些臭道士,还做什么妖魔。」 她话音刚落,万蛇齐出,伴随着浓重腥臭,扑向三人。 常玉书运起玉山剑,剑气如网,靠近他们的蛇尽皆碎为肉泥。 女子本就不指望这些蛇能伤了他们,她拿出一个红色的袋子,解开了上面的绳子。粉红色的轻雾,从袋口飘了出来。 常玉书高声道:「闭气!」 凌星渊和向飞舟听了常玉书的话,都屏住了唿吸。 粉雾在林间飘荡,徐徐向三人靠近。 这雾气一沾上常玉书的皮肤,他便觉得周身发热,情潮涌动,一时竟握不住剑柄。玉山剑噹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凌星渊和向飞舟也都中了招,软到在地。 第14页 女子取出一截红绫,将三人捆了,将他们带回了洞府。 …… 「夫人回来了。」 女子回到洞府,几个蛇妖迎了过来。这几个蛇妖或是人身蛇首,或是人面蛇尾,或是遍体生鳞,看上去都修为不高。 女子嘱咐道:「你带他们三人去洗涮一番。」 一个蛇妖从女子手中接过红绫,拖着三人走了一会,走到一处水潭边。 蛇妖解开红绫,「你们是自己洗,还是让我来洗。若是让我来洗,你们就得吃点苦头了。」 虽然蛇妖解开了红绫,但三人还是觉得手足酸软,提不起力气。 凌星渊脱下衣服,洗了起来。 常玉书不知自己是不是受了粉雾的影响,虽然平时凌星渊就十分俊美,可此刻凌星渊面色绯红,长发贴在白玉似的背嵴上,让他明知道失礼,还是盯着凌星渊看。 凌星渊察觉到常玉书的目光,诧异道:「常师兄,你怎么了?」 常玉书这才偏过了头,不看凌星渊,「没、没什么。」 三人洗完之后,蛇妖要三人换上他准备的衣服。 蛇妖准备的衣服是一件白色的长袍,除了腰上繫着一根腰带之外,里面空荡荡的。至于他们之前的衣服和物品,都被他放在了一个箱子里。 那个箱子里还有一些其他门派的弟子服和法宝,想必是有其他人也遭到了女蛇妖的毒手。 …… 三人穿着白袍,被蛇妖领到了一间石室。石室内除了四面墙壁,别无他物。 蛇妖说:「你们便在此等候巴夫人的召唤。」 说完,他出了石室,然后关上了石门。 常玉书走到石门前,摸了摸石门与墙壁之间的缝隙。这扇石门看来只能由外部打开,里面是打不开的。 向飞舟哭丧着一张脸,「这下该怎么办啊,我可不想死,我还没活够呢。」 凌星渊却是一点也不慌,因为他知道这里原本是一位修真大能的洞府,不过大能陨落之后,便被巴夫人带着蛇子蛇孙占了去。所以巴夫人并不知道关押他们的石室之内,其实是有机关的。 常玉书嘆息道:「若是我修为能更高一些,或者更加谨慎一些……让两位师弟陷入险境,都是我的错。」 凌星渊安慰道:「师兄不必自责,这种事谁也不能料到的。」 常玉书看了凌星渊一眼,又低下头来。他一看到凌星渊,便觉得心头火热,难以自持。 凌星渊席地坐了下来,忽然「咦」了一声,然后他从袍子上撕下一块布,将刚才坐过的地面擦干净。 地面上露出了一句话——「一弯斜月映三星」。这句话之前被灰尘遮掩,所以不显现。 向飞舟皱着眉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被刻在这里?」 凌星渊在这句话下面写了一个「心」字,他写完之后,写着这句话的石头便消失了,显露出一个洞口来。 向飞舟瞠目结舌,「这里居然有个洞!」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我们进去看看。」凌星渊想要进洞,却被常玉书拉住了手臂。 常玉书肃容道:「我先进去。」 现在他们三人都手无缚鸡之力,如果洞中有危险,第一个进洞的人很可能会受伤。不过凌星渊知道这是那位大能给自己留的暗道,并没有什么危险。 常玉书先进了洞,凌星渊跟在他的身后,向飞舟则走在最后。 三人一进洞,那块石头就又出现了,掩盖住了洞口。 …… 三人在洞中行走,只听得到他们的脚步声。 向飞舟忽然开口道:「凌师兄,你刚才为什么要在地上写一个『心』字?」 凌星渊淡笑道:「不过是个字谜罢了,『一弯斜月映三星』,你看这个『心』字,一钩三点,不就像一弯明月和三颗星星。」 向飞舟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三人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一处比较开阔的地方。他们一走进这个地方,便有几盏灯自动亮了起来,发着幽幽的蓝光。 「啊!」向飞舟被吓了一跳,发出一声惊唿。 此处的中央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摆着一面镜子。 三人走了过去,发现这面镜子呈黑漆色,毫无纹饰。 凌星渊伸出手,想要碰一碰这面镜子,却被常玉书抓住了手腕。 常玉书咳嗽一声,放开了凌星渊的手腕,但那份温度,仿佛还残留在他的掌心,一直传到他心里。他之前虽然碰过凌星渊的胳膊,却是隔着衣服的,不似这般肌肤相接。他说:「小心有危险。」 他捡了块石头,向着镜子扔了过去。石头碰上镜子,镜子没有反应。 他又自己伸手碰了碰镜子,镜子还是没有反应。 确认没有危险,他才让开了身子。 凌星渊将手放在镜子上,仿佛不经意地说:「不知巴夫人在何处。」 镜中马上显现出一处房间,红罗帐,青丝绳,不似妖物所居,倒似贵女的香闺。而床榻之内,巴夫人正与一男子行淫。 常玉书面色一红,看了凌星渊一眼,转过了头。他脑海之中,竟将眼前的场景,替换成了凌星渊和自己,一时又羞又愧。他身为掌门首徒,怎能对师弟生出绮念。 向飞舟捂住了眼睛,却从指缝间偷看。 第15页 凌星渊倒是面色不变,他就当是在看那种片子,「这面镜子似乎能看到这处洞府之内的场景。」 镜中云雨已止,巴夫人化为蛇身,张开血盆大口,将男子一口吞下。 向飞舟见此情景,好似身临其境,发出一声惨叫,「啊——」 凌星渊也被吓了一跳,只是反应没有向飞舟那么大,「看看别的地方吧。」 镜中场景变幻,变作一处山洞,山洞中有一朵花。此花洁白无瑕,花瓣重叠,生有七叶。一束微光从山洞顶部射入,照在花上。 常玉书看了这花一会,回忆自己以前看过的典籍,说:「这莫非就是书中所记载的『琼台花』?」 凌星渊点了点头,「此花珍稀无比,不仅于修为大有益处,而且服用之后,百毒不侵。」 「哪怕我们逃出洞府,但是我们身无修为,无法逃远,若是被蛇妖追上,万事休矣。」常玉书顿了顿,「看来只能险中求生,找到这『琼台花』,解了我们身上的毒性。」 向飞舟问:「不知这『琼台花』在何处?」 凌星渊将镜子从石台上取下,「只要带着这面镜子,我们便能找到『琼台花』的所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乐安澜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章 这面镜子名为「百相千幻镜」,不仅能看到洞府各处的情景,还能控制洞府中的机关。拥有这面镜子,才能成为洞府之主。巴夫人虽然占据了洞府,却从未成为洞府真正的主人。 凌星渊、常玉书和向飞舟三人按照百相千幻镜的指示,向着琼台花所在行去。不过,他们没走多久,就发现洞府中的蛇妖变多了,并且好像在找什么。 三人藏在一处洞内,看着外面的蛇妖来去。 常玉书低声道:「巡逻的蛇妖变多了,可能是我们失踪的事情被发现了。」 向飞舟也压低了声音,「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还是去找琼台花吗?可是这么多蛇妖,我们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常玉书肃容道:「若是坐以待毙,也是死路一条。」 就在两人说话间,山洞中飘起了粉红色的雾气。那些蛇妖闻到雾气,在地上交尾起来,场面十分不堪。 「糟了。」常玉书低唿一声。 粉色的雾气,也向他们藏身的地方飘了过来。 向飞舟闻到雾气,唿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以手扇风,「好热啊。」 常玉书知道自己不应该看向凌星渊,可他的眼睛还是不由自主转向了那个人。他一看到凌星渊,心就剧烈跳动起来。那人袍子下什么也没穿,腰上只繫着一根腰带,只要他轻轻一拉……他咬了咬自己的舌头,咬得极狠,满嘴都是铁锈味。 巴夫人的声音在山洞中响起,「小老鼠,你们藏在哪里啊?」 凌星渊知道,巴夫人就在他们不远的地方,若是落入巴夫人的手中,哪怕不死,也是生不如死。他一咬牙,说:「你们拉住我的手。」 向飞舟和常玉书虽然不知道凌星渊要做什么,但他们都对凌星渊十分信任,于是拉住了他的手。 凌星渊对着百相千幻镜念出了口诀,「百相千幻,随我心意。」 百相千幻镜发出一道光芒,将三人笼罩起来。光芒消失之后,三人不见了踪影。 …… 等凌星渊睁开眼睛,他和常玉书出现在了洞府中另一个地方。 百相千幻镜可以传送人到洞府中的一个地方,不过地点随机,而且七日之内,只能传送一次。若是他们再遇上巴夫人,就无法再靠传送逃脱了。 刚才传送的时候,凌星渊感觉到有一只手没抓紧他,此刻常玉书就在他的身边,那么那个没抓住他的人就是向飞舟,所以向飞舟被传送到了其他的地方。 不知道他和常玉书被传送到了哪里,离琼台花远不远。 就在凌星渊思索的时候,他被常玉书压在了墙壁上。 两人靠得极近,几乎脸贴着脸。 常玉书面色通红,喘着粗气,「师弟……星渊……」 虽然「星渊」这两个字他已经在心里唤了无数遍,还是第一次说出口。他一念出这两个字,心便一颤。 若常玉书是个女子,凌星渊或许会心生旖旎,但常玉书是个比他还要高大的男子,于是他寒毛都要竖起来了。他将手抵在常玉书的胸膛上,「师兄,你只是受了那粉雾的影响,切不可因为一时冲动,铸下大错。」 在原本的剧情中,「凌星渊」和「常玉书」就是受了粉雾的影响,在山洞中缠绵了一天一夜。而「常玉书」,就是男主的第一个女人。不过,凌星渊是不会让这件事按照原剧情走的,他对男人一点兴趣也没有。 凌星渊声音不高,听在常玉书耳中,却如同响雷。他后退一步,「是我……唐突了。」 若是他越过了那条线,会不会他们之间连师兄弟也无法做。他的师弟是否不会再对他笑,也不会同他轻松地说话,或者如同仇雠,或者如同生人。 凌星渊松了口气,若是常玉书一时失去理智,强迫于他,现在的他,还未必打得过常玉书。 常玉书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转移了话题,「不知向师弟现在何在?」 第16页 「我来看看。」凌星渊用百相千幻镜找了下向飞舟,发现向飞舟这个倒霉鬼,竟然被蛇妖抓了起来,不过蛇妖一时还没有打算要向飞舟的性命,而是想用向飞舟把他们二人引出来。 常玉书忧心忡忡地说:「向师弟竟被蛇妖抓住了。」 凌星渊想了想,说:「师兄,我们先去找琼台花,再去救向师弟吧。我们现在去救向师弟,也不过是羊入虎口。」 常玉书觉得凌星渊说的有道理,「好。」 …… 两人在山洞中穿行,比之前还要轻松,因为蛇妖都在交尾,顾不上他们。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找到了之前在镜中看过的那个地方——潭水碧绿,如一块翡翠,而琼台花就开在潭水之中,发出萤白的光芒。 两人下了水,走到了琼台花的旁边。 常玉书看着琼台花说:「世间奇花异卉无数,可惜不能一一尽睹。」 凌星渊不似常玉书这般风雅,直接就把琼台花摘了下来。他将花分作两半,「这花摘下之后,很快就会失去效用,师兄赶快服下。」 常玉书从凌星渊手中接过一半的琼台花,服了下去,然后上岸打坐。 凌星渊也将琼台花放入口中,坐在了常玉书的旁边。这花口感清凉,还有几分甜丝丝。然而这股凉意沉到丹田之后,就仿佛有无数把刀子在他丹田内搅动。他痛唿出声,若不是顾忌仪态,简直想要满地打滚。 虽然书中也描写过服用琼台花之后丹田会疼痛,但看书与亲身经歷,肯定是不一样的。 痛疼一阵比一阵剧烈,凌星渊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的丹田给挖出来。他咬住下唇,嘴唇渗出血来。 他忽然感觉有什么塞入他的口中,下意识咬住了。 时间不过过了多久,凌星渊终于清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之前咬住的东西,竟然是常玉书的手。 常玉书手上的伤痕,深可见骨。 凌星渊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常师兄,你……不必如此。」 他和常玉书虽然是师兄弟,但他也不过刚刚拜入崑崙派,而且还不是一个师父,常玉书居然如此待他。 常玉书微笑道:「你我是师兄弟,本就该友爱互助。」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也知道,若是面前的人不是凌星渊,他断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凌星渊察看了一下自己的内息,发现自己因为琼台花,从练气期一跃升到了筑基期。他才拜入崑崙派不到一个月,就是筑基期的修为了。他的存在,简直是不断打破人的认知。 因为筑基的缘故,他的体表出现了一些污物。于是他脱了衣服,下了水潭,用潭水简单地清洗了一下身体。 常玉书偏过头,不看凌星渊。 凌星渊发现自己的皮肤更白了,也更为细嫩,犹如婴儿一般。他临水照影,觉得自己长相都似乎更为俊美了几分。他本来就长得不错,这下更是犹如神仙中人。 他离开水潭,穿上衣服,「师兄,我已是筑基期了,你呢?」 常玉书感嘆说:「我从金丹初期,升到了金丹中期,这琼台花真是奇宝。」 这一朵花,抵得上数百年苦修了。难怪修真中人为了奇珍异宝,杀戮不休。 凌星渊心中思索,他是筑基初期,常玉书是金丹中期,而巴夫人相当于金丹后期,他们两人加起来,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他对常玉书说:「师兄,我们把蛇妖拿走的东西取回来吧,再去把那蛇妖杀了。」 「好。」常玉书说。 …… 两人去了他们之前被蛇妖带到的那个水潭,潭边空空荡荡。 凌星渊找到了箱子,打了开来。他的剑和储物戒都在箱子中,常玉书和向飞舟的东西也在,不过奇怪的是,他们的衣服都不见了。 常玉书微微皱眉,「那些蛇妖为何要拿走我们的衣服?」 凌星渊虽然知道为什么,却不能同常玉书说,只能敷衍道:「谁知道呢。」 两人取回物品之后,就去了巴夫人的房间,向飞舟也被关押在那里。 然而他们赶到之时,巴夫人的房间一片凌乱,而巴夫人已经成了血肉模煳的一团,她的蛇皮都被剥了下来。 一个人站在巴夫人的尸体面前,神情冷漠。 凌星渊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出现在这里,「师父。」 白忘寒看向凌星渊,皱起了眉,「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凌星渊觉得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于是便将事情从头到尾跟白忘寒说了一遍。 白忘寒听了,久久不语。忽然,他伸出了手,拇指抚过凌星渊的嘴唇,「那蛇妖……真是死不足惜。」 凌星渊感觉唇上一阵刺痛,才记起自己嘴唇上有伤口。 常玉书觉得这师徒二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古怪,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白忘寒将凌星渊打横抱起,他感觉自己的手只与凌星渊的身体隔了一层薄薄的衣服,不禁眸色一暗。 凌星渊一声惊唿,「师父!」 白忘寒对常玉书说:「我回崑崙山,剩下的事你来处理。」 常玉书点头道:「是,白师叔。」 白忘寒抱着凌星渊,乘上飞剑离去。 第十章 瞬息千里,白忘寒与凌星渊回到了崑崙山清虚峰。 第17页 一进玲珑楼,白忘寒便对逢春说:「备水。」 逢春应声而去,准备浴桶和热水。 被白忘寒抱着的样子让逢春看见了,凌星渊有些不好意思,「师父,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白忘寒一声不吭,一直把凌星渊抱到了房间的床上。他凝视了凌星渊一会,才问:「可有受伤?」 凌星渊摇了摇头,「没有,师父你看,我的修为还大涨了,如今已是筑基期了。」 白忘寒握住了凌星渊的手,他看着凌星渊,眼神深幽。 他知道修真是与天搏命,也从来不畏死,但只要想到面前这个人会死,他便觉得难以忍受。或许应该让凌星渊待在他的身边,哪也不去。可他知道这个人就像一只飞鸟,只有遨游在天空,才会感到快乐。 凌星渊奇怪地问:「师父,你怎么了?」 「没什么。」白忘寒放开凌星渊的手。 这时,逢春提着热水进来了。 凌星渊也想好好洗一洗,他之前只是用潭水粗略地洗了一下,现在感觉身上痒痒的。他下了床,走到屏风后面,开始脱衣服。 白忘寒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出去,可不知为何,他的脚似乎变得沉重了起来。他看到一件白袍搭在了屏风上,然后是一条腰带。那个人的身影就映在屏风上,曲线毕露。接着,房间里响起了水声。 不知过了多久,凌星渊洗完了澡,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他换了件衣服,鸦黑的头髮湿漉漉地披在肩上,衬着雪白的肌肤,有种不自知的诱惑。 白忘寒取来布巾,淡淡说:「头髮湿了不好。」 说完,他就开始为凌星渊擦头髮。他动作轻柔,仿佛手下是个玉做的人似的。 「谢谢师父。」凌星渊觉得有些古怪,又说不出是哪里古怪。他第一次拜人为师,不知道别人的师父,会不会为徒弟擦头髮。 擦完头髮,白忘寒垂眸道:「你睡吧。」 凌星渊说:「师父晚安。」 白忘寒出了房门,才发现手里还拿着凌星渊的布巾。他嗅了嗅,发现这条布巾带着淡淡的香气,还有凌星渊身上的味道。 …… 凌星渊睡了一觉,醒来觉得神清气爽。 他拿出当初领任务时拿到的木牌一看,上面原本是红色的丙字已经变成了绿色,这是代表任务已经完成了,可以去领取奖励了。于是,他乘云鲸去了炼心阁。 在路上,他发现崑崙派多了许多生人。 他到炼心阁之后,将木牌递给了阁中的崑崙派弟子。 「凌星渊是吗?『剷除桃溪村蛇妖』,这个任务从丙级升成甲级了,你可以得到十块上品灵石和玄级法宝一件。」崑崙派弟子眼里有几分艷羡。 十块上品灵石和一件玄级法宝,哪怕对于金丹期的修真者,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本来「剷除桃溪村蛇妖」只是一个丙级任务,可他们又杀了巴夫人,虽然巴夫人是死在白忘寒的手上,但被算在了他们几人头上。而巴夫人,又是个相当于金丹后期修为的蛇妖。于是,这个丙级任务,就变成了甲级任务。 崑崙派弟子将十块上品灵石和一个写着「玄」字的玉牌交给了凌星渊,「拿着这块玉牌去多宝阁,就可以领一件玄级法宝。」 凌星渊问:「我刚才来的路上,看到了许多生人,这是有什么事吗?」 崑崙派弟子说:「这几日,许多仙门都派人来了崑崙派,据说是有大事要与掌门商议。」 凌星渊若有所思地说:「原来是这样。」 …… 凌星渊离开炼心阁,准备前往多宝阁。 他乘上云鲸,没走多久,就听到一声唿唤——「凌星渊!」 他转过身,发现一个男人正向着他御剑而来。这人唇红齿白,眉飞入鬓,虽然面容俊美,却有一股掩不住的戾气。 凌星渊问:「道友可是认识我?」 男人咬牙切齿道:「你不认识我了?」 凌星渊回忆了一下,确实不记得这个人,「我觉得你面生得很,似乎并未与你见过。」 男人微微抬头,用下巴对着凌星渊,「我姓苏。」 凌星渊挑眉道:「所以呢?」 男人冷下了脸,「你居然不记得我了。」 凌星渊苦笑道:「我真的不记得你了。」 男人面上浮现怒色,又强自压抑,「我是苏贯晴。」 事到如今,知道自己的也变成男人,凌星渊已经不会惊讶了。 苏家与凌家是世交,「苏贯晴」与男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过,「苏贯晴」幼时就被发现了修真天赋,被送往沧海派,从此与男主分离。等到男主也拜入了崑崙派,才与「苏贯晴」重逢,不过这时的「苏贯晴」已经性格大变,时常出言讥讽男主——当然,她之所以这么对男主,其实是性格别扭,爱慕男主又不肯承认。不过,她最终还是发现了自己的心意,成为了男主诸多妻妾中的一个。 凌星渊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苏贯晴已经被送往了沧海派。所以,今天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苏贯晴。 他说:「原来是你,幼时的事情,我都记不大清了。」 苏贯晴冷哼一声,说:「我以前便觉得你不太聪明,现在看来,果然是个蠢人。」 如果苏贯晴是个女子,那么他的别扭,还能当做情趣。但苏贯晴是个男子,还嘲讽自己,凌星渊可做不到笑脸以对。 第18页 凌星渊淡淡地说:「我还有事,就此别过。」 苏贯晴怒道:「你!」 他看着凌星渊乘云鲸走远,咬了咬嘴唇。他其实也不想把场面弄成这样,可他见了凌星渊,话便止不住从嘴里出来。 …… 凌星渊到了多宝阁,下了云鲸。 他拿出玉牌,交给守在多宝阁前的崑崙派弟子。 崑崙派弟子看了玉牌一眼,「去玄字间。」 凌星渊走进了多宝阁,里面是四扇门,门上分别写着「天」、「地」、「玄」、「黄」。他看了天字间一眼,虽然隔着一扇门,但他隐隐能感到,门后天字级法宝所散发出来的压力。不过,天字级法宝现在还不是他可以碰的。修为不高,却身怀异宝,就相当于小儿持黄金过市。 他进了玄字间,里面有一排架子,架子上摆着许多玄级法宝,琳琅满目。 他走近了,发现架子上还贴着纸,纸上写着这个架子上法宝的种类。 其实他的储物戒内,就有白忘寒送的许多法宝,他根本不缺法宝。不过,自己通过任务得来的,和别人送的,到底是不一样。 他在玄字间内走来走去,不知道该选哪个好。 忽然,一张琴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把琴名为「清霄」,琴身斑驳,琴弦是白色柘丝,调音钮则是用犀角制成,音位上镶有珍珠,古香古色。 他从架子上取下了这张琴,随手弹了一下,琴声清越。他马上决定,就选这把琴了。虽然他根本不会弹琴,但他可以学嘛。日后他左琴右剑,该是何等潇洒。 他抱着清霄琴,出了多宝阁,「我就选这个了。」 崑崙派弟子低下头,在册子上登记,「好了,你可以将这把琴带走了。」 凌星渊将清霄琴收入了储物戒中,然后乘上了云鲸。 …… 凌星渊没走多久,又遇见了苏贯晴。他当没看见,从苏贯晴身边飞了过去。 苏贯晴喊道:「你给我站住!」 凌星渊问:「道友有何事?」 苏贯晴横了凌星渊一眼,「我有名字。」 凌星渊又问:「苏贯晴,你有什么事吗?」 苏贯晴偏过了头,不看凌星渊,「你刚才看见我,为什么不同我打招唿?」 「你好。」凌星渊顿了顿,「现在我可以了吗?」 「你!」苏贯晴想要发怒,又抑制住了,「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凌星渊有些不耐烦了,「你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要回清虚峰了。」 苏贯晴沉默了一会,说:「你和我分别了这么久,就没有话想要对我说吗?」 「没有。」凌星渊实话实话。 苏贯晴又被气到了,拔出剑来,「你如今也是修真中人,就让我看看你修为如何吧!」 他一个金丹期,要和筑基期打架,简直如同大人打小孩。 这时,一道青色的身影落在了两人之间。 凌星渊唤道:「常师兄。」 常玉书一向挂着微笑的面庞,此刻难得的严肃,「苏师兄,你远道而来,我本该敬你是客。但你身为五大仙门弟子,本该守文持正,却恃强凌弱。我要替你师父,教训你一回。」 苏贯晴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教训我。」 说完,两人便战在一起。 第十一章 这一场大战,结局是苏贯晴败在了常玉书的手上。 苏贯晴落败的时候,眼中有几分难以置信。他天资卓绝,修为不凡,是沧海派的掌门弟子。在沧海派中,人人都说他是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今日来了崑崙派,他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不过,常玉书之所以能够打败苏贯晴,是因为服用了琼台花的缘故。若是没有琼台花,两人的胜负尚在五五之数。 常玉书用剑指着苏贯晴,「你可知道错了?」 苏贯晴抹去嘴角的鲜血,「你便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冥顽不灵。」常玉书还剑入鞘。 苏贯晴问:「你叫什么名字?」 常玉书答:「常玉书。」 「原来你就是常玉书。」苏贯晴盯着常玉书看了一会,「我记住你了。」 常玉书袖手道:「你若要讨回场子,我随时奉陪。」 苏贯晴又盯着凌星渊看了一会,「你也给我记住。」 说完,他拂袖而去。 凌星渊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这个人,简直是一场飞来横祸。 常玉书落在云鲸背上,对凌星渊说:「你没事吧?」 凌星渊笑道:「师兄来的及时,我一点事也没有。」 常玉书温声道:「我送你回去吧。」 凌星渊说:「多谢师兄。」 「你不必对我说谢,我……」常玉书却没有说下去。 凌星渊看向了常玉书,这个人是一贯温和的模样,刚才那个拦在身前的凌厉身影,似乎是个幻觉。 常玉书将凌星渊送到清虚峰,就离去了。 …… 凌星渊回到玲珑楼中,拿出了清霄琴。 他将清霄琴放在桌子上,弹了几下。 白忘寒听见琴声,走了过去。 凌星渊问:「师父教我弹琴可好?」 他知道白忘寒会弹琴,书中的「白忘寒」经常以琴曲来向「凌星渊」表明心意。 第19页 白忘寒说:「好。」 他将各种指法,一一道来。 凌星渊将手放在了琴弦上,按照白忘寒口中所说,拨弄琴弦。 「错了。」白忘寒将手放在了凌星渊的手上,纠正他的动作。 他面上平静,心中却是不平静。 他的手比凌星渊的手略大一些,可以将凌星渊的手拢在掌中。而且他们两人靠得极近,他闻到了凌星渊身上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把凌星渊压在这张桌子上,肆意妄为。 白忘寒心中想什么,凌星渊丝毫不知道。他专心学着指法,一一记在心中。 教完指法之后,白忘寒松开凌星渊的手,「我教你弹首曲子吧。」 他就着这个环着凌星渊的姿势,弹了一曲《忆故人》。此曲委婉之中,又透出无限的深情。就是不知弹琴的人,忆的是哪个故人? 是弹琴,也是谈情。 凌星渊听了,感觉自己的心弦似乎也被什么拨动了一下,一时恍惚。 忽然,一只仙鹤从窗户中飞了进来。 「今天就教你到这里吧。」白忘寒走到窗边,从仙鹤脚上取下书信。他一看信中内容,便沉了脸色。 凌星渊问:「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白忘寒合上书信,「有人死了。」 凌星渊又问:「是谁死了?」 白忘寒答:「一名蓬丘派弟子。」 蓬丘派掌门赵婉凝性烈如火,她门下弟子死在崑崙山上,她一定不会与崑崙派干休,定要崑崙派给她一个交代。 凌星渊说:「我听说掌门召集其他仙门,共商大事。但是崑崙山上却出了这样的事,实在大损了我崑崙派的颜面。不知道是何人所为,此人心肠可谓歹毒至极。」 白忘寒淡淡道:「你随我一同去看看吧。」 「是,师父。」凌星渊收起了清霄琴。 …… 白忘寒和凌星渊共乘飞剑,去了蓬丘派弟子居住的崑崙派客峰。 两人到了那名蓬丘派弟子的房间前,发现谢景明和常玉书都在,还有几名崑崙派弟子和蓬丘派弟子。 谢景明满面忧色,看向白忘寒,「你来了。」 白忘寒走入了房间,那名蓬丘派弟子的尸体还躺在地上。 「尸体被发现之后,赵掌门为了保留证据,已经下令不准人动房间内的任何事物。」谢景明顿了顿,「这个人是死在剑下,崑崙派中以你剑法最高,所以我传书给你,希望你能发现我们察觉不到的地方。」 白忘寒绕着尸体走了几步,「杀人者剑意不凡,却不能用到极处。他剑法天赋虽然极高,但剑法还是初学。并且,他用的不是他常用的剑法,有意隐瞒自己的师承。另外,屋内东西并不凌乱,这说明被害者对杀人者没有防备。」 谢景明若有所思地说:「竟然是这样吗?」 白忘寒犹豫了一下,说:「他……似乎是崑崙派弟子。」 谢景明吃了一惊,「什么?」 「他虽然想要隐瞒自己的师承,但崑崙剑法已经刻入他的骨髓。哪怕他用其他剑法,还是会有崑崙剑法的影子。」谈起剑法,白忘寒的话就多了起来。 谢景明面上忧色更深,「此事非同小可,还请白师兄保密,切勿和其他人说。」 一名蓬丘派弟子死在崑崙山上,还可能是崑崙派弟子所为。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里面能做不少文章。 白忘寒点头,「我知道。」 白忘寒和谢景明在门内,常玉书和凌星渊在门外。 常玉书低声对凌星渊说:「兇手尚未被抓住,师弟这几天也要小心。」 凌星渊看着常玉书说:「师兄真是关心我。」 常玉书轻咳一声,不自然地说:「你是我师弟,我关心你是应该的。」 白忘寒走到凌星渊身边,「走了。」 凌星渊跟着白忘寒走了,他不知道常玉书的眼睛一直看着他的背影。 …… 然而,虽然白忘寒没有将他的猜测说出去,这件事还是被人知道了,因为出现了第二个被害者。不过,这个被害者并没有死,只是受伤了。 而这个被害者,就是苏贯晴。 苏贯晴的师父,也就是沧海派的掌门林雨石,带着苏贯晴去见了谢景明。 见到林雨石来,谢景明迎了上去,「林掌门,此事我万分抱歉。」 林雨石沉着脸,对苏贯晴说:「你同他说。」 「是,师父。」苏贯晴顿了顿,「那日我在一处空地练剑,忽然有人从背后偷袭。此人身穿黑衣,黑巾覆面。打斗之中,我用剑割开了他的衣服,发现……」 林雨石厉声道:「说下去!」 苏贯晴继续说道:「……发现他黑衣之下,竟然是崑崙派弟子服。」 林雨石肃容道:「谢掌门,这是我的关门弟子,也是我们沧海派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若是他死了,不仅我痛失爱徒,于我沧海派也是莫大的损失。你招我议事,我便不远千里而来。这件事,你须给我一个交代。」 谢景明苦笑道:「盗窃崑崙派弟子服,并不是一件难事,一定是有人从中挑拨,还请林掌门不要中了小人的奸计。」 林雨石面色稍微缓和,「崑崙派弟子修身持正,我也是有所耳闻的。但若是有那奸人混入了崑崙派弟子之中,今日能向我的弟子下手,明日就能向他人下手。那名已死的蓬丘派弟子,头七还尚未过呢。」 第20页 谢景明严肃地说:「是,此事我一定严查。」 林雨石得了谢景明的承诺,便带着苏贯晴走了。 …… 然而,第三个受害者也很快出现了。这个受害者是一名女子,她不仅被杀,还在死前遭到了凌虐。而且她的身份非同凡响,乃是方丈派掌门袁正初的爱女。 谢景明带着常玉书,去了存放受害者尸体的冰室。 冰室中堆砌着许多巨大的冰块,围绕着一张冰床。那名受害者,就睡在冰床上面。已经有女弟子给她换了身衣服,擦去额她身上血迹。她双目紧闭,面容姣好,好似睡去。 袁正初站在一边,面上又痛又恨,「谢掌门,如今那人已下手三次,两死一伤。你是要等到我也死了,才能查出点什么吗!」 谢景明心中十分愧疚,「袁掌门,节哀顺变。」 袁正初震声道:「这人究竟是如何潜入崑崙派中,又是如何向人下手。谢掌门,你可有头绪了!」 谢景明沉声道:「此人要么就是在崑崙派潜伏已久,要么就是有帮凶。我必彻查崑崙派上下,一定抓住谋害令爱的兇手。」 袁正初质问道:「若是一直查不出来呢?」 谢景明承诺道:「一月为期,若是一月之内查不出来,我任由袁掌门处置。」 「我处置你有何用,若是一月之内你查不出来……」袁正初顿了顿,「……便要将斩仙剑交给我方丈派保管。」 谢景明迟疑道:「这……斩仙剑乃是我崑崙派镇派之宝。」 袁正初哼了一声,「难道我女儿的性命,还比不上一把剑吗?」 谢景明嘆了口气,说:「好吧,若是一月之内我无法交出兇手,便将斩仙剑交给贵派保管。不过斩仙剑是五大神器之一,又关系到魔主封印,还望贵派妥善保管。」 袁正初说:「我自会妥善保管。」 常玉书看了这具女尸良久,忽然发现有地方不对劲,「师父,你看她的拳头。」 谢景明掰开受害者的拳头,发现她拳头之中,是一截崑崙派弟子服的衣料。 第十二章 这日,凌星渊又在练剑。 他的剑法,已经精进了不少,但他每日仍然不敢懈怠。 有天赋不可怕,有天赋还比别人努力,才可怕。 而且平时刻苦,到了日后道魔大战,就多了一分生机。虽然按照书中的剧情,他是男主角,但他若什么都不做,估计到时候魔主一根指头都能碾死他。 白忘寒依旧在凌星渊身边打坐,不时指点他几句。他以前其实就经常打坐,但从未有过此时的安然。只要听到凌星渊的剑声,感受到这个人在他身边,他就别无所求了。 忽然,逢春走了过来。他说:「峰主,玉虚峰弟子徐子真求见。」 白忘寒对逢春说:「让他进来吧。」 「是。」逢春出去了。 过了一会,他将徐子真领了进来。 徐子真是个眉目平常的青年,一身崑崙派弟子服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他先是对白忘寒行了个礼,然后说:「白师叔,掌门请你和凌师弟前往一叙。」 白忘寒微微皱眉,「为何还叫了星渊?」 平时谢景明都是叫他一个人,虽然他都会带上凌星渊。但特意叫上凌星渊,这还是第一次。 徐子真说:「这个……弟子不知。」 白忘寒看向凌星渊,「那你与我一同去吧。」 凌星渊将剑收回了鞘中,「是,师父。」 …… 凌星渊本来不知道为什么叫自己去,但当他和白忘寒到了清虚峰,被徐子真领到大殿,他才想了起来——这是要走剧情了。 大殿之中,坐着五个人——一名满头珠翠的美妇、一名鹤髮童颜的老者、一名面白无须的中年道人、一名俗家打扮的青年,还有就是崑崙派掌门谢景明。 凌星渊知道,那名美妇就是蓬丘派的掌门赵婉凝,老者就是方丈派的掌门袁正初,中年人是沧海派的掌门林雨石,而那名青年,则是扶桑派的长老洪浪。 常玉书站在谢景明的身后,苏贯晴站则战在林雨石的身后。 这一殿之内,竟有四个凌星渊的熟人。 谢景明朗声道:「既然人已经齐了,那就开始吧。」 「就由我先说吧。」赵婉凝顿了顿,「我派一名弟子,在房间内遭人杀害,杀人者是用剑。」 林雨石咳嗽一声,说:「我的徒弟在练剑的时候,遭人袭击,受了伤。那人黑衣之下,是崑崙派弟子服。」 袁正初重重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我的爱女遭人杀害。那人何其歹毒,竟对无辜稚女下手。而在我女儿的拳头中,发现了一块崑崙派弟子服的布料。」 说完,他身后的一名方丈派弟子走了出来。他手捧一个盘子,盘子上正是那块崑崙派弟子服的布料。 洪浪没有说话,表情似笑非笑。 凌星渊听到有两人身死,心中黯然,但也无可奈何。因为在《混元巅峰》这本小说中,有个设定,就是人的寿数有限,不能改变。 男主后来得到了可以穿越过去和未来的日月壶,他想藉此改变一个人的死亡。但是他发现无论他穿越多少次,都无法改变那个人的死局。哪怕让这个人避免了因为这件事而死,这个人也会因为其他事死亡。 第21页 谢景明问:「闻道阁弟子何在?」 一名崑崙派闻道阁弟子走了出来,「弟子在。」 谢景明又问:「这块布料,你可认识?」 闻道阁弟子走到了方丈派弟子旁边,拿起盘子上的布料看了许久。他放下布料,说:「在外人看来,崑崙派十二峰弟子的服饰相同,只是胸口标识不同。但其实十二峰弟子服为了区分,是由不同的织物制成的,而且在编织手法上,也有所不同。」 谢景明继续问道:「那么在你看来,这块布料出自哪一峰。」 闻道阁弟子犹豫了一下,说:「回禀掌门,这块布料是出自……清虚峰。」 殿内一时寂静,静可闻针落。 崑崙派清虚峰上,只有两人。不是白忘寒,那就是白忘寒的弟子——凌星渊。 白忘寒上前一步,拦在凌星渊身前,「不可能。」 袁正初站了起来,大声道:「白忘寒,你要包庇这杀人罪犯吗!」 白忘寒看向袁正初,目光寒冷若冰,「他不是。」 在白忘寒的目光注视之下,袁正初竟然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他说:「你……你包庇兇手,纵容弟子,枉为斩仙剑的剑主。」 白忘寒背后的斩仙剑飞到了他的手中,尚未出鞘,在场的众人便感到一股逼人的压力,犹如泰山压顶一般。他冷冷道:「若想动他,便一试斩仙锋芒。」 斩仙剑,斩仙剑,除了百余年前剑斩魔族尊者,此剑已久未出鞘。今朝,白忘寒竟要为自己的弟子出剑。 凌星渊将手按在了白忘寒的肩膀上,然后走到了白忘寒的身前。他环视在场众人,「大家为何不听我一言?」 谢景明看着凌星渊,「你说。」 凌星渊说:「我之前做师门任务的时候,曾将自己的弟子服脱下,后来想要寻找,却发现不见了。我想那人便是在那时将我的弟子服拿走,然后栽赃陷害于我。」 袁正初质问道:「此是你片面之辞,你可有证据?」 凌星渊摇了摇头,「我并无证据,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 赵婉凝开口道:「他现在嫌疑最大,但有白峰主作保。这样吧,不如我们折中一下,先将他关起来。若他是兇手,便避免了他再害人。若他不是兇手,便在抓住兇手之后将他放出来。」 林雨石贊同道:「此法可行。」 白忘寒固执地说:「我不同意。」 赵婉凝柳眉一竖,「白忘寒,我们已是让步了。若你执意包庇,纵然你剑法绝世,又有斩仙剑在手,敌得过在场诸人联手吗?」 白忘寒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不过他的手依然紧握着斩仙剑。斩仙剑虽然还在鞘中,却颤动不止,似乎要脱鞘而出。 众人警惕地看着白忘寒,生怕他一时暴起杀人。 凌星渊扬声道:「我愿意以此来证明我的清白。」 「你!」白忘寒拉住了凌星渊的手腕,他心中激动,一时没有把握好力度,在凌星渊的手腕上留下一圈红痕。 凌星渊笑道:「师父,你既然相信不是我所为,那么我被关起来一阵子也无妨。」 「可是……」白忘寒也不知道可是什么,他理智上明白这是最好的办法,感情上却不能接受。自从凌星渊成为他的弟子后,除了师门任务,两人还未分别。他只要想到凌星渊会被关在一处地方,无人陪伴,不得自由,便觉得难以忍受。 谢景明一挥衣袖,说:「来人,将凌星渊关入后山阴凝窟。」 白忘寒又惊又怒,「为何是阴凝窟?」 阴凝窟位于崑崙派后山,乃是一处禁地。此地滴水成冰,寒气噬骨,人长久待在此处,于经脉有损,还可能于日后修炼有碍。 谢景明看向白忘寒,没有说话,眼里却有几分失望。若不是白忘寒执意包庇凌星渊,其实凌星渊本来不必关入阴凝窟。这下子,若不将凌星渊关入阴凝窟,就无法平息诸位掌门的怒气。白忘寒的一番举动,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凌星渊掷地有声地说:「我愿入阴凝窟。」 他本来嫌疑甚大,但一直态度坦然,以至于在场众人,竟有不少心中已经相信他是清白的了。 两名崑崙派弟子上前,将凌星渊带出了大殿。 苏贯晴犹豫了一下,也偷偷出了大殿。 …… 两名崑崙派弟子将凌星渊带到了阴凝窟的入口,阵阵寒风袭来。 一名崑崙派弟子说:「就是这里了,你进去吧。」 凌星渊正要进去,忽听得一声「接住。」他伸手,一枚红色的珠子落入他的掌中。他回过头,发现苏贯晴站在不远处。 苏贯晴察觉到凌星渊的目光,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凌星渊感受到珠子上传来的暖意,觉得苏贯晴这个人也不算太差。 两名崑崙派弟子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没有说话,毕竟他们与凌星渊是同门。 凌星渊走入阴凝窟,因为有了炎火珠护体,丝毫没感到寒意。 他走了一会,终于走到了阴凝窟的尽头。 阴凝窟的尽头,是一处寒潭,冒着丝丝寒气。此处滴水可以成冰,但寒潭在这样极低的温度下,却没有丝毫的凝结。 凌星渊纵身一跃,跳入了寒潭之中。 潭水冰冷刺骨,哪怕他身怀炎火珠,都感觉有些冷。 第22页 不知游了多久,他终于游到了寒潭底部。他拨开水草,发现了一处洞口。 他进了洞口,又游了一会,渐渐上浮。 终于,他露出了水面。 阴凝窟的寒潭底部,竟然与一处世外洞天相连。此处芳草萋萋,遍生桃树,落英缤纷。桃树簇拥之中,有一座木屋。 凌星渊上了岸,先施了个小法术,除去身上水迹。然后,他走到木屋之前,推开了门。 木屋之中,有桌有椅有床有柜,墙上还挂着木弓和蓑衣。此处显然久未有人居住,却没有丝毫的灰尘。 凌星渊怀着激动的心情,走到了木桌之前。 木桌之上,摆着一本书,略显残破。封面上写着一行字——《一气混元功》。 第十三章 这本小说叫做《混元巅峰》,而《一气混元功》则是小说中的重要道具,也是男主最大的金手指。男主之所以能够修炼仅仅几十年,就纵横修真界,无人是敌手,靠的就是这本《一气混元功》。 「混元者,记事于混沌之前,元气之始也。元气未形,寂寥何有?至精感激而真一生焉,元气运行而天地立焉,造化施张而万物用焉(注)。」这本功法以「一气混元」为名,就能看出它究竟有多么奥妙高深。 凌星渊之所以受人污衊,还忍气吞声,为的就是按照原本的剧情,拿到这本《一气混元功》。 他翻开《一气混元功》,开始修炼起来。 修炼《一气混元功》,和修炼其他功法,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修炼《一气混元功》时,他感觉自己似乎与天地万物都融为了一体,他即是山川、草木、星辰和日月。 无数修真中人讲究的都是修道,而《一气混元功》讲究的是与道合一,我即是道,道即是我。 这世间有无数种道,有人修的是杀戮大道,有人修的是无情大道,有人修的是自然大道……这些道,都无法与《一气混元功》的道相抗衡,因为它的道才是本真,才是天下母。 他日日修炼,不知时间流逝。 等到他从筑基初期突破到了筑基中期,他才跳入潭水之中,从潭水底部,又回到了阴凝窟。因为他若是离开阴凝窟太久,可能被人发现。如果被人误会成畏罪潜逃,那可就糟了。 他向着阴凝窟的出口走去,走到出口的时候,被人拦住了。 崑崙派弟子说:「凌师兄请待在阴凝窟中,莫要为难我们。」 凌星渊笑了一下,「这几天,我已经想明白了,我知道兇手是谁了。」 …… 就在凌星渊在阴凝窟中修炼的这段日子里,崑崙山召开了一场密会。 密室之中,有六个人,分别是扶桑派长老吕阳熙、蓬丘派掌门赵婉凝、沧海派掌门林雨石、方丈派掌门袁正初、崑崙派掌门谢景明和崑崙派清虚峰峰主白忘寒。 谢景明开口道:「我叫诸位来的原因,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袁正初不悦地说:「东王好大的派头,我们都来了,就他一个人没来,想必是他比我们都要金贵一些。」 扶桑派与其他门派不同,一派之主不被称为掌门,而被称为「东王」。 吕阳熙笑了,脸上浮现两个酒窝,「我来了,同东王来是一样的。」 他身量矮小,看上去就如同幼童一般,这是因为他曾经练功出了岔子。不过他虽然人小,在座的诸位,没一人敢小看了他。 扶桑派与其他门派不同,想要将扶桑派的功法修到顶层,需要一种特殊的血脉。所以,扶桑派的掌门一般是父子相传。而吕阳熙除了是扶桑派的长老之外,还是当今扶桑派掌门的兄弟。他与扶桑派掌门,血管里留着一样的血。这份血脉,给了他极高的天赋和恐怖的力量。 谢景明解释道:「东王已向我来信说明,他因另有要事,不能前来,委託吕长老全权代理。」 袁正初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谢景明清咳一声,说:「崑崙虚中的魔主封印,已被人破坏了一处。众所周知,当初是五位大能持神器封印了魔主。而只有在场诸位知道的是,也只有五大神器,才能解开魔主封印。」 赵婉凝听出了谢景明的言外之意,「青使笛被供奉在真王宫中,并未遗失。」 林雨石接着说道:「我派神器五彩石,也被供奉在紫石宫中,并未失窃。」 袁正初抚了一下白须,「日月壶在琉璃宫中,有群龙看守,万无一失。」 吕阳熙做了个拉弓的动作,「射日弓在太帝宫中,而且只有吕家人才能拉动射日弓。寻常魔类,便是碰一碰射日弓,恐怕都要化为飞灰。」 白忘寒最后开口,「斩仙剑在我这里。」 在场众人都声称神器并未遗失,但是魔主封印却被人破坏。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一个人在说谎。不过,到底是谁在说谎呢? 对于谢景明来说,除了白忘寒是可信任的,其余四个人都有撒谎的可能。他沉默半晌,说:「神器虽然在原处,也有被人偷梁换柱的可能。不如这样,我派出几名弟子,前去各大门派察看神器是否遗失。若是遗失,我这几名弟子也可襄助找回。」 「谢掌门光说别人,怎么不看看自己。虽然斩仙剑在白峰主手中,焉知不是弄了把假的煳弄我们。」袁正初语带讽刺。 第23页 白忘寒站了起来,身姿犹如一株玉树。他解下背后的斩仙剑,「你真的要看这把剑吗?」 他的语速很慢,神情很认真。谁都相信只要说了「是」,他就会把斩仙剑□□。 袁正初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斩仙剑与其他剑不同,这把剑上有因果,所以不能轻易拔出。而修真中人,最怕的就是沾染因果。 当初前代崑崙派掌门想要将斩仙剑授予一人,崑崙派上下,竟无一人敢接剑,只有白忘寒站了出来。 赵婉凝声音轻柔,「我派神器并未遗失,自然不惧察看。抗拒察看,是否是心虚呢?」 林雨石说:「我也同意。」 谢景明拍板道:「既然如此,就这么决定了。」 …… 崑崙派弟子在禀告掌门,得到允许之后,才将凌星渊带出了阴凝窟。 凌星渊再次回到了大殿,面对着诸派掌门。 其实原作剧情并没有这一段,男主在阴凝窟里被关了很久才被放出来。但是,凌星渊不是男主。 那地方冷冰冰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既然拿了《一气混元功》,他才不要被关在里面呢。 白忘寒站在人群之中,看着凌星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别,他总觉得分别了这么一段时间,凌星渊似乎清减了一些。这让他的心脏细微地疼痛,仿佛在被蚂蚁啃食一般。 谢景明问:「你说你已经知道了兇手是谁?」 凌星渊答:「是的。」 谢景明又问:「那兇手到底是谁?」 凌星渊说:「我虽然知道兇手是谁,但是并无证据。」 谢景明感到奇怪,「你既然没有证据,又是如何知道那个人就是兇手?」 「我想借一样东西,只要那样东西在手,兇手就会露出马脚。」凌星渊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谢景明问道:「什么东西?」 凌星渊一字一顿地说:「斩、仙、剑。」 「不可。」赵婉凝断然道,「斩仙剑乃是五大神器之一,若是你真是兇手,携剑潜逃怎么办?」 然而她话音刚落,一柄剑就冲着凌星渊飞去。 凌星渊接住了斩仙剑,他向着剑飞来的地方看去,正对上白忘寒的眼睛。 那双一惯淡漠的眼睛,此刻仿佛藏着千言万语。 凌星渊一时有些感动,白忘寒竟然这么信任自己。哪怕双方位置对调,他也不可能信任一个刚入门不久的弟子,更别说将神器交予。 袁正初怒道:「白忘寒,你怎能如此鲁莽!」 白忘寒淡淡道:「斩仙剑为我所有,如何处置,皆由我。」 谢景明神色有些犹疑,「接下来,你要如何将兇手引出呢?」 凌星渊将斩仙剑背在背上,语出惊人,「我要带着斩仙剑下山。」 林雨石目光如电,逼视凌星渊,「你又是要剑,又是要下山,实在叫人生疑。若是你将斩仙剑带走,岂不是人物两失。」 凌星渊早就想好了,「诸位可向我下毒,若是几日之内得不到解药,我就会毒发而亡。这样,我就不敢带着斩仙剑逃走了。」 「你一条性命,怎比得过这无上至宝。」袁正初还是怀疑凌星渊。 如果凌星渊拼着一死,也要带走斩仙剑怎么办?而且世上既有毒药,就有解药。 凌星渊思索片刻,说:「或者可以派一个人跟着我,不过这个人修为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太高了,兇手便不敢出现;太低了,那就是枉送性命。」 常玉书站了出来,「我愿意随凌师弟下山。」 「不如双管齐下,既让你服下毒药,又派人跟着你。」赵婉凝拿出一枚丹药,「服下此药之后,若是七日之内无解药,你便会暴毙而亡。而且这七日之内,跟你有接触的人,都会染上这丹药的香气。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能将人找出来。」 「不可。」白忘寒想要阻拦。 然而凌星渊抢过丹药,吞了下去。他脸上犹带笑容,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而不是有性命之忧,「这样,诸位可以放心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註:出自《云笈七籤》。 第十四章 下山之前,凌星渊先和白忘寒回了清虚峰一趟。 逢春在玲珑楼里跑来跑去,给凌星渊收拾出门的东西。 凌星渊失笑道:「我不过是出门几天,哪里需要带这么多东西。」 白忘寒站在凌星渊的身后,一言不发,生着闷气。 等逢春收拾后包袱,凌星渊把包袱放进储物戒里,转过身,才发现白忘寒。他凑了过去,「怎么了,生气啦?」 白忘寒抿着嘴唇,不说话。 凌星渊凑得更近,唿吸喷吐在白忘寒的脸上。 白忘寒心中想要和凌星渊靠得更近,动作却是往后退了退。因为他怕自己忍不住,做出唐突凌星渊的举动来。他问:「你是不看重你的性命吗?」 凌星渊反问道:「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白忘寒低声道:「可是我看重它,这世间没什么比你的命更重要。」 凌星渊笑道:「那你可以放心了,我是个十分惜命的人。」 白忘寒闷闷地说:「我可看不出来。」 凌星渊吞服毒药的场景,仍然残留在他的脑海中,酷烈而决绝。他只要想到凌星渊此刻身中剧毒,就觉得心密密麻麻的疼痛。 第24页 凌星渊眼珠一转,说:「我这里有一件事,要拜託师父。」 白忘寒问:「何事?」 凌星渊露出一个带着些许狡猾的笑容,「我想请师父……」 …… 凌星渊出了清虚峰,和常玉书汇合。 常玉书觉得凌星渊的神情与以往相比,似乎冷淡了许久。不过,可是因为凌星渊心情不好。 他出言安慰道:「师弟,我相信你一定能证明你的清白。」 凌星渊「嗯」了一声,就没有说话了。 常玉书便也没说话,只默默跟在凌星渊的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 两人一前一后,在崑崙山的山道上行走。 崑崙山中积雪皑皑,寒风凛冽。四周的树木上也覆满雪花,仿佛琼枝玉树一般。不时有几只仙鹤飞来飞去,发出一声清鸣。 走了许久,常玉书忽然开口道:「我接下来的问题,可能有些唐突——我想问师弟有没有心慕的人?」 凌星渊回头看了常玉书一眼,没有回答。 常玉书继续说道:「我并未看见师弟与人特别亲近,想必是没有的。」 山间清静,唯有脚步声与风声。 常玉书问:「师弟觉得我待你如何?」 凌星渊还是没有回答,脚步不紧不慢。 「或许在别人看来,我对谁都好。但其他我待师弟,与其他人是不同的。我把师弟……是放在心上的。」常玉书的声音越说越低。 听了常玉书的话,凌星渊脚步一顿。 「我知道今天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但就是想把我的心意告诉你。」常玉书顿了顿,「我怕我不告诉你,就没有机会了。告诉了你,便是下一刻死了,我也甘愿了。」 凌星渊终于开口了,「人的命,只有一条,不可轻言生死。」 「你听了,可能很吃惊。我也不期望你今天就能答应我,只希望你能慢慢考虑。」常玉书指天为誓道,「我待你的心,山河为证,日月可鑑。」。 凌星渊又不说话了,加快了脚步。 …… 两人走了许久,终于下了崑崙山,途中并无事情发生。 凌星渊说:「就在崑崙山附近绕行,不必远去。」 他的计谋,说不上高明。但敌人明知有诈,恐怕还是不得不入局。因为,这是一个可以拿到斩仙剑的机会。 兇手一番布计,为的就是斩仙剑。 斩仙剑在白忘寒手中,而白忘寒修为高深莫测,众人都不敢撄其锋芒。 但是,现在斩仙剑在凌星渊手中,他不过是筑基期修为。哪怕身边有个常玉书,也不过是金丹期。 这就好比把一块藏了毒饵的肉放在饿虎面前,虽然知道有毒,但飢肠辘辘,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世间有无数种谋略,有阴谋,也有阳谋。而他,此番用的就是阳谋。 常玉书点头道:「好。」 两人便沿着崑崙山附近行走,远处雪山绵延,近处绿草如茵,还有牛羊悠闲吃草,宛如一幅画卷,美不胜收。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暗,铅云低垂。 常玉书提议道:「便在此处休息吧。」 凌星渊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常玉书寻了些木柴,生了堆篝火。 熊熊火光,照亮两人的面庞。 常玉书想起凌星渊并未辟谷,风露丹又没滋没味。于是,他去打了一只鸟,拔毛洗净,架在火上烤。 烤完之后,他对凌星渊说:「师弟可要用一些?」 凌星渊摇了摇头,盘膝打坐。 常玉书只好自己把烤鸟吃了,再去水边净手。 他回来的时候,凌星渊还在闭目打坐,动作丝毫未变。 常玉书坐在凌星渊的对面,他看着凌星渊,眼睛眨也不眨。 他想起玉虚宫中,他与凌星渊初见。凌星渊坐在芸芸弟子之中,听他讲道。但是在场那么多人,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凌星渊。凌星渊就好似林中秀木一般,高标出群。 随着之后的相处,他不知不觉,就把一颗心遗落在了这个人的身上。 不过,他不是蠢人,能看得出凌星渊对情爱之事并未开窍。但是,他愿意等。 若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他们师兄弟合籍双修,该是何等佳话。日后他执掌崑崙派,师弟继承清虚峰,他们两人又该是修真界中多少人艷羡的一对道侣。 他胡思乱想,就这么过了一夜。 一直到天光渐亮,凌星渊才睁开眼睛,站了起来,「启程吧。」 常玉书熄灭了篝火,与凌星渊又上路了。 …… 两人继续沿着崑崙山行走,白天行路,晚上休息。 就这么过了几天,他们走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的时候,两个黑衣人出现在他们面前。而且这两名黑衣人,竟是大乘期修为。 整个修真界,都没几个大乘期的修士。那几个大乘期的修真者,不是一派掌门,就是深居简出的老怪物。若是一个人修为到了大乘期,放眼修真界,几乎罕逢敌手了。 常玉书虽知敌强我弱,但也没流露出惧色。他拔剑在手,肃容道:「你们就是杀害仙门弟子的兇手吗?还不俯首就擒!」 黑衣人们不发一语,对着他们扑了过去。 两名大乘期,对上凌星渊和常玉书,本该是手到擒来。 第25页 但是,凌星渊拔出了斩仙剑。 斩仙剑出,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剑是百兵之首,而这把剑,是万剑之王。 一名黑衣人感觉自己的双目都似乎被那剑光灼痛了,他涩声道:「这就是斩仙剑吗?」 凌星渊手持斩仙剑,说:「此剑百年未出,今日以汝血祭剑。」 另一名黑衣人说:「便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她开口竟然是女声,不过故作嘶哑,听不出本音。 说完,两名黑衣人就向凌星渊攻去。 凌星渊冷哼一声,面对两名黑衣人的围攻,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常玉书想要相助,然而他发现这个级别的战斗,他没有插手的余地。他的心中生出疑惑,凌星渊的修为何时高到这个地步了? 凌星渊与两名黑衣人过了百招,心生厌倦。他手一扬,斩仙剑向天上飞去。他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斩仙剑落地之时,伴随千百道剑光,好似剑雨一般。 两名黑衣人挥舞手中兵器,然而只挡去了部分剑光,被余下的剑光割得遍体鳞伤。他们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一招,胜负立分。 凌星渊身姿翩然,飞到了斩仙剑之上,犹如仙鹤独立。 这两名黑衣人没想到,凌星渊竟然这么快就打败了他们。两名大乘期的修士,对上一名筑基期的修士,应该是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地简单。但是,黑衣人败了。哪怕凌星渊有斩仙剑,也不该如此。除非…… 一名黑衣人说:「你不是凌星渊,你到底是谁?」 「凌星渊」撕下脸上的□□,露出一张冰冷面容——此人竟是白忘寒。 原来这阳谋之中,还藏了阴谋。一环扣一环,索人性命。 一名黑衣人本来躺在地上,身上剑痕交错。他勉力支撑起身体,看了白忘寒一眼,「竟然是你!我败得不冤了。」 白忘寒眼皮一跳,拉着常玉书的衣领,向后急退。 一声巨响,两名黑衣人都自爆了,化作血雾。 「多谢白师叔。」常玉书谢过白忘寒之后,又想起了自己的崑崙山道上对「凌星渊」的告白,没想到竟然让人家师父听了去,一时脸涨得通红。 白忘寒淡然道:「回崑崙山吧。」 然而两人没走出几步,白忘寒背后的斩仙剑就飞了出来,飞向灌木丛中。灌木丛中,响起一声惨叫。 他们走到灌木丛旁,只看到一滩血迹,却不见人影。 「算了,穷寇勿追。」白忘寒收回斩仙剑。 第十五章 常玉书和白忘寒回了崑崙派,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了谢景明。 谢景明再次召集了诸派掌门,又命人去清虚峰将凌星渊带过来。 凌星渊一出现,众人都看向了他。他神色从容,缓步走入大殿之中,抱拳道:「参见掌门。」 常玉书上前一步,说:「我与易容成凌师弟的白师叔下了崑崙山,果然遭遇到了三名的黑衣人袭击。不过,在白师叔打败黑衣人之后,黑衣人都自爆了。这三名黑衣人,一人修为极其高深,一人剑法之中有崑崙派剑法的影子,一人似乎是魔族中人。」 赵婉凝柳眉微皱,「那岂不是死无对证。」 凌星渊开口道:「我这里有一法,只要将崑崙派上下查一遍,看谁不见了,就能知道黑衣人的身份。」 他其实是知道黑衣人是谁的,但他不能直接说出来,因为他无法解释他是怎么知道的。 谢景明命人去清点人数,几位崑崙派弟子领命而去。 过了许久,一名崑崙派弟子回报导:「我与几位师兄弟一同清点崑崙派上下人数,除了出任务的弟子之外,只有步虚峰的月婵娟不见了。另外,其他门派之中,还有一人不见了。」 谢景明问:「此人是谁?」 崑崙派弟子说:「是……方丈派袁掌门。」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袁正初是谁?是方丈派的掌门,大乘期的修士,金玉琉璃宫的宫主。更何况他的爱女也在之前被人杀害 ,但他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居然失踪了。 林雨石犹豫道:「这……袁掌门或许是另有要事。」 赵婉凝不悦道:「我们都在崑崙山上,独他不见了,怎能不叫人生疑。」 谢景明掐指一算,面色一沉,「袁掌门,确实已经死了。」 殿上众人更是震惊,甚至有人忍不住惊唿出声。 一个大乘期修士,前几天还出现在众人面前,但过了几天,居然无声无息就死了。而杀掉他的人,又该是何等修为。 常玉书也是吃了一惊,说:「当时出现的三人之中,确有人是大乘期的修为。」 他说完之后,殿内一时寂静。 五大仙门,何其尊贵荣耀,众人都视其为仙道魁首。然而果实烂于心,五大仙门之一的方丈派掌门,竟然可能杀害同道,阴谋奸宄。与之相比,崑崙派中出现一名叛徒,似乎都微不足道了。 一名方丈派弟子从人群中走出,他容颜俊逸,气质清朗,「虽然那黑衣人是大乘期的修为,但也不一定是掌门。掌门失踪,有可能是为奸人为害。」 白忘寒淡淡道:「确实是袁正初。」 另一名方丈派弟子质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人就是我派掌门?」 第26页 白忘寒说:「我曾与袁正初交手,与那人路数一致。」 林雨石嘆了口气,说:「没想到袁掌门居然会做出这种事,甚至不惜残害自己的女儿。」 赵婉凝冷冷道:「他杀人性命,自己也身死,也算是报应不爽了。」 他二人如此说,便是信了此事,因为白忘寒从不说谎。 凌星渊说:「我听闻魔道之中,有一种夺舍秘法。或许我们见到的『袁掌门』和『月师姐』,已经不是原来的袁掌门和月师姐了。」 赵婉凝嗤笑一声,「袁正初修为高深,谁人能夺舍他。」 夺舍只能由修为高者夺舍修为低者,而且夺舍是否成功,还关系到被夺舍者的心境。夺舍若是失败,重则魂飞魄散,轻则犹如痴儿。所以纵使魔族有夺舍秘法,却不轻用,否则魔族早就夺舍了五大仙门的掌门,开启魔主封印,为祸天下了。 凌星渊意味深长地说:「心存魔念,便会为魔族所乘。」 赵婉凝听了凌星渊的话,若有所思。 谢景明看向凌星渊,「你蒙受冤屈,又用计使真正的兇手显形。『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堪为崑崙派弟子表率。你可去闻道阁,领一千上品灵石。」 一千上品灵石!一千块上品灵石对于修真界绝大多数的人,都是一笔不菲的财富了,更别说对于筑基期的修士。一颗筑基丹,也才五百中品灵石。 凌星渊没有说话,只是鞠了个躬,然后出了大殿。 白忘寒想要跟上,却被一名崑崙派弟子拦住。 「白师叔,掌门请你一叙。」 …… 凌星渊出了玉虚宫之后,长出了一口气。他虽然一直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其实心里并不是不紧张。毕竟他要是死了,说不定就是真的死了,没有重来的机会。 按照原来的剧情,男主的冤屈并没有昭雪,他被逐出了崑崙派,成了一名散修,从此在十洲流浪。而月婵娟也继续潜伏在崑崙派中,袁正初也依旧做他的方丈掌门。 但是,凌星渊并不想走男主的剧情。他和男主,究竟是不同的两个人。他无法成为男主,在面前一些事的时候,也无法和男主做出一样的选择。 如果他和男主走一样的路,那么他是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他的熟知剧情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他做了不同的选择,以后的剧情很有可能会改变。 他首先要面对的,就是魔族可能的报復。因为「月婵娟」和「袁正初」,并没有真正死去——其实,最开始和魔族接触的袁正初,还是袁正初本人。他虽然是大乘期修为,但寿数将尽,想要靠魔族秘法续命。他在魔族指使之下,做了许多恶事,心生魔念,最终被魔族夺舍——哪怕是修真人士,也会怕死,甚至有的比一般人还怕死。尝过长生,又怎甘心如同凡人一般化为一抔黄土。 魔族有魔元,死后可靠魔元重生。魔元耗尽,便消失于天地间,不可轮迴转世。那三名黑衣人虽然自爆,但不过是毁了具壳子。 可是,他不会后悔。 人活于世,不就图个痛快。 「请留步!」 凌星渊听到喊声,回过头来,发现一名方丈派弟子正向他走来。他问:「你有何事?」 他记起这名方丈派弟子,正是大殿上最开始从人群里走出来的那个人。 方丈派弟子抱拳道:「在下方丈派燕鸿振。」 凌星渊客气地说:「燕师兄。」 五大仙门同气连枝,互相之间,也是以修为高低称师兄弟。 「凌师弟,掌门之事,我万分抱歉。」说完,燕鸿振深深鞠了一躬。 凌星渊扶起燕鸿振,「此事并不是你所为,你无需向我道歉。」 「掌门既已身陨,我身为掌门大弟子,便暂代掌门之事。」燕鸿振拿出一个储物袋,「是我方丈派对不起你,我这里有些法宝灵石,望你收下。」 凌星渊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储物袋。 燕鸿振看凌星渊收下了,松了口气。凌星渊天赋不凡,若是因为此事与他结仇,那就大大不妙了。而凌星渊收下赔礼,就是代表此事已经揭过了。 他遗憾地说:「除了赔罪之外,我对于凌师弟的风仪也十分仰慕。可是我马上就要回方丈派,向门内禀报此事。若是凌师弟有机会来方丈派,我一定尽地主之谊。」 「好,若是有时间,我一定去。」凌星渊也挺想看看其他洞天福地的美景。 …… 白忘寒在崑崙派弟子的带领之下,走进了书房。 崑崙派弟子说:「请您在此稍等。」 白忘寒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过了许久,谢景明才走了进来。他歉意地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白忘寒睁开眼睛,「无事。」 谢景明也坐了下来,「你那位徒弟,居然想出了和你互换身份的法子。虽然这法子说不上十分高明,但也能夸一句聪颖了。」 白忘寒露出淡淡的笑容,「他确实聪明。」 谢景明看着白忘寒的神情,心中一突,「你待他,真是不同。别说是师徒,便是亲父子,也少有这么对待的。」 白忘寒垂眸不语,好似一尊冰雪雕塑。 谢景明清咳一声,说回了正事,「步虚峰的月婵娟,我也是见过的,没想到魔族居然藏得如此之深。不过,我更没想到袁正初居然会被人夺舍。」 第27页 白忘寒说了凌星渊说过的那句话,「心存魔念,便会为魔族所乘。」 「五大仙门,已经不是当初的五大仙门了。众人都追求修为,却忘了『道』才是修道的根本。」谢景明顿了顿,「不知还有多少魔族,潜藏在仙门之中。哪怕是至亲之人,也可能被人夺舍,对你捅出一刀,真是防不胜防。」 有多少人,会防备自己的亲人、情人、信任的人? 白忘寒沉默片刻,说:「我会在玉虚宫,讲道三场。」 至于众人能领悟多少,就看各人的缘法了。 谢景明终于露出了笑容,「麻烦师兄了。」 白忘寒问:「还有何事?」 谢景明想了想,说:「还有一件事,我想让几位弟子前往其他仙门,察看神器。我已拟出名单,凌星渊就在其中。」 白忘寒断然道:「不行。」 谢景明嘆息道:「师兄,你太过溺爱他了。若不让小鹰经歷风雨,如何生出能搏击长空的翅膀。你的溺爱,可能最后反而是害了他。」 白忘寒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若是白忘寒执意不肯凌星渊前去,谢景明也不能勉强,「师兄,你好好考虑吧。」 白忘寒站了起来,向着门口走去。 就在白忘寒即将走出书房的时候,谢景明开口道:「魔族今日能夺舍袁正初,明日未必不能夺舍我。若是你觉得我有问题,麻烦你杀了我。」 白忘寒脚步一顿,没有回答,身影消失在谢景明的眼中。 第十六章 白忘寒回了清虚峰,发现凌星渊正在练剑。 凌星渊看见白忘寒,收了剑,「师父。」 白忘寒沉默了一会,说:「谢景明同我说,想要派你去其他仙门,察看神器,你可愿意?」 凌星渊吃了一惊,随即道:「我愿意的。」 白忘寒又是一阵沉默,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凌星渊。 凌星渊问:「师父是不想我去吗?」 白忘寒还是不说话,垂下了眼眸。 凌星渊又问:「师父为什么不想我去啊,难道是担心我的安危?可要是这也怕,那也怕,我还修什么仙。」 白忘寒终于开了口,「不一样。」 凌星渊问道:「什么不一样?」 白忘寒认真地说:「因为是你。」 凌星渊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师父这般爱重我,我真是无以为报了。」 白忘寒淡淡道:「我不需报答。」 凌星渊拉开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上面繫着一条红绳,「这不是有师父送给我的手鍊吗,要是我遇到危险,我就捏碎上面的魂珠,师父就能救我了。」 白忘寒说:「……好吧。」 凌星渊放下袖子,将红绳遮住。他一个大男人,手上戴着一条红绳,他总觉得怪怪的,所以一直遮掩,不让人瞧见。 白忘寒闷闷地说:「不知你要去多久?」 凌星渊笑道:「不管我去多久,去哪里,我都会回来的。」 白忘寒心中一动,脸上也难得露出清浅的笑容,恍如云开雾散。 …… 次日,谢景明便遣人来清虚峰请凌星渊。 凌星渊去了玉虚峰,被领到一处房间。他走了进去,里面谢景明正在打坐。 谢景明温和地说:「你来了。」 凌星渊抱拳道:「参见掌门。」 谢景明微笑道:「坐吧,不必拘束。」 凌星渊依言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谢景明看着凌星渊,说:「这似乎是你与我第一次单独见面。」 凌星渊说:「是的。」 他与谢景明虽然见过几次,但都是在有其他人的情况下。他们单独相见,还是第一次。 谢景明说:「我想派你前往其他仙门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凌星渊点头道:「师父已经告诉我了。」 谢景明沉吟片刻,说:「你师父对你很好。」 凌星渊也觉得白忘寒对自己很好,「我不会辜负师父的……期望。」 谢景明忽然嘆了口气,「只怕他所求的,是你不能给的。」 凌星渊问:「掌门何出此言?」 「我来为你算一卦吧,请你写一个字。」谢景明指了指桌上的纸笔。 凌星渊想了想,写下了一个「主」字。 谢景明看了这个字良久,说:「主,镫中火主也,其形甚微而明照一室(注)。」 凌星渊听得满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谢景明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几日后,你便和其他几名弟子一同下山吧。」 凌星渊说:「是。」 谢景明挥手道:「你且去吧。」 「掌门告辞。」凌星渊站了起来,离开了房间。 凌星渊走后,谢景明盯着那张写着「主」字的白纸看了许久。他喃喃道:「其形甚微而明照一室……」 这句话,不就是隐喻着虽然这个人现在修为不高,但却是日后拯救苍生的人吗? …… 几日后,凌星渊接和常玉书、徐子真一同下了崑崙山。 三人之中,常玉书和徐子真都是金丹期的修为,只有他是筑基期。 他对于徐子真这个人,有几分印象。这个人就是把他叫到玉虚宫的人,然后他就被关入了阴凝窟。不过,徐子真也不过是奉命办事罢了,没什么好迁怒的。 第28页 三人准备前往的第一站,是扶桑派。 扶桑派在碧海之中,而且这处海十分古怪,海水之上不能御剑飞行。于是,三人只能乘船前往,而他们首先要去的是一座临海的小城,因为这座城中有船可以前往扶桑派。 三人进了城,城内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既有修士,也有凡人,好一派热闹景象。 他们寻到码头,码头上堆积着货物,数条船停在岸边。有几只海鸟站在船的桅杆上,洁白的身影映着蓝天。 常玉书拦住了一个路人,问:「这位老伯,你可知乘坐哪条船可以前往扶桑派吗?」 路人说:「真不巧,前往扶桑派的船昨天才开走,下一艘要七天后了。」 常玉书说:「多谢。」 徐子真提议道:「不如我们暂且在城中住下,七日后前往扶桑派。」 凌星渊说:「只能如此了。」 徐子真往四周看了看,发现附近就有一家客栈。他指着客栈说:「我们就在这家客栈住下吧,靠近码头,比较方便。」 常玉书说:「好。」 …… 三人向着客栈走去,不一会儿就走到了门前。 凌星渊走进客栈的时候,被一个从客栈里冲出来的人撞了一下。他洁白的外袍,还被那人蹭上了一块黑黑的印子。 他定睛一看,撞上他的人,竟然是个小乞丐。 「对不起,这位仙长,我给你擦干净吧。」小乞丐诚惶诚恐地用手擦着黑印,却是越擦越脏。 凌星渊哭笑不得,他没想到如今剧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男主的后宫还是准时上线了。 他面前的这个小乞丐,就是扶桑派掌门之子——吕萦思。 在小说中,男主被逐出崑崙派后,四处流浪。他到了一座小城,遇见了一个小乞丐。他请小乞丐吃了一顿饭,没想到小乞丐第二天就变成了个小美人。小美人自称是扶桑派掌门之女「吕萦思」,还将男主带到了扶桑派。男主在扶桑派中不仅有奇遇,还获得了「吕萦思」的芳心。 时至今日,凌星渊发现吕萦思也变成男的了,他已经不会吃惊了。他微笑道:「没事,你不用擦了。」 吕萦思停了手,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 凌星渊看了一眼吕萦思的肚子,说:「我请你吃顿饭,如何?」 吕萦思说:「有人请吃饭,为什么不吃呢。」 常玉书和徐子真虽然觉得凌星渊的举动有些奇怪,却都没有说话。 四人在一张桌子上坐下,凌星渊坐在吕萦思的旁边。 小二走了过来,问:「几位想要吃什么?」 凌星渊对吕萦思说:「你想要吃什么?」 吕萦思眼珠一转,说:「我想要吃凤凰展翅、喜鹊登梅、金蟾玉鲍、乌龙吐珠、松鹤延年、沙舟踏翠……」 小二面露难色,「这些……我们这里都没有。」 吕萦思露出失望的神色,「那就随便捡几样你们这里的厨子拿手的吧。」 「好嘞。」小二赶紧走了。 这时,常玉书和徐子真也看出了这个小乞丐不是个真正的乞丐,乞丐也温饱都做不到,哪里知道这么多名贵菜色。 吕萦思扫视三人,说:「你们不是这里的人吧。」 凌星渊说:「我们从崑崙山来。」 吕萦思问:「你们要到哪里去呢?」 凌星渊答:「我们要去扶桑派。」 吕萦思又问:「你们要去扶桑派做什么?」 凌星渊说:「我们所要做之事,到了扶桑派,自会告诉东王。」 吕萦思若有所思地说:「东王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两人说话间,小二把几道菜端上了桌。 吕萦思拿起筷子,每道菜都吃了一口。他放下筷子,说:「这道菜太咸,这道菜太淡,这道菜炒得太老,这道菜火候不够,这道菜材料不新鲜。」 小二忍不住开口道:「你这小乞丐,吃过什么好东西。我们这里的菜,城里人吃了都说好。」 吕萦思脸上露出笑容,嘴里却是吐出了刻薄的话,「猪一辈子都吃猪食,自然觉得猪食好吃。」 「你!」要不是这个小乞丐身边坐着三个修真中人,小二就撸起袖子跟他打架了。 吕萦思站了起来,「我不吃了,你们慢慢吃吧。」 说完,他就走了。 徐子真看了吕萦思的背影一眼,「这人真是个奇人。」 凌星渊夹起一筷子菜尝了尝,虽然算不上珍馐美味,但味道还算不错。 三人就在这间客栈住了下来。 …… 第二天,有人送了一封信到客栈,给了凌星渊。 凌星渊拆开书信,里面只写着一句话——「望与君湖边一聚。」 他寻人问了,得知城中只有一个湖。于是他按照路人的指点,走到了湖边。 忽然,一艘华美的画舫出现在湖面上。 船头站着一个红衣人,头戴玉冠,衣绣金线,富贵至极。他看起来年纪不大,玉面朱唇,色如春花。 画舫行至岸边,停了下来。 红衣人说:「你看到我,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上回凌星渊见过吕萦思,因为吕萦思脸上涂着黑灰,只觉得吕萦思生的清秀。今天他又见到吕萦思,才知道他有多俊美。 他问:「你是昨天的小乞丐吗?」 第29页 虽然他早就知道小乞丐就是吕萦思,不过样子还是要做做。 吕萦思点了点头,「是。」 凌星渊又问:「你为什么要扮作乞丐?」 吕萦思笑道:「有人因为我是乞丐,就欺凌于我,结果发现我富可敌国、修为不凡,那个时候他们脸上的表情真的很有意思。」 凌星渊平静地说:「世人多的是捧高踩低之辈。」 「但你不是。」吕萦思顿了顿,「你是不是以前见过我?」 凌星渊答:「我以前并没有见过你。」 「那我怎么觉得,你好似知道我的身份。」吕萦思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杀机。 作者有话要说:  註:出自《说文解字》 第十七章 凌星渊不惊不慌地说:「我一见到你,便知道你不是个寻常的乞丐。」 吕萦思问:「为什么?」 凌星渊看着吕萦思说:「眼睛,一个乞丐不会有你那样的眼睛。」 其实他是在胡扯,他就是因为看过小说才知道小乞丐就是吕萦思的。 吕萦思低笑一声,「我就姑且当做你说的是真话吧。」 说完,他走入了船舱之中。 凌星渊也跟着吕萦思走入了船舱,里面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海味,连杯盘都华贵无比。不过他并没有面露惊讶之色,因为他出身玄洲凌家,也是金马玉堂的富贵子弟。纵然是挥金如土,酒池肉林,他也是见惯了的。 吕萦思在桌边坐下,「你也坐吧。」 凌星渊在吕萦思旁边坐下,他面前的碗是黄金做成的,上面花纹精美,筷子则是象牙镶金,还有金叉子、金羹匙等等。光是这一套餐具,便价值连城。 吕萦思指了指桌上的菜,「你尝尝看。」 凌星渊拿起筷子,沉甸甸的,比他平常用的筷子重得多。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 吕萦思问:「好吃吗?」 凌星渊答:「好吃。」 哪怕是宫廷御宴,他也是吃过的,但与面前的菜相比,就像泥土之于珍珠——他算是理解为什么吕萦思说客栈里的菜是猪食了。 吕萦思微微抬起下巴,「你既然喜欢,就多吃一点吧。」 凌星渊吃了几口菜,有些口干,于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酒也是好酒,入口绵柔,醺然欲醉。 「既有酒菜,怎能没有歌舞相伴。」吕萦思轻轻击了一下掌。 有人轻歌曼唱,声如黄莺出谷;有人婆娑而舞,舞如莲花乱旋。不过隔了一层轻纱,看不真切。 吕萦思问道:「我听说,你想要去扶桑派。」 凌星渊点头,「是的,我和我的师兄弟想要去扶桑派。」 吕萦思眼珠一转,说:「不用等到七日之后,我有办法送你们去扶桑派。」 凌星渊看向吕萦思,「你似乎还有话没说完。」 「我有一个条件。」吕萦思竖起一根手指。 凌星渊问:「什么条件?」 吕萦思欺近凌星渊,两人脸庞几乎相贴,「我要你……假扮我的情人。」 「可以。」凌星渊不假思索地答应。 虽然是假扮一个男人的情人,不过他又不会真的变成同性恋。 见凌星渊答应得如此之快,吕萦思呆了呆。他咳嗽一声,说:「那便击掌为誓。」 凌星渊伸出手,与吕萦思的手掌拍在一起。 …… 第二天,凌星渊带着常玉书和徐子真去了码头。 他昨天见过的那艘画舫,就停靠在岸边。这艘精緻绮靡的画舫,与此地格格不入,更适合出现在脂粉河中。 常玉书看着画舫说:「这船上的徽记,是扶桑派的标志。」 徐子真说:「这船的主人,一定与扶桑派有所关系。」 凌星渊摸了摸鼻子,「我也怀疑他是扶桑派中人。」 三人上了画舫,两名婢女迎了上来。 一名婢女开口道:「我名露红。」 另一名婢女说:「我名烟绿。」 这两人虽然是婢女,但都生得十分貌美,而且气质一如春花,一如秋月,各擅胜场。 两名婢女将凌星渊、常玉书和徐子真带到了各自的房间。 凌星渊进了房间之后,四处看了看。这房间十分奢华,摆设无不精緻,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香炉中燃着薰香,散发着裊裊的香气。 露红对凌星渊说:「凌公子,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 对于露红知道自己的名字,凌星渊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说了一声「好」。 两名婢女行了个礼,然后退下了。 凌星渊看向了挂在墙上的一把弓,不过这只是一把普通的弓,并不是扶桑派的神器射日弓。 扶桑派中人,不管是不是吕氏子弟,都要修习弓术。所以,扶桑派弟子人人都有一把弓。 凌星渊在榻上盘膝坐下,开始打坐。 …… 入夜的时候,露红与烟绿走进房间,伺候凌星渊洗漱。 凌星渊洗漱之后,就上床睡觉了。 睡到半夜,他迷迷煳煳中,感觉有一具身体贴相了自己,下意识一拳打了过去。 吕萦思抓住凌星渊的拳头,「是我。」 「你怎么会在我床上?」凌星渊半夜被吵醒,语气有些不耐烦。 第30页 吕萦思理直气壮地说:「这是我的房间,也是我的床。」 凌星渊问:「那你的婢女为什么会把我带到你的房间来?」 「因为我们既然是情人,当然要睡在一张床上。」吕萦思语气暧昧。 凌星渊实在是困了,懒得再与吕萦思争执,闭上了眼睛。 等到他第二天醒来,他发现自己被吕萦思抱在怀里,连忙把吕萦思推开。他说:「我怎么会在你怀里?」 吕萦思睁开眼睛,「是你往我怀里钻。」 凌星渊盯着吕萦思看了一会,看不出这个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说:「你给我换个房间。」 吕萦思打了个哈欠,「你别忘了,你是我的情人。」 凌星渊问:「你为什么……」 吕萦思打断凌星渊的话,「告诉你也无妨,我父王要我同蓬丘派联姻——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吧?我就是扶桑派少主吕萦思。」 凌星渊说:「原来是吕少主。」 吕萦思看着凌星渊说:「你听了我的身份,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凌星渊咳嗽一声,说:「我早就猜到你身份不凡了。」 吕萦思挑眉道:「你也不是寻常人,崑崙派清虚峰凌星渊,对吗?」 凌星渊说:「正是在下。」 「听说你是『飞鸿踏雪』白忘寒的弟子,拜入崑崙派不过数月,就已经是筑基期的修为了。真是名师高徒,前途无量。」吕萦思语气平淡。 凌星渊微笑道:「阁下不也是东王之子,扶桑少主,未来的扶桑派掌门吗?」 吕萦思大笑一声,「你倒是牙尖嘴利。」 凌星渊说:「我虽然答应了你的条件,但我不惯与人亲密。更何况我们尚未到达扶桑派,不必如此吧。」 吕萦思下了床,推开窗户,海风灌进室内,「这碧海之中,天上的鸟,水里的鱼,都是我父王的耳目。」 他看向了凌星渊,「所以……你说话可要小心了。」 凌星渊若有所思地说:「东王竟然神通广大如此吗?」 吕萦思沉声道:「东王远比你听到的传言更为可怕。」 凌星渊沉默了一会,问:「你喜欢男人吗?」 吕萦思答:「我以前是不喜欢男人的,不过遇见你之后,我就喜欢男人了。」 因为有东王的耳目,所以吕萦思有话不能直说,他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就是他不喜欢男人。 凌星渊放下了心,既然他不喜欢男人,吕萦思也不喜欢男人,那么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似乎也没什么。 吕萦思扬声道:「露红,烟绿!」 露红和烟绿走进了房间,伺候两人洗漱。 洗漱过后,露红端来早餐,放在桌子上。各色点心摆了满桌,是两个人吃不完的分量。 凌星渊在桌边坐下,开始吃早餐。 吕萦思在凌星渊身边坐下,也吃了起来。 这样看来,两人倒真像一对情人了。 …… 凌星渊吃完早餐之后,走出了房间。 吕萦思也跟在凌星渊的后面,出了房间。 常玉书和徐子真刚好来找凌星渊,看见两人一同出了房间。 常玉书笑容一僵,「这么早,为何船主你在星渊的房间里面呢?」 凌星渊想要转移话题,「你们还不认识他吧,我向你们介绍一下,他就是扶桑派掌门之子吕萦思。这是我的师兄崑崙派玉虚峰常玉书,这是我的另一位师兄徐子真,也是玉虚峰的。」 吕萦思却没明白凌星渊的良苦用心,大大咧咧地说:「因为这是我的房间,我昨晚就睡在这里。」 徐子真吃了一惊,「你们……」 常玉书看向凌星渊,他一贯含笑的脸上没有表情,「我想听你说。」 凌星渊吞吞吐吐道:「这个……说起来有些复杂,里面……其实是有隐情的,等……离开扶桑派之后,我会告诉你们的。」 常玉书沉默片刻,说:「我信你。」 自己什么解释也没有,常玉书却愿意相信自己,凌星渊有些感动。他说:「总之,我绝不会做对崑崙派有害的事情。」 「我自然是相信你不会做对崑崙派有害的事,只是……」常玉书没有说下去。 吕萦思看不下去了,问道:「你出了房间是想要做什么?」 凌星渊答:「我想到甲板上吹吹风。」 吕萦思说:「那你怎么不走了。」 凌星渊出了船舱,站在甲板上。他眼前是碧波万顷,水天一色,壮丽非凡,不时有几只海鸟掠过,姿态从容。 吕萦思也出了船舱,与凌星渊肩并肩站着。他说:「你那个师兄……」 凌星渊问:「师兄怎么了?」 吕萦思盯着凌星渊的脸看了一会,发现凌星渊满脸茫然。他嘆气道:「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呆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未诩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八章 入夜,吕萦思掀开被子,发现自己与凌星渊之间,隔着一把剑。 剑刃散发着寒光,看上去就十分锋利。 吕萦思盯着这间剑看了许久,问:「这是什么?」 第31页 他的眼神不像在看一把剑,反而像是看见一只癞□□跳到了他的床上。 凌星渊反问道:「这是剑,你看不出来吗?」 他心中对别风剑道了一声歉,身为剑修,他竟然用别风剑做这种事情。 吕萦思又问:「为什么床上会有一把剑?」 凌星渊答:「为了让你和我晚上睡觉都小心一些。」 和男人睡一张床是一回事,被男人抱在怀里睡又是另一回事,后者他光想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其实他更想让吕萦思睡地板,不过吕萦思肯定不会答应,而他自己也不想睡地板。 吕萦思紧抿着嘴唇,躺在了床上,给自己盖上了被子。 凌星渊感到面前人有些生气,又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难道这个人喜欢抱着自己睡觉吗?一个硬邦邦的男人,有什么好抱的。 吕萦思忽然道:「凌星渊。」 凌星渊问:「怎么了?」 吕萦思问:「你当初……为什么要请我吃饭?我那个时候不过是个乞丐而已。」 凌星渊说:「我跟你说过了,因为我知道你不是个乞丐。」 吕萦思接着问道:「你不怕我别有所图,是想害你吗?」 「我不怕。」凌星渊困意上涌,打了个哈欠。 他可是天命之子,气运在身。 吕萦思低声道:「我好像……」 凌星渊等了一会,却没有等到吕萦思继续说。他问:「好像什么?」 吕萦思闷声道:「没什么。」 凌星渊实在困了,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几日,凌星渊和吕萦思都是同室而居。 常玉书每次看到凌星渊,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凌星渊其实非常想同常玉书和徐子真解释,但可能被东王听到,只能作罢。 …… 就在尴尬的气氛中,船行入了浓雾之中。雾极大,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待到浓雾散去,一座岛屿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座岛上生着许多巨木,枝叶参天,而在最大的那颗巨木上,有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映着朝阳,熠熠生辉。 众人下了船,便有一群人迎了上来。 「参见少主。」 来迎接的人,纷纷跪在了地上,姿态恭敬。 吕萦思淡淡地说:「起来吧。」 跪倒在地的人,这才站了起来。 一个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少主离开扶桑许久,东王陛下对少主十分思念。」 吕萦思嗤笑一声,「他会思念我?真是笑话。」 这个人看向了吕萦思身后的常玉书、凌星渊和徐子真,「这几位是?」 吕萦思说:「他们要见东王。」 常玉书上前一步,说:「在下崑崙派常玉书,这两位是我的师弟凌星渊和徐子真。我们奉师命而来,求见东王。」 这人眼睛一亮,「原来你就是『玉树琼枝』常玉书,我是扶桑派长老洪浪,幸会。」 常玉书抱拳道:「洪长老,幸会。」 洪浪露出为难的神色,「真是不巧,东王正在闭关,不知何时才能出来。」 修真中人闭关,只有破关才会出来,短则几天,长则几百年也说不定。而且闭关不能受到打扰,否则可能有走过入魔的风险。 常玉书没想到东王居然在闭关,「这……」 洪浪想了想,说:「你们到扶桑派来所为何事?我身为扶桑派长老,有些事我也能做主。」 常玉书看了看四周,「此事机密,可否寻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请随我来。」洪浪转过身,向前走去。 常玉书跟在了洪浪的身后,凌星渊和徐子真则跟在了常玉书的身后。 吕萦思也带着露红和烟绿,跟了上去。 …… 洪浪带着凌星渊他们三人,穿过树林。 道路两边有房屋和田地,炊烟裊裊,鸡犬相闻,俨然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 有人见了吕萦思,便下跪叩拜,口称「少主」。 吕萦思见惯了这个场景,面不改色。 扶桑派不像一个门派,更像是一个小国。东王便是这个国家的君王,而吕萦思便是这个国家的太子。 众人走到了那颗最大的巨木之下,此木几乎有数百人合抱之粗,树根盘虬卧龙,树冠遮天蔽日,蔚为壮观。 巨木之下有四处木台,分别位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木台的四角繫着藤蔓,藤蔓一直延伸到树顶。 众人走进了木台之中,然后洪浪打开了木台上的一处机关。 木台缓缓上升,穿过层层枝叶。 凌星渊站在木台上,向下看去,房屋与人都变得渺小起来。 凌星渊在看风景的时候,却不知道常玉书和吕萦思都在看他。有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恍若碎金的装饰。 常玉书发现吕萦思在看凌星渊,吕萦思也发现了常玉书在看凌星渊。这两人对视一眼,各怀心思。 常玉书心中有些苦涩,他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凌星渊一下子就和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变得十分亲密,明明他认识凌星渊比较早。 吕萦思心中却是在抱怨,他怪凌星渊生得太好看,这般招蜂引蝶。若是有朝一日凌星渊落到他手里,他便要将凌星渊关起来,除了他谁也看不到。 第32页 …… 过了许久,木台停了下来。 太帝宫映入众人的眼帘,这座宫殿远望的时候,便觉得华美壮观,近看更是神工天巧。 洪浪将几人领入太帝宫,去了一处房间。 吕萦思命露红和烟绿守在门外,也进了房间。 洪浪问:「不知诸位来到扶桑派,到底所为何事?」 常玉书肃容道:「崑崙虚的魔主封印遭人破坏,所以掌门派我等前往各大仙门,察看神器。若有遗失,便协助追回。」 洪浪变了脸色,「魔主封印竟然遭到破坏了吗?」 常玉书说:「魔族狡诈非常,能以夺舍秘法混入仙门之中,我崑崙派已有弟子遭魔族夺舍,望扶桑派多加防范。」 洪浪严肃地说:「我会注意的。」 常玉书问:「可否请洪长老带我们前去看一看射日弓?」 洪浪面露犹豫之色,「这……射日弓是我扶桑派重宝,非同小可,我不能擅作决定。这样吧,不如等东王出关,请东王做主。」 徐子真皱眉道:「可是东王不知何时才能出关。」 洪浪说:「不如你们先前往其他仙门,若是东王出关,我便遣人送书信到崑崙派,告知崑崙派掌门。」 吕萦思忽然开口道:「给人看一眼,射日弓又不会长翅膀飞走。」 洪浪沉吟片刻,说:「好吧。」 常玉书微微鞠躬,「多谢洪长老。」 …… 洪浪带着众人去了太帝宫的后殿,那里供奉着一尊东王公的塑像,金光灿灿,高百丈余。而在东王公的掌心之中,躺着一张弓。这把红通体玄色,冒着红光,灼人眼目,一看就不是凡品。 洪浪看着这张弓说:「这便是我扶桑派镇派之宝——射日弓。」 常玉书也看向了射日弓,「既然射日弓仍在太帝宫中,我便放心了。还望贵派多加防范,勿让射日弓落入魔族之手,否则天下必定大乱。」 洪浪点了点头,「我知道。」 两人说话间,却有一人跳上了东王公的掌心。他身姿纤细,落在巨掌之中,好似掌上舞一般。 洪浪厉声道:「你做什么!」 凌星渊站在东王公的手掌上,拿起了射日弓。他眯起一只眼睛,对着洪浪拉开了弓。流火化为弓矢,出现在弓弦之上。 洪浪下意识后退一步,手也握在了刀柄上。 凌星渊却并没有将这一箭射出,慢慢松开了手。他拿着射日弓,跳了下来。 洪浪怒道:「不问自取,这便是崑崙派的教养吗!」 凌星渊看了看手里的射日弓,说:「这把射日弓是假的。」 洪浪问:「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吕萦思嗤笑一声,「只有吕家人才能拉开射日弓,刚才他把这把弓拉开了,这把弓自然是个假货。」 洪浪佯作震惊道:「这……」 吕萦思看着洪浪说:「别装了,真的射日弓到底在哪里?」 他身为扶桑派少主都不知道,供奉在太帝宫中的射日弓居然是个赝品。而这个赝品,不知受了多少年的三跪九叩。 洪浪嘆了口气,说:「这里面,关系到我扶桑派的一桩秘辛。我只能告诉诸位,射日弓并不是最近才遗失的,而是早就已经遗失了。」 常玉书惊道:「射日弓竟然早就已经丢了,为何不告知崑崙派!」 洪浪苦笑道:「五大仙门之所以是五大仙门,便是因为持有神器的缘故。若是让众人知道射日弓遗失,扶桑派如何再与其他仙门并列。」 「可是神器遗失,事关重大。」常玉书没想到,竟有人把门派荣誉,看得比天下苍生还要重要。 洪浪嘆息道:「若你日后也成了一派之长,便能明白我等的苦衷。」 揭露了射日弓是假货之后,凌星渊便一直沉默,到这时,他才开口道:「射日弓到底是什么时候遗失的?」 第十九章 吕萦思沉声道:「是不是我父王坐上东王之位的时候,射日弓就丢了?」 洪浪沉默了一会,说:「你怎么猜出来的?」 吕萦思说:「我父亲身为东王,却从未用过一次射日弓,而且扶桑派的『射日祭』也再未召开过了。现在想来,似乎有些奇怪。」 常玉书眉头紧皱,「可否将射日弓遗失的经过告知我们,或许我们能替贵派寻回射日弓。」 洪浪摇了摇头,「我派苦寻射日弓多年而不得,你们又能怎样呢。而且这里面涉及到我派一桩丑事,恕我不能奉告。」 吕萦思挑了挑眉,「不能告诉他们,总能告诉我吧。扶桑派有什么事,是我这个少主都不能知道的。」 「你真的要知道吗?」洪浪顿了顿,「有时候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 吕萦思冷冷地说:「我不需要你们的假惺惺。」 洪浪看向了崑崙派三人,「能否请诸位迴避一下。」 「好。」常玉书带着凌星渊和徐子真出去了。 吕萦思看了凌星渊一眼,才将视线转向了洪浪,「说吧。」 洪浪缓缓道:「我知道,你因为东王将你母亲逐出扶桑这件事,一直对他心怀怨怼。但是,东王之所以驱逐你母亲,就是因为她意图偷盗射日弓。」 吕萦思听到事情的原委,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波动,「原来是这样。」 第33页 洪浪继续说道:「她潜入东王殿,盗走了射日弓。因为她是未来的东王妃,众人都对她没有防备。事发之后,东王对她留有余情,没有杀了她,只是将她放逐。」 吕萦思淡淡道:「我知道了。」 洪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出了口,「你不要怪你的父亲,他身居高位,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也是不得已。」 「无论原因是什么,做了便是做了。」说完,吕萦思打开门,走了出去。 …… 崑崙派三人站在门外,看见了走出门的吕萦思。 吕萦思对着凌星渊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凌星渊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走到了吕萦思的身边。 吕萦思的手握住了凌星渊的手腕,然后拉着他就走。 凌星渊边走边问:「你要做什么?」 「你跟我来就是了。」吕萦思将凌星渊的手腕握得更紧。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走到一处房间的门口。 吕萦思推开门,拉着凌星渊走了进去。 房间内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犹如踏足云端,器物无不奢华,摆设无不贵重——这处便是吕萦思的房间。 吕萦思把洪浪告诉自己的事情,都告诉了凌星渊。 凌星渊没想到,吕萦思居然愿意把这样的秘密告诉他。 讲完之后,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博山炉中,龙涎香静静燃烧。 吕萦思忽然开口道:「你要听听,在这之后的故事吗?」 凌星渊心有些软,「如果你想说,我就愿意听。」 吕萦思低声道:「她被逐出扶桑之后,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将我生下,没过多久就去世了。我被一个老乞丐收养,不过老乞丐过了几年也死了。我当了许久的乞丐,被扶桑派的人找到,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东王的儿子——我大概是唯一一个做过乞丐的扶桑少主。」 他尝过钟鸣鼎食,穷奢极欲,也尝过饥寒交迫,朝不保夕。 凌星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吕萦思,过了一会,他才轻轻拍了拍吕萦思的后背,「都过去了。」 突然,吕萦思抱住了凌星渊。 凌星渊想要推开吕萦思,但他犹豫了一下,那只放在吕萦思肩膀上的手,最终没有推开吕萦思。 吕萦思抱了好一会,才把凌星渊放开。他问:「你身上怎么香香的。」 凌星渊举起袖子闻了闻,「没有味道啊。」 吕萦思说:「就是香的。」 凌星渊想了想,说:「可能是皂角的味道吧。」 他不爱用薰香,按道理身上是没有味道的。 吕萦思凑到凌星渊的脖子附近,深吸了一口气,「不是皂角的味道。」 凌星渊感觉吕萦思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脖子上,寒毛直竖,「你别凑这么近。」 吕萦思面上带了轻微的笑意,「你又不是个姑娘,难道还会害羞吗?」 「不是害羞,只是……总之你离我远点。」凌星渊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自己和吕萦思的距离。 吕萦思低笑一声,上前几步。 一人进,一人退。很快,凌星渊的背就靠上了墙壁。 吕萦思的手抵在墙壁上,看着凌星渊,「你是怕我吗?」 「谁怕你。」凌星渊不怕吕萦思,但不知为何,他对着吕萦思,竟有几分心虚的感觉。 吕萦思低下头,越靠越近。 两人的鼻尖碰在了一起,然后吕萦思不动了。 凌星渊看不懂吕萦思的眼神,那双深黑的眼睛里好像藏着千言万语,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良久,吕萦思向后退开,「对不起。」 凌星渊不知道吕萦思刚才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吕萦思为什么要向他道歉。他看着吕萦思,眼神茫然。 「你啊。」吕萦思对着凌星渊伸出了手,他似乎是想要摸摸凌星渊的脸,但最终他只是撩起了凌星渊的一缕头髮。这缕头髮极黑,泛着鸦青的色泽。 凌星渊拍开吕萦思的手,「你今天好生奇怪。」 「你对人应该多一些防备,否则……」吕萦思没有说下去。 凌星渊问:「否则什么?」 吕萦思笑了笑,「否则小心被人生吞活剥。」 他脑海中的生吞活剥,是鸳鸯交颈,被翻红浪。 凌星渊脑海中的生吞活剥,是剥皮拆骨,食肉饮血。他说:「想要我这条性命,先要问过我的剑。」 吕萦思大笑,「有趣,你真是有趣。」 凌星渊疑惑地看着吕萦思,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吕萦思良久才止住笑,问:「你和你那些师兄弟,接下来会做什么?是留在扶桑派,还是去其他仙门。」 凌星渊答:「我打算留在扶桑派。」 吕萦思挑眉道:「可是射日弓已遗失,我父王又闭关不出,你留在扶桑派能做什么?」 「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凌星渊顿了顿,「虽然你母亲盗走了射日弓,但是射日弓失踪之后,她备受关注,我想她什么东西都无法带出去。射日弓,很有可能还在扶桑派。」 吕萦思若有所思地说:「你的话,有几分道理。但是,她偷盗射日弓,必定不是她一个人所为,而是有同伙。射日弓已经丢失了这么多年,很可能早已被她的同伙偷运了出去。」 凌星渊沉吟片刻,说:「如果……她的同伙不知道射日弓在哪里呢?」 第34页 吕萦思愣了一下,说:「这只是你的猜测。」 「但如果这是真的,我们就能将射日弓找回来。」凌星渊眼神灼灼。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吕萦思也想将射日弓找回来,弥补他母亲当年的过错。 凌星渊说:「东王派人找了射日弓这么多年都没找到,那么射日弓一定在一个众人都会忽略的地方。你对扶桑派比我熟悉,你觉得射日弓可能在岛上什么地方?」 吕萦思想了想,说:「我知道扶桑有几个地方,很少有人知道,我可以带你一一去看。」 凌星渊点头道:「好。」他又说:「我离开这么久,师兄要担心我了,我回去了。」 听到从凌星渊口中说出「师兄」二字,吕萦思面色微沉,「你还真是替你师兄着想。」 凌星渊奇怪地看了吕萦思一眼,「师兄待我极好,我自然也对师兄十分敬爱。」 吕萦思哼了一声,「难道我待你不好吗?」 凌星渊感到一阵牙酸,「你是你,师兄是师兄,怎可相提并论。」 吕萦思问:「那在你心里,是师兄比较好,还是我比较好?」 在凌星渊的心里,当然是师兄比较好,毕竟他和常玉书认识得比较久,又是曾经同生共死的交情。但在吕萦思的逼视之下,他竟说不出口。他说:「你是三岁小孩吗?连这也要比。」 「我是不是小孩,你想看一看吗?」吕萦思说了句荤话。 凌星渊根本意识不到吕萦思是在刚跟他调情,「看什么,有什么是你有的我没有吗?」 吕萦思心生挫败之感,他感觉自己简直是在对着一块榆木疙瘩,诸般风流手段,都施展无用。 「我走了。」凌星渊出了房门。 吕萦思注视着凌星渊的身影,直至凌星渊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自言自语道:「我当乞丐的时候,肚子总是很饿。我就想,谁要是请我吃一顿饭,我便一辈子对他好。」 第二十章 凌星渊将射日弓可能还在扶桑派之中的推测,告知了常玉书和徐子真。不过,关于吕萦思母亲的事,他就没有告诉两人了。 于是,崑崙派三人就在扶桑派中住下。 是夜,凌星渊睡得浅,当一个人打算爬上他的床的时候,他一下子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了吕萦思,「怎么又是你。」 吕萦思笑道:「我们不是情人吗?」 凌星渊推开吕萦思,「东王不是尚在闭关吗?而且哪怕是情人,也不必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吧。」 吕萦思抓住了那只想要推开自己的手,「可是我这个人,就是想要和自己喜欢的人时时刻刻在一起。」 凌星渊咳嗽一声,说:「我这个人,是很传统的。我觉得两个人在成亲之前,不应该……行周公之礼。」 吕萦思脸上笑意更深,「那我们拜堂成亲可好?」 「修真中人若是合籍,便从此命运相系。」凌星渊顿了顿,「我只答应做你的情人,可没答应同你成亲。」 「你可愿意同我成亲?若你答应了,你便是东王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富可敌国,权柄风光。」吕萦思捏了捏凌星渊的手。 凌星渊把自己的手从吕萦思的掌中抽出来,「你要是个姑娘,我还考虑一下。但你是个男人,我可没有同男人成亲的打算。」 吕萦思挑眉道:「话不要说得太满。」 凌星渊挥了挥手,「好了,我要睡觉了,你快出去。」 吕萦思没有继续纠缠,下了床,走到了窗边。他坐在窗台上,背后就是一轮明月,清辉落在他身上。他从怀里摸出一支玉箫,吹奏了起来。 在箫声中,凌星渊沉沉睡去了。 次日醒来,窗台上已不见了人影。 …… 接下来的几日,吕萦思便带着崑崙派三人在扶桑派中寻找射日弓。 这日,他们还是一无所获。 凌星渊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一名扶桑派弟子站在门外。他问:「这位师弟,你有什么事吗?」 扶桑派弟子说:「凌师兄,洪长老请你一叙。」 凌星渊说:「好。」 扶桑派弟子走在前,凌星渊跟在了他的身后。 吕萦思想去找凌星渊,看到了凌星渊和一名扶桑派弟子走在一起,但是这名扶桑派弟子的面孔十分陌生,他从未见过。他心中一动,远远跟在了二人身后。 凌星渊跟着这名扶桑派弟子,越走越是偏僻。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走到一处怪石嶙峋、阴风阵阵的地方。 洪浪站在悬崖边的一棵树下,这树光秃秃的,一片叶子也没有。 凌星渊走到了洪浪的面前,「洪长老。」 洪浪看着凌星渊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凌星渊说:「不知道。」 「这地方叫鬼哭峡,因为风声似鬼哭,因为得名。」洪浪顿了顿,「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告诉你这个地方的名字吗?」 凌星渊说:「我还是不知。」 「因为我想让你做个明白鬼。」洪浪的笑容有几分狰狞。 就在洪浪说话的同时,站在凌星渊身后的那名扶桑派弟子,一掌拍向了凌星渊的后背。 凌星渊后背一痛,吐出一口血,从悬崖上掉了下去。 他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是——你知道主角坠崖不死定律吗? 第35页 吕萦思想也不想,也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 洪浪下意识抓了一下吕萦思的衣角,却没有抓住。他看了自己的手一眼,若无其事地将手背在了身后。 「扶桑派弟子」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说:「这可怎么办,扶桑派少主若是失踪,你要如何向其他长老交代。」 洪浪满不在乎地说:「如今扶桑派,已尽在我掌握之中了。若是有人有异议,杀了便是。」 「扶桑派弟子」皱眉道:「你总不可能把扶桑派上下全杀了吧,而且若是杀人太多,引起其他门派的警惕就不好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射日弓。」 洪浪恨恨道:「也不知道那个贱人到底把射日弓藏在了哪里。」 「你与我们之间的交易,就是我们助你坐上东王之位,你帮我们找到射日弓。若是你不能兑现,你可要小心了。」「扶桑派弟子」的声音变得冷淡起来。 洪浪知道自己与面前人做交易,是与虎谋皮,但他又不得不为,「素水大人,我一定会找到射日弓的。」 素水问:「你要我替你杀凌星渊,我也替你杀了。不过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崑崙派弟子,修为也不高,为何要杀他?」 洪浪肃容道:「此人十分聪明,不可小觑。若是留他在崑崙派中,说不定会被他看出蹊跷,发生变故。」 素水想到刚才吕萦思随凌星渊跳崖的场景,「没想到你们扶桑派的少主,竟然是个痴情种子。」 洪浪讽刺道:「蠢人罢了。」 …… 吕萦思和凌星渊落入了潭水中,激起一阵巨浪。 吕萦思看到凌星渊双目紧闭,向他游了过去。 他吻住凌星渊,将口中的气息渡了过去,然后抱着凌星渊,上了岸。 「星渊,星渊,星渊……」他唤了凌星渊许多遍,但是凌星渊都没有睁开眼睛。 他解开凌星渊的衣服,发现凌星渊的后背之上,有一个青紫色的掌印,还冒着丝丝黑气——这说明刚才偷袭凌星渊的那个人,是魔族。 他没想到,洪浪竟然会跟魔族勾结。 若是平时看到凌星渊的身体,他可能意乱情迷,但此刻他除了恐惧与慌乱,其他什么感觉也没有。 他从储物戒里拿出许多灵丹妙药,也不管有用没用,一股脑给凌星渊服下。 他替凌星渊穿好衣服,用法术将两人身上的衣物都弄干。接着,他背起凌星渊,找到了一处山洞。 他把外衣脱下,铺在地上,然后让凌星渊躺在了他的衣服上。这件价值连城的金缕衣,就这么委落尘土,不过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找了些木柴,生了堆篝火。 火焰熊熊燃烧,映照着两人的脸庞。 吕萦思在凌星渊身边坐下,拉起凌星渊的一只手,握在手中。这只手十分冰凉,让他的心不断往下沉。 他将凌星渊紧紧抱在怀里,想要把自己身上的热气分给这个人。 他不知道自己抱了凌星渊多久,太阳升起了,太阳落下了,月亮升起了,月亮落下了…… 凌星渊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吕萦思憔悴的脸。 吕萦思见凌星渊醒来,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落在凌星渊的脸上。 凌星渊伸出手,碰了碰吕萦思的眼角,「别哭啊。」 「你……你……」吕萦思嘴唇动了动,然而一开口就是哽咽,无法将一句话完整地说出来。 凌星渊微笑道:「我没事了。」 若是是其他人,可能就真的死了。但在凌星渊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一气混元功在他体内流转,治癒了他身上的伤。他不仅痊癒,还因祸得福,修为从筑基中期,到了筑基后期。 凌星渊问:「这里是哪里?」 吕萦思抹去眼泪,但说话的声音里仍然带着鼻音,「这里是鬼哭峡的底部。」 凌星渊若有所思地说:「我坠崖之时,隐隐约约感觉自己掉入了一个很热的地方。」 吕萦思回忆自己坠崖的场景,说:「鬼哭峡的底部,有一个水潭,潭中的水是热的。」 凌星渊坐起了身子,「你不觉得奇怪吗,扶桑底部应该是连通大海,为何会有热泉?」 吕萦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确实奇怪。」 凌星渊提议道:「我们到水潭那里去看看吧。」 「我去就行了,你在这里休息。」吕萦思还是担心凌星渊的身体。 凌星渊站了起来,「我已经好了,你不用担心。」 吕萦思看凌星渊面色红润,应该是没有大碍了。他虽然不知道凌星渊为什么恢復地如此之快,还是放下了心。 两人走到水潭边,潭水平静无波,如一整块碧玉。 凌星渊将手伸入潭水之中,触手温热。他看着水面说:「你说这水潭底下,会不会有东西?我想下去看看。」 「你别动,我下去看看。」说完,吕萦思就跳入了潭水之中。 他向下游去,游了一会,发现有一处冒出红光来。 他向着红光游去,看到一把弓,躺在潭底的一块巨石上。他唿吸一窒,加快了游动速度。 他游到了那块巨石的旁边,伸出手握住了那把弓。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与这把弓是相连的,这把弓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当他握住这把弓,他就确定了,这把弓就是——射日弓。因为这把弓的力量,与他身上吕家人的血脉相唿应。 第36页 他向上游去,出了水面,举起了射日弓。 阳光从峡谷的顶部投下,照射在射日弓上,熠熠生辉。忽然,有一只半透明的三足金乌,从射日弓上飞出。它拖着赤色的华美羽毛,还有着长长的尾羽,羽毛的边缘散发着金色的光芒,璀璨夺目。它在峡谷底部飞了一圈,发出一声清鸣,最后又回到了射日弓中。 第二十一章 吕萦思游上了岸,走到了凌星渊的身边。 凌星渊看着射日弓说:「这便是射日弓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虽然现在剧情已经发生了改变,但一些东西在哪里,他还是知道的。再加上他仗着自己身怀一气混元功,才敢如此行事。 不过,他万万没料到的就是,吕萦思居然会随着他跳崖。 「虽然找到了射日弓,但是魔族潜伏于扶桑派,又与洪浪勾结,这该如何是好。」吕萦思顿了顿,「而且,我怀疑我父王可能不是闭关,而是被他们囚禁了。」 凌星渊想了想,觉得有些棘手,「我们先从这里出去吧。」 吕萦思拿出飞剑,却发现用不了。他皱眉道:「这地方有些古怪。」 凌星渊说:「我们四处走走,看能不能出去吧。」 两人在峡谷底部走了一圈,却发现四周都是山壁,陡峭难登。除非二人长了翅膀,否则难以出去。 吕萦思皱眉道:「这下子我们怎么出去,不会要一辈子待在这里吧。」 他看了凌星渊一眼,胡思乱想道:若不是他父王安危难测,魔族图谋不轨,和这个人一辈子待在这里,倒也不算太差。 凌星渊沉思片刻,说:「你之前不是发现了一处山洞吗,我们到山洞里看看,说不定会有路呢。」 吕萦思将射日弓背在背后,「好。」 …… 两人寻到之前的山洞,走了进去。 山洞里果然有路,迴环曲折,四通八达。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忽然有一道黑影闪过。 吕萦思拦在凌星渊面前,「什么东西!」 两人等了一会,那道黑影却没有再次出现了。 两人对视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吕萦思脚下一空,掉了下去。 黑暗中,劲风扑面。 凌星渊喊道:「吕萦思!」 那只冲着吕萦思门面抓来的手,停了下来。 黑暗中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你姓吕?」 吕萦思惊出了一身冷汗,「是,我姓吕。」 那人问:「吕宜年是你什么人?」 吕萦思答:「是我的祖父。」 那人说:「吕宜年是你的祖父,那你就是……吕宜年还活着吗?」 吕萦思说:「祖父已经去世了。」 那人颤声道:「死了,死了……那吕宜年的妻子呢?」 吕萦思说:「也已经去世了。」 那人又问:「所以,现在的东王是你的父亲喽?」 「是的。」吕萦思说。 那人抓住吕萦思,向上一扔,将他扔出了地洞,自己也从地洞中跳了出来。 二人这才看清她的长相,她满头白髮,瘦骨嶙峋,身上衣衫褴褛。 凌星渊问:「不知前辈是?」 老妪说:「我称不上前辈,不过是个伺候人的罢了,名字说出来你们也不知道。」 凌星渊若有所思地说:「我听前辈的话语中,似乎与吕家有所渊源。」 老妪嗤笑一声,「孽缘罢了。」 凌星渊说:「我们遭奸人迫害,从悬崖上掉了下来,如今被困在这鬼哭峡底,无法出去,不知前辈可有办法?」 老妪说:「本是没有办法的,否则我也不会被困在鬼哭峡底这么多年了,不过你们来了就有办法了。」 凌星渊问道:「什么办法?」 老妪看了看吕萦思,又看了看凌星渊,「他是吕家人,那你是什么人?」 吕萦思在凌星渊开口之前,抢先道:「他是我的情人。」 老妪问:「他是你的情人,那你可有兄弟?」 吕萦思答:「没有,我是我父王的独子。」 老妪神情复杂,「那东王的血脉,岂不是要从你这里断绝吗。」 「这与我何干。」吕萦思无所谓地说,「万万年之前,世上并没有吕家。那么万万年之后,世上有没有吕家,又有什么关系。」 「好一个『与我何干』!没想到吕家之中,竟出了你这样的人。」老妪大笑几声,笑声嘶哑难听。 笑完之后,她说:「你们随我来吧。」 …… 两人跟着老妪走了许久,走到一扇门前。这扇门上雕着九只金乌,围绕着太阳飞舞,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老妪对吕萦思说:「打开这扇门,需要你的血。」 吕萦思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匕首,割开手指,将血抹在了门上。 门吸收了吕萦思的血,发出一阵金光。 老妪推了一下门,就把门推开了。 众人走了进去,门内是一间石室,中间有一个石台,上面有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老妪走近石台,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支箭。这只箭的箭头是银色,箭杆是黑色,箭羽是赤色。 吕萦思睁大眼睛,「这是……」 「既然有射日弓,那么就有射日箭。」老妪拿起了射日箭,「上古之时,天有十日,羿射九日,这便是最后一支没有用上的射日箭。射日弓配上射日箭,连太阳都能射落,哪怕是大罗金仙,也抵不过这一箭之威。」 第37页 吕萦思看着射日箭,「我身为吕家人,居然不知道。」 「这是歷代东王相传的秘密,你还没有坐上东王之位,当然不知道。」老妪将射日箭扔给了吕萦思,「本来此箭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不能取出,不过现在也顾不得了。」 吕萦思接住射日箭,似乎有一股力量从这支箭传达到他身体里,与他背上的射日弓相唿应。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老妪淡淡说:「我们出去吧。」 …… 老妪走在前,凌星渊与吕萦思跟在她身后,三人出了山洞。 老妪对吕萦思说:「你还记得,鬼哭峡顶,有一棵树吗?」 吕萦思想了想,说:「记得。」 老妪说:「你要射中那棵树。」 吕萦思吃惊道:「那棵树那么远,如何能射得中。」 便是世上一等一的神射手,恐怕也无法从山底射中山顶的一棵树。 老妪说:「你手上的弓,不是普通的弓,而是射日弓,这世上没有射日弓射不中的东西。你只要在脑海中想像它的样子,你就能射中它。」 吕萦思听了老妪的话,若有所思。 老妪拿出一根绳子,「你把这根绳子一头绑在射日箭上,一头绑在你自己身上,然后把射日箭射出去。」 吕萦思把绳子的一端绑在了射日箭上,另一端绑在了手腕上,然后把射日箭搭在了弓上。他想像着崖顶那棵树的样子,拉开射日弓,将箭射了出去。 射日箭化作一道红光,向着天空飞去。 那根绑在射日箭上的绳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本来不过短短一截,却越变越长,仿佛无穷无尽。 过了许久,绳子不动了。 老妪扯了扯绳子,确认绳子十分牢固,然后顺着绳子向上爬去。 吕萦思对凌星渊说:「你先吧。」 凌星渊在他前面,这样要是凌星渊不慎失手,他就能接住凌星渊。 凌星渊点了点头,也抓着绳子向上爬。 吕萦思在凌星渊身后,也向上爬着。 悬崖极高,三人爬了一天,都没有爬到顶部。不过,山壁上有一些凸出的地方,可以供他们休息。 就这样白天爬山,晚上休息,三人终于爬到了崖顶。 …… 鬼哭峡顶。 老妪看着四周景物,又哭又笑,「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 吕萦思从树上拔下了射日箭,将箭上的绳子解了下来。他将射日箭和射日弓都放进了储物戒,然后想要把绳子还给老妪,「多谢前辈指点,原物奉还。」 老妪看了绳子一眼,「这东西,便送给你吧。它叫做『三千丈』,原本也是你吕家的东西。」 吕萦思忍不住问道:「前辈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对吕家的事如此了如指掌?」 老妪沉默了一会,「告诉你也无妨,反正当年的故人都已经死了。我名为张妙婧,乃是前代东王妃的婢女。」 吕萦思又问:「前辈打算接下来做什么?」 张妙婧眼中有几分热切,「我想见一见东王和他的兄弟。」 吕萦思奇怪地说:「我父王是前代东王的独子,没有兄弟啊。」 「什么,怎么可能!那我的……」张妙婧没有说下去。 「而且我也不知道我父王现在如何了,扶桑派有人同魔族勾结,他虽然未死,恐怕也危在旦夕。」吕萦思神情低落了下来。 张妙婧说:「你有了射日弓和射日箭,还怕什么魔族。这件神器,正是魔族的克星。」 凌星渊微微皱眉,「可是魔族正是为射日弓而来,若是射日弓被魔族夺走,那么天下就要大乱了。」 张妙婧质问道:「那你说,到底要怎么办?」 凌星渊一时也想不出办法,「这个……还需从长计议。」 「自古『一力降十会』,把魔族和同魔族勾结的人都杀了,这局不就解了。」张妙婧说。 吕萦思点头道:「我也觉得可行。」 凌星渊无奈道:「好吧。」 第二十二章 吕萦思提议道:「我们先去我父王闭关的地方看看吧,或许我父王还在那里。」 「我们去吧。」张妙婧说完就走。 吕萦思和凌星渊连忙跟上,走在张妙婧的身后。 三人来到东王闭关所在,吕萦思开启了机关。 密室之中,奇珍异宝无数。而在堆积的珍宝中,坐着一名中年男子。他锦衣华冠,面容英俊,不过面上冒着青黑之气。 吕萦思快步走到中年男子的面前,「父王!」 吕阳羽睁开眼睛,他看见吕萦思,有几分不敢置信,「萦思……」 张妙婧见了吕阳羽,神情也有些激动,嘴唇颤抖。 吕萦思焦心道:「父王,洪浪勾结了魔族,恐怕要谋害于你,你跟我们走吧。」 吕阳羽摇了摇头,「我中了毒,不能离开此处。」 吕萦思问:「什么毒?」 「你看我背后。」吕阳羽垂眸道。 吕萦思走到吕阳羽背后,才发现他背后的地上长着一株黑色的植物,叶子细碎,根茎粗壮。这株植物与吕阳羽的背嵴相连,穿皮破肉,深入骨髓。 吕阳羽从未见过如此奇毒,睁大了眼睛,「这是……」 吕阳羽嘆息道:「这是蚀骨噬心草,我现在与它命脉相连,若是拔出,便有性命之忧,所以我不能离开此处。」 第38页 张妙婧厉声道:「究竟是何人如此歹毒,用这样阴损的手段害你!」 吕阳羽正欲开口,却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他改口道:「有人来了,你们躲到屏风后面,披上屏风上面那件披风。」 三人躲到了那面玳瑁屏风的后面,取下屏风上面的披风,披在身上。幸好这件披风很大,完全能将三人遮住。他们披上披风之后,便好像在这个密室中消失了一样。 …… 一人走进了密室,久久不语。 吕阳羽也不说话,看也不看来人。 那人开口道:「看见你现在的样子,那在我心中燃烧的恨火,似乎都稍稍平息了。」——这是洪浪的声音。 吕阳羽淡淡道:「没想到你这么恨我。」 洪浪走到了吕阳羽身边,捏住了他的下巴,「若是你痛哭流涕,向我开口求饶,你的样子就更好看了。」 「这我恐怕做不到。」吕阳羽还是那副冷淡神情。 洪浪强迫吕阳羽抬起头来,面对着他,「这蚀骨噬心草,是我精心为你挑选的礼物,种下之后,你日日夜夜都要受它的折磨,不仅疼痛难忍,还有损修为。你看一看自己的气海,是不是已经跌落一个小境界了。天长日久,你会变得连凡人都不如。到时候,你拿什么同我比,又用什么维持你的高傲。」 吕阳羽沉默了一会,说:「之前我与你交易,你让我看萦思一眼,我告诉你射日箭的下落。」 洪浪眼神闪烁,「你先告诉我射日箭的下落,我就让你见吕萦思。」 吕阳羽低声道:「萦思这个孩子,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纵然恨我,也不要迁怒他。」 洪浪哼了一声,「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别人。」 「生死有命,若是我死在此处,便是我命里该绝。」吕阳羽淡然道。 又有一人走进了密室,正是在鬼哭峡上把凌星渊推下去的魔族素水。他看着吕阳羽说:「好气魄,好胆识,不愧是扶桑之主,东王阳羽——真想把你杀了。」 「若是把他杀了,便瞒不住了。」洪浪顿了顿,「东王一死,碧海翻天,百兽哀鸣。」 素水啧了一声,「真是麻烦。」 他绕着吕阳羽走了几步,「你不肯说出射日箭的下落?」 吕阳羽说:「我要见我的儿子。」 素水看着于阳羽说:「你的儿子……」 洪浪插口道:「素水大人,不可。」 「……已经死了。」素水大笑。 吕阳羽面上不见悲苦之色,不是因为他知道吕萦思未死,而是他就是这么一个性格,从不大悲大怒,「是吗?那你们便永远见不到射日箭了。」 素水眼中闪过一道厉芒,「你一日不肯说出射日箭的下落,我便每天都带一个扶桑派弟子到你面前杀了。」 洪浪急道:「素水大人,若是扶桑派中太多弟子失踪,我要如何向人交代。更何况你答应要让我做东王,难道要我做无兵之将吗?」 「聒噪。」素水一掌拍向洪浪胸口。 洪浪吐出一口血,倒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 素水走到洪浪面前,「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没有同我谈条件的资格。」 说完,他离开了密室。 洪浪捂着胸口,「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能看我的笑话。」 吕阳羽轻声道:「与虎谋皮,就是这个下场,你应该早就料到了。」 洪浪咳嗽一声,嘴里涌出血沫。他扶着墙壁,也走了出去。 …… 凌星渊、吕萦思和张妙婧脱下披风,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张妙婧问:「刚才那两个人,便是害你的人吗?」 吕阳羽答:「是,是洪浪向我下毒,那名叫素水的魔族提供的毒药。」 张妙婧将二人的长相记在心中,恨恨道:「我必将此二人挫骨扬灰!」 凌星渊看着蚀骨噬心草说:「要解此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以太阳真火焚烧毒草,再以无定铁补髓即可。」 吕阳羽想了想,说:「扶桑派便有太阳真火,只是无定铁我亦没有见过。」 「我听闻沧海派附近有海市,天下奇珍,尽在于此,说不定能有所收穫。」凌星渊回忆剧情,想起曾经有一块无定铁,出现在海市上。 张妙婧皱眉说:「远水救不了近火,当务之急,还是解决魔族之事。」 吕阳羽沉思片刻,说:「洪浪曾胁迫我写下代理书,让我自称重病缠身,无法操持门派事务,由他代理东王之位。仪式估计就在这几天,你们可在仪式上揭露他的真面目。」 张妙婧点头,「这法子好。」』 吕阳羽看向张妙婧,问:「之前忘了问,不知您是何人?」 张妙婧在吕阳羽的目光之中,浑身都颤抖了起来,「我……是前代东王妃的婢女,你小的时候,还吃过我的奶水。」 她脑海中浮现起当年的场景,那时吕阳羽还是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那么小,又那么软,被她抱在怀里。而她拿着拨浪鼓,对着他唱着摇篮曲。几百年倏忽而过,她已是白髮老妪,而他春秋鼎盛。 吕阳羽盯着张妙婧的脸看了一会,「难道我见到你,就有一股熟悉之感。」 「是吗?」张妙婧低下了头,不让别人看到她眼中的水光。 吕阳羽扫视三人,「这地方并不十分安全,洪浪与素水随时会来,你们还是另选一处藏身吧。」 第39页 吕萦思说:「好,父王你多保重。」 …… 三人出了密室,藏在灌木丛中。 凌星渊低声道:「我离开这几日,师兄一定十分担心,我想去见一见我师兄。」 吕萦思也压低了声音,「我同你一起去吧。」 凌星渊说:「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张妙婧何等精明,看出了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还是一起去吧,这几日我们最好不要分开行动。」 于是,当常玉书回到房间,发现房间里多了三个人,然而他的眼睛,只有凌星渊一个人。 他一见到凌星渊,便冲上前去,想要抱住他,但是,一个人拦在了他和凌星渊之间。 吕萦思觉得自己十分有先见之明,果然不应该让这两个人独处,否则他岂不是绿云罩顶,「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常玉书看着凌星渊说:「这几日你去哪里了?我很担心你。」 凌星渊说:「洪浪与魔族勾结,将我推下了悬崖。」 常玉书震惊道:「什么,你可有哪里受伤!」 凌星渊肃容道:「我已经无大碍了,不过师兄你一定要小心此人。他既向我下手,也有可能向你们下手。」 看到凌星渊如此担心自己,常玉书心头微暖,「我会小心的。」 凌星渊说:「我们已经做好计划,准备揭露此人的真面目,师兄你按兵不动即可。」 常玉书沉声道:「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凌星渊微微一笑,「我会的,师兄。」 吕萦思感觉自己虽然站在这两个人之间,但是他们说话的时候,有种自己插不进去的氛围。他心头酸涩,「我们走吧,要是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我走了,师兄,麻烦师兄同徐师兄也说一声。」凌星渊走出几步,回头看了常玉书一眼。 常玉书注视着凌星渊,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看起来竟有几分惘然。 第二十三章 几日后,太阳祭坛。 祭坛是一个高台,上有三根雕着金乌的石柱,中间有一口鼎,悬于空中,用铁链与周边的石柱相连。 时辰一到,鞭炮齐鸣,乐声也随之响起。几名男子绕着鼎跳起了祭舞,他们头戴木制面具,上身没有穿衣服,涂着油脂,肌肉发达。 两名男子请出了东王公的塑像,摆在了案上。这尊东王公塑像身穿红袍,头戴冠冕,手执如意,坐在黄金座上——扶桑派之所以供奉东王公,就是因为吕家人自诩为东王公的血脉。 众人齐声唱道: 「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 抚余马兮安驱,夜皎皎兮既明……(注)」 祭官从旁边一人手中接过香,拿着香鞠了三次躬,然后将香插在了香炉之中。 接着,祭官将三牲、果蔬、美酒等等祭品摆在供桌上,又鞠了三次躬。 众人三跪九叩,口中颂唱不绝。 洪浪出现了,怀着各种心思的目光看向了他。他沿着台阶,一步步向祭坛上走去,心中激动难言。他一直以来追求的目标,马上就要实现了。 当他从祭官手中接过火把,想要将鼎中的木柴点燃之时,忽听得一声「且慢!」 他回过头来,就看到了凌星渊、吕萦思和张妙婧三人。 吕萦思大声道:「洪浪,你勾结魔族,谋害东王,意图偷盗射日弓,不配代掌扶桑!」 洪浪浑身一震,他没想到吕萦思和凌星渊竟然能够逃出生天,还出现在了如此重要的祭典上,「一派胡言!你说我做了那些,你可有证据?」 吕萦思怒道:「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洪浪厉声道:「少主,你一贯任性胡闹,我都由你,都这祭祀大典上,由不得你放肆。」 吕萦思目光如电,「退一万步,我父王不在,也是该由我代掌扶桑,哪里轮得到你!」 一名扶桑派长老说:「是了,之前是少主不在,既然少主已经出现,应该由少主代东王执掌扶桑。」 辛苦筹谋,尽付流水,洪浪一时无法接受,竟是拔出刀,向吕萦思斩去。 吕萦思身形一转,射日弓和射日箭俱在手,「洪浪,束手就擒吧,否则就让你一试射日弓之威。」 洪浪动作一顿,「射日弓和射日箭居然都在你手上。」 他知道败局难挽,转身而逃。 吕萦思一箭向洪浪射去,然而射日箭射中洪浪之后,他竟化为了一个小纸人,想来是洪浪保命的法宝。 …… 众人追着洪浪,一路追到了密室之中。 洪浪将刀架在了吕阳羽的脖子上,「你们别过来!」 吕萦思怒气更甚,「你要是敢伤我父王,我必将你五马分尸!」 虽然被利刃加颈,吕阳羽却不见惧色,「洪浪,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洪浪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吕阳羽居然还有话问他,「什么问题?」 吕阳羽问:「当初雪霏的事,你有参与吗?」 他口中的「雪霏」,便是他的妻子,吕萦思的母亲——任雪霏。她当初因为偷盗射日弓,而被逐出了扶桑。 洪浪沉默片刻,说:「事到如今,也不用瞒你了,我确实有参与。」 吕萦思听到两人说话,心中也是一惊。 吕阳羽沉声道:「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40页 洪浪说出了当年的秘辛,「任雪霏,其实是被魔族夺舍了。但是,她盗走射日弓之后,竟然短暂地恢復了意识,将射日弓藏了起来。之后,你见到的『任雪霏』,已经不是任雪霏了。」 吕阳羽失魂落魄道:「原来是这样。」 吕萦思难以置信,「那我记忆中的母亲,岂不是就是个魔族。她既然是魔族,为何又不杀了我?」 洪浪嗤笑一声,「你是东王血脉,一身鲜血都是宝贝,她怎捨得杀了你。」 吕萦思终于想起了尘封的记忆,在他幼时,他的「母亲」经常割开他的手腕取血,只是他当时年纪太小,还不明白这种行为的意义。 洪浪看向吕阳羽,「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同样是东王血脉,就因为你是东王妃的儿子,我是婢女的儿子,我连一个『吕』姓都无法拥有。」 张妙婧震惊地看向洪浪,「什么!你是……」 「我下去地府,能让尊贵的东王陛下黄泉共路,也算不亏。」说完,洪浪就想要割开吕阳羽的脖子。 张妙婧喊道:「你们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啊!」 洪浪动作一顿,看向张妙婧,「你说什么?」 张妙婧流泪不止,「当年东王妃无所出,便想出了借腹生子的法子,让我生下了阳羽,然而……我与东王有了私情,又珠胎暗结。等我生下第二子之后,东王妃便命人将我扔下了鬼哭峡,数百年不得出。」 洪浪看了看张妙婧,又看了看吕阳羽,「你是我娘,他是我同父同母的兄弟。」 一对兄弟,却因为出生先后,命途迥异。 吕阳羽也有几分吃惊,「你竟是我的生母吗?」 「苍天捉弄。」话音刚落,洪浪横刀自刎,他的脖子喷出血花,尸体倒在了地上。 他知道自己犯下如此大错,哪怕他是吕家人,也难逃一死,与其毫无尊严地死去,他更愿意把性命掌握在自己手上。 「不要!」张妙婧对着洪浪扑了过去,伏在他尸体上大哭。 一对母子,不过见了两面,就天人永隔。 吕萦思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知该说什么,也不该做什么。 吕阳羽对着吕萦思招了招手,「萦思,过来。」 吕萦思走到了吕阳羽的身边,「父王……」 「从今天开始,你代我执掌扶桑派,见到你,便如同见到我。」吕阳羽拿出了一个金色的令牌,递给了吕萦思。 吕萦思拿着令牌,不知所措,「父王,我……」 吕阳羽打断了吕萦思的话,「萦思,你要学会长大了。」 …… 一场闹剧,乱闹闹地收场。 常玉书、凌星渊和徐子真离开了密室,回到了房间。三人坐在桌边,都是不语。刚才在密室中看到的场景,还深深地印在他们的脑海之中。 常玉书开口道:「扶桑派的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凌星渊说:「虽然那名魔族还是不知所踪,但吕少主手中既有射日弓,又有射日弓,遇上魔族也不怕。」 常玉书说:「不过东王身上的剧毒未解,若是东王陨落,正道如断一臂,无定铁的下落,还需留心。」 徐子真提议道:「下一站,我们便前往沧海派吧,不仅能察看神器,还能寻找无定铁。」 常玉书忧心忡忡地说:「崑崙派、方丈派和扶桑派中都发现了魔族的踪迹,恐怕魔族中人,也潜入了沧海派。不知他们在沧海派中,又有何阴谋。」 徐子真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希望五彩石尚在沧海派中。」 凌星渊想起了苏贯晴,「我与沧海派苏贯晴相识,此去沧海派,或许能得到他的相助。」 不过他与苏贯晴虽然是青梅竹马,上次却不欢而散,能不能得到苏贯晴的相助,他也不敢保证。 徐子真喜道:「苏贯晴是沧海派的掌门弟子,沧海派少年一代中,以他为首。你与他相识,再好不过了。」 常玉书站了起来,「我们这便向吕少主辞行,前往沧海派吧。」 凌星渊和徐子真也站了起来,随常玉书走出了房间。 …… 吕萦思处理了一些事后,不知为何,竟走到了鬼哭峡。 当年任雪霏,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奔逃道鬼哭峡,把射日弓从这里扔了下去呢? 吕萦思站在悬崖边,忽然想起自己从悬崖底下往上爬时,在石壁上似乎看到了字迹,只是当时没有留心。 他心中一动,把三千丈绑在了树上,然后顺着绳子下了悬崖。 距离悬崖顶部不远的石壁上,果然有一行字——「任雪霏不负吕阳羽。」这行字受了许多年的风吹日晒,已经有一些模煳了。若不是今日被人发现,或许哪一天,这行字就消失了。 吕萦思看着这行字,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他从未见过他的母亲,之前见过的,也不过是个想要他血的魔族。而他的母亲,也是从未看过自己的孩子一眼。 但他觉得,他母亲一定是个又美丽又勇敢的女子。 他去了密室,把自己在石壁上看到的字告诉了吕阳羽。 吕阳羽听了吕萦思的话,吐出一口血来。 吕萦思惊道:「父王,你怎么了!」 「我无事。」吕阳羽摆了摆手。 他闭上眼睛,那个巧笑嫣兮的女子仿佛又出现在了他面前。 第41页 曾经青梅竹马,后来举案齐眉,原以为能白首到老,但一朝生变,终究是阴阳两隔。 被魔族夺舍的人,从此魂飞魄散,不存世间。于是,便是有来生,他二人也不能相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註:《九歌·东君》 今天双更,明天入v三更,明天v章留言的都送红包哟,请大家继续支持~ 顺便我的接档文《千秋雪》求收藏~ 萧雪禅一心向剑,目无下尘。 他以为自己会永远像岁寒山千秋不化的积雪一样,洁白无垢。 ——直到他生了个孩子,还是他死对头血河魔尊应无真的种。 应无真天生魔种,冷血冷性。 他以为自己会永远像血屠河万古奔流的血水一样,浑浊不堪。 ——直到他和死对头生了个孩子,还发现两人原来前缘早定。 第二十四章 崑崙派三人, 向吕萦思辞行。 常玉书拱手道:「我们在扶桑派打扰多日,既然已寻回射日弓,我们便要去其他门派了。」 「你们这就要走了吗?」吕萦思嘴上这么说, 眼睛却只看着凌星渊。 常玉书点头, 「是的, 在扶桑派这些天,多谢贵派的照顾。」 「是我应该谢你们才对, 若不是有你们,恐怕魔族的阴谋就要得逞了。」吕萦思对着三人鞠了个躬。 常玉书连忙扶起吕萦思, 「吕少主不必如此。」 吕萦思恋恋不捨地说:「让我送你们一程吧。」 吕萦思将三人送到海边, 然后看着他们上了船。 有那么一刻,他想不管不顾冲上船去, 跟凌星渊走。但想到扶桑派如今的境况, 他又冷静了下来。他如今不仅是扶桑派少主,还是东王的代理。扶桑派上下, 都仰赖他一人。 他拿出了箫,吹奏了起来。 凌星渊在船上看着吕萦思,耳边是潮声与箫声。 常玉书站在凌星渊的身边,「你知道这支曲子叫什么名字吗?」 凌星渊摇了摇头, 「不知道, 这支曲子叫什么名字?」 常玉书淡淡笑了一下, 「……算了,不知道也好。」 吕萦思注视着船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天海之间。 …… 船行了许久, 离开了扶桑派所在的海域。 凌星渊想起了一件事,说:「之前因为还在扶桑派,所以不能同你们说。现在离开了扶桑派,终于能说了。吕萦思当初答应送我们到扶桑派,但是要我假扮他的情人,因为他不想同蓬丘派联姻。」 「原来是这样。」常玉书松了一口气。 徐子真笑道:「怕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他也不是个蠢人,早看出了吕萦思对凌星渊有情,凌星渊却对吕萦思无意。这世间的情意,最是无法遮掩。 凌星渊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不懂最好。」徐子真笑出声来。 常玉书看了徐子真一眼,「你可知蓬丘派中,要与扶桑派联姻的是哪一位?」 徐子真漫不经心地问:「是哪一位?」 常玉书答:「是纪心慈纪师妹。」 徐子真变了脸色,「怎么会是她!」 常玉书说:「蓬丘派的女弟子中,以纪师妹最为出色,堪为东王妃。蓬丘派选她与扶桑派联姻,也在情理之中。」 「那吕少主看起来对纪师妹无意的样子,纪师妹估计也对他无心,这桩婚事未必能成。」徐子真眼神闪了闪。 常玉书淡淡道:「自己都是痴人,就不要笑他人了。」 徐子真低了下头,「师兄说的对。」 凌星渊看了看徐子真,又看了看常玉书,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他想了一会,决定不想了。 …… 载着崑崙派三人的船,行至了一处群岛。此地风物,与扶桑迥异,岛屿众多,星罗棋布,沧海派所在的沧海岛便是其中之一。 因为海市日期将近,三人便先在一个岛上下了船,寻了家客栈住下。 凌星渊对于此地十分好奇,于是出了客栈。 凌星渊要出去,常玉书自然要跟着,而徐子真则表示要在客栈中休息。 凌星渊与常玉书肩并肩,走在路上,眼前各色店铺旗帜招展,耳边是各种吆喝叫卖声。 有小贩提着篮子,凑到二人面前兜售商品。 凌星渊看着新奇,买下了一些。 他拿着一块糕点,问:「师兄,你要尝尝吗?」 常玉书就着凌星渊的手咬了一口糕点,微笑道:「好吃。」 凌星渊感觉心里怪怪的,不过也没有多想,只是把剩下的糕点塞进了常玉书的手里。 常玉书看到一个泥偶摊,停下了脚步,「老伯,可否照我和我师弟捏两个泥偶?」 「好嘞。」摊主看着两人,手上动作飞快,不多时,两个泥偶就捏好了。 摊主手艺十分不错,这两个泥偶活灵活现,连衣褶都捏了出来,与凌星渊和常玉书二人十分相似。 常玉书付了钱,接过两个泥偶。他一手拿着自己的泥偶,一手拿着凌星渊的泥偶,眼神温柔。 凌星渊笑道:「师兄居然喜欢这种小玩意。」 他这话说得,好像刚才买了一堆小玩意的人不是他一样。 常玉书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两人逛了一会,回了客栈。 第42页 …… 转眼间,就是海市的日子。 崑崙派三人出了客栈,来到了岛上的传送法阵。传送法阵旁边有个牌子,上面写着「海市门票,一中品灵石。」 常玉书交了三枚中品灵石,和凌星渊、徐子真踏上了法阵。 法阵光芒亮起,三人不见了踪影。 常玉书眼睛一睁一闭,便身处海市了。 天空中有一个半圆形的透明罩子,罩着一处海域。众人脚下就是海水,然而不用任何法器,就能在海面上行走。 海市比之前的岛上更为热闹,商品也更多。这里的摆摊的人是修真者,来来往往的人也俱是修真者,所卖的东西,也都是修真者能用到的东西。 有人蹲在摊位上,同卖家讨价还价。这些平时缥缈出尘的修真者,此刻倒是多了几分烟火气。 凌星渊一边走,一边看着两边的商品,许多东西连他也不知道是什么。 他的视线扫过一块石头,停住了脚步。这块石头中间光滑如镜,似乎是被什么利器噼成了两半。 他问:「这块石头多少钱?」 摊主答:「一百上品灵石。」 徐子真睁大了眼睛,「一块石头就要一百上品灵石,你怎么不去抢。」 摊主说:「爱买不买。」 「我买了。」凌星渊掏出一百上品灵石。 摊主将石头递给凌星渊,「这块石头是我捡到的,不过我也不知道这块石头有什么用。我精通卜算之术,但是关于这块石头我一点也算不出。你既然将它买下,想必你是它的有缘人吧。」 「确实是与我有缘。」凌星渊拿着这块石头看了一会,放入了储物戒中。 三人又走了一会,一栋建筑映入他们的眼帘。这栋建筑位于海市中央,立于龟背之上,雕栏玉砌,金碧辉煌。 徐子真指着那栋建筑说:「那便是海市交易行会,会有拍卖会在那里举行,据说有奇珍异宝无数。」 凌星渊十分感兴趣,「既然来了海市,怎能不参加拍卖会。」 忽然,天色变暗,阴风阵阵。 一群戴着恶鬼面具的人,踏着奇异的步伐,口颂异调而来。 「修罗果报,似天非天。 覆障日月,明光不见。 执持世界,眷属万千。」 在这支队伍的中间,有一顶轿子。轿子四周黑纱飞扬,露出轿中一个戴着黑色修罗鬼面具的人。他身穿黑衣,皮肤苍白得像是一具尸体。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没想到修罗教教主也来参加海市了。」 「不知这次海市有什么奇珍异宝,竟让修罗教教主大驾光临。」 「修罗教教主都来了,这次海市来对了。」 徐子真奇道:「这些人不是魔族吗?」 常玉书解释道:「海市在商言商,不管你是道是魔。」 凌星渊看着那顶轿子,心情却是十分复杂。 男主的最后一个后宫——修罗教教主「碧无情」,也出场了。「碧无情」身材火辣,美艷动人,与男主一见面就滚上了床单,并且深深为男主的床技所折服,甚至不惜背叛魔族。而且她在床上十分会玩,又放得开,男主也十分喜欢她这一点。论原作的滚床单次数,「碧无情」在后宫之中属于第一位。 虽然他还没有见到碧无情,但他可以确定,碧无情还是个男的,他才不要和男人滚床单。 常玉书看向了凌星渊,「师弟,你在想什么?」 凌星渊回过神来,「没、没什么。」 三人走走逛逛,直至拍卖会开始,才去了交易行会。 …… 三人走入交易行会,立马有人迎了上来。 那人殷勤地说:「三位仙长是来参加拍卖会的吧,不知仙长是想要买东西还是卖东西?若是想要买东西,交纳一定费用即可进入拍卖会场。若是想要卖东西,我们这里也可提供寄卖服务。」 常玉书递了十枚上品灵石过去,「要一个包厢。」 「好的,仙长。」那人领着三人去了包厢。 拍卖会场分为两层,第一层是拍卖台,底下有许多把椅子,第二层就是包厢。包厢不仅是身份和财力的象徵,也能更好地欣赏拍品。 崑崙派三人走入包厢,坐了下来。 僕役端来了灵果和灵茶,「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小人就在门外。」 说完,他走了出去。 凌星渊看到桌子上有一本册子,随手打开。这本册子上记载着今天要拍卖的东西,不过最后三样拍品是保密的。 他看了看册子,发现拍品中果然有无定铁。 拍卖会开始了,第一件拍品是一把地阶飞剑。 不时有人举牌加价,直到无人开口,主持人敲了三下锤子,就代表拍品由最后一个出价的人获得。 凌星渊看了几件拍品,都兴致缺缺。他不缺法宝、丹药和秘籍,这些东西白忘寒给他的储物戒里多得是。 忽然,一个女子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盘子走上了拍卖台。她掀开红布,露出一块黑黝黝的铁块。 主持人说:「此物名为无定铁,即可用来作为法宝,又可入药,世间罕有,底价五百中品灵石。」 凌星渊终于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 作者有话要说:  更得有点晚不好意思,今天和明天在v章留言的都送红包~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3页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呆子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森朔 9瓶;着迷于你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五章 常玉书凝神细看, 「这便是无定铁吗?」 徐子真面带喜色,「太好了,有了无定铁, 东王的伤就可以痊癒了。」 凌星渊等其他人叫了一会价, 一直叫到了五百上品灵石, 他才开口道:「一千上品灵石。」 一开口就翻了一倍,在场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凌星渊却是因为深谙拍卖心理, 才会这么做。如果一块一块灵石往上面加,那么两个人可能把价格哄抬到一个难以想像的高价。如果在对方以为即将到手的时候, 一次性将价格翻一倍, 就会让对方觉得你财力雄厚,无法同你竞争。 他开口之后, 果然无人开口了。 主持人说:「一千上品灵石一次, 一千上品灵石两次……」 「两千上品灵石。」 凌星渊吃了一惊,他的储物戒里有白忘寒给他的一千上品灵石, 和之前做任务得来的一千上品灵石,一共也才两千上品灵石。 常玉书看向了凌星渊,「我这里也有一千上品灵石。」 凌星渊摇了摇头,「不用了, 恐怕把我们身上所有的灵石都拿出来, 也争不过那个人。」 常玉书微微皱眉, 「不知那个人是何人,为何要无定铁。」 凌星渊若有所思道:「我有种预感。」 「怎么了?」常玉书问。 凌星渊沉声道:「这个人是冲着我们来了。」 …… 主持人说:「两千上品灵石一次,两千上品灵两次, 两千上品灵石三次,成交,恭喜一号包厢的客人获得无定铁。」 就在一人拿起无定铁,想要送到一号包厢的时候,屋顶乍破,天光泄入,几名黑衣人从天而降。其中一名黑衣人一刀便将那人杀了,抢过无定铁。 海市禁武,没想到拍卖会上竟然会出现如此兇狠的匪类。众人惊讶至极,有人选择退避,有人却自恃武力,向黑衣人冲去。然而在场的修真者,竟没一个是黑衣人的对手。 惨叫声四起,鲜血四溅。 几个黑衣人向门口奔去,想要带着无定铁逃走。 「鼠辈。」声音不高,但在场众人都将这一声听得清清楚楚。 一声琴响,黑衣人都爆头而亡。 这几名黑衣人修为都是不俗,那么能一招杀了这些黑衣人的人,修为又该是何等高深。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声音——「碧无情,你也是魔族,为何坏我魔族大业。」 「若是诸渊在此,我还敬他三分,你这等跳樑小丑,就不要在我面前蹦跶了。」碧无情嗓音沙哑。 「碧无情,你给我记着!」声音渐低,想是说话的人已经远去了。 …… 今天的拍卖会中止,崑崙派三人离开交易行会,回到了客栈。 然而他们刚到客栈,就有人送来了一件东西。 「我家教主请凌公子一叙,这是送给凌公子的薄礼。」 凌星渊从那名修罗教教徒手中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无定铁。这番峰迴路转,一时竟叫他哭笑不得。他问:「碧教主为何想要见我?」 修罗教教徒说:「教主的心思,哪是我等可以揣测的。」 凌星渊思索片刻,说:「好,我随你去吧。」 常玉书担忧道:「师弟……」 凌星渊微笑,「碧教主之前杀了搅乱拍卖会的魔族,又将无定铁送我,我看碧教主并无恶意。」 修罗教教徒说:「教主神功盖世,若想杀人,何须阴谋诡计。」 常玉书对修罗教教徒说:「能否让我同我师弟一同前往?」 修罗教教徒说:「教主只邀请了凌公子一人。」 常玉书注视着凌星渊,「你……千万保重。」 凌星渊打趣道:「我不过是去见碧教主一面,师兄好像我要过刀山火海一样。」 「碧无情,终究是魔族中人。」常玉书压低了声音。 凌星渊安慰道:「师兄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 凌星渊跟随修罗教教徒,来到了一处宅院。 这间宅院十分奢华,不过色调沉郁,显得阴沉沉的,连草木都显得毫无生气,一副将要枯萎的样子。 凌星渊进了宅院之后,便换了一名婢女领着他到了一处房间。 他进了房间之后,听到一阵水声。 房间里挂着许多帘幕,重重帘幕之后,是一个浴池。这个浴池以白玉雕成,浑然一体,再以黄金作为装饰,华贵非常。 一个人正在池中沐浴,长长的黑髮浮在水面上,空气里浮动着暗香。 凌星渊尴尬道:「碧教主此时似乎不便见客。」 碧无情低笑一声,「不方便见客,方便见你。」 凌星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碧无情转过身,招了招手,「过来。」 他哪怕沐浴之时,脸上还戴着面具。这面具是恶鬼形状,十分可怖。 凌星渊只好走到了浴池边,「碧教主。」 下一刻,他就被一只手拉下了浴池,被人抱在怀中,和这个人的身体紧紧相贴着。这人没穿衣服,他也是衣衫尽湿。 第44页 碧无情拉起凌星渊的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凌星渊先是一惊,继而感觉到自己摸到了一道疤。这道疤的主人,一定受过很重的伤。 碧无情的唿吸喷吐在凌星渊的耳边,「这道疤,就是你师父白忘寒留下来的。你说,我是杀了你好,还是睡了你好。」 「都不好。」凌星渊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碧无情将凌星渊抱得更紧,「哦,那我总得对仇人的徒弟做点什么吧。」 凌星渊将手抵在碧无情的胸膛上,「你是不是每过一段时间都会走火入魔?我有法子能弥补你功体的缺陷。」 碧无情眸色一冷,「你怎么知道的?」 凌星渊解释道:「我修习了一种特殊的功法,正好与碧教主的功法相补。碧教主见了我,是不是也感觉我身上有东西吸引着你。」 碧无情调笑道:「怎么补,採补吗?」 双修确实是最快的方法,但凌星渊可不想和一个大男人双修,更何况还是个刚见面的男人。 凌星渊咳嗽一声,「只要教主走火入魔之时,我用功法为教主调息即可。」 碧无情问:「你这功法,叫什么名字?」 凌星渊答:「一气混元功。」 「没听说过。」碧无情顿了顿,「不过,这似乎不是崑崙派的功法。」 凌星渊说:「是我偶然得到的一本秘籍。」 碧无情看着凌星渊说:「你要真的为本教主解了走火入魔之苦,本教主自有赏赐。」 凌星渊感觉碧无情身上的杀气减弱,放松了一些,「碧教主为何沐浴的时候,还戴着面具?」 「你想看我的脸吗?」碧无情的手指挠了挠凌星渊的掌心。 凌星渊浑身一抖,「这个……只是有点好奇。」 碧无情低声道:「想要看我的脸,可要付出代价。」 凌星渊飞快地说:「那就不看了。」 碧无情大笑,「你这个人,真是有趣。」 凌星渊挑眉道:「很多人都说我有趣。」 碧无情捏住了凌星渊的下巴,「哪怕你不是白忘寒的徒弟,我也想睡一睡你了。」 凌星渊的头往后一仰,躲开碧无情的手,「我并无那个……断袖之癖,分桃之好。」 碧无情用充满了诱惑力的声音说:「我看人很准,或许你没有发现真正的自己,让我来带你了解极致的快乐吗?你会发现,财帛也好,权力也好,美貌也好,世间没有什么能与之相比。」 凌星渊问:「碧教主有喜欢的人吗?」 「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碧无情微微诧异。 凌星渊认真地说:「如果碧教主有了喜欢的人,同他有了肌肤之亲,才会知道什么是世上的极乐。」 碧无情本想笑他天真,但话一出口便改了,「那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 凌星渊微笑道:「暂时没有,不过总会遇到的。」 碧无情看着凌星渊的这个笑容,不知为何,竟觉得心弦一动。 …… 凌星渊离开了宅院,回到了客栈之中。 常玉书迎了上来,「碧教主可有为难你?」 凌星渊摇了摇头,「没有。」 常玉书还是无法放下心来,「若是碧教主有为难你,你一定要同我说,不要独自面对。」 凌星渊笑嘻嘻地说:「师兄把我想得太好了,我若是遇到麻烦,肯定是要找师兄的。」 常玉书犹豫了一下,问:「碧教主找你究竟所为何事?」 凌星渊胡扯道:「碧教主与我师父有仇,不过经过我的一番开导,他已经决定不迁怒我了。」 常玉书盯着凌星渊看了一会,然后嘆了口气。他知道凌星渊这番话半真半假,不过凌星渊能全须全尾地回来,想必是事情已经解决了。 他想起一件事,说:「刚才海市的人来客栈了,送来了请柬和赔礼,说三天后拍卖会继续进行。」 凌星渊想了想,拍卖会上好像有一件值得他拿下的法宝,「那我们再呆三天,三天后再去拍卖会。」 常玉书点了点头,「好吧,毕竟海市难得。」 海市三十年召开一次,错过这一次,就要再等三十年。 凌星渊问:「师兄没什么想要的吗?」 常玉书笑了笑,说:「我想要的东西,是钱无法买到的。」 第二十六章 三日后, 拍卖会重新开始。 崑崙派三人,又坐到了那间包厢里。 诸般宝物一一被摆上台,又一一被人拍下。 常玉书拍下了几件材料, 徐子真也拍下了一件法器。 一柄飞剑, 被摆上了拍卖台。这柄飞剑黯淡无光, 而且剑身有所残缺,一看就不是什么珍品。 主持人说:「此剑名为『星沉』, 是一柄黄阶飞剑。诸位可能要问了,为什么一柄黄阶飞剑, 能被摆上海市的拍卖台, 因为这柄飞剑曾经是一柄天阶上品飞剑!」 此言一出,不少人发出惊唿。 除了五大神器之一的斩仙剑, 天阶上品飞剑便是世间最好的剑了。 主持人继续道:「不过, 这把剑在万年前道魔大战受了魔主诸渊一击,从天阶上品跌落到了黄阶下品。但是, 若能寻得天材地宝,修復此剑,此剑未必不能重回天阶之列。」 虽然主持人说的天花乱坠,但底下人还是兴趣缺缺。要让一把黄阶下品的飞剑, 升到天阶上品, 其中要耗费的材料数量, 绝对是常人难以想像的数目。 第45页 眼看着柄飞剑就要以五十中品灵石成交,凌星渊开口道:「六十中品灵石。」 「六十中品灵石一次,六十中品灵石两次, 六十中品灵石三次,恭喜八号包厢的客人,这柄星沉剑是你的了。」 有人将星沉剑送到八号包厢,凌星渊付了六十块中品灵石。 常玉书问:「怎么想到要买这柄剑?」 凌星渊随口道:「当个收藏品也不错。」 他买这柄剑,当然不是为了当藏品,而是他手上刚好有材料,能让这柄剑重回天阶,甚至是超越天阶。 一件件宝物落入各人手中,终于到了最后三件拍品。 几个人将一个覆盖着黑布的瓶状东西搬上了拍卖台,主持人掀开了黑布。黑布之下,是一个装满水的琉璃瓶,瓶中有一个人,人身鱼尾,貌可倾城。 众人看到它的容貌,不禁神为之夺。 主持人说:「如诸位所见,这是一只鲛人,织水为绡,泣泪为珠。大家也知道鲛人有多么珍惜难得,起价一千上品灵石。」 一时气氛火热,众人纷纷出价。 最终,这只鲛人被人以五千上品灵石拍得。 一个人端着盘子走上了拍卖台,掀开黑布,下面是一颗蛋。 主持人说:「这颗蛋,是一颗龙蛋,是从方丈派中流出。虽然不是真龙,也是极为难得的仙宠了,起价一千五百上品灵石。」 这颗蛋最后的成交价是六千上品灵石。 一个人端着盘子走上台,这次黑布之下,是一本薄薄的册子。 主持人说:「这本册子,乃是一部功法。卖家是一位修为在大乘期的大能,他向海市保证,这部功法是天下第一的功法。若是修炼了这本功法,修为不能一日千里,他便将拍卖所得的灵石全部退回。」 在场许多人心想:天下第一,好大的口气。 「这部功法,名为《一气混元功》,底价一万上品灵石。」 凌星渊的手抓住了椅子的扶手,随即又松开。他可以肯定,世上只有一部《一气混元功》,也只有他一个人会这部功法。眼前这本《一气混元功》,一定是假的。那么,是谁把这本功法抛出来,那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在场的众人,为这部功法发了疯,价格飞速往上涨。 「十万上品灵石。」 十万上品灵石是个什么概念,修真界能拿出十万上品灵石的不过寥寥几人,你甚至可以拿这笔钱买下几个国家。而今天,一本功法拍出了十万上品灵石! 主持人的神情也不禁有几分激动,「十万上品灵石一次,十万上品灵石两次,十万上品灵石三次,恭喜二号包厢的客人获得这本《一气混元功》。」 凌星渊忽然有些明白了这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现在身怀一气混元功,不仅是怀着绝世功法,还相当于身怀十万上品灵石。若是让人知道了,他便永无宁日了。不过,这本《一气混元功》是假的,却被人以十万上品灵石拍下,若是别人发现自己花大价钱买了一本假书,怎么可能忍气吞声,那么就只可能是买家左手倒右手了。 他看了一眼二号包厢,心中揣测包厢中人的身份。 拍卖结束,常玉书对凌星渊说:「我们回去吧。」 「好。」凌星渊站了起来。 …… 海市结束之后,崑崙派三人托人将无定铁带去扶桑派,然后乘船前往沧海派。 他们到了沧海派,便有沧海派弟子前来迎接。 在几名沧海派弟子引领之下,他们走到了沧海派的门口。 沧海派位于一座山上,多植松柏,云雾缭绕。有石阶从山顶一直延伸到山脚,石阶上有重重石门。石阶与石门均是遍生青苔,古朴厚重。 苏贯晴正顺着石阶,向下走来,一眼就看到了凌星渊。 凌星渊笑道:「苏贯晴,又见面了。」 苏贯晴哼了一声,「跟我来吧。」 崑崙派三人走在苏贯晴的身后,脚底下石阶的缝隙中小草青翠可爱,两旁的树木也是枝繁叶茂。 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了山顶。 众人进了沧海派的紫石宫,在大殿中见到了沧海派掌门林雨石。 林雨石的面色有些苍白,正要开口说话,先咳嗽了几声,「不瞒诸位,我回到沧海派之后,有魔族盗窃五彩石,我与魔族打斗一番,还是让五彩石被魔族偷走了。」 五彩石,是沧海派的镇派之宝,也是五大神器之一。当初女娲鍊石补天,此石便是补天的遗留,蕴含无上神力。 徐子真惊道:「什么!」 常玉书虽然吃惊,神态还是十分镇定,「可否请掌门说得详细一些。」 林雨石娓娓道来,「那魔族夺舍了我的一名弟子,潜入紫石宫中,偷盗五彩石,被人发现。于是我领了几名弟子追踪这名魔族,想要将五彩石夺回。追踪过程中,几名弟子由于修为不足,渐渐落下了,只有我还在紧跟那名魔族。最后,我与魔族在海面上大战,战斗之中,我将五彩石削成了两半,一半被那名魔族带走,另一半那时还在我的手中。不过我因为受了重伤,坠落海中,等我醒来,手中的另一半五彩石已经不见了。」 常玉书问:「掌门可派人搜寻了那一片海域?」 林雨石答:「我已派人搜寻过,并无所获。」 第46页 凌星渊想了想,说:「如果那一半五彩石并未落入魔族手中,那魔族可能并未远去,还在沧海派附近。我们可以假称另一半五彩石仍在我们手中,引诱那名魔族出现,将魔族手中的一半五彩石夺回。」 林雨石眼睛一亮,「好办法。」 凌星渊说:「也不是什么高明的法子,这种法子普通人也能想得出,不过是诸位一时心急罢了。」 林雨石郑重道:「便请几位暂时在沧海派中住下,助我寻回五彩石。」 …… 几名沧海派弟子带着崑崙派三人去了房间,其中凌星渊是由苏贯晴带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苏贯晴转过身,盯着凌星渊,像是狼盯着兔子,「这次我们要面对的是魔族,非同小可,像你修为这么低的人,躲在众人后面就可以了。」 凌星渊笑了笑,说:「我已经见过几次魔族了。」 「哦,那你现在还没有少胳膊少腿,真是不容易。」苏贯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见了凌星渊,就语中带刺。 凌星渊说:「我是崑崙派弟子,掌门遣我出使各大门派,自然有他的用意。」 苏贯晴撇了撇嘴,「换了我,我就绝对不会让一个金丹期都不到的人做使者。」 凌星渊直截了当地说:「你到底关心我,还是看不起我。」 苏贯晴脸涨得通红,「我……你……」 凌星渊看了苏贯晴一眼,「我就当你是关心我吧。」 「谁关心你了!」苏贯晴大声道。 凌星渊打趣道:「你要是对别人也是这个态度,以后就讨不着媳妇了。」 苏贯晴的脸更红了,「你才讨不着媳妇!」 凌星渊想起了一件事,从储物戒中拿出了炎火珠,「你上次送我的炎火珠,多谢你了。」 也是因为这颗炎火珠,他才知道面前人不过是嘴硬心软而已。 「既然给了你,就是你的东西了。」苏贯晴不肯接过炎火珠。 「那我收下了。」凌星渊又将炎火珠放进了储物戒里,不过他盘算着送件东西给苏贯晴,作为回礼。 「你休息吧,别让我看见你没精打采的样子。」说完,苏贯晴就走出了房间。 凌星渊看着苏贯晴的背影,摇了摇头。 第二十七章 凌星渊打了会坐, 一直到天色渐暗。 他洗漱一番后,上床休息。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路过一座山。山崩了, 他被压在山下, 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 他睁开眼睛,发现一具沉甸甸的躯体压着他。 那人脸戴修罗鬼面具, 正是碧无情。 身下床铺柔软,眼前锦帐富丽, 空气里香气馥郁, 这明显不是沧海派,而是不知道什么地方。 凌星渊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碧无情沉声道:「因为你答应过我。」 凌星渊这才发现碧无情的脖子上都是冷汗, 似乎在忍痛。他推了推碧无情, 「你起来。」 碧无情从凌星渊身上爬了起来,坐在床上, 坐姿十分潇洒恣意。若不是身上的冷汗,他此刻一点也不像一个走火入魔的人。 凌星渊也坐了起来,盘起双腿,伸出双掌, 「你也像我这样坐, 然后与我双掌相合。」 都到了这个时候, 碧无情还有心情开玩笑,「不要脱个衣服什么的吗?」 凌星渊诧异地看了碧无情一眼,「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邪门歪道?」 碧无情也盘起了腿, 与凌星渊双掌相接。 凌星渊运起一气混元功,真气从他的双掌流出,到了碧无情的身体之中,运转一圈后,又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体之中。不过,若说他的真气是池塘,那碧无情的真气就是汪洋大海。 他心想:这个人的修为,恐怕不逊于他的师父白忘寒。哪怕碧无情对上魔主诸渊,估计都有一战之力。 碧无情感到身上的痛楚稍减,不禁暗嘆一气混元功的神奇。他寻遍世间灵药与奇功,都无法缓解他走火入魔之苦。然而面前这名小小的崑崙派弟子,却做到了世间无人能做到的事。 两人便维持这个姿势,过了一夜。 凌星渊撤回掌,感觉自己的修为隐隐要突破金丹期。 他为碧无情调息,不仅能为碧无情解决走火入魔的问题,而且对双方的修为也有益,不过这点修为的增长,对于凌星渊来说是一日千里,对碧无情来说就不过是九牛一毛了。 他们二人真气交流之时,有凌星渊的真气融入了碧无情的真气之中,也有碧无情的真气融入了凌星渊的真气之中。虽然他们二人修习的功法不同,但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能化为万物,万物也能化为一,这便是一气混元功的真谛。 碧无情感嘆道:「一气混元功,果然神妙非常。」 他感觉一气混元功不仅能缓解他一时之苦,他若是与凌星渊多同修几次,说不定长久困扰他的痼疾便能解除。 虽然知道碧无情多半不会说出去,凌星渊还是说:「我身怀一气混元功之事,希望碧教主能为我保密。」 碧无情凑近了凌星渊,两人脸庞几乎要相贴,「那你付什么作为本教主的封口费?」 凌星渊的头往后退了退,「我为碧教主调息还不够吗?」 碧无情笑道:「我等魔族,可是向来贪得无厌。」 第47页 凌星渊看着碧无情说:「我看碧教主,与寻常魔族不同。」 「哦,哪里不同?」碧无情问。 「其他魔族对魔主诸渊都十分尊敬仰慕,而且希望能打破封印,救出魔主,但是碧教主似乎对此事却并不热衷。」凌星渊说这话,其实有几分试探的意味。 「魔族中,以强者为尊。诸渊在魔族之中最强,所以众魔敬慕。我虽不及诸渊,但也与他相差不远。他若是在我面前,我自然要听令于他。但他不在我面前,其他人也就别想扯着他的大旗号令于我。」碧无情顿了顿,「至于诸渊被封印之事,我不会插手。我现在自由自在,比诸渊在的时候还要快活。当然,有人要救诸渊,我也不会阻止,毕竟我也是魔族。」 凌星渊听了碧无情这一番话,说:「碧教主真是洒脱。」 碧无情承诺道:「你解我走火入魔之苦,若是日后魔洗天下,我必护你周全。」 凌星渊微笑道:「说不定日后战场上,我要与碧教主刀兵相见。」 若是日后真的魔洗天下,他的师兄弟皆惨死,师门被灭,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仰赖魔族鼻息,又有什么意思呢? 碧无情觉得有些好笑,凌星渊这样的修为,恐怕在他手底下走不过一招,然而凌星渊的神情又是那样的认真,似乎凌星渊真能办到一般。他说:「若真有那么一日,我让你三招。」 凌星渊脸上笑意更深,「碧教主此刻小看我,小心日后败于我手。」 碧无情大笑,「若真的败于你手,我修罗教便退出道魔大战。」 「碧教主可要记住今日诺言啊。」凌星渊意味深长地说。 碧无情不相信自己会败于凌星渊之手,不过他还是说:「你若不信,我们击掌为誓。」 「好。」凌星渊伸出了手。 两人看着对方的眼睛,双掌相击。 凌星渊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明了,「我要回沧海派了。」 碧无情调笑道:「可要我将你抱回去?」 他便是潜入凌星渊房中,用被子一裹,将凌星渊抱了回来。以往这样的事,可以遣手下去做,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闲情,居然亲自去做这种偷香窃玉之事。 凌星渊连忙拒绝,「不用了。」 …… 凌星渊回到沧海派中,发现自己的房间多了一个人。 常玉书坐在桌边,手边的茶已经冷了。他看向凌星渊,「我心中不安,就来到了师弟房中,结果发现师弟一夜都没有回来。」 凌星渊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师兄……」 常玉书苦涩地笑了笑,「你若是不想说,可以不说,我总是相信你的。」 若是其他的事,凌星渊肯定马上就告诉常玉书了,可昨晚的事,涉及到碧无情的秘密,实在是不好同人说。他说:「我知道师兄一贯是体贴的。」 常玉书低声道:「有时候,我也想做个不体贴的人。」 做一个温柔的人,总是能得到更多的喜爱。天长日久,他已分不清自己是天性如此,还是习惯了伪装。 凌星渊没听清常玉书刚才那句话,「师兄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你脖子上是什么?」常玉书看到凌星渊脖子上的红痕,温柔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凌星渊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脖子上有什么吗?」 常玉书拿出一面镜子,「你自己看吧。」 凌星渊看到自己脖子上的红痕,「莫非是被蚊子咬的?」 常玉书盯着凌星渊看了一会,问:「师弟,你昨晚到底见了什么人?告诉师兄好吗。」 凌星渊犹豫了一下,说:「我昨晚……见了碧无情。」 「原来是碧教主。」常玉书微笑,但眼神却显得很冷漠,「师弟,碧教主究竟并非我们同道中人,你不可对他放下戒心。」 凌星渊点了点头,「我知道。」 「师弟昨晚似乎没有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常玉书走出了房间。 …… 常玉书走后,凌星渊正想休息,却被什么东西砸中了脑袋。他低头一看,那袭击他的东西是一颗果子。 「蠢材。」 凌星渊向传来声音的地方一看,发现窗户外面有一颗树,树上就结着刚才砸他的果子,还坐着一个人——苏贯晴。 刚才房间里发生的事,都被苏贯晴看在了眼中。他抬起下巴,「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人。」 凌星渊觉得自己虽然算不上聪明绝顶,但也绝对不算蠢笨,「你才是笨蛋。」 苏贯晴嗤笑道:「你要不是蠢人,怎么会连自己身边虎狼环伺都不知道。」 凌星渊疑惑道:「什么虎狼环伺?」 苏贯晴将凌星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你虽然生得好看,也不算倾国倾城,怎么就这么招蜂引蝶。」 凌星渊更纳闷了,自从他来到此世,可没有一个姑娘对他表示过好感,他哪里算得上招蜂引蝶。他看着苏贯晴说:「你是不是脑子被撞坏了。」 苏贯晴从树下跳进了房间,他走到凌星渊身边,抓住了凌星渊的肩膀,用大拇指搓了搓凌星渊脖子上的痕迹,把凌星渊的脖子弄得通红一片。他看到原来的痕迹消失,这个人脖子上现在都是他弄出的痕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这个白痴,连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 第48页 「你干什么,好痛。」凌星渊本来想躲,但是苏贯晴的手跟铁钳一样,让他不能动弹。 苏贯晴松开抓着凌星渊肩膀的手,「你干脆和我睡一间房算了,省的半夜又被人掳了去。不过,我睡床,你睡地板。」 凌星渊感觉自己简直没法和苏贯晴沟通,「我还没答应和你一间房呢。」 苏贯晴命令道:「那个碧无情,以后你离他远点。还有你师兄,你也防备着点。」 凌星渊压下心中怒气,说:「师兄对我很好,碧教主对我也没什么歹意。」 「你听我的就是了。」说完,苏贯晴就走了。 凌星渊一脸迷惑,他最后决定不想了,脱衣上床睡觉。他昨晚和碧无情练了一晚上的功,还没有休息呢。 第二十八章 过了几日, 林雨石宣布找回了「五彩石」,还大张旗鼓办了个将「五彩石」迎回紫石宫的仪式。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从山脚向山顶走去,旌旗招展, 锣鼓喧天。领头的人就是林雨石的弟子苏贯晴, 手捧着装有「五彩石」的盒子。 崑崙派三人也跟在队伍的末尾, 以防不测。 徐子真低声问道:「这样魔族会出现吗?」 凌星渊答:「不会。」 徐子真诧异道:「那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常玉书回答了这个问题,「林掌门就在紫石宫中, 距离我们不远,魔族此刻出现, 无异于自投罗网。如果我是魔族, 我会在『五彩石』回到紫石宫之后再动手,毕竟日日防备, 总有疏漏。我们如此作为的目的, 就是要将『五彩石』已回到紫石宫这个消息传递给魔族。」 徐子真又问:「如此大张旗鼓,魔族岂不会知道有诈?」 常玉书沉声道:「崑崙虚已囚禁魔主万年, 魔族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迎魔主破封了。」 说话间,众人已走到了山顶。 众人都留在了宫殿外,只苏贯晴一人走入了紫石宫。 过了一会,紫石宫的大门打开, 众人才走了进去。 紫石宫有三尊巨大的三清祖师塑像, 都身披黄袍, 前面除了香炉之外,只供奉了一些鲜花。祖师像上面有一个牌匾,写着「道炁长存」四个字。 林雨石就站在三清祖师像之前, 他身穿宽身大袖的紫色道袍,交领右衽,头上是束髻莲冠,一手念珠,一手拂尘。 苏贯晴站在林雨石的身边,手上的盒子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林雨石将手上的念珠和拂尘递给了苏贯晴,自己拿了一支香点燃,插在了三清祖师面前的香炉中。他朗声道:「弟子蒙祖师庇佑,将『五彩石』寻回,日后必继续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盪清世间魔氛,还宇内清平。」 一众沧海派弟子也齐声道: 「除魔卫道,盪清魔氛! 除魔卫道,盪清魔氛! 除魔卫道,盪清魔氛!」 …… 仪式结束之后的几日,紫石宫中风平浪静。 凌星渊寻了处僻静的地方练剑,因为练剑这种事,除非像他师父一样达到「心中有剑」的境界,否则三天不练手生。 他练完剑之后,想要回房,结果在路上听到两个沧海派弟子在说话。 「我听人说,今天是苏师兄的生辰,你说我送什么比较好?」 凌星渊走得快,于是没听到另一个人说——「千万不要,苏师兄不喜欢别人提他的生辰,一提就沉着一张脸,可怕极了。」 他思忖道,之前苏贯晴送他炎火珠,既然今日是苏贯晴的生辰,他正好回礼。 他寻了个沧海派弟子问:「你可知道苏贯晴在哪里?」 沧海派弟子答:「苏师兄在练武场。」 凌星渊犯了难,他对于沧海派不熟,不认得路,「请问练武场在哪里?」 这名沧海派弟子见凌星渊生得好看,面容可亲,说:「我带你去吧。」 凌星渊跟着这名沧海派弟子,去了练武场。 偌大的练武场中,只有苏贯晴一个人。 苏贯晴正在打木桩,拳脚凌厉,并且身边已经有了好几个打坏了的的木桩。 这些木桩因为是供修真者使用,所以用的不是普通的材料,坚固异常。平时沧海派弟子用来练功,积年累月,都未见损坏。苏贯晴却能将其打坏,可见其手上功夫,十分不俗。 凌星渊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你……是不是不高兴?」 苏贯晴停下了手中动作,「你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今天是你的生辰,这件东西送给你。」凌星渊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七海如意,这件法宝是当初谢景明送给他的,能提升持有人在海上的一个境界。比方说一个人是金丹期,有了七海如意,在海上就相当于元婴期。沧海派附近多海,这件法宝正适合苏贯晴。 带凌星渊来练武场的那名沧海派弟子,听了凌星渊的话,吓得面色苍白。 苏贯晴沉默了一会,从凌星渊手中接过了七海如意,「多谢。」 凌星渊觉得更加不对劲了,若是平时,苏贯晴肯定是要出言讽刺他几句的。不过,苏贯晴对他态度好,他反而觉得不正常;苏贯晴对他态度差,他反而觉得正常。或许不对劲的人,是他才对。 「我还有其他的事,先走一步了。」那名沧海派弟子说完便走了。 练武场中,只剩下了苏贯晴和凌星渊二人。 第49页 苏贯晴皱眉道:「你怎么还不走?」 凌星渊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 「抱歉,你记得我生辰,还送我礼物,我很开心。」苏贯晴顿了顿,「每年这个时候,我都是这个样子,你不要放在心上。」 凌星渊睁大了眼睛,「你是苏贯晴吗?你不会被人夺舍了吧。」 苏贯晴盯着凌星渊看了一会,说:「你这个白痴。」 凌星渊松了口气——这熟悉的口吻,这熟悉的态度,这就是他认识的苏贯晴了。 苏贯晴伸出两只手,一左一右捏住了凌星渊的脸,用力拉扯。将一张好看的面孔,弄得奇形怪状。 凌星渊含含煳煳地说:「你干什么?」 「你这个笨蛋,傻子,蠢人。」苏贯晴看着凌星渊,「我……我……」 他都要凌星渊走,可凌星渊还是没有走,再这样下去,他就非这个人不可了。别人都怕他,为什么这个人不怕他。 凌星渊抓住苏贯晴的两只手,「你再骂我,我就生气了。」 苏贯晴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过生辰吗?」 「为什么?」凌星渊说。 苏贯晴低声道:「因为我母亲是难产死的,我的生辰,就是我母亲的忌日。所以,我从来都不过生辰。每年到了这个日子,就好像提醒我,是我害死了我的母亲。」 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对人说过。但今天对着凌星渊,他不知为何说出了口。 自他出生起从来没有人给他过生辰,就连他的家人,在他生辰那天,都会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仿佛他不是一个幼童,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妖魔。 凌星渊不知道如何安慰苏贯晴,「我来给你过生辰吧。」 「你要怎么给我过?」苏贯晴心中生出几分期待。 凌星渊想了想,说:「过生辰当然要……吃长寿面。」 苏贯晴问:「你要做给我吃吗?」 「做就做。」凌星渊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底气,因为他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 …… 两人说做就做,去了沧海派的厨房 厨子们看到二人,大吃一惊。因为像他们这样的贵人,是从来不会踏足这种地方的。 苏贯晴对厨子说:「你们先出去吧。」 几个厨子面面相觑,放下手中东西,出了厨房。 凌星渊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没煮过面,不过看过别人煮面。 他回忆着以前看别人煮面的场景,看到灶里生着火,锅也架好了,就往锅里倒了些水。接着,他在厨房里找了找,找到了面条,虽然不是龙鬚面,不过也凑合了。 水烧开后,他把面条放入了锅中。 他拿出一个碗,往里面放了些油盐酱醋。 他估摸着面条已经熟了,就把面条捞起来,放入碗中,然后搅拌了一下。一碗面,就这样做好了。 凌星渊做这些的时候,苏贯晴一直看着他。 凌星渊把碗端到了桌子上,「快吃吧,这可是我第一次给人煮面。」 苏贯晴在桌边坐下,看着这碗面。这碗面从卖相上来看,实在是乏善可陈,不过说不定味道不错。 怀着这样的心思,他吃了一口,面色微变。他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不过下一刻他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吃着面。 凌星渊问:「好吃吗?」 苏贯晴诚实地说:「好难吃。」 凌星渊第一次下厨,不知道调味料要多少,于是放多了盐。这一碗面,咸到让苏贯晴以为自己是在空口吃盐。 「难吃你别吃了。」凌星渊气鼓鼓地想要抢过碗。 「你给我做的,就是我的了。」苏贯晴护住碗。 凌星渊又问:「真的很难吃吗?」 他看着这碗面,自己都想尝尝,看看有多难吃。不过,他又想到这碗面已经被苏贯晴吃过,里面已经有了苏贯晴的口水,他才不要吃男人的口水。 苏贯晴将一碗面都吃完,放下了筷子。然后他倒了三杯茶,全部喝完了。这厨房里只有一些粗茶,平时他肯定是不会喝的,不过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生辰快乐。」凌星渊微笑道,「总有那么一个人,会感谢你的出生,你一定会遇到的。」 苏贯晴心道,我就很感谢你的出生,感谢让我遇见你。 第二十九章 然而看似平静的生活之下, 汹涌的暗流从未平息。 一天夜里,一个人潜入了紫石宫三清殿中。 林雨石本来正在打坐,听得铃声响动, 知道有人碰触了机关。他连忙拿起剑, 向三清殿赶去。 等他赶到三清殿时, 正看到一道黑影从殿中逃出。他喝道:「哪里走!」追了上去。 铃声也惊醒了其他沧海派弟子,众人聚集在了三清殿前。 崑崙派三人亦赶到了三清殿, 正看到林雨石追着一道黑影远去。 凌星渊喊道:「林掌门,穷寇勿追!」可惜他开口的时候已经晚了, 林雨石和那个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常玉书心念电转, 「这恐怕是调虎离山之计。」 「我去追回林掌门。」徐子真说完就走。 凌星渊皱眉道:「若是魔族再来,该如何是好?」 沧海派之中, 只有林雨石是大乘期, 其他人修为远不及林雨石。若是来个修为高深的魔族,便如狼入羊群一般。 第50页 常玉书苦笑道:「已经来了。」 暗夜中, 一道电光从天空中噼下。电光散去后,显露出一道人影来。他犀颅玉颊,蜂腰猿背,冷然道:「交出另外半块五彩石, 饶尔等不死。」 一股强大的威压, 向众人逼来。甚至有沧海派弟子受不住这股压力, 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一名沧海派长老越众而出,「魔物休得猖狂!」 他祭出飞剑, 便与那魔族斗在一起。然而不出三招,他就被魔族一掌拍中了胸口。 魔族化掌为抓,竟是活生生将那名长老的心脏掏了出来。他将心脏扔在地上,舔了舔手上的血。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眼神淡漠,不像是人,反而像是兽类。 众人看这名魔族的眼神更是惊恐,因为那名长老的修为是化神期,这魔族却能如此轻易地打败他,说明这个魔族的修为起码是洞虚期。除了崑崙派掌门林雨石,恐怕无人是这名魔族的对手。 「五彩石在我这里,你要便来追我吧!」苏贯晴举起假的五彩石,然后纵身远去。 魔族低吼一声,追着苏贯晴走了。 凌星渊想要跟去,却被常玉书拉住了。 常玉书看着凌星渊说:「你不是那魔族的对手,去了也是枉送性命。」 凌星渊问:「师兄,你向来不惜命,为何却叫我惜命?」 常玉书低声道:「因为在师兄看来,你的命,比师兄的命,比世间任何人的命都要重要。」 凌星渊忧心如焚,他怕去晚了,就只能看到苏贯晴的尸体了,「师兄,我是一定要去的。」 常玉书嘆息道:「我同你一起去吧。」 他已看出了苏贯晴对凌星渊的情意,凌星渊虽然对苏贯晴无意,却有青梅竹马的情谊。他如今要同凌星渊一同去救苏贯晴,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 苏贯晴在前面奔逃,那名魔族紧随其后。 魔族冷冷道:「等我追到你,我便要将你剥皮抽筋。」 苏贯晴嗤笑道:「追上我再说吧。」 他一直逃到了海上,拿出了凌星渊赠他的七海如意。他感到自己的修为从金丹期,一跃到了元婴期。 然而化神期的沧海派长老都不是那名魔族的对手,元婴期的他也不过是蚍蜉撼树。但是,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魔族屠戮沧海派弟子。他作为沧海派的掌门弟子,有他的一份责任。 他拿出了自己的佩剑晚晴,对上了那名魔族。 魔族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这是苏贯晴一生最危险的时刻,他面对的是一场毫无生路的死局。 魔族一掌向苏贯晴拍去,他朴实无华的一招,却仿佛泰山一般向苏贯晴压去。 苏贯晴盯着魔族的手掌,到了此刻,他才知道,财帛也好,师长也好,地位也好,俱不能依靠。他能依靠的,唯有手中剑。 他拜入沧海派,师父便授予了他这把晚晴剑。随后,是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相伴,无数次挥洒汗水,无数次死里逃生。他用这把剑打败了无数人,也曾经败于人手。 今日,剑在人在,剑断人亡。 苏贯晴身上真气狂增,竟是在这死局中开悟了,提升了一个境界。 魔族动作一顿,「你在此种境地下,竟能开悟,日后必定前途不可限量,可惜你今日就要死在此处了。死之前,我便让你做个明白鬼,我名黯电,乃是魔主座下四名护法之一。你死在我手上,不冤了。」 说完,他继续一掌拍向苏贯晴。 苏贯晴受了黯电一掌,倒飞了出去,鲜血狂喷。 黯电见苏贯晴未死,追了上去,正欲结果他的性命。 「住手!」凌星渊赶到了现场,他祭出了别风剑,拦在了苏贯晴与黯电之间。 常玉书也拔出了玉山剑,站在了凌星渊的身边。 黯电不屑地说:「一个金丹期,一个筑基期,也敢与我为敌。」 「我等既为崑崙弟子,一不畏强,二不畏死。」凌星渊以为自己面对黯电的时候会害怕,但当他真正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他的心情居然很平静。 这一刻他彻彻底底认识到,他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 死或许可怕,但永远不是最可怕的事。有时候一个人活着,还不如死去。 常玉书笑道:「说得好!」 常玉书与凌星渊结成了剑阵,共抗黯电。他们二人,一人是玉虚峰弟子,一人是清虚峰弟子,平时并不在一起修炼。然而他们运起剑阵,竟好似演练了千百回。 崑崙剑阵,在修真界享有盛名。它呈现出来的威力,并不是简单地将剑阵中人的修为相加,而是看剑阵中人的默契程度。默契程度越高,剑阵的威力越大。 黯电对上剑阵,竟是一时无法奈何这两人。 凌星渊眼角的余光看到苏贯晴爬了起来,大声道:「苏贯晴,你快走!」 他一分神,就被黯电一掌击中,手中别风剑寸寸碎裂。 崑崙剑阵,破。 黯电冷厉道:「一个也别想走。」 难道今日他们三人,就要命丧于此? 凌星渊嘴角见血,额头冒汗。他勐然想起自己还有件保命的法宝,连忙捏碎了手腕红绳上的魂珠。 魂珠破碎,随即又凝结成一道白色身影。 黯电瞳孔紧缩,「白忘寒!」 第51页 没有魔族不认识白忘寒——他的名字,教无数魔族闻风丧胆。他的雪鸿剑和斩仙剑,不知饮过多少魔族的鲜血。 一剑,白忘寒只挥出了一剑。 这一瞬间,天地无声,日月无光。 不可一世的黯电被这一剑噼成了两半,脏器和鲜血哗啦啦地往下掉,和尸体一同坠落进了海里。 白忘寒看也不看黯电一眼,飘到了凌星渊的身边。他注视着凌星渊,心中有千言万语,然而话到嘴边,只说出了一句「你受伤了。」 凌星渊平时没想过白忘寒,可一见到他,竟生出几分思念之情来,「幸好有师父相助,否则我等今日恐怕都无法生还。」 白忘寒问:「我给你的丹药呢?」 凌星渊抹去嘴角鲜血,从储物戒中拿出丹药服下。他想要将丹药分给常玉书和苏贯晴,却被白忘寒打横抱起。他睁大眼睛,「师父。」 白忘寒淡淡道:「你受伤了。」 常玉书和苏贯晴看着白忘寒,俱是惊讶。虽说白忘寒与凌星渊是师徒,但这也太过亲密了。 …… 白忘寒御起飞剑,抱着凌星渊回了沧海派。 虽然是在夜里,没什么人看到,凌星渊还是觉得十分尴尬,「我的伤不重,师父可以放我下来了。」 白忘寒问道:「你的房间在哪里?」 凌星渊知道白忘寒是不打算将他放下来了,只好将自己的房间的位置告诉了白忘寒。 白忘寒一路把凌星渊抱到了房间的床上,给他脱去外衣,还打算给他脱靴子。 凌星渊连忙道:「我自己来!」 他坐在床上,脱下了靴子——哪有师父给徒弟脱鞋子的,更何况他的师父还是白忘寒。 白忘寒按着凌星渊的肩膀,让他躺下,又给他盖上被子,「好好休息。」 凌星渊哭笑不得,白忘寒的这一番作为,几乎要让他以为自己其实是身受重伤,不能自理。 白忘寒做完这一切,才到旁边的榻上打坐。 凌星渊偏过头,看着白忘寒。他忽然觉得很安心,有这个人在他身边,他无需筹谋算计,不用担惊受怕。 他渐渐涌上了困意,闭上了眼睛。 白忘寒听着凌星渊的唿吸,知道这个人已经入睡了。他下了榻,走到了床边,注视凌星渊良久,然后低下头,在凌星渊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顾以声的腿部挂件 3个;nirvan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nirvana 3瓶;鸭什么鸭、包子来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章 凌星渊醒来的时候, 发现白忘寒仍在榻上打坐。 白忘寒一察觉凌星渊醒来,就睁开了眼睛。一双明眸,默默注视着凌星渊。良久, 他才开口道:「你清减了。」 「有吗?」凌星渊没觉得自己瘦了。 或许有一种瘦, 叫做你师父觉得你瘦了。 白忘寒淡淡道:「在外面, 终究不如崑崙。」 可惜凌星渊并没有领略白忘寒话中的深意,他问:「师父是从崑崙来的吗?」 「不, 这只是我的化身。」白忘寒顿了顿,「化身法力有限, 若是法力用完, 便会消失。」 凌星渊奇道:「居然是这样吗。」 白忘寒低声道:「在消失之前,我会护你周全。」 凌星渊仔细打量了白忘寒一会, 「这具化身真是神奇, 看起来和师父本人没什么分别。」 他胡思乱想道,不知道摸上去是不是也和真人没有区别, 不过他是不敢摸的,哪怕白忘寒愿意让他摸一摸。 白忘寒问:「你在想什么?」 凌星渊下意识就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我想摸一摸师父。」 白忘寒沉默片刻,说:「你想摸哪里?」 凌星渊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 「这个……师父你不用放在心上。」 白忘寒下了榻, 走到凌星渊身边,拉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左胸口。 凌星渊感受到薄薄衣物下传来的温度,以及白忘寒心脏的跳动, 一时怔愣。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感到手下的心脏跳得有些快。 「化身与我并无分别,也是血肉骨皮。」白忘寒垂下眼眸。 这时,外门响起了敲门声,凌星渊连忙收回了手。 白忘寒看着凌星渊的手,惘然若失。 「师弟,你起了吗?」门外传来常玉书的声音。 「我起了。」凌星渊穿上外衣和靴子。 他出了房间,白忘寒跟在他的身后。 常玉书的视线在白忘寒身上停顿了一瞬间,然后转向了凌星渊,「林掌门已经回来了,正在紫石宫中,我们去见林掌门吧。」 白忘寒是他的长辈,若在平时,他是断然做不出见了白忘寒却不打招唿这种事。可不知为何,他看见白忘寒和凌星渊站在一起,便觉得心里堵得慌,竟希望白忘寒不存在比较好。 昨夜白忘寒与凌星渊必是在房间里一起过了一夜,在清虚峰上,两人也是日日相对。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一颗明星,莫非要落入白忘寒的怀中? 这样想着,他满心都是酸涩。 第52页 他的修为与地位皆不及白忘寒,拿什么同白忘寒相比呢?这一点温柔体贴,也未必是出自本心。 凌星渊却是不知常玉书心中波澜,点头道:「好。」 凌星渊和常玉书向前走去,两人肩并着肩。 白忘寒本在两人后面,他加快了脚步,走在了凌星渊的另一边。 于是,一人在凌星渊的左边,一人在凌星渊的右边。这三人同行,气质容貌均是不俗,竟好似一道风景。 …… 三人到了紫石宫,宫中人头攒攒。 林雨石坐在椅子上,面沉如水。苏贯晴站在他身边,神情也是不太好。 他们面前一个魔族半跪着,被捆得严严实实的。这魔族身上的衣物多处被利器划破,露出各种伤口来,一看就是经歷了一场大战。 徐子真就站在这个魔族旁边,面色苍白,衣服上沾了血迹,想是受了伤。 常玉书走到徐子真身边,关心道:「徐师弟,你受伤了。」 徐子真说:「多谢常师兄关心,我的伤不重。」 林雨石看到白忘寒,站了起来。白忘寒昨夜斩魔之事,已经有人告诉他了。 他惭愧道:「没想到我门中事务,竟劳白师兄不远千里从崑崙赶来,敝人真是羞愧。」 白忘寒淡然道:「是我的化身。」 林雨石顿觉尴尬,以他的修为,居然没有第一眼看出面前是白忘寒的化身,「哦,竟是白师兄的化身吗?实是宛若真人,是我眼拙了。」 白忘寒向来不喜与人寒暄,与林雨石说了几句话,便觉不耐。他冷然道:「正事要紧。」 「是,正事要紧。」林雨石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看向那名魔族,「你若是交出那半块五彩石,我就饶你一条性命。」 他昨晚追上这名魔族,与徐子真联手将其擒获。魔族一般宁死也不愿落入修真者手中,能生擒此魔,殊为不易。不过,他们并没有在这名魔族身上搜出五彩石。 另外,昨夜死在白忘寒手上的魔族黯电,五彩石也不在他身上。 魔族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林雨石怒气勃发,「来人,上刑!」 魔族听了林雨石的话,脸上还是无惧无畏。他在魔族之中,见多了各种残酷手段,是修真者远远不能比的。若是他将五彩石的下落说出,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常玉书皱眉道:「恐怕就算是刑讯此魔,他也不会说出五彩石的下落。」 林雨石想到五彩石下落不明,就忧心如焚,「那要如何是好?」 苏贯晴开口道:「不如将此魔暂且押入地牢,或许其他人会来救他。」 常玉书摇了摇头,「魔族性孤,哪怕是父母兄弟之间,也毫无情谊,恐怕无人会来救他。」 「我身为沧海派掌门,却将镇派之宝遗失,日后九泉之下,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林雨石说到动情处,眼眶湿润。 凌星渊本来寄希望于这两名魔族暂未将五彩石交予族内,现在看来还是晚了。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魔族手中只有半块五彩石,无法用来破坏魔主封印。 「既然你不愿说出五彩石下落,也无人会来救你,那么你于我就无用了。」林雨石走到那名魔族面前,一剑斩下了他的头颅。 鲜血激射而出,头颅骨碌碌地在地上滚动,留下一道血痕。 常玉书见五彩石寻回无望,抱拳道:「五彩石遗失之事,我会禀告掌门。我们已在沧海派中打扰多日,是时候离开了。」 「我派身为五大仙门之一,却不能履行守护神器之责,让神器遗失,真是汗颜。」林雨石顿了顿,「另外诸位在我派之时,我因为忧心神器之事,多有怠慢。诸位不如多留几天,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常玉书歉意地说:「我等有要事在身,恐怕无法在沧海派多做停留。」 林雨石听了常玉书的话,心生遗憾。他对于崑崙派这三人颇为欣赏,若是他门中弟子皆如这三人,何愁沧海派不兴。他看向苏贯晴,「贯晴,你去送一送他们吧。」 在他看来,他沧海派中也只有苏贯晴能与常玉书相比。不过,若是苏贯晴能学到常玉书身上的几分稳重,那就更好了。 「是,师父。」苏贯晴说。 …… 苏贯晴带着崑崙派四人出了沧海派,一路送到了岸边。 岸边停泊着一艘大船,海风习习,沙鸥翔舞。 「我就送到这里了,诸位保重。」苏贯晴口里说着「诸位」,眼睛却是只看着凌星渊。 常玉书说:「就此别过。」 众人与苏贯晴道别之后,一一上船。 凌星渊正欲上船,却被苏贯晴叫住。 「凌星渊!」 凌星渊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怎么了?」 苏贯晴低声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能再相见。」 他话语中,难掩伤感。自从他二人长大之后,除了在崑崙派中见了一面,就是在沧海派中这几天的相处,聚少离多。而修真者与天搏命,不知哪日就是死期。或许一别,就再也不能相见了。 凌星渊微笑道:「总会有再见之日的。」 苏贯晴面上浮现气恼之色,「你……」 凌星渊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这个人生气了,面前人的心思简直比女人还难猜,「我怎么了?」 第53页 苏贯晴瞪着凌星渊说:「我是不会想你的,你也不用想我。」 这几天的相处,凌星渊对于苏贯晴的性格有了几分了解,「真的吗?」 「你走吧!」苏贯晴偏过了头,不看凌星渊。 「我走了。」凌星渊走上了踏板。 他回头看了苏贯晴一眼,「我真的走了,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快点说吧。」 苏贯晴还在闹别扭,「我没有什么想跟你说的。」 凌星渊嘆了口气,走到了船上。他手扶着栏杆,眼睛还在看苏贯晴。 船收起了踏板,扬帆远去。 苏贯晴看着这艘船渐行渐远,大喊道:「凌星渊,你混蛋!」 凌星渊站在船上,哭笑不得。若苏贯晴是个女子,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个负心薄倖的轻薄浪子了。 徐子真想要笑,但他看了一眼常玉书,憋住了。 常玉书脸上挂着一贯的微笑,在凌星渊看苏贯晴的时候,他就一直看着凌星渊。 白忘寒依旧一脸淡漠,仿佛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 崑崙派这几人来时是三人,去时是四人。然而他们都不知道的,还有一人跟着他们。 距离这艘船几千丈的空中,有一顶轿子悬浮。碧无情躺在轿中,拿起酒壶,直接将酒液倒入口中。他的眼睛向下看去,「真是有趣啊。」 第三十一章 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 凌星渊走进了房间,白忘寒跟在他的身后。 常玉书眼角一抽,连忙道:「白师叔。」 虽说白忘寒与凌星渊都是男人, 还是师徒, 但让这两个人共处一室, 他光想着便觉得心里不舒服。 白忘寒脚步一顿,「何事?」 常玉书清咳一声, 说:「船上房间宽裕,白师叔不必委曲自己。」 「我和星渊一间即可。」白忘寒淡淡道。 凌星渊听到二人说话, 转过了身, 「既然房间宽裕,那么师父不必和我挤一间了, 师父好好休息吧。」 白忘寒看了凌星渊一眼, 不说话。 凌星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从那一眼中看出了委屈。 常玉书微笑道:「虽然出门在外, 多有不便,不过我身为后辈,不敢怠慢了白师叔。否则回到崑崙派中,师父是一定要责罚我的。」 凌星渊点头道:「还是师兄想得周到, 我这个做弟子的, 倒是不如师兄了。」 常玉书看向白忘寒, 「白师叔,请随我来吧。这船上的房间,师叔可以随便挑选。」 白忘寒抿着嘴唇, 在原地站了一会,最终还是向着常玉书走了过去。 凌星渊却是丝毫没有发现两人之间的火花,关上了房门。 常玉书和白忘寒两人没走出几步,白忘寒就停下了脚步。 「我要这间房。」白忘寒看向了凌星渊旁边的房间,虽然不能和凌星渊同一间房,住在凌星渊的旁边,也算是退而求其次了。而且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也能及时赶到。 常玉书犹豫道:「这……」 白忘寒盯着常玉书,目光凛冽。 常玉书感到白忘寒身上传来的压迫力,只好答应了。 …… 凌星渊进入房间之后,布下了一个结界,隔绝外界。 然后,他从储物戒中拿出了星沉剑,和当初他在海市买下的石头。 他将这块石头放在掌心,凝视了许久。 这半块石头,虽然看起来毫不起眼,但它其实就是沧海派遗失的那半块五彩石。另外半块,在魔族手中。 凌星渊想过将这半块五彩石还给沧海派,但是若还给沧海派,说不定又会被魔族盗走。到时候两块五彩石合二为一,就能解开部分的魔主封印。所以,这半块五彩石还不如放在他手上。 天下间,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这半块五彩石在他手中,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了。 他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个炼器炉,将五彩石放了进去。 五彩石极难融化,不过他的储物戒中有六丁神火的火种,虽然比不上太阳真火,但也相差不远。 他的炼器之术,其实十分粗陋。不过由于涉及到五彩石,此事无法假他人手,只能他亲力亲为。 他用六丁神火将炼器炉点燃,过了一会,又将星沉剑放了进去。 星沉剑已损,需要天材地宝来修补。他手上的这半块五彩石,正适合用来修补星沉剑。这世间的任何宝贝,都不及身为五大神器之一的五彩石。 等到火焰渐息,他将炼器炉打开。星沉剑从炉中飞出,绽放出五色神光。 若不是他提前布下结界,恐怕这道光就要直冲云霄,人人都知道天器出世。而且星沉剑现在已经不止是一把天器了,因为五彩石的缘故,它介于天器和神器之间,可以说是除了斩仙剑外的当世第一剑了——不过,剑终究是外物。用剑的人,才决定了剑的价值。若是一个人剑法天下第一,哪怕他用的是铁匠铺售卖的铁剑,那么这柄铁剑就是天下第一剑。 他炼完了星沉剑,便觉得疲劳,于是将炼器炉和星沉剑都收入了储物戒中,上床睡觉。 …… 半夜,一人打开了凌星渊房间的窗户,潜入了房中。 凌星渊睡得浅,被细微的响动惊醒,正想唿喊,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嘴。一张修罗鬼面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第54页 他把碧无情的手拿开,低声道:「碧教主,你为何潜入我的房中?我记得不久前我才为你调息过,现在还没到你的发病期吧。」 碧无情也压低了声音,「白忘寒,就在你房间的隔壁。」 凌星渊挑眉道:「那你还敢来,不怕又吃我师父一剑吗?」 「这样,不是更刺激了吗?」碧无情的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 说完,他吻住了凌星渊,将一颗丹药渡到了凌星渊的口中。 凌星渊猝不及防,将丹药吞了下去。他惊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碧无情脸上笑意更深,「春药。」 凌星渊怒道:「你!」 这药发作极快,他感到丹田之中好像蹿起了一股火,身体也发热起来。 在碧无情的眼中,凌星渊本来就容貌不俗,此刻目含水光,面现红晕,更是动人心魄。他之前见过许多美人,竟是都不及凌星渊了。 他的手放在了凌星渊的衣带上,「卿卿,我这便教你什么是人间极乐。不过你可要叫得小声一点,莫叫你师父听见了。」 凌星渊祭出星沉剑,一剑向碧无情的门面噼去。 碧无情本不将这一剑放在心上,因为他脸上的修罗鬼面具也是件极厉害的法宝。但他没想到一触之下,面具便分为两半。他连忙后退,可那一剑还是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极细的血痕。 月光中,他的面容显露了出来。他皮肤瓷白,眉目秾艷,还带有一股浓浓的不祥之意,仿佛书中艷鬼。 凌星渊便趁着这一瞬间,从窗口翻了出去,跳入了海中。 他身在冰冷的海水中,压下了几分身上的火热。然而他心中还是躁动不止,又不知道该如何让让这股躁动平息。 …… 落水的扑通声,惊醒了船上的人。 白忘寒从隔壁赶了过来,他看到碧无情,一剑就向碧无情斩去。 雪鸿一剑,将整个房间都夷为平地。 然而碧无情身影一闪,已不在房中,而是浮在了空中。 白忘寒也飞至了空中,与碧无情对峙。他冷冷道:「你,为何在此?」 碧无情含笑道:「我对你的弟子十分倾慕,故来一亲芳泽。」 白忘寒握紧了手中的雪鸿剑,却没有将剑挥出。 碧无情看向了白忘寒握剑的手,「你这具化身上的法力,恐怕只够你出三剑。你之前杀那名魔族用了一剑,刚才又出了一剑,只剩下一剑。而你若是和我一战,恐怕三天三夜也分不出胜负。」 白忘寒面无表情地说:「手下败将,还敢言勇。」 「我确实曾经败于你手,不过白忘寒,哪怕是你本人在这里,你有绝对的信心赢我第二次吗?」碧无情眼中闪过一道厉芒。 白忘寒解下了背上的斩仙剑,「一剑,败你。」 碧无情上次败于白忘寒,便是吃了斩仙剑的亏。他一见到斩仙剑,便纵身远去,「白忘寒,战场我输给你一次,情场我未必输你。」 白忘寒见碧无情远遁,将斩仙剑又背回了背上。 …… 常玉书听到落水声,也赶到了凌星渊的房间。 他看到凌星渊在海水中浮沉,想也不想,就跳进了海里。他向着凌星渊游了过去,然后抱住了凌星渊。 凌星渊被人抱住,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挣扎,但他听到常玉书的一声「是我」,马上停下了动作。 常玉书抱着凌星渊,上了船。 徐子真之前也听到动静,赶了过来。他站在甲板上,无论是碧无情与白忘寒对峙,还是常玉书跳水救凌星渊,都被他收入了眼中。 他看凌星渊满面绯红,双目无神,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师弟……恐怕是被那歹人下了药。」 这时,白忘寒从空中落在了船上。他对着常玉书伸出手,「给我。」 常玉书不想将凌星渊交给白忘寒,说:「白师叔想来从未伺候过人,还是由我来照顾师弟吧。」 白忘寒固执道:「给我。」 徐子真说:「白师叔究竟是凌师弟的师父,常师兄还是将凌师弟交予白师叔吧。」 常玉书知道,面前人才是凌星渊的师父,而自己与凌星渊,甚至不是同一峰的师兄弟。纵有万般不舍,他还是只能将凌星渊交给了白忘寒,「请你……好好照顾他。」 …… 白忘寒抱着凌星渊,去了一间新的房间。 他之前的房间,在凌星渊房间的旁边。盛怒之下,他把自己的房间也弄塌了。 他将凌星渊放在床上,注视着凌星渊。 凌星渊现在的样子,与以往大不相同。他的眉峰微聚,牙齿咬在朱红的嘴唇上,皮肤上汗光点点。 白忘寒之前就觉得凌星渊的身上有一股香气,而此刻这种香气似乎更浓了。他闻着这股香气,感觉自己也变得不清醒了起来。 他轻声唤道:「星渊……」 凌星渊用湿漉漉的眼神看了白忘寒一眼,「师父……」 他想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仅被碧无情看见了,还被常玉书、徐子真和白忘寒都看见了,就恨不得在碧无情身上砍个十剑八剑。 白忘寒犹豫了片刻,还是解开了凌星渊的衣带,「对不起。」 魔族的春药没有解药,只有出精才能缓解。 凌星渊想要躲,但是浑身提不起力气,「师父,不要……」 第55页 「别怕,我只用手。」白忘寒低声道。 「我自己……」凌星渊羞愧欲死。 白忘寒眸色微暗,「你还有自己来的力气吗?」 凌星渊确实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闭上了眼睛,。 海上风冷,室内却是春意融融。 第三十二章 第二天, 凌星渊醒来之后,白忘寒已不在房间里。 他很庆幸白忘寒已经离开了,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白忘寒。而且他不仅不知道如何面对白忘寒,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其他人。 他中了□□, 又和白忘寒在一个房间里待了一夜, 他觉得所有人都知道这件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了。 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对他造成了极大的震撼。这是他过去二十余年的人生里, 从未有过的体验。 白忘寒那双惯常用来握剑的手,居然对他做出了那种事。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白忘寒只是为了替他解毒而已。可是, 这世上真的有师父,会为徒弟做到这个地步? 他自问如果他和白忘寒身份互换, 他是断然不可能这样做的。 他向来在感情上十分迟钝, 这个时候也发现不对劲了。可是他又怀疑是自己自作多情,因为他与白忘寒之间, 相处的时日并不算久,白忘寒总不可能是对他一见钟情吧。 他越想越是头疼,索性不想了。 忽然,门外响起敲门声。 凌星渊看向了门, 心中惴惴。无论门外是白忘寒、常玉书还是徐子真, 此刻他都不想见。 「仙长, 我来送饭。」 凌星渊听到是陌生的声音,松了口气。他披上衣服,下了床, 将门打开。 门外是个水手,恭敬地说:「仙长用完之后,将东西放在门外即可。」 「多谢。」凌星渊接过了饭食,又将门关上了。 他将饭食端到桌子上,吃完之后,将杯盘放在了门外。 接下来几天,他都没有出门,不过日日都有人送饭。 …… 船行到蓬丘派,凌星渊才不得不从房间里出来。他这几日都在房中,乍一见到阳光,竟觉得有几分不适应,眯了眯眼睛。 常玉书走到凌星渊身边,关切地说:「听说你这几日身体不适,所以都在房中,现在可有好些了?」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几天,可凌星渊看到众人,还是心生尴尬。他低声道:「已经好些了。」 众人下了船,几名蓬丘派弟子在岸边迎接。 这几名蓬丘派弟子之中,以领头的那名弟子容貌最为出众。她明眸皓齿,臻首娥眉,神色十分骄矜。她上前一步,说:「我是蓬丘派丁念云,奉掌门之名前来迎接诸位。」 常玉书客气地说:「劳烦丁师妹了。」 丁念云看向常玉书,「我见过你,你是崑崙派常玉书,人称『玉树琼枝』,一把玉山剑罕逢敌手。」 常玉书微笑道:「正是在下。」 丁念云傲然道:「我这把彤云剑,在蓬丘派之中,也是少有敌手。等来日门派大比,我定要会一会你,看你是不是名副其实。」 常玉书脸上笑容不改,「互相切磋交流,才能有所进益,我亦十分期待与丁师妹交手。」 丁念云本来听多了常玉书的名头,感觉十分不忿,因为她自认为与常玉书相比也不差,名声却不如常玉书响亮。今日她见了常玉书,看到他态度温和,心中恶感去了几分。她问:「另外几位是?」 「崑崙派徐子真。」 「崑崙派凌星渊。」 「白忘寒。」 丁念云听到「白忘寒」三个字,心中一惊,「你、你就是白忘寒?」 白忘寒淡淡道:「是。」 丁念云本来满脸傲气,听到面前人承认自己是白忘寒之后,神色便显得有些畏缩,「是我失礼了,我应该称唿您白师叔才是。」 白忘寒是谁?是当今修真界第一人,也是天下第一的剑客,斩仙剑的主人,崑崙派清虚峰的峰主。在他面前说剑,和班门弄斧有什么区别? 常玉书解围道:「想必赵掌门还在等候我们,不可让赵掌门久等,还请丁师妹引路。」 「是、是。」丁念云走在了前面。 众人跟在了丁念云的身后。 …… 众人到了一座山下,蓬丘派便在山上。 丁念云拿出一支短笛,吹了几下。 一只巨大的青鸟便从山上飞了下来,它有着青色的艷丽羽毛,同色的羽冠,和同色的长长尾羽。当它划过天际时,在天空上也拖曳出了一道青色的痕迹,转瞬又消失不见。 它停在众人面前,收起了翅膀。 众人上了鸟背,青鸟便振翅向山顶飞去。 凌星渊第一次骑乘这样的巨鸟,感觉十分新鲜。他俯下身子,摸了摸青鸟的羽毛,触手柔软。 白忘寒低声道:「你要是喜欢,我捉一只给你。」 「不、不用了。」凌星渊不敢看白忘寒,眼神乱瞟。 白忘寒感觉到了凌星渊的不自在,又不知道该如何化解,只能轻轻地嘆了口气。 过了一会,青鸟飞到了山顶,落在了地面上。 众人下了鸟背,眼前便是九天真王宫。这座宫殿极尽精巧华丽之能事,仿佛是梦中才会出现的建筑。 宫殿之前,有一个池子。池中白雾裊裊,瑶草琪葩,还有仙禽梳理着羽毛。池上架着桥,石桥雕刻精美,构造精奇,简直非人力所能成。 第56页 众人上了桥,走了一会,就到了九天真王宫。 …… 众人进了九天真王宫,便见到了蓬丘派掌门赵婉凝。 丁念云行了个礼,「弟子已将崑崙派诸人带到。」 赵婉凝一眼便看到了白忘寒,又喜又忧,「没想到白师兄也来了。」 白忘寒对着赵婉凝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唿。 常玉书抱拳道:「赵掌门,我奉我派掌门之命,前来蓬丘派察看神器。不知青使笛在何处?劳烦您派一位弟子带我们前去察看。」 赵婉凝吞吞吐吐道:「这……你们刚才蓬丘派,此事……也不必急于一时。蓬丘派风景优美,不如……我先派一名弟子带你们领略蓬丘风景。」 常玉书见到赵婉凝这般态度,心中咯噔一下,「赵掌门,神器之事,非同小可,当为首要。游览蓬丘之事,可以容后再提。」 白忘寒开口道:「可是出了问题?」 赵婉凝面现为难之色,「这事说起来,也是我蓬丘派的一张丑事,实在是令我难以启齿。」 「若是与神器有关,只能请赵掌门告诉我等,我等绝不外传。」常玉书郑重地说。 赵婉凝嘆了口气,说:「我有一个徒弟,名叫纪心慈。我对她十分宠爱,甚至想要让她与扶桑派联姻,这样她以后就是东王妃,尊贵无比。可是,她竟与魔族相恋,还将青使笛盗出,交给了那魔族。不过,那魔族得了青使笛之后,便没了踪影。至于我那徒儿,被我关入了牢房之中。」 在场众人听了她的话,都吃了一惊。 五大仙门弟子皆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若是有人与魔族相恋,可以说是极大的丑闻了。万年以来,这样的事也不过寥寥几桩。而且这位纪心慈纪姑娘,还可能是未来的东王妃,若是让扶桑派知道了,恐怕不仅结不成亲事,两派之间还要生出嫌隙来。 徐子真尤为吃惊,「这……不可能!纪师姐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常玉书问:「可否让我们见一见这位纪姑娘?」 赵婉凝又是一声嘆息,「你们随我来吧。」 …… 众人跟着赵婉凝,到了蓬丘派的牢房之中。 一名容貌清丽的女子,正坐在稻草之上打坐。她听到声响,睁开了眼睛。她这一双眼睛,如一泓秋水,明净透彻,含着淡淡的愁绪。 徐子真一见到纪心慈,眼睛便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他对她思念非常,然而没想到两人再见,却是在这般境地下。 常玉书见面前女子不似心怀邪念之人,猜测她是不是有所隐衷,「纪姑娘,我是崑崙派常玉书,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纪心慈抬眸看了常玉书一眼,「你问吧。」 常玉书问:「纪姑娘,是你将青使笛从真王宫中盗出,交给魔族吗?」 纪心慈答:「是。」 常玉书又问:「纪姑娘,你身为蓬丘派弟子,为何要这样做?」 纪心慈沉默片刻,说:「他说想借青使笛一用,用完之后,便会还给我。」 常玉书嘆息道:「可是他没有将青使笛还给你,一去无踪,否则你我也不会在牢房之中见面了。」 「他……一定是出事了。」纪心慈低声道。 常玉书严肃地说:「纪姑娘,你有没有想过,他与你相识,很可能是一桩阴谋。他身为魔族,就是为了青使笛而来。」 纪心慈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开口道:「我有一次出去做师门任何,在一处山中遇见了他。那时他受了伤,我替他治好了伤口,我们便从此相识。」 常玉书诧异道:「纪姑娘为何会替一个魔族治疗伤口?」 「草木虫鱼,飞禽走兽,众生皆是平等。人与魔,又有何分别。」纪心慈轻声道。 常玉书皱眉道:「纪姑娘,你为何会这样想?魔族草菅人命,无恶不作。我辈正道之士,当以除魔为己任。」 纪心慈问道:「你杀过人吗?」 常玉书答:「杀过。」 纪心慈垂首道:「那你与魔又有何分别呢?」 第三十三章 赵婉凝忍不住开口道:「心慈, 你为何会这样想?」 她一直对纪心慈细心培育,自问尽职自责。但是她不知道到底是何时,纪心慈居然有了这样古怪的念头。而她身为师父, 竟然一直不察。 纪心慈不语, 头埋得更低。她能与常玉书争论, 却无法与养育她的师父争辩。 常玉书若有所思道:「纪姑娘是不是觉得,人有好坏, 魔也有好坏,不可一概而论。」 「是, 我就是这样想的。」纪心慈被常玉书说中了心意, 连连点头。 她那名情郎,她便觉得是魔族中的好人。那个人从未杀过人, 却一直遭到仙门的追杀, 何其无辜。 常玉书问道:「可是纪姑娘有没有想过,那个魔族借走青使笛是为了做什么?」 纪心慈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他是为了解开魔主封印,当年道魔大战,死伤不计其数,十室九空。若是魔主出世, 天下必定又是一场浩劫。纵然他从未杀过一人, 也是罪孽滔天。而将青使笛借给他的你, 亦是助纣为虐!」常玉书一贯温和的脸上,此刻也显出了几分怒意。 纪心慈浑身一震,「这……」 随着常玉书的话语, 她眼前仿佛浮现了血流成河,尸相枕藉的场景。她知道常玉书不是骗她,若是魔主出世,天下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第57页 常玉书沉声道:「他身而为魔,便註定了身不由己。我等既身为五大仙门弟子,便註定与魔对立。」 赵婉凝痛心疾首道:「心慈,你真是煳涂啊!」 纪心慈茫然道:「人与魔,又为何要争斗呢?」 「魔族可以通过吞噬其他魔族来增长功力,除此之外,修真者对于魔族也是补品。你不杀魔族,魔族便会杀你。」常玉书顿了顿,「纪姑娘怜悯魔族,觉得众生平等,但是纪姑娘可曾怜悯过餐桌上鸡犬牛羊。」 「我……我……」纪心慈想要反驳常玉书,又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反驳他。 「纪姑娘,你好好想想吧。」常玉书离开了地牢。 …… 众人走到了地牢外面,均是沉默。 良久,徐子真才开口道:「纪师姐本性良善,定是受了那魔族的蛊惑,才会如此。」 常玉书看出纪心慈恐怕心中早就有了这样的念头,但他没有说明,只是淡笑道:「但愿如此吧。」 「我定要将那魔族找出来,将他碎尸万段,才能解我心头之恨!」赵婉凝愤然道。 「当务之急,是将青使笛找回。」常玉书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知道青使笛已入了魔族手中,找回的希望恐怕很渺茫了。不过,纵使希望渺茫,还是要一试。 此局的关键,在于那名魔族身上。若他对纪心慈有余情,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赵婉凝蹙眉道:「我亦是希望能将青使笛找回的,可实在是毫无头绪。」 凌星渊想了想,说:「不如我们将纪姑娘放走吧?」 他一言既出,众人都看向了他。 赵婉凝眉头皱得更深,「若是将她放走,岂不是泥牛入海。」 凌星渊问:「如果你是纪姑娘,你被放走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当然是……」赵婉凝眼睛一亮,「这是个好法子!」 纪心慈若是被放走,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找她那位消失的情郎。若是顺藤摸瓜,说不定就能找到被盗走的青使笛。 凌星渊补充道:「若是直接将纪姑娘放走,会让她生疑。这件事,要让一名蓬丘派中与顾姑娘要好的弟子来做。」 「念云就与心慈要好,此事可由她来做。」赵婉凝看向丁念云。 丁念云说:「是,师父。」 …… 入夜之后,蓬丘派起了火。火光映天,惊醒了许多蓬丘派弟子。 丁念云出现了在了地牢门前,她拿出了一支香,然后点燃——虽然是做戏,不过也要做全套,才能免人生疑。 香菸顺着风飘了过去,飘到两名看守的面前。看守闻到这股香气,晕了过去。 丁念云见看守已经晕倒,掐灭了迷香。她越过看守,走入了地牢之中。 纪心慈因为今天白天的事,心事重重,一直没有入睡。她听见响动,马上睁开了眼睛。看见丁念云,她吃了一惊,「念云,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丁念云拿出钥匙,打开了牢门,「我是来放你走的。」 「念云,你将我放走,若是被人知道了,师父一定会重重责罚你的。」纪心慈担忧道。 丁念云生性高傲,与其他弟子多有摩擦。唯有纪心慈性格柔和,处处忍让于她。两人平时关系不错,不过纪心慈也没想到丁念云会为她做到这一步。 丁念云催促道:「我做得很小心,不会有人知道的,你快走吧。」 纪心慈犹豫道:「可是……」 丁念云见纪心慈还在犹豫,将她拉出了牢房,「你别管那么多了,走吧。」 纪心慈感激道:「多谢你,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丁念云面无表情地说:「我不用你报答。」 纪心慈出了地牢,她对蓬丘派的地形十分熟悉,而且今夜蓬丘派起火,弟子多在救火,路上守卫稀疏,更利于她逃脱。 她逃出了蓬丘派,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看向云雾之中的真王宫。 师父对她的爱护,师姐师妹对她友爱……种种在蓬丘派的记忆,涌上了她的心头。然而今夜,她就要离开蓬丘派,与这一切告别。 她想到此处,不禁流下泪来。 …… 与此同时,凌星渊站在窗边,看着真王宫中的火光。火光映照在他瞳孔中,仿佛那双眼眸在发光一样。 忽然,一件东西从上方掉落。 凌星渊下意识伸手接住,才发现是一个酒杯。他耳边听得一阵低笑,声音分外熟悉。 他探出身子,发现房顶上坐着一个人——碧无情。 碧无情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酒杯,正坐在房顶上喝酒。而且,他脸上没有戴面具,露出俊容来。他身后便是火光从天,而他神情泰然,让他整个人透出几分邪肆的魅力来。 凌星渊也上了房顶,拔出星沉剑,指着碧无情说:「你对我做了那种事,居然还敢来见我。」 他不知道碧无情哪里来的胆子,蓬丘派中,有白忘寒,有赵婉凝,还有几百弟子。他一声高唿,就能让碧无情有来无回。 碧无情笑着问:「我对你做了什么事?」 「你!」凌星渊见了碧无情那副样子便觉得生气,一剑向他刺去。 碧无情不躲不闪,任由那一剑刺穿了自己的肩膀。鲜血涌了出来,不过由于他穿的是黑衣,并不明显。 第58页 凌星渊惊讶道:「你……为什么不躲?」 碧无情脸上笑意不减,「消气了吗?若是没有消气,还可以多刺我几剑。」 凌星渊站在那里,刺也不是,不刺也不是。 「喝酒吗?」碧无情举起手中的酒壶。 凌星渊并不想同碧无情喝酒,也没办法打他一顿,因为打一个不会还手的人,十分没有意思。他还剑入鞘,「我走了。」 「别走啊。」碧无情顿了顿,「你要是留在这里陪我一会,我可以为你做件事,比如在魔族中找人。」 凌星渊犹豫了一下,在碧无情身边坐下,「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人?」 「我还知道,你要找什么人。」碧无情拿出一个酒杯,倒了些酒,递给凌星渊。 凌星渊看着手中酒杯,没有喝。 碧无情低笑一声,「放心吧,酒里没有药。我今天,只想同你说说话。」 凌星渊这才喝了一口,口感醇香,「你想同我说什么?」 碧无情收敛起脸上笑意,神色难得有几分郑重,「你认为情与欲,谁轻谁重?」 「你叫做碧无情,却向我问情。」凌星渊挑眉道。 碧无情声音低沉,「遇见你,我这个无情人,也变作了有情人。」 凌星渊回答了碧无情之前的问题,「当然是情更重,情在欲先,因情而动欲。」 碧无情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世人多如你这般,重情而轻欲。我却重欲而轻情,所以世人多视我为异类。」 凌星渊听出了碧无情的言外之意,「巧言令色。」 碧无情刚才说的话,不过是在粉饰他之前的行为。不过,凌星渊是不会被这几句话打动的。 碧无情凑近了凌星渊,脸几乎与他相贴。他们彼此的面容,倒映在彼此的眼睛里。 「世人定情之时,常以一生为期。然而因情而合,最后也难免成怨偶。」碧无情低声道「我因欲动情,若能与你日日缠绵,岂不也是一生一世。」 第三十四章 这一夜, 凌星渊与碧无情在房顶上喝了许多的酒。 等他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房间的床上。昨晚的一切,好像是一个梦。 他出了房间, 找到了常玉书和徐子真。 常玉书看见凌星渊, 就露出了一个笑容, 「师弟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凌星渊想到自己昨晚和碧无情喝酒,不知为何有几分心虚, 「还……好。」 常玉书向来心细,看出了凌星渊的不对劲, 「是不是休息得不好?」 凌星渊强笑道:「果然瞒不过师兄。」 常玉书想了想, 说:「等回来之后,我拿安神的草药给你做个枕头, 这样你每天都能安睡了。」 「多谢师兄。」凌星渊心中感慨, 难怪崑崙派中,人人都敬慕常玉书, 与这位师兄交往,真如春风拂面一般。 常玉书想起还有正事,神情变得严肃了一些,「昨夜已有蓬丘派弟子跟在了纪姑娘身后, 他会沿路做下标记。我们只要跟着标记, 就能找到纪姑娘。」 凌星渊肃然道:「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崑崙派三人与蓬丘派的人汇合——蓬丘派这边, 也派出了三个人。因为事关神器,赵婉凝亲自出马,再加上她的爱徒丁念云, 和另一名蓬丘派弟子。 他们一行只有六个人,因为这件事如果参与的人太多,容易被人发现。不过,他们人人都不是弱手,更有赵婉凝这位大乘期的大能。 众人跟着标记,追踪而去。 …… 众人追了许久,停下来稍作休息。 他们服用了风露丹之后,就地坐下,盘膝打坐。 凌星渊听到附近有水声,于是往水声传来的地方走去,果然看见了一条小溪。他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浸在水里,然后拧干,擦了擦自己的脸。 忽然,他看见水面上倒映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他抬起头来,小溪的对面站着一个人,身上魔气四溢,显然是魔非人。 那人见了凌星渊,亦是吃了一惊。他也没想到,此地居然会有修真者。 凌星渊知道,若是让此人逃走,他们此行就暴露了。他纵身一跃,跳到了对面,拔出了星沉剑。 那人也知道,遇到修真者,便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他拔出了刀,向凌星渊砍去。 凌星渊是筑基顶峰的修为,而那人是金丹期的修为。不过凌星渊有天器在手,那人的兵器远不如他。 那人手中的刀与星沉剑一碰,就断成了两截。他连忙向后退去,然而还是躲闪不及,胸口被划了一道,不过万幸的是,只是皮肉之伤,并没有危及性命。 他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面前的人,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筑基期的修真者。 「向阎王去问吧。」虽然面对的是高出自己一个境界的敌人,但凌星渊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惧色。 那人口中念念有词,祭起邪法。 地面上冒出无数只黑色的手,向凌星渊抓去,然而这些手都被他砍断。 那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掏出了一面黑色的小旗,四周顿时阴风阵阵。无数厉鬼从旗上涌出,向着凌星渊扑去。 凌星渊凝神以对,双手结印。星沉剑悬停在空中,随即化成千剑万剑,对上厉鬼。 厉鬼与星沉剑的剑影相触,便如雪遇烈阳一般,瞬间消融。 第59页 剑影灭杀厉鬼之后,向着那名魔族飞去。 那人畏惧星沉剑之威,后退几步。他一咬牙,将手中的黑旗扔了出去。 黑旗一碰到剑影,化为粉碎,不过剑影也消失不见了。 这面黑旗乃是那人的本命法宝,此旗一毁,那人顿时吐出几口血来。 凌星渊知道,面前人已是强弩之末。他抓住星沉剑的剑柄,便向那人逼近。 那人也知道自己命在旦夕,胡乱将身上的法宝都扔了出去。 然而这些法宝,只阻隔了凌星渊片刻。他举起星沉剑,刺穿了这个人的心脏。不过,他的脸上并没有快意,反而是有几分茫然。 杀一个人,原来并不比砍瓜切菜难上多少。而人的性命,原来是这般脆弱。 他也知道,面前人是个魔族,以人为食,非我族类。但是,这人看起来太像一个人了。 「师弟!」常玉书见凌星渊久去不归,前来找他。 他看到凌星渊呆呆地站在溪边,面前是一具魔族的尸体,心中一紧。 凌星渊看向常玉书,他那双向来明亮的眼眸,此刻略显黯淡,「师兄……」 常玉书关切地问:「师弟,你可有受伤?」 他虽然没有在凌星渊身上看到伤口,还是不放心,生怕凌星渊受了什么暗伤,毕竟魔族功法阴毒。 「没有。」凌星渊摇了摇头。 常玉书将视线转向了地上的尸体,他掏出一个瓶子,将瓶中的液体滴在尸体上,那具尸体缓缓融化,最后变成了液体,被土壤吸收。他说:「你没事就好,我们回去吧。」 凌星渊苦笑道:「师兄,我好像要突破了。」 他本来就是筑基巅峰,在刚才与魔族的一战中,又有所领悟,现在身上真力勃发,亟待突破。 常玉书皱起了眉,因为现在可不是一个好时机,也不是一个好的地点。此地随时可能有魔族出现,而且他们还是在追踪纪心慈的路上。不过,若是让凌星渊强自压抑,可能于身体落下损伤。 他嘆息道:「我来为你护法。」 「劳烦师兄了。」凌星渊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 在凌星渊打坐的过程中,徐子真过来寻凌星渊和常玉书。 常玉书让徐子真跟随蓬丘派弟子追踪纪心慈,自己则留下来陪凌星渊。他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妥当,可他不是圣贤,终究有私心。 …… 凌星渊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了他刚才杀死那名魔族的场景。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也是他第一次领略到他身上的力量。 他以后还会变成更强大,甚至登上这个大陆的顶峰。他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事,而不用承担任何的责任。那么,他能做到在力量中不迷失自己吗?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许许多多的面孔,有白忘寒、常玉书、凌茂材……他还想起了他在玄洲凌家,以及崑崙派生活的场景。 若是魔洗天下,他身边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又有多少地方要化为焦土。 或许,力量不仅能用来破坏,也能用来守护。 他感到周身的真气都往丹田汇聚,逐渐结成了一颗圆熘熘、金灿灿的球状物。 当他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常玉书。 常玉书微笑道:「恭喜师弟结成上品金丹。」 修真者的金丹,分为上中下三品。若是下品金丹,一辈子至多能修到元婴期。若是中品金丹,至多能修到洞虚期。只有上品金丹,才有飞升成仙的可能。 凌星渊问:「我在这里过了几天了?」 在他的意识中,似乎只过了很短的时间。但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度过的时间绝对不短。 白忘寒说:「已经七天了。」 凌星渊这才注意到白忘寒也站在不远处,「师父你也来了。」 白忘寒本留在蓬丘派中坐镇,但众人回到蓬丘派之后,不见凌星渊,他便寻了过来。虽然他现在这具化身,只能出一剑。但在消失之前,他会守在凌星渊的身边。 他走到凌星渊身旁,「回去吧。」 凌星渊说:「嗯。」 …… 凌星渊、常玉书和白忘寒回到蓬丘派后,都去了徐子真的房间。 徐子真一见到凌星渊,便察觉到他如今已是金丹期了,「恭喜凌师弟突破。」 「多谢徐师兄,我们坐下说话吧。」凌星渊坐了下来。 其他人也坐了下来,白忘寒坐在凌星渊的左手边,常玉书坐在了凌星渊的右手边,而徐子真只能坐在凌星渊的对面。 常玉书问:「我们分开之后,发生了什么?」 徐子真娓娓道来,「我与你们分开之后,同蓬丘派弟子继续追踪纪姑娘。我们追到了一处山上,纪姑娘拿出了一个烟花点燃。有一名魔族出现,想要杀害纪姑娘。我们将这名魔族擒获,但是纪姑娘说她并不认得这名魔族。那名带走青使笛的魔族,并未出现。我们将纪姑娘和魔族都带回了蓬丘派,关入了地牢之中。」 「那名魔族,为什么想要杀害纪姑娘?」凌星渊若有所思地说。 常玉书肃容道:「一定是纪姑娘知道什么,或者身上有什么东西,让这名魔族必须要杀了她。」 徐子真点了点头,说:「是的,我们询问了那名一直跟着纪姑娘的蓬丘派弟子。他说纪姑娘离开蓬丘派之后,就到一处树洞里取出了一样东西。我们在纪姑娘身上搜出了这样东西,是一块令牌。纪姑娘说,这是她……认识的那名魔族给她的。有了这面令牌,就可以出入魔界。」 第60页 常玉书眼睛一亮,「若是能出入魔界,或许就能将魔族盗走的神器找回。」 凌星渊皱眉道:「可是魔界之中,魔族众多,十分危险。若是被魔族发现,恐怕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了。」 常玉书沉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徐子真说:「这面令牌在赵掌门手中,此事还须同赵掌门商议。」 「走,我们去见赵掌门。」常玉书站了起来。 第三十五章 崑崙派几人去了紫石宫, 见了赵婉凝。 常玉书将他们想要用令牌进入魔界,找回被盗走的神器之事,告知了赵婉凝。 赵婉凝听了常玉书的话, 沉思良久。她说:「此计可行, 只是在派哪些人前往魔界一事上, 还需商榷。」 常玉书肃容道:「前往魔界的人,宜少不宜多, 一是因为人多容易被发现,二是因为此行兇险万分, 很可能有去无回。」 丁念云上前一步, 对赵婉凝说:「弟子愿前往魔界。」 赵婉凝露出赞许的神色,「那就由念云和……梓柔前往魔界。」 姬梓柔应声道:「是, 师父。」 她皓齿蛾眉, 仙姿佚貌,亦是一位佳人。蓬丘派弟子中除了纪心慈和丁念云, 便以她修为最高。 常玉书思索片刻,说:「我们这边,就由我和……」 凌星渊开口道:「我去吧。」 「这……」常玉书面露迟疑。 凌星渊知道此行兇险无比,但就是因为兇险, 所以他更要去了。这书中世界,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去了, 或许能让这些人多几分生机。 而且,他相信自己作为气运之子,绝不会死于魔界。 他认真地说:「师兄身为掌门弟子, 日后可能执掌崑崙,尚且不惜身。我身为师弟,更应效仿师兄。」 白忘寒淡淡道:「我亦同去。」 常玉书本想说什么,最后没有说出口。他暗下决心,若是出了差错,大不了他拼死护住凌星渊就是。 于是,前往魔界的人选就这么敲定,由丁念云、姬梓柔、常玉书、凌星渊和白忘寒五个人组成。 …… 商议过后,众人各自回了房间。 凌星渊走到自己房间门口,一打开门,就发现自己房中多了一个人。 碧无情坐在桌边,正在喝茶。他神色泰然,仿佛这是他自己的房间一样,丝毫没有作为不速之客的心虚。 凌星渊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他走入房中,关上了房门。若是被人发现碧无情在他房中,那就不好解释了。虽然碧无情立场暧昧,但终究是魔族。 碧无情笑道:「明明是你託付我找人的。」 凌星渊在碧无情身边坐下,「那你找到了吗?」 碧无情到了一杯茶,放在凌星渊的面前,「我要是没找到,怎么敢出现在你面前。只要是你拜託的事,我都会为你做到。」 凌星渊端起茶杯,「他现在在哪里?」 碧无情压低了声线,「他叫苍冰,已经死了。」 凌星渊手一抖,茶水溅在了衣服上,「死了?」 「是的,他把青使笛带回魔族中后,便被杀了。他似乎还想着,将青使笛还回去。魔族之中,居然有这样的人,真是叫我吃惊。」碧无情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并没有吃惊的神色,而是一种看戏的恶意。 凌星渊看向了碧无情,「魔族死了,似乎并不是真正的死亡。」 碧无情也看向了凌星渊,「你居然连这个也知道,看来你并不像你表现出来得那么简单。没错,魔族有魔元,只要魔元未灭,就可以在魔脉之中重生,不过……」 凌星渊问:「不过什么?」 碧无情端起茶,喝了一口,又放下了茶杯,「他记不记得以前的事,以及记得多少,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这一点,凌星渊倒是不知道。他若有所思地说:「原来还会这样。」 碧无情问:「接下来,你们是不是打算进入魔界?」 「是。」凌星渊没有隐瞒。 「我也打算回到魔界,你若是在魔界之中遇到什么难处,可以来修罗殿寻我。」碧无情顿了顿,「不过,要我帮忙,我可是要收报酬的。」 他其实并不喜欢待在魔界,魔界的种种,都让他厌恶。因为凌星渊要去魔界,他才会回到魔界。 凌星渊问:「你要什么报酬?」 碧无情凑近了凌星渊,「比如……你亲我一下。」 凌星渊推开碧无情的脑袋,「你做梦吧。」 碧无情调笑道:「我做梦的时候,你时常出现在我梦中。梦中的你,对我可比现实的你热情多了,缠着我不放。」 凌星渊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人,板着一张脸说:「你可以走了。」 碧无情佯作嘆息道:「我这般为你辛苦打探消息,你却赶我走,真是过河拆桥。」 「你下次走火入魔之时,我会为你调息。不过你要还是赖着不走,我可能就会改变主意。」凌星渊威胁道。 「好好好,我走了。」碧无情从窗户出去了。 凌星渊见到碧无情走了,松了口气。虽然碧无情对他态度不错,但他不敢小看了这个人,毕竟他在碧无情身上已经吃了一次亏。所以,他面对碧无情的时候,心里的弦总是崩得紧紧的。 第61页 …… 次日,众人前往魔界。然而,有个意想不到的人也在队伍之中——纪心慈。 常玉书看向了纪心慈,诧异道:「纪姑娘为何在此?」 纪心慈比之前消瘦了一些,神情憔悴,「我向师父恳求,师父允许我将功折罪,助你们寻回青使笛。而且我之前去过一次魔界,对魔界比你们要熟悉。」 常玉书微微皱眉,他觉得此行本就兇险难测,加上纪心慈,又是一个变数。 姬梓柔细声细气地说:「纪师姐虽然受了魔族蛊惑,犯下大错,但请相信她本性并不坏,并不会真的投向魔族。青使笛落入魔族手中,她心中也是愧疚难安。」 常玉书无奈道:「好吧。」 魔界令牌在蓬丘派几人手中,他们执意要带纪心慈前往魔界,常玉书也不能阻拦。 纪心慈见常玉书答应,心中松了口气,「我们虽然有了令牌,但还要找到魔界裂缝,才能前往魔界。」 凌星渊问:「魔界裂缝在何处?」 纪心慈露出回忆的神色,往日她与那人的种种浮现在她脑海中,「魔界裂缝有许多处,不过我只知道一处,就在我和他时常见面的那座山上。」 「那我们走吧。」丁念云说走就走。 纪心慈眼神复杂地看了丁念云一眼,她本来十分感激丁念云将她放走,结果一切不过是个局。她现在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丁念云了,而丁念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众人跟上了丁念云。 …… 众人行了许久的路,来到了一座小山上。 纪心慈环顾四周,这座山仍旧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不过,那个与她一起在山上看日升月落的人却不见了。她之所以与众人一同前往魔界,就是为了找到那个人。她不信他只是为了青使笛,也不信他抛下了她。 曾经柔情缱绻,曾经海誓山盟,这一切,怎会是假? 她按捺心绪,看向丁念云,「师妹可否将令牌暂且给我?」 丁念云拿出令牌,递给了纪心慈。 这面令牌通体黑色,不知是用什么金属打造而成。令牌顶端是一张鬼面,正面写着一个「令」字。 纪心慈拿着令牌,念了句咒语,一道缝隙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道缝隙黑沉沉的,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样子。四周的灵气,都在往缝隙中涌去。 常玉书从储物戒中拿出了几颗黑色的珠子,每人分了一颗,「这是魔元,是我以前杀掉的魔族留下的。你们将魔元带在身上,魔族便会以为你们也是魔族。不过,若是你们动了真气,就会暴露。」 凌星渊看着手中的珠子,「还是师兄想得周到。」 白忘寒注视着魔界缝隙,面沉如水。 …… 众人走入了缝隙之中,转眼间,他们便出现在了一条街上。 这条街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两边都是店铺,吆喝叫卖之声不绝。若不是来往都是魔族,天上一轮红月,简直与人间无异。 魔界没有太阳,只有红月普照。所以,魔界没有白天,只有永恆的夜晚。 姬梓柔看着眼前景物,心中震撼。她低声道:「这里就是魔界吗?」 常玉书严肃地说:「我们在此地,必须十分小心。若是暴露,我们便如羊入狼群,随时有性命之危。」 丁念云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凌星渊答:「我们先去魔脉,找寻魔族苍冰。」 纪心慈听到「苍冰」两个字,神色一震。这个名字,她许久没有听到了。 丁念云又问:「苍冰是谁?」 凌星渊看向纪心慈,「苍冰是谁,纪姑娘比我更清楚。」 丁念云脸色一沉,「原来是那个人。」 纪心慈问:「你为何知道他的名字?我并没有将他的名字告诉任何人。」 凌星渊没有正面回答纪心慈的问题,「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渠道。」 「你……」纪心慈似乎想问什么,但她没有问下去。 常玉书问:「纪姑娘知道魔脉在哪里吗?」 纪心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没有同我说过。」 死去的魔族,都要在魔脉重生。所以,魔脉对于魔族来说,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地点。若是魔脉遭到破坏,那么魔族就会失去復生之力。 凌星渊托着下巴说:「看来我们先要找到魔脉所在了。」 第三十六章 他们一行刚好是六个人, 于是两两分组,各自打探消息。 凌星渊与白忘寒一组,两人在街上走着。他们身上穿着斗篷, 遮掩容貌。若是平时, 可能看起来有些可疑, 但是街上穿斗篷的人太多,以至于他们显得一点也不出众了。 凌星渊看到路旁有人在卖吃的, 香气扑鼻。他看那糕点造型奇特,不由多看了几眼。 白忘寒开口道:「魔界的水和食物, 都不要碰。」 凌星渊想了想, 说:「是因为这些东西里面都有魔气,于修真者有损吗?」 白忘寒点头, 「是。」 两人又走了一会, 凌星渊看到有人在卖花。 摊主蹲在地上,地上铺着一张布, 布上面是许多花盆,盆中花朵硕大而艷丽,是人间没有的品种。 凌星渊一时好奇,在这个摊位前停下了脚步。 摊主说:「您要买花吗?这种花养大之后, 处理尸体很方便。」 第62页 说完,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活老鼠, 放在了花的旁边。那花张开嘴,花蕊之中竟是森森利齿。它一口就把老鼠吞了下去,连骨头都不吐。 「不、不用了。」凌星渊快步离开。 白忘寒看到凌星渊的样子, 面上有一瞬间的笑意。随即,他面无表情道:「魔界的东西,不可带到人界,否则要么无法存活,要么可能酿成灾祸。」 「我知道了,师父。」凌星渊经过刚才的插曲,不敢再对魔界的东西生出好奇了。 …… 两人继续向前行去,路过一家茶馆。茶馆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凌星渊看向茶馆,说:「师父,我们进去这家茶馆吧。这家茶馆这么热闹,说不定可以听到一些消息。」 「好。」白忘寒点了点头。 两人走进了茶馆,在一张桌子坐下。 小二走了过来,「客官要些什么?」 白忘寒淡淡道:「一壶茶即可。」 「好嘞。」小二离开了,过了一会将一壶茶端了上来。 白忘寒给自己和凌星渊都倒了茶,不过只是做个样子,两人都没有喝。 两人竖起耳朵,听到隔壁桌几个魔族正在说话。 「你听说了吗?碧无情回到魔界了。」 「碧无情许多年没有回魔界,不知这次是为了什么回来。」 「魔罗祭在即,他定是为了魔罗祭才回来的。」 「自从魔主被封印于崑崙虚,魔罗祭已有万年不曾举办,为什么会重启魔罗祭?」 「上面那些大人物的心思,谁知道呢。」 凌星渊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词——魔罗祭。他压低了声音说:「师父可知道魔罗祭是什么?」 白忘寒低声道:「魔族信奉魔罗,魔罗祭便是祭祀魔罗的祭典,是魔族中头等的大事。」 凌星渊想起了碧无情之前的承诺,说:「之前碧无情说我若遇到难题,可以去修罗殿寻他。不如我们前往修罗殿,问碧无情魔脉在哪来。」 白忘寒摇了摇头,「魔脉是魔族命脉,他未必会告诉你。」 「也是。」凌星渊设身处地想了一下,他要是魔族,是绝不会告诉一个人类魔脉在哪里的。 白忘寒若有所思地说:「或许可以从魔罗祭下手。」 凌星渊闻弦歌知雅意,「你的意思是,神器或许会在魔罗祭上出现。」 魔族夺得了人族的神器,确实是一件值得向魔罗夸耀的事情。所以,神器很有可能会作为祭品,出现在魔罗祭上。 白忘寒说:「嗯。」 凌星渊以手托腮,「不过魔罗祭上肯定魔族众多,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神器夺回呢?」 白忘寒一时也想不出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 两人出了茶馆,去了众人约定的地点。他们约定的地点,是城中的一颗槐树下。 槐树上长着洁白的槐花,不过在这漆黑的夜里,像是树上挂着白色纸钱一般。 凌星渊和白忘寒到的时候,丁念云和姬梓柔已经到了。过了一会,常玉书和纪心慈也回来了。 丁念云神情有些低落,「我们这边并没有什么收穫。」 常玉书说:「我们这边也是。」 他们人生地不熟,要打探消息,十分不容易。没有收穫,也在意料之中。 凌星渊将魔罗祭的消息说了出来,又说出了神器可能出现在魔罗祭上的推测。 常玉书问:「不知这魔罗祭什么时候举行,又是在什么地点举办?」 纪心慈在苍冰那里听过一些魔族有关的事,「举办的地点,估计是在魔族的主城。我们可以先到主城,再继续打探消息。」 姬梓柔问道:「我们现在隐藏身份,不能御剑,如何去魔族的主城呢?」 常玉书想了想,说:「我之前打探消息的时候,看到有租赁车马的地方。我们或许可以坐车前往主城,不过要多花一些时间,不知道赶不赶得上魔罗祭。」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丁念云听到有可能赶不上魔罗祭,有些急了。 「走吧。」常玉书在前面为众人领路。 …… 众人去了城中市场,寻到了车夫。 车夫问:「几位客人想要去哪里?」 常玉书答:「我们想去主城。」 车夫又问:「你们也是想要参加魔罗祭吗?我之前送了好几趟人去主城,都是去参加魔罗祭的。这次的魔罗祭,是万年以来的第一次,错过了这次,下次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常玉书点头道:「是,我们就是为了参加魔罗祭。」 「你们现在去主城,已经晚了,不过……」车夫眼珠乱转。 常玉书追问道:「不过什么?」 车夫搓了搓手,「不过你们要加点钱,我可以走近路送你们去。那条路一般人不知道,你们找我可是找对人了。」 常玉书问:「好,你要多少钱?」 车夫伸出了一根手指,「每人一块上品灵石。」 「可以。」常玉书拿出六块上品灵石,递给了车夫。 车夫本以为自己说了个高价,准备坐地还钱,结果面前人掏钱十分痛快,他顿时就觉得自己说少了。可是,这个时候改口已经来不及了。 他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明天还来得及,若是后天就赶不上了。」 第63页 常玉书问道:「我们赶时间,可以现在就走吗?」 「也行。」车夫拉出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就是普普通通的马车,没什么起眼的地方,不过拉车的马,并不是普通的马。这种马通体黑色,眼睛和四蹄冒着蓝色的火焰。 姬梓柔看着马,问:「这是马吗?它长得好奇怪。」 车夫看了姬梓柔一眼,说:「这是魇兽,若是普通的马,在魔界可活不了。」 众人上了马车,三个男人坐在一边,三个女人坐在另一边。 马车动了起来,出了城镇。 …… 马车出城之后,越行越偏。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姬梓柔撩开帘子,问:「怎么停下来了?」 车夫咧嘴一笑,说:「你们,不是魔族吧?」 姬梓柔心中一惊,拔剑在手,「你怎么知道的?」 「你连魇兽都不认识,怎么可能是魔族。」车夫顿了顿,「不知道你们怎么进入魔界的,又是为了什么进入魔界。不过,我也没必要知道了,因为你们很快就要死了。」 两旁的树林中,跳出了十几个魔族,手持兵刃,神情兇悍。 「把钱都交出来!」 「把女人也交出来!」 「男人也不是不行,只要细皮嫩肉。」 这些魔族嘻嘻哈哈,完全没有将这几个人类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人类就像羊羔一样的柔弱。 「速战速决。」常玉书一剑就削下了车夫的头。 车夫的头骨碌碌滚到了地上,停在一个魔族的脚边。 这个魔族看着车夫的脑袋,还没有回过神来。 六个人都下了马车,除了白忘寒在一旁掠阵,其他人都向魔族攻去。 魔族天生就有强悍的肉体,人人都是强大的战士。但是,这几名来到魔界的仙门弟子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 凌星渊对上了一名魔族,他手中的星沉剑轻而易举就斩断了魔族的兵刃,然后把魔族整个人噼成了两半,像是切一块豆腐一样地容易。 然后,他又对上了另一名魔族。 这名魔族将凌星渊刚才的举动都看在眼里,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但魔族的自尊让他不能逃跑,他咬着牙一刀砍向了凌星渊。 凌星渊将一道雷符贴在星沉剑上,他虽然是剑修,不过也是会用法术的。 平地一道雷电,击中了那名魔族。那名魔族顿觉手脚麻痹,动作慢了下来。 战场上,有时候慢,就等于死。 凌星渊一剑刺穿了这名魔族的心脏。 他之前杀死魔族的时候,还会经歷内心的挣扎。但此刻的他,已经不会犹豫了。 杀戮有时候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救赎。 第三十七章 一战过后, 地上多了十几具魔族的尸体。 常玉书拿出化尸水,将尸体都化去了。 丁念云看着常玉书熟练的动作,背后发凉。看来能做崑崙派大师兄的人, 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姬梓柔蹙眉道:「车夫已经死了, 这下子我们要怎么去魔族主城呢?」 忽然, 草丛中传来响动。 丁念云手中变出一把匕首,向草丛中掷去。 「啊!」草丛中传出一声惨叫。 众人走了过去, 才发现草丛中躲着一个魔族少年。他皮肤黝黑,身量不高, 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众人, 「别、别杀我。」 丁念云的匕首,就插在这个人的肩膀上。 他之所以如此害怕, 是因为魔族成年之前, 魔元尚未成形。此时死了,魔元便会破碎, 那就是真的死了。 纪心慈露出不忍的神色,「这……还是个孩子呢。」 丁念云哼了一声,说:「魔族生性狡猾,你要是因为他年纪小就小看他, 小心在他手里吃亏。」 常玉书走到魔族少年的面前, 握紧了手中的剑, 「抱歉。」 生死一刻间,魔族少年想起了他们刚才说的话,连忙道:「你们不是要去魔族主城吗?你们不认得路, 我可以带你们去!」 「是了,我们可以让他带我们去魔族主城。」纪心慈走到了常玉书和魔族少年的中间,身体挡住了那名魔族少年。 常玉书露出犹豫之色,虽然此人答应带他们到魔族主城,但他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终究是个隐患。 魔族少年以手指天道:「我可以向魔罗发誓,绝不向别人说你们的事,否则就叫我魔元破碎,消弭于天地间。」 「好吧。」常玉书还剑入鞘。 魔族少年松了口气,站了起来。 白忘寒开口道:「不用名字起誓,无用。」 「你、你怎么知道?」魔族少年瞪圆了眼睛。 他没想到这些人族之中,居然有一个人对魔族如此了解,连起誓方法这种细枝末节都知道。 常玉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这个少年摆了一道,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招,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魔族少年又举起了手,「我,乌云……」 「假名。」白忘寒打断了魔族少年的话。 魔族少年恨恨看了白忘寒一眼,说:「我,乌晴,对魔罗发誓,不将在场中人的事对其他人泄露半句,若违此誓,魔元破碎,不得重生。」 白忘寒点了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第64页 常玉书警告道:「如果你再耍花招,我马上就杀了你。」 「我不敢了。」乌晴吐了吐舌头。 …… 众人上了马车,由常玉书来驾驶马车,乌晴则坐在一边指路。 马车行了一天,众人停下来休息。 乌晴肚子咕咕直叫,于是纪心慈分了颗风露丹给他。 乌晴笑道:「姐姐,你人真好,长得也漂亮。」他年纪不大,笑起来显得十分可亲。 纪心慈面色微红,她虽然是个美人,但蓬丘派中美女如云,她在其中不过是中等,很少被人夸赞容貌。而身为女人,谁不喜欢别人夸赞自己的长相呢。 乌晴眼珠一转,问:「姐姐,你们来魔界是干什么的啊?」 常玉书看了乌晴一眼,说:「不该问的问题,不要问。」 「我只是好奇而已,我已经发誓不把你们的事情说出去,你们告诉我也没有关系。」乌晴嘟嘴道。 「你话太多了。」常玉书话语中带着几分威胁之意。 纪心慈见气氛不对,解围道:「不讲我们的事情,可以讲讲你的事情,你和刚才那些魔族是一路的吗?」 乌晴犹豫了一下,说:「是,我以前是乞丐,偷了他们中一个人的钱袋。他们看我身手不错,就让我加入他们,做了强盗。」 纪心慈温声道:「你这是误入歧途了,现在我们已将他们杀了,你以后可以抛下过去,重新做人。」 乌晴笑了笑,说:「我是魔,又不是人,如何重新做人。除非死了,重新投胎一回。不过魔族没有灵魂,连死后投胎都做不到。」 纪心慈神色愣怔,「是吗……」 乌晴低声道:「姐姐,日后我要是成了大魔,会留你一具全尸。至于其他人嘛,统统挫骨扬灰。」他的话语残酷,声音却是甜蜜的。 纪心慈听了乌晴的话,心中一惊。她向乌晴看去,这个少年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 她从未有一刻如此清醒地认识到,魔与人,终究是不同的。 有一个念头闪过了她的脑海——苍冰身为魔族,会不会也有她不知道的另一面。 …… 众人行了几天几夜,来到了魔族主城。 魔族主城,比他们之前所在的城镇,要雄伟壮观得多。城墙与房屋都是以巨石砌成,衬着魔界苍凉的夜色,充满了异域风情。远处有一座山峰,山峰上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这便是魔主所居的魔天宫,不过它已经久未有人住了。 众人进了城,街上人流如潮,摩肩接踵。 为了迎接魔罗祭,城中彩带飘扬,给单调的魔界,添了几分亮色。 乌晴说:「我已经将你们带到主城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不行,等魔罗祭结束之后,我们再放你走。」虽然乌晴已经发了誓,不过常玉书还是对他不放心。 乌晴若有所思地说:「魔罗祭就在后天了,你们参加魔罗祭是要干什么?总不可能也是为了向魔罗献祭吧。」 「我之前已经说过了,不该问的不要问,或许你是想永远都不用说话了。」常玉书一贯温和,但面对魔族的时候,却显得异常的冷酷。 乌晴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纪心慈提议道:「魔罗祭还要后天才开始,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吧。」 姬梓柔忧心道:「城中这么多人,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可以住的地方。」 忽然,一阵乐声响起。乐声诡异,听得人头皮发麻。 乐声传来的方向,一行人抬着一顶轿子飘来,路人纷纷避让。 这一行人,人人都身穿黑衣,脸戴面具,有的手执乐器,有的手舞足蹈,有的状若疯癫。他们口中吟诵不绝,似歌非歌,似哭非哭—— 「修罗果报,似天非天。 覆障日月,明光不见。 执持世界,眷属万千。」 一阵风吹过,黑纱飞扬,露出轿中人。他脸上戴着修罗鬼面具,看不清容貌,然而气势就已经足够逼人。 许多人停下了脚步,看向了这一行人。甚至在这顶轿子远去之后,仍有不少人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姬梓柔感嘆道:「这一定是一位魔族中的大人物。」 「这是修罗教教主,他在魔族之中,仅次于魔主大人。不过,他这个人性情难测,喜怒不定。」乌晴说。 姬梓柔听过修罗教教主的名头,「原来是他。」 修罗教教主虽然是魔族,却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再加上他修为深不可测,哪怕是正道之中,也少有人愿意与他为敌。 凌星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那顶轿子路过的时候,轿中的人看了他一眼。 经过这一个插曲,众人去了城中的客栈。但是,他们被告知,这家客栈已经客满了。 他们又去了几家客栈,都是客满了。 众人走出最后一家客栈,站在街上。 姬梓柔眨了眨眼睛,「城中的客栈都已经满了,难道我们要露宿街头?」 常玉书无奈道:「若是找不到地方住,只能如此了。」 凌星渊想了想,看向乌晴,「你对主城肯定比我们熟悉,你知道哪里有可以住的地方吗?」 乌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其实是知道的,只是不想告诉这些人罢了。 第65页 凌星渊拿出一块上品灵石,扔给了乌晴,「现在你知道了吗?」 乌晴拿着这块上品灵石,眼睛发亮,「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住,我带你们过去。」 他心想,这些人真是有钱,拿出一块上品灵石,连眼睛都不眨。不过他想想他死去的同伙,又没胆子向这些人下手。他还没活够,可不想也变成地上的一滩水。 「你变脸倒是变得挺快。」丁念云讽刺道。 乌晴不以为意,笑嘻嘻地说:「我若没有这一身本事,早就是个死人了。」 纪心慈看着乌晴的笑容,心里觉得有些难过。 …… 乌晴带着众人,穿街过巷。 他们越走,四周房屋越是低矮,人们的衣衫也越发褴褛。街上堆积着垃圾和粪便,散发着臭气,地上流淌着黑水。 他们几人除了乌晴之外,都衣着整洁,一看就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引来了不少窥伺的目光。 常玉书撩起斗篷的一角,露出剑柄,四周的目光顿时少了一些。 纪心慈心生不安,「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穷人住的地方。」乌晴却觉得这里很亲切,他小的时候,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 众人走到了一间破庙前,乌晴停下了脚步。这间庙就建在市井之中,十分狭小,甚至有的部分已经出现了倒塌的迹象。 乌晴推开了庙门,「就是这里了。」 众人走了进去,庙里神像破碎,木头腐朽,蛛网丛生,积着厚厚的灰尘。 凌星渊走到了神像前,这尊神像被砸得粉碎,只剩下了一个底座。他问:「这里供奉的是什么神?」 乌晴答:「是魔罗的儿子,不过他最后成佛了,所以这里也没有人来了。」 纪心慈诧异道:「魔神的儿子,居然可以成佛?」 乌晴挑眉道:「不是有句话叫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众人将这间寺庙打扫了一遍,各自休息。 第三十八章 众人都休息后, 凌星渊悄悄出了破庙。 他将斗篷的帽子往下拉了拉,在街上走着。 忽然,一条狗拦住了他的路——说是狗, 其实有些不恰当, 准确来说, 是有着犬类外形的怪物。普通的狗,可没有鲜红的眼睛, 以及冒着火焰的黑红皮毛。 凌星渊握住了星沉剑,但是他感觉暗中有人在看着他, 要是他动用真气, 肯定会暴露身份。 那么,这一局, 要如何解呢? 魔犬张开了嘴, 口水顺着利齿滴落在地面上。下一刻,它朝着凌星渊扑去。 凌星渊举手一挡, 任由魔犬咬住了自己的左手手臂。然后他右手拔出星沉剑,在魔犬脖子上轻轻一转,魔犬马上身首分离。腥臭的鲜血,溅在了他的斗篷上。 看到魔犬已死, 他松了口气。幸好他有白忘寒送给他的千丝衣, 普通程度的攻击无法伤到他, 又有锋利无匹的星沉剑,不动真气也能伤到魔犬。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魔犬的利齿咬开了他的斗篷, 露出底下的千丝衣来。 他知道,这一次只是试探,而这样的试探,还会来,并且会是比魔犬更强的存在。 他心念电转,扬声道:「我想要去修罗殿,诸位是想要与我同行吗?」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那几道注视着他的目光似乎消失了。 …… 凌星渊找了个人问路,问明了修罗殿所在。不过这一次问路,又让他花掉了一块中品灵石。 他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了修罗殿前。这座殿宇是方塔状,下粗上细,层层叠叠。与四周朴素的建筑不同,它在塔身饰以各色珍宝,以金色和蓝色为主色调,奢靡华美,瑰丽非常。 他正欲走进修罗殿,被两个戴着鬼面具的人拦住了。 「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修罗殿!」 凌星渊说:「我来找碧无情。」 「大胆!竟敢直唿教主的名字。」 殿中传来声音,「让他进来吧。」 这两名修罗教教徒听到这句话,立马退开了。 凌星渊走进修罗殿,看见碧无情站在一尊神像前。这尊神像有三个头,六只手,除了两只手在胸前合十,其余四只手都拿着不同的东西。 他看向神像,说:「这便是……阿修罗吗?」 「是,这就是阿修罗。」碧无情转过了身,面对凌星渊,「没想到你居然会来找我。」 凌星渊挑眉道:「不是你要我来找你的吗?」 碧无情走到了凌星渊的身前,「那么,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呢?我很愿意为你解决。」 凌星渊问:「神器是不是会出现在魔罗祭上?」 他虽然对此有了猜测,但还是想确认一下,以保万无一失。 「是。」碧无情答。 凌星渊又问:「魔罗祭已有万年不曾召开,这次是为什么重启?」 碧无情微微皱眉,「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似乎是诸渊麾下那几个护法的主意。」 凌星渊若有所思道:「竟然连你都不知道吗。」 「这魔族之中,我不知道的事情很多,毕竟我在他们的眼中,是个异类。」碧无情笑道。 凌星渊正色道:「我们想要做什么,你恐怕也能猜到。」 「是,我能猜到你们要做什么,我不会帮你们,也不会阻止你们。」碧无情顿了顿,「不过,我有一个忠告,在众多魔族眼皮底下出手,和送死无异。如果别人要杀你,我会救你,但不会救其他人。」 第66页 凌星渊想了想,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碧无情上前半步,与凌星渊离得更近,「你问吧,只要是你的问题,我都会告诉你。你在我面前可以有秘密,但是我在你面前是赤裸的。」 凌星渊问道:「碧无情,你到底想要什么?」 碧无情沉默片刻,说:「如果我说我想要你,你信吗?」 「你知道我不会信的。」凌星渊有时候相信碧无情,有时候又不相信碧无情,后者出现在碧无情和他调情的时候。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在遇见你之前,我什么都不想要;在遇见你之后,我只想要你。」碧无情伸出手,掌心中有一朵花,「我看到这朵花的时候,就觉得与你很配,送给你。」 这花是白色的,有点像百合,不过花瓣比百合要多一些。 凌星渊盯着这朵花看了一会,说:「这朵花会咬我一口吗?」 他想起他在街上看到的那些会吃人的花,怀疑碧无情是想作弄他。 碧无情大笑,「你脑子里怎么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 说完,他把这朵花别在了凌星渊的鬓边。绿鬓朱颜,衬着鲜花,不知是花让人添色,还是人让花增彩。 凌星渊伸手想要把花拿下来,却被碧无情抓住了手腕。 碧无情低声道:「在我面前,你不要把它拿下来,就当做我刚才回答你问题的奖励吧。」 凌星渊咳嗽一声,说:「我要回去了。」 「外面不怎么安全,我送你回去吧。」若是别人看到碧无情这个样子,一定会大吃一惊。 这还是冷血无情、喜怒不定的修罗教教主吗?原来他对人,还有这样的一面。 凌星渊拒绝道:「不用了,我既然能一个人走过来,自然也能一个人回去。」 「那我送你出去吧。」碧无情坚持道。 两人肩并肩,走出了修罗殿。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凌星渊不想引人注目。 碧无情笑了笑,说:「我就在修罗殿,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凌星渊转过身,走了。 碧无情注视着凌星渊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不见。 …… 凌星渊走到破庙之前,他将身上沾了血的斗篷脱下来扔掉,换了身新斗篷,才走入了破庙。 他刚一进破庙,背后就响起一个声音。 「你去哪里了?」 凌星渊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发现是白忘寒。他心虚道:「我……觉得庙里气闷,就在街上走了走。」 白忘寒淡淡道:「外面危险,没事不要出去。」 「我要休息了,师父也早点休息吧。」凌星渊想要逃离这个尴尬的局面。 「等等。」白忘寒对凌星渊伸出了手。 凌星渊不知道白忘寒要做什么,等到白忘寒从他鬓边取下那朵花,他才明白了过来。他本来打算出了修罗殿就将这朵花取下,可是他记得换斗篷,却把花给忘了。他就这么戴着这朵花走了一路,甚至出现在了白忘寒的面前。 白忘寒看着花说:「这花……」 凌星渊胡扯道:「可能是路过某棵树,掉到我头上了。」 「是吗?」白忘寒好像是相信了,又好像并不相信。他眼眸低垂,看不出喜怒。 凌星渊看着自己的脚尖,在地上画了个圈。 白忘寒低声道:「你想见什么人,同什么人交往,我都不会干涉,你不必瞒我。」 凌星渊知道自己骗不过白忘寒,只是白忘寒愿意被他骗罢了。他说:「我以前就同师父说过,我绝不会做对你、对崑崙不利的事情。」 「我知道。」白忘寒摸了摸凌星渊的鬓角,发如鸦羽,触手柔滑。 「师父,我休息了。」凌星渊寻了个地方坐下,盘膝打坐。 白忘寒将手背在背后,他收紧了手,将那一朵花捏得粉碎。 …… 次日,大家醒来的时候,发现庙里少了一个人——乌晴不见了。 常玉书皱眉道:「那个魔族去哪里了?」 「我的储物袋不见了,不会是被那个魔族偷走了吧。」丁念云咬牙切齿道。 「能从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逃走,看来那个魔族有几分本事,是我们小看他了。」常玉书顿了顿,「虽然他发誓不对人说我们的事,但是他偷走了丁师妹的储物袋,若是他将储物袋中的东西卖给别人,我们还是有暴露身份的危险。所以,我们最好是将他找出来。」 姬梓柔问:「可是人海茫茫,如何将他找出来呢?」 常玉书思索片刻,说:「他偷了东西,自然是要出手的,我们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若是让我抓住了那小贼,我要将他剥皮抽筋!」丁念云怒气沖沖地说。 姬梓柔忧心忡忡道:「距离魔罗祭,只有一天了。没想到在魔罗祭之前,居然出了这样的差池。」 「我们必须更加谨慎小心,若是在魔罗祭之前就被人发现,那就功亏一篑了。」常玉书神色郑重。 纪心慈问道:「魔罗祭就在明天,魔罗祭上,我们该如何行事呢?」 「见机行事吧。」常玉书之前想了几天,都没想出如何在魔罗祭上夺取神器。 一场死局,如何求生? 众人商议一番之后,两两一组,去了城中各处。 第67页 第三十九章 凌星渊与白忘寒去了城中市场。 市场之中热闹非凡, 人山人海。众多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凌星渊走了一会,顿生目不暇接之感。 忽然, 他看到了一个笼子。笼子里有许多魔族, 衣衫褴褛, 神情萎靡。 站在笼子前的商人注意到了凌星渊的目光,「您要买几个奴隶吗?我这里的奴隶又健壮又会干活, 买回去做活祭也是不错的。」 凌星渊注意到笼子的角落里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乌晴。他指着乌晴说:「这个多少钱?」 商人眼珠一转, 「这个要五十中品灵石, 别看他个子小,他还会一些小法术呢。」 「我要了。」凌星渊也没跟商人还价。 商人面露喜色, 「客人您真是爽快。」 他其实是一看凌星渊就是个有钱人, 故意报了个高价,没想到凌星渊居然一口答应。 在凌星渊把钱掏出来之前, 白忘寒拿出了五十块中品灵石,递给商人。 商人把乌晴的契书递给了凌星渊,「客人只要拿着这份契书,他就会乖乖听话, 你叫他往东, 他不敢往西。」 说完, 他将笼子打开,把乌晴放了出来。 凌星渊发现乌晴跟之前相比,除了身上多了一些伤痕, 脖子上还多了一个黑环,大概是用来控制奴隶的法器。 乌晴看着凌星渊说:「你……」 凌星渊打断了他的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再交谈吧。」 …… 凌星渊、白忘寒和乌晴回到了破庙之中。 凌星渊问:「你为何会变成奴隶?」 乌晴哭丧着一张脸说:「我偷了你们的东西,打算出手,结果遇上了黑吃黑,不仅东西被人抢走,自己也被卖做奴隶。」 「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凌星渊哭笑不得,「你也太傻了,你修为不高,又拿着贵重的东西去卖,这不就是等着挨宰的肥羊吗。」 白忘寒开口道:「东西,要拿回来。」 「是的,不仅要把东西拿回来,而且经手的魔族,也要一个不留,否则我们就有暴露身份的危险。」凌星渊不想这么做,但在让自己死,和让别人死之间,他选择让别人死。 乌晴听到凌星渊要把抢走他东西的魔族杀了,神情变得兴奋起来,「抢走我东西的人,我死了都不会忘。只要让我见到,我就能认出来。」 凌星渊思索片刻,说:「我们要是像乌晴一样,装成想要出手东西的人,说不定就能见到那个魔族。」 白忘寒点头道:「可行。」 凌星渊想起一件事,说:「对了,你是怎么从我们眼皮子底下逃走的?」 乌晴吞吞吐吐道:「就是……以前跟着他们打劫的时候,他们……分给了我一件法宝,可以用来隐匿气息,不过只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现在这件法宝已经不在我身上,被抢我东西的魔族搜走了。」 「我不需要奴隶,在我回到人界之前,我可以把你的契书还给你,但是,要看你的表现。」凌星渊知道乌晴这个人十分圆滑,若不以利诱之,他绝不肯好好办事的。乌晴对魔界比较熟悉,总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乌晴眼睛一亮,「主人,我一定好好服侍你!」 他被卖做奴隶,以为以后就要过上生不如死的日子,没想到居然被凌星渊买下,凌星渊还答应放他自由。 凌星渊咳嗽一声,说:「不必叫我主人,叫我凌公子即可。」 被这么一个少年叫做主人,听起来好像他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一样。 「是,凌公子。」乌晴乖巧地说。 …… 其他人陆陆续续回到了破庙。 丁念云一见到乌晴,手中就变出了一条鞭子,抽了他一鞭,「你这小贼,竟敢偷我的东西!」 「师妹,算了吧。」纪心慈拦住丁念云。 丁念云怒道:「我没杀了他,已经算是好的了。」 纪心慈劝道:「师妹,他还是个孩子呢。虽然一时行差踏错,但日后未必不能回到正途。」 丁念云哼了一声,说:「妇人之仁。」 纪心慈微笑道:「师妹不也是女子吗。」 丁念云一时语塞,狠狠瞪了乌晴一眼。 凌星渊看人齐了,将他找到乌晴的经过告知了众人。 姬梓柔想了想,说:「去出手东西的人不能多,若是多了,难免叫人起疑。」 常玉书看向凌星渊,说:「就由我和师弟去吧,我们两人比较擅长与人打交道。至于其他人,就潜伏在周围,伺机而动。」 丁念云贊同道:「就这样吧。」 凌星渊补充道:「还要带上乌晴,才能指认那个魔族。不过那个魔族可能认得乌晴,需要为他易容一番。」 姬梓柔轻声道:「易容之术,我十分拿手。」 常玉书的视线转向了姬梓柔,「那就由姬师妹来为乌晴易容,劳烦了。」 姬梓柔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个匣子,里面是易容道具。她走到了乌晴面前,将匣子打开。然后,她在乌晴的脸上涂涂画画,不多时,乌晴就变了个样子。 她又拿出一面镜子,放在乌晴面前。 乌晴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吃了一惊。 姬梓柔嘱咐道:「你脸上的易容,用水是洗不掉的,需要我用特殊的药物来去除。你也不要用力去扣脸,否则可能连皮一起撕下来。」 第68页 乌晴听了姬梓柔的话,脑中浮现自己脸皮被撕掉的场景,毛骨悚然。他看姬梓柔长得柔柔弱弱,说话也轻声细气,没想到人不可貌相——这几个人,估计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姬师妹的易容之术,果然神妙。」常玉书夸赞道。 姬梓柔低头道:「过誉了。」 …… 做好准备之后,众人又去了市场。不过只有常玉书、凌星渊和乌晴三个人在明面上,其余人都隐藏在暗处。 三人来到了当初乌晴卖东西的当铺,当铺中有一个柜檯,几个柜子,柜子里摆着一些东西,不过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真正的好东西是不会摆出来的。 一个伙计站在柜檯后面,正拨着算盘。 凌星渊对伙计说:「我要见你们老闆。」 伙计抬起了头,看向凌星渊。他阅人无数,一看就知道凌星渊是个有钱人。他殷勤道:「这位公子,你找我们老闆有什么事吗?」 凌星渊抬起下巴,装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我有一桩大生意要同你们老闆谈。」 「麻烦您等一下。」 伙计上了楼,没过多久带着一个魔族下来了。这个魔族身材魁梧,浓眉大眼,脸上还有一道刀疤。 乌晴看着这个魔族,悄悄做了一个手势,表示就是这个人。 魔族气势汹汹道:「你有什么大生意要同我谈?若不是大生意,浪费我的时间,我可就不客气了。」 凌星渊神态自若,「既然是大生意,你确定要在这里谈?」 「跟我来吧。」魔族上了楼,他踩在楼梯上,咚咚咚好似雷响。 三人跟在魔族身后,也上了楼。 魔族将三人带到一个房间,关上了门。他坐了下来,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凌星渊、常玉书和乌晴也坐了下来。 凌星渊拿出了星沉剑,放在了桌子上,「我杀了一个修士,这是他的剑,我想把这把剑卖掉。」 魔族看向了星沉剑,「这是……天器!」 下一刻,这把剑就向魔族的门面刺去。 在凌星渊动手的同一瞬间,常玉书在房间中布下了结界,以免房间中的动静被外面的人听到。 「你们不是魔族!」这两人一动真气,魔族就察觉了他们的身份。他们,都是修真者。 他双刀在手,用其中一把刀拦住了星沉剑。 然而天器之威,岂是寻常兵器能抗衡?这把刀与星沉剑一碰,就断裂了。 魔族不敢再与星沉剑相接,在凌星渊周身游走。 这种情况下,常玉书也不管什么以二对一,胜之不武。他拔出玉山剑,加入了战局。 常玉书的剑法沉如山岳,凌星渊则飘逸如云,魔族两人的夹击之下,渐渐不支。 最后,魔族被常玉书擒住了。 常玉书用绳子捆住了魔族的手脚,问:「之前有个魔族来你这里卖了个储物袋,你夺走储物袋,还将那个魔族卖做奴隶,你还记得吗?」 魔族说:「这种事我做多了,哪里还记得。」 「你要是不记得,你就对我们无用了,那我们只好杀了你。」常玉书用玉山剑割开了魔族的脖子,流出血来。 魔族大喊道:「我想起来了!」 虽然魔族死后,可以靠魔元重生。但是魔元消耗完之后,还是会死。所以,哪怕是魔族,也是惜命的。 常玉书问:「那个储物袋在哪里?」 魔族说:「那个储物袋已经被人买走了。」 常玉书又问:「被谁买走了。」 「是魔族护法,绀风大人。」 第四十章 桌上摆着一个储物袋, 里面的东西倾倒在桌上,有丹药、法宝、秘籍等等。 素水托着下巴,看着这些东西。 他之前去过扶桑派, 挑拨东王兄弟之间的争斗, 以图得到射日弓。不过, 他的阴谋被人破坏了,还让扶桑少主得到了射日弓和射日箭。于是, 他只好回到魔界。 黯电问:「这些东西,有问题吗?」 他和素水一样, 也是魔族的四位护法之一。他之前在沧海派被白忘寒斩杀, 不过已靠魔元重生。 在他看来,桌上的这些东西十分平常。魔族经常杀戮修士, 然后将修士的物品卖出, 以获取钱财。 素水拿起桌上的一支短笛,「这是蓬丘派用来唿唤青鸟的笛子, 所以这些是蓬丘派弟子的东西。」 黯电还是没有明白,默默看着素水。 素水晃了晃手中的短笛,「这个储物袋,是一个修为平常的魔族少年卖出的。不可能是他杀了人后得到的, 只可能是他偷的。而且, 也不可能是他从其他魔族身上偷来的, 因为他知道像他这样卑贱的魔族,偷了其他高位魔族的东西,会是什么下场。那么, 他是怎么得到这个储物袋的呢?」 黯电若有所思,「难道……」 素水似笑非笑地说:「有几只小老鼠熘进了魔界。」 黯电肃容道:「魔罗祭在即,必须将这些人抓起来,以防他们破坏魔罗祭。」 「我刚开始,也是你这么想的,不过我有一个更好的想法。」素水放下手中短笛,十指交叉。 黯电问:「什么想法?」 素水微笑道:「就让他们作为魔罗祭上,吾主的祭品吧。」 凭空落下一道闪电,照亮他的脸庞。 第69页 …… 常玉书听到那个名字后,果断地割开了魔族的喉咙。 魔族嘴里发出呵呵的声音,嘴边溢出血沫,接着双目一闭,死了。 凌星渊明知故问道:「他说的素水是……」 常玉书沉声道:「魔族之中,有四位护法,分别是素水、赤炎、玄雷和黯电。这四人之中,最差也是洞虚期的修为。」 凌星渊微微皱眉,「没想到储物袋竟落到了素水手里。」 这几乎是最差的结果了,若是落到普通魔族手上,还好办一些。 常玉书苦笑道:「那个储物袋,恐怕是拿不回来了。而魔族,估计也发现了我们的存在,并且打算来抓我们了。」 凌星渊面容一肃,「若是被魔族发现,等待我们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常玉书嘆息道:「我们回去与其他人商议吧。」 说完,他拿出化尸水,滴在魔族的尸体上。尸体滋滋冒泡,化为了一滩水。 三人下了楼,那个伙计迎了上来。 常玉书一剑刺穿了伙计的心脏,然后又将他的尸体毁了。 这个人见过他们,所以不能留。 伙计被刺穿心脏的时候,表情是惊愕的,不明白面前人为什么要杀他。 常玉书做这些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他的双手,早已染过无数魔族的鲜血,所以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 三人出了当铺,然后和其他人一起回到破庙之中。 常玉书将储物袋已落入素水之手,以及他们可能已经被魔族发现的事情,告知了其他人。 众人听了常玉书的话,表情都变得沉重起来。 破庙之中,一时陷入沉默。 姬梓柔开口道:「要不……我们回人界吧。」 丁念云高声道:「魔罗祭召开在即,而且我们也没有拿到神器,怎么能回去!」 「我不怕死,但我怕死得毫无价值。」姬梓柔顿了顿,「被魔族发现,然后被杀,我们也拿不回神器。」 凌星渊思索片刻,说:「魔罗祭就在明天,魔族不一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到我们。不过,我们需要转移阵地了。」 常玉书点头道:「是的,我们需要换个地方。」 凌星渊看向乌晴,「你还知道什么方便藏身的地方吗?」 乌晴想了想,说:「这座城的地下有水渠,不过很危险,不仅有犯了罪的魔族,还有兇残的魔兽。」 常玉书说:「听起来是个适合我们藏身的地方。」 姬梓柔犹豫道:「可是……」 常玉书打断了她的话,「如果姬师妹想要回人界,可以自行回去,我不会告知赵掌门。如果还有人想要回去,可以同姬师妹一起,我也不会阻拦。」 姬梓柔扫视众人,见众人神色坚定,只有自己一人萌生退意,低下了头。 凌星渊对乌晴说:「你带我们去地下水渠吧。」 …… 乌晴带着众人,去了地下水渠。 众人眼前是一个大洞,散发着刺鼻的臭味。地上有一个水沟,流着黑色的水。 乌晴犹豫了一下,说:「可别掉到水里了,否则骨头都能融掉。」 众人从洞口进去,里面黑暗无比,没有一丝光亮。不过他们都修为颇高,能于暗中视物。 忽然,黑暗中冒出无数点红光。 常玉书定睛一看,竟是无数只蝙蝠倒挂在顶上,密密麻麻。 下一刻,这些蝙蝠就向众人扑来,伴随着刺耳的叫声。 乌晴大声道:「小心,血蝠有毒还会吸血。」 众人后背相靠,都持剑在手。剑气如网,碰上的血蝠便掉在了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众人才将血蝠杀完,地上堆了厚厚一层。 常玉书问:「大家都无事吧?」 纪心慈轻声道:「我……被蝙蝠咬到了。」 乌晴吓得远离了纪心慈,「被血蝠咬到之后,就会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而且被怪物咬到,也会变成怪物。」 纪心慈睁大了眼睛,「什么!」 常玉书眉头紧皱,「有解药吗?」 乌晴摇了摇头,「没有。」 纪心慈露出绝望的神色,虽然她来魔界之前,就做好了自己会死的心理准备,但她没想到自己居然是被蝙蝠咬死的。 「世上有毒,就会有解药,或许是你不知道。」凌星渊却是知道血蝠毒的解药,不过这份解药在魔天宫中。 不过,魔天宫作为魔主的宫殿,要偷一份藏在此处的解药,和在魔罗祭上偷神器的难度一样高,几乎不可能做到。 常玉书问道:「这毒什么时候会发作?」 乌晴答:「看人的意志力,短的三天,长的七天。」 姬梓柔给纪心慈手上的伤口上了药,然后用绷带包扎。她安慰道:「心慈,你不要怕,我们一定能找到解药的。」 纪心慈低声道:「谢谢你,梓柔。」 她虽然因为凌星渊的话,心中生出了一些希望,不过也知道自己此番是凶多吉少了。 众人继续向前走去,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四周只有水滴的声音。 突然,一个人从暗道中窜了出来。 姬梓柔离这个人最近,她长剑在手,一剑就削下了这个人的首级。她「咦」了一声,因为她感觉自己的剑碰到的不像是人的脖子,反倒像一截枯木。 第70页 众人这才看清袭击者的容貌,他眼睛极大,而且白多黑少,还充满着血丝,嘴里是一口獠牙,皮肤呈青黑色,手上的指甲也是黑色,并且十分尖利。 乌晴看向地上的尸体,说:「这就是中了血蝠毒的人,不要碰他的尸体,否则也可能中毒。」 纪心慈心中又惊又惧,「我……也会变成这样吗?」 「哪怕在魔界之中找不到解药,修真界也多的是灵丹妙药,总有一种能解你身上的毒的。待我们回到蓬丘派,禀明掌门,掌门一定有办法的。」姬梓柔声音轻柔。 纪心慈强笑道:「希望如此吧。」 众人又走了一会,走到了一处比较开阔的地方。 常玉书环顾四周,说:「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直到魔罗祭到来。」 众人将布铺在地上,各自休息。 常玉书坐在了凌星渊的旁边,「明日就是魔罗祭了。」 凌星渊知道明天的魔罗祭,必定是兇险非常,「希望明日过后,我们还可以聚在一起。」 常玉书低声道:「若是局面难以挽回,你便和白师叔一起走吧。」 凌星渊问:「师兄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我无法抛下其他人。」虽然其他人并不是崑崙派弟子,但把众人带到魔界,常玉书将所有人都视为了自己的责任。 凌星渊眨了眨眼睛,「难道在师兄眼中,我就是会抛弃同伴的人吗?」 常玉书沉默了一会,说:「我只是希望你活着。」 凌星渊微笑道:「我也希望师兄活着。」 常玉书看着凌星渊的笑容,心怦怦直跳,「星渊,我……」 白忘寒开口道:「明日就是魔罗祭,休息吧。」 常玉书这才注意到白忘寒,他面对着凌星渊太过专注,竟把人家师父也在一边给忘了。他面色微红,「那星渊好好休息。」 「嗯,师兄也好好休息。」凌星渊闭上了眼睛。 纪心慈躺在布上,辗转反侧。她脑海中浮现着刚才那个中了血蝠毒的人的样子,三天或者七天后,她也会变成那样的怪物。 要她变成那样的怪物,她还不如自尽。可她来到魔界,还没来得及见上苍冰一面,要她就此死去,她实在是不甘心。 这样想着,她握紧了手中的剑。 第四十一章 转眼, 就是魔罗祭的日子。 众人出了地下水渠,来到街道上。 街道上张灯结彩,魔族比平时还要多, 人头攒攒, 挨山塞海, 而且人人的脸上都有一种难言的狂热。 忽然,街上魔族喧譁了起来, 甚至有人在街边跪了下来。 人群分开,一只巨象走了过来。平常所见的象就已足够高大, 这只象更是如一座小山一般, 而且通体都是黑色,衬得象牙愈发洁白。它身上装饰着金饰和彩绸, 还在皮肤上涂了颜料, 背上则扛着一尊魔罗像。 凌星渊看了一眼魔罗像,便觉得神魂动摇。 白忘寒捂住了凌星渊的眼睛, 「别看。」 凌星渊低下头,「没想到不过是一尊塑像,就有如此魔力。」 白忘寒收回了手,但被凌星渊的睫毛划过掌心的感觉, 还残留在他手上。他心中一动, 手指无意识地屈伸了一下。 常玉书解释道:「虽然因为天道规则, 魔罗不能降临此世。但每尊魔罗像上,都有他的魔力。若是魔族向他祈祷,魔力就会有所增长;但若是修真者见了他, 便会为他的魔力所伤。」 「原来是这样。」丁念云刚才也看了一眼魔罗像,此刻感觉胸闷欲呕。 他们几人和魔族一样,跟在了巨象的身后。 这只巨象在城里走了一圈,然后向位于六欲顶的魔天宫走去。 …… 巨象到达了魔天宫,魔天宫近看更是雄伟。 在魔天宫之前,有一个广场,广场上的柱子很多都破损断裂了,不过反而显出一种残缺的美来。 广场的中心有一个圆形的平台,略高于四周。魔族的四位护法——素水、赤炎、玄雷和黯电,就站在这个平台的四角。 魔罗的祭司出场了,他们身披黑袍,口中吟唱道: 「夺慧命,坏道法。 杀善根,多爱欲。 十方佛敌,唯吾魔罗。」 一众魔族也跟着唱了起来,神情虔诚。 一名祭司从巨象身上取下了魔罗像,放在了平台的中心。 又一名祭司拿出了青使笛和半块五彩石,放在了魔罗像前。 丁念云低唿道:「是神器!」 常玉书把手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 这时,十几个修真者被押了上来,均是披头散髮,衣衫不整。 一名祭司站在了修真者的前面,他拿出匕首,将修真者的耳朵割了下来,伤口流出血来。 「啊!」修真者发出惨叫。 祭司又割下了修真者的鼻子,他的动作非常慢,仿佛是要面前的人多痛苦一会。接着,他又割下了这个人身上的其他部分,一直到这个人因为失血而死。 丁念云握住了手中的剑,就要冲上去。 姬梓柔抓住了她的胳膊,对她摇了摇头。 丁念云咬住了嘴唇,她知道这里这么多魔族,自己冲上去无济于事,只会落得和这些修真者一样的下场,还会害了自己的同伴。 接下来,其他的修真者,也受到了这样恐怖的折磨。 第71页 这十几个修真者死完之后,又是十几个修真者被押了上来。 修真者的血在地上流淌,汇聚成了一个以魔罗像为中心的红色法阵。一直到法阵完成,才没有新的修真者被押上了。这个时候,平台四周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了。 面对尸山血海,魔族们却仿佛看到了什么激动人心的场景。他们挥舞着手臂,嘴里发出欢唿声。 蓬丘派和崑崙派的弟子都转过了头,不忍再看。 纪心慈捂住了嘴,以免自己发出干呕。 几名祭司绕着魔罗像跳起了舞,舞姿如鬼似魅。 法阵发出了光,待光芒消散,魔罗像和神器都不见了。原来魔罗像的位置,出现了一个人。 难以形容这个人的长相,当凌星渊看向他,那种之前看魔罗像的感觉又浮现在他脑海,甚至比之前还要严重。 白忘寒喝道:「无量天尊!」 凌星渊听到白忘寒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他喉头腥甜,嘴角溢出鲜血。 只一眼,就让他受伤。面前人,究竟是谁? 「魔主,是魔主!」 「恭迎魔主降世!」 「魔主盖世,一统三界!」 这个人,竟然是魔主诸渊! 在场的魔族,都跪了下来。 蓬丘派与崑崙派的弟子,内心都陷入了极大的震撼之中。魔主封印未破,为何魔主诸渊会降世? 诸渊看向了这几人,「你们,为何不跪?」 只被诸渊看着,他们便觉得气血翻腾,痛苦不堪。 「因为,我们是来杀你的。」白忘寒话音刚落,斩仙剑便出现在他手上。他的身影闪到诸渊面前,一剑噼下。 斩仙剑出,天上的乌云竟也散开,一束光投下,照亮了白忘寒和诸渊,也刺破了这永世暗夜。 诸渊本来对这几个人十分不屑,但此刻他瞳孔紧缩,因为他认出了这个人手上的剑,是曾经伤到他的斩仙剑。 若他还是全盛时期的实力,自然能避开这一剑。而现在的他,不过是靠着魔罗像和神器造出来的化身,只有他本人三成的功力。 斩仙剑,刺穿了诸渊。 而挥出这一剑的白忘寒,也用尽了法力,化身破碎,化为点点白光。 …… 崑崙派清虚峰的密室之中,白忘寒睁开了眼睛,吐出一口血来。 他连给自己疗伤都顾不上,出了密室,去了玉虚峰。 谢景明正在书房中看书,他见到白忘寒,吃了一惊,因为他已许多年没见过白忘寒失态了。他问:「何事如此急躁?这可不像你了。」 白忘寒沉声道:「魔主出世了。」 「不可能!」谢景明震惊至极,手中的书卷掉在地上。 他守护崑崙虚,魔主封印出现任何变化,他都了如指掌。现在封印未破,魔主怎会降世? 白忘寒垂眸道:「我的化身亲眼所见。」 谢景明眉头紧锁,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忘寒将自己在魔罗祭上看到的情景,告诉了谢景明。 谢景明沉默良久,说:「你见到的诸渊,并不是真正的诸渊,而是诸渊的化身。不过若是让他集齐神器,这具化身的实力就与本体无异了。」 他在房间里踱步,「恐怕诸渊化身在恢復实力之前,不会离开魔界。而要在魔界击杀诸渊化身,简直难如登天。」 他的脑海中闪过种种计谋,但成功的可能性都非常低。在面对绝对的武力前,阴谋诡计都是无用的。 白忘寒淡淡地说:「我要去魔界一趟。」 谢景明高声道:「不可!你化身已毁,如今神魂不稳,若是在魔界有个三长两短,我崑崙派岂不是失了臂膀。」 「星渊在魔界。」白忘寒神色坚决。 谢景明一见白忘寒的神色,便知道他去意已决,自己是劝不住了。他嘆息道:「你一定要回来。」 白忘寒低声道:「我会带着星渊一起回来。」 …… 蓬丘派与崑崙派的弟子,趁着白忘寒与诸渊大战,逃出了六欲顶。 他们为了躲避魔族的追杀,又进入了地下水渠。 乌晴见到众人,说:「你们回来了……咦,你们怎么都受了伤?」 凌星渊对乌晴说:「我们要谈论机密,你避开一下,不可偷听。」 因为他手中有乌晴的契书,所以他对乌晴下令,乌晴就必须做到。 「是。」乌晴走开了。 众人席地而坐,脸上的神色都十分沉重。 姬梓柔嘆道:「没想到我们这次魔界之行,终究是无功而返。」 常玉书苦笑道:「也不算无功而返,起码我们知道了魔主出世的消息。」 「但是,我们如何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呢?」纪心慈蹙眉道。 凌星渊想了想,说:「化身与本体相通,我师父应该已经把魔主出世的消息告知我派掌门了,掌门也会讲此事告知其他门派。」 「那么我们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如何逃出魔界了。」常玉书说完,忍不住嘆了口气。 如今他们的身份已经被人发现,魔族正在搜捕他们,想要逃出魔界,何其难也。 众人听了常玉书的话,一时陷入沉默。 常玉书开口道:「大家先疗伤吧,将伤养好了,才能同魔族厮杀。」 第72页 众人分散开来,各自疗伤。 纪心慈悄悄离开,找到了乌晴。 她看着乌晴说:「我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乌晴问:「什么事?」 纪心慈神情复杂,「我想请你帮我找一个魔族。」 乌晴又问:「你要找谁?」 「他叫做苍冰。」纪心慈伸出了手,她手上躺着几块灵石。 她虽然过于心善,但也不算愚蠢透顶,知道若不拿出灵石,乌晴绝不会用心帮她。 乌晴看到灵石,眼睛一亮。他拿过灵石,「好,我一定帮你找到他。」 第四十二章 然而当凌星渊睁开眼睛, 却发现自己不在地下水渠之中了。他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眼前是华贵的织物。空气里浮动着暗香,似乎是某种香料的味道。 床帘被撩开, 露出碧无情的身影来。他看着凌星渊, 眼中若有情似无意。 凌星渊坐起了身子, 「我是在修罗殿吗?」 碧无情在床边坐下,「是。」 凌星渊嘆了口气, 说:「你下次将我掳来之前,能不能同我打个招唿?」 「这样不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吗, 你看到我也不会有惊喜的感觉。」碧无情似笑非笑地说。 凌星渊面无表情道:「我现在看到你, 也没有惊喜的感觉,只有惊吓。」 碧无情对凌星渊伸出了手, 却被凌星渊躲过了。他笑了笑, 不以为意。 凌星渊看着碧无情说:「我有时候真的很佩服你,明明在忍受痛苦, 却像没事人一样。」 碧无情靠近了凌星渊,「那么你,愿不愿意做我的解药呢?」 他话语缠绵,仿佛对情人的低语, 然而这句话听众, 只有凌星渊一人。而凌星渊面对他的花言巧语, 只会当做没听到。 「来吧。」凌星渊盘腿而坐,伸出双掌。 碧无情也在床上坐下,与凌星渊双掌相抵。 一个周天过后, 两人收回了掌。 那股几乎能让人发狂的痛苦,从碧无情的身上消失了。他笑道:「我感觉与你多修炼几次,我的走火入魔之症就能痊癒了。」 凌星渊点头道:「确实如此。」 碧无情意味深长地说:「你最近,似乎遇上了一些麻烦?」 几名修真者闯入了魔界,而魔主正在派人搜捕——这件事在魔界,如今已是人尽皆知了。 「难道你能为我解决?」凌星渊挑眉道。 「我愿意为你解决麻烦,将你送出魔界,不过,只有你一个人。」碧无情伸出了一根手指,在凌星渊的眼前晃了晃。 凌星渊拒绝道:「那就不必了。」 「我早就料到你的答案了,你就是这么柔软、这么天真的人。」碧无情的声音越说越低。 凌星渊目光灼灼,「你身为魔族,似乎并没有将我们的下落告知魔主的打算。」 「我为什么要告诉他呢?我作为修罗教主,坐拥无数珍宝,他能给出什么让我心动的奖赏呢?」碧无情的眼眸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凌星渊放了心,他知道碧无情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他,「既然你遣人将我绑来,麻烦你派人送我回去。」 现在魔族正在搜捕他,他只身回去,可能暴露身份。 碧无情下了床,从墙上取下一张修罗面具,然后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绣着修罗教图案的斗篷。他走到床边,将斗篷披在凌星渊的身上,又将面具盖在凌星渊的脸上,「这样,你就能回去了。这两件东西,都送给你了。小心,不要被人抓住了,否则我可就麻烦了。」 「多谢。」有了这两件东西,凌星渊就可在魔界之中自由走动了。 「言语的感谢,十分苍白,我更希望你用行动感谢我。」碧无情一边说,一边换了件普通修罗教教徒的衣服,并且也给自己戴上了面具。 凌星渊问:「你希望我为你做什么?」 「让我陪你走一段路吧。」 …… 碧无情和凌星渊走在路上,看在别人眼中,就是两名普通的修罗教教徒。而且一般的魔族,是不愿得罪修罗教教徒的,因为这些人都是疯子。 走了一会,碧无情忽然开口道:「我讨厌魔界。」 凌星渊随口道:「为什么?」 碧无情低声道:「因为这里只有黑夜,没有白天;只有月亮,没有太阳。当然,这只是我讨厌魔界的原因之一。」 凌星渊问:「那你为什么回到魔界呢,因为魔罗祭吗?」 碧无情没有回答凌星渊的问题,「人界真是个很美的地方,我第一次来到人界的时候,有光照在我身上。后来我才知道,那叫做阳光。你对我来说,就像阳光一样。」 凌星渊就像一道光,投进他黑暗的生命。 「我像阳光吗?」凌星渊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碧无情微笑道:「是啊,很温暖,很明亮。」 如果离太阳太近,就会被焚烧殆尽;但是没有太阳,又无法生存。 碧无情问:「你觉得我像什么呢?」 凌星渊答:「我没想过。」 碧无情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说:「可以现在想吗?我很想知道你的答案。」 凌星渊想了想,说:「蛇。」 碧无情大笑,「蛇吗?确实很像我。」 这种冷冰冰的爬行动物,蛰伏在草丛之中,会出其不意地咬人一口。它獠牙中的毒液,能够带走人的性命。 第73页 突然,一个容貌艷丽的女子带着一堆魔族围住了他们。这些魔族都手持兵刃,身穿甲冑,全副武装。 「碧无情,你身为魔族,居然包庇修真者!」 「哎呀,被人发现了。」碧无情脸上没有惊讶之色,眼眸中却闪过一丝寒芒。 他被人发现,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魔天宫的手,已经伸进他的修罗教了。修罗教中,有人背叛了他。 这名女子,就是魔界四大护法之一的赤炎。她说:「碧无情,你若将这名修真者交出,束手就擒,我可以为你在魔主面前求情。」 碧无情笑容微敛,「赤炎,你说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赤炎拔出一把红色长刀,向碧无情砍去。 一众魔族,也向凌星渊围了过去。 「你们的对手,是我。」碧无情衣袖一挥,袖中飞出一道剑气,在地上留下一道深痕。越过了这道剑痕的魔族,竟然尽皆身死。 赤炎急退,还是被剑气削下了一缕头髮。她怒道:「碧无情,你残害同族,枉为魔族!」 碧无情嗤笑道:「魔族互相之间,争斗不休。便是你,赤炎护法,手上也有无数魔族性命。此时指责我,未免太过好笑了。」 「你!」赤炎怒气更甚,噼出一刀。刀上浮现烈火,顺着这一刀之势,向碧无情烧去。 碧无情不屑道:「雕虫小技。」 他衣袖一挥,剑风便将烈火熄灭。 凌星渊这时才看清,碧无情的衣袖里面,竟然藏着一把剑。这把剑不知是用何种材质打造,呈现透明状,只有在某些角度才能看出几分端倪。 这便是碧无情的成名兵刃——无影无形剑。 无论是在人界还是在魔界,都流传着关于这把剑的恐怖传说。因为大部分死于这把剑的人,甚至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轮到我出招了。」碧无情袖中飞出万千剑影,向赤炎飞去。 赤炎面对无数剑影,瞳孔紧缩。她咬着牙,举起了刀。 下一刻,剑影化为虚无。 一个人,挡在了赤炎的面前。 碧无情看到这个人出现,马上撕碎了一个捲轴。 凌星渊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捲轴传送了。 诸渊没想到自己已经现身,碧无情居然还敢阳奉阴违。他冷声道:「碧无情,跪下。」 碧无情面上浮现挣扎之色,最终还是单膝跪地,「参见魔主。」 其实面前只有三成功力的魔主,并不是他的对手。但他身为魔族,无法违抗魔主,哪怕魔主的命令与他的意志相悖。 …… 地下水渠中,众人醒来之后,不见了凌星渊。 他们担心凌星渊的安危,于是分成了几组,分头出去寻找。 在纪心慈的要求下,她和乌晴一组。 乌晴带着纪心慈去找了消息贩子,「你知道一个叫苍冰的魔族在哪里吗?」 说完,他塞了块灵石给消息贩子。 消息贩子说:「叫苍冰的魔族太多了,我怎么知道是哪个。」 纪心慈低声道:「我这里有他的画像。」 她从储物戒中,拿出了苍冰的画像,徐徐展开。画上是一个俊美男子,坐在一块石头上,吹着叶笛。这幅画是她亲手所画,一笔一画,都藏着无穷情丝。 消息贩子看到画像,说:「原来是他啊,他是素水大人手下的得力干将,很得素水大人的赏识,不久前据说还立了大功,你们去水之殿就能找到他。」 纪心慈没想到这么轻易地就知道了苍冰的所在,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 乌晴怕露馅,拉着纪心慈走了。 两人去了水之殿,乌晴先将纪心慈拉到了一个偏僻的巷子里。 乌晴对她说:「你直接去水之殿,可能会被人发现。所以你待在这里,由我把苍冰带过来。还有,你们有什么话,快点说,这里也不是很安全。」 「好。」纪心慈点了点头。 乌晴走到水之殿门口,给门卫塞了块灵石,「我找苍冰大人,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麻烦你通报一下。」 过了一会,门卫领着一个身材高挑、容貌英俊的魔族过来了。 魔族说:「我就是苍冰,你找我有什么事?」 乌晴说:「我想带您去见一个人。」 他带着苍冰走入了小巷,然后守在了巷口——这个位置,也方便逃跑。 苍冰看到一个穿着斗篷的人,身影有几分熟悉。 这个人拉下了帽子,露出一张满是泪水的脸。 第四十三章 前生的记忆涌入苍冰的脑海, 这些因为重生被他遗忘了的东西,如今又泛起了波澜。 他终于记起了面前人的名字——纪心慈。但是这三个字卡在喉咙里,一时说不出口。 纪心慈扑入了苍冰的怀中, 「苍冰, 我好想你。」 苍冰犹豫了一下, 还是抱住了纪心慈。怀中身体柔软,带着脂粉的香气。 纪心慈靠在苍冰的胸膛上, 泪水滴在他的衣服上,将布料染成深色, 「没想到你我还有再见之日,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被关在蓬丘派的地牢之中的时候,以为自己就会死在那里。她没想到她居然能有前往魔界的机会, 甚至再次见到了苍冰。 这个人, 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改变。 第74页 她一见到他, 情意便如潮水,涌上了心头。 苍冰看向纪心慈,「我也没想到,你会来魔界。」 「我如今身中血蝠毒, 命不久矣, 但是能在死前见你一面, 我就心满意足了。」纪心慈将苍冰抱得更紧,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 苍冰惊道:「什么,你中了血蝠毒!」 「是, 我被血蝠咬到了。」纪心慈与苍冰分开,她将衣袖往上拉,露出雪白手臂上的伤口。伤口是两个小洞,但周遭的皮肤已经变成了紫黑色,看上去触目惊心。 苍冰握着纪心慈的手腕,久久不语。他在魔界之中,也听过血蝠毒,这种毒的解药,恐怕只有魔天宫中魔主的宝库里才有。 纪心慈含泪道:「在我死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她本来就生得秀美,泪水盈目,更显楚楚动人。 苍冰低声道:「你问吧。」 纪心慈问:「你到我身边,是不是为了青使笛?」 她问出的这个问题,在她心中萦绕了许久。她若是不问,那么这个问题就会像一堵墙,横隔在她和苍冰之间。 苍冰沉默了一会,说:「是。」 纪心慈听了苍冰的回答,有一瞬间的愣怔。她又问道:「那么你说只是借用青使笛,用完之后还给我,是不是骗我?」 苍冰涩声道:「不是,我将青使笛给了他们之后,他们就把我杀了。我重生之后,把你的事情都忘了,现在才记起来。所以,我才一直没去找你。」 「我就知道,你不会辜负我的。」纪心慈说着说着,又流下了眼泪。 这时,乌晴走了过来。他紧张地说:「你们说完了吗?我看到有人过来了。」 纪心慈握着苍冰的手说:「我要走了。」 「嗯。」苍冰心知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相见,或许就是生死相隔,一时竟捨不得放开纪心慈的手。 乌晴催促道:「快走吧。」 纪心慈依依不捨地放开了苍冰的手,和乌晴走了。 …… 魔天宫中,众魔肃立。 碧无情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而诸渊坐在他华美的王座里。 良久,诸渊才开口道:「碧无情,你变得软弱了。」 到了这个时候,碧无情还能笑得出来。他的笑声,在空旷的殿宇内迴荡,「或许是你从未了解过我。」 诸渊眸色一冷,「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你是所有魔族的主人,我们的性命都握在你手中,你有权决定任何人的生死。」碧无情看向了诸渊。 在魔族中,很少有人敢直视诸渊。 诸渊也看向了碧无情,「一统三界,是所有魔族的伟愿。碧无情,你为何不肯站在我的身边?」 碧无情低声道:「只要你希望我站在你的身边,我就会站在那里。」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样。」诸渊冷冷地说。 「我是你的臂膀,你的臣子,你的奴隶。你的命令,我都会完成。」碧无情顿了顿,「但是你的愿望,永远不会成为我的愿望。」 诸渊问:「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是……」碧无情没有说下去,他脑海中浮现凌星渊的脸庞。 在他黑暗的识海中,凌星渊的身影仿佛发着淡淡的光。 诸渊目光锐利,「毁灭,才是所有魔罗信徒所追求的终极。」 魔族之所以想要一统三界,就是为了让魔罗降临此世,然后毁灭这个世界。碧无情其实之前无所谓世界毁不毁灭,但是他遇到凌星渊之后,他就不想要世界毁灭了。若是此世毁灭,那么凌星渊也就不存在了。 碧无情昂起了头,「在世界毁灭之前,你先毁灭我吧。」 诸渊面上浮现薄怒,他站了起来,「我宣布,对碧无情施以天刑。」 …… 众人没有找到凌星渊,回到了地下水渠之中。 气氛十分沉重,他们心中怀疑凌星渊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但没一个人敢把这个猜测说出来。 忽然,一个修罗教教徒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出现在众人面前。 常玉书正欲拔剑,却听得一句「是我」。 修罗教徒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凌星渊的脸来。那副狰狞的面具摆在他的脸边,愈发显出他眉目的俊秀。 他被捲轴传送到了一个比较远的地方,走了好一会才回到了地下水渠。 常玉书走上前去,紧紧抱住凌星渊,「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若是凌星渊再不回来,哪怕是杀上魔天宫,他恐怕也做得出。现在凌星渊回来了,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凌星渊咳嗽一声,说:「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 他将碧无情将他掳到修罗殿,然后二人在回来的路上被魔族护法发现,最后魔主诸渊出现的经过,告知了众人。 常玉书听了凌星渊的话,心有余悸,「若是你落到魔族手中……」 「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不过不知道碧无情怎么样了。」凌星渊与碧无情认识这么久,也算是有几分交情了。虽然交情不深,但他还是有点担心碧无情的安危。 常玉书看出了凌星渊心中想法,说:「碧无情是魔族大将,魔主不会杀了他的。」 凌星渊还是无法放心,因为他知道有些东西比死亡更可怕。但常玉书如此安慰他,他只能强笑道:「你说的也是。」 第75页 这时,乌晴和纪心慈回来了。 常玉书随口问道:「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纪心慈想要说话,却被乌晴按住了肩膀。 乌晴笑道:「我们走得远了一些,没想到凌公子已经回来了,真是吉人天相。」 他担心以纪心慈的城府,会被人看出端倪。所以阻止纪心慈说话,而是由他自己开口。 众人围坐在一起,虽然凌星渊已经回来,但他们心中还是十分迷茫。地下水渠虽然隐秘,被人发现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们要如何突出重重围阻,回到人界呢? …… 次日,凌星渊因为担心碧无情,出了地下水渠。他留了封信给常玉书,说明了此事。 他在街上走了一会,街道一如往常,不过巡逻的魔族多了一些,还不时拦下人询问。 他知道自己要是被拦了下来,就会被发现,只能避开这些巡逻者。 忽然,他发现街道中心,竖起了一个大大的木架,并且木架上绑着一个人。有鲜血顺着木架,流淌到地面上。 他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个人竟然是碧无情。 碧无情形容狼狈,与以往的潇洒姿态截然不同。他头髮凌乱,衣衫染血,并且腹部开了一个大洞,血肉模煳。 木架上停着几只狰狞的怪鸟,眼睛猩红,身体一半都腐烂了,露出骨架来。这几只鸟不时飞下去啄食碧无情的内脏,大快朵颐。 由于碧无情是高等魔族,所以有着极强的恢復力。他的内脏被啄食之后,很快又会长出来。被啄食时非人的痛苦,和生长时的麻痒混合在一起,这种感觉能让任何一个人发疯,但是不包括碧无情。 碧无情的脸上甚至是带着笑的,那种漠视一切的笑容。 赤炎站在木架下面,「碧无情,你可悔过?」 碧无情笑道:「纵使十洲倾覆,三岛陆沉,我也不会悔过。」 「冥顽不灵!」赤炎怒道。 凌星渊握紧了斗篷下面的星沉剑,他想要冲出去救碧无情,但也知道自己救不了碧无情。冲上前去,不过做个搭头。 他站了一会,感觉碧无情看向了他。在场这么多人,碧无情是如何认出他的? 碧无情看着凌星渊,动了动嘴唇。 凌星渊看向碧无情的嘴,那个口型是——不要出来。他将手中的星沉剑握得更紧,心潮翻涌。 最终,他还是将手从星沉剑上拿开,然后离开了这个地方。 碧无情一直注视着凌星渊,虽然穿斗篷的人很多,但他一看到凌星渊,就知道这个人是凌星渊。 赤炎察觉到古怪,顺着碧无情的目光看去,但只能看到茫茫人群。 第四十四章 赤炎回到魔天宫, 将碧无情说的话禀告了诸渊。 诸渊不语,手指轻轻敲击扶手。 他知道碧无情向来桀骜不驯,但如此忤逆于他, 还是第一次。究竟是什么, 改变了碧无情? 突然, 玄雷风风火火走入了大殿。 站在诸渊身旁的素水皱起了眉,「你这个样子, 成何体统。」 玄雷单膝跪地,「魔主, 不好了, 白忘寒闯入了魔界,正在大开杀戒。」 诸渊捏紧了扶手, 「什么?」 素水眉头皱得更深, 「魔主如今只有三成功力,之前又为斩仙剑所伤, 不过白忘寒也化身破碎,神魂不稳。若是魔主对上白忘寒,胜负估计在五五之数。但是,我们不能赌。」 魔族的万年大计, 比一个白忘寒要重得多。与其现在就让魔主对上白忘寒, 不如等凑齐神器, 让魔主恢復实力。到时候杀一个白忘寒,岂不是易如反掌。 赤炎高声道:「难道就放任白忘寒杀戮魔族!」 素水看向赤炎,不悦地说:「那我派你去收拾白忘寒, 你能提着他的头回来吗?」 赤炎一时语塞,面色涨得通红。 白忘寒对上魔主,尚有一战之力。她对上白忘寒,能从白忘寒手底下逃得性命就算是好的了。 诸渊开口道:「从我的宝库中,取摄魂镜来。」 素水听了诸渊的话,眼睛一亮,「魔主英明。」 白忘寒既然神魂不稳,那么摄魂镜正是他的克星。若是摄去了他的魂魄,让他从此魂魄不全,那么他的修为就会无法增长。而且分魂之后,人会暂时失去意识,任你修为再高,也是任人宰割。 赤炎连忙道:「属下愿携摄魂镜,将白忘寒为魔主擒来。」 「去吧。」诸渊挥手道。 …… 素水离开魔天宫,回到了水之殿中。 水之殿是一座白色的宫殿,繁复的雕刻,令人眼花缭乱。它建在水面上,优美的身影,倒映在水中。而碧蓝的水面,又好似一颗蓝色的宝石。 苍冰迎了上来,「素水大人。」 「苍冰,有什么事吗?」素水看向苍冰。 苍冰跪倒在地,「素水大人,我想向您求一件东西。」 他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向素水开口。因为在他的身边,只有素水才有可能拿到那样东西。 素水问:「你想要什么东西?」 苍冰将额头贴在地面上,「我想要血蝠毒的解药。」 素水笑了,「这件东西,在魔主的宝库之中,我也不是不能为你取来。不过,你要拿一件东西和我换。」 他是魔主的军师,以多智闻名魔界。光凭苍冰的几句话,他就能猜出很多事情了。 第76页 苍冰抬起了头,激动地说:「什么东西?但凡是我有的,我都能交出。」 「确实是一件你有的东西。」素水顿了顿,「你的命。」 之前苍冰对纪心慈余情未了,让他下令将苍冰杀了,那已经是他给苍冰的最后一次机会了。这次苍冰又求到他面前,他对苍冰彻底失望了。他的水之殿,不需要废物。 在魔界流窜的几只小老鼠,他并不放在眼里。不如就用哀痛,来增添他的愉悦吧。 …… 白忘寒杀了个魔族,夺走了他的令牌,然后闯入了魔界。 他没有隐匿身形,而是一路杀到了魔族主城。因为他知道,魔族之中,除了魔主之外,其他人都不足为惧。而魔主已被他斩仙剑所伤,不敢对上他。 他能与魔主拼命,魔主能吗? 他进入魔族主城之后,一个红衣女子带着一群魔族卫士围住了他。 他冷冷地说:「你也要一试斩仙之威吗?」 赤炎拿出摄魂镜,「白忘寒,你看这是什么?」 白忘寒被摄魂镜一照,一缕白光从他身上飞出,飞入了镜中。而他就像断了线的木偶,向后一倒。 然而,他并没有倒在地上,因为一个人从后面抱住了他。 赤炎喝道:「你是什么人?」 这个人拔出了白忘寒身上的斩仙剑,向前一挥。 赤炎吃惊道:「你为何能用斩仙剑?」 世人皆知,斩仙剑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白忘寒。而出现在此刻的这个人,竟然也能用斩仙剑。 赤炎话音刚落,剑气就已袭到了她面前。她举刀以抗,手中长刀化为齑粉,身体也倒飞了出去。而她身边的魔族,也因为这一剑之威,化为肉沫尸块。 血染长街,四周响起惊恐叫声。在场的魔族,竟是纷纷向后退去。 那人挥出一剑之后,没有恋战,扛起白忘寒就走。 一直逃到地下水渠,他才将白忘寒放了下来。 他将帽子摘了下来,竟是凌星渊。 他身怀一气混元功,所以能用斩仙剑,而且他不仅能用斩仙剑,五大神器他都能用。不过他现在修为不高,刚才挥出那一剑,已用完了他全身的真气。 魔族因为畏惧斩仙剑,不敢追来。若是真的追上来,那他和白忘寒都要落入魔族手中了。 他打了会坐,恢復了一些真气,然后将真气输给了白忘寒。 白忘寒悠悠转醒,他一睁眼就看到了凌星渊,「星渊……」 「师父,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凌星渊握住了白忘寒的手,手中的手,有些冰凉。 「我没事。」白忘寒勉力坐了起来。 凌星渊担忧地说:「你不要骗我,你看你自己现在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白忘寒闭上眼睛,内视了片刻。他睁开眼睛,说:「我似乎失去了一魂一魄。」 魂魄之于人,何其重要。 凌星渊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必须要将你的魂魄拿回来。」 白忘寒摇了摇头,「恐怕她已经带着我的魂魄回魔天宫了,拿不回来了。」 凌星渊皱眉道:「这该如何是好?」 「不必担心,我失了一魂一魄,顶多是以后修为不能再有寸进。我本来就已困在瓶颈多年,失去魂魄对我来说没什么。」白忘寒安慰道。 「可是……」凌星渊说不出来什么,但还是觉得心中不安。 白忘寒站了起来,「我们与其他人汇合吧,逃出魔界要紧。」 凌星渊无奈道:「好吧。」 …… 凌星渊带着白忘寒,与其他人汇合。 众人见到白忘寒,吃了一惊。 常玉书看了看凌星渊,又看了看白忘寒,「没想到白师叔竟然亲自来了魔界。」 白忘寒之于崑崙派,甚至比谢景明之于崑崙派更重要。这个数百年不曾下山,镇守崑崙的人,竟然来到了魔界。 丁念云喜道:「『飞鸿踏雪』白忘寒的威名,我仰慕许久,没想到今日竟然得见真人。」 「有了白师叔相助,我们就能逃出魔界了。」姬梓柔也露出喜色。 凌星渊担心白忘寒的身体,「他之前受了伤,让他休息一会,我们再走吧。」 常玉书奇道:「除了魔主之外,何人能伤到白师叔?」 「他是被一件法宝所伤。」凌星渊没有说出白忘寒已经失了一魂一魄的事,毕竟在场的人并不都是崑崙弟子。 世间法宝千奇百怪,能有一件伤到白忘寒也不足为奇。而且他所说的话,也是部分事实。所以,在场中人都信了。 常玉书又问:「不知白师叔要休息多久?」 白忘寒答:「一日即可。」 常玉书点头道:「好吧,那我们就先休息一日,再上路。」 白忘寒打坐,凌星渊也在他的身边打坐。 凌星渊之前用了斩仙剑,后来又给白忘寒输了一些真气,现在身上的真气所剩无几,也需要休息。 常玉书看着坐在一起的两人,眼神复杂。 他知道白忘寒来到魔界,不是为了他们,只是为了凌星渊而已。白忘寒与凌星渊之间,既是师徒,又情谊深厚。他身为凌星渊的师兄,要如何才能胜出白忘寒一头呢? …… 一日过去,众人打算离开地下水渠。 他们在地下水渠中走了一会,忽然看到一个人影。 第77页 他们知道此人很可能是敌非友,各自握住了兵器。 苍冰缓缓走出,他面色苍白,步履蹒跚,似乎是受了伤的样子。 纪心慈拦在了苍冰的身前,「他是来找我的,并没有恶意。」 虽然纪心慈这么说,但众人并没有放下警惕,不过也暂时没有对苍冰出手。 苍冰将一颗红色的药丸递给了纪心慈,「这是血蝠毒的解药,你快服下。」 纪心慈拿着解药,却并没有服下,「你是怎么拿到解药的?」 「我……就要死了。」血顺着苍冰的嘴角流下。 纪心慈擦去苍冰嘴角的鲜血,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你不是魔族吗?你可以復活吧。」 苍冰摇了摇头,「我魔元破碎,已经不能重生了。」 「你是为了我吗?你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吧。」纪心慈流下眼泪。 她后悔了,她为什么要将自己中了血蝠毒的事情告诉苍冰。若是她不说,苍冰现在还好好地活着。 苍冰微笑道:「是我欠你的,能够将命还给你,我很开心。」 他很少笑,此刻笑得有些僵硬。 「我不要你把命还给我,我只要你活着。」纪心慈带着哭腔说。 苍冰的身体晃了晃,向前倒去。 纪心慈抱住了苍冰,但她明白怀中人已经永远离开了她。 「抓住你们了,老鼠。」素水带着一堆魔族出现了。 第四十五章 在场的众人, 马上就猜到素水是跟着苍冰来的。而苍冰知道了纪心慈身中血蝠毒,猜到他们藏身地下水渠也不难。 白忘寒越众而出,拔出了雪鸿剑。他之所以不用斩仙剑, 是因为魂魄不全的他, 已经无法使用斩仙剑了。 素水知道白忘寒身受重伤, 他亲自前来,就是为了擒下白忘寒, 立下大功。他笑道:「白忘寒,此时的你, 还是我的对手吗?」 白忘寒冷淡地说:「比一比, 就知道了。」 素水口中念念有词,水渠中黑水翻腾, 化为数条水龙, 袭向众人。 白忘寒运起雪鸿剑,剑光如幕, 竟无一滴黑水可以突破他的屏障。 黑水落在地上,便是一个小坑,发出滋滋的声音,明显有腐蚀性, 若是落在人的身上, 简直不堪设想。 素水见一计不成, 又生一计。他口中咝咝,如同蛇语。 一条黑色巨蛇,听见素水的唿唤, 从水渠中冒出头来。它只一个头部,就比一个成年男子还要大上几倍,而且鳞甲黑亮,生有异彩,一看便知道不是普通灵兽。 众人见了这巨蛇,都不由发出惊唿。 素水脸上笑意更深,「乖孩子,杀了他们。」 巨蛇张口就向白忘寒咬去,口中腥臭难闻,让人慾呕。 白忘寒身影一闪,避过蛇口,不过他手中长剑碰到蛇身,只擦出一片火花。 雪鸿剑虽然不及斩仙剑,但也是天器,竟然连天器都无法伤到此蛇。 「我来!」凌星渊跳上蛇身,将手中的星沉剑插入了巨蛇的七寸所在。 巨蛇吃痛,身体狂扭。它庞大的身体,撞击在墙壁上,不仅顶上落下灰来,地面也似乎震动了起来。而位于它身上的凌星渊,则被甩了出去。 凌星渊身体撞在墙壁上,不过他没受什么伤,很快他就站了起来。 巨蛇因为受了伤,沉入了黑水之中。 素水吃惊道:「怎么会,你的剑竟然能伤到黑水玄蛇?」 这条蛇是魔龙的后代,身怀龙血,从小便在带有腐蚀性的黑水中饲养,方养出了这一身坚硬无比的皮肉。哪怕是天器,都不能伤到它分毫。 然而,这名崑崙派弟子手中的一把不起眼的剑,竟然能伤到黑水玄蛇。 素水身影一闪,出现在凌星渊面前,「把你的剑,交出来。」 他知道凌星渊手中的剑一定藏有什么秘密,于是想要抢过来,仔细研究。 「你的对手,是我。」白忘寒拦在了素水与凌星渊之间。 素水这时才拿出了自己的兵器——一根鞭子,而且他的鞭子上有许多小刺,若是人挨上一鞭,恐怕要带下来不少皮肉。并且,这根鞭子泛着异样的色泽,明显淬了毒。他说:「便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幽邪鞭吧。」 他一挥长鞭,鞭如毒蛇,向白忘寒袭去。 白忘寒凝神以对,握紧了手中的雪鸿剑。 剑者刚,鞭者柔,一时不分上下。 其余魔族,也对上了其他人。 凌星渊身边围了几个魔族,但他脸上毫无惧色。他一套碎云剑法使下来,如行云流水。舞剑的身姿,在阴暗的地下水渠中,似乎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不多时,一个魔族就被凌星渊割喉。他捂着喉咙,脸上有几分不敢置信,然后他往后一仰,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几个魔族,并没有因为一个魔族的死而动摇,反而是攻势更加勐烈了。 那边的白忘寒和素水,却是已经分出了胜负。 素水被白忘寒一剑刺穿了肩膀,他没想到白忘寒身受重伤,还有如此功力。虽然心有不甘,他还是喝道:「退!」 魔族扔了几个圆球在地上,冒出烟来。待烟雾散尽,素水等魔族已经不见了踪影。 常玉书走到凌星渊身边,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凌星渊摇了摇头。 第78页 白忘寒也走到了凌星渊的身边,默默注视着他。 凌星渊对着白忘寒笑了一下。 刚才打斗的时候,乌晴躲在一边。现在打完了,他走了出来。 凌星渊看到乌晴,说:「我们要走了,这个还你吧。」 他拿出契书,递给了乌晴。 乌晴拿着契书,有些愣怔。虽然凌星渊答应了将契书还给他,但出于魔族的天性,他还是十分怀疑。如今拿到契书,他有几分不真实感。他说:「你……要走了吗?」 「是的。」凌星渊点头道。 「你还会回来吗?」乌晴问出这句话,自己都吃了一惊。 凌星渊听到乌晴的话,眼中也有几分讶异,「不会了,不过我们说不定会再见,只是不是在魔界。」 日后道魔大战,魔族全员皆兵。他和乌晴,说不定会相遇在战场上。 众人包扎好伤口,休息了片刻,继续上路。 纪心慈纵有万般不舍,还是不得不与苍冰的尸体告别。 乌晴没有跟上众人,他把契书撕了,扔进了黑水里。契书一入水,就化为乌有。 …… 众人出了地下水渠,又遇到了魔族的围杀。 魔族一眼望不到头,密密麻麻,似乎无穷无尽。杀了一个魔族,又有更多的魔族围了上来。 幸好他们用的不是凡兵,否则兵刃都要杀得钝了。 众人且战且退,出了魔族主城。 玄雷站在城墙上,俯视着苦战的几人。他将食指和中指併拢,放在嘴边,念了句咒语。 地面裂开,城外的土石化为一个巨人,足足有几百丈高。它举起脚,就向几个修真者踩去。 对于修真者来说,土石巨人这一脚,简直如泰山压顶。 丁念云举剑欲抗,剑刃立马折断。这把剑是她的本命法器,她顿时吐血不止。 凌星渊运起星沉剑,向土石巨人砍去。然而上一刻他在巨人身上砍出痕迹,下一刻就恢復如初。 常玉书看出了其中关键,「这土石巨人双足与大地相连,若是不能让它离开地面,或是一次性将其全部摧毁,它便能依靠大地之力恢復。」 土石巨人或以手拍,或以脚踢,或以臂抡,或以足扫,一举一动破坏力惊人,旁人难以抗衡。若是不小心受了它一击,恐怕就要变成肉饼。 如果现在不解决它,等众人疲惫之后,就更不是它的对手了。 凌星渊心念电转,说:「斩仙剑,借我!」 白忘寒毫不犹豫拔出斩仙剑,掷向凌星渊。 凌星渊接过斩仙剑,将全身真力灌于斩仙剑之上,然后,他挥出了一剑。 一道璀璨夺目的白光,笼罩住了土石巨人。白光消失之后,巨人连一块碎石也没有留下,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凌星渊挥出这一剑之后,向后一倒。 白忘寒早就料到了,从后面接住了凌星渊。 玄雷啧了一声,虽然他本来就不指望靠土石巨人将这几人打败,还是希望巨人将他们重创,然后再由他出面将这几人擒下。如今这几人损耗不多,特别是白忘寒并没有出手,于是他不打算出面了。 众人继续突围,终于到了魔界缝隙。 这地方是一片树林的空地,看上去平平无奇。 纪心慈手持魔族令牌,口念咒语,打开了两界通道。 空气中,出现了一道仿佛人眼形状的裂口。这道裂口是黑色的,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旋转。 众人依次进入了两界通道,先是姬梓柔,再是丁念云,接着是凌星渊、常玉书和白忘寒。 待白忘寒进入通道之后,纪心慈并没有进去,而是关闭了通道。 她握着剑,向魔族扑了过去。 她这一生,活得像个笑话。就让她的结局,不像个笑话吧。 …… 众人回到人界,都松了一口气。 在魔界之时,没有暴露身份之前,众人心里都绷着一根弦;暴露身份之后,又是轮番苦战。如今终于回到人界,可以真正地休息了。 姬梓柔环伺四周,发现少了个人,「心慈呢?她怎么不在我们之中。」 丁念云蹙眉道:「她不会是留在魔界了吧?」 常玉书嘆息道:「纪姑娘的心中,恐怕是存了死志了。」 众人一时沉默,气氛有些沉重。 该怎么形容纪心慈的行为呢,愚蠢吗,可笑吗,无用吗?似乎没必要用这样的词语去形容一个死人,但也没必要赞颂。 死在魔界的战场上,是个适合仙门弟子的结局了。 姬梓柔开口道:「我们回蓬丘派吧。」 丁念云想到此行不仅没有拿回青使笛,还有一堆事要向赵婉凝禀报,就觉得头疼。 凌星渊看向白忘寒,「师父你回崑崙吧。」 白忘寒知道自己如今魂魄不全,应当回到崑崙养魂,但是又不忍与凌星渊分离,一时不语。 凌星渊温声道:「师父,我一个人也能照顾自己的,你不必担心。」 常玉书微笑道:「白师叔放心,我也会照顾师弟。」 「保重。」白忘寒看了凌星渊一眼,御起飞剑离去。 第四十六章 众人回到了蓬丘派, 见到了赵婉凝。 赵婉凝的视线扫过众人,发现不见了纪心慈,长长地嘆了口气。纪心慈向她请求前往魔界的时候, 她就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子恐怕是回不来了。可她还是答应了, 成全了纪心慈的一片痴心, 也算是她这个师父能为纪心慈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第79页 丁念云低下了头,抱拳道:「弟子没有带回青使笛, 有辱使命,请师父责罚。」 赵婉凝本来就知道魔界一行, 带回青使笛的可能性十分渺茫, 但真的听到青使笛没有回来,脸上还是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罢了, 回来就好。」 丁念云将头埋得更低,感觉十分羞愧。 常玉书正色道:「有一件事, 要告知赵掌门。」 赵婉凝见常玉书神色,便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于是她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什么事?」 「我们在魔界之中, 遇到了魔主诸渊。」常玉书说到那四个字, 眼前就浮现出那个人不可一世的风姿来。 赵婉凝震惊道:「怎么可能!崑崙封印未破, 魔族不可能出世。」 姬梓柔低声道:「我们确实在魔界之中,见到了那位魔主。」 赵婉凝焦虑地踱步,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晃动,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常玉书将他在魔罗祭上看到的一切,巨细无遗,娓娓道来。 赵婉凝听了常玉书的话,久久不语。 常玉书问:「赵掌门可是想到了什么?」 赵婉凝肃容道:「你们所见到的,恐怕是魔主的化身。如果让魔族拿到更多神器,那么这具化身就会更为强大。等集齐五大神器之后,这具化身的实力就可以与本体相当了。到时候,天下无人能撄其锋芒。」 常玉书皱眉道:「如今魔族手中,已有了青使笛和半块五彩石。斩仙剑在崑崙派,射日弓在扶桑派,一时无忧。不过,另外半块五彩石下落不明,还有方丈派的日月壶不知怎么样了。」 凌星渊听常玉书提到另外半块五彩石,眨了眨眼睛。 「剩下的神器,断不可落入魔族手中了。」赵婉凝想到魔主恢復实力的场景,就觉得不寒而慄。她虽然并未亲身经歷过万年之前的道魔大战,但从典籍之中,知道了当时情况之惨烈。 道魔大战,不知多少修真者身死,多少传承凋零,多少门派付之一炬。青史之上几行字,却满满都是血泪。 常玉书转头看了凌星渊一眼,然后对赵婉凝说:「如今蓬丘派的事情已了,我们也该是时候前往方丈派了。」 「正事要紧,我便不留你们了。」赵婉凝看向崑崙派二人。 常玉书客气地说:「在蓬丘派的这几日,多谢赵掌门的照顾了。」 「我才是要谢过你们的相助。」赵婉凝的视线转向丁念云,「念云,替我送一送这几位师侄吧。」 「是,师父。」丁念云说。 …… 丁念云先带着常玉书和凌星渊找到了徐子真,再将三人送出了蓬丘派,一直送到了船上。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相见。」丁念云的脸上,难得浮现柔和之色。 她本来脾性高傲,对于其他人心存轻慢,但在魔界与众人生死与共的经歷,让她知道这几人都是值得敬佩的豪杰。 常玉书微笑道:「修真无岁月,总有相会之期。」 「你们来蓬丘这几日,没有好好招待你们。值此临别之际,就让我将这坛蓬丘特产的桃酒送你们吧。」丁念云拿出一坛酒,递给了常玉书。 蓬丘桃酒,闻名修真界,不仅是难得的佳酿,而且于修为有益。不过桃酒产量极少,而且酿成之后,如果不在几日之内喝完,便会失去风味,所以市面上极少流通。通常只有蓬丘掌门召开宴会之际,才能喝到这种美酒。 「多谢丁师妹。」常玉书看着手中酒罈,褐色的酒罈上贴着一张红纸,红纸上写着一个「桃」字。 徐子真眼睛一亮,「居然是蓬丘桃酒,我早就想尝一尝了,多谢丁师妹。」 他早就听说过蓬丘桃酒的名头,一直想要尝一尝,不过他只是个崑崙派的普通弟子,还没有资格参加彭丘宴会。今日丁念云居然送了他们一坛桃酒,他一定要喝上几大杯。 凌星渊心中好奇,也看向了那坛桃酒。 丁念云送完礼物,就下了船。她站在岸边,看着船只远去。 …… 丁念云走后,徐子真就从常玉书手中拿过酒罈,开了封。一阵带着果味的酒香,飘了出来。 他在坛口嗅了嗅,露出陶醉的神色,「真是好酒。」 常玉书拿出三个杯子,递了一个给凌星渊,又递了一个给徐子真。 徐子真给三人都倒了一杯酒,然后他放下酒罈,端起了酒杯。酒杯之中,酒液呈淡粉色,光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他喝了一口,口感温润之中,又带着淡淡甜味。一股凉意,从喉头蔓延到全身,舒爽无比。他贊道:「蓬丘桃酒,果然名不虚传。」 凌星渊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他是不爱喝酒的人,不过这酒却难得让他喝了还想再喝。 酒过三巡,徐子真问:「对了,还没问你们在魔界经歷了什么?」 常玉书犹豫了一下,将他在魔界的经歷从头至尾说出。 待常玉书说到纪心慈没有跟上他们的时候,徐子真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众人一时沉默,酒香依旧飘荡,萦绕在他们周围。 徐子真放下了手中酒杯,「或许,这就是纪师姐想要的结局,我不必替她伤心。」 凌星渊看着徐子真脸上神色,「你真的不伤心吗?」 「在纪师姐的故事里,我是个没有名字的人。我伤不伤心,又有什么干系呢。」徐子真说完,喝了一杯又一杯。 第80页 喝到最后,他醉倒在了甲板上。 常玉书嘆了一声,「痴人。」 徐子真是痴人,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看向了凌星渊,凌星渊察觉到他的目光,也看向了他。但凌星渊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情意。情丝如网,只缚住了他一人。 …… 船行了几日,到了岸。 三人下了船,改骑了马。 不是不能御剑飞行,只是御剑飞行需要消耗大量真气,若是途中遇袭,那么就尴尬了。而且他们三人的修为,还不能算高深,并不能长途御剑。 三人骑了几日马,看见路边有一个茶棚,于是他们下了马,走进了茶棚。 他们在一张桌子上坐下,小二迎了上来。 小二见到他们,便知道他们不是凡夫俗子,「几位仙长要点什么?」 「一壶茶即可。」常玉书拿出了几枚铜板。 小二不肯收下,「仙长光临,已经让小店蓬荜生辉,怎能收您的钱呢。」 常玉书坚持道:「收下吧。」 小二这才收下钱,端了一壶茶过来。 这时,一个醉汉走进了茶棚,他嘴里念道: 「悠悠日月没根株,常在人间醉一壶。 倾倒欲空还潋滟,不曾教化不曾沽(注)。」 他一个不小心,撞到了小二身上。 小二手中的茶壶摔落在地,茶壶碎裂,茶叶茶水四溅。他气道:「你这醉汉,快点赔钱,否则要你好看!」 醉汉指了指自己泛红的鼻头,「我?没钱。」 「没钱你还……」小二抓住了醉汉的衣领,一拳就要往他脸上打去。 凌星渊开口道:「这位老人家弄坏的东西,我赔了。」 第一眼的时候,他还没有看出醉汉的身份,不过当醉汉念出那首诗,他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小二停下了手中动作,不过嘴里还是嘀嘀咕咕的。 醉汉迈着晃晃悠悠的步伐,走到了崑崙派三人这桌,坐了下来。他努力睁大一双醉眼,看着凌星渊,「你这小子,不错。」 他口中的不错,既是指修为,也是指容貌。 凌星渊笑道:「前辈好。」 醉汉将手中的酒壶放在桌子上,「你怎么看出我是你前辈的?」 他以秘法隐藏修为,除非修为比他还高,否则应该是看不出来的。 凌星渊胡扯道:「前辈虽然隐藏身份,但身处人群,还是犹如萤火之于暗夜。」 醉汉听出了凌星渊言中不实,大笑道:「你这小子,嘴里尽是胡话!」 凌星渊眼珠一转,说:「我知道前辈除了好酒之外,还好赌。」 醉汉挑眉道:「哦,你要和我赌吗?你既然知道我好赌,怎么不知道我逢赌必赢。」 「我确实想和前辈赌一赌,就赌……前辈的酒壶。」凌星渊指着酒壶说。 这酒壶的造型颇为奇怪,一半黑,一半白,黑的那边有个白色的月亮,白的那边有个黑色的太阳。 醉汉拍了拍酒壶,「我这酒壶,可是个好宝贝,你要拿什么和我赌?」 「我的剑。」凌星渊拿出星沉剑,拍在了桌子上。 星沉剑与桌子相触的瞬间,星沉剑与那个酒壶同时一震。 醉汉看向星沉剑,「你这把剑,真是奇怪,我似乎是见过,又似乎没见过,虽然也是件宝贝,不过我还是亏了。」 凌星渊看着醉汉说:「确实是我占了便宜,那么怎么赌,由前辈来决定。」 醉汉想了一会,说:「那么就请你入我的宝贝壶一游,你要是能回来,便算我输了。」 「好。」凌星渊爽快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註:陆游《一壶歌》 第四十七章 凌星渊眼中的景物颠倒, 人也眩晕了起来,让他不禁闭上了眼睛。待他睁开眼睛,他已不是身处茶棚之中了, 而是身在一个土坡上。 忽然, 他听到兵戈之声, 于是向前走去。他走了一会,眼前豁然开朗。 不远处, 一群甲冑鲜明的士兵,围着几个人。这几个人身上都带了伤, 但还是护着中间的锦衣少年。 士兵之中, 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说:「燕国已灭,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然而被围的人仿佛没有听到, 仍在奋力拼杀。不过, 双拳难敌四手,不多时, 这几个人就全被杀了,只余下了那个锦衣少年。 最后一个人死的时候,身上的血溅在了锦衣少年的脸上。雪白的面庞,染上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锦衣少年的神色有些茫然, 他伸出手, 然而什么都没有抓到,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具挡在他面前的身体倒下。 「快逃……」 锦衣少年竭力奔逃,士兵在后面追他。士兵们的脸上都带着残忍和快意,仿佛正在戏弄老鼠的猫。 锦衣少年逃跑的方向, 正是凌星渊所在的方向。于是,凌星渊看到了锦衣少年的脸——这张脸,与白忘寒十分相似。白忘寒年少时,估计就是这个样子。 凌星渊心念一动,出现在了锦衣少年的面前。他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姿容端丽,背负长剑,仿佛仙人谪世。 锦衣少年一看到凌星渊,便呆住了,连逃跑都忘了。 头领看到凌星渊,说:「你是何人?若是速速离去,还可饶你一命。」 第81页 「要你们命的人。」凌星渊星沉剑出手,只一剑,在场的士兵尽皆身首分离。鲜血喷出,仿佛下了一场血雨。 他身为修真者,对上凡人,就如同大象对上蚂蚁一般。 此地植有许多桃树,他的剑气扫过桃树,桃花纷纷落到他的衣上发上。然而花再美,也及不上他的风姿分毫。 锦衣少年痴痴地问:「你……是桃花仙人吗?」 凌星渊失笑道:「不是,我只是个修真者。」 他拂去衣衫上的桃花,花瓣落在地上,不过馨香仍留在他的衣间。 锦衣少年想要为凌星渊取下头髮上的桃花,又不敢伸手。他一会看桃花,一会看凌星渊的脸,神色有些纠结。 凌星渊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没什么。」锦衣少年面色微红。 两人沉默了一会,锦衣少年才开口道:「你能收我为徒吗?」 凌星渊摇了摇头,「不能。」 他心中觉得好笑,若面前人真是白忘寒,他将白忘寒收为徒弟,那这辈分可就一团糟了。 锦衣少年不说话了,一双极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凌星渊。 凌星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锦衣少年答:「燕晗。」 凌星渊听到面前的少年并不叫白忘寒,有些失望,不过燕晗与白忘寒长得如此相像,估计是有什么关系。他接着问:「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 「我是燕国的皇子,他们攻破了国都,侍卫带着我逃了出来。」燕晗低声道。 凌星渊想了想,说:「我虽然不能收你为徒,不过,我可以将你送到崑崙派。崑崙派愿不愿意收你,就看你的造化了。」 燕晗问:「崑崙派是什么地方?」 凌星渊回答道:「崑崙派是一个修真门派,也是我的师门。」 「我愿意随你去崑崙派。」燕晗何止愿意跟着面前人去崑崙派,哪怕要他跟着这个人去刀山火海,他也愿意。 …… 凌星渊带着燕晗走了一会,他见燕晗体力不支,于是停下来休息。 他生了堆篝火,然后在篝火旁边坐下。 燕晗在凌星渊的身边坐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近不远。他轻声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凌星渊笑了笑,说:「等我们下一次见面,我就告诉你。」 燕晗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凌星渊看着燕晗说:「因为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燕晗的面上掩不住的失落,「是吗……」 他不说话了,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拨弄着篝火。 凌星渊耳朵动了动,肃容道:「又有人来了。」 他站了起来,拔出了星沉剑。 「道友,不必紧张,你我既是同道中人,何不坐下好好说话。」一个道士打扮的人从树后走出。 燕晗看向道士,「我认识你,你是秦国的国师。」 凌星渊看这个道士没有动手的念头,又坐了下来。他却并没有将星沉剑收回鞘里,而是横置在膝上。 道士也坐了下来,「不知道友师从何派?」 凌星渊没有隐瞒,「我是崑崙派弟子。」 道士称赞道:「居然是崑崙派的高徒,难怪剑法如此精湛。」 凌星渊问:「你又是什么门派?」 「小门小派,不值一提。」道士露出几分羞赧的神色。 凌星渊质问道:「你既是修真者,修为也不低,哪怕出身小门派,也应有自尊,为何甘做凡人鹰犬?」 道士嘆息道:「道友出身崑崙派,如何能明白我们这些出身小门派的人的苦处。修真讲究『财侣法地』,一个『财』字,不知让多少修真者折腰。」 凌星渊挑眉道:「你有话不妨直说吧。」 道士正色道:「道友可否将燕国皇子交出?我等既为修真者,最忌讳的便是尘缘牵绊,道友何苦要与这燕国皇子结缘,招惹是非。」 凌星渊不假思索地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将他交出。」 他不知道燕晗和白忘寒是什么关系,不过他绝不会让一个和白忘寒如此相似的人,死在他知道的地方。 凌星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燕晗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道士嘆了口气,「文的不行,只能来武的了。」 他站了起来,拿出了一把七星剑,剑上镶有七颗铜钉。 凌星渊也站了起来,用星沉剑指着道士。 「道友小心了。」道士将一张符贴在七星剑上,顿时树林之内狂风大作。风如利刃,向凌星渊和燕晗袭去。 凌星渊直接撕开一张捲轴,一道半圆形的光幕罩住了他和燕晗。风刃撞在光幕上,消失不见。 道士脚踏天罡七星步,向光幕刺出一剑。 光幕破碎,然而凌星渊出剑了。 道士手中的七星剑与星沉剑一碰,便断为两半。他连忙后退,「好厉害的兵刃!」 他又拿出了一把七星剑,不过这次他学乖了,只在凌星渊周身游走,并不与凌星渊兵刃相碰。 「又是七星剑,又是七星步,你是七星门的人?」凌星渊若有所思道。 七星门确实是一个小门派,不过也曾经烜赫一时,只是后来没落了。若是一般的修真者,恐怕不知道这个门派。但是,凌星渊曾在书中看过这个门派的介绍。 第82页 道士见凌星渊认出自己的门派,有些吃惊,「道友好眼力。」 「注意了!」凌星渊使出了碎云剑法中的杀招——飞云掣电。此招极快,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败下阵来。 道士被凌星渊削掉了一缕头髮,但他知道若不是凌星渊出言提醒自己,被削掉的恐怕就是他的头颅了,「道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真是叫我这样马齿徒增的人汗颜。我既不是道友的对手,这便离去了。」 说完,他就走了。 刚才凌星渊和道士的打斗,都被燕晗看在了眼里。他不是没有见过美人,在燕宫里,不知有多少妖童媛女,但他从未见过凌星渊这样的美人,这是一种超脱世俗、富有力量的美。凡世间的美人与凌星渊相比,就像砂砾之于珍珠。 凌星渊的手在燕晗的眼前晃了晃,「怎么了,看呆了?」 燕晗回过神来,面色微红。 「我们出发吧。」凌星渊熄灭了篝火。 …… 过了几日,凌星渊和燕晗终于到了崑崙山。 凌星渊看向云雾之中的崑崙山,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色。算起来,他已经许久没有回崑崙了,一直奔波在外。 凌星渊看山的时候,燕晗在看他。 「走吧。」凌星渊向前走去。 燕晗如同往常一样,跟在凌星渊的背后。他注视着凌星渊的背影,这个人的身材不算健壮,甚至可以说是纤细,然而就是这样的身体里,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他以后能不能成为这样的人呢,他想要成为能够与凌星渊并肩的人。 两人上了崑崙山,走到一处亭子。亭子前是一处断崖,云海翻腾。 凌星渊取出鲸哨,吹了几下。 一只云鲸,缓缓从云海中浮了出来。 燕晗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庞然大物,睁圆了眼睛。 凌星渊看到燕晗这个样子,觉得有几分可爱。这个少年一直一副老成的样子,此刻才显露出符合年龄的情态来。他说:「上去吧,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燕晗吃惊道:「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凌星渊想到等着自己做的那些事,声音低沉了几分。 燕晗问:「我能跟你走吗?」 凌星渊摇了摇头,「不能,我要去的地方,无法带上你。」 「我不怕危险。」燕晗直勾勾地看着凌星渊。 凌星渊意味深长地说:「不是危险的问题,而是那是一个你去不了的地方。」 燕晗低下了头,不说话。 凌星渊忍不住摸了摸燕晗的头,「你在崑崙派中,要好好修炼。」 燕晗「嗯」了一声,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走了。」凌星渊御剑离去。 燕晗对着凌星渊的背影大喊道:「你还会与我再见吗?」 凌星渊转过身,微笑道:「终有一日,会再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加糖、思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八章 凌星渊离开崑崙之后, 四周景物仿佛玻璃一样破碎。待他再睁开眼,他已回到了茶棚之中。 他在壶中度过了几日,但在旁人看来, 他不过是走神了一瞬间。不过, 他若是回不来, 那么他的身体从此就是一具空壳了。 醉汉哈哈一笑,将酒壶推到了凌星渊的面前, 「这是你的了。」 凌星渊看向酒壶,这个酒壶就是五大神器之一的日月壶, 能够穿梭过去与未来。不过, 这件神器并不能改变人的命运。打个比方,他能救燕晗, 是因为燕晗命不该绝, 哪怕他不救燕晗,燕晗也会因为其他原因而逃出生天。 他不知道刚刚他去的是过去还是未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日月壶会放他出来。不过,结果是好的,就是好的。 他将日月壶收入储物戒中,「多谢前辈。」 醉汉看着凌星渊说:「后生可畏, 后生可畏啊。」 凌星渊又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个酒壶, 这个酒壶通体以白玉雕成, 上刻梅花,「前辈将酒壶输给了我,我这里也有一个酒壶, 想要赠与前辈。这酒壶没什么稀奇,只是壶中美酒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好好好。」醉汉接过白玉酒壶,爱不释手。 常玉书和徐子真对视一眼,都猜出来面前的醉汉并非凡夫,而他输给凌星渊的那个酒壶,估计也不是凡品。 常玉书拱手道:「不知前辈能否告知名姓。」 「若你我有缘,你自会知道。」醉汉打开白玉酒壶的盖子,一股酒香便飘了出来。他喝了一口,「好酒!」 常玉书若有所思道:「我猜前辈是方丈派中人。」 「这里离方丈派最近,你能猜出来,也不算聪明。」醉汉又喝了一口酒。 常玉书心念电转,说:「前辈可是姓于?而那个酒壶,想必就是五大神器之一的日月壶。」 「嗯,还算不笨。」醉汉点了点头,「我就是于梦槐。」 徐子真大吃一惊,因为于梦槐就是在袁正初死后,接任方丈派掌门的人。也就是说,他面前这个人,就是五大仙门之一的方丈派的掌门。 「日月壶乃是方丈派镇派之宝,前辈为何竟将它作为赌注?」常玉书之前没猜到,就是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如此儿戏,拿一派之宝与人打赌。 第83页 于梦槐嘆了口气,说:「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与袁正初,是师兄弟。当初我们二人为了掌门之位,争斗不休。那时的掌门,也就是我们二人的师父,最后决定将掌门之位传与袁正初,将日月壶交与我。我一气之下,就带着日月壶离开了方丈派。一直到袁正初去世,我才回到了方丈派。」 他沉吟片刻,看向凌星渊,「师父将日月壶交给我的时候,说我以后会把日月壶给一个打赌赢了我的人。他还说这个人,是能够改变命运的人。」 他之所以把日月壶给凌星渊,就是因为他虽然能靠日月壶知道过去与未来,却无法改变什么。知道,反而成了一种累赘与痛苦。 凌星渊喃喃道:「改变命运吗……」 天命不可改,是《混元巅峰》这本小说的一个很重要的主题。虽然他已经改变了这本小说的部分剧情,但都是不重要的剧情,并没有影响主线。而且即使他改变了剧情,他还是遇到了主角的后宫,只是以不同的方式。 他,真的能改变命运吗? 「小子们,方丈派再见。」于梦槐站了起来。 「前辈慢走。」崑崙派三人也站了起来。 于梦槐一边走,一边喝着酒。他口中朗吟道: 「先生醉后即高歌,千古英雄奈我何? 花底一壶天所破,不曾饮尽不曾多。」 …… 崑崙派三人继续上路,终于到了方丈派。 方丈山位于水边,水面如镜,偶尔有风吹过,水面便如纱皱起。方丈派便在方丈山上,山中多树木,绿树环绕之下,隐隐见到建筑的金顶。 方丈山下,几名方丈派弟子已经等候多时了。这些弟子之中,居然有一个凌星渊的熟人——燕鸿振。 燕鸿振见了凌星渊,露出喜色,「凌师弟,你还记得我吗?」 凌星渊想了一下,才记起面前人是谁,「记得,你是燕师兄。」 当初方丈派掌门袁正初遭到魔族夺舍,而他被魔族陷害,被关入了阴凝窟之中。真相大白之后,燕鸿振代袁正初向他赔罪,还送了一些灵石法宝给他。 燕鸿振微笑道:「当初我便说,凌师弟要是能来方丈派,我一定尽地主之谊。这回凌师弟真的来了,我要好好招待你一番。」 凌星渊也笑着说:「那我先谢过燕师兄了。」 燕鸿振接着也和常玉书和徐子真打了招唿,他虽然是方丈派大弟子,却丝毫不见傲慢之色,十分平易近人。 寒暄过后,燕鸿振带着崑崙派三人上了方丈山。 他一边走,一边向众人介绍山中景物。 山中景色如画,时见山花烂漫,时见碧涧流泉,时见飞鸟走兽……一派生气盎然之象。 忽然,一道黑影遮天蔽日。 凌星渊抬起头,看到了一条龙。它身形细长,角似鹿,爪似鹰,背尾生满鳞片,在空中翱翔。 徐子真吃惊道:「那是……龙吗?」 虽然早知道方丈山上有龙,但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难掩惊讶。 凌星渊有些激动,虽然他来到此世,已经见过了诸多异兽,但龙是不同的。毕竟在另一个世界,他是「龙的传人」。 燕鸿振有一瞬间的黯然,「万年之前,方丈山上确实有龙,但道魔大战,群龙尽皆被屠戮。如今方丈山上,不过是一些身怀龙血的伪龙罢了。所谓伪龙,就是龙与其他物种交合之后,产下的物种。」 常玉书好奇地问:「如何辨别真龙与伪龙呢?」 燕鸿振答:「真龙有五爪,伪龙只有四爪,另外,两者的实力也是天差地别。不过世间真龙早已不存,知道分辨也无用了。」 凌星渊还在看龙,那一条龙飞过之后,陆续又有几条龙飞过。云雾之中,细长的身影瑰丽又壮阔。 常玉书对凌星渊说:「走吧。」 凌星渊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众人继续向山上行去。 …… 众人走到了山顶,金玉琉璃宫映入了他们的眼帘。这座宫殿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是用金、玉和琉璃建成,美轮美奂,华贵难言。 他们走入了金玉琉璃宫,便又见到了于梦槐。不过,于梦槐与上次见到的样子不同,他穿上了一身天师道袍,看上去更像个前辈高人了,而不是个酒鬼醉汉。 众人齐声道:「参见掌门。」 于梦槐咳嗽一声,说:「不必多礼。」 常玉书肃容道:「于掌门,魔主出世之事,你可知道了。」 谈到「魔主」,于梦槐的面容也变得严肃起来,「崑崙派谢掌门已将此事告知我了,唉,难道真的是天命不可违。」 常玉书问:「于掌门说的天命是什么?」 于梦槐低声道:「我曾在日月壶中,见到魔主出世的场景,血流成河,死伤无数。」 「若魔主出世是天命,那我们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呢?」徐子真脸上露出迷茫之色。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凌星渊顿了顿,「若是做了,还可能阻止魔主出世;若是不做,那岂不是坐以待毙。」 徐子真沉默片刻,说:「我不如凌师弟。」 凌星渊淡笑道:「是徐师兄一时没有想开罢了。」 常玉书对于梦槐说:「于掌门既已将日月壶交给了凌师弟,为何还约我们在方丈派相见呢?」 第84页 于梦槐郑重地说:「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件事。」 「请问是什么事?」以于梦槐修为之高,常玉书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能帮到他的地方。 「我虽已将日月壶交与他人,但魔族不知道此事。我在日月壶中看到,魔族会在三天后攻打方丈派。我希望你们能与我派一起,抵御魔族。」于梦槐之所以请求崑崙派三人,看中的不是他们的修为,而是凌星渊身上那股可以改变命运的力量。 常玉书惊道:「魔族竟然要攻打方丈派!」 虽然魔族觊觎神器,但之前都是潜伏在门派之中,伺机偷窃。这样光明正大攻打一个门派,还是第一次。更何况这个门派不是什么小门小跑,而是五大仙门之一的方丈派。 「我在日月壶中,并未看得太清楚。我看到了金玉琉璃宫起火,地上满是方丈派弟子的尸体,许多魔族站在尸体上。」于梦槐说起壶中情景,便觉得心痛。若是壶中情景成真,那么方丈派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恢復元气。 常玉书沉声道:「五大仙门,同气连枝。方丈派有难,我等岂能袖手旁观。我们便留在方丈派,与方丈派弟子共御魔族。」 凌星渊点头道:「师兄说的是。」 「若是魔族来了,便要他们尝尝我的厉害。」徐子真想到纪心慈死在魔族手中,便觉得满腔恨火。 「多谢。」于梦槐鞠了一躬。 常玉书连忙回礼,「这是我等仙门弟子应该做的。」 于梦槐对燕鸿振说:「鸿振,带你崑崙派的师兄弟下去休息吧。」 燕鸿振说:「是,师父。」 第四十九章 燕鸿振带着崑崙派三人去了房间, 然后告辞离去。 凌星渊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他打开房门,外面是常玉书。 常玉书手里拿着一个枕头, 「你之前说睡得不好, 我就做了这个草药枕头, 一直忘了给你。今天想起了,就给你送来了。」 「多谢, 师兄进来喝杯茶吧。」凌星渊没想到常玉书还记得这件事,他接过枕头, 心中又是尴尬又是感激。他说自己没睡好, 其实并不是真的没睡好,不过是与碧无情夜谈罢了。 常玉书进了房间, 在桌边坐下。 凌星渊把枕头放在了床上, 然后在桌边坐下,给常玉书倒了杯茶。 常玉书端起茶杯, 却没有喝,缓缓转动着茶杯,「说起来,师弟的年纪也不小了, 凡人在师弟这个年纪, 都已经成亲了。」 凌星渊愣了一下, 说:「我在玄洲的时候,父亲说过,亲事由我自己做主, 因为没遇到心仪的女子,所以没有成亲。」 他心里纳闷,不知道常玉书为什么要跟他说这种事。这件事,实在不适合师兄跟师弟说。若是由长辈来说,还比较合适。 常玉书问:「师弟修仙之后,也没有遇到心仪的女子吗?仙门之中,诸位师姐妹月貌花容,远胜凡女。」 凌星渊答:「心仪与否,不仅看容貌,更看性格。」 再美的容貌,也会有看厌的那一天。在凌星渊看来,与人相伴,性格更重要。若是性格不合,哪怕是倾国佳人,也会终成怨偶。 常玉书又问:「那师弟喜欢什么性格的人?」 「师兄这么问,难道是要为我做媒?我可没听说过师兄有什么姐妹。」凌星渊打趣道。 「不是,只是……」常玉书没有说下去,一双明眸看向凌星渊。 凌星渊在常玉书的目光中,不自在地偏过了头,「师兄为何这样看着我?」 常玉书没有回答凌星渊的问题,也没有继续问了,「许久未与师弟切磋了,不知师弟剑法精进了多少,师弟可愿与我比试一番?」 「好。」凌星渊出了房间。 常玉书跟在凌星渊的身后,也出了房间。 两人在小院里相对而立,身旁是一株木槿,开着淡粉色的花。 虽然只是切磋,但常玉书还是神色郑重地拔出了玉山剑。他从不小看任何一个敌人,哪怕是不如自己的敌人,这是他活到如今的原因之一。 凌星渊没有用星沉剑,而是从储物戒中随便拿出了一把剑。 常玉书问:「师弟为何不用你常用的那把剑?我不需要师弟让我。」 「不是让你,只是我那把剑锋利无匹,若是用那把剑,师兄的这把玉山剑恐怕就不保了。」凌星渊说出了原因。 「原来是这样,师弟请吧。」常玉书因为自己是凌星渊的师兄,修为又比他高,故而让他先出剑。 「师兄小心了。」凌星渊出剑了,剑似行云无定,缥缈难寻。 常玉书也出剑了,剑如山岳巍峨,沉重难撼。 两人过招,便如云绕山间,云不能撼动山峰,山也奈何不了行云。 常玉书心中感慨万千,谁能想到凌星渊入门不久,就已经到了与他不相伯仲的地步。若是再过几年,他这崑崙派中青年一辈第一人的位置,恐怕就要让给凌星渊了。 凌星渊心中对常玉书也是十分敬佩,他修为不高的时候,只模模煳煳知道常玉书很厉害,到了今天,他才清楚地了解到常玉书的剑法是多么严谨有度,而这正是他缺乏的。他与常玉书交手,以前想不明白的一些地方,此刻豁然开朗了。 两人过了大概几百招,常玉书后退了几步。 第85页 常玉书还剑入鞘,「就到这里吧。」 除非两人以命相搏,否则一时之间难分胜负。而他是不可能同凌星渊搏命的,所以继续比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凌星渊也将剑插回了剑鞘,「多谢师兄指点。」 常玉书感慨道:「于掌门说『后生可畏』,真是一点没错。」 凌星渊笑道:「今日和师兄的比试,真是畅快。」 「若你还想与我切磋,随时可以找我。剑法上有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问我。我虽不及……白师叔,但在剑法之上,也有自己独到的心得体会。」常玉书看着凌星渊说。 「师兄待我真好。」凌星渊不知道其他师兄弟,也是不是像常玉书和他这样。 「我……」常玉书欲言又止。 凌星渊问:「师兄想说什么?」 「没什么。」常玉书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从木槿上摘下一朵花,「送给你。」 凌星渊拿着木槿花,不知道常玉书为什么要送一朵花给他,「师兄我回房了。」 常玉书「嗯」了一声,看着凌星渊回房。 凌星渊回到房间之后,随手把那朵木槿花放在了桌子上。 …… 这天晚上,凌星渊枕着常玉书送给他的草药枕头,睡了个好觉。 他起床之后,看到了桌子上的木槿花。过了一夜,木槿花已经略显枯萎了。 忽然,外面响起敲门声,还传来燕鸿振的声音——「凌师弟,起床了吗?」 凌星渊打开门,「燕师兄找我何事?」 燕鸿振微笑道:「凌师弟忘了?我说过要好好招待你的。」 凌星渊眨了眨眼睛,「可是魔族……」 燕鸿振打断了凌星渊的话,「就是因为魔族可能会来,若是我死在战场上,就没有机会了。人活于世,就应该及时行乐。」 凌星渊觉得燕鸿振的话有道理,又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燕鸿振拉着凌星渊就走,「来,师兄带你看一看方丈山。」 凌星渊只好跟着燕鸿振走了,他看着燕鸿振的背影,觉得这位燕师兄,可能性格跟他想得不太一样。 两人走了一会,路过了一片田地。这片田地十分广阔,一眼望不到头,田中种着许多褐色的伞状植物。 凌星渊看着田里的植物,「这是……灵芝吗?」 他虽然挥金如土,但也知道灵芝的珍贵。这么一大片灵芝,价值简直难以想像,哪怕买下一个国家就够了。 「凡人通常叫它做灵芝,不过我们叫它芝草。虽然不能像传说中那样包治百病、长生不死或是飞升成仙,但是延年益寿还是做得到的。至于我等修真者,可以拿它来炼丹。」燕鸿振顺手从田里摘了几株芝草,递给凌星渊。 凌星渊捧着这几株芝草,不知所措。 燕鸿振笑道:「拿着吧,这种东西我们方丈派多得是。」 「那就多谢燕师兄了。」凌星渊把芝草收入储物戒中。 两人又走了一会,走到了一处泉边。泉水清冽,翻涌而出。 燕鸿振拿了一个木瓢,舀了一勺泉水,然后递给凌星渊。 凌星渊拿着木瓢喝了一口,竟然是酒味的,十分甘美。 燕鸿振又拿出了一个葫芦,装了一壶,递给凌星渊。 凌星渊将葫芦放入储物戒中,「燕师兄待我如此热情,你要是有机会去崑崙,我也要好好招待你一番。」 「你这话,我可记下了。」燕鸿振又拿出一个木瓢。 两人坐在泉边,你一瓢我一瓢喝着泉水。 凌星渊感觉自己有了醉意,就不喝了。他身怀太多秘密,怕自己酒后吐真言。 燕鸿振喝得比凌星渊多,此刻已是醉醺醺的了,「我……带你去看龙蛋。」 「今天就到这里吧。」凌星渊哭笑不得地说。 「不行……我一定要带你去看。」燕鸿振打了个酒嗝,站了起来。他没走出几步,身体就往前一扑。 凌星渊连忙抱住了燕鸿振,他看见燕鸿振已经睡过去了,松了口气。要是燕鸿振发酒疯,他可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想把燕鸿振送回房,但是又不知道燕鸿振住在哪里,只好把燕鸿振扛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扛着燕鸿振,就像扛着个麻布口袋。 他把燕鸿振放到床上,从储物戒中拿出醒酒药,餵燕鸿振服下,然后他自己在短榻上打坐。 醒酒药的效果不错,过了一会,燕鸿振就醒了过来。他想到自己醉酒时所为,脸色微红,「让凌师弟见笑了。」 凌星渊咳嗽一声,说:「燕师兄真是……赤子之心。」 燕鸿振下了床,「我先回去了。」 「燕师兄慢走。」凌星渊说。 燕鸿振逃也似的走了。 …… 又过了两日,魔族果然来攻。 方丈山下,魔气沖天。一队魔族身穿黑甲,旗帜鲜明。领头之人,正是魔族护法玄雷。 众人在金玉琉璃宫中,用水镜观察山下情况。 一名方丈派弟子说:「这点人马,就想攻打我方丈派,莫非魔族以为我方丈派无人。」 常玉书皱眉道:「魔族不是愚蠢之辈,一定还有其他依仗。」 燕鸿振猜测道:「莫非魔族已夺舍了我方丈派的弟子,想要里应外合?」 「纵然魔族夺舍了方丈派弟子,但想要以几个人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这是不可能的。」凌星渊否定了燕鸿振的猜测。 第86页 燕鸿振问:「那魔族会怎么做?」 凌星渊看向水镜,「看着就知道了。」 玄雷立在战车之上,拿出了一面黑旗,旗上绣着一条龙。他口中念咒,一手挥旗,一手掐诀。 徐子真问:「他这是要做什么?」 突然,整个方丈山开始震动,土地裂开,一条又一条的骨龙从缝隙中飞出。不多时,整个天空中密密麻麻都是这些骨龙的身影。它们身形巨大,比之前凌星渊见过的伪龙还要大上几倍。 燕鸿振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 于梦槐沉声道:「这些都是万年前道魔大战死掉的龙。」 第五十章 众人不语, 殿内气氛十分沉重,简直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骨龙遮天蔽日,足足有数百头。这些骨龙虽然只有生前的八成实力, 但方丈派弟子, 远非其对手。更别说还有魔族军队, 虎视眈眈。 谁能想到昔日守护方丈派的龙,今日竟然沦为魔族的伥鬼。难道方丈派, 真的要覆灭于今日吗? 于梦槐悲声道:「难道我于日月壶中所见的场景,真的要成真?」 他想到方丈派可能会亡于自己手中, 自己可能是方丈派最后一任掌门, 从此成为千古罪人,便简直要落下泪来。 燕鸿振上前一步, 掷地有声道:「弟子愿与方丈派共存亡!」 又有几名方丈派弟子上前, 「愿与方丈派共存亡!」 一时之间,殿宇之内都是方丈派弟子的发愿声。 于梦槐看着这些方丈派弟子, 又是欣慰,又是悲哀。他方丈派遭逢大难,何其不幸;然而有这些弟子,又何其有幸。 凌星渊犹豫了一下, 说:「我这里有一计, 只是不知道于掌门愿不愿意。」 于梦槐眼睛一亮, 「是何计策?快快说出。」 「与其让一众弟子与方丈山一同覆灭,不如放弃方丈山。」凌星渊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方丈山是我方丈派基业, 岂能放弃!」 「任由魔族践踏方丈山,我方丈派颜面何存!」 「若是如此,还不如死了算了!」 殿内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吵不休。 于梦槐扬声道:「肃静!」 他话一出口,殿内马上安静了下来。 燕鸿振看着于梦槐说:「掌门,我觉得此计不可行。弟子们既愿与方丈派共进退,焉能因为畏惧魔族,就弃方丈派基业于不顾。」 于梦槐却没有接燕鸿振的话,而是看向了凌星渊,「你继续说。」 凌星渊正色道:「诸位觉得方丈派的基业是方丈山,我却觉得方丈派的基业不在物,而在于人。我让诸位放弃方丈山,不是贪生怕死,而是想要保留方丈派的基业。方丈派弟子在哪里,哪里就是方丈派。」 殿内一时沉默,众人神色不定。 良久,于梦槐才开口道:「你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燕鸿振见于梦槐意动,急道:「掌门……」 于梦槐举了下手,燕鸿振立马噤声。 他环顾四周,一张张年轻的面容映入他的眼帘。真的要这些人,为方丈山陪葬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传我的命令,众人退出方丈山。」 「掌门三思!」 「掌门不可!」 「掌门慎重!」 于梦槐沉声道:「他说得对,方丈派的基业在于人,不在于物。方丈派弟子到哪里,哪里就是方丈派。」 他看向燕鸿振,「鸿振,你带领化神期以下弟子,退出方丈山。而化神期及以上弟子,随我抗击魔族。若我身死,那燕鸿振就是方丈派掌门。」 「掌门……」燕鸿振眼圈红了,哽咽不能语。 他是袁正初的弟子,自从袁正初死后,他便在门内身份尴尬。没想到于梦槐居然如此看重他,让他接任方丈派掌门之位。 于梦槐继续说道:「今日是我方丈派危急存亡之际,诸位随我抗击魔族,九死一生。但我知道,我方丈派弟子不畏死。此身虽然魂归天地,仍有浩气长存!」 众人齐声道:「此身魂归天地,仍有浩气长存!」 燕鸿振单膝跪地,「掌门,请让我随你抗击魔族。」 于梦槐走到燕鸿振面前,「年轻一辈弟子中,以你最为出色。你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我不忍见你折于此。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难。我希望你能担起重任,留存我派的火种。方丈派的未来,便看你了。」 「是,我一定负起重任,不叫方丈派威名暗淡。」燕鸿振眼泪夺眶而出。 「好孩子。」于梦槐拍了怕燕鸿振的肩膀。 于梦槐的力气不大,但燕鸿振却觉得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虽然少年天才,不过一直活在师长的庇护下。以后,他不仅要自己走出一条路,还要带着别人走路了。 于梦槐看向了崑崙派三人,「你们不是我派弟子,不必与我派共存亡,就与鸿振一起退出方丈山吧。」 常玉书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不过是与于梦槐他们同死罢了。他涩声道:「于掌门,保重。」 「既然死到临头,我便厚着脸皮求你一件事。若是方丈派弟子遇到什么麻烦,请你们施以援手。」于梦槐低声道。 常玉书肃容道:「我等既同为五大仙门弟子,同道有难,自然应该施以援手。」 第87页 于梦槐拱手道:「多谢了。」 常玉书身体微侧,避过这一礼,「于掌门不必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 化神期以下的方丈派弟子随燕鸿振退出方丈山,而于梦槐则领着化神期及以上的弟子抗击魔族。 于梦槐开启了护山大阵,一道半圆形的光幕笼罩住了方丈山。 骨龙往法阵上撞去,骨屑纷飞。它们早已死去多年,没有痛觉,一直撞到周身骨骼尽碎,才从天空中掉了下来。 于梦槐看着水镜,面容严肃。 护山大阵要消耗巨大的灵力,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他开启护山大阵,不过是为了给燕鸿振他们退出方丈山留时间罢了。 护山大阵坚持了一个时辰,便破碎了。 魔族的军队,踏上了方丈山的土地。骨龙在他们头上飞舞,为其掠阵。 守在山下的方丈派弟子,对上了魔族的军队。 骨龙口中喷出冷火,站在前面的方丈派弟子,尽皆变为焦尸。 一名方丈派弟子御剑飞到空中,长剑斩下了骨龙的头颅。然而这头骨龙竟然未死,尾巴一甩,便击中了这名方丈派弟子。这名方丈派弟子鲜血狂喷,掉在了地上。 剩下的方丈派弟子,虽然心中恐惧,还是向前行去。 魔族的军队,终于与方丈派的弟子接触了,各种兵刃相交,各种术法的光芒闪现。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倒下,不过方丈派的多,魔族的少。不多时,尸体就堆积得如同小山一般,鲜血像河流一般流淌。 魔族的军队就在骨龙的掩护之下,一步步向方丈山顶行去。 …… 魔族在到达山顶的过程中,折损了几十头骨龙和一些人马。不过这与方丈派的牺牲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当他们到达山顶,看见了一群方丈派弟子。 于梦槐领着方丈派中剩下的所有弟子,站在金玉琉璃宫前。 玄雷高声道:「若是交出日月壶,便可以绕你们一命。」 于梦槐斥道:「痴心妄想!」 玄雷挥手道:「上吧,一个不留。」 魔族上前,与方丈派弟子战作一团。骨龙飞在天上,不时对方丈派弟子吐火喷水。 玄雷和于梦槐都没有动,眼睛看着对方。 于梦槐见对面的骨龙十分厉害,掏出了一张符咒,「神雷金龙,在天化生。帝救符命,不得久停。急急如律令(注一)。」 符咒化为一条金龙,飞上天空,与骨龙缠斗在一起。 玄雷见于梦槐动手,他手一挥,一把长戟便出现在他手中。然后他挥舞着长戟,向于梦槐攻去。 于梦槐拔出了长剑,以剑架住长戟。他心中吃了一惊,暗道这魔族好大的力气。他又念起咒语,「五方雷神,我知其名。大彰显化,元亨利贞。急急如律令(注二)。」 立时有一道雷霆,破开云层,向玄雷噼去。 玄雷虽然避开了这道雷霆,但雷霆却落入了魔族阵中,顿时就有几名魔族身亡。 他冷哼一声,手中长戟挥舞得更快。 于梦槐动作稍慢,就被长戟割破了左肩。 玄雷肉身与身手强悍,于梦槐剑法与咒术精妙,两人一时难分胜负。 这两人缠斗不休,底下却是尸相枕藉,血流成河。 玄雷心生不耐,因为他之前拿出的那面召唤骨龙的黑旗,是从魔主宝库里拿出的法宝。他有了那样的法宝,还折损太多人手的话,岂不是在魔主面前失了面子。他低声道:「万魔之主,众恶之宰。我奉汝名,汝临我身。」 他的眼睛闭上又睁开,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眼睛变得极黑,像是无星无月的夜晚。 于梦槐只看了这个魔族的眼睛一眼,便觉得神魂不稳,头痛欲裂。 天色暗了下来,层层乌云笼罩着方丈山。 玄雷感觉自己是玄雷,又好像不是玄雷。不过,他从没有哪一刻像此刻一样,感觉自己如此强大,似乎什么都能做到。刚才与他不分伯仲的对手,在他眼中孱弱得像是婴儿一样。 他伸出了手,然后这只手就穿过了于梦槐的胸膛。 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于梦槐想躲,但是他发现自己无法做到,身体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玄雷掏出了于梦槐的心脏,他染血的手中,这颗心脏还在跳动。 于梦槐从空中掉在了地上,他死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起火的金玉琉璃宫,死去的方丈派弟子,虐杀方丈派弟子的魔族——这与他在日月壶中看到的情景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注二:都出自《太上三洞神咒卷》 第五十一章 凌星渊跟着燕鸿振出了方丈山, 他回头一看,方丈派弟子的队伍走在山间,蜿蜒如蛇。 常玉书走在凌星渊的身边, 不时偏头看他。 燕鸿振走在最前面, 手里捧着一盏灯。 凌星渊看向了那盏灯, 感觉和自己在崑崙派照影殿中见到的灯有些相似。 燕鸿振察觉到凌星渊的目光,抬起了头, 那双向来清澈的眼眸,此刻充满了血丝, 神情也十分憔悴。他低声道:「这是掌门的命灯。」 他们出来得匆忙, 没带多少东西,但是燕鸿振带上了于梦槐的命灯。 一盏孤灯, 焰光在风中起伏不定, 仿佛随时要熄灭。 第88页 忽然,这盏灯真的熄灭了。 燕鸿振看着手中的命灯, 忍不住流下泪来。 命灯既灭,那就代表着这盏命灯的主人——于梦槐死了。 众人都对着命灯跪了下来,有人恨,有人怒, 有人落泪, 有人悲鸣。 崑崙派三人虽未跪下, 但也弯下了腰。 燕鸿振扬声道:「掌门既已身陨,我……便是方丈派新一任掌门。魔族毁我方丈山,杀我弟子, 我必报此仇,否则誓不为人!」 「必报此仇!」 「血债血偿!」 「除魔卫道!」 方丈派弟子口中发出各种喊声,心中都对魔族恨极。 燕鸿振见众人神情激动,便让众人原地休息一会,等下再上路。 因为怕被魔族发现,众人不敢生火,各自坐下。 燕鸿振背靠一棵树坐着,看着手里已经熄灭的命灯发呆。他脸上的眼泪,此刻已经干了,不过形容还是十分狼狈。 凌星渊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燕鸿振身边,然后坐下。他轻声道:「节哀顺变。」 燕鸿振看了凌星渊一眼,说:「你也知道,我的师父是袁正初。但我师父死时,我都不曾这么伤心。明明这位师叔一直在外面,师父死后,他才回到方丈派,我与他相处并不久,话都没说过几句。」 凌星渊也将后背靠在树上,「人与人之间,并不看相处时间的长短,而是看是否有缘。」 「师父还在世的时候,便属意我为下一任方丈派掌门。我虽向来平易待人,心中其实也有几分骄傲。直到师父被魔族夺舍,我才发现师父并不是我以为的师父。那个时候,我的世界好像一下子破碎了。师叔接任方丈派掌门之后,我便不爱与人说话了,每日只是埋头练剑。一日我练完剑之后,才发现师叔站在旁边一直看,还夸奖了我几句。我的心一下子轻松了,我这才发现我以前看重的东西,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燕鸿振说完,将命灯收入了储物戒中。 凌星渊没有说话,默默听着。他知道此时的燕鸿振,只是需要一个倾听的人,并不需要别人的安慰。这位方丈派大弟子,并没有那么脆弱。 燕鸿振对凌星渊说:「多谢你。」 凌星渊淡淡一笑,「不客气。」 …… 众人休息之后,继续上路。 走走停停,过了几日,众人行至了一座山下。 燕鸿振抬起了头,看着这座山。这座山与方丈山那样的洞天福地自然是不能相比,不过灵气十分充溢。在未来,他们将很长一段时间待在这里了。 众人上山之后,燕鸿振分配了任务,于是造屋的造屋,砍柴的砍柴,做饭的做饭,各自忙碌。 崑崙派三人将方丈派弟子送到了此处,便向燕鸿振辞行。 常玉书沉声道:「我们本为察看神器而来,熟料竟看到方丈派遭此大难。虽然有心继续相助,但我们还要回师门復命,只能就此别过了。若是日后你们遇到困难,尽管可以向崑崙派传书。」 燕鸿振看着三人说:「你们已经帮了我派许多,纵然能帮得了我派一时,也帮不了我派一世。方丈派的路,还要方丈派弟子自己走。」 不过几日,常玉书就觉得燕鸿振似乎成熟了许多。他说:「魔族没找到日月壶,必不会善罢甘休。最好还是在山下布下阵法,以防不测。」 燕鸿振点头道:「这点我也想到了,我已命人下山布阵了。」 凌星渊说:「燕师兄,保重。」 燕鸿振的视线转向了凌星渊,想起了自己和他在大战之前,还曾在方丈山上游玩。那时的自己,还是无忧无虑的。他淡笑道:「你也保重。」 …… 魔族在方丈山上寻不到日月壶,又在周围找了一会,还是无果,便回魔界了。 待魔族走后,燕鸿振带着几名方丈派弟子回了方丈山。 他们一路走,便一路掩埋死去的方丈派弟子的尸体。对着死状惨烈的尸体,甚至有方丈派弟子忍不住哭出声。 不知走了多久,众人终于走到了山顶。 昔日辉煌宫殿,如今只余断壁颓垣。 燕鸿振环顾四周,忽然瞳孔一缩,因为他看到了于梦槐的尸体。他和于梦槐说话,仿佛还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但他仍活着,于梦槐却已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于梦槐趴在地上,倒在血泊里。他背部有一个大洞,里面的心脏也不见了。 燕鸿振走到于梦槐的身边,跪下了来。他哽咽道:「掌门……」 他想哭,但他竭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他不能哭,不能崩溃,他如今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他是方丈派的掌门,背负着一整个门派。 他必须永远冷静,因为他的一个决断,可能关系着许多人的性命。 一名方丈派弟子走到燕鸿振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掌门师兄,我们让前掌门入土为安吧。」 「你说的是。」燕鸿振站了起来。 如今方丈派百废待兴,并没有举办葬礼的条件,而且也需要避过魔族耳目。他们只能挖了个大坑,将众人的尸体放进去。于梦槐的尸体,也是如此。 燕鸿振看着众人的尸体,逐渐被土掩埋。他的视线扫过了每一具尸体的脸,最终停在了于梦槐的脸上。他知道,这是最后一面了。 土下的人,将会一点一点地腐烂,最后化为白骨。 第89页 而活着的人,也说不定哪天会死去,与土下的人作伴。 燕鸿振知道,与魔族为敌,是一条非常艰险、非常崎岖的路。但除了这条路之外,其他的路他都不想走。 尸体被掩埋之后,方丈派弟子都看向了燕鸿振。 燕鸿振嘆息道:「回去吧。」 …… 常玉书、凌星渊和徐子真,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崑崙派。 凌星渊看着崑崙景物,心中感慨万千。他拜入崑崙派不久,就与常玉书和徐子真下了山,如今崑崙景物依旧,他却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他了。 三人乘上云鲸,到了玉虚峰。 下了云鲸,进了玄天玉虚宫,谢景明正在宫中等待三人。 谢景明温声道:「诸位辛苦了,此行可有收穫?」 常玉书上前一步,将他们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细细说来。 谢景明听了,沉下了脸。 他没想到魔族动作如此之快,又如此狠辣。若不是燕鸿振带部分方丈派弟子避难,那么方丈派满门都要遭到魔族屠戮。如今的方丈派,已是元气大伤,自顾尚且不暇,若是日后道魔大战再开,方丈派估计不能出战了。 而且五大神器,已有青使笛和半块五彩石落入魔族手中。魔主虽然只恢復了部分实力,但修真界中,除了白忘寒,无人能与之抗衡。就连白忘寒,也在魔界遗失了一魂一魄。 正道便如同一间失去树根梁木的房屋,岌岌可危。 谢景明看向凌星渊,问:「于掌门生前,将日月壶交给了你?」 凌星渊点了点头,「是的。」 谢景明陷入沉思,以凌星渊的修为,将日月壶放在他身上并不妥当,但于梦槐将日月壶交给凌星渊,必有其用意。于梦槐身为日月壶的前主人,能看到过去和未来,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会如此做。 半晌,他才开口道:「保管好日月壶,切勿遗失。」 凌星渊本来心中忐忑,闻言松了口气,「我一定会好好保管日月壶的。」 日月壶放谁身上他都不放心,还是放自己身上比较好。 谢景明扫视三人,「日月壶在星渊身上的事,不可泄露。」 徐子真和常玉书齐声道:「是。」 谢景明的视线转向了常玉书,这是他最宠爱也是崑崙最有前途的弟子。他说:「玉书你留下,其余人可以下去了。」 凌星渊和徐子真二人对视一眼,出了玉虚宫。 凌星渊和徐子真走后,殿内一时沉默。 谢景明问:「玉书,为何不说话?」 常玉书低着头说:「师父没叫弟子开口,弟子不敢说话。」 「你虽然向来温和,但也不是一味顺从的人,否则你也不会成为崑崙派玉虚峰的大师兄了。」谢景明将手负在身后,绕着常玉书走了几步。 常玉书将头埋得更低,「师父想听弟子说什么?」 谢景明质问道:「你对为师,可有隐瞒?」 「弟子……」常玉书没有说下去。 这一路上,他看出了凌星渊身上的种种异状,甚至与魔族有所牵连,但这些都是无法同谢景明说的。 可他是个聪明人,谢景明比他更聪明。从他的话语中,谢景明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谢景明嘆息道:「你不愿说,为师也不会强迫你。」 常玉书单膝跪地,「弟子并未做任何有损崑崙之事,此心天地可鑑。」 谢景明将手按在常玉书的肩膀上,「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谢景明没有用多少力气,但常玉书却觉得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非常沉,简直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如果有一天,我让你杀了凌星渊,你做得到吗?」 第五十二章 凌星渊乘上云鲸, 回到了清虚峰。 白忘寒闭着眼睛,坐在一颗石头上。风雪漫天,然而一片雪花都没有沾到他身上。他的身影如此清癯, 又如此孤高, 仿佛崑崙山上一片月, 朗照人间。 凌星渊加快了脚步,走到白忘寒的身边, 「师父。」 久别重逢,他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激动。 白忘寒睁开眼睛, 淡笑道:「你回来了。」 他什么也没问, 只简简单单说了这么一句话。仿佛只要这个人回到自己身边,其他什么也不关心。 凌星渊觉得心好似泡在温水里, 舒服妥帖。这一路上风餐露宿, 出生入死,此刻好像回到了家中一般。他笑道:「我回来了。」 白忘寒站了起来, 与凌星渊一起走入了玲珑楼。 逢春迎了上来,「主人回来了。」 凌星渊看着玉雪可爱的逢春,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 逢春说:「主人可要沐浴?我已经备好水了。」 凌星渊将逢春的头髮揉乱,「小逢春真贴心。」 他上了楼, 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一事一物, 依旧是凌星渊离开时的模样。除了屏风后面摆着浴桶, 浴桶里的水正冒着热气,还撒着几片花瓣。 凌星渊脱了衣服,进了浴桶, 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嘆。 他泡了会澡,才从浴桶里出来,穿上干净的衣服。 搭在屏风上的脏衣服,已被逢春拿去洗了。 凌星渊出了房间,下了楼。 桌上已经摆满了逢春的拿手好菜,色香味俱全,诱人食指大动。 第90页 凌星渊在桌旁坐下,拿起筷子吃菜。他其实已经辟谷了,吃东西不过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慾。 白忘寒看着凌星渊,淡淡的笑意仍旧挂在他的脸上。与凌星渊分开的每日每夜,他都在思念凌星渊。他甚至会对自己的化身生出嫉妒,因为化身能够与凌星渊相伴。 吃完饭之后,逢春又端上了茶。 凌星渊喝了口茶,背靠在椅子上。 他这般坐没坐相的样子,若是寻常师长见了,恐怕要呵斥于他,不过他看在白忘寒眼中,是无处不好的。 白忘寒抬起手,覆在了凌星渊的手背上。他虚虚覆着,不比一片雪花更重。 凌星渊看了他与白忘寒交叠的双手一眼,觉得怪怪的,又觉得没什么,不过他没有移开自己的手。他忽然想起自己在日月壶中遇到的事情,「师父,你以前也叫白忘寒吗?」 白忘寒摇了摇头,「不,我俗名燕晗。」 虽然早就有所猜测,不过听到本人承认还是不一样的。 凌星渊心想,原来他在日月壶中遇到的少年,真的就是白忘寒。能看到白忘寒少年时的样子,殊为不易,可惜没有多看上几眼。 白忘寒见凌星渊面上神情变幻,问:「怎么了?」 凌星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将自己在日月壶中的遭遇说出口。他说:「此次下山,我收穫颇丰,想要闭关一番,冲击修为。」 若是凌星渊闭关,白忘寒又不知道多少日见不到凌星渊了。他虽然不愿与凌星渊分别,但也知道道魔大战在即,凌星渊多一分修为,就是多一分在战场上的生机。即使他能护着凌星渊,也未必能面面俱到,更别说他已失了一魂一魄。 白忘寒「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 次日,白忘寒便将凌星渊送到了清虚峰上山洞的洞口。 凌星渊看着白忘寒说:「师父,我要进去了。」 白忘寒心中不舍,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淡淡道:「进去吧。」 凌星渊走入了山洞,在石床上打坐。 白忘寒封了洞口,然后就在洞口附近的一块石头上坐下,闭目打坐。 凌星渊坐在石床上,想起自己与白忘寒初见之后,便是被他领到了这山洞之中。那时候他还纳闷白忘寒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原来两人早有因缘。 他又想起正事,自己此次闭关,是为了冲击修为,于是运起一气混元功来。 这次下山,他不仅游歷了四大仙门,还去了魔界。这期间,他数次与人比斗,有胜有负。他杀过人,也从必死的境地里逃生过。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的心态十分轻松,因为他觉得自己是气运之子。但是,这个世界终于扯下了面纱,露出残酷的本质来。 修真,就是与天搏命。 世人都羡慕修真者,觉得修真者翻云覆雨,长生逍遥。可修真之路,其实崎岖难行,不知有多少修真者死在了半途。凌星渊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成为其中的一个。甚至他的路,比一般修真者更险峻。因为他的敌人,是魔主诸渊。 就连他的师父白忘寒,都不是魔主的对手,他真的能做得到吗? 在魔罗祭上,他看了诸渊一眼,便觉得灵魂都在颤抖。而这样的诸渊,尚未恢復全部的实力。当诸渊恢復实力,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真的有人,能打败这位魔罗的化身吗? 一念既生,凌星渊的脑海之中便出现了一尊塑像,正是他在魔罗祭上看到过的魔罗像,不过要巨大得多,足足有十几人那么高。 他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魔罗像,而是他的心魔。 魔罗像的几只手挥动,虽是石像,却恍若活人。祂问:「何为道,何为魔?」 祂的声音十分古怪,非男非女,不远不近。听在耳中,便觉得神魂震动。 凌星渊的身影,在巨大的魔罗像的映衬下,十分渺小。他仰望着魔罗像,说:「从心为道,随心为魔。」 魔罗像又问:「有何分别?」 凌星渊答:「从道心者为道,随魔心者为魔。」 魔罗像说:「人心多变,若从本心,易堕魔道。」 凌星渊掷地有声道:「我心不变。」 说完,星沉剑便出现在他手上,他对着魔罗像噼出一剑。 这一道剑光,照亮了黑暗的识海,不过也只闪耀了一瞬。 魔罗像受了一剑,额头出现裂痕,随即这道裂痕越来越大,魔罗像碎成了两半。然而祂却在笑,笑声在黑暗里迴荡。 魔罗像破碎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凌星渊握着星沉剑,对着一片黑暗,觉得心中空空的。 …… 清虚峰上,一道异光沖天,随即山洞封印破碎。 凌星渊从山洞中走了出来,他看到久未见的阳光,眯了眯眼睛。 白忘寒站了起来,「出来了。」 此时距离凌星渊进入山洞,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而他的修为,也从金丹期一跃到了元婴期。不过,他并没有因此骄傲,因为他知道修行越到后面越难。元婴期的修为,对于他的目标来说,还是远远不够。 白忘寒看着凌星渊,察觉到他已到了元婴期,「不错。」 凌星渊的这份天赋,便是他也有所不及。不过他也生出隐忧来,因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第91页 凌星渊笑道:「都是师父教导得好。」 白忘寒知道,凌星渊进境如此之快,虽然有他的原因,但更多是凌星渊自己的原因。便是给凌星渊换个师父,也能如锥处囊中,脱颖而出。 他低声道:「是你自己。」 两人回到玲珑楼中,凌星渊洗了澡,换了身衣服。 等到凌星渊下楼,已经有人前来道贺了。 到了比较高的境界,突破时,会有异光沖天。而且根据境界不同,光芒也会有所不同。所以看见那道异光,崑崙派中人人都知道了凌星渊突破了元婴期,一时竟不知道该羡慕凌星渊得了个好师父,还是白忘寒得了个好徒弟。 常玉书代表玉虚峰,带着礼物来了,「恭喜师弟突破元婴期。」 「多谢师兄。」凌星渊接过礼物。 常玉书盯着凌星渊看了一会,说:「师弟进境如此之快,让师兄夙兴夜寐,生怕落于人后了。」 他不嫉妒凌星渊,只怕自己无法与凌星渊并肩。 凌星渊微笑道:「在我心里,师兄永远是师兄。」 常玉书对他颇多照顾,哪怕有一天他的修为高于常玉书,常玉书也是他的师兄。 两人说话间,凌乐游也带着礼物,代表澄虚峰来了。 凌星渊看见凌乐游,想了一下,才想起这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两人许久未见,他连自己弟弟都认不得了。 凌乐游此时还是练气期,跟元婴期的凌星渊相比,简直一在天一在地。本来以他的修为,是不能代表澄虚峰的,只是看在他是凌星渊的弟弟的份上,所以派他来了。他强笑道:「恭喜兄长突破元婴期。」 「客气了。」凌星渊收下礼物。 凌乐游面上浮现忧色,「除了恭喜兄长之外,我还有一件事要同兄长说。」 凌星渊问:「什么事?」 凌乐游垂下了头,「父亲病重,希望我们回去一趟。」 凌星渊惊道:「什么,父亲生病了!」 这具身体的父亲,待他极好。虽然两人在灵魂上不是亲生父子,但也有情分在。 「是的,父亲托人带了一封信到崑崙,本来是给兄长的,只是兄长正在闭关,于是给我了。」凌乐游心中生出酸意来。 凌茂材不仅是凌星渊额父亲,也是他的父亲。可就算到了临死前,凌茂材也只记挂着凌星渊,信中只字未提他。 凌星渊又问:「信呢?」 凌乐游把信拿了出来,递给凌星渊。 作者有话要说:  补更 第五十三章 凌星渊展开信件, 果然是凌茂材的手笔。信中先是述说了一番对他的思念,接着说自己重病,名医束手无策, 于是希望在死前看他一眼。一字一句, 满是慈父之心。 他看了这封信, 感觉心情变得沉重了起来。 凌乐游问:「兄长大人,我们何时出发呢?」 凌星渊沉声道:「既然父亲病重, 自然是拖延不得,即刻便出发吧。」 「这么快便要出发吗, 你才刚刚出关。」自从回到崑崙之后, 常玉书不过见了凌星渊一面,便又要分别了。他心中又是失落, 又是不舍, 「我怕……」凌星渊没有说下去,他怕自己去得迟了, 只能见到一具尸体。而且他储物戒中,有灵丹妙药,说不定能为凌茂材治病。 常玉书嘆息道:「可惜无法与你同去。」 他身为崑崙派大师兄,身份特殊, 要处理门中事务, 没有谢景明的命令, 他不能下山。 白忘寒也是无法与凌星渊同去的,他要镇守崑崙,以防方丈派那样的惨案, 发生在崑崙山上。 凌星渊看了看常玉书,又看了看白忘寒,「我如今已是元婴期了,足以自保,哪怕不敌,也能逃生,而且玄洲之中,也多是凡人,不必为我担心。」 常玉书还是不放心,嘱咐道:「若是遇上强敌,千万不要逞强,性命要紧。」 凌星渊点头道:「我知道。」 白忘寒拿出一个储物袋,「拿着。」 凌星渊接过储物袋,用神识扫了一下,里面是许多丹药,再加上他储物戒里的那些,估计几百年也用不完。他哭笑不得地说:「多谢师父。」 凌乐游心中酸涩更甚,除了父亲之外,凌星渊的的师父和师兄,都对凌星渊十分偏爱。而他在澄虚峰上,却是人人都待他十分冷淡。 为什么凌星渊的命就这么好,人人都偏爱他? 凌星渊却是不知道凌乐游心中波澜,对他说:「走吧。」 …… 两人乘云鲸下了崑崙山之后,凌星渊又御剑带着凌乐游飞了一会,直到他估摸着真气用了差不多一半,才停下来休息。 凌乐游寻了些木柴,生了堆篝火。 两人在篝火旁休息,火光映照着他们的脸庞。 四下无人,凌乐游心中升起了一些勇气。他低声道:「我真羡慕你。」 凌星渊挑眉道:「羡慕我什么?」 凌乐游沉默了一会,说:「你哪里都让我羡慕,我要是有你的出身、你的资质和你的师父,未必不如你。」 他说出口之后,感觉身上轻松了许多。他终于说出来了,他藏在心里许久的话。 他的兄长,一直这么光芒万丈。而他,是光下一个阴暗的影子,但他也想成为光。 凌星渊嗤笑道:「若是你我相换,你说不定已经是个死人了。」 第92页 「你为什么这么说?」凌乐游心中生出愤怒,愤怒于面前人的不屑。这个人,从未把自己看在眼里。 凌星渊问:「你杀过人吗?」 凌乐游愣了一下,说:「没有,但是我敢杀人。」 凌星渊又问:「你敢杀魔族吗?」 凌乐游听到「魔族」两个字,身体抖了一下。他没见过魔族,但听过许多关于魔族的恐怖传说。他咬牙道:「我……敢。」 凌星渊接着问道:「如果让你杀掉魔主诸渊,你做得到吗?」 凌乐游嘴唇颤抖,他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魔族就已足够恐怖,而魔主诸渊,更是许多人连名字都不敢提的存在。因为有传说,只要提到他的名字,就会被他知道。 凌星渊见凌乐游不说话,低笑了一声。 他这样高贵的出身,这样天纵的资质,这样万幸的际遇,便是让他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旁人只看见他的幸运,却没看见命运给他开的玩笑。 良久,凌乐游才开口道:「那你能做到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必须去做。」凌星渊手里拿着树枝,随意地戳了戳篝火,让火光更亮。 凌乐游用看怪物的目光看着凌星渊,「这……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凌星渊用树枝指着凌乐游说:「这就是你和我的分别了,所以你不可能成为我,我也不可能成为你。」 「那可是……」凌乐游没有说下去,他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魔主诸渊。」凌星渊接着说了下去,「他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也是被杀就会死的。」 他口上说得轻松,心里也知道要杀死魔主诸渊,困难至极。可明知前路难行,他还是要走下去。 「疯子。」凌乐游低低地垂下了头,心中百味陈杂。 …… 两人休息了一会,继续上路。 行了数日,两人终于到了玄洲凌府。 凌星渊站在凌府之前,竟有几分近乡情怯之感。 门口的僕人眼尖,认出了凌星渊,「少爷,你回来了!」 随着他这一声喊,凌府一下子炸开了锅。 凌府有许多少爷,但通常会在前面加上数字,以作区分。直接被叫做「少爷」的,只有一个,就是凌茂材唯一的嫡子——凌星渊。 凌星渊被一群僕人簇拥进了凌府,耳边一声声「少爷」。 一群人又是哭,又是笑。凌府的旧仆,都是看着这位少爷长大的。这位少爷脾气又好,又生得好看,小时候便如观音座下的仙童一般。所以凌府上下,都对他敬爱有加。 凌乐游跟在后面,像个隐形人似的,心中又泛起了酸意。 凌星渊问:「父亲呢?」 一个僕人说:「老爷病了,在房里歇息呢。」 「我去看看父亲。」凌星渊向着凌茂材的房间走去。 凌乐游犹豫了一下,跟在了凌星渊的身后。 两人穿廊过厦,走到了凌茂材房间的门口。四周桃红柳绿,却无人有心欣赏。 凌星渊敲了敲门,「父亲,是我。」 「是星渊吗?快进来。」门内响起一个女声。 凌星渊走进了房间,看见他父亲躺在床上,床边趴着一个女人,正在垂泪。 凌乐游也跟着进去了,不过谁也没理他。 丫鬟对女人说:「夫人,别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 这个女人虽然被叫做「夫人」,却并不是凌星渊的母亲,而是凌茂材娶的续弦,名叫裴绣文。至于凌星渊的母亲,在生下他不久之后,就撒手人寰了。 凌星渊走到床边,发现凌茂材瘦了许多,几乎是骨架上面蒙着一层皮了,面上死气瀰漫。他哽咽道:「父亲……」 凌茂材抓住了凌星渊的手,「星渊,能在死前见你一眼,我死而无憾了。」 凌星渊对裴绣文说:「父亲到底得了什么病?」 裴绣文用手绢抹着眼泪,「请了许多大夫,都瞧不出是什么病。要是老爷去了,我可怎么办啊。」 凌星渊皱眉道:「竟然连是什么病都看不出来吗?」 一个下人走进了房间,「夫人,少爷,大夫来了。」 裴绣文对下人说:「请他进来吧。」 一名郎中走进了房间,他相貌清癯,风尘僕僕,背着一个医箱。 裴绣文哑声道:「玄洲的名医都请遍了,我便托人请了这位据说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郎中走到床边,为凌茂材把脉。过了一会,他放下凌茂材的手腕,久久不语。 凌星渊问:「大夫,请问我父亲怎么了?」 郎中摸了摸鬍子,「我看……令尊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 「什么,中毒!」裴绣文吃惊不已,以手帕掩口。 凌星渊又问:「那您能看出我父亲是中了什么毒吗?」 郎中说:「这我就看不出来了,我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奇毒。」 「究竟是何人如此丧心病狂,竟然对老爷下毒。」裴绣文绞着手中手帕。 凌星渊眉头皱得更深,「纵使无法解毒,可有方法暂时延缓毒性?」 郎中嘆息道:「除非有仙家灵药,否则……」 凌星渊手一挥,一堆丹药便出现在了桌上,「你要什么,自己挑吧。」 第93页 郎中瞠目结舌,一堆传说中的丹药,每一样都能引得腥风血雨,此刻就满满堆在桌子上,仿佛是寻常医馆都能买到的金疮药一般。 他走到桌边,「这是五转养精丹,这是正一血凝丹,这是六阳凝神丹……」 他曾偶然之中,得到过一本仙方。便是因为这本仙方,他才成了神医。他面前的这些丹药,有的他曾在仙方中见过,有的他连认都不认识。 他挑出一瓶丹药,餵凌茂材服下。 凌茂材服下之后,脸色顿时好了许多。 郎中对凌星渊说:「虽然有仙家丹药,延缓毒性,但是治标不治本,须得把解药找出来,否则令尊还是会油尽灯枯。」 凌星渊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郎中又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没看出您是一位仙长。」 凌星渊淡淡道:「我虽修仙问道,也是人子。」 作者有话要说:  补更 第五十四章 凌茂材咳嗽了几声, 说:「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要单独同星渊说。」 众人都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了凌茂材和凌星渊父子二人。苦涩的药味, 萦绕在房间里。 「星渊, 让我好好看看你。」凌茂材的声音有气无力。 凌星渊在床边坐下, 低声唤了一句「父亲」。 凌茂材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凌星渊。他打量了凌星渊许久, 才说:「瘦了。」 凌星渊感觉眼眶有些湿润,明明重病将死的是凌茂材, 凌茂材却还在担心他瘦了。他握着凌茂材的手说:「是父亲看错了, 我与以前并没有分别,倒是父亲清减了许多。」 凌茂材问:「在崑崙派过得还好吗, 可有吃亏?若是过得不好, 回来也无妨。我不图你光宗耀祖,只希望你快乐无忧。」 他这个孩子, 从小娇生惯养,从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也从没离开他这么久。他唯恐凌星渊在外面受了委屈,又憋在心里, 不告诉他。 凌星渊答:「我在崑崙派, 无论是师父还是师兄弟, 待我都是极好的。」 凌茂材将手抽出来,轻轻拍了拍凌星渊的手背,「你过得好就好, 只是你求仙问道,我这一份偌大的家业却是无人继承了。」 「父亲有这么多孩子,从中选一个继承家业不行吗?」凌星渊并没有凌氏的家业放在心上,因为这份家业对于凡人来说可能是泼天的富贵,对于修真者来说就不值一提了。 凌茂材嘆了口气,说:「我有许多孩子,但他们都不是你。我为这一份家业,汲汲营营了大半辈子,谁料到头来竟是一场空。」 他为了这个孩子,筹谋甚多。自从凌星渊的生母去后,家中就逼迫他再娶,他千挑万选,选中了性格柔弱的裴绣文,又对她下了药,让她不能生育。他怕裴绣文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对凌星渊生出异心。而且他若是又有了嫡子,长大之后,说不定就要同凌星渊争上一争。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凌星渊竟然被仙师看中,拜入了崑崙派。 这一份舐犊之情,让凌星渊百感交集。他说:「我成了修真者,难道不是更加光耀门楣,父亲应该为我高兴才是。」 「是啊,为父真是高兴。」嘴里说着高兴,凌茂材却是老泪纵横。 凌星渊掏出手帕,替凌茂材拭泪。 两人许久都不说话,眼睛看着对方。 凌星渊开口道:「究竟是谁对父亲下毒,父亲心中可有猜测?」 凌茂材肃容道:「我这一生,树敌颇多,不过能弄到连仙家灵药都解不开的奇毒的人,我也不知道是谁。」 「父亲说得有理,我觉得这人未必是冲着你来的,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凌星渊沉下了脸。 凌茂材听着这人有可能是冲着凌星渊来的,急了,「这人竟是想害你?」 凌星渊安慰道:「父亲莫急,他若是想害我,直接向我下手便是,向你下手,便是对我有所求,不会害我性命的。」 他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因为修真界中,杀人夺宝的事情,简直数不胜数。将宝物夺走,再将人杀了,以绝后患,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 凌茂材问道:「你身上有何物让人眼红?」 凌星渊苦笑道:「太多了。」 他身怀太多秘密,拥有太多宝物。若是哪个修真者打劫了他,一辈子都不用愁了。当然,这个人也要做好被崑崙派追杀的准备。 凌茂材嘆息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凌星渊替凌茂材掖了掖被子,「父亲好好休息吧,中毒的事不必担心,我一定会把解药找出来的。」 凌茂材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感觉有些疲惫了。他「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他听到脚步声,又听到门被打开和关上的声音,知道凌星渊已经出去了。 他想起凌星渊出生的时候,小小的软软的一团,似乎稍微用力就会碎掉。凌星渊稍微长大一点,是个雪做的小人,奶声奶气,又一本正经,让人一看,心就好似要化掉一般。转眼间,凌星渊已成长为玉树临风的少年了。而他在产房外面抱着这个孩子,好像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他有那么多孩子,却独独宠爱这个孩子,并不仅仅因为凌星渊是他的嫡子。凌星渊不是他最大的孩子,也不是他最小的孩子,却是他唯一看到的时候,心里就会溢满柔软情绪的孩子。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东西,当他成为这个孩子的父亲,他就仿佛被爱笼罩了。 第94页 现在,有人要通过他,来伤害这个孩子,他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 凌星渊出了房间之后,打算回自己房间,然而他在路上遇到了一个人——他的大哥凌乐成。 凌乐成的长相与凌茂材有几分相似,都是浓眉大眼,稜角分明,但与凌茂材的不怒自威不同,他的气质更为平和。他唤道:「星渊。」 凌星渊停下了脚步,「大哥。」 他和凌乐成的关系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坏。虽然凌乐成努力想要当一个好兄长,但他无法真正对凌乐成生出兄弟之情。 凌乐成问:「父亲……如何了?」 凌星渊奇道:「大哥不知道父亲的情况吗?」 「自从父亲病后,除了母亲之外,他谁也不见。我想要侍奉汤药,也不得允许。」凌乐成神情低落。 「父亲的病……十分严重,不过未必没有转机。」凌星渊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到要如何解毒。不过暗中人既然有所求,迟早会找到他这里的。 「希望父亲能够痊癒。」凌乐成顿了顿,「星渊这次回来,是要留多久,还是从此不走了?」 若是别人问,凌星渊会以为是另有所图,但他知道自己这位大哥读书读成了死脑筋,「我这次回来,是因为收到父亲病重的消息。等父亲的事情解决了,我还是会回崑崙。」 「可惜我没有修仙的资质,若能摆脱世俗,长生无极,该是何等逍遥。」凌乐成露出艷羡的神色。 凌星渊垂眸道:「仙路坎坷,未必有大哥想得那么好。」 凌乐成盯着凌星渊看了一会,说:「你一定遇到了许多事。」 凌星渊问:「何以见得?」 凌乐成低头道:「你和以前相比,有点不一样了。」 凌星渊又问:「我哪里不一样了?」 凌乐成想了想,说:「说不出来,总之是不一样了。」 凌星渊也感觉自己变了许多,不过他并不想同凌乐成多谈,「大哥没有别的事,我先回房了。我刚回来,想要休息一下。」 「我没有其他的事了,星渊且去休息吧。」凌乐成注视着凌星渊离去。 …… 凌星渊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而他刚坐下,就响起了敲门声。 他只得打开了房门,裴绣文带着一个丫鬟站在门外。 裴绣文怯怯地看了凌星渊一眼,「星渊。」 凌星渊问:「夫人,你有什么事吗?」 虽然裴绣文是凌茂材的续弦,但他并不唤她母亲,只是叫她夫人。在他看来,他们只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因为凌茂材的缘故,他可以给她几分敬重。 裴绣文低声道:「我炖了鸡汤,星渊喝一点吧。」 「好吧。」凌星渊在桌边坐下。 丫鬟把食盒放在了桌子上,打开了盒盖,拿出了一盅鸡汤。 裴绣文在凌星渊身旁坐下,亲手舀了一碗鸡汤,递给凌星渊。 凌星渊拿起勺子,喝了一口,鸡汤滋味鲜美,配料颇多,是用了心熬煮的。他说:「不错。」 得了这么一句夸奖,裴绣文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来,不过她想起心里的事,笑容又淡了。她问:「星渊,你父亲……同你说了什么?」 凌星渊敷衍道:「也没说什么。」 裴绣文低下了头,「我知道,我不是你亲生的母亲,你同我一向是不亲的。」 凌星渊有些讶异,「夫人为何这么说?」 裴绣文强笑道:「我是昏了头的,星渊就当我刚才的话没有说过吧。」 凌星渊沉默了一会,说:「我同父亲,不过是聊了聊他的病,还有家业。」 裴绣文看着凌星渊说:「星渊修仙去了,这份家业,也不知道老爷想要谁继承,要是星渊有个孩子就好了。」 凌星渊含煳地说:「父亲想要谁继承家业,要看父亲的意思。」 裴绣文小心翼翼地说:「我娘家有个侄女,也不求什么名分……」 凌星渊打断了裴绣文的话,「夫人,你这话才是昏了头。」 他没想到裴绣文好歹也曾是个大家闺秀,竟然这么煳涂,要把她娘家的侄女送给他暖床,好弄个孩子出来。 裴绣文脸涨得通红,「星渊见惯了那些仙女娘娘,想来是看不上庸脂俗粉了。」 「夫人,我累了,你走吧。」凌星渊下了逐客令。 裴绣文还要说什么,但看见凌星渊的脸色,闭了嘴,和丫鬟一起出了房间。 凌星渊感觉头疼,这都什么事啊。他索性什么也不想了,在床上躺下睡觉。 第五十五章 第二天, 凌星渊起床之后,去院中练剑。 院中有一颗桂树,香气馥郁。 凌星渊手执星沉剑, 用的是他练了无数遍的碎云剑法, 剑如行云无定。 他本就容貌不俗, 身姿清越。当他手中有剑的时候,更是有一种别样的气度。让人完全看不出, 其实不久之前,他才于剑道上刚刚入门。 自从他开始学剑, 他几乎日日练剑。他的剑法愈发精进, 于剑道上的领悟也更深刻,而他的剑, 似乎已成为了他身体的一个器官。 他知道, 比起其他东西,剑才是他真正的倚靠。他的师父白忘寒, 就是靠手中剑纵横修真界,令魔族闻风丧胆。而他不仅想要成为他师父那样的存在,甚至想要超越自己的师父。 第95页 虽然白忘寒是他的师父,但剑道巅峰, 他要同白忘寒争上一争。 天下间, 只有一个天下第一人。 忽然, 一个僕人向凌星渊走了过来。 凌星渊停下手中动作,问:「什么事?」 僕人说:「少爷,秦王陛下请您入宫一叙。」 玄洲, 是秦国的疆土。而凌家,是秦国的世家贵族。凌家在秦国世代为官,势力盘根错节,便是秦王也要敬上三分。 凌星渊奇道:「秦王陛下找我何事?」 僕人说:「这小人怎会知道。」 「说的也是。」凌星渊还剑入鞘。 他出了自己的小院,走了一会,遇到了凌乐游。 凌乐游问:「兄长可是要去秦宫?」 「是。」凌星渊点了点头。 凌乐游低声道:「秦王陛下也邀请了我,我们一同去吧。」 他比凌星渊更早得到了消息,是故意来找凌星渊的,因为他不敢一个人面对秦王。哪怕他已是修真者,但内心深处,他还是觉得自己是以前那个凌府不受宠的庶子。 「也可。」凌星渊觉得无可无不可。 凌乐游看着凌星渊说:「兄长等下就要见秦王陛下了,居然没有半点紧张,我心里紧张得要命。我从未见过秦王陛下,不知他是个什么样子。」 凌星渊淡淡地说:「秦王纵使富有四海,权柄风光,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恐怕玄洲之中,也只有兄长能说得出『秦王不过是个凡人』这样的话。」凌乐游从前就不懂凌星渊,现在也不懂他。 秦王纵使是凡人,也是一国君主,受天道庇佑。修真者若是杀了他,便会遭天道厌弃,所以修真者一般不会同世俗的国家为敌。 凌星渊看了凌乐游一眼,说:「你如今是练气期,于修真一道,才刚刚入门。等你修为高了,便知道仙凡之间,犹如天堑。」 凌乐游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恭恭敬敬说了一句「受教了」。 凌星渊也知道凌乐游没有听进去,不过他并不把这个弟弟放在心上,懒得多说,继续向前走去。 凌乐游跟在凌星渊身后,隔着大约半步的距离。 …… 凌星渊和凌乐游坐上马车,入了秦宫。 秦宫雕樑画栋,金碧辉煌。这座宫殿在凡人眼中,华美非常,不过在看惯仙家宫殿的人眼中,就不算什么了。 两人下了马车,在一个太监的引领下,走入了宫殿之中。 一路上,两人的风姿赢来了不少人的侧目。不过,看凌星渊的人多,看凌乐游的人少。 宫殿里,宴会正酣。 一名头戴冠冕、身穿玄衣的男子坐在王座之上,俯视着众人——想来此人便是秦王。他仪表堂堂,不过于威严之中,透出几分阴鸷来。 秦王的下首,摆着两列桌案,桌案上放着美酒佳肴。几名身穿官服的男子坐在桌案之前,正在饮酒作乐。 中间有数名女子翩然起舞,舞裙旋转如鲜花盛放。 秦王看向凌乐游和凌星渊,眼神锐利,「两位就是从崑崙来的仙长吧,快请坐。」 凌乐游被秦王看着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鹰盯上的猎物,竟是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凌星渊却是泰然自若,仿佛是在家中一样。 两人被太监领着,在位子上坐下。 秦王对着二人举起面前酒杯,「两位仙长远道而来,本王敬你们一杯。」 「秦王陛下客气了。」凌乐游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酒量甚浅,一杯下去,面色就已经微红了。 凌星渊也举起酒杯,不过他只是让酒液沾了沾嘴唇,就将酒杯放下了。 秦王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说来也巧,两位仙长都出自凌家。寻常人家,能出一个仙人已是万幸,凌家竟然出了两位,真是一桩美谈。」 「巧合罢了。」凌星渊垂下眼眸。 「我秦国有一位国师,也是修仙之人,或许与两位更为投契。」秦王顿了顿,「请国师过来。」 过了一会,太监领着一个道士打扮的人进了殿。 凌星渊看见这个人,吃了一惊,因为这个人他认识——就是日月壶中,追杀燕晗的那个人。他说:「是你。」 道士也十分吃惊,没想到凌星渊居然认识自己。他问:「我和道友见过吗?」 凌星渊含煳地说:「我曾在你手下救过一个人。」 道士想了想,还是没有想起来,「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那就当做我与道友今日初识吧。我叫做俞荣轩,不知两位道友叫什么名字?」 凌星渊救下燕晗,对于凌星渊来说,是发生在不久之前的事;对于俞荣轩来说,却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也难怪他不记得。 不过,这件事对于燕晗,也就是白忘寒来说,却是刻骨铭心。 凌乐游对着俞荣轩拱手道:「我姓凌,双名乐游,道友幸会。」 凌星渊说:「凌星渊。」 秦王看了看俞荣轩,又看了看凌星渊,「这位仙长竟与国师相识吗,那真是有缘。」 俞荣轩坐了下来,问:「崑崙距玄洲甚远,两位道友不远千里而来,究竟所为何事?」 凌乐游答:「我们收到了父亲的书信,信中说他病重,所以我们才回了玄洲。」 俞荣轩又问:「不知令尊生了什么病?」 第96页 凌乐游露出迟疑的神色,「这……」 他知道凌茂材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不过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说了,他怕打草惊蛇;不说,他又怕别人觉得他居心叵测。 凌星渊正色道:「我父亲生了一种怪病,请来的大夫无一能治。我看了之后,也不知如何下手。如果有人能医治我父亲的怪病,我必有重谢。若能提供讯息的,我也会有谢礼。」 一位修真者的重谢,足以让世上任何一个凡人动容。 凌星渊这话一出口,在座的众人都意动了。 秦王肃容道:「令尊是我秦国的重臣,他这一病,我秦国如失栋樑。我愿发一道征医令,为令尊请遍天下名医。」 凌星渊看向了秦王,「如此多谢秦王了。」 他嘴上说谢,心中却是明白,这一道征医令早不发晚不发,等他说了有重谢才发,哪里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明明是无利不起早。 众人继续饮酒,观赏歌舞。 凌星渊喝了几杯酒后,说:「我不胜酒力,就此退下了。」 凌乐游犹豫了一下,坐在位子上没有动。 秦王吩咐道:「送仙长出去吧。」 …… 凌星渊出了秦宫,回了凌府。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脱了外衣之后,打算上床休息一下。然而他揭开被子,却发现已经有一个人躺在床上了。 床上人一袭黑衣,神情慵懒,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他仿佛是在自己家中一般,没有丝毫作为不速之客的心虚。 凌星渊吃惊道:「碧无情!」 碧无情张开双臂,「久别重逢,不应该给我一个拥抱吗?」 凌星渊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想你了。」碧无情声音低沉而惑人。 自从他与凌星渊分别之后,他就会经常想起凌星渊。这对于他,是个新奇的感觉,原来思念是这种滋味。这种滋味,说不上好受,然而他却甘之如饴。 凌星渊不信,「真的吗?」 碧无情笑道:「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 凌星渊问道:「还有什么原因?」 「我来玄洲,是因为有事要办。」碧无情意味深长地说。 凌星渊微微皱眉,「你要做什么事?」 魔族出现在玄洲,可不是一个好消息。杀戮与血腥,也会随之而来,将人间变作地狱。而人类在魔族眼中,比羔羊还要柔软可欺。 「魔主吩咐我做的事。」碧无情用手撑着头。 「魔主吩咐你做什么?」凌星渊有些不耐烦了,因为碧无情老是不把话说完,等着他去追问,好像戏弄他一般。 碧无情狡黠一笑,突然伸手拉了一下凌星渊。 凌星渊猝不及防,跌倒在了碧无情的身上。他的脸,就贴在碧无情的胸膛上。 碧无情抱住了凌星渊,「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凌星渊想要挣扎,但碧无情力气太大,他竟是动弹不得。他只好放弃了挣扎,无奈道:「你说吧,我不生气。」 碧无情得了凌星渊的允诺,才低声道:「魔主吩咐我对你父亲下毒。」 第五十六章 凌星渊听了碧无情的话, 震惊无比,「什么?」 对于他父亲身上的毒,他想过很多种可能, 但他千想万想, 没想到这毒竟然是碧无情下的。 碧无情正色道:「魔主已经知道, 日月壶可能在你身上了。」 凌星渊心中一紧,问:「魔主是如何得知的?」 魔主已经知道日月壶在他身上, 那么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家人,都如立于深渊之旁, 随时有坠崖之危了。 碧无情犹豫了一下, 说:「你的师兄弟——徐子真,被魔族夺舍了。他被夺舍之后, 记忆也被夺舍者继承了。那个人在徐子真的记忆中, 看到了你拿到一件疑似日月壶的东西的场景。」 凌星渊虽然和徐子真感情不深,但相处日久, 也有一些情分在。他听到徐子真被夺舍的消息,一时怔然。这位颇有天分的崑崙派弟子,就这么消弭于天地间了。 碧无情继续说道:「得知此事之后,素水便向魔主献计, 向你的亲人下毒, 以解药来换取日月壶。因为若是直接杀了你, 可能会引来你师父白忘寒的报復。魔主採纳了素水的计策,打算派一人前往玄洲。我便向魔主请命,由我来做这件事。」 他之所以向魔主请命, 是因为怕若是其他人被派到玄洲,可能会伤到凌星渊,不如由他亲自来做。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凌星渊的。 凌星渊看着碧无情说:「解药在你身上吗?」 「并不在我身上,在与我同行的另一个魔族的身上。」碧无情顿了顿,「我之前违抗魔主,已失去了魔主的信任,所以魔主派了一个魔族来监视我。」 凌星渊想起了碧无情被吊在木架上的场景,「那日我看见你被吊在街上,后来如何了?」 「你要看吗?」碧无情解开了身上的衣物。 凌星渊看向碧无情的腹部,那里有一个可怖的疤痕,趁着苍白的皮肤,更显得触目惊心。他伸出手,碰了一下,「痛吗?」 这句话一说出口,他便知道自己说了一句废话,怎么可能不痛呢。 碧无情被凌星渊碰了腹部,感觉身上酥麻。他说:「你不必觉得愧疚,也不必觉得感激,我做的事,并不是为了你。」 第97页 凌星渊问:「那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的心。」碧无情的手放在凌星渊的背上,轻轻抚摸,「我所做的事,都是出自我的本心。」 凌星渊背嵴一阵战慄,抓住了碧无情的手,「你……别这样。」 碧无情低笑一声,「我这样对你,是因为我喜欢你。若是我不喜欢的人,我看都不看一眼。」 凌星渊沉默了一会,说:「你能帮我拿到解药吗?」 他知道他这样有些卑鄙,他无法回应碧无情,又利用着碧无情,但事关他父亲的性命,他不得不做一回小人了。 碧无情盯着凌星渊看了一会,似笑非笑道:「可以,但是我任务失败,回去后,肯定要被魔主责罚,你要如何补偿我呢?而且只要日月壶在你手上一天,魔主还会派其他人来,只会比我更不好对付。」 凌星渊斩钉截铁道:「我是不会将日月壶交给魔族的。」 「你可以不把日月壶交给魔族,但是你最好将日月壶交给别人。这东西,你是保不住了。」碧无情的神情难得严肃。 凌星渊不知将日月壶交给谁才好,他认识的人中,以白忘寒修为最高,但是白忘寒手中已有了斩仙剑,鸡蛋还是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比较好。而其他的人,修为高的不值得信任,值得信任的修为又不高。于梦槐,还真是将一块烫手的山芋交给了他。 「你若是信任我,可以将日月壶交给我,我不会交给魔主的。等你想要的时候,我就会还给你。」碧无情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圣人了,原来他可以为了凌星渊做到这个地步。若是被其他魔族知道了,估计他要被嘲笑几百年。 魔族的感情,只有侵占和掠夺,没有奉献与牺牲。 凌星渊问道:「可是你这样做了,你不怕魔主责罚于你吗?」 碧无情满不在乎地说:「纵使他责罚于我,总不可能真的杀了我。杀了我,他便如自断一臂。」 凌星渊露出迟疑的神色,「这件事……我要想一想。」 「你可以慢慢想。」碧无情知道事关重大,凌星渊一时是做不出决定的。 凌星渊想了一会,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碧无情面上浮现笑意,那种他惯常的,轻佻的,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笑容,「我说我喜欢你,你不信吗?」 凌星渊又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刚开始是想睡你,后来是想天天睡你。」碧无情一边说,手一边在凌星渊的背上画了个圈。 「你!」凌星渊背嵴一颤,涨红了脸。 碧无情看着凌星渊红透的脸颊,简直想要亲上一口,可他若是亲了,估计凌星渊就更生气了。他轻轻拍了拍凌星渊的后背,「咱们静静地睡一觉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凌星渊想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也没什么,哪怕碧无情打算对他用强,他也不是不能反抗,于是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凌星渊醒来,碧无情已经不在床上了。 僕人送来一封请帖,是俞荣轩请凌星渊到他的道观做客。 凌星渊左右无事,便去了。 道观建在城外,与寻常的清修之所不同,修建得颇为富丽堂皇。若是不知道,恐怕会以为此处是帝王的行宫。 凌星渊下了马车,便有一名道童迎了上来。这名道童头上梳着双髻,眉心点着一点红,身穿蓝色道袍,神色一本正经,颇为可爱。 道童问:「阁下可是凌仙师?」 凌星渊点了点头,「是我。」 「我师父已等候多时了,请随我来。」 凌星渊跟着这名道童,走进了道观。 道观之中,也是处处奢华,尤以金饰为多,只是铺张太过,显出几分俗气来。 凌星渊看着金灿灿的一片,感觉有些眼晕。 两人走了一会,走到了一个房间前。他们还未进去,便听到俞荣轩的声音——「凌道友来了!」 走进房间,凌星渊看到俞荣轩盘腿坐着,手里拿着一个拂尘,只是这拂尘柄也是黄金做的,还镶嵌着大颗宝石。 他在俞荣轩的对面坐下,「俞道友。」 俞荣轩对道童说:「客人来了,还不奉茶。」 「是,师父。」道童出去了。 俞荣轩问:「凌道友看我这道观怎么样?」 「这个……十分新奇,前所未见。」凌星渊说的是真心话。 俞荣轩露出自得的神色,「这所道观,处处都是我亲自置办。别说是玄洲,我看十洲之中,都没有这么气派的道观了。」 凌星渊咳嗽一声,说:「不知俞道友请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俞荣轩面容一肃,「我请凌道友来,是因为我曾经办下一件错事,又无法解决,所以想请凌道友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我愿将一颗丹药赠给凌道友。此药名为无上增功丹,服下之后,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足足提升一个境界,不过药效消失之后,会有一定的后遗症,浑身痛楚无比。」 无上增功丹,能让人在短时间内提升一个境界。这药放在整个修真界,都是足以令无数人争抢。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面前这个修为平平的修真者能拿得出的。而且他既然将这么一件东西作为赠礼,那么他要别人办的事,一定是件很困难的事。 第98页 凌星渊心中好奇,「俞道友先说是什么事,我才好思考要不要答应。」 俞荣轩沉默片刻,说:「我成为秦国国师,是从庄肃王开始。庄肃王想要长生不老,我便为他炼制长生不老药。」 凌星渊微微讶异,「可是这世间并无长生不老药,想要长生不老,只有飞升成仙。」 若世间真有长生不老药,无数修真者又何必汲汲于仙途。便是因为人的寿数有限,并不能因为药石而改变。 俞荣轩苦笑了一下,说:「我曾经于一处秘境中,得到长生不老药的药方。无上增功丹,也是这个秘境获得的。药方被水浸火燎,已有许多地方看不清了。我观这药方,确实神妙非常,便迷了心智,想要补全药方,炼出长生不老药。后来,花了几十年,我终于炼出了长生不老药,献给了庄肃王。庄肃王服药之后,也确实长生不老,可是……」 凌星渊吃惊道:「怎会如此?」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请你千万不要向其他人透露。」俞荣轩嘆了口气,「庄肃王的长生不老,是变成了怪物。」 凌星渊嘆息道:「凡人妄求长生不老,难怪遭到了报应。」 俞荣轩继续说道:「庄肃王变成怪物之后,我竟不敌,只能将其封印在了他的陵寝之中。可是有贼潜入了陵寝之中,被庄肃王所杀。而盗墓贼的血,也使封印遭到了破坏。我想请你进入庄肃王的陵寝,让他安息。」 凌星渊不假思索地说:「我答应了。」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他正好想要进入庄肃王的陵寝,因为陵寝之中,有一件宝物。男主就曾进入庄肃王的陵寝之中,得到了这件宝物。更别说事成之后,俞荣轩还会将丹药赠给他,简直是一箭双鵰。如果筹谋得当,或许还可以一箭三雕。 俞荣轩露出喜色,「凌道友真是侠肝义胆。」 这时,道童端着茶走进了房间,将盘子放在了桌子上。 俞荣轩热情地说:「来来来,凌道友,快尝尝我这里的茶。」 他亲自端起茶壶,给凌星渊倒了一杯茶。 凌星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过他对茶道没什么研究,尝不出好坏,礼貌地说了一句「不错」。 俞荣轩夸赞道:「凌道友,真是有品位。」 道童看向凌星渊,不知这位仙长有什么长处,竟得了他师父的青眼。要知道玄洲之中,除了秦王,他师父都是用鼻孔看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楚寻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楚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七章 凌星渊打算准备一番, 再进入秦庄肃王的陵寝,然而他又收到了秦宫的请帖。不过,这一次的地点是御花园中, 而且不仅请了他和凌乐游, 还请了裴绣文。 三人坐上马车, 入了宫。 凌星渊一到御花园,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并且这些人中,大部分是女子。 御花园中花团锦簇, 然而比鲜花还要夺目的, 是诸位大臣家的贵女。他们都打扮一新,争奇斗艳, 身上的脂粉香气浓到熏人。 凌星渊看到这个场景, 心中明了,几乎想要掉头就走, 因为他实在不擅长同女人打交道。要他面对一群女人,他更愿意面对一群魔族。 几名贵女向凌星渊走了过来,他们围着凌星渊,你一句我一句, 叽叽喳喳。还有一些贵女不敢上前, 远远看着。 「仙师能为我算命吗?我想算一算姻缘。」 「仙师你看我这钗好不好看?」 「仙师你看我的裙子好不好看?」 凡人看不出修真者的修为, 但是无论容貌、气度还是身份,凌星渊都远胜凌乐游,对于女子, 是更好的夫婿人选。 也有几名贵女,自知争不过其他人,走到了凌乐游的身边。 凌乐游作为庶子,还是第一次得到这么多佳人的青眼。他在脂粉的香气中,脸涨得通红,说话也结巴起来。 裴绣文也被一堆命妇围着,耳边是他们的殷勤探问,不过她想到自己的夫君病重,还是难以展颜。 「王后到——」 一名头戴凤冠的贵妇,在一堆宫人的簇拥之下,向这边走来。她年纪不轻,眼角已有了细纹,不过还是能看出年轻时一定是位冠绝后宫的美人。 众人行礼道:「参见王后。」 秦后坐了下来,仪态端庄,「今日佳宴,众人不必拘束。」 众人应声之后,依次入座。 秦后扫视众人,轻轻击了下掌。 几名舞姬走了上来,丝竹之声也随之响起。他们抖动手中羽扇,露出了中间的一位绝代佳人——她姿容瑰丽,沉鱼落雁,将在场诸女都比了下去。 有人高歌道: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注)!」 佳人随着歌声起舞,时而低袖,时而抬手,莲步姗姗,水袖飘飘,犹如凤凰飞天。她身上环佩叮噹,似乎与筝箫相合。 饶是凌乐游已在门派中见过诸多师姐妹,都是仙姿佚貌,此刻也不禁看呆了。 第99页 一舞结束,在场寂静无声。 秦后率先鼓掌,众人才跟着鼓掌起来。 佳人行礼道:「参见母后。」她声音也是美极,犹如黄莺出谷,珠落玉盘。 她向秦后行礼之后,又走到了裴绣文、凌乐游和凌星渊的面前,各自行礼。 裴绣文对着她,终于露出了笑容。 凌乐游的脸更红了,连看也不敢看面前的佳人。 凌星渊倒是神色淡淡,只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他来到此世之后,便见多了美人,更何况他揽镜自照,也是一位美人,于是美丑看在他眼里,已经没什么分别了。 秦后微笑道:「这是本宫的掌上明珠,永宁公主。本宫只这么一个女儿,爱逾性命。谁若做了驸马,便是一世富贵无极。」 请凌星渊和凌乐游来,又让一位公主如舞姬一般当众跳舞,再加上又说了这样的话,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了。 凌乐游的心怦怦直跳,他只要一想到他可以娶永宁公主为妻,就觉得一阵眩晕,这简直是梦中都不会出现的好事。谁能想到他一个庶子,竟有这般造化。 凌星渊淡笑道:「也不知道谁有这样的福气,能够娶永宁公主为妻。」 他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拒绝娶公主为妻。永宁公主虽然貌美,但也不过是凡人。 秦后听到凌星渊的话,心中微微失望。因为在凌星渊和凌乐游之间,她更属意凌星渊,不过凌星渊拒绝了,还有凌乐游。 她看向凌乐游,说:「本宫看仙师如此年轻,不知是否有道侣?」 「在下并无道侣!」凌乐游被秦后问话,心中激动。 秦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对着永宁公主使了个眼色。 永宁公主在凌乐游的身边坐下,她看着凌乐游,眼波柔媚,笑意盈盈。 凌乐游神魂颠倒,不知今夕何夕。 凌星渊看着面前的桌案,有一个碟子上面放着一串葡萄,还带着水光。他摘下一颗葡萄,放入了口中,葡萄甜美多汁。他低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 凌星渊从秦宫回到凌府之后,准备了一天左右,便又去了俞荣轩的道观。 青颜再次见到凌星渊,已是认识了凌星渊。他行礼道:「凌仙师。」 凌星渊对着青颜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唿。 青颜带着凌星渊去了上次的房间,然后退了出去。 俞荣轩笑道:「凌道友来了。」 「俞道友。」凌星渊坐了下来。 俞荣轩问:「凌道友可准备妥当了?」 凌星渊点头道:「已经准备好了。」 俞荣轩肃容道:「白天不太方便,可能会被人发现。等入夜之后,我就带凌道友到庄肃王陵。」 凌星渊问:「不知俞道友可有庄肃王陵的地图?」 俞荣轩嘆息道:「庄肃王性情暴虐,工匠修建完庄肃王陵之后,都被他下令坑杀,无人知道庄肃王陵的构造了。」 凌星渊又问:「庄肃王服下长生不老药之后,有什么变化?」 俞荣轩回忆了一下,说:「他皮肤变青,牙齿变尖,指甲变得长且黑,双目发出红光来,而且力大无穷,又会种种阴邪法术。当时我便不能消灭他,只能封印他,如今过了这么久的岁月,我能感到他变得越来越强,封印很快要困不住他了。」 凌星渊接着问道:「庄肃王会出现在何处?」 俞荣轩答:「他在陵墓之中游荡,并没有固定的地点。」 「我知道了。」凌星渊没有继续问了。 …… 两人等到入夜,去了庄肃王陵。 庄肃王陵是将一座小山挖空,作为庄肃王的陵墓。青色的小山,埋葬着无数的珍宝,也埋葬着无数的人。不过纵然大兴土木,一具尸体所能占据的面积,只有几方尺而已。 陵墓之前,松柏苍翠。神道两旁,有许多石人石兽,雕刻精美,栩栩如生。然而在夜色之中,一切都多添了几分阴森之气。 两人并未从陵墓的正门进去,而是来到了后山。 俞荣轩找了一会,找到了一块石头。他将石头搬开,露出一个盗洞来。 他不好意思地说:「陵墓的正门已被封死,只能请凌道友从这里进去了。我当初在庄肃王手里吃了大亏,十分畏惧他,就不陪道友一起了。」 「好。」凌星渊并不在意,以俞荣轩的修为,哪怕和他一起去,对他的帮助也有限,甚至有可能会拖他的后腿。 俞荣轩本来以为自己临阵脱逃,凌星渊会生气。他看到凌星渊并不放在心上,松了口气,笑道:「那我就祝凌道友顺利归来了,以凌道友的修为,对上庄肃王,一定是手到擒来。」 凌星渊爬进了盗洞,幸好他身量纤细,盗洞的大小对他来说十分宽裕。若他是俞荣轩那样的身材,估计就进不去了。 爬了一会,他进入到了一个石室之中。虽然四周一片黑暗,但并不影响他视物。 石室之中遍地凌乱,几个箱子翻倒在地上,里面的珍宝已被洗劫一空。一些不太值钱的玩意,也被砸碎了。 凌星渊出了石室,在墓道中行走。然而他走了许久,面前的墓道似乎无穷无尽。 他顺手在墙壁上做了个标记,走了一会,果然又看到了这个标记。 他停下了脚步,喝了一声「破」! 第100页 眼前景物如玻璃般破碎,凌星渊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这段墓道中来回行走。 他继续在墓道中走着,耳边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中迴荡。 不知走了多久,他在路边发现了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已变成了一副枯骨,骨头上挂着几块破布,身边散落着一些珍宝。哪怕是在黑暗中,这些珍宝也熠熠生辉,可惜埋没于这陵墓之中,无人欣赏。 凌星渊半蹲下身子,看着这幅枯骨。 这幅枯骨,想必就是盗墓贼之一。他颅骨碎裂,看来是被人重击头部而死。而杀他的人,应该就是已经变成怪物的庄肃王了。 凌星渊站直了身子,接着向前走去。 忽然,他不知道踩到了哪里,几支暗箭向他射来。 他身影一闪,躲过了暗箭。 接下来,他又遇到了许多机关,不过被他一一化解。这些机关对于凡人来说可能十分险恶,但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他在一间石室之中,看到了第二具盗墓贼的尸体。 这具尸体颈骨破碎,想必是被人拧断脖子而死的。 随后,凌星渊又在一扇门前,发现了第三具盗墓贼的尸体。 这个盗墓贼是面对着门死去的,他手里捏着一把钥匙,似乎是想要打开门,但在他打开门之前,他就死去了。 凌星渊心中一动,取下了尸体手中的钥匙。 作者有话要说:  註:出自李延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楚寻、不加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八章 这扇门是由青铜铸成, 门上两张兽面,十分狰狞,仿佛下一刻就要从门上跳出来, 择人而噬。 凌星渊将钥匙插入门旁边的机关之中, 然后转动了一下。他听到「咔嚓」一声之后, 将门推开了。 这两扇门十分沉重,不过在他手中轻如无物。 门里面, 就是庄肃王的墓室了,墙上画着壁画, 神工意匠, 地上堆着珍宝,耀人眼目。中间是一副棺椁, 以木制成, 雕刻精美。 凌星渊走近了一看,发现棺椁上还覆着一副帛画, 上面画着庄肃王在仙人的引领下飞升成仙。这幅画的画中人情态各异,衣物纤毫毕现,足见画师功底——不过庄肃王服下长生不老药,没有飞升成仙, 反而成了怪物。 他将棺椁打开, 里面果然没有尸体, 只有一套衣服。这幅棺椁里,也有许多金玉珠宝,不过他看都没看一眼。 庄肃王不在墓室之中, 也不知道在哪里。以一人之力,难以探寻这广大的陵墓。 凌星渊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把豆子,扔在了地上。 那豆子一落在地上,就变作了数名士兵,甲冑鲜明,威风凛凛。 凌星渊吩咐道:「替我搜寻这座古墓。」 士兵们一言不发,领命而去。 这就是撒豆成兵之术,不过豆子变成的士兵,能力有限,顶多能对付凡人。所以这门术法,并不算高明,只能算雕虫小技。 凌星渊环视四周,视线停留在一个小盒子上面。这个盒子在珍宝堆里,十分不起眼。 他走了过去,拿起了盒子。他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红色的珠子,虽然很大,但也算不上特别稀奇。不过,他知道这并不是一颗珠子,而是一颗果子。凡人不识天材地宝,才会将这颗果子当做珠子献给了庄肃王。 这颗果子叫做麟血果,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在传说中,麒麟吐血,落在草木上,才生出了这种果子。此果服下之后,可以提升修真者的一个小境界。而能提升功力的药材,在修真界,都是珍贵无比。 凌星渊将盒子合上,放入了储物戒中。庄肃王说不定就在暗中看着他,他并不急着现在将麟血果服下。 他走到棺椁旁边,将打开的棺椁合上,然后坐在棺椁上面,闭目打坐。 过了一会,他便感到有几个士兵与他的联繫消失了。 他睁开眼睛,向那几个士兵最后出现的地方奔去。 等他赶到那个地方,地上只有几颗豆子,并没有庄肃王的踪影。不过,四周有一股浓烈的鬼气。 他顺着这股鬼气,一路追了过去。 突然,一只镇墓兽拦住了凌星渊的去路。它兽身人面,头生鹿角,张着狰狞的巨口,发出吼声来。这一声巨吼,让墓道都似乎震了一震。 凌星渊皱眉道:「休得拦我。」 他拔出星沉剑,向镇墓兽刺去。剑光雪亮,刺破黑暗。 镇墓兽张嘴咬向星沉剑,却被这锋利无匹的天器给削掉了半个头颅。它轰然倒下,震起一地的灰尘。 凌星渊继续追寻鬼气,追到了一个地形比较开阔的地方。 此处立着无数青铜打造的士兵,都是庄肃王的陪葬。他们手握兵器,身穿甲冑,并且每一个人长相都不一样。而在他们的身边,甚至还有一些青铜马和青铜战车。 庄肃王就站在青铜士兵之后,身上鬼气森森。他一双冒着红光的眼睛,死死盯着凌星渊,「你为何要闯入我的陵墓?」 除了之前的盗墓贼之外,他已许久没见过活人。见到凌星渊,他又妒又羡,面前人不仅是个活生生的人,更是他生前难以企及的修真者。 第101页 凌星渊反问道:「你已不是活人,为何还要留于世?」 庄肃王怒道:「我已服下长生不老药,长生不老!」 他化为鬼物已久,早就神志不清了。他还做着长生不老的美梦,而这死寂的陵寝,便是他梦中的仙宫。 凌星渊嗤笑道:「你看你的样子,比起人,更像是鬼,这哪里是长生不老。」 「你!」庄肃王怒气更甚。 他手一挥,青铜士兵们便都动了,向凌星渊围了过去。 凌星渊被这么多青铜士兵围着,丝毫不见惧色。在他看来,现在的情况,远不及当初他在魔界。他在魔界之时,才叫险象环生,命悬一线。 他挥舞星沉剑,青铜士兵们无一是他一合之敌。他一步步,向着庄肃王走去。 庄肃王见情势不利,转身想逃。 凌星渊喝道:「哪里逃!」 他掏出一张火符,火符化为火龙,向庄肃王飞去。 庄肃王五指成抓,将火龙抓成碎片。他手上冒着黑气,竟是丝毫没有被火龙身上的火焰伤到。 他被火龙一阻,凌星渊已走到他面前了。他颤声道:「你这样的修为,为何要与我为敌。若你放我走,这墓中珍宝,我可以尽数予你。」 凌星渊肃容道:「我既为崑崙弟子,便不容你这等阴邪留存于世。」 庄肃王怪叫一声,对着凌星渊扑了过去。 两人斗在一起,一是千年妖鬼,一是元婴大能,战得土石崩落,陵墓震动。 庄肃王越战越是心惊,他能看出凌星渊的年纪并不大,不仅有如此高深的修为,还有如此精湛的剑法,简直不可思议。 凌星渊却是并没有把面前的敌人放在心上,他的心里眼里只有他的剑。这一场战斗,只是他无数次练剑中的一次。 终于,庄肃王不敌凌星渊,被一剑穿心。 他低下头,看着贯穿自己身体的剑,仍有几分不敢置信,「我长生不老,怎么会死……」 他的梦破碎了,他终于想起,他没有成仙,也没有长生不老。服下长生不老药之后,他感到一阵痛苦,然后就变成了怪物。 凌星渊拔出星沉剑,庄肃王的尸体倒了下来。 这位沉迷于修仙练道的王者,终于迎来了他一生的结局。他拥有过无上的权力,享受过极致的富贵,最后死于一个修真者的剑下,死在了他精心构建的陵墓里。 凌星渊见庄肃王已死,神情略微松懈。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把刀砍向了凌星渊的后背。 猝不及防之下,凌星渊中了这一刀,不过他有千丝衣护体,并没有重伤。他转过身,一剑向偷袭者斩去。 偷袭者没料到凌星渊受的伤比她想像的要轻,而这个人的反击又是如此之快。她也被凌星渊砍中了一剑,这一剑从她的右肩一直划到左腰。 她受的伤,比凌星渊更重。今天,她未必能取凌星渊性命了。 她扔下一个烟雾球,闪身离去。 「就这样走了。」凌星渊的语气里有几分失望。 他其实早就料到会有人在陵墓之中偷袭他,只是没料到是这个时候。因为魔族忌惮白忘寒,所以不敢杀他。但若是在陵墓之中杀了他,那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不过,魔族想要在陵墓之中杀了他,他也想生擒魔族,拿到解药。 如今这个结局,他和魔族之间,谁也没赢。 …… 偷袭者出了庄肃王的陵寝,外面夜色沉沉。她名叫绛霞,是个魔族,奉魔主之命,随碧无情来到玄洲,也有监视碧无情的意思。 碧无情坐在一块石头上,正在喝酒。他姿态闲适,仿佛是个来到此地的游人。月光照在他身上,不似魔类,倒似月中仙人。 绛霞想到自己在陵寝中厮杀,碧无情却在外面喝酒,就气极。她说:「碧无情,你为何不出手相助?」 碧无情眼睛看也不看面前人,「你并没有要我出手助你。」 绛霞看着碧无情说:「那我现在要你去陵墓里把凌星渊杀了。」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碧无情仿佛听了个笑话。 绛霞怒气沖沖地说:「碧无情,你别忘了我们的任务。」 「我没有忘。」碧无情垂下眼眸。 绛霞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诡异了起来,「碧无情,你不会看上那个修真者了吧?」 碧无情反问道:「你觉得呢?」 绛霞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们一起擒住他,在杀他之前,让你快活一回。他这样的修真者,说不定还是个童男子呢。」 她自以为提了个好建议,碧无情一定会答应,然而碧无情让她失望了。 「我想要什么东西,我会自己拿到手。」碧无情神色不喜不怒。 「碧无情,若是任务失败了。回到魔界之后,我一定会将你的行为细细禀告魔主。」绛霞语带威胁之意。 碧无情淡淡地说:「你想要做什么,不必告诉我。」 绛霞一手指天道:「碧无情,你这样还是魔族吗,魔罗的眼睛正看着你呢!」 碧无情抬头看向天空,「是吗?」 天空中除了皎洁的明月,只有点点繁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楚寻 1个; 第102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九章 凌星渊出了庄肃王陵之后, 去了俞荣轩的道观。 俞荣轩见到凌星渊,喜道:「凌道友,你已将那怪物消灭了?」 凌星渊点了点头, 然后他将自己进入庄肃王陵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不过隐去了他被魔族偷袭的那一段。 俞荣轩沉默了一会, 说:「说来也有我的过错,若不是我练了长生不老药, 献给庄肃王,庄肃王也不必落得这么个下场。」 他遥想当年, 庄肃王虽然沉迷修仙练道, 但在其他的方面,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君王。庄肃王在王位上的时候, 文治武功, 将秦国的疆域扩大了许多。在青史之上,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凌星渊淡淡道:「生死有命。」 虽然凌星渊只说了四个字, 但俞荣轩连连点头,「凌道友说的是,倒是我身为修真者,居然没有看开。」 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个瓶子, 递给凌星渊, 「这就是我之前许诺的无上增功丹。」 凌星渊打开瓶子之后, 便闻到了一股清香。他往瓶子里看了一眼,里面果然有一枚褐色的丹药。他将瓶子重新封好,放入了储物戒中。 无上增功丹能短时间提升修真者的一个境界, 所以修真者境界越高,这枚丹药的价值就越大。他打算等自己境界高了再服用,不过想是这么想,他老是命悬一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这枚丹药用上。 俞荣轩看着凌星渊手上的储物戒,露出艷羡的神色,「我虽有储物袋,但哪有储物戒方便。储物戒又小,放的东西又多,可惜价格太高。」 凌星渊看了一眼手上的储物戒,「这是家师所赠。」 俞荣轩问:「说来我只知道凌道友出自崑崙派,还不知道凌道友师承何人?」 凌星渊答:「『飞鸿踏雪』白忘寒。」 俞荣轩吃惊道:「竟然是他,这可不得了!」 哪怕他在玄洲当国师,远离修真界的种种,对「飞鸿踏雪」白忘寒的名字,还是如雷贯耳。毕竟就连茶馆说书,都有许多是以白忘寒作为主角。 凌星渊看俞荣轩神色,就知晓俞荣轩不知道自己曾经追杀的燕国皇子燕晗,就是白忘寒,命运就是如此弄人。虽然他们之间有这样的渊源,不过他既已将白忘寒救下,而俞荣轩也只是奉命行事,他并没有记仇。 他站了起来,「若无其他的事,我告辞了。」 俞荣轩也站了起来,亲自将凌星渊送出了道观。他说:「凌道友要是在玄洲遇到了什么麻烦,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我记住了。」虽然俞荣轩修为不高,不过凌星渊想到他父亲中毒之事尚未解决,说不定就有用到俞荣轩的地方。 …… 凌星渊回到了凌府之中,在自己的房间布下了结界,以防有人打扰,然后他在榻上盘膝坐下。 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了麟血果,看了一会。 麟血果,便是他从庄肃王陵中取得。这颗果子遍体通红,上面仿佛有异光流动。 他将麟血果服下,感觉一股热流从喉咙一直到丹田,内息也在不断地增长,于是闭起了眼睛。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他的修为已从元婴初期,到了元婴中期。 在他神识之中,这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其实他已经入定了几天。 他的修为提升实在太快,如今一下子提升小境界,他竟觉得没什么了。谁能想到不久之前,他才刚刚踏入仙门呢。 不过他如今的境界,对于他的目标来说,还是远远不够,他必须变得更强。而且给他的时间,或许已经不多了。 他撤去了房中结界,不久之后就听到了敲门声。 门外传来凌乐游的声音,「兄长,是我。」 凌星渊朗声道:「进来吧。」 凌乐游打开房门,走了进来,「恭喜兄长进阶,兄长的天赋,真是令人羡慕。我与兄长同时拜入崑崙派,我不过是练气中期,而兄长已经是元婴中期了。」 他一感到周围有人突破,便猜到是凌星渊,于是前来祝贺。见到凌星渊,他心中又是妒忌,又是羡慕。 凌星渊刚刚突破,心情不错,便多说了一句,「你的天赋也不算差,若是更加勤勉,修为应不止于此。」 凌乐游却没将凌星渊的话听进去,他只觉得凌星渊是天赋比自己好,修为才比自己高这么多。他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如今已下了决定,打算告诉兄长。」 凌星渊问:「什么事?」 凌乐游沉默片刻,说:「我不打算回崑崙,想要留在玄洲。」 他这几天,想了许多。在崑崙,他只是门中的一个普通的弟子;而在玄洲,他是人人尊敬的仙师,便是永宁公主那样的绝色佳人,都有意嫁给他。与其回到崑崙,受人冷眼,还不如留在玄洲。飞升成仙,哪及得上一世富贵。更何况仙途飘渺,能成仙者,已许多年没有一人了。 凌星渊微微皱眉,「煳涂。」 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了人间的富贵,放弃仙途。飞升成仙,才是所有修真者应该追求的,否则虽然一时享乐,终将化为枯骨。 凌乐游听到凌星渊的话,丝毫不感到意外。他的兄长,就是这么一个人,永远高高在上。虽然努力压抑,他的话语中还是忍不住透出怨愤之意,「像兄长这样的人,怎么能理解像我们这样的人呢。」 第103页 「你的事,便由你自己做决定,希望你不要后悔。」凌星渊没有劝阻凌乐游。 「我不后悔。」凌乐游像是说给凌星渊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凌星渊有些失望,「你且去吧。」 凌乐游走出了房间,脚步很快。 …… 凌星渊几天都在闭关,没有见过凌茂材,于是去了凌茂材的房间。 房间里光线黑暗,药味十分浓重,无形之中仿佛有一张网,将人缠绕。 凌茂材病得更重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睁着一双混沌的眼睛看着凌星渊。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很是憔悴。 凌星渊握着凌茂材枯瘦的手,心情沉重。看凌茂材的样子,若他不早点将解药取来,恐怕凌茂材就要离他而去了。 裴绣文坐在床边,给凌茂材餵药,不过凌茂材喝下去的少,大半都漏到了垫着的布巾上。她将一碗药餵完,连连嘆气,「老爷如今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凌星渊将凌茂材的手握得更紧,这只手曾经十分宽大,握着他的小手,如今却是他的大手,握着这只不成人形的手了。 裴绣文犹犹豫豫,还是说出了口,「星渊,我有些话相同你说。」 凌星渊看向裴绣文,「你说吧。」 裴绣文看了凌茂材一眼,「我们出去说吧。」 凌星渊跟着裴绣文出了房间,两人站在房外。 房外有一个池塘,里面养着许多锦鲤,还种着一棵柳树,微风吹过,柳条便随风起舞。 裴绣文拿出手帕,打开,里面是一些鱼食。她将鱼食投入池塘中,锦鲤便聚在一起,争抢鱼食。她说:「星渊知道了吗?」 凌星渊皱眉,他不喜欢别人说一半藏一半,「什么事?直说吧。」 裴绣文满面忧色,「王后有意把永宁公主嫁给凌乐游,听说秦王陛下还要封他做天师。」 凌星渊淡淡地说:「那恭喜他了。」 裴绣文着急道:「星渊,你怎么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他若是想要争凌家的家产怎么办?」 「他能不能争到凌家的家产,就看他的本事了。」哪怕凌星渊不要凌家的家产,他也觉得凌茂材并不会把凌家大部分的家产给凌乐游。毕竟这份家产是凌茂材辛苦挣下,凌乐游又没有这方面的才能,给凌乐游就是糟蹋了。 「我没有自己的孩子,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虽然你从来与我是不亲的。」裴绣文顿了顿,「我是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我只知道旁人的孩子去游学,还有回来的一天。但把你送去修仙,却是说不定没有回来的一天。你这次能回来,我是很开心的,只是想起以后说不定再也看不到你,又开心不起来了。」 凌星渊知道裴绣文对自己的关心,只是当初他儿童的躯壳之中,装的是成年人的灵魂,实在无法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生出母子之情。面对裴绣文的倾诉衷肠,他只能选择沉默。 裴绣文偏过了头,注视着凌星渊,「时间过得真快啊,我真希望它能过得慢一点。」 她以前想过凌星渊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生几个孩子,然后她成了老夫人,儿孙绕膝,可这一切都成了泡影。她现在的期望,只有多看自己的孩子几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溪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章 凌星渊回到自己房间之后, 下人送来一封信。 他打开信,信纸是浣花笺,淡粉色, 似乎还带着淡淡香气。信中内容, 是约他在城中湖上一见。 他左右无事, 便去了。 湖边停着一只小小的乌篷船,船首站着一个面目姣好的女子。 女子看见凌星渊, 唤道:「凌仙师,这边。」 凌星渊上了船, 走进了船内。 船中永宁公主正坐着, 面前是一张小小的桌案,上面摆着一些精緻的点心和茶具。 凌星渊单刀直入, 「永宁公主叫我来所为何事?」 永宁公主看见凌星渊, 一时愣怔,随即微微一笑, 「修真无岁月,为何凌仙师竟比我还要急躁。」 她从盒中拿出一个茶饼,放在器皿之中碾碎,然后又将碾碎的茶叶, 放在碗中。釜中正烧着水, 她将水倒入碗中, 接着用茶筅打茶。随着她的动作,碗中出现白色的浮沫,犹如云朵一般。她姿态优美, 一双素手也生得极美,这一套动作下来,十分赏心悦目。 她将碗放在凌星渊面前,「凌仙师请用。」 凌星渊端起碗喝了一口,只觉得这样做的茶,还不如泡出来的好喝,而且劳神费力。 永宁公主看着凌星渊说:「凌仙师觉得怎么样?」 凌星渊直言道:「我于茶道并无研究,让公主失望了。」 永宁公主低下了头,「在点茶上,整个都城的贵女,没有比得上我的。除此之外,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我也样样精通。我自问容貌也不差,为何在凌仙师眼中,我好似与其他女子并无分别。」 她的母后打算将她嫁给凌乐游,但在她的心中,更愿意嫁给凌星渊为妻。所以她约凌星渊一见,想要问个明白。 「这大概便是有情无情的区别。」凌星渊顿了顿,「我对公主无意,所以公主在我心中,与其他女子并无分别。」 第104页 永宁公主问:「那凌仙师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 凌星渊想了想,若是白忘寒、常玉书、吕萦思、苏贯晴和碧无情都变作女子,他倒是可以从中考虑一下。他随口道:「投缘即可。」 投缘两个字,说起来简单,落在现实,却是千难万难。不知多少人,穷尽一生,也没有找到投缘的另一半。 永宁公主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凌仙师可知道,我母后有意将我嫁给你的弟弟凌乐游?」 凌星渊点头道:「我知道。」 永宁公主看凌星渊神色,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是半点意思也没有。她身为秦国公主,天香国色,金尊玉贵,不知多少贵少为她痴狂,唯独在凌星渊身上遇了挫折。 她强笑道:「凌仙师知道吗?那日御花园中,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凌星渊想了想,没有想到自己何时曾与永宁公主相见,「在那之前,我似乎并未见过公主。」 永宁公主露出回忆的神色,「是一年上元节时,我偷偷熘出了宫,在街上看到了你。」 …… 上元节,秦国都城。 永宁公主身穿男装,和同样穿着男装的宫女出了宫。她身穿折领窄袖瘦身袍衫,头戴软脚幞头,脚穿乌皮靴,看上去就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街上人流如潮,挨肩擦背;千灯如海,耀人眼目。 永宁公主走在街上,和宫女牵着手,以防走散。她左看看,右看看,十分兴奋,感觉怎么也看不够。 她一年到头,绝大部分的日子都在宫里。哪怕宫中景色再美,她都看腻了,远不如宫外的景色看得新鲜,然而她是不能随意出宫的。 她在一个卖灯的摊位前停下了脚步,因为她看到街上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有一盏花灯。 摊位上形状各异的花灯,让她眼花缭乱,一时不知道选哪个才好。 想了好一会,她挑一个鲤鱼形状的花灯。这个花灯是红色的,再用金色画上鳞片,十分可爱。 宫女也挑了一个兔子形状的花灯。 两个人手里提着花灯,继续向前走去。 不多时,除了花灯之外,永宁公主手上又多了一些小玩意和吃食。 宫中有珍宝无数,也有各种山珍海味,但是见惯了,也就不稀奇了。 因为他们二人生得不错,一路上引来不少女子的偷窥。 永宁公主看街上的男男女女,多是成双成对,心中有些失落。她已经到了知慕少艾的年纪,可是那些纨绔子弟,她一个也看不上。不过,她也不知道她想要一个怎样的儿郎,做她的驸马。 远处,一群人聚集在一个地方,不时发出喝彩之声。 永宁公主心中好奇,走了过去。她走近一看,原来是有人跳舞。 有舞姬扮做嫦娥,在高台上跳舞。她低眉抬手,衣袂飘飘,背后是做成月亮状的巨灯,真的恍若月宫仙子一般。 永宁公主看得目不转睛,她也擅长跳舞,而且不比这个舞姬差,不过她身为公主,是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的。这样想着,她竟有些羡慕这个舞姬了。 一个公主羡慕舞姬,说起来有些可笑。锦衣玉食的公主,在旁人眼中,有什么会羡慕其他人的地方呢。 忽然,舞姬一时失足,竟从高台上跌了下来。 眼看着就要发生惨案,人们惊唿起来。 人群中飞出一个少年,抱住舞姬,缓缓落地。万千灯海,照亮他的容貌,俊美得不似凡尘中人。 舞姬满面羞红,向少年道谢。 少年对着舞姬,微微一笑。他一笑,好似千树万树花开。 舞姬也算是个美人,但和少年比起来,就黯然失色了。 永宁公主不知为何,也脸红起来。她更羡慕那个舞姬了,她多希望少年怀中抱着的是自己。 英雄救美,是何等的佳话,说不定两个人还会发展出一些故事,供人传唱,引无数人艷羡。 永宁公主向旁边的人问道:「那个少年是谁?」 「是凌府的公子凌星渊。」 …… 凌星渊在湖上与永宁公主分别之后,没过多久,就听到了永宁公主要与凌乐游成婚的消息。 凌茂材病重,所以永宁公主和凌乐游会尽快成婚,因为若是凌茂材去世,凌乐游就要守孝,那么两人成婚就要等到三年之后了。两人现在成婚,也是给凌家沖喜。 凌乐游身为准驸马,得了秦王的不少赏赐,有玉器、布帛和银钱等等,可谓是一夜暴富。 前来道贺的人,将门槛都踏矮了半寸,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到了成婚的吉日,凌府之中,披红挂绿,下人们忙忙碌碌。因为凌茂材的病一直沉闷的凌府,难得有了几分喜气。 永宁公主坐在贴金的喜轿中,被抬进了凌府。她不怎么伤心,也不怎么喜悦。 随着公主而来的,还有王后、太子、使臣、僕人和无数陪嫁,以示对这门婚事的看重。 永宁公主下了喜轿,因为头上盖着喜帕,她看不到新郎,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她眼前只有一片红色,像血。 凌乐游穿着大红的喜服,满面喜色。今天之后,他就是驸马了。 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仿佛这真的是一桩天大的喜事。不过对于秦国来说,确实是一桩喜事,除了俞荣轩之外,秦国又多添了一位修真者相助。而当事人的心情,有谁关心呢。 第105页 这世间的女子,多数都不能嫁给意中人,便是尊贵如公主也不例外。 凌星渊站在人群之中,神色淡然。他境界越高,心境便越发淡漠。眼前热闹的场景,对他来说是一件完全无关的事。 繁冗的礼节过后,永宁公主被送入了洞房。 过了一会,浑身酒气的凌乐游也进入了洞房。他看着静静坐在婚床上的永宁公主,有种做梦的感觉。 权势,富贵,美人,他都唾手可得了。 而凌星渊,还在愚蠢地追求缥缈的仙途。 凌乐游挑开喜帕,喜帕之下,是一张绝色面容。 永宁公主头戴凤冠,身穿大红嫁衣。她妆容浓艷,更显明丽。 凌乐游觉得今日的永宁公主,似乎比平时还要美。他握住面前女子的柔夷,「公主殿下,我绝不辜负你。」 他感觉他握着的这只手,皮肤滑嫩,柔弱无骨,不禁心神荡漾。 永宁公主没有出声,动也没有动。 凌乐游想起一件事,「对了,我们还要喝交杯酒。」 他走到桌边,倒了两杯酒。然后他又走回了床边,将其中一杯酒递给了永宁公主。 永宁公主这才动了,不过不知为何,动作有些僵硬。 两人挽着手,将酒喝了一半,然后互换酒杯,将酒喝完。接着,他们将酒杯放下。 凌乐游笑道:「公主,我们早些歇息吧。」 说完,他解下了帷幕。 红色的帷幕,遮住了床中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楚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一章 婚礼过后的第二日, 凌星渊见到了凌乐游。 凌乐游神色慌张,头髮蓬乱。他还穿着昨日的喜服,但完全不见了昨日的喜色。 凌星渊闻到凌乐游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 「发生了什么, 怎么如此慌张?」 凌乐游嘴唇颤了颤, 良久才说出一句话来,「永宁公主……死了。」 凌星渊吃惊道:「什么!」 他有点不敢相信, 永宁公主昨日才嫁入凌府,居然今天就死了。而且他是看着永宁公主入洞房, 那么永宁公主就是死在了洞房之中。是什么人, 杀了永宁公主? 「若是秦王怪罪,这可如何是好。」凌乐游满头是汗。 到了这个地步, 他不为永宁公主伤心, 还在想着秦王的怪罪。可见他对永宁公主的真心,也不过如此。 凌星渊皱起了眉, 「你带路吧,我同你去看看。」 他跟着凌乐游,走入了凌乐游和永宁公主的婚房。 婚房一片红色,充满喜气, 不过香料的味道, 都盖不住浓重的血腥气。而永宁公主的尸体, 就倒在婚床上。 凌星渊走进了一看,发现永宁公主的胸口有一个洞,里面的心脏不见了。 她流了许多的血, 但因为嫁衣也是红色的缘故,并不显眼。她脸上的妆容因为隔了夜,已经有些晕开了,不过她依然很美,仿佛只是睡着了,而不是死去。 突然,站在凌星渊后面的凌乐游,一掌向凌星渊的后背拍去。 凌星渊却仿佛早就料到了,转过身与凌乐游双掌相击。 凌乐游神情诡异,「兄长,你去陪我的新婚妻子不好吗?她那么喜欢你,黄泉路上有你相伴,也就不孤苦了。」 凌星渊冷冷地说:「魔族,不必装了。」 绛霞没想到凌星渊看了出来,「好眼力,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凌乐游?」 凌星渊看着披着凌乐游的皮囊的绛霞说:「凌乐游虽然对我有怨,还没胆子杀了我。而且,凌乐游虽然与我是兄弟,但我从来都没有信任过他,所以你夺舍他,是做了无用功。」 绛霞啧了一声,「你们人类,真是难懂。」 她在婚礼前日,夺舍了永宁公主。又在婚礼当天,趁凌乐游没有防备,将其夺舍。然而这一番筹谋,竟是丝毫无用。 「魔族,今日叫你有来无回。」凌星渊拔出了星沉剑。 绛霞也拔出了自己的刀,「便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她与凌星渊一交手,心中便是一惊。她在庄肃王陵中与凌星渊交过手,而此时的凌星渊,已比那时强多了。这个人的修为,怎么进境地如此之快,简直是个怪物。 她心中生畏,手上便落了下风。 凌星渊剑招愈发狠厉,他父亲缠绵病榻已久,今日若不将这魔族留下来,他恐怕就要承受丧亲之痛了。 绛霞左支右绌,萌生退意。她故技重施,扔下了一个烟雾球。 然而这个烟雾球刚一被扔出去,就被凌星渊噼成了两半。 凌星渊喝道:「想逃,没门!」 他使出了碎云剑法中的杀招——「风捲残云」。此招便如它的名字一般,剑势犹如狂风袭来,将残云卷了个干净。 绛霞的性命,也碎在了这一招之中。她不仅身上被割开数道剑痕,还被割开了脖子。她伸出手想要捂住脖子,然而下一刻她就倒在了地上。她的血,将红色的地毯染得更深了。 凌星渊蹲下身子,搜出了绛霞的储物袋。他在储物袋中找到了一些药物,只是不知道那瓶才是凌茂材身上毒的解药。 第106页 「红色那瓶就是解药。」 凌星渊抬头,发现碧无情正坐在房梁之上,以手托腮,仿佛是在看戏一般。他低下头,将红色药瓶放入储物戒中,「多谢。」 碧无情从房樑上跳了下来,落地的姿势十分潇洒,「你不必对我说谢,如果你一定要谢我,那就以身相许。」 凌星渊不假思索地说:「你做梦比较快。」 碧无情低笑一声,「人真是奇怪,千依百顺的不喜欢,偏偏喜欢你这样的。不过你若是对我千依百顺,我也喜欢。」 千依百顺的凌星渊,只会出现在他梦中。 凌星渊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了不久,不过刚刚好把你和……这个魔族叫什么名字来着。」碧无情竟然连自己的同伴的名字都不记得,「我把你和这个魔族的一战看在了眼中,你的修为真是一日千里,让我都有点担心你哪天会追上我。这样我们若是结成道侣,你想打我,我都打不过了。」 凌星渊哭笑不得,「你怎么还在做梦。」 碧无情正色道:「既然任务失败,我要回魔界了,否则魔主说不定要派人来抓我了。」 「你……」凌星渊欲言又止。 碧无情调笑道:「你担心我受罚吗?我皮糙肉厚,受点罚也没什么。倒是你这样白皙细嫩的皮肤,若是受了刀剑,我可是要心疼的。」 凌星渊想到碧无情上次受罚的场景,便觉得心中一紧,「这次,就算我欠你一次。若你以后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碧无情盯着凌星渊看了一会,「你这个人啊,总是记得别人对你的好,不记得你对别人的好。连别人对你的坏,你都不大记得。你这个样子,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蹟。」 凌星渊认真地说:「不重要的人和事,我从不记在心上。」 碧无情低声道:「那我对你来说,是重要的人吗?」 「我觉得我们可以做个朋友。」凌星渊已经没有那么讨厌碧无情了,甚至觉得这个人还算不错。 「我想做的,可不止是朋友。」碧无情顿了顿,「我要走了,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他知道他不可能听到想听的话,还是问出了口。哪怕只有渺茫的希望,他也会问一千遍一万遍,直到听到想要的回答。 凌星渊想了想,说:「没有了。」 碧无情凑近了凌星渊,「我能亲你一口吗?做个临别的纪念。毕竟我们这次分开,又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相见了。」 凌星渊断然拒绝,「不能。」 「真是冷酷无情。」碧无情轻声嘆息。 他看了凌星渊最后一眼,身影如烟雾一般消失。 …… 凌星渊先在婚房前施了个法,以防下人进去。接着,他去了凌茂材的房间,从储物戒中取出红色药瓶,然后拿出药瓶中的药,餵凌茂材服下。 凌茂材服药之后,脸色顿时好多了。他之前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但现在能叫出凌星渊的名字了。 「父亲,我在。」凌星渊握住了凌茂材的手。 凌茂材望着凌星渊,眼睛眨也不眨,仿佛在看着世上唯一的珍宝。 凌星渊对下人说:「去将郎中请过来。」 过了一会,郎中走进了房间。他走到床边,为凌茂材诊脉。良久,他放下凌茂材的手腕,「凌老爷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不过这毒在凌老爷身上留存许久,已让他伤了元气,还需慢慢调养。」 凌星渊看向郎中,「麻烦您开个调养的方子吧。」 郎中写了个方子,递给下人。 裴绣文知道凌茂材身上的奇毒已解,又是哭,又是笑,「太好了,太好了。」 凌星渊肃容道:「有两件事,我要同你们说。」 裴绣文看凌星渊神色,便知道不是小事。她挥手道:「都下去吧。」 郎中和下人应了声,都退出了房间。 凌星渊缓缓道:「第一件事,是凌乐游和永宁公主都被杀了,不过兇手也已经被我杀了,你们不必担心。」 裴绣文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什么人如此歹毒!而且公主嫁进我们凌家第一天就死了,秦王那里该如何交代?」 凌茂材也吃了一惊,嘶声道:「这可……怎么办……」 「秦王那里,由我来交代,你们也不必操心。」凌星渊已经想好了处理方法。 裴绣文松了口气,「那第二件事呢?」 凌星渊沉默片刻,「第二件事,就是既然父亲的毒已经解了,我也要回到崑崙派了。」 他身上肩负着重任,不能一直停留在玄洲。所以虽然凌茂材的病并没有完全好,但他必须上路了。 「这么快,不多留些日子吗?」裴绣文满脸不舍。 凌茂材看着凌星渊,用目光表达希望他能留下。 凌星渊垂眸道:「不能,我有大事要做。」 算一算,门派大比的日子快要到了,这又是一个提升修为的契机,不能错过。多一分修为,就是多一份保障。 「走之前,同我们说一声吧,我也好准备些东西。」裴绣文眼中有泪光。 虽然裴绣文准备的东西,凌星渊多半用不上,但他还是「嗯」了一声。 第六十二章 凌星渊将永宁公主和凌乐游被魔族所杀之事, 告知了秦王。至于秦王信与不信,他就不知道了。 第107页 那位君王,有一双多疑的眼睛。 不过, 永宁公主毕竟是死在凌府, 凌家也有一定的责任, 所以凌星渊赔了一些丹药给秦王。 秦王得了丹药,表示不再追究。他还想把自己的另一个女儿嫁给凌星渊, 但是被凌星渊拒绝了。 在秦王眼中,他女儿的性命, 不过就值一些丹药罢了。而永宁公主, 已经是他最宠爱的女儿了。 君王的宠爱,再怎么深, 也比纸还薄。 而秦后, 听到永宁公主死了的消息,立刻晕了过去。 最后公布的说法, 是有盗匪潜入了凌府,将永宁公主和凌乐游杀了。不过,什么盗匪如此厉害,一时众说纷纭, 各种阴谋论频出。 有人说两人是自杀, 有人说两人是被秦王所杀, 有人说他们是被帝国刺客杀了…… 凌星渊离开凌府那日,全府都来送他。就连大病初癒的凌茂材,都被下人扶着过来了。 凌府门前, 人山人海。 裴绣文准备的东西堆积如山,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她还在对着单子,想着自己是不是少准备了什么。她对丫鬟说:「你看看,我总觉得少了什么,就是想不起来了。」 凌茂材这几天,精神好了许多,已经能下地走动了。但想到他的儿子即将离开,心情还是十分黯然。他之前都在病床上,也没好好陪一陪凌星渊,略感遗憾。他强颜欢笑,对裴绣文说:「你这是要把凌府搬空吗?」 裴绣文看了凌茂材一眼,「你难道不心疼他吗?别的勛贵家的儿子,都养在膝下。就你的儿子,要远去他乡。我就不懂了,修仙有什么好呢。」 凌茂材瞪着裴绣文,「头髮长,见识短。你知道多少人,做梦都想当修真者吗。我若是有那个天赋,我自己就去了。」 两人眼看着就要吵起来,被凌星渊打断了。 「这些东西够了,夫人不必再加了。」凌星渊手一挥,将裴绣文准备的东西都收入了储物戒中。 凌乐成站在凌茂材的身旁,凌茂材已有将家业交给他的打算,毕竟他是长子。他说:「弟弟放心,你离开之后,我会好好照顾父亲和母亲的。」 凌星渊知道凌乐成虽然个性迂腐,但不是什么坏人,将家业交给凌乐成,他也放心,于是「嗯」了一声。 凌茂材上前一步,将凌星渊的两只手都握在了手里,「你在外面,要多保重,不要逞强。」 凌星渊感受着从凌茂材手上传来的温度,「父亲若遇到什么难处,可以向崑崙修书。」 凌星渊和凌茂材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脉相连的缘故,他们都隐隐感到,这次见面,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凌星渊乘上飞剑,飘然离去。 …… 凌星渊一日千里,回到了崑崙派清虚峰。 清虚峰上,白忘寒正在打坐。他似乎不是个活人,而是一尊雕像,只有看到凌星渊,他才有温度。他淡淡道:「回来了。」 凌星渊抱住白忘寒,「师父,我回来了。」 他许久不见白忘寒,竟然有点想他了。 白忘寒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放松下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回抱住了凌星渊。他轻轻拍着这个徒弟的后背,仿佛对着易碎品。 凌星渊松开白忘寒,「师父看看,我的剑法有没有进步。」 说完,他就拔出星沉剑,在雪中舞起剑来。 黑髮,白衣,风雪,剑光,构成一幅如诗画卷。 这足以使无数人惊嘆的剑法,却只有一个观众。 白忘寒注视着凌星渊,然而他并没有将凌星渊的剑招看在眼中,他只看到了凌星渊这个人。 跨过无数时光,汇聚无数奇蹟,才让他遇见了这个人。 一套剑招使完,凌星渊问:「师父觉得怎么样?」 白忘寒回过神来,说:「很好。」 凌星渊听见白忘寒夸奖自己,心中喜滋滋的。他眨了眨眼睛,「师父,我想参加门派大比。」 门派大比,是五大仙门年轻一辈的弟子进行比试,一决高下。不过在参加门派大比,还要参加门派小比。门派小比,是门派之内的弟子进行比试,决出参加门派大比的资格,而每个门派,只有五人能获得这个资格。 白忘寒「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凌星渊笑道:「我知道师父和常师兄都拿过三次门派大比的第一名,我也要拿了第一名回来,让师父脸上增光。」 拿过三次门派大比第一,就不能再参加门派大比了,这是为了给其他弟子出头的机会。而每拿到一次门派大比第一,就能得到一支金箭,拿过三次,就能得到一把金弓,都是极厉害的法宝。 白忘寒听到凌星渊提到「常师兄」,眉头皱了一下。他随即若无其事地说:「我很期待。」 凌星渊走入玲珑楼,「不知逢春做了什么好菜,我在外面吃的东西,都没有逢春做的好吃。这次出去这么多天,我可馋了。」 白忘寒跟在凌星渊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情不自禁露出笑意。他觉得自己这个徒弟,还是个孩子呢,慢慢来,不用着急。 逢春迎了上来,端着盆子让两人洗手。 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除了逢春的拿手好菜之外,还有几道他新研制的菜色。 两人洗手之后,便在桌边坐下,吃起逢春做的菜。 第108页 凌星渊夸赞道:「逢春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逢春害羞,用手捂住了脸。 …… 凌星渊休息之后,就去了玉虚峰。 一堆弟子簇拥着常玉书,都在报名门派小比。 常玉书拿着笔,在册子上登记。 等人群散去之后,凌星渊才走上前去,「师兄,我想报名门派小比。」 常玉书微笑道:「师弟好久不见,我就知道你要报名,已经将你的名字加上去了。」 凌星渊也笑着说:「多谢师兄。」 「你我之间,说什么谢呢。」常玉书伸出手,摸了摸凌星渊的头髮。 凌星渊感觉有些古怪,但并没有躲开。 常玉书问:「几天不见你,师兄想请你喝酒,你答应吗?」 「好啊。」凌星渊答应了下来。 「跟师兄来吧。」常玉书揽住了凌星渊的肩膀,他的神情轻松,心却怦怦直跳。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他几乎能感受到凌星渊肌肤的温度。 两人走到一件宅子前,门前种着几棵松树,墙上生着薜荔,清雅幽静。 「这是我最近置下的私宅,还没有请人来过。」常玉书打开门,走了进去。 凌星渊跟着常玉书走了进来,庭院之内,生着厚厚的青苔,还种着许多草药。这些草药成色甚好,一看就是精心侍弄过的。 石桌之上,已经摆好了酒壶和酒杯,还有几道精緻的小菜。 两人在石桌旁坐下,常玉书给自己和凌星渊都倒了一杯酒。 凌星渊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甜甜的,酒味不浓,不过十分合他的口味,让他不禁喝了一杯又一杯。 「来,吃点菜。」常玉书夹了一筷菜,放在凌星渊的碗中。 凌星渊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菜的味道也十分不错。 常玉书看着凌星渊说:「酒是我亲手酿的,菜也是我亲手做的。」 凌星渊略微吃惊,没想到自己这个师兄如此全能,「师兄真是贤惠。」 他下意识就这么说了,随即想到用「贤惠」来形容师兄,是不是有些奇怪呢。但是除了「贤惠」,他又想不到其他的词了。 「这也没什么。」常玉书垂眸道。 这酒虽然甜,后劲却不小。凌星渊喝了几杯,面上浮现薄红。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情态,落在对面人的眼中,是何其动人。他含煳地说:「我就比不上师兄了,我除了修道和练剑,其他什么也不会。」 常玉书笑道:「其他的我会就行了,你不需要会。」 「谁要娶你做妻子,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凌星渊眼神乱飞,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常玉书拉住凌星渊的手,他的手刚好能将凌星渊的手完全包住,「在我看来,若是能得你为伴,才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凌星渊身子晃了晃,然后倒在了桌子上。他唿唿大睡,神情很是无邪。 常玉书哭笑不得,他精心准备的告白,又失败了。他凑近了凌星渊,看到对方水润的红唇,想要亲一口,又不敢亲。他的鼻端,满是对方吐出来的带有甜味的酒香。 他其实没有喝几杯,但他也感觉自己醉了。 第六十三章 凌星渊醒来过来, 他感觉有轻柔的微风吹在他的脸上,耳边是柔和的鸟鸣。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身上盖着被子, 面前是一张俊容。 常玉书含笑道:「醒了。」 凌星渊坐了起来, 问:「我这在哪里?」 常玉书答:「你在我家。」 凌星渊向四周看了看,这房间明显不是客房, 而是常玉书自己的房间,有很多生活过的痕迹。他又问:「麻烦常师兄了, 我喝醉以后, 没说什么胡话吧?」 常玉书柔声道:「没有,你酒品很好, 喝醉之后, 就睡着了。」 凌星渊松了口气,他没说胡话就好。 「我带你看看房子如何?」常玉书说这话, 其实是有私心的。在他的想像中,他未来会和凌星渊一起住在这里,所以他想带凌星渊看一看,看凌星渊喜不喜欢这间宅子。 「好啊。」凌星渊不知常玉书心中所想, 利落地下了床。 常玉书带着凌星渊走了一会, 就将这间宅子逛完了。 这间宅子并不大, 不过十分清幽雅致。里面一事一物,无不精緻。不像仙人所居,倒像文人雅士的居所。 常玉书问:「师弟觉得这间宅子怎么样?」 凌星渊随口道:「挺好的。」 「师弟觉得好就好。」常玉书微笑道。 凌星渊觉得常玉书这话说得奇怪, 看了他一眼。 常玉书低声道:「若能得一道侣,在此幽居,便是做神仙也没什么稀罕了。」 「师兄这话说得不对,有了道侣,更应该携手同修,以期双双成仙才是。」凌星渊正色道。 常玉书咳嗽一声,说:「师弟说得对。」 他的心上人,未免也太不解风情了。要等到凌星渊开窍,真是不知何年何月。 凌星渊看了看天空,「我要回清虚峰了,否则师父要担心的。」 「我送你。」常玉书将凌星渊一直送到了清虚峰的门口。 …… 过了一阵子,就是门派小比开始的日子。 玉虚峰的无极广场上,搭起了擂台。擂台上写着大大一个「擂」字,上面插着十二支旗,代表崑崙十二峰,前面有两个大鼓。 第109页 参加门派小比的人,被分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个组,靠抽籤来决定是哪个组。 凌星渊去了抽籤弟子那里,从签筒中拿出了一根木籤,上面写着甲组八号。 他看向抽籤弟子后面挂着的木板,木板上将每个号码将遇到的对手写了出来。他是甲组八号,那么他第一战的对手就是甲组三号。 鼓声响起,门派小比开始了,众人都围在了擂台旁边。 擂台上,两名崑崙派弟子正在酣战。两人招来式往,好不热闹。 凌星渊也顺着人群,向擂台走去。不过他站在擂台边看了一会,便觉得擂台上的弟子修为低微,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或许是因为门派小比刚刚开始,高手还没有出来。 于是,凌星渊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闭目打坐。 「下一战,甲组三号鱼文光对甲组八号凌星渊。」 凌星渊睁开眼睛,站了起来,走上了擂台。 底下议论纷纷,因为凌星渊在崑崙派之中,十分有名气。他是白忘寒唯一的弟子,又曾经受掌门之命,前往各大门派,听说还曾经去过魔界,与魔族血战。不过,这些都无人见过,所以也有一些人认为他名不副实。 鱼文光也走上了擂台,抱拳道:「太虚峰鱼文光,请赐教。」 凌星渊也抱拳道:「清虚峰凌星渊,请赐教。」 他入门的时候,曾经见过太虚峰峰主沈斯年,他的兵器是一把扇子。而这位太虚峰弟子的兵器,也是一把扇子。 鱼文光刷的一声打开了手中铁扇,图案精美,边缘泛着寒光。若是被这铁扇削上一下,恐怕一块皮肉就没有了。 凌星渊还是第一次同崑崙派弟子交手,他心中对太虚峰的功法十分好奇,便只守不攻。 鱼文光手中铁扇暗合太极八卦之意,一招之中含有无数后招,层层叠叠,如浪如潮。 凌星渊待鱼文光招式用尽之后,才转守为攻。 鱼文光一招尚未用完,便被凌星渊破了,有什么后招都使不出了。他心生急躁,招式破绽便越来越多。 反观凌星渊,却是好整以暇。 不出几招,鱼文光便败在了凌星渊的手下。他垂头丧气道:「我不如凌师兄。」 凌星渊淡淡一笑,「承让了。」 「甲组八号凌星渊,胜。」 接下来几战,都乏善可陈。 凌星渊轻轻松松,就以甲组第一的名次出线了。不过,他还没有获得参加门派大比的资格,还要与其他组的弟子比一比。 崑崙派弟子平时只听到凌星渊的名字,并不知道他的实力。这一次门派小比,他们才知道门内居然出了这么个不逊于当初常玉书的天才。本来以为常玉书不参加门派大比,桂冠可能落到其他门派头上。看来这次门派大比,他们崑崙派又要大大出一次风头了。 …… 在凌星渊的期待中,终于轮到了他和其他组的崑崙派弟子对战。 「下一战,甲组八号凌星渊对戊组九号唐笑萍。」 唐笑萍名字里有个「笑」字,人也是未语先笑,「步虚峰唐笑萍,请赐教。」 步虚峰因为功法适合女子,故而以女弟子居多。而且此峰身法轻灵飘逸,别有独到之处,是崑崙十二峰中最佳。 而步虚峰唐笑萍,更是不得了,她是去年门派小比的第三名。然而她今年签运不佳,竟然这么快就遇上了本界门派小比的黑马凌星渊。 凌星渊也笑道:「清虚峰凌星渊,请赐教。」 唐笑萍笑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状,「我的兵器,你可要小心了。」 说完,她从自己的腰间取下了一件兵器。此物唤作九节鞭,以鞭把、鞭头和八个钢节组成。 她身法卓绝,再配上灵活多变的九节鞭,令人防不胜防。往届门派小比,她便是凭此无往不利。 凌星渊还是第一次遇上使九节鞭的对手,猝不及防之下,右臂竟然中了一鞭,疼痛不已。不过他虽然受了伤,还是面不改色。 唐笑萍称赞道:「是条汉子。」 凌星渊淡淡一笑,「你也要小心了。」 他聪明绝顶,与唐笑萍打了一会,渐渐摸清了九节鞭的规律。九节鞭虽然变化多端,但只要是人造出来的东西,就会有规律。 唐笑萍也感觉到,面前的对手,越来越难缠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她的套路摸清。她面对的,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对手?若是再过几年,这个人又将成长到一个何等可怕的地步?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年轻一辈弟子中的佼佼者。她第一次生出危机感,这种感觉哪怕是她面对常玉书,也是不曾有的。 她将手中九节鞭舞得密不透风,「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注意了!」凌星渊使出一招「云合雾集」。 剑意凝成一线,破了九节鞭的防御。 唐笑萍手中九节鞭寸寸碎裂,虎口也渗出血来。她惯常带笑的脸上,难得没有表情,「哎呀,输了。」 凌星渊歉意地说:「得罪了。」 他和唐笑萍打到这个地步,已经无法控制不伤到对方了,毕竟战场之上,刀剑无眼。 唐笑萍脸上又挂上了灿烂的笑容,「凌师兄真是厉害,佩服佩服。可惜我输了,没法参加门派大比了。不过以前参加了那么多次,这次偷个懒也没什么。倒是凌师兄你,可要努力了。」 第110页 凌星渊从储物戒中取出丹药,递给唐笑萍,「请你收下。」 「谢谢了。」唐笑萍收下丹药。 「甲组八号凌星渊,胜。」 凌星渊下了擂台,常玉书马上走到了他的身边。 常玉书握住了凌星渊的手腕,「你关心别人的伤势,怎么不关心自己的伤势。」 他刚才在擂台下面,看见九节鞭打在凌星渊的手臂上,比打在他自己身上还要痛。他明明受过许多比这严重的伤,却见不得凌星渊受伤。 凌星渊笑了笑,说:「小伤而已。」 常玉书撸起凌星渊的袖子,露出小臂,「这怎么能叫小伤!」 在他看来,凌星渊受的伤,都不能叫做小伤。 凌星渊手臂上被九节鞭打到的地方,已经肿了。青紫的伤痕,衬着白皙的肤色,更显可怖。 凌星渊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又没流血,真的是小伤。」 常玉书低下头,从储物戒中拿出药,涂抹在凌星渊的伤口上。 凌星渊吃痛,嘶了一声。 常玉书抬起头来,「既然是小伤,你别叫痛啊。」 他嘴上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是愈发轻柔了,只怕弄痛了凌星渊。 「我就是怕痛。」凌星渊吐了吐舌头。 常玉书看着凌星渊,这个人这么怕痛,却还是要参加门派小比,未来还要参加门派大比。他明知道自己会受更多的伤,却还是在那条路上走了下去。 他涂完药,将凌星渊的袖子放了下来,「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凌星渊皱了皱鼻子,他不喜欢药味,「师兄才奇怪呢。」 「你啊。」常玉书仍不住捏了捏凌星渊的鼻子。 他这个师弟,怎么哪一处都生得可爱呢,连鼻子都可爱。 凌星渊被常玉书捏着鼻子,声音含混,「师兄不要捏我的鼻子。」 常玉书放了手,却将脸凑了过去,用自己的鼻子,碰了碰凌星渊的鼻子。 凌星渊连连后退,「师兄还说我奇怪,明明师兄最奇怪。」 常玉书笑了好几声,满是爽朗之意。 第六十四章 凌星渊看自己的下一场战斗排在后天, 就回了清虚峰。 他一入玲珑楼,就看到了白忘寒。 白忘寒微微皱眉,「受伤了?」 他闻到了凌星渊身上的药味, 虽然极淡, 却逃不过他的鼻子。 凌星渊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受了一点小伤。」 「给我看看。」白忘寒走到了凌星渊的身边,关切地看着他。 凌星渊只得拉起袖子, 露出了手臂的伤痕。 白忘寒握住了凌星渊的手腕,盯着他手臂上的伤痕看了一会, 「自己上的药?」 「是常师兄帮我上的药。」凌星渊不明白, 为什么他的师父和师兄都对这么一点小伤如此紧张。 白忘寒垂下眼眸,「你同常玉书……」 凌星渊笑道:「师兄待我极好, 我心中也十分敬重他。」 白忘寒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就不说话了。 纵使知道他们二人之间没有什么,但听到凌星渊语带亲密之意, 还是觉得不是滋味。恨不得这个人身边,只有他一个人。 然而他又知道,凌星渊是需要朋友的。如果不给凌星渊空间,这个人就会像花一样枯萎。 凌星渊将袖子放下来, 开始对白忘寒说他与唐笑萍比试的经过。他连说带比划, 姿态十分活泼。 白忘寒看着这样的凌星渊, 情不自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凌星渊看到白忘寒笑,愣了愣,说:「师父应该多笑笑。」 白忘寒问:「为什么?」 凌星渊脱口而出道:「因为我喜欢看师父笑。」 白忘寒偏了偏头, 心中有轻微的羞涩,「是吗。」 凌星渊对着白忘寒,感觉怪怪的,又不知道哪里奇怪。他压下心头思绪,说:「师父我去练剑了。」 虽然近日是门派小比,但练剑也不能松懈。俗说话「三天不练手生,三天不唱口生。」练剑也是如此,若是懈怠,便会退步。 白忘寒清咳一声,说:「去吧。」 …… 后日,玉虚峰,太极广场。 擂台之上,凌星渊正与一名崑崙派弟子对峙。他看对方身穿的崑崙弟子服,就知道对方是澄虚峰弟子。 人群中,忽然响起几声惊唿。 「澄虚峰峰主来了!」 澄虚峰峰主秋鸿信,在一群澄虚峰弟子的簇拥之下,走到了擂台旁边。 谁也没想到,秋鸿信身为一峰之主,竟然会亲自前来观战。 秋鸿信看着擂台上的两人,嘴角下撇,面容严肃。 凌星渊在秋鸿信的目光注视之下,一时竟有些紧张。 当初,便是秋鸿信带他来到崑崙山,他才得以拜白忘寒为师。不过,秋鸿信本来是打算收他做徒弟的。 他对面的那名澄虚峰弟子,更是紧张,连剑都有些握不稳了。 秋鸿信见此情景,呵斥道:「你身为剑客,连剑都握不稳,那还比什么?不如趁早滚下来,省得丢人现眼。」 澄虚峰弟子握紧了手中剑,低头道:「弟子知错。」 秋鸿信看了他这个畏畏缩缩的样子,就觉得生气,其实这个弟子天资并不差,只是心境如此,以后恐怕是进境艰难。他皱眉道:「开始吧,别磨蹭了。」 第111页 「请赐教。」澄虚峰弟子率先向凌星渊攻去。 凌星渊手中星沉剑出鞘,剑光雪亮,照亮在场众人眼目。 澄虚峰弟子看过凌星渊的几场比试,知道他兵刃厉害,并不敢用自己的剑与星沉剑相接,而是绕着凌星渊周身游走。 他与凌星渊都是用剑,不过他的剑法与凌星渊迥然不同,十分沉稳。 凌星渊与这名澄虚峰弟子过了几十招,对方竟是滴水不漏,一丝破绽也没有。 这场比试开始之前,他看对方那个样子,还以为是个庸手,没想到对方在剑法上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澄虚峰弟子却是越打越心惊,他自以为看过凌星渊的几场比试,对凌星渊有所了解,可当他真正面对凌星渊的时候,才知道凌星渊比看上去更可怕。 这个人,是剑道上的天才。 而且,凌星渊还这么年轻。便是白忘寒在这个年纪,都没有这样的成就。 凌星渊故意卖了个破绽,但是澄虚峰弟子并没有中他的圈套。 他于是改了主意,高喝一声「注意了」,使出了碎云剑法中的一招杀招——「云奔雨骤」。 这一招,似狂云奔涌,又似大雨倾盆。 澄虚峰弟子知道这一招非同小可,一边扔出了一件网状法器,一边向后疾退。 网状法器被星沉剑削成碎片,片片飞扬,犹如雪花。 凌星渊向前追去,身影快如闪电。 澄虚峰弟子退了又退,竟是从擂台上跌了下来。他睁大眼睛,低唿了一声,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秋鸿信哼了一声,一挥衣袖。 一股柔和的劲力,拖住那名澄虚峰弟子,让他平稳地落在了地上。 澄虚峰弟子羞愧道:「是我输了。」 除了在比试之中分出高下,出了擂台,也算是输了。不过,刚刚那一招,已经能让人看出凌星渊和这名澄虚峰弟子的高低了。 「甲组八号凌星渊,胜。」 秋鸿信瞪了那名澄虚峰弟子一眼,「丢人!」 澄虚峰弟子本就低着头,这下子将头埋得更低了,真恨不得有个地缝可以钻进去。被秋鸿信骂这一句,比输了比赛更叫他难过。 凌星渊下了擂台,没走出几步,就听得身后一句「留步」。他转过身,发现秋鸿信就站在他的身后,「不知秋峰主有何指教?」 秋鸿信看了凌星渊一会,「你,不错。」 他第一次见到凌星渊的时候,凌星渊还是个凡人。虽然早就知道凌星渊天资出众,但他万万没想到,凌星渊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长到这个地步。这种进境的速度,纵使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是无人能比。 但凌星渊越是出色,他就越是郁闷。这么一个优秀的弟子,本该是他的徒弟,光耀他澄虚峰。 不过,他在剑道上不如白忘寒,凌星渊在他手中,说不定并不能有今日成就。 凌星渊得了秋鸿信这么一句夸奖,好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他也夸赞道:「那名澄虚峰的师弟,在崑崙派年轻一辈中,也算是佼佼者了。」 秋鸿信又将凌星渊上下打量了一番,说:「远不如你。」 凌星渊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尴尬地笑了笑。 「可惜你我之间,没有师徒缘分。」秋鸿信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物,「这个送你吧。」 凌星渊接过此物,「多谢秋峰主。」 他手中,是一块黑沉沉的铁,上面有许多圆圈,像是人的眼睛。这种铁,名为目极精铁,是铸剑的绝佳材料,若是遇上卓越的铸剑师,甚至能以此打造出天器。不过他有了星沉剑,此物对他无用。但秋鸿信身为他的长辈,将此物给他,他不能拒绝,否则就是拂了秋鸿信的面子。 秋鸿信对着凌星渊点了点头,然后背着手走了。 凌星渊哭笑不得,只得将目极精铁收入了储物戒中。 他继续向前走去,打算离开玉虚峰。 突然,一个男人拦在了凌星渊的面前。他背着一把剑,但是这把剑与大多崑崙弟子喜用的剑不同,这把剑很厚,很宽,是一把重剑。他没穿崑崙派弟子服,而是穿着一件被洗的发白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凌星渊看着这个人,感觉他的修为与自己在伯仲之间,一时不知道叫师兄好还是师弟好。 男人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没想到崑崙派之中,还有你这样的人物。」 之前凌星渊已经比试过几场,但是他都不在,今天他恰好来玉虚峰办事,看到了凌星渊与那名澄虚峰弟子比斗。 当看到凌星渊使出那招「云奔雨骤」的时候,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似乎沸腾了起来。 这个人,能够做他的对手。 凌星渊问:「你是什么人?」 「我本以为,常玉书不参加这次门派小比,第一名是我囊中之物。」男人顿了顿,「看来门派小比的第一名,要出在你我之间了。」 他这话,十分狂妄,但配合他的语气和神态,竟让人有几分理所当然的感觉。 凌星渊眨了眨眼睛,「你似乎对自己十分自信。」 男人微微抬起下巴,「因为我有这个自信的资本。」 「你拦住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吗?」凌星渊挑眉道。 男人的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我很想同你比试,不过我觉得这一战应该留到决战之时。让最多的人,看到你我的一战。」 第112页 凌星渊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转身走了,风送来他的话语——「记住我的名字,封语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叶寒江、楚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五章 封语堂, 在书中是个着墨不多的人物。他是崑崙派太虚峰弟子,天赋卓绝,修为高深。若他在其他门派, 或许会声名远扬, 但他在崑崙派, 事事都被常玉书压了一头,所以他名声不显。旁人提起他如何如何, 总会加上一句不如常玉书。 常玉书在门派小比中拿了三年的第一,封语堂便拿了三年的第二。 第二, 是个尴尬的名次。 不过, 能在五大仙门之一的崑崙派众多弟子中排名第二,其实已是十分难得了。 凌星渊与封语堂分别之后, 便回了清虚峰。 过了几天, 是领月例的日子。 凌星渊乘上云鲸,去了玉虚峰闻道阁。 路上, 他听到两个崑崙派弟子谈话。 「下一场比试有封语堂封师兄,我们去看看吧。」 「既然有封师兄,那一定不能错过了。」 门派小比,不仅是让门中弟子切磋高下, 也是让其他弟子从观看中吸取经验。毕竟, 高手斗法, 并不是轻易能见到。 凌星渊脚步一顿,随即转了方向,往太极广场去了。 他走到太极广场, 发现围在擂台周围的人,比平时多了一些。 擂台上,左边站着封语堂,右边站着一名沖虚峰弟子。 封语堂将背上的剑解了下来,剑尖朝下,扔在了地上。他那把剑极重极沉,让整个擂台都似乎震了一震。 沖虚峰弟子面对如此强敌,面上的神情依旧十分镇静。他也解下了背上的一桿□□,握在了手中,「请赐教。」 凌星渊先是看向了封语堂,他发现封语堂的剑上写着「噼山」两个字,大概就是这把剑的名字。接着,他又看向了那名沖虚峰弟子,沖虚峰弟子手中的枪不知道使用什么木头制成,黑沉沉的,愈发衬得枪尖雪亮。 封语堂沉声道:「你先。」 「得罪了。」沖虚峰弟子没有谦让,向封语堂刺出一枪。枪出如龙,隐隐有龙吟声响起。 封语堂双手握着剑柄,向沖虚峰弟子噼去。 沖虚峰弟子虽然扛住了这一剑,但是虎口崩裂,流出血来。他脚下的砖石,竟也碎裂开来。 一剑之威,竟然若此。 人群中响起惊唿,随即是一阵窃窃私语。 「没想到封师兄竟然这般厉害。」 「听说封师兄的噼山剑,重达五百斤。」 「也就是封师兄这般天生神力,才能用得起这么重的剑。」 只这一招,沖虚峰弟子便知道自己远不是面前人的对手。但他神情未变,又是连环几枪。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他手中□□不与重剑相接,只往封语堂身上的要害招唿,封语堂竟一时奈何不了他。 「有意思。」封语堂感到这名沖虚峰弟子不是庸手,却是更加兴奋了。 手中重剑虽沉,然而用在他手中,却轻得好似绣花针一般。他的剑越挥越快,直至肉眼看不清的地步,只能看到黑色的残影。 沖虚峰弟子没想到面前人的重剑,竟能比他的枪更快。他□□一横,挡住一剑。 封语堂大吼一声,一边往前走,一边推着那名沖虚峰弟子。 沖虚峰弟子在双足在地砖上留下两道痕迹,他用尽全身力气,然而还是不住后退。 终于,那名沖虚峰弟子脚一空,从擂台上落了下来。但他还是不死心,枪尖在地面一挑,又回到了擂台之上。 他虽然离开了擂台,但双足并未落地,所以并不算输。 封语堂用剑指着沖虚峰弟子,「认输吧,你不是我对手。」 「我能败,却不能输。」沖虚峰弟子随手从衣服上撕下布条,裹住受伤的手,然后紧握住□□。 封语堂大笑一声,噼山剑上剑气沖天,势如泰山压顶,对着那名沖虚峰弟子噼下。 沖虚峰弟子不闪不避,冲上前去,然而下一刻他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他将手中的枪投掷了出去。 他手无寸铁,身受重剑一击,身体倒飞,鲜血狂喷。 但是,他投掷出的那桿枪,划破了封语堂的脖颈。 封语堂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到手上血色,大笑不止,「竟然能伤到我,你,不差。」 沖虚峰弟子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已是听不到封语堂这句话了。 几名崑崙派弟子连忙跑了过去,将他抬上担架,送去医治。 「乙组四号封语堂,胜。」 封语堂重新将剑背在身后,他下了擂台,一眼就看到了凌星渊。 凌星渊站在人群之中,仿佛鹤立鸡群一般。哪怕他身边都是崑崙派弟子,人人都出众非凡,但他在这群人之中,还是最让人瞩目。 封语堂走到凌星渊的身边,看着这个人。 许多人看向这两个人,封语堂高大健壮,凌星渊高挑秀美,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然而站在一起,又有种莫名的和谐。 封语堂问:「你看到了吗?我的剑。」 第113页 凌星渊点头道:「我看到了。」 封语堂又问:「你觉得怎么样?」 凌星渊答:「你确实有自信的资本。」 「我很期待与你的一战。」封语堂眼神灼灼。 凌星渊笑道:「我也开始期待了。」 「说实话,你不像一个剑客。」封语堂看向了凌星渊的剑。 凌星渊挑眉道:「那我像什么?」 「你像一个富家公子,被人宠爱着长大,无忧无虑,双手从来没有染过血腥。」封语堂的视线转向了凌星渊的手,纤细而洁白,虽然有一些剑茧,但丝毫不影响这双手的美观。 「在我来崑崙派之前,我确实是你想像中的这种人。」凌星渊想起了自己在玄洲的时光。 他也曾走马看花,斗鸡走狗,但那一切,已经远得像前世的事了。 封语堂继续说道:「你看上去很柔弱,似乎稍微用力就能折断,但如果真的想要折断你,就能发现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这种说法,很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凌星渊没想到自己在别人眼中,居然很「柔弱」。 封语堂把想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他对着凌星渊点了点头,然后就走了。 凌星渊看着封语堂的背影,嘀咕道:「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 凌星渊回了清虚峰,发现清虚峰上多了一些东西。 许多箱子、盒子堆在清虚峰的空地上,哪怕不打开,都能看到以及感觉到里面透出来的华光与宝气。这些箱盒里所装的,必定是难得的宝物。 逢春站在这堆宝物旁边,正在将它们一一登记在册子上。他鼻樑上沾了墨犹不自知,模样十分可爱。 凌星渊俯下身子,擦了擦逢春的鼻子,然而没有擦干净,反而让那一块墨晕开了,让逢春成了个小花猫。 逢春不知道凌星渊做了什么,天真无邪地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凌星渊咳嗽一声,问:「这些是什么啊?」 逢春答:「今天是峰主的生辰,各峰都送来了贺礼。」 因为修真无岁月,所以修真者一般是不过生辰的,除非是百岁之期。也就是说,每过上一百年,修真者才过一次生辰。 「什么!」凌星渊睁大了眼睛。 逢春惊愕地说:「主人你不会是不知道吧?」 凌星渊还真不知道,「这也没人同我说啊。」 逢春问:「主人想好要送峰主什么东西了吗?」 凌星渊没有准备,一时也不知道送白忘寒什么好,毕竟白忘寒什么不缺。他问道:「小逢春,你觉得我送师父什么比较好?」 逢春说:「只要是主人送给峰主的东西,峰主都会喜欢的。」 他是木精,又成精不久,不懂人间情爱,但他也能隐隐感觉到,白忘寒对凌星渊的感情非常深。 凌星渊嘟囔道:「就是因为送他什么他都会喜欢,才苦恼要送他什么。」 这时,白忘寒从玲珑楼走了出来。他对凌星渊说:「怎么不进来?」 凌星渊拱手道:「祝师父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我……很快活。」白忘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今年他的生辰,与往年不同,有凌星渊陪在他的身边。他真希望他能如凌星渊祝愿的那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凌星渊想了想,从储物戒中拿出了清霄琴。这把琴虽然只是玄级法宝,却是他第一次做师门任务所得,有着特殊的意义。而且他第一次做师门任务的时候,就是白忘寒把他从蛇妖手中救出。 后来,他还跟着白忘寒学琴,不过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在琴道上并没有什么成就。 他把清霄琴递给白忘寒,「我想把这把琴送给师父。」 白忘寒盯着清霄琴看了一会,才将琴收下,「有心了。」 他有无数把琴,有的是别人送的,有的是他自己寻来的,其中不乏名家所制,珍惜罕有。但现在,这把清霄琴成了他最爱之物。 凌星渊有些不好意思,他既记不得白忘寒的生辰,也没送什么珍贵的东西给白忘寒,然而白忘寒却好像得了什么宝物似的。他说:「今天我哪里也不去,就陪着师父。」 白忘寒又笑了,「嗯」了一声。 原来过生辰,是这般快乐。 第六十六章 凌星渊笑道:「师父今天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要做一天师父的乖徒儿。」 白忘寒听了,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凌星渊看着这个样子的白忘寒,不知为何, 感觉身上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不过白忘寒下一刻又恢復了往常的样子, 他拉起凌星渊的手, 「我想你同我去一个地方。」 「别说是一个地方,十个八个也行。」凌星渊也握住了白忘寒的手。 白忘寒御起飞剑, 载着凌星渊飞上了天。 两人飞了一会,落在了一片桃花林中。 桃花如海, 红粉成阵。 白忘寒问:「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吗?」 凌星渊往四处看了一会, 感觉此地十分陌生,似乎从未来过。他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地方?」 白忘寒看着凌星渊说:「这是你我初遇的地方。」 凌星渊「啊」了一声, 才想起此地是何处,正是他在日月壶中, 救了燕晗的地方。不过,那时此地只有几棵桃树,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此地竟然变作了桃花林, 所以他一时没有认出来。 第114页 白忘寒席地而坐, 取出了清霄琴, 置在膝盖上。他手指轻抚琴弦,先试了试音,然后弹奏起来。 琴音流泻, 正是一曲《忆故人》。 在无数个日夜里,白忘寒曾经将这首曲子弹了千百遍。如今,故人就在他的身旁。然而相思相忆,还是不能同故人说。 凌星渊坐在白忘寒的身边,托着腮,听他弹琴。 一阵风吹过,桃花零落如雨,落在两人发上衣间。 一曲结束,凌星渊鼓掌道:「师父弹得真好。」 白忘寒淡淡一笑,收起清霄琴。他站了起来,走到了一棵桃树边。然后,他施了个小法术,泥土便分开了,露出了一坛酒。他将酒罈取出,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两个酒杯,将其中一个递给了凌星渊。 凌星渊拿着白玉杯,手指几乎与白玉一色。 白忘寒将酒罈开封,然后给凌星渊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酒液呈淡红色,装在白玉杯中,更显雅致。 凌星渊喝了一口酒,口感甘醇,回味无穷。他问:「这是桃花酒吗?」 「嗯。」白忘寒点了点头。 凌星渊微笑道:「这酒倒是与此情此景相配。」 桃花林,桃花酒,人面也如桃花。 师徒二人相对而坐,你一杯我一杯地饮酒。 忽然,一片桃花落下,刚好落入了凌星渊的杯中。他喝酒的时候没有注意,于是这一片桃花就黏在了他的嘴角。淡红薄唇,配上淡粉花瓣,倒像是某种特殊的妆容。 白忘寒伸出手,拂去了凌星渊嘴角的花瓣,但拂去花瓣之后,他的手并没有离开凌星渊的嘴角,而是用拇指抚摸着那里的一小片皮肤。 凌星渊疑惑地问:「师父你怎么了,我脸上还有什么东西吗?」 「没什么。」白忘寒收回了手。 两人将一坛酒饮尽之后,便离开了桃花林。 白忘寒回头看了桃林一眼,他没有告诉凌星渊的是,这林中的桃树,每一颗都是他亲手种下。每一年,他都会来到这个地方,种下一颗桃树,才有了今日桃林如海。 …… 两人又飞上了天空,身旁是云海茫茫,脚下是大地众生。 凌星渊问:「师父还想去什么地方吗?」 白忘寒答:「没有了。」 凌星渊兴致勃勃地说:「难得下山一趟,我们多去一些地方看看吧。」 白忘寒对自己的徒弟,自然是百依百顺。他「嗯」了一声,表示答应。 凌星渊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城镇,「我们去那里吧。」 两人在城镇旁边的树林中落下。 凌星渊看了看白忘寒,又看了看自己,「这样太引人注目了。」 他施了个法术,身上就换了件衣服。玉冠锦衣,琼姿雪肤,真是好一位翩翩贵公子。 白忘寒看凌星渊如此施为,也用法术换了身衣服。换装之后,他看上去不像个仙人,也像位贵介公子了。 凌星渊第一次见白忘寒这样穿着,少了几分仙气,多了几分贵气。他感觉十分新奇,盯着白忘寒看了一会。 白忘寒被凌星渊看着,咳嗽了一声,说:「我这样很奇怪吗?」 「不,你这样很适合。」凌星渊主动拉起白忘寒的手,往城镇走去。 白忘寒看了一眼自己和凌星渊交握着的手,从手中传来的温度,似乎一直传递到心里。 两人进了城镇,城镇之中,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他们虽然换了衣服,但容貌还是太过出众,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 凌星渊拉着白忘寒,走入了一家酒楼。 小二看见二人,眼睛一亮,因为他们一看就是有钱人。 凌星渊与白忘寒在小二的引领之下,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坐下。此处风景十分不错,能够欣赏到窗外的湖景。 小二问:「两位要点什么?」 凌星渊伸出了一根指头,「要一碗长寿面。」 在他的观念里,过生日就要吃蛋糕,不过这地方没有蛋糕,那就退而求其次,来一碗长寿面。 小二诧异地说:「两位就要一碗长寿面吗?」 凌星渊拿出一块碎银放在桌子上,「就要一碗长寿面。」 这一块碎银,足够置上一桌好酒菜了。拿来买一碗长寿面,实在是绰绰有余。 「好嘞!」小二拿起碎银,笑得见牙不见脸。 没过多久,小二就端着一碗长寿面过来了。 「客官慢用。」他放下长寿面就走了。 这一碗长寿面汤色清可见底,面条又细又长,上面卧着一个荷包蛋和一把青菜。 凌星渊将这一碗面推到白忘寒面前,「师父尝尝看。」 白忘寒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他吃过无数山珍海味,相比之下,这碗面的味道只能说十分普通。但是,他却吃得十分认真,仿佛在品尝什么佳肴一样。 凌星渊问:「味道怎么样?」 他本以为人间的食物应该味道一般,但看白忘寒吃面的样子,又怀疑这座酒楼卧虎藏龙,隐藏着一位绝世大厨。 白忘寒答:「好吃。」 一碗长寿面吃完,两人出了酒楼。 他们在街上慢慢走着,就像一对凡人中的挚友一样。 这座城镇,远不如凌星渊从小长大的秦国都城那么繁华。但是,比起清寒的仙宫,他更喜欢人间的烟火气。 第115页 白忘寒看出了这一点,「你是不是更喜欢凡间?」 凌星渊点头道:「是啊,还是凡间热闹。」 白忘寒沉默片刻,说:「我们可以经常下山。」 「不用。」凌星渊顿了顿,「就像喜欢一道菜,不用经常吃;喜欢一个人,也不用日日夜夜相对。」 白忘寒低声道:「不对。」 凌星渊纳闷道:「什么不对?」 「你说得不对。」白忘寒眼神幽深,「喜欢一个人,就是要与他日日夜夜相伴。」 凌星渊不知为何,竟不敢看白忘寒的眼睛。他转移了话题,「那边有舞狮子,我们过去看看吧。」 …… 天色渐暗,两人回了崑崙山清虚峰。 白忘寒把凌星渊送回了房间,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凌星渊试探着问:「师父是想要同我抵足夜谈吗?」 白忘寒定定地看着凌星渊,点了点头。 若是平时,凌星渊会拒绝,因为他习惯一个人睡,不过今天是白忘寒的生辰,所以他答应了。 两人脱下外衣,躺在了床上。 床不大,两个大男人躺在一起,身体难免有挨碰。 凌星渊缩手缩脚,感觉十分不自在。 室内一时沉默,只闻唿吸声。 忽然,白忘寒轻声道:「我好快活。」 自他出生起,他从没有过这样的开心快乐。燕宫争权夺利,崑崙寂寞苦寒,唯有此刻躺在他身边的这个人,是他生命中的光亮与温暖。而这个人,今天竟然一直陪着他。 凌星渊想起了自己的生辰,他以前在玄洲时,他的生辰是家里的大事。光是宴席,他父亲就要摆上几百桌,哪怕是平民百姓,只要说上几句祝他长命百岁之类的吉利话,就能得到一顿美餐。 与他相比,白忘寒虽然收到了许多礼物,但并没有人真正去爱护与关心这个人。 他声音难得的温柔,「师父以后的生辰,我也会陪着师父的。」 白忘寒问:「是梦吗?」 如果这是一个梦,那么他不要醒来了,就让他沉醉在这个梦里吧。 凌星渊失笑道:「不是梦。」 「真好。」白忘寒做过许多关于凌星渊的梦,但现实竟比梦境还要美好。 凌星渊的心中,生出一种柔软又陌生的情绪。 「你能多说些话吗?我想听你的声音。」白忘寒提出了今天最后一个请求。 凌星渊说起自己遇到的趣事,比如河边的水獭生了孩子,把宝宝抱给他看;一只鹦鹉喜欢上了他,把他当做雌性求偶;偶然救下一只猫,然后这只猫有阵子天天叼老鼠给他…… 说着说着,他声音越来越低,渐渐睡着了。 白忘寒听到凌星渊的唿吸声,便知道凌星渊已经入睡了。他做了一件他想做许久的事情,在凌星渊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楚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七章 门派小比中, 凌星渊一路过关斩将,到了决赛。 他决赛的对手,果然是封语堂。 比赛那天, 几乎全崑崙派的人都来观战了。诺大的太极广场上, 人头攒攒, 热闹非常。 擂台上,两道身影相对而立。 凌星渊聚气凝神, 缓缓拔出了星沉剑。 封语堂将噼山剑砸在了地上,发出轰隆巨响。他大笑一声, 说:「你我一战, 正该万众瞩目。」 下一刻,两道身影相接, 他们手中的剑碰在了一起。 凌星渊感觉双手火辣辣的痛, 心中暗道此人好大的力气。 封语堂看到自己的噼山剑撞上星沉剑,虽然未断, 但是剑上多了个口子,十分心疼,不仅是因为他爱剑,还因为找铸剑师补剑要花上不少灵石。 转瞬间, 两人就过了几十招。 台下许多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台上的两个人, 生怕错过一招一式。 两人的剑路截然相反, 一人轻灵飘逸,一人大开大合,不过各有各的独到之处。 剑, 是崑崙派弟子用得最多的兵器。崑崙派中,关于剑法的秘籍浩如烟海。剑法虽然千种万种,但练到极处,都能通向大道。 台上二人,招式愈发勐烈,几乎到了搏命的程度。因为两人在伯仲之间,所以若不以性命相搏,难分胜负。 凌星渊感到自己因为天资,修为胜了封语堂一筹,然而对于剑法的领略上,却不及这个人。因为他刚入剑道不久,而封语堂却已淫浸多年。 封语堂暗暗心惊,他看凌星渊年少,也知道哪里来的这么高深的修为,哪怕是从娘肚子里就开始修炼起,也不应该如此。 不多时,两人身上都添了几道伤口。 封语堂虽然受伤,却是愈战愈勇。他笑道:「痛快!」 他喜战,好战,与人战过无数次,但他许久没有遇到过这样酣畅淋漓的战斗了,仿佛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凌星渊手中剑,也是越来越快,几乎成了一道残影。 两人都知道,到了要分胜负的时候了。 「注意了!」封语堂运起全身功力,噼出一剑。 这一剑将擂台都噼出了一道深深的剑痕,剑气贴地,如地龙般向凌星渊袭去。 第116页 凌星渊双手掐诀,星沉剑浮在半空,化为千剑万剑,向封语堂飞去。 封语堂横剑以抗,然而实在抵抗不住,被剑气击退。一步退,步步退,他眼看自己就要退出擂台,大喝一声,将剑插入地上,手则是紧紧握住剑柄,终于立住了。然而,剑气还是在他身上割出无数道伤痕,让他浑身血染。 另一边的凌星渊知道此招不可小觑,神色肃穆。他手上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一个半圆形的光罩,笼罩在他身上,不过这个罩子只阻了剑气一瞬,就被击碎。 不过,这一瞬已经够了,因为他已经念完了咒语。 他以指为剑,手上放出剑气。 他的剑气与封语堂的剑气相撞,虽然消弭了一部分,但还有有一部分打在了他的身上。 他连退三步,吐出一口血来。 「再来!」封语堂口中如此说,却连提起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凌星渊走到封语堂身前,他没用什么力气,只轻轻在封语堂额头上一点,封语堂就向后倒去。 「甲组八号凌星渊,胜。」 封语堂四肢大开,躺在地上,「我输了。」 他神色不见沮丧,反而是狂笑不止。仿佛他不是输家,而是胜利者。 凌星渊奇怪地问:「你为什么笑?」 封语堂止住笑,说:「我若是今天打败你,我就少了一个对手。但是我今天输了,我就可以无数次挑战你,直到达到剑者的巅峰。」 「你是个有趣的人。」凌星渊伸出了手。 封语堂拉住凌星渊的手,站了起来,「剑者,就应该为剑痴,为剑狂。」 凌星渊正色道:「剑道,不仅应该修剑,还应该修道,否则就不是剑道,而是剑技。若你放纵自己,便会逐渐沦为末流。」 封语堂听了,若有所思。 凌星渊走下了擂台,一群人围着他祝贺。 「恭喜凌师兄获得门派小比第一名!」 「凌师兄真是年少有为,不仅修为高深,剑法也精湛无比。」 「恭喜凌师兄获得参加门派大比的资格,就让其他门派的人见识我们崑崙的剑法。」 凌星渊赢了此战,便要以门派小比第一的身份,代表崑崙派出战门派大比。 代表崑崙派参加门派大比的弟子,除了他之外,还有封语堂、应一璇、项鹏海、夏侯乐湛这四个人。 封语堂自不必提,应一璇是凌虚峰弟子,使一对峨眉双刺,她是本次门派小比的第三名。项鹏海是玉虚峰弟子,使剑,是本次门派小比的第四名。夏侯乐湛是紫虚峰弟子,用刀,是门派小比第五名。 他们五人,都是崑崙派年轻一辈弟子中的佼佼者。 崑崙派歷年在门派大比中,都有不俗的表现。他们这一次,也不能堕了崑崙派的威名。 忽然,人群分开,一人白衣翩然,走向凌星渊。 凌星渊眼睛一亮,「师父,你也来了。」 白忘寒点头,「嗯」了一声。 凌星渊问:「师父什么时候来的?」 「刚开始就来了。」白忘寒怎么会错过自己弟子的决赛,只是不想给凌星渊造成压力,所以没跟凌星渊说自己会来。 凌星渊又问:「师父看了我的比试,觉得怎么样?」 白忘寒认真地说:「你进境很快,说不定有一天会在我之上。」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白忘寒已是修真界的怪物,若在白忘寒之上,那该是何等修为,莫不是数千年来唯一一个飞升成仙的人,就要出在崑崙派了。 「与封师弟这番比试,我感觉自己收穫良多,与高手过招,果然十分有益处,让我也想与师父比上一比了。」凌星渊笑道。 白忘寒摇了摇头,「我不会与你比试。」 凌星渊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白忘寒沉声道:「我永远不会对你拔剑。」 凌星渊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微笑道:「你我比试,点到即止,又不是生死相搏。」 「我永远不会对你拔剑。」白忘寒固执地说。 凌星渊不知为何,听了白忘寒的话,不觉得温暖,倒觉得不安。他说:「师父也太郑重其事了。」 白忘寒低声道:「关于你的事,都不是小事。」 凌星渊笑了笑,「师父我们回去吧。」 「好。」白忘寒本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被人注视。 常玉书远远看着这一对师徒交谈,神色复杂,并没有走上前。 …… 白忘寒与凌星渊回到玉虚峰。 凌星渊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下了衣服。 忽然,响起敲门声。 凌星渊披上衣服,打开了门。 门外是白忘寒,手中拿着药瓶。他说:「我来为你上药。」 「我自己上药就行了,或者让逢春帮我上药也行。」凌星渊想要从白忘寒手中拿过药瓶,却被避过了。 「我来为你上药。」白忘寒又说了一遍,神情固执。 凌星渊只好让开,让白忘寒进了房间。 他关上房门,然后背对着白忘寒脱下衣服。 他皮肤极白,室内光线又比较暗,于是他的皮肤好像能发出光一样。而那红色的伤痕,就像雪地里开出的梅花。 白忘寒看着凌星渊洁白的背嵴,竟是不敢动手。 第117页 凌星渊不见白忘寒动作,偏过头说:「师父,怎么了?」 白忘寒咳嗽一声,说:「没什么。」 他打开药瓶,将药倒在手上,然后抹在凌星渊的伤口上。指下皮肤柔嫩,仿佛稍稍用力,就能留下伤痕。 涂完药之后,他的手指还在凌星渊的皮肤上流连不去。 凌星渊感觉有些痒,躲了一下,「师父,好痒。」 白忘寒从后面抱住了凌星渊,怀中纤腰仿佛不盈一握。 「师……父?」凌星渊疑惑地说。 「真想把你关在这里,让你哪也不去。」白忘寒的声音极低。 不想凌星渊受伤,不想他对其他人笑,不想他和其他人说话,不想他离开自己,不想不想不想…… 凌星渊没有听清白忘寒的话,「师父你刚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白忘寒撩起一缕凌星渊的头髮,轻轻吻了一下。 凌星渊背对着白忘寒,什么也没看见。他说:「师父,这次门派小比我收穫了许多,而且距离门派大比还有一段时间,所以我想闭关。」 白忘寒低声道:「你又要闭关。」 凌星渊一闭关,他又不知道多少日子不能见到凌星渊了。虽然自从凌星渊把他送到崑崙派,他便习惯了分别,但是与凌星渊重逢之后,他就觉得与凌星渊分开更加难以忍受了。 尝过甜蜜,才觉得苦涩难忍。 凌星渊微笑道:「我若是不闭关,修为如何精进。我修为精进,师父也有面子,旁人都羡慕师父教出了个好徒弟。」 白忘寒沉默了一会,说:「我知道了。」 凌星渊拉开白忘寒围在自己腰上的手,然后穿上衣服。他刚才被白忘寒抱着,便觉得心里怪怪的。不过他第一次拜人为师,没有比较,不知道别的师徒,是不是也如此亲密。 他说:「师父,我要打坐调息了。」 他不仅受了外伤,还受了一些内伤。 「我守着你。」白忘寒想到凌星渊之后要闭关,就不想离开他了,此刻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好吧。」凌星渊不管白忘寒,在床上打坐起来。 白忘寒坐在椅子上,默默看着凌星渊。他神色那样专注,好像世间万物,都比不过他眼中这个人。 第六十八章 第二天, 凌星渊去了玉虚峰,因为门派小比的颁奖仪式,就在玄天玉虚宫中举行。 他来到无极广场, 便被崑崙派弟子围了起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有恭喜他的, 有夸赞他的,也有向他提问的, 连想要给他做媒的都有。 凌星渊难以消受众人的热情,头昏脑涨。 「大家放过凌师弟吧, 而且你们今日的功课做完了吗?」常玉书见凌星渊被众人围着, 连忙过来解围。 常玉书在崑崙弟子中十分有威望,众人听了他的话, 散去了。 凌星渊松了口气, 「多谢师兄。」 常玉书微笑道:「还未恭喜你得了门派小比第一名。」 「门派小比的第一名而已,虽然在崑崙派年轻弟子中得了第一, 但放眼整个修真界,也不算什么。」凌星渊淡淡一笑。 「哪里不算什么,你如今的修为,开宗立派也足够了。」常玉书觉得凌星渊太过谦虚, 一点也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哪怕是他少年时第一次拿了门派小比第一, 心中也是十分自得的。 凌星渊摇了摇头, 「但在真正的高手面前,我的修为还不够看呢。」 常玉书看了凌星渊许久,才说:「大概就是因为师弟这么想, 进境才如此迅速吧。师弟如此年轻,修为又如此高,居然毫无骄矜之气。」 他从袖中掏出一瓶药,递给凌星渊。 凌星渊看向手中药瓶,「这是什么?」 「这是贺礼。」常玉书顿了顿,「师弟进境太快,修为可能不稳。每日练功之前,将此药服下,可以助你巩固修为。」 凌星渊将药瓶收入储物戒中,「师兄还是如此贴心。」 「师弟总夸我贴心,但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师弟心中所想,我真想贴着师弟的心口,听一听你的心音。」常玉书微微低头,他低头的样子,像是风拂过莲花。 凌星渊眨了眨眼睛,「师兄想知道我在想什么,直接问我就行了啊。」 「师弟还是不懂。」常玉书面上带笑,心中却是嘆息。 凌星渊正要发问,却被人打断了。 「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一名女子向二人走来,朱唇皓齿,风姿绰约。 凌星渊认得这名女子,她就是和自己在门派小比中交过手的应一璇,「没有,应师妹好。」 应一璇转过身,对着远处的两个人招手,「你们也过来吧。」 远处的两个人走了过来,一人浓眉大眼,身材魁梧,活像一尊铁塔;另一人眉眼含笑,模样活泼,是个看上去十分好相处的青年。 青年笑嘻嘻地说:「凌师兄,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夏侯乐湛。」 魁梧男子抱拳道:「在下项鹏海。」 凌星渊笑道:「当然记得,两位在门派小比中的表现都十分不俗。」 「这话若是别人说,我信,但凌师兄说,我就不信了,因为凌师兄可是把我们都打败了。」夏侯乐湛自来熟地拍了拍凌星渊的肩膀。 凌星渊谦虚道:「侥倖而已。」 第118页 夏侯乐湛将凌星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心中暗嘆这人生得真是好看,「凌师兄看着年纪也不大,怎么说话像个老头子。」 项鹏海看向夏侯乐湛,「是你太轻浮了,你才是要学一学凌师兄的稳重。」 「我哪里轻浮了。」夏侯乐湛睁大了眼睛。 应一璇站在两人之间,「你们别吵了,仪式快要开始了。」 封语堂这时候才来了,他看到众人聚在一起,就走了过来,「我没有来晚吧。」 「你来得正是时候。」应一璇笑着说。 除了凌星渊是在门派小比中才认识他们,这几人互相之间,一副十分熟悉的样子。不过他们都是入门已久,有交情也是正常。 忽然,乐声响起。这乐声不知是用何种乐器奏出,不似琴筝,也不似笙箫,光听着就有飘飘欲仙之感。 玄天玉虚宫的大门打开,几名崑崙派弟子走了出来。 「召凌星渊、封语堂、应一璇、项鹏海和夏侯乐湛进见。」 五人走入了玄天玉虚宫中,殿中两边列着许多崑崙弟子,中间是崑崙派掌门谢景明。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们,不过他们脸上都不见紧张之色,神情坦然。 谢景明身穿白色道袍,道袍边缘镶着黑边,他还披着月衣,如鸟翼一般,手上则执着一支白玉柄的拂尘。他站在三清像前,光风霁月,清贵端方。他启唇,声音清朗,「诸位是本次门派小比的胜出者,将代表我派参加门派大比,希望诸位能够在门派大比中,不负众望,展现崑崙弟子的风采。」 五人齐声道:「弟子必不辱使命。」 谢景明微微一笑,「本次门派小比中,诸位表现出色,我这里有一些礼物,要送给你们。第一名是地阶上品法宝一件,一百上品灵石;第二名是地阶中品法宝一件,八十上品灵石;第三名是地阶下品法宝一件,五十上品灵石;第四名是玄阶上品法宝一件,三十上品灵石;第五名是玄阶中品法宝一件,二十上品灵石。」 五人又齐声道:「多谢掌门。」 五名手捧着盘子的崑崙派弟子走到五人面前,将盘子递给他们。 谢景明扫视五人,说:「诸位是我崑崙派中的俊杰,希望其余弟子,以他们为榜样,勤修不辍。在下一次门派小比中,有更好的表现。」 殿内崑崙派弟子高声道:「是!」 谢景明看到如此场景,点了点头,心中十分欣慰。有弟子如此,何愁崑崙派不兴。 虽然崑崙派中,如今高手如云,但崑崙派的未来,还是要看年轻一辈的弟子。哪怕是五大仙门,底蕴深厚,对此也不能轻忽。 …… 颁奖仪式结束后,凌星渊便闭关了。 这次门派小比中,他通过对战,获得了许多感悟。他不缺外物,这种实战经验,对他来说更为珍贵。 待他出关,他已从元婴中期,到了元婴后期。这样快速的进境,说出去,恐怕能震惊整个修真界了。 除了他自己的努力之外,一气混元功,不愧是此世第一的功法。 他出关之后,便与封语堂、应一璇、项鹏海和夏侯乐湛四人一起前往沧海派。 门派大比,是由五大仙门轮流举办,百年一次。而这一次的门派大比,便是由沧海派主办。参与门派大比的,除了五大仙门的弟子,也有其他门派的弟子。不过,其他门派的弟子很难在门派大比中拿到好名次,因为修真要看的东西很多。丹药、功法、法器等等,都与修为息息相关。而这些东西,小门小派,是比不过五大仙门的。 凌星渊一到沧海派,就见到了苏贯晴。他微笑道:「好久不见。」 苏贯晴知道凌星渊要来,早早就在山门口等着了。他看见凌星渊,一时怔然,几乎疑梦非真。他日思夜想的人,居然就在他眼前了。 凌星渊看着苏贯晴呆愣的样子,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苏贯晴偏过头,「我……我才没有想你呢。」 「我知道了,你是想我了。」凌星渊现在对苏贯晴有了几分了解,知道这个人惯常口是心非,说什么,往反着想就对了。 苏贯晴涨红了脸,「我没有。」 「嗯,你没有。」凌星渊心中好笑。 苏贯晴低声道:「有……也是一点点。」 夏侯乐湛看看苏贯晴,又看看凌星渊,「凌师兄认识苏师兄?上次门派大比,我可是在苏师兄手里吃了好大一个亏呢,凌师兄帮我求求苏师兄,这次要是又遇上,对我手下留情一点。」 项鹏海皱眉道:「你这话也太没志气了。」 苏贯晴看向夏侯乐湛,却是不记得这个人是谁了,「你是谁?」 夏侯乐湛嘟囔道:「这也太过分了吧,居然连我都不记得了。你可是把我打下擂台,害我跌了个狗吃屎!」 苏贯晴微微抬起下巴,「我不记弱者的名字。」 凌星渊怕两人吵起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好了,你带我们上山吧。」 苏贯晴转过身,向山上走去,「跟我来。」 他带着几人,去了沧海派中的一个院子。 这间院子不大,不过十分清雅,中间还种着一棵巨大的桂花树。枝叶掩映间,开着细碎的黄色小花,散发着芬芳的香气。 苏贯晴告诉众人,「院子里有五房间,你们可以自行分配。」 第119页 众人商量了下房间分配,然后各自进了房间。 苏贯晴犹豫了一下,走进了凌星渊的房间。 凌星渊正在整理东西,见到苏贯晴,停下了手中动作。 苏贯晴站在房间里,不言不语,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凌星渊。 过了一会,凌星渊忍不住开口道:「你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 「你……有想我吗?」这话一说出口,苏贯晴的脸更红了。 凌星渊要想的事情太多,并没有想过苏贯晴,但说「没有」,苏贯晴肯定会生气;但说「有」,又是骗了苏贯晴。他不知道说什么,面露踌躇之色。 苏贯晴见凌星渊神色,虽然这人没开口,但他已知晓了答案,「我知道了。」 他一转身,就冲出了门。 凌星渊迟疑了片刻,也跑了出去。 第六十九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已从番外替换为正文~ 苏贯晴一直跑, 跑到山崖边,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发现凌星渊跟着自己, 「你跟着我干什么?」 凌星渊反问道:「你又为什么要跑?」 此地云山雾罩, 松柏森森。两人站在崖边, 衣袂飘举,仿佛要乘风而去。 「这里是沧海派, 我要去哪里,你管得着吗?」苏贯晴语气有些沖。 他看到凌星渊追上自己, 其实是开心的。但和这个人说话, 他又忍不住的暴躁。仿佛他的嘴,并不是连着他的心。 「你这么说, 那我不管你了。」凌星渊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苏贯晴连忙道:「你……别走。」 凌星渊站住了, 「你总是这样别扭,便是女孩子也没有你这样的。我知道你本质是好的, 所以愿意包容你,可是我要是哪一天不愿意了,你要怎么办呢?」 「我……我……」苏贯晴看着眼前人,脑子乱闹闹的。他想要说些什么, 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凌星渊接着说道:「你心里想什么, 便直接跟我说。你要我猜, 我猜不中,你又生气。可我又不是你肚子的蛔虫,哪里知道你想什么, 就如同你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苏贯晴说这话的样子,竟看起来有几分可怜兮兮。 凌星渊心有些软,「我不讨厌你,我把你当做朋友,只是一段关系,需要两个人维护,如果一直是一个人容忍退让,那么这段关系就不会长久。」 苏贯晴低声道:「可是,我不把你当朋友。」 「我们之间经歷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把我当朋友吗?」凌星渊语气里有几分失望。 苏贯晴高声道:「不是这样的!」 凌星渊问:「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千种情愫,万种情丝,却不能对面前人说出口,苏贯晴怕说出口,面对的就是拒绝,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做。 最终,他强笑道:「我们是朋友,对吧?」 凌星渊以为苏贯晴听了他的话,解开了心结。他微笑道:「是的,我们是朋友。」 苏贯晴问:「既然是朋友,我能抱抱你吗?」 「可以啊。」凌星渊眨了眨眼睛。 苏贯晴上前一步,抱住凌星渊。他抱得很紧,仿佛要把凌星渊揉进自己的身体。 凌星渊被苏贯晴抱着,心里有些怪怪的。但是两个男人抱着,又有什么奇怪呢? 良久,苏贯晴才松开凌星渊,「我还有事,我走了。」 「嗯。」凌星渊不知为何,竟是松了口气。 …… 凌星渊告别苏贯晴之后,回了小院。 院中桂花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人,锦衣玉面,背负长弓。 凌星渊惊喜道:「萦思!」 吕萦思一见到凌星渊,就上前抱住了他。他将下巴靠在凌星渊的肩膀上,「星渊,听说崑崙派的人来了,我就来看你了。」 凌星渊胡思乱想道,这是他今天被第二个男人抱了。他问:「你也是来参加门派大比的?」 「是的。」吕萦思抱起凌星渊,转了个圈。 「啊。」凌星渊低唿了一声。 吕萦思把凌星渊放下,凑近了他,又不敢靠得太近,「星渊,我好想你啊,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吕萦思诉说着思念之情,凌星渊却还想着门派大比,「要是门派大比里遇到你,我可要头痛了。哪怕是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抵挡得住射日弓的一箭之威。」 吕萦思轻声道:「我不想遇到你。」 凌星渊问:「为什么?」 吕萦思看着凌星渊的眼睛,「因为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对你出手,要是遇上你,我八成会输。」 凌星渊挑了挑眉,「我的目标是门派大比第一名,你要是也想争这个第一,一定会遇到我的。」 「这个第一能不能得到,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参加这次门派大比,其实就是想见你。」吕萦思的眼睛里,有藏不住的情意。 凌星渊将吕萦思眼中的情绪,理解为见到他的激动,「你要是想见我,可以到崑崙来。」 「我也想去崑崙看你,但是我父王的身体一直不好,扶桑派现在靠我支撑。这次能出来参加门派大比,已经十分不容易了。」吕萦思的神情低落了起来。 他身为扶桑少主,锦衣玉食,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这是从他出生开始,就註定的命运。他血管里流淌着的血液,既是恩赐,也是枷锁。 第120页 「要是有什么我能帮到的地方,尽管开口。」凌星渊知道自己能帮到吕萦思的地方不多,但是他希望自己的态度,能给吕萦思以鼓励。 吕萦思果然展颜,「星渊,你真好。」 他双手放在凌星渊的肩膀上,额头贴着凌星渊的额头。这么近看,他觉得凌星渊更好看了。他初见凌星渊,就觉得这个人的容貌令人惊艷,喜欢上凌星渊之后,更是觉得凌星渊是世间无双的美人。 凌星渊犹豫了一下,没有动。他想着面前人年纪也不大,却要苦苦支撑一个门派,还要照顾重病的父亲,心中有些怜惜。 「有时候我会觉得辛苦,但只要想到你,我就觉得不苦了。虽然我们时常不能相见,但我看过的月亮,也是你看过的月亮。」吕萦思的唿吸喷吐在凌星渊的脸上,同时他也感受着凌星渊的唿吸。 这个人的唿吸,似乎都带着香气,比四周的桂花香更芬芳醉人。 吕萦思的动作和语气都太过暧昧,让凌星渊都觉得不对劲了,「你这样想,令我受宠若惊。」 吕萦思看着凌星渊红润的嘴唇在他眼前开合,心中痒痒,想要亲上去。他心中这样想,也真的这么做了。 凌星渊被吕萦思亲了这么一下,懵了,「你……刚才做了什么?」 吕萦思咳嗽一声,说:「我刚才脚滑了一下,对不起。」 他刚才昏了头,现在清醒过来了。这个时间和地点,并不适合向凌星渊表明心迹。不过,偷到凌星渊的一个吻,还是令他的心怦怦直跳。 「真的吗?」凌星渊心中怀疑。 「这个……人有失蹄,马有失手。」吕萦思说完,才发现自己刚才说了句胡话。 凌星渊看向地面,还真有几块鹅卵石。他抬起头,「看来萦思你的下盘功夫,还需要练一练。」 「是,我一定勤加修炼。」吕萦思眼神闪烁,「既然已经见到你,我这便告辞了。」 他其实本来打算在这里待久一点,但出了这么个插曲,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凌星渊了。 「慢走。」凌星渊将吕萦思送到了小院门口。 吕萦思走到凌星渊看不见的地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 凌星渊回到院中,夏侯乐湛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夏侯乐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凌星渊,仿佛他脸上长出了一朵花。 凌星渊奇怪地问:「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我看到了。」夏侯乐湛压低了声音。 凌星渊又问:「你看到什么了?」 夏侯乐湛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四周无人,才凑到凌星渊耳边说:「我看到你和吕少主亲嘴。」 凌星渊咳嗽了好几声,「是萦思他脚滑了。」 夏侯乐湛仿佛听了个笑话,「吕少主会脚滑,别开玩笑了。」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凌星渊垂下眼眸。 夏侯乐湛眼珠一转,「你和苏师兄,似乎也关系很好的样子。」 凌星渊点了点头,「我和他是朋友。」 夏侯乐湛问:「吕少主和苏师兄,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凌星渊大大吃了一惊,良久才道:「我都不喜欢。」 他不知道夏侯乐湛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难道吕萦思和苏贯晴,都是一副喜欢他的样子吗?他虽然长得好看,但又不是女子。 夏侯乐湛问道:「难道你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凌星渊迟疑片刻,说:「没有。」 「你刚才,是犹豫了吧,刚才你在想谁?」夏侯乐湛饶有兴致地问。 凌星渊否认道:「我谁也没想。」 他是真的谁也没想,不过刚才有一瞬间,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煳的影子,但他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夏侯乐湛看着凌星渊姣好的面庞,「要不是我已经定了亲,说不定也会喜欢你。」 凌星渊问:「我有那么好吗?」 夏侯乐湛认真地说:「你应该问自己哪里不好,而不是问自己哪里好。」 凌星渊淡笑道:「我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夏侯乐湛笑了笑,说:「你说自己是普通人,是我今天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不与你多说了,我去打坐了。」凌星渊回了房间。 夏侯乐湛看着凌星渊的背影,等到背影消失后,他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这朵花,最后是被谁折在手上。」 第七十章 过了几日, 门派大比开始。 紫石宫前,满是各门各派的弟子。有些人哪怕不能参加门派大比,也愿意前来看高手比试, 所以每届门派大比都十分热闹。 崑崙派的五人, 也站在人群之中。虽然四周都是各派精英, 但他们仍显得十分出众,有不少将目光放在了他们身上, 视他们为劲敌。 一名方丈派弟子走了过来,「请问这位是凌星渊凌师兄吗?」 凌星渊点头道:「我是。」 方丈派弟子说:「我派燕掌门, 要我向凌师兄问好。凌师兄当初相助之恩, 铭记在心,不敢或忘。」 自从于梦槐死于魔族之手, 燕鸿振便是方丈派的掌门了。虽然方丈派元气大伤, 百废待兴,还是派出了弟子参加此次门派大比。哪怕是输了, 也比不参加好,因为后者会让人觉得方丈派如今无人。 凌星渊想到当初方丈山上种种,感慨万千,「请你回到贵派之后, 也代我向燕掌门问好。」 第121页 「是, 我定会同燕掌门说的。」 方丈派弟子走后, 夏侯乐湛忍不住问道:「你同方丈派的燕掌门很要好吗?」 凌星渊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方丈山上发生的事,简略地说了一下。那些事情惊心动魄, 他却说得平淡,然而还是能从他的话语中,窥见当初是何等惊险。 众人听了,一时默然。 夏侯乐湛贊道:「凌师兄的所为,可以担得起『侠义』二字了。」 封语堂关注的地方与夏侯乐湛不一样,「这位燕掌门,不差。」 应一璇嘆道:「那燕掌门与我们不过是一般的年纪,已经是一派之长了。」 「他虽处高位,但肩上的担子也重。」项鹏海顿了顿,「我若是他,恐怕要日日忧心,夜夜思虑了。」 忽然,鼓声响起。 沧海派掌门林雨石走上了擂台,朗声道:「百年一次的门派大比,今次在我沧海派举行。各门各派的俊杰,都汇聚于此,实在是一场盛会。希望诸位各逞其能,各展绝技,在门派大比中取得好名次,为各自的门派增光添彩。」 他话音刚落,底下人纷纷鼓起掌来。 沧海派弟子引着众人去抽籤处抽籤,然后按照抽出来的号码,决定对战的顺序。 崑崙派五人走了过去,排在了队尾。 过了一会,就轮到了他们。 凌星渊将手伸进了抽籤箱,拿出了一根木籤,上面写着「二十四号」,这代表着他的第一场战斗在明天。 第一号到第二十号的对战,都在第一天;第二十一号到四十号的对战,在第二天,以此类推。 夏侯乐湛抽到了十一号,应一璇抽到了三十八号,项鹏海抽到了四十四号,封语堂抽到了五十号。 夏侯乐湛对着手中的木籤,怪叫道:「啊,我今天就要上场吗,我还没有准备好呢!」 应一璇笑道:「谁叫你运气不好,你可不要早早淘汰,丢了我们崑崙派的脸面。」 夏侯乐湛苦着一张脸说:「我要是第一天就淘汰,回去后,师父肯定要责罚我的。」 项鹏海揉了揉夏侯乐湛的头髮,「大不了你师父那里,我帮你去说情。」 「以你的实力,不必如此自轻。」封语堂拍了拍夏侯乐湛的肩膀。 夏侯乐湛还是无法放下心来,「我要是遇上什么高手怎么办,五大仙门可是卧虎藏龙。」 凌星渊也笑着说:「你可是崑崙派的弟子,或许是别人不想遇到你呢。」 夏侯乐湛垂头丧气道:「但愿如此吧。」 虽然崑崙派其余人今天没有对战,但是他们并没有离去,而是等着夏侯乐湛。 台上打了好几场,终于轮到了夏侯乐湛。 夏侯乐湛对上的,是一名沧海派弟子。 沧海派弟子用剑,而夏侯乐湛用的是一把环首刀,刀身长而直,刀柄是红色,柄端有环。 沧海派弟子觉得远来是客,便对夏侯乐湛说:「你先。」 夏侯乐湛也不同他客气,挥出了一刀。 刀气袭向沧海派弟子的门面,他也挥出一剑,剑气与刀气相抵,消弭无踪。 下一刻,两人手中的刀剑撞在了一起。 转瞬间,两人就过了几十招。 夏侯乐湛心道自己真是乌鸦嘴,还真遇上了一个高手。 沧海派弟子还是第一次参加门派大比,他平时在门内饱受赞誉,然而第一场就遇到了不弱于他的对手,才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两人越打越是激烈,刀剑化作虚影。 夏侯乐湛心中一动,故意卖了个破绽。 沧海派弟子眼睛一亮,一剑向夏侯乐湛的肩膀刺去。然而就在他刺中夏侯乐湛肩膀的同时,夏侯乐湛的刀也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招,胜负顿分。 「十一号崑崙派夏侯乐湛,胜!」 夏侯乐湛抱拳道:「承让了。」 沧海派弟子强笑道:「是我技不如人。」 这一场两人的修为,远在前几场之上。这场结束之后,台下议论纷纷,都道崑崙派果然不凡,教出了这等高徒。 夏侯乐湛下了擂台之后,他先是绕着崑崙派几人跑了一圈,又每人都抱了一下,嘴里将「我赢了」喊了几遍。 凌星渊被这么抱了一下,心中生出几分暖意。他自从拜入崑崙派之后,和白忘寒、逢春住在清虚峰上,清冷少人。虽然常玉书对他颇多照顾,但温柔有余,亲近不足。此番和这几人相处,才知道有师兄弟、师姐妹是什么感觉。 应一璇施了个法术,让夏侯乐湛肩膀上的伤口癒合,然后打趣道:「这才赢了一场,就这么开心啊。要是你多赢几场,岂不是要请客吃饭。」 「多谢师姐。」夏侯乐湛笑嘻嘻地说,「请客吃饭也不是不行,我要是拿了门派大比的前三,就请你们吃一顿。」 项鹏海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也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口福。」 封语堂哈哈一笑,「光是我们这里四个人,你就打不过。你这个承诺,一点诚意也没有。」 「我上次输给你,下次可不一定!」夏侯乐湛鼓起了腮帮子。 凌星渊提议道:「这样吧,不管谁得了前三,都要请大家吃饭。」 应一璇轻轻击掌,「这样好,说不定还能多吃几顿呢。」 第122页 崑崙派几人说说笑笑,回了小院。 院中桂花满地,香气袭人。 应一璇看了看地上的桂花,又看了看树上的桂花,「我来做桂花糕给你们吃吧。」 夏侯乐湛眼睛一亮,「应师姐还会做桂花糕吗?」 应一璇的纤指轻轻点了一下夏侯乐湛的眉心,「我看上去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吗?」 夏侯乐湛捂着额头笑道:「那我就等着吃应师姐的桂花糕了。」 应一璇叉腰道:「你们几个不能光等着吃,你们在树下铺一块布,把桂花打下来,我才好做糕点。」 「好嘞!」夏侯乐湛应下来。 封语堂和项鹏海将一块白布铺在树下,夏侯乐湛则爬到树上打桂花。 桂花纷纷扬扬落下,掉到白布上。 过了一会,夏侯乐湛问:「应师姐,这些桂花够了吗?」 应一璇看了白布一眼,上面已经有许多桂花了,「够了够了。」 夏侯乐湛这才从树下爬了下来。 应一璇收起白布,去了厨房。 凌星渊、封语堂、项鹏海和夏侯乐湛都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等着吃桂花糕。 过了许久,应一璇才端着一个盘子走了出来。她将盘子放在石桌上,「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盘子里是几块桂花糕,白色的糕点上点缀着点点桂花,好似点点繁星一般。 夏侯乐湛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好吃!」 凌星渊也拿起了一块桂花糕,咬了下去。桂花糕味道甜美,口感酥软,还有一股淡淡的桂花清香。 几人你一块,我一块,很快就把一盘桂花糕吃完了。 应一璇问:「你们还要吗?我做了许多呢。」 夏侯乐湛竖起了大拇指,「谁要是能和应师姐结为道侣,真是毕生修来的福气。」 「就你嘴贫。」应一璇佯嗔道。 她转身进了厨房,然后又端了几盘桂花糕出来。 夏侯乐湛眼珠一转,说:「应师姐居然做了这么多桂花糕,我看我们几个也吃不完,师姐介不介意我拿去借花献佛?」 应一璇含笑道:「夏侯师弟莫非是在其他门派有心上人?」 「才不是心上人,我是想留着给我师父吃。」夏侯乐湛涨红了脸。 封语堂从应一璇手里的盘子中拿了一块桂花糕,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说道:「没想到夏侯师弟还是个孝顺徒弟,有什么好吃的,还想着给师父留上一口。」 「你们一人一盘,自己吃也好,给别人吃也好,随意。」应一璇在每人面前都放了一盘桂花糕,给封语堂的正是缺了一块的那盘。 凌星渊看着面前这盘桂花糕,眨了眨眼睛。 第七十一章 凌星渊得了桂花糕, 想着也借花献佛一番。他将桂花糕分作两份,一份打算送给吕萦思,另一份打算送给苏贯晴。 因为扶桑派住的地方离他们的院子比较近, 他便先去找了吕萦思。 扶桑派的院子前, 一名扶桑派的弟子守在门口。 凌星渊走了过去, 「这位师弟,我是崑崙派的凌星渊, 来找你们少主的,麻烦你通报一声。」 扶桑派弟子说:「请你稍等片刻。」 他转过身, 走进了院子。 过了一会, 吕萦思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满脸喜色, 「星渊, 你怎么来找我了?」 凌星渊将手中的一盒桂花糕递了过去,「这是我师妹做的桂花糕, 我尝起来味道不错,便想着也给你送一份。」 吕萦思拿着桂花糕,双眼发亮,仿佛得了什么珍宝似的, 「难为你还想着我。」 凌星渊笑道:「你这话说的, 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是, 当然是。」吕萦思眼神闪了闪。 「既然东西送到了,我走了。」凌星渊想要走,却被吕萦思拉住了衣袖。 吕萦思眉头微皱, 「怎么走得这么急,不留下来喝杯茶吗?」 凌星渊随口道:「我这里还有一盒桂花糕,打算送给苏贯晴。」 吕萦思沉默片刻,说:「你同那个苏贯晴,很要好吗?」 他本以为凌星渊是特意来给他送桂花糕的,没想到那个苏贯晴也有一盒。沧海派苏贯晴的名头,他是听过的,只是不知道这个人与凌星渊居然交好。本来雀跃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我与苏贯晴,不仅是朋友,我们两家还是世交,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过凌星渊虽然名义上和苏贯晴是青梅竹马,但幼时的记忆,他是半点没有。 吕萦思又是一阵沉默,说:「那同我比呢?」 凌星渊讶异道:「这怎么能比呢?」 「我正好没有事,便同你一起去见见那一位苏贯晴吧。」吕萦思扯动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来。 凌星渊问:「你见他做什么?」 「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吕萦思顿了顿,「我同他见一见,交个朋友也不行吗?」 凌星渊想了想,说:「倒也不是不行。」 他只要同苏贯晴和吕萦思有所交往,这两个人总有知道对方存在的一天。以后知道和今天知道,也没什么分别。 几名扶桑派弟子见了吕萦思与凌星渊互动,暗中咂舌,他们眼中的吕萦思向来高傲,居然会这么和和气气同人说话,甚至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第123页 …… 凌星渊与吕萦思一同去了苏贯晴的住所。 凌星渊敲了敲门,里面却无人应答。 刚好一名沧海派弟子路过,见了凌吕二人,问:「你们是来找苏师兄的吗?」 凌星渊点头道:「是的,你知道苏贯晴去哪里了吗?」 沧海派弟子说:「苏师兄这个时候正在后山练剑呢。」 凌星渊问:「劳烦你告诉我后山在什么地方?」 沧海派弟子见凌星渊穿着崑崙派弟子服,吕萦思穿着扶桑派弟子服,都是仙门弟子,不是歹人,便将后山的所在说了。 凌星渊道了声谢,然后向后山走去。 吕萦思自然是跟在凌星渊的身后,他看凌星渊的头髮束在脑后,露出洁白的脖颈来,便觉得心猿意马。那脖子又白又嫩,不知咬上一口是什么滋味。 苏贯晴在后山练剑,看见凌星渊的时候,心中本是无限欢喜,但随即他就看到了跟在凌星渊身后的俊美男子。他一看到这个男人的眼神,便知道这个人对凌星渊,怀着和他一样的心思。于是,眼前的场景好像变作了洁白的羊羔走在前面,浑然不知身后跟着一头饿狼。 他质问道:「他是什么人?」 凌星渊向两人介绍道:「这位是扶桑派的少主吕萦思,这位就是沧海派的苏贯晴。你们二人,都是我的朋友,今天便认识一下吧。」 吕萦思假笑道:「久仰。」 苏贯晴哼了一声,说:「你不过是凭仗这这身血脉罢了,没了东王血脉,你什么也不是。」 他竟是半点面子,也不给这位扶桑少主。而且吕萦思是凌星渊带来的人,他不给吕萦思面子,就是不给凌星渊面子,只是他性子直,没想到这一层。 吕萦思脸上笑意不减,「这也是我会投胎,生来便比别人高贵。」 「你!」苏贯晴横眉怒目。 饶是凌星渊再迟钝,都闻出了两人之间的火药味,「你们怎么了?一见面就吵架,莫不是八字不合。」 「沧海派苏贯晴,我闻名已久,今日见面,有心讨教一番。」吕萦思手上红光一闪,射日弓便出现在了他手中。 苏贯晴也举起了手中晚晴剑,「也好,今日就让我见识一下东王血脉,看是否名不虚传。」 「停!」凌星渊站在了两人之间,「你们两个要打,不如去门派大比的擂台上打,别在我面前打。」 吕萦思看了凌星渊一眼,又看向苏贯晴,「好,我便在门派大比中等着你。」 苏贯晴还剑入鞘,「你可不要早早淘汰,叫我看不起你。」 凌星渊看向吕萦思,「是你要我带你见我的朋友,见了面,你又这个样子。」 吕萦思撇了撇嘴,「可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明明是他不给我面子。」 他身为扶桑少主,一向都是别人奉承讨好他,哪里受过这样的气。虽然他来找苏贯晴,确实存了找麻烦的心思,不过这个恶人由苏贯晴来做,他也乐得顺水推舟。 凌星渊觉得吕萦思的话有理,确实是苏贯晴先挑衅,于是看向了苏贯晴。 苏贯晴偏过了头,「我就是看不惯他。」 吕萦思对凌星渊说:「他既看不惯我,我们走吧。」 凌星渊嘆了口气,将装着桂花糕的盒子塞到苏贯晴怀里,「我师妹做的,送给你,你要是不喜欢,就扔了吧。」 说完,他便和吕萦思走了。 苏贯晴看着凌星渊的背影,直至背影消失后,才看向了怀里的盒子。他将盒子打开,里面是几块桂花糕。他拿出一块吃了,却觉得嘴里不是滋味。 …… 回去的路上,吕萦思笑道:「到我那里吃盏茶再走吧。」 他这个时候的笑,才是真正的笑容,而不是面对苏贯晴时的假笑。眉角眼梢,都带着快意。 凌星渊点了点头,「好吧。」 他跟着吕萦思,回了扶桑派的院子。 吕萦思将凌星渊带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亲手在桌子上摆上了茶水和糕点。 凌星渊在桌边坐下,垂着眼睛,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吕萦思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凌星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吕萦思又问:「你是不是在想苏贯晴?」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又酸又涩。在与苏贯晴的暗中交锋里胜利的喜悦,此刻荡然无存了。 凌星渊低声道:「我这么对他,他心里现在一定很不好受。」 「你既没骂他,又没打他,他有什么不好受。」吕萦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凌星渊没察觉到吕萦思的异样,说:「我知道,他心中是很看重我的,我对他稍微说一句重话,比旁人打他骂他,还要叫他难受。」 吕萦思伸出手,捏住了凌星渊的下巴,「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在我面前想着别的男人,我心里也会不好受呢?」 凌星渊愕然,睁大了眼睛。 吕萦思收回了手,笑道:「同你开个玩笑罢了。」 他这个时候的笑,又有些不同了。虽然面上在笑,眼睛里的情绪却很复杂。 凌星渊松了口气,「你刚才吓我一跳。」 「我有时候,真想做个坏人,是不是做坏事,反而更能吸引别人的目光。只要那双眼睛一直看着我,那颗心一直想着我,我做什么都愿意。」吕萦思的声音越说越低。 第124页 凌星渊眨了眨眼睛,「你莫非……是有心上人了?」 「是,我有心上人了。」吕萦思握住了凌星渊的手,触到那柔嫩的肌肤,他的心神都有些荡漾。 凌星渊问:「不知是哪位仙子有这个福气?」 吕萦思反问道:「你觉得被我喜欢,是一种福气吗?」 「是啊,你可是扶桑少主,不知多少女子想要做未来的东王妃。」凌星渊端起茶,又喝了一口。 「可是,为什么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呢?」吕萦思语气低落。 凌星渊清咳一声,说:「感情这种事,不能勉强。」 吕萦思眼神灼灼,「如果我一定要勉强呢?」 「这个……你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凌星渊将剩余的茶水一口喝完。 吕萦思握紧了凌星渊的手,「这世间繁花千种,却只有一种入了我的眼,我的心。」 凌星渊不知为何,竟不敢看吕萦思的眼睛,「我茶也喝完了,我要回去了。」 吕萦思放开了凌星渊的手,「你到底是个聪明人,还是个笨人呢?」 凌星渊出了房间,然后走出了扶桑派的小院,发现一个人站在小院门口。四周人来人往,更显此人身影寥落。 第七十二章 凌星渊走过这人身边的时候, 被他拉住了衣袖。 苏贯晴低声道:「对不起。」 凌星渊感觉有些意外,苏贯晴竟然会向他道歉。他问:「你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我不该逞一时意气,落你朋友的面子。」苏贯晴自从出生起, 就从没这么低三下四和人道歉过。 凌星渊看着苏贯晴这个样子, 又觉得他可怜起来, 「你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对吕萦思,难道就是因为看不惯他?」 苏贯晴闷声道:「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你们两个都是仙门弟子, 以前应该也是见过的,没听说你们两个有什么龃龉, 但今天一见面就满是火药味, 莫非……原因出在我身上。」凌星渊也不是笨人,虽然不明白其中因果, 但靠猜, 居然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苏贯晴高声道:「不关你的事!」 凌星渊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苏贯晴顿了顿,「我看他不顺眼, 不过是因为我们都是仙门弟子中的翘楚,有心和他争个高下罢了。」 凌星渊将信将疑,「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吗?」 「不仅是他,你那个师兄, 我也是讨厌的。」苏贯晴嘴角下撇。 凌星渊知道苏贯晴口中的「师兄」, 指的是常玉书, 「常师兄又哪里惹到你了?他性格温柔,待人和蔼,一定是你的不是。」 苏贯晴面色一冷, 「就因为你这样的态度,我更讨厌他了。」 凌星渊不悦道:「你要是这样,我走了。」 常玉书待他极好,他对常玉书也十分敬重。苏贯晴在他面前说讨厌常玉书,让他心里觉得不舒服。 「我知道,我谁也比不上,谁在你心里都比我强,哪怕我们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你心里也什么都不是。」苏贯晴说着说着,眼里竟泛起泪光来。他不想让凌星渊看到自己此时的脸,偏过了头。 在他看来,流泪,是弱者的表现。 「你……怎么哭了呀?」凌星渊没想到苏贯晴居然哭了,一时手足无措。 苏贯晴抱住凌星渊,「你别推开我。」 凌星渊犹豫了一下,还是回抱住了苏贯晴。 苏贯晴在凌星渊的耳边说:「我知道自己脾气坏,有时候我也控制不住自己。但是,我心里对你,自认不输别人半分,你别讨厌我,别离开我……」 凌星渊觉得苏贯晴这话说得奇怪,想要推开他,然而被他紧紧抱住。 「你别走,你要是生气,捅我一剑都行。」苏贯晴与凌星渊身体相贴,却没有半点旖旎心思,心好似裂开一般的痛。曾经身体上受过的痛苦,都及不上此刻的心痛。 凌星渊无奈道:「你先放开我。」 苏贯晴放开了凌星渊,然而他怕凌星渊走了,还是拉着凌星渊的衣角。 凌星渊嘆了口气,说:「你下次,不能再这样对我的朋友了。」 苏贯晴低着头说:「我知道了。」 凌星渊看向自己被苏贯晴拉着的衣角,「你还有其他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要回去了。」 苏贯晴抬起头,看着凌星渊,小心翼翼地说:「我想和你一起吃这桂花糕,行吗?」 凌星渊心头一软,说:「可以。」 苏贯晴终于笑了,他抱住凌星渊的腰,就飞了起来,一直飞到一棵巨树上,然后他把凌星渊放在树干上,自己也在凌星渊的身边坐下。 他拿出那盒桂花糕,打开了,递了一块给凌星渊。 凌星渊拿着桂花糕,咬了一口。他向远处看去,层峦耸翠,屋舍连绵,景象十分壮丽。而其中的人,却是看不清了。 苏贯晴也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他这个时候,才尝出桂花糕的香甜来。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只静静并肩坐着。 忽然,苏贯晴开口道:「你说小时候的事,你都不记得了,我却记得很清楚。你小的时候,我把你当做弟弟一般看待。你长大后,我遇到你,觉得你变了许多。」 「我哪里变了?」凌星渊有些心虚。 第125页 「你现在,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苏贯晴顿了顿,「我原来,只把你当弟弟,可现在……」 凌星渊垂下眼眸,「人总是会变的。」 苏贯晴看向凌星渊,「你现在,更……了,难怪那些人都往你身边凑。不过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他们呢,我不也是其中的一个么。」 凌星渊眨了眨眼睛,「你这话,说得不清不楚,我到底怎么了?」 苏贯晴压低了声音,「你要是生做女子,那就是红颜祸水,倾世妖姬。」 「你又在说胡话了。」凌星渊皱起了眉。 苏贯晴「哈」了一声,「你就当我是在说胡话吧。」 盒中桂花糕不多,两人一会就吃完了。 凌星渊对苏贯晴说:「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苏贯晴不等凌星渊开口,就抱住了凌星渊的腰,又飞了起来。他一直飞到崑崙派的小院门口,才把凌星渊放了下来。 「再见。」凌星渊走进了小院。 苏贯晴看着凌星渊的背影,眼中露出几分痴意来。 只是痴也好,癫也好,狂也好,疯也好,万般情意,对着个木头人,不过是付与流水罢了。 …… 门派大比第二日,凌星渊便要上场了。 他对上的,居然是一位熟人——蓬丘派姬梓柔。 姬梓柔见了凌星渊,便觉得灰心丧气。她看过凌星渊出手,知道自己是万万比不过这个人的,可惜她千里迢迢来到沧海派,第一场便要淘汰了。回去之后,实在是不好同赵婉凝交待。 凌星渊笑道:「姬师妹,好久不见。」 姬梓柔苦笑道:「还请凌师兄手下留情。」 凌星渊客气地说:「姬师妹先出招吧。」 姬梓柔拔剑在手,向凌星渊刺去。 凌星渊也拔出了星沉剑,拦住了姬梓柔的一击。 姬梓柔与凌星渊一交手,心中一惊。她知道自己与凌星渊分别了一段时间,凌星渊的修为应该是有所进步,但也没料到进步得如此之快,用一日千里来形容都不为过。她本就不是凌星渊的对手,这下子更是天渊之别了。但若是就此投降认输,又不是仙门弟子的做派。 她一咬牙,手中剑法愈发精妙了。剑势绵柔,如一张网,缠住了凌星渊的剑。 凌星渊与姬梓柔过了几招,感觉手中的剑渐渐变得迟滞起来。他心道,蓬丘派毕竟是五大仙门之一,剑法也自有独到之处。 他待姬梓柔将一套剑法使完,才使出了杀招。 这一招便如黑云压城,而姬梓柔便是城上人。 姬梓柔想要抵抗,然而以她的修为,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一剑的解法。她「啊」了一声,手中长剑被挑飞。 武器离手,便是输了。 「二十四号崑崙派凌星渊,胜!」 姬梓柔心中早就料到这个结局,虽然遗憾,却不见低落,「许久没见凌师兄,凌师兄的修为愈发精进了。」 凌星渊还剑入鞘,「我辈弟子,自该勤修不辍。」 姬梓柔使了个小法术,长剑飞回了她的手中,「我亦是日日修炼,但拍马也赶不及凌师兄。」 凌星渊微微一笑,「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许是姬师妹的机缘不在这上面。」 姬梓柔听了,神情若有所思。 凌星渊下了擂台,便被崑崙派的人围住了。 夏侯乐湛亲亲热热地揽住了凌星渊的肩膀,「凌师兄真厉害!」 「那位姬师妹,去年门派大比我与她交过手,好不容易才胜了她呢。」应一璇虽然本来就是凌星渊的手下败将,但心中又不由得高看了他几分。 项鹏海沉声道:「凌师兄还是手下留情了,否则那女子在你手下走不过百招。」 封语堂打趣道:「莫非是凌师兄怜香惜玉?」 凌星渊笑了笑,说:「哪里是怜香惜玉,只是我对蓬丘派的剑法有些好奇。」 他虽然见过蓬丘派的剑法,但是看见是一回事,交手又是另一回事了。当你作为对手时,更能理解其中的精妙之处。 封语堂嘆息道:「蓬丘派的功法是不差的,否则也不会跻身五大仙门之列,只是这几年在弟子上,有些不及其他门派。」 应一璇想起一个人来,说:「蓬丘派有个叫纪心慈的,很是出众,只是听说已经死了,真是红颜薄命。」 夏侯乐湛吐了吐舌头,「我去年,就是败在了这位纪师姐的手上。」 凌星渊听到众人提起纪心慈,一时恍然。要说他与纪心慈情谊有多么深厚,倒也没有,只是看如花的生命凋零,究竟是在他心中留下了些许痕迹。 项鹏海见凌星渊神色,问:「怎么了?」 「没什么。」凌星渊摇了摇头。 众人闲谈了一会,便回了小院。 第七十三章 到了下午, 崑崙派五人又去了紫石宫,因为应一璇的比试在下午。 巧的是,应一璇遇上的, 也是凌星渊的熟人——丁念云。 这两位美人站在擂台上, 都是沉鱼落雁之姿, 羞花闭月之貌,竟比高手过招, 更吸引人的目光。 应一璇手持峨眉双刺,「出招吧。」 丁念云拔出彤云剑, 「还是你先吧, 我不占你这个便宜。」 应一璇也不与丁念云客套,向她刺去。 丁念云还是第一次遇上用峨眉刺的对手, 于是招式便以试探为主。 第126页 应一璇身姿灵活, 犹如起舞一般,手中的峨眉刺却是十分刁钻。 丁念云与应一璇过了几十招, 心中惊异,因为应一璇的招式竟是融合百家,似刀似剑又似棍,迅捷精妙, 难以揣测。 应一璇也是心中暗嘆, 她只知道蓬丘派有个纪心慈, 还有个姬梓柔,没想到居然另有这么一个高手。 两人容貌不俗,打起来更是裙摆飞扬, 十分好看,于是底下人喝彩纷纷。 过了千余招,丁念云看应一璇露出破绽,一剑刺向应一璇的胸口。当她刺中应一璇的时候,她心中一喜,然而下一刻,她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刺中的竟是个纸人。 而真正的应一璇,已将峨眉刺架上了丁念云的脖子。 丁念云脸色一变,「我输了。」 应一璇笑道:「承让了。」 「三十八号崑崙派应一璇,胜!」 应一璇下了擂台,崑崙派几人一一向她道贺。 丁念云也下了擂台,领着姬梓柔和几个蓬丘派弟子走了过来。 这五名蓬丘派弟子之中,有四名是女子,这是因为蓬丘派功法更适合女子修习,所以门派之内,阴盛阳衰。 丁念云看向凌星渊,「凌星渊,许久不见了。」 虽然凌星渊比她修为高,但她并不称唿他为「凌师兄」,而是直唿其名。 凌星渊并不在意这点小事,微笑道:「丁师妹。」 「说来也是巧,你胜了我师妹,你师妹又胜了我。我们蓬丘派的两名弟子,竟都是败在了崑崙派弟子手中。」丁念云神色复杂。 凌星渊咳嗽一声,说:「确实是巧。」 丁念云问:「你还没有道侣吧?」 凌星渊不知道丁念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没有。」 「你可愿与我结为道侣?」丁念云脸上没有半点害羞之色,她想要同凌星渊结为道侣,并不是对他有情,而是看上了他的修为,想要同他双修。 凌星渊愣了一下,说:「我……无意与丁师妹结为道侣。」 丁念云早就做好了被凌星渊拒绝的准备,听了他的回答,脸上也没露出遗憾或者窘迫,「你若是看不上我,看上了蓬丘派的其他弟子,也可跟我说。」 她说出这句话,倒是有几个蓬丘派弟子红了脸。 凌星渊摇了摇头,「结为道侣,必是两人有情,我对蓬丘派的师妹并无情意,不能答应。」 「你不答应就算了。」丁念云说完就走。 姬梓柔对凌星渊道了声歉,然后跟上了丁念云,其余蓬丘派弟子也跟在他们身后。 蓬丘派弟子走后,夏侯乐湛挤眉弄眼道:「凌师兄的桃花运,真是让人羡慕。」 封语堂想着丁念云的容貌,说:「那位丁念云,真是个美人,我若是你,就答应了。」 「蓬丘派那么多美人,凌师兄竟然一个也没看上。」项鹏海本来觉得凌星渊的眼界有些高,但他看了凌星渊一眼,又觉得理所当然。 蓬丘派弟子以美貌闻名修真界,但刚才那些蓬丘派的弟子,竟没一个比凌星渊更好看。 应一璇浅浅一笑,「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同凌师兄结为道侣。」 凌星渊苦笑道:「你们别打趣我了。」 今天崑崙派的弟子没有比试了,五人便回去了。 然而在路上,五人竟遇到了吕萦思和苏贯晴——这两人从不同方向来,居然刚好撞在了一起。 凌星渊看了看吕萦思,又看了看苏贯晴,然后对崑崙派的人说:「你们先回去吧。」 崑崙派四人便先回去了,留下凌星渊一人。 苏贯晴和吕萦思异口同声道:「我……」 两人意识到对方也开了口,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仿佛有熊熊火焰在燃烧。 一人射日弓在手,一人晚晴剑在手,眼看又要动起手来。 凌星渊沉下了脸,「我说过的话,你们都不记得了吗?」 两人立刻将兵器都收了起来,看向凌星渊。 凌星渊有些生气,说:「你们要打,不要在我面前打。不在我面前,你们要打个你死我活,我都不管。」 苏贯晴和吕萦思同时说:「对不起。」 两人第二次说了同样的话,于是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好似两只斗鸡一般。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凌星渊顿了顿,「萦思先说吧。」 苏贯晴不忿道:「为什么是他先说?」 凌星渊淡淡看了苏贯晴一眼,苏贯晴就闭上了嘴。 吕萦思往前走了一步,更靠近凌星渊一些,「我听说,蓬丘派的弟子,有意与你结为道侣。」 凌星渊讶异道:「你这么快就知道了?我已经拒绝了。」 吕萦思低声道:「我也听说你拒绝了,只是不亲口听你说,就无法放心。」 凌星渊疑惑地说:「这有什么不放心的?」 吕萦思细仔细看着凌星渊脸上的神色,说:「因为我扶桑派的弟子,也有意与你结为道侣。」 「啊?」凌星渊愣住了。 苏贯晴瞪了吕萦思一眼,心道此人真是狡猾。 「若是我扶桑派中,有人想要同你结为道侣,你可愿意?」吕萦思问出这句话,心情竟有些紧张。 凌星渊拒绝道:「蓬丘派中美人如云,我都不愿意。你扶桑派中有人想要同我结为道侣,我也是不愿意的。」 第127页 「是吗……」吕萦思听了凌星渊的话,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苏贯晴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简直想要嘲笑吕萦思一番。 凌星渊的视线转向了苏贯晴,「你找我,又有什么事?」 苏贯晴指了指吕萦思,「我找你,是同他一样的事。」 凌星渊挑眉道:「你沧海派中,也有人想要同我结为道侣?」 苏贯晴心念电转,说:「魔族肆虐,苍生正面临大劫。儿女私情,应放在一边。」 「你这话说得有理。」凌星渊目露赞许之意。 「是了,是我煳涂了。」吕萦思强笑道,「道侣之事,并不着急。眼下魔族之事,才是紧要。」 凌星渊也不知道话题怎么从道侣转到了魔族,「若无其他的事,我回去了。」 苏贯晴和吕萦思将凌星渊送到沧海派的小院门口,才各自离去。 …… 凌星渊回到房间里,打了盆水,准备洗脸。 忽然,水面之上,竟浮现白忘寒的面容。他容颜皎洁若冰雪,眼眸凛冽如寒星。 凌星渊惊喜道:「师父!」 「星渊。」白忘寒淡笑道。 他许久不见凌星渊,心中十分思念,于是忍不住用水镜之术,与凌星渊联繫。然而此刻见了凌星渊,心中的思念却是更深了,恨不得立刻就到凌星渊的身边去。但是,他又无法离开镇压着魔主的崑崙虚。 凌星渊看着水中白忘寒的脸,也有些想念自己的师父,「清虚峰上一切可好?」 白忘寒淡淡道:「好。」 凌星渊想到刚才的事,说:「师父,今天有人说想要同我结为道侣。」 白忘寒心中一紧,面上不动声色,「你答应了?」 「我自然是没有答应,我既对人没有情意,怎么能耽误了人家。」凌星渊低下头,更靠近水面一些。 白忘寒点了点头,「很好。」 凌星渊问:「师父这么多年,就没想过同人结为道侣吗?」 白忘寒沉默片刻,说:「我心有所属,但他对我无意。」 凌星渊诧异道:「究竟是何人竟能得到师父的倾心?」 「此人远在天边……」白忘寒没有说下去,只在心里道「近在眼前」。 凌星渊心中为白忘寒不平,「她若是看不上师父,是她没眼光。」 白忘寒又笑了,「若能与他结为道侣,我此生无憾。」 凌星渊问道:「师父就喜欢这么一个人吗,非她不可?」 白忘寒答:「是。」 凌星渊心中嘀咕,那女子莫非有三头六臂不成,竟能让白忘寒如此神魂颠倒。他说:「这个……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白忘寒斩钉截铁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凌星渊见白忘寒神色坚决,安慰道:「师父对她如此情深意重,有朝一日,她一定会回应师父的。」 「但愿如此。」白忘寒垂下眼眸。 突然,水面翻腾。待水面恢復平静,白忘寒已不见了——这是水镜之术时间已到。 凌星渊看着这盆水,一时怔然。 第七十四章 门派大比第三天, 众人又去了紫石宫。 台上打完一场之后,项鹏海便上了擂台。他对面站着的,是一名方丈派弟子。 两人用的兵器都是剑, 而剑, 也是仙门中被人用得最多的兵器。不过, 剑法要修到极处,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项鹏海做了个手势, 「请。」 「得罪了。」方丈派弟子剑出如龙,声势浩大。 然而如此凌厉的剑势, 却无法撼动项鹏海半分。 方丈派弟子心中惊诧, 虽然早知道崑崙派的弟子十分出色,但这个项鹏海, 他从来没听说过, 没想到崑崙派之中,还有这样寂寂无名的高手。 两人身影都十分迅速, 双剑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项鹏海的剑法,与常玉书有几分相似之处,大概是两人都出自的玉虚峰的缘故。不过相似的剑法,常玉书使起来, 可高明多了。但是, 项鹏海对付这名方丈派弟子, 却是足够了。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虽然方丈派弟子的剑法如狂风暴雨, 但项鹏海就如雨中山峦一般耸立,虽受雨打风吹,我自佁然不动。 方丈派弟子剑法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勐烈。 项鹏海的衣衫被剑风割裂,身上出现了几道伤口,但他神色十分平静。他在等,等一个机会。 终于,方丈派弟子露出了一个破绽。 项鹏海没有放过这个破绽,一剑刺去。这一剑,迅捷无比,上一刻才刚刚刺出,下一刻就到了方丈派弟子的颈边。 方丈派看着搁在自己脖子旁边的剑,「我输了,心服口服。」 项鹏海客气道:「承让了。」 「四十四号崑崙派项鹏海,胜!」 项鹏海下了擂台,崑崙派几人向他道贺。 接下来,还有一场封语堂的比试,他轻松胜过了对手,便不多说。 今天崑崙派弟子的两场比试都完结之后,五人打算回去。 然而,凌星渊没走出几步,就听到了一句话——「下一场,五十一号沧海派苏贯晴对五十二号扶桑派吕萦思。」 他神情一凛,脚步一顿。他没想到那两人约定比试,居然这么快就遇上了。这两人都是他的朋友,无论谁在比试中受伤,他都于心不忍。 第128页 其余四人也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凌星渊。 夏侯乐湛问:「你怎么了?」 凌星渊强笑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崑崙派四人没有多问,先走了。 凌星渊走到擂台边的时候,苏贯晴和吕萦思都已战上了擂台,两人相对而立,都是玉树临风的好模样。 这两人,一人是沧海派掌门弟子,一人是扶桑派少主,都是仙门弟子中的佼佼者。两人的比试,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 其实,这一场吕萦思的对手,本不是苏贯晴,而是另一名沧海派弟子,但是苏贯晴同那个人换了号码,于是两个人就对上了。 吕萦思皮笑肉不笑地说:「没想到我们两个人这么快就遇上了。」 苏贯晴抬起下巴,「你敢与我打个赌吗?」 吕萦思问:「什么赌?」 苏贯晴拔出晚晴剑,用剑尖指着吕萦思,「既然我们两个喜欢同一个人,若是今天谁输了,就不许再纠缠那个人。」 这话一说出口,全场譁然。 苏贯晴与吕萦思,这两位仙门中的天之骄子,竟然喜欢上了同一个人。这个人是谁,又有怎样的魅力?引得这两人痴狂。 凌星渊也是吃惊不已,他虽然知道这二人有龃龉,却没想到是他们同时喜欢一人的缘故。他心中对那个人,也十分好奇,不知是怎样的倾城之姿,绝世之容。 吕萦思扫视台下,在凌星渊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他收回目光,对苏贯晴说:「这就是我跟你不一样的地方,我心中对他既爱且重,不会将他当做物品,来与人打赌。」 苏贯晴怒道:「好一副伶牙俐齿!」 他自问心中对凌星渊的情意,不比吕萦思差半分,但在唇齿上,就比不上这个人了。他心中气极,手中晚晴剑刺向了吕萦思。 吕萦思取下背上射日弓,手指搭在弓弦上。他拨动了几下弓弦,数道金光便疾射而出,向苏贯晴飞去。 苏贯晴闪身躲过金光,金光落在了地上,出现了几个小坑。 门派大比的擂台,是以特殊材料制成,上面还绘有法阵,坚不可摧,然而现在却出现了损伤。要是这金光落在人身上,恐怕非死即伤。射日弓,果然是神器。 苏贯晴虽知道吕萦思占了兵器的便宜,但他生性高傲,不愿在此事上开口。 吕萦思又是以手拨弦,三道金光分为上、中、下三个位置,飞向苏贯晴。 这三道金光位置刁钻,看上去避无可避,但苏贯晴一扭腰,竟是横着从金光中间穿了过去。他身影一闪,已是出现在了吕萦思的面前。 对于弓手来说,近战不利。 吕萦思拔出腰间匕首,拦住了苏贯晴的一剑。 两人此时靠得极近,双目对视,满是厌恶。 眨眼间,两人就过了几十招。 吕萦思以短对长,竟是不落下风。众人皆知他弓术绝佳,没想到短兵功夫也不差。 苏贯晴笑了,在他看来,只有这样的强敌,才配做他的对手。 吕萦思心中惊异,没想到苏贯晴的剑法如此高明。要知道剑法不仅看招式,也看心境。他见苏贯晴喜怒形于色,心中便存了轻视,结果倒是他拘于外在了。 苏贯晴要是真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也到不了如今的修为和地位。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勾心斗角。修真门派虽是修仙练道,但也充满尔虞我诈。不过他在凌星渊面前,却是毫无伪饰的。 两人在擂台之上腾挪,双方的身影时近时远。 近时,吕萦思便用匕首;远时,他便用弓箭。 虽然吕萦思短兵功夫不错,但苏贯晴还是察觉到了吕萦思的弓术更胜一筹,于是他抓住一切机会向吕萦思贴近。 吕萦思不断拉开自己和苏贯晴的距离,但很快又被他追上。 苏贯晴越战越勇,剑法愈发狠辣。招招式式,都似乎意在取吕萦思性命。 两人过了千余招,都不分上下,不过彼此的身上都添了一些伤口,但都没有在意。 苏贯晴运起剑法中的绝招,无数道剑光向吕萦思飞去。 吕萦思也运起全身修为,凝成一箭,射向苏贯晴。 这一箭,光芒如太阳般耀目,还伴随着一声悠长的鸟鸣,似乎从亘古传来。 苏贯晴看着这一箭向自己射来,瞳孔放大。他想要躲,却不知道如何躲。 守在擂台边的沧海派长老,知道苏贯晴若是受了这一箭,恐怕要命丧于此,连忙启动了擂台上的阵法。 苏贯晴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法阵,拦下了这一箭。然而,这一箭击碎法阵之后,击中了他。 他虽然只受了这一箭的余劲,还是受了重伤。他鲜血狂喷,倒飞出了擂台。 凌星渊见苏贯晴受伤,「啊」了一声,目露担忧之色。 而吕萦思这边,他又射出了数箭,与苏贯晴的剑光抵消。 「五十二号扶桑派吕萦思,胜!」 吕萦思看着台下的苏贯晴,嘴角浮起胜利者的笑容,「我赢了。」 苏贯晴勉强支撑起身子,抹去嘴边的鲜血。他的眼神,犹如负伤的勐兽,「我今天输了,但我以后不会输。」 门派大比举行了三天,以这一场最为精彩。虽然胜负已分,但众人还在回味着刚才的一招一式。 吕萦思下了擂台,想要向凌星渊走去。 第129页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如此盛会,我焉能不来。」 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得魔唱声声,忽远忽近,如鬼似魅—— 「万魔之主,众恶之宰。 杀僧灭佛,毁道坏法。 奉我者生,不奉者死。」 远处飘来一片黑云,黑云之上,黑旗林立,甲冑鲜明,魔兵魔将簇拥着一人——魔主诸渊。 魔主诸渊,竟然亲来沧海派了! 众人心中既惊且惧,有那修为低的,竟是看了诸渊一眼,便口吐鲜血。 林雨石听到外面的声音,从紫石宫中走了出来。他虽知自己不是诸渊的对手,面上却毫无惧色,「不知魔主率众前来,所为何事?」 不过,他的心中却十分焦虑,因为五大仙门的精英弟子,今日都在沧海派,而这些弟子,是仙门的未来。若是此时与魔族起了冲突,魔族于此大开杀戒,恐怕五大仙门从此都要一蹶不振了。 素水站在诸渊身旁,冷冷道:「交出射日弓与日月壶,饶尔等不死。」 听了他的话,众人一阵喧譁。 「魔族痴心妄想!」 「不可将神器交出!」 「我等宁死不屈!」 素水手一挥,一道黑芒射向声音最高的那一人。 那人受了素水一击,命丧当场。他修为不低,却连素水的一招都抵挡不了,可见这位魔族护法修为何等高深。 众人摄于素水之威,竟是一时噤声。 凌星渊站在人群之中,摸了一下手上的储物戒。五大神器之一的日月壶,便在他的储物戒之中。而且这件事,已经被魔族知道了。 吕萦思站在距离凌星渊不远的地方,他抬头看着天上的黑云,握紧了手上的射日弓。 第七十五章 林雨石冷了下脸, 「若是我不将日月壶和射日弓交出呢?」 素水的视线,在一张张修真者的面孔上扫过。他缓缓道:「那今日魔族便要血洗沧海派,在场之人一个不留。」 「好大的口气。」林雨石怒极, 背后长剑感应到主人的情绪, 飞出了剑鞘。 素水意味声长地说:「我的口气大不大, 你试一试便知道了。」 「看剑!」林雨石长剑在手,飞身向素水刺去。 然而, 素水并未出手,出手的是站在诸渊身边的另一个人。这个人穿着黑袍, 看不清面目。他沖向林雨石, 黑袍之下,闪过一道剑光。 林雨石只与这人过了一招, 就落在了地上。他咽下喉中腥甜, 「你……到底是什么人?」 只一招,就让他受伤。此人修为, 不在魔族四大护法之下。魔族之中,何时出了这样的高手。 黑袍人不言不语,回到了诸渊的身边。 林雨石想了想,问:「你莫非就是修罗教教主碧无情?」 地位在诸渊之下, 修为在四大护法之上, 魔族之中, 只有碧无情了。不过,若此人是碧无情,又为何要身穿黑袍, 遮掩身份。 碧无情从诸渊的身后走出,「我才是修罗教教主碧无情。」 林雨石看着黑袍人说:「他到底是何人?」 碧无情神色古怪,「他?他的身份,可不得了。你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大吃一惊。」 林雨石听了碧无情的话,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莫非是有修真者叛出仙门,投向了魔族,否则魔族怎么会凭空多出这么一个高手。可是以此人的修为,在仙门中地位绝对不低,为何要背叛呢? 苏贯晴勉力站了起来,扬声道:「师父,此人既是魔族,那他的话便不可尽信。」 碧无情低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林雨石暗道一声煳涂,自己居然听了魔族的妖言,便心生动摇。 素水看向吕萦思,「扶桑少主,你可愿将射日弓献给吾主?吾主可庇护你扶桑派满门。」 吕萦思扬眉道:「你可愿一试射日弓之威?你要是不死,我便将射日弓给你。」 若只有射日弓,素水倒是敢试上一试,但他知道吕萦思不仅有射日弓,还有射日箭,便是天上的太阳,也能射下来。他劝道:「扶桑少主,我主出世,乃是天命所归,到时便是魔洗天下。你这时助我魔族,便是有功,又何必螳臂当车。」 吕萦思朗声道:「天命?我不信魔洗天下,便是天命。」 素水知道劝不得吕萦思,又看向凌星渊,「我知道,日月壶就在你身上。你呢,你可愿将日月壶献出?」 「不愿。」凌星渊掷地有声道。 素水嘆道:「何其愚蠢。」 凌星渊知道魔族马上就要动手,他身影一闪,出现在吕萦思的身边。他抓住了吕萦思的胳膊,「走!」 吕萦思心领神会,运起全身功力,向前飞去。 转瞬间,两人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素水喝道:「追!」 他们的目的是神器,并不是为了屠杀仙门弟子。只要魔主解封,杀死这些仙门弟子,就像踩死几只蚂蚁那样容易,不必急于一时。 黑云飘动,载着无数魔族,向凌星渊与吕萦思逃跑的方向追去。 …… 很快,凌星渊和吕萦思就被魔族追上了。 素水问:「我最后再问一次,你们可愿交出日月壶与射日弓?」 凌星渊虽知死劫在前,仍然笑道:「不必问了,我的答应永远是一样的。」 第130页 吕萦思看了凌星渊一眼,说:「我的答案,也是一样的。」 素水沉下了脸,「冥顽不灵。」 凌星渊与吕萦思紧紧握着对方的手,面对着魔族大军。他们和魔族大军相比,就像蚍蜉和大树一样,但两人的脸上都不见惧色。 吕萦思心想,能和凌星渊死在一处,有什么好怕的呢。黄泉路上,两人同行,难道不是一桩美事吗。 碧无情从魔族中走出,站在了诸渊的对面。 素水皱眉道:「碧无情,你要做什么?」 碧无情背对着凌星渊和吕萦思,说:「你们两个,快走吧,我撑不了多久。」 「多谢。」凌星渊拉着吕萦思就走。 此时此刻,他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没有时间同碧无情说。他知道让碧无情一个人留下,碧无情会受伤,但是碧无情跟他说过,魔主不会杀碧无情。而他与吕萦思若是不走,不仅会丢了性命,神器也保不住。在大义面前,他只能将私情先放在一边。 素水厉声道:「碧无情,你要背叛魔族吗?」 碧无情笑道:「魔族行事,但凭本心,我只是随心而动,怎么能说是背叛呢。」 诸渊开口道:「碧无情,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吗?」 「你空荡的内心之中,怎么会对人留情呢。你屡次放过我,不过是因为我对你有用罢了。」碧无情低声道。 诸渊冷然道:「忘尘,动手。」 黑袍人拔剑在手,闪身出现在了碧无情面前。 碧无情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绝不可小觑的对手。他神情肃然,袖中飞出万千剑影。 然而这些剑影一碰到黑袍人的剑气,便纷纷破碎。 黑袍人简简单单挥出了一剑,不过这一剑看似简单,却又暗含剑中至理,去繁就简,返璞归真。 修真界剑者万千,但能挥出这么一剑的,恐怕只有一人。 碧无情看到这一剑,瞳孔紧缩。他向后急退,然而袖子还是被割断,露出一把半透明的剑来。 大部分的魔族中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柄剑——碧无情的成名兵器,无影无形剑。 黑袍人又挥出了几剑,他的剑说不上快,也说不上凌厉,但就是让人觉得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碧无情身形鬼魅,他仿佛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缕黑烟,在剑招之中飘荡。随着他的举手投足,无数剑影向黑袍人飞去。 黑袍人身上的长袍,被剑影割开道道裂痕。他不管不顾,兀自挥剑。 一招一招又一招,碧无情的动作越来越慢了。黑袍人的剑招,封住了他的前路与后路。 黑袍人使出了这套剑法的最后一招,一剑刺向了碧无情的胸膛。这一剑,妙到巅峰。 碧无情抓住了黑袍人的剑,然而那柄剑还是穿过了他的胸口。他感觉心口一痛,内心竟有几分茫然。 他看着自己的血顺着剑身流下,「没想到,竟然又败在了你手上。」 他有些遗憾,他这般壮烈的场景,竟然没有让凌星渊看到。不过他转念一想,凌星渊没有看到也好,这样就不会伤心了。凌星渊,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黑袍人拔出了剑。 碧无情倒在了地上。 魔族从碧无情的身边路过,继续去追吕萦思和凌星渊。 不可一世的修罗教教主,躺在地上,满身血迹和灰烬。 朦胧中,他似乎看到了凌星渊的身影,但他知道,凌星渊已经走了,眼前出现的,不过是死前的幻象,但他还是对着幻影伸出了手…… …… 吕萦思和凌星渊,再次被魔族追上了。他们背后,是一面山壁。 素水喊道:「你们已无路可退了,束手就擒吧!」 凌星渊看到魔族之中,并没有碧无情的身影,「碧无情呢?」 素水狰狞一笑,「他已经死了。」 凌星渊神色一震,「怎么会,他跟我说……」 诸渊接过了凌星渊的话,「他跟你说,我不会杀他。我确实说过这样的话,所以,不是我动的手。」 凌星渊问:「是谁杀了他?」 诸渊拍了拍身边黑袍人的肩膀,「是我的这位爱将。」 凌星渊肃然道:「既然碧无情是为我而死,你杀了碧无情,那么你就为碧无情偿命吧。」 素水嗤笑道:「你今日面对魔族大军,自己能否保命都不一定,还想要杀人。」 凌星渊看向黑袍人,「是的,我今日杀不了你,但以后未必。」 黑袍人没有反应,仿佛他不是一个活人,而是泥塑木偶。 素水带着几名魔族,一步步走向了凌星渊和吕萦思。他面上带着残忍的笑容,如同在戏弄陷阱里的猎物。 面对魔族的逼近,凌星渊高声道:「玉真仙人与我语,紫府仙门为我开。」 他话音刚落,山壁之上,竟然出现一道门来。 他拉着吕萦思,就跳进了门内。 素水犹豫片刻,对玄雷说:「你带人去追。」 门内有什么,谁也不知道;能否出来,也没人知道。所以,他不会亲身犯险,也不会让魔主进去。 玄雷虽然跟素水一样是魔族护法,但是素水还是魔主的副手,地位比他高。素水的命令,他只得听从。他带着一队魔族,也进入了门内。 然而他进入门内之后,却并没有看到凌星渊和吕萦思,甚至连和他一起进来的魔族,都不见了踪影。 第131页 此处其实是一处洞府,名为「紫府仙宫」。洞府的主人已经飞升成仙,号为「玉真仙人」。他在洞府中留下了他的丹药、法宝和秘籍等等,等待有缘人。 紫府仙宫的剧情,本应该出现在小说快要完结的时候。但是凌星渊需要逃到一个魔族追不到的地方,他一时之间,只想到了紫府仙宫。 在原来的剧情中,崑崙派掌门谢景明得到了一块石板,石板正面写着「玉真仙人与我语,紫府仙门为我开」,背面则是前往紫府仙宫的地图。他于是召集五大仙门的弟子,让他们前往紫府仙宫歷练。已被逐出崑崙派的男主,便混在仙门弟子之中,进入了紫府仙宫,还获得了莫大的机缘。 第七十六章 进入紫府仙宫之时, 两人若不身体相接,便会被传送到不同的地方。所以,魔族都被传送到了各处, 而手拉手的吕萦思和凌星渊, 被传送到了一处。 凌星渊在一阵眩晕之后, 发现自己和吕萦思已经身处紫府仙宫之中了。 两人落在一处花园之内,琪花瑶草, 玉树琼枝,碧池之中冒着淡白轻雾, 触目皆是美不胜收之景。 吕萦思看向四周, 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本以为自己和凌星渊陷入死局,没想到看似不起眼的山壁之中, 竟然藏着这样一处洞天福地, 让他和凌星渊死里逃生。 「这里是紫府仙宫,是一位仙人飞升之前的洞府。我偶然之间, 曾见过一块石板,上面绘有通往此处的地图,以及打开洞府的咒语。」凌星渊这一番话,半真半假。 吕萦思抓住了凌星渊话中的关键, 「既然是仙人洞府, 那么洞府之中, 多半有这位仙人的遗泽。」 凌星渊点了点头,「是的,说不定我们二人在此都能有收穫。」 两人随便选了一条路, 向前走去。然而他们走了好一会,都没有走出这个花园。 吕萦思数次路过同一座石桥之后,皱起了眉,「我们走了许久,似乎是在原地打转,见到的都是一样的景致。」 凌星渊将身边的每一样事物都仔细看了一会,说:「这里的每一样东西,摆放并不止是为了美观,还暗含着某种规律。」 他虽然对此并没有研究,但也看出了这些事物之中暗含的玄妙之力。就是这股力量,阻碍着他们走出这个花园。 吕萦思看了周围景物许久,又往各个方向走了走,说:「我懂了!」 凌星渊问:「你懂什么了?」 吕萦思手中掐算,「这里的事物,暗合伏羲八卦,乃是一处阵法。若是不能破阵,到死也走不出去。」 凌星渊又问:「要如何破阵呢?」 「伏羲八卦,又叫做先天八卦。现在世人多研习的是后天八卦,不过父王让我修习的刚好是先天八卦。只要算出阵眼,将阵眼破了,我们就能出去。」吕萦思一边演算,一边向前走去,「你跟着我走。」 凌星渊看着吕萦思脚下步伐,跟着他走。 两人走着走着,眼前景物一新,来到一片树林之中。树林中间,有一块空地,空地中是一座喷泉,喷泉中间是一只石雕的有翼老虎,做扑跃状,活灵活现,口中喷出水来。 吕萦思眼睛一亮,说:「此处就是就是阵眼了,将这里毁坏,我们就能出去了。」 凌星渊拔出星沉剑,一剑向喷泉噼去。 石雕老虎受了一剑,身上石头剥落,竟从喷泉上跳了下来。它对着闯入者张开血盆大口,怒吼一声,声振林樾。 凌星渊奇道:「竟是个活物。」 他手中长剑不停,连环剑招向有翼老虎攻去。 吕萦思虽知道凌星渊修为高深,但心中还是不免担心,「星渊小心。」 他张弓射箭,数道金光射向有翼老虎。 有翼老虎振了振翅膀,飞上了天空,躲过两人的攻击。它张开嘴,数个光球从它口中飞出,飞向凌星渊和吕萦思。 凌星渊笑道:「你这翅膀,居然不是摆设。」 他也飞上了天空,直接骑在了有翼老虎的身上。 有翼老虎在空中飞来飞去,却无法将凌星渊甩下去,于是连连怒吼。 凌星渊戏耍了这有翼老虎一阵,然后一剑将它的头砍下,随即他离开老虎身上,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他姿态优美,让吕萦思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有翼老虎的头被砍下之后,变回了石雕,掉在了地上。这一座精美的雕像,就此身首分离。而喷泉之上,原来摆放这尊石雕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法阵。 吕萦思看着法阵说:「此处想必就是出口了。」 凌星渊又拉住了吕萦思的手,他咳嗽一声,说:「这里为了防止我们二人分散。」 吕萦思看向他们二人交握的手,「原来是这样。」 他握着凌星渊的手,心中便觉得一片柔软。他心想,这样纤细的手,居然能使出那样的剑招。 两人走入了法阵之中,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 等凌星渊与吕萦思回过神来,已是身处一座宫殿之前了。这座宫殿云雾缭绕,美轮美奂,不似现实中的建筑,好似一幅丹青圣手所绘的画卷。 凌星渊惊喜道:「这里就是正殿了!」 他本以为还要穿过几个法阵才能找到正殿,没想到穿过第一个法阵,就找到了这个地方。他的运气,着实不错。 第132页 两人走到宫殿之前,宫殿前的两幅盔甲就动了。这两幅盔甲,都是玉真仙人炼制的用来守护宫殿的傀儡,一人是金甲神将,另一人是银甲神将。 两名神将齐声道:「何人擅闯紫府仙宫!」 凌星渊对吕萦思说:「我们一人对付一个。」 吕萦思点头道:「好。」 凌星渊对上了金甲神将,吕萦思对上了银甲神将。 凌星渊与金甲神将过了几招,心中暗惊。那金甲神将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星沉剑这样的神兵利器,竟然只能在金甲神将身上留下浅浅的痕迹,无法真正伤到它。 那边吕萦思对着银甲神将射了几箭,竟也无法损伤。他心念电转,说:「此处是大能飞升之前的洞府,这傀儡只可能是用凡间的材料制成,而我手中的射日弓乃是神器,却不能伤到它,这其中一定有古怪。」 凌星渊深信,这世间绝无完美无瑕之物。不过他试遍金甲神将全身,竟没有找出破绽。他略作思索,说:「玉真仙人擅长阵法,说不定我们已在阵法之中了。」 吕萦思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四周,没有看出什么名堂。他与银甲神将打了好几个时辰,一时不察,让银甲神将手中的长柄刀划过手臂,顿时流出血来。 凌星渊见吕萦思受伤,一时心急,脑中灵光一闪,竟有了个办法。他念了句咒语,地上地刺涌出,将附近的地面都破坏了。 地面被破坏之后,吕萦思一箭便将银甲神将射了个对穿。他「咦」了一声,「原来阵法在地下,若不是你聪明,我恐怕傻乎乎同傀儡打上几天,都无法奈何它。」 他又射出几箭,将银甲神将钉在了墙上。 银甲神将挣扎了一会,却无法逃脱禁锢,渐渐不动了。 这边凌星渊先砍下了金甲神将的一只手,然后他又砍下了金甲神将的另一只手和双腿。 金甲神将失了四肢,不能动弹。 最后,凌星渊削下了金甲神将的头。 金甲神将的头盔掉下,骨碌碌地在地上转动。而盔甲之内,竟是空空如也。 解决完金甲神将之后,凌星渊走到吕萦思身边,「你受伤了。」 吕萦思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小伤而已。」 凌星渊施了个治癒的法术,然而吕萦思手臂上的伤口却不见癒合。他皱眉道:「怎么会这样?」 吕萦思心中疑惑,不过他看伤口不深,没有放在心上,「暂且包扎起来吧。」 凌星渊从储物戒中拿出伤药,涂在了吕萦思的伤口上,然后又用一条手帕包扎。 吕萦思摸了一下手臂上用手帕扎成的蝴蝶结,微微一笑。 …… 两人推开门,进入了宫殿。 宫殿之中,亦是无物不精緻,无处不奢美。许多价值连城的珍宝,若是落入凡间,肯定是要被人珍之重之的,而在这里,只是一件普通的摆设。 宫殿中不像其他仙家宫殿一样供奉着三清祖师,而是挂着一幅画像。画中人容颜俊美,气质出尘,衣袂飘飘,长身玉立于云端。 凌星渊走到画像之前,「此人想必就是紫府仙宫的主人——玉真仙人。」 吕萦思也走到了画像之前,对着这位前辈恭恭敬敬鞠了一躬。他抬起头,发现画中人眨了眨眼睛。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不禁揉了揉眼睛。 然而下一刻,画中人开口道——「何为道?」 他并不是真正的玉真仙人,只是玉真仙人留在画中的一缕神识。只要有人进入宫殿之中,他便会向人发问。 吕萦思看了凌星渊一眼,对画中人说:「我的道,是守护重要的人。」 画中人问:「若是此人死了,你的道,何以为继呢?」 吕萦思光是想像一下凌星渊会死,便觉得心痛难忍。他低声道:「若是他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了。」 画中人看向了凌星渊,「你的答案呢?」 凌星渊看着画中人说:「自我来到此世,我的道,便已註定。守护天下苍生,便是我的道。」 画中人嘆息道:「你的道,十分难行,你可有一路走下去的信心?」 凌星渊肃然道:「这条路我已经走上去,无法回头了。」 画像自动掉了下来,露出隐藏在后面的一面镜子。这面镜子上面雕刻龙凤,栩栩如生,凤首叼着一颗红宝石,龙首叼着一颗绿宝石。此镜便是紫府仙宫之中最为珍贵的一件法宝——龙凤阴阳镜。 第七十七章 「少主, 少主。」 吕萦思听到唿唤,睁开了眼睛。他环顾四周,这个地方他十分熟悉, 是他在扶桑派中的房间。而他的两名婢女——露红和烟绿, 就站在他的面前。 露红手里拿着喜服, 烟绿手里拿着靴子。 烟绿说:「少主,你可醒来了,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吕萦思疑惑地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露红说:「今天是少主和凌公子合籍大典的日子,过了今天, 少主和凌公子就是道侣了。」 吕萦思又惊又喜, 「什么?」 「少主快换上衣服,可别误了吉时。」露红给吕萦思穿上喜服。 烟绿也给吕萦思穿上了靴子, 「少主莫不是高兴坏了, 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也忘了。」 「是吗,我竟不记得了。」吕萦思偏过头, 看到旁边的台子上有一面镜子,镜中映出他的脸来。不知为何,他竟觉得镜中的自己有几分陌生。 第133页 衣服换好之后,烟绿捧来了镜子。 吕萦思看向镜中已换好喜服的自己, 没了之前的陌生感。他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于是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 露红笑道:「少主真是丰神俊朗, 凌公子见了少主,一定会更喜欢少主的。」 吕萦思听了露红的话,脸上笑意更深。 他出了房间, 看到僕役们也换上了喜庆的红衣。 扶桑派中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一路上吹吹打打,吕萦思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来到了太帝宫中。 太帝宫中,吕阳羽和谢景明坐在三清像前,都面带笑容。 一个穿着和吕萦思一样喜服的人,站在两人面前。 吕萦思看到这个人,心中便生出无限欢喜,脚下也加快了脚步。他走到红衣人身边,看向了这个人。 今日的凌星渊,比平时还要美,面若桃花,含情脉脉。 吕萦思握住了凌星渊的手,「星渊。」 凌星渊也回握住吕萦思,「萦思。」 两人穿着一样的衣服,一人绝丽,一人俊美,看上去倒像是一对璧人。 吕萦思痴痴地看着林星渊,「这是真的吗?今日你我二人就要结为道侣,我怎么感觉像做梦一样。」 凌星渊微笑道:「自然是真的,你我两情相悦,于是禀明了你父亲和谢掌门,得到允许之后,便挑了个好日子,举行合籍大典。」 吕萦思将掌中縴手握得更紧,「我前世一定是个大善人。」 凌星渊眨了眨眼睛,问:「怎么这么说?」 吕萦思忍不住拿起凌星渊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亲,「若不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怎么今生能同你结为道侣呢。」 凌星渊面色微红,低下了头。 「吉时到——」 凌星渊接过一盏茶,递给了吕阳羽。 吕阳羽喝了茶之后,对着凌星渊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他又对吕萦思说:「你们二人合籍之后,你可要好好待星渊,不可辜负了他。」 「是。」吕萦思满面笑容。 吕萦思也接过了一盏茶,递给了谢景明。 谢景明喝了口茶,说:「愿你们二人琴瑟和谐,永结同心。」 吕萦思和凌星渊齐声道:「多谢谢掌门。」 司仪朗声道:「崑崙派凌星渊,良金美玉,淑质英才;扶桑派吕萦思,怀质抱真,如珪如璋。今二人在天道见证下,结为道侣,从此命运相系,休戚与共。」 念完之后,他拿出了一份婚书。这份婚书以玉制成,他刚才说的话,就刻在婚书之上。 凌星渊走上前去,在婚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他落笔之后,名字上有一道金光闪过。 吕萦思走到凌星渊的身边,正要也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不同意!」 一名白衣人,走入了太帝宫。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这名白衣人。 凌星渊转过头,惊唿道:「师父!」 吕萦思面露诧异之色,「白师叔?」 白忘寒冷冷道:「我不同意这桩婚事。」 吕萦思问:「您为何不同意我与星渊的婚事?」 白忘寒没有回答吕萦思的问题,眼睛直直地看向了凌星渊,「跟我走。」 吕萦思怒道:「虽然你是星渊的师父,但你也不能打搅我与星渊的合籍大典。」 「我既然是他的师父,就如同他的父亲,我不同意这桩婚事,这桩婚事就不作数。」白忘寒上前拉住了凌星渊的手。 凌星渊看着自己被白忘寒拉住的手,「师父……」 吕萦思厉声道:「白师叔,我敬你是星渊的师父,但你若执意如此,我只能对你不客气了。」 白忘寒冷哼一声,雪鸿剑在手。 吕萦思眼眸一凛,拿出射日弓。 凌星渊看两人就要动起手来,高声道:「不要!」 两人停了手,都看向了凌星渊。 凌星渊从白忘寒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咬了咬嘴唇,「师父,今日是我与萦思的合籍大典,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白忘寒嘴唇动了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如何祝福,怎能祝福。 凌星渊垂眸道:「若是得不到师父的祝福,我于心难安。」 「我……」白忘寒说不下去。 他勐然转身,离开了太帝宫这个伤心的地方。 凌星渊看着白忘寒的背影,神情有些忧伤。 吕萦思抱住凌星渊,「你师父他,或许是捨不得你。等时间长了,他会明白的。」 「但愿如此吧。」凌星渊勉强笑了一下。 白忘寒离开后,被打断的合籍大典继续举行。 吕萦思在婚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后,婚书金光大放。他能感觉到,他和凌星渊身上似乎有了某种联繫。从此,他和凌星渊就是道侣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修真者若是结成道侣,便不会离婚,因为合籍是由天道见证,若是离婚,就会元气大伤。所以,除了两人反成丑雠这种情况外,轻易不会离婚。 众人涌上前来,向二人道贺。 两人喝了几杯酒之后,便託词不胜酒力,进了婚房。 婚房中触目都是红色,到处挂着红色的丝绸,贴着红色的喜字,顶上还挂着几盏红色的宫灯,一派喜气洋洋之色。 第134页 凌星渊在床边坐下,他因为酒意面上飞红,更显动人。 吕萦思怔怔地看着凌星渊,一时竟不敢靠近。 凌星渊笑着问:「你怎么不过来啊?」 吕萦思轻声道:「我怕我一走过去,梦就醒了。」 「不是梦。」凌星渊站了起来,走到吕萦思身边,然后拉着他走到床边。 两人在床边坐下,彼此的眼睛都看着对方。 吕萦思看着凌星渊的眼睛里,自己小小的影子,「我好快活,便是下一刻死了也甘愿了。」 「说什么胡话呢。」凌星渊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吕萦思的额头,「你我既然结为道侣,自然是岁岁年年,长相厮守。」 吕萦思问:「我能亲亲你吗?」 凌星渊失笑道:「这种问题,你不用问我。」 吕萦思靠近凌星渊,吻住了他。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凌星渊的口中是甜的。 过了许久,这一吻才结束。 凌星渊嘴唇红润,「该饮交杯酒了。」 吕萦思取过一旁的酒壶,倒了两杯酒,将一杯递给了凌星渊。 两人先是碰了一下杯,然后挽着手,喝了一小口杯中酒。接着,他们又喝了一口对方杯中的酒。最后,两人互换了酒杯,将酒饮尽,这交杯酒才算是喝完了。 吕萦思放下酒杯,解开了床帘上的绳子。 床帘落下,遮住床中的一切。 被翻红浪,春宵苦短。 …… 次日,吕萦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怀中抱着凌星渊。 他想起昨晚发生的事,脸色一红。他初尝云雨之事,方知人间有这样的极乐。 凌星渊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吕萦思笑着说:「你醒了。」 凌星渊红透了脸,将脸埋进吕萦思的胸膛,不敢看他。 吕萦思看凌星渊这个样子,又是一阵情动,「星渊,我想……」 凌星渊吃惊道:「你怎么又……昨天不是……」 吕萦思翻身,压在凌星渊身上,「我想要与你天天做这种事。」 「你……」凌星渊推了推吕萦思,没有推动。 吕萦思问:「你难道不喜欢吗?」 凌星渊吞吞吐吐道:「也……不是……不喜欢,只是……」 吕萦思又问:「只是什么?」 凌星渊有些害羞,「现在是白天,怎么能做这种事。」 晚上什么也看不见,若是白天,岂不是看个清清楚楚。 「我们在房中做,别人又看不到。」吕萦思将额头贴在凌星渊的额头上。 他就是想仔细看看凌星渊,凌星渊的每一个声音、表情和反应,他都要记住。想到这样的凌星渊,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他就觉得欢喜无比。 这是他的凌星渊。 他也是属于凌星渊的。 凌星渊也有些情动,便默许了吕萦思的所作所为。 两人颠鸾倒凤,柔情蜜意无限。 吕萦思与凌星渊结为道侣不久之后,吕阳羽便将扶桑派掌门之位,传给了吕萦思。 后来,凌星渊也成为了崑崙派掌门。 两人感情笃好,是修真界的佳话。 年年岁岁,长相厮守。 第七十八章 一日, 吕萦思与凌星渊饮茶。 茶是上好的碧螺春,碧绿清澈,香气袭人。 吕萦思嘆了口气, 将手覆盖在凌星渊的手背上。 凌星渊不知吕萦思为何嘆气, 问道:「你怎么了?」 吕萦思看着凌星渊说:「与你在一起的这几百年, 是我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多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继续下去。」 修真无岁月, 哪怕过了几百年,凌星渊的相貌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依旧是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只是气质更沉稳了一些。 「我亦如是。」凌星渊回握住吕萦思的手。 吕萦思略微低头,看向了桌上的茶杯, 「这杯茶喝完之后, 我有话要同你说。」 凌星渊满脸疑惑,「什么话, 现在不能说吗?」 吕萦思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凌星渊不再问了,慢悠悠地饮茶。 两人相对而坐, 四周是草木葱茏, 流水潺潺, 时有鸟雀发出几声啼啾。 一杯茶饮尽之后,吕萦思开口道:「要是这一切都是真的就好了。」 凌星渊诧异道:「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吕萦思靠近凌星渊,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我知道这是幻境,你也是我的幻觉,但我对你的心,从来不假。」 他说出这句话之后,眼前的一切纷纷破碎。 …… 与此同时,凌星渊也身处幻境之中。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窄小的床上。蓝色条纹的床单、枕头和被子,一切都那么熟悉。旁边的墙壁上,还贴着一张游戏人物的海报。 这是他在大学里的宿舍,而他,是一名大学三年级的学生。 「星渊,一起去吃早餐吗?」 凌星渊转过头,看见了自己的舍友单浩轩,同时也是自己在大学里最好的朋友。 单浩轩长相俊美,成绩优异,是大学里的风云人物。此刻他站在凌星渊的床前,俯视着凌星渊。 凌星渊的身体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来,像是某种从巢穴里探出头的动物。 第135页 单浩轩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凌星渊的头髮。 凌星渊掀开被子,「好啊,你等等。」 他下了床,身上只穿着t恤和内裤,两条腿又细又长,白得发光。 单浩轩看着凌星渊的腿,直到他穿上牛仔裤,才移开了视线。 宿舍门的背面,挂着一面镜子。 凌星渊穿好衣服之后,看了一眼镜子的自己。镜中的他,好像是他,又好像不是他。 单浩轩走近了凌星渊,他的面容也出现在了镜中。 凌星渊这才回过神来,他洗漱了一番,跟单浩轩走出了宿舍。 里人来人往,透着青春与活力。道路的两旁栽种着高大的梧桐,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凌星渊对着眼前的场景,发了一会呆。这是他看惯了的风景,但他总觉得好像隔着一层。 单浩轩的手在凌星渊的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凌星渊强笑道:「没什么。」 单浩轩正色道:「要是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一定跟我说,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既然是朋友,你有什么,我都愿意为你分担。」 凌星渊眨了眨眼睛,「可能昨天晚上没睡好吧。」 单浩轩想了想,说:「每天晚上我泡杯牛奶给你喝怎么样?听说这样可以有助睡眠。」 「这样太麻烦你了吧。」凌星渊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单浩轩微笑道:「关于你的事,永远不麻烦。」 两人在路上走着,因为他们容貌都十分出众,吸引了不少女生的目光。甚至有女生看着他们羞红了脸,窃窃私语。 单浩轩忽然开口道:「对了,思修课的期中作业,你写了吗?」。 凌星渊愣了一下,说:「我不记得了。」 单浩轩淡笑一下,说:「我已经替你写好了,发到你邮箱里了,你只要列印出来,交给老师就行了。」 「浩轩,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凌星渊拍了拍单浩轩的肩膀。 单浩轩看了一眼凌星渊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没有说话。 两人走到食堂前,进去了。他们上了电梯,去了顶层——这一层的菜价格比较高,但是味道也最好。 电梯打开之后,凌星渊便闻到了一股各种食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单浩轩对凌星渊说:「你去占个位子,我去打饭,你要吃什么?」 「嗯……我想吃酸汤金针肥牛。」凌星渊把自己的饭卡给了单浩轩。 单浩轩拿着自己和凌星渊的饭卡,去窗口打饭。 凌星渊穿过人群,找了个位子坐下。 过了一会,单浩轩端着一个盘子过来了。他把盘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把筷子、勺子、米饭和酸汤金针肥牛,都摆在了凌星渊的面前。 「谢谢。」凌星渊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金色的汤汁中,是肥牛和金针菇,上面撒着绿色的葱末和红色的辣椒。吃起来又酸又辣,令人胃口大开。 单浩轩给自己点的是一份糖醋里嵴,色泽金黄鲜艷,非常诱人。他在凌星渊的对面坐下,也吃了起来。 凌星渊吃着吃着,觉得对面的菜看起来也十分美味。他眼睛晶晶亮地问:「我能尝尝你的菜吗?」 单浩轩夹起一块糖醋里嵴,递到了凌星渊的唇边。 凌星渊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没有多想。他咽下糖醋里嵴之后,说:「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单浩轩笑了笑,舔了一下刚才餵过凌星渊的筷子。他喉结动了一下,感觉口中的唾沫正在大量分泌。 吃完饭之后,两人打算回宿舍。 然而在回去的路上,一个女生跑了过来。她低着头,把一盒巧克力递到凌星渊眼前,「凌师兄,我喜欢你,让我做你女朋友好吗?」 单浩轩听了这句话,沉下了脸。 凌星渊看着面前的女生,死活想不起她是谁,「对不起,我不能答应。」 女生被凌星渊拒绝,没有伤心。她知道像凌星渊这样优秀的人,答应她的机率很小,但她还是想把这份喜欢的心情传递给他。她把巧克力往凌星渊怀里一塞,跑开了。 凌星渊看了一眼巧克力,是他喜欢的榛仁口味。 单浩轩垂下眼眸,「刚才那个女的,长得真普通。」 「这样说别人,太不礼貌了。」凌星渊顿了顿,「我觉得她长得挺可爱的。」 「你觉得她可爱,怎么不答应她。」单浩轩的语气有些沖。 凌星渊看向单浩轩,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我不喜欢她,当然不能答应她,否则就是耽误了她。」 单浩轩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抱歉,我可能心情不太好。」 「没关系。」凌星渊没有在意。 单浩轩仿佛漫不经心地问:「星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 凌星渊答:「合得来就行。」 单浩轩意味深长地说:「你这个要求听起来很简单,其实很难。」 「是的,所以我才没有女朋友。」凌星渊耸了耸肩。 单浩轩看了看四周,很多人看着他们,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他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他拉着凌星渊,去了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这个地方十分僻静,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没有其他的人。 两人走到了小树林中央,停下了脚步。 第136页 一时间,他们都没有开口说话,只看着对方。 凌星渊忍不住问道:「你要和我说什么?」 单浩轩靠近了凌星渊,他凑得极近,脸几乎要贴上凌星渊的脸。 凌星渊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是单浩轩又前进了一步。 一人退,一人进,直到凌星渊的后背靠上了树干。 单浩轩的手撑在树上,凌星渊就这么被他禁锢在怀里。 凌星渊偏过头,不敢看单浩轩,「你今天好奇怪,有点不像你。」 单浩轩注视着凌星渊,「因为我不想再忍下去了,不想再伪装成你的朋友。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朋友。」 「你不把我当成朋友,那你把我当成什么?」凌星渊的唿吸有些急促。 「当成……」单浩轩亲了过去。 凌星渊用手遮住了嘴唇,于是单浩轩只亲到了他的手背。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沉浸在巨大的震惊里,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单浩轩的嘴唇离开了凌星渊的手背,他沉声道:「我喜欢你……我爱你。」 凌星渊更加吃惊了——单浩轩,居然对他表白了? 单浩轩握住了凌星渊的手,「我知道,你现在不可能答应我,但是我希望你能认真地考虑一下。我敢保证,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不会有人比我对你更好。」 凌星渊问:「你……真的是单浩轩吗?」 单浩轩想过凌星渊的反应,但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反应,「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凌星渊看向周围,「这里真的是我的大学吗?」 虽然不知道凌星渊为什么这么问,但单浩轩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当然是单浩轩,这里就是我们的学校。」 然而,凌星渊仿佛没有听到单浩轩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说:「其实,一切都是假的吧。」 说完之后,他眼前的幻境便破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楚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九章 当凌星渊再次睁开眼睛, 他已经回到了宫殿之中。他这才想起之前的事——那副画掉下来之后,龙凤阴阳镜便发出了一阵光芒,将他和吕萦思摄入了镜中。 想到吕萦思, 他转头看向了那人。 吕萦思还在幻境之中, 他面上带着笑容, 仿佛沉湎于什么喜悦之事。 凌星渊便打坐起来,等吕萦思醒来。 经过幻境的考验, 他的修为又更进一步了,不仅突破了化神期, 还一跃到了化神后期。这龙凤阴阳镜, 着实是个宝贝。不过,龙凤阴阳镜对于心境的要求极高, 若是看不破幻境, 那么就可能一辈子都出不来。虽然通过龙凤阴阳镜的幻境试炼,可以极大地提升修为, 但是风险也极高。 此刻吕萦思还没有醒来,但他对吕萦思有信心。吕萦思的路还很长,不会在此止步。 过了一会,吕萦思果然睁开了眼睛。他神色很是古怪, 又喜又忧。 凌星渊站了起来, 「你醒了。」 吕萦思怔怔地看着凌星渊, 虽然知道幻境中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幻觉,但与凌星渊相伴几百年的记忆, 还是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之中。不过,这记忆的囚笼,只困住了他一个人,而他面前的这个人,无知无觉。 凌星渊见吕萦思神色怪异,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吕萦思强笑了一下,「你在幻境中遇到了什么?」 凌星渊想起幻境中的种种,就觉得头大。他咳嗽一声,说:「这个……你呢,你在幻境中遇到了何事?我见你笑容满面,想必是美事吧。」 吕萦思脸色一红,「确实是……美事。」 凌星渊笑道:「是怎样的美事?说出来与我分享一下。」 「我们现在还在紫府仙宫之中,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再说给你听吧。」吕萦思心想,若是以后他真能与凌星渊结为道侣,再将幻境中的事说给凌星渊听。此刻说出来,凌星渊说不定会羞恼。 「对了,还有魔族也进入了紫府仙宫,不知他们怎么样了。」凌星渊一挥手,龙凤阴阳镜上便现出了魔族的身影。 不用凌星渊与吕萦思出手,许多魔族就已葬身在了紫府仙宫的机关与阵法之下。不过,仍有几个实力强悍的魔族倖存,其中,便有魔族护法——玄雷。 吕萦思看着玄雷说:「此人是我修真界大敌,我派中有数名弟子,就是死于此人之手。」 凌星渊想了想,说:「不如借紫府仙宫地利之便,将他除去,否则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若是他逃出了紫府仙宫,恐怕还要残害更多的修真者。」 吕萦思点头道:「你说的是,不过要如何除去他呢?」 凌星渊凑到吕萦思耳边,将方法细细道来。 吕萦思感觉到耳边凌星渊的唿吸,耳朵立马红了。凌星渊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胡乱点头。 凌星渊不知吕萦思的心绪,说:「既然你也同意,我们就这么办吧。」 …… 玄雷从一头狮子身上抽出了自己的长戟,鲜血溅在了他的脸上,更显狰狞。他心中有些烦躁,不知过了多少个传送阵,但他还是没有看到吕萦思和凌星渊的踪影,反而要面对层不出穷的灵兽。 第137页 解决完狮子之后,他又踏上了传送阵。 一阵眩晕之后,他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吕萦思。 吕萦思见了玄雷,转身即走。 「哪里走!」玄雷追了上去,他脸上带着快意的笑容,仿佛追逐猎物的猎人。 两人你追我赶,穿林越树。 玄雷挥舞长戟,一道雷光向吕萦思噼去。 吕萦思竭力避开雷光,可还是被擦中,吐出一口血来。他抹去嘴角鲜血,依旧向前飞去。 两人不知跑了多久,吕萦思停下了脚步。 玄雷也停了下来,「鼠辈,终于敢和我一战了吗?」 吕萦思指了指地面,「你看你脚下。」 玄雷看向自己的脚下,地面不知何时变成了泥沙,而自己的双足,正陷入泥沙之中。他抬起头,「哼,你虽诱我入陷阱,但你也一样,身在陷阱之中了。」 这紫府仙宫之中,最厉害的阵法就是五行阵。玄雷与吕萦思所在的,就是五行阵之中的土阵。若是修为低者,一入土阵,就会被泥沙吞噬。而修为高深者,也会被影响行动,难以脱身。 吕萦思摇了摇头,「我与你,可不一样。」 突然,一条绳子向吕萦思飞来。 吕萦思抓住绳子,身体飞起。他从土阵里脱了身,落在了旁边。 凌星渊拿着绳子的另一端,从树上跳了下来。他将绳子递给了吕萦思,「还你。」 这绳子,就是当初前东王妃的婢女——张妙婧赠给吕萦思的「三千丈」。若只是一条普通的绳子,恐怕连土阵的屏障都穿不过,只能被挡在阵法之外。 吕萦思将三千丈收入了储物戒之中,拿出射日弓。 玄雷看到凌星渊出现,知道自己中了计。他怒道:「你们这些修真者,真是狡猾,可敢堂堂正正与我一战?」 凌星渊拔出星沉剑,「你修为比我们高,若是我们直面你,岂不是送羊入虎口。更何况,难道魔族对上修真者,也总是堂堂正正吗?死在魔族诡计之下的修真者,数不胜数。我们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玄雷怒气更甚,「好厉害的口舌,若是你落入我手中,我一定要把你的舌头给拔了。」 吕萦思听了玄雷的话,也怒了,「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他弯弓射箭,数道金光射向玄雷。 若是平时,玄雷肯定能躲过这几道金光,但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移动了极其细微的距离。他只能挥动长戟,将金光打掉。 吕萦思「啧」了一声,虽然他从幻境中出来之后,修为也有所提升,但与玄雷的差别依然很大,无法伤到玄雷。 凌星渊也运起星沉剑,剑气袭向玄雷。 玄雷手中长戟挥舞如罩,剑气竟是无法伤到他分毫。他哈哈大笑,「你们这些蝼蚁,是无法伤到我的。」 「哦,是吗。」吕萦思不服气,拿出了射日箭。 玄雷看到射日箭,感受到了其中蕴藏的巨大力量,瞳孔紧缩。 凌星渊按在了吕萦思的手,「他已是瓮中之鳖,任由我们宰割。射日箭用在这种地方,太可惜了。」 「你说的是。」吕萦思对凌星渊言听计从,将射日箭收回了储物戒中。 玄雷看吕萦思收起射日箭,松了口气。 便是魔主诸渊,恐怕都要在射日箭之下受伤,他实在没有从射日箭下逃生的把握。若是身边有其他魔族,还能抓一个用来挡箭,可他现在是孤身一人,还落入了陷阱。 凌星渊面色凝重,噼出了一剑——这一剑,与之前几剑都不同,超出了他本身的修为。当这一剑噼出的时候,整个紫府仙宫都似乎震动了一下。 这一剑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威力,是因为凌星渊催动了星沉剑上的五彩石之力。星沉剑上,冒出了五色光芒。 玄雷睁大了眼睛,「这是……」 原来魔族遍寻不获的另外半块五彩石,竟然在凌星渊身上。然而还未等他把「五彩石」这三个字说出口,他便被五色剑光给淹没了。 光芒消失之后,土阵之中,什么也没有。魔族护法玄雷,竟是被这一剑完全消灭了。谁也不能想到,这名杀死无数修真者的魔头,竟是死在了两名修为远不如他的修真者手中。 凌星渊因为催动神器之力,浑身真气一空。他身体晃了晃,就要倒下。 吕萦思连忙抱住了凌星渊,他握住了凌星渊的一只手,将身上的真气输给凌星渊。 凌星渊得了吕萦思的一些真气,才觉得身体没那么痛苦了。真气被抽空的痛苦,大概与凡人被抽空血液类似。他对吕萦思道了声谢,然后盘膝打坐。虽然吕萦思为他输送真气,解了他一时之苦,但还是他自己吸收天地灵气更好。因为自己修炼来的真气,更适合他的经脉。 吕萦思在凌星渊身边坐下,守着他。 大概过了一个昼夜,凌星渊才睁开了双目,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 吕萦思担忧地问:「你感觉好些了吗?」 凌星渊微笑道:「好多了。」 吕萦思沉默片刻,说:「我知道,你的身上有许多秘密,但我都不在乎。」 虽然玄雷没来得及将「五彩石」三个字说出口,但他也猜到了凌星渊身怀五彩石。只有五彩石,才会有那样的光泽,以及那样撼动天地的力量。而且,身为扶桑少主,他也听到过另外半块五彩石下落不明的消息。加上日月壶,凌星渊身上就有一件半的神器了。这名崑崙派弟子,竟是如此深藏不露。 第138页 「我知道,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凌星渊也是因为信任吕萦思,才会在他面前催动神器之力。否则,他会支开吕萦思,再解决玄雷。 「我这个时候离你很近,但我又觉得离你很远。」吕萦思眼中有迷茫。 凌星渊问:「我就在你身边,为什么你会觉得你离我很远?」 吕萦思低声道:「或许是因为你人在身边,心却离我很远。」 凌星渊眨了眨眼睛,「我与你同心同德,怎么会有『心远』之说呢。」 吕萦思却是不止想与凌星渊「同心同德」,更想与凌星渊「永结同心」。不过这份心思,难以与凌星渊言说。他换了个话题,「还有其他魔族,我们去一一解决吧。」 凌星渊起了身,「好。」 第八十章 吕萦思和凌星渊接下来对上的魔族, 叫做灰闪,是玄雷的副手。 灰闪在魔族之中,也是个厉害人物。不过, 他的实力, 远不如玄雷。所以, 凌星渊和吕萦思没用什么计谋,直接出现在了他面前。 灰闪见到二人, 残忍一笑,「好啊, 我到处找不到你们, 没想到你们自己出来了,受死吧!」 「死的是谁, 还不一定呢。」吕萦思手中射日弓射出数道金光。 灰闪没想到不过是一段时间不见, 两人的修为就大大提升了。他虽然竭力躲闪,还是被金光擦过脸颊, 流出血来。他抹去脸上的血,然后用舌头舔去手上的血迹。他心中又惊又怒,「你们竟敢伤我,我要把你们两个大卸八块!」 「话语若是不能实现, 便只是没有底气的狂言。」凌星渊闪身出现在灰闪面前, 一剑割向了他的脖子。 灰闪为了躲过这一剑, 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个滚。他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因为他的脖子上有一道血痕。若是凌星渊刚才那一剑更快一点,或者他躲得慢一点, 那么他此刻恐怕就是个死人了。他震惊道:「你竟然已是化神后期了,明明进入此地之前,你还是元婴后期。你怎么进境如此之快,这不可能!」 他本来以为他能解决面前两个人,但这一刻,他意识到了,被解决的,有可能是他。 「我,是你不能揣测的存在。」凌星渊转眼间,又出现在了灰闪面前,连环几剑,剑剑快如闪电。 灰闪左支右拙,身上多了数道伤口。忽然,他惨叫了一声,原来是吕萦思一箭射中了他的一只眼。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好似一道血泪。 凌星渊便趁这个机会,一剑捅穿了灰闪的心口。 这名魔族作恶多端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 吕萦思收起射日弓,贊道:「你这一剑,真是漂亮。仙门中年轻一辈,剑法以你为第一。」 凌星渊也夸赞道:「你的弓术,也愈发精进了。」 吕萦思得了凌星渊的夸赞,面色一红。他谦虚道:「与父王相比,我还远远不如呢。」 凌星渊认真地说:「东王比你多了几百岁,若你到了东王那个年龄,成就恐怕还在他之上。」 吕萦思沉默了一会,说:「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旁人要么说我不如父王,要么要我向父王学习。」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凌星渊还剑入鞘。 吕萦思问:「那么你呢,你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我啊。」凌星渊顿了顿,「我的目标当然不仅仅是年轻一辈中的第一,我想要成为的,是天下第一的剑者。」 吕萦思笑了,他太喜欢这个样子的凌星渊,「那我以后岂不是天下第一剑的朋友,真是有面子。」 「我以后,也是天下第一弓的朋友啊。」凌星渊也笑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击了一下掌,一切尽在不言中。 后来他们对上的几个魔族,实力比灰闪还不如。两人轻轻松松,就将紫府仙宫中的魔族尽数除去,还了这仙家福地一个清净。 …… 吕萦思和凌星渊解决魔族之后,便开始探索紫府仙宫。既然入宝山,自然不能空手而归。 两人在紫府仙宫中走了一会,大开眼界。 这紫府仙宫,可以说是遍地是宝。那些散养的灵兽,浑身都是宝;地上长的植物,也都是仙草;就连池塘里,也都是灵液。而各种法宝、秘籍和丹药,则藏在一间间屋舍里。床底下、架子上、箱子里……可能就隐藏着绝世至宝。任何一件东西拿出去,恐怕都能引起争抢。 吕萦思掬起池塘里的水,喝了一口。入口清凉,饮下之后浑身舒畅。 他感嘆道:「这位玉真仙人,真是财大气粗。」 他身为扶桑少主,所拥有的财富是寻常修真者难以想像的地步。但与这位玉真仙人相比,还是有所不及。 凌星渊想了想,说:「这地方太大了,不如我们分头行动吧,节省时间。」 吕萦思理智上想要听凌星渊的话,情感上不愿与凌星渊分开,面露犹豫之色。 「或者你有更好的办法,也可以提出来。」凌星渊以为吕萦思有其他的想法。 吕萦思笑了笑,说:「没什么,是我刚才走神了,就这么办吧。」 凌星渊说:「我们在这里探索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之后,我们在正殿集合。」 紫府仙宫虽好,但也不是久留之地。他们在外面,有更重要的事情。 两人一人往左,一人往右,分头行动。 第139页 凌星渊一间一间的屋子找了过去,不过,他并没有搜刮一空,只挑好的拿了一些。毕竟他的储物戒中,就有无数珍宝,有些东西他看不上。而且他打算出去之后,将紫府仙宫的所在告诉谢景明,让谢景明按照原来的剧情,召集五大仙门的弟子来此试炼。至于那些仙门弟子能获得多少,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忽然,一把摆在梳妆檯上的剪刀,吸引了他的目光。 这把剪刀,叫做破金剪,能剪断天底下任何东西。而且,它还是剧情里的一件重要道具。 在《混元巅峰》中,「碧无情」因为男主花心风流,对男主因爱生恨,囚禁了男主。男主便是靠破金剪,剪断了身上的锁链,逃了出去。不过,最后「碧无情」还是放下了对男主的嫌隙,成为了男主的后宫之一。 虽然现在剧情已经乱七八糟了,凌星渊自问也不是个风流之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还是拿起了破金剪,收入了储物戒中。 …… 两人结束探索之后,在正殿碰头。 吕萦思问:「星渊有何收穫?」 凌星渊答:「收穫颇丰,你呢?」 「我也是满载而归。」吕萦思顿了顿,「对了,我们要如何从紫府仙宫出去?」 他刚才在紫府仙宫里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像出口的地方。 「这紫府仙宫的出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凌星渊的手指转了一圈,指向了龙凤阴阳镜。 他看到龙凤阴阳镜,心中有些遗憾。他十分想要把龙凤阴阳镜据为己有,可惜龙凤阴阳镜并不能带出紫府仙宫。 吕萦思摸了摸龙凤阴阳镜,龙凤阴阳镜没有反应。他问:「我们要如何从这面镜子出去?」 凌星渊答:「将这面镜子反转过来,就能出去了。」 吕萦思听了凌星渊的话,将龙凤阴阳镜转了过来。 原来这龙凤阴阳镜,竟是一面双面镜。正面是龙在上,凤在下;背面是凤在上,龙在下。 吕萦思被龙凤阴阳镜一照,便消失不见了。 凌星渊一句「等等」还没有说出口,只能嘆了口气。 紫府仙宫有数个出口,两人若不牵手,就会被传送到不同的出口。不过,也没什么要紧,大不了他出去之后,再去找吕萦思。 凌星渊走到了龙凤阴阳镜之前,身影消失不见。 …… 凌星渊出了紫府仙宫,被传到了一处荒山野岭。 他看到一个白衣人,站在不远处。 这个人手中执剑,白衣如雪。他的身影十分孤寂,仿佛崑崙山上一片月,无星相伴,独照四方。 凌星渊喜道:「师父!」 他看到白忘寒,便放松了下来。有白忘寒,什么事情都能解决。他不用算计,不用筹谋,只要站在这个人身边就好。 白忘寒转过身来,看着凌星渊。他的眼眸,映出凌星渊的模样。 凌星渊走到白忘寒的面前,笑着说:「师父怎么来了,莫不是担心我?」 下一刻,他觉得胸口一凉。他低下头,发现一柄剑插在他的胸口。他顺着这柄剑看去,握着这柄剑的,正是白忘寒的手。 白忘寒的手,很稳,没有丝毫的颤抖。他的眼睛,很冷淡,没有丝毫的触动,仿佛他不是杀了一个人,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 「师……父……」凌星渊难以置信,他能想像任何一个人要杀他,但是这个人,绝不应该是白忘寒,怎么会是白忘寒。 白忘寒拔出了剑,掏出了一块白帕,擦干净了剑上的血。然后他松开手,让那块染血的白帕随风飘走。 白帕飘啊飘,不知会飘向什么地方。人的命运,也是这般不可捉摸。 凌星渊的胸口不断流出血来,衣服上红了一大片。但是,他并不觉得很痛,有另一种痛苦,远胜被利剑刺穿胸口的痛苦。 白忘寒问:「你怎么还没有死呢?」 凌星渊双眼一闭,向后倒去。他倒在了地上,流出的血把地面也染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一章 凌星渊睁开眼睛的时候, 有些迷茫。 过了好一会,他才想起了昏过去前的一切。 白忘寒,剑, 血。 然而被当胸刺了一剑的他, 竟然未死。 他坐了起来, 牵动了伤口,不由捂住了胸口。被利剑刺穿身体那一刻的痛苦, 仿佛仍然残留在他身上。 他动的时候,听到了锁链响动的声音, 而且脚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他往脚上一看, □□的足踝上繫着一根细细的银链,连着床柱。只要一动, 这条链子就会丁零作响。 他想到之前在紫府仙宫中拿到破金剪, 暗道自己真是未雨绸缪。不过,现在还不是破金剪派上用场的时候, 哪怕他剪断了锁链,也未必能出去。 他看了一下四周,发现他身处一间陌生的房间。 房间十分简陋,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两条椅子之外, 其他什么也没有, 色彩也颇为单调。人长时间住在这种地方, 若是心性不强,估计没病也要生出病来。 凌星渊先运了一下真气,功力没有被封住。然后, 他摸了摸手指,储物戒也还在他手上,不过他用神识察看了一下,里面的日月壶不见了踪影,星沉剑也变得黯淡无光,上面的五彩石已被人取走了。 第140页 这两样东西,若是落入魔族手中,天下就要大乱了。而且,这种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可能性最大的情况。 凌星渊闻到了一股药味,于是解开了衣物。胸口的伤口,已经被人包扎好了,不过不知是何人所为。是有人救了他,还是白忘寒做的?但是白忘寒既然要杀他,为何又要救他?神器又是被何人取走的,是魔族吗? 他心中疑虑重重,一时间想不明白。于是,他重新系上衣服,下了床。没有鞋子,他只能赤脚踩在地上,所幸地面十分干净。 他走到门前,门上有一个结界。 设立结界之人,修为十分高深。想要离开此地,要么这个人自己解开结界,要么修为比这个人还高,才能破开结界。 虽然知道破开结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凌星渊还是试了一下。他对着门,运起全身功力,噼出了一掌。 果然,结界毫无反应,门也没有丝毫损伤。 凌星渊坐回了床铺上,又想起了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那个人,是白忘寒吗?那人长得与白忘寒一模一样,修为也与白忘寒不相上下。除了白忘寒,不可能是其他人。 但是,白忘寒为什么要杀他呢?自从他拜白忘寒为师,白忘寒待他极好。前不久,白忘寒还以水镜之术联繫他,神色也并无异样。 莫非白忘寒被人夺舍了?可是以白忘寒心智之坚定,此事万万不可能。 而且,白忘寒一副欲致他于死地的样子,他又为什么没有死呢? 忽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白忘寒提着一个食盒,走进了房间。他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走到了凌星渊的面前。 凌星渊这时才注意到,白忘寒眉心有一个红点。而他以前见过的白忘寒,眉心分明是没有这个红点的。他问:「你的眉心为什么有一个红点?」 白忘寒没有回答凌星渊的问题,而是将手按在了凌星渊的胸膛上。 凌星渊又问:「你……是我师父吗?」 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脏有一种细微的疼痛,仿佛有许多蚂蚁正在啃噬他的心一样。 白忘寒还是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我的剑,为什么会刺偏呢?」 如果那一剑没有刺偏,那么凌星渊就是一个死人了。但是,那一剑偏了。 身为剑客,他无比信赖着他的手和他的剑。然而,那一刻,他的手与剑背叛了他。 凌星渊觉得面前的白忘寒很陌生,「你……到底是谁?」 白忘寒放在凌星渊胸前的手用力,凌星渊便觉得还未癒合的伤口一阵疼痛。 两人对视,彼此映在对方的眼睛里。凌星渊的眼睛很清澈,像是一汪湖水;而白忘寒的眼睛很冷漠,像是不化冰山。 白忘寒问:「我那一剑刺穿的明明是你,为何我的心会痛呢?」 凌星渊眨了眨眼睛,试探着说:「因为我是你的徒弟,你心中有我,所以你伤害了我,你自己也会痛心。」 白忘寒移开了放在凌星渊胸前的手,「你是我徒弟?」 凌星渊犹豫了一下,问:「你……是不是失忆了?」 白忘寒沉默片刻,说:「我确实没有记忆。」 凌星渊问道:「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不记得。」白忘寒摇了摇头。 「你是崑崙派清虚峰峰主,我的师父白忘寒。」凌星渊顿了顿,「你是受了谁的指使要杀我?」 白忘寒沉声道:「他们叫他,魔主。」 凌星渊心中猜测成真,果然是魔族。他又猜想,魔族或许是以秘法洗去了白忘寒的记忆,然后又要白忘寒来杀自己。但是,白忘寒是如何落入魔族手中的呢?白忘寒镇守崑崙,不会轻易离开。而且魔族之中,除了魔主诸渊之外,无人是白忘寒对手。并且诸渊功体不全,不会对上白忘寒。 室内一时寂静,两人都不说话。 凌星渊胡思乱想的时候,白忘寒一直看着他——白忘寒越看,越觉得熟悉。他觉得自己之前与这个人,绝不是第一次见面。两人之间,必有纠葛。 良久,凌星渊才开口问道:「除了我之外,魔主还有没有叫你杀其他人?」 白忘寒答:「我杀了一个碧无情的人。」 「什么?」凌星渊睁大了眼睛。 碧无情,竟然死了,还是被白忘寒所杀。虽然猜过碧无情可能受到魔主的惩罚,但没料到魔主如此狠心,要了碧无情的性命。 而且,碧无情还是为了护着他,才被白忘寒杀死了。 凌星渊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知说什么才好。 白忘寒看凌星渊神色不对,问:「他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他……总之这份情,是我欠下了。」凌星渊苦涩地说,「魔主若又叫你杀人,你千万不要听他的了。你如果恢復了记忆,一定会后悔的。」 白忘寒听了凌星渊的话,沉默不语。 凌星渊想起神器,问:「对了,你的斩仙剑呢?还有,我身上的日月壶和半块五彩石,也是你取走的吗?」 白忘寒答:「斩仙剑我不知道,日月壶和半块五彩石已交给魔主。」 凌星渊眼前一黑,这下子,日月壶和五彩石都在魔族手上,斩仙剑说不定也是。他筹谋许久,就这么功亏一篑。虽然早知道魔主出世是天命,但天命就这般难违吗? 第141页 好半天,他才缓过气来,抱着一丝希望说:「你能放我走吗?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留在这里。」 白忘寒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凌星渊的心也在渐渐下沉。 白忘寒说:「我不能放你走。」 凌星渊问:「为什么?」 白忘寒转身,走出了房间。 凌星渊嘆了口气,走到了桌边。他打开食盒,里面的菜色十分丰富。虽然住的地方寒酸了一点,不过在饮食上倒没有苛待他。 吃完饭后,他便回到床上打坐。 …… 第二天,白忘寒又来了。他在床边坐下,看着凌星渊。 凌星渊被白忘寒盯得有些不自在,偏过了头。 白忘寒淡淡地说:「你说,你是我徒弟。」 「是的,你我是师徒。」凌星渊点了一下头。 白忘寒踌躇了一下,说:「你能告诉我以前的事吗?」 凌星渊便从他与白忘寒初遇说起,将他们二人之间的事娓娓道来——白忘寒教他剑法,白忘寒从蛇妖手中救了他,白忘寒和他一起去魔界……他这时才发现,原来他与白忘寒,竟然经歷了这么多。两人的关系,早已密不可分了。 所以,白忘寒刺他那一剑时,他才会那么痛。 白忘寒听了,只觉得陌生,犹如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凌星渊看着白忘寒,问:「你……想起一点了吗?」 白忘寒一怔,随即摇头。 「一时想不起来也没什么,可以慢慢想。」凌星渊神情不禁低落起来。 白忘寒问:「我能否想起来,对你很重要吗?」 「是的,因为你是我重要的师父。」凌星渊涩声道。 白忘寒又问:「如果我永远都想不起来了呢?」 凌星渊强笑道:「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他口中如此说,心中却是希望白忘寒能把他想起来的。 白忘寒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凌星渊的脸颊。 这张脸,不应该做这样的表情,还是笑起来更好看。可是,要如何才能让这个人笑起来呢? 他也想回忆起他与凌星渊之间的种种,可他就是记不起分毫。 而且,这个人口中所说的话,不过是片面之词。他又为什么,心中生不出对这个人的半点怀疑呢? 他与凌星渊,真的仅仅是师徒吗? 凌星渊抓住了白忘寒的手,将脸贴在他的掌心,「师父……」 白忘寒看着凌星渊这个样子,感觉口有些渴,但又仿佛不是口渴。他眉心的红点,闪过红光。 下一刻,他把凌星渊压在了床上。两人身体相贴,唿吸相闻。 「师父,你怎么了?」凌星渊茫然地说。 白忘寒有种预感,他再待在这个房间里,就会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于是他离开了凌星渊,想要走出房间。走到门前,他脚步一顿,问:「如果,我不是白忘寒呢?」 凌星渊反问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白忘寒说:「真话。」 凌星渊垂下眼眸,「那自然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第八十二章 白忘寒走后, 凌星渊从储物戒中拿出了星沉剑。他将剑横置在膝盖上,用手抚摸剑身。剑身如一汪秋水,映照出他的面庞。 对于剑修来说, 剑就像性命一样的重要。 凌星渊最开始用的, 是别风剑。这柄剑, 是他拜入崑崙派时,在闻道阁领到的。他在白忘寒的教导下, 初窥了剑道的门径。后来,在沧海派时, 他对上魔族护法黯电, 此剑就在黯电手中折断了。 他人生中的第二把剑,是星沉剑。这柄剑, 也是陪伴他时间最长的一把剑。他用这把剑, 打败了许多人,也杀死了许多人。他的剑法, 突飞勐进。他成了崑崙派年轻一辈弟子中,剑术的佼佼者。 当初,他在海市拍卖会上,以六十块中品灵石拍下了星沉剑。之所以价格如此之低, 是因为星沉剑虽然曾经是天器, 但被他拍下的时候, 仅仅是一柄黄阶下品的飞剑。之后,他以五彩石修补星沉剑,不仅让其重回天阶, 甚至超越了天阶。 但是,现在星沉剑上的五彩石已被人取走,它又跌落到了黄阶。而黄阶,是法器的最下阶。在黄阶之下,那就是凡兵了。 凌星渊的储物戒中,还有数柄飞剑,虽然没有天阶,但也足够用了。不过,他对星沉剑已经有了感情,不想用其他的剑,而且,用起来也未必顺手。 可是,修补星沉剑的材料,又要去哪里找呢? 凌星渊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件事。 门派小比中,因为他表现出色,秋鸿信赠给了他一块目极精铁,正是补剑的好材料。而这块目极精铁,正躺在他的储物戒中。 他的心中,没有放弃逃离此地的希望。而想要逃离此地,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可不行。 于是,他拿出了目极精铁和炼器炉,然后将星沉剑和目极精铁,都放入了炼器炉中,又用六丁神火将炼器炉点燃。 炼器炉是黄铜色,炉身有孔洞,可以看到炉中情况。 凌星渊看到目极精铁慢慢融化,和星沉剑合成了一体。 待炉火熄灭之后,他揭开了炉盖。 一道金色的光芒,照亮整个房间。若不是房中有结界,恐怕这道金光会直冲云霄——这正是天器出世之兆。 第142页 这柄星沉剑,三度成为天器,可谓传奇。 凌星渊将星沉剑拿在手中,挽了个剑花。虽然目极精铁远不如五彩石,但有星沉剑在手,他对于逃离此地,多了几分把握。 …… 凌星渊在这个房间里,过了好几天。 每天,白忘寒都会来看他,与他说上一会的话。 他劝了好几次,让白忘寒放他走。可白忘寒什么都答应他,就是不肯放他走。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走进了这个房间。 凌星渊听到脚步声,以为是白忘寒。可当他抬起头来,才发现走入这个房间的人,是素水。 素水扫视了一下这个房间,才将视线停在了凌星渊身上,「你看起来,过得还不错。其他落入魔族手中的修真者,可没有你这样的待遇。他们不是死了,就是住在牢房里,时不时还要受刑一番。」 凌星渊问:「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素水沉声道:「因为魔主想要见你。」 「原来我在这里的事,魔主已经知道了。」凌星渊挑了挑眉。 素水垂下眼眸,「魔界发生的事情,逃不过魔主的眼睛。」 凌星渊问道:「魔主又为何想要见我呢?我不过是崑崙派的一个小弟子,居然能劳魔主惦念,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你既然能得到日月壶和半块五彩石,那么就不是普通人,更何况……」素水没有说下去。 凌星渊微微皱眉,「更何况什么?」 素水没有回答凌星渊的问题,「你见了魔主,你就知道了,跟我走吧。」 「我这样,如何跟你走?」凌星渊指了指自己脚上的银链。 素水走到了床前,发现那银链嵌入了床柱之中。他拿出了幽邪鞭,将真气输入幽邪鞭中。 本来柔软的长鞭,在受到真气灌注之下,竟然能够笔直如剑。 素水挥了几下幽邪鞭,将床柱削成了几段,不过那银链不知是用何种材料制成,竟未受到丝毫损伤。他见此情景,不禁「咦」了一声。 凌星渊并没有马上取出破金剪,将银链剪断。他知道自己身上带着银链,能让别人对他的提防少一些,更利于他逃走。他说:「能否给我一双鞋子,我总不能赤足去见魔主吧。」 素水出去了一会,然后拿着一双鞋子回来了,将鞋子扔在了地上。 凌星渊穿上鞋子,站了起来。他跺了下脚,脚上的银链响动不止,于是他嘆气道:「这东西,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弄断,带着太不方便了。」 素水看了凌星渊一眼,说:「他对你,倒是用心。」 他心想,那人看着冷淡,居然寻来了这样的宝物,来防止凌星渊逃走。看来在凌星渊在那人心中,比他想得更重。哪怕落入如此境地,那人依旧对凌星渊怀着特殊的感情。 凌星渊眼中精光一闪,问:「你口中的『他』,是谁呢?」 素水反问道:「你觉得他是谁呢?」 凌星渊的脑海中浮现那人脸庞,眼神冷漠如冰,眉心朱红一点。他说:「在我看来,他自然是我的师父白忘寒。」 素水意味深长地说:「在我看来,你是凌星渊;在你看来,我是素水;那么在你眼中他是什么人,他就是什么人。」 凌星渊听了,若有所思。 素水这番话,既没有否认那人是白忘寒,也没有承认那人是白忘寒。一个人,究竟要如何,才能既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 素水转过身,「走吧,莫让魔主久等。」 他走在前面,凌星渊跟在他后面。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得银链响动的声音。 …… 素水带着凌星渊,来到了魔天宫中。 他单膝跪地,「启禀魔主,凌星渊我已带到。」 诸渊坐在他的王座中,神色冷淡甚至是厌倦的。魔族的一切,对他来说是如此的枯燥与无味。他需要更多的痛苦与鲜血,来作为生活的点缀。然而他功体未復,轻易不能离开魔界。 除了已死的玄雷,魔族另外两位护法——赤炎和黯电,分立在他的左右。他们二人,亦将目光看向了凌星渊。 黯电想起了在沧海派中,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凌星渊,那时的凌星渊,对于他来说,还是个能随意碾死的虫子。但现在的凌星渊,已经足够成为他的威胁了。 赤炎想起了在魔城街上,碧无情为了凌星渊,与她动手。而现在那个人,虽然被魔主下令杀死凌星渊,却并没有做到,而是将凌星渊偷偷藏起来了。 诸渊开口道:「你……就是凌星渊?」 凌星渊点头,「是。」 赤炎怒目道:「见了魔主,为何不跪?」 凌星渊朗声道:「魔主是魔族之主,又不是人族之主,我为何要跪?」 诸渊没有强迫凌星渊跪下,他并不在乎繁文缛节。他说:「那半块五彩石,为何在你身上?」 他派人杀凌星渊,是为了日月壶,然而没想到不仅从凌星渊的储物戒中搜出了日月壶,还搜出了遍寻不获的另外半块五彩石。 「那半块石头,是我从海市上买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五彩石。」凌星渊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总不可能把真相告诉诸渊,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他是男主角,诸渊是反派,而且诸渊註定死在他手中,那么诸渊马上就会把他杀了。 第143页 诸渊笑了,在场的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容。然而看见这个笑容,众人的心中只有恐惧。 笑容有着许多的含义,并不仅仅代表愉悦。 诸渊的手指,敲了敲扶手,「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 凌星渊胡扯道:「我说的,当然句句真话。我已落入你手中,犹如刀俎鱼肉,怎敢欺瞒魔主。」 诸渊问:「碧无情,为什么会因为你背叛我?」 凌星渊沉默了一会,因为他想到了碧无情的死。他说:「因为……他对我有情。」 「情吗,居然是因为情吗?」诸渊又笑了,这次他笑出了声,笑声在空荡的宫殿中迴荡。 凌星渊听到诸渊的笑声,脑中一震,口鼻都渗出血来。 众人惧怕至极,都跪了下来。 诸渊走下了他的王座,走到了凌星渊的面前,「你说,我要如何处置你呢?」 「如果我说——放我走,你会放我走吗?」凌星渊苦笑道。 诸渊轻轻拍了一下凌星渊的脸,「我当然不可能放你走,你这样一只蝼蚁,也敢与我做对。若是放你走,我颜面何存。」 凌星渊问:「那么魔主陛下,你要如何处置我呢?」 诸渊看着凌星渊,思考着要如何处置这个人。这是一个有趣的人,简简单单杀了他,多么可惜。 他伸出手,抓住了凌星渊的脖子,「我给你一个机会,在我杀了你之前,说服我不要杀你。魔主的机会,可是很珍贵的,你是第一个拥有的修真者。」 凌星渊脑中飞速思考,怎样才能让诸渊放他一马呢?他有什么底牌,能让诸渊心动? 诸渊的手,慢慢收紧。 凌星渊感到唿吸越来越困难,脸也涨成了红色。他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耳边都似乎听到了鬼差勾魂的锁链声。 第八十三章 突然, 诸渊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他原来站着的地方,插着一把剑。 一个白衣人走进了魔天宫——这个阴暗的地方, 似乎都因为他的到来而明亮了一些。他的声音, 比冰还要冷硬, 「你,不可伤他。」 凌星渊捂着脖子, 剧烈地咳嗽。 诸渊指着白忘寒说:「你此身皆为我赐予,你也要背叛我吗?」 白忘寒走到了凌星渊的面前, 拔出了插在地上的剑。他的左手摸了一下凌星渊的脖颈, 那里伤痕可怖,若是他来得晚一些, 说不定他就永远见不到这个人了。想到这里, 他甚至有杀了诸渊的冲动。 可是,他做不到, 他不过是个诸渊手下的傀儡而已。 凌星渊看着白忘寒,他感觉这个人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这个人的嘴鼻眉眼,明明是自己见惯了的, 可这个人的神情, 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诸渊问:「我命你杀了他, 你为何没有做到?」 白忘寒淡淡道:「你不是想要斩仙剑吗?留他一条命,我为你取来斩仙剑。」 诸渊看了看凌星渊,又看了看白忘寒, 「可以。」 相对于斩仙剑,一个修真者的性命,微不足道。就让这个修真者,多活一阵子吧。 「不可。」凌星渊因为伤了喉咙,声音干涩难听。 如今魔族手中,已有了日月壶、五彩石、青使笛这三件神器,若是再拿到斩仙剑,那么只要取得射日弓,诸渊就能破封而出。而射日弓,在吕萦思手中。这样一来,吕萦思的性命恐怕难保。 诸渊眼神一冷,一道黑气袭向凌星渊。 白忘寒一剑就将黑气噼散,「人,我带走了。」 说完,他就想要带凌星渊走,不过他看凌星渊没有穿鞋子,于是将凌星渊打横抱起。 「师父。」凌星渊低唿一声。 白忘寒看了凌星渊一眼,没有说话。 …… 凌星渊与白忘寒走后,魔天宫中重新恢復了寂静。 诸渊回到了自己的王座上,神色喜怒难测。 几位魔族护法皆眼观鼻,口观心,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良久,诸渊才开口道:「素水留下,其余人出去吧。」 赤炎和黯电齐声道:「是,魔主。」 两人低着头,恭敬地出去了。 魔天宫之中,只剩下了素水和诸渊二人。 素水小心翼翼地说:「他对您如此不敬,是否该惩戒一下?」 「只要他能为我取来斩仙剑,让他一时任性,也不是不可以。」诸渊眼中厉芒一闪。 素水皱眉道:「我怕他如碧无情一般,因为您的宽容,愈发放肆。」 诸渊沉默了一会,说:「你说,什么是情?」 「情只是虚伪的谎言,欺骗的藉口,世间根本没有这种东西。」素水作为魔族,像绝大多数魔族一样,不相信感情。 诸渊问道:「那为何碧无情会因情而背叛我?」 相对于那个人的背叛,碧无情的背叛,在他的心中留下的痕迹更深。因为那个人是修真者,而碧无情是魔族,还是修罗教教主,在魔族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柄风光,享尽尊荣。然而,碧无情却为了一个人族,多次违逆他,最后甚至付出了生命。 情这般重吗?值得付出性命。 素水也疑惑于碧无情的背叛,还是因为情这样可笑的理由。他只能回答:「属下不知。」 诸渊闭上了眼睛,「你也下去吧。」 第144页 「是。」素水退下了。 魔天宫中,只有诸渊一个人了。他坐在他的王座上,发出了一声嘆息,只是这一声嘆息太轻了,好像从未存在过。 …… 白忘寒将凌星渊又带回了那个房间,将凌星渊放在了床上。 凌星渊想要说话,然而喉咙一阵疼痛。 白忘寒先给凌星渊的脖子敷了外用的药,然后又拿出了一瓶药,让他内服。 凌星渊将药饮下之后,顿时感觉好多了。他问:「你真的要把斩仙剑给魔主吗?而且我记得斩仙剑你一贯随身携带,为何不在你身上,莫非是留在了崑崙?」 白忘寒看着凌星渊说:「斩仙剑是在崑崙。」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凌星渊也看向了白忘寒。 白忘寒垂下眼眸,「是,我会把斩仙剑给魔主。」 凌星渊问:「为什么?哪怕你失去记忆,我也不觉得你是会做出这件事的人。」 白忘寒沉默了一会,说:「或许是你从未真正了解我。」 凌星渊觉得眼前的白忘寒更加陌生了,「你真的是白忘寒吗?」 白忘寒反问道:「我不是白忘寒,还能是谁?」 「我不久之前,才告诉你,你是白忘寒,为何你现在如此笃定自己就是白忘寒呢?」凌星渊问出了心中疑惑。 「因为凌星渊是白忘寒的爱徒,你是凌星渊,我就是白忘寒。」白忘寒声音低沉。 凌星渊低下了头,他盯着衣服上的云纹看了好一会,才抬头问道:「你还是不肯放我走吗?你既然是白忘寒,为何不肯答应我。我的师父,从来不会这样。」 「我如果放你走,你可能没出魔界,就被人杀了。」白忘寒光想像那个场景,就觉得自己要发疯。他可以护送凌星渊出魔界,但是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诸渊的监视,诸渊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 「生死自有天定,我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凌星渊相信自己不会死在魔界。 白忘寒固执地说:「我不会放你走的。」 他囚禁凌星渊,除了为了凌星渊的安全之外,也有他的私心。他就是想看着这个人,一直一直看着这个人。 凌星渊听了白忘寒的话,神情低落。 白忘寒低声道:「除此之外,你的一切要求,我都可以尽量满足。」 「除了这个,我没什么想要的。」凌星渊摇了摇头。 「你……好好休息吧。」白忘寒知道自己再留下去,凌星渊也不愿同自己说话了,出了房间。 …… 凌星渊在房间里待了几天,又见到了素水。他打趣道:「素水护法又大驾光临了,可惜我这里没什么东西招待,失礼了。」 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苦中作乐。 「我等魔族,可不像你们修真者那般客套。」素水顿了顿,「跟我走吧。」 凌星渊没有立刻起身,佯作嘆息道:「魔主又想见我了吗?没想到我与魔主不过分别几天,魔主就思念我了。」 素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不是魔主想见你,而是魔主想让你见一个人。」 凌星渊问:「什么人?」 能入魔主眼中,又和他认识,世上这样的人,可不多。不知魔主想让他见的人,是魔族,还是修真者。 「见了你就知道了。」素水拿出一条黑布,「绑在眼睛上面。」 凌星渊接过黑布,「看来我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他去魔天宫的时候,素水都没有如此郑重其事。那么他要去的地方,一定是一个比魔天宫更为重要的地方。在魔族之中,有什么地方比魔天宫更为重要呢? 素水敷衍道:「你到了就知道了。」 凌星渊将黑布绑在了眼睛上面,眼前变成了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素水牵着看不见的凌星渊,出了房间。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走了许久,素水才开口道:「你可以解下黑布了。」 凌星渊解下眼前黑布,看到了一处异景。 一颗巨大的参天古树,生在黑中带红的土壤之中,根须外露,犹如一条条触手。在这颗古树下面,流出了一条河流,而河流之上,竟是漂浮着许多魔族。 凌星渊睁大了眼睛,「这里是……」 「魔脉。」站在河边的诸渊说。 凌星渊感嘆道:「没想到我一个修真者,竟然有看到魔脉的一天。」 魔脉,对魔族至关重要。因为魔族死后,若是魔元未碎,就可以重生,而重生的地点,就是魔脉。 诸渊指着古树说:「那便是魔族的母树,世上的第一个魔族,就是从母树中诞生的。」 「这样重要的事情,也能和我说吗?」凌星渊心中不安,他听了之后,诸渊不会杀他灭口吧。 诸渊似笑非笑地说:「你知道了又如何呢?」 凌星渊这才明白,原来诸渊告诉他,是出于对他的轻视。哪怕他知道了这些,也无法对魔族造成威胁。不过,诸渊越轻视他越好。 他和诸渊最不同的地方,就是他不会轻视每一个对手,哪怕是不如他的对手。 他挑眉道:「你让我来此地,不仅仅是让我看一棵树吧。」 「你看。」诸渊指向了一个人。 凌星渊看清了那个人的面容之后,发出了一声惊唿。 第145页 第八十四章 「碧无情!」 那漂浮在河面上的人, 正是碧无情。他闭着双目,双手交叠在小腹之上,神态安详, 好似睡去了。他原本是个轻佻风流的人, 此刻的他, 竟有几分不像他了。 听到唿唤,他睁开了眼睛。他在人世中的第一眼, 就看到了凌星渊。四周俱是黑暗无边,唯有此人是光明, 像是黑夜中, 落在掌心的一只流萤。 诸渊淡淡道:「碧无情,你醒了。」 「原来我是叫做碧无情吗?」碧无情从水中飞了起来, 落在了岸上。那水不是普通的水, 没有丝毫沾到他的衣物上。 凌星渊愣了一下,才想起魔族重生之后, 就会失去之前的记忆。这些记忆可能有恢復的一天,也可能永远不会。他涩声道:「是,你就是碧无情。」 碧无情问:「你认识我,那你是我的什么人呢?」 他光和这个人说话, 就觉得唇齿间泛出甜意来。他觉得这个人, 一定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 诸渊冷冷道:「他是你的敌人。」 「哦, 是这样的吗?」碧无情没看诸渊,眼睛只是盯着凌星渊。 素水走到了碧无情和凌星渊二人之间,面对着碧无情, 「你是魔族,他是修真者,除了敌人,你们还能是什么样的关系。」 碧无情面色一冷,「我要听他亲口对我说。」 诸渊问:「我是你的什么人?」 碧无情看向了诸渊,「你是万魔之主,也是我的主人。」 对于魔主的臣服,是刻在每个魔族灵魂里的。没有哪个魔族,能违抗魔主。哪怕重生无数次,也无法改变。 诸渊用命令的口吻说:「我要你做一件事。」 碧无情问道:「什么事?」 「我要你杀了他。」诸渊的手指,指向了凌星渊。 碧无情断然道:「我做不到。」 他能为魔主做任何事,除了这一件。这一件事,他永远都无法做到。他的剑,哪怕染上他自己血,也不会染上凌星渊的血。 「为什么?」诸渊心中浮起薄怒,他是个很难生气的人,但是碧无情却触怒他好几次了。 难道哪怕经歷生死,轮迴重生,碧无情还是无法放下凌星渊吗? 「因为我一见到他,就喜欢上了他。」碧无情顿了顿,「我不仅不会杀他,如果你要杀他,我就会同你作对。」 众人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裂开了一条条缝隙。缝隙深不见底,仿佛一张张巨口,想要将人吞噬。 素水跪在了地上,「魔主息怒!」 「为什么?」诸渊的这句「为什么」,既像是在问碧无情,也像是在问自己。 凌星渊也没想到,失去记忆的碧无情,居然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 碧无情走到了凌星渊的面前,神色甚至称得上温柔,「你知道我的名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凌星渊苦笑道:「凌星渊,我叫做凌星渊。」 「凌星渊,我记住了。」碧无情微笑道,「你身为一个修真者,却在魔界,恐怕不是自愿的吧。」 凌星渊点头,「是,我是被掳来的。」 素水喝道:「碧无情,你还不跪下求魔主恕罪!」 碧无情嘆了口气,单膝跪在了诸渊面前,「你是我的主人,我是你的奴隶。你能控制我的行为,却无法控制我的心。因为我的心,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我碧无情,就是爱慕凌星渊,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也不会改变。」 诸渊看了凌星渊一眼,然后将视线转向了碧无情,「你对他有情,他呢?」 他不懂情,但是懂人性。若是凌星渊对碧无情也有情,那么凌星渊对待碧无情,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碧无情沉默片刻,说:「喜欢一个人,是我自己的事。」 「碧无情,这不像你。」诸渊失望地说。 难道感情,真的能彻底改变一个人?这不像他认识的碧无情,并且也不像一个魔族。魔族的感情,应该是占有、掠夺与侵犯。 碧无情没有说话,低下了头。 诸渊挥手道:「带他走吧。」 素水知道,这句话是对他说的。于是,他把凌星渊带走了。 …… 凌星渊不知道,他离开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为碧无情,感到深深的担忧。但是,他又无能为力,因为现在的他,还不是诸渊的对手。 他恨极了这种无力感,这种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感觉。而想要掌控命运,只有变得更强,强到成为诸渊也无法轻易拿捏的存在。 还有,碧无情在诸渊面前说的话,震撼了他。 虽然碧无情之前就对他话语暧昧,但他当做是一种戏弄,直到碧无情用死亡证明了自己的感情。 原来一个男人,可以对另一个男人,怀有这样灼热的情感。 他又想到了自己身边发生的一些怪事,这些人,不会和碧无情一样吧?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应该是他自作多情,怎么可能人人都喜欢他呢?这世间男子,又不是人人都分桃断袖。 他思绪紊乱,于是没有打坐,而是睡去了。 忽然,有烟雾从门的缝隙飘进了这个房间。 凌星渊闻到烟雾,睡得更沉了。 烟雾散去之后,素水走了进来。他将凌星渊身上的衣物脱去之后,呆了一下。饶是他见过无数美人,也不得不承认,此人是罕有的绝色,皮肤通体雪白,没有一丝瑕疵。难怪那几个人都对此人神魂颠倒,若不是他只爱女子,恐怕也会动心。 第146页 他用被子将凌星渊一裹,抱走了。 没想到他堂堂魔族护法,居然要干这种事。若是被姓白的知道了,他恐怕要被大切八块吧。 …… 碧无情回到了修罗殿,殿中的一事一物,都令他倍感熟悉。 他处理了一些事务之后,时间已经到了晚上。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掀开被子,却碰到了一片温热的肌肤。他这才发现,有一个人,没有穿衣服,躺在他的床上。而且这个人,就是凌星渊。 他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份来自魔主的礼物。 一份珍馐,就这样被摆在了盘子上,等人享用。 这份珍馐固然十分诱人,可是享用之后呢? 碧无情并不想凌星渊用仇恨的目光来看他,他确实想要得到凌星渊,但要是凌星渊心甘情愿。 他觉得他简直是用了毕生的意志力,才把被子重新盖在了凌星渊的身上,遮掩住了被下的春光。 诸渊觉得他不像他了,他也觉得他不像自己,要是以前……以前怎么了?他想不起来了。 重生之后,他的记忆一片空白。甚至连他名字,都是别人告诉他的。 他和凌星渊,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呢? 他感觉有点头痛,于是不想了。记不起以前没关系,但他重生之后和凌星渊发生的事,他一定会牢牢记住。 他在床边坐下,等着凌星渊醒来。 过了许久,凌星渊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不在那个房间里,而是在一个有点眼熟的地方。他想了一下,才想起这是碧无情在修罗殿中的房间。随即,他发现了一件更严重的事情——他没有穿衣服。 「醒了。」碧无情的话里带着笑意。 凌星渊偏过头,看到碧无情就坐在床边。他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碧无情戏嚯道:「因为魔主把你送给我了,他可真是一位慷慨的好主人。」 「你先给我几件衣服。」凌星渊感到十分窘迫,心中又给诸渊记了一笔。 碧无情拿了几件自己的衣服,递给了凌星渊。 若是以前,凌星渊肯定就掀开被子,大大方方把衣服穿上了,可是知道了碧无情对自己有那种心思之后,他不敢在碧无情面前坦身露体,于是在被子里把衣服穿上了,顺便用破金剪剪断了脚上的锁链。 「我可是放弃了到嘴的,你连让我多看几眼都不行吗?」碧无情靠近了凌星渊,面孔在他眼前放大。 凌星渊把碧无情推开,「不行,我怕你把持不住,兽性大发。」 碧无情大笑,「你还是这么有趣。」 凌星渊掀开被子,整理了一下衣服。碧无情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略显大了一些。 碧无情看着穿着自己衣服的凌星渊,心里有种怪异的满足,「我与你之前的事,你能告诉我吗?」 凌星渊沉默了一会,说:「不记得了,也好。」 碧无情随口道:「莫非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才不想跟我说。」 凌星渊想起碧无情挡在他和诸渊之间的场景,就觉得满嘴苦涩,「确实是我欠你。」 「我若做了什么事,都是我心甘情愿,你不需要觉得是你欠了我。你这样觉得,反而是看轻了我。」碧无情神情难得严肃。 两人说话间,忽听得一声巨响。房间的门轰然倒下,烟尘飞扬。 门的后面,是拿着的剑的白忘寒。他看到穿着碧无情衣服的凌星渊,以为自己来晚了,眼睛发红,「碧无情,受死!」 第八十五章 凌厉无匹的一剑, 噼向了碧无情。 碧无情袖中飞出剑光,挡住这一剑。他笑了,笑容有几分扭曲, 「好熟悉, 好熟悉的感觉, 看到你,我的心就像在被火烧一样。」 白忘寒一击不成, 又是一剑。然而下一刻,他的剑停住了, 因为凌星渊挡在了碧无情的面前。他冷然道:「让开!」 他不明白, 明明是碧无情欺辱了凌星渊,凌星渊为何要护着碧无情。 凌星渊看着眼前的剑尖, 「你……不能杀他。」 「我能杀他一次, 为何不能杀他第二次。」白忘寒低下了头,不让凌星渊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他想他现在的脸, 混合着痛苦、嫉妒和杀意,一定很丑陋。 「原来是你杀的我,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你就把命还给我吧。」碧无情眼神一冷, 他一挥袖, 数道剑光袭向白忘寒。 「你也给我住手。」凌星渊拔出星沉剑,噼散了那几道剑光。 碧无情虽然心中不甘,还是停了手。这人虽然可恨, 但要是因为这个人伤了他和凌星渊的情分,那就更不值得了。 凌星渊看向白忘寒,「你为什么要杀碧无情?」 白忘寒握紧了手中剑,「因为他禽兽不如,居然……居然对你做出这种事。」 凌星渊疑惑地说:「他对我做了什么?」 「他……」白忘寒看了看碧无情,又看了看凌星渊,知道自己误会了。他还剑入鞘,「抱歉,是我一时激动了。」 碧无情哼了一声,并没有接受白忘寒的道歉。在他看来,虽然他不能和凌星渊春宵一度,但两人抵足夜谈,也算是一件美事,但这一切,都被白忘寒毁了。 凌星渊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忘寒答:「我回去之后,发现你不见了,房间里有素水来过的痕迹,于是我先找了素水,素水说你在这里,我就来了。」 第147页 至于如何把素水痛打一顿,他就没有说了。 凌星渊若有所思地说:「原来是这样。」 碧无情看着白忘寒说:「你叫什么名字?这样以后我杀了你,好把你的名字刻在墓碑上,不让你做个无名之鬼。」 「白忘寒。」白忘寒眼神闪了一下。 忽然,房门被人敲响了。 碧无情眉头一皱,「进来。」 这个时间,是他休息的时候,除非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否则不会有人来打扰他。 一个修罗教教徒走进了房间,附在碧无情耳边低语了一会。 碧无情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真是稀奇,一个叫『白忘寒』的人来了魔界,那么房间里这个『白忘寒』,又是谁呢?」 他话一出口,房间里一时寂静。 良久,白忘寒才开口道:「我是『白忘寒』。」 「既然你是『白忘寒』,那么我们一起去见见另一个『白忘寒』吧。」碧无情的的笑容简直如酒般醉人。 …… 三人来到魔城街上,看到一道雪白身影,向魔天宫走去。 白忘寒手中握着雪鸿剑,剑尖向下滴血,脚边躺着数具魔族的尸体。 魔族围着白忘寒,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 凌星渊看了看远处的白忘寒,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白忘寒」。除了他身边这个「白忘寒」眉间有红点之外,两人的容貌一模一样。若不是他清楚剧情,知道白忘寒没有兄弟,恐怕会怀疑两人是双胞胎。他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白忘寒』。」「白忘寒」依旧如此回答。 碧无情抚掌道:「有趣,真是有趣。」 这时,一片黑云飞来。黑云之上,魔主诸渊伫立,身边是魔族的三位护法。 魔族见到诸渊,纷纷下跪叩拜。 素水厉声道:「白忘寒,你竟敢擅闯魔界,这次叫你有来无回!」 白忘寒解下了背上的斩仙剑,捧在手上,「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将我徒弟还我,我就把剑给你。」 凌星渊看到斩仙剑,更加笃定了身边之人不是白忘寒。这样,一切都能说得清了。他与这个人相处之时的种种疑点,也得到了解释。 诸渊看向了斩仙剑,眼中有贪婪,「可以,将凌星渊带来。」 碧无情知道,凌星渊回到人界,比待在魔界更安全。虽然心中不舍,他还是对凌星渊说:「你去吧,我会去找你的。」 「你……多保重。」凌星渊神色复杂。 他御起飞剑,飞向白忘寒。 碧无情和「白忘寒」都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飞到另一道白色的身影旁边。 碧无情对「白忘寒」说:「现在,你能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白忘寒」说:「我确实是『白忘寒』,不过魔主为我起了一个新的名字——忘尘,你可以叫我白忘尘。」 另一边,一对久别的师徒,今朝终于重逢。 白忘寒看到凌星渊,难掩激动,「星渊……」 其实他与凌星渊并没有分别很长的时间,可这段时间里,虽然凌星渊的命灯未灭,代表凌星渊并未死去,但是,想到凌星渊可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着折磨,他就觉得度日如年,寝食难安。 「师父。」凌星渊抱住了白忘寒,闻到了白忘寒身上熟悉的味道。是了,这个人才是白忘寒,他的师父。之前他被一叶障目,竟然没看出那个「白忘寒」是个假货。 「感人的师徒重逢。」诸渊轻轻鼓了下掌。 白忘寒目光森冷,看向诸渊。 素水微笑道:「既然我们已按照承诺,将你的徒弟还给你了。现在,是你应该把斩仙剑交出来了。」 凌星渊连忙道:「师父,不可。」 「我闻崑崙派弟子多是重诺之人,『飞鸿踏雪』白忘寒更是一诺千金。你现在,不会是想要违背诺言吧。你别忘了,你们可是身在魔界,纵然你能自保,但是你能在万千魔族手中,护住你徒弟吗?若是你将斩仙剑交出,我们便放你师徒二人出魔界。」素水说话的时候,简直像条蛇在吐着蛇信。 白忘寒紧紧抓着斩仙剑,神色不定。最终,他一扬手,将斩仙剑掷向了诸渊。 诸渊接住斩仙剑,大笑。 素水喜道:「恭喜魔主!」 凌星渊心中一沉,五大神器,已经有四件在魔族手中了。天下大乱,恐怕就在不久之后了。 白忘寒拉着凌星渊,转身即走。 「魔主……」虽然白忘寒信守承诺,但素水还是不愿意放过白忘寒。在他看来,纵虎归山,是一件危险的事。让白忘寒葬身魔界,才是更好的选择。 诸渊淡淡地说:「随他去吧。」 …… 白忘寒与凌星渊出了魔界之后,回了崑崙山清虚峰。 两人一进玲珑楼,逢春就扑进了凌星渊怀里。 逢春啜泣道:「主人好久没回来了,逢春好担心主人。」 凌星渊摸了摸逢春的头,「我这不是没事吗?」 「他们说主人落到魔族手里了,逢春好害怕,主人要是以后都不回来了怎么办。」逢春抽抽搭搭地说。 凌星渊打趣道:「你这个小木精,怎么这么爱哭啊,小心哭成干木头。」 逢春想像自己变成干木头的场景——对于木精来说,干木头就像人类的干尸,吓得一下子就不哭了。 第148页 凌星渊吃了顿饭,洗了个澡,舒舒服服躺在了床上。然而,他又想起了神器的事,想要起来。 白忘寒也在凌星渊房中,他想看着凌星渊入睡。他见凌星渊起身,问:「怎么了?」 凌星渊担忧道:「如今魔族手中,已有四件神器,只剩下射日弓还在吕萦思身上,我怕魔族对吕萦思不利。」 「此事由我处理,你好好休息吧。」白忘寒按在了下凌星渊的肩膀,让他重新躺在了床上,然后又给他掖了掖被子。 凌星渊听着白忘寒柔和的话语,感觉白忘寒话语之中仿佛有某种魔力,让他困意上涌。半梦半醒间,他问:「师父,你为何要将斩仙剑交给魔族?」 白忘寒低声道:「因为这世间任何一件东西,都不会比你更重要。」 凌星渊听到白忘寒的回答,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细思,就沉入了梦乡。 白忘寒看着凌星渊的睡颜,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凌星渊醒来的时候,发现有一个人坐在他床边的一张椅子上。他坐起身来,「萦思,你怎么来崑崙了?」 吕萦思本来嘴角含笑,听了凌星渊的问话,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我已经知道,五大神器,有四件落入魔族手中了。如今,只有射日弓还在我身上。谢掌门请我来崑崙,除我之外,其他仙门的高手,也齐聚崑崙了。」 凌星渊忧心忡忡道:「若是射日弓也落入魔族手中,魔主诸渊就会破封而出,到时就是魔洗天下,生灵涂炭。」 吕萦思断然道:「我不会让射日弓落入魔族手中的。」 凌星渊踌躇片刻,说:「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让射日弓落入魔族手中也无妨,你的性命更重要。」 「你这般担心我,我好开心。」吕萦思拉起凌星渊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 凌星渊尴尬一笑,抽回了自己的手。因为碧无情的缘故,让他对于男子之间的互动,多了一分防备。寻常男子,会这样互动吗? 吕萦思没有看出凌星渊的异样,说:「我这里,还有一支射日箭。若是魔主来犯,便让他一尝射日箭之威。看看是他厉害,还是我这支能射下太阳的射日箭厉害。」 凌星渊嘱咐道:「这一箭,是我们的杀手锏,不到关键时刻,不要使用。」 吕萦思点头道:「好。」 第八十六章 凌星渊与吕萦思说了一会话, 才想起自己还躺在床上。虽然自己与吕萦思十分亲近,但两人这样说话,不像个样子。于是他下了床, 洗漱了一番。 吕萦思想起一件事, 说:「对了, 因为五派齐聚崑崙,机会难得, 所以谢掌门打算开五派论道。」 凌星渊停下手中动作,「五派论道?」 吕萦思点了点头, 「是的, 五派掌门,坐而论道, 便是我父王, 也拖着病体来了。」 凌星渊感嘆道:「那真是千载难逢的盛会了。」 五派论道,是书中的一个重要剧情。五大仙门的掌门, 都齐聚崑崙派,论道谈玄。而这五位掌门,都是修真界一等一的高手,他们的经验, 对于仙门弟子来说, 珍贵而难得。男主也因为这次听道, 有所进益。 吕萦思嘱咐道:「五派论道就在三日之后,你千万不要忘记了。」 「是,我一定不会忘的。」凌星渊将这个日子记在心里。 吕萦思笑道:「我虽然来过几次崑崙派, 却从没细细看过,不知你这个东道主,可否带我游览一番。」 他想看崑崙派是假,想与凌星渊增进感情才是真。 凌星渊想了想,说:「今日我有事,不如明日吧,明日我再带你游览崑崙派。」 吕萦思好奇地问:「你今天有什么事?」 凌星渊答:「之前我参加门派大比,因为魔族来袭,比试中断,我与你逃出了沧海派。但是,我的几位同门当时还留在沧海派中,不知如何了。现在他们应该也回来了,我想去看看他们。」 「如果你不嫌弃,我想同你一起去。」吕萦思还想与凌星渊多呆一会。 凌星渊微笑道:「我怎会嫌弃你呢,你想一起去,就一起去吧。」 …… 凌星渊用仙鹤传书,约众人在玉虚峰玉昆亭中见面。 玉昆亭建在山边,人在亭中,可观雪山巍峨,绵延不绝。澄空无云,苍松负雪,时有仙鹤来去,云鲸翻滚,美不胜收。 凌星渊和吕萦思到了玉昆亭的时候,封语堂、项鹏海、应一璇和夏侯乐湛都到了。 夏侯乐湛一见到凌星渊,便冲上去给了他一个拥抱,「星渊,我好担心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凌星渊拍了拍夏侯乐湛的后背,「你们没事,我也很开心。」 吕萦思看着拥抱的凌星渊和夏侯乐湛,神情有些古怪。虽然知道两人之间,只有师兄弟之情,但他心中还是好像吃了颗柠檬。 凌星渊松开夏侯乐湛,介绍道:「这位是扶桑派少主吕萦思,这几位都是崑崙弟子,分别是太虚峰封语堂、玉虚峰项鹏海、灵虚峰应一璇和紫虚峰夏侯乐湛。」 众人打过招唿,在亭中坐下。 项鹏海拿出了美酒,应一璇拿出了糕点,摆在了亭中的石桌上。 众人一边喝酒,一边吃着糕点。 封语堂看着凌星渊说:「你走后,我十分担心你,见你无事,便放心了。」 第149页 应一璇问:「虽然知道你修为高深,但对上那么多魔族,恐怕就是你师父,也是九死一生,不知你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凌星渊没有隐瞒,将经过说了出来。他说的平淡,但旁人仍然能从只字片语中,窥得其中兇险。若是一个差池,恐怕他和吕萦思都是死人了。 应一璇吃惊道:「你们竟杀了魔族护法?」 凌星渊点头道:「是的,我与萦思联手杀了魔族护法玄雷。」 封语堂感嘆道:「那玄雷手上不知染了多少修真者的鲜血,凶名可止小儿夜啼,竟是死在了你和吕少主手中,真是报应不爽。」 这件事若是宣扬出去,估计要震动整个修真界。仙门对上魔族,败多胜少。而两个年轻弟子,居然联手杀了魔族护法。并且,他们做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若不是今日有人问起,竟是没有丝毫说出去的打算——吕萦思不说,是因为他觉得玄雷是凌星渊杀的,不算他的份;凌星渊不说,却是不在乎这点虚名,他以后要做的事,更能震动三界。 夏侯乐湛对凌星渊口中的紫府仙宫十分感兴趣,「紫府仙宫之中,丹药秘籍,灵兽法宝,应有尽有,真是一块宝地。」 凌星渊正色道:「我会将紫府仙宫的所在告知我派掌门,掌门估计会让各派弟子前往试炼,你们也可以去一去,说不定会有所收穫。」 「若是旁人知道了这么一处地方,估计会据为己有,然后搜刮一空。凌师兄却将此地说出,与各派弟子共享,真是高风亮节。」项鹏海心中对凌星渊的为人十分佩服。 凌星渊并没有项鹏海想得那么高尚,他只是觉得反正以后玉真石板会出世,紫府仙宫的所在总会被人知道,把这个时间提前也无妨。而且哪怕是紫府仙宫,他能看上的东西也不多。紫府仙宫中最宝贵的龙凤阴阳镜的秘境,他也经歷过了。 项鹏海嘆息道:「因为魔族,本次的门派大比中断了。否则说不定能看到凌师兄夺得第一,名扬天下,真是可惜。」 夏侯乐湛也佯作嘆息道:「我更可惜的是,当初说好谁拿了门派大比的前三,就请客吃饭,这饭我是吃不上了。」 「有糕点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应一璇拿起一块糕点,塞到夏侯乐湛的口中。 夏侯乐湛鼓着腮帮子咀嚼,好似一只仓鼠。 众人说话的时候,吕萦思并不开口,而是一直看着凌星渊。 应一璇心思细腻,察觉到了吕萦思目光中的情意。不过她将此事埋在心里,没有打算说出去。 众人将酒喝完,将糕点吃完,各自道别离去。 …… 凌星渊和吕萦思离开玉昆亭之后,去往了玉虚宫。 凌星渊对吕萦思说:「我等下要去见掌门,你先回去吧。」 吕萦思不肯回去,「我等你出来,将你送回清虚峰,我再回去。」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何必浪费时间。」凌星渊微微皱眉。 吕萦思沉声道:「只要是你,我就愿意等。」 凌星渊愣了一下,说:「你这话,真是引人歧义。若我是女子,还以为……」 吕萦思问:「还以为什么?」 凌星渊垂下眼眸,「还以为你对我有情。」 「若是我……」吕萦思没有说下去。 凌星渊想要问,又不敢问。他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看吕萦思。 吕萦思笑了笑,说:「我不急,等上千年万年,我也愿意。」 凌星渊失笑道:「千年万年,说不定你我都是一抔黄土了。」 哪怕是修真者,虽然岁月漫长,也是有尽头的。只有飞升成仙,才能不老长生。所以,自古以来,修真者追求的,唯有「飞升」。 「虽然修真界,已经很多年没有人飞升了,但是我觉得你一定可以。」吕萦思顿了顿,「我就不一定了。」 凌星渊挑眉道:「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吗?」 吕萦思定定地看着凌星渊,「因为你是凌星渊。」 「你既然愿意等,那就等吧。」凌星渊转身走了。 吕萦思注视着凌星渊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 凌星渊走入了玉虚宫,在一名崑崙派弟子的引领之下,见到了谢景明。 他恭敬地说:「参见掌门。」 谢景明冷淡地说:「你可知,为了救你,斩仙剑落入了魔族手中。」 凌星渊低下了头,「我知道。」 「我曾以为,你是救世之人,没想到,竟然是你,让魔主即将破封。」谢景明来回走了几步。 凌星渊低声道:「或许,魔主破封,是天命。」 谢景明看向了窗外的天空,「魔主破封,竟是天命吗?可是魔主一旦破封而出,天下还有谁能阻挡他呢?」 凌星渊清咳一声,说:「我来见掌门,是有一件事想要告知掌门。」 谢景明将双手负在身后,「你说吧。」 「我发现了一处洞天福地,名为『紫府仙宫』,是一位仙人飞升前的洞府。」凌星渊将一块玉简递给了谢景明。 虽然他没有细说,但光「仙人飞升前的洞府」这几个字,就足以说明紫府仙宫的价值。修真讲究「法财侣地」,一个能飞升的修真者,所积攒的财富,绝对十分庞大。 谢景明用神识扫过玉简,里面是通往紫府仙宫的地图和开启紫府仙宫的口诀。他沉默了一会,说:「你将此物献给门派,惠及众人,这很好。」 第150页 他之前责备凌星渊让斩仙剑落入魔族手中,结果凌星渊丝毫不计较,仍将紫府仙宫的所在告知。而且斩仙剑之事,并不能全怪凌星渊,是白忘寒将斩仙剑交给了魔族。凌星渊这般大度,让他一时之间,竟有些汗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13 23:39:24~2019-11-17 03:0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褚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褚辰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七章 凌星渊谦虚道:「我既身为仙门弟子, 这是我应该做的。」 谢景明看了凌星渊一会,说:「我算是明白你为何进境飞速了,你的天赋固然惊人, 这份心境也是旁人莫及。」 可惜崑崙派诸多弟子之中, 只有一个凌星渊。若是人人都像凌星渊, 何愁崑崙不兴,魔族又有何惧呢? 凌星渊笑了笑, 说:「掌门谬赞了。」 谢景明嘆了口气,说:「如今五大神器, 已有四件在魔族手中。我虽然让五派高手齐聚崑崙, 却也没有保住射日弓的把握。道魔大战,恐怕就在不久之后了。」 他想起书中所记载的道魔大战的场景, 便觉得满心忧虑。哪怕能获得胜利, 也是惨胜。那逝去的无数条性命,不能復生。更何况, 这一次的道魔大战,正道未必能赢过魔族。 凌星渊掷地有声道:「我信天不绝人道。」 谢景明喃喃道:「天不绝人道……」 若是魔族胜过正道,魔洗天下,天地寂灭, 这真的是天道想要看到的吗? 许久, 两人都没有说话。 谢景明开口道:「你师父, 与我是师兄弟。他入门虽晚,资质却是最高。不过他性格冷清,与谁都不亲厚。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如此对待一个人。」 斩仙剑不仅是崑崙派镇派之宝,五大神器之一,还是白忘寒的剑。剑对于剑修,比性命更重要,更别说其本身之贵重,其意义之特殊,其关系之紧要。白忘寒却愿意用这把剑,交换凌星渊。 此事若是传出去,白忘寒估计要受万人唾骂,可他竟是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声名。而且失去这把剑,他的修为也要大损。 凌星渊愣了一下,说:「师父确实待我极好。」 「你……罢了,随缘吧。」谢景明知道世间缘分,不能强求,这两个人能走到什么地步,但看天命吧。他一个局外人,若是插手,说不定费力不讨好。 凌星渊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 谢景明挥手道:「你可以走了。」 凌星渊说:「是,掌门。」 …… 凌星渊出了房间,就看到了站在房间外面的常玉书。 常玉书青衫磊落,好似一株玉树一般。他微笑道:「师弟,许久不见了。」 凌星渊走到常玉书面前,笑道:「确实与师兄许久未见了,我偶尔还会想师兄你呢。」 「是、是吗?」常玉书脸色一红,「我也经常想起师弟。」 他日也思,夜也思,行也思,坐也思。他就像一个干渴的人,而凌星渊是他的水,只有见到凌星渊,才能缓解这份渴念。 凌星渊问:「师兄,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啊?」 常玉书咳嗽一声,说:「或许是天气有些热。」 凌星渊又问:「师兄来这里,是为了见谢掌门,还是来见我的?」 「我是来见你的,我听到你来玉虚峰,就过来了。」常玉书顿了顿,「你还记得我的小院吗?我想请你去院中一坐。」 凌星渊当然记得,他还在那个小院里喝了常玉书亲手酿的酒,吃了常玉书亲手做的菜。他歉意地说:「真不巧,还有人在等我,我是不能去了。」 「也不一定要是今天,改日也行。」常玉书笑容微敛,「是谁在等你?不知这个人我认识吗。」 凌星渊说:「是吕萦思。」 常玉书若有所思道:「原来是他,扶桑派的少主。」 「他还在等我,我就不与你多说了。」凌星渊看了外面一眼。 常玉书嘆息道:「可惜我们许久没见面,还没说上几句话,你就要回去吧。」 凌星渊过意不去,说:「这样吧,后天我再来玉虚峰上找你。」 常玉书的脸上终于又有了笑意,「那我就在玉虚峰上等着你了。」 …… 凌星渊与常玉书告别之后,走出了玉虚宫。 等在外面的吕萦思,一看到凌星渊,就眼睛一亮,「星渊!」 凌星渊淡笑道:「让你久等了。」 吕萦思低声道:「我不是说了吗,你让我等多久,我都愿意。」 凌星渊沉默片刻,说:「你说这样的话,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他几乎怀疑面前人是对他有情的,可又不敢说出来,打破两人之间的界限。因为说出口,他们就没法做朋友了。而他,又是个十分珍惜朋友的人。 吕萦思仰视着凌星渊,因为他站在台阶下面,凌星渊站在台阶上面。他看着这个人,眼神热烈,像看着太阳,「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不过,只有一种话,我不爱听。」 凌星渊问:「什么话?」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吕萦思声音低沉。 凌星渊又问:「如果我现在就想知道呢?」 第151页 吕萦思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凌星渊继续问道:「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吕萦思反问道:「你觉得,世间有情吗?」 「世间当然有情。」凌星渊答。 「若这份情,出在两个男子之间,你信吗?」吕萦思目光灼灼。 凌星渊想到了碧无情,「我……信。」 碧无情愿意为他而死,就是因为对他有情。这份情,甚至跨越了人魔之别。 吕萦思试探道:「那你觉得,你会爱上一个男子吗?」 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跳得有点快。他有些期待,凌星渊会如何回答呢? 「我……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凌星渊不知如何回答,他会爱上一个男子吗?他不敢肯定,也不敢否定。情意既生,谁又能阻止。 如果是以前的他,一定会不假思索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但现在的他,经歷了太多,也改变了许多。 吕萦思下定决心,「等你能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把什么都告诉你。」 「我们回去吧。」凌星渊先走一步。 吕萦思看着凌星渊的背影笑了一下,才跟了上去。他将凌星渊送回了清虚峰,然后告辞离去。 …… 凌星渊进了玲珑楼,发现逢春正在为一个人倒茶。 苏贯晴见了凌星渊,先是面露喜色,随即又强自压抑。他矜持道:「你回来了。」 他一到崑崙派,就来见凌星渊了。不过他到的时候,凌星渊不在。主人不在,他也不肯走,一定要等到凌星渊回来。可是见到凌星渊,他又不愿让凌星渊知道他迫切的心情。他把一颗心掏出来,又怕对方不珍惜。 「你也来崑崙了。」凌星渊在苏贯晴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逢春也给凌星渊倒了一杯茶,然后下去了。 苏贯晴抬起了下巴,「谢掌门召集五派高手,我怎能不来。」 凌星渊问:「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苏贯晴看着凌星渊说:「没什么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也不是不可以,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你想来找我,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凌星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苏贯晴沉默了一会,说:「你能不能不要把『朋友』两个字挂在嘴边?」 凌星渊问:「为什么?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苏贯晴头一偏,说:「我们是朋友,但我就是不喜欢你说。」 他在心中补充道,因为我不止把你当做朋友。他想要和凌星渊,发展出比朋友更亲密的关系,命运相系,密不可分。 凌星渊不说话了,苏贯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苏贯晴喝着茶,感觉茶水又苦又涩。 一杯茶喝完,凌星渊说:「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苏贯晴不想走,他还想同凌星渊多说一句话,多看凌星渊几眼。他恨极了自己的笨嘴拙舌,把原本好好的气氛,弄成了这个样子。他心念电转,问:「你明天有空吗?」 凌星渊答:「没有。」 苏贯晴追问道:「你明天有什么事?若是不重要的事,推了吧。」 凌星渊微微皱眉,「我明天答应了吕萦思,要带他游览崑崙派。」 苏贯晴知道吕萦思对凌星渊也有意,哪里能让两人独处。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个吕萦思,说不定还会对凌星渊动手动脚。他连忙道:「我也想游览崑崙,算上我一个吧!」 凌星渊想了想,说:「也行。」 苏贯晴笑了,他想到明天吕萦思见到他时的表情,就恨不得明天早一点到来。 凌星渊站了起来,「我是真的想休息了,你明天再来吧。」 「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苏贯晴想到明天就能看到凌星渊,还能看到情敌吃瘪。他心满意足,也站了起来。 凌星渊作为主人,将苏贯晴送上了云鲸。 苏贯晴上了云鲸之后,一直扭着头,看着凌星渊。他看着那个云雾中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第八十八章 第二日, 吕萦思来到清虚峰的时候,看到站在凌星渊身边的苏贯晴,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贯晴挑眉, 「我为什么不可以在这里?」 他看到吕萦思此刻的表情, 心中就如痛饮了一坛美酒般爽快。 凌星渊解释道:「苏贯晴也想游览崑崙派, 我想着刚好碰巧,不如一道吧。」 吕萦思觉得世上哪有这样的巧事, 一定是苏贯晴处心积虑,破坏他与凌星渊独处。他想像中, 与凌星渊携手同游, 共观胜景,喁喁细语, 互诉衷肠的场景, 就这么破碎了。 「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如我和星渊去,你回去休息吧。」苏贯晴嘴角微弯。 吕萦思哼了一声,说:「我身体好得很,便是打十个你也行。」 若是他回去了, 岂不就是让苏贯晴和凌星渊独处了。这苏贯晴, 想得倒美, 他绝不会让苏贯晴得逞。 苏贯晴嗤笑道:「好大的口气。」 「你要试一试射日弓吗?」吕萦思反手握住背上射日弓。 苏贯晴不屑地说:「仗着神兵利器,算什么英雄好汉。」 吕萦思抬起了下巴,「人一出生, 就是不公平的,出身有高下,天赋有高低。我一出生,就是东王之子,扶桑少主,射日弓的主人,你羡慕也没有用。」 第152页 苏贯晴笑吟吟地说:「我一出生,就和星渊青梅竹马,你羡慕也是没有用的。」 吕萦思一时语塞,他还真的有些羡慕。 凌星渊看着两个人拌嘴,简直如孩童吵架一般。谁能想到,这两个人,一个是扶桑派少主,一个是沧海派掌门弟子,都是仙门中的翘楚呢。 他无奈道:「你们两个,还要不要游览崑崙?」 两人齐声道:「要!」 苏贯晴和吕萦思发现和对方说了同样的话,对视一眼,然后又同时偏过了头,不看对方。 …… 三人出了清虚峰,遇到了一个人。 凌星渊惊喜道:「燕师弟,不对,应该叫燕掌门了。」 来者正是燕鸿振,他穿着一件熟悉的道袍,这件道袍袁正初穿过,于梦槐穿过,如今又穿在了他身上。他说:「你我相识,在我当上掌门之前,更何况你还对我派有恩,你还是叫我燕师弟吧。」 凌星渊问:「你怎么在此?」 燕鸿振答:「我正要去清虚峰找你,没想到在路上就遇到了你。」 凌星渊又问:「你找我何事?」 燕鸿振笑道:「当初你去方丈派,我带你游览了方丈风景;这次我来崑崙派,应该轮到你带我观赏崑崙风光了。」 凌星渊想起自己确实答应过这么一件事,「真是太巧了,我今天正好要带吕萦思和苏贯晴游览崑崙,再加上你一个也不嫌多。」 「居然这么巧吗?」燕鸿振看了看吕萦思,又看了看苏贯晴。 吕萦思脸色更不好了,他没想到本来应该是两个人的同游,在变成了三个人之后,又变成了四个人。 苏贯晴嘴里啧了一声,说不上不高兴,但也说不上高兴。 燕鸿振脸上笑意更深,「那我们就一起吧,人多些也热闹。」 他不是个蠢人,自然看出了三人之间古怪的氛围。比起崑崙风光,这三个人的戏或许更好看呢。 凌星渊咦了一声,将燕鸿振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他说:「你竟已是洞虚期了,恭喜你修为大进。」 他初见燕鸿振,燕鸿振还不过是金丹期的修为,而如今的燕鸿振,竟然已经到了洞虚期,不知是有何奇遇。 燕鸿振听了凌星渊的话,神色一黯。 凌星渊疑惑地说:「你看起来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修为大进,难道不是一件喜事吗?」 燕鸿振低声道:「我这一身修为,是由我派一位洞虚期的长老所传。他将修为传与我之后,就去世了。」 他虽为方丈派掌门,但修为太低,不能服众。于是门中的一位长老,竟然以秘法将修为传与了他。而那位长老,其实还有百年寿命,但修为枯竭之后,立时死去了。不过,这种秘法也是有代价的,那就是燕鸿振以后的修为不能寸进,一辈子都是洞虚期了。 凌星渊没想到自己竟然戳中了燕鸿振的伤心事,「原来是这样,抱歉。」 「你不用道歉,我知道你也是好心。」燕鸿振看着凌星渊说,「我也要恭喜你修为到化神期了,我这一身修为,都是他人赋予,而你靠的却是自身,你之天赋,胜过我百倍。」 苏贯晴插嘴道:「这世间的天才,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可不是天赋而已。」 燕鸿振愣了一下,说:「苏师弟说的是。」 这世间有亿万生灵,哪怕一千万个人中出一个天才,那么也不在少数。但能如凌星渊一般,在这么短的一段时间里,就从练气到了化神,古往今来,也只有这么一个。而且哪怕是在未来,恐怕也无人能超越凌星渊。这其中,哪里是短短「天赋」两个字,就能说得尽呢。 凌星渊提议道:「在这里站了许久,我们边走边说吧。」 「也好。」燕鸿振点头道。 …… 凌星渊带着三人看了许多地方,一路上,吕萦思和苏贯晴都在斗嘴。吕萦思说好,苏贯晴必要说差;苏贯晴说美,吕萦思必会说丑。 凌星渊刚开始还会劝几句,但两人听了他的话,消停一会,就又开始了,于是他也懒得劝了。 燕鸿振看着吕苏二人斗嘴,觉得太有趣了。他与这两人早就相识,印象中的两人,都十分高傲,没想到他们还有这样的一面,简直就像两只为了求偶而打架的孔雀。 看完最后一个计划中的地方,凌星渊问:「你们还想去什么地方?」 燕鸿振想了想,说:「我听说,崑崙虚有一口井,封印着魔主诸渊。」 「这……」凌星渊露出迟疑的神色。 燕鸿振察言观色,说:「若是令你为难,那便算了。」 「封印着魔主的地方吗?我也想去看看。」苏贯晴心中也有些好奇。 吕萦思微微皱眉,「不太好吧,封印魔主之地,必是崑崙派中重地,若是出了差池,我怕谢掌门怪罪星渊。」 苏贯晴质问道:「我们几个人,你觉得谁会出差池?」 燕鸿振歉意地说:「是我的错,我不该提此事。」 「去看一看也无妨。」凌星渊觉得这三人都是可信之人,只是看一眼,应该没什么问题。 …… 凌星渊带着三人去了炎火之山,这地方与他第一次来,已经有所不同了。盖在井口的巨石,裂痕更多了,正源源不断地向外冒出黑气,四周的土壤也被染黑了。 第153页 燕鸿振喃喃道:「这便是封印魔主之所吗……」 他想走上前去,却被凌星渊拦住了。 凌星渊面色凝重,「那里魔气浓郁,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魔气对于修真者来说,就如毒药一般。若受魔气侵染,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堕入魔道。所以,修真者能少接触魔气,还是少接触为好。 燕鸿振点了点头,「你说的是。」 「看也看了,我们回去吧,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不安之感。」吕萦思捂住了胸口,他感觉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跳得有些快。 「那就回去吧。」凌星渊转过了身。 吕萦思也转过身,然而就在这时,一掌袭向了他的后背。他躲闪不及,身体飞了出去。而他背上的射日弓,也落入那人手中。 燕鸿振握着射日弓,大笑道:「多少年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神器汇聚,魔主出世!这天下,终究是魔族的天下!」 苏贯晴怒道:「燕鸿振,你竟然背叛正道!」 凌星渊沉声道:「他不是燕鸿振。」 魔族的夺舍之术,真是防不胜防。而且夺舍之后,夺舍者可以获得身体全部的记忆,便于伪装。饶是他一贯谨慎,还是吃了亏。 谁会防备身边的每一个人呢?谁又能想到哪怕是至亲之人,也可能会被魔族夺舍,向你捅出一把刀。 「燕鸿振」手一挥,其余四件神器也出现了。 五件神器漂浮在空中,不停旋转,发出金光来。金光照在井口的巨石上,随着一阵地动山摇,巨石彻底碎裂。 烟尘飞扬中,一个人从井中飞了出来。 待烟尘散去,众人才看清了他的容貌。他的头髮和眼睛都极黑,像是无光的暗夜;他的皮肤极白,不带丝毫血色;他的嘴唇却是绯红的,犹如用鲜血涂抹过一般。 他开口道:「人世,久违了。」 第八十九章 凌星渊看着诸渊, 喃喃道:「魔主,出世了。」 他的眼睛,被那道不可一世的身影占据了。天地之间, 仿佛只剩下了这么一个人。 「恭迎吾主出世。」「燕鸿振」拜倒在地。 诸渊的眼神扫视过众人, 停在了凌星渊的身上。但是他看凌星渊的眼神, 与其他人并无分别,甚至他看任何事物, 都是这样的。 苏贯晴察觉到诸渊的目光,挡在了凌星渊的身前。 诸渊面无表情, 轻轻地抬起了手。 「啊!」苏贯晴惨叫一声, 身体如遭重击,倒在了地上。 凌星渊上前一步, 将苏贯晴护在了身后。 在场的正道四人, 一人被魔族夺舍,两人受伤, 只剩下他一个了。但是他如今的修为,也不过是化神期,虽然在修真界中,已算是罕有的高手了, 但他的对手是魔主, 这点修为, 就不够看了。 「凌星渊。」诸渊的声音似远似近,似高似低。 「你居然记得区区在下的名字。」凌星渊虽然心中紧张,面上却还笑得出来。他本来就是美人, 笑起来更是分外好看。 若是必有一死,哭也无用,不如笑着面对。 可惜这笑颜的观赏者,只有不懂风情的魔主诸渊。 诸渊手上黑气汇聚,「你死前,有何话要说?」 凌星渊问:「你为何要杀我?」 诸渊淡淡道:「你是道,我是魔,我杀你,有何问题。」 凌星渊挑眉道:「一个人踩死蚂蚁不稀奇,如果他特别注意一只蚂蚁,那就有点奇怪了。」 诸渊沉默片刻,说:「我在你的身上,感到了命运。」 「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修真者,纵然天赋出众,但在你的眼中,恐怕也不过是一只强壮一些的蚂蚁。」凌星渊见诸渊没有立时取他性命,便起了拖时间的心思。他与诸渊多说几句话,说不定就能多几分生机。 魔主出世那么大的动静,必会惊动众人,只要几位掌门赶到,未必不能对付诸渊。因为现在的诸渊,还不是完全体,他还有一部分在魔界。 「你不是一个普通人,命运的丝线,在你身上汇聚。」诸渊顿了顿,「虽然你还不是我的对手,但只要你有令我大业失败的可能,你就该死。」 说完,他手中的黑气凝聚成的球飞向凌星渊。 凌星渊眼神一凝,拔剑以对。 突然,一道白色身影落在了凌星渊与诸渊之间。他手中长剑一挥,黑气消弭。 凌星渊惊喜道:「师父。」 又有几道身影落了下来,分别是崑崙派掌门谢景明、扶桑派掌门吕阳羽、沧海派掌门林雨石和蓬丘派掌门赵婉凝。除了已被夺舍的燕鸿振,当世五大仙门的掌门,都汇聚于此了。 诸渊虽不是完全体,但对上这几人,也未必会输,但他不想赌。等他和他的另一部分合为一体,打败这几人轻而易举,他又何必去赌。 他啧了一声,带着「燕鸿振」化光离去。 在场诸人,没有追的意思。毕竟,他们也没有打败魔主的把握。 白忘寒看向凌星渊,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虽然没有见到伤口,但他还是无法放心。他问:「可有受伤?」 凌星渊摇头道:「师父放心,我没有受伤。」 白忘寒松了口气,「你没事便好。」 林雨石扶起了自己的徒弟苏贯晴,输了些真气给他。 第154页 苏贯晴低声道:「多谢师父。」 吕阳羽也将吕萦思扶了起来,餵了一颗丹药。他温声道:「伤得可重?」 吕萦思咳了一声,说:「多谢父王,我并无大碍。」 谢景明看向了本来封印着魔主的那口井,四周满是碎石。而五件神器,也静静躺在地上。他手一挥,五件神器便都飞入了他的袖中。 他嘆息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吧。」 …… 众人乘上法器,去了玉虚宫。 进入玉虚宫后,四位掌门各自坐下,俱是神色凝重。 苏贯晴、吕萦思和凌星渊三人,则站在殿中,等待垂询。 白忘寒站在了谢景明的身边,眼睛却是看着凌星渊的。他神色专注,仿佛世间除了凌星渊之外,其余都不入他眼中。 谢景明问:「你们为何会在炎火之山,魔主又是如何出世的?」 凌星渊看了看苏贯晴,又看了看吕萦思。他觉得比起这两人,他更适合回答谢景明的问题,于是他往前走了一步,将前因后果,细细说来。 谢景明听完,嘆了口气,「此事不怪你,谁也不能料到,燕掌门竟然已被魔族夺舍。」 凌星渊低头道:「此事我有错,若不是我将被夺舍的『燕鸿振』带去封印之处,或许魔主并不会这么快就出世。他提到要去看魔主封印的时候,我就该有所警惕。」 苏贯晴高声道:「是我的错,我说我也想去看看,他才带我们去看的。」 「不是你们,也会是其他人,谁会防备方丈派掌门呢。」谢景明觉得既然错已铸成,责怪也无用。 赵婉凝蹙眉道:「燕掌门年纪虽轻,但心境甚佳,竟然会入魔。」 魔族夺舍,并不是随意就可以夺舍,而是必须被夺舍者心生魔念,才会被魔族所趁。若是可以随意夺舍,那天下间就无人是魔族的敌手了。 林雨石的阅歷,比赵婉凝要多。他说:「作为仙门弟子,他心境不错,但作为一派掌门,他的心境恐怕就不够了。」 燕鸿振作为一名仙门弟子,固然十分出色,但他成为方丈派掌门之后,肩负一门重担,修为又不高,压力十分大。当他以人命为代价,以秘法提升修为,其实就已经步入歧途,心生魔念了。 谢景明沉声道:「魔主已经出世,苍生大劫,就在眼前了。」 「这可如何是好,修真界中,无人是魔主敌手。」赵婉凝眉头皱得更深。 谢景明沉默了一会,说:「其实,我派前辈早在封印魔主之时,就料到了如今这个局面,于是留下一个对付魔主的方法。」 林雨石问道:「什么办法?」 谢景明答:「在天地熔炉之中,可以将五件神器融为『辟天剑』。用这把剑,或许能打败魔主。」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试上一试。」吕阳羽声音低沉。 林雨石点了点头,「东王说得对,不过那天地熔炉是何物?」 谢景明解释道:「天地熔炉,是一座火山。不过,这座火山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会喷发,我亦不知。只有在这座火山喷发的时候,将五件神器投入其中,才能将神器融合。」 赵婉凝问:「五件神器融合之后,谁能持辟天剑对付魔主呢?」 她说出这句话后,殿内一时寂静。 纵然有对上魔主的胆量,谁又有这份信心,一定能打败魔主,若是输了,谁又能承担这份代价? 「我。」凌星渊声音不高,听在众人耳中,却如同惊雷一般。 林雨石吃惊道:「你说什么?」 「若是有一个人能打败魔主,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我。」凌星渊指了指自己。 赵婉凝的秀目看向凌星渊,「你不过是化神期,在场的诸位掌门,修为都胜于你,便是他们,也没有打败魔主的把握,你为何如何笃定自己能打败魔主呢?」 白忘寒开口道:「我与他一起。」 「可是你魂魄不全。」谢景明神色忧虑。 「我的魂魄,我自己会取回。」白忘寒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谢景明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说:「那便如此吧。」 …… 会议结束之后,白忘寒与凌星渊回了清虚峰。 清虚峰上的白梅花开了,空气里浮动着梅香。 两人走了一会,白忘寒停下了脚步。 凌星渊也停了下来,问:「师父,怎么了?」 白忘寒转过身,面向凌星渊,「我有一件事,想要同你说。」 「师父想要同我说什么事?」凌星渊眨了眨眼睛。 白忘寒沉默良久,说:「魔主出世,我对上诸渊,或许不能生还。」 「我第一次听到师父说这种丧气话,还未跟诸渊打过,师父怎么知道一定会输呢?」凌星渊口中如此说,心中也无十足的把握。 他真的能打败诸渊吗?诸渊那种强大如怪物一般的存在。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虽能护你一世,却未必能护你一世。你我师徒二人,说不定要黄泉相会。」纵然白忘寒能在与魔主的一战中,让凌星渊逃生,但是日后魔洗天下,凌星渊还是不能倖存。而且,他知道凌星渊不是那种能够苟活于世的人。 凌星渊看着白忘寒的眼睛,「师父……」 那双向来冷淡的眼睛,此刻充满了一种陌生的情绪。 第155页 白忘寒郑重地说:「所以在大战之前,我想把这件事告诉你,不想此事成为我毕生之憾。」 两人就站在一株白梅花树下,风吹来,梅花落于雪上,分不清哪里是雪,哪里是梅。 「到底是什么事?」凌星渊闻着馥郁的梅香,心跳得有些快。 白忘寒往前走了一些,更加靠近凌星渊。他的脸,只与凌星渊的脸隔着极细微的距离。他终于说出了那句话——「我心悦你。」 第九十章 凌星渊愣了, 良久才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怀疑是他听错了,或者这句话有别的意思, 总之, 不可能是白忘寒喜欢他。 「便是字面上的意思。」白忘寒顿了顿, 「我心悦你,想要与你结为道侣, 长相厮守。」 凌星渊吞吞吐吐道:「可是……我们……是师徒啊。」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一道雷噼中了,白忘寒——他的师父, 竟然真的喜欢他。 白忘寒垂下眼眸, 「我等修仙之人,并不拘泥于此。」 若是凡间的师徒, 师父对于徒弟, 就如同父亲对于儿子一般,所以不能成亲, 否则就是乱了纲常。但修真之人,超凡脱俗,不在乎这种伦理,师徒结为道侣, 十分寻常。 「可是……可是……」凌星渊搜肠刮肚, 说不出个可是来。 白忘寒淡淡一笑, 「你只要知道就可以了,不一定要回应我,但是我永远等你的答案。」 凌星渊心乱如麻, 问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白忘寒答:「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 亡命的燕国皇子,遇上了白衣飘飘的绝丽仙人,为他所救。那桃花树下的身影,从此成为了他的魂牵梦萦。 再相见,他是崑崙派清虚峰峰主,而那人却成了求仙的少年。然而,那份心动,却从未有过更改。 自从一见桃花后,直到如今更不疑。 「原来……这么早就开始了。」凌星渊低下了头。 他原来这么迟钝,一直到不知道。可是如今知道了,这份感情又要如何安放呢? 答应吗,拒绝吗? 他看不清自己的心,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好像置身在迷雾中,不清楚方向。 白忘寒伸出手,拂去几片落在凌星渊肩头的白梅花瓣,「我们进去吧。」 凌星渊低声道:「好。」 两人肩并肩,各怀心思,走进了玲珑楼。 …… 是夜,凌星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之前白忘寒对他说的话,仍然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白忘寒对他,居然是那种感情。 可是他并不能确定,自己能否接受一个男人,毕竟在他过去几十年的人生里,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女人。 光想想他和白忘寒「坦诚相见」,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不过,白忘寒对他表白的时候,他又并不反感。 原来清冷孤高如白忘寒,也会为情入红尘。 这世间有许许多多的人,白忘寒又为何会喜欢他呢? 哪怕他可以接受男人,他又是否应该选择白忘寒?白忘寒固然对他很好,但恩情是恩情,情意是情意。 他对白忘寒,动心了吗? 他伸出手,放在胸口上。那颗心脏,在胸膛里规律地跳动,既不快也不慢。 他忽然想起有一柄剑,曾经贴着心脏刺穿了他的胸膛。而那个握剑的人,有着和白忘寒一样的脸庞。 那个时候,他是什么心情呢? 他想来想去,一点睡意也无,于是想要出去走走。 他下了床,穿好衣服。可当他打开门,白忘寒居然就站在门外。他吃惊道:「师父,你怎么在这里?」 白忘寒淡淡道:「睡不着。」 凌星渊发现自己面对白忘寒,并没有想像中的紧张,「那……师父要不要和我一起走走?」 「好。」白忘寒点头。 …… 两人出了玲珑楼,在清虚峰上散步。 凌星渊的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白忘寒落后凌星渊半个身子,他看着凌星渊的一举一动,面上露出清浅的笑意。 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四行脚印。 忽然,凌星渊转过了身,看着白忘寒说:「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可惜现在是晚上,光线太暗,否则凌星渊就能看出白忘寒面上一派镇定,耳朵却悄悄红了。 白忘寒清咳一声,说:「因为你……很好。」 在他眼中,凌星渊无处不好。这世间,再也没有比凌星渊更好的人了。若有人能同凌星渊结为道侣,那便是天底下第一幸运的人。 凌星渊失笑道:「这是什么原因啊。」 白忘寒轻声道:「你就是很好很好。」 凌星渊挑了挑眉,促狭道:「若是你对一个姑娘表白,这个姑娘问你为什么喜欢她,你这么回答她,她一定不会答应你的。」 白忘寒注视着凌星渊,眼睛里满是这个人的身影。他的神情太认真太专注,仿佛除了这个人,任何人都不入他眼中,「没有其他人,只有你。」 凌星渊不知为何,心跳得有些快。他偏过头,不看白忘寒。 白忘寒问:「你想看星星吗?」 「啊?」凌星渊愣了愣。 白忘寒又问了一遍,声音轻柔。 第156页 凌星渊随口道:「可以啊。」 白忘寒上前一步,揽住了凌星渊的腰。怀中腰肢纤细,鼻端是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他眼神一暗,带着凌星渊飞上了清虚峰的最高峰。 凌星渊趴在白忘寒的怀里,心情却有些紧张。他也闻到了白忘寒身上的气味,那是白忘寒惯用的薰香的味道。 两人落在峰顶上,峰顶上绿草如茵,只有些许积雪,还有一块巨石。 他们在巨石上坐下,抬头看向天空。 今夜没有月亮,只有繁星点点。黑色的夜空,犹如泼了墨的画纸。 凛冽的寒风,吹起凌星渊鸦羽般的长髮。 白忘寒从储物戒中取出凌星渊送给他的清霄琴,弹奏了起来。《忆故人》熟悉的曲调,从他指间流泻而出。 一曲罢了,两人久久不语。 凌星渊开口道:「故人就在你身边,你为何要忆故人呢?」 「我愿故人明我长相思,解我长相忆。」白忘寒看向凌星渊的时候,眼睛里有星光。那一刻,他的双眸如同宝石般璀璨。 凌星渊问:「你说会永远等我的答案,若是我一辈子也不明不解,你就等我一辈子吗?」 白忘寒靠近了凌星渊,眼睛看着凌星渊的眼睛,「等一世又何妨。」 他已经等了凌星渊很多年了,并不介意再多等一些时间。若是这一世完了,还有下一世。 「你这不是很会说情话吗?」凌星渊面色微红。 「我说的,是我心中所思所想。」白忘寒不知道如何说情话,心中想什么,口中便说了出来。但他同样不知道的是,这些话比甜言蜜语更打动人心。 忽然,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在夜空中拖出一条长长的尾巴。 凌星渊咦了一声,看着流星说:「在我家乡,有一个传说,向流星许愿,愿望就能实现。」 他没想到他和白忘寒看星星,居然能看到流星。 「我没有愿望。」白忘寒摇了摇头。 「人怎么可能无欲无求呢。」凌星渊觉得是人,就会有愿望。 白忘寒沉声道:「因为流星不能实现我的愿望,能实现我愿望的人,是你。」 凌星渊的心跳又乱了,他眼神乱飞,就是不看白忘寒。 白忘寒看着这个样子的凌星渊,便觉得心头髮热,甚至想要亲亲他,但又怕唐突了他。 两人在峰顶看了许久的星星,说了许多的话。 白忘寒感到一具身体靠在了他身上,他转过头,发现凌星渊睡着了。他盯着凌星渊的睡颜看了一会——这个人沉睡的时候,雪白的面孔,犹如含苞的白莲花一般,静谧、皎洁又动人。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亲上了凌星渊的额头。淡淡的体温,从额头传递到嘴唇。 随后,他将凌星渊打横抱起,抱回了玲珑楼中。 …… 凌星渊醒来之后,看着床幔发了会呆。 他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心跳就有些不规律。 他平生第一次和人看星星,居然是和一个男人一起,而且这个男人,还是他的师父。 他师父那两片淡红的薄唇,还能说出那样缠绵的情话来。 他想了一会,用被子蒙住头,在床上滚来滚去。 片刻后,他起了床,开始练剑。 到了下午,玲珑楼中来了一位客人。 逢春见到常玉书,笑着说:「你是来找我家主人的吧,我家主人正在练剑,请你在此稍坐片刻。」 「叨扰了。」常玉书坐了下来。 逢春给常玉书端了一杯茶,才去找凌星渊。 他看到凌星渊的时候,凌星渊正在雪地中练剑。而白忘寒就如同往常一样,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打坐。 凌星渊手中星沉剑在雪地中一扫,地上的雪花便飞在了空中。片片雪花中,剑光森冷,映照着一张绝世容颜。 虽然看惯了凌星渊的长相,逢春还是有些惊艷。若是他的这位主人是女子,不知道要迷倒世间多少男人,不过,他的主人即使是男子,还是让很多人倾倒。 逢春扬声道:「主人,常玉书常师兄来了。」 凌星渊还剑入鞘,「师兄来了?那我回玲珑楼了。」 白忘寒知道凌星渊和常玉书有话要说,并没有提出和凌星渊一起回去。他是凌星渊和常玉书的长辈,若是他在场,两个人肯定会不自在。 常玉书对凌星渊的心思,他是知晓的。因为他和常玉书,怀着一样的心思。他看到常玉书看凌星渊的眼神,就像看到另一个自己一样。 但是他不会插手常玉书和凌星渊之间的事,哪怕凌星渊最终选择了常玉书,虽然很痛苦,可他会放手。只要这个选择,是出自凌星渊的本心。 凌星渊的幸福与快乐,比什么都重要。即使他十分希望这份幸福,能够有他的参与。 如果他没有遇到凌星渊,或许他早就死在秦兵手中了。哪怕他能逃出生天,踏上仙途,按照他的个性,估计也是孤独一世。 凌星渊是他一生中最美的意外。 第九十一章 凌星渊和逢春回了玲珑楼。 常玉书一见到凌星渊走进玲珑楼, 就眼睛一亮,站了起来。他唤道:「师弟。」 凌星渊问道:「师兄怎么今天来了?」 「师弟忘了吗?你答应我今天去我家做客,过了晌午你还没来。山不就我, 所以我来就山了。」常玉书微笑道。 第157页 「抱歉, 我忘了。」凌星渊因为心中事太多, 把这件事给忘了。 他答应常玉书之后,又是魔主出世, 又是白忘寒表白,于是他把去常玉书家做客这件事, 完全抛诸脑后了。刚才常玉书提起, 他才想了起来。 常玉书并没有因此生气,依旧是那副好脾气的模样。他贴心地说:「我知道, 之前魔主出世, 师弟也在场,师弟这几日恐怕是心神不宁, 才将此事忘了。」 凌星渊心神不宁,却不仅仅是因为魔主出世,不过白忘寒的事,却是不好同常玉书说。他顺着常玉书的话说:「是, 我这几日时常忧心, 夜不安寝。」 常玉书看着凌星渊精神不佳的样子, 有些心疼。他低头道:「出了这样的事,我原是不该打扰师弟的,只是……」 凌星渊追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现在不说, 我怕以后就没机会了。」常玉书压低了声音。 凌星渊心中咯噔一下,「师兄怎么说这样的话。」 常玉书笑了笑,说:「现在还不算晚,你可以去我家吗?我备了酒水糕点,就等你喝上一杯。」 凌星渊点头道:「好,我们走吧。」 …… 两人离开清虚峰,去了玉虚峰。沿着山间小路,他们走到了常玉书的宅邸。 常玉书的小院,还是凌星渊上回去的模样,清雅幽静。墙上的薜荔在微风中徐徐摆动,衬着粉壁,愈发显得嫩绿可爱。 石桌上已经摆好了酒水和糕点,两人便在石桌旁坐下。 石桌的旁边,种着一棵树,有花瓣和树叶落在桌上,点缀在杯盘间,更添风雅。 常玉书拿起酒壶,给凌星渊倒了一杯酒。还未饮,酒香便扑鼻而来。 凌星渊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味甘冽,入口绵柔,回味无穷。他自从来到此世,喝过许许多多的酒,今天喝的这酒虽算不得一等一的好酒,不过自有独到之处。 他贊道:「好酒。」 常玉书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将半壶酒喝完了。 常玉书这才开口道:「师弟,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甚好。」凌星渊感觉有些薄醉了。 常玉书问:「你可愿意住在这里?」 凌星渊拿起糕点,咬了一口,含含煳煳地说:「愿意啊,这么好的地方,住几天也不错。」 常玉书又问:「我的意思是,你可愿长长久久地住在这里?」 「这……我是清虚峰弟子,一直住在玉虚峰不好吧。」凌星渊露出为难的神色。 「你我结为道侣,你住在这里,就没有问题了。」常玉书面上带着笑容,心中却是十分忐忑。 凌星渊,会如何回答他呢? 凌星渊听了常玉书的话,一不小心被口中糕点噎住了,连连咳嗽。他喝了一大口酒,才把糕点咽了下去。 常玉书拍着凌星渊的后背说:「抱歉,吓到你了,你没事吧?」 凌星渊看着常玉书,抱着最后的希望说:「师兄,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这一定是个玩笑,就是常玉书为了吓他,才这么说的。 「当然不是玩笑,我倾慕你很久了。」常玉书眼中满是深情,比酒更醉人。 凌星渊没想到,昨天白忘寒对他告白,今天常玉书就对他告白了。他不知道这算是幸运,还是倒霉。他可是个男的,怎么会有这么多男的喜欢他呢? 他深吸一口气,说:「师兄,我……」 常玉书打断了凌星渊的话,「你若是不能答应,便不必说了。」 他的心口,剧烈地疼痛。虽然早就料到这个局面,可当真正来临的时候,比想像的更难以接受。但是,他还是不愿放弃。只要凌星渊一日不与他人结为道侣,他便有机会。哪怕是渺茫的机会,他也想抓住。 「师兄,你这是何苦吗?」凌星渊涩声道。 常玉书轻声道:「你一日不拒绝我,我心中便能留一日的念想。所以,若是你不能答应,请不要告诉我。」 凌星渊问道:「师兄,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呢?」 「我第一眼见到你,便觉得眼前一亮,不过,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真正喜欢上你。我真正喜欢上你,是因为我与你天长日久的相处,不知不觉,我就对你动了心。」常玉书脸上带着甜蜜的笑意,因为他的脑海中正浮现着他和凌星渊的过往。他与凌星渊的每一分每一刻,都是珍贵的回忆。 凌星渊想起了自己和常玉书的初遇——玄天玉虚宫中,青衫人在三清像前讲道。两人视线相接,一眼便胜过千年。 「我想,我一直对你好,你总有被我打动的一天。只是现在魔主出世,我怕没有那一天了。」常玉书神情黯然。 凌星渊沉默了一会,说:「师兄愿意等我,我却不能耽误了师兄。我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等我弄明白的那一天,我会告诉师兄的。」 常玉书看着凌星渊,这就是他喜欢的人。就是因为凌星渊太好,所以他才放不开手。 他笑道:「好。」 …… 凌星渊离开玉虚峰,乘上云鲸。 他站在云鲸之上,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他的师兄常玉书,竟也对他情根深种。他不觉得喜悦,只觉得沉重。 他一个人,如何负担这些人的感情。他又不能分作几个,每人一个,所以有的人,他註定要辜负了。 第158页 云鲸没走出多远,另一头云鲸赶上了它。 吕萦思从另一头云鲸身上,跳到了凌星渊所乘的云鲸上面。他欢快地说:「星渊。」 凌星渊被打断了思绪,眨了眨眼睛,「萦思。」 吕萦思沉默片刻,说:「感觉好久没看到你了。」 凌星渊失笑道:「我们不是昨天才见过吗。」 「我一会没见你,就感觉过了好久好久,可一见到你,就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好快。」吕萦思注视着凌星渊。 凌星渊在吕萦思的目光注视之下,有些不自在地偏过了头。 吕萦思问:「你要到哪里去?」 凌星渊答:「我要回清虚峰。」 吕萦思又问:「你能和我去一个地方吗?」 「我今天实在没有心情,改天吧。」凌星渊想起自己这两天经歷的事情,就觉得头大。 吕萦思犹豫了一下,说:「可是有些话,我今天就想和你说。」 「那你现在说吧。」凌星渊看着吕萦思说。 「我……喜欢你很久了。」吕萦思话一说出口,脸就红了。 凌星渊后悔了,他为什么要吕萦思现在说。这接二连三的,他实在是应付不过来了。 吕萦思见凌星渊久久没有回应,脸上的红晕褪去了,神情也低落了起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凌星渊见吕萦思这个样子,心中一紧,「不是,只是……」 吕萦思喜道:「那你就是喜欢我,我会求父王做主,让你我结为道侣。」 凌星渊高声道:「你听我把话说完!」 「你说吧。」吕萦思被凌星渊的高声调吓了一跳,低下了头。 凌星渊愁眉苦脸道:「我不是喜欢你,但也不是不喜欢你。」 吕萦思想了想,说:「我听不懂。」 世间的感情,除了喜欢和不喜欢,还有什么呢? 两人说话间,又一头云鲸飞了过来。 云鲸之上,站着一个人利落的身姿,正是苏贯晴。他也跳到了凌星渊的云鲸之上,「老远就看到你们,你们在说什么啊?」 于是,这一头云鲸上面,有三个人了。 吕萦思本来正与凌星渊倾吐情丝,苏贯晴来了,他有些话就不方便说了。他皱起了眉,「你师父没教过你,别人说话不要打搅吗。」 苏贯晴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 两人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你们慢慢打吧,我走了。」凌星渊以前就劝过两人好几遍,今天懒得劝了,转身要走。 苏贯晴和吕萦思一人拉住了凌星渊的一边衣袖,对视一眼,各自哼了一声。 凌星渊看看苏贯晴,又看看吕萦思,「你们还打不打了?」 两人齐声道:「不打了。」 凌星渊无奈道:「你们两个莫不是前世的冤家对头,一见面就要打架。」 吕萦思说:「是他不识好歹。」 苏贯晴说:「是他出言无状。」 凌星渊看着两人,噗嗤一声笑了。这几日心中的烦闷,稍稍减去。 吕萦思和苏贯晴虽不明白凌星渊为什么笑,但看着他的笑颜,心中俱是欢喜,恨不得他多笑几下。 凌星渊看向苏贯晴,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苏贯晴吞吞吐吐道:「我……我……」 凌星渊心中有了猜想,他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说:「你不会也喜欢我吧?」 苏贯晴变了脸色,「你已经知道了?」 第九十二章 凌星渊的感觉何止是如遭雷噼,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九天神雷噼了又噼。 碧无情、白忘寒、常玉书、吕萦思和苏贯晴,居然都喜欢他。他不仅当上了男主,还接收了男主的后宫, 虽然是性转版的。 这样的后宫, 他才不想要啊! 好半天, 他才回过神来,「你怎么会喜欢我?」 「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苏贯晴反问道。 「我以为, 你一开始是讨厌我的,后来虽然我们成了朋友, 但你也不至于喜欢上我吧。」比起其他人喜欢自己, 苏贯晴喜欢他,最让凌星渊吃惊。 苏贯晴低声道:「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我讨厌的人, 或许是自己吧。」 讨厌那个在凌星渊面前,从来不坦率的自己。如果能早一点说出自己的心意, 会不会他和凌星渊,早就在一起了。 凌星渊的视线在吕萦思和苏贯晴两人之间来来回回,却是越看越头大。这两个人,居然同时对他表白。眼前的场景, 他到底该如何应对呢? 苏贯晴见凌星渊没有回应, 上前一步, 说:「你呢,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我不知道。」凌星渊一个「我」字说了半天,最终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情之一字, 太晦涩,太难懂。 苏贯晴急了,又往前走了一步。 吕萦思看不过去了,拉住苏贯晴,「你别逼他。」 苏贯晴怒目看向吕萦思,「难道你不想要一个答案吗,这样不清不楚,又算是什么呢。」 「我要想想,你们别跟上来。」凌星渊说完,就乘上飞剑走了。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只能逃避了,逃得一时是一时。 吕萦思和苏贯晴看着凌星渊的背影,想要追,但又都没有追。因为他们知道,步步紧逼,换来的,只会是凌星渊的厌烦。 第159页 等那道身影消失之后,两人各自离去。 …… 凌星渊乘着飞剑随便乱飞,也不知道自己飞到了哪里。 忽然,他看到迎面飞来一个崑崙派弟子,长相有点眼熟,不过他一时想不起到底是谁。 崑崙派弟子见了凌星渊,惊喜道:「凌师兄!」 凌星渊迟疑道:「你是……」 「我是向飞舟啊,你入门的时候,还是我带你上山的呢,后来我们还一起做了师门任务,凌师兄不记得了?」向飞舟提醒道。 「是你啊。」凌星渊想起来了。 当初就是此人,引领他上了崑崙山,开启了仙途,也是一切的开始。 「好久没见到凌师兄,当初我就知道凌师兄非池中物,不过凌师兄的成就,还是远远超出了我的意料。现在崑崙派上下,谁不知道清虚峰凌星渊呢。」向飞舟看着凌星渊,眼睛发亮,满是崇拜。 凌星渊咳嗽一声,「是吗。」 他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 向飞舟犹豫了一下,问:「不过,凌师兄今天看起来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凌星渊想到自己一团乱麻的感情,就觉得头疼,「是遇到了一些难事。」 向飞舟奇道:「凌师兄这么高的修为,居然也会遇到难事。」 「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凌星渊垂下眼眸。 向飞舟正色道:「我的心境,果然不如凌师兄。」 凌星渊看着向飞舟说:「我们只是闲谈而已,不用如此郑重。」 向飞舟问道:「凌师兄遇到了什么难事,可以和我说说吗?」 凌星渊踌躇了片刻,说:「是情关。」 向飞舟听到「情关」二字,眼睛更亮了,「凌师兄跟我说说吧,或许我能帮凌师兄出主意呢。」 凌星渊看了看周围,不时有人来去,若是在这里说话,恐怕会被其他人听到。他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好好好。」向飞舟也知道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 两人找了处亭子,就在亭中坐下。四周植有松柏,风吹来,便能听到飒飒之声。 向飞舟看着凌星渊说:「凌师兄说的『情关』,可是有人恋慕于你?」 凌星渊挑眉道:「你怎么知道是别人喜欢我,而不是我喜欢别人呢?」 「因为像凌师兄这么出色的人,一定是很多人喜欢。」向飞舟笃定道。 凌星渊嘆了口气,说:「你说的没错,确实有很多人喜欢我,我却不知道自己喜欢他们中的哪一个,所以十分纠结。」 若是在平时,他一定不会向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倾吐心事。可现在,他的心实在太乱了,急需一个出口。 向飞舟奇怪地说:「一个人,怎么会连自己喜欢谁都不知道,更何况还是凌师兄这样的聪明人。」 凌星渊低头道:「喜欢我的人当中,也有几个聪明人,但一样为情所累。」 或许聪明人,更容易为情所累。活得煳涂,有时候反而是一种幸事。 向飞舟思索片刻,说:「那我问凌师兄几个问题,问题的答案,或许能让凌师兄有所启发。」 凌星渊随口道:「你问吧。」 向飞舟问:「凌师兄如果吃到好吃的东西,希望谁也能吃到?看到好看的风景,希望谁也能看到?有一件好东西,会想要送给谁?快要死的时候,想要见到谁?如果他们都中了毒,你只有一颗解药,你会把解药给谁?」 凌星渊听着向飞舟的这些问题,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向飞舟又问:「凌师兄刚才想起了谁?」 凌星渊神色不定,「这就是……喜欢吗?」 「凌师兄已经动心了,你这般拿不定主意,应该是动心得还不够。你不必急于下决定,可以再看看,让一切顺其自然。」向飞舟心中好奇到底是谁让凌星渊动了心,只是这涉及到凌星渊的隐私,他不好发问。 是本派的哪位师姐,还是其他门派的佳人?总之,一定是位修为不凡、容貌出众的美人,这样才能与凌星渊相配。 凌星渊喃喃道:「顺其自然吗……」 「姻缘天註定,若是心心相印,天意自然会让你们在一起。」向飞舟转念一想,等凌星渊和那人结为道侣,他就能知道那人是谁了。 凌星渊和向飞舟说了一会话,感觉心情好了许多,「多谢你。」 向飞舟笑嘻嘻地说:「小事而已,不必谢我。」 …… 凌星渊辞别了向飞舟,回到了清虚峰。 他走到玲珑楼前,看到地上积雪,忽然玩心乍起。 他滚了两个雪球,然后把小雪球放在大雪球上面,再插上两根树枝,代表手。接着,他找来两颗松果,镶在小雪球上面,代表眼睛。这样,一个雪人就做成了。 雪人圆头圆脑,憨态可掬。 白忘寒感到凌星渊回了清虚峰,但是久久不见凌星渊进入玲珑楼,便出了玲珑楼。 逢春也跟着白忘寒出了玲珑楼,于是两人便一起看到了凌星渊堆雪人的场景。 凌星渊被两人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 逢春眨了眨眼睛,问:「主人,你是在干什么啊?」 凌星渊答:「我是在堆雪人。」 逢春不知道雪人是什么东西,「雪人是什么人?这东西一点也不像个人。」 第160页 凌星渊起了促狭的心思,笑道:「这个雪人,就是我们名震修真界的崑崙派清虚峰峰主白忘寒。」 白忘寒听了凌星渊的话,淡淡一笑。 逢春看看雪人,又看看白忘寒,「才不像峰主呢,谁看到这个雪人,都不会觉得像峰主。主人,你又在说胡话了。」 凌星渊拿出星沉剑,在雪人背后刻下了「白忘寒」三个字,「这样大家一见到这个雪人,就知道是白忘寒了。」 逢春问道:「凡人都会堆雪人吗?」 「是的,我们那里一到冬天,就会堆雪人,打雪仗。」凌星渊露出怀念的神色。 崑崙山上到处是雪,只是曾经和他打雪仗的人,现在已经不能再相见了。 逢春又问:「打雪仗是什么?」 凌星渊搓了个雪球,扔向逢春,「这就是打雪仗。」 「主人你太坏了!」逢春猝不及防,被雪球煳了一脸。他抹去脸上雪花,也搓了个雪球,扔向凌星渊。 两个人扔来扔去,身上都多了不少雪。 白忘寒偶尔也会被两人的雪球砸到,不过他没有在意,也没有加入他们,只是看着。明明是冰天雪地,他却觉得心里有一股暖意。 清虚峰上,一派欢声笑语。 曾经的清虚峰,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热闹。 凌星渊第二天出门练剑的时候,发现门口的雪人,由一个变作了两个。 另一个稍小一些的雪人,背后刻着「凌星渊」三个字。 两个雪人相互依偎,亲密无间。 第九十三章 转眼间, 就到了五派论道之日。虽然出了魔主临世这样的风波,但五派论道的日期,还是没有更改。 玉虚宫中, 三清像前, 放着五个蒲团。 「崑崙派掌门谢景明到——」 「扶桑派东王吕阳羽到——」 「沧海派掌门林雨石到——」 「蓬丘派掌门赵婉凝到——」 随着一声声大喊, 四道人影落在了玉虚宫前。 在场众人难掩激动心情,注视着四人。能同时看到这几个人, 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能听到这几个人讲道,更是难得的机会。 四位掌门走入了玉虚宫中, 在蒲团上坐下。 谢景明看着那个空着的蒲团, 嘆了口气。 五派论道,本应五大仙门的掌门悉数到场, 可之前方丈派掌门袁正初被魔族夺舍, 后来继任的于梦槐死于魔族之手,最近燕鸿振又被魔族夺舍了, 再加上方丈派曾与魔族对抗,死伤无数,元气大伤,一时之间, 竟是推不出一个新的掌门。而且即使推出了个新掌门, 也要到方丈派进行仪式, 否则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这五派论道,方丈派是无法参与了。 林雨石问:「谢掌门为何嘆息?」 谢景明扫视众人, 「如今魔主出世,不知明年今日,在座诸君又能剩下几个。」 长生路窄,当年他的师兄弟,已经不剩几个了。而这一次的魔劫,更是兇险。 赵婉凝肃容道:「除魔卫道,正是我辈应为,即使身死,也是死得其所。」 谢景明不欲多辩,「赵掌门说得是。」 吕阳羽眼眸低垂,没有说话。 「咚——」 一阵钟声响起,代表着五派论道的开始。 谢景明朗声道:「今日四派掌门齐聚,共论大道。道只一字,含义万千。我辈修仙,不仅要修外法,更要明已心。谢某不才,抛砖引玉……」 凌星渊站在人群之中,听四位掌门论道。 四位掌门先是依次开口,然后互相争论。他们几人,都是修真界中的顶尖高手。他们对于道的领悟,也是旁人所不能及的。听他们一席话,胜过百年苦修。 至于在场众人能听懂多少,就看各自的造化了。 凌星渊修为提升非常之迅速,于心境上却是有缺。五派论道,正是他需要的。 他的师父白忘寒是个好的剑客,待他也极好,却并不是个好的老师。有的地方,白忘寒虽然能做到,却说不清楚。 今日他听五派论道,虽然他只能听懂部分,但对他来说,就如同拨开云雾一般。 不过,他人的道,究竟不是自己的道。他人的道,只能作为参考。想要在这条路上长久地走下去,只能领悟自己的道。 当初紫府仙宫之中,玉真仙人的神识问他何为道,他说守护天下苍生,就是他的道。 魔主出世,就是印证他的道的时机了。 他听着听着,席地打坐起来。他身边也有不少人这么做,他并不显得突出。 宫殿之中,人头攒攒。众人或站或坐,神色俱是陶醉。 五派论道结束之后,凌星渊还在那里坐着。他双目微闭,眉眼精緻,如同一座玉雕一般,不带半分烟火气息。 陆陆续续有人醒来,有人离去。玉虚宫由原来的熙熙攘攘,变成了冷冷清清。 不知过了多久,玉虚峰上一道光芒沖天。 众人见了那道光芒,便知道是有人突破了洞虚期,都啧啧称奇。崑崙派中,不知道多久无人突破洞虚期了。 虽然因为五派论道,不少人获益匪浅,但是能够一举突破境界的,少之又少。而能突破洞虚期的,只有这么一个人。 洞虚期,在修真界,已经可以说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许多人心里想,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第161页 …… 玉虚宫中,凌星渊睁开了眼睛,他发觉四周空空荡荡,只剩下了一个人。 白忘寒也在打坐,察觉凌星渊醒来,他睁开了眼,眸如寒星。 凌星渊问:「五派论道结束了吗?」 白忘寒答:「结束了。」 凌星渊又问:「师父等了很久吗?」 白忘寒淡淡道:「不久。」 只要是等你,都是不久。 凌星渊视察内息,发现因为自己的这一次悟道,修为从化神后期,到了洞虚初期。如今的他,虽然还是不是魔主的对手,但有了和诸渊的一战之力了。 他笑道:「师父,我到洞虚期了。」 「不错。」凌星渊进境之迅速,白忘寒心中也是有些吃惊的。只是吃惊之余,又有些隐忧。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凌星渊打趣道:「说不定再过几年,师父也不是我的对手了。」 白忘寒说:「嗯。」 「师父给点反应嘛。」凌星渊凑近了白忘寒。 白忘寒看着面前笑吟吟的一张脸,心湖好像被投进一颗石子,盪起层层涟漪。面上,他却仍然是不动声色的样子,「你要什么反应?」 凌星渊退回原来的位置,沮丧道:「我也不知道。」 白忘寒伸出手,摸了摸凌星渊的头髮,「你若是能胜过我,师父为你高兴。」 凌星渊看着白忘寒,他的师父好像永远都是这个样子,看似冷冷冰冰的一个人,心却是暖的。他站了起来,「师父我们回去吧。」 「好。」白忘寒也站了起来。 …… 两人出了玉虚宫。 玉虚宫外,常玉书、吕萦思和苏贯晴竟然都在。这三人容貌都十分出众,风格也各不相同,十分引人注目。 常玉书笑道:「恭喜师弟突破,师弟入门在我后,修为却在我先了。」 「恭喜你,我也会努力的。」吕萦思心中感慨,他身为东王血脉,在同龄人中,一直被视为天才。然而这份天才在凌星渊面前,却是不值一提了。 苏贯晴大声道:「我总有一天会追上你的。」 他觉得他的修为比不过他的心上人,是一件丢脸的事。 凌星渊清咳一声,说:「多谢。」 他心中的情绪,古怪至极。常玉书、吕萦思和苏贯晴都站在他面前,白忘寒站在他身后,这几人居然都是对他有情的。 常玉书、吕萦思、苏贯晴和白忘寒都打量了另外三人,各怀心思。只是这份心思,谁都没叫凌星渊察觉。 凌星渊急于摆脱目前尴尬的局面,「我还有事,要回清虚峰了,改日再谈吧。」 「好,师弟慢走。」常玉书脸上仍是一副笑模样。 「这就要走了吗?」吕萦思等了许久,才与凌星渊说了一句话,心中有些失落。 「要走就走。」苏贯晴偏过了头。 「告辞。」凌星渊乘上飞剑离去。 白忘寒也乘上飞剑,跟在了凌星渊的身后。 两道白色身影,飘然走远。 苏贯晴把头转了回来,喊了一声「别走」,然而凌星渊已经不见了。他看着天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吕萦思嗤笑道:「别看了,人都走了。」 苏贯晴怒道:「你想打架吗?」 吕萦思挑了挑眉,「我不跟你打,不过我不是怕了你,而是不想星渊生气。」 「你!」苏贯晴气极。 常玉书看了吕萦思和苏贯晴两人一眼,走了。 …… 凌星渊在清虚峰上休息了一日,便去了崑崙派中的藏书阁。 崑崙派藏书阁搜罗天下奇书,浩如烟海。在修真界之中,亦是享有盛名。不知多少修真者,想要一观崑崙派藏书阁。不过,崑崙派藏书阁,只有崑崙弟子才能入内。 凌星渊想要在藏书阁中找到天地熔炉的记载,因为欲杀魔主诸渊,须用辟天剑。而要铸成辟天剑,需要天地熔炉。而这天地熔炉,谁也不知道在哪里。 他在藏书阁看书的时候,一个人来此地找他。 常玉书微笑道:「师弟。」 凌星渊放下手中书,「师兄,你怎么来了。」 虽然他的修为,已经远胜常玉书了,但他还是习惯叫常玉书师兄,常玉书也习惯叫他师弟了,两人也并不在乎一个称唿。 常玉书问:「师弟在藏书阁中做什么?」 凌星渊答:「我想要找到天地熔炉的记载。」 「我和你一起找吧。」常玉书边说边拿起了一本书。 「好。」凌星渊心想,两个人找,说不定能快些找到。而快点找到天地熔炉,说不定就能多拯救一些性命。 两个人便都泡在藏书阁中,每天就是看书,看了一本又一本。 忽然,一只狸花猫跑进了藏书阁。 凌星渊奇道:「这里怎么会有猫?」 他怕这只猫弄坏书籍,便去捉猫。 狸花猫动作灵敏,快如闪电,凌星渊一时之间竟是捉不住它。 它纵身一跃,钻进了一个书架里。 凌星渊喝道:「哪里跑!」 他对着狸花猫扑了过去,然而猫没捉到,书架倒是被他弄倒了,书籍掉了一地。 常玉书情不自禁笑出了声,随即又咳嗽几声。 凌星渊又羞又气,「师兄,你还笑。」 第162页 「抱歉,师兄帮你捉猫……咦,那只猫到哪里去了?」常玉书环顾四周,竟是不见了那只狸花猫的踪影。 凌星渊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那只猫跑到哪里去了。他只好蹲下身子,把散落一地的书捡起来。 他「咦」了一声,因为他看见地上有一本覆满了灰尘的书。 第九十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已替换。 这本书原来被遗落在书架与地面的缝隙中, 因为书架倒了,才被凌星渊看到。若不是出了这么一个意外,这本书可能就再无重见天日之日了。 凌星渊心中一动, 将这本书捡了起来, 拂去上面灰尘, 然后看了起来。 这本书中,竟然真的记载了天地熔炉的所在。 凌星渊喜道:「找到了!」 常玉书走到凌星渊身边, 从他手中接过那本书,看了起来。看完之后, 他将书合上, 「原来天地熔炉竟然在此处。」 凌星渊肃容道:「我们将此事告知掌门,然后前往天地熔炉的所在吧。」 常玉书想到了刚才那只狸花猫, 「那只狸花猫, 说不定是上天的指引。」 忽听得一声轻叫,狸花猫又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 凌星渊看这只狸花猫毛髮蓬松, 模样可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那猫竟然也不躲,反而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凌星渊的手。 凌星渊又摸了几下, 笑道:「要是真的找到了天地熔炉, 就封你为『护卷真君』。」 狸花猫不知道听没听懂凌星渊的话, 「喵」了一声。 常玉书也想摸一摸这只猫,但是它一见常玉书靠近,就跑了。他苦笑了一下, 对凌星渊说:「我们去见掌门吧。」 凌星渊点头道:「好。」 …… 两人去了玉虚宫,见了谢景明。 凌星渊将书递给了谢景明,「掌门,我们在藏书阁中,找到了关于天地熔炉的记载。」 谢景明奇道:「藏书阁的书,我都有看过,其中并无天地熔炉的记载。」 凌星渊便将那只狸花猫是如何出现,他是如何捉猫,然后又是如何弄倒了书架,发现了这本书说了一遍。他一边说,一边脸有些红。 「那只猫,真是只奇猫。」谢景明脸上带了些笑意。 凌星渊羞道:「掌门不要取笑我了。」 「我竟不知道藏书阁中,还藏着这样一本书。」谢景明将手中书翻了翻,找到了天地熔炉的记载。 常玉书皱眉道:「不过天地熔炉何时喷发,这本书中还是没有记录。」 谢景明想了想,说:「先到天地熔炉一观,再做计较。」 常玉书问:「掌门心中可是已有成算?」 「我打算由五大仙门每派出一人,带着神器前往天地熔炉,炼铸辟天剑。」谢景明合上了书。 凌星渊往前走了一步,「我愿前往天地熔炉。」 谢景明露出犹豫之色,看了常玉书一眼。他心中更倾向于让常玉书去,不过凌星渊主动请缨,似乎也不好拒绝。 常玉书微笑道:「师弟修为高深,剑法超绝,我也觉得由师弟前往,十分妥帖。」 谢景明点了点头,「便由凌星渊前往吧。」 凌星渊抱拳道:「弟子必不负掌门所望。」 …… 崑崙派凌星渊、扶桑派吕萦思、沧海派苏贯晴、蓬丘派丁念云以及方丈派的一名弟子——由这五个人组成的一支小队,踏上了前往天地熔炉的旅程。 众人飞了许久,稍作休息。 方丈派弟子生了一堆篝火,众人便围篝火而坐。 火光熊熊,照着神色各异的脸庞。 凌星渊感觉有些不自在,因为他左边坐着吕萦思,右边坐着苏贯晴。这两人把他夹在中间,还不时对视一眼,火花四溅。 忽然,苏贯晴站了起来,走了。 凌星渊松了口气,只有一个,还是比较好应付的。 然而过了一会,苏贯晴提着只野兔回来了。他手中的野兔已经被拔毛洗净,串在一根树枝上。他把野兔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野兔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焦黄色,冒着滋滋的油光,诱人食指大动。 吕萦思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盒糕点,递给了凌星渊,「今日赶路累了,吃些糕点吧。」 「谢谢。」凌星渊打开盒子,里面的糕点都做成小动物的形状,栩栩如生,十分精緻。他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味道也十分不错。 苏贯晴看了看那盒精美的糕点,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粗糙的野兔,想要让凌星渊吃野兔的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他想要把野兔扔在地上,又怕凌星渊觉得是自己在闹脾气,于是他自己吃了起来,吃得如同嚼蜡。 凌星渊让丁念云和方丈派弟子也吃了糕点,最后递到了苏贯晴的面前。他问:「你要吃糕点吗?」 苏贯晴恶狠狠地说:「不吃!」 吕萦思看着苏贯晴这个样子,嘴角掩不住的笑意。 凌星渊见苏贯晴态度不好,脸色也冷了下来,但他发现一滴水落在了糕点盒子上,他本以为是下雨了,结果发现是苏贯晴哭了,「你怎么……」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要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这件事,肯定会伤了苏贯晴的自尊心。 他于是拉着苏贯晴,走远了一些。 第163页 吕萦思想要跟过去,却看到凌星渊对他摆了摆手,只好止步。他原本以为自己赢了苏贯晴一回,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了。 苏贯晴一路低着头,不说话。 凌星渊问:「你怎么哭了啊?」 苏贯晴闷声道:「我爱哭就哭,不用你管!」 「那我真的不管了?」凌星渊假装转身要走。 苏贯晴拉住了凌星渊的袖子,「别走!」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哭啊?」凌星渊又问了一遍。 苏贯晴沉默了一会,说:「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处处都不如吕萦思?」 凌星渊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因为你吃了他的糕点,没吃我的野兔。」这个理由,苏贯晴说出来,都觉得不好意思。可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心会变很窄很窄。 凌星渊失笑道:「这有什么?」 他拿过苏贯晴手中的野兔,撕了条兔腿下来,吃了起来。苏贯晴的手艺不错,烤野兔十分美味。 两人靠着树坐下来,把一只野兔分食了。 苏贯晴不知道是不是野兔抹了蜜的缘故,吃起来竟然有些甜。 凌星渊把手擦干净,「你啊,心里想什么,就说出来啊。下次你再这样,哪怕你在我面前哭,我也不管你了。」 苏贯晴低声道:「你别不管我。」 凌星渊随口道:「你这样别扭,是不会有女子喜欢你的。」 「我才不要女子喜欢我,我只要你喜欢我。」苏贯晴沉声道。 凌星渊这才想起来了,面前人是喜欢他的,只是他一贯心大,竟是一时把这件事给忘了。他咳嗽一声,说:「我们回去吧。」 「好。」苏贯晴笑了。 两人回去的时候,吕萦思看了苏贯晴一眼,这个一贯如太阳一般的男子,眼神竟有一瞬间的阴冷。 …… 众人休息过后,继续上路。 他们行了几天几夜,到了书中所记载的天地熔炉的所在,然而所见只有一片平地,并没有山。 丁念云吃惊道:「怎会如此,莫非书中记载有误?」 吕萦思皱起了眉,「那书看起来有些年份了,沧海桑田,也犹未可知。」 方丈派弟子说:「可是没了天地熔炉,要如何才能铸出辟天剑呢?」 凌星渊向四周看了看,看到一座茅屋。他指着茅屋说:「那里有一栋茅屋,我们过去问问吧。」 丁念云蹙眉道:「那里住着的不过是个凡人,问了有什么用。」 「过去看看吧。」吕萦思向着茅屋走去。 苏贯晴本想出言反驳,但想到这是凌星渊的提议,忍住了,迈开了步子。 凌星渊笑了一下,走在了吕苏二人的身边。 方丈派弟子也跟了上去。 丁念云见人都过去了,也只好跟着走。 众人走到茅屋面前,那茅屋破败不堪,好像随时都会崩塌一般。 凌星渊敲了敲门,「请问有人看吗?」 过了许久,门内都没有反应。 「你让开。」苏贯晴想要把门踢开。 凌星渊一看苏贯晴的样子,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别。」 这时,门打开了。 一个老人站在门内,看着众人,「你们有什么事吗?」 他年纪看上去很大了,头髮完全白了,脸上满是沟壑。 凌星渊问:「老人家,请问附近可有火山?」 老人答:「没有。」 凌星渊又问:「老人家是做什么的?」 老人说:「我是个猎人。」 凌星渊笑道:「我如果是你,就不会说自己是个猎人。」 老人问:「为什么?」 凌星渊看向了老人的手,「因为经常用弓的手,不是你这样的。」 那只手皮肤很皱,还有老年斑,但是一个经常用弓的老猎人,手上不可能没有老茧。 老人大笑一声,变了一副模样,鹤髮童颜,仙风道骨,一看就不是凡夫俗子。四周也不再是平地,竟是一处火山口,岩浆滚滚,白烟飘飘。 第九十五章 凌星渊没有丝毫吃惊, 问:「敢问前辈此处可是天地熔炉?」 老人答:「此地正是天地熔炉。」 吕萦思问:「前辈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 老人微微一笑,说:「我名『混元老人』, 在此守护天地熔炉, 也不知多了多少岁月。你们不是第一批来到此处的人, 不过看破我的伪装的,只有你们。」 这是他对前来者设置的一个小小的考验, 只有通过考验,才有资格与真正的他说话。 凌星渊惊讶道:「混元老人?」 混元二字, 在这个世界, 说普通也普通,说不普通也不普通。因为这个世界原本是一本名为《混元巅峰》的小说, 而这个世界最高的功法叫做《一气混元功》。 「小子, 莫非你听过我的名号,还是说……」混元老人眼神一凛。 凌星渊咳嗽一声, 说:「我并未听过前辈的名号,不过『混元』二字,我听起来有些耳熟。」 他不知面前人的底细,便只是说「混元」二字耳熟。 苏贯晴看了凌星渊一眼, 「修道之人, 谁没听过『混元』二字。」 「我名号的『混元』二字, 与你常听到的『混元』,相同也不同。」说完,混元老人就对凌星渊出了手。 第164页 他一出手, 便不同凡响,举手投足间,竟好似暗合天道。 凌星渊神色一凝,拔出星沉剑应对。 正道诸人想要帮助凌星渊,然而混元老人手一挥,这几人就不能动弹了。 凌星渊与混元老人过了几招,感觉对方修为深不可测,不过并没尽全力。若是此人用上十成功力,他必定不是对手。哪怕白忘寒在此,恐怕也不知道能挡住此人几招。 天底下,竟然还藏着如此高手。 混元老人停了手,后退几步。他看着凌星渊,似惊似喜。 凌星渊还剑入鞘,抱拳道:「多谢前辈赐教。」 他刚才与混元老人交手,虽然没到立地突破的地步,但也有所收穫。 混元老人喃喃道:「果然,果然。」 凌星渊疑惑道:「果然什么?」 「跟我来吧。」混元老人转过身,走入了茅屋之中。 凌星渊犹豫了一下,也走入了茅屋之中。他心道,若是此人想害他,没必要如此曲折,直接杀了他便是。 …… 茅屋之中,十分简陋,只有一床一桌两椅,并且都破旧不堪。 混元老人在椅子上坐下,「你也坐。」 「是,前辈。」凌星渊小心地坐了下来,因为他担心椅子会塌。 「茅屋之中,有我布下的阵法,在此处说话,谁也听不见,便是神通广大如魔罗也不行。」混元老人摸了下自己的鬍子,神色之中有几分自得。 凌星渊问:「前辈修为如此高深,而且我看前辈一身正气,想必也是正道中人,为何居于此,而不出山抗击魔族?」 混元老人嘆了口气,说:「你所看到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而是我的一具化身。我早已飞升成仙,而我的这具化身,也无法离开天地熔炉,否则就会被天道察觉,被法则粉碎。」 「原来如此。」混元老人的这番话,在凌星渊的意料之中。 混元老人的修为高深莫测,然而《混元巅峰》中,最后打败魔主的人,却是男主。那么混元老人一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不能对上魔主。 混元老人问:「小子,我观你出手,你可是修炼了《一气混元功》?」 凌星渊听到混元老人的名字的时候,就猜到了他和《一气混元功》必定是有关系。他点头道:「正是,这本书是我从我派禁地中取得。」 混元老人拍了一下桌子,「还不叫师父。」 凌星渊愣了,「啊?」 「《一气混元功》是我写的,我当然是你的师父。」混元老人又摸了摸鬍子。 凌星渊露出为难的神色,「这……晚辈已有师承。」 虽然心中有了诸多猜测,但他还是没有猜到面前人竟然是《一气混元功》的作者。能写出《一气混元功》这样的绝世功法,面前人该是何等天纵奇才。 「和你开个玩笑。」混元老人哈哈一笑,「你要是真的认我做师父,我反而要看不起你。」 凌星渊松了口气,「前辈莫要与我开玩笑了。」 「当年我将《一气混元功》交给崑崙派掌门,让他择人传授,就是不想我的功法从此失传。你能得到这本功法,是你与我有缘。」混元老人口中的崑崙派掌门,已经是不知多少年前的崑崙派掌门了。 当年那位崑崙派掌门得到《一气混元功》之后,确实如混元老人所愿,挑选了一名天赋出众的修真者传授这本功法,然而那名修真者却堕入魔道,杀人盈野。为了让这名修真者伏诛,正道死伤惨重。那位崑崙派掌门觉得这等神功,若是让心术不正的人修习了,反而贻害无穷,于是他将《一气混元功》放入了崑崙派禁地阴凝窟之中。直到凌星渊进入阴凝窟,才让这本功法重见天日。 凌星渊肃容道:「我与前辈之间,却不止缘分二字。我得到前辈的神功,前辈于我有恩。前辈若是有所差遣,我在所不辞。」 混元老人意味深长地说:「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需要做你该做的事。」 凌星渊点头道:「我知道了。」 混元老人看着凌星渊,越看越是喜欢。凌星渊天赋极高,容貌极美,脾气极好。他的神功,能有这等传人,也不枉费了。若是让天上的那几个臭老头知道了,估计要羡慕死了。 他说:「你来到此地,想必是为了炼铸辟天剑。」 凌星渊问道:「是的,只是我们虽然找到了天地熔炉,但天地熔炉何时会喷发呢?」 混元老人沉默了一会,说:「天地熔炉想要喷发,需要两件祭品。」 凌星渊问:「什么祭品?」 混元老人答:「一件至正至清之物和一件至邪至恶之物。」 凌星渊眨了眨眼睛,「至正至清,至邪至恶,这是什么东西?」 混元老人笑道:「至正至清之物,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凌星渊又是惊讶,又是不忍。 混元老人淡淡道:「我正是为此才守护天地熔炉数万年,我这具化身哪怕损毁,你也不必伤心,不过一具躯壳而已。」 凌星渊又问:「那至邪至恶之物呢?」 混元老人沉声道:「至邪至恶之物,已随你们来了。」 …… 凌星渊和混元老人出了茅屋。 混元老人手一挥,正道众人便能动了。 第165页 凌星渊解释道:「前辈对我并无恶意,只是想试探我的修为,让大家担心了,不好意思。」 吕萦思看了看凌星渊,又看了看混元老人,「原来是这样。」 「他动手之前不能说一声吗。」苏贯晴皱眉道。 「前辈有一件事想要和大家说,不过为了防止有人偷听,请大家进入茅屋。茅屋之中,有前辈布下的阵法。」凌星渊指了指茅屋。 众人进入了茅屋之中。 凌星渊介绍道:「这位混元老人,是一位已经飞升的大能。你们现在看到的,是他的化身。」 在场众人无不吃惊,因为修真者若是飞升,便会离开此界,所以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已经飞升的大能。 混元老人看着众人表情,笑了一声,摸了摸鬍子。 凌星渊继续说道:「他愿助我们炼铸辟天剑,不过要让天地熔炉喷发,除了需要至正至清之物以外,还需要至邪至恶之物。」 丁念云问出了凌星渊问过的问题,「这至正至清之物和至邪至恶之物是什么?」 凌星渊看了混元老人一眼,将两样东西解释了一番。 众人听了,一时沉默。 虽然面前的混元老人,不过是一具化身,但是化身损毁,并不是一件小事,会让本体修为大损。 混元老人掷地有声道:「除魔卫道,正是我辈当为。」 吕萦思连连点头,「是了,除魔卫道,正是我辈当为。」 「不错,若换做我,我也会这么做。」苏贯晴下巴微抬。 丁念云看着混元老人说:「前辈正是我辈楷模,晚辈敬服。」 方丈派弟子说:「晚辈们定不负前辈所望,诛魔除孽,清正寰宇。」 混元老人看了看窗外的太阳,「炼铸辟天剑的时间,便定在了明天中午吧。日中之时,日光最盛。」 商议过后,众人各自休息。 凌星渊在茅屋的床上打坐,又是左边坐着吕萦思,右边坐着苏贯晴。他打了一会坐,感觉有这二人在自己身旁,实在无法集中精神。 他下了床,「我出去走走。」 吕萦思也下了床,「我和你一起去吧。」 苏贯晴连忙道:「我也要去!」 凌星渊皮笑肉不笑地说:「不必了,我想一个人走走。」 「好吧。」吕萦思神情失落。 凌星渊看着吕萦思这个样子,心里觉得好像自己做了错事一般。 「我就远远跟着你,不打扰你,不行吗?」苏贯晴还是没有放弃。 凌星渊果断道:「不行。」 他转身,出了茅屋。 吕萦思和苏贯晴都没有跟上来,只看着凌星渊的背影。 丁念云心中嘀咕,这人世间的感情,真是一团乱麻。 第九十六章 凌星渊走了一会, 见四周林木森森,没想到曾经既灭之地,也能焕发勃然生机。不过, 火山再次喷发之后, 周边又要受到摧残, 可是总会有一年,绿芽从土地中冒出, 又将死地化作沃土。 这便是天道。 忽然,凌星渊看到了混元老人的身影。 混元老人站在火山口边, 正以复杂的眼神, 看着赤红的岩浆。岩浆翻滚,不时冒泡。 凌星渊犹豫了一下, 走到混元老人的身边, 问:「前辈在看什么?」 混元老人反问道:「我在看什么,你看不到吗?」 凌星渊意味深长地说:「肉眼易晓, 心目难知。」 「不错,不错。」混元老人大笑,笑完之后,他一声嘆息, 「我在看我的葬身之所, 但我看此处, 犹如看到苍生。这天下苍生,不就如同生活在岩浆炼狱之中吗。」 「前辈心忧天下,晚辈佩服。」凌星渊没想到混元老人虽然困居方寸之地, 仍然时刻忧心着苍生。 混元老人看了凌星渊一眼,「你与我说话,不必如此客套。」 虽然他与凌星渊不是师徒,但凌星渊得了他的传承,他在心中把凌星渊当做弟子。可惜凌星渊早有了师父,不过只要《一气混元功》能够传世,他并不在乎一个名头。 凌星渊眨了眨眼睛,「那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前辈。」 混元老人随口道:「你问吧。」 凌星渊想起了一件旧事,问:「除了我和前辈,还有那位已故的崑崙派掌门之外,这世上还有人知道《一气混元功》吗?」 混元老人面露尴尬之色,他咳嗽一声,说:「我曾拜託一位友人,在海市拍卖一本假的《一气混元功》,并且拍下这本假的功法的人,也是我的那位友人。」 凌星渊哭笑不得,「前辈为何要这样做?」 「我想知道我的功法,究竟落到了谁手里。」混元老人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凌星渊苦笑道:「若是别人知道《一气混元功》在我手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岂不是要遭人追杀。」 混元老人大笑一声,「这也是我的考验,若你连这小小的考验都通不过,就没资格得到《一气混元功》了。」 凌星渊心中无奈,他发现混元老人并不如他想像那般端庄持重,根本是个老顽童。 …… 第二天,中午,日光鼎盛,普照万物。 众人站在火山口边,神色肃穆。 混元老人看着太阳说:「时辰已到。」 凌星渊最先走上前去,将斩仙剑投入了火山之中——这把名闻天下的神剑,换过数位主人,饮过无数敌手的鲜血,从此就要不存了。 第166页 他看着斩仙剑慢慢沉入岩浆,轻声嘆息。 苏贯晴走上前来,他咬了一下嘴唇,将五彩石扔进了火山。 丁念云也走上前来,她满脸不舍,还是将青使笛扔了下去。 方丈派弟子往前走了几步,他摸了摸手中的日月壶,然后扔了下去。 最后是吕萦思,他取下背上射日弓,闭着眼睛向下一扔。 五件神器都被投入了火山之中,然而火山没有丝毫反应,犹如石沉大海一般。 众人看向了混元老人,虽然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与这位老人相识也不过是一两日,但还是心头微痛。 混元老人笑了一声,「不必伤心,我这具化身将与辟天剑融为一体,你们见了辟天剑,就是见了我。」 凌星渊强笑道:「我与前辈,说不定还有再见之期。」 混元老人早已飞升成仙,真身在九天之上。凌星渊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也会飞升,所以才能与混元老人再相见。 混元老人连声道:「好,好。」 这一对没有名分的师徒,相视一笑。 混元老人走上了前,朗吟道:「形灭气难灭,身消道不消。」 他纵身一跃,跳入了火山之中。 炽热岩浆,没去此身。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凌星渊还是低唿了一声「前辈」。 突然,一名魔族出现在了火山口的上方,正是魔族护法黯电。他的视线扫过众人,如同俯视蝼蚁。 混元老人化身已灭,在场众人无一是他的对手。难道炼铸辟天剑之事,竟是要失败。 众人既惊且惧 ,纷纷亮出兵器。虽然不是对手,但他们没一个是会束手就擒之辈。 黯电轻啧一声,拍出一掌。一道黑色的掌风,向着众人飞去。 受此一击,除了凌星渊、吕萦思和苏贯晴被震得后退,丁念云和那名方丈派弟子竟是倒飞了出去。 此魔修为,居然如此恐怖。 凌星渊咽下口中腥甜,运起星沉剑,向黯电斩去。 黯电咦了一声,因为他发现凌星渊的剑法是他生平仅见。修真者中,竟出了这样的剑法高手,便是与白忘寒相比,也是不差。 吕萦思和苏贯晴也各持一剑,对上了黯电——吕萦思虽然习惯用弓,但剑法也不错。 凌星渊、吕萦思和苏贯晴呈三角之势包围黯电,然而黯电神色淡然,丝毫没有把这三人放在眼里。 三人剑势如雨,袭向黯电。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联手,然而却有种说不出的默契。 黯电本来心存轻蔑,可一时竟占不了上风。 凌星渊大喊道:「就是现在!」 吕萦思的手中,竟是又出现了一把射日弓——原来之前投入火山的那把「射日弓」竟是假的。他弯弓搭箭,射日箭飞向黯电。 射日弓,射日箭,昔年羿射九日,惊世一箭,再现尘寰。 射日箭的光芒,竟比太阳还要灼目。 黯电想要躲,但是这一箭太快了,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射日箭已经洞穿了他的胸膛。他的双目失去了神采,身体掉进了岩浆之中。 吕萦思射完一箭之后,就将射日弓扔进了火山。 五大神器、至正至清之物和至邪至恶之物,俱已齐备,四周一阵地动山摇。岩浆喷涌而出,衬着背后的蓝天,犹如一株火树。灼热的岩浆,将流淌过的地方都变作了焦土,伴随着烟尘滚滚,场面如同末日降临。 众人飞在空中,看到随着火山喷发,一柄剑飞了出来。 这柄剑造型朴实无华,然而又让人一看之下,移不开目光。 凌星渊心中一动,将这柄剑握在了手中。当他握着这把剑的时候,他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东西,将他和这把剑联繫在一起。 这是他的剑。 吕萦思喃喃道:「这就是辟天剑吗?」 凌星渊收起辟天剑,「既然已经炼出辟天剑,我们便回返崑崙吧。」 …… 魔界,六欲顶,魔天宫。 王座之上,诸渊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极黑,当你看着这双眼睛的时候,会感觉自己的魂魄都仿佛要被这双眼睛吸进去。 素水站在诸渊身边,问:「魔主,怎么了?」 诸渊淡淡道:「辟天剑出世了。」 素水皱眉道:「魔主已经命黯电前去阻扰了吗,黯电失败了吗。」 他没想到,黯电居然如此废物,连几个修真者都对付不了。 诸渊冷冷地说:「黯电死了。」 素水吃惊道:「什么!」 以黯电的修为,修真界中只有寥寥几人是他对手,而这几人如今都在崑崙,到底是什么人杀了黯电。而且黯电一死,再加上之前死去的玄雷,魔族四位护法,只剩下他和赤炎了。 他想到此处,心中竟有些不安。他觉得对于魔族的大业,这是个不祥的徵兆。然而他转念一想,又觉得魔主神功盖世,不可能有人是魔主的对手。 诸渊唤道:「赤炎。」 「属下在。」赤炎单膝跪地。 诸渊看了看赤炎,又看了看白忘尘。 白忘尘站在一个角落里,脸庞笼罩在阴影中。他明明有着和白忘寒一样的脸,气质却迥异。第一次看见他的人,可能把他和白忘寒弄混,但是知道他只是一个和白忘寒长相一模一样的躯壳之后,就能把他和白忘寒分开了。 第167页 诸渊吩咐道:「你和白忘尘一起,将辟天剑夺来,至于其他人,都杀了。」 「是。」赤炎领命。 白忘尘没有出声,眼眸低垂。 素水看向白忘尘,「魔主,这样安排是否不妥。」 诸渊抬起手,一枚黑色的水晶出现在他的手心,「若是将这枚水晶捏碎,白忘尘的一魂一魄就会消散。」 素水笑了,「魔主英明。」 黑水晶飞到了赤炎的面前,赤炎收起了水晶。 素水盯着白忘尘说:「上次命你去杀凌星渊,你没有做到。这一次,我希望你不要再手下留情了。魔主的机会,可要珍惜啊。」 白忘尘还是不说话,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他站在那里,毫无生气,不像活人,像是一个雕塑。 第九十七章 正道五人带着辟天剑, 打算回到崑崙山。 然而行至半途,他们被一队魔族包围了起来。 魔族之中,一人白衣飘然, 眉目冷冽, 眉心一点红痕。 除了凌星渊之外, 众人见了这人的样貌,都吃了一惊。 丁念云睁大了眼睛, 「你不是白忘寒白前辈吗?为何会与魔族为伍。」 凌星渊沉声道:「他不是我师父。」 赤炎扫视众人,厉声道:「交出辟天剑, 就留你们全尸。」 「做梦!」苏贯晴拔剑在手。 凌星渊嘆了口气, 拔出了星沉剑。 之前众人好不容易才解决了魔族护法黯电,这下子又遇到了魔族护法赤炎, 还有一个实力不明的人——若此人的修为也跟白忘寒相差无几, 那么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凌星渊想要对赤炎攻去,然而白忘尘闪身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白忘尘淡淡地说:「你的对手是我。」 凌星渊看着白忘尘与白忘寒相似的容貌, 问:「你到底是谁?」 「白忘尘,记住我的名字。」说完,白忘尘就出剑了。 凌星渊与白忘尘交手,心中一惊。 此人修为, 果然不下于白忘寒。 另一边, 苏贯晴和吕萦思对上了赤炎, 丁念云和方丈派弟子对上了一众魔兵。 赤炎手中握着一把赤红长刀,挥舞之时,火焰飞舞。 苏贯晴与吕萦思哪怕联手, 也不是赤炎的对手,只能苦苦支撑。 丁念云和方丈派弟子对上的魔兵,虽然修为远不及赤炎,但人数众多。他们双拳难敌四手,也是险象环生。 凌星渊与白忘尘这边,却不像生死搏杀,反像是师徒对招。 凌星渊打着打着,察觉出了不对劲。白忘尘似乎对他手下留情,并未尽全力。 他于是分出了一些心思,观察周围。然而战况让他皱紧了眉头,如此下去,他们肯定要落败。 输,就代表着死。 这必死之局,如何求生? 赤炎与苏贯晴和吕萦思二人缠斗,心生不耐。她运气全身功力,噼出一刀。 刀上火焰化为火龙,须爪俱全,威风凛凛,向苏贯晴和吕萦思飞去。 苏贯晴和吕萦思二人受此一击,倒飞了出去。 凌星渊心中一紧,大喊道:「辟天剑在我身上,想要就来追我吧!」 说完,他便竭力奔逃。 他奔逃,却不是畏死,而是想要替苏贯晴和吕萦思求得生机。 赤炎果然没有补刀,而是向凌星渊追去。在她心里,与辟天剑相比,这二人的性命微不足道。 白忘尘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也追了上去。 …… 凌星渊跑了没多久,就在一处树林内,被追上了。 他转过身,看着赤炎和白忘尘。不过面对着这两大高手,他还是毫无惧色,甚至轻轻地笑了一下。 白忘尘看着这个笑容,面上表情不改,心中却是波澜乍起。 赤炎喝道:「把辟天剑交出来!」 「我是不会这么做的,何必徒费口舌。」凌星渊虽然还没想出解决目前局面的法子,但辟天剑他肯定是不会交出的。 虽然这是一本书,但是他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遇到了那么多人,每一个人都是鲜活的存在,他也对一些人产生了感情。别人以真情待他,他又如何能不回以真情。他对这个世界,与最初相比,多了几分认真,少了几分游戏。 赤炎冷哼一声,就要向凌星渊攻去。 然而,白忘尘走到了赤炎和凌星渊之间。 赤炎变了脸色,「白忘尘,你要做什么?」 白忘尘没有说话,他负手而立,不看赤炎,也不看凌星渊,只是看着天空。 湛蓝的天空中,有几抹微云,偶尔有飞鸟来去。 赤炎拿出了黑水晶,威胁道:「只要我捏碎这个水晶,你就会魂魄破碎,从此不存。现在,我命令你把他杀了,否则我就捏碎它。」 凌星渊看了看白忘尘,又看了看赤炎手中的黑水晶,「这样的高手,却要受这样的东西驱策,真是可悲。」 「白忘尘,还不杀了他!」赤炎露出狠厉之色,捏紧了手中的黑水晶。 白忘尘动了,他走到了凌星渊的面前。 凌星渊问:「你要杀我吗?」 他神色十分平常,仿佛只是在问「今天吃了吗」这样的问题,而不是攸关生死。 白忘尘冷冷地说:「今日,必有一人死。」 说完,他出剑了。 第168页 这一剑,快到极致,妙到巅峰。 赤炎看着转瞬间就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白忘尘,「不……可能。」 白忘尘的剑,刺穿了赤炎的心脏。 赤炎想要捏碎那枚黑水晶,但她无法办到,因为她的手被削下来了。而削掉她的手的人,是凌星渊。 凌星渊捡起地上的黑水晶,「这东西你要吗?」 「收着吧。」白忘尘浑不在意。 凌星渊便把黑水晶收入了储物戒中,接着,他围着白忘尘左看看,右看看。 白忘尘问:「怎么了?」 凌星渊眨了眨眼睛,「我有时候觉得你和我师父差别很大,但是刚才,我觉得你特别像我师父。」 只有他和白忘寒,才不用言语,只靠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他们刚才,就是凭藉着这样无双的默契,才击杀了赤炎。 「是吗。」白忘尘垂下眼眸。 凌星渊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为何你和我师父长得这般像?」 白忘尘答:「我是白忘寒的一魂一魄,说我与白忘寒是一个人也不错。」 凌星渊有些吃惊,「你是我师父的一魂一魄,为什么你有自己的躯体,还受魔族的驱策?」 白忘尘沉默了一会,说:「当日魔族以摄魂镜摄走白忘寒的一魂一魄,然后将那一魂一魄附在魔罗像上,便成了我。我因魔罗像的影响,受魔主驱策,无法违抗他的命令。」 「魔罗祭上,魔族也是以神器为祭品,魔罗像为凭依,让被封印的魔主现世。这魔罗像,竟然不止一尊吗?」凌星渊若有所思道。 白忘尘点了点头,说:「魔界之中,魔罗像无数,不过含有魔罗神力的魔罗像只有三尊,一尊便是魔主之前所用的化身,不过他破封之后,已与化身合为一体,一尊便是我,还有一尊被供奉在魔天宫中。」 凌星渊笑道:「那魔族真是肯下血本,可惜血本无归。」 白忘尘不语,注视着凌星渊。 「多谢你帮我杀了赤炎,我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凌星渊转身想要离去。 白忘尘一个手刀噼晕了凌星渊,他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凌星渊,嘴角动了动,似乎是在笑。 …… 凌星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之中。他躺在一张石床上,而白忘尘就坐在石床边。 他第一眼看到白忘尘的时候,还以为是白忘寒,但他随即就想起白忘寒还在崑崙山,他面前的人,只可能是白忘尘。而他也是因为白忘尘与白忘寒的相似,才对这个人失了防备。 白忘尘看着凌星渊,自从他把凌星渊抱到这个山洞以后,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他觉得这个人怎么看也看不厌,看一辈子也行。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拥有多长的时间。 凌星渊坐了起来,问:「这里是哪里?」 白忘尘答:「一个山洞。」 凌星渊心道,废话。他又问:「你为什么要把我绑到这里来?」 「魔主要攻打崑崙了。」白忘尘语气淡然,内容却惊人。 「什么!」凌星渊震惊无比。 他知道魔主会攻打崑崙,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白忘尘定定地看着凌星渊,「你会受伤,甚至会死,别去。」 凌星渊焦急地说:「我不能不去,辟天剑还在我身上呢,这是人族唯一的胜机。」 「你们赢不了。」白忘尘语气笃定。 「还没打,你怎么知道我们赢不了。」凌星渊有些生气。 「你不知道魔主有多强。」白忘尘想起自己面对魔主,他已是世间一等一的高手,但面对魔主的时候,仍然觉得对方深不可测,犹如无底深海。 凌星渊看着白忘尘说:「我知道他有多强,但换成是你,你知道一个敌人很强,你就会不出剑,束手待死吗?」 白忘尘不语,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就如同他无法看着凌星渊去死一样。他与白忘寒不同,他能看着天下人去死,却不能看到凌星渊流血。 「让我去吧。」凌星渊眼里满是希冀。 白忘尘偏过头,不看凌星渊的眼睛,他怕自己心软,但他还是做出了让步,「我可以帮你把辟天剑送到崑崙,但我不能放你走。」 「好。」凌星渊想着先把辟天剑送到崑崙也好,之后自己多劝劝,总能让白忘尘放自己走的,他就不信自己说服不了白忘尘。 大战在即,主角却缺席,最后魔洗天下。这要是成真,也太可笑了吧。 凌星渊从储物戒中取出辟天剑,递给了白忘尘,「此剑关系人族命运,请你一定要把此剑送到崑崙。」 虽然白忘尘与魔族有所纠葛,但他相信白忘尘。他相信白忘尘答应他的事,一定会做到。 「好。」白忘尘看向辟天剑,眼眸沉沉。 第九十八章 一名白衣人御剑而来, 落在了玉虚峰无极广场。他衣衫破碎,周身血染,然而那一张清贵高华的容颜, 仍然如寒潭般沉静。 他一路来, 不知杀了多少拦截的魔族, 才走到这里。 为君一诺,不辞生死。 一名崑崙派弟子见了这人, 惊唿道:「白峰主,您怎么受伤了?」 他以为面前人是白忘寒, 他自从拜入崑崙派, 从未见过白忘寒如此狼狈,世间何人能伤得了白忘寒呢? 白衣人不发一语, 向着玉虚宫走去。他的步伐说不上快, 也说不上慢。 第169页 玉虚宫中,走出了两个人——谢景明和白忘寒。 白忘寒与那白衣人相对而立, 好像他们两人中间有一面镜子一样。彼此的眼眸,照出彼此一模一样的脸。 众人吃惊不已,怎么会有两个白忘寒? 就连谢景明,都忍不住看了看白忘寒, 又看了看白忘尘。 白忘尘取出辟天剑, 向白忘寒掷去, 「他要我送到的。」 他没说「他」是谁,但他知道白忘寒知道是谁。 白忘寒接住辟天剑,却并不在意, 递给了一旁的谢景明。他看着白忘尘说:「他人呢?」 这把天下第一的神剑,在他心里,连凌星渊一个指头都比不过。 白忘尘冷冷地说:「我不会告诉你的。」 「那就用剑来解决吧。」白忘寒拔出了雪鸿剑,他习惯用剑来解决问题,而他的剑,总是能替他解决任何问题。 「好。」白忘尘也拔出了自己的剑。 谢景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他与白忘寒相识数百年,十分了解白忘寒的脾性。白忘寒是不会听他劝的,而唯一能令白忘寒听劝的人,却不在此处。 他看着手中辟天剑,嘆了口气。 白忘寒淡淡道:「你受伤了,我让你十招。」 白忘尘没跟白忘寒客套,出剑了。 在场的崑崙派弟子,大多都没见过白忘寒出剑。但白忘尘剑法之高深,剑意之精妙,是他们生平仅见。 白忘寒没有出手,只是躲闪。他不仅于剑法之上十分高超,身法也十分不俗。 十招过后,他才出剑。 他们二人不仅容貌相似,连招式也相同。两人比试,好似同门师兄弟餵招一般。不过,就算是同门师兄弟,使出来的招式也会有细微的差别,而他们却没有。 白忘寒自从习剑以来,罕逢敌手。但是今天,他遇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和他剑术相当的人。 今日玉虚峰上,见证剑道巅峰。 两人越战越快,手中剑化作看不清的虚影。 谢景明看着对战的二人,神色忧虑。但这种水平的战斗,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两人身影乍分,各自立于玉虚宫顶上的一角。 白忘尘问:「加码如何?」 白忘寒反问:「加什么码?」 白忘尘说:「你若赢了,我便是你;我若赢了,你便是我。」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是白忘寒听懂了。 白忘尘虽然是白忘寒的一魂一魄,但因为魔族秘法,有了自己的躯体,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个体。而白忘寒因为失去这一魂一魄,功力大损。 白忘寒想要收回这一魂一魄,但是白忘尘何尝不想将白忘寒身上的魂魄收归已有。 所以,他们便以今日的比试为赌,若是白忘寒赢了,白忘尘便回归到白忘寒身上,从此世间就只有白忘寒;若是白忘尘赢了,便是白忘寒归附白忘尘,从此世间只有白忘尘。 白忘寒沉声道:「好。」 眨眼间,两人的兵刃又碰撞在了一起。剑刃相击之声连绵不绝,好似乐曲。 日升月落,他们不知过了多少招,还是未分胜负。 他们打着打着,身体腾挪,离开了玉虚峰,不知到了哪座峰头。 饶是以白忘寒的修为,如此长时间的战斗,都感到了疲累,而白忘尘也是一样。 两人的身影又分开了,各自立于两座山峰的山尖。他们都是一样俊美的相貌,又都着白衣,衣袂飘飘,出尘脱俗。 白忘尘开口道:「如此下去,恐怕打上几天几夜,我们都分不出胜负。」 白忘寒想了想,说:「不如换个比法。」 白忘尘问道:「什么比法?」 「我们比……左手剑。」白忘寒将雪鸿剑换到左手。 「好。」白忘尘也将剑换到了左手。 两人都是惯用右手,虽然左手使出来的剑法,亦是精妙无比,但与右手相比,还是稍有逊色。 百招过后,白忘寒剑势一变,竟是使出来一套白忘尘从未见过的左手剑法。原来他早就料到了今日,自从失去一魂一魄之后,便练了一套左手剑法。 白忘尘虽然落了下风,神色未变。 直至白忘寒的剑刺穿了他的胸口,他还是那副冷淡的神色。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然后用染血的手,摸了一下白忘寒那张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那张脸染了血,犹如白玉沁色一般。 白忘尘低声道:「从此以后,你便是我,我便是你。」 他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场景,是在山洞中,凌星渊还未醒来,缎子似的长髮铺在石床上。那时,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又迟疑了,最终他还是摸了上去。那是他意外而短暂的人生中,仅有的温存。 唯一的遗憾,就是竟未同凌星渊道别。 不过,从此以后,他就是白忘寒了。他会用白忘寒的眼睛、白忘寒的身体,去看、去触摸那个人。 白忘寒眼眸一沉,拔出了剑。 白忘尘身上飞出点点白光,融入了白忘寒的身体。白光飞出之后,他寸寸碎裂,化作了破碎的石像。 ……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山洞门口的禁制被人打破了。 凌星渊本来坐在床上,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神色警惕,因为他不知道来的人是敌是友。然而当他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师父。」 第170页 他认得这个人,这是白忘寒,不是白忘尘。 白忘寒走到凌星渊的面前,「抱歉,来晚了。」 他眼睛看着凌星渊,眨也不眨,如饥似渴。 凌星渊抱住了白忘寒,「不晚,我没想到师父会来。」 白忘寒愣了一下,回抱住凌星渊,「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来。」 这一对久别的师徒,在山洞中静静相拥。 过了许久,凌星渊松开白忘寒,「对了,白忘尘呢?」 白忘寒想要多抱一会凌星渊,然而他不敢抱上去,心中惘然若失。他清咳一声,说:「我已将我的一魂一魄收回了。」 白忘寒收回自己的一魂一魄,本该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但凌星渊想到自己和白忘尘的相处,竟然不觉得有多开心,不过也并不为白忘尘感到悲伤。他垂下眼眸,「这样也好。」 白忘尘,本就是白忘寒的一部分,回到白忘寒身上,也是理所应当。 白忘寒问:「他为何将你囚禁在此处?」 白忘寒这么问,让凌星渊想起一件事。他肃容道:「他将我囚禁在此处,是因为魔主就要攻打崑崙了,他怕我受伤甚至身死。不过,我辈中人,岂能畏死。师父,我们即刻回崑崙吧。」 白忘寒的面容也变得严肃起来,「好。」 他与白忘尘的不同,就是白忘尘会因为害怕凌星渊受伤囚禁凌星渊,但是他不会。哪怕面对千军万马,魔主之威,他也要护得凌星渊周全。 …… 白忘寒与凌星渊回到崑崙派,去了玉虚峰。 两人找到谢景明,将魔主即将攻打崑崙之事,告知了谢景明。 谢景明变了脸色,「这么快?」 他虽然早就料到魔主会攻打崑崙,但是没想到这个日子可能是今天、明天或者后天。他还有一些准备没有做好,而一些准备援助崑崙的修真者还在路上。 「是,我们须做好准备。」白忘寒面色沉重。 谢景明在房中踱步,神色焦虑,「我们虽有了辟天剑,但谁能持辟天剑,胜过魔主呢?」 「我来。」白忘寒声音低沉。 「你有几成把握?」谢景明看向白忘寒。 白忘寒沉默片刻,说:「不到三成。」 「不到三成。」谢景明顿了顿,「我们赌不起,若是你输了,便是魔洗天下,苍生蒙难。」 凌星渊往前走了一步,「不如……让我试试。」 白忘寒斥道:「胡闹。」 他对待凌星渊,虽然表面略显冷淡,但从来都不疾言厉色,这还是他第一次呵斥凌星渊,因为他是真的动了怒。便是他,面对魔主,也不到三成的胜机,他是万万不可能让凌星渊去对战魔主的。他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但他不允许凌星渊拿自己打赌。 谢景明心中犹豫,他觉得凌星渊就是救世之人,可凌星渊如今的修为还不如白忘寒,连白忘寒都不能胜过魔主,凌星渊真的能做到吗?他相信凌星渊日后的修为不在白忘寒之下,可是现在没有时间给凌星渊了。 突然,常玉书冲进了房间,「掌门!」 谢景明皱起了眉,「何事如此惊慌?」 他的这名徒弟向来端庄持重,如此惊慌,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常玉书气喘吁吁道:「魔族……攻打崑崙了!」 第九十九章 谢景明、白忘寒、凌星渊和常玉书四人出了玉虚宫, 看见天上飘着一片黑云。 黑云之上,魔族林立,簇拥着魔主诸渊——这名黑衣的男子, 用他空虚的双眸, 俯视着众人, 犹如看蝼蚁一般。 诸渊的身旁,一边是魔族护法素水, 另一边是修罗教教主碧无情。素水在笑,笑容甚至有几分狰狞, 而碧无情则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碧无情看到了凌星渊, 虽然下面崑崙派弟子众多,都穿着差不多的服饰, 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凌星渊。他的神色变得微妙起来, 虽然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他就是觉得这个人一定和以前的他有关系。 他和他, 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整个崑崙派,笼罩在一个光罩之中,这是崑崙派的护山大阵。这个阵法,穷极崑崙派数代心血, 耗费无数, 还是第一次启动。 诸渊飞到了阵法之前, 将手按在了光罩上,然后这个阵法就破碎了,就像撕开一张纸那么容易。 这等奥妙的阵法, 竟是受不了诸渊一击。 谢景明变了脸色,虽然早就知道诸渊的修为深不可测,但亲眼见到崑崙派的护山大阵如此轻易就被打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如此强大的诸渊,谁才是他的对手? 凌星渊知道,这就是最终的决战了。是生是死,就在此一战。 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了无上增功丹,服了下去,修为马上从洞虚期蹿升到了大乘期。五大仙门的掌门,也不过是大乘期的修为。不过,大乘期的修为,在魔主面前,还是不够看,但是眼下却是不得不为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朗声道:「辟天剑何在?」 谢景明被凌星渊气势所震,竟是下意识取出了辟天剑。 凌星渊握住辟天剑,就向诸渊飞去。 他神色太坚决,眼神太坚定,虽只一人,却有种千军万马的气势。 白忘寒心中一惊,向凌星渊追去,然而他飞至半空,却被素水和碧无情拦住了。他冷声道:「让开!」 第171页 素水看着这位魔族长久以来的大敌,「今日一战,不死不休。」 碧无情虽然担心凌星渊的安危,但他被魔主下令,要他和素水一起杀了白忘寒。他说:「我奉我主之令,只能请你留下命来。」 白忘寒看着拦路的二人,面如寒霜,眼眸愈发凛冽。 另一边,凌星渊飞到了诸渊的面前。 就在两人相遇的同时,底下的修真者和魔族也开始了厮杀。无极广场的地砖,瞬间就被血染。 诸渊看着凌星渊说:「竟然是你。」 他没想到,拿着辟天剑对上他的,竟然会是这个人。他还以为,这个人会是谢景明或者白忘寒。 凌星渊意味深长地说:「我就是为了与你一战,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诸渊轻蔑地说:「螳臂当车。」 他不觉得面前人是他的对手,哪怕是白忘寒也不够资格。他是万魔之主,众恶之宰,无敌于天下。 他轻轻一挥手,一道黑气向凌星渊袭去。 凌星渊手中辟天剑发出白光,竟是轻轻巧巧就将这招化去了。 诸渊咦了一声,双手平抬。 万千道黑气凭空出现,向凌星渊飞去。黑气密密麻麻,遮蔽天日。 凌星渊出剑了,虽然这是他第一次用辟天剑,但他感觉这把剑好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般。他只挥出一剑,却好像出了千剑万剑,黑气尽化虚无。 诸渊又咦了一声,他没想到面前人这么年轻,剑法就已如此精妙,竟是不下于白忘寒了。他说:「你,不差。」 凌星渊又出剑了,向诸渊攻去。当他挥出那些剑招时,他自己都感觉自己惊讶。他面对如此强敌,竟是达到了他之前想不到的水平。 诸渊以一双肉掌,对上了辟天剑。 一人修为卓绝,一人剑法超凡,两人一时之间,竟是不分高下。 「有趣。」诸渊终于有了兴趣,他的神色也多了几分认真。 他伸出手,捅进了自己的身体里,抽出了一把剑。这把剑以白骨制成,上面还沾着血肉,魔气森森。 凌星渊知道,这就是诸渊的兵刃,他以自己的骨头炼出的一把剑。 以自身骨头炼剑,这是何等骇人听闻。 「这把剑,封印在我的身体内,已经许多年不曾问世了。」诸渊顿了顿,「我用它杀你,你应该感到荣幸。」 凌星渊面容更加严肃,因为接下来的战斗,将更加艰难。 诸渊挥动骨剑,血光沖天。就连天上的太阳,都似乎被剑光染成了红色。 凌星渊与有了兵刃的诸渊过了几招,便落了下风。 诸渊见凌星渊露出破绽,右手持骨剑锁住了辟天剑,左掌击中了他的胸口。 凌星渊受此一击,从天下掉了下去。 诸渊准备再出一招,结果凌星渊的性命,但他面前出现了一个人——谢景明。 谢景明缓缓拔出了自己的剑,这位温雅的崑崙掌门,一向坐镇崑崙,甚少有人看到他出剑,也很少有人知道,崑崙派除了白忘寒,剑法以他最佳。 诸渊挑眉道:「你就是崑崙掌门?」 「我就是崑崙掌门,请魔主赐教。」谢景明拱手道。 凌星渊即将落地的时候,被常玉书接住了。 常玉书关切地说:「师弟,你没事吧?」 凌星渊想要说话,但他一张口,就吐出一口血来。这口血,刚好吐在了辟天剑上。 这把平平无奇的辟天剑,竟是变了个模样,本来黯淡的剑身变得雪亮,有奇光隐隐在剑锋上流转——阴差阳错之下,凌星渊解开了辟天剑的封印。 凌星渊自言自语说:「原来是这样,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不写清楚。」 常玉书问:「师弟,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还能再战。」凌星渊想要站起来,可他刚站起来,就一个趔趄。 常玉书连忙扶住凌星渊,「师弟,你身受重伤,如何再战。」 「有些事,一定要我去做。」凌星渊固执道。 常玉书知道劝阻无用,嘆了口气,「这样吧,我将全身真气输给你,为你疗愈一部分伤势。」 凌星渊刚想答应,又想起了一件事,说:「可是师兄将真气都输给我,遇上魔族,如何自保呢?」 常玉书微笑道:「我虽无真气,还有招式,自保还是可以的。」 他拉着凌星渊坐下,将真气输给了凌星渊。 凌星渊得了常玉书的真气,感觉胸口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多谢师兄。」 常玉书低声道:「不必谢我,为你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 「师兄……」凌星渊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在常玉书和凌星渊二人的头顶,白忘寒正与素水和碧无情苦战。 光是一个碧无情,修为就与白忘寒在伯仲之间,更何况加上一个素水。 以碧无情的性情,本是不屑于做这等以多欺少之事,但魔主有令,不得不从。 白忘寒纵然剑法高妙,但素水长鞭诡谲,碧无情的袖剑亦是变化多端,令人捉摸不透。 突然,白忘寒竟是一人分作两身,分别对上了素水和碧无情。 碧无情眉头微皱,「化身吗?」 素水单独对上白忘寒,不过数招,就呈现了败相。 百招之后,他被白忘寒一剑封喉。 第172页 碧无情却是一剑刺穿了白忘寒的胸膛,然而却并没有流血。他眼前的白忘寒,变成了一个小纸人。 白忘寒正欲对碧无情出剑,却听得一声「等等」。 碧无情咳嗽一声,说:「魔主的命令,是让我和素水一起杀了你,既然素水已死,那么就是任务失败,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看了远处的凌星渊一眼,飘然而去。 就在白忘寒与素水和碧无情打斗的同时,谢景明已经落败于诸渊之手。他浑身血染,坠落在了玉虚宫前。 崑崙弟子惊唿道:「掌门!」 诸渊也落在了地上,看着谢景明。然后,他抬起头,看了玉虚宫的牌匾一眼。只见牌匾上写着四个字——玄天玉虚。 多少年,不知多少年,他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这一次,他要以胜利者的身份,血洗上一次失败的耻辱。 谢景明也看着诸渊,心中满是苦涩。 诸般筹谋,尽是无用。难道他们今日真的要败亡于此,而魔洗天下的结局,真的无法改变吗? 许多崑崙弟子想要上前,又畏于魔主威势,不敢上前。 「诸渊!」 诸渊转过身,看到凌星渊向他刺出一剑。他想要躲,但不知为何,身体不能动弹,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控制住了他。 这是宿命的一剑。 凌星渊的剑,刺穿了诸渊的心脏。 诸渊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身体倒在了地上。 不世霸业,转瞬流水。 第一百章 凌星渊握着辟天剑, 有些不敢置信。他真的做到了,真的杀了魔主诸渊。 在场的众人,也无比震惊。虽然凌星渊是正道的后起之秀, 但也没一个人能想到, 他能杀了魔主诸渊, 做到了修真界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 而魔族也因为魔主之死,没了战意, 鸣金收兵。 魔主既死,魔族群龙无首, 除非以后天地间有新的大魔诞生, 恐怕魔族都不会与正道开战了。修真界,又将迎来很多年的和平。 空中忽闻仙乐, 有天花纷纷扬扬坠下。 无数道金光, 从各个地方飞来,汇聚在凌星渊身上。而凌星渊, 自己也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正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在增长。当他的修为突破了渡劫期之后,甚至还是在增长。 一片雷云,飘至了崑崙上空, 数道紫雷向着凌星渊噼下。 然而凌星渊身上冒出金光, 形成金色光罩, 竟是将劫雷挡了下来。 众人更是吃惊,这明明是渡劫飞升的前兆。不知多少年,修真界无人飞升。他们今日在场, 竟是要见证数千年以来飞升第一人。 诛杀魔主诸渊,无上功德加身,凌星渊要飞升了! 劫雷噼完之后,无极广场上出现了一个大坑,坑中的凌星渊完好无损。 空中出现一道天梯,而在天梯的尽头,有一扇门。 凌星渊看到门内的场景,睁大了眼睛。因为那扇门内,竟是高楼大厦,车流不息。 他终于明白,在《混元巅峰》这本小说的最后,男主为何选择破碎虚空而去,哪怕男主在此世富可敌国、修为盖世、娇妻美妾无数。此世再好,怎及前世。 他仿佛受到了某种诱惑,踏上了天梯,一步步向上行去。 他离那扇门,越来越近了。 「凌星渊!」 凌星渊转过头,看到了白忘寒。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白忘寒连名带姓地唤他,并且第一次听到白忘寒的语气如此焦虑。 白忘寒看着凌星渊,目光里有恳求。其实以他的天赋,日后未必不能飞升,但他心中却隐隐感到,凌星渊要去一个他去不了的地方,今日一别,可能就是永远。 凌星渊看了看那扇门,又看了看白忘寒。 要回去吗,还是不回去? 前世有令他眷恋之物,此世也有令他留恋之人。 「星渊。」白忘寒又唤了一声,他心中有千言万语,可说出口的,只有这「星渊」二字。 凌星渊心想,我不飞升了。不过,虽然他放弃了飞升,还是有地仙的实力,超越了白忘寒,成为了新的修真界第一人。 他转过身,向着白忘寒飞奔过去。 凌星渊和白忘寒抱在了一起。 白忘寒的心中,被狂喜淹没了。他紧紧抱着凌星渊,好像抱着自己的所有。 众人也察觉出了这对师徒的不对劲,寻常师徒,哪有这么亲密。不过两人,一人是前修真界第一人,一人是杀死魔主的英雄,若是结为连理,倒是修真界的一段佳话。 良久,凌星渊和白忘寒才分开。 苏贯晴、吕萦思和常玉书走到了二人身旁,神色各异。 凌星渊看到那三人,感觉有些尴尬。他对白忘寒说:「师父,你先回清虚峰吧,我有事要处理。」 「好。」白忘寒看了那三人一眼,离去了。 凌星渊咳嗽一声,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 四人寻了个僻静处说话,然而谁都没说话。 常玉书刚才看到白忘寒与凌星渊相拥,心中就有了猜测。虽然知道凌星渊接下来的话,可能是他不想听的话,但一贯体贴的他,还是率先开口道:「你今天,想要对我们说什么?」 凌星渊深吸一口气,说:「今日,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我对我师父动了情,所以不能回应诸位,希望诸位放下对我的情意,另觅佳偶。」 第173页 「你说的话都是我不爱听的,我不要听了。」苏贯晴跺了跺脚。 凌星渊本来心情沉重,听了苏贯晴的话,哭笑不得,「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苏贯晴红了眼眶,「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到底有哪里不好?你说啊,我可以改的。」 凌星渊无奈道:「这是一种感觉,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而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我们做朋友可以,做道侣就不必了。」 苏贯晴赌气道:「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我就是要同你做道侣。」 凌星渊劝道:「人世间有很多人和事,不是你想要就可以得到的。你虽然是天之骄子,但这样的人事,你以后还会遇上许多。别人对你,可能就没有我这样的和气了。」 苏贯晴沉默了一会,问:「你喜欢的人,是你的师父?」 「是。」凌星渊想起白忘寒,就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来。 苏贯晴本来还想再问,但他看到凌星渊脸上的神情,已经有了答案。他自言自语道:「原来你竟这般喜欢他,是我输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凌星渊对着苏贯晴的背影,嘆了口气。 吕萦思取出了一支玉箫,箫身莹润,「当初你离开扶桑之时,我曾为你吹过一支曲子,你还记得吗?」 凌星渊沉默片刻,说:「记得。」 吕萦思苦涩一笑,说:「现在我告诉你它的名字,它叫做——《长相思》。」 凌星渊继续劝道:「若两情相悦,相思也是甜,若只是单相思,何必执着。」 吕萦思低下了头,不看凌星渊,看着手中玉箫,「你说的话,我都懂,可我还是看不开。」 「或许天长日久,就能看开了。」凌星渊安慰道。 吕萦思缓缓抚摸手中玉箫,「海枯石烂尚有时,只有相思,无穷无尽。」 说完之后,他一边吹着箫,一边走了。 箫声悠悠,蕴含无限愁思,无限情意。 凌星渊听着箫声,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可是不这么做,又是对他、对别人的不负责。 常玉书淡笑道:「若是情意说放下就能放下,人世间又哪来那么多为情所困的人呢。」 「师兄……」凌星渊对着常玉书,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若论聪明通透,常玉书不下于他。可是明白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什么都不必说。」常玉书顿了顿,「我只希望你记得,有一个叫常玉书的人,对你有情。」 他长嘆一声,也走了。 凌星渊站在原地,惘然若失。 他得了这么多人的倾慕,个个都是人中之龙,可他只有一个人,不能噼成好几份,每个人发上一份。所以,除了他的师父之外,其他人的感情,他只能辜负了。 …… 凌星渊回了清虚峰,却没有见到白忘寒,只见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桃花林见」。 世间有无数桃花林,可他知道纸条上写的是什么地方。 他御起飞剑,很快就飞到了他与白忘寒初见的桃花林。 白忘寒站在桃花林中,桃花乱舞,白衣飘扬。他看着凌星渊,一步步向他走来。 凌星渊的容貌,和他当初见到的样子,没有丝毫的分别。 这一刻,仿佛时光重叠。 燕晗说:「你……是桃花仙人吗?」 凌星渊说:「不是,我只是个修真者。」 燕晗拜入崑崙派之后,给自己改名为白忘寒,「寒」与「晗」同音,有忘却故国之意。从此他的心中,只有凌星渊一人。 凌星渊走到了白忘寒的面前,「师父。」 白忘寒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问:「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吗?」 凌星渊答:「当然记得。」 对于白忘寒,这是他和凌星渊初见的地方;对于凌星渊,这是他救下少年白忘寒的地方。 谁能想到,白衣的青年剑者和亡国的少年皇子,日后会有这样的因缘。 白忘寒低声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再次遇见你。」 凌星渊心中感动,握住了白忘寒的手。 白忘寒看着凌星渊的眼睛,他看见自己的身影,倒映在那双清澈的眼眸中。他说:「我之前问你,可愿与我结为道侣,现在的你,有了答案吗?」 「我……愿意。」凌星渊说出这个回答,竟是有些哽咽。 就是这个人了,要与他相伴一生的人,世间无人会比白忘寒更爱他。 白忘寒的视线,从凌星渊的眼睛,移到了凌星渊的嘴唇,「我想亲亲你,可以吗?」 凌星渊微笑道:「你是我的道侣,不用问我这种问题。你想对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白忘寒将凌星渊压在一颗桃花树上,吻住了他。桃花落在二人的发上衣上,好似下了一场红雨。 自从一见桃花后,直到如今更不疑。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