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主义者的婚姻》 第1页 《理性主义者的婚姻》作者:时醉【完结】 真纯情x假斯文先爱与早有预谋 文案简介 飞行员alpha(邱越宁)x婚礼策划师beta(丁冶),四岁 温柔正直易害羞vs深藏不露隐 * 两年前,邱越宁在订婚仪式结束后被未婚夫单方面宣布分手。即便受过情伤,观念传统的他仍对结婚组建家庭怀有嚮往,同时也为让身体每况愈下的母亲安心,他打算相亲选择适合伴侣,以理性的方式经营情感与婚姻。 巧合及意外的推动下,邱越宁和两年前帮自己设计仪式的婚礼策划师丁冶产生往来,并在不久后决定与其结婚。 婚前邱越宁从他人口中得知,丁冶心里有个却无缘的alpha。邱越宁毫不在意,毕竟自己对丁冶也不到爱情的程度,何况对方看起来比自己更理性。 婚后的邱越宁渐渐发现丁冶淡然外表下隐藏的另一面,自己也在这个过程中生出了理性无法控制的情愫,于是越来越在意起丁冶那个曾经的「暗恋对象」…… * 结婚当晚 邱越宁:我们……循序渐进? 丁冶:好。 邱越宁:(他果然不太适应,我要体贴) 邱越宁易感期 邱越宁:啊啊啊我错了,说好的循序渐进…… 丁冶:循序完了,该进了。 邱越宁:\(◎o◎)/! (正文更正经一些) 感情线无虐,都市童话,其他说明见置顶评论 tag:ab恋 年下 先婚后爱 暗恋成真 he 生活 细水长流 日常 第1章 你爱人会一起来吗? 文城的春季天气多变,时阴时晴。飞机落地的时候,驾驶舱玻璃外壁上全是细密的水珠,雨刷摇个不停,等邱越宁和同事们从机场出来,外面却已恢復晴朗,日头照耀下,路面的水洼覆着层金光。 「这个点了,」与邱越宁同班机的陆炀搭着他的肩说,「我坐你车回去吧。」 「嗯。」他们不住同一小区,但都在机场附近,两人关系不错,邱越宁有车,难得赶上同机组,自然顺道把陆炀捎回去。 往停车场走的路上,邱越宁的手机响了。陆炀撂下手臂,看着同伴接起电话,脸色忽然大变。 「你说什么?」邱越宁握着手机的左手绷出青筋,「嗯……好,那我马上过去。」 「怎么了?」 「我妈摔了一跤,在医院呢。」 「怎么回事啊?」邱越宁的母亲年近六旬,身体本来就不好,陆炀也知老人摔一下不容小觑,「严不严重?」 「暂时还好,我得去看看,」他不好意思地说,「抱歉。」 「行了,正事要紧,」陆炀拍了他一把,「快去吧。」 连飞四天,到跟前的假期泡汤了,邱越宁毫无办法,他现在早没了休假的心思。 母亲冯开娟在第一医院,距机场有一段距离,邱越宁沿快速干道开车过去,仍花了四十来分钟。 邱越宁的工作忙,而且经常出差,无法时时照料长辈,所幸他还有个刚参加工作的妹妹,和母亲同住。妹妹极少出差,就前两天分公司出了岔子,派她去处理,谁知这么凑巧,冯开娟这个当口进了医院。 妹妹人还在外地,邱越宁以为母亲孤身一人在医院,火急火燎地找到病房,却发现她的床边坐着一位有点面熟的男性。 「越宁,你来了?」冯开娟虽然打着点滴,气色看起来不错,应该没出什么大问题。 旁边的男人随她转过脸来,眼底闪过些微诧异。 「这是我儿子,」冯开娟向他介绍,紧接着对邱越宁说,「越宁,丁先生送我到医院,你来之前多亏了他的照料。」 丁先生……邱越宁又望过去,接收到那人富有职业感的微笑。 他一下子回想起来,眼前的青年就是丁冶,两年前曾为自己策划过订婚仪式。 尽管和未婚夫的缘分停在了那之后不久,邱越宁对丁冶这个名字仍有说深不深、说淡不淡的印象。 「丁总,谢谢你。」 「没关系。」 冯开娟顿生疑惑:「你们认识吗?」 当初准备订婚,主要是邱越宁联络各方人员,冯开娟并不了解。丁冶是那家婚礼公司的老闆,所以邱越宁一直称他「丁总」。 「认识。」 邱越宁没有细说,丁冶问道:「刚下飞机吗?」 「嗯。」他点了点头。 「那你陪着阿姨,」丁冶说完,又看向冯开娟,「我就不打扰了。」 「我现在好多了,太谢谢你了。」冯开娟一边向丁冶道谢,一边朝儿子递了个眼色。 邱越宁会意,跟上丁冶,「我送你。」 两人乘电梯到一楼。 「邱先生,不用客气,」丁冶转身,「还是回去照顾阿姨吧。」 「我会的,」邱越宁抓了抓过短的头髮,「丁总,改天请你吃个饭吧。」人家帮了自己大忙,随便的几声「谢谢」总显得过于敷衍。 丁冶停住脚步,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你爱人会一起来吗?」 邱越宁愣了一秒,立刻意识到他指的是谁。自己失恋的事丁冶毫不知情。 刚举行完订婚仪式,就被人甩了——这种不太体面的情形,他怎么可能特意向策划师汇报?那就等于告诉对方,你们用心营造出的浪漫,全白费了。 第2页 即便分手后才从丁冶那边收到影像资料,邱越宁仍礼貌地致以谢意,而对其他只字未提。 不过如今过去两年,他和丁冶以另一个契机产生交流,他觉得没必要再遮掩。 「我和祁然……我们已经分手了。」 每次对认识的人提起过往,邱越宁总会在别人脸上看到意外或是遗憾的表情,但丁冶此时的神态没有大的变化,除了轻轻的一声「抱歉」,只是目光胶着地望过来,邱越宁读不懂他的反应,也忘了说「没关系」。 丁冶和邱越宁的前任祁然一样都是beta,不过,不同于祁然的相貌清秀,他的五官轮廓较为冷硬,个头也更高。两年前刚见面的时候,邱越宁差点以为他是alpha,却没有从对方身上感觉出任何属于同类的信息素。 丁冶的处事方式与其自身气质相仿,在邱越宁看来过于冷静,像一台输入了高级智能的机器,按部就班、从容不迫。但他的冷静又非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恰恰相反,有种不易使人感到压力的舒适。 如今被注视着,邱越宁也未觉得难堪,正要再提请客的事,丁冶突然开口:「等阿姨出院以后再约吧,微信或者电话联繫。」以前他们交换过联繫方式。 丁冶快速说完,邱越宁愣愣地「噢」了一声,忙不迭地又道了声谢。 对方已经半转过身,朝他轻轻挥了挥手。 邱越宁再次回到病房。 冯开娟前一天就摔了,在好心路人丁冶的帮助下来到医院,因为扶着栏杆,摔伤本身不严重,后来检查发现血压不正常,被医生劝说住院休养几天。 那时邱越宁差不多已经登机,女儿也在外地忙碌,怕他们受干扰,加之身体无大碍,没有立刻打电话。 冯开娟也不想麻烦丁冶,再三强调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丁冶却还是留到照顾她吃完晚饭;听说她的子女不在身边,今天过来探望,帮她买了午饭。 邱越宁听了冯开娟详细叙述,才知道丁冶并不仅是送她到医院这么简单。 「我刚起来的时候腿抽筋,他还帮我按摩呢……」 「妈,」邱越宁抓住之前漏掉的重点,「你干嘛要逞强,这么晚才告诉我?」 冯开娟白了她一眼,「我说了,你能立马下飞机?」 「我——」邱越宁哑口无言,他的工作特殊,确实不像有些人请个假随时就能脱身。 「这也没什么大事儿啊,我连澄澄都没说。」冯开娟怕儿子内疚,忙宽慰道,「就是太麻烦丁先生了……哎,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也不熟,」邱越宁说,「就是以前那次订婚,是找他的公司做的。」 冯开娟忽然沉默下来。邱越宁猜测她是想到祁然,不开心了。 「妈,都过去了,别琢磨了,我跟丁总说啊,过些天请他吃饭,再好好谢谢他。」 「嗯,」冯开娟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是……是要这样。」 天色越来越暗,邱越宁也没有离开医院的意思。 冯开娟催促道:「越宁,你回家吧,我在医院能有什么事。」 「我今天晚上不走了,」邱越宁说得理所当然,「加个陪护床就行。」 「那怎么行?睡都睡不好。」 「我明后天都休息,又没班,你就别操心了。」 父亲过世后,母亲的身上落下一堆毛病,邱越宁刚刚和医生交流过,她的情况没有想像中乐观,以后也需要格外注意。 冯开娟拗不过儿子,只得放任他留在自己病房。 邱越宁陪母亲吃过晚饭,收拾好餐具,下楼买了些需要的日用品,回到楼上,冯开娟已经有些瞌睡。 「妈,累了就早点睡吧。」 护士送来陪护床,其实就是可以摺叠的躺椅,非常简陋。邱越宁撑开椅子,支在母亲的床边,之后到阳台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洗了。 手机还在裤兜里,他感觉到振动,打开看了眼,一下午没注意,微信上涌出一长熘的小红点。邱越宁划拉着往下翻,点开了其中一个对话框。 【对不起,我还是觉得我们不合适。】 【你挺好的,只是我更想找一个能够经常陪在我身边的伴侣。】 发信人是个omega,也是他上个月刚认识的相亲对象。 与祁然分手的那年,邱越宁一度消沉过,后来看到身体虚弱的母亲和小几岁的妹妹都在为自己担心,他感到十分愧疚,打起精神开始新的生活。 邱越宁嚮往婚姻,或许是受家庭的影响,父母曾是一对令人艷羡的爱侣,和妹妹两人从小到大被温暖的情怀包围,他总觉得未来的自己也会有这样一个归宿。 因此消沉过后,他开始更加理性地审视自己所期待的感情。 他与祁然的观念处处相左,早在最初就埋下了隐患。冯开娟隐晦地表示过他们恐怕会经歷波折,但她是个明理的长辈,不愿破坏孩子的心意。 那时邱越宁确实被祁然的热情吸引,陷入爱恋,盲目而不自知,回过头来他不想再重蹈覆辙。 找个性情合拍的人过日子,好过单凭一腔热血莽撞摸索。所以他接受了母亲提出的相亲建议,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也只有过两次这种经歷。 邱越宁的取向是男性,对第二性向没有特别执念。前任祁然是beta,冯开娟怕他有阴影,介绍过的两位都是omega。 第3页 前一个是在半年前,见了一面就没了下文,对方家长委婉表示不想继续。 第二个就是上个月的这位,第一次见面比较愉快,交换了联繫方式,准备再多一些接触。不过邱越宁的工作时间太不固定,一个多月间两人也就凑出了一次约会机会,一起看了场电影,再来就是今天,邱越宁成功收穫「好人卡」一枚。 冯开娟已经入睡,病房内一片静悄悄。邱越宁关了手机屏幕,从阳台的窗口向外张望。 还没有开始的感情,连交往都谈不上,倒不至于失落,只是看到马路两侧绵延不绝的灯火,他也会困惑,有没有一盏是属于自己的。 作者有话说: 套着abo皮的生活文,主要想借用结婚和易感期设定,大部分内容并不像abo,没什么大起大落也不狗血,平淡向(真的平,作者写不来激情或酸涩,专搞父母爱情) 第2章 那个丁先生 从计程车上下来,丁冶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爸,我一会儿的车,」他快步穿过马路,手机贴在耳边,「晚饭前就能到……嗯,不用麻烦,回去再说。」 丁冶的omega父亲是个单身爸爸,独自带他长大,始终未婚,前两年认识了一个投缘的邻居,对方离婚多年,子女也都成年。两人最近领了证,准备办个简单的酒宴,招待一下亲友。丁冶回老家就是这个目的。 他看了眼手机屏幕,距离火车出发还有一段时间,他打算先找个咖啡馆坐坐。 路过银行门口,视线触及几步开外的背影,他停了下来。 邱越宁的母亲是omega,身材瘦小,不过她今天穿了件大红的外衣,十分显眼。送她去医院是上星期的事了,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出的院。 丁冶想上前打个招唿,没等上台阶,目光倏地顿住。 东客站一带治安不太好,经常有些手脚不干净的混混在附近游荡,冯开娟身后就跟着个这样的小青年,东张西望,摸索着伸手探向她的皮包。 他两步跨上阶梯,一把拧过那只不安分的右手,向后一掰,制止了他接下来可能进行的勾当。 「我靠靠靠!」小混混疼得表情扭曲,连叫了几声,引来周围人群的注意,「你有病吧?」 冯开娟也扭过身,「丁先生?」 「他是小偷,」丁冶向其他人说明,又特意提醒冯开娟,「我看见他把手伸您包里了。」 冯开娟检查了下自己的包,拉链的确被拉开了一些。围观的有人叫了保安。 「你没证据!」小混混见保安出来,吓得脸色惨白,拼力甩开手,「我我我什么都没动!」说完也顾不上手疼,快速逃窜入另一片人流。 骚动未起便已平息,群众很快散去。冯开娟没有遗失物品,一个劲儿地向丁冶道谢:「丁先生,我又麻烦你了。」 「不会,」丁冶淡笑道,「身体好些了吗?」 「嗯,前两天出院了。」 他抬头扫了眼银行的标志,「来办事吗?我陪您进去吧。」 「不用,丁先生,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丁冶唇角的弧度似乎是固定的,「我的车还没到点,也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 这家银行离车站很近,冯开娟才反应过来丁冶是要赶车的,「你要去外地啊?」 「嗯,老家有点事,」他侧身挡着自动门,提醒冯开娟,「阿姨,小心点。」 「谢谢。」 - 冯开娟遇到丁冶后的第二天,邱越宁回家了。他的工作没有周末休息一说,全看排班,这周四趁着放假,到母亲和妹妹的住处吃晚饭,顺便看看冯开娟的恢復情况。 冯开娟在他来之前就准备好了晚餐,邱越宁想帮忙也没发现什么好做的,先切了盘水果端出来,想等妹妹到了再盛饭热菜。 「我好得很,没事不用老往这儿跑,」冯开娟坐在餐桌旁,曲起指节,叩着桌面,「再说了,还有澄澄呢。」 「反正明天也不飞,我总不能一睡睡两天吧。」 「就你理多,」她撇了撇嘴,话锋一转,「哎,你猜我昨天遇见谁了?」 「谁啊?」 「那个丁先生呗,」冯开娟刚要张口,门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是下班回来的邱越澄,「我都听妈说了好几次了。」 邱越宁见妹妹到家,便站起来,「我去盛饭。」 「我去吧,你好些天来一次,陪妈多聊聊,」邱越澄扔下自己的包,沖他挤了挤眼睛,「而且她想说的没说完,难受!」 「这丫头,没大没小……」冯开娟笑着摇摇头,接着刚才的话,把昨天的事说了一遍。 邱越宁昨天晚上也给丁冶发过消息,打算商量请客的事,得到对方并不在文城的答覆,听母亲一说果然回了老家。 他一边在心里感念,一边替母亲捏把汗,「妈,你去办事,不能叫我和澄澄吗?要是没遇到丁总怎么办?」 冯开娟血压高、心脏也不好,真被扒手盯上,丢东西事小,吓出问题可就麻烦了。 「得,」她玩笑着回嘴,「你现在翅膀硬了,觉得你妈老煳涂了是吧?」 「我哪是这个意思。」 「那就别管我,」冯开娟上年纪以后,反而有了更多小孩子心性,「趁着腿脚还利索,就得多跑跑。」 第4页 「下周有復检,记得让澄澄带你去医院。」 「我记着呢,」片晌冯开娟又问,「丁先生的公司在哪儿?」 「你要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她暗暗瞪了儿子一眼,「给他拿点东西过去。」 「你要送什么?以后我给他带去不就完了吗。」 「指望你约上人啊,我看还早着呢,再说人情可是我欠的,」她絮叨着,「正好你舅舅刚从家里寄了不少红茶,还有黑枸杞和药材,泡水都不错……」 「妈,」邱越宁委婉地提醒,「你觉得……这送年轻人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年轻人也可以养生啊!」 但是邱越宁的印象中,丁冶只喝咖啡。他记得这个细节,因为有次去看场地,自己也跟着跑了大半天,丁冶的随身杯里装的就是咖啡,味道很浓。那天下午邱越宁还问他,喝这么多会不会影响休息,丁冶说早就习惯了。 当然,他对丁冶算不上熟悉,也无法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 「妈,」邱越澄摆好碗筷,「看你这上心程度,还以为你想把人家收了当儿媳妇呢。」 邱越宁庆幸自己没在喝水,否则一定当场喷出来。 「正常的人情,偏要往歪处想,」冯开娟被女儿说得没面子,「你怎么不说我想给你找女婿啊?」 「我可早说了这两年不找对象,」见扯上自己,邱越澄没了调侃的底气,「好啦我知道,您老的心思纯洁得很。」 「本来也是,我看丁先生应该早有对象了,」她的视线转回到儿子身上,「再说越宁现在跟老汪家的孩子处着呢,哪有朝三暮四的道理。」 一听这话,邱越宁脸上的神情僵住了。上周汪姓omega发来最后的微信,两人就互删了。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母亲和妹妹。 「哥,你怎么了?」邱越澄先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你和那个omega……不会吹了吧?」 冯开娟也紧张地盯着他。邱越宁不知该如何说明,最后只是稍微低下头,「嗯」了一声。 尽管羞于启齿,邱越宁却不觉得伤感,说出来反而,深吸一口气后,开始宽慰处于惊愕中的两人:「没多大点事……不都得随缘吗?」 「对对,」邱越澄连忙接道,「哥,越晚找到的越珍贵,要不你看我,根本不想太早结婚。」 冯开娟只说了一句「先吃饭吧」,先前的笑意凝在脸上,像是刻意维持,显得很不自然。 邱越宁看得出来,母亲比自己更难接受这样的事实。冯开娟在帮助孩子相亲方面,比他本人还要操心。她和爱人当年就是相亲认识,风雨同舟二十几年。她眼界高、会识人,自以为性格能跟儿子处得来的才会牵线,可是邱越宁的情路仍然不顺,让她多少有点自责。 其实这跟母亲有什么关系呢?邱越宁再清楚不过,单自己的职业就足够劝退大部分人了。 作者有话说: 还一章 第3章 没有你想要的魅力 按照新一轮排班,周六整天邱越宁飞三个城市,傍晚落地f州,在那边过夜。 办理入住后,机组一行九人在酒店包了个大桌用餐。这次出来的,除了搭档过数次的机长,都是生面孔,邱越宁的话不多,安静吃饭。 不过,大家凑在一起,总有爱热闹的,不一会儿便能炒热气氛,尤其几个年轻的空乘,聊起恋爱话题毫不脸红。 乘务长任鸿也是个活泼的人。邱越宁对他几乎没有印象,但对方一副与自己很熟的态度,一口一个「小邱」叫得亲热。 「小邱,谈对象了没?」 又来。邱越宁心里直犯嘀咕,想回个「没有」,机长插了句:「小邱谈着一个呢吧?」 对了,上个月跟机长合作的时候他提过一嘴,自己相亲认识了个omega。 「那个……」邱越宁硬着头皮说,「没成。」 机长本意替他解围,没想到他的相亲不顺利,也有点不好意思,「抱歉啊。」 「没关系。」 唯一不尴尬的就是任鸿了,他打着哈哈说:「你这外形条件啊在我们公司绝对是被捧着的……唉,我知道,不想找圈内人?也对,弄不好啊,一个月见不上几次。」 邱越宁并不想讨论这种话题,随意点头附和,任鸿继续侃侃而谈:「但是圈外人哪懂你的苦啊,波折是正常的,也别太灰心。」 「嗯。」听他的口气是在安慰自己,邱越宁感念地说了声「谢谢」。 婚恋的话题总算告一段落,后来大家说起附近的小吃。任鸿介绍说,酒店斜对面一家新开的鱼丸店,紧接着又有空姐分享了上次在这边发现的蛋糕店…… 邱越宁在外过夜通常不爱闲逛,今天可能吃饭的时候有点拘束,没吃多少,刚回房间洗个澡,又有了空腹感。 长夜漫漫,不吃饱肚子实在痛苦,干脆到楼下看看有没有能当夜宵的。 他也不想走太远,酒店周围除了两个便利店,就是斜对面、刚才任鸿说的那家鱼丸店。邱越宁踱着步子穿过马路。 即使过了饭点店里的生意依然红火,邱越宁找个角落坐下来,要了两份鲨鱼丸。刚煮好的鱼丸很烫,热气一缕一缕地飘上来。 他想着早点吃完回房间,舀起一个吹了吹,还没送进嘴里,感觉肩上被人拍了一下,手一颤,鱼丸又掉回汤里。 第5页 「小邱,」任鸿见他旁边的位置没人,毫不客气地坐下来,「你还真来我说的这家吃了?」 「嗯。」主要是也没别的选择啊,邱越宁暗想。 「味道不错吧?」 「挺好的。」其实他还没吃。 「我就说嘛,你好像都不爱出来玩吧?」 邱越宁十分诧异,看样子任鸿是认识他的,但他实在不记得什么时候一起出过任务。他是副驾,工作中主要接触的都是机长,跟乘务组那边往来有限,这几年投缘的也就一个陆炀。 「不认得我了?」任鸿年长几岁,机灵得很,「去年底我们一起过啊,我还加过你微信呢,不过那会儿我还不是乘务长。」 他这么一说,邱越宁想起来一点,之前是有个空少主动要求加自己的微信,但是后来也没什么联繫。 「噢,我想起来了,」他点下头,「不好意思。」 他的性情慢热,不太会应对任鸿这种自来熟。好在任鸿不嫌他冷场,一个人絮絮叨叨自得其乐,邱越宁仅偶尔应一声。 一顿夜宵,因为多了个人在,硬是拖了快半个钟头才吃完。 准备付钱的时候邱越宁傻眼了,洗完澡他换了身衣服,手机还在制服兜里,根本没带出来。 「忘带手机了?」任鸿一语道破,「我帮你刷吧。」 「谢谢,回去我转给你。」 「客气什么?」任鸿大大咧咧地说,「这么点钱就别给了。」 「那不好,」邱越宁坚持道,「我一会儿给你。」 任鸿耸耸肩,不再就此争论,但嘴也不停,从天气状况聊到身边的同事,一路说到两人上了电梯,最后问邱越宁:「哎,你觉得谁比较漂亮?」 邱越宁愣了一下:「什么谁?」 「我们出来的这几个啊,谁漂亮?」 邱越宁以为他问的是几个空姐,不过他有点脸盲,穿上制服谁是谁其实分不太清,便含煳地说:「都挺漂亮啊。」 「那我呢?」 「你?」邱越宁更摸不清他的关注点了,「你也很帅啊。」 「你可真有意思,」任鸿哈哈笑了两声,「那你有兴趣吗?」 「什……什么兴趣?」 「反正时间还早,」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去我那儿怎么样?或者你屋也行。」 邱越宁单纯,但不傻,说到这份上怎样也能听出对方的潜台词——肯定不是抱着纯洁的目的。 有些空乘确实玩得开,不过任鸿是个beta,晚上吃饭的时候似乎更爱和同是beta的几个空姐调情,邱越宁压根没想到他能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 「任哥,」邱越宁委婉地说,「我想休息了。」 「不愿意?」任鸿丝毫没有告别的打算,「放心,让你在上面。」 「不是这个问题,」邱越宁尴尬地说,「我真的不习惯那个,那——」 「一夜 情啊?」任鸿又笑了,「你还挺单纯。没做过?」 「没有。」他连忙摇头,心里默念『所以你别为难我了』。 「你不是还和人相亲呢?」 「是啊。」可相亲又不是一夜 情。 「能和别人,不能和我?」任鸿促狭地觑着他。 邱越宁的头顶上冒出一排问号,蹙起眉问:「你、你想和我结婚?」 「噗——」任鸿差点没喷了,强忍住笑意,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小邱,我比你大两岁,有件事我得提点你一下。」 「什么?」 「经验本身也是一种魅力。」 邱越宁总算听懂了,任鸿无非拐弯抹角地暗示他迂腐。 「别嫌我说话难听,这是为了你好,」他一顿,「如果你非要等结婚再上床,那很可能就没人愿意和你结婚。」 任鸿的话说完,邱越宁的脸色差到极点。 「任哥,你说得对,我没有你想要的魅力,还是别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了。钱我一会儿转给你。」他一口气说完,立刻刷开自己那间房门,不管任鸿的反应,「砰」地撞上了门。 浪费精力?你特么以为你是谁啊?任鸿被关在门外,也是一肚子气。 早先看邱越宁个儿是个儿、模样是模样,整个公司找不出几个外形如此出众的alpha,才对他上了几分心,图个一时快乐而已。这傢伙可好,睡一次还得把下半辈子搭进去? 快拉倒吧,任鸿可不敢再招惹这种榆木疙瘩。 关上房门后的邱越宁趴在床上,长吁了一口气。 他并非生任鸿的气;任鸿的性格就那样,说话没正形,满嘴跑火车,不见得有恶意,甚至那些话在某种意义上与自己的经歷完全一致。 邱越宁心情低落,就是因为想到了两年前,祁然口不择言说出的一连串伤人的话。 「邱越宁,你对我真的有感觉吗?」 「你为什么不和我做?」 「以前说我年纪小,等以后订婚,结果昨天你竟然睡一晚上大觉!」 …… 订婚的那天晚上邱越宁帮祁然挡了不少酒,结果喝多了,吐了两次仍然不舒服,胃疼头也晕,这些祁然没有在意。 祁然洗澡出来后,邱越宁睡着了,就是这样一件小事,成了分手的导火索。 当然,矛盾都是日积月累形成的。在此之前两人已经因为一些生活态度的差异多有摩擦,每次都是邱越宁主动让步。一来性格使然,二来祁然的年纪小几岁,还在读大学,邱越宁觉得应该多包容他。 第6页 分手的那回,邱越宁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没有立刻服软。半个月后他的怨气消了,仍到祁然的学校找他,却只看到对方亲昵地挽着一个陌生男alpha,从自己面前走过。 邱越宁终于明白,祁然是真的不要他了。 第4章 如果邱先生有意 丁冶的公司地处市区繁华路段,临街一楼。 他透过落地窗看到冯开娟的身影,险些以为自己认错了人。无意中对上视线,冯开娟对他笑了下,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进来。他对助理交代了一句,自己走出门来。 「阿姨,您找我吗?」 「啊……嗯,」冯开娟从邱越宁那儿知道了丁冶工作的地方,拿了些东西过来,但到了门口,又开始担心是否会打扰对方,「我没什么事,就是给你送点东西。」 丁冶早就注意到冯开娟手上拎着的袋子,没想到是为自己准备的,「东西?」 「是我老家那边的……」她微微低下头,「麻烦你那么多次,太不好意思。」 丁冶明白了她的用意,微笑道:「谢谢,您赶时间吗?如果有空,不妨进来坐坐。」 「我没事,」冯开娟说完便后悔了,瞟了眼落地窗内,「但是你们还在忙,我就不打扰了。」 「没关系,」丁冶劝道,「现在客人不多,您可以在会客区稍坐,等下我们一起吃个午饭。」 「这……」 「来吧。」 丁冶已经撑开了玻璃门,他的言语神态并没有煽动性,但好像自然打消了冯开娟的拘谨。她同样朝他回以笑意,跟着进屋。 入口右侧就是会客区,开阔的以特色隔断围成一个个相对私密的小空间,每处中央放置桌椅。丁冶引冯开娟坐在靠窗的一桌,助理立刻端上热水。 「谢谢,丁先生如果忙,不必在意我。」 丁冶是公司老闆,工作相对自由,不需要事事操心,不过他们刚坐下,便有个年轻下属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这名员工负责一对男性新人,之前两人说好宴会当天租借婚纱店的燕尾服,也约好了今天去挑衣服,结果突然改变主意,omega先生想穿婚纱。适合男性的婚纱本就少,那位先生的身材又比一般omega高大,婚纱店里没有现成的。 「如果定做,很可能赶不上婚期。」员工有些犯愁。 「我再和他们沟通一下,」丁冶起身,对冯开娟说,「阿姨,我去旁边,马上过来。」 「没事没事,你忙。」 丁冶接待的夫夫就在隔壁桌,与冯开娟所在的位置仅隔一道镂空雕花隔断。她也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些谈话内容,看来两人铁了心想做婚纱,丁冶在帮他们出主意。 「有合作关系的……我这边还能联繫到一家,做工会快一些,但是价位偏高,」丁冶向那两人介绍,「如果你们想了解,我就让他们传个价目册。」 「价钱没关系,」alpha准新郎说,「只要能赶上就行。」 「好。」他招唿旁边的助理,「小何,找『泉雅』要下最新的款式和价位表。」 omega先生歉疚地说:「对不起丁总,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用介意,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我也不希望你们留下遗憾。」 两人不住道谢,后续的事仍然交给下属,丁冶回到隔壁桌,「阿姨,我们去吃午饭吧。」 这个路段附近,有的是适宜日常用餐的场所,丁冶挑了自己常去的一家。 「这里的口味比较清淡,我很喜欢,」丁冶问冯开娟,「阿姨,您觉得怎样?」 「可以的,谢谢你费心。」冯开娟想到刚才看见的丁冶公司内的样子,忽生感触,「丁先生,越宁以前也是在那里……和你谈仪式的吗?」 「嗯。」虽然早期经营的是只有几人的工作室,但三年前他就把公司搬到了这里,并扩大了规模。他猜到冯开娟的心思,安慰她道,「阿姨,邱先生跟我说了,他的事我很遗憾。」 「啊……没关系,都过去了,」她抬起头,「倒是连累你,当初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那是应该的,」丁冶笑了笑,稍微停顿后接着问,「他现在遇到有缘的人了吗?」 大概意识到问题有些唐突,他若无其事地补充道:「我是说,或许以后我还可以为邱先生设计一场难忘的仪式。」 「没有,」几次接触下来,冯开娟在丁冶面前非常放松,即使聊些私密话题也不觉得有何别扭,「我帮他介绍了两个,但是……都不太顺利。」 「他在相亲吗?」 「嗯,」冯开娟脸色微红,「其实我和他爸爸就是相亲认识的,半辈子下来都很好……你们年轻人可能会觉得有点老套,不过越宁的工作……不太容易认识外面的人,他又不想找圈内的。」 「我觉得很好啊,」丁冶温声附和,「知根知底,目的明确,如果有人愿意给我介绍相亲对象,我也愿意尝试。」 「啊?」冯开娟十分意外,「丁先生……是单身吗?」 「不像吗?」 「抱歉,」冯开娟斟酌道,「我觉得你太优秀了,还以为……」 「您过奖,」丁冶帮她盛了碗虫草花炖的瘦肉汤,不紧不慢地说,「可能我的取向比较奇怪,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怎么奇怪?」 「我喜欢男性alpha,但好像alpha大多会选择omega。」 第7页 「你想找alpha?」 「嗯,」他半开玩笑地说,「阿姨,您要是有合适的人选,也可以向我介绍。」 「我……」这也未免太巧了,毕竟邱越宁就是个alpha,但让她在丁冶面前推销自己儿子,实在有点说不出口,「我认识的单身alpha,也就只有越宁而已,不过越宁他的上班时间太不稳定,我还怕你委屈呢。」 冯开娟心里很喜欢丁冶,那天女儿的一句话也不是全无根据,如果儿子的未来爱人是这样的人,她当然欣慰。但也正因为丁冶的各方面表现过于出挑,一点都不像缺人追的,让她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人无完人,一点点摆出来,都能找到瑕疵,」丁冶的神色不变,只是嘴边轻溢一声嘆息,「就好比我,今年已经三十一了,比邱先生大好几岁,这个年纪……就不是容易受欢迎的。」 「不不,」冯开娟以为他确为此烦恼,劝慰起来,「你看着很年轻,我还以为你和越宁差不多大,就算是三十来岁,也是有吸引力的时候啊。」 「谢谢。」 「不过……」她又问,「你真的想跟越宁相——呃我是说跟他……多一些接触?」 「我尊重邱先生的意思,」丁冶的面上现出浅笑,「我们以前认识,但来往不多,了解也有限,想发展别的方面关系,肯定要彼此更熟悉才好。」 「嗯没错。」冯开娟也这么认为,不管成不成,得先有跨出一步的意愿。 「如果邱先生有意,就让他联繫我吧。」这是分别前丁冶对冯开娟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天直到被丁冶送回家,冯开娟仍然晕晕乎乎。 吃了一顿饭的工夫,她竟然又替儿子张罗了一个对象。 还是个特别理想的相亲对象。 第5章 我也想了解你 「你说什么?」邱越宁放假回来,从母亲那儿得知事情始末,大为震撼,「让我去和丁总相亲?」 「是啊,人家都答应了,就看你的意思了。」 「妈,」邱越宁一个头两个大,「你怎么能撺掇丁总和我相亲呢?」 「怎么就成我撺掇了?」冯开娟不悦,「我看丁先生挺介意自己的年纪,就顺嘴接了,难道你真嫌人家岁数大?」 「当然不是,但是我们——」 「越宁,你跟妈说,」冯开娟试探着问,「你是不是不想再找beta?」 「没有。」他嘆了口气。 理论上alpha和omega的婚姻更稳定,但邱越宁的性格并不像大部分alpha那样强势,把伴侣当成个人所有物。他甚至觉得只靠生理需求捆绑在一起的关系有点可悲。 当初选择beta祁然,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即便结果不尽如人意,也不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程度。 「以前的事我早就无所谓了,谈不上受影响,」邱越宁接着说,「就是丁总……你这么推销我,不觉得像王婆卖瓜吗?」 才这么几天的工夫,他前脚还张口闭口「丁总」,后脚就跟人相亲,邱越宁只觉得异常玄幻。要说是他老妈异想天开,怎么丁冶的脑子也不正常了? 冯开娟显然没他这么多小心思。 「这不相互的吗,怎么就卖瓜了?」她舒了口气,「你没见过面的都能约,他怎么不行?又不是约了就一定成。」 「就是认识才尴尬。」邱越宁小声嘀咕。 「我还以为什么呢,扭扭捏捏的,」冯开娟哼了一声,「儿子,你也是大人了,早跟你说过,这过日子呢不是过家家,是要经营的,丁先生大几岁也挺好,成熟、理性,跟你的性情能合拍。妈看人准得很,你最好认真对待。」 「我知道。」 知道是一回事,不妨碍他感到丢人。邱越宁回到自己公寓,依旧没能理清头绪,恨不得失忆。 上次说请对方吃饭,还没约上时间,母亲就给他送了这么个重磅炸弹,他要怎么跟丁冶提呢? 难道直接跟他说,你这两天有空吗,我们出来相个亲? 不行,太蠢了。 洗完澡后的邱越宁在床上滚了两圈,还是没想到合适的措辞。 但请客是一定要的,他帮了冯开娟好几次呢,昨天还开车送她回了家。 算了,不然就先当无事发生,等碰面再见机行事。 邱越宁点开和丁冶的微信聊天窗口,不多的对话一拉到底。 他此前没注意,除了上礼拜没约上的那次,这两年的春节丁冶都给他发过「新年快乐」的消息。 微信上的联繫人非常多,他收到过的节日祝福也数不胜数,自己同样会礼貌回復,并未留意消息分别来自哪个人。 他认真地组织语言,打了两行字发过去。 【丁总,我这两天放假,明天能请你吃饭吗?】 没过一会儿,他收到丁冶的回覆。 【可以,你来选地点吧,中午晚上都行。】 【好的,我订好位置再告诉你。】 邱越宁心里的石头暂时落下,但还没等他找到合适的饭店,那边又传来一条。 【阿姨告诉你了吗?】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邱越宁看得眼睛发烫,脸也越来越热乎。 【我妈跟我说了那个……你真的愿意】 他还在琢磨后面怎么说合适,真的愿意和我认识?不对,他们早认识了;真的愿意和我相亲?太直白了…… 第8页 想着想着,手一抖,他把没打完的消息发出去了,慌忙撤回。 丁冶显然看到了,又发过来一条。 【我愿意,你呢?】 啊啊,邱越宁把脑袋埋在两个枕头之间,快无地自容了。 【我当然也没问题,那明天见。】 丁冶是心血来潮吗?邱越宁想不太明白,甚至对方还单身都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以前眼光太高都错过了,现在又「恨嫁」? 不不,没那么夸张,就算想找alpha, 31岁也不是尴尬的年纪,他那么好的条件,怎么可能一个合适的都碰不到呢? 丁冶到底是怎样的人,邱越宁渐渐看不透了。 唉,想那么多干嘛,如果他真的眼光高,估计明天就直接把自己毙了,也不用再纠结了。 - 认真说来这算是一次约会,邱越宁最后找了一家网络评价较高、又有一定档次的菜馆,据说很适合年轻情侣。 闲暇时的邱越宁喜欢穿宽松一些的休闲装,今天也不例外,挑了件蓝色套头连帽卫衣,配轻便的运动裤,看着青春阳光。 他特意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十几分钟,由服务生引到相应位置,不过坐下才五分钟,丁冶也到了。 那人上着半长的卡其色薄风衣,左领下方别着枚小巧的胸针;下装穿深灰色紧身牛仔裤,本就瘦高的身材更显修长。 与他相对成熟的打扮对照起来,邱越宁发觉自己简直像个面见导师的学生,有些坐立难安。 不过丁冶见了他,第一句话便是夸赞:「这身很适合你。」 邱越宁侷促地说了声「谢谢」。 邱越宁选的地方,菜也是他点的,他记得网上说这家的梅子排骨和牛蒡肉卷不错,再另外点个两菜一汤就差不多了。随后服务生在两人的杯中倒上洛神花茶。 不愧是适合约会的饭店,大白天的屋里光线昏黄,桌与桌之间有类似卡座的木围,耳边播放着音量不大的小清新法语歌……处处瀰漫着暧昧的气氛。 邱越宁没忘记丁冶此前给予的帮助,动筷子前首先向他表示感激:「丁总,我妈的事,多亏你在。」 「没什么,谁家都有老人,」丁冶低低说道,「我爸爸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困难。」 「是吗?」 「他在外面扭伤脚,遇上个年轻人,背他回去的。」 邱越宁瞭然地点头,他自己碰到有难处的人,也的确会做出同样选择。 「你爸爸也在文城吗?」他没话找话地问。 「不,他在梧城。」 「梧城啊,」邱越宁说,「我去过一次。」 「旅游吗?」梧城和文城之间只有火车没有航班,而那里算半个旅游城市,丁冶猜测他是去玩的。 「是啊。」那是前些年的事了,和祁然一起去的,回来前还吵了一架,闹得不太愉快,邱越宁不想再深入下去。 但接下来该说什么,他又犯了难,毕竟今天还有一个要命的任务。沾了排骨汤汁的筷子点在嘴里,他没感觉出多少滋味。 前两次相亲,邱越宁也会紧张,但尚在可控的范围内,而且那两个omega不比他余裕,他反而能够较快调整状态,引导对方进入主题。 可是丁冶现在的状态,就和以前为工作接待自己没有多少差别,这诡异的平静让邱越宁尬得头皮发麻。 丁冶察觉到他的不安,唇边露出安抚性的笑容,主动问道:「跟我说话会紧张吗?」 「不是,」邱越宁否认,他们过去的交流从未有过任何障碍,「就是突然变成这种……有点没转换过来。」 「相亲?」丁冶的笑意更为明显,虽然并不夸张,「没事,像平常一样就好。」 「嗯。」邱越宁强迫自己放松,试图挑起话题,「要不——我先说说我自己吧?」 丁冶低头喝了口茶,刘海的碎发搭在前额,「当然可以。」 「是这样的,我今年二十七岁,之前谈过一次恋爱,就是你知道的那个……我从航校毕业以后就进了航空公司,副驾驶,也就是说工作时间很不规律,经常早出晚归,或者在外地过夜,这方面你如果能接受——」 「邱先生,」丁冶的表情似笑非笑,夹杂着淡淡的惊异,「你之前相亲也是一上来就说这些吗?」 「啊,对啊,」听他如此发问,邱越宁估计这次相亲又黄了,可他说的都是事实,瞒得了一时瞒不了永远,「我想有些东西早点说清楚比较好,不然将来……也会失望的。」 「那你想听听我的情况吗?」 「只要你愿意的话。」就算相亲不成,跳出暧昧关系,邱越宁也愿意和丁冶说说话。以普通朋友的角度,他无疑是个令人感到舒服的闲聊对象。 「我比你大四岁,以前有过两段恋爱,是和omega,虽然没有特别不好的记忆,但都没什么结果,和平分手。」 「omega?」邱越宁疑惑地问道,「你、你不是喜欢alpha吗?」他记得母亲是这样告诉自己的没错。 「嗯,」丁冶坦然,「以前没意识,前两年才发现我喜欢alpha。」 「原来这样。」不过第二性向的喜好的确容易变化,邱越宁不难理解。 「我以前是学管理的,现在的工作就是你看到的,」丁冶接着往下说,「因为是自己的公司,相对比较自由,可以配合你的作息调整休息。」 第9页 邱越宁吃了一惊,又怕自己理解有误,「你为什么要配合我的——」 丁冶回答得无比自然:「如果考虑交往,必然要有能在一起的时间。」 「你、你愿意考虑?」邱越宁更煳涂了,他刚才的口气不是不满吗? 「我觉得邱先生是个很真诚的人,」丁冶解释,「只要你仍然想继续,我希望有更多了解你的机会。」 「我……」背景音乐循环过一遍,正好停下,邱越宁深吸一口气,「我也想了解你。」 第6章 保留点神秘感吧 翌日,邱越宁起了个大早,四周还黑着就出了门。发动中的汽车带起嗡嗡低鸣。 凌晨和夜晚的区别或许是寂静得多吧,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灯亮着,为冷清的街道添上几许生气。 来机场后照例签到开会,坐机组车到停机坪,同行的机长姓彭,他们一起进行了绕机检查。登机的时候天色依旧灰濛濛。 工作几年来,邱越宁在飞机上看过数不清的日出,早就见惯不怪的景色,仍旧能够触动他心底的某个角落。 曙光忽现,金晖漫洒,又是新的一天。 天气条件极佳,邱越宁操作起飞,机长从旁配合。他在这方面已有相当的经验,整个过程从容不紊,浅笑盈面。 「小邱,你心情不错啊。」 飞机进入自动巡航后,机长和邱越宁闲聊起来。 「嗯,还好。」 这几日排班都是和彭机长搭档,今天出门早,回来也早。晚上他被陆炀叫去参加一个空姐的生日派对。 聚会地点离机场很近,开车五六分钟,跑一趟不费事。空姐的人缘不错,随便一招唿就来了不少,包括白天刚和邱越宁一同出任务的彭机长。 那是个开在别墅里的轻食餐馆,包场。自助餐的形式相对随意,陆炀一直坐在邱越宁旁边。 他知道邱越宁相亲的事,只不过他对好友相亲对象的认知,还停留于上回的那个omega。 「怎么样,还顺利吗?」没到放假喝酒不太合适,他倒了两杯玉米汁,递一杯到邱越宁手上。 「什么?」 「你不是相亲呢?」 「是啊,」邱越宁小心吹着杯中的饮品,「挺好的,过两天再约。」 「可以啊,那小伙子挺漂亮的。」 「哦,其实——那个没成,」邱越宁怕他误会,「我又换了一个。」 「换了?」陆炀的声音过大,被邱越宁轻轻杵了下胳膊才平静下来,「换谁啊?」 「一个beta。」陆炀不认识丁冶,邱越宁也就没有解释太多。 「你还挺行,无缝衔接,」陆炀嘆道,「相亲是不错,等我想谈了也找人介绍一个好了。」 「你什么时候想谈啊?」认识以来,邱越宁还没见陆炀和谁有过暧昧,更不像任鸿乱搞,看上去就没那根弦。 陆炀的视线投向远处,不知在想什么,自言自语地说:「反正不是现在。」 「陆哥,邱哥,」两人聊着的时候,一个年轻男生过来,「你们关系真好。」 那人还穿着空乘制服,估计下班直接过来的,一手握着手机,双眼在他俩之间瞟来瞟去。 「不是要加微信吧?」陆炀直肠子,一语道破他的心思。 一个公司的人互相交换联繫方式也没什么,但经过了任鸿的事,邱越宁的心眼多了,而且眼前这小青年看着就像任鸿的同类人。 「行啦,」陆炀干脆地替邱越宁回道,「少打越宁的主意,人家有交往对象,都快结婚了。」 他嘴巴毒,从不给人留面子;空少听了勉强扯了扯嘴角:「那陆哥呢?」 「你陆哥断情绝欲,就更别想了,」陆炀站起来,虚揽着他的肩,视线朝着另一个方向,「我建议你啊,眼光放远一点,比如——我们彭机长。」 彭机长比他们大十几岁,情感状态成谜,但这方面出了名地自律且冷面,真敢勾搭被臭骂一顿都算轻的。 空少更加不自在,留下一句「陆哥真会开玩笑」,匆匆地走了。 打发走一个麻烦,邱越宁松了口气,不过陆炀也太能胡说了,造谣自己快结婚就算了,连机长都不放过。他碰了下对方,「你怎么还开彭机长的玩笑?」 「有什么关系?」陆炀嘻嘻哈哈,「他又不敢真找老彭。」 邱越宁没多争论,室内不太安静,说上一会儿,他刷起了手机。 陆炀闲闷得慌,到露台附近活动活动,走了一圈回来邱越宁还在盯着屏幕。他无聊地瞥了一眼:「看什么呢?你对象?」 「不是,我还没他照片呢,」邱越宁在微博上看到一条新闻,想起什么似的问,「你是w大毕业的吧?」 「是啊。」陆炀和大部分空乘不太一样,是外语专业本科毕业应聘来的,入职才三年。 「那你和澜江集团的沈总是校友啊?」 听到「澜江集团」几个字,陆炀的目光微闪,不动声色地问:「哪个沈总?」 「沈维啊,他才二十六岁。」比邱越宁还小一届。 澜江由京市的沈家发展起来,现在各地都有分公司。邱越宁把自己看来的消息告诉他,集团近来内部换血,年轻一辈的沈维成了公司的实际管理者。 陆炀对商界巨头的更新换代与家族秘闻毫无兴趣,心里的一丝波动无非是和沈维有过的旧情作祟。不过既然是旧情,扔了也就扔了,那点波动连个浪花都打不出来。 第10页 「你见过沈总本人吗?」邱越宁好奇地问,看照片很有压迫感,不像二十几岁的人。 「见过。」 「什么样的人啊?」 「是个傻x。」 话题没有继续下去。邱越宁再怎么迟钝也看出陆炀不高兴了,而且是因为这个沈维。 大概以前相处不好吧。两个alpha之间产生龃龉的可能因素太多了,邱越宁不好妄自揣测,也不喜欢触人伤疤,陆炀不想提,他便就此打住。 第二天还有工作,邱越宁没待太久,陆炀也跟着离开,但直到邱越宁开车把他捎回家,两人都没再谈论过半点澜江集团的事情。 - 不见面的时候,丁冶与邱越宁偶尔在微信上联繫。 还有一天放假。 邱越宁忘了开机,睡觉前才看见丁冶七点多的一条消息,问他下一次见面的事,后来可能见他久不回復,多了条【航班顺利吗】。这是刚发来的。 邱越宁正要打字,又觉得对方问了两次再回復太过敷衍,直接发出了语音邀请。 「喂,邱先生?」听筒传出的声音偏低,但尾音轻微上扬。 「嗯,」邱越宁歉疚地说,「我忘了开机。」 「我猜到了,」他的话音里伴着极轻的笑声,「想好下次去哪了吗?」 约会地点也正是邱越宁犯愁的问题,上一个相亲对象自己说起过爱看电影,所以他顺其心意提出逛街看电影的邀请,可是与丁冶的交流尚未触及喜好,邱越宁猜不透对方所期待的活动。 踌躇片刻,他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先不用考虑我的想法,」丁冶反问,「你呢?」 「我?」 「就想想,一个人的时候怎样最放松也可以。」 自己喜欢的……邱越宁很少刻意考虑这些,家里有个小几岁的妹妹,以前习惯照顾邱越澄的喜好;谈恋爱以后变成了照顾祁然,祁然爱热闹,常去的也都是商城、游乐场甚至酒吧之类的娱乐场所。 如果是自己呢,邱越宁其实更喜欢宁静、自然一些的地方,能够使人舒心;在家做吃的也不错,但以他和丁冶的熟悉程度,请来家里还不太合适。 「我……想不到很具体的,平时比较少出去,没太多想法。」 手机那端安静下来,邱越宁担心自己说错了话,大气不出。 「那我带你去个地方吧,」丁冶忽又开口,「周三怎么样?」 邱越宁的假期就在周二周三。 「好啊。」他放下心,而且明天周一他回来会很晚,空出一天休息再出门,状态也更好。 「到时我来接你。」 「不用,丁总,我开车去接你吧。」让对方安排约会还给自己当司机……邱越宁觉得不合适。 「那个地方没去过的不太好找,我开车比较省事。」 邱越宁又感觉到通过电流传来的淡淡笑意,不自觉地握紧手机,「什么地方啊?」 「保留点神秘感吧。」他说。 不知道丁冶打算带他去哪里。放下电话后,邱越宁愈发在意起来,完全想像不出那个人的休假方式。 尽管没出上主意,邱越宁还是想到了另一个表达心意的方式。 作者有话说: *一天之内四个起降。 副cp年下一岁,嘴硬心软傲娇攻x面冷心黑大佬受,这对不怎么展开,一些侧写或片断。 第7章 现在是满分了 周三一早,丁冶按照约定时间出现在邱越宁所在的小区门口。他今天也少见地穿了身运动装;邱越宁不禁怀疑他们要去的是某个运动场所。 「丁总,」上车后,邱越宁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小袋,「这是我在家做的,送给你尝尝。」 递给丁冶的是一袋动物饼干,有兔子、小狗、小猫和小熊几种造型,全部装在牛皮纸礼品袋里。 在家的时候没考虑太多,只想把自己擅长的呈现给丁冶,真到了他的面前,邱越宁才意识到这份「礼物」幼稚十足。 幼儿园孩子才会把手工点心拿到别人面前来显摆吧。如此一想,他心里惴惴地。 「你会做饼干吗?」意外的神色一闪而逝,丁冶的眼底染上喜悦。 应该是高兴的表现吧。邱越宁踏实了一些,应道:「嗯。」 他喜欢做点心,家里特意买过一台功能齐全的烤箱,还有各种形状的模具。这些就是昨天他忙碌一下午的成果。 「谢谢,」丁冶把装着饼干的纸袋拿在手上,「我不懂这些,有机会教教我吧。」 「好啊,」邱越宁更加开心,「我家什么工具都有,那个……如果以后你愿意来我家。」 「那就提前约定好了。」开车上路前,丁冶又向副驾位望了一眼,随后戴上墨镜,翻过遮阳板。 路上用了一个多钟头。 邱越宁居住的小区因为靠近机场,已经是偏离市中心的位置了,丁冶载他去的方向更与市区相背。 山体轮廓逐渐显现,这里是文城南侧的山区。他只听说这一带建过度假村,但自己有两三年没来过了,具体变成什么样也不太清楚。 窗外果然掠过成排的别墅,没了高楼大厦与喧嚣扰嚷,景致趋向自然,赏心悦目。不过丁冶的车并未停留,而是开上了一条似乎不常过车的土路。 早上的阳光刺眼,丁冶始终戴着墨镜。邱越宁看不出他的表情,在市里还偶尔说上几句,到了这边,怕影响他的判断,便安静地将视线投向窗外。 第11页 好在这样的道路并不长,汽车转过几个小弯之后,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林地停下。 「这里是?」邱越宁下车,东瞧西望,隐约有了推测。 「一个客户开的农场,」丁冶说,「地方不大,还没有向游客开放,现在人很少。」 邱越宁向靠山的那边望去,小树林、草坪、田地与房舍绵延开来,远处似乎还有水塘。虽然丁冶介绍说不大,但这个范围如果步行走一圈,应该也要花不少时间。 「丁总过来了?」一个年轻女性迎着他们而来,「路上还顺利吧?」 「挺好的,你们这里更漂亮了。」 与丁冶寒暄后,女人的视线扫向邱越宁,「这是你那个朋友吧?」 「嗯。」 邱越宁不知道丁冶如何向对方介绍的自己,相亲对象还是普通朋友? 不过她应该有所了解,简单问候几句便藉故离开了,像有意给他们留出独处的空间。 「他们住在这里,」丁冶告诉邱越宁,「上个月她和爱人的婚礼也是在这里办的。」 「噢,」难怪他说是客户,「那你以前就来过——」 简直是废话,邱越宁暗想。 丁冶没有在意,耐心解释:「来过两次,我觉得是个很惬意的地方,所以也想让你看看。」他不经意地转身,面朝着邱越宁,目光自然聚焦。 邱越宁的脸色一红,轻声说道:「谢谢。」 他的工作需要四处奔波,见惯了各种风景,但在自己的生活日常中,已经很久没有来到如此宁静自然的户外,只为闲度半日,无关责任义务。 农场此后应该是作为旅游区发展,划分出了多处特色区域。邱越宁和丁冶一道往水塘的方向走,沿路看到了不止一种圈养的动物。 「去看看吗?」丁冶提议,推开了身边的木栅门。 「可以吗?」 「没事。」 栅栏内的草地上零星散着几只白羊,都不太大。邱越宁环视一圈,发现角落还有只黑的,再一回神,恰见丁冶走到跟前摸了摸那只黑羊。 羊羔非常温顺,仍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邱越宁也靠近过去,蹲下身来。 「它好像认识你啊?」 「也许吧。」丁冶笑着说。 「来,我帮你拍个照,」邱越宁拿出自己的手机,「就这个姿势吧。」 他渐渐放开,不仅和几只小羊玩得愉快,与丁冶的话也多了起来。 「丁总你看,它老跟着我。」 两人的视线短暂交汇,丁冶郑重地开口:「越宁。」 「啊?」邱越宁一愣,突然改变的称唿让他的胸口砰跳不止。 「我们不是在约会吗?」丁冶平静地反问。 「嗯。」 「别再叫我丁总了,」他说,「你觉得怎么样?」 「当然……好,」这点羞耻感不难克服,邱越宁直视丁冶,「丁冶。」 丁冶点了下头,「去前面走走吧。」 水塘一侧有个烧烤餐厅,由于尚未对外营业,中午只有他们两人在这里吃饭。 说水塘或许不太合适,邱越宁感觉眼前的这片水域几乎是个人工湖了,不过一开始离着远,没看出它的面积竟然如此宽广。 水面碧绿,深不见底,边上簇着一小群鸭子,他们到跟前时大部分游散而去,剩下三只懒得动的卧在那里。 天气好,餐桌就支在餐厅门口的草地上。他们又见到了早上的女人,把制成串烤熟的肉类和蔬菜端上来。香气随着和风自然涌入鼻腔。 这会儿她的丈夫也在,和两人简单聊上几句,主要询问菜色是否合意。 「味道真好,就是辛苦你们了。」邱越宁说。没有刻意恭维的意味,食物基本就地取材,鲜度自不一般,酱料也比他在别家吃的更能提味。可是招待对象只有他们两人,难免不好意思。 「随便吃,随便玩,」丈夫看着大几岁,要么就是面相老成,他比妻子更爱说,一旁拽了把凳子坐下,「我们那时候也麻烦了丁总,你不知道,丁总已经很少亲自做策划了,我们硬求来的。」 「你太夸张了。」丁冶说。 邱越宁对他的了解仍然有限,听别人说起,不觉表现出兴趣。 「我大哥的婚礼也是丁总给弄的,好几年前了,」他对全神贯注倾听的邱越宁说,「他爱折腾,非要请个乐队唱歌,办个小舞会……结果那天主唱生病,唱不了了,那舞会也没法整啊是吧?最后丁总上去唱的。」 邱越宁惊讶地看向丁冶,「真的?」 「都是黑歷史,」丁冶一贯缺少波动的脸上浮过浅淡红痕,察觉邱越宁的目光并未转移,又问他,「感兴趣吗?」 女主人端上鲜榨的果汁,分散了二人的注意,她跟自己的丈夫小声说了句什么,随后一起离座,好像是去了室内的餐厅。 邱越宁犹豫是否再提起被打断的谈话,对于丁冶上台唱歌的事,他确实有点好奇。 「有机会再唱吧。」丁冶冷不丁地说。 心里想的被说中,邱越宁半是羞赧,半是放松,微微点头:「好。」 邱越宁第二天还要上机,饭后没过多久,丁冶送他回家。 度假的地方舒心,来回又无需自己开车,他完全感觉不出劳累,也因此在丁冶面前过意不去,想再认真地向他道谢。 第12页 「丁总,」解开安全带后,他对驾驶位的人说,「今天我很开心,谢谢你陪我出来。」 丁冶的眼尾细长,略微上挑,一笑起来眼睑半敛,瞳中似有波光,比如现在。 「如果满分是十分,」他问,「你会给我打几分?」 「打分?」 「是啊,给你的相亲对象打个分,你会打几分?」 他的语气几分调侃,可能是说着玩的,邱越宁还是诚恳地回答:「我打……十分。」 作为相亲对象,丁冶过于周到,无可挑剔,邱越宁只怕自己的表现不能令人满意。 「想知道我给你的分数吗?」丁冶又问。 「嗯。」 「九分,」他的笑意未收,「扣的一分,因为你刚才又叫我丁总。」 「啊……」邱越宁记起今天刚刚改换的称唿,一时红脸,低下头更正,「丁冶。」 「现在是满分了。」 第8章 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告别了邱越宁,丁冶开车回家,一路畅行,也就用了不到半个钟头。 进家后,他按下客厅的音响开关,随即从包里取出邱越宁送的那袋饼干。纸袋封口处扎着蓝色的丝带,稍一拽就开了。 他拿出一块小熊外形的放到嘴里,不像一般饼干那么硬,很酥,带一点甜,不重,舌尖碾磨后,味道慢慢在口中蕴开。 他靠在沙发上,有点困了。饼干的味道还在,现实已变得朦胧不清。 「你是个很完美的人。」很久以前,他经常从别人口中得到这样的评价。 是夸赞吗?不太像。 前任要求分手的时候,他听到了类似的说辞。 「你作为男友非常理想,」对方小心翼翼地说,「但我经常感觉不到你的真心,丁冶,我累了。」 前任是个有涵养的omega,一些话没有直说。丁冶能够明白,那是在暗示他的虚伪。 或许他确实没有真心,即使失恋也没多少感觉。可是这种东西真的那么重要吗? 有几个成年人不是戴着面具而活,又有谁能保证自己的感受绝对真实? 然后他遇见了邱越宁,一个即将订婚的快乐新人。 「我想给我的爱人准备一个完美的仪式。」 青年剑眉英挺、目若朗星,声音富有元气,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异想天开。 「太过完美,不觉得虚假吗?」丁冶那天不知哪来的恶趣味,潜意识里想「欺负」下这位单纯的男士。 「我没想那么多,」青年拘谨地交握双手,揉搓着掌心,「我是个飞行员,我们在飞机上每一个指令、每一个动作都必须分毫不差,航校日復一日都是这样训练过来的,这应该算追求完美吧。 「我经常分到早上的航班,在飞机上看见日出,也许前面那些程序很枯燥很冰冷,但日出是真实的,还有翻滚的云海……这些是我能感觉到的。」 丁冶轻笑了一声,「你还挺浪漫。」 青年没有与他一起笑,而是关切地问:「你心情不好吗?」 本想调侃对方的丁冶,感觉到了一丝狼狈。 不是心情不好,只是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丁冶勐地睁开眼睛,他好像睡了一会儿,梦境里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和邱越宁。 音响里正在播放一首英文歌,男声低沉流畅。 though we ve got to say goodbye for the summer. baby i promise you this. ill send you all my love. everyday in a letter sealed with a kiss. …(*) 现在休息太早了,他回到餐桌旁,接通了咖啡机的电源。 机器噪声单调而密集,水汽在透明咖啡壶内壁上迅速凝结。他闻到了熟悉的盈着苦味的香气,顺手又往嘴里塞了块饼干。 - 「真的吗?」邱越宁接到丁冶的电话,对方告诉他饼干的味道很好,「你喜欢就好。」 「就是太喜欢,有点捨不得吃。」 带着一丝慵懒气息的话音传来,邱越宁的耳边酥酥的,得到肯定无疑是件愉快的事。 「没关系,我以后再帮你做。」 「你说过会指导我吧?」 「嗯?」早上说过的话他当然记得,但丁冶的口气是希望来自己家里吗,「当然,你如果想学,什么时候可以到我这里……」 很正常的邀请说出来怪怪的。还是不够熟悉吧,约会两次就叫人来自己家,听着太不正经了。 邱越宁窘得耳根发烫,好在丁冶看不到他现在的样子。 「那就下次吧,」丁冶的话毫无犹豫,也感觉不出纠结,「等你再休假。」 「嗯,那也好。」他不多想,自己又何必扭捏。 看来丁冶对现状十分满意。 邱越宁也喜欢这样的相处,就算偶有些小拘束,也能被对方的一句话轻松化解,不必担心出糗。 不过一旦钻起牛角尖,他又感到困惑:丁冶若真有结婚的打算,为什么会找上他,还表现得仿佛乐在其中呢? 并非邱越宁有自卑心理,而是客观分析,他的职业在相亲市场上的确没有优势,听上去拉风,真过日子就该掂量掂量了:爱人隔三差五地出差,休假还完全不固定,任谁都不会开心。祁然当初恋爱脑上头追着他跑,在一起后也就渐渐腻了,原来觉得吸引人的身份都成了包袱。 第13页 最值得称道的是能赚钱,独立承担整个家庭的开支不成问题。可是丁冶经营公司的收入恐怕比机长都高,根本没必要在意他这点小钱。 他更不会自恋地认为,重逢后的两次近距离接触已使丁冶深爱上自己。 还是理性考量的可能性较大吧,尽管不知道对方的选择依据。 想不通的问题,邱越宁干脆放弃。人家没说什么,自己还胡思乱想,岂不太矫情了。他拍了拍脸,心情舒畅地走进厨房。 冰箱里还有剩的滷肉,他把那些拿出来,再打两个蛋,切个西红柿,准备做个炒面当晚餐。 外面开始下小雨,细润绵密,水槽边的窗口正好可以看到,夜色中的银线随着灯光忽隐忽现。 锅里的水烧开了,邱越宁暂时收回视线,过去煮面。另一个灶上架平底锅,倒油放葱,锅铲碰撞的金属声在不大的空间内迴响。 没过多久噪声平息,他关掉炉火,再次凑近窗边。 突然而至的雨带起朦胧的雾,模煳了远处的建筑。他一手关上窗户,暗自期待明天能够放晴。 吃饭的时候丁冶传了些白天拍的照片过来,有邱越宁单人的,也有请那对夫妇帮忙照的合影。 他看着两人的微信对话框,上下划拉,顺便存相片。 丁冶的头像很简单,就是张白底黑字的字母「y」图片,原本的暱称也是一个「y」,不过刚加对方的时候,邱越宁就把备註改成了「丁总」。不一会儿,他鬼使神差地点进了那个头像。 他自己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用了十年微信,发过的内容还不到十条,也很少主动去翻朋友的朋友圈。今天是第一次点进丁冶的主页。 对方发了几张今天的照片,基本都是风景,只最后一张带了个自己的模煳背影——尽管是个背影,拍得很有意境。 除此之外,他的朋友圈同样没多少私人内容。 邱越宁想起自己的手机上也还有今天帮丁冶拍的照片,他打开相册,找到了那两张。 丁冶非常上相,今天穿的还是套没见过的灰白色运动装,跟平常的气质略有不同,少了些冷感,多了份随意,浓缩在照片上尤为明显。 邱越宁的指腹划过屏幕,随后重新点开微信,给他传了过去。退出微信前,他把备註「丁总」改成了「丁冶」。 作者有话说: *jason donovan/sealed with a kiss.(乱码是单引号,不知道为什么) 明天不更后天更 第9章 我挺喜欢 这段时间里,邱越宁也曾回过母亲家。冯开娟听说他和丁冶进展顺利,感到宽慰,叮嘱他多陪伴对方。她不是控制欲强的家长,子女过得好也就放心了,未曾追问不休。 丁冶的生活表面看来一切如常,公司里的人却不难发现老闆身上的变化。 不是气息上的异样,毕竟beta难以受到信息素方面的影响,邱越宁也从未在丁冶面前释放过。这就更引起大家猜想,老闆究竟在和什么样的人交往。 有几次他听到员工们的议论,甚至有关于他什么时候结婚的猜测。他一笑置之,没有加入话题,也没有刻意打断。 他们照旧围绕别人的幸福日日奔波。助理姑娘常说,干这行就算再累也是快乐的,因为能见证不同人人生中的美好时刻。 至于婚后是否和睦、是否一路相伴……那就不是他们所操心的了,起码摆在眼前的总是光鲜照人的一面。 偶尔也有例外。 周五下午,一对准新人在公司接待室大吵了一架,听上去像积怨已久,最后alpha丈夫扬长而去。 负责的策划师是个年轻姑娘,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面对心灰意冷的另一个男人,有些手足无措。 为了避免那人成为众人焦点,丁冶请他到自己办公室,帮他沖了杯咖啡。 「谢谢。」 男人也是个beta,丁冶听说他和爱人是大学同学。 「好点了吗?」 他摇了摇头,答非所问地嘟囔了一句:「结婚真的有那么幸福吗?」 丁冶没有接话,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品评他人的人生。 omega父亲也曾借着酒意,在自己面前吐露过不少难堪的往事,但他不是当事人,没有经歷便没有输出的立场。 父亲说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就像现在他的沉默也使那名青年产生了倾诉欲,从学生时代的一见倾心到毕业同居后的柴米油盐,娓娓道来、漫无边际。 一开始他的话里还有些嚮往的意味,到了后来逐渐变成对alpha的控诉。 「你也是beta吧?」他的直觉敏锐。 「是。」 「你有没有觉得,alpha都很自以为是?」 锐利的视线扫来,丁冶无可迴避。或许他在寻求同类的认同。 「其实……我爱的人也是个alpha。」犹豫过后,丁冶对他说道。 「抱歉,」青年目露歉意,「我说错话了。」 「没关系,」他看了对方一眼,「我爱他,并非因为他是alpha,他就是他自己;你……让你不开心的那个人也是一样。」 「所以——」青年自嘲地笑了笑,「还是我看错了人。」 丁冶无意充当情感调解员的角色,默了片晌,平静地问:「你还想结婚吗?」 「我不知道……我需要考虑一下。」他抬起头,「和你说话很舒服。」 第14页 「我没说什么。」基本上都是对方在诉说。 「嗯,」他解释,「所以才轻松。」 第二天,下属告诉丁冶,beta先生已经决定取消婚礼。 那人还订了两束郁金香送到公司,一束给丁冶,一束给之前负责的策划师,大概是觉得给他们添了麻烦。 回家的路上,丁冶路过一间新开的甜品店,并没有下车,仅稍稍停留,透过橱窗张望。 他还记得邱越宁送的饼干的味道,也记得他说下次指导自己做甜品。 晚上,他给邱越宁打了个电话,没提新人取消婚礼的事。收到的郁金香插在透明玻璃瓶中,已是无根的植物,花朵仍然艷丽。 他揣度着邱越宁当初是否也体会过类似的心情,在本该最幸福的时候跌入谷底。 邱越宁感觉到气氛的压抑,询问他有没有不开心的事。 「没事,」丁冶岔开话题,「我后天去你家怎么样?」 「嗯!」那边愉快地应道,「你过来吧。」 没过一会儿,他们结束了通话。 - 上次约会到过邱越宁住的小区,丁冶已熟悉路程,再次约好的这天,直接开车到楼下。邱越宁接他上楼。 公寓买了半年多,两室两厅,如果两年前没跟祁然分手,邱越宁可能会更早买房子。 厨房就在刚过玄关的位置,面积不大,因为开放式设计,正冲着餐厅,看起来就宽敞多了。丁冶瞥见餐桌上的工具,很可能是对方提前准备好的。 「可以随便看看。」邱越宁说。既然都来了,参观一下也没什么。 不过他的公寓结构和室内陈设都很简单,稍微一扫便可收于眼底。屋内干净整齐,没有特意打扫,邱越宁日常生活中就比较注意,收拾得利利索索,心情也更好。 「对了,你想喝点什么吗?」 「随便。」 「那就果汁吧。」他打开冰箱,昨天刚买了筒番石榴汁。 转换关系确实需要一个过程,现在面对丁冶自然多了,喝了些饮料,他开始指导他做饼干。 今天气温高,丁冶上身只穿了件米色衬衣。他握着搅拌器柄端,处理小盆里加过蛋液的黄油和面粉,手上沾到些白。 邱越宁自己做这些的时候通常不系围裙,但是看到丁冶这身显然价格不菲的衣装,觉得还是注意一下更好,立刻从厨房找了一条出来。 「这个……你最好套一下。」他把手上的围裙递过去,还好自己买的不是什么奇怪花色,普通的条纹格子,套上不会太别扭。 丁冶对此也无排斥,接过来便从脖子上套下去。 围裙是长款,腰上还有系带,邱越宁热心地说:「我帮你系吧。」他没想别的,只因为丁冶的手上有面,容易蹭到衣服上。 「谢谢。」 邱越宁低下头,仔细地在他的腰部后面打了个结。 他们两个差不多高,邱越宁站在身后的时候,丁冶感觉细微的热气扫过后颈,他的手一顿,电动搅拌器的声音弱下来。 「怎么样,会累吗?」 「没有。」盆里的东西渐渐成形。 邱越宁不清楚丁冶的厨艺水平,但是看他在自己家的表现,只要稍加点拨,便能有序进行操作,不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又或者他是个完美主义者,不允许自己出差错。 关于丁冶,他还有太多的未解,不仅仅是相亲的理由,这个人本身就没那么一目了然。 然而这种罩着层雾的感觉,邱越宁并不讨厌,他十分肯定丁冶没有欺骗自己。说他单纯也好,过于依赖直觉也好,丁冶评价他「是个真诚的人」,其实邱越宁也这样看待丁冶。 至于别的就不太重要了,他们有的是机会发现彼此身上更丰富的层次。 就像现在丁冶也会以求教的目光望着自己,会因完成某项工序而面露兴奋……这些可能是一向余裕的他少有却出于自然的反应。 面团活好后稍作冷藏,再取出来有了些硬度,邱越宁轻松地把它擀成较薄的面皮,然后和丁冶一起用模具嵌出不同的形态。 「这么多啊?」 「嗯,」上次只做了一小袋,没用到这么多模具,实际上邱越宁买过很多,除了动物还有花卉图形等样式,「你会不会觉得太幼稚了?」 「你指什么?」 「我喜欢的这些,」邱越宁清楚自己没有丁冶那样成熟沉稳,但他希望对方能认识真正的自己,「我一个人的时候经常这样打发时间。」 丁冶微抬起眼,轻飘飘地吐出几个字,「我挺喜欢。」 他是说也喜欢做点心吗?脑中刚冒出个猜测,邱越宁的思绪便被手机铃声扰乱了。 「喂,妈。」 电话是冯开娟打来的。 丁冶发觉邱越宁向自己这边瞟了几眼,于是停下手中的动作。 「那我问一下。」电话挂断。 「阿姨有什么事吗?」他不难猜到冯开娟的来电和自己有关。 「我妈想请你……到家里吃个饭,顺便见见我妹妹,」说得有点见家长那味儿,邱越宁不确定以他们目前的进展,是否会引起反感,「如果你不想到家里,也可以去饭店。」 「就去阿姨那儿吧,」丁冶并无勉强,甚至是微笑着的,「我跟阿姨早就认识了,有什么放不开的。」 第15页 「那好,我跟她们说一声。」邱越宁松了口气,和丁冶商量好时间,背过身去回拨电话。 丁冶收回落在他背影上的目光,继续处理手上的材料。 移开模具后,操作板上呈现出一个栩栩如生的兔子形象。 第10章 深夜来电 邱越宁下个休假正好赶上周末,白天回家也能见到妹妹。 冯开娟提前包了些馄饨,再炒几个家常菜招待丁冶。才一个多月不见,他们的关系有了变化。 谈论结婚还早了点,但不影响冯开娟默默思量这种可能。她对丁冶的印象一直很好,现在更把他当成自家人看,称唿也变成了「小丁」,闲谈着问他的饮食口味、日常喜好。丁冶一一做答。 「阿姨,您留个我的联繫方式吧,」他向冯开娟建议,「越宁忙的时候,您有事可以找我。」 「啊我没什么事,不过留个电话没问题。」冯开娟也有这个打算,虽然可以问邱越宁,但还是跟当事人知会一声比较合适;丁冶一说,她自是应下。她不常用微信,两人交换了电话。 「丁冶哥,」邱越澄一点不认生,凑到跟前来,「我加个你微信怎么样?」 「好,我微信就是手机号。」丁冶又报了一遍自己的号码。 邱越澄在手机上操作完毕,戏嚯地瞥了眼自家亲哥,「哥,你不介意吧?」 邱越宁知道她是故意揶揄自己,这个妹妹从小就爱开玩笑。 「我有什么介意的,」他小声说道,「你别老打扰人家就好。」 邱越澄暗自窃笑;邱越宁想也知道她在发散什么,懒得去管罢了,只在丁冶望过来的时候,他的颊边渐渐发烫。 今天是邱越宁开车载丁冶过来,中午一起吃顿便饭,两人未久留,他又把丁冶送了回去。 丁冶住的公寓在公司附近,汽车一停,他没有立刻下车,转而问邱越宁:「去我家坐坐吗?」 前些天邱越宁或许觉得到对方家里属于越界,但这周丁冶不仅来过自己公寓,还刚从冯开娟的住处出来,两人似乎一下亲近了不少,再故作矜持地疏远回去就没必要了。 丁冶的房子和邱越宁的差不多大,不过室内陈设以原木色调为主。 「这是之前阿姨带的红茶。」丁冶取出较少使用的茶具,用开水烫了一遍。 邱越宁想到母亲那次给他送过东西,不由赧然,「不好意思,我妈不知道你爱喝咖啡。」 丁冶愣了一下,莞尔道,「你还记得啊。」 「嗯,你那时候喝得太多了,印象还挺深的。」 他的确常以咖啡代水,甚至睡前喝也完全不受影响。 「没事,阿姨拿来的茶很好。」他说着先帮邱越宁倒了一杯。 地处市区繁华路段的楼房,可能是窗户的隔音效果太好,屋里竟然丝毫觉不出吵闹。 红茶的味道苦中附着零星的甜,邱越宁放下茶杯,发觉丁冶正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直白但不露骨,至少邱越宁感受不到被冒犯,和当初任鸿盯视猎物的表情全然有别。 「你知道我为什么请你上来吗?」 「为什么?」邱越宁放松下来,他非常确定丁冶的问话与暧昧无关。 「我们那个时候不是说过,希望对彼此有更多了解吗?我还想和你说说我的事,尤其今天又见了阿姨还有你妹妹以后……有些话我更愿意在这里说。」 邱越宁直觉推测他想说的和家庭有关。丁冶的家人,他所知道的只是对方生活在梧城,也曾经摔伤被好心人送回家。那次是因为冯开娟的经歷,丁冶才会提到。 「好。」邱越宁全神贯注地望着他。 「我只有一个omega父亲,他生我的时候刚刚大学毕业。」 丁云谦当时还在京市,举目无亲走投无路,被alpha的家人逼迫不能再相见,而他心心念念的人从头到尾连个影子都不现。 他听说对方结婚了,娶了门当户对的omega。丁云谦只为了争一口气在那座城市扎根,并在丁冶七岁的时候做了腺体摘除手术。 可是后来有一天,从未谋面的omega来求他,希望他离开,因为alpha仍对他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丁云谦笑他的单纯,真的念念不忘又怎会隐身了快十年。 最后决定离开,不过是离开故乡太久,想着落叶归根,外加对那个omega的一点怜悯——唯一的孩子死了,也无法再生育。 报应吗?丁云谦太容易心软,哪怕是心里的推断都使他产生罪恶感。 alpha的家里不知道丁冶的存在,以为这个孩子早就被流掉了。 丁云谦请那个某种意义上和自己同病相怜的omega保密,带着丁冶回到老家。 「你爸爸……」邱越宁问,「现在还好吗?」 「他前两个月找了个老伴,结婚了,」丁冶略有遗憾地说,「他可能是为了我,才保持这么多年的单身。」 他又看向邱越宁,「在你家里,我很高兴阿姨和越澄把我当成家人。」话落,他默默走到窗前。 邱越宁望着他的侧影,有点理解为什么他突然在今天说这些。 他也起身,站到丁冶身旁,没有多少犹豫,轻轻搂了下他的双肩。 「有时间一起去看看他吧。」邱越宁一松开手就难为情了,不太敢看丁冶的眼睛。 丁冶暗暗打量着他,感觉自己收穫了一个快要冒烟的邱越宁。 第16页 短暂的沉寂后,邱越宁听见一声「好」,他如释重负,脸上的热度慢慢褪去。 当天晚上,他留在丁冶的公寓吃饭。他们各做了两道菜。 丁冶的厨艺不错,勾芡后的黑椒牛肉口感滑腻、软硬适中;西兰花炒虾仁色泽鲜亮,味道也刚刚好,不咸不淡。但他告诉邱越宁自己只会做几道菜。 邱越宁不太相信。 「我通常每天吃一样的东西,」他解释,「不需要会太多。」就连常去的饭馆都是固定的。 这可能也是他个性的一部分,邱越宁想,不爱追求变化。 「那我做的你能习惯吗?」 「嗯。」丁冶笑着点头。 邱越宁明天一早的班机,不能待太久。丁冶送他到楼下。 「到家后给我发个消息吧。」丁冶叮嘱。 「好,你快上去吧。」 天已全暗,公寓楼下没什么人,投在地上的两个影子仿佛依偎在一起。 「越宁,」丁冶站在原地,路灯光恰好在他的衬衣上打出道亮痕,「我们现在算交往吗?」 已经是可以互相见家长的程度,怎么不算呢。 邱越宁心里琢磨着,也坦率地说了出来:「我觉得……算,你呢?」 丁冶没有出声,向前迈了一小步。 邱越宁感觉到左手被握住。几乎同时丁冶的唇贴着他的嘴边擦过。 严格说来算不上吻,蜻蜓点水的触碰,他的脑海里却像打翻的蜂箱,嗡鸣不休。被触过的手心温温的。 「太突然了吗?」丁冶问。 「不……」邱越宁下意识地摇头,这不是他的初吻,但跟丁冶交往的时间还很短,他有点懵,又觉得开心。 「是在交往,所以我亲你了,」丁冶跳回刚才的讨论,理所当然道,「下次你亲我。」 他的腔调中有股公事公办的正派之气,哪怕说些害臊的话也觉不出轻浮。 「嗯,」邱越宁乖乖地回答,「好。」 不是……一本正经地说什么啊!搞得跟轮流请吃饭似的。他想把自己的脸捂起来。 丁冶没再调侃,抬起手,理了下邱越宁半窝的衣领,「路上小心。」 这样又过了半个月。 丁冶虽然和邱越宁的妹妹加了微信,平时并没有什么联繫。 直到那天晚上,他正准备睡觉,手机忽然铃声大作。他看到来电上跳出「邱越澄」的名字,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丁冶哥……」 他听到带着哭腔的女声,心里倏地发紧,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越澄,怎么了?慢慢跟我说。」 「我妈妈进急救室了……不知道怎么样……」 她说得断断续续,好歹还算清楚,丁冶立刻抓住问题关键:「阿姨在哪家医院?我先过去。」 窗帘没来得及合上,混杂着城市灯光的夜色依旧浓稠。 他放下手机,立刻换了衣服,抓起鞋柜上的小包,夺门而出。 第11章 现在还想知道吗? 邱越宁这趟飞的国际线,前后耗了三天才回来。一落地便得到冯开娟入院的消息。 冯开娟算是有惊无险,那天抢救了一个多钟头,医生也告诉丁冶和邱越澄做好心理准备,最终在鬼门关转一圈又回来了,只是身体虚弱很多,整日卧床。 邱越宁急匆匆地赶到医院,母亲还睡着,邱越澄在床边朝他比了个手势,两人来到门口的廊道上。 「怎么这么突然?」 这阵子冯开娟的状态一直很好,经常独自外出,上次住院的复查也没有异常。邱越宁到了医院仍没能回过神来,甚至不太敢向医生确认她的具体情况。 「开始有点不舒服,妈也是,说什么不用吃药……也怪我没坚持,来医院那会儿就厉害了……」 她的眼眶发红,满目血丝,不仅受情绪影响,还有这两天没休息好的原因。邱越宁不愿妹妹自责,连忙道:「妈这是老毛病,难说哪天犯,得慢慢调理。」 「嗯,」她刚一点头,眉间又蹙了起来,「哥,对不起,前两天你不在,我一慌就打电话叫了丁冶哥。」 丁冶是哥哥的相亲对象,充其量刚交往,这个时候为家里的事麻烦对方,邱越澄总觉得过意不去,怕影响哥哥的恋爱。 「而且他昨天和前天都来医院照顾妈妈,一会儿应该也会过来……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不是你的错,」邱越宁暗嘆,如果当时自己就在她们身边,妹妹就不必去拜託丁冶了,她比自己小几岁,第一次独自处理这样的危机,难免慌乱,「我跟他联繫,你先别想这些了。」 这次从国外回来,他有几天假期,还打算请个事假,好多留在医院,便劝慰邱越澄回去休息。 「那我晚上过来吧。」 「也行。」邱越宁不再多说,送走妹妹,到床前看了一眼,冯开娟没有醒,睡梦中唿吸平稳。 上午的病房区有些嘈杂,他再出来时顺手扣上门,接着拨通了丁冶的号码。 「越宁,你回来了?」 丁冶越是说得自然,邱越宁的心情越是复杂。他们现在不是普通朋友,比起邱越澄的于心有愧,他本人的触动更深。 「丁冶,这两天谢谢你。」 「你是说阿姨的事吗?」丁冶的嗓音不高,却富有穿透力,盖过了细碎的噪声,「越澄跟你说过吧,阿姨这回可能要在医院多待一段。」 第17页 「嗯,麻烦你了……应该是我来做的。」 「别这么说,」他仍是轻描淡写的口气,「我下午去医院。」 「不用了,」邱越宁连忙打断,放软了声音,「我在医院就行,澄澄傍晚也过来,到时候我去找你。」 「来我家找我?」 听出他的玩笑意味,邱越宁默默深唿吸:「可以啊,或者咱们去外面吃饭也行。」 医生正好来查房,他又跟着进了屋。丁冶或许察觉到医生在问话,适时做了收束:「再说吧,不急,你先照顾阿姨。」 「嗯。」 冯开娟的心脏一直不好,但她的身体不适合手术,药物治疗难以去根。邱越宁听着医生的话,心里愈发沉重。 「不过,这次是个坎,」医生安慰,「过去了也等于是个提醒,以后更注意,不见得不好。」 他向医生道谢,问了些基本问题,便坐回到床边,独自守着母亲。 冯开娟整个白天睡睡醒醒,看到邱越宁也不意外,就算身体不好,她的脑子并不煳涂,孩子该哪天回来记得清清楚楚。但她的精神比上次住院差了太多,醒来也只是懒懒地靠在床上,多是闭目养神,不大爱说话。 下午,冯开娟打过点滴再次入睡,邱越宁趴在床边,也打起了瞌睡。在飞机上就没休息好,直奔医院过来,他的神经一直紧绷,哪怕有意抗拒,仍难抵睡魔侵袭。 关上门的单人病房非常安静,他的意识也从最初的各种幻象浮掠,变得彻底脱离现实。 他梦见母亲出事,眼皮惊跳着睁开,见冯开娟好好地躺在病床,又睡去。如此反覆多次才消停下来。 趴着睡觉手脚都伸展不开,邱越宁是被右侧明显的麻木感唤醒的,脑子里还是混沌的,隐约感觉耳边有压低的说话声。 他用力眨了眨眼,等胳膊上的酸麻略微缓和,慢慢抬起头来。 丁冶正在和冯开娟说话,见他醒来,两人同时转过脸来。邱越宁愣愣地对上他的视线,几乎忘记自己在医院。 电话里没说太多,他以为丁冶听从了自己的建议,下午不会再过来。 「醒了?」冯开娟先开口,「刚才还跟小丁说呢,我在医院没事,挺方便的,你们少往这边跑,早点回去歇着吧。」 邱越宁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不知道妹妹白天有没有去单位,如果她去上班,可能没那么快来。 丁冶会意地对冯开娟说:「等越澄来了我们再走吧,不差这么点时间。」 不过,邱越澄比预想中来得早,也就在丁冶说完没几分钟之后。邱越宁和丁冶一同离开医院。 入夏后天黑得晚了,外面还半亮着。他们没有立刻去停车场,想在附近找适合用餐的饭馆,顺便散散步当作约会。 因母亲的病虚惊了一场,现在与丁冶并排走着,邱越宁周身被异样的安心感包裹。 在家里他永远是可靠的长子与哥哥,任何时候都不该流露脆弱。尽管他并不抗拒属于自己的责任,但如今另一个人出现,无声地给予他支持,好像不知不觉间形成了依赖,也许就是使他感到踏实的源泉。 其实没过去多久,第一次约会的细节他还能回想起不少,他以为那又是一次失败的相亲,然后听到丁冶说「想多了解你」。 「你在想什么?」 丁冶出声后,邱越宁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笑着的。 「我想起……第一次跟你去吃饭那会儿。」 丁冶也扬起了唇角:「没想到我们会在一起吗?」 「不那个……」追溯过去的心态,邱越宁比当初多了一份坦率,「我觉得你太好了,还以为不会成功。」 就算是现在,他也不觉得自己曾为对方做过什么特别的事。 「越宁,」丁冶瞟着不远处的红绿灯,「你是抱着什么目的来相亲的呢?」 邱越宁清醒的大脑里像捲起阵风,吹得落叶上下翩飞。一般人想到的都会是结婚吧。 「结婚?」丁冶瞭然地说出那两个他未能立即启口的字。 「嗯,」他的情绪趋于平静,「可能现在很多人喜欢单身,可我还是想……有个家,」他突然转向丁冶,「这么想会不会太落时了?」 「我跟阿姨说过,目的明确挺好的,」丁冶歪了下头,「我不也一样吗?不然怎么会来相亲?」 「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邱越宁不好意思地抚了下脖子,「我一开始没想到你单身,而且我总觉得……你要找个合适的人应该很容易。」 丁冶听出他的潜台词,「你不算合适的人吗?」 邱越宁想起被拒绝过的两次相亲,赧然一笑:「因为之前他们都说我工作时间太不稳定了,不能照顾家里。」 「奇怪我为什么和你相亲?」 「是有点,但是现在又感觉不是特别重要,」他说,「我想你跟我应该是一样的。」 一样期望有个家,所以具体的选择标准并不重要。 丁冶静了半晌,接着问:「现在还想知道吗?」 「啊?」邱越宁点了下头,「你想说的话我就听。」 夜幕徐降,半明半暗的天色无言地渲染暧昧。 「你说你工作忙,不太能照顾家里,其实我不是个很需要照顾的人,我甚至喜欢多一点个人空间,不被过分干涉,」他们穿过斑马线,丁冶继续说道,「我独自一人并不感到寂寞,当然你在的时候配合你的时间,过一下二人世界也是有益的调剂。」 第18页 一番话下来,邱越宁顿时对他的准则有所领悟,心里愈发轻松。丁冶比自己更擅长理性规划。 难怪一直没遇到合适的alpha,可能他不喜欢掌控感过强的人,而这往往是alpha的通病。 邱越宁认同母亲的观点,「过日子需要经营」,经营的基础是两个人的性情与生活态度合拍。因此他觉得有意识的选择比荷尔蒙冲动更利于维持长久的关系。在这方面,他和丁冶达成了共识。 「还有啊,」丁冶的目光盈满笑意,「你是个有趣的人,每次约会都很愉快。」 邱越宁还是第一次从他人口中得到「有趣」的评价,毕竟他从不是善于调动气氛的人,就连网络流行梗都接不上几个。 可是无论怎样,知道自己也给丁冶带来过快乐,无疑令他开心。 「想吃什么吗?」丁冶的注意力开始转移,留意起身边鳞次栉比的店面。 第一医院这一带小区也多,可供选择的就餐场所十分丰富,而且价格都不算太高,便民实惠。 不过丁冶可能来得少,选择起来费点劲,一副困惑的神态。 邱越宁扫了眼四周,他的方位感好,记得年初和陆炀吃过的一家面馆就在附近。那家专门做面,种类多份量足,关键是味道上乘。 「你爱吃面条吗?」 「可以啊,这里有吗?」 「有一家挺好的,」他告诉丁冶,「但还要走一截,过两个红绿灯吧,你跟着我肯定不迷路。」 听着像是对方一个人就不认路似的,邱越宁后知后觉,红着脸补充:「我是说我来过,比较熟。」 「我知道,」丁冶淡笑,「走吧。」 邱越宁带他穿过小路,快到第一个路口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下丁冶的手背,再一晃神,两手自然相握。 他匆匆瞥了眼身边的人:丁冶目不斜视,保持着刚刚的步调;车灯光在他的身上留下瞬逝的光芒。 第12章 我会再为他筹办一场婚礼 邱越宁第二天大早又去了医院,从电梯走出,路过水房,隐约瞥见墙角一个人影,细看是陆炀。 冯开娟为人热情,对邱越宁的朋友也都当自己孩子似的,这次她生病,陆炀说有空来看看。 但他似乎还没去病房,正窝在角落里,一手提着果品袋子,一手握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通话。 陆炀侧对着自己,脸色不太好看,透着不耐烦。邱越宁离近了,忽然听见一句「你问过我的意见吗」,他犹豫该不该上前;陆炀转过身,两人撞上视线。 「我还有事,挂了。」陆炀对着手机说完,毫无留恋地按下结束通话,不等邱越宁询问便对他说,「走吧,我来看看阿姨。」 邱越宁只得「嗯」一声,咽下心里的疑问,一块进了病房。 冯开娟已经起床洗漱过,今天的气色好了一些,一段时间没见陆炀,心里也高兴。 「小陆过来了?」 「阿姨,您怎么样?」他放下水果,笑呵呵地问。 「好多了,我这两年啊,一直都这么折腾,」她无奈地笑了下,指指床边的凳子,「快坐。」 陆炀也没客气,坐着陪她说话:「身体这事儿难说,前些年有阵子我妈也老生病,然后就特别注意吃喝啊养生,适当锻鍊……慢慢就越来越好,现在天天跳广场舞,还学那什么八段锦。」 「是吗?」 「对啊,现在不好,不代表以后都不好,」他说,「您得放宽心。」 「是……我现在也没什么可操心的。」她说着望了眼一旁的儿子。邱越宁没坐下,帮陆炀倒了杯水。 陆炀心思活络,和冯开娟有说有笑的,整个神态和在水房打电话的那刻完全不同。邱越宁不禁怀疑先前是自己看走了眼。 过了一会儿,冯开娟开始输液,陆炀便向母子俩告辞。邱越宁送他到电梯口。 「你哪天再飞啊?」陆炀问。 「过两天吧,你呢?」 「我下午就有,帮人顶个班,回见啊。」 「嗯。」邱越宁本来还想问问他是否遇到麻烦,但看陆炀的样子也没有续话的打算。电梯门在自己面前合上,他又回到了冯开娟那屋。 今天输上液之后,冯开娟没躺下,直着身子靠坐床头。 「妈,怎么不再休息一下?」 「睡不着了,」她轻轻嘆了口气,「越宁,你陪妈坐坐吧。」 邱越宁想把床头摇起来,冯开娟摆手示意不必。 「怎么了,还不舒服吗?」 「不是,」她缓缓摇头,「进几次医院,也都看开了。」 「妈,」邱越宁眉头一皱,「你又在胡思乱想了吧?」 「不是胡思乱想,也用不着盲目乐观,」她在儿子接话前调转了话锋,「越宁,你跟小丁挺好的吧?」 「嗯,」昨天晚上,他们一起去了面馆,各自回家后还互发了信息,微信上聊了半天,「妈,你不必担心。」 「我明白……小丁,你们两个在一起我很放心,你们——」她微微停顿,「考虑过结婚吗?」 冯开娟脸上的神情有憧憬也有忧虑。面对这样的母亲,邱越宁瞬间猜到她的心结。 她怕等不到儿子成家的那天。 「妈,」他的鼻子酸酸的,「你一定能看到我结婚。」 冯开娟扭过头,盯着塑料管中缓慢滴落的液体,「我只是怕……你如果能早一点结婚就好了。」 第19页 前一天晚上还跟丁冶交流过,其实邱越宁一直在认真地考虑这件事。 不过,他本身是个在情感方面慢热的人,以前祁然追了他几个月在一起,又大半年才决定订婚。 如今和丁冶的发展比那时快了不少,他担心自己没有做好充分准备,担不起这份责任。如果仅仅为了安慰病重的母亲,贸然提出结婚,对丁冶并不公平,也缺少尊重。 「妈,我们先好好养病,」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平静,「养好了身体,参加我婚礼的时候也更精神。」 冯开娟终于笑了一声,虽然有点勉强。 「我给你削个苹果吧,」邱越宁不想再谈自己的事,从凳子上站起,「医生说你可以多吃点苹果。」 「嗯。」 - 冯开娟一时半会不能出院,邱越宁帮她请了个看护。 她一开始不愿花这个钱,但是想到夜里自己在医院,儿子女儿不放心,万一坚持过来更麻烦他们,最后还是同意了。 母亲多个人照顾,邱越宁继续工作也更放心。结束休假后的第一趟航班还是国际,飞雪梨,路上十个钟头,在当地有一天多的停留时间。 邱越宁落地海外的时候,丁冶也即将踏上一趟短途旅程。 第二天有客户在县城海滩举行婚礼,正好他在那边有个开清吧的朋友问什么时候方便聚聚,闲来无事,索性借这个机会过去。 「丁总,」明天婚礼的负责策划师告诉他,「张先生那边的车是早上七点,可以送我们过去。」 「你跟他们的车吧,我今天就去。」 「您自己走啊?」 「嗯。」丁冶更喜欢独自行动,而且他本来也是计划外的人员,去海边主要是为了看看朋友。 随身行李不多,他已经放到车上,中午在办公室叫了个外卖,简单吃过后准备出发。 下属帮他推开门,「那丁总,我到了跟您联繫。」 「好。」他走下台阶,一个意外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那人正凝视着公司招牌出神,接触到丁冶的视线,受惊似地后退一步,像做了亏心事被发现。 「你是祁先生吧?」丁冶肯定地问道。 当年和自己交流仪式事项的通常是邱越宁,他连祁然的微信都没有加过,但因为邱越宁的关系,他对祁然的印象不浅。 祁然定了定神,认出了曾经的策划师,「你还记得我啊?」 「嗯。」丁冶没解释太多,「有什么我可以帮你做的吗?」 他在自己公司门前徘徊,是触景生情,还是又想和谁办婚礼,丁冶不得而知。 「有需要……」他的目光下移,盯着脚边的台阶,「你觉得我还会有需要吗?」 「如果是你和——邱先生的事,」丁冶淡然道,「他已经告诉我了。很抱歉。」 「你——」他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你见过越宁?」 「嗯,我们前天还联繫过。」 「那他、找你是——他又有爱人了吧。」祁然自言自语地说,显然以为邱越宁与丁冶联繫仍是为了婚礼,和另一个人的婚礼。 「是,」丁冶无意纠正这个误会,反正本质没什么差别,「我会再为他筹办一场婚礼。」 祁然听后僵僵地立在原地,既不说话,也不离开。 「祁先生,还有别的事吗?」 「哦……没有,」他机械地摇了摇头,意识到挡了门口的路,「抱歉。」 停车场在十几米开外的路口,丁冶走到那里,回头望了一眼,祁然沿另一条路而去,很快不见踪影,似乎这次碰面只是一场幻觉。 车上有些闷热。 丁冶开了听罐装咖啡,一口气喝完,踩下油门上路。 第13章 机长的故事 邱越宁来过一次雪梨,那个时候赶上当地的夏天,游客也更多;而现在南半球已入冬,日头下不算寒冷,却比夏季的文城凉爽许多。 到的时候刚过午后,邱越宁在酒店睡到快傍晚,然后独自出来,在附近走走,顺便吃个晚饭。 住的地方离歌剧院不远,不过那座地标性建筑他上次就去了,没留下太深刻的印象,这回并无故地重游的打算,只想多逛几个商店,买些东西带回去。这边的保健品和护肤品都比较受欢迎,邱越澄前一天还叮嘱他多买点绵羊油回来。 今天周四,大部分商场关门晚,灯火点染了都市的繁华。除了母亲和妹妹,邱越宁也想为丁冶挑选一样礼物,最好是特别一点的。 但他不知道对方喜欢什么,茫然地穿梭于不同店铺间,直到路过一家商场的橱窗。那里展示着一些宝石制品。 邱越宁想起丁冶曾佩戴胸针,这些宝石饰物中不乏造型别致的胸针。 他走进商店,不久便锁定了目标,是他在橱窗看到的那款——简洁的几何线条,上端嵌着枚深蓝色宝石。他本能地感觉这件最契合丁冶的气质。 「麻烦您,」他对店员说,「我能看下这枚胸针吗?」 「当然。」除了向他介绍配饰的材质,店员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耐心等待他的决定。 事实上邱越宁也没怎么犹豫,价格小贵,但完全在他能够承担的范围之内,于是请店员帮自己包好。 「小邱。」付款之后,邱越宁忽听见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是彭机长。他是这次出行的两位机长之一。 第20页 「彭机长,」邱越宁向他问好,「您也来买东西?」 「嗯,」他掂了掂手上的袋子,「给我妈买了条项鍊。」 「先生,您的胸针,」店员把东西交给邱越宁,「感谢惠顾。」 彭机长看到了他买的饰品,一道走出店门后,若无其事地说:「很漂亮。」 「胸针吗,」邱越宁笑了下,「您也这么觉得?」 「嗯,送给爱人吗?」 纯粹长辈式的关怀口吻,使他感觉不到窘迫,但说爱人可能还不太合适,「是……我们在交往。」 彭机长点了点头,有些感慨地说道:「有合适的人,一定要好好把握。」他的神色似乎别有深意。 彭机长年逾不惑,邱越宁对他的私事一无所知。他有过特殊的经歷吗? 或许察觉到他的好奇,机长接着说:「找个地方坐下聊聊吧。」 两个人都还没吃晚饭,找了间亚洲菜馆,各点了份米粉。 「我以前也就你这个年纪,」彭机长从餐具盒里取了双筷子,递给邱越宁,「遇见的我爱人。」 邱越宁的「谢谢」卡在喉咙还没说出,便被他的话惊住。 「您、您结婚了啊?」他马上觉得自己的反应过大,改口道,「抱歉,我之前没听说……」 「没事,其实我一直单身,」他的语气波澜不惊,「我甚至没对她告白过,她就走了。」 「走了?」邱越宁满腹疑惑,难道是机长单恋吗。 「她得了治不好的病,十几年前就不在了。」 邱越宁登时无言,唯有这种可能他不曾想到。 这事没几个人知道,彭机长估计也是憋得难受,才对看起来投缘、又不太会议人长短的邱越宁诉说。 女方不是航空公司的人,他们因偶然的机缘在机场相遇相识。 一开始是那个姑娘喜欢他,他也有些好感,但不想太早结婚,就没答应。姑娘没放弃,一来二去的两人更熟了,他也打算告白的时候对方检查出了绝症。 姑娘在病床上制止了他想说出的话,「你别告诉我,我想无牵挂地离开。」 一别近十五年。 「其实还是说出来更好吧?」彭机长喃喃自语。 邱越宁听了这些往事,从先前的惊愕转为悲伤,难过的程度快赶上自己失恋。 他容易被外界牵动情绪,儿时和妹妹一起看电视,一到悲剧情节,邱越澄还没有太大反应,他就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现在虽然不会那样陷入虚构的世界里,但身边人有什么不好的事,他或多或少地还是会产生移情。 「唉,你怎么比我还激动啊?」机长见他的眼眶红了,抽了张纸巾出来,「这也是命,不认不行。」 「对不起。」本来应该自己安慰对方的,但邱越宁实在说不出超脱大气的话。 「我们干这行的还是得控制好情绪,要不然怎么能时刻保持冷静呢?」 「我明白。」飞机上遇到紧急情况,他总能沉着应对;而与活生生的人有关的事态,他摆脱不了感情用事的倾向。 父亲去世那年他才刚入航空公司,特意多请几天假调整心情,除却自己对父亲的思念,他更心疼失去爱人的母亲。不过,父母至少有过二十几年相濡以沫的时光;机长和那位姑娘,从头到尾连一句告白都没能留下。 从餐馆出来,他们没再同路,机长先回酒店,邱越宁朝着港口走去。下午睡了一觉,他毫无倦意,甚至思维相当活跃。晚餐时的话题使他心情压抑,步履不觉沉重。 夜晚的风比白天沖多了,幸好他出门前披了件足够暖和的外套。不远处的歌剧院在夜色中光彩熠熠,他停下脚步,手机突然震响。 取出后低头一看,丁冶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中央。 第14章 你想和我结婚吗? 「丁冶。」习惯的力量非常奇妙。两个月前,邱越宁还觉得这样的称谓不自然,现在念出对方的名字,仿佛温流淌过舌尖。 「你休息了吗,」丁冶知道他今天在雪梨,那边的时差晚两个钟头,「有没有打扰你?」 「没,下午睡多了,我还在外面呢,一会儿回酒店。」邱越宁找了个避风的檐廊角落,人也没那么多,相对安静,「你呢,在家吗?」 「我来海边了,」县城的海滩距市里有一个多钟头的车程,「明天客户在这边办婚礼。」 「是工作啊,」邱越宁明白过来,「那你这两天很忙吧?」 「也不会,其实我没必要过来,但是没什么事,就顺便看看。」 丁冶下午就到了,晚上和朋友一起吃个便饭,之后朋友去忙店里的事,他独自在清吧二楼喝酒。 清吧的外墙採用特殊的玻璃材质制成,外面的景致能够像无分割的画作一样呈现眼前,但从室外看不到里面。尽管到了晚上,由于屋内光线明亮,视野受到些影响,丁冶仍能看个大概。 窗外是深蓝色的夜幕和夜幕下的海滩,夏季到来,游客蜂拥而至。露营区早就撘满了帐篷;萤光玩具发出的光芒点点起落;旅游部门在沙滩上办起了篝火晚会,吸引了来来往往的人群,包括酒吧里的不少客人。 丁冶没动地方,面前是一个酒杯和一小瓶白葡萄酒。他一边喝酒,一边与邱越宁通话,偶尔瞟一眼窗外。 他告诉邱越宁,自己住在海边的民宿,距离海滩只隔着一条马路;还告诉他清吧的环境不错,外面的篝火高高升起,有人在唱歌跳舞…… 第21页 邱越宁看不到那样的场景,也听不到那些声音,但通过丁冶的描述,他心里跟着一併喧闹起来,雪梨初冬的寒凉被另一片天地的热火取而代之。 「我想以后跟你一起来。」丁冶对着手机话筒说道。 邱越宁好像能听到海风的声音,不知道是自己这边的,还是丁冶那边的。丁冶的声音就浮在风上,也许还夹着浪。 「好啊。」因别人的故事产生的哀伤慢慢褪去,邱越宁逐渐沉入超脱的安宁。 丁冶喝完了一小瓶葡萄酒,空玻璃瓶上映出自己的脸,他从座位上站起,走向一旁的露台。 「这里的空气也很好,」他仰起头,凝视上方的星空,「市区看不到这么多星星。」 「还有呢?」 「白天太阳照着,每一个时刻海水的颜色都不一样,有时候蔚蓝,有时候青绿……我最喜欢黄昏,眼前是一片混着橙红色的金光,」他像陷入自我的世界,火光与人声全然隐退,「我觉得那是象徵幸福的颜色,明天的仪式就在黄昏。」 「丁冶,」邱越宁似乎被他引着,置身玫瑰金包围的梦幻园地,同时察觉到他异乎寻常的语气,「你醉了吗?」 「没有,我非常清醒,所以我对你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玩笑,」他的唇擦过手机底部,「越宁,你想和我结婚吗?」 邱越宁脑海中梦幻的色彩骤然淡去,意识被拽回到一个无比真实的空间。 青年曾经坐在自己对面,说着「希望有更多了解你的机会」。两个多月后的今天,还是同一个人,电流传递来的讯息足以在他的心间捲起惊涛骇浪。 你想和我结婚吗? 相比前些天母亲向自己提出的建议,丁冶的话显然更具有冲击力。 邱越宁自然想不到,看起来理性、讲求计划性的丁冶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出这样关乎人生的决定。 他的第一反应是,丁冶或许也从冯开娟那里得到过些微暗示。 「你为什么突然……」他揣测着问,「我妈妈跟你说过什么吗?」 「没有,」丁冶说,「这两天我的确去看过阿姨,但并没有聊到这些。」 他能感觉出冯开娟的期盼,也猜到老人的态度对邱越宁或多或少产生了影响,但和邱越宁结婚完全是他自己的打算,也就没必要以冯开娟做藉口,否则可能适得其反。 「越宁,这只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不用想太多,」丁冶接着问,「只要告诉我,有没有考虑过和我结婚?」 「我当然……」那天在医院附近散步的时候,他就透露过自己的想法,奔着结婚的目的选择相亲,他也是以此为前提和丁冶交往,接触这段时间没有感到任何不适,越相处越觉得两人能够合拍,「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 「嗯,」邱越宁不想表现得被动,正因为他也有和丁冶共同生活的打算,才必须在这些关键问题上较真,「我以为你应该要更久的时间来考察……再决定。」 「考察你吗?」丁冶好像笑了。 「嗯。」 「我们两个人相亲,要这么算的话,也是互相考察,那么你的考察结果呢?」 「我觉得你是适合我的人。」邱越宁如实答道。他认为自己可以与丁冶共筑未来,但不能违心地将目前对对方的好感等同于爱情。 「我也一样,在我眼里,你是适合的人。」丁冶平静地说,「我的考察完成了,一定要说为什么这么突然,可能就是觉得时候到了吧,我大你四岁,也许我比你更希望有个家。」 他没有完全撒谎,他想有个和邱越宁在一起的家。 巧遇祁然没有给丁冶带来多少内心波动,但他希望早日把在对方面前说的那些话变为现实。 至于邱越宁的顾虑,他看得一清二楚,这个人责任感强,太容易替别人着想,他使了点心机,把自己摆在弱势的一方,最能够触动对方的软肋。 「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如果你觉得现在不合适——」 「不,丁冶,」邱越宁打断他,静默片晌,接着开口,「以后……我可能有做不好的地方,你要告诉我。」 「越宁,」丁冶徐徐舒气,「你所担心的,我也会有,怕哪里做不好。」 「你已经很好了。」 「怎么会呢,我又不是神,」他说,「家庭这方面我们都是新手。」 「嗯,」邱越宁低头望着另一手拎着的礼品袋,「我回国后见一面吧。」 第15章 我快结婚了 开清吧的朋友叫乔奕,和丁冶在大学社团里认识,不同专业但一起组过乐队。 乔奕来到二楼,看见丁冶从露台走进,坐回先前的位置,但桌上的酒瓶已经空了。 「喝这么快?」乔奕蜷着指节,敲了敲他的桌子,「要不要给你调个烈一点的?」 「不必了,」丁冶惬意地靠在椅背上,他喜欢一点醺醺然的感觉,再多就不舒服了,「给我杯柠檬水吧。」 不久乔奕端着水杯返回,直接坐在了他的对面。 「谢谢。」 「丁老闆,」乔奕揶揄道,「你得有一年没来过了吧,怎么样,有没有变化?」 丁冶笑着点头,「挺好,怪不得你们都不回市里了。」 「你公司又不用老盯着,」乔奕提议,「干脆就多住几天,度个假吧。」 第22页 「我还有事。」 他没说具体什么事,不过乔奕也是个人精,向桌对面扫了一眼,「丁冶,你是不是有对象了?」 乔奕半是猜测半是玩笑,而且丁冶这人就算真有情况也不见得痛快承认。 但这回他估计错了,丁冶转着手上的杯子,回答得干脆利落:「是啊。」 倒把乔奕噎个够呛。 「你不是说谈恋爱没意思吗?」他难掩八卦的心思,「何方神圣?」 丁冶的语气依旧无波:「到时候会请你的。」 乔奕一副撞见鬼的表情:「你要结婚?」 「我不结婚,对得起你们两口子在我面前秀的那么多恩爱吗?」 乔奕和他爱人傅黎还算是丁冶撮合的,大学那会儿,明明互有好感,但一个闷葫芦,一个遇上对方就犯怂。丁冶看不过去,在乔奕又一次拉他商量追人计划的时候,自作主张把傅黎叫来,撂下一句话,「乔奕喜欢你」,然后理都没理这俩蠢蛋,果断抬屁股走人。 后来丁冶也谈了两次恋爱,都不顺利,再往后的这些年始终独身。乔奕以为他对感情失望,进入老僧入定的状态,没少拉着傅黎在他面前撒撒狗粮,让他相信人间有真爱。可丁冶还是老样子,想给他介绍谁看都不看一眼。 这个时候突然蹦出个对象,还准备结婚,乔奕着实吓了一跳。即使认识多年,他也很难摸清丁冶的真实想法,这人太玄,说话到行事风格都半真半假的。 好奇宝宝的心理作祟,他多问了一句:「怎么认识的?」 「相亲。」丁冶没打算详细说明,笑意粲然地看着乔奕把嘴张成了个夸张的「o」型。 「你玩我呢吧!」 「有这个必要吗,」他兀自站起,晃了晃手,「我先回民宿了。」 「靠,丁冶,」乔奕沖他背后喊了一声,「下次叫你对象来,得跟他喝两杯!」 丁冶走到楼梯旁,回过头来,再次挥手:「知道了。」 外面还很热闹。这个季节,出来玩的人不会太早休息。但丁冶喝了酒,周身发懒,就想找个地方躺着。 他像是醉了,意识又完全清醒,晚上和邱越宁说的那些话几乎能够一字不落地背出来。 过去的丁冶没想过理想的家庭是什么样子。记事以来家里除了自己就只有一个大人,而这个养育他的父亲为了负担生活经常不在身边。幼儿园总是最后一个离开,小学开始寄宿……他没有怨过父亲,但也在日復一日的枯燥生活中习惯了独处,习惯了不依赖他人料理自己的一切事务。 他可以不需要任何人,即使前些年恋爱的时候也不曾嚮往婚姻。 一个以设计婚礼为生的人,对婚姻抱持着可有可无的态度,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那时,邱越宁只是他的众多客户之一,使他们产生联繫的也就是那一纸交易。 丁冶猜想心思如此纯粹的人大概没经歷过坎坷,总是快快乐乐的也挺好,有点让人羡慕。 不过有次在商城门口,他看见邱越宁在与人通电话,眉毛始终蹙着,不太开心的样子。 他听见了几句,应该是与祁然约定好,结果被放了鸽子。 「邱先生,」丁冶在他踌躇着是否踏入商场的那刻上前,「来买婚礼用品吗?」 他是猜的,因为之前闲聊时邱越宁透露过自己的工作很忙,这段日子有限的闲暇都用来准备仪式所需了。 「嗯,」见是丁冶,邱越宁舒展开眉宇,勉强地笑了笑,「本来想一块挑领带,祁然来不了了。」 「我陪你看看吧。」 「不用占你时间,」邱越宁客气地说,「我随便选一下就行。」 「我本来也是闲逛,」丁冶走到跟前,示意他一同穿过旋转门,「你不是说想准备一场完美的仪式吗,怎么又说随便选了?」 「不是……」他低着头,「我就看着选。」 「放心,这些我见得多,帮你参谋,」丁冶扬声,「保证完美,祁先生也会满意。」 邱越宁不再拒绝:「谢谢你。」 导购小姐听说是来买婚礼用的领带,错把他们当成一对:「是您和这位先生用吧?」 「不是,」邱越宁礼貌地纠正,「我爱人有事没过来,朋友帮着看看。」 「抱歉,那我给您拿样品。」 丁冶帮他挑了一款酒红色有暗纹的,邱越宁在镜前试戴,脸上又浮起了自然的笑容,和第一次见面时的表情完全一致。 「丁总,你眼光真好。」 「你喜欢就好。」 也太容易转换心情了。 丁冶一时无法将眼前这张脸庞,与刚才在商城门口蹙着眉的青年相联繫。 失落的、勉强沖自己笑的邱越宁。 如果是我,会希望你发自真心地笑着,无论何时。 奇怪的念头一股脑涌出,丁冶觉得自己身上某种「欲」的力量在膨胀,它向上生长,也向心底深处沉淀,打破三十年来惯有的波澜不惊。 两年后,曾经困扰他的暗昧情思不再是被束缚的存在,在阳光下自如舒展,变得真实而触手可及。 从海滩回去的路上,他给父亲打了个电话,那边有点吵,丁云谦可能不在家里。 「你在忙吗?」他问。 「没有,我和你张伯在外面散步,公园里好多跳舞的,」丁云谦敏锐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第23页 「爸,」丁冶微笑着说,「我快结婚了。」 丁云谦对唯一的儿子是放养式教育,尤其在感情方面从未加以干预,他只交代过丁冶,「想结婚的时候告诉我一声」。不过他等了很多年,到丁冶三十多岁了,才等来这句话。 「是个什么样的人?」父亲的声音一贯柔和,没有过于惊讶的语气。 「一个飞行员,比我小几岁。」 「好啊,方便带他来家里吗?」 「嗯,」丁冶走过马路,一手插在牛仔裤兜里,「他母亲最近住院了,过阵我们会找个时间。」 「丁冶,祝贺你。」 丁冶这才从父亲的话语中听出了点点带有情绪起伏的气音。 「我一直觉得——没有照顾好你,」丁云谦又说,「以后你要幸福。」 「谢谢,」他站在民宿楼下,唿吸有些滞重,「你也是。」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不更,后天更 第16章 你能笑一下吗? 邱越宁从雪梨回到国内已经是后半夜了,到白天去了趟医院,而后就在家休息,听说丁冶也刚从海边回来,他打算傍晚去对方公寓。 出门前他给丁冶打了个电话:「晚上就在你家里吃吧,我来做。」 「我家没什么东西了,」丁冶不喜欢一次买太多吃的,前天出门时家里的冰箱就空了,「要不一起去买点?」 这样比到外面吃更麻烦,但邱越宁听了他的建议,莫名有些期待,而且丁冶家旁边就有个规模不小的超市,也不过是多走几步。 「那我在超市门口等你。」 丁冶还在公司,本来没什么事,可以早点离开,接到个客户的电话,多说了几句。临走的时候他看了下时间,估摸着邱越宁该到了。 他把车开回公寓,步行到约定的地方。超市位于两条大路交叉口,前面一块开敞的空地,空地上一熘低矮花坛。站在花坛边的身影十分显眼。 不止背对他的邱越宁,还有另一个人。 撞见祁然纯粹是个巧合,邱越宁非常意外。祁然应该今年毕业,但现在还没到七月,学校离着很远;就算他住父母家,也不在这附近。 两年不见,祁然几乎没有变化,还是一张精緻的面孔,穿着一身潮牌,戴着项鍊耳钉,打扮得很时尚。 「越宁,你是不是要结婚了?」 虽然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的,邱越宁想起电话里和丁冶谈论过的事,点了点头:「快了。」 「真的啊……」 祁然的表情变得有点古怪,像曾经追自己时一样小心翼翼。邱越宁和他交往过,熟悉他的情绪表达方式。 后悔,或者遗憾? 如果一年前他这样站在自己面前,邱越宁也许还有不忍,会关切地问一两句,你是不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 但是如今,他没有任何深入交流的欲望。那段感情在被连根拔起之后,他的心田再度覆上茂盛的植被——即使在与丁冶交往前,他也没有过分沉湎、止步不前。 祁然和那个男生怎么样了,还是他又有了新的恋人,或是都不顺利、恢復了单身……这些邱越宁一概不想去打听。 「你在等人吗?」祁然又问。 「嗯,我男朋友一会儿过来。」 对话中止了,无论邱越宁还是祁然,必定都意识到尴尬之处。 祁然还能怎么说呢,祝福的话说着烫嘴;无理取闹?他更没有那个立场。他的家境优渥,从小被父母捧着长大,要什么有什么,这个当口才真正体会到「无地自容」的含义。 丁冶从邱越宁的身后而来,听不清两人的谈话。 关于他们的过去,邱越宁未曾细说,但通过冯开娟母子无意中透露的信息,结合当年的一些观察,丁冶早已拼凑出大致始末。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二人身边,自然站在邱越宁的那侧,「越宁。」 「你刚来吗?」接触到他的目光,邱越宁的神态有一丝紧张,但即刻放松下来。 「嗯。」 祁然满目诧异:「你、你不是丁总吗?」 「祁然,还没跟你说,」邱越宁介绍,「我现在是和丁冶交往。」 「不、不可能,」祁然原本平静的表情出现崩裂,嗓音陡然拔高,「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邱越宁听着不太舒服,好像自己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似的。 「祁先生,」丁冶插入道,「分手后的事,越宁没有义务向你一一汇报。」染上薄怒的声调,毫无起伏但压迫力十足。 祁然哑口无言,下意识地看向邱越宁。 「祁然,这些是我和丁冶的事,」邱越宁没有否认丁冶的说辞,仅委婉地加以陈述,「抱歉,我们该走了。」 可能阴天的缘故,天色发黄,看着却又清透,像没煮过的蛋清的颜色。 祁然看着他们的背影在半明半昧中隐没,混入人群。 快到晚饭的时间了。 邱越宁和丁冶默契地没提刚才的事。但因为这个小插曲,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像以前那么轻松,都不太想开口,在超市里也只是简单交流做什么当晚餐。 「煎鱼可以吗?」邱越宁从冷冻柜里拿了块鳕鱼。 「嗯。」 这个时间来买东西的人不少,多是刚下班的,一个个行色匆匆。丁冶捡了两把青菜,抬眼注视着弯身挑选水果的邱越宁。 第24页 又一次见到祁然,丁冶没有上回那么平静,可能因为邱越宁也在场。并非被唤起什么近乎危机的意识,而是他想不通,祁然如何能在决绝放弃后,又以这样的姿态出现,甚至质问邱越宁的选择。胸口闷着股气,一直到进家门。 邱越宁也想了一路心事,放下东西,不急着张罗做饭的事,还是打算把琢磨了半天的那些话告诉丁冶。 「丁冶,我不知道祁然想跟我说什么,但是我们不可能回到过去,我也没有再为以前的事遗憾,我……喜欢现在的生活,」他的目光驻留在丁冶身上,「所以你不要生气。」 「你觉得我在生气?」 「嗯,」邱越宁微微撇开视线,「你不高兴的时候和平时不太一样。」 丁冶向来善于隐藏情绪,被邱越宁直白地点明,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我不会生你的气。」就是替你不值。 「我知道,」他的心情邱越宁多少猜到一点,「那你能笑一下吗?」 丁冶少有明显的表情变化,笑起来也只是唇边微小的弧度,但邱越宁喜欢看他笑着的样子,自己也常常被感染。 然而听了他的话,丁冶的心情颇为复杂。邱越宁第一次向他提出正式意味的请求,竟然是让他笑。 不知是难为情,还是邱越宁的可爱之处使他心动,抑或两种情绪夹杂,他终于笑出来,渐渐控制不住掌管表情的神经,他怀疑自己看起来有点蠢。 可是邱越宁很高兴,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对了,我要送你件礼物。」雪梨买的胸针他今天带过来了。 他把那个装在纸袋中的小盒子拿出来,打开后递到丁冶面前:「我自己挑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丁冶不爱戴首饰,日常配饰用最多的也就是胸针。 这枚嵌在盒子里的饰品以白金勾勒线条轮廓,深色宝石作为背景点缀,令人联想到夜色与星光。 「谢谢,」眉梢间浸染上更加浓郁的喜悦,丁冶没有立即接过来,「你帮我戴上试试吧?」 「好!」 针扣设计和常见的不太一样,还多了个小机关。邱越宁发现后犹豫起来,怕不小心弄坏。 「这样。」丁冶看出他的困惑,抬手扒开小扣,露出下面的别针。 邱越宁这才放心地挑开别针,仔细地别在他的衬衣领下。指尖擦过肌肤,泛上些凉意,丁冶的体温偏低。邱越宁没再多想,快速按上搭扣,唯恐出一点差错。 果然很称他的气质。邱越宁垂下双手,稍微站开两步察看,接着又踏上前。 「丁冶,」他说,「我们选个日子吧。」 第17章 我怎么就是下面的了? 结婚的事真的决定下来,邱越宁心里比想像中轻松。 除了两个当事人,冯开娟可能是最期待这场婚礼的人,帮着一起查黄历、选日子,最后确定八月十二号,上午领证,傍晚仪式。 这之前还有不少琐碎事项需要准备,邱越宁放假的时候除了往医院跑,便是操心婚礼事宜。有丁冶陪着,他不觉得烦心。他还想在结婚前去梧城看看丁冶的父亲,不过丁冶建议等冯开娟出院之后。 周日约好下午去挑戒指,午饭后邱越宁躺在沙发上小憩,被陆炀的一个电话吵醒,问能不能在他这儿住两天。 「我马上找新房子,」陆炀保证,「打扰不了你几天。」 他家有间客房,朋友借宿没什么问题,但陆炀的公寓住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要换房子了呢。 「你怎么了?」 「上去再说,我都到你楼下了。」 合着人都准备利索,就等着邱越宁批准了。 没过五分钟,陆炀真拎了个不大的行李包上来,像极了离家出走。可他平时也是自己一个人住,有什么好跑的……邱越宁迷惑不解。 「你干嘛要搬家啊?」 「不想住了,」陆炀从外面进来,满头是汗,东西撂下,脑袋对着空调的方向吹风,手上还不停唿扇,「还是你这儿清净。」 「清净?」邱越宁看他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你怎么跟躲债似的,欠人钱了?」 「我欠他个头,」陆炀烦躁地拽下衣领,「他欠我还差不多。」 「啊?」邱越宁寻思着难不成自己猜中了,「到底谁惹你了啊?」 既然要借住,又打算搬家,怎么也瞒不住,陆炀沉思两秒,吐出个让邱越宁大为意外的名字:「沈维。」 邱越宁一愣:「那个澜江的沈总?」上次他们就是谈到沈维,引起陆炀情绪不佳。 「嗯,」陆炀恨恨地说,「那小子现在竟然住我对面,没事就——」 「住你对面?就什么啊?」 「算了,不提也罢。」 「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陆炀生活的小区很普通,还不如邱越宁这边的条件好。沈维那样一个大老闆跑去住他对面……的确不太正常。就算大学里有点小过结,那也好几年了,再说小过结至于这样凑到眼皮子底下吗?故意噁心人,还是伺机报復? 应该不会这么夸张吧。 陆炀被邱越宁纯良无比的视线盯得心虚,破罐子破摔地说:「其实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干过几 炮。」 「什——你说你和沈总?一 夜情?」 陆炀改口:「可能干过很多炮。」 第25页 邱越宁发觉自己对陆炀的认知完全颠覆,以前知道这人性情爽朗、爱说爱笑,但在感情及私生活方面,他一直以为对方比自己还白纸。而且陆炀明显不是任鸿那类人,能跟别人发生亲密关系,应该是正常恋爱才对。 「沈总是你男朋友啊?」 「前男友好吗?」陆炀抓狂,「我跟他早没关系了!」 「不对啊,」就算过去式,沈维也是个alpha,邱越宁恍然领悟到一个事实,「原来你是在下面的啊?」 「我怎么就是在下面的了?」 「不然还能是沈总在下面啊?」陆炀的信息素水平在alpha里偏弱,何况对方是沈维,邱越宁把他的反应当成了不好意思,「这有什么关系,你们两个都是alpha,谁在下面不一样吗?」 「当然不是,我一直是1。」 陆炀并非幼稚到会去床上争上下,而是他真没有过当0的体验。 形成这样的床上关系,源头就是沈维分化太晚,大二大三体检都没有检测出信息素反应,校医信誓旦旦地说他是beta。 alpha的陆炀和「beta」的沈维恋爱后自然就是陆炀当1,沈维也没有异议,两人在身体交流方面一向合拍。 谁知沈维升入大四后就分化了,而且信息素水平比陆炀的强得多。他俩去沈维的校外公寓厮混,沈维在浴室洗着澡,陆炀就能感觉到那股浓浓的酒味,差点把他薰晕。 陆炀还替沈维想过,自己也上过对方那么多回了,现在要不要贡献一下屁股……万一沈维不想当0了呢。 就在他光着身子趴在床上,视死如归地等待床上命运转折到来的时候,沈维走出浴室,腰间系了条浴巾,往床边一坐,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干嘛呢,这姿势?」 「我操,沈维,」陆炀不满道,「我好心让你那个什么……」 「让我什么?」沈维精得很,一看他那扭捏劲儿,猜了个大概,「让我上你?」说完笑得差点直不起腰。 「你不想啊?」 陆炀羞愤至极,「你不想放那么浓的味儿出来干嘛?」 「怎么了,」他止住笑,「嫌我的酒味把你的茶味全盖了?」 「滚,你才茶味!」 「别这么多戏,都做那么多回了你突然让我上你我也不习惯啊,就这么着挺好,」沈维说着故意在陆炀的后腰上掐了一把,「翻过来吧,躺好。」 「你又坐上来啊?」 「你不喜欢?」 「随便,老子还更省劲呢。」 那是沈维最喜欢的一个姿势。 …… 回想起以前,甜蜜的也好、丢人的也好,陆炀仍被臊得心头髮热,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 alpha普遍控制欲强,像邱越宁那样性情温和的是极少数,反正陆炀和沈维就是因为性格上的冲突没有坚持到最后,陆炀毕业那年大吵小吵不断,他尤其无法忍受沈维连自己的工作都想插手。 当初说他在这行待不了半年,现在三年下来也好好的,事实证明那傢伙就是自以为是,根本不了解自己。 分开的三年,沈维几乎没有半点音讯,据说回了京市,和陆炀就像彻底断了,最近完全接管了家里公司,却不知抽的什么风,空降文城分部,还搬到了自己对面,令陆炀大为恼火。 陆炀三言两语地向邱越宁交代了过去,以十分决绝地口气做结:「反正我是不会再跟这种人搅和到一块。」 「是吗?」邱越宁表示怀疑,小声嘀咕,「你一直单身……没有沈总的原因吗?」 「我怎么单身了?」陆炀捕捉到他的话语,「我——我这就去开第二春!」 「哦。」邱越宁点点头,拿过手机,向陆炀的微信推送了一个名片。 「这是什么?」 「这个副驾上次找我问你联繫方式呢,我航校同学,」他说,「人挺好的,不乱,性情也随和,你要想找可以考虑一下。」 陆炀点都没点开,把手机扔一边,「你真要给我介绍对象?」 「你不是想开第二春吗?」邱越宁继续煽风点火,「之前我看你根本没有谈恋爱的意思,就没给他,要是现在有想法了,可以看看。」 「那也——」陆炀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再看邱越宁那明显看戏的神态,「你故意的是不是?」 「没有,」这事给邱越宁的冲击不小,可他本意不是看朋友笑话,「我就觉得你还是多冷静冷静吧,别净说气话。」 陆炀和自己的情况不太一样,至少他现在说起祁然,不会有如此情绪化的反应。但是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外人不便多说,何况陆炀也不是小孩子了。 他换了外出的衣服,把备用钥匙扔给陆炀。 「你要出去啊?」 「嗯,」邱越宁直言,「挑婚戒。」 「你要结婚了?」陆炀颇为意外地直起身,细想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重新窝回沙发上。 「在准备呢,过几天给你请帖。」 「我上次说你快结婚了还真不是造谣……等等,」陆炀的身体恢復紧绷,「你对象这两天不会过来吧?」他可不想当电灯泡。 「不会,」邱越宁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们还没一起……住。」 「你这像是要结婚的人吗?」陆炀刚才被戏弄,总算逮住机会取笑他,「谈点成人话题还扭扭捏捏的。」 第26页 是不像你和沈总有那么丰富的过去。邱越宁只在心里吐槽,面上毫无表情。 「我该走了,晚上可能不回来吃了,」他说,「你要出去别忘了带钥匙。」 陆炀懒懒地应了一声:「嗯。」 六月的气温窜升极快,邱越宁踏进没有窗户的楼道,周身迅速被热浪包拢。他按下电梯,给丁冶发了条消息。 【我出来了】。 - 挑选婚戒去了丁冶熟悉的一家首饰专营店。邱越宁不太懂这些,但还是认真听导购讲解,并在把店内合适的戒指看过一遍后,才与丁冶商量。两人挑了一款适合男性的对戒,素净的指环点缀不夸张的水钻。 丁冶先试戴自己的那枚,缓缓推至指根。他的手指纤长白净,与戒指款型极为相配,微微转动手腕,翻转掌心,无声地彰显优雅。 「怎么样?」他问。 邱越宁看得入神,「我觉得很好,你喜欢吗?」 「是不错,你也试试。」他取下戒指盒中的另一枚,再牵过邱越宁的手。 即便旁边站着柜姐,邱越宁还是怔怔地望着他的侧脸,由他动作,片晌的工夫自己的无名指根上也多了圈银亮。 「真的很适合你们,」柜姐看起来也很兴奋,「恭喜你们。」 「谢谢。」邱越宁红着脸接过袋子,和丁冶一道走出店来。 太阳刚偏西一些,时间还早,热潮翻涌下,用不了几分钟便氤得人一身汗。 戒指试戴后收回了盒子,邱越宁指根处的勒缚感却未淡去,他对即将结婚的事实有了更强的实感。想起陆炀臊他的话,以前没有考虑过的某些问题,必须尽快做出决定了——比如未来生活的地方。结婚后不可能还各住各的,他们要有一个共同的家。 他和丁冶各一套房子,都是适合一对新人的两居室,买的年头也都不长,区别是一套靠近市区,一套靠近机场。 「丁冶,以后——」 「等办完了,我去你那边住吧?」 他们差不多同时出声,而且说的是同一件事。不过丁冶如此干脆地做出选择,邱越宁略感意外:「我那边离你上班的地方会不会太远了?」 「开车也就半个小时吧。」 他们有车,去哪都方便,邱越宁猜到他有意照顾自己,于心不安:「我也有车啊,那我住远点也没关系。」 「我上班不赶时间,就算多半个钟头也不用早起,」丁冶斜瞥他一眼,微微扬唇,「而且市区住得太吵,我也想换地方了,你那边更安静。」 他说得毋庸置疑,邱越宁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紧接着又听丁冶说:「陪我逛逛家居店吧,可以买点以后用得着的。」不必再买新房,总该备办些新的家用品。 邱越宁自然应允,跟着进了丁冶看上的特色店铺。店里无论床上用品,还是杯盏器皿,或其他小物件,无不有着独特的样式设计,比大型商城里卖的更别致。 邱越宁绕过一排木架,小心地握起一只茶杯,心里还在琢磨他们讨论过的事。他忽然想起一个细节,丁冶家的隔音效果很好,上两次傍晚在那里根本觉不出吵,反倒是自己住的地方有时会听到飞机的噪声。 他当然不认为丁冶的听觉判断有误,分明是自己无形中又被关照了。视线越过货架,对面的丁冶正在与什么人通电话。他悄悄走过去。 「急什么,到时候不就见了……那我们商量好再说。」 「有什么事吗?」丁冶一放下手机,邱越宁便问道。电话里说的事好像和自己有关。 「我大学室友,还有几个班上同学,听说我脱单,下周想请我们吃饭,」丁冶概括道,「你要是不想去,我就推了,反正婚礼的时候他们也会来。」 「没事,吃个饭也不麻烦,」邱越宁不怎么爱热闹,但如果丁冶有需要自己配合的地方,他也不想让对方为难,「周五或周六可以吗?」 丁冶回视过来:「那我跟他们约到周五晚上吧。」 那几个同学在本市,都是普通上班族,晚上的时间没什么问题。 聚会的事简单带过,两人买了几个杯子,以及两幅可以挂在墙上的装饰画,又在附近吃了晚餐,而后各自开车回家。 夏季天长,邱越宁开到机场一带,望见西南方渐弱的彤红色霞光。 上了楼,打开门,陆炀没在,行李还在客厅搁着,邱越宁以为他出去吃饭了,点开微信才发现那人半个钟头前给自己发过条消息。 【我妈叫我今晚上回家,不用住你那儿了,钥匙给你放茶几上,觉得寂寞就叫你对象去二人世界吧!】 邱越宁无语地发过去一条:【你东西不要了?】 陆炀一晚上都没再回他。 第二天,邱越宁开始了新一轮的工作日程。 作者有话说: 信息素:越宁-小苍兰;陆炀-白桃乌;沈维-咖啡马提尼。 明天不更 第18章 有过很喜欢的alpha 过了两天,邱越宁在外地过夜的时候才收到陆炀的回覆。 【先放着吧,有空我再拿】。 他关怀性地发了两句:【你找房子了吗?真的要搬家?】 过了几分钟,那边传来俩字【再说】,就没有别的内容了。 邱越宁也不好追问,退出微信,给丁冶打了个电话。 第27页 丁冶刚洗完澡,躺在床上与他通话。 「越宁,拍照的话,你有什么想法吗?」婚礼在即,除了直接与仪式相关的准备,也需要安排艺术照拍摄,到时做成电子相册播放。 他的公司与多家婚纱摄影机构有业务往来,很容易找到符合自己品味的店,不过具体风格形式还需他们自己选择。 「我其实……」邱越宁不太喜欢虚假的布景,如果可以,更愿意穿私服多拍些外景,但以前和祁然拍照时提过,被祁然以「不像结婚照」为由否决了,于是对丁冶说,「我的想法可能太普通了。」 「穿私服?」丁冶接触过的情侣很多,也了解各种不同类型的婚照,「街拍吗?」 「嗯。」 丁冶笑着说:「我找的这个工作室很会拍外景,一会儿给你传点他们以前拍的。」 「可以吗?」邱越宁意外他没有丝毫异议,「你不会觉得太日常?」 「婚照嘛,最重要的是自己看着舒服,其他的都不用去想。」 邱越宁对着手机「嗯」了一声:「那你喜欢吗?」 「当然。」不过外景更耗时间,丁冶向他说明,「下月找个你放假的时间。」 「嗯,」邱越宁坐在床上拢起双膝,头搭在膝间,「麻烦你了。」 「以后——」丁冶拖长了声调,「你都打算这样客气吗?」 「哪里客气了?」邱越宁嘟囔一句,有些反应过来,自己也笑了。 「不麻烦,」丁冶又说,「我想早点和你拍照。」 邱越宁隔着手机想像他说话时的神态,轻轻地说:「我也想。」 「越宁,晚安。」 「晚安。」 手机上显示时间刚过九点,邱越宁了无睡意,他走下床,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从他所处的酒店十五层俯瞰,都市灯火星星点点,跃动不息,夜色映衬下似于深邃的洋流中浮沉。 这不是自己生活的城市,每次过来也只是稍作停留,天明再度上路。像这样的地方还有很多,匆匆而来,匆匆离去,永远「在路上」,他享受云上翱翔的潇洒,也偶尔为快节奏的奔波困惑,好像生活缺少一个支点。 现在的邱越宁渐渐明白,自己嚮往的那个支点其实就是个人意义的归宿。 他坐在窗边,喝了杯热水,重新合上厚重的窗帘,再回到床上。 丁冶发来那家工作室拍过的外景照,照片的后面跟着一句留言【明天再看吧,早点休息】。 邱越宁笑了笑,还是从第一张开始点开,上面有些地方看着很陌生,虽然都在文城,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去过。 他关了房间的灯,暗黢黢的屋内只有手机屏幕发着微白的光。 - 邱越宁周五放假,也是约好和丁冶同学聚会的日子。 白天没碰面,下午的时候丁冶发了个定位到他微信,告诉他聚会地点。那是个主打海鲜的老牌酒楼,邱越宁以前去过,即使不用导航也能轻松找到位置。 丁冶同学订的是包厢,邱越宁一到,便被迎宾员领至那间「文竹」。 他今天出来早,包厢里还空无一人。邱越宁看了看手机,丁冶二十分钟前发过微信【我从公司出来了】。按说应该已经到了,可能路上堵车。 自己待着也是无聊,邱越宁想干脆去门口迎迎他,于是又从包厢出来,沿原路往外走。 靠近楼梯拐角处有个不大的洗手间,洗手间的门开着,邱越宁刚要拐弯,发现洗手台前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是丁冶,另一个可能就是他的同学,两人像在说话。 「你终于放弃那个alpha了?」 白皓鹏的话一出,丁冶错愕地扭过脸:「谁?」 「你喜欢的那个啊?有对象的。」 丁冶扫了他一眼,蹙着眉问:「你怎么知道的?」 白浩鹏曾经是他的室友,但就算再熟,他也不爱跟人分享自己的私事。 「你都忘了啊?」白皓鹏欠揍地笑了两声,「那次跟你喝酒,你喝高了,我说给你介绍男朋友,你说你有喜欢的人。」 他这么一说,丁冶有点印象,前年底还是去年初来着,白皓鹏和老婆吵架,拽他出来喝酒。那次可能真喝了不少,说了这么重要的事,还一点印象都没有。 丁冶不知是否该跟他说清楚;皓鹏自顾自地往下说:「不过也对,有老婆的你吊人家身上也没用啊!早点看开,天涯何处无芳草。」 白皓鹏侃侃而谈,蓦然接触到丁冶目光中的冷意,双手合十道:「放心,我绝对不跟你现在这位说。」 算了,看他这蠢样,丁冶没了解释的欲望,反正一切尘埃落定,自己的心愿达成,白皓鹏也不会告诉邱越宁,要怎么脑嗨是他的事。 「走啊,」丁冶烘干了手,「在这杵着干嘛?」 「走,」白皓鹏也爽快,「一会儿点菜你们两口子做主!」 邱越宁听到白皓鹏的那句「天涯何处无芳草」就离开了,比他们先一步回到包厢,脑子里想着刚才不小心听到的内容,不觉入神。 原来丁冶有过很喜欢的alpha,听他同学的意思,对方已经结婚了。 乍一听震惊,细细想来,并非无迹可寻。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丁冶就说过,他以前的交往对象是omega,前两年才意识到喜欢alpha。契机或许就是这个人吧。 第28页 也不是什么大事,邱越宁想,自己以前还喜欢祁然呢。何况丁冶这样理性的人,不能和喜欢的人携手,如果仍想拥有自己的家庭,再找个合适的才是明智选择。那个同学不也是这种论调吗? 不要在意啦。邱越宁做足了心理建设,双手搓了搓脸,长吁一口气。 包厢门开了,丁冶和白皓鹏一前一后走进。丁冶见了他便笑着问:「我还以为你没这么快到呢,来多久了?」 「也没有太久,」邱越宁站起来,「一小会儿。」 「嗨,」白皓鹏从丁冶身后几步跨到邱越宁身边,「你好,我过去和丁冶是一个宿舍的。」 「你好。」 白皓鹏让他俩点菜,邱越宁对着菜单随便说了两个品相不错的,便把选择权交给了丁冶。 「小邱能喝酒吗?这儿叫代驾很方便。」白皓鹏外向,也不需要丁冶调和,便问起了邱越宁。 「嗯,可以。」 丁冶停下翻动菜单的手,瞥着邱越宁低声说:「你随便喝点就行,不喝也没事。」 「没关系的。」他酒量一般,不过明天休息,稍微喝点也不碍事。 点完菜没一会儿,其他几人也陆陆续续到场,小房间里顿时热闹起来。话题不是围绕过去,就是谈及即将到来的婚礼。 「我们都猜丁冶什么时候结婚呢,」其中一人说,「就他这方面最无所谓了。」 无所谓吗……邱越宁暗自打量丁冶;丁冶面带浅笑:「想结自然就结了,有什么好稀奇的。」 「对,」白皓鹏跟着起闹,「要的就是干脆果断!」 菜一道道端上来——红烧豆腐鱼、粉丝蒸扇贝、砂锅牛腩煲……大家的热情也渐渐从谈论私事转移到品评菜色上来。 邱越宁有种感觉,丁冶很受同学们的尊敬,但和他们缺少一点好哥们间的亲昵,蒙着层不易察觉的疏离,不知道是否和丁冶的待人方式有关。 白皓鹏让服务生开了红酒,每个人都先斟上一杯。 人多、话多,不知不觉地,酒下去得也快。邱越宁没觉得喝了多少,脑子就有点发懵发胀。 白皓鹏带了不止一瓶酒,还打算开第三瓶,丁冶却制止道:「行了吧,别喝得一身味回去。」 「这也不多啊,你酒量没那么差吧?」 「忘了你老婆怎么说你了?」丁冶操着打趣的语气,但熟悉的人自然能听出其中的规劝意味,他确实不想再继续喝酒。 主角发话,同桌人不好勉强,嘻嘻哈哈地应和两句,接着聊别的。 邱越宁总觉得丁冶是不想他再喝酒,才故意这么说,结合餐前他说的那句话,很可能知道自己酒量不好。 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邱越宁摸了摸脸,也不是很热,难道红了吗? 他去了趟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时座位上的空酒杯已被收走,换了普通的玻璃杯,里面还盛着大半杯水。 「喝杯热水吧。」丁冶说。 「谢谢。」邱越宁喝着水,莫名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似乎以前也经歷过。 时间不早了,满桌佳肴基本扫荡一空,众人找服务生拍了张合影,便散了场,纷纷走出包厢。。 邱越宁的酒意退去大半,扭头瞥了眼身边的丁冶,忽然想起曾经被忽略的一件小事。 两年前订婚仪式上,他喝的酒太多,酒宴结束前就吐了一回。那时他从洗手间出来,步子踉踉跄跄地,有位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扶了他一把,递给他一杯热水。他当时不清醒,只说了声「谢谢」,没注意对方是谁。现在意识到,那人很像丁冶。 等代驾的工夫,邱越宁与丁冶并排站着,下意识地看向他那边。今天晚上他好像又发现了丁冶的诸多「新面孔」。 丁冶注意到他的视线,「晚上吃的喜欢吗?」 「挺好吃的,」他收拢漫无边际的思绪,「你同学也都很好相处。」 夏季的夜晚风都是热的,只比白天少了几分燥气。 以前的事没必要再去求证了,不管是所谓的暗恋对象,还是曾给予自己善意的「神秘人」。邱越宁暗下决定,他要做的是往后与这个人好好走下去。 「丁冶,」他再次张口,「下次放假我想去梧城,看你爸爸。」 作者有话说: 这次榜单任务完,我存稿也无了,以后大概先隔日更,文思泉涌(?)的时候加更,更的话就是晚上七点以前 第19章 计划外事件 冯开娟前几天出院了,而且可能儿子即将结婚,她的心情好,身体状态一日日好转,偶尔还会到楼下锻鍊。 母亲这边让邱越宁放心,他也该抽时间看望丁冶的父亲了。即便对方也会到场参加婚礼,亲自拜访与之结识却是基本的礼数。 他们没有开车。从文城到梧城,乘坐高铁用不了两个钟头。丁冶提前告诉父亲,准备和邱越宁在老家待两天。 丁云谦和老伴以前是邻居,住的老房子,年头比较久,又没有电梯,后来丁冶和对方的子女共同出资买了套新公寓,就把那两套卖了。这次回梧城探亲,两人便来到丁云谦的新居。 梧城的主要产业就是旅游,高楼少、小店多,老街保持着数十甚至上百年前的风貌。邱越宁当初也是喜欢这里不那么现代化的氛围,才跟祁然提议过来旅游。 第29页 丁云谦现在生活的小区是市内为数不多的高层住宅之一,一共也只有十五层,他们住八楼。 小城市不怎么堵车,从出火车站打上车,到站在公寓楼下,大概才十几分钟,邱越宁跟着丁冶走进电梯。 「叮」一声响后,电梯门向两侧滑开,邱越宁发现正对着的那户人家屋门大敞,猜想这大概就是丁冶的父亲家。 果然,门口闪过道人影,沖他们招手。 「爸,」丁冶一边进屋一边向他介绍,「这就是越宁。」 「叔叔好。」 「好,来,你是——」门口的光线不太亮,丁云谦多看了几眼,突然笑道,「我可能见过你。」 「啊?」邱越宁有点紧张的心情,因丁云谦的一句话转为惊异。 丁冶也有些莫名其妙:「你们见过?」 「先进来。」丁云谦接过他们手上的行李和带的礼品。 一进门就是朝南的客厅,光从阳台铺洒进来,满室通透明亮。 「路上辛苦吧,」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后,另一位老人端着茶具走出厨房,那是丁云谦的老伴,「喝点茶。」 「谢谢张伯。」 「你以前来过梧城吧?」丁云谦坐下后,问邱越宁。 「嗯……大前年了吧。」但是邱越宁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这个男人,要说面熟是有一点,他以为是丁冶的原因,可仔细观察,他们父子的相似度也没有那么高。 丁云谦点点头,似乎在算什么,「我那次在『安百』门口下楼梯扭伤脚,是你背我回去的吧?」 邱越宁双目圆睁,还真唤起了这样一段记忆。那天他本来是帮祁然买水,因为遇见有麻烦的长者,先把对方送回了家。祁然等了很久,之后和他吵了一架,嫌他多管闲事、万一被讹上怎么办……邱越宁便只记得那场不愉快了。 「我那会儿还住老区,一栋五层小楼,有印象吗?」丁云谦接着说,「我家四楼,你背我上去的。」 「是……原来那个人是您,」丁冶以前提过的「好心人」就是自己,「抱歉,我刚才没想起来。」 「爸,这是真的?」丁冶当然相信他们的话,他只是太意外了。 「是啊,很巧吧?」 「这说明啊,有缘分,」张伯插入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邱越宁说起他们相亲的契机,也是丁冶帮了自己的母亲。 「那我就更放心了,」丁云谦说,「这叫天做媒。」 邱越宁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不过,即便有过这样的因缘,他还是感到疑惑,丁云谦对儿子的终身大事显得过于放任。从丁冶透露给他的信息来看,在来梧城见家长之前,他们的婚事就已得到应允以及祝福。 这对自己是好事,无需经过对方家长的严格考量,但也勾起了他对丁家父子相处模式的好奇。 丁云谦也有了新的生活,和那位「张伯」相处自然而默契。 邱越宁第一次随丁冶上门,张伯坚持不让他们进厨房。 「中午啊,我给你们做饭,你们接着聊。」 丁云谦说老张不太会做饭,说上一会儿,还是不放心,自己也去厨房做指导了。 阳台上养了一对七彩文鸟,不时传来几声鸟叫。 「谢谢你。」父亲离开客厅后,丁冶忽然对邱越宁说道。 邱越宁很快意识到他在为前两年的那件事道谢。 「不用说这个,」他说,「而且我挺高兴的,我们……很有缘分。」 丁冶没接话。邱越宁感觉被他注视着,脸上又开始发热。 - 梧城的老街比较有特色,很受游客喜爱。丁冶问邱越宁有没有兴趣逛逛,邱越宁同意了。他以前和祁然去过那边,现在想和丁冶再走一遍。 白天炎热,他们陪两位老人吃过晚饭,等太阳落山才出门,直接打车到老区的中心。 石板路、木质樑柱架构的矮楼……对邱越宁而言是平日不常见的城市风貌,但他想到丁冶十岁开始在梧城生活,对这里最热闹的地方应该再熟悉不过。 「你以前也常来吗?」他问道。 「还好,挺久了,后来再回家就不怎么逛街了。」 旅游发展起来以后,到这边做生意的外地人就多了,除了更具地方特色的商铺,也不乏只为博人眼球、娱乐性十足的经营项目——闪光玩具、花环或是套圈之类,全国各地的旅游区都能找到,毫无异趣可言,但总能收穫游客的驻足。 街灯点亮之后,周围人头攒动,凡俗的商业气氛似乎更加浓郁。邱越宁在路口的空地停下,前方地摊上的光亮吸引了他的注意。摊主是个中年男人,手上拎着一串彩圈。 「套圈啊,」丁冶也注意到那边的热闹,「你会吗?」 「嗯。」实际上邱越宁玩这种游戏还没有过失手的时候,但围着的小撮人似乎都是带小孩的家庭,自己去玩不太合适。 丁冶却像有了新奇的发现,碰了碰他的胳膊,「走,去试试。」 「你想玩吗?」 「看你玩。」他的声音轻快而愉悦。 十块钱三个环,前面有个小伙子花了几十块也没套中一个。 邱越宁接过老闆递来的三个环,问丁冶:「你想要哪个?」 他的口气听上去就像所有目标物都是自己的囊中物,围观的人不由发出低低笑声。 第30页 「那个玫瑰吧。」 地上摆的全是不同造型的夜灯,玫瑰的在第二排,发着淡淡红光。 邱越宁右手拿着一个圈,左手拎着剩下的两个,就在丁冶说完不出片晌,把右手的那个投了出去。 快到像变魔术,一眨眼的工夫,玫瑰小灯已被黄色小环稳稳圈住。 看热闹的人一下子没了喧笑,尤其是摊主,屏息静气地等着他接下来的两次投掷。 第二次丁冶选了黄色汽车,第三次是蓝色苹果,全部得手。 邱越宁把三盏小灯交给丁冶,问他:「还要吗?」 摊主紧张地望着他们,听见丁冶的一句「好了,走吧」,便转过头去,继续招待其他买主。 「你可真厉害,老闆快哭了。」走出一段距离后,丁冶调侃道。 「嗯?还好吧。」其实这种程度的手眼配合,比进近阶段让飞机对准跑道中央线容易多了,对邱越宁来说当然小菜一碟。 「我就不行。」 「你也玩过?」 「嗯,」丁冶说,「小时候玩过一回,总也套不中,生气了,就再也不玩了。」 「生气?」他会为这种小事生气,邱越宁还挺意外的。 「是啊,气得火冒三丈,掉头就走,我爸都不知道我怎么了,」丁冶微笑着扭过头,「是不是很幼稚?」 邱越宁默默想像幼年丁冶生气的样子,估计表面上毫不显露,气全闷在心里,快爆了都不吭一声。较之平素淡然的姿态,他在吐露窘态时或许才流露出更多的真实色彩。 「没有,」邱越宁不小心笑出来,削弱了话语中的诚意,但这份随意感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我喜欢听你说这些。」 夜市上吃喝玩乐都不少,他们一路往前走,套中的几个粗陋小物装进包里,也不知拿回去做什么用。邱越宁看到几辆挨着的小吃推车,散发出难以抵挡的香气,即使完全不饿也有些动摇。 「你想吃麻辣烫吗?」之前的氛围过于轻松,他盯着冒热气的摊子,没怎么过大脑就说出了心里话。 可是丁冶应该不愿吃街边的垃圾食品吧?邱越宁马上产生了这样的判断。 其实就是食用香精的味道,他觉得自己的建议糟透了。 「吃哪家的?」 「要不——」邱越宁恍然意识到他说了什么,「你想吃啊?」 「怎么了,」丁冶无辜地沖他眨了眨眼,「我不像会吃的?」 周围能坐的位置都被人占了,两个人端着烫好的两碗料,边走边吃,邱越宁继续说起来:「我以为你不爱吃,看着有点那个……不健康。」 「我又不是营养师,」丁冶好笑地扫他一眼,「营养师也不见得不吃垃圾食品。」 因为不太饿,他们点的都是海带、豆腐、菜花之类的素料。 「主要吧,」邱越宁咬下一片豆皮,「你给我的感觉……很有秩序性,你不是说经常吃一样的东西吗?所以就不太——」 「不太喜欢变化?」 「是有点。」 「也可能是习惯吧,」丁冶说,「不是不喜欢新的,只是更依赖已经习惯的东西。」 邱越宁立即产生了新的疑问:「那你当初怎么想到自己创业呢?」毕竟这对大部分人而言,是相当背离常规的。 「我最早也给别人打过工,做活动策划,不太开心,干了没几个月就辞职了,如果当初坚持下来可能就不会有别的尝试了,」丁冶把吃完的空纸碗扔进垃圾桶,「待业找工作那阵参加了一个同学的婚礼,我觉得太土了。」 「婚礼吗?」 「是啊,」他摇着头笑道,「他请的大牌的策划机构,但是我觉得我去设计会更好。」 「所以就去做这个了?」 「嗯,那算是我为数不多的计划外事件之一。」 丁冶没有说全,他经歷的另一个计划外事件,就是遇到喜欢的人,并和他结婚。 第20章 这样就挺好的 他们逛的时间不长,回家还不到九点。张伯不在,听丁云谦说是去前面的蛋糕房买早点了。 「爸,」丁冶说,「打个电话叫我们带回来就行了。」 「不用,他那儿还有券呢,再不用就过期了。」 邱越宁让丁冶先去洗澡,自己的换洗衣服还在行李箱里没拿出来,他刚想回屋找,瞥见阳台上正在晾衣物的身影。 晾衣杆很高,丁云谦的个子矮,把洗好的被罩搭上去的过程有点费劲。 虽然整个白天丁云谦在两人面前表现得都很客气,坚决不让他们插手家务,邱越宁还是忍不住走进阳台,没说一句话,便先替他拽正了被罩。 「我帮您吧。」他腼腆地一笑,又去取其他衣物。 洗衣机里只剩下几样小件的,不过丁云谦没有拒绝。 旁边的两只鸟可能已经睡着又被吵醒,叫声有气无力的。丁云谦顺便往它们的水罐里加了点水。 邱越宁晾好了剩下的,没有立刻离开,也跟着站笼子边上看鸟。 经过一天的相处,丁云谦给他留下了极其亲切的印象,单独说话也没多少压力。 「它们困了吗?」 「嗯,一般天黑就睡了,」阳台昏黄的灯光照下来,鸟背上的毛像覆了层暗金,「这种不太好养,以前死过一对,新买的。」 「是吗……」邱越宁不太懂养动物,简单应和着。 第31页 「我听丁冶说你们是相亲交往的,」丁云谦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谈了多久?」 邱越宁有点担心如实说只有三四个月在家长看来是否太短,但较之可能引起的不满,他更不愿加以欺瞒。 「我们大概三月末开始。」 丁云谦的表情果然微微惊讶,可能没听丁冶透露过这方面的信息。 「您觉得……」邱越宁试探着问,「太仓促吗?」 「不,」丁云谦毫无犹豫,「我不会质疑他的决定。」 他的话既令邱越宁放松,也加重了上午就存在于心底的疑惑。哪怕是秉持放养教育的家长,估计也没几个能在这种问题上如此甩手。 丁云谦仿佛能看出他的想法,淡淡说道:「我的情况,不能很好地陪丁冶成长。」 邱越宁恍惚想到第一次去丁冶的公寓做客,丁冶站在窗前说过的话。甚至现在丁云谦的神态和那时的丁冶有些重合。 儿子的角度叙述父亲,以及父亲的角度看待儿子,会很相似吗? 「他以前经常一个人,」丁云谦说,「朋友也不多。」 「不爱和人交往吗?」 「怎么说呢,他大概知道自己家和别人的不一样,但是不想被人看不起,所以对自己的要求非常严苛,学业各方面,一定要做到最好。」 邱越宁有点明白,丁冶身上机器般的冷静从容从何而来。 「做到最好是为了获得别人的认可,他也的确做到了,」丁云谦接着说,「学习好、什么都会,帮助同学辅导功课很有耐性……一些同学说起他来很崇拜,但他本性上仍然与人有隔阂,不止别人——」 「不止别人?」 「还有我。」丁云谦黯然垂头,「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已经上中学了,我们变得没话可说,但他非常懂事,体谅我的一切。我们可能不太像父子,像是——很有默契的知己,交流不多、互不干扰,但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这样说来,就容易理解了。父母可能会参与子女的人生计划,知己却不会。 「我不能控制他的未来。」丁云谦总结道,「可是他说想结婚的时候,我还是很高兴。」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其实我是看到你才想说的。」 「看到我?」 丁云谦温和地说:「你和别人不太一样,我的意思是,丁冶对你的感觉应该和别人不一样。」 字面的含义邱越宁听懂了,深入一想他怀疑丁云谦有所误解。 丁冶对他是有好感,就像他对对方也一样,但这好感未必是情爱意义的「特别」。真正和别人不一样的,该是那个丁冶暗恋过的alpha吧。 不过这些没必要说得太清楚。通过丁云谦的话,他对丁冶又多了一层理解,这样就足够了。 丁云谦关上阳檯灯,两人走进客厅。浴室的水声早就停了。 「我说的话,别告诉丁冶。」丁云谦竖起右手食指,比在唇间,笑着说道。 「嗯。」邱越宁刚刚应下,浴室门开了。 「去洗澡吧,水还热。」丁冶换了身浅色睡衣,他不知道两人的对话,若无其事地朝邱越宁指了下身后的浴室。 丁云谦沖他们微微点头,不再多说,回了主卧。 - 在丁冶的父亲家留宿,意味着二人共处一室。决定结婚以来,邱越宁也曾幻想过以后的生活,他们的婚姻实实在在,不是协议更不造假,未来再多亲密都是可以预见的。 只不过今天住长辈家里,隔壁房间就是丁云谦他们的卧室,不是适宜滋养情意的时候。邱越宁刚与丁云谦进行了一番谈话,更被分散了注意,坐在床上一边擦拭头髮,一边下意识地琢磨。 「我爸跟你说了什么吗?」 邱越宁发怔的工夫,毛巾转移到了丁冶手中,轻柔的力道按揉着他的头部。 「嗯……没有。」他不会撒谎,心里怦怦地,「头髮这样就好了吧。」他的头髮短,一般擦几下也就全干了。 丁冶像是没听到,继续擦拂的动作。邱越宁愈发觉得被识破了。 「呃那个……」他一本正经地说,「我不能告诉你。」 丁冶终于放下毛巾,「什么?」 「我跟叔叔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丁冶以为他顶多咬死不松口,却不料得到这样的答覆,一个没忍住,小声笑起来。 「所以,你还是把我爸给卖了。」 「啊?」邱越宁暗自嘀咕,「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没事,我知道他会说什么,」丁冶收起玩笑的口吻,「他了解我,我也一样了解他。」 邱越宁想,这就是丁云谦说的那份「知己」感吧。 丁冶晾好毛巾后,又回到了床上,挨着邱越宁。 「关于我,你还有什么想了解的,」他说,「也可以直接问我。」 丁冶有副完美的面孔,足以应对任何棘手的人事,但就像和同学之间微妙的疏离感,和父亲相知却难以靠近的距离……有条无形的界河阻隔了他与外人真正相交的机会。 界河也好,伪装的完美面具也罢,如果那是他获取安全感的方式,邱越宁不愿强行打破。 所以他说:「这样就挺好的。」 丁冶扭过头来,洗过澡后双颊和唇上都泛着自然的红润。 第32页 他们离得很近。 邱越宁的脑海里冒出一句话——下次你亲我。丁冶在夜晚的路灯下对他说过,虽然那之后他们再没有类似的亲昵。 丁冶的视线钩子似的锁住他回视的目光,唤起隐秘混沌的冲动。 他更加靠近丁冶,左手贴着他的脸,吻了上去,不全为了那句揶揄的话,而是顺应心底的渴望。 邱越宁闭上双眼,紧接着感觉出一只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腰。 第21章 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接触 丁冶买了喜糖提前带到公司分给大家——巧克力、酥糖、软糖、以及水果味的硬糖,全部装在红色的布袋里。公司里以年轻女性居多,普遍喜爱甜食,又赶上老闆结婚的大喜事,自然热情高涨,没一会儿就哄抢而光,有的甚至吃了起来。 「丁总,」下属问道,「您不打算在海边办吗?」 「不了,按现在的方案准备。」 上次在海边参加客户的婚礼,的确给丁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毕竟从市区到县里路途奔波,当天难以往返,尤其冯开娟刚出院不久,丁云谦和张伯又需从外地赶来,丁冶不希望原本快乐的场合给身边人造成负担。 所以他选择了本市一家适宜的酒店,以蓝白色主题为背景基调,契合邱越宁的职业特点,也不至显得过分俗艷。 「照片该拍了吧?」助理提醒道。后续修整剪辑还要费点时间,这些丁冶也清楚。 「嗯,已经约好了。」 回了趟梧城,拍照的安排便后推了几天,不过仍在计划之内,不算匆忙。 为了准备这次拍摄,他们特意买了几套情侣休闲装,配合不同地点进行换装。 也是经过漫长的一日取景,邱越宁才发现一直生活的城市里,还有诸多自己没注意到的小角落,不起眼但富有意趣:藏于闹市的小巷、罕少为之驻足的古树老屋……各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与珍贵影像。 丁冶要求尽量拍得自然,少一些刻意,而且他早年也参与过摄影工作,颇有经验,基本无需动作姿态方面的指导,与邱越宁配合默契。如此一来,尽管跑的地方多,花费的时间并没有预想中那么久。下午还有点空,摄影师带他们到了山下。 这处山景位于市区偏西,山体不高,绿树苍郁,石阶步道通向山顶,沿途两个茶社,半山一座旧庙。到这里的多半不是为了爬山,而是纯粹休闲散步,或者像他们一样取景拍照。今天不是周末,太阳又已西斜,山路上的人很少,对他们倒更方便了。 周围绿意环绕,远处的旧庙被夕阳映出模煳的轮廓,早已褪色的红墙绿瓦在亮金的光芒下重焕生机。两人在这幅背景下完成了最后一组拍摄。 邱越宁站在前面;丁冶在高一级的台阶上,双手从背后绕过他的肩,环于胸前,唇落在他的右耳边。 邱越宁感觉到丁冶唿出的气息,身体不由绷紧。蝉鸣喧噪,锯木似的声浪伴着层层热意向他涌来。 「好!」摄影师喊过一声后,放下了手上的机器,「就到这里了,辛苦了!」 两人向几位工作人员道谢,仍坐他们的车回到市区。 晚上他们就在外面吃了饭,折腾一天,多少有些乏累,也没再安排其他活动。与丁冶分别后,邱越宁开车回家,一路上灯火通明。 机场周边小店很多,他想到家里的泡面没了,在街角便利店前方停下了车。他不太爱吃方便食品,但飞机上的工作餐份量有限,夜里突然饿起来,还是买些泡面放着最省事,备不时之需。 「今天没飞啊?」尽管不知道他的名字,店主经常见他穿着制服来买东西,早已眼熟。 「后天,」他又从款台边的货架上拿了几条巧克力,「还有这些。」 「我给你拿个袋子。」店主熟练地把几样东西装进塑胶袋。 「谢谢。」 头顶上响起「欢迎下次光临」的电子声,邱越宁走出小店。 天边闪过道光,四周骤然一亮,不出片刻,连串的低沉轰鸣由远及近传来。 快下雨了。 他加快脚步,走到停车的地方。 「越宁!」 邱越宁还没回头,就猜到了声音的主人,犹豫着放下准备拉车门的手。 「越宁,终于见到你了。」 祁然没有解释他为何出现在这里,邱越宁却很难不怀疑与自己有关。 「你怎么在这儿?」 「我找你啊,我——」他的目光向下一瞥,注意到邱越宁手中的袋子,「你怎么还买这些垃圾?」 邱越宁不发一言,拽开车门,先把东西扔到了后座上。 祁然看着他的样子,慌忙改口:「对不起越宁,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祁然,」邱越宁扣上门,接着说道,「你没必要这样。」 「没必要怎样?」 「总说违心的话,不累吗?」 「你让我说实话吗?」他的眼神发亮,「那我还想来找你,可以吗?」 「不可以,」邱越宁说,「我快结婚了,以后丁——我爱人会搬来一起住,我不想受到其他干扰。」 「你说丁总……」说起这个,祁然来了气,「这人没那么简单,他是不是早就在打你的注意了?早就等着我们分手?」 邱越宁双眉紧锁,不喜欢听他以这种口吻揣测丁冶。 第33页 「这两年我们根本没有联繫,是三月份无意中碰上的。」 「三月份?」他不可思议地说,「我们交往快一年你才提出订婚,现在这么快就打算结婚? 「我就知道你没有真的爱过我。」 邱越宁胸口发闷。当年没有过早提出婚姻计划,包括没有更亲密的身体关系,纯粹是顾念祁然年纪小,但在对方看来,竟然等同于「没爱过」。 解释也没什么意义了,只是进一步说明两人不合适。 祁然或许意识到又说错了话,补救道:「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让我再追求你一次。」 邱越宁觉得祁然眼中的自己,就像没有体验过失落的小孩子面对一件得不到的玩具。 过去就是如此,因为最初拒绝了他的追求,反而勾起了他的占有欲,总能出现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就如今天这样;凭着份执着和刻意放低的姿态,他赢得了那份感情。 然而在那之后呢,也许得到后兴趣就淡了,也许祁然压抑的本性逐渐显露,从生活习惯到价值观处处与邱越宁相冲,也不再像先前那样束缚自我,矛盾滚雪球一样地积累。邱越宁成了患得患失的那个,怕自己被讨厌,怕祁然提分手。那时他以为只要容忍就好了,只要小心就好了,商量好订婚后也曾那么开心过,以为不必再忐忑。 可他什么都没有留住。 直到今天,目睹祁然与当年毫无二致的神态,他才彻底明白他们之间的别扭所在——总有一个在低声下气。 恋爱交往应该是让两个人都快乐的事,为什么要把自己拧巴成一个陌生的样子呢。 「祁然,我刚才说你没必要这样,是说你没必要为了谁改变自己,如果只有这样才能好好相处,说明我们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 祁然睁大双眼,后退一步。他依旧小孩子心性,从未真正理解邱越宁嚮往的情感关系。 「马上下雨了,」空气闷得厉害,邱越宁低下头,手指在手机上点了点,「你现在住哪?我帮你叫车。」 「你——」祁然原本以为就算谈不拢,至少邱越宁会送自己回家。 「我问你地址。」 「还是蓝湖湾,」他嗫喏着,忽然大喊,「你凭什么替我决定?」 「白色,尾号536,是否上车你自便,」邱越宁收起手机,一句话在脑海里盘桓不止,他终于说出了口,「抱歉,祁然,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接触。」 第22章 这是我的秘密 过了半个多钟头,暴雨才降下。夏天的雨声势浩大,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听到如瀑的哗音。但这种雨不会持续太久,也无法带来多少凉爽。 邱越宁把阳台上晾干的衣服取下,随后打开了窗户。夹着股土腥味的风扑面而来,地面炸开一个个银圈,快速积起水洼。 他隐约想起一个相似的夏季雨夜,自己经歷过的事。 那时他饿着肚子到祁然的学校门口,撑着伞等他,但是对方忘记约会,也没有接他的电话,和同学去吃饭了;事后也没能等来丁点歉意的表达。 以前邱越宁不会计较这些,感情最禁不起算计。只有今天,祁然说出他「没有爱过」几个字之后,他突然觉得当初的自己非常滑稽。 他不认为刚才说的话过重,如果在一起只有疲倦与忍耐,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邱越宁扫了眼微信。丁冶半个小时前发来消息,问他是否到家。他拨了个语音邀请。 不一会儿,他听到了丁冶的声音:「在家呢吧?」 「嗯,早就到了,」邱越宁不想提见到祁然的事,「你也没出去吧?」 「没有,」他说,「今天累吗?」 「那倒不会,」邱越宁想了一下,「就是有点困。」工作的时候常常睡眠不足,他习惯在假期补一点觉,但是今天出门很早,晚上才进家,眼睛微微发涩,「你呢?」 「我没事,」丁冶告诉他,「照片他们会修一下,到时再挑选做视频和相册用哪些。」 「好,」还有一天假期,邱越宁问他,「明天想去哪逛吗?」 丁冶说:「明天休息一下吧,今天也早点睡。」 窗外的雨声渐弱,邱越宁没有挂断语音,默了片晌后问道:「丁冶,你觉得轻松吗?」 「怎么了?」 「我想问你……和我在一起轻松吗?」 「当然。」丁冶敏感地意识到什么,「越宁,你有压力吗?因为结婚?」 「不是,」邱越宁连忙否认,有些不好意思,「我很期待婚礼,就是想知道你的感受。」 手机那端忽然一静,他差点以为网络中断。 「我不会勉强自己做这么重要的决定,」略带磁性的男声淌过耳畔,「我的心情和你一样。」 「嗯。」把过去的焦虑带到现在,有庸人自扰之嫌,邱越宁吸了吸鼻子,拂去先前心头的不快,「你也好好休息。」 角几上的檯历显示七月份,邱越宁翻到下一页,「10」和「11」的位置上画了两个红圈。 婚礼越来越近了。 最近在家的时间,他经常用来布置整理房间。公寓又多了不少东西,大部分是成对的,上次与丁冶一起购买的装饰画也分别挂在了客厅和餐厅。 照片修好后,他们挑了几十张收入相册。工作室额外送了水晶相框,选的是丁冶搂着邱越宁在山下拍的那张。 第34页 陆炀早就想见见丁冶,不过他能和邱越宁凑到一起的时间都不多,除中间来拿了趟行李,邱越宁没再见着他。婚礼当天陆炀本来也没假,和人换了班专程赶来。 除了母亲和妹妹,邱越宁请的都是公司里关系比较好的同事。丁冶这边则是父亲、张伯,以及本地的同学、朋友和下属,有些邱越宁完全不认识,请柬上净是陌生的名字。 仪式在酒店一楼的露天中庭举行,中庭与餐厅相连,礼成后宾客在室内用餐。这是今年新开的酒店,邱越宁只在选址的时候来过一次。 如今经过精心布置的场地又换上全新妆容:庭院四周迴廊上垂下大小高度不等的彩球,蓝白底色的装饰墙和舞台围绕石雕小喷泉搭建,庭院中处处点缀着白玫瑰与百合,长长的白毯从喷泉铺开,一直延伸到室内会场。 会场的门廊下还吊着几盆白色的小花,看着眼熟,邱越宁怎么都想不起来叫什么。 丁冶见他盯着那些花出神,主动说道:「铃兰花,怎么样?」 「原来是铃兰啊,」花的外形的确像小铃铛,串在一起更显得生动可爱,「很漂亮。」 「花语是幸福再来。」丁冶只说了这句,便岔开话题,「我们到外面等着吧。」 「好。」邱越宁慢慢收回视线。 陆炀来得最早,一眼觑见身着西装的两个新人,给他们递了个大红包。 「这就是陆炀。」 「你好。」丁冶也听邱越宁提过他的好友,只不过是第一次见面。 「恭喜啊,早想见你呢,」陆炀毫不拘束,「有机会咱几个单独聚餐。」 「没问题,谢谢,」丁冶笑着说,「里面请。」 夜色渐暗,灯光一齐点亮,整个庭院像被笼罩在暖黄的帷幔中,掩去了人来人往的喧嚣。 音箱里流淌出欢快温馨的英文歌曲,投影上循环播放着婚照视频。 宾客陆续到场后,司仪准备就绪。仪式本身不复杂,按照定好的流程进行。 邱越澄作为家属代表,在丁云谦之后上台发言。从小总是跟在哥哥身后的小姑娘今天的情绪不太平静,兴奋和失落之余,更多的还是感动。话筒交还主持人之前,她大声喊了一句:「哥,丁冶哥,你们要一直幸福。」说完红着眼眶走下来。 「谢谢妹妹,」司仪走到他们中间,继续主持婚礼,「我们丁总和小邱今天收到这么多的祝福,爸爸的、妈妈的、妹妹的,还有在场的每一位;我们可以看到天上,也非常圆满……」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向上,今天是农历十六,的确是每月中月亮最圆的一晚。月华洒了满院,与柔和的灯光完美相融。 「大家共同见证,相信他们不会辜负我们的期待…… 「现在进入最重要的环节,请两位新郎交换戒指。」 婚戒就是先前两人一起挑选的那对。邱越宁先为丁冶戴上,接着伸出自己的左手,让对方帮自己戴。尽管在珠宝店已经试过,现在这样的动作对他们而言又是全新的意义。 宾客无不全神贯注地望着舞台中央,直到两人缓缓放下双手。台下掌声四起,紧接着司仪一句「两位新郎亲一个吧」,把气氛推向另一个高潮。 「亲吧亲吧!」 「别不好意思!」 …… 邱越宁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是第一次亲吻丁冶,即使有些羞涩,还是认真地注视对方,慢慢凑近他的脸庞。 哄闹的台下霎时变得异常安静。 他从前面揽着丁冶的双肩,唇几乎相贴。就在这时,丁冶突然伸开双臂攀上他的后背,双唇用力压上来,舌尖顺势滑入。 邱越宁听不到一点声音,只有自己的大脑嗡嗡地仿佛发出迴响。 短暂交融的热度,快到来不及回味。丁冶又松开手,稍微拉开了距离。 邱越宁不清楚别人看到的是怎样的一幕,总之在他们恢復为亲吻前的站姿后,下面的喧譁笑闹更剧烈了,夹杂着各种掌声与叫好的话音。旁边的摄影师一直跟拍。 仪式继续进行,切蛋糕、倒香槟、开宴。那些惹人脸红的环节过去,酒会才正式开始。 两位新人和亲人同坐主桌,边吃边交谈,气氛融洽。酒席到后半程,他们开始轮桌敬酒。 丁冶先倒了两杯,浅浅的酒液覆没杯底。邱越宁的同事基本都不太爱喝酒,自然不会在酒桌上刁难。 丁冶的朋友们也没怎么劝酒,白皓鹏几个还是坐在一起,拽着俩人没少打趣。 乔奕是丁冶在社团认识的朋友,坐另一桌,此前没见过邱越宁,对这个神秘的新郎充满了好奇。他也不怯生,痛痛快快和邱越宁干了一杯,制止了邱越宁想再倒酒的动作,「意思一下就行了,你家丁冶不让灌酒。」 邱越宁瞥了眼身边的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和朋友交代的。 「没事,」乔奕热情地说,「不喝酒也得多聊聊。」 「你可没少喝,」傅黎一把拉过他的胳膊,「别神经病,人家今天没空陪你。」 他们还要去其他桌,的确没有空闲耽搁。 「不用理他,」傅黎撇开乔奕,对两人笑道,「恭喜你们啊。」 「谢谢。」 「那等到我那儿再聊啊!」乔奕喊道。 婚礼是在市区办的,但邱越宁请了几天婚假,和丁冶约好去海边玩两天。 第35页 「一定。」丁冶朝他俩扬了下手,伴着邱越宁,继续往前走去。 到了宾客散场时,已将近十点。 邱越宁和丁冶今晚不回家,在酒店的套房过夜。房间早已布置好,背景墙上挂着彩色装饰,床上铺着大红的床单和被罩,喜庆极了。 今天晚上喝的酒没那么多,不过邱越宁洗完澡出来,仍然感觉胃里有些灼烧,太阳穴也隐隐跳疼。他努力保持清醒,怕自己又在这种日子睡过去。 还有别的问题需要考虑。 上回和丁冶同床是在丁云谦家,止于一个吻。今天只有他们两人,就不一样了。结婚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他知道意味着什么。但丁冶以前的交往对象是omega,这方面的转换会不会太有冲击性了? 他靠坐床头,怀里抱了个大红抱枕,心里直打鼓,一会儿觉得自己今天状态不好,一会儿担心丁冶不能适应。 门铃响了一声。他猜想是酒店的人,过去开门。 「您好,」外面的小年轻好像是送外卖的,「您的醒酒汤。」 「醒酒汤?」 「手机尾号6732,」那人瞥着一脸状况外的邱越宁,「没错吧?」 「哦哦,」是丁冶的号码,他接过来,「谢谢你。」 「不客气。」 邱越宁关上门,丁冶正好从洗手间出来。 「送来了吗?」丁冶看到外卖的袋子,「喝了吧。」 「你……给我点的吗?」 根本是显而易见。 「你不太能喝酒吧?」他淡定地说,「快喝吧,不然睡不好觉。」 尽管心里动容,邱越宁倒不扭捏,打开了包装袋,忍不住和丁冶搭话:「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你的酒量?」 「嗯。」 丁冶轻轻一笑,邱越宁更加摸不着头脑。 「这是我的秘密。」他说。 第23章 循序渐进 「这是我的秘密。」丁冶说。 什么秘密啊,邱越宁腓腹,前年在婚宴上给我递水的人就是你吧。 大概因为自己把和丁云谦的交流称作秘密,丁冶如法炮制。这人还真会在某些地方较劲,邱越宁索性也不说出来。 醒酒汤有些酸甜的味道,并不是特别可口,但喝起来之后胃里的确舒服多了。 「你不喝吗?」 「我不用。」 说着最平常的话,仿佛他们已经共同度过了很久的时光。 不过,稍微回想起婚礼上的一幕幕,邱越宁依旧脸红心跳。 丁冶关了大灯,只留下床头柜上的一盏和洗手间前的夜灯。今天气温高,穿着礼服进行了一场仪式,两人都热坏了,躺床上也不太想盖被子。 邱越宁斜睨着丁冶,透过轻薄的睡衣,不难发现他的胸前微微起伏。 丁冶像在闭目养神,柔顺的髮丝贴着颊边垂下,不知怎么察觉到他的注视,放下枕在脑后的手臂,回视过来。 这种氛围沉默着互相对视,也太过诡异了。邱越宁慢慢张口:「丁冶,我们……你是想循序渐进,还是——」 「哪方面的循序渐进?」 他没能捕捉到丁冶眼底闪逝的笑意,只觉得自己挑了个糟糕的问话方式。 「好,」丁冶却马上改口,「那就循序渐进吧。」 邱越宁一时跟不上节奏,怀疑他说的跟自己想的是否一回事。 檯灯不够亮,照得丁冶的脸上半明半暗。他倏地抬起右手,捧住邱越宁的一侧脸庞,带着丝调笑口吻说:「早点睡,不然我会觉得你很想做点什么。」 邱越宁听话地闭上眼,心里默默嘀咕:明明是你不适应吧。 这样也好,两个人从相亲到结婚,比他预想的速度快太多,很多方面应该慢慢进行。 床头灯也灭了。 邱越宁躺了一会儿,又感觉少点什么,睡不踏实,一睁开眼,发现丁冶还在看他。 昏暗的光线下,这种凝视并不显得奇怪,反而使邱越宁的心头浮过淡淡暖意。 他动了动,倾过身,吻了下丁冶的唇角,而后迅速躺回到自己的枕头上。 可以睡个好觉了。 - 动身去海边之前,两人回了趟家,也就是邱越宁的公寓。丁冶带过来的主要是些衣物,生活用品之类早就准备好了新的。 下午出发,去县里的路程不到两个钟头,一路上阳光炽烈,但是到了海边风很大,比市里凉快。 他们仍然住在丁冶住过的那间民宿,三层石砌小楼。房间内墙也是石砌而成,看着古朴清爽。 马路对面就是海滩,海滩旁几座现代风格的矮楼相连,与民宿这边的古雅氛围形成鲜明对比,其中一栋玻璃外墙的建筑就是乔奕开的清吧。 清吧午后开始营业,也提供餐食,不过以西餐为主。邱越宁和丁冶没在那儿吃晚饭,选了隔壁的海鲜餐厅,临窗而坐,一边欣赏海景,一边大快朵颐。期间乔奕来了个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过去。 「很快了。」丁冶没跟他啰嗦,放下电话继续与碗里的螃蟹做斗争。 邱越宁不小心笑了一声,被丁冶扫了一眼,才正经道,「你是不是很少吃这个?」 「嗯。」自己的时候根本不吃,和别人一起也基本都让给别人,他对这繁琐吃法敬谢不敏。 「熟悉了也不难,我来,」邱越宁把丁冶面前的那只拎起来,去掉蟹腿,「然后把这个掀了,还有这个,这里不能吃……」他的动作很快,几秒钟后,这只螃蟹已看不出完整的样子,白嫩的肉和流汁的膏全露出来,再放回到对面的碗中。 第36页 「谢谢。」丁冶慢慢吃着,「你很喜欢海鲜吗?」 「嗯,你呢?」来这家吃晚饭就是邱越宁的建议,「是不是不合胃口?」 「挺好的,我只是不怎么吃螃蟹,」丁冶说,「来这边当然应该吃海鲜。」 「那倒是。」邱越宁的笑容舒展开,「我也会做不少海鲜,以后在家想吃也没问题。」 以后,就是真正一起生活了。脑海里闪过一些畅想未来的片断,丁冶有种半真半幻的恍惚。 邱越宁嘴上叼着一个花蛤,嘴角沾了点酱汁,正奇怪丁冶怎么忽然放下筷子,对方递给他一张纸巾。 夕阳下的海面,颜色越来越深,光影的层次却更加丰富。 桌上的盘盏几乎空了,丁冶去了趟洗手间,回来见邱越宁正扭脸瞥着窗外。他没有马上出声,也继续坐在位置上,直到邱越宁转过头来。 「再坐一会儿吗?」丁冶轻声问道。 「不用,我们走吧,」邱越宁站起,「你朋友还等着我们呢。」 「也好。」 离开餐厅,丁冶带他来到乔奕的清吧。 乔奕请着一个乐队,每周有几次表演,他自己偶尔也上台唱歌或弹奏吉他。今天两人推开门的时候,乔奕就正在上面唱,不知道谁的曲子,节奏感强但总体上很抒情。这里丝毫没有一般酒吧的喧闹。 「嗨,先坐吧,」傅黎是调酒师,指了指吧檯边的卡座,「帮你们留的。」 「谢了。」 丁冶瞟了眼台上的乔奕,对邱越宁说:「他唱完再跟我们坐。」 邱越宁也认出了台中央的男人,「你朋友唱这么好啊?」 丁冶答道:「大学的时候组过乐队。」 邱越宁的脑子转得飞快,丁冶说过两人是参加社团认识的,如果乔奕组过乐队,说不定丁冶—— 「来了?」乔奕唱完哪首就下来了,毫不犹豫地坐在他俩对面。 「你唱得太好了。」邱越宁立即赞美道。 「我这闹着玩的,」乔奕嘻嘻哈哈地说,「丁冶唱得更好,他在学校是主唱。」 邱越宁的视线转回到丁冶身上。 「我以前也在乐队。」丁冶轻描淡写地解释。 怪不得婚礼上他能代替歌手上台……邱越宁记起在小农场听来的趣闻。 说起过去总有些羞耻成分,乔奕和丁冶都不想追忆往昔,而且傅黎很快送来酒水,打断了他们的话题。 「刚调好的。」 给邱越宁的一杯是乳白色的,酒杯略深,有着优雅的弧形轮廓,杯口插着菠萝片和樱桃。 「椰林飘香,」傅黎向他介绍,「这个度数不高。」 除了朗姆酒,里面还加了椰奶和果汁。邱越宁尝了尝,甜味重,酒的味道淡。 丁冶的那份不太一样,倒锥形酒杯,盛着鲜艷的红色酒液,杯边两颗樱桃做装饰。傅黎没说名字,估计是丁冶以前喝过的。 乔奕喝着普通的葡萄酒,跟昨天晚上一样话多。 「哎我跟你说,」他很爱跟邱越宁套近乎,「我听说你们相亲凑一起的,吓一大跳。」 「很奇怪吗?」 「不不,一般人不奇怪,」他继续道,「但是我以前还想给丁冶介绍呢,他没同意。」 要不是没坐在一边,丁冶可能会踹他一脚。乔奕马上察觉失言,摆摆手:「不好意思啊,不该跟你说这个。」 「没事。」单身时期朋友互相介绍,再正常不过。按邱越宁的理解,丁冶之前可能太喜欢那个alpha,所以不想跟别人恋爱,后来想通了,也打算结婚了,才有了和自己相亲的契机。两个人能走到一起,大概离不开这些奇妙的缘分。 「我跟傅黎都好几年了,你们还新婚燕尔呢……」 「怎么啦?」傅黎挑着眉问,「你是不是也想再跟谁来个新婚?」 「我就是说,」他抻着脖子嚷嚷,「早晚不成问题!」。 「少在我面前腻腻歪歪。」丁冶一杯酒喝完,把空杯推给傅黎。 傅黎也觉得臊,藉口再帮他调一杯,回到吧檯后面。 「你们不腻歪啊?」乔奕指着丁冶,歪头觑向邱越宁,「对了,你觉得他怎么样?」 「你是说——」 「丁冶这人啊,」他打定主意逗他们,「跟他交往什么感觉?」 丁冶既没有制止,也没有吐槽,而是同样认真地望过来。他也想知道邱越宁的回答。 「他、他让我觉得——」 乔奕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丁冶目不转睛,搭在桌边的左手半握。 「很温暖。」 他们同时听到了邱越宁的声音。 第24章 就像你来到我的身边 乔奕笑得很夸张,丁冶差点想揍他。 「我第一次听人这么说……」他捂着肚子,半天才缓下来,「你真有意思。」 丁冶这人怎么形容呢,说他高冷,实际架子不大,重义气又不爱斤斤计较;可要说暖男,也绝对没那方面气质,在学校时大部分人对他是尊敬有余,亲近感不足。 至少在乔奕看来,他就是个矛盾体,有点像深冬的阳光。以这种角度看,邱越宁口中的「温暖」倒并非无法理解,自动忽略了「冷」的基调,侧面说明他们的感情很好吧。 丁冶无视乔奕的戏精附体,喝着第二杯酒,视线悄悄掠向邱越宁。 第37页 本来说那些话就脸热,经过乔奕的一通过度反应,邱越宁更觉得浑身不自在,索性低下头,安静喝酒。 「好了好了,你们处着好就行,」乔奕也不想捉弄人,「咱们再碰个杯!」 邱越宁只喝了那一杯,被乔奕撺掇加了个微信,不久便和丁冶离开清吧。 晚上的天气更凉,游客可能大部分在泡吧,难得外面人不多,稀疏的灯火点缀着沉静的海岸。 「今天的酒不会醉吧?」丁冶半侧着身问。刘海的髮丝被风吹散,有些遮住眼角,他抬手轻轻拂开。 「不会。」虽然不明显,邱越宁还是察觉出丁冶眼尾蕴着的笑意,或许是因为自己在酒吧里说的那句话。 现在翻出来就太难为情了。他想说点别的转移对方的注意,不过丁冶忽然问道:「明天早点起来看日出吗?」 「好啊。」看日出对他来说不稀奇,但和新婚的爱人结伴则是第一次。 「那我们早点回去休息。」 沿着海边公路走出去一小段,两人过了马路,折回民宿。 这家旅店每间房的布局都不太一样,丁冶挑的是最大的一间,地上铺着深灰色的地毯,正中央一米八的双人床,洗手间与床斜对角,挨着窗户。 邱越宁一回房就先到洗手间调试热水,稍微放了一会儿,冒着气的水流沖湿他的手掌。 「水不错,你先洗吧。」他走出来,却见丁冶坐在床边,手指不停揉着太阳穴。 「丁冶……喝酒不舒服吗?」他不知道丁冶喝的是什么酒,应该比自己的那杯度数高,而且他喝了不止一杯。 丁冶抬起头,看过来的眼神迷离,似乎难以聚焦。 真的喝多了?邱越宁烧上一壶热水,也在床边坐下来,「叫个醒酒汤吧?」 「这里没卖的。」丁冶半靠在他的肩上,「没事,挺舒服的。」 看着不像舒服的样子啊……邱越宁又问:「还想洗澡吗?要不我帮你擦擦身上?」 丁冶扭过头,四目相对,双手同时抚上他的脸颊,还是那副仿佛游离在外的神态,让邱越宁摸不清他想做什么。 「丁——」 烈酒的气息霎时充满口腔,丁冶吻上来的动作太突然,意识到时邱越宁已经不由自主地配合对方,彼此的唇舌完全纠缠在一起。 丁冶仍然捧着他的脸,略加施力,压着他躺在床上,慢慢加深这个吻。 邱越宁也喜欢与丁冶接吻,然而此前从未到过如此激烈的程度,甚至怀疑自己沾了丁冶残存的酒气,也感染上了醉意,使他头脑发懵,唿吸急促。 每个人醉酒后的反应都不一样,有的大喊大闹,有的直接睡觉……难道丁冶是喝醉了特别爱接吻? 邱越宁很快没了猜测的心思,随着愈发投入的情绪,身体渐生异样,似乎某种反应的前奏,冲击着他的理性。 他们已经结婚,真发生点什么也合情合理,可是昨天才说好「循序渐进」,丁冶又像喝醉的样子,邱越宁还是怕他难受,于是安抚性地拍拍他的后背。 丁冶的唇离开了,身体维持悬于上方的姿势,垂头看他,嘴角挂着晶莹的亮渍。 邱越宁怔怔地问:「你舒服点了吗?」 「嗯,」丁冶翻了个身,在他旁边躺下,「你先去洗澡,我躺一会儿。」 邱越宁坐起来,丁冶已闭上双眼,好像非常乏累。 「我看你的酒量也不怎么好。」邱越宁嘟囔一句,帮他搭上薄被,心想待会儿如果他没醒,自己就帮他擦洗吧,「我先去了。」 邱越宁并不知道,他一走进浴室,丁冶便睁开双眼,蜷起的食指抵在唇下,徐徐现露笑容。 - 说好一起看日出,但第二天丁冶没有按时醒来。 邱越宁倒是起得很早,闹钟还没响就换好了衣服。洗漱完毕,烧了壶水,他看时间不能再拖了,想把丁冶叫起来。尽管离得很近,走到海滩也要几分钟,何况他还需要洗漱。 丁冶没有转醒的迹象。 「丁冶,该去看日出了。」邱越宁连续说了两遍,隔着被子拍拍他的后背。 丁冶右手的手背搭在额头,半天吐出一个字:「困。」 「那就继续睡吧,明天再去看好吗?」出来玩没必要搞得太紧张,能够放松身心地休息也很值得了。 但是邱越宁觉得丁冶的状态和往常不太一样,在梧城的第二天早上他起得也稍晚,却不像今天这样懒散,话都不多说一句。 想多了吗?邱越宁移开他的手背,自己的掌心贴上去。 烫。他非常肯定丁冶发烧了。 他们没带相关的应对物品。邱越宁先到民宿一楼,找值班的服务生说明情况,虽然没有药,但借来了体温计,一量,三十八度多,不高也不低。 「丁冶,你发烧了,」邱越宁强迫他坐起,喝了杯水,「还有什么感觉吗?」 「嗓子疼,头疼。」白天天热出汗多,晚上在海边走一圈吹了风,可能就是这样生病的。他好几年没发过烧了,没有特别留意,昨天的一点头晕还以为是因为喝酒,「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邱越宁不太放心,早上六点多药店都没开,他想起昨晚跟乔奕加了微信,试着发条消息求助。 乔奕凑巧今天醒得早,看见他的留言,立刻拨了个语音过来:「他发烧了?多少度?」 第38页 「三十八度六,好像是热伤风。」 「哦,小感冒没事,」乔奕说,「他身体壮得跟牛一样,以前三十九度抗个一两天也就好了。」 「啊?」邱越宁不确定对方的话有几分可信度,毕竟这人看起来毫不严谨,「他精神很不好,应该吃点药吧?」 「那……行,」乔奕倒也干脆,「你不放心就来我家拿点药,就在酒吧二楼……算了我到楼下门口等你。」 「好,麻烦你了。」 房间窗口的正下方是个小花园,几个孩子一早在鞦韆藤椅上玩耍。邱越宁拿药回来,拉开深棕色的窗帘,屋里顿时亮堂起来,今天是个大晴天。他顺便在附近的早餐铺买了早点。 丁冶的食慾不好,为了能吃药勉强喝了碗绿豆粥。如果自己一个人他肯定懒得吃药,但邱越宁跑前跑后地拿过来,当然不能白费。 「对不起,」吃过药,他和邱越宁挨着靠在床上,「我说去看日出,结果成这样。」 他生病的时候太少了,偶尔来一场,不适的感觉格外强烈,完全不想动弹。 「又不是你能控制的,」邱越宁安慰,「现在好点了吗?」 「还好,就是头有点疼,」丁冶心里计较,「可能等我好了,我们就该回去了。」毕竟邱越宁的婚假没多久。 「那就以后再来,这里很近。」比起不能痛快玩乐的遗憾,他更在意丁冶的健康,「对了,差点忘了我带着这个。」 邱越宁翻身下床,从旅行包里取出一小瓶清凉油,他外出基本都会带着,对缓解头痛疲劳有些效果。 指尖沾上乳白色的膏状物,双手分别按在丁冶的额头两侧。 「闭上眼,进到里面会疼。」 晕开了药膏,邱越宁手上的力道逐渐增加。 「越宁,」规律的按压下,丁冶的身体彻底放松,「你经常在飞机上看到日出吧?」 「嗯,对啊。」很多人不爱坐一大早的航班,但他们飞行员没有选择的余地,夜班、早班都有可能。 「好看吗?」 「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我记得你说过,」丁冶始终闭着眼,「日出是真实的。」 时间过去太久,邱越宁听着耳熟,是自己的话,却记不清在何种情境下对他说过。 「天上的日出啊,其实挺奇妙的,」他以为丁冶对此感兴趣,便认真地回想起来,「就是和我们在平地上看的肯定不一样,色彩什么的,地面也都被云盖住了,其实一开始没觉得真实,甚至很梦幻,脱离了正常的时空,但是它完全露出来的时候,就感觉离得好近,明亮又刺眼,伸手就能抓住……」 他又沾了些油,指尖再次落到丁冶的太阳穴上,「其实我同事都不怎么喜欢对着太阳飞,要一直戴墨镜,但是我……怎么说呢,有种梦幻成真的感觉,好像被眷顾着……这么说奇怪吗?」 因为发烧,丁冶的手心微凉,他用力攥了下身上的薄被。 「梦幻成真……」他喃喃道,「我喜欢这个说法。」 就像你来到我的身边。 第25章 不用跟我说谢谢 一场急病扰乱了蜜月的进程。好在丁冶的身体底子不错,恢復得也算快,除了没在外面玩好,对他们并没有大的影响。 乔奕后来打电话说起这事,不忘揶揄一把:「你那个小对象挺紧张你啊,我说你死不了他还不放心……」 丁冶撇了撇嘴:「你闲着没事干?」 「对啊,我上午又不用开店,」乔奕不客气地说,「行了不开玩笑,你病全好了吧?」 「当然好了,」假期结束,丁冶已经来公司了,「借你吉言,我死不了。」 扯皮几句,他听见办公室外的敲门声,直接对乔奕说:「有人找我,先这样。」 「请进。」 进来的是何助理,「丁总,有位李女士说是您的老客户,还想请您设计婚礼。」 老客户?丁冶看向门外:「她来了吗?」 何助理背过身,对后面的人说:「您请。」 丁冶接触过的客户非常多,尤其早年开工作室的时候,每一单都是亲力亲为。但时间久了,他不见得能一眼认出,比如眼前的这位。 「丁总,你好,」李女士看上去和他的年纪差不多,留着长捲髮,一身干练的职业装,「你可能不记得我了。」 她大方的态度打消了丁冶心中的丝丝窘意,他看着对方眼熟,只是一时对不上号。 「抱歉,你们是一六年还是——」 「一六年五月份,」她笑着说,「你那会儿在尚原路。」 何助理倒了杯热水端进来,递给坐在丁冶对面的李女士,之后离开,留两人在办公室。 「那的确很早了,」丁冶唤起些微印象,「是不是在月亮湾酒店办的?」 「对,你还帮我做了个特别漂亮的拱门。」 「我想起来了。」那个新娘特别喜欢粉色,说过想要一场童话一样的婚礼,对于当初的李女士,丁冶印象最深的就是这点,他的电脑里应该还能找到相关照片,「这次是你的亲戚还是朋友要办吗?」 「不,是我自己。」 「你——」 「我离婚了,就在去年。」她的唇边仍然带着淡淡笑意。 「抱歉。」 「没什么,」她说,「就当走了点弯路。」 第39页 「我理解你的心情,恭喜你再次邂逅良缘,」丁冶犹豫道,「但是我现在……并不负责设计策划这块。」 「我知道,我听助理说了,」她微微低头,「可我还是想试着问问。」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丁冶温和地说,「其实我公司里优秀的人才很多,而我现在……可能做图都不是特别熟练了。」 「我可以告诉你原因,你不要笑我就好。」 丁冶点点头,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上段婚姻很失败,我没过多久就后悔了,一直在忍耐,去年终于和他分道扬镳,回想起过去,我发现别的我都没有印象了,或者说不愿主动去回忆,只有那场婚礼,我老是忘不了。那个时候,我是真觉得自己很幸福。」她喝了口水,对上丁冶的目光,「我知道我的要求有点……如果你实在不方便——」 「那就我帮你做吧,」丁冶对一脸错愕的女人说,「谢谢你的信任。」 她长长吁了口气,笑道:「是我要感谢你。」 丁冶的确很少亲自做这些了,今年除了农场的那对夫妻,就是自己和邱越宁的婚礼,但这位女士说,对过去的记忆只剩下婚礼,他想,对方是希望和现在的爱人重铸那种美好的感觉。 他请李女士多坐一会儿,商量对仪式细节的要求。 「我还是想……多一点粉色,」她不好意思地说,「这么久了我还是很喜欢那些比较梦幻、童话的感觉,可是——」 见她停下,丁冶问道:「你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如果说我想要以前的风格,可又不想和那场太相似……你会不会为难?」 「当然可以,」她的想法丁冶完全明白,「这没什么难度。」 她放下心来,再次向丁冶道谢,「对了,可以再加个微信吗?」离婚后她的电话、微信甚至工作都换了,以前的很多联繫人都找不到了。 丁冶与她交换过微信,又说:「有空可以带你爱人一起来坐坐,聊聊方案。」 「嗯,没问题。」 李女士选好的日子在十月份,时间不是特别富裕,丁冶接下后,马上着手准备,除了仪式方面,也在第一时间帮他们预约拍摄婚照。 邱越宁也开始上班,今天不是一大早的航班,和丁冶差不多时间出门,但回家就晚多了。晚饭在飞机上吃,三菜一汤,份量都不大。 最后一趟航班晚点,他十点半才下飞机,乘着机组车出来,再开上自己的车,到家差不多十一点。 玄关亮着灯,卧室也有道光透出来。邱越宁换好鞋走到卧室门口。丁冶像刚从椅子上站起,写字檯上的笔记本电脑还开着。 「回来了?」 「嗯,」邱越宁瞥了眼桌上的电脑,「你还没睡吗?」 「找点资料。」虽然为了李女士的婚礼,他需要额外费些心思,不过今天做得足够,大致也有了想法,见邱越宁回来,便关上电脑,准备休息。 「你先睡吧,我查下明天的东西,一会儿就来。」邱越宁没好意思告诉丁冶,他有点饿了,上次买了不少方便面,他想先把面泡上再去洗澡。 他回到客厅,正要撕开泡面包装,丁冶出现在背后。 「你是不是饿了?」 邱越宁停下动作,腹腔里发出一串不太重的声音,足以代替他的回答。 丁冶望着他窘迫的样子笑了一下:「你去洗澡吧,我帮你泡。」 「不用,我来吧。」 「节省时间,」丁冶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又不费事。」 「谢谢。」邱越宁按他说的脱衣洗澡,几分钟后换好了干净的睡衣出来。 空气中飘着的不完全是泡面的味道。丁冶站在厨房灶前,用筷子搅动锅里的食物。 「你在——」 刚撕开的泡面面板的确已经在锅里煮开,里面还加了些别的东西,酱料的味道也和泡面配套的不太一样。 「我把今天做的酱牛肉放进去了,」丁冶解释,除此之外,上面还飘着葱花和几片小油菜叶,「这样更有味。」 邱越宁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丁冶笑着扭过头,「不用跟我说谢谢。」而后关掉了燃气灶。 想说的话被堵了,邱越宁却觉得心里一下子变得特别松快,好像自己无论做出怎样的表现,都会被眼前这个人接纳。 丁冶下了两袋面,量比较多,邱越宁问他:「要不你也再吃一点吧?」 「也行。」 之前在超市买了一对木漆碗,邱越宁就把面分别盛在那两只碗里。 时间有点晚了,两人挨坐在餐桌旁,简单的汤面吃得有滋有味。 「飞机上吃得不好吗?」以前没聊过,丁冶还以为他们的伙食很丰盛。 「也不错啦,两个素菜一个肉,还有汤,就是量不太多,」邱越宁红着脸补充,「也可能是我食慾旺。」 「那我以后晚上多做点,帮你留一些。」 「没事,」他连连摆手,更不好意思了,「我也不是天天都……现弄很方便,而且其实——」他停了下,注视丁冶的眼神充满期待。 「其实什么?」 「我想说,小区后面有条街上很多小吃,你如果也喜欢,我们可以去那边吃夜宵。」 自己的时候他懒得往外跑,现在结婚了,两个人一起在路边吃点热乎东西然后回家,应该是非常惬意的享受,就像在梧城的那个夜晚,邱越宁后来时常念想。 第40页 「是吗,我还不知道呢,」搬过来的时间太短,因为邱越宁的工作繁忙,鲜有结伴压马路闲逛的机会,丁冶自然期待,「好,以后要带我去。」 从海边回来,他们的家庭生活才真正开始,邱越宁有种陌生又安适的感觉。他曾经以为这场婚姻过于急促,现在看来,自己好像早就适应了和丁冶在一起的日子。 碗筷洗净收入橱柜,夜阑人静,邱越宁按熄檯灯躺下。丁冶的手臂绕上他的腰。 作者有话说: 又变成父母爱情了……不过快到高能了(算吧 第26章 特别的安排 邱越宁这周没飞长线,按照通常的排班,周五那天就该休息了,不过周四轮到了f州过夜,第二天得中午才能到家,相应地假也延了一天,倒是更划算。 这趟还意外赶上和陆炀同班,他们已经有几个月没一起飞过了。邱越宁心里高兴,去酒店的路上就跟他聊了起来。不过陆炀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瞟一眼手机。 「你怎么了啊?」邱越宁有所察觉,「有人找你?」 「没事,」陆炀轻咳两声,「你结婚感觉怎么样?」 说话颠三倒四的,一看就是转移话题。邱越宁没点破,配合地说:「挺好。」 「就这样?」 「那不然呢,」他莫名其妙,难不成还得说点什么夫夫秘事?「你才不正常吧,你上次——房子没换?」 那会儿他可是使劲嚷嚷说要搬家,两个月过去也没听说有动静。 「换什么换,」陆炀的口气和当初大为不同,「上哪找性价比这么高的房子?」 可他不在意沈维了吗?还是沈维搬走了?邱越困惑地收回视线。 算了,管那么多干嘛。 今天起得早,邱越宁在车上睡了几分钟,到酒店又精神了,跟着大伙办完入住,一看还不到九点。 他还想到以前去过的那家店吃鱼丸,问陆炀有没有兴趣。 「我就不去了,」陆炀瞥他一眼,「没什么胃口。」 邱越宁不再勉强,自己走过马路,几分钟就到了。小店位置几乎全满,只有靠窗的吧檯状长桌剩两三个空位。邱越宁挑了其中一个坐下,点了份鳗鱼丸和鱼饺。 窗户对着条小巷,路灯昏黄,偶尔晃过几个人影;对面两间冷清的杂货店,与这边店内的热闹相比,像两个世界。 服务生送来鱼丸,他说了声「谢谢」,视线从窗外撤回,打开手机微信,点进久未动过的朋友圈。 丁冶今天参加婚宴,在文城唯一的湖景餐厅,还没有散场,拍了几张照片,是自助餐,品类极为丰富。邱越宁看见了,点了个心。 不一会儿,丁冶给他发了条消息:【这里的海鲜和肉类都不错,以后来吃】。 邱越宁愣了下,反应过来他看到了自己的贊,于是回覆:【好】。 鱼丸的滋味鲜美,在手机上交流,邱越宁有种与丁冶共享这份闲适的舒畅,自己也感染到对方那里的欢庆气氛。 对话框显示,丁冶还在输入文字。 丁冶:【明天回来就没事了吗?】 邱越宁:【嗯,中午到家,就放假了。】 丁冶:【晚上跟我去个地方。】 邱越宁刚想问哪里,寻思既然对方没明说,大概是想保留点悬念。 于是他回復完「好的」,添了个表示兴奋的gif表情。 邱越宁吃得快,一顿简单的夜宵没多久全下了肚,推门而出后从小巷拐上大路。夜晚的汽车仍然不少,一辆辆从他的眼前掠过。 他从更近的酒店侧门进去,没几步右手边就是个电梯间。 刚要转身往里走,邱越宁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暧昧声响,立即停住脚步,偷偷瞄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惊骇不止,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在电梯间角落热烈拥吻的两个人之一,就是陆炀。 那俩人亲得如痴如醉,难捨难分。邱越宁恢復镇静后又看了两眼,始终没被发现。 他只在媒体上见过沈维,但那人的外形气质过于出挑,很容易认出,加之也没见陆炀和其他人有过情感纠葛,邱越宁可以断定这就是沈维。 前脚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会再搅和到一起,后脚电梯间深夜热吻,还一点不像被强迫的……邱越宁对陆炀无力吐槽。 而且沈维竟然也来f州了? 来就来吧,亲就亲吧,他们怎么选这么个地方…… 邱越宁左右观察一番,侧门虽然少有人走,但不见得没有啊,自己不就撞上了吗? 现在过去肯定不行,陆炀要知道被看见岂不别扭死,说不定又闹分手,自己就罪过了。 可是他一走,万一别人过来岂不更恐怖?邱越宁干脆老老实实地等着,帮他们把风,暗自祈祷这俩不省心的早点完事。 「卧槽,」陆炀趁沈维放松,推了他一下,向出口那边张望,「就在这种地方,有人怎么办?」 沈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 他妈的……陆炀心里爆了个粗口,瞠目道:「你先亲我的!」 「嗯,」沈维点点头,「我还以为你不会老老实实在酒店等我,不错,值得表扬。」 表——表扬你个头啊!早知道就跟邱越宁去吃鱼丸了。 「你当我幼儿园的,还发个小红花是不是?」 第41页 「幼儿园的当然不行,那是犯法。」 沈维说得一本正经,陆炀反应过来,脖子都红了。 「信不信我马上让你滚?」 「不信,」沈维毫不在意地搂上他的肩膀,「早点睡,你明天不还飞呢?」 …… 两人终于走进电梯,说话声也听不见了。邱越宁又等了半晌,才过去重新按下「上」的箭头。 陆炀既不是飞行员也不是乘务长,房间分配须与人合住,自然藏不下沈维。如此可见,沈维也在这家酒店开了房,而且很可能带着陆炀一起。 不过,邱越宁也就脑子里推测一下,不会想太多。公司里的人在过夜地约 炮的都不少,何况那俩是正经交往过。 第二天早上,邱越宁下来准备退房的时候,发现陆炀到得更早,坐在大厅休息区歇着。 「怎么这么早?」别人都还没下来。 「不想在上面待着了。」 邱越宁把自己的行李搁在一边,也坐下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 「你、你和沈总——」他不会傻到提昨天晚上的事,但既然俩人貌似复合了,关心一下总没关系,「和好了吗?」 不过陆炀乍一听他的问题,有些没转过弯,目光中顿时充满警觉。 「你不是前阵还要搬家呢,」邱越宁搬出个符合逻辑的推测,「现在不折腾了,不是因为和好?」 「那不叫折腾,」陆炀松了口气,慢悠悠地解释,「我后来觉得……反正现在没遇上看对眼的炮 友,先用着他也不错。」 「你用着——沈总?」 「对啊,」他耸耸肩,「我用他,他用我,互利。」 行吧。炮 友关系到底算和好还是没好,就不是邱越宁能理解的了。大概……也不是坏事? 「唉,」陆炀又看过来,「你今天生日吧?」 「我生日?」邱越宁拍拍脑门,可不就是吗,都二十一号了。 他也不是煳涂得忘记日子,主要这几年对生日都不怎么上心,收几条口头或微信祝福就完了,有跟没有差不多。 「煳涂了?」陆炀笑了,「新婚后第一个生日,和你男人没点特别的安排?」 说到特别的安排,邱越宁瞬间想起丁冶昨天发的微信。 难道晚上出去,是为了给自己过生日? 第27章 小苍兰 丁冶确实不打算提前透露信息,只交代邱越宁晚上坐他的车去。他们五点半出发,沿着快速干道行进。二十多分钟后,汽车驶入城北一带的别墅区。 邱越宁来过这附近,房子都有些年头了,但印象中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 「我们先停车。」丁冶把车停在一处公共停车场上,带着邱越宁步行穿过小巷。 成片的牵牛花顺着墙头垂下,仿佛浮动的紫云;透过别墅外墙上的栅栏,隐约望见花园里更鲜艷的色彩。邱越宁新奇地驻足,琢磨着以前好像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别墅。 「到里面看看。」丁冶边走边说。 「我们要去这里吗?」邱越宁惊讶地问。 「嗯。」 绕到正前方。门口竖了个「融乐堂」的木招牌,碎花绿叶装点,浑然如一体。 「这是我朋友开的花园餐厅,」丁冶开始介绍,「房子是她家祖上的,前阵子才重新翻修,这个月营业。」 难怪从来没见过。走入正门后,邱越宁发觉这个地方与普通餐馆的差别很大。 花园里的植物种类多样,花草树丛间坐落着几间木质框架的「玻璃小屋」,小屋里的桌椅一看就是为用餐准备。 不过「小屋」的数量并不多,里面的桌子也都是适合两人的小型圆桌,让邱越宁感到既惊喜又疑惑——这里好像容纳不了太多人,更像个世外的秘密小天地。 穿过花园,来到古朴的红砖别墅前方,一位年轻女性朝他们招手:「丁冶和——小邱,来屋里看看吧。」 邱越宁瞧对方眼熟,应该是参加过他们婚礼的人,礼貌地问好。 「你好,又见面了,」她果然提到婚礼,接着对邱越宁解释,「我和丁冶是校友。」 别墅一楼也是用餐的地方,但也只有为数不多的桌椅,其余空间为鲜花和工艺品装饰所填补。 据女主人介绍,餐馆户外和室内加起来十余张桌,都是双人位,因为基本定位是情侣向,她希望把这里做成私密的约会圣地,来就餐的客人全部需要提前预订。 预留给他们的是花园里位置最好的包间,不仅观景视野佳,且与其他包间相距较远,最不容易被打扰。 来到那间「玻璃房」,女主人说了句「那我叫他们准备」,便离开了,留两人独处。 房内垂着盏吊灯,几扇玻璃墙上方挂着捲帘,可能是为了增加私密性,如果把帘子完全放下,外面就彻底看不到里面了。 他们没有放帘子,邱越宁兴致勃勃地欣赏园内风光。正对着他的那面玻璃墙外有棵木瓜树,树上结了不少果子,青里泛黄,还没到收穫的季节。 「丁冶,今天出来——」从回到文城还没问过他,「是因为我生日吗?」 「嗯,」丁冶也不意外,虽未提前说明,一般很少有人会忘记自己的生日,「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我第一次见这么有特色的餐厅,」邱越宁开心地说,「你的朋友都很厉害。」有开农场的、开清吧的、经营特色餐馆的……几个月来跟着丁冶,他也接触到不少有趣的人事。 第42页 「毕业这么多年,」丁冶随口说道,「干什么的都有。」他的同学不像邱越宁的,基本都入了航空公司。 夏末黄昏,虫鸣窸窣却不聒噪,太阳隐落后,天际呈现暗淡的青灰色。小径旁低矮的照明灯,以及披在树上的彩灯齐齐亮起,富有自然绿意的花园摇身一变,成为五彩斑斓、光华夺目的童话世界。他们坐在屋内,借着落地窗所看到的,与直接在户外体验没有太大区别,又不必担心蚊虫叮咬。 丁冶约了六点半的用餐时间,厨房早已准备妥当,两人落坐不久便开始上菜。 餐盘的形状和色彩根据不同菜品各不相同,第一道青柠栗子鸡盛在茶色浅盆中;酥炸豆腐盒是长形的碧色瓷盘;水晶红豆蒸糕用淡粉色四方碟托着…… 每种的份量都不太大,毕竟是针对情侣的主题餐厅。菜餚品相看着精緻,味道也较为清淡,微酸甜口,贴近年轻人的喜好。 生日的场合自然少不了蛋糕,服务生端上来的那款不大,方形,两人食用刚好,上面覆着深红色的果浆,大概是樱桃口味。 「想许愿吗?」丁冶问。 小孩子似的围着蛋糕许愿、吹蜡烛,太久没有过这种经歷,邱越宁既难为情,又隐隐地兴奋,心里像打翻了蜜罐,流淌出值得反覆品咂的甘甜滋味。 「我最大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他看向丁冶,这场婚姻常常令他产生游离于现实外的美妙,而一切又确确实实地存在,他觉得找到了理想中的归宿,也是这几年所期待的,「我们一起吹蜡烛吧。」他更希望丁冶拥有和自己相仿的心情。 丁冶以一个微笑作为回答,凑近桌中央的蛋糕。淡淡的灼烧气味散尽后,邱越宁开始切蛋糕。 「来吧,」丁冶没有点酒类,倒上两杯百香果茶,「生日快乐。」 「我的确很快乐,」邱越宁没有说谢谢,「你也要快乐。」 果茶加了冰,酸甜清凉的汁液入喉,他偏过头,丁冶望着他笑。 「越宁,这里。」他指指嘴角。 邱越宁意识到可能沾上果汁,轻轻舔了下唇。 「你知道这个帘子还有什么作用吗?」丁冶的目光扫过未被放下的竹帘。 「什么作用?」 「为了告诉服务生不要随便打扰屋里的人,」他按下遥控器的开关,几面捲帘同时降下,而后微微起身,倾向邱越宁这边。 邱越宁扬起头,顺势揽过他的腰,另一手抵在他的脑后。 除了在海边的那天,丁冶的接吻方式总是很细緻,带着点试探与挑 逗,舌尖灵巧地移换位置。唇间散发着果香的味道,不知来自于谁。 他说得不错,帘子放下后,便不会有人贸然闯入,服务生再上菜也必先敲门。 即便如此,意外的亲密被迫中止,邱越宁还是感受到丝丝焦躁。 是晚上的气氛太好了吗?甚至于用餐结束回到家,他又在玄关拥住丁冶,与之交换一个绵长的吻。 「越宁,」丁冶贴着他的耳朵说,「你的气味很好闻。」 「你——你能闻到?」邱越宁从未听说beta能嗅出alpha的信息素,而且他一直使用阻隔剂。 「我能感觉到,」丁冶趴在他的肩上,「小苍兰……对吗?」 「……嗯。」邱越宁按着他的后背,体内突然涌起的躁动使他的眼前一阵发黑。 强压下这股没有缘由的晕眩,他的理智回笼,意识到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他的易感期提前到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丁冶闻到邱越宁的信息素是私设,他闻不到别人的。 这几天更新可能不太稳,有写就发。 第28章 痕 丁冶能够闻出他的信息素,和易感期有关吗?不管他如何察觉到,现在都不是思考这个逻辑的时候。 邱越宁的易感期向来稳定,一年两次,只要提前两天服药,便可有效控制负面影响,照常工作也不受干扰。 现在却没有徵兆地提前了。 他该庆幸不是上班时间,否则被检测出信息素指标异常,将受到严厉的处分。 然而他也不希望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发生——在与丁冶可能有更多亲密行为的时候。意味着容易失控,意味着糟糕的状态。 现在吃药太晚了,能够起到即时抑制作用的只有药店卖的强效注射针剂。他不能出去买药,剩下的方法就是求助伴侣。即使不是omega,伴侣的慰藉足以替代药理的刺激。 丁冶对alpha的生理特徵一知半解,但在洗浴之后也敏锐地注意到邱越宁的异常。 「越宁,你的易感期到了。」他以陈述语气说道。 这回变成邱越宁窝在他的肩上,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声,似乎不太舒服。 丁冶捧起他的脸,对着红润的双唇再次吻了下去。他们的姿势从最初的站立,变为相拥着倒在床上。 引子是丁冶挑起的,邱越宁也在不遗余力地争夺着主动权,情感上的、生理上的……涡流搅动,巨浪翻腾。 脖颈的侧后方是腺体的位置,对beta而言没有太大意义,邱越宁的唇却在向下移动的过程中停住了,在想像中的诱惑地流连徘徊。牙尖终于划破脆弱的肌肤,他感觉到口中的咸涩,视线恢復清明。 「对、对不起,」他双手撑起身体,稍微离开一些,「我怕会伤到你……」 第43页 「越宁,」丁冶的手继续在他的脸庞上游走,「如果没有易感期,你今天愿意做吗?」 「我当然……愿意,」邱越宁甩了甩脑袋,「但是我现在会控制不好,我们说过循序渐——」 「嗯,」丁冶打断他,「我们不是一直都在适应这个过程吗?」 除了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他们经常接吻,也曾在深夜互相爱抚对方的身体……所以他如此暗示,时机到了,自然该「进」一步,无需因意外而彷徨。 「而且——」丁冶笑道,「你现在看着我,如果还有求助药物的想法,会让我产生挫败感。」 邱越宁从未看到过丁冶露出这种笑容,依旧温暖、具有安抚性,但在那之外的……是「欲」与撩拨,本能与邀请。 丁冶在渴望自己。 念头甫一闪过,他也卸却负担,沉湎于再次扬起的激流洪波之中。 这一晚上,邱越宁经歷了数次沉浮,浑浑噩噩,找不到方向,他是茫茫洋面上漂流的孤舟,屡屡被抛向浪尖,强烈的失重感又使他下沉、捲入深海、捲入无边的晦暗。 晦暗的尽头是灿白的日光,白得耀眼、滚烫似熔岩,大地跟着震颤。他想问问那个和自己一样沉浮无依的人,却说不出一个字,只有沉重的唿吸伴随着海潮的节奏,带给他们快乐与折磨。 明暗交织,他好像失去了意识。他在夜晚的星空下徜徉,有人温柔地与他相拥。 阳光斜斜洒下,透过轻薄的纱帘,在他的眼皮上跳跃。邱越宁翻了个身,倏然睁开双眼。 九点过五分,很久没有自然睡到这个时间,他慢慢坐了起来。 丁冶不在身边,床上属于另一人的位置已经没多少温度。 看到丁冶的枕头,揉碎的记忆纷至沓来,如涨潮时的海水沖刷堤岸,剧烈冲击着他的大脑。 昨天和丁冶做了,做了不止一次,丁冶好像还坐到了他身上? 可是处于易感期的邱越宁不够清醒,脑子里剩下的都是一些不完整的片断,真真假假变幻不定,既想追寻,又羞得要命。 身体上的感觉倒还有一些,很舒服很……他双手抱头,企图制止乱七八糟的画面涌现。 那丁冶呢?会开心吗? 邱越宁记得对方的一个笑,在自己陷入迷乱之前。那个笑容大胆而放纵,难以想像出现在丁冶的脸上,似乎平日呈现的冷静的禁慾感都是假象。可也正因如此,他轻易受到蛊惑,迅速抛弃了理性思考的可能。 第一次在这样的状态下发生,不算完美,甚至不记得细节,但也没必要归为意外的产物。以他们的关系来说,这在往后只会成为最稀松平常的事。 邱越宁走出房间,不出意外在餐厅发现丁冶的身影。 「我正想叫你,」对方如往常一样从容淡然,唇边的笑意恰到好处,「吃饭吧。」 邱越宁注意到餐桌上的东西。 丁冶准备的早餐并不复杂:夹着煎蛋和培根的面包片,以及破壁机做出的玉米汁,当然都是两份。今天不上班,他也就没在一大早煮咖啡。 邱越宁不急着坐下,走到他的身边,「你昨天——」 他很想问问丁冶昨晚的感受,会不会难受,是否疼痛……谁知丁冶忽然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脸庞蓦地放大,鼻尖对着鼻尖。邱越宁吓了一跳,险些以为他要亲上来。 「好了,」丁冶撤回掌心,对着一头雾水的邱越宁说,「你后半夜有点发烧。」 原本想说的话全忘了,邱越宁怀疑自己现在才开始发烧。 果真是糟糕狼狈的第一次,而且一点印象都没了。 发热或许是易感期提前、信息素紊乱造成的,度数不高,吃过药很快就压下去了,其实不值一提。丁冶故意说出,无非是逗弄人的恶趣味作祟。不过玩笑点到为止,他马上背过身去,拉开餐椅,再次邀邱越宁共进早餐。 邱越宁盯着他修长的脖颈,想到些什么,心揪紧起来,按住他的肩膀,拉低了衣领。 齿痕虽浅,却红得显眼。 的确是自己留下的痕迹,不是幻觉。邱越宁对此有一丝模煳的意识。 「那里没什么事。」 丁冶抬手正欲抚摸自己的脖子,邱越宁握住了他的手。 「先别动。」 邱越宁说完,从装药的抽屉里翻出一个创可贴,撕开,小心地覆在伤口上方,再轻轻理平。 然后他把自己的唇贴上去,隔着胶布亲吻这处小小的伤。 第29章 妹妹的礼物 易感期最难熬的一段过去了,考虑到后天的工作,邱越宁还是吃了抑制性药物。他们没有外出,利用难得的假日在家休息。 午后,丁冶抱着电脑靠在沙发上,为李女士的婚礼仪式做效果图。邱越宁也听说他接了设计任务,料想正忙于工作,未上前打扰。 公寓的家具颜色偏浅,尤其沙发是纯白色的,衬得朝南的客厅分外亮堂。天气晴朗,还有点热,屋里开着空调,白气一出便散得无形。 邱越宁又做了点心,这次是不曾尝试过的蛋挞。 糅合材料的时候,他非常专注,没有察觉到来自客厅一角的目光。 丁冶的视线只是偶然地、轻巧地放在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目的,片晌移开,继续处理电脑上的图像。 这期间他们没有交流,而等烘烤中的甜品溢出香味,邱越宁无比自然地请他一同享用。 第44页 「好,」丁冶合上电脑,「想喝茶还是咖啡?」 邱越宁对饮品不讲究,想到对方常喝咖啡,便顺着接道:「咖啡吧。」 丁冶煮了两个人的咖啡,给邱越宁的那杯里加了些牛奶。 蛋挞做得很成功,外皮焦酥,蛋液嫩滑,与有些苦味的咖啡同食,甜度得到中和,完全不腻。 邱越宁坐在靠近阳台的那侧沙发上,即便屋里有冷气,阳光依旧照得他浑身暖融融的。他微微扭过头去,盯着窗帘垂落的地板。 「怎么了?」丁冶问。 「你觉得这里铺个地毯怎么样?」 阳台到沙发之间有块半大不小的空地,什么都没放,这里的光线是最好的。邱越宁暗自想像两个人坐在地上休息的画面。 「好啊,」丁冶说,「妈那边就有家居城,明天正好去看看。」明天约好看望冯开娟,顺路的事。 外面可能起了风,阳台上晾着的衣物微微飘荡。 当天晚上,他们又进行了一次温存。邱越宁再次清清楚楚地看到,丁冶脸上富有邀请意味的神态。不是错觉,不是误解,今天他的思维没有任何混沌。 这也是他所不了解的,丁冶的另一面吗?不得不承认,他感受到某种异常的冲击,神经更加兴奋。 这之后邱越宁没像前一晚那样昏睡过去,仍旧和丁冶依偎着。丁冶的身上微凉,没出多少汗,只有胸前的起伏暗示着并不平静的身体状态。 「我昨天都不太记得了。」说起这个邱越宁的口吻仍有遗憾。 「那现在呢?」丁冶扬起头,「你喜欢吗?」 「不喜欢怎么会做呢?」邱越宁一手抚过他的后脑,手指插入发丛间,他的声音不大,但丁冶能够听到,「我就是有点没想到……」 「哪点?」 「我以为——」邱越宁迎着他直白的目光,向他说明新婚夜上的心态。 「你觉得我会不适应?」 「一般人都会有点吧……」说出来怪怪的,又丢脸,邱越宁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嗯……」丁冶吐出悠长的气息,「是很特别的体验。」 裹在被子里讨论这些挺有趣的,再早几天邱越宁或许会不好意思。他看了眼靠在自己肩上的丁冶。 丁冶又向下窝了些,只露出赤裸的肩部,他的骨架不小,肌肉紧实,平时穿着衣服看不出是偏刚硬的身形。 「还想再做吗?」丁冶不怀好意地笑道。 抱着纯洁目的欣赏肌肉的邱越宁被噎了一口,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明天要早起,」他红着脸说,右手摸向檯灯开关,「我们睡吧。」 丁冶轻笑着躺下。 半夜,邱越宁感觉风又大起来,下了场急雨,耳边噼里啪啦地吵闹不休。已经入秋,下过雨应该会凉快一些。 丁冶的脸朝着他这边,唿吸轻浅而平稳,看样子睡得很好。 天际的喧嚣没能扰乱内心的平静,邱越宁再次闭上双眼,与丁冶相对着安睡。 第二天,惦记着出门,两人都早早醒来。丁冶不知道夜里下雨,从窗口向下张望。地板的颜色很深,个别地方有明显的水洼,但是雨停了,行人没有打伞的,光从天边的一角透入。 上午开车到冯开娟和邱越澄住的地方,中午他们在那边吃饭。婚礼上拍的照片和录像制成光碟,前两天寄到了丁冶公司。他们做了好几份,准备送给亲友,今天就带过来一套。 「妈,」邱越澄拿过光碟,「要不然现在看一下?」 「我们看过了,没什么问题,」邱越宁乜了妹妹一眼,「你急什么?」 「我就喜欢欣赏哥哥嫂子有多帅,」邱越澄转了转眼珠,「哥,你是不是不好意思?」 「拍的就是我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晚上再看吧,」冯开娟解围,「越宁和小丁平时忙,过来多说说话。」 「妈,」丁冶笑了笑,问道,「最近身体好吗?」 「好好,我就说啊,你和越宁办喜事,我这身体也跟脱胎换骨一样。」 「您还是要记得吃药,保持下去。」 他们说话的工夫,邱越澄收起了光碟,从自己屋里拿了样东西出来,交到邱越宁手上。 「哥,送你的生日礼物。」 「礼物?」邱越宁掂着那个精心包装过的盒子,「什么啊?」 「哎——」邱越澄按住他的手,「你回去再看。」 回去看也无所谓,不过他还是觉得奇怪,「前两年也没见你给我生日礼物啊?」 「今年你结婚嘛……肯定不一样。」 邱越宁只得先把盒子放在一边,走的时候带上。 从冯开娟家出来,两人如约去了家居城。丁冶挑中了灰色的长形地毯,铺在阳台前方尺寸刚好。这之外他们又买了盆凤尾竹,正适合地毯旁边的角落。 回家后太阳落到西边,明亮的光斑在翠绿的线形竹叶上滑动。 「越澄送的礼物,打开看看吧。」 丁冶提醒后,邱越宁想起妹妹给他的那个盒子。 邱越澄会送什么呢?小时候送过画和手工,后来是文具之类,再后来他不爱过生日了,也就省了礼物的麻烦。 现在突然塞给他,让他回去再看,还说什么「结婚了不一样」,难免不使他多想。 适合婚后的……总不会是成人用品吧?妹妹虽然乖巧,观念并不守旧,也不乏奇思妙想。 第45页 想到这里,邱越宁抬头瞟了眼丁冶,有点不想在他的面前拆开。可是丁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双手,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只得慢慢撕开包装。 去掉鲜艷的彩纸,平平无奇的白色纸盒露了出来。邱越宁掀开了盒盖,微微揪起的心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瞬间落了下去。 一个很漂亮的木质相框,里面嵌着以前自己和丁冶在农场拍的合影。 不是「高能」之物令他放心,但是妹妹为何会有这张照片……他又不禁疑惑。他很确定自己没有给邱越澄发过与丁冶的合照,连微信朋友圈都不曾上传过。 他的目光觑向丁冶,「越澄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是我传给她的啊。」丁冶不慌不忙地解释,「她说旅行的时候看到一个非常漂亮的相框就买回来了,想放一张我们的照片当作给你的生日礼物。」 「所以你早就知道她送的是这个了?」 「是啊,」丁冶的眸光清明,「你以为她会送什么?」 「我……我没想法。」邱越宁扭过头去。 仔细一看,相框确实精緻,有些復古和艺术感。手机拍照流行以后,他已经很少再沖洗照片了,这样的礼物富怀旧感,也充溢着温情,适合刚刚结婚的他们,他不由感念妹妹的用心。 「放屋里吧。」丁冶说。 「嗯。」 邱越宁把相框的支架撑开,摆在了主卧写字檯一角。 作者有话说: 慢慢过度 第30章 想去走走吗? 邱越宁定了凌晨四点的闹钟。铃声一响,他条件反射地摸起手机按下关闭,避免影响熟睡中的丁冶。不过,他刚一坐起,丁冶还是醒了。 「越宁,」丁冶揉了揉眼,房间内异常昏暗,「开个灯吧。」 「没事,你继续睡。」 丁冶仍然说道:「把你那边的檯灯拧开。」 邱越宁照做了,将檯灯调到最低一档亮度。丁冶又闭上眼,像是睡过去,使人怀疑他刚才是否在说梦话。 洗漱完毕,邱越宁出了卧室,走进厨房。第一趟航班六点半起飞,飞机上提供早餐,但每次早班出门前,他总习惯带上点巧克力,补充能量。 巧克力放在冰箱门内侧带翻盖的搁架上,他记得只剩下一两块了。他一边想着下班再去买些来,一边掀开翻盖。 不料本应空荡的搁架装得满满的,全是他常吃的那款牛奶巧克力,甚至比他之前买的更多。 是丁冶买的吧……出现在自己家里,不可能会有别人。这两天他们几乎都在一起,应该是前些天的事了。邱越宁拿了两块放在包里。 带的东西前一天晚上就检查过了,不必多费时间。他返回卧室,想再看看丁冶,顺便关上灯。 手还未触到开关,他听见床上窸窣的动静。 丁冶又醒了,说话语气完全不像在睡梦中:「你要走了吗?」微弱的灯光照射下,他的脸上有些斑驳。 「嗯,」邱越宁以手掌贴住他的额头,轻轻拂过刘海,「你好好睡吧。」 丁冶朝他伸开左臂,做了个虚抱的动作;邱越宁领会,俯身回拥,双唇轻触对方的,而后快速分开。 他该走了,站起时按熄了灯。 丁冶七点多起床,一小时后从家里出发到公司。他接到李女士的电话,商量看酒店的时间。 「丁总,我和我爱人想这周五一起过去。」 「这周五……」丁冶瞟着桌上的檯历,那天邱越宁放假。 「你不方便吗?」对方歉疚地说,「我爱人最近太忙,只有周五有空,如果这周不行的话——」 「没关系,」丁冶在自己的日程本上做下记录,「那就周五下午吧。」 通话结束,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九点一刻。如果一切顺利,邱越宁应该已经在另一个城市了。 丁冶点开「航旅纵横」,那趟飞机果然显示着「到达」状态。 但他不清楚下趟航班延误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邱越宁正在和同事一起等候指令,受到达地天气的影响,暂时无法执飞。 从家里带的巧克力他只吃了一块,剩下的在包里。他把这块也拿出来,撕开包装,含进嘴里。 他给丁冶发了条消息:【谢谢你的巧克力】。 丁冶的回覆是一个「害羞」的表情。 邱越宁从未见他发这种表情,感到特别有趣。如果当面说,估计他又是一脸淡定地来上一句,「不用跟我说谢谢」。 新的消息很快进来:【是不是又快飞了?】 邱越宁等得烦闷,忍不住在手机上抱怨:【延误了,可能还要很久,我晚上又要晚到啦】,后面加了个「哭」的表情。 按正常计划,今天五点之前就可以下班了。其实也不算抱怨,类似状况他遇到过太多。 丁冶:【没关系,不用急,我等你吃晚饭。】 只是无意识的孩子气表达,得到如此认真的回覆,邱越宁反而不知所措起来。 面对丁冶,他常常遇到一些难以控制的情形:交往之初只是一些扭捏;彼此熟悉之后,他以为生活会进入到平稳安宁的状态,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心里却愈发容易受到波动,哪怕是再普通不过的契机。 生日的晚上他为与对方一起出行而心驰神往;如今也因看到「等你吃晚饭」而遗憾不能在第一时间归来。 第46页 邱越宁吃巧克力的时候,不喜欢太快下咽。等它在口中化开,浓稠的甜浆淌入喉咙,嗓子痒痒的,他觉得很舒服,一如现在他感受到的每一天。 机场上空万里无云,仰头眺望太阳的方向,用不了几秒眼眶便开始酸胀,邱越宁眨了眨眼,视线回到与丁冶的微信对话上,同样认真地输入:【不用的,你先吃】。 他想了想,继续打字。 【我们经常有延误,早就习惯了,不会急的,我刚才就是】 就是什么呢?想对你撒娇?这种话他绝对说不出来,哪怕通过文字传送。只得把最后几个字删掉,再按发送。 管理中心通知他们提前上机做准备,他不再胡思乱想,向丁冶说明后关了手机。 这几天没有外宿任务,但排班紧凑,加之时而延误,邱越宁要么回家晚,要么第二天早起、需要休息,先前与丁冶约好的去小店吃夜宵也迟迟未能如愿。 周四比较轻松,晚上八点钟下机,同班的几名乘务员也是明天放假,商量着找个地方喝酒。 乘务长是个比较活跃的女性,比邱越宁大几岁,虽然不太熟,但是看他年纪轻,有些亲切感,便主动问道:「小邱,要不要和我们去喝两杯?」 邱越宁不爱喝酒,而且他更想回家,礼貌地推辞:「抱歉,我酒量不行,就不去了。」 「喝饮料也可以啊,」她说,「主要是聊聊天。」 「那个……」他略微尴尬,红着脸说,「其实我是想早点回去。」 「哎,」对方心细,看他的样子猜到了原委,「你是不是结婚了?」 邱越宁点头:「嗯。」 她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态,玩笑道:「帅哥结婚都早。」 邱越宁的脸色又深了几分,「抱歉,有机会再聚。」 空姐爽朗地朝他挥手:「那就不打扰了,我们先走了!」 「再见。」 围绕着「酒吧」「饮品」的讨论话音逐渐淡去,新的嘈杂马上充盈于耳——脚步声、行李箱滚动声……细碎无序。夜晚的机场,里里外外灯火通明,出发与归来从不间断。 走出室外,邱越宁望见刚刚启程的飞机划过云层留下的痕迹,想回家的心情变得更加急切,或者说,想见某个人的心情。 丁冶的电话来得不早不晚,正好在他走到停车场、准备打开车门之前。 「下飞机了吗?」 「嗯,」他坐上车,「现在回去。」 「一会儿……想去走走吗?」丁冶微微停顿,「在附近。」 「吃夜宵?」邱越宁立刻记起曾经的约定。 「嗯,如果你不累的话。」 「我不累,」今天快中午才出门,任务量不重,他甚至比提出建议的丁冶更兴奋,「那我们直接去吧?你到楼下等我。」 丁冶同意了。 制服的上衣沾了不少汗,邱越宁从备用包里拿了件干净体恤换上。把车开入小区车库,他乘电梯到一楼。 丁冶侧身站在十余米之外的路灯下,穿了件蓝白条纹衬衣和同色系的紧身仔裤。 邱越宁没叫他,悄悄靠近过去,没走几步,那人有所感应地回过头来。银色晖光下的人影仿佛站在舞台中央。 作者有话说: 发生那么大的悲剧,现在写相关题材都觉得痛苦,之前看了不少民航资料,代入感很强,晚上总是做噩梦,云上并不全是浪漫,等一个调查结果。 第31章 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丁冶同样朝他走来。 「等很久吗?」邱越宁问。 「没有,我刚下来。」 时间不晚,但周围安安静静,走过了两栋楼才看见一对遛狗的情侣,那狗叫了两声,尖利高亢,余响不散,主人立刻拉住绳子训斥起来。他们从旁边绕过。 这个时间不热也不凉,穿短袖刚好。入秋后的空气干燥了一些,没有前阵子那么黏煳,随便走走很舒服。 丁冶紧挨着邱越宁,目光追随着两人脚下的影子,继而抬头瞥向身旁,「有推荐吗?」 「吃东西的地方?」 「嗯。」 「有是有,」邱越宁犹豫了一下,「就是……很多人不吃。」 丁冶稍稍停步,「那你带我去。」 「你都不问我是什么啊?」 他不以为意,「有点惊喜感不是更好?」 邱越宁不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类似的话,丁冶好像对惊喜或神秘感有着异样的执着。 「不一定是惊喜,」邱越宁用力握住他的手,「但我可以带你去。」 丁冶会意:「走吧。」 出了小区大院,他们顿时感觉出身边的热闹。几条小路环绕,沿路各种小店,尽管如此,人流量却很大——附近居民或是赶飞机的旅客,街头吃个便饭总能找到地方。 多数小馆子在外面摆了桌椅,服务生忙碌地进进出出,有些桌上堆着成排的酒瓶,食客已醉意醺醺,叨念着外人听不懂的胡话。 「晚上人还挺多的。」丁冶随意扫了一眼。 「是吧,」邱越宁说,「也不怎么清净。」 以前丁冶提出搬到这边来,找的藉口实在不够高明。 两人走过充满闹意的店铺与酒桌,绕到了小区大院的后方。邱越宁说这边有个巷子,穿过去就是他从前常去的那家了。 第47页 巷子很窄,不见车辆经过,两人挽着手走在路中央。两侧居民楼是多年前的老房子,住户似乎也以上年纪的居多。他们看见几个老人围坐在小桌旁,一边喝茶一边闲聊,桌旁点着盘状蚊香,浓浓的檀香溢出来。 一楼连着几家都是店面。饺子店冷冷清清,店主倚在门口,与隔壁小卖部的老闆聊得起劲。烧烤摊的老闆在自家门口架起炉子,双手灵活地翻动食材。 他俩经过时,那人抬头招唿一句:「帅哥,要不要里面坐?」 他们有别的目标,笑着摆了摆手,接着向前走去。 邱越宁说的地方就在巷子和另一条路交叉的位置,怕丁冶失望,打了个预防针:「如果不喜欢,就再找别的。」 丁冶还以为是什么暗黑料理,到跟前发现店铺主打是嗦螺。 红底黄字招牌在夜色中分外亮眼,也是个不大的店,但可能口碑不错、位置好点,比巷子里的几家人气旺,里面基本坐满了。 「敢吃吗?」邱越宁问。 「这有什么不敢。」丁冶觉得他过于谨慎。 「我妈和澄澄都不吃,」两人坐下后,邱越宁解释,「澄澄说看着就没胃口。」 丁冶没吃过,但并非由于排斥,纯粹是不了解,也没想过在吃方面追求新体验。不仅是吃,很多事情,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没有尝试的欲望。 老闆娘的动作很快,把他们点的交代给丈夫,麻利地擦净桌面,摆放餐具。 「帅哥你以前来过吧?」她认出了邱越宁。 「嗯,有几次。」 「我这记性准没错,」她帮他们倒上茶水,「你是不是开飞机的啊?」 「啊……是。」邱越宁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自己连衣服都换了。 「我就说看着像,我这儿好多客人都是开飞机的,还有空姐……」老闆娘热情,好奇心也重,「你们是不是世界各地哪都去过?」 「我才飞几年,」邱越宁笑着说,「只去过澳洲和东南亚。」 「那也不错啦,像我们……国门都没出过,」她满面盈笑,「先坐,我帮你们催催菜!」 「谢谢。」 嗦螺以姜、蒜和辣椒爆炒后,在骨头汤里熬煮而成,鲜味和刺激性味道都不少。邱越宁平时不太敢吃,以防万一工作中肠胃不适。假期就不一样了,可以稍微放纵一点。 「味儿有点重。」他感觉丁冶平常的口味比较清淡,特意提醒。 「还好。」 能吃的部位只有那一点,需用牙籤从壳中剔出;不是能够饱腹的东西,更像是为了来之不易的鲜味及趣味而食用。 丁冶按邱越宁告诉他的方法操作,动作慢条斯理,无意间瞟到邱越宁的神态,看起来心情特别好。 「有什么开心的事吗?」他问。 「有啊,」邱越宁脱口而出,接着变成有些腼腆的模样,「那次说带你吃夜宵,今天有机会了。」 「就因为这个?」 「嗯。」好像不值一提,但邱越宁很容易因小事改变情绪。 丁冶想到两年前陪他去买领带的经歷,对方也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心里鼓动起与当时相仿的暗潮。 「明天有没有想做的?」邱越宁又说,「我还可以陪你一起。」 「明天……」暗潮止了,丁冶的思绪回归现实,理性计划占据上风,「我正要跟你说,明天下午我跟一个客户约了看场地,所以……」 大概经常被对方迁就的缘故,邱越宁发觉自己完全忽略了丁冶可能有工作的情况,不好意思地改口:「抱歉,我忘了问你有没有时间……那我等着你,你放心做事。」 他的神情是放松的,没有因意外的信息影响心情,这让丁冶感到宽慰。 深海急流化为山间清溪,抚过躁动的心底。他们如今是真正一起生活的关系。他沉浸于这份安逸,半晌才想起回答对方:「好。」 第二天下午,丁冶外出。邱越宁没什么事,查看了下个月的排班情况,有好几天外宿。尽管不太喜欢在酒店过夜,但也是没办法的事,这点心理准备他还是有的。 他想在丁冶回来之前继续做蛋挞,但是面粉和黄油快没了。闲着也是闲着,他去了趟超市,出来后瞥见门口立着个一动不动的人影,因为是背对着自己,不知道是谁,但觉得眼熟。 他走上前去,路过对方身边时多看了一眼,竟然是陆炀。 第32章 坠入爱河 陆炀又一次和沈维吵架。邱越宁请他到自己家来,才了解到是怎么回事。 「他让我滚,」陆炀阴笑了一声,「我能不滚吗?」 「让你滚?为什么啊?」 「忘了。」 邱越宁:「……」 「我觉得……可能生气说顺嘴了吧,不是真的让你滚。」他心想你上次也让人家滚来着。虽然偷听到的内容不能告诉对方。 陆炀在气头上跑了,连为什么吵架都不记得了,就是不想服软。 「反正他让我滚,我就不能留着。」他接过邱越宁递来的茶,看见他刚买回来的东西,「你买这个干什么?」 「这个?」不就是面粉和黄油吗,邱越宁说,「做蛋挞啊,丁冶挺爱吃的。」他出门前把操作板都摆好了,等着买回来以后和面。 陆炀默默地咽了下口水,以前没注意他还有这嗜好。 第48页 「你真像个贤惠的小媳妇。」 邱越宁并不在意他的调侃,「做好了你也可以带点回去。」 「算了吧,我不怎么吃甜的。」 「哦,」邱越宁又想起件事,「晚上我们三个一块吃个饭吧,你不是想聚聚吗?」 「晚上?」确实他们的时间都不多,聚一回不容易,婚礼上也和丁冶这么说过,「好吧。」这样一来,还可以把沈维多晾上几个钟头,一举两得。 「那我给丁冶打个电话。」 邱越宁到阳台上拨通了手机,丁冶说他们还在讨论仪式流程,可能要等一会儿,但晚上吃饭没问题,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在机场附近的一家西餐厅。 陆炀在客厅,一边喝茶一边撮弄沙发上的小熊抱枕,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不过邱越宁的神态变化十分丰富,看得他直乐。 邱越宁进来时,陆炀还没来得及调整表情,笑得有点扭曲。 「你又怎么了?神经兮兮的。」 「没什么,」陆炀不装了,「就是觉得你特有意思。」 猜也知道又想拿自己取乐,邱越宁先发制人地说:「就算你和沈总吵架,也不能对我有兴趣。」 「滚你的!」陆炀扔开手中的抱枕,往沙发背上一靠,语气正经了不少,「说真的,你是不是坠入爱河了?」 黄油、面粉和鸡蛋混合后还未成型,邱越宁的心里就像盆里的材料一样混乱。开别人的玩笑容易,一说到自己,血液瞬时上涌。 「这不挺好嘛,」陆炀当他默认,「找个合适的人结婚,处着处着可能就变成爱情了。」 邱越宁曾经对丁冶说过,自己想有个家,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结婚。但现在两人之间的联结,好像不仅仅是一个「家」能够概括。 说完这句话的陆炀,心情也有些复杂。从各方面来看,他和沈维都不合适,不是彼此理想的结婚对象。为什么过了三年还是不能放弃执念呢?期待着一个虚无缥缈也许并不能达成的未来,他常常感到荒诞。 邱越宁察觉出他的情绪异常,「你——」 「行了,想那么多干嘛,」他自言自语地说,「我去个厕所。」 「嗯。」邱越宁没再说什么。 陆炀刚进洗手间,留在客厅的手机响了。邱越宁在门外提醒:「你有电话。」 「谁啊?」 「不知道,」邱越宁擦了擦手,过去看了一眼,「是你没存的。」 「可能是快递,」陆炀喊道,「帮我接一下,让他放门口。」 邱越宁按下通话:「喂,你好。」 「你——陆炀呢?」 他听到一个偏低又急切的声音,感觉不像陆炀口中的「快递」。 「他没事,」邱越宁连忙解释,「我是他的朋友,请问——」 「你是邱先生?」 「啊?是……你认识我?」 「听他说过,我姓沈。」 沈维?邱越宁一惊,可是陆炀怎么没有存他的号码呢? 陆炀也出来了,听到他们的对话,以唇语向邱越宁示意:「就说我不在。」 这怎么可能煳弄过去啊……邱越宁瞪着他,马上听到沈维说:「麻烦你请他接电话。」 陆炀再次做口型:「说我走了。」 邱越宁不由自主道:「他说他走了。」 陆炀也不知道他是真没反应过来,还是故意的,总之手机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邱越宁没有刻意偷听,偶尔捕捉到两句,好像沈维用了个新号,所以陆炀不知道是他……没过多久,陆炀收起手机,说要下去一趟,一会儿再联繫。 「嗯。」家里又剩下邱越宁一人。 - 沈维的车已经开过来,停在小区外面。他没带司机,一个人坐在驾驶位上,目视前方。 陆炀坐上副驾,却没有系安全带。不想在朋友面前吵架才答应下来,他并不打算和沈维回家。 「有话快说。」 沈维偏过视线,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直到陆炀忍不住要出声之际,终于张开唇:「对不起。」 「对你——你说什么?」陆炀不可思议地回视对方,这傢伙竟然能这么快道歉。 「对不起,」沈维心平气和地重复一遍,「我从来都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那你干嘛让我滚?」说起这个字眼,陆炀心里还是不痛快。 「嗯……没注意,」沈维莫名笑了一下,「你不也经常挂嘴边?」 「我哪挂嘴——」陆炀一时哽住,他在熟人面前说话不太注意,但那都是开玩笑啊,「你意思是我教你的?」 「不是,」沈维补充,「就是解释一下那个心态。」 「我俩能一样吗?」陆炀委屈兮兮地说,「我每次说都不是认真的,可你说起来那个样子……就像真的让我滚。」 「噢——」沈维恍然大悟似的说,「原来你都不是认真的啊。」 陆炀来气:「你会不会抓重点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沈维一改戏嚯的神态,「我也确实想对你说声抱歉,还有很多别的事。」 陆炀向来吃软不吃硬,沈维越是高高在上,他越想顶嘴;但如果对方在自己面前放低姿态,他就不知如何是好了,搞得像自己欺负人似的。 「你、你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 第49页 「你不是老说我自大吗,」沈维的目光异常柔和,「我也在反省,首先——该认错的时候就应该认错。」 「那个我也——说话不太好听……」不对,自己跟着道个屁的歉……陆炀不甘愿地瞥向沈维,对方有点绷不住快要笑出来。 「好了,我明白,你说难听话也不是认真的,对吧?」不等他回答,沈维继续道,「后天我要回京市。」 「啊?」陆炀没心思管吵架的事了,「你公司有事?」 「不是,这次私事,我二叔生日。」 「哦。」陆炀低下头去。 沈维的家庭他了解一些。幼时双亲去世,沈维从那时开始,就跟着幼子夭折、再无其他儿女的二叔一家生活。 「你如果想来也可以,」他又说,「大概一周。」 「你开什么玩笑?」陆炀从未见过他的家人,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对方也都没有透露过见家长的意思,突然的提议让人分不清真假。 「也没什么,你早晚会见他。」 「你有没有诚意啊?我后天都排好去法国了,这会儿才告诉我,我能请得了那么多天假吗?」 「这样啊……」沈维确实没想到这个层面,有些遗憾地说,「那就以后吧。」 陆炀的心里一番计较,以前沈维不提这档子事,他以为对方没考虑过和自己的未来;现在一下子抛出来,他又觉得困难重重,更加头疼。 俩人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吵上几架,家庭方面万一有什么阻力,指不定能打起来。 「你二叔要真见了我——」他试图以轻松的口吻说,「不会觉得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吗?」 沈维惊异地打量着他:「你是猪吗?」 「我——你才是猪!」陆炀受不了他那副避重就轻的态度,「我是说你家这么、这么……」 「我家怎么了?要门当户对?」 「难道不是啊?」不说家境差距,他甚至不是omega。他爱沈维,可也同样不想委屈自己。 「你想太多了,」沈维意识到他的纠结,「我二叔早就说了,不干涉我,毕竟他自己就吃过亏。」 「什么亏?」 「他有过两情相悦的爱人,但是家里不同意,最后分手了,孩子也打掉了,」他说,「很多年前的事了。」 「有孩子……还分手?」陆炀听着像电视剧里的情节。 「嗯,我爷爷奶奶的个性比较强势。」 「真冷漠。」他低声嘟囔。 沈维听到了他的话,郑重地说:「我和他不一样,即使我面对同样的困境,也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陆炀意识到他听见自己的吐槽,还做出类似誓言的承诺,不自在地耸了耸肩。 「放心了吧?」沈维提醒他繫上安全带,「走,晚上带你去放松一下。」 「放松?」陆炀勐地想起约好的聚餐,「去哪?我都跟越宁还有他爱人说好一起吃晚饭了。」 「跟他说一声,换个时间怎么样?」沈维不打算放人,「下次我找个好地方请他们。」 - 邱越宁早有预感,晚上的聚餐泡汤了,所以接到陆炀的致歉来电毫不意外,最后他与丁冶两人去了那家餐厅。他们没开车,来回散步也没多久,到了家还有充分的休息时间。 之前受易感期的影响,两人的第一次亲密不太完美,邱越宁还是在接下来的几次身体交流中获得了愉悦,他想丁冶也是如此。 他喜欢充满甜蜜气氛的肌肤触碰,也喜欢在结束之后与对方相依,安静地躺着或随意聊上几句。 「九月份在外面比较多。」 说了下个月的安排,他感觉到被子下自己的左手被握住。 丁冶轻轻「嗯」了一声。 夜色渐深,他们关了空调,凉风和缓地涌入,身体像浸泡在温水中一样舒展。 邱越宁的心里很平静,却觉得有什么在体内滋生,他想到陆炀的那句「坠入爱河」——肉麻到起鸡皮疙瘩的说法。可是代入自己和丁冶,他又有些难明的雀跃。 如果自己坠入爱河,那么丁冶呢?胸口发热震颤,邱越宁不自觉地看向他。 或许将他的表情理解为渴望继续亲昵的羞涩,丁冶不由分说地吻上来。他在床上的亲吻狂烈而深入,与本人的气质大相迳庭。 邱越宁放弃主导,就这样沉沦也好。 他是喜欢自己的吧? 第33章 主动选择的人 小区院子里种着不少桂树,一入九月,花香也像不安分的孩子,忽地纷涌四散,走在路上总能闻见。天气尚未转凉,秋意却更浓了。 除了偶尔参加婚宴,丁冶只在白天工作,回到家里经常一个人。现在的机场是十年前才建成投入使用,慢慢带动商业,因此这里的环境和他以前生活的市中心不太一样,没那么繁荣,但发展很快,新建楼宇及公共设施不断涌现,那晚他们散步经过的老巷已不多见,在日益新潮的街市风格中显得格格不入。 丁冶自己有时也会到楼下散步,或去超市买点东西,顺便等着邱越宁回家。 周三早上八点出门,晚上七点到家;周四早上九点出门,晚上十点到家;周五周六都在f州过夜……九月中旬的这个礼拜,邱越宁的工作时间相对舒服,除了有两天外宿。 「嗯,明天见。」酒店吃早餐的时候,邱越宁与丁冶进行了通话。 第50页 前一天晚上十二点才入住,今天走得晚,同事大多还在睡觉,但他醒得早,醒来以后睡不着了,干脆下楼吃饭。酒店的自助早餐非常丰盛,邱越宁拿了几个小馒头和一盘配菜,又喝了碗粥,腹中隐隐发胀,他不敢再多吃,想着喝杯咖啡提神,走到了饮品区。 咖啡壶只剩了个底,可能装不满一杯,邱越宁端着杯子犹豫是否全倒出来,还是喝旁边的红茶。 「不好意思,」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青年对他说,「稍等一下好吗?我再加点咖啡。」 「好的。」 青年很快端着加满的壶回来了,并帮他倒了一杯。 「谢谢。」 那人身上穿的不是普通服务生的制服,应该是个经理,邱越宁瞧着有点眼熟。不过他们每次都在这家酒店过夜,工作人员见过不止一回,眼熟是正常的。 他回到坐过的位置上,往咖啡里加了糖和奶,感觉刚才的经理一直向自己这边张望,最后一次抬头,对方沖他笑了笑,而后径直走到他这桌的对面。 「邱越宁先生,是吗?」邱越宁发出疑问之前,青年先开口问道。 「嗯。」认得他的名字,可能帮他们办过入住,但邱越宁摸不清他为何特意搭话。 「上个月在前台就见过,」omega青年相貌清俊,笑容得体,「不过我是在别的场合知道你的。」 「别的场合?」 「可以坐一下吗?」他的目光移向身旁的座椅,是正对邱越宁的位置。 「当然可以。」 邱越宁正奇怪他们是不是在别的地方也见过,就听那青年说:「我认识丁冶。」 原来如此。可是他参加过婚礼吗?邱越宁没有印象。 「你们结婚了吧?」 他又问。 「嗯。」邱越宁略有歉意,「不好意思,我忘记你有没有来过婚礼。」 「我没有去,」青年摇了摇头,神色淡定,「他是不可能邀请我的。」 一个不可能邀请的omega……邱越宁的脑海中浮过一种猜测,默默观察对方的神态,几乎能够肯定,就是自己想的情况。 「你是不是他以前的那个——」 「他和你说过吗?」青年面色微讶,「我和他交往过。」 「提过一点。」 与爱人的前任相对而坐,算是相当奇特的体验。但邱越宁并不反感眼前的omega,他甚至觉得对方与丁冶的气质相仿,即便他们曾经是恋人也毫无违和。 「抱歉,冒昧来找你,」他继续说道,「其实我现在也有自己的生活,对他没有任何想法,我只想近距离看看,他的结婚对象是个怎样的人。」 焦点回到自己身上,邱越宁耳根发热,想不出接茬的方式,双手牢牢握紧桌上的咖啡杯。 不过青年是个健谈的人,随即告诉邱越宁,从朋友那里听说了丁冶结婚的消息,了解到新郎的名字和职业,感觉是在酒店见过的客人,上次在前台确认了一下,果然没错。 「我也是几个月前才离开文城到这里,真是有缘。」 对方爽快的态度抹消了残存的尴尬气氛,邱越宁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结婚是他提出的吗?」青年的口吻近乎笃定。 「嗯。」尽管由相亲开始交往,可如果丁冶没有开口,他们应该不会那么快组建家庭。 「我猜得没错,」他补充,「我曾经以为,他不会和任何人结婚。」 邱越宁不在意丁冶的过去,但也不想错过加深了解的机会,好奇心人皆有之,何况是对与自己最亲密的人。 「我能不能问一下,」他轻声说道,「你们当初为什么分手呢?」 丁冶所谓的「和平分手」,实际上没有任何信息量,而这位经理给人的感觉,也不像是会与人产生激烈矛盾的类型。 「我要求的。」他平静地说。 「你要求的?」 「就是最俗套的理由啊,我觉得他没有爱过我,」他的语气始终轻快,开玩笑似的,「明明一开始是我追他的,最后还是自己先放弃。」 究竟有没有爱过,个人感受过于主观,祁然那个时候也曾在自己面前控诉;但是丁冶的前任向他诉说时,邱越宁听不出苛责的意味,更像是最纯粹地表达无奈。 「我不是要说他的坏话,恰恰相反,他太好了……将近一年的时间,非常努力地扮演着完美男朋友的角色。 「也仅仅是扮演。」 或许在他的心中,丁冶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石头雕琢得再漂亮、再完美,都是冰冷的,没有生命。 「不必在意我的话,」起身之前,他对陷入沉思的邱越宁说,「你和我不一样,你是他主动选择的人。」 因为结婚是丁冶提出的,所以是他选择了自己——年轻的经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对方离开后,邱越宁仍控制不住纷乱的思绪。丁冶身上那些矛盾的元素、似真似假的面孔再次浮现于他的意识中。 如果当年的alpha没有结婚,丁冶的选择对象就不会是自己了吧?omega青年不了解这点,可是邱越宁知道。 虽然只有一点点,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第34章 是你的话没关系 当晚,邱越宁随机组再次回到酒店。一行人没有包桌,直接在二楼的自助餐厅用晚餐。 自助餐都是小桌,大家自行找位置,没有聚在一起。邱越宁和乘务组的人不熟,与同行的彭机长坐一桌。他们年纪上差了十几岁,但是搭档的次数很多,聊天也多,一起吃饭都非常放松。很巧的是,机长挑的就是邱越宁早上坐过的那桌。 第51页 从进酒店以后,邱越宁一直没再见到丁冶的omega前任,可能下班了。飞机上需要集中精力,现在没有工作压着,他坐在先前的位置上,不禁有些出神。 「小邱,累了吗?」机长见他不怎么动筷子,关切地问了一句。 「哦,」邱越宁怔了下,回过神来,「没有。」今天飞的时间不长,不至于有疲劳感,无非是仍然在意早上想到的问题罢了。 「那是和爱人吵架了?」机长半开玩笑地说。 「那倒不是。」 丁冶什么都不知道,中午还发过信息,说买到很好吃的蛋黄酥,等他明天回来吃。其实更爱吃甜食的是自己,他也只在上个周末随口提了句想吃蛋黄酥,所以对方才会买的吧。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太小心眼,不好意思在前辈面前剖析心迹。 彭机长毕竟年长,很会察言观色,没有追问什么,只温和地说:「有误会就及时说清楚,能走到婚姻都不容易。」 「我明白,谢谢您。」 机长或许又在想念死去的爱人,那件事邱越宁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他们聊了几句家里的事,彭机长得知他是相亲后交往结婚,点着头说:「那也挺好的,过日子嘛最主要是磨合。」 「您没打算……」邱越宁犹豫着问,「再成家吗?」他也希望尊敬的前辈能走出来,而不是总在思忆一个无法挽回的人。 「我这个岁数,算了吧,」机长自嘲似的说,大概看穿了邱越宁的想法,「我现在也没有特别难过,怀念一个人和好好生活不冲突。倒是这种心态再去找别人,对别人不太公平。」 难怪他一直单身。邱越宁明白他的意思,也敬佩他的心态,相对而言,自己的那点别扭就更像无病呻吟了。 丁冶的前任有句话没说错,他们不一样,至少邱越宁能够明显感觉出丁冶对自己的感情。无论是否达到超越过去的程度,这感情不是假的,不是「扮演」出来的,他不该质疑对方的真心。 吃过晚饭,告别了机长,邱越宁回到房间。他一般洗淋浴,很久没泡澡了,正好酒店的条件不错,索性放一缸水,迈进去,把身体沉入水中,右手轻轻划动水波。 心里没那么钻牛角尖了,却开始漫无边际地猜测,丁冶「主动」喜欢上的alpha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以前的同学不可能,否则不会前两年才改变取向;客户吗?他的客户肯定都是结了婚的,但是自己不认识;邱越宁甚至回想起婚礼上的宾客,也许会是其中的一位……好想问问看啊! 不行,他马上否决了脑内的妄想,本来就是自己偷听在先,怎么能说出来呢。他的脸快要浸入水里,异常憋闷,连忙挺直身,拿起旁边的手机转移注意,结果刚点开就看到错过的一条消息。 是丁冶七点多发来的,问他是否到了酒店。 他没想太多,也没注意现在的时间,拨通了语音。 「越宁,你在酒店吗?」 「嗯,刚才没看手机。」 「到了就好。」丁冶的语气中若显睏倦之意,可能准备休息了。 「你是不是睡觉了?」邱越宁问道。 「还没有,」他说,「刚洗完澡。」 邱越宁不太相信,他有点后悔了。前一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都通过话,刚才只是突然想再说两句就拨通了,具体该聊什么根本不知道,要多傻气有多傻气。而且丁冶好像说过希望有自己的空间,黏黏煳煳的会让他反感吗? 「我、我会不会打扰到你?」 「嗯?」丁冶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为什么?」 「我记得你说过,喜欢多点个人空间,但我有时候……」邱越宁反覆斟酌,「像现在,也没什么事就给你打电话,是不是有点……」 他有着别的思虑,潜意识里想藉助多一些的联繫获得安慰,前提是丁冶不厌烦。 「你还记得我以前说的话啊,」丁冶的声音清晰了许多,「是你的话,没关系。」 我的话没关系……邱越宁没来得及细细咀嚼,又听他说:「你想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都可以,没有想说的也可以。」 「……嗯,」邱越宁没照镜子,他想自己的脸一定很红,「我就是想回去了。」 回去就能见到你。 「那现在要连个视频吗?」丁冶笑着问。 「不不……语音就可以,」意识到反应过大,邱越宁补充,「我正在泡澡,什么都没穿。」他隐约觉得自己的解释更有问题,脸又快埋进了水里。 压抑的笑和起伏的唿吸声汇入耳畔,丁冶反问:「你怕我看你不穿衣服的样子?」 「不是啦,」做都做过了,还怕光着身子被看见吗,「手机上不行,我不习惯。」 「那好,」丁冶没有勉强,「我们语音吧。」 水不像刚才那么烫了,温乎乎的,十分舒服,邱越宁微向后仰,把头靠在浴缸一侧的枕垫上。没有特别的话题,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多围绕生活与工作上的小事。 「晚上和机长一块吃的饭,机长以前有个差点结婚的女友,但是……」邱越宁还是说起藏了一段时间的秘密,可能内容过于沉重,丁冶静默着听他诉说,「我想到他的事很难过,可是又会觉得,我现在很幸福。」 并不是每一对爱侣都有相携终生的运气,所以这些缘分才显得弥足珍贵。 第52页 「我了解你的感受,越宁,我也特别幸福。」 「嗯,」邱越宁用空着的手往脸上掬了把水,「你早点休息吧。」 他也从浴缸里出来,擦干身体,看一眼手机上的通话显示,时间过去了半个多钟头。 第二天,下机时刚过午后。 出了机场,彭机长朝邱越宁扬起手臂,「放假好好休息,下回见。」 「回见。」邱越宁转身,向自己的车位走去。 他未曾想到,这是自己最后一次与彭机长搭档,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对方。 第35章 悲伤 下一轮任务是夜里的航班,邱越宁这回可以休息三天。 到家的第二天,他与丁冶又去了四月份去过的那家农场。丁冶把没吃完的蛋黄酥装进包里,当路上的点心。 农场如今对外营业,各项设施也更齐备了,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不少游客,但开敞的空间下,并不觉得扰攘喧闹,可以充分放松身心。 採摘园是新开放的,多个分区,收拾得规整悦目。在这里摘了蔬菜称重购买,可以让农场的餐厅烹制食用,也可以带回家。邱越宁和丁冶也随着其他游客,摘了不少萝蔔、芥菜等应季菜类,其中一部分交给厨房,做午餐的材料。 农场主夫妇今天外出,提前交代经理不收取他们两人的费用,但无论邱越宁还是丁冶,都不好意思再承受这份热情,坚持自己付帐。经理很是为难。 「没关系,」丁冶递过付款码,「我会跟他们解释。」 对方这才同意。 下午回市里的路上,趁着天气还暖和,两人到网红的冰品店吃刨冰,点了份芒果冰和红豆芋圆冰,互相分着吃。 外出一天,到家已是快该吃晚饭的时间。摘的蔬菜中午没吃完,剩下的带回来,邱越宁将一把芥菜放在塑料盆里,接了水泡着,自己先去洗澡。 过了一会儿,丁冶听到邱越宁的手机铃声,看了一眼,是婚礼请过的人,但自己不熟悉,他在洗手间门外说:「越宁,张希建的电话。」 「哦,没事,」邱越宁答道,「我出去再给他拨吧。」 那是他的同学,现在则同为公司副驾,日常联繫不多,邱越宁猜想可能有同学会之类的活动,不是重要的事。 铃音不知疲倦,响个不停,丁冶犹豫是否先接一下,忽然间却断了。屏幕上出现「未接来电」的提醒,他发现这个号码不止打了这一遍,之前还有两通,可能他们在外面的时候没听见。 邱越宁也穿好衣服出来了,丁冶提醒他:「这个号码打了好几次,可能有急事,你先问问吧。」 有急事?邱越宁接过手机,也看到了那几个「未接来电」,狐疑地拨过去。 「喂,希建,你找我?」 「越宁……」那边才说了俩字,便不吭声了。 邱越宁印象中,这个同学虽然不怎么爱交际,但也不是扭扭捏捏的人,他觉得不太对劲。 「到底怎么了?」他追问道,「有什么不好说的?」 他吸了口气,「你看群里了吗?」 「群里有什么吗?我刚从外面回来。」他和张希建同在的就是一个同学群和一个同事群,成员也都是飞行员,但今天出门他没怎么看手机,付钱也用的支付宝,根本没注意微信上有什么消息。 「那个……彭机长出事了,」张希建的语气有了明显的气音,「我想问你,明天要不……一起去看看。」 他们公司只有那一位姓彭的飞行员,昨天在机长才与自己告别的机长。可是机长也是今天放假,应该在家休息,会出什么事呢? 「出事了?」邱越宁整个大脑懵懵的,「他住院了吗?」 「没有,没来得及。」 他机械性地重复:「什么没来得及?」 「脑溢血,」张希建好像哭了,断断续续地说,「没到医院就……走了。」 脑溢血……走了?邱越宁的头皮快要炸开,公司四十岁以上的飞行员每半年体检一次,从来没听说机长的身体有问题,怎么可能这样就走了? 「越宁,你可以看看群里,」张希建先恢復了镇定,「明天去告别会吧。」 邱越宁不知道自己又说了什么,以及电话是怎样挂断的。耳边「嘟」声响起后,他继续靠在桌边,愣了半天,毫无反应。 「越宁,」丁冶按着他的肩膀,「发生什么了?」 邱越宁的视线缓缓聚焦,又变得模煳,眼角滑下灼烫的泪,蛰得皮肤生疼。 「丁冶,我那天跟你说的……那个很照顾我的机长,他走了。」 - 邱越宁花了极大的勇气翻完群里的消息。机长这两天休假回了父母家,清晨的时候发病,母亲起得早,发现儿子不对劲,送医院的路上就不行了。 他走得太急,没有痛苦,然而谁都不知道他在那刻有没有想到过什么。 公司安排机组一般都是新老搭配,像彭机长这样经验丰富的通常是和资歷尚浅的年轻副驾合作,邱越宁和张希建都是经常受到对方关照与指导的后辈,他们也都参加了第二天的告别会。 素白的花圈与帷幔布满灵堂,压抑的啜泣声始终不断。邱越宁只参加过两次追悼会,一次是父亲,一次是彭机长,都是他的长辈,都是很突然地离去。他自幼经歷的坎坷太少,还没有通透到看淡一切命运悲喜,因而厌恶死亡、恐惧离别,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第53页 他见到了机长的父母,一对年近七旬的老人。听彭机长说,母亲是个很时髦的老太太,喜欢穿艷色的衣服,也喜欢戴首饰,那次在雪梨机长为她购买的就是一条项鍊。但是今天老人一身黑衣,没有任何其他装饰,状似平静地向前来送别的亲友道谢。 邱越宁不忍心,自己都如此难过,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实在难以想像。他匆匆走上前去,与他们握手,不敢再多对视。但从那个房间走出之后,他又有些移不开脚步,似乎只要不离开,前辈便仍和他们在一起,站在不远的地方等着他们一同登机。 外面下起小雨,属于秋天的连绵阴凉的雨。丁冶撑起黑色的大伞,罩过两人头顶。邱越宁没有迈步,他就在旁边等着。灰濛濛的天很低,仿佛就压在雨伞上方。 邱越宁毫无知觉地盯着伞边上漏下来的水,一滴又一滴,半晌,视线下移,雨水孜孜不倦地敲打着脚边的地面,完全看不出石板原来的颜色。 「丁冶,」邱越宁唤着身边的人,声音低得却像自语,「机长是去陪他的爱人了。」 丁冶听到他的话,没说什么,雨伞换到了左手上,右手轻轻握住他的掌心,冰凉而微有湿意。 秋雨下起来没完没了,到家也没停。 他们还没有吃饭,丁冶把腊肉切片,合着香菇、豆腐倒入砂锅,加水炖煮,最后再放入绿叶菜和调料。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他经常做这类口味略重又热乎的菜品。 邱越宁的情绪稳定多了,平静地吃完晚饭。天黑以后,夜幕遮掩了雨丝,不知道天气如何,阳台门开了道缝,些微凉意钻进来,也许是降温的前兆。 前一天晚上刚知道消息两人都没睡好,今天早早休息,尤其是邱越宁,脑袋一碰枕头就有了睡意。意识朦朦胧胧,悲伤的影子徘徊不散,带入梦中,但他似乎又能体悟到一股奇异的安全感将自己包围。 「丁冶……」带着哭腔的呢喃之后,他没有再说梦话。 第36章 陌生信息素 数日后,最初的唏嘘平復,同事群里变得安静。邱越宁听说,机长早就给自己买好了墓地,就在那个女孩的身旁,或许预想过这样一天的到来,这个愿望得到了家里人的尊重。回母亲家的时候,他与冯开娟说起前辈过世的消息。冯开娟在婚礼上见过对方,心里同样不好受。 「怎么说没就没了呢,那爸妈心里得多难受啊。」 「嗯。」两位老人有机长的弟弟照顾,但在长辈眼里,哪个孩子都无法替代。 「才四十多岁啊真是……我这身体都还撑着呢。」 「妈,」想到母亲也曾在鬼门关走过一遭,邱越宁止不住后怕,「医生都说了,你多注意点,没关系的。」 「唉……我没有不好好治病,要我说啊,你们工作太累,休息没规律,可不容易出问题吗?」冯开娟面带忧色,「你才是多注意,能歇着的时候就好好歇着。」 邱越宁咽下差点脱口的「我身体好得很」,微微点了点头:「嗯。」 中午一家人包饺子,邱越澄不太熟练,动作很慢,时而向其他三人那边瞟一眼。 「丁冶哥,」她的左边就是丁冶,「你包得真好。」 「是吗,以前在家也包过。」丁冶包笼馅料的时候会小心地捏起褶,像襄了层花边,是丁云谦喜欢的方式,虽然慢一点但造型更漂亮。 邱越澄学着他的样子,「你教我吧。」 「好。」 包好的饺子放在篦子上,邱越宁稍后端到厨房。热水烧开了。 「越宁,需要帮忙吗?」丁冶倚着门框,在他身后问道。 「不用,地方小,我自己就可以。」 丁冶回了客厅,可能在和冯开娟她们聊天,听不太清说话内容。 接连几日阴雨,今天放了晴,朝阳的厨房窗口跃满金光。饺子在沸水中滚动浮沉,迅速鼓胀圆润起来。 因为彭机长的意外,近期的排班有所调整,邱越宁也只能服从上级调遣,依样做好份内的事,日子看起来没多少变化。 有时他会矫情地想,自己是否偷取了机长或是别人的运气,只是一份安稳的生活而已,为什么不能恩泽到每个人身上。但在下一刻他产生了新的念头——既然如此,就更该抓住些什么。覆裹周身的安全感并没有丢失,那是现在的生活带给他的,他又有了力量。 「哥,怎么样了?」这次是妹妹在门口唤他。 「马上好了。」他向锅里加入最后一碗水。 几天后就是国庆,对邱越宁和丁冶而言却比平时更加忙碌。 丁冶心中也留存着那天追悼会现场的悲戚记忆,使他在筹备婚礼工作的时候多了些严肃的情怀。哀愁与喜庆以不间断的姿态呈现,他无法迴避。 李女士的婚礼在十月初举行。公司按合约要求请了车队,接新人到现场——一家时髦的五星级酒店,酒店的露天花园很适合主持仪式。丁冶提前找人在那里安置了繁盛的花卉,配合灯光布景,制造出艷丽梦幻的童话王国的效果。 「丁总,谢谢你。」新娘第二次参加婚礼,神态透着平静的喜悦。她的丈夫看起来紧张得多,但也跟着说了好几声「谢谢」。 丁冶只是轻声向他们道贺。 仪式进行过半,现场气氛温馨而不失热烈,来宾沉浸其中,没人注意到有何异常。丁冶随意一个转身,视线投向花园的另一侧:何助理正神色焦灼地四处张望,很可能是在找他。他快步走去跟前叫住对方,低声交流几句,两人离开花园,穿过稍后将操办酒宴的大厅。 第54页 「李玉馨!谁让你结婚的?你结婚问过我意见吗?」 男子被迎宾的服务生拦着,嘴上骂骂咧咧,杵在宴会厅的门口。 即便过去的印象所剩寥寥,听了助理的简述,丁冶也能认出闹事的男人就是李女士的前夫。 当年这人也曾愉快地与自己交流婚礼事项,变成如今的局面,丁冶没多少精力感慨,当务之急是确保婚礼的正常进行。 「这位……先生,」他忘记对方姓氏,仍走上前去,「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滚!你算老几?」男人一顿,「你、你是以前给我们办婚礼那个?」 「是,」丁冶压下怒气,「这次仪式李女士也委託给了我。」 「你他妈……当年祝我们百年好合,转头就看她跟别人结婚?」男人目呲欲裂,「有钱赚怎么都行是吧?」 不止丁冶看不下去,一旁的助理和迎宾姑娘也纷纷沖他翻起白眼。两个人的姻缘岂是外人能干涉的? 他亳不让步:「你叫她出来!我当面问清楚,我看她敢当着我的面嫁人!」 「先生,」丁冶拔高嗓音,「我现在的工作是维护正在进行的婚礼,不会允许任何滋事挑衅的行为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请你离开。」 「你算什么东西挡得住我!」 何助理和迎宾员都是omega,随着男子话音落下,露出难受的表情。丁冶对一般人的信息素毫无知觉,但看她们的反应,猜到这人释放了过量的alpha信息素。 他想直接沖入大厅,丁冶侧身上前,再次阻挡他的脚步。那人赤红着面色,挥起拳头,正冲着丁冶的面门袭来。 「丁总!」 丁冶下意识地歪头,只觉得颊边生风,随即抬起右手,迅速攥住对方高扬的腕部。男人的掌心仍是捏成拳头的状态,拼力挣扎,却不敌丁冶的握力。 「小何,」丁冶朝助理喊道,「报警!」 光是以信息素扰乱公共场所秩序,就足够他在派出所蹲一晚上了。 「我找我老婆有什么错!你才是不要脸——」 任凭他如何扭动胳膊,丁冶手上的力道没有丝毫减弱,甚至连他的另一只手也钳在了一处。 酒店有多个独立宴会厅,保安赶过来费了一点时间,好在男子被丁冶抓着,根本跑不开。警察也在赶来的路上,丁冶和助理把现场交给酒店的人处理,没再继续耽搁。 花园和大厅隔着一段距离,参加仪式的人并不知道这段插曲,丁冶也无意宣扬,确认仪式顺利完成后,引导宾客入席享用晚餐。 邱越宁也是晚上才结束工作,到了车库停稳车,对面车位上的车灯恰巧熄灭。那是丁冶的位置。 「你也刚回来?」他第一次和丁冶同时下班到家,有些欣喜。 「嗯。」 离近了,邱越宁轻易嗅到对方身上的陌生信息素气味。alpha对同类的气息尤其敏感,超过一定量更会产生生理性排斥,想忽略都不可能。 或许是在婚礼现场沾染的,他暗自推测。可一般来说,alpha和omega在公共场所都需要使用阻隔剂抑制信息素的外泄,何况丁冶是个beta,除非被人刻意压制,是不可能带上alpha信息素的。 那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丁冶的神态并无异样,邱越宁心里不大安稳,打算到楼上再询问。不过,他们刚走进电梯间,丁冶的手机响了,两人同时放慢脚步。 「丁总,」电话另一端传来李女士焦虑的声音,「我刚知道他来过酒店。」 「他」指的显然是那个前夫。 「没事,已经解决了,」丁冶以为她害怕,安慰道,「你不用担心。」 「我不怕他,就是过意不去,听说他对你动手了,你有没有受伤?」 李女士情绪激动,声音不由放大,透过话筒传出,就连邱越宁也听得清清楚楚,并扭过头,紧张地盯着他。 「当然没有,」丁冶不仅是对李女士说明,同时注视着邱越宁,「他根本没碰到我。」 李女士十分愧疚,电话里多说了几句,确认丁冶没受影响才挂断。 丁冶还没将手机揣进包里,邱越宁一把拉开他的手臂,来回检查他的身上。 「有人闹事吗?」他似乎不太相信丁冶刚刚的说辞,「真的没伤到?」 「没有,」丁冶任由他的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和脖子,「我没那么容易被揍。」 两人走进电梯,邱越宁听到他的话,本来紧张的情绪略微放松,试着缓解气氛:「你很会打架吗?」 「收拾个把欺负人的混混还是没问题的。」丁冶语中带笑,进了家门把事情经过告诉邱越宁,这事不提还好,一提他就来气,「幸亏跟这种人分了,简直垃圾桶里捡的男人。」 今年总是遇到极品alpha,四月份那个当着外人面与未婚夫吵架最后婚礼泡汤的,还有今天这个李女士的前夫……丁冶摇了摇头。不过今年他与邱越宁重逢,并步入婚姻,足以抵消所有的不快。 邱越宁不知道他的内心活动,只是很少听他以些微刻薄的语气吐槽别人,感觉有点新鲜,也明白了陌生的信息素从何而来,忧虑自然平息。 「对了,」丁冶的脸色却变了,「我是不是沾上那人的信息素了?」 「啊……嗯,」邱越宁点点头,「你感觉不出来吗?」 第55页 「没感觉,听助理说他放了很多信息素。」丁冶嫌弃地蹙了下眉,马上向邱越宁借了阻隔剂。 邱越宁忆及一个多月前的第一次,丁冶分明能够感知到自己的信息素。 他正疑惑着,又听对方说:「越宁,释放一些你的信息素吧。」 作者有话说: 有点卡文,慢慢找感觉,这篇大概十几万字,完结后应该会修,修到满意之前都不会入v 第37章 太像一个人 「释放一些你的信息素吧。」 丁冶从浴室出来,使用了阻隔剂,陌生的信息素消失了,身上散发出每日沐浴后自然的植物香乳液气味。 邱越宁吻着他的时候,有意让信息素溢出,没到易感期的浓度,他不确定这次丁冶能否感觉得到。 舌尖缓缓上挑、徘徊、撤离,在湿润的齿间完成优雅的舞步,他们稍稍分开唇。丁冶微闭双眼,吐息深沉。 「我闻到了。」熟悉的小苍兰。 「你怎么会闻到我的信息素?」这点邱越宁早就想问了。 为什么呢,丁冶并不知道,他感觉不出其他人的气味。 「大概是因为——」他的笑容狡黠而自得,「我们应该在一起。」 邱越宁陷入短暂的恍惚,「你喜欢过的那个alpha呢?你知道他的信息素吗?」脑海里冒出莫名其妙的声音。 「越宁?」 丁冶抚摸自己的触感无比真实,把些许泛着酸味的念头撞得稀碎。他懊恼地捶了捶头,怎么又想到别处去了……就算闻见过又怎样,他们甚至都不曾在一起。 「没什么。」邱越宁笑着吁了口气,心情轻松多了,继续低下头吻他。清雅疏淡的信息素环绕着两个人的周身,无形的网将他们牢牢地缠绕在一起。 第二天,丁冶没有再使用阻隔剂。留在身上的信息素隔上一两天会自然消失,而且邱越宁释放的量非常有限,无需特别处理。不过,一般的omega和alpha依旧能察觉出他的变化。 带着伴侣的特有气息来到工作场所,无疑是比戴婚戒更直白、瞩目的宣告方式,在ao爱人之间十分常见,互相给予慰藉,也可防止omega被有心之人惦念。丁冶是beta,没有安全保护方面的需要,外人看来就是纯粹的情趣。 员工眼中的丁冶,既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老总,也不是嘻嘻哈哈的热情青年。他的疏离感恰到好处,相处融洽之余保留了几分神秘感,尤其是私生活方面,一贯低调。 当初听说婚讯,大家很是沸腾了一阵,也去参加了仪式,然而在那种闹哄的场合下,并没有对邱越宁的信息素产生深刻印象;倒是丁冶如今的做派,他们想不注意都难了。加之婚礼后再未见过老闆的爱人,随便一点线索便能引起不少遐想猜测。 助理又一次偷偷看自己的时候,丁冶问她:「很明显吗?」omega能察觉出的信息素含量应该更强。 她微微一愣,意识到他在问什么,连忙摇头。 「不,丁总,」她不好意思地说,「只有一点点。」 也就是用过阻隔剂的alpha从身边经过的程度,助理暗想,她们会关注完全是出于八卦好奇的心理。 丁冶瞧着她通红的面色,联想到其他一些员工的眼神,大致明白了他们的心思。 其实昨晚不全为了情趣,更由于闹事alpha的信息素压制使他气上心头,非让邱越宁也放些出来。 现在一想,幼稚到极点。 幼稚的事还是少做为妙。他脸上发热,泡了杯咖啡,回到办公室,开始浏览电脑上的文件。 - 十月中旬,陆炀约邱越宁和丁冶到外面用餐。邀请是沈维先提出的,兑现之前的承诺。原本上月末也有时间,但那时彭机长去世不久,邱越宁情绪低落,陆炀也才去探望过机长的父母,没什么心思张罗聚会。 他们约在放假的一天中午,陆炀发了酒店定位,邱越宁开车,载着丁冶来到他说的地方。 酒店外观呈显眼的扇贝形,五星级,三年前建成,邱越宁仅听人说过,还没亲自尝试。他猜想是沈维挑的地方,陆炀一般会选择相对平民的餐馆。 包厢在一层走廊尽头,迎宾员带两人到门前,说了声「请」。 「来了?」陆炀点了点身边的位置,「快坐。」 中央的圆桌足以坐六到八人,陆炀和沈维已在背靠窗口的那侧落坐,正好面沖他们。 「邱先生是吗?」沈维站起来,微笑道,「你好。」 「你好。」邱越宁第一次面对面地与陆炀的男友相见,除去上次在电梯间的尴尬一幕,这人就像在媒体上见到的一样,威压感十足。发觉他的目光扫向自己身后,邱越宁介绍,「这是我爱人,丁冶。」 丁冶站出来一些,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带着强烈的探究意味,他有点不自在,但还是主动向桌对面的人问好。 沈维回过神来,寒暄两句,请他们同坐。 「普通聚会别搞得跟商务谈判似的,」陆炀嫌气氛严肃,有意调和,「随意一点啊。」 「行,」邱越宁配合道,「第一次见沈总,我们先以茶代酒,碰个杯吧。」 「叫我沈维就可以,或者小沈,」沈维的笑意放大,「邱先生比我大吧?」 「嗯,但是——」对方年纪小,可看着一点都不像二十几岁的人,邱越宁实在叫不出口。 第56页 陆炀杵了下沈维的胳膊,「装什么嫩啊你?」 「没关系,」他改口,「那就随意。」 服务生继续帮他们添茶。菜也已准备好,人到齐便陆续端上来。 邱越宁和陆炀熟识,又都在航空公司工作,共同话题多一些,两人聊了几句,沈维忽然开口:「邱先生是文城人吗?」 「是啊,」邱越宁正愁不知怎样与沈维交流,见他对普通家常有兴趣,便放松下来,「沈总是京市人吧?」 「嗯,大学以后才过来,」沈维的视线转向丁冶,「丁先生——也是本地人吗?」 「不,我大学前在梧城。」 「梧城啊,」他表现得颇有兴趣,「很好的地方,离着又近。」 陆炀奇怪地瞟了他一眼,没说话,用公筷在自己面前的那盘鱼里剔肉。 五星酒店的烹饪水平上乘,菜色外观摆盘跟艺术品一样,口味不重,清爽而富有鲜意。他们点的不少,但基本都没浪费。 几人的交流也比邱越宁预想中顺畅,沈维意外地健谈,自如地控制着闲聊走向,谁都不必担心话题中断。 邱越宁不了解沈维,只当他外冷内热;陆炀却不那么认为。 太反常了。 等邱越宁与丁冶离开,他在后面拽住沈维,直言道:「你今天哪根筋抽错了?」 「怎么了?」沈维一脸不在意,仿佛不明白他何出此言。 「还怎么了,你以前跟我朋友吃饭可不这么能说,还小沈……」 「我以前……」他摸摸鼻子,「像个木头?」 「别打岔,我大学室友到现在都怕你。」 「你都说是以前了,我工作好几年了,总得学点人情世故吧?何况他们是你的朋友。」 其实他说得还算合逻辑,就算是自家企业,能做到最高管理层并维持稳定运转也非易事。 可是陆炀没被煳弄过去,不客气地反问:「你能把人情世故用到打探别人私事上?」 沈维憋不住笑了一声:「你还挺了解我。」 「我不光了解你,」陆炀果断地说,「我还知道你好几次偷看越宁的爱人。」 他越说越来劲:「他们两个感情很好,你不要妄想挖墙脚。」 「你吃哪门子的飞醋呢?」沈维哭笑不得,「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形象?」 「谁知道呢。」陆炀并非不信任他,只是想逼他说实话,他对丁冶有不明原因的在意。 「好吧,我没想瞒你,」沈维认输,「我在意的不是丁冶这个人,而是他是谁。」 「什么乱七八糟的?」陆炀拧眉,「他不就是越宁的对象吗?」 「可能我多心了,刚才看见他,我吃了一惊,」沈维慢慢地说,「他长得……太像一个人了。」 「谁?」 「我二叔。」 第38章 咱们吃哪个? 丁冶没向邱越宁提起,前一天见到沈维时感到微弱的不适。也可能是他过于敏感,自来熟的人见过不少,但沈维和他们不同,他的每句话都仿佛有一定目的性。试探?试探什么呢?看清自己的脸之后,对方似乎有点诧异。难道以前见过?也不是,那人的外形并不普通,但是丁冶一点现实中见过的印象都没有。他想不通。 不过,沈维是陆炀的男友,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未来估计也只会维持面上的往来,没必要为一个拿不准的第六感忧虑。 丁冶闭上双眼,仰躺在地毯上,耳边隐约有淅沥的雨声。两人一同买来的灰色地毯质感柔软,躺在上面非常舒适,如果不是时间太早,他几乎想睡过去。 邱越宁去了新加坡,现在应该还在飞机上。窗外的雨不大,风的感觉却很明显,窗帘鼓起又凹陷,海浪似的起伏,偶尔蹭到他的手臂。把阳台门关上之后,起伏彻底平息,但雨声也听不见了,与普通的黑夜没什么两样。他希望明天邱越宁回来的时候是个好天气。 他又在地毯上坐下来,双臂抱膝,头脑昏昏沉沉,仍没有错过手机短暂的震响。 丁云谦快退休了,工作清闲,生活上也没多少操心的事,变得热衷手机上网,经常发些刷到的新鲜内容,从养生健康到居家烹饪,无所不包。 丁冶打开微信,连着看见两条对方发的连结。他对这些没多大兴趣,想到父亲或许无聊,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丁冶!」丁云谦立刻接起。一猜就是窝家里玩手机。 「今天没去散步?」丁冶记得他和张伯经常在晚饭后出门,「张伯不在吗?」 「他单位有聚餐。」丁云谦嘴里好像嚼着东西,说话不太清楚。 「吃什么呢?」 「果脯。」 丁冶意外:「你不是最讨厌零食了吗?」 「嗯,」他的声音恢復正常,可能咽下去了,「可是老张爱买,老看他吃我也被带歪了。你想要吗?我们这儿有个牌子做得特别好,可以给你寄去。」 「我才不吃。」丁冶笑了笑。再说现在谁还邮寄吃的呢,网上都能买到。 「你们……」丁云谦微微沉默,「最近好吗?」 「好啊,他出差了。」 「还是没吵过架吗?」 丁冶的手指敲击着手机背面,玩笑着问:「你希望我们吵架?」 「当然不,就是好奇。」 「那真的没有。」 第57页 他与父亲交流时总是放松的,但能聊到一起去的话题也没多少,有一句没一句的,过上一会儿,丁云谦说喜欢的电视剧开始了。 「下次再聊吧。」 「嗯,爸,」丁冶又叫了他一声,「少吃点零食。」 丁云谦笑得开心,「我知道了。」 放下手机,丁冶向后一仰,高高的凤尾竹叶微遮住他的头顶。 邱越宁的飞机到得晚,在微信上发了条提示平安到达的消息,没说别的。丁冶也准备睡觉了,传了「晚安」的语音。 第二天上午,丁冶在公司又收到邱越宁的信息,他说正在外面逛街,问有没有想要的。 丁冶没有特别的想法,如实向他说明,表示等他回来。 邱越宁回:【那我就看着买啦。】 天放晴了。下了一夜雨,地面还没有干透,从办公室窗口望去,感觉水汽在阳光下蒸腾。 午后,丁冶无意间听见几个员工的闲聊,相约晚上到附近的一家餐馆吃饭。他提出与他们同行,自己请客。 员工自然不好意思,其中一人说:「不用了丁总,我们请您。」 「没关系,很久没一起吃了。」以前带着下属到外面吃饭,也是丁冶主动付钱,而且这次除了与大家联络感情,他还存了点私心。 他们说的那家饭店离公司不远,也是自己和邱越宁去过几回的餐厅。邱越宁很喜欢那里的菜色风味;他想买一些带回去,给今晚下机的邱越宁当夜宵。 丁冶的态度坚决,员工也就没再多说。等到傍晚,他和约好的那几人步行来到饭店。 这里主要经营广式茶点,几乎每样餐点都盛在小笼屉或小盘里端上来,份量很少。他们一行包括丁冶在内五女两男,自然不能点太少。小屉子摞在一起陆续送进包厢,转瞬便被十几双筷子扫荡一空。空的再摞起来,收下去后送上新的。 丁冶找服务生要了张新的单子,填了几样拜託对方打包。 同桌唯一的那个属看到,笑着问道:「丁总给爱人带的吧?」 餐桌上的气氛轻松和睦,丁冶并无避讳,「是啊。」 其他几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不放弃一丝闲聊八卦的机会。 「丁总的爱人姓邱吧?」 「嗯。」 「是飞行员哎……」一个女员工问,「那他们很忙吗?」 「是有点。」丁冶回答。 边吃边聊,时间过得很快,最后一波端上的餐碟也都空了。丁冶问他们还有没有想要的,几人齐唿太撑,就此作罢。 今晚是下弦月,月亮还没有升起,但市中心灯火明亮,闹意不输白昼。出了餐厅又回到公司那边的停车场,丁冶送两个同路的女员工回家,之后独自往机场的方向行驶。 邱越宁还没有到家,公寓内暗黢黢的。他打开灯,把带回的食物放在流理台上,准备稍后再加热。也就过了二十几分钟,玄关传来转动门锁的声音。 航班晚了一会儿,总体还算顺利,邱越宁踏进门,沐着一室明亮光芒,周身倍感放松。 丁冶洗过澡,头髮半干半湿,发尖聚着水珠,将落不落。 「头髮还没擦干。」 邱越宁放下行李,正想帮他拿毛巾,被丁冶制止:「没事,也不马上睡觉。」 他发现邱越宁撂了个没见过的袋子在餐桌上,便问:「这是什么?」 「哦,」邱越宁来了兴致,「我买的斑斓蛋糕,正好当夜宵。」他说是那边的特产,好几个同事都买了。 丁冶瞥着盒中央的圆形蛋糕——颜值很高,容易使人产生食慾,但是夜宵……他对上邱越宁的视线,示意他看看厨房。 厨房流理台上,依次排开几个透明餐盒:肠粉、水晶包、椰汁糕,还有卤凤爪。 「哎,你去潮苑楼吃饭了吗?」 「嗯,晚上和同事去的,」丁冶笑盈盈地望着他,「怎么办,咱们吃哪个?」 几样小点本来就是邱越宁特别爱吃的,何况他不想浪费丁冶的心意,果断把蛋糕连盒塞进冰箱。 「先吃这些,蛋糕明天当早餐。」这样就完美了。 「好。」丁冶转身,将食物倒在家里的瓷碟上,放进了微波炉。 第39章 帮我个忙 临近月末,伴随着转凉的天气,白日也在逐渐变短。邱越宁留宿京市的基地公寓。 还有几天就是丁冶的生日,当天到下午他才能结束工作,他们约好去外面用晚餐。 「你来决定去哪里吧。」丁冶对他说过。 去哪家好呢,邱越宁躺在床上琢磨。干脆就湖景餐厅吧……前两年同学聚会去过一次,后来也看过丁冶参加婚宴拍的照片,环境很好,菜品也丰富,两人还没有结伴去过那里。 他翻了个身,关上檯灯。 去湖景餐厅应该早点订餐,不然好位置都被占了。他摸出手机,点进微信——第一条就是酒店的订餐通知。 嗯?已经订好了吗?通知提醒他,三十日傍晚六点至六点半到场。 退回到桌面,赫然显示着「10月30日」的日期。 这么快就到三十号了吗?周围是薄明的暮色,天没有全黑。 「越宁,」丁冶从另一个方向走来,「你已经到了?」 「嗯。」邱越宁茫然地点了点头,不知怎么回事就到了酒店门口。 第58页 「走吧,这里的菜真的不错。」 「您好,您订的是靠窗二人位,」迎宾员带他们到那里,两侧都是玻璃落地窗,「现在已经可以取餐点了。」 「丁冶,我拿了牛排和三文鱼,」邱越宁把自己盘里的一些分给对面的人,「你尝尝。」 「这个螃蟹也很肥。」上次跟邱越宁学了剥螃蟹,丁冶的动作熟练多了。 「忘了说,」两人身边各一杯橙汁,邱越宁端起自己的那杯,「生日快乐。」 「越宁,我真的很快乐,」丁冶笑着说,「以后我们都要在一起。」 「好。」邱越宁注视着他的面庞,神思不由恍惚,「丁冶,你爱我吗?」 耳边的杂音全消失了,整个餐厅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人。 「我爱你啊,」丁冶直视着他,「你感觉不出来吗?」 「比以前那个alpha呢?」 「什么以前?」 「就是……对不起,我偷听过你们谈话。」无意中说漏了嘴,邱越宁只得把同学会上的一幕告诉丁冶。 「原来你听到了啊,」丁冶神态平静,只是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双臂伏在桌前,「你想知道他是谁吗?」 「我……想。」 才说出两个字,邱越宁的身体被一股强烈的失重感拖拽,仿佛瞬间坠入另一个世界。 他睁开了眼。 没有明亮的餐厅,没有堆满食物的餐桌,也没有丁冶……他仍躺在床上。昨晚忘记拉窗帘,外面一片朦胧的蓝灰色,快天亮了。 他连忙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日期是二十五号。 梦中的场景带动心脏的剧烈跳动,他睡不着了,走进洗手间,勐地往脸上拍水,好让自己快点清醒。 冰凉的水流顺着额头与脸颊淌下,臆想世界中的对话越来越清晰,浮现于脑海里,他不由地捂住双眼。 刻意压抑的疑惑竟然脱口问了出来,如果晚一点醒,是不是就能听到丁冶的答案了? 他马上又朝脸上撩了把水。在想什么啊?只是个梦而已,丁冶又不会真来梦里告诉他。 还有什么「你爱我吗」,啊啊……他怎么能问出这么害臊的话;丁冶还表白了!冷水也没能把他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绕了半天还没有订餐。邱越宁找到酒店的公众号,挑选位置,点击确认,收到自动回復后关了锁屏。 总算安心了。 - 二十八日,距离生日还有两天。 丁冶离开公司的时候,天已经暗了。透过汽车后视镜,他看到身后西天边泛着瑰紫的霞光。路灯盏盏亮起,从最后的天光那里完成交接,城市换上另一副面孔。 他的手机响了,乔奕的电话。他没有停车,开着蓝牙与对方通话。耳边有音响的声音,对方大概在酒吧里。 「生日有计划吗?」乔奕开门见山地问,「你们两口子要不要再过来玩啊?」 丁冶知道他为什么提这个,八月份那回因为自己生病,蜜月之旅不太完美,走之前两人说以后再来。 但这个月三十号不是邱越宁的假期,两人仅打算一起吃个晚餐。丁冶没解释太多,「有别的安排了。」 「这样啊……」 「你们那边怎么样?」 「好啊,」他说,虽然没有夏天人多,但是更适合观景度假,「下个月还有音乐节,我们会请几个外面的乐队。」 丁冶安静地听着;乔奕说了一会儿,又问:「怎么样?晚几天来也行啊。」 「我们商量一下。」 「需要我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吗?」 一听就是口嗨。他们上学那阵都没有互赠礼物的习惯,唯一一次丁冶的二十岁生日,乐队买了个不大的蛋糕庆祝,一半还都被乔奕吃了。 但是丁冶听到他的话,来了句:「我想想。」 「操,你还真要啊?」 「万一呢,」他笑了笑,「等我想起来再给你打电话。」 当天晚上,丁冶把乔奕的建议对邱越宁说了,邱越宁同样感兴趣,翻着工作日历与丁冶商量合适的时间。 「这几天怎么样?」十一月中旬他有趟飞澳洲的航班,回来可以休息几天。 「我没问题。」 「那个——还有后天晚上的位置我订好了。」前两天光记得那个尴尬的梦了,忘记告诉他订餐的事。邱越宁把酒店的确认信息递到丁冶面前,他挑了靠近湖边的双人桌。 「麻烦你了。」 「还说我客气,你不也一样,」邱越宁揽着他的肩膀,「而且后天下午我才回来,这两天都不能陪你了。」明天晚上又是在外面过夜。 「不必纠结这些,」丁冶吻了下他的嘴角,「我觉得你一直都在陪着我。」 不仅是交往结婚的这段时间,就算是几乎没有联络的那两年多里,丁冶想到这个人,心里涌起的也不全是苦涩。 「嗯,」邱越宁好像回到了梦中,丁冶温柔地向他告白;于是他循着对方的唇,拖长了原本轻浅的触碰,不自觉地沉浸其中,却在下一步之前恢復理智,「我先去洗个澡。」 丁冶也不急,说了声「好」。 邱越宁走进洗手间后,丁冶立刻给乔奕打了个电话。 「什么事啊大晚上的?」乔奕打着哈欠。 「我们准备十一月中旬去你那边。」 第59页 「噢——」乔奕内心没多少波动,甚至奇怪他怎么还特意通知,「我就说让你们来了嘛,欢迎欢迎!」 「你不是说要给我准备礼物吗?」丁冶反问。 「啊?」乔奕马上认怂,「我说着玩的,我没你那么阔……你别狮子大开口啊!」 「不用花钱,」丁冶瞥了眼关着的洗手间门,水流声始终未断,「我是想——请你帮我个忙。」 第40章 生日快乐,我爱你 三十号下午,文城中雨。 前一天的预报是小雨,中午刚下的时候也确实是小雨,但后来越下越大,风力也跟着增强,变成今年秋季最大的一场雨。 午后,丁冶从公司开车回家,飘摇的雨幕不停沖刷着前挡风玻璃,视野前方随着雨刷的节奏,时而清晰时而模煳,树木在风中抖擞着枝叶。他放慢了车速。 邱越宁的航班已经起飞了,如果顺利三个小时后就该到了。他以前对丁冶说过,只要符合起降条件,雨天也能够正常飞行;丁冶不知道怎样才叫「符合条件」,面对异状难免产生忧虑。 同一时间近万米的高空上,邱越宁仍然心情愉快。他目视前方,手握话筒,代机长进行广播。 「各位旅客,我们的飞机已进入巡航状态,高度九千两百米,飞行速度是八百公里每小时……」 飞机下方布着密密麻麻的云团,视域广阔而单调,仿佛穿行于一望无际的雪原。到了巡航高度,精神上放松多了,邱越宁放下话筒,翻着航程图,不时与机长说上几句。 他知道文城有雨,但预告中没有雷暴大风,应该不影响降落,今天又是准点起飞,下了机就可以去酒店了,甚至先回家换个衣服也来得及。 巡航阶段一切顺利,随着航程接近尾声,飞机开始下降。低空的大气形态比高空复杂得多,文城上空被厚重的云层笼罩。受阴雨影响,能见度不高,盲降进近由机长操作。 塔台告知风速和落地信息,机长復诵确认:「18l,可以落地。」 飞机减速,邱越宁配合放下襟翼和起落架。朦胧的雨雾之下,灯光照出他们即将落地的跑道,驾驶舱内的两人精神高度集中。只要到达决断高度仍然能够看清跑道,就可以顺利降落,完成今天的任务。 「500、400……」 机舱语音提示实时高度,眼看距地面越来越近,邱越宁终于听到一声「minimum」,机舱窗外忽然一片模煳,水雾遮挡了他们的视线。 「復飞。」 机长快速做出反应,邱越宁也立即冷静下来,復诵指令:「復飞。」 飞机在低空盘旋,他们又联络了塔台,得到回覆,中雨转为大雨,短时间内天气恐怕不会好转,建议备降临近城市。 「各位旅客,很抱歉地通知大家,」机长准备备降的过程中,邱越宁再次拿起话筒,向乘客说明情况,「由于天气原因,我们的飞机将备降……」 中英文各一遍播报结束,他再次投入紧张的工作状态,以配合接下来在另一个机场的降落。 他不清楚飞机会延误多久,今晚能否回到文城都是个未知数。晚上的生日约会不能兑现,但他没有多余的精力为此苦恼。他的工作很特殊,随便一个分心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 备降的a城没有下雨,经过不到一个钟头的航程,飞机顺利降落。返航时间未定,公司只能先安排乘客和机组在机场休息,如果再过两三个钟头仍然没有相关通知,他们就要在酒店过夜了。 六点过后,丁冶接到邱越宁的电话。他在手机上也查询过航班信息,得知他们备降,反而松了口气,毕竟a城的天气好,没有可能威胁安全的隐患。 「越宁,还好吗?」 邱越宁闷闷地「嗯」了一声。离开机舱,卸却了责任,他才感觉到难以排遣的遗憾。天早就黑了,预约的用餐时间过了,他被困在了另一个城市。 「那个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大半个月没遇到过延误,偏偏就今天赶上,运气太差了。 「我都知道了,」丁冶接道,「明天回来也没关系,不要勉强。」 「我当然不能勉强,」本来低落的邱越宁突然笑了:「管理中心让走才能飞。」 丁冶的语气也有了些轻快意味:「怎么样,开心点了吗?」 「我才没事,」明明是对方的生日,自己倒成了被安慰的,「你没有失望吧?」 「我对什么失望?」丁冶笑着反问,「对天气?那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对你?你不会让我失望。」 「我在家等你,今天晚上或者明天,都没关系。」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庆祝过生日了,他期待的是两人共度的时光,根本不是某个日子。所以他没有丁点失望,今天的状况与邱越宁此前的每一次晚归是同样性质。 邱越宁的胸口胀得发酸,也不管对方没在跟前,对着手机微微点头,过了片晌才想起开口:「我知道你在就好,别等我睡觉,早点休息。」 电流传来的不知是笑声还是应答的鼻音,很轻、很柔和,跟着一句「回来小心」。两人结束了通话。 大雨不仅影响了航班,也造成市内多处地区积水与交通堵塞,将近八点才慢慢减弱。 过了半个钟头,邱越宁发来即将登机的消息。丁冶站在阳台上,雨声细碎不断,地面亮得出奇。他待了很久,一辆又一辆的私家车驶入车库,转小的雨始终没有止息。走出阳台,他看了眼手机,已经九点多了。他拉上客厅窗帘,留下玄关的一盏小灯,随后走出公寓。 第60页 雨势突然增大的时候,他心里有过恐惧。他不懂驾驶飞机,不由放大了邱越宁他们可能遇到的困难:万一看不见了呢?万一跑道太滑呢?……即使现在天气好转,先前的惧意也没能一下子散尽,需要做点什么,寻找情绪的出口。他想早点见到他。 通往机场的道路五彩斑斓,各种灯光的颜色交汇变幻,丁冶小心地行驶过路面积水。他有好几年不曾在晚上来到机场,尽管这次不是为了乘机。 机场恢復运作,但由于之前积压的航班,仍有大量旅客滞留,电子屏幕上的众多班次也还显示着「延误」状态。邱越宁的那趟路程短,预计十点二十到达。 丁冶来得有点早,在咖啡馆坐了会儿,等到航班状态有了变化,再走出来,没入接机的人群。 回来的航程没有再遇到意外,平稳落地,乘务组耐心地送旅客下机;邱越宁和机长在机舱内完成了下机检查,漫长的一个工作日终于结束。 「解放了!」 一行人边走边聊,有的说起刚才被乘客骂,有的说着烦人的雨天。 「明天还会不会下啊?」 「没了吧,好像阴天。」 …… 同事基本都去取行李了,邱越宁没有託运,拽着小皮箱走向出口。交代丁冶先休息,但他的手机里还是躺了条对方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邱越宁打电话过去,想告诉他已经到了,但立刻被另一端的喧嚷分散了注意,讶异地问:「你在哪呢?」 「你觉得呢?」 背景的广播声他非常熟悉,没等确认便开始向四周张望。今晚的机场人太多了。 邱越宁向前走了几步,手机中的声流灌入耳内:「越宁,你回头。」 数米之外,丁冶收起手机。他的身边不断有人经过,却像自然隔绝出一片不受干扰的天地,屏蔽了所有嘈杂,只等邱越宁的到来。 邱越宁愣在原地,身体先于情绪做出反应。丁冶向他张开手臂的那瞬,他也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属于他们的「小世界」。 他伏在丁冶的肩上,听到了起伏的掌声。周围人都看到了他们相拥的一幕,除了鼓掌和一两声惊唿,没有一个上前打扰。 「生日快乐,」邱越宁在丁冶的耳边说,「我爱你。」 第41章 恨意 比起语言,邱越宁更倾向于以行动表达情感,他从不是个擅长言语调情的人。但在刚才,仅仅是说出「我爱你」三个字,便使他感觉到巨大的快乐。 回家的短短一段路程里,他的快乐持续放大。一进门,丁冶的身体带着熟悉的气息覆上来,他们在玄关忘我地接吻。 邱越宁的后背紧贴着门板,恍然又回到海边民宿的夜晚,酒后的丁冶以罕见的炽烈挑弄他的唇舌,内敛的、冷静的与理性的外衣一一褪尽。 稍有分心,就会迷失于对方主导的节奏,邱越宁望着现实中的丁冶,离自己这样近,明明闭着双眼,却似乎掌控着一切。 亲吻的间歇,两人仍然互相拥抱,粗重的气息搅缠在一起。 「越宁,」丁冶的手臂微微收紧,还有些颤抖,「我也爱你。」 邱越宁明白这不是幻觉。他失去了出现在梦里的约会,但依然得到了那句告白。 丁冶也爱上了他,他们如今是相爱的。他不仅能体会到,也亲耳听到了,想起曾经的猜忌,胸口漫上羞意。偷听来的秘密不重要了,他们之间早已没有外人介入的余地。 「丁冶,我们去洗澡吧。」 从洗手间到卧室,他们做了几次,睡去的时候雨好像停了。 翌日,因为前一天的执勤时间过长,邱越宁早上的航班被换了,只剩下下午的两个短途。 等到了下午,丁冶也去了趟公司,之后在公司隔壁的酒店吃过晚饭,从酒店二楼下来,与恰好站在门口的人打了个照面。 沈维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丁冶不认识的人,可能也是刚吃完准备离开。 「沈总,那我先走了,改天去公司找您。」 「嗯,再见。」 那人离开后,沈维的目光再次转向丁冶:「丁先生,晚上好。」 他的神情非常复杂,比聚餐的时候更令人不解,是完全不该出现在他这类人脸上的犹豫不定和欲言又止。 「沈总,」出了酒店,丁冶直接问道,「冒昧问一句,我们以前见过吗?」 「没有,」自知被识破,沈维无意再打哑迷,「但是我们可能有点私人关系。」 「你指什么?」 「一两句说不清楚,」他终于放松一些,「如果不会打扰到你,我想请你坐一会儿。」 「没关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丁冶觉得应该很重要,「要去我办公室吗?就在这里。」 沈维看了眼面前的落地窗,又对他说:「我们……去对面吧?」 对面是家咖啡厅,也是丁冶常去的店,「也好,请。」 他们挑了私密性最好的卡座,丁冶立刻选好了自己的饮品。沈维稍微慢一点,把单子还给服务生后,也没有马上开口,似乎在组织语言。 「沈总,」丁冶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氛围,「我们也算朋友了,如果是与我有关的事,可以直接告诉我。」 沈维无奈地摇摇头,「我之所以这么犹豫,是因为整件事太荒唐,找不到很好的切入点,你……听说过沈书岩这个人吗?」 第61页 「是澜江集团的?」丁冶想了想,「我在媒体上见过这个名字,其他就不清楚了。」 「嗯,他是我二叔。」沈维把自己手机上的一张照片递到他面前,「就是这个人。」 丁冶简单扫了一眼,莫名的既视感让他觉得心慌。 「我小学的时候父母意外去世了,后来就跟着我二叔一家。我二叔的孩子很小就夭折了。」 双亲早逝、堂兄弟夭折都是悲伤的往事,但丁冶摸不清他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自己。除非…… 「其实我还应该有个堂兄,」沈维的视线投过来,「我二叔结婚前和另一个omega相爱,他们有了孩子,但是家里没有同意……那个omega他叫丁——」 丁冶的脸色瞬时煞白,手还撑在桌面上,身体不受控制地站起,「你别说了!」 即使在最角落的位置,他引起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店内的一些客人。服务生也从吧檯那边走来,关切地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没事,谢谢。」 丁冶再次坐下,逼视对面的人:「你想说他叫丁云谦是吗?」 沈维点了点头:「他是你的父亲吧?」 这不是荒唐,是魔幻。丁云谦对他诉说过过去,却不曾透露丁点alpha父亲的信息,一方面是不打算再和那个家庭有任何牵扯,另一方面对方根本不知道丁冶的存在。· 「所以呢,」汹涌的负面情绪占据他的内心,压过了惊讶与骇然,「所谓的荒唐事,就是我和我爸被你二叔抛弃的陈年往事?」 沈维无言以对,「对不起。」 「错的不是你,何必替那个男人道歉?」丁冶咄咄逼人地问道,「还是说,一句道歉我就会原谅他?」 「丁先生,」沉默片晌,沈维重新开口,「他不会再打扰你们,但是澜江的股份应该有你的一份,我二叔也希望——」 「不必了,」丁冶露出嘲讽性的一笑,「我赚的钱足够养活全家,包括我爸,澜江如果钱多得没地方花,可以去做慈善。」 他又站起来,斩钉截铁地说:「沈总,我可以和你作为朋友相处,但永远不可能把你当成弟弟,更不想见到你说的那个人。」 丁冶没有回头,不知道沈维是怎样的表情,那人恐怕从未被人这样言语冲撞过。虽然有迁怒的成分,但他无法在得知全部真相后,仍然保持冷静与礼貌。 丁云谦没有告诉他alpha是谁,从小到大,那个人在自己心里的形象比天外来客更虚幻。一个仿佛「不存在」的人自然无法勾起他的愤怒与伤感,所以他可以耐心地倾听丁云谦的陈述,不加任何评判,仿佛与己无关。 而如今这个「幻影」有了名字、有了轮廓,甚至是个经常出现在媒体中的人,和自己共处于同一个世界。听沈维的口气,对方也知道了这件事,还想着花钱来「弥补」。 他的恨意是蛰伏的巨兽,一旦唤醒便不可收拾。握着方向盘的手止不住地抖动,丁冶想不到,自己心里竟有如此深的暗处,来源于素未谋面的alpha「父亲」。 第42章 你当然可以恨一个人 邱越宁回到家,客厅亮着灯,但总觉得气氛不太对劲。茶几一角的地板上落了本书,像是被人故意扔到这里来的。丁冶抱膝坐在地毯上,没有太大反应,邱越宁走过去,他才慢慢回头。 邱越宁将捡起的书放回角几上,他记得丁冶之前是放在这里的,不知出于何种缘由扔在了地上。 丁冶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本小说,冷不丁吐出几个字:「我做不到……」 「你说什么?」邱越宁意识到他的异样,也在地毯上坐下,「丁冶,你怎么了?」 「我刚才看这本小说,主角一出生就被她的父母抛弃了,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可她最后还想着给她的母亲写信,我理解不了……」这是他以前喜欢的书(*),那时没注意这个细节,今天翻到最后两页,感觉一阵反胃,「她怎么还会惦记那种人?我做不到……」 是想到alpha父亲了吗?邱越宁不认为丁冶会单纯地被一本书刺激到,也许还有别的事。 「好,做不到就做不到,」他揉了揉丁冶的双肩,「还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告诉我。」 「越宁,」他忽然扑上来,下巴抵在邱越宁的肩上,「我恨他,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他不想让邱越宁看到自己的脸,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慢慢说出傍晚的经歷。 邱越宁同样震惊,「你……又见到沈总了?而且他——」 「我不是他哥哥,我根本不认识那个男人,」丁冶重复了一遍,「我恨他。」 他没有喊叫,没有哭泣,只是机械性地陈述,但每个字都透着寒意。可能见邱越宁没有特别的反应,他微微拉开距离,直视着对方问道:「我有没有吓到你?」 邱越宁佯装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会吓到我?」 「你没见过这样的我吧?」 「什么样呢?」愤怒、扔书、表达恨意……这些出现在丁冶身上的确有些违和,但也说明他并非完美到无懈可击。邱越宁的双手又落在了他的肩上。 「你当然可以恨一个人,没什么不能启齿。」 邱越宁没有近似的经歷,但自己代入去体会,他也很难保证能轻松地面对一切。何况这就是丁冶的一部分,有最真实的喜怒哀乐,通常没有明显的表现,只是他习惯隐藏而已。 第62页 「我以为我比我爸看得开,」睡觉前,丁冶偎在邱越宁的身边,「以前听他说那些觉得没说什么好在意,没有那个人我也过得很好,可是真的有一天把他搬出来,想到他随时可能出现在我面前,我受不了了……」 「嗯,」邱越宁抚摸他的后背,「那就不跟沈家打交道,如果你忌讳沈总,我可以向陆炀解释。」 「跟沈维没关系,」自己今天一通迁怒式的宣洩没多少风度可言,「我只恨沈书岩。」 这一晚上丁冶说了许多遍「恨」,一句话翻来覆去,邱越宁始终没有打断,有时顺着附和两句。直到他有了困意。积压在心头的阴云虽未全消,但好像没那么难以承受了,他渐渐失去意识。 第二天邱越宁放假,睡到八点起来,本想做早饭,丁冶也在几分钟后醒来了。 「要不咱们去楼下吃吧?」邱越宁提议。 「好啊。」丁冶的神情恢復如常,看不太出昨天遭遇了那么不愉快的事。 邱越宁又带他去了上次吃嗦螺的巷子,不过这回进的是间早餐铺,各点了碗三鲜馄饨,加一屉香菇肉馅小笼包。 馄饨烫嘴,丁冶耐心地吹着气。 「一会儿想去骑车吗?」邱越宁说,「机场大道很适合骑行。」 丁冶有快十年没骑过自行车了,也没见邱越宁骑过。他看邱越宁低头舀汤,有些羞于抬头的样子,料想是为了让自己放松才提议的。 果然,邱越宁补充道:「我以前不太开心……就去那边骑车子,然后舒服多了。」 丁冶的注意力拐到别处:「为什么不开心?」 「啊?就是前两年……」 丁冶反应过来了,是因为两年多前和祁然分手,便没再强求他说下去。 「那我们吃完就去。」 他们没有自行车,沿路找共享单车,这附近有好几个停车点,找起来毫不费力。 太久没骑过了,而且共享单车的车把很松,骑起来晃悠晃悠的,丁冶觉得很不习惯,左摇右摆;倒把邱越宁逗乐了。 「你不会骑车啊?」他骑到了丁冶外侧,靠马路的那边。 「谁说的,」骑出去十几米,丁冶没敢加速,「还没习惯而已。」 他们骑过两条小路,拐上宽阔的机场大道。机场大道有专门的自行车通道,不必担心与汽车相撞,丁冶也渐渐适应,两个人骑得愈发顺畅。 其实他们居住的公寓到机场还有一段距离,平时开车感觉非常近;骑车自然要多花费一点时间。 大道两侧有整齐的绿化带,路口街心公园里有小孩子在放风筝。今天有风,但不是很强,风筝普遍飞不高,一只「老鹰」还没升上去就栽在了地上。 接着往前骑,离机场越来越近,眼瞧着飞机从头顶上掠过,低沉的轰鸣并不使人心烦。偶尔有全副武装的专业骑手从他们身边经过,速度自然快得多。邱越宁说,这些人可能会骑到机场后面的山上。 他们没有骑太远,绕着机场外围逛了一遭,接着原路返回。逐渐靠近居民区后,道路两侧的店铺多了起来。过马路的时候,为了避让两辆大车,两人先后下车推着前行。 「不会太累吧?」邱越宁问。 「当然不会。」稍微活动一下,丁冶的心情更舒畅了。 前面没有自行车道了,人也比较多,他们继续推车步行。丁冶注意到一家先前没见过的小店,卖的是果脯之类的零食。说是小店,实际上只有一个窗口,外面三五个人在排队。 「嗯?」邱越宁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这是刚开的店吧?上周还没见呢。」 丁冶只是想到了吃着果脯与自己通电话的丁云谦,邱越宁却以为他想吃,先一步停下,说去买点过来。他们索性在店旁的停车点还了车,准备待会儿走回去。 窗口卖的果脯很普通,尽管丁冶看起来不像爱吃零食的,邱越宁还是各种都买了一些,边走边与他分吃。 外皮咬起来有点硬,又酸,丁冶想,丁云谦怎么会爱吃这些呢。可他忍不住又拿起一个,放进嘴里,慢慢嚼出点别的味道,甜得发苦。 他觉得眼角痒痒的,但还是在邱越宁瞥过来的时候笑了一下。 「挺好吃的。」他说。 作者有话说: *小川纟《山茶文具店》 第43章 会不会太惊讶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丁冶没再提沈家的事,他做过最坏的打算,就算沈书岩亲自找来,他也只会把在沈维面前说过的,或比那难听数十倍的话甩到对方脸上。邱越宁也有意迴避这类话题,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直到他再次踏上赴雪梨的航程。 晚上留宿当地,下了机照例有充分的时间休息或闲逛,陆炀被分配在这次的乘务组人员里,邱越宁仍旧与他为伴。 十月份的聚餐结束之后,两人还没见过面。不过丁冶和沈家的纠葛一出,他俩夹在中间颇为尴尬,尤其是陆炀。 「丁冶……你爱人没事吧?」他忐忑地问。 「还好,」邱越宁瞟他一眼,「你早就知道了吗?」 「也就是那次吃完饭,」陆炀回忆起来,「沈维说丁冶长得像他二叔,他二叔还有个姓丁的前任……我心想哪那么巧的事,让他看了你们的婚礼照片,上面不是有丁叔叔吗?」 「嗯。」邱越宁送过他一套婚礼的光碟。 第63页 「然后他说……的确在他二叔那儿看过丁叔叔的照片。」 「沈——我是说沈总的二叔也知道了?」 陆炀点了点头,接着对他说:「虽然我也不太了解沈叔叔,下个月才能见到他——」 「你要去京市?」 「不是,」他咬了下唇,「他会过来。」 「沈叔叔要过来?」 看着邱越宁紧张的样子,陆炀笑了下以示安抚:「他是来跟我见面的。沈维说,沈叔叔对以前的事很遗憾,也不想再打扰丁叔叔他们,你不用太担心。」 「哦。」邱越宁依然心事重重。 「哦什么哦啊?」陆炀有意调和气氛,杵着他的胳膊问,「你就不担心我见家长被欺负啊?」 邱越宁嘆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说:「那我也帮不上忙啊,你还不如找沈总撑腰。」 「操,你倒实诚,」陆炀嬉笑开来,「算了,他们家要真的给我脸色,我立马跑路。」 他的语气过于夸张,邱越宁判断不出真假,干笑着附和。 「哎,」陆炀长吁道,「某种意义上,我们也算很有缘了。」 邱越宁哭笑不得。他宁可没有这层缘分,丁冶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走了小半个下午,光顾着说话,谁都没买东西,两手空空一身轻。南半球已经入夏,西天边的太阳亮得晃眼,虽然天没黑,但也到了可以吃晚饭的时候。 「吃粉吗?」陆炀盯着一家亚洲菜馆的招牌问道。 邱越宁抬起头,想起半年前和彭机长也是在这里一起吃饭,顿时难过起来。 「我们还是去吃西餐吧,我请客。」 陆炀发现他的脸色变了,可能想起了不太愉快的事,便顺着接道:「行啊,跟你说我现在一口气能吃两份牛排。」 「你存心的吧?」 …… 不同于雪梨的阳光灿烂、暖风和煦,文城下午骤起大风。 丁冶在酒店草坪为傍晚的一场婚礼做准备。原本负责的策划师家中有急事,没能赶来,他才会亲自到现场监督场景搭建。 这是一场西式婚礼,舞台后方依次布三面纯白底色的镂空背板,辅以淡黄色纱帘装饰,背板上方悬挂着插满粉色小花的玻璃瓶,纱帘下打着漂亮的结;白毯两侧作为路引的罗马柱上同样鲜花盛放,团簇的白玫瑰被修剪得整齐有型。 风太大,他们不得不反覆确认花盆等饰物足够稳固;拱门上方的气球东倒西歪,刚竖好的签名板也差点被吹倒,几人迅速找来重物固定。 「这种天气怎么还想在外面办啊……」准备工作告一段落,几个员工打着哆嗦在旁边议论。 「没办法,客户喜欢,」丁冶说,「而且也不知道今天风这么大。」 气温并不算低,但一颳起风,在外面稍微站上一会儿都觉得冷。天还有点阴,如果下雨就更糟了。 「车队那边没问题吧?」他问。 「ok,就等接人了。」下属话音刚落,听到一阵铃声,「丁总,你电话。」 「嗯,你们再检查一下那边架子固定得怎么样。」丁冶扫了眼手机屏幕,走到避风的一侧接听,「什么事?」 「你干嘛呢,这么不耐烦?」 也不知道乔奕怎么发散的,他只是有点冷,语速不自觉地加快:「在外面布置现场。」 「挺忙的啊,你还记得周二过来吧?」 「记得。」生日前就和邱越宁约好去海边,丁冶很期待这次旅行,「我交代的准备好了吗?」 「那还不小菜一碟?放你的心吧,」乔奕嗤笑道,「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土。」 「你也好不到哪去。」 乔奕没什么大事,互相取笑两句也就过去了。丁冶收起手机,心绪微微起伏。 那件事告诉邱越宁,他会不会太惊讶呢……当作一个秘密埋在心里也不是不可以,但他果然还是想与对方分享。单是想到三天后准备说的话,他的心里便狂乱难宁,好像回到了结婚前夕。 「丁总,这边都好了!」 「知道了。」丁冶朝几个下属扬了扬手,重新回到草坪中央。 这天的风一直持续到五点多,幸运的是仪式开始前就停了,员工都很兴奋,感觉是个好兆头。 第二天出了大太阳,秋天的阳光不烈,却使人心情舒畅。碧空如洗,仿佛昨天那场风把阴云全吹散了。 邱越宁半夜才能到家,丁冶睡觉前,留了玄关和卧室的小灯。他早早上床,但睡不太踏实,中间醒了两次,发现还不到十二点。 再一次醒来,他察觉到门锁转动,时间已经过了一点。他听到刻意收敛的脚步声,接着邱越宁进屋,借着昏暗的灯光,四目相对。 「是不是吵醒你了?」邱越宁脱了外套,挂在门后。 「没,我醒一会儿了。」丁冶没解释太多,懒洋洋地说,「今天又买了点蛋黄酥,在餐桌上。」 「嗯。」 知道他有吃夜宵的习惯以后,丁冶常常在晚上留些吃的,有时自己做,有时从外面带。邱越宁从最初的过意不去,到渐渐习惯,但并没有把一切视作理所当然,他依恋丁冶,也愿意在对方需要的时候不遗余力地提供支持。 「你先睡吧。」 邱越宁将手掌贴在丁冶的额头上,逆着髮丝的方向上移。唇在眉心落下之前,他看到丁冶闭上了双眼。 第64页 第44章 以后也继续爱你 邱越宁从澳洲回来,休息了一天,他们踏上了第二次海滨之旅。这回准备的东西更齐全,反正是自驾,行李都扔在后备箱,邱越宁还特意装了个小药箱,虽然他更希望用不上。 天气依旧晴朗,预报显示沿海接下来的一周都没有阴雨。丁冶生日的时候他们不太走运,如今倒顺了意,或许是好运轮转吧。 他们换了间民宿入住,在海对岸更深入村落的位置,但由于地势高,视野甚至优于上次留宿的那家,楼下正对着的是个可以用餐的露台,连接餐厅。 县城这几年的开发一直未停,不仅作为自然观光地,文化氛围的营造同样没落下。除了乔奕提到的「音乐节」,民宿所在的村落幽径,摇身一变也成了鸾翔凤集的宝地。 邱越宁和丁冶办理了入住,放下行李,打算先在附近散步;从住处出发,各种特色商铺与工作室依次呈现于眼前,有的是新开的,八月份还没见着。不久就是午饭时间,再者没有明确的目的,他们始终没有走进哪家店面,只在街角被一只白猫吸引了注意,待到离近细看时,那猫一个转身熘进旁边大敞着门的屋内,两人不自觉地站到门下,就这样跟着进来。 是家瓷艺品店,有日常用品也有装饰性摆件。刚才的猫一进店就钻进了柜檯后面男人的怀里,看来是店主养的。邱越宁觉得它跟个迎宾员似的,特意在门口迎客。 这会儿没有别人,店主放下猫,走来与他们攀谈。 「来玩的吧?」 「嗯。」 他也不着急推销,估计就是热情的性子,闲来无事才和他们搭话。猫在地上走动,小心地避开货架,昂首巡视,俨然半个主人的模样。邱越宁饶有兴味地觑着,对猫的兴趣超过了店内物品。 「最近人不多吗?」丁冶问店主。 「上午少,年轻人爱睡懒觉……晚上热闹,」他瞥向窗外,「海边上更闹。」 沿街的房子挡着,这里看不到海岸,不过丁冶知道他说的就是酒吧夜店密集的一带。 本来不想买什么东西,店内的物品过于精巧,不知不觉间,丁冶在一排茶杯前站了相当久的时间——那当中的一只白底上有着青绿色不规则细纹,极简单的图案透出一股雅致清韵,看着赏心悦目。 「咱们买一对吧。」邱越宁的视线已从白猫身上移开。 「你觉不觉得我们的杯子太多了?」 他说的也是事实,婚前和婚后他俩都往家里添置了不少日用品,而买最多的就是杯子和碗。 猫仍在走动,邱越宁感觉自己的脚尖被压了一下,毛茸茸的肉团蹭着他的裤脚而过,移动到了门边,又像个嚮导一样蹲在那里。 丁冶有些不舍地把杯子放回去。店铺被南侧的房子遮挡,不是特别亮,但还是有道光束跃进来,落在猫的身后,也落在丁冶的手背上。 「还是买吧,」邱越宁说,「我也喜欢。」踏进店很随意,买东西也很随意,实用什么的先抛到一边去。杯子包进盒里,拎着不重。 「慢走啊。」老闆笑呵呵地。 另一边的巷子里有卖烤麻薯的推车,推车gg上的图片令人垂涎,而且竟然围了一小撮人,可见味道不错。他们两个也跟着排队,各点了份巧克力和花生味的。 年糕放上烤架后,不一会儿便鼓胀起来,似乎能听到细微的噼噗声;烤得双面微焦,分别盛在两个纸盒里,淋上酱汁。 「来,您二位的好了。」老闆说完继续招唿后面的食客。 丁冶刚咬了口自己的,邱越宁把自己那份也递上来,「你再试试巧克力的。」 他尝了一口,慢慢咀嚼,巧克力酱味甜,与年糕的糯香融合得十分完美。 「你的更好吃。」 「是吗,」邱越宁凑过来,「我尝尝你的。」 他在酱汁最浓郁的地方咬了一口,随后神情复杂地看向丁冶。 「我跟你换吧。」他说。 丁冶笑了:「哪至于。」怎么还有人喜欢争难吃的。 最后他们另买了一份巧克力的,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也把花生的分吃干净了。 丁冶说乔奕的酒吧请了一些乐队,这几天下午到晚上都有演出。邱越宁本不是喜欢泡吧的人,但清吧与普通酒吧有别,上次来就有感觉,是个安适惬意的地方,听了丁冶介绍,对接下来的活动暗生期待。 他们不赶时间,中午在民宿吃饭,又休息了一阵,之后熘达着沿海岸栈道来到酒吧。 「呦!」乔奕轻佻地打了个响指,「这儿呢!」 他们那桌仍然是预留出来的,几乎正冲着舞台,仅稍微离开段距离。乔奕说太近了音响效果反而不好,而且桌椅间都有一定间隔,不容易遮挡视线。 屋内温暖,两人同时脱掉风衣外套,露出款型相同的格子衬衣,只不过邱越宁的是红色,丁冶的是蓝色。 「飞行员小同志,」乔奕指着丁冶,用有些夸张的口吻问邱越宁,「婚后生活还顺利吧?」 听起来逗弄意味十足,邱越宁还是郑重点头:「我们一直很好。」店里的彩灯照在他的脸上,耳边的颜色略有些深。 乔奕在丁冶耳边说了什么,似乎刻意不让邱越宁听见,两人的视线却是扫向自己这边的,邱越宁觉得奇怪。但他们很快恢復正常的谈话距离,不像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第65页 傅黎为他们调了香槟和橙汁混合的酒,今天就连丁冶也没再点别的,一起喝这种度数不太高的甜酒。 乐队演唱是节奏感强但不过分喧噪的民谣。他们喝着酒,说着话,听着音乐流泻。太阳向西天边滑落,连海涛与云霞一併渲染。邱越宁不经意地向窗边一瞥,通透的玻璃映出迷朦艷丽的色彩,金辉与红雾交融,渐渐分辨不清。 乐队换了波人,乔奕也不知何时站在了一旁。丁冶小声对邱越宁说了句「我去一下」,从座位上站起。邱越宁以为他想去洗手间,没当回事。 「下面这首歌,由我一个老朋友演唱,」乔奕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别看他早就不唱歌了,但是当年啊可是我们的招牌。」 掌声四起,邱越宁心里突突的,马上就看到了舞檯灯下身着蓝格衬衣的青年——正是丁冶。 「有机会再唱吧。」原来农场的那句话并非戏言。 可是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呢?邱越宁注视着台上,好奇、兴奋又困惑。他熟悉丁冶的声音,也想像过对方唱歌的样子,但亲眼目睹并聆听,与单纯的想像大有不同。 酒吧的人似乎都对这位老闆口中的「招牌」充满兴趣,一下子安静下来。 音乐没有立即奏响,丁冶手握话筒,目光缱绻地越向台下。邱越宁意识到他在看自己。 视线交汇不过短短几秒,丁冶有意瞟向窗外,慢慢开口:「我应该是快三年以前第一次来到这间酒吧,那时是一个人,也是傍晚,坐在靠窗的位置,我特别喜欢这里看到的夕阳,就像现在一样。 「那之后不久我爱上一个人……」 台下有人在欢唿,可能急于了解后面的内容,这些唿声刚刚扬起,便不约而同地敛息了。别人是抱着寻热闹的心思,邱越宁却紧张得唿吸紊乱、背后冒汗,他发现丁冶的目光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我很想带他来海边看落日,还想在这里给他唱一首歌。 「这个愿望实现了,我想我们还可以一起看许多的日落、日出。 「以后也继续爱你。」 第45章 日落日出 「以后也继续爱你。」 说完那几个字后,丁冶朝吉他手点了下头,音乐终于奏响。客人们因这意外的表白而沸腾,一边鼓掌一边试图寻找另一位当事人;或许怕影响接下来的演唱,这次的掌声没有持续太久。 邱越宁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失去了,身体从内到外都像被定住一样。丁冶的面庞、声音那么熟悉,可是他无法分辨所有这些的真实性。 他在京市基地做过一个梦,梦中的丁冶差点吐露那个一度令他在意的名字。现在也是梦吗?丁冶爱过两年的人变成了自己?他做过诸多猜想,唯独漏了这个可能,以至于真相来临时,理性彻底失灵,头脑木木地,被动承受一切。 burgendy like old times passing by is the colour of the tides. sweet memoriesfort me and give me the light.(*) … 丁冶演唱的英文歌十分舒缓,比之前听到的几首节奏慢。他的声音很低,缓缓将人包围,再牵引至那个落日与海潮铺展的画卷中。难怪他会选择在这里演唱。 借着音乐的力量,邱越宁游离着的意识一点点回到了自己身上,开始思考这意味着什么。 两年多以前,丁冶在那个时候爱上自己,他为分手而苦恼的日子里,丁冶或许也在咀嚼另一种失意。现在他们真正相爱了,他应该高兴的,却难掩丝丝缕缕的心酸。 歌曲只有几分钟,邱越宁的心绪剧烈动盪,好不容易归位,在看到丁冶走下台来、近距离迎上对方目光时,再次被击溃,眼眶湿热。 人真的很奇怪,难过的时候想哭,开心的时候也想哭,他悄悄擦拭眼睫;如果被丁冶发现就太难为情了。其实丁冶注意到了他的反应,等他一放下手臂,便在桌下握住了这只手。 天空的色彩变了,变得更深、更浓稠,在屋内灯光的映衬下趋于黯淡;然而丁冶在歌唱中编织的画卷依旧存留于邱越宁的意识中,不是忘记了时间流逝,而是太过依恋。那些红的紫的光芒,伴随着丁冶手心传来的温度,所有一切组成了他现在的精神幻境,他浸润其中,不愿意抽身。 乔奕知道丁冶想在酒吧唱歌,为此组织乐队练习他要求的曲目,但压根没想到他还准备了那么一番告白,听过之后满脑子问号甚至顾不得调侃八卦。他俩不是相亲认识的吗?自己被耍也就算了,可是看邱越宁也一脸懵逼,乔奕又搞不懂丁冶了,套路玩得也太大了吧? 「那个什么……饿了吧?我让他们上菜。」一肚子疑惑没问出口,他一个犯怂熘了。 「越宁,」卡座只剩下他们两个,丁冶打破沉默,「我以前对你隐瞒了一些事。」 「你是说,你早就爱——」不知是羞涩还是甜蜜的情绪抓挠邱越宁的胸腔,扼住他的喉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卡在那里,不上不下。 「嗯,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才会提出相亲,」丁冶诉说起这些,也产生了如在梦中的错觉,「你会介意吗?」 为什么要介意呢?丁冶的心态不难揣摩,如果那个时候如实说明,自己大概率是不相信、也不能接受的。可是在邱越宁也确实爱上对方之后,再想到丁冶的这段过去,不免替他感到苦涩,哪怕丁冶并不需要被编排这种戏码。 第66页 「我明白你的顾虑,」他说,「我……其实我也瞒了你一件事,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 他告诉丁冶同学会上听来的秘密,至于后来为此别扭过一阵就缄口不言了。竟然有这么可笑的事,让他暗生艷羡的就是过去的自己。 「你竟然听到了……」丁冶有些讶异,观察着他的神态,「那你呢,会不高兴吗?」 「不是不高兴,」邱越宁下意识地反驳,「反正都过去了,顶多不太舒服——」坏了,还是说了,他斜睨向丁冶,以为会被取笑。 但是丁冶的笑容中全然没有嘲弄意味,略带遗憾地说:「知道的话就早点告诉你了。」 邱越宁怀疑再说下去自己要过热融化了,可又忍不住想了解更多,想把那些自己忽略的、被另一个人所贯注的每一个剎那都补回来。爱使他幸福,被爱也使他幸福。 可惜了乔奕替他们张罗的地道西餐料理,两人根本没多少心思在吃上。晚上走在回民宿的路上,邱越宁步履轻飘,没有醉意胜似醺醺。天幕星光璀璨,他慢了几步。 丁冶也停下了,立刻被从后面伸来的手臂环住。 「丁冶,」邱越宁贴着他的颈侧说,「明天早上来看日出吧。」 「好。」算是弥补夏天的遗憾。 邱越宁松开双臂,站到他的侧面,并肩而行。路边的人不少,他们还是牵起了手,二十分钟后,回到了民宿。住的房间是个小套房,卧室没那么大,不过原木色墙围和家具看着非常温馨。 「你想做吗?」丁冶眯起双眼。 邱越宁反问:「你不想吗?」 「明天起不来怎么办?」 「那就后天看日出。」 丁冶攥紧他的衣领,脸庞蓦地凑近。浴室前的灯光照出两人明艷的侧颜。 事实是一晚上接受了过大的信息量,精神持续亢奋,他们谁都睡不沉,早早就醒了,闹钟都没用上;清晨走到海滩时,天还暗着。 从东南方的第一缕晨曦,到朝霞染红天边,邱越宁陪伴丁冶,共同迎接太阳跃出海面的时刻。那个瞬间很快,也很有力量,仿佛带来的不是新的一天,而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对于他和丁冶,也许的确如此。 他们从栈道走下沙滩。太阳刚刚升起,空气干燥寒凉,丁冶却想脱去鞋袜。 「会不会冷?」 「没事,」穿着鞋沙子也会流进去,不太舒服,「你要不要试试?」 既然他不讲究,邱越宁也就放开了,把两人的鞋拎到一边。脚下柔滑细腻,稍用些力脚背便能没入沙中,像被绸缎包裹,丝丝凉意自下而上漫涌。 邱越宁拿出自拍架,刚才只拍了日出,还没有合影,有点可惜,他想在这样的背景下与丁冶留念。平时不常照相,他没用过自拍架,正专心摆弄,耳边一声「咔嚓」,从他们后方传来。 两人一回头,乔奕手举单反,神采中闪着八卦的兴奋。 「用什么自拍架啊,」他大大咧咧地说,「我给你们拍呗?」 丁冶瞅了眼他那台专业度颇高的相机,「你特意来给我们拍照的?」 「少自作多情,」乔奕嫌弃道,「难得早起,我来拍日出,早看见你们了,你俩光在那儿腻歪,也没理我。」 邱越宁耳根一红,还好刚才他们只是简单说笑,没做什么过头的。 「快点,过时不候啊,」乔奕指着自己前方,「站这儿最好,摆个pose!」 为避免逆光,邱越宁和丁冶挑了个合适的角度,肩膀挨着肩膀,头微微靠拢。 「一、二、三!」 他们的笑容定格在旭阳初升的海滩。 作者有话说: *burgency red(落日飞车) 还没完结哈,虽然后面也就是一些不太重要的收尾,写到过年就完(文里的过年) 第46章 种的什么因,得什么果 「我一会儿去接你吧,」邱越宁握着手机,在机场内大步穿行,没有错过电流送来的丁冶的声音,「没事,正好在外面吃饭……嗯……嗯,好。」 从海边回来一个多月,日子归于平静,那些撩动心弦的瞬间化为更平和的力量,汇入他们的每一天、每一次交流。 张伯做了个小手术,丁冶这两天回梧城探望他们,和邱越宁通话时正在等回程的火车。邱越宁下机早,约好在火车站等他。今天是二十四号平安夜,虽然他俩对洋节没什么感觉,但凑凑热闹逛逛街也不错。挂断电话后他收了手机,不觉加快脚步。 「啊,抱歉。」他没注意看路,撞到了一个男人。对方的状态不是很好,邱越宁扶了他一把,「您没事吧?」 「还好,」他摆了摆手,「可能是飞机上颠簸。」 那人一身西装,五官透着股熟悉的亲切感,脸上没多少皱纹,但鬓角全白,年纪应该过了五十岁。邱越宁见他身边没有别人,主动问道:「有人接您吗?」 「我侄子有点事,晚一会儿到,」男人仔细打量起邱越宁,留意到他身前的工作牌,明显愣了一下,「你是——」 「哦,」邱越宁以为他关注的是自己的职业,「我是个飞行员。」 男人收回惊异的视线,沖他笑了下:「小伙子,能帮我买瓶水吗?我把钱转给你。」 「可以啊,」邱越宁先帮他找了个位置,「钱就不用了,没多少。」 第67页 最近的便利店离他们所处的位置也还有一段,难怪老先生拜託自己。他的动作快,来去用不了五分钟。男人的脸色好多了,刚才可能有点晕机。邱越宁拧开瓶盖递过去,接着向他告别:「那我就先走了。」 「邱先生?」 那位老先生尚未言语,邱越宁却听见有人叫他,转身竟看到了沈维。 「沈总,你是来——」 他顺着沈维的目光,又扫了眼坐着的陌生男人,脑子里炸开大片白光。第一眼就觉得这人面熟,现在看看五官跟丁冶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气质略有不同,没能让他在第一时间产生联想。 「我来接我二叔。」 「沈维啊,」沈书岩说,「刚才是邱先生帮我买的水。」 邱越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了解过丁冶和生父的纠葛,他觉得很久没有过如此尴尬的时刻了。 「邱先生,」沈书岩看出了他的不自在,起身拍了下他的肩,「我知道你和我儿子的事。」 眼前的老人面色和蔼,然而邱越宁的意识中浮现的,是丁冶那句咬牙切齿的「我恨他」,以至听到对方用「儿子」称唿丁冶,有些不舒服。 「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他又说,「就当是感谢你刚才帮我。」 沈书岩和沈维同时看着他,却都不催促,等待他的回答。 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只为了这个理由,邱越宁捏了捏汗涔涔的手心,还是同意了。尽管不愿和沈书岩打交道,但他更怕对方去找丁冶。 机场一楼就有间咖啡厅,沈维没有跟着进去,而是在门口等候。 邱越宁的心思不在挑选饮品上,随便指了一个,等服务生离开,再度陷入不知如何维持对话的窘境。 「邱先生,」沈书岩没有卖关子,「我和丁冶的关系,你也都清楚吧?」 「嗯。」 「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让我见他一面呢?」 咖啡还没有送来,邱越宁握着盛柠檬水的杯子,有点凉。沈书岩如此直接,倒让他忽然放松了神经。 「沈叔叔,很抱歉,」邱越宁说,「我不想勉强他做任何事。」 如果丁冶和alpha父亲的关系好,他自然愿意把对方当成自己的亲人;但丁冶对沈书岩可谓恨之入骨,自己就更没必要与之攀亲,不过是个外人罢了。邱越宁这样回答,也是在委婉地提醒他,丁冶不打算原谅他。 沈书岩是个聪明人,能够轻易领会其中的潜台词。但他的脸上毫无愠怒,甚至仍挂着淡笑,「我猜到会是这样的答覆。」 邱越宁不清楚他是否以退为进,只得重复道:「对不起。」 「没关系,你别紧张,」服务生送上两人的咖啡,沈书岩比了个「请」的手势,「喝点东西吧。」 「谢谢。」 「我跟沈维说过,不会打扰他们父子。」 可你刚才不是这么表示的啊,邱越宁心想。 「那您为什么——」 「我那样对你说,」沈书岩以手背支着下巴,「就是想看看你的反应而已。」 「我的反应?」 「至少现在我觉得,丁冶和云谦不一样,他找对了人。」 显而易见的夸赞,邱越宁听着却很不自在,他为丁云谦和丁冶的过去感到悲哀。哪怕沈书岩此刻的表现,就是一个普通又和善的老人,他也无法完全放下芥蒂。 「我知道云谦又结婚了,即使他一直单身,我也不可能再去和他发展什么,我没有资格请求他的原谅,」沈书岩嘆了口气,「我想把澜江的部分股份分给你们——」 「沈叔叔,」这件事邱越宁没听丁冶提起,但他料想丁冶不会同意,「您没必要这样,我们现在过得很好,而且我觉得——金钱也改变不了什么。」 沈书岩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随即笑着摇了摇头,「你还真是直接啊。」 「抱歉。」 「我听沈维说了,丁冶他拒绝和我扯上任何关系,」他垂下眼睑,沉默半晌,继续开口,「我的爱人去年过世了,可能就是报应吧,我这种人註定孤独终老,钱再多也没用。」 两人面前的杯子都见了底,邱越宁始终没弄明白沈书岩说这么多的目的,找个人诉苦吗?他不可能因此就帮忙在丁冶面前说好话,甚至不想占对方丁点的好处。 「沈叔叔,还是我请您吧。」 「不必,和你说说话,我已经很高兴了。」沈书岩一顿,「不用告诉丁冶见过我。」 「嗯。」即使他不提醒,邱越宁也是这么打算的。 邱越宁走远后,沈书岩强撑着的笑容消失了,神色愈发黯淡。 「二叔,」沈维大致猜到他们的谈话内容,「很难受吗?」 「倒也谈不上,」沈书岩自嘲似的说,「种的什么因,得什么果。」 第47章 圣诞树下的吻 与沈书岩交谈耽误的时间不长,邱越宁回家洗了个澡,换一身衣服,还没到点,不过怕路上堵车,他提前出了门。 不出所料,临近下班高峰,又是平安夜,市区几条大道交通拥堵,他赶到火车站时,丁冶已经快走到出站口,结果车都没停,接了人直接开到附近商城的地下停车场,两人再乘电梯上来,找吃饭的地方。 天开始暗了,不光路灯,道路两侧的led树灯也全亮了,百米开外的小吃街入口挂着两排灯笼,所有这些连成灿烂的光河。 第68页 「今天有点冷。」丁冶呵出一口白气,忍不住搓了搓手,紧接着左手被邱越宁攥住,拽进了温暖的衣兜。 衣兜里的两只手绕在一起,邱越宁斜瞟向他,「你穿得太薄了。」 丁冶很在意形象,冬天也不爱穿厚重的棉衣,更没穿过羽绒服。 「习惯了。」 天冷,他们打消了逛小吃街的念头,直接进了商场,商场几乎每层都有餐饮店,最后挑了家火锅店。 邱越宁明天休息,不打算忌口,本想点个鸳鸯锅,不过丁冶说:「火锅辣一点才够味。」就变成了一整个辣锅。 红汤卷着热气沸腾不止,看上一会儿便觉寒意褪尽。 「张伯真的不严重吗?」邱越宁问。 「没事了,到过年应该是一直在家休息。」 「对了,」邱越宁惦记年假的事,「我请了初一到初八的假,咱们哪天回梧城?」春节一起回趟梧城是他们之前说好的。 「初三吧,」丁冶想了下,「我爸说他们在张伯的儿子那边过年,我们去早了也不太方便。」 「那也行。」说到丁云谦,邱越宁很自然地想起下午那场尴尬的「会面」,也不知道沈书岩是否真如自己所说不会再打扰他们,「爸爸他……现在也挺好的吧?」 「嗯,体检还比去年更好了。」 丁冶的目光扫过来;邱越宁有点心虚,怕被看出端倪。刚才下的肉全浮了上来,他连忙架起漏勺,「来,可以吃了。」 商场里人多,都是赶圣诞节出来狂欢的,一楼还在进行表演与游戏活动。音响声大得惊人,估计商城随便一个角落都能听见。邱越宁和丁冶没兴趣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娱乐,也不想去室外吹风,吃完晚饭漫无目的地在商城里转悠。 「咱们再买身衣服吧?」邱越宁说,「我挑,我买。」 他的意思是两身同款衣装,以前也买过几次,t恤、衬衣之类,倒是冬装还没有买过成双的。 「你想买什么?」 「羽绒服。」 丁冶的嘴角抽了下:「你是故意的吧?」 邱越宁没打算让步,追问:「你为什么不爱穿羽绒服啊?我没觉得不好看。」 「是吗,」丁冶不以为然,「穿着像水桶。」 相处的时间久了,邱越宁感觉丁冶也有很幼稚的地方,他又问:「我穿也像水桶?」 丁冶脱口而出:「你不像。」 「那你穿也不像。」 莫名其妙就被绕进去了。反正是邱越宁拽着丁冶逛了小半个钟头,还真挑中一款羽绒服,告诉服务员要两件。总之他买了,穿不穿是丁冶的自由。 比起审美方面的冲突,丁冶当然更不愿拒绝邱越宁的心意。 这回不仅款型一样,颜色也是一样的,浅驼色。邱越宁换上新衣,看到了镜中同款装束的丁冶。 「这不是很好看吗?」邱越宁转身,帮他拽去了颈后的标籤。 他们穿着完全一样的冬装走出商城,确实暖和多了。文城冬季气温再低,也到不了北方的程度,稍微多穿点就很舒适。 商城前方是个人流密集的小广场,广场中央两层楼高的圣诞树上挂满了彩色饰物,圣诞树旁里一圈、外一圈地聚着一帮人。他们还以为又有活动,走到边上发现大家的视线是向上的,楼上外墙的大屏幕正在播放一段表白视频。狗粮和八卦的吸引力是无限的。 视频里的男生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五官明媚,笑容洋溢,穿着清爽的浅灰色毛衣,对着他口中的「爱人」细细诉说情意,毫无扭捏。 只是不知道他的爱人是否就在现场,众人连那人是男是女都不清楚,一味跟着起闹:「答应他答应他!」 「可得造不少钱呢,真捨得下本。」 「别人又不像你那么抠……」 丁冶身边的一对情侣一句接一句地争吵,尽管是纯粹玩笑的口吻。他偏过头,发觉邱越宁的注意力也全被大屏幕吸引,甚至目露欣羡。 「你喜欢吗?」丁冶挨得很近,确保邱越宁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我如果做个视频,效果会更好。」 邱越宁一开始还没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听见「做视频」顿时打了个激灵。以丁冶的个性绝对干得出来。 「不用,」他慌张地转过脸,笼起手说,「也太夸张了。」 丁冶笑得欢快:「我还以为你很羡慕呢。」 「什么啊,羡慕别人干什么……」演唱会现场被表白可是他自己就经歷过的啊,每次回想起来脸上就跟被火烧一样。 表白视频播放完毕,大屏幕上变成了一则手錶gg,人群也逐渐散去,不像刚才那样喧闹了。 丁冶没有转身,立起的羽绒衣领遮住了他的脖子,只看出低着头。邱越宁的手搭上他的肩,丁冶微微扬头,原来是掩饰笑意。搭在肩上的手顺着向上贴住侧脸,邱越宁没在意身边是否有人,忽地吻了上去,唇抵着唇。 大屏幕秀恩爱太羞耻了,但在圣诞树下接吻还是容易做到的吧。 丁冶的唿吸迅速炽热起来,一个吻怎么够呢? 「我们回家。」他低声对邱越宁说。 第48章 单是念着你的名字(完结章) 新一年的春节在二月初,回梧城前的几日,他们住在冯开娟家里。腊月三十那天,邱越宁还有两趟航班。 第69页 三十上午,大部分商店歇业,市场营业至中午。邱越澄上午值班,丁冶陪着冯开娟购买年夜饭需要的食材。当天买的料毕竟新鲜,除了在餐馆订餐的,附近居民多半选择三十当天早上来选购,市场因而比平时更为熙熙攘攘。 「小丁,你看看喜欢什么,」冯开娟满面红光,「我就管给你们做。」 「我帮您。」 「没想到都这么久了,那会儿你把我送到医院,现在啊……真是有缘。」冯开娟压抑不住好心情,当初只是欣赏丁冶的为人,后来竟成了一家人,也没见小两口闹过不愉快,她这个长辈当然跟着开心,好像自己也回到了年轻恋爱的时候。 「我也觉得。」过往的心迹如实对邱越宁说了,但在冯开娟面前,丁冶实在无法开口,自己在一定程度上利用了她。 不管怎样,结果是一样的。 冯开娟说过年该吃龙虾,图个红火吉利,他们挑了只大个的,除此之外一般的鱼虾菜肉也买了不少。早就料到会买很多,丁冶是开车过来的,买完之后把东西放进后备箱,两人一起回家。 午后,冯开娟和丁冶、邱越澄开始准备年夜饭,邱越宁也到家了。他才刚下班,另外三人没指望他帮忙,不过邱越宁哪捨得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自己躲屋里歇着,洗了个澡便朝他们嚷道:「海鲜我做!」 因为邱越宁的加入,年夜饭比预想中更快完成,一家四口都在,也没什么特殊讲究,早早地开始享用美味。 「妈,菜是不是太多了?」邱越澄问。桌上光鱼就摆了三盘,煮的、蒸的、煎的各一种。 「哪多啊,过年呢,有剩才好。」 冯开娟开了瓶葡萄酒,与他们一起喝,一年只有这么一次她会喝酒。 「妈,」邱越宁提醒,「你少喝点。」 「我就喝一杯,」冯开娟瞥了他一眼,「你才小心吧,酒量还不如澄澄。」 邱越澄和丁冶不约而同地低笑,似是默认了冯开娟的说法。邱越宁气闷地又往自己杯里倒了一些。 邱越澄火上浇油地说:「趁着我哥还没晕过去,咱们碰杯!」 玩笑而已,邱越宁也不会真生妹妹的气,何况今天除夕,大家都高兴。 「新年快乐!」为了证明自己毫无醉意,他故意把每一个字咬得特别清晰。 放下酒杯,闲聊更加无所顾忌。邱越澄很活泼,尤其是面对哥嫂;平时的工作、遇见过的奇葩客户都不介意拿来做饭桌上的谈资。冯开娟不仅关心女儿的工作,更在意她的人际交往,说没几句就拐到了人生大事上。 「小丁啊,你认不认识什么不错的人——」 「停,」邱越澄立刻猜到她的下文,「妈,我还没那个打算。」 「我没说要怎样呢你就急,」冯开娟好笑,「还不是你熟的那些人都不靠谱。」 「熟又不是要跟人家交往?」邱越澄扬着脸抗议,「我还想多玩几年呢。」 「你这孩子真是……」 「妈,」丁冶笑着说,「我看越澄很有主见,不用我们操心。」 「但愿啊,她那点主见能用到正地上!」 …… 文城禁止燃放烟火,但这个除夕夜对于聚在一起的人们而言,绝对不是寂寞的。 这也是两个年轻人与新的「家人」共度的第一个新年。 - 三天后,邱越宁和丁冶动身前往梧城。冯开娟让他们带了些营养品给丁云谦,丁云谦收到后感到十分歉疚。 「让你妈妈这么费心,」他对邱越宁说,「我都没准备什么,这两天买点让你们带回去吧。」 「不用,」邱越宁告诉他,「我妈她就这个习惯,她需要什么我们买就行了。」给亲朋好友准备礼物,是冯开娟的一大乐事。 「我也就挑点特产,」丁云谦收好礼品,「你妈妈身体怎么样?」 「没事,上次检查好多了。」 人上了岁数,不求别的,身体安康最要紧,所谈最多的也是此类琐事。 梧城是小地方,年味反而更重,刚到的时候,邱越宁听见外面放鞭炮的声音。上次去过的老区中心街全挂上了红灯笼,他们到得不巧,错过了上午的一场舞狮表演。不过,俩人上街也就是买些特产,除此之外还是喜欢在家休息,陪陪老人。 到梧城的第二天下午,他们又出了门,拜访丁冶高中时期最尊敬的一位老师。因为丁冶来自单亲家庭,学业方面又是当时班上最出色的,老师对他多有照顾。这么多年过去,瞧着他事业、家庭各方面如意,那位老师也高兴极了,拉着两人一劲儿闲聊,直想留他们吃完饭。但是没提前跟丁云谦说明,丁冶还是推辞掉了,向老师告别;打车回到小区,天早就黑了。 「喂,我们到了。」丁冶接到丁云谦的电话,「可以啊,我现在去买。」 「怎么了?」 「爸让买点面包。」丁冶抬起下巴,目视马路对面,春节期间附近开门的面包房只有那一家,而且看时间也快关了,得动作快点,「我自己过去就行了,你在这儿等我。」 「还是我去买吧?」 「我爸可挑了,我知道他爱吃哪种。」 丁冶转身小跑而去,邱越宁在后面喊道:「小心一点啊。」 看着对方过了马路他才回过头,路边一辆迈巴赫好像刚才就停在那里了。邱越宁还是第一次在梧城见到这种车,正觉得新奇,后座的门开了。 第70页 「邱先生。」沈书岩身姿笔挺地站在路灯下。 「沈叔叔?」身上的血液仿佛凝固,邱越宁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想不到沈书岩会追来梧城。 是来找丁云谦的吗?被丁冶发现了怎么办呢?脑中闪过数种可能,他紧张得不得了。 不过沈书岩马上开口:「我就要回京市了,还是想来看一眼。」 「那你——」 「放心,不会跟他们打照面的。」他笑着说,「你也别说漏了,这可是秘密。」 说完这句,他回到了车上。等丁冶从马路对面过来,邱越宁再扭头时,轿车已经离开了。 又是秘密。 丁云谦也曾跟他约定过一个秘密,虽然立刻就被丁冶识破了。和沈书岩的秘密,看来不得不保守了。 「想什么呢?」丁冶碰了下他的胳膊。 「没什么啊,」邱越宁牵上他的手,「刚才看见放烟花的,还挺漂亮。」 他没有说谎,和沈书岩说话的时候,不远处就有几个孩子在放小型礼花。 「想放我们明天去买点。」 「我不用啦,看看就行。」 那些孩子又点燃一簇礼花,金色的光屑从礼花筒中喷涌而出。 两人走进了小区,接着踏入楼道,将夜色与花火抛在身后。 「丁冶。」进门之前,邱越宁叫了他一声。 其实并没有特别想说的,单是念着你的名字便觉得幸福。 他笑了笑,在丁冶不解的注视下拧开门把。 「到家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