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间小甜饼》 第1页 《你是人间小甜饼》作者:六一wuer哇【完结】 简介: 富好几代沈知忧见惯了这世界上的人心险恶,情感淡漠,所以,上天补给了他一个最懂得爱人的顾若白。 而习惯了守护世界,却从未被守护的顾若白,背后从此多了一个沈知忧…… 梗源: 攻受是大学室友,两人天天腻一起,受攻,被攻的朋友发现,攻在朋友和受面前说受噁心,受就申请调宿舍,攻知道受新寝有个gay就天天去受屋里待到闭灯才走,那个gay也是受,两人商量出去租房子,攻放假回来知道他们出去住气疯了,知道楼不知道几号屋,挨个敲门(差点挨揍),受穿着室友的衬衫开门(室友比较高大,鬼知道他为啥是个0)攻看到马上眼圈红了,委屈叭叭的问受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受说是。然后攻各种真香。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若白,沈知忧┃配角:章远,齐书意,贺铭┃其它: 一句话简介:甜掉牙的追妻之路 立意:每个人都是被需要的。 第一章 顾若白的秘密 顾若白刚从舞蹈练习室回来,手里还抱着女同学硬塞过来的佩奇公仔。 这是他听了她一个多小时失恋倾诉的报酬。 要不是宿舍有宵禁,他估摸着这位姐姐能说到第二天早上。 顾若白想起班级群里给自己封的那个「贤夫良父,知心暖男」的称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心说难道是太普通,反而让她们把自己当成可以信赖的树洞了? 顶着楼道里不算嘈杂的电话粥、游戏怒骂、洗漱声,顾若白穿行在走廊上,长刘海和黑框眼镜遮住眼睛,十分低调的熘边刚走到宿舍门口,还没开门就听见里面粗犷的一声「哎?」,脚步下意识的就停下了。 「我说知忧,这都快熄灯了,你家小媳妇还没回来啊?」 「啧,老三你欠抽啊!知忧,甭搭理他!」 「哎不是,老二,怎么就别搭理我了?那事儿过去都几天了,你们还真能沉得住气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就不信你们能心平气和的跟个同性恋住在一间寝室!尤其是知忧,被那变态盯上你就不膈应?」 「那你想让知忧怎么办?把若白轰出去?住一起三年多了,眼瞅着大三结束,大四各自就去实习各奔东西了,有必要撕破脸?都是大老爷们要这么矫情?」 「你们是大老爷们我认,他算吗!」 宿舍楼道里似乎是刚拖过地,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呛,顾若白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屋里顿时没声了。 顾若白抿了抿唇,推门进去了。 五月底的盛夏,男生也没什么避讳,在宿舍里向来是一个比一个穿的清凉,可偏偏,他们宿舍却是一个比一个捂得严实。 老二辛楷像是被现场抓包有些不好意思,窘迫的挠了挠头,快速的别过了头去,没吭声。 老三赵天昊倒是不闪不避,用看病菌似的目光厌恶的斜了他一眼后,含煳的咕哝了一声便翻过身去玩手机了。 沈知忧一如既往的靠在床头玩着游戏,稜角分明的五官透着一贯的冷漠,就算是靠在床头这般慵懒,也依旧帅气的像是在拍画报,只是,从头到尾,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顾若白同样也没看他,将手中打包好的炒粉放到他桌上后,径直走到自己的床前,看着少女心十足的床头,忧愁的随手把新来的佩奇丢进了那一堆公仔里,然后拿了洗漱用品,进了卫生间。 临关门的时候,一声不大不小的「变态」钻进了耳朵里。 顾若白的手顿了顿,像是没听见似的,脱掉身上的白色t恤,抬手打开了淋浴头,用哗哗的水声掩盖了他一声沉沉的嘆息。 顾若白是个同性恋,喜欢老大沈知忧,是这个四人寝室心照不宣的秘密。 学生寝室大部分都是按照专业分配的,但他们这间例外。 确切的说,是顾若白例外。 舞蹈系男生本身比例就少,按照整数分,偏偏多出来了他一个,他自己单独一间寝室也不值当,最好的方案就是加塞到其他专业的宿舍里。 于是,这间体育系的三人宿舍里便多了一个舞蹈系的顾若白。 体育系的代名词是什么?阳光、汗水、肌肉。 舞蹈系呢?柔软、娇嫩、美丽。 这三个名词,顾若白占了俩。 177的个头却瘦的像是个排骨成精了似的,也幸亏学了好几年街舞,气质撑起了身上的二两肉,就算是天生冷白皮,肤色白的发光,也不驼背不阴柔,走在路上妥妥的文质彬彬干净小伙,堪堪清晰明确了他纯爷们的属性,有幸没占上娇嫩这个词儿。 其实,他喜欢沈知忧的心思一直隐藏的很好,大一大二都没有被发现过,宿舍四个人的关系也比现在好太多。 那时他还是宿舍公认的「欢脱暖心小媳妇」,不像现在这般沉默寡言。 真正暴露也不过就是前几天的事情罢了。 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甚至被发现的有些可笑的事情。 他以为宿舍没有其他人,他以为老二、老三出去吃饭一时半会回不来,他以为偷偷亲沈知忧一下不会被发现,可当因为忘了拿饭卡而半路折返回来的二人推开寝室门的那一瞬间,他便知道了,原来一切都只是他以为。 但气氛仅仅只尴尬了几秒钟。 第2页 因为老二反应很快,甩手便关上了门。 老三赵天昊则是个十头牛都掰不回来的钢筋大直男,对于这种事情的处理能力无限接近于零,当下叫醒了午睡的沈知忧,直截了当的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从未见过如此耿直不会处事的直男。 从事发到被钉在耻辱架上,顾若白甚至连开口再抢救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四个男生在寝室里沉默无言的坐了足足十几分钟,「当事人」沈知忧坐在床头抽完了一根烟后,什么话都没说就跳下床走了。 嗯,目中无人,高傲寡言,这很沈知忧。 从那天之后到现在,谁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 他好几次想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反正,也快放假了,大四各自实习,要见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如就这样吧。 顾若白嘆了口气,收拾了下东西,擦着湿润的头髮从浴室里出来了。 宿舍已经熄了灯,就算有月光也黑漆漆的,不用跟大家打照面,他反倒觉得很心安。 四人的宿舍,两两一边,他的床跟沈知忧的挨在一起。 以前两个人关系好到一直头对着头睡,经常睡着睡着醒来,有好几只公仔都能挤到沈知忧的床上。 但自打那天之后,沈知忧便换到了另一边,现在对着他床头那堆公仔的,是一双白皙干净的脚。 宿舍已经断了电,顾若白不想湿着头髮睡,就连床都没上,直接去了阳台,趴在栏杆上风干脑袋。 夜凉如水,路灯映照着街道,惨白又凄清。 顾若白轻嘆一声,从兜里掏出烟盒抽了一根叼在嘴里,点燃了。 其实他远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 沈知忧的反应就像是卡在他喉咙里的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吊的人难受。 他不是什么脸皮厚的人,宿舍这阴阳怪气的氛围他也不想待,可就是顾着心底里那点还没死透的念想,非要等着沈知忧的一个答案才肯罢休。 哪怕是不喜欢,也得让他明确的知道才行啊,总这么让他抱着希望,怎么行呢? 屋里,沈知忧翻了个身,暗色的眸子在黑暗中缓缓睁开,透过玻璃看着顾若白单薄的背影,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是因为梗源找不到所以自己动笔写的,梗非原创,侵删嗷~~ 第二章 少拿他噁心我 顾若白有早功要练,一向起的很早。 习惯性的给沈知忧买了早点送回寝室,一推门却发现所有人都醒了,顾若白愣了愣,这才想起他们体育系今天有篮球比赛。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吹了冷风,现在有点头重脚轻的,很难受。 顾若白稳了稳心神,若无其事的进门,把早点顺手放在了沈知忧的桌子上,看了眼手机,轻声道:「说是今天有雨,你们都带着伞。」 「嘁,」赵天昊冷嗤一声,拍了拍球衣,甩头就往外走,「娘们才带伞。」 顾若白挑了挑眉,面色平静的拿着手机对剩下的两人自言自语般说了句「我有课,先走了」,然后,转身出了宿舍。 出门的瞬间,嘴角耷拉了下来。 太压抑了。 其实他没课,他只是不想面对沈知忧,不想面对他突然冷漠下来的态度。 虽然沈知忧一向如此。 从大学入校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了,宿舍的老大沈知忧是个不能招惹的。 传闻家里是有名的丝绸商,纯种富三代,明明起了个文人的名字,却选了个体育的专业,脾气还差得很。 俗话说越有钱越抠门,这一点搁到了沈知忧身上,倒是妥妥的变异了。 这人花钱不抠,说话抠,多说个字就能被老祖宗爬出来揪着头髮打似的,金贵的要命。 就因为这,一开始大家都不怎么跟沈知忧接触,偏偏他意料之外的把这份高冷撕开了一个口子。 用一碗蛋炒饭撕的。 他的胃打小就娇气,刚入学时食堂的饭吃不惯,天天胃疼,那阵查寝没那么严,他就买了个电磁炉藏在柜子里,趁着没人炒了份蛋炒饭。 对灯发誓,当时他是真不知道沈知忧逃课窝在被子里睡觉,所以当这货顶着一头糟乱头髮坐起来的时候,他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饭铲当暗器甩出去削掉对方的头! 沈知忧倒是没客气,刚睡醒的嗓音低沉喑哑,性感的要命,低声问了一句:「什么东西这么香?」 「额,蛋,蛋炒饭,你要吃吗?」 他只是客气客气,谁曾想他竟真的应了一声「嗯」,然后翻身下了床,半点不嫌弃一次性塑料碗,在他震惊的注视下,狼吞虎咽的扒了个干干净净。 沈知忧吃得香,他却惊得连筷子都没动,眼瞅着这人扒完饭,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宿舍的门就被打开了。 舍管阿姨八成是闻着味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知忧帅到了老少通吃,阿姨进屋之后一句话没说,直奔目标,拿了就走,前前后后不过两分钟,半点不磨叽。 没说有处分,更没说通报之类的。 雷厉风行的样子简直让他觉得她是不是早就来了,只是一直在门口等着沈知忧吃完? 阿姨挥挥衣袖带走了作案工具,留下他跟沈知忧面对面坐在凳子上,中间隔着电磁炉大小的,一人捧着个碗,干瞪眼。 第3页 太尴尬了,不知道怎么说。 沈大少爷倒是半点没心疼炉子,直勾勾盯着他碗里的半碗米饭看了半晌,突然又来了一句:「你还吃不吃?」 他愣了一下,笑了笑,没骨气的咽了下口水,把碗递过去了。 虽然电磁炉没了,但他跟沈大少爷却因为一碗炒饭,结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 就算这人依旧惜字如金,但早起吃饭的时候会顺手帮他带一份,他作为回报也会偶尔帮他带,或者,偷偷做。 当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他买他做,沈大少爷只负责跟着、等着、吃着。 沈知忧性子淡,又不爱说话交际,三来愣是再没人能入他法眼,换句通俗的话说,就是可着顾若白这一只羊毛薅到了底。 两人性格相近,除了上课之外都不爱出门,宿舍常常就只有他们两个一起宅着,吃饭和生活几近同步,关系越发的近。 最后甚至到了形影不离、出双入对的地步。 顾若白停下了脚步,突然伸手捂了捂脸,苦笑了一声。 以前没注意,现在回想起来,沈知忧之所以跟他做朋友,单纯只是为了那碗蛋炒饭? 一滴冰凉砸到了脸上,顾若白愣了愣,伸出手掌去试了一下,几丝雨水落在了掌心。 啧,就说今天有雨吧? 虽然现在寝室的氛围剑拔弩张,但这种「老父亲」般的贴心是从他六岁起,照顾因为离婚而一蹶不振的妈妈时就已经养成的,这么多年早已经刻在骨子里成了条件反射,几乎是雨下下来的同时,他就已经转身回去拿伞了。 他要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就绝不会让他们淋雨。 尤其是,沈知忧那么精緻的人,怎么能有一丝狼狈? 等到他回宿舍抱了四把伞,迎着已经下起来的大雨赶到了篮球馆时,比赛已经结束了,空荡荡的球场一个人都没有。 顾若白想了想,觉得他们应该在更衣室。 白色帆布鞋里灌了雨水,走一步都咕叽咕叽的像是能挤出水来,他也不想弄得地板水孜孜的容易打滑,只能垫着脚小心翼翼的走着。 还没走到更衣室门口,赵天昊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知忧,从那事出来到现在,你倒是说句话呀!我知道你跟他关系好,但你把他当兄弟,他把你当什么?」 顾若白愣了一下,他知道赵天昊很反感这件事情,但三年的室友感情,他真的犯得着这么一遍遍的游说沈知忧吗? 这架势,倒好像不把他轰出宿舍就不算完似的。 同样对此疑问的,还有老二辛楷。 「我说天昊,你怎么跟个八婆似的咬着这事儿就不松口啊?人家若白喜欢谁是他的自由,你不接受也没必要……」 「我怎么没必要?他自己不正常,难道还要祸害的知忧也不正常吗?知忧你说句话,顾若白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难不成你也被他同化了?」 更衣室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顾若白抱着伞站在门口,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傻子,自嘲的笑了一声,转身便向外走去。 没走出五步,一道熟悉的清冷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 「以后少拿他噁心我。」 少拿他噁心我。 噁心。 顾若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篮球馆的,怀里的伞掉落在地,自己撑来的那把伞似乎是丢在了馆里,他也顾不上了,失魂落魄的走进了雨幕中。 原来,这就是答案啊。 噁心。 一只无形的手死死的攥住心脏,不停的收紧再收紧,疼得他几乎都要窒息了。 瓢泼般的大雨兜头浇下,似乎带走了身体里的所有温度,头更加昏沉了,顾若白却恍若未觉,自虐般的享受着这冰冷的雨,任由它将自己心头燃烧了三年的心火,一点点的扑灭。 意识随着视线一起渐渐模煳了起来,顾若白走在石子路上,心中浮起迷茫,当初是为什么喜欢上沈知忧的来着? 好像是刚入学那年的…… 一个人影匆匆忙忙的撞上来,雨幕太密,两个人都没有躲开,对方的身躯比他高大许多,这么一撞,他便轻飘飘的失了意识,重重倒了下去。 路面上的石子硌到了后腰,疼得钻心,但仅仅一秒而已。 因为下一秒,他已经晕过去了。 第三章 换寝 再次醒来的时候,鼻尖瀰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一如那天潮湿昏暗的宿舍走廊。 顾若白皱了皱眉头,闷哼了一声。 床边立马有个人凑了上来。 「嚯~,哥们儿,够能睡的!」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这人背着光,在顾若白的角度看就像是观音顶着个光圈,浑身上下散发着普度众生的气质。 顾若白眯了眯眼睛,哑着嗓子道:「您是?」 男生爽利的挠了挠头,大喇喇的说道:「我叫章远,计算机系大四,学院路上把你撞倒的就是我,我说哥们,你这发着高烧还淋雨,挺豪横啊!」 顾若白停了几秒,晕过去之前的记忆回笼,沈知忧那句「噁心」陡然跳出来,让他的心里狠狠一疼,脸色顿时刷白了许多。 「咋的啦?是不是腰疼?你别乱动,你摔倒的时候腰让石头硌了,医生说得养好几天,你这活的也太糙了,高烧加上低血糖,摔这一下都是轻的。」 第4页 别看章远人长得又高又壮,一身精壮的肌肉,心倒是细,见他脸色白了,急忙拿了枕头给他垫住了腰。 顾若白虚虚道了声谢,抬眼在宿舍扫了一圈,却发现同样的寝室格局,竟然没有第三个人存在。 「这是?」 章远察觉到他的视线,眸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又消失不见,耸了耸肩道:「这是我宿舍,403。」 顾若白垂下眸子想了想,觉得初来乍到,还是要给点合适的回应比较好,便伸手摸了下鼻子,轻声道:「久仰久仰。」 章远愣了一下,随即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哥们儿你挺逗啊!你哪个寝的?大几?近期有课吗?你这腰怕是不太方便啊。」 「大三,没课了,」顾若白无意识的攥了攥拳头,并不想再提起寝室的话题,勉强笑笑,抬起头来略微生硬的转了话题,「师哥你没实习?」 「没呢,」章远不疑有他,大大咧咧的交了底,「之前出了点事耽误了,等我回来,其他三个货都已经实习小两个月了,啧,我还得留这儿补考。」 顾若白点了点头,刚松了口气就听见章远接着又问了一遍:「你哪个寝啊?我送你回去。」 得,左躲右躲,躲不过。 顾若白抬起头来,直勾勾望进了章远的眼睛里,直把他看的一愣,然后郑重的说道:「师哥,我搬来陪你吧。」 章远呆住了。 顾若白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划破了静默。 屏幕上跳跃着的「知忧」,似乎是跳在心上似的,一步一个血淋淋的深坑。 顾若白吸了口气,接了,没说话。 沈知忧等了几秒没等到回应,冷着声音道:「哪儿?」 「外面。」 「跟谁。」 「朋友。」 「回来。」 「不了,还有事。」 顾若白这是第一次回绝沈知忧的要求,手指都在微微的颤抖。 沈知忧明显也愣了。 电话那头一片静默,隐隐能听到几声压抑的唿吸。 十几秒后,电话挂断了。 顾若白看着结束了通话的界面,苦笑了一声,抬头看着早已目瞪狗呆的章远,苍白的笑着又问了一遍:「师哥,可以吗?」 他的刘海很长,虽然黑框眼镜没戴,章远也看不清他的眼睛,但鬼使神差的,章远就是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双水汪汪的,像可怜的小狗一样的大眼睛。 瘦弱的身躯再加上因为感冒而不通透的鼻音,催使着章远鬼迷了心窍似的点了点头。 沈知忧挂了电话之后随手就把手机砸到了床上,垂眸看着门口堆着的四把雨伞,眸色深了许多。 这伞,是他们从更衣室出来后在门口捡的。 三把没用,散落在更衣室门外,一把淋了雨,放在篮球馆入口。 淋了雨的,是顾若白的。 伞在,人却是一夜没回来。 心里没来由的烦躁,沈知忧厌烦的皱了皱眉,翻身下床拿了东西进了卫生间沖澡。 顾若白换寝室的手续不难,跟辅导员和舍管阿姨打了声招唿,拿了签字的文件就算成了。 章远有辆二手小电驴,熘熘骑着往返各大盖章处,别提多方便了。 等到他被章远扶着,像个孕妇似的回到宿舍时,沈知忧刚好洗了澡从浴室出来,三人好死不死的迎面撞上了。 沈知忧刚洗了头还没吹,湿哒哒的头髮贴在额头上,素日里的凌厉褪去,此刻竟有些邻家少年的阳光感,光裸着的上身隐约可见肌肉线条,精壮的身躯看的顾若白心头一跳。 沈知忧的视线同样在顾若白脸上晃了一圈后,移到了章远搂着他腰的那只手上,微微眯了眯眼睛。 顾若白迎着那令他心生刺痛的注视,笑了笑,假兮兮的寒暄道:「刚洗完澡啊。」 沈知忧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回了自己的桌前,洗漱用品重重的往桌上一丢。 顾若白歉然的沖章远歪了歪头,道:「师哥别介意,我的床在最里面。」 章远对沈知忧这个富三代早有耳闻,一点没把他的无礼当回事,扶着顾若白到凳子上坐下,轻声道:「你坐着吧,东西我帮你收拾。」 几乎是瞬间,就坐在旁边桌子边的沈知忧过电似的抬起了头来,死死盯住章远,语气十分不善。 「收拾什么。」 章远被他咄咄逼人的语气吓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顾若白急忙拉住章远的胳膊往后拉了拉,平静的解释道:「我申请了换寝,这是新寝室的师哥,来帮我搬行李。」 换寝?! 沈知忧瞪着眼睛,眸子紧锁住顾若白的脸,没来由的一阵火起,嘴上便失了分寸。 「至于?」就这么点小事,至于吗? 顾若白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勉强消化了这两个字的含义,一时间竟有些委屈。 怎么不至于? 他只是脾气好,又不是没皮没脸,总不能明知道被人噁心了,还死皮赖脸的在这给他们添堵吧? 「嗯,至于。」 第四章 那寝室有一个同 沈知忧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放大了些,腮帮子微微鼓动着似乎是在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后反倒勾唇笑了。 「好,很好。」 喉结上下滚了一圈,沈知忧轻嗤一声,抓过耳机来往耳朵里一塞,如往常一般打起了游戏,浑然没有当回事的样子。 第5页 顾若白看着他稜角分明透着毫不在意的侧脸,死死攥紧了拳头,压抑着心头叫嚣的不甘心。 他以为自己可以死心了,可这份不甘心却汹涌澎湃的在身体里四处流窜,叫嚣着想要一个明确的解释。 他想问沈知忧,他哪里噁心!喜欢一个男人就真的这么罪大恶极,令人作呕吗! 三年!他们在一起相处了三年!就连一个明确答覆都不值得给一句?!那句噁心,哪怕是当面说都没关系的啊! 可,一直到章远收拾好他为数不多的行李,打包了一个箱子的公仔,干干净净的将他的痕迹全部抹除,他的这些质问都没有能够说出口,淹没于唇齿,消散于风中。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是顾若白,从来不会把话说绝,让人难堪的顾若白。 章远是真的没白瞎这一身的腱子肉,拎着俩大箱子跟拎水壶似的不说,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搀着他。 顾若白有些艰难的走到盯着电脑入迷的沈知忧旁边,也不管他是否能够听见,沉吟了几秒后,真心实意的开口道:「知忧,我就不等老二和老三了,你替我跟他们道个别,矫情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们好好保重,祝你们前程似锦。」 一字一句,句句在硬扛。 在这一场长达三年的暗恋里,体面的离开是他最后仅剩的尊严。 顾若白握紧了拳头,努力的挺直着腰板,攥着虚无的自尊,在章远的搀扶下,一步步的走出了这间住了三年多的寝室,没有回头。 只是在踏出门的那瞬间,依然深深闭了闭眼睛。 三年时光,大梦一场,原来只有他一个人,做了一个愚蠢且羞耻的傻子。 原来,刚失恋的时候,其实不会多痛,因为他已经恍惚到连痛感都模煳了,浑浑噩噩,似梦非醒。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一直盯着电脑屏幕的沈知忧动了动,偏头看着门口看了好一阵子,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电脑屏幕上的人物早已经死的透透的,甚至还因为开局就没动过一步而被队友联合举报了。 沈知忧舔了舔后槽牙,看着手边空荡荡的桌子,心里头当真开始觉得膈应了。 顾若白跟着章远回了403,草草的收拾下了床铺,疲惫感翻涌而来,倒头便扑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去他的沈知忧吧,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老子潇洒的日子来了! 如此睡了也不知道多久,再次醒来时天是黑的,顾若白昏昏沉沉的晃了晃脑袋,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比不睡还累,身体乏的要命。 好在躺的够久,腰伤倒是没那么疼了。 躺在床上伸手盖了盖眼睛,顾若白透过指缝看着天花板的灯,脑海中走马灯似的过着沈知忧的那句「噁心」,就像是一个循环的梦魇,一遍又一遍的不愿醒来。 章远这人热心肠过了头,见他醒了,非要拉着他去撸串,说是庆祝从二楼搬到四楼的乔迁之喜。 两层楼高的喜悦。 面对这样的「盛情」,顾若白也不好拒绝,只好套了个白t,随意的抓了抓刘海盖住眼睛,跟着出了门。 章远兴致很高,回头看着顾若白这一脸灰败,抬手便勾住了他的脖颈,豪迈道:「小白啊,你留这么长的刘海能看见路吗?」 「能。」 「可我看不清你到底长啥样啊?你不会脸上有疤吧?失恋了就要多见见阳光,头髮遮住会让心情也阴暗的。」 「什么?」顾若白恍恍惚惚的颓废精神因为这句话打了一个激灵,急忙停下了脚步。 他没听错的话,师哥刚刚说的是,失恋? 章远憨憨的笑了笑,似乎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刚刚那句话有什么不对。 「赶紧走吧,饿死老子了。」 两人说着往前下了一级台阶,一抬头,沈知忧和其他两个舍友刚好从寝室里出来,也准备下楼。 啧,一栋楼里住了这么多人,怎么偏偏又遇上了他们。 五个人在二楼的楼梯口处狭路相逢,众目相对之下,还是辛楷率先回过神来,对着顾若白笑了笑。 「老四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搬寝室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昨天我们回来才发现你搬走了,都没帮上忙,这位是?」 「时间赶,没来得及,」顾若白没有戳穿这句违心的问候,疏远的点点头,「这位是新寝室的师哥。」 辛楷仔细打量了章远一眼,若有所思道:「师哥有点眼熟啊。」 「呵,大众脸吧,」章远对这三个人都没什么好感,冷冷淡淡的应了一句,转头对顾若白说道,「你腰不是还疼嘛,不折腾了,回去定外卖,走。」 说完根本不等顾若白回应,迳自勾住他的脖颈,仗着自己身高和力量的优势,硬是拽着人上了楼。 辛楷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疑惑的「啧」了一声,嘀咕道:「他是真的很面熟啊。」 「嘁,」赵天昊不屑的冷哼一声,「能跟顾若白混在一起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走吧,吃饭去。」 沈知忧一直站在最后,脸色阴沉,走之前深深的看了一眼黑洞洞的楼梯口,眸子里氤氲着让人看不懂的风暴。 三人前前后后的下了楼,还没走出多远呢,辛楷便勐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就说他眼熟!那不是章远吗?」 「章远是谁?」赵天昊迷茫的问道。 第6页 「你忘了吗?403的章远!之前去gay吧被人拍到曝在学校论坛的章远!」 经过辛楷这么一提,赵天昊恍然大悟的张大了嘴巴,回过神来后立马不屑的笑了起来。 「我就说吧!跟他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人!老二,你可别再说是我逼走他的,他这分明是找到姘头,享受二人世界去了!那403现在就章远一个人,你刚没听他说顾若白腰疼吗?指不定俩人昨天晚上是做什么了呢!想想都噁心!」 因为顾若白突然搬走,赵天昊昨晚被辛楷骂了好一阵子,现在可算是找到了扬眉吐气的机会,本就八卦的人就像是机关枪似的,突突的一个劲的说。 辛楷皱着眉头,看了没什么反应的沈知忧一眼,赶紧拉了拉赵天昊的衣袖,示意他闭嘴。 「行了,我看你这八婆的样子最像娘们,还好意思说别人?平常也没见你话这么多,一提起这个怎么就这么多感慨?」 赵天昊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似的,脸瞬间红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别把我跟那俩变态扯到一起!」 沈知忧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嫌吵,转身就回了宿舍楼。 辛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子闪了闪,随即回头瞪了赵天昊一眼。 「你这个嘴!知道老大嫌烦还说,好不容易叫他出来吃个饭,又让你给吵回去了!」 赵天昊不以为然的撇了下嘴,倒也没再吭声。 第五章 我来看看,不行? 沈知忧双手插在兜里,一步步的上到了二楼,站在楼梯口抬眼又往上看了一下。 心里那股子不舒服再次涌上来了。 像是有几千只蚂蚁顺着血管从脚踝往上爬似的,又痒又难受。 顾若白的新寝室里,有且只有一个gay。 这个认知让他很不舒服。 同样不太舒服的还有顾若白。 刚刚上楼的时候章远用力太大了,好不容易舒服了点的腰又扯伤了,疼得他连动一下都费劲。 一个学计算机的手劲要不要这么大? 「抱歉,看到你那几个舍友就浑身不舒服,」章远歉然的笑了笑,伸手掀开了他的白t,「来来来,趴好,我给你上药。」 顾若白一看那黑色的药膏就发憷,急忙探起上身道:「我先把衣服脱了吧。」 可别直接上药,再把这白t给毁了。 章远悻悻的笑了笑,看着他吃力的脱掉t恤,露出白皙的皮肤,忍不住羡慕的「啧」了一声。 「我听说学舞蹈的,腰都特别软。」 顾若白瞪了他一眼,随手把衣服往旁边一扔,在床上趴了下来。 许是章远实在太过随和,也许是终于离了那压抑的寝室环境,一直压着的情绪放松下来,顾若白难得有心情的调侃了一句。 「那可不,身娇体软易推倒,你羡慕不来。」 章远认真的点了点头:「还真羡慕不来,我要是有你这肤色这身形这软度,那王八蛋估计还会对我温柔些。」 「咳!!!!」 顾若白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自己生生呛死。 「师,师哥……」 「你干嘛这么惊讶,我一眼就看出你是同类人了,」章远手上抹着药膏,张着黑乎乎的爪子对他理所当然的晃了晃脑袋,「小zei,进了我的狼窝,你就认命吧,来,趴好!」 顾若白的嘴角抽了抽,至今还有点不敢相信章远居然也是gay,还是下面那个! 「师,师哥,你,不会垂涎我的身子吧?」 「滚一边去,」章远嘶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往他腰上拍了一下,「老子有节操的!」 「疼疼疼!」顾若白哀嚎一声,疼的倒抽一口凉气,趴在床上整个人都软了。 章远! 人是挺大,心眼是真小! 「你放松点,腰抬起来,这样就不会那么疼了。」 「啧,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皮肤怎么这么滑?白的都晃眼睛!腰别塌!」 「师哥,轻点……疼……」 顾若白疼的额头直冒冷汗,咬着牙刚说完这句,心里就忍不住的补上了下一句。 这都什么虎狼之词啊! 房门突然被大力敲响,却只敲了一下,章远都还没来得及把手撤回来,门就被从外面一脚踢开了! 沈知忧黑如锅底的脸出现在两人面前。 一直到门开的瞬间,沈知忧都还觉得心突突的直跳。 鬼知道他刚上四楼就听见顾若白喊疼的时候,心里有多慌!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股难闻的药膏味扑面而来,知忧看清屋子里的情形时也尴尬了一下,伸手摸了摸鼻子,一把把门关上了。 章远的手还摸在顾若白的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沈知忧一步步的朝自己走过来,然后,扯开了他的手。 「起开。」 低沉的声线性感撩人,章远吞了下口水,急忙站了起来。 沈知忧抽过了他手里的药膏,自己在床边坐下,挤了一些在掌心。 顾若白一直到这一刻才回神,急忙直起腰来,躲开了他的手。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不行吗?」 当然不行!你不是嫌我噁心? 想是这么想,顾若白才不会说这么让人难堪的话。 「行。」 「腰怎么了?」 「磕伤。」 第7页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沈知忧不再回话了,手指在他腰上轻轻揉捏了起来。 沈知忧哪里伺候过人? 下手没个轻重,顾若白疼的冷汗都下来了,硬是咬紧了牙关不敢吭声,想着熬过这一阵就好了。 哪知道沈知忧按摩就跟上瘾似的,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甚至按摩的区域也渐渐扩大了许多。 掌心下温热滑嫩的皮肤,白的让沈知忧心里有点痒。 顾若白一直很白,他知道,只是不知道,他腰这么软,这么细,背后的曲线这么好看,从背后掐住腰的话…… 勐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偏了,沈知忧咳嗽了一声,终于捨得把手从顾若白的背上移开,放过了他。 顾若白趴在床上,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见他松手,急忙松开牙关,长舒了一口气。 好吧,他现在知道沈知忧上来干什么了。 这就是报復,明目张胆的报復。 本以为折磨完,他就会走了,可谁知道沈大少爷压根就没有走的意思,去卫生间洗完手后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转身又回到床边坐下了! 坐!下!了! 顾若白对着章远使了个眼色,章远却只冲他摆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顾若白暗暗磨了磨牙,只能硬着头皮赶人:「快熄灯了,你不回去吗?」 沈知忧看了他一眼,好看的眉头皱了下,「赶我?」 嗯,赶你! 「不是,怕你回去晚了,太黑。」 章远在旁边听着,暗自沖他竖了个大拇指,兄弟,干得漂亮! 沈知忧哼了一声,没再搭理他们,随手拿起顾若白放在床头上的诗经,翻了一页。 书里本身就夹着书籤,随手一翻就翻到了这一页。 「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是他名字的由来。 烦躁的心情奇蹟般的好了许多,沈知忧看着腰上涂了一大片黑色药膏,乖巧趴着的顾若白,勾了勾唇开口道:「明天什么安排。」 顾若白正趴着玩手机呢,一时间忘了,随口就回了一句:「在宿舍窝着。」 沈知忧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把他腰伤的药膏塞到了兜里。 灯突然暗了。 楼下响起了熄灯哨。 沈知忧依然没动。 顾若白不知道也不敢问,就这么趴着,跟他僵持,看谁沉默的过谁。 最后,是章远熬不住的唿噜声,打破了这份僵持。 几乎是章远刚打唿噜的瞬间,沈知忧就从床边站了起来,动了动有些坐僵了的四肢,抬脚走了。 看得顾若白简直莫名其妙! 他观光来了啊这是! 脾气这么怪,又这么没礼貌,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喜欢他这么久! 满腔的愤懑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顾若白颓然的趴回到枕头上,闷闷的嘆了口气。 可不是,疯了。 第六章 为什么喜欢沈知忧 「小白!」 章远的唿唤吓得顾若白一跳,没好气的抬头瞪了他一眼:「你没睡啊!」 「睡了,他关门吵醒了,我睡觉浅。」 章远翻身趴在床上,一条腿压住被子,单手撑住一边下巴,不屑的扁了扁嘴。 「你是咋看上这号人物的?这性格太招人恨了,活着都是个大写的欠揍,估计老天是怕他被人打死,才给了那张脸让他勉强算个人。」 顾若白被这贴切的形容逗了一下,轻轻勾了勾唇角,没再说话,思绪却不受控制的浮了起来。 是啊,当初为什么就喜欢上他了呢? 顾若白无意识的摩挲着手指关节,心思有些沉。 他从来都不是变态,也不觉得自己是个gay。 只是没想到,第一次喜欢上的人,刚好是个男人。 章远刚刚说的话,他其实很想反驳。 沈知忧才不是那样的。 他认识的沈知忧,是个温暖的人。 蛋炒饭事件之后的第三个月,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个周三。 宿舍只有他一个人没课。 天气很阴,要下雨又不下的,让人觉得很压抑,阳台下不知道哪棵树上藏了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很烦人。 那个女人的儿子就是在那天找上宿舍的。 「顾若白,爸病了,想见你。」 「他不是我爸,」他当时正坐在桌前看书,连看都没看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一眼,淡淡的说道,「我也不会去看他。」 从他婚内出轨,抛弃妈妈的那天开始,他就再也不配做一个爸爸了。 十几岁的孩子血气方刚,最容易冲动,听到他拒绝去见爸爸,顿时上头了,冲过来一把拎住了他的领子,将他拽了起来。 当时他看着这个才十七岁就跟他差不多高的孩子,脑子里也没什么特别想法,只是觉得他的营养应该补充的很不错。 「顾若白!你还有没有点人性?!那可是爸爸!」 可是,那只是你的爸爸。 「我不需要爸爸。」 他七岁就可以自己去订牛奶,去买菜,去洗衣服,去做饭。 去给烂醉如泥的妈妈盖上毯子,收拾酒瓶子。 八岁就可以自己补衣服,交学费,给喝晕了的妈妈讲公主的故事哄她睡觉。 周六周日收拾完家务,甚至还能给自己炒盘花生米,坐在地上听着妈妈一边喝酒,一边倾诉她前半生的婚姻有多不幸。 第8页 他,顾若白,从来都可以把自己,把任何人都照顾保护的很好,他不需要爸爸。 他的爸爸只需要扮演取款机这一个角色就好了。 现在这个取款机竟然说自己病了,想念亲情了,这哪里是感人,这是吓人。 「那你需要谁?你那个生活白痴一样的妈?一把岁数还把自己当公主当宝宝的妈?」 这话不能忍,骂他可以,骂妈妈,不行。 他记得自己当时甚至还想了三秒,然后才给了那口无遮拦的弟弟狠狠一拳。 打完之后开始后悔。 因为他想起来,那孩子是学截拳道的。 就在他被一把摁在地上打了三拳,连反抗都做不到的时候,是逃课回来的沈知忧一把揪住了弟弟的衣领,救了他。 当时真的是被打懵了,眼冒金星,头晕脑胀,却依然能够清楚的看到把自己护在身后的那人,肩膀有多宽厚。 沈知忧话少,那天也一样,一脚踢在弟弟的肚子上,冷冷的说了一声「滚」。 小孩子嘛,欺软怕硬,当下就吓着了,连句狠话都不敢放,转头爬起来就跑了。 沈知忧这才回过头来看着一脸熊样的他,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 「怂货。」 骂归骂,可从始至终都没有主动问过那是谁,为什么动手。 虽然他知道沈知忧是不屑于知道,但依然很感谢他的不问,留住了他可怜的自尊。 「以后跟着我,我护你。」 这是沈知忧十分嫌弃的看着他龇牙咧嘴给嘴角上药时,突然扔下的一句话。 就是因为这句话,在那个阳光突然蹦出来的,照亮大地的瞬间,他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沈知忧说,他会保护他。 生命里第一个人,没有要求他坚强,不需要他保护照顾,反而,让他躲在身后,安心的歇一歇。 很新奇的感觉。 大老爷们谈什么安全感和被保护的确有点矫情,但,从六岁那年父母离婚,他就被迫的意识到自己是个男人,男人就要顶天立地,就要保护好身边的所有人,真正的男子汉是坚强的,不怕痛的。 可却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累了就先歇一歇,扛不住了就不要扛。 沈知忧让他知道了原来,累了,可以歇一歇。 而的确,这三年来沈知忧一如既往的冷感,可对他,到底是多了一份独特的照顾和保护。 过往的记忆让眼眶有些湿润,顾若白闭了闭眼睛,将情绪压回去,伸手拍了下脸。 大半夜的矫情个鬼!人家当初只是出于同学情谊关怀一下你这个战五渣,你倒好,情感绑架,给人家添噁心了吧? 怪不得招人嫌弃,活该的你!以后见面躲着点走吧! 然而,g立下,一般都是用来打脸的。 顾若白第二天被尿憋醒的时候,一睁眼看到自己桌前坐着玩电脑的沈知忧,吓得差点就地解决。 「你在这干嘛?」 沈知忧抽空将视线从电脑上挪开,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转头又回去继续玩了! 顾若白惊呆了,抬头看了看泰山上一只猴似的坐在床上的章远,用眼神发射了疑问。 兄台,这什么情况? 章远沖他耸了耸肩,用口型回道:「母~鸡~」 顾若白气得眼前一黑,伸手捂了捂脸,无奈的说道:「师哥你下来一下,我去厕所。」 「得嘞!」章远急忙应了一声,刚要从上铺爬下来,却只见桌前戴着耳机的沈知忧突然回头给了他一记眼刀! 这眼神阴森冰寒,带着浓浓的杀气。 章远吓了一跳,才迈下来的左脚嗖的又缩了回去。 顾若白一脸懵,回头看了看依旧在玩游戏,没有任何异样的沈知忧,搞不懂章远这是要闹哪样,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师哥?我腰不方便,麻烦你……」 沈知忧「啪」的一下把耳机甩到了桌上,站起来走到了他床边。 摆明了是要扶他去。 第七章 再喜欢你就不得善终 顾若白大汗,心说知忧你可长点心吧,明知道我对你有意思,你还敢扶我去厕所? 「不用了,我可以。」 沈知忧皱了皱眉头,直接伸手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他从床上拽了起来! 腰瞬间扯疼了,撕心裂肺的那种。 顾若白没忍住,哎呦了一声。 这下终于知道沈知忧是来干嘛的了。 「知忧知忧!」顾若白赶紧挣脱开了他的手,不顾腰上的疼痛连连向后退了下,靠着桌子借力站好,一脸真诚的看着沈知忧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沈知忧眯了眯眼睛,静静的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下文。 顾若白吞了下口水,心说昨天真不该骂章远人大心眼小的,跟沈知忧比起来,那可真是大度的标杆。 「喜欢上你是我不好,噁心到你了也实在对不住,我以后不敢了,真的,你看我都搬出来了,不会再纠缠你了,你看就没必要追杀到这个地步了是不是,大家同学一场……」 「闭嘴!」 沈知忧咬着牙扔下这么两个字,一双好看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眼中似乎因为熬夜而布满血丝,看起来眼角发红,更吓人了。 顾若白被他吓到,当下就住了口,没敢再说。 第9页 看样子,自己的喜欢是真的把人给膈应着了,连沈知忧这样的淡漠性子都逼到了这个地步。 氛围有些冻结,压抑的感觉让他觉得心口又开始隐隐发疼。 许久不疼的胃也闹了起来。 知忧是嫌他话多聒噪,还是怕他以后出尔反尔? 顾若白想了想,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顿时苦笑了一下。 「知忧,这样,我给你写个保证书,以后要是再喜欢你,再纠缠你,我就不得善终。」 他说这话的时候,害怕沈知忧不信,也害怕自己不信,表情异常的认真,音调更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道歉没有道在点上,这话说完沈知忧好像更生气了,拳头攥的连手背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后槽牙咬的死紧,瞪着他的眼神也十分恐怖。 顾若白的手同样也在颤抖,心疼的像是被谁用刀子狠狠戳着,又翻绞似的,疼得他连后背都挺不直了。 沈知忧沉默无言的瞪了他几秒,突然冷笑了一声,转身一把抄起桌上的手机,摔门而去。 逼仄的感觉瞬间消失,顾若白觉得扼住喉咙的那只手松了,急忙大口的喘了几下,靠在桌边平復着唿吸。 唯一的旁观者章远往外探了探头,小心翼翼的说道:「你还好吗?」 「还好。」顾若白苍白着脸,点了点头,「我刚刚是话太多了吗?」 章远不明所以,认认真真回想了一圈,然后,「嗯」了一声。 「就我认识你的这二十多个小时来说,刚刚是你说话最多的一次,但你有没有觉得,沈知忧的反应不太对啊。」 「越是沉默的人越危险。」 章远挠了挠头,似懂非懂的摇了摇头:「可我总觉得他不像是来报復你的。」 顾若白摁了摁依然很疼的腰,慢慢低垂下了眸子。 当亲耳听到沈知忧有多厌恶他的感情之后,他实在不觉得除了报復和警告之外,沈知忧还有什么再找他的理由。 想想也是,要是他相处了三年的兄弟突然跟他告白,他估计也会生气,觉得被兄弟背叛了友谊。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睡我。 而从那天被揭开了心思之后,他一句对不起都没跟沈知忧说过,更没保证过再也不纠缠。 沈知忧估计也是不想当着章远这个外人的面把事情弄得太难看,才会一边装着室友情深,一边用这种方法来警告他吧。 可愧疚之余,顾若白也觉得有点生气。 沈知忧总是这样,什么话都不说。 被拆穿那天是,今天也是。 噁心他的喜欢,直说了他也不会再纠缠,咽不下这口气,那就上来揍他一顿,直到解气了为止。 偏偏要这样。 「师哥,以后他再来,就别让他进门。」 章远静默了几秒,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没底。 顾若白没看到,他可是清清楚楚,沈知忧那眼神太吓人了。 沈知忧回了宿舍,脸色依然很难看,一脚将顾若白之前坐过的椅子踢出去老远,胸膛还剧烈起伏着。 脑海中不停迴荡着顾若白的那句「不得善终」,气得他恨不得直接杀上去扒了这个傻逼的脑袋! 枉他起了个大早还给他买了早餐!他竟然让那个人陪他上厕所! 「知忧,你这是怎么了啊?」辛楷从外面推门进来,不解的问道,「谁惹你了?我刚看你从楼上下来,你是去……」 沈知忧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站在原地闭了闭眼睛,心里头的愤怒却没有半丝减少。 他凭什么!凭什么说喜欢就喜欢,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知忧,你要是捨不得老四,我上去把他叫回来吧。」辛楷抿了抿唇,轻声道。 「不用!」 沈知忧冷冷的扔下了这么两个字。 为什么要叫他回来?是他自己想走的! 一个相处了三年的室友罢了,没他还不能活了吗! 「可我看你,好像不太喜欢老四搬走,要不然昨晚也不会……」 「三年习惯了,不适应而已。」 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一起吃饭,一起住,是个小猫小狗都有感情了,更何况是人。 昨晚他不过就是想去看看他的新宿舍有没有什么缺的,尽一下老大的情谊罢了。 怎么说,他搬走换寝,也有他的一部分原因。 更何况那白痴腰还伤了,那个糙汉子能照顾好吗? 就算是要善始善终,也得身体健康的了结吧。 对,就是这样,他只是不习惯而已,并没有不捨得。 因为早上的拉扯,顾若白的腰迟迟没见好,干脆就在床上趴了一天,连舞蹈课都没去。 章远倒是去了自习室学习,毕竟是要补考的人,考前总要磨磨枪。 等到他晚上拎着晚饭回来的时候,顾若白已经快饿死在床上了。 「师哥,飢饿也算是虐待的一种。」 「啧,那你别吃了,饿死拉倒!」章远一边骂着一边把筷子递给他,探头在桌子上扫了一圈,「你药膏呢?我给你上药。」 第八章 沈知忧,你想干什么? 顾若白塞了满口的红烧肉,哪有心思管什么药膏,十分随意的回了一句「在桌上吧。」 第10页 章远起身在桌子上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 「昨天晚上沈知忧最后碰的,他不会给你扔了吧?」 「可能吧,」顾若白咀嚼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嚼了两口直接吞了进去之后,这才扬起一抹虚虚的笑,「正常,正常。」 「那我一会下去给你买吧,正好我下去跑跑步。」 章远爽朗的笑着,也不避讳,当着顾若白的面直接换了一身轻快的球服,原地小跑了几下之后,潇潇洒洒的就出去了。 顾若白趴在床上却是愣了好一会,嫌弃似的「啧」了一声,伸手揉了揉眼睛。 妈呀,眼瞎了。 同样是男人,怎么章远就这么魁梧呢? 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自己瘦弱的胳膊,顾若白恨恨的往嘴里又塞了一口红烧肉。 羡慕归羡慕,心里的感动也是真的。 章远这分明是特地回来给他送饭的,只是没明说。 房门突然被打开,顾若白头也没回,嘴里含着红烧肉,态度十分良好的问道:「怎么了?忘带东西了?」 身后没人应声。 顾若白愣了愣,刚要回头,就感觉到有人走到床边坐下了。 一只手撩起了他的衣服。 「这么快就买回来了?」顾若白笑着回头,在看清沈知忧那阴沉的帅脸后,笑容瞬间没了,「你怎么……」 又来了? 沈知忧这回是真听出了他的意思,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果然是赶我。」 「没有,」顾若白干干的笑了一下,「你晚上没事吗?」 另外,你脑子没事吗? 「嗯。」沈知忧将药膏涂在了手上,轻轻覆盖上了他腰上的那块淤青。 顾若白已经咬紧了牙准备迎接痛苦,手盖上来的瞬间,却意外的发现,这次竟然不疼? 回头看了一眼,沈知忧的神情很专注,耐心的揉着,用掌心的热度促进药物的吸收。 两个人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毕竟,早上的事情闹得实在太尴尬。 沈知忧其实心里也别扭。 他是真的不想来了的! 可是天越黑心里就越焦躁,玩游戏却总是忍不住想起顾若白纤细的腰,嫩白的背,满屏都是他跟章远卿卿我我的画面,胃里莫名开始泛酸。 本以为是没吃饭饿的,去食堂打菜却在摸兜里的饭卡时,摸到了昨晚揣回来的药膏。 他的药膏还在他这。 这总得送回去吧。 所以,他之所以再来,不是脸皮厚,只是来送药膏的。 如此想着便越发心安理得,沈知忧轻柔的按摩着他的腰,并没有发现他的紧张。 顾若白其实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全身知觉尽数消退,仿佛只剩下了腰间那一小片,感受着沈知忧掌心的温度。 屋里似乎变得有点热。 顾若白唿了口气,刚想伸手擦擦脑门上出的汗,章远就咋咋唿唿的从外面冲进来了。 「小白白!朕回来了!你的药……膏……」 脚步一个急剎车停下,章远的视线在面前的两人身上晃了一圈,突然有点开始怀疑人生了。 沈知忧怎么又来了? 屋里的暧昧氛围瞬间消退,顾若白被自己刚刚的沉迷吓了一跳,脸色有些发红。 沈知忧倒是没把自己当外人,慢悠悠的去卫生间把手洗了,然后像昨晚一样坐回到顾若白的桌前,继续玩游戏。 顾若白跟章远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两人互相推诿着用眼神示意对方赶紧上,僵持了好一会,最后,章远忍不住了。 「我说沈师弟啊,你们体育系现在这么闲的吗?」 沈知忧玩着游戏,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小白一个舞蹈系的,应该帮不上你什么忙吧?」 再迟钝的人都能听出这话什么意思。 沈知忧想了想,联想到刚刚顾若白对自己的驱赶,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需要一个长期一点的理由。 半分钟后,他打了个响指,淡淡的说道:「之前答应了他补英语。」 让他这么一说,顾若白也想起了这回事,顿时明白了他这几天行为诡异的原因。 他今年的英语挂科了,之前磨了沈知忧好几天,才用三顿蛋炒饭换来了他帮忙补习的机会。 原来,是这样。 想想自己今天还小肚鸡肠的以为他是在报復,顾若白表示有些羞愧,更有些服了自己那些矫情的自以为是。 沈知忧话少归话少,答应过别人的事情向来不食言,这一点他很清楚。 人家动机可单纯着呢! 「啊,那我们今天就开始吧。」 早结束早了事,赶紧让沈知忧解放。 「嗯。」沈知忧放开了滑鼠,转头应了一声。 章远悻悻的撇了撇唇,去浴室沖了个澡就翻身上床戴着耳机看视频去了。 爱恨情仇瞬间变成了同学情谊,没劲,太没劲。 因为顾若白腰上有伤,所以沈知忧只能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帮他补习。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顾若白的鼻樑和嘴唇,还有那黑框眼镜下长长的睫毛。 顾若白此刻早已经化身为三好学生,趴在床上认认真真的读着题,完全没有注意到沈知忧探寻的眼神。 第11页 明明不近视却为什么总戴着这么丑的镜框? 以前没这么近距离看过,现在才发现其实顾若白的刘海并没有那么长,只是到眉毛以上罢了。 加上这黑框眼镜才显得连成了黑黑的一片。 这么看下去,好像,他的眼睛很大,睫毛更是黑长的像个女孩子。 莫名的,盯着顾若白盯得出了神,沈知忧忘乎所以,被好奇心驱使着伸过手去,轻轻摘掉了他的眼镜。 顾若白正全神贯注的做着题,眼镜突然被摘走,吓了一大跳,茫然的抬起头来,望进了沈知忧的眼睛里。 沈知忧的唿吸瞬间一滞。 第九章 黑暗一吻 顾若白真的生了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睫毛很长,很黑,黑白分明的眼珠水汪汪的,好像一眼能看到人心里去。 配上现在这茫然的神情,活脱脱像是只可怜可爱的小奶狗,看得人心里一软。 视线下移,因为抬头而微张的唇带着魅惑的红色,让沈知忧的心勐然狠狠一跳! 「啪!」 宿舍的灯熄了,漂亮的眼睛,殷红的薄唇,瞬间都看不见了。 「知忧……」顾若白低低的唤了一声,「我眼镜……」 沈知忧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耳旁是顾若白低低的呢喃,每个字都听见了,但脑子已经不能思考了。 他现在只想,尝尝那殷红的唇。 一定,很软。 宿舍并不是全黑,只是刚熄灯时人眼不太适应,顾若白眨了眨眼睛,刚找回光亮,就看到沈知忧凑过来的脸,吓了一跳。 「知……」 温热的触感将接下来的所有话尽数封缄。 一道惊雷在脑子里炸响! 顾若白呆了。 沈知忧在吻他? 唇瓣相贴,干净又独特,只属于沈知忧的气息将他包围,寂静的空间里,似乎他都能听见咚咚的心跳声。 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沈知忧的。 「你俩干啥呢!」 章远豪迈的一声咋唿将着了迷一般的两人统统拉回现实,沈知忧倒抽一口凉气,触电般的立马弹回了原位! 「往前沖啊!这球都能丢也是够了!」 戴着耳机看球赛的章远气得拍了一下大腿,顾若白的心却是几乎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趴在床上缓了足足一分钟,脑子里像弹幕似的飘过一串问题。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刚刚,发生了什么? 沈知忧手里拿着那黑色的镜框,坐在凳子也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那双眼睛太诱人了。 黑框眼镜胡乱的塞回顾若白手里,一向镇定自若的沈知忧掌心竟然出了汗,再无蹲守的心思,转身就急匆匆的走了。 顾若白眨了眨眼睛,至今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选择题做出幻觉了。 这一夜,顾若白躺在床上,睁了一宿的眼。 章远没心没肺的啥也没发现,早上起来还美滋滋的嘚瑟自己喜欢的那队昨晚赢球了,一点没看出来顾若白神情的飘忽。 顾若白想了一夜,实在是没琢磨明白沈知忧昨天晚上到底是抽了什么风。 想去问问吧,脑子里实在是忘不了他说的那句「噁心」,又觉得因为一个吻去兴师问罪,特脑残。 不去问吧…… 你说这谁忍得住? 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难受,顾若白觉得这实在很不爷们,所以,果断的做了一个决定。 「师哥,你亲过男人吗?」 章远正吃麻辣烫呢,让他这么一问,没留神,一口咬下去,肉丸里的汤直接崩了一嘴,烫的他直缩舌头。 「妈妈妈妈,烫烫烫烫……」 舌尖烫的通红,章远吸熘了好久才勉强缓过去,满腔的怒气面对着像小学生一样满脸认真求知的顾若白,愣是发不出来,只能烦躁的搓了搓头髮。 「老弟!看不起谁呢!啥叫亲过男人,你都该问我睡过多少个好吗!」 顾若白听着章远大舌头的话语,眼神中明显的浮现出一丝认真的怀疑。 「师哥,你现在特像我高中宿舍那群互相吹嘘自己睡过多少女人的雏男。」 章远的脸好像更红了,不知道是烫的,还是怎么的。 「那是高中!跟我能比吗!你不信是吧?改天带你去见见世面!」 「不用的,我没那兴趣,我就是想请教一下师哥,一个男人会在什么情况下亲另一个男人。」 「这情况可海了去了,」章远往嘴里塞了块腐竹,端着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掰着手指头跟他分析了一下各种可能,「要么就是喜欢,要么就是好奇,要么就是故意膈应对方,再就是意外,还有一些眼瞎了、睡懵了、脑子抽了、人疯了的,就机率很小了。」 章远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是直男的话,亲一下的大部分原因就是好奇。」 顾若白瞭然的点了点头,初入圈子的小菜鸟有一种自己学到了的满足感,一点没发觉自己面前的老师好像也是个半吊子。 章远看了他一眼,突然贼兮兮的凑过来,一把勾住他的脖颈道:「小老弟啥情况啊?情窦初开想男人了?」 顾若白急忙伸手将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干干的笑了:「有点。」 有点个鬼!师哥你能正常点吗?一米八几的大汉子跟我这讨论「想男人」的话题,画风太诡异了好吗? 第12页 心里暗自这么想着,顾若白面上却是笑得更纯良,顺手从他碗里夹了片肥牛,塞进了嘴里。 一边嚼,一边思考着。 沈知忧突然吻他,喜欢的可能性还不如好奇大。 很有可能。 因为突然有个男人喜欢自己,油然而生了一种好奇? 「对了小白,你那个室友……」章远眯着眼睛回想了一下,「就那个恨不得用鼻孔看你那个。」 用鼻孔看?赵天昊吧。 「他怎么了?」 「反应过激,不正常。」 「有吗?」 顾若白疑惑的眨了眨眼睛,虽然老三在他是同性恋这个问题上好像是过度牴触了一些,但,也是正常吧? 「一般来说,某些直男过度牴触很正常,但你那个舍友,更像是生怕别人发现什么似的,极力想证明自己的立场,撇开关系,这种人十有八九是个深柜。」 顾若白沉默了几秒,眨眨眼,弱弱的问道:「什么是深柜……」 章远用一副「你没救了」的神态瞥了他一眼,抓了抓头髮。 「就是藏的很深,自己也不愿意接受且承认对同性有兴趣这个念头的那些,听不懂你就直接理解成心里有鬼就成了,以后离他远点。」 菜鸟白呆萌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又学到了。 章远往嘴里吸熘了一口粉条,顺便往他那边夹了一块肥牛,砸吧了一下嘴道:「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弯了的?」 「我也不清楚,只是从小保护我妈,保护身边的所有人,保护成了习惯,反而觉得大家都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除了沈知忧。 那个唯一说要保护他的大老爷们。 说着好像是觉得这样有点矫情,顾若白摸了摸鼻子,岔开了话题。 「师哥你是怎么……」 第十章 你眼睛很丑 章远的手狠狠一抖,刚夹起来的鱼丸掉了下去。 鱼丸入水,溅起了加麻加辣的汤。 顾若白不太会用筷子,正凑在碗边张着嘴,准备硬扒拉呢,这一溅,红汤直接蹦进了眼睛里。 又辣又疼。 「卧槽!」 「卧槽?!」 第二声是章远骂的。 他一直没注意到,顾若白的眼镜竟然没有镜片。 顾若白揉着眼睛急匆匆窜进卫生间,甩掉眼镜便用水沖洗了起来。 章远靠在门边,有些贱了嗖嗖的道着歉:「弟啊,哥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你戴个镜框啊,怎么,家里困难成这样了?没事儿,有啥困难跟哥说,哥带你去配。」 顾若白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师哥你可别叭叭了,我眼真的疼。 「没事的师哥,洗洗就好了。」 门口的人没再回话,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在干嘛。 清凉的水缓解了疼痛,顾若白眯着一边眼睛刚直起腰来,一条干净的白毛巾就递了过来。 顾若白一愣,还算有良心。 顺手接过来擦了擦眼睛和沾湿的刘海,擦了没几下,浑身却是一个激灵! 这沉默的感觉怎么这么熟悉? 动作顿住,缓缓偏过头来,沈知忧俊帅的脸猝不及防的闯进了视线。 几乎是同时,脑海中记起了昨晚那黑暗中令人心跳悸动的温热的吻。 顾若白觉得脸有点烫,原本觉得很宽敞的卫生间突然逼仄了起来,空气稀薄的让唿吸有点难。 沈知忧盯着他发红的眼角看了半晌,喉结上下滚动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突然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丑死了,赶紧把眼镜戴上。」 沈知忧的掌心很热,顾若白抑制不住的一缩,黑暗掩藏了内心的慌乱,思绪倒是慢慢平復了下来。 他刚刚说什么? 说他眼睛丑?开什么玩笑!他!眼睛!丑?! 沈知忧怕不是瞎了? 「我眼睛不丑的。」顾若白拿开他的手,低头戴上了眼镜。 「丑。」沈知忧不容拒绝的说道,「特别丑。」 「哦。」 顾若白垂眸,不想再跟他争论这个,反正本来也不会轻易摘掉眼镜。 「你来是有事吗?」 经过昨晚的血泪教训,他现在是心思纯正的一批,绝对不会再认为沈知忧是没事找事。 果然,这话说完沈知忧就皱了皱眉头,把手里的一沓资料拍到了他怀里。 英文资料上用记号笔圈了很多圈圈。 顾若白抱着那资料跟古董似的,就差双手捧着了,对着沈知忧感激的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沈知忧的视线在他的嘴唇上快速略过,神色有些不自然,快速的扔下一句「我晚上检查」,然后就走了。 怀里的资料沉甸甸的,略烫手,顾若白呆站了一会嘆了口气,心中越发坚定了一定要考过的信念。 「师哥,我下午跟你一起去图书馆吧……师哥?」 这才想起好像没看到章远,顾若白疑惑的从卫生间里探头出来,就只看到很大一只的某人正坐在凳子上团成一坨,眼巴巴的望着他,神情甚是哀怨。 「师哥,你怎么了?」 章远哼了一声,转身换了个方向继续郁闷。 他才不会告诉小白白,刚刚沈知忧突然进门,看着他要给小白送毛巾,二话没说就捏住了他的手腕! 第13页 沈知忧看着斯斯文文的,手劲却比他还大,那一下子捏过来,他差点都觉得骨头快碎了。 怂,太怂了,白瞎了这一身肌肉! 虽然在沈知忧那里吃了瘪,但章远下午还是很仗义的带着顾若白去自习了。 两人在自习室找了个边角的位置坐下,顾若白翻开沈知忧给的英文资料,发现这重点不仅详细的圈出来了,旁边还清晰的写了注释。 字体张狂霸气,一看就很沈知忧。 顾若白看着,突然就觉得心头髮酸,内心深处压抑着对那人的思念不停的叫嚣着,抓挠着他的心。 身边的章远接了个电话,脸色不是很好看,别别扭扭的玩着手机,待了一会就起身去了厕所。 顾若白也没在意,吸了吸鼻子静下心来,倒真的把那些英文字母看进去了。 入迷的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似乎有人敲了敲桌子。 下意识的以为又是沈知忧,顾若白嘆了口气,慢慢抬起了头。 然后!惊!呆!了! 一个带着无框眼镜斯斯文文的男生正站在桌子对面笑眯眯的看着他。 之所以会惊住,是因为这男人长得很妖孽。 他本来想用漂亮来形容的,可对方的的确确是个男人,所以只能用妖孽了。 细长的桃花眼自带一股子风情,跟他这排骨精似的身板相似,但显然因为这双桃花眼,对方比他多了一丝……美的气质。 顾若白抓了抓头髮,脑海中的词彙量迅速告急,反反覆覆就一句话,这是个美人儿啊,美人! 男生的头髮打理的很有型,一身白t加牛仔裤更显干净,乍一看还挺像前阵挺火的那个外国演员李什基,名字是不记得了,但两人都是美男那一挂的。 可,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面前这个俊美的男人笑眯眯的样子很阴,给人一种嵴背发寒的感觉。 「少年。」男生笑眯眯的开口道。 顾若白仰头,茫然的「啊」了一声。 「下不为例,不然我会生气的。」 男生说完就双手插兜,慢悠悠的走了,顾若白却是张着嘴半天回不过神来,不明白一个初次谋面的人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 正疑惑着,章远单手扶着腰从厕所的方向姿势别扭的走了出来,把他吓了一跳,疑问瞬间抛在脑后,急忙起身迎了过去。 「师哥,你怎么了?痔疮犯了?」 「滚一边去,」章远的脸色难得很臭,咬着牙走到桌边却没坐下,反而是慢悠悠的开始收拾书本,「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记得给我带晚饭。」 「哦,好……」 顾若白不太放心的看着他,想了想,道:「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不用了!」章远突然反应很大,慢慢挣开了他扶着他的手,「你先离我远些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第十一章 以前都是我的啊 顾若白看着他绝没开玩笑的神情,乖乖的点了点头,目送着他蹒跚的从图书馆挪了出去。 这么一折腾,学习的心思就没了,本身这东西就是一鼓作气,二鼓放弃,顾若白无奈,伸手拿起静音的手机,想着玩一会再学,却发现锁屏界面上居然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还有两条简讯。 都是来自于沈知忧。 「在哪?跟谁?」 「看到给我回电话。」 顾若白看着这两条消息,有点发愁。 以前也没觉得他跟沈知忧之间有这么多事牵绊,怎么现在盘起来,藕断丝连的? 尤其是昨天晚上还…… 想归想,消息还是要回的。 如果不是有事,沈知忧那么噁心他,不会主动联繫的。 「图书馆,自己。」 消息几乎是下一秒就回过来了。 「虾店。」 顾若白感受到手机的震动,甚至还愣了一下。 校门口有家龙虾店,龙虾做的那叫一绝。 他有时馋的很狠就去打打牙祭,要么就是路过,打包一份带回来。 但沈知忧嫌剥壳麻烦,一般不爱去。 今天太阳倒是打西边出来了。 看了看时间也到了饭点,顾若白把资料收进书包,背着出了图书馆。 等到他回去特地骑着章远的小电驴赶到校门口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沈知忧坐在靠窗的那桌,神色忧郁的看着这个方向。 十足等人的姿态。 难道他今天还约了别人吗? 临近放假,不少专业都已经空了,所以龙虾店的生意不忙,顾若白进门跟老闆打了声招唿,替章远要了一份清粥,然后直奔着沈知忧这里过来了。 沈知忧的视线从他进门起就一直跟着,直到他在对面坐下喝了一大口水,才淡淡的说了句:「吃饭。」 顾若白低头一看,他已经点好菜了。 两盘龙虾,一盘毛豆。 是他常点的菜样。 难为沈知忧这种记性还能记得。 「那个,我就不吃了,师哥不太舒服,我得早点回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知忧的脸色立马变了,深邃的看了他一眼,不容拒绝的又重复了一遍道:「吃、饭。」 「哦。」顾若白立马拿起手套戴上,闷头开始剥龙虾。 人嘛,该怂还是要怂的。 顶着沈知忧极度压迫的注视,顾若白垂着头假装成一个没有知觉的蘑菇,勤勤恳恳的把一整盘的虾都剥完了,愣是没说一个字。 第14页 虾肉堆在碟子里,堆成一堆。 沈知忧从头到尾都没动,坐在对面像是入定似的看着他,直到他终于停下动作,这才神色别扭的咳嗽了一声。 「谈谈吧。」 顾若白一愣,嘴里嚼着的虾肉瞬间没了滋味,一颗心直直的沉了下去。 果然到了要审判的时候了。 「好,」顾若白深吸一口气,勉强笑了笑,轻声道,「先等一下。」 说完,抬头对着柜檯旁的老闆挥了挥手,态度相当和煦的轻喊道:「哥,我的粥打包好了就可以拿过来了。」 老闆应了一声,没一会就把东西送了过来。 顾若白打开包装盒的盖子,一边把碟子里剥好的虾肉尽数倒进粥里,一边抬头对着沈知忧笑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沈知忧的脸色比起刚才好像更阴沉了。 「好了,谈吧。」 沈知忧重重的唿吸了几个来回,咬着牙,并没有跟他谈别的,反而是对着那碗粥勾了勾手。 顾若白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了一下,确认他是在要那碗粥之后,赶紧解释道:「这是我要打包的,你想吃的话再点一碗吧。」 「就要这碗。」 「这个不是……」 话没说完,拒绝就淹没在沈知忧阴森的注视里。 见他不给,沈大少爷没了耐心,长臂一伸,将那碗碍眼的粥给拎了过来。 顾若白目瞪狗呆,眼巴巴看着他愤愤的用勺子一口一个虾肉,三下五除二就把他辛辛苦苦剥好的那些全给吃了! 这,这……不带这么强抢的吧? 解决掉粥里最后一颗虾肉,沈知忧的心情好了不少,挑眉看着一脸憋屈的顾若白,眸子暗了暗,声音里带着不轻易察觉到的委屈。 「以前都是给我的。」 你以前剥的虾肉,都是给我吃的。 已经开始动手剥另一盘,顾若白听见了,却只是眨了眨眼睛,没应声,心里默念着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蘑菇,我听不见…… 沈知忧等了一会,发现这人是的确不打算开口之后,无奈的嘆了口气。 「为什么搬走?」 顾若白剥虾的手一抖。 还能为什么?不想给你添噁心,不想死皮赖脸的耗尽最后一点尊严。 沈知忧皱了皱眉,十分不喜欢他如今的沉默,「说话。」 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 顾若白不明白,明明先说噁心的是他,现在又故作姿态追究责任的,也是他? 话都让他说了,要点脸嘛? 另一份打包好的粥突然放到了面前。 二人同时怔住,偏头看去,顾若白瞬间倒抽一口凉气! 图书馆的那个美男! 美人眉眼一弯,带着勾人的魅惑,轻声道:「少年,这份粥可要看好了,只能给某个腰不方便的人吃,再被人抢去,我会生气的。」 说完,勾人的桃花眼瞥向了沈知忧,嘴角轻勾,带着清晰可见的阴冷挑衅。 沈知忧的拳头在桌下攥紧,面色阴沉,十分不善的回敬了那人一眼。 那人却浑不在意,当着他的面拍了拍顾若白的肩膀,然后,转身走了。 「你倒吃得开。」沈知忧气的想掀桌子,忍了半天没忍住,酸熘熘的来了这么一句。 顾若白正偷着往粥里倒虾肉呢,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是吓了一跳,急忙把盖子盖上,拎在了手里。 他现在已经明白了,那美人约莫着是认识章远师兄的。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顾若白!」沈知忧突然低吼了一句,隔着桌子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你闹够了没有?」 顾若白回头,震惊的看着他。 沈知忧却别开了视线,没有与他对视,别别扭扭的说道:「闹够了就搬回来。」 第十二章 咱俩出去住吧 沈知忧承认自己有点魔怔了。 这人对自己的影响显然比想像中的要大。 最初知道他对自己存了那样心思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多少反感。 只是头一回遇见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沉默如他,本身就不是主动的性子,这种由顾若白挑起的尴尬,总不能指望他去解决吧? 虽然他不懂男人之间怎么谈情说爱,但顾若白对他而言,跟其他人到底不太一样,真要是就这么断了,心里也觉得可惜。 他那几天想过的,只要顾若白敢跟自己开口,他就顺势把人留在身边养着,也未尝不可。 反正日子还长,就算实在接受不了,到时候双方死了心,各自回归正常生活,也算好聚好散。 可这人什么情况? 事发之后到现在,什么态度都没有也就算了,转头还跟别的男人私奔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招人惦记?!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对顾若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他只知道得赶紧把人弄回来,弄在自己身边。 其余的,从长计议。 他受不了整天看着他在外面招蜂引蝶,受不了他对自己突然疏远的态度,受不了,他的眼里再也没有他。 「若白,闹够了就回来吧,我会让他们闭嘴的。」 顾若白把这话听得清清楚楚,沈知忧很少一次性说这么长,但他的一颗心却渐渐凉了。 第15页 他不明白沈知忧为什么要这样说。 他搬回去做什么呢?以什么立场?凭什么身份? 沈知忧明知道他对他的心思,宿舍的氛围他也看在眼里,却还如此天真的以为他只是在闹闹脾气?以为只要宿舍的人闭嘴,一切就没事了吗? 顾若白悲哀到了极点,反倒笑了出来。 破天荒的,把话说狠了。 「你总是这样,随着自己的性子,想沉默就沉默,想说话就说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顾及别人。」 说着,顾若白挣开了他的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从店里走了出去。 这个人,是真的伤到他了。 骑着小电驴把追出来的沈知忧抛在身后,顾若白觉得心中有一只名为愤怒伤心的野兽,咆哮着想要从身体里冲出来! 这几天维持的平静,彻底打破了。 他想怒吼,想发泄,想问问凭什么!沈知忧凭什么可以这么轻贱他! 拎着打包的粥回到宿舍,顾若白原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躺在床上病恹恹的章远,却没想到一推门,某人正蹲在他床上像挑媳妇似的把他的那堆娃娃从小到大排起了队! 见到他回来,立马扬起头,贼兮兮的笑了。 「小白白回来了,我快饿死了!」 顾若白压低了一边眉毛,走过来把粥放到桌上,瞥了一眼那堆娃娃,不解的问道:「嘛呢这是?」 章远凑到桌前坐下,一脚踩着凳子边,豪迈的反问了他一句:「你上哪儿搞的这么多?弄的床头跟姑娘香闺似的,怪不得你舍友说你变态。」 「专业女生送的。」 「我去,你干啥了能让人家送这么多?」 「也没什么,就帮她们出出主意,听她们说话而已,反正从小听我妈听习惯了,比较能猜透她们的心思。」 「哦,女性之友呗,」章远瞭然,随手从娃娃里拿起了一个晃了晃,「这个给我吧,我相中了,给我当闺女。」 顾若白抿了抿唇,看着他手里那个粉色的佩奇,思索再三,忍不住的开了口。 「师哥……我寻思着,令千金长得,略微潦草了点吧。」 「多好看!」章远晃了晃那公仔,又往嘴里送了一口粥,「这粥不错。」 顾若白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慢悠悠的说道:「一个很漂亮的男人送的。」 举着勺子的手顿了顿,章远脸上的笑意僵住了,但随即便掩盖过去,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见他这反应,顾若白大抵已经猜到了那人的身份,没有再追问,反而是换了个话题。 「师哥,补考完了之后,你有什么安排?」 「找个实习的公司,边工作边写论文吧。」 「那不如,我们出去租房住吧。」 章远勐地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他。 顾若白抿了抿唇,神色却是异常的坚定。 他是真的,想放弃沈知忧了,受伤受大发了。 与其在学校里纠纠缠缠,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师哥不是也有想要逃避的人吗?」顾若白迎着章远的注视,勾唇笑了笑。 章远却没有回答,眯了眯眼睛,看了他半晌。 然后,突然爽朗的笑了起来。 「早就知道你这货不是什么良善的主儿,平常装的跟个三好模范似的,八面玲珑,净说漂亮话,暗地里跟个狐狸似的,什么都看得明白,小zei,心思挺正啊!」 顾若白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师哥你说什么呢,我本来人就好啊。」 「是是是,对所有人都好的人,往往也是最淡漠的人,」章远伸手搓了搓他的头髮,并不想把话说深,「最近有空就看看学校附近的房子吧,这到点就熄灯的地界儿,大爷我也是待够了。」 说着,偏头对着桌上放着的佩奇,笑眯眯的戳了戳。 「闺女,爸过阵子就带你出去找对象哈!」 顾若白看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画风太尼玛诡异了。 无奈的起身去卫生间里洗了洗手,顾若白甩着手上的水珠,刚想转身出去,一个不小心却瞄到了面前的镜子。 鬼使神差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伸手将刘海撩了起来,看着倒映出来的那双眸子,怎么看都不觉得有沈知忧说的那么丑。 「小白,你眼睛怎么就能这么好看呢?好看到让我不想让其他人出现在里面……」 记忆里,一个低沉的、喑哑的、像是来自地狱般阴寒的声音陡然跳了出来,顾若白吓了一跳,明明开着灯的卫生间在他看来却异常逼仄昏暗,一切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汗湿粘腻的小房间,鼻尖充斥着男人嘴里的烟味和…… 顾若白深吸一口气,急忙低下头去不再看镜子,唿吸非常急促,身体也在抑制不住的发抖,驱使着他慌忙戴上眼镜,逃命似的从卫生间里跑了出来。 第十三章 去gay吧! 章远正在那逗闺女呢,被他突然冲出来吓了一大跳,手上一个没抓稳,佩奇便一头栽进了没喝完的粥里。 「小白你咋啦?」章远一边把沾了粥的佩奇拿出来,一边担忧的看向脸色苍白的顾若白,「厕所有鬼啊?」 「没事,」顾若白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因为过度的恐惧而剧烈起伏,苍白的摆了摆手,打开了阳台的门,「菸瘾犯了,我抽根烟,你赶紧去洗洗你闺女吧。」 第16页 章远这才放了心,低头看了看嘴上粘着粥的佩奇,贱了嗖嗖的笑道:「闺女,饿了也不能这么吃,咱是淑女……」 卫生间里响起哗哗的水声,顾若白靠着栏杆,点燃了嘴里的烟,烧起了心头的苦涩。 就算再迟钝,他今晚也终于看出沈知忧这明摆着是借补习的藉口,满足好奇的私心。 可能,沈知忧是动了心思的吧。 毕竟相处了三年,习惯往往会被误认成感情。 可他沈知忧一时的兴起,哪里配得上他的情深,他的义无反顾? 这种心思就像是盒子里美味的糖果,没尝过就想舔一口,沈知忧一个爱好女的直男,舔过了,知道了,拍拍屁股就走了,那他呢? 隔着阳台玻璃,顾若白看到宿舍的门被突然推开,沈知忧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准时准点,来得漂亮。 伸手掐灭手中的烟,顾若白吐出一口浊气,打开阳台门走了出去,从背包里拿出他给自己的复习重点,递到了他面前。 「知忧,我想了想,觉得你帮我补习不太方便,还是不麻烦了吧。」 顾若白就是顾若白,明明心里做了最坚决的决定,面上却还能保持着让人决不难堪的温和。 沈知忧却没接,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径直拉开凳子在桌前坐了下来。 顾若白皱了皱眉头,刚要开口再重复一遍,已经打开游戏界面的沈知忧却像是猜到了似的,抬眸压迫似的望进了他眼中。 「闭嘴。」 ok,您是大爷,您乐意咋样就咋样。 顾若白也来了脾气,干脆就把他当成了透明人,去卫生间里简单的洗完了漱,倒头上床便睡觉去了。 然后,接下来的几天,情况都变成了这副尴尬又自然的模样。 沈知忧每晚都来,到点就走,啥别的事也不干,就坐在顾若白的桌前玩手机,偶尔看他学英语太费劲,会出声指点一二。 顾若白也还是往常那副见谁都笑眯眯的模样,除了不搭理沈知忧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章远不知道那天在龙虾店里发生的事情,只知道沈知忧说过顾若白噁心,所以自打知道他是遵循承诺来补习英语之后,就压根没往别的地方想过,当真把沈大少爷归到了直男那一类,铁直的那种。 所以,在顾若白补考完英语的那天下午,他便贼兮兮的拉着人出了校门。 「师哥,去哪儿啊?」顾若白坐在小电驴的后面实在是有点蜷的憋屈,好奇的探了探头,小声问道。 章远得意洋洋的晃了晃脑袋,低头瞄了一眼车筐里的他闺女佩奇,豪迈的说道:「我答应过我姑娘,忙完这阵带它去找对象,顺便带你去见见世面!治癒感情最好的方式除了时间就是新欢!你这种贤妻良母型的,在gay圈肯定可受欢迎了。」 顾若白大惊:「师哥你不会要带我去……别了吧,我,我不……」顾若白有些抗拒的扶了扶脸上的眼镜,「我不太喜欢那种场合的。」 「哎呀你放心吧,有我在没意外!你身为一个gay,大学三年竟然没遇见一个同志,简直是太纯情了!我就爱干这种辣手摧花的事儿!」 顾若白撇唇:「你当gay有那么多吗?大街上一撞一大把?」 「那是你没找对地方!你在异性恋里找gay那叫神经病好吗?别废话了,抓稳了,老子要加油门了!」 小电驴一路绝尘,带着这诡异的组合以15迈的惊人速度,最终还是赶到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名叫「异类」的酒吧。 顾若白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本能的对这种昏暗的地方产生了抗拒,奈何章远力气太大,硬是把他拖着带了进去。 顺便还带着那只佩奇。 顾若白本来以为gay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进去后才发现其实跟普通的酒吧没有任何区别,身体微微放松了些,跟着章远找了个不算太显眼的地方坐了下来,点了一杯酒慢慢的喝着。 按照章远的话说,忧郁配上酒,那就是妥妥的求偶信号。 可一直到他把这杯酒都喝光了,也没见一个男人过来搭讪。 顾若白表示很庆幸,章远却表示很打脸。 「没道理啊,你这型的不是应该很吃香吗?」 「应该?」顾若白眯了眯眼睛,依稀还记得他之前说的好像是肯定吧? 看来,这章远师哥,好像,也就是个半吊子? 正想着,顾若白却远远的瞥见一个人影似乎直冲着他们走来,眯了眯眼睛仔细一看,居然又是图书馆那美男? 男人迳自冲着他们走过来,顾若白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就见对方一把捏住了章远师哥的后脖颈,凑到他耳边低低的笑了。 「宝贝儿,又欠……」 底下几个字顾若白没听清,但也猜得到是什么。 小白对此表示,惊呆了。 章远的脸迅速涨红,急忙扒拉掉那人的手,不自在的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尴尬的对顾若白扯了扯嘴角。 「这,这是我情人,齐书意。」 情,人? 顾若白抿了抿嘴角,伸手把桌上的佩奇正面朝下放倒,心里默念着孩子不能看这些。 齐书意挑了挑眉梢,扫了顾若白一眼,明明大夏天的,却带着丝丝寒意,惊的顾若白立马挺直了后背。 「少年,你师哥今晚可能很忙,有意见吗?」 第17页 「没有没有,」顾若白急忙也从凳子上跳下来,一把抄起佩奇,冲着正对自己瞪眼示意的章远懵懂一笑,无辜道,「师哥你们,慢!慢!交流,我带你闺女先回宿舍了,那个你回来太晚不太安全,还是打车吧,小电驴我骑走了啊。」 说完便拎着娃娃转头就走,顾若白不是没看到师哥那震惊到恨不得杀了他的眼神,可怎么看他都不觉得师哥会打不过那齐书意,而且都说了是情人,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师哥,对不住啊,我要是不走,我估计我快出事了。 第十四章 贺铭 将佩奇放进车筐里,顾若白骑着小电驴就准备往回走,心里头依然还在为刚刚那画面所震撼,没想到压倒师哥的居然是这么个美人! 顾若白没怎么骑过小电驴,心里头因为过于激盪而拧大了油门,小电驴嗖的一下窜了出去,刚从旁边车里出来的男人躲闪不及,硬生生被他的小电驴给撞了个正着。 顾若白短暂的懵了几秒,顾不上自己被摔出去的眼镜,急忙爬起来向倒在地上的男人沖了过来。 「你没事吧?」 男人捂着腿疼的脸色发白,抬头可怜兮兮的看了顾若白一眼,愣住了。 天色昏暗,路灯的光芒映在顾若白的眼睛里,似乎带着星光。 顾若白被他看得也是一惊,急忙回去捡起眼镜来戴上,回头将他扶了起来。 男人回过了神,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低声道:「兄弟你是要起飞吗?」 顾若白简直哭笑不得:「你有事还是没事啊?」 「还好,」男人动了动腿,发现还能走后,低头笑了笑,「还成,没大事,看你好像还是学生,不讹你,走吧。」 顾若白松了口气,对这个穿着白衬衫搭西裤的年轻男人多了些好感。 看着他好像也就比自己大一两岁的样子,想来是刚毕业工作的学生,顾若白急忙抱歉道:「实在对不起,是我全责,要不这样吧,你留我一个电话,后续有什么不对,及时联繫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哦?」 男人突然笑着挑了挑眉,一双眼睛在他的脸上晃了一圈,意味深长的说道:「这话,可不能随便说的,尤其是在一个gay吧的门口。」 小菜鸟顾若白压根没联想到出现在gay吧门口会是什么人,还以为对方是怀疑他会逃逸,立马拍着胸膛保证道:「放心!我说话算话!」 男人的笑意更深,微微垂眸看着比自己矮一些的顾若白,歪了下头:「好,我记下了。」 顾若白长唿一口气,急忙掏出手机来加了男人的微信:「我叫顾若白。」 临走前,男生笑着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贺铭。」 贺铭? 挺好听的名字,人也不错,只是今天太过糟心,相遇的方式不算太好罢了。 捡起从车筐里掉落出来的佩奇放回去,顾若白回头对着男人摆了摆手道别,然后便骑着车走了。 贺铭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却忍不住的回想起刚刚那双水盈盈的眼睛。 有点意思,看来今天也不算空手而归。 章远当晚果然没回来,沈知忧晚上来了一趟,见他不在也没说什么,默默的待到熄灯便又走了。 顾若白一个人难得清静一些,躺在床上默默的开始盘算以后。 现在学校里大部分专业都放了假,想来沈知忧过几天也就走了,他跟师哥的补考约摸着都能过,要不明天就出去找找房子吧。 沈知忧落寞的回了宿舍,老二和老三都还没睡。 近期他天天晚归,一来二去的,大家都知道他是去了哪里。 老三赵天昊之前问过一嘴,沈知忧没回答,老二反倒是把他怼了一顿,现在终于也是学乖了,不再多说什么。 沈知忧简单的洗了洗漱,却没上床,一个人走到阳台上,站在顾若白那晚站过的地方,点燃了一支烟。 那晚,他到底在这里想了什么? 仰头吐了一口烟圈,惨白的月光映照在脸上,徒增了一丝怅惘。 为什么,自从没了他,日子就过得恍惚了呢。 章远是在第二天下午回到宿舍的。 一进门就咋咋唿唿的一把勒住了顾若白的脖颈,叫嚣道:「没良心的!我带你去猎艷,你就把我推进火坑?!」 「师哥,那不是你情人吗?」顾若白蔫坏蔫坏的眨了眨眼睛,无辜道。 章远被噎了一下,脸色有点可疑的红。 「反正就是你不仗义!还拐走了我闺女!」 「得得得,我的错我的错,」顾若白像给大型宠物顺毛似的安抚道,「下午去找找房子吧。」 「我不去了,累,」章远一头栽倒在床上,随意的向他摆了摆手,「你去吧,我相信你的眼光。」 顾若白撇了撇唇,没说什么,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当真自己出了门去。 学校周边的房子看了一圈,倒还真有几个不错的,顾若白挨个都拍了照片,准备回来跟章远挑一个就定下。 刚走出小区门口,就听见有人惊讶的喊了一声「顾若白?」 顾若白回头,看着刚从超市出来的男人,愣了一下。 其实他最开始是真没想起这人叫什么,反倒是人家大大方方的伸出手,又提醒了一遍。 「又见面了,顾若白,我是那天被你撞到的贺铭。」 第18页 哦!想起来了,酒吧门口那个帅哥! 贺铭那天穿的比较正式,今天换了身休闲装,这工装裤配黑色潮t,妥妥的时尚青年,有点认不出来了。 「啊,是你啊,你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有,」贺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心里不太舒服,某个说要对我负责的人,竟然微信上一句话也没说,我还以为你拿个小号骗我呢。」 「怎么会!」顾若白尴尬的笑了笑,伸手挠了下后脑勺,「你,你也住这附近?」 「嗯,」贺铭点了点头,盯着他的眸子深邃了许多,「公司在这附近,就在这里租了房。」 刚搬来第一天。 为了一个很对我口味的小兔子。 「原来如此,那还是太巧了,」顾若白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深意,笑着道,「我看你好像也不大,这么早就工作了吗?」 看看人家,长得高也长得帅,穿搭也很潮流,说是大一都不为过,谁能看出竟然已经工作了? 为人还温润和煦,平易近人,哪像沈知忧,空有一张帅气的脸,别的,啥也不是。 「刚毕业一年,」贺铭感觉到了话题似乎有点干,笑了笑道,「对了,那天就想问你来着,你的名字很特别,为什么叫若白?因为皮肤白?」 第十五章 挨揍 「倒也没那么肤浅,」顾若白低头笑了笑,眸子快速闪过一丝哀伤,「我妈取的,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贺铭瞭然,抿着唇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 顾若白眼尖,看到了他的购物袋最顶上有一个菠萝,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拿起来倒着晃了晃。 贺铭惊讶的看着他,顾若白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失礼了,急忙道歉道:「额,抱歉,我这是条件反射。」 「没关系,你喜欢的话送你好了,只不过为什么要倒着晃一晃?会更甜吗?」 顾若白的眸子颤了颤,抿了抿唇后轻轻「嗯」了一声。 就当是会更甜吧。 两人又简单的客套了几句后便就此告了别,顾若白刚要拧小电驴油门,就听见贺铭叫了他一声。 「顾若白,很高兴认识你。」 顾若白沖他灿灿一笑,转身骑着车子走了。 贺铭站在超市门口,一直目送着他的身影完全消失,这才收回了视线,低头勾起了唇角。 因为新交了一个很聊得来的朋友,又有了房子的初选,顾若白心情特别好,一路哼着好日子,打开了宿舍的门。 门刚打开,眼前却是一花,胳膊被一道大力勐然抓住,硬拉进了宿舍里! 不对啊!章远师兄不是去图书馆了吗?那这是谁? 身体被蛮横的怼在门板上紧紧压住,顾若白看着近在咫尺的沈知忧,满头都是问号。 他在这做什么?难道是自己走错宿舍了? 「聊的很开心是么?」沈知忧咬着牙,冷冷的问道。 沈知忧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顾若白不太自在的别开脸,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强势镇压,摁在了门板上。 「顾若白!说话!」 一向沉默对人的人,反倒要求别人说话。 顾若白抿了抿唇,低声道:「是挺开心的。」 沈知忧在这一瞬间,有了一种被媳妇绿了的愤怒感。 他怎么能这么说?他怎么敢这么说? 鬼知道刚刚老三从食堂回来说看到他在校门口跟一个男人有说有笑的时候,他有多想冲过去把人拎出来,然后把那个男生狠狠揍一顿! 他怎么可以这样?以前不是只会跟着他,盯着他吗! 心头莫名开始泛酸,沈知忧觉得自己真的很委屈。 「比跟我在一起开心?」 顾若白张了张嘴,刚要说话,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像是微信消息。 沈知忧眯起了眼睛,一种莫名的直觉让他没来由的觉得,这条消息一定不是章远发的。 手随心动,俯身一把抢过顾若白的手机,右手手臂迅速横在他的脖颈间,将他抵在门上不得动弹,沈知忧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熟练的滑屏解锁,进入了微信界面。 顾若白被他压住了喉咙,唿吸有些难,脸渐渐涨红,沙哑的制止道:「不许看我的手机!放开我……」 「贺铭是么?」沈知忧突然笑了起来,慢慢抬起头,将手机举到了他面前,「他说,他回去查了那句诗的意思,觉得若白这两个字,很温暖,期待与你下次见面。」 「你管不着……」顾若白艰难的说道。 沈知忧,你以什么立场,来质问我? 面对顾若白的这句反问,沈知忧的眼中倏地浮现出一丝茫然,一腔怒火尽数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被顾若白疏远的慌乱。 慌乱的放开胳膊,慌乱的低头,慌乱的吻上他的唇,沈知忧单手卡住了顾若白的下巴,迫使他微张开嘴,舌尖探入,几近占有的吻着他。 不行,若白不能疏远他的,不能…… 这个味道,从那天晚上之后,他就一直忘不了,脑子里疯狂的叫嚣着,再尝一尝…… 顾若白本身就有点缺氧,眼角更是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转眼又被他这么吻着,空气的来源变成了沈知忧,让他有点脱力般的晕眩。 第19页 沈知忧忘情的抵着他,不停的掠夺再掠夺,唇瓣厮磨,津液交缠发出细微的水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徒增暧昧的气氛。 顾若白的手渐渐上移,叉进沈知忧的头髮里,带来一阵要命的颤慄。 然后下一秒,手指收紧,用力扯着沈知忧的头髮,将他从自己身上撕了下去! 沈知忧吃痛,还没回过神来,一记重拳便打到了脸上,打的他一个趔趄没站住,摔倒在地上! 顾若白随即扑上来,骑在他腰上压住了他,抬手又补一拳! 「沈知忧!你他妈缺了大德了!谁准你这么侮辱我的!」 这些天压抑着的愤怒、伤心、绝望,被这一个吻尽数勾了出来,顾若白打够了,一把揪起沈知忧的衣领,拽的他上半身微抬,恶狠狠的咬起了牙! 「沈知忧,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我从来没有因此要求过你回报,你不喜欢我,觉得我噁心,我也没道德绑架的去怪你去要求你吧?!我自己默默搬走,默默放弃,总可以了吧?!」 「大家好聚好散,不可以吗?你看看你踏马现在在干什么!」 「你又不喜欢我,凭什么吊着我!好奇是吗?分不清对我是习惯还是喜欢是吗?那你自己去分辩,凭什么拉着我帮你分辨!你他么考虑过我会不会难受吗!」 顾若白说着,眼眶却是不受控制的红了,凑到沈知忧面前,深深换了口气。 「沈知忧,我光明正大喜欢你,堂堂正正说放弃,一点都不噁心,明明还没确定喜欢就惺惺作态,妄自纠缠的你才最噁心!我没义务陪你玩,更没必要等你看清自己的心!」 「你连喜不喜欢我都没分清楚,有什么脸在这里吃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三年了捨不得,先找我试试,不合适到时候再说,对么?你凭什么,这么侮辱我!」 拳头高高举起,沈知忧的眸子颤了一下,却没躲,反而是闭上了眼睛。 顾若白深唿吸了几下,眼泪不受控制的砸下来,半路却又被倔强的擦去,犹豫了半天到底是没有再打,反而是一把松开了他的领子,站了起来。 「滚。」 沈知忧却没动,躺在地上深深闭上了眼睛。 顾若白哭了,从来没哭过的顾若白,因为他,哭了。 那么漂亮的眼睛,连哭都这么惹人怜爱,可是,他说的对,他沈知忧没有心疼的资格。 什么,都他妈的没有! 脸上很疼,但心里更疼,在这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有点悲哀,替自己悲哀。 为什么,为什么若白可以这么坦荡的爱与恨,为什么他可以分清自己的感情,为什么,他却连现在的痛都说不明…… 顾若白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跟沈知忧共处一个空间让他觉得压抑,抬脚头也不回的从宿舍走出,他觉得自己现在需要发泄。 独自去了拳击社打了很久的拳,顾若白像是疯了似的疯狂的流着汗,一点点的蒸腾着伤心,最后直到筋疲力尽,这才停了下来。 躺在地板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着天花板明亮的灯光,突然捂住脸笑了起来。 只是笑着笑着,温热的眼泪从指缝里缓缓渗出。 维持了这么多年的温柔形象,到底是在遇上沈知忧这三个字的时候,彻底崩碎了…… 再回到宿舍时,沈知忧已经不在了,顾若白打了太久,现在只觉得浑身脱力,连管都不想管,倒头便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第十六章 因为不会爱 沈知忧顶着嘴角被打出来的乌青,几近出逃似的,当天晚上就收拾了行李,坐着凌晨的飞机飞回了家。 体育系早就放假了,只是他一直没走罢了。 学校的传言其实大部分都是真的,沈知忧家的确是有名的富商,他也的确是不缺钱不缺权的富好几代。 但唯一的出入是,他不是沈家唯一的孩子,更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孩子。 一个家族企业风风雨雨上百年,谁都不敢让家族在自己手上衰败,谁也不敢成为这样的罪人。 凌晨的家里安安静静,客厅里没开灯,沈知忧却觉得很好,不用跟家人打照面,很好。 拎着行李箱回到自己的房间,沈知忧疲惫不堪的揉了揉眉心,将自己随意的扔在了床上。 深深的劳累感涌上心头,他翻了个身将半边脸埋在被子里,手指轻滑,打开手机相册,看着那里面为数不多的顾若白的照片,嘆了口气。 心中翻涌着难言的愤怒与苦涩。 顾若白说的对,都对。 他活的太清楚,半点煳涂都不愿将就。 可那话,未免太尖锐,刺的人心底里那点见不得光的卑劣无所遁形,在那样的坦荡之下,只能落荒而逃。 沈知忧冷笑一声,痛苦的捂住了脸。 顾若白但凡煳涂一些,他们也不会…… 房门突然被敲响,打破了凌晨两点半的寂静。 沈知忧皱了皱眉头,没有应声,他猜得到对方是谁。 大半夜还能警觉到这个地步的,除了哥哥沈正阳,不会有其他人了。 门外的人只敲了几下,似乎是早已经猜到他不会回应,所以也没等,迳自推门进来了。 「我听着就像是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穿着家居服的沈正阳走到床边,温柔的笑了笑,「你瘦了。」 第20页 沈知忧连眼皮都没抬,淡淡的应了一声。 沈正阳眸中的温柔没有消减半分,看着他手机屏幕上的照片,轻声道:「这就是那个能让你笑的人吗?」 沈知忧当即皱了皱眉头。 他什么时候笑过?什么时候被他看到笑过? 抬手立即将手机锁了屏,沈知忧淡漠的抬眼看了沈正阳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沈正阳等了一会,没有等到他的回答,眼中多了一丝愧疚。 「知忧,当真不愿跟哥说说话吗?」 沈知忧听着这话,却是皱了皱眉头,心里头涌上难言的酸涩。 作为沈家最优秀的儿子与接班人,哥哥从小便接受着继承人严苛的训练,跟着父母一起去公司,去出差,去上课…… 他们常常一走就是很久很久,家里寂寞到只有他和一只狗。 在漫长的、期待着他们回来的日子里,小时候的他曾经攒了太多的思念,太多的话语,想要窝在爸爸妈妈怀里,被他们哄着睡着。 可现实呢? 他们真的很忙,总是忙到连倾听一下的时间都吝啬。 他们能给他的,也只有无尽的金钱和放纵。 而他,在无数次话没能说完,他们就又急匆匆的出差、离去之后,渐渐学会了沉默,学会去将内心里懦弱、犹豫、纠结、脆弱全部掩藏,让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简短的结果。 因为后来他懂了。 原来,那些想念、那些欣喜,没有一点用处,它们换不来父母和哥哥工作的,换不来任何东西,反而会浪费没必要的时间,成为他们的负担。 哥哥沈正阳的价值,就在于燃烧他的一生,成为一个像爸爸一样,为了家族集团不得不优秀一辈子的继承人。 而他,沈知忧,没有什么价值,他唯一能够守护他所在意的人的方式,就在于收敛起那些没有用的解释、倾诉,默默的解决,去给他们一个最不用操心的结果。 他们这两个为了家族失去自我的人,早就已经不知道如何去表达爱了。 「哥……我,没什么可聊的……」 他的所有「起因经过」,早就被他亲手掩埋在那些满怀期待被倾听,却又落空的日子里,再也没有倾诉的必要了。 沈正阳的眸子狠狠一颤,终于像是认清了现实般,眼神灰败下去,沉默无言的退出了他的房间。 沈知忧的眸子动了动,深深的看向房门,但仅一秒,便挪开了。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他们生在这样的家庭,就自然要担负起相应的责任,这是命,怨不得人。 寂静无声的空间里,顾若白含泪的眼睛不停的在脑海中浮现,控诉着他的过分,他的侮辱。 可他真的不明白,到底错哪儿了呢? 他只是想留住自己想要的,有错吗? 沈知忧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足足关了六天,哪也没去。 这居家的乖巧姿态把家里的佣人都吓了一跳,私下里赶紧给又出差了的沈正阳汇报了好几次,担心小少爷会闷出病来。 沈正阳听了却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让他们不用担心,他自会处理。 沈知忧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目光空洞的看着天花板,满脑子都是他跟顾若白的过往。 顾若白这个人,真的很贤惠。 他会在天气不好的时候提前提醒他带伞,会在他吃腻了食堂的饭菜时偷偷给他开小灶,会在他生病的时候嘘寒问暖,买药烧水…… 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现过,原来,顾若白不知不觉中居然在他生命里渗透了这么深。 可他真的不知道,这种感情到底算什么。 他不是不忌惮那个出现在顾若白身边的名叫贺铭的男人,他很在意!在家里待的时间越长,他就越焦灼! 临走前安排的人每天都有汇报顾若白的情况,舞蹈系今年是学校最晚放假的,顾若白前阵子腰伤了,近期每天都泡在舞蹈教室里,没有接触外人,这才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顾若白说的对,他不能在明知道他喜欢自己的情况下,再去胡乱招惹。 他明白,他深深的明白顾若白虽然脾气温顺,但骨子里主意正的很,如果不是做好了相伴一生的准备,那么…… 房门打开,出差归来的沈正阳再次出现在门口,这一次却没怎么停留,反而是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直接走到了床边站定,俯视着这个失恋还不自知的弟弟,轻轻开了口。 「沈知忧。」 沈知忧转了转眼球,静静的看着他。 「原本以为,家里的儿子贡献出我一个,起码还得把你保全成个正常人,现在看来,的悲哀,不会爱真的是遗传啊。」 「啧,」沈知忧不耐烦的动了动身子,懒懒的说道,「要噼情操出去噼。」 沈正阳撇了撇嘴,伸手拉松了领口束人的领带,难得露出了一抹符合二十几岁青年的阳光愉悦的气息。 「你确定没什么话要跟我说?顾若白的事情也不打算说?」 第十七章 知忧,你爱他 几乎是瞬间,沈知忧从床上弹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你怎么知道?」 沈正阳扁了扁嘴,「确切的说,你大二我就知道了。」 沈知忧危险的眯起了眼睛,「你查我?」 第21页 「是啊。」沈正阳却半点没有觉得心虚,光明正大的点了点头。 沈知忧没回话,只是握着哥哥手腕的手加大了力道。 沈正阳「啧」了一声,把手从他掌心里抽了出来,看好戏似的在床边坐了下来。 「怎么发现的?」沈知忧别过脸去,别别扭扭的问道。 「菠萝。」 沈正阳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嘴角的笑意越发大了许多。 「你大二那年暑假回家,我发现你有了一个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习惯,只要桌上出现了没切的整个菠萝,你都会拿起来倒着晃一晃。」 「我以为那样吃会更甜,可是想想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沈家小少爷,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 「我查了很多资料,也问了很多人,都没有答案,最后……」沈正阳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似的,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管家吴叔6岁的孙子告诉我的,吃菠萝前要倒一倒,让里面的海绵宝宝和小蜗有时间跑掉。」 「知忧,你我都是没有童年的人,你觉得我会不好奇是哪个人能够有这么大魅力影响你去坚持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个男的。」 沈知忧的脸可疑一红,食指轻挠鼻樑,眼神飘忽了半天后,终于不太自然的问了一句。 「我,该怎么办?」 「知忧,我劝你接受这个事实,」沈正阳收敛起方才的玩笑神情,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道,「爸妈和我忙于工作,没有给你太多家的关爱,这些年你的沉默寡言我都看在眼里,生在沈家,你我都没有过家的概念,没有被爱也不懂得爱,你我註定了孤寂作……」 「不,」沈知忧突然抬起头来,望进他的眼睛里,「我不是一个人,顾若白会陪着我。」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沈正阳欣慰的笑了。 沈知忧却愣住了! 他明白了哥哥的意思。 原来在不知道何时起,他早就把顾若白划入了他的世界范围,因为有了他,他的世界不再清冷孤寂,他从来没有再认为自己是一个人。 原来,顾若白早就在无声无息中,入侵了他的世界!渗透进了他的生命里! 顾若白给了他被爱的底气与家的关怀,填补了他内心的那块缺失! 原来,这个叫顾若白的男人从很久以前就有了不同的意义,只是这种感觉太过新奇,他不懂得,原来,这是喜欢。 他,喜欢顾若白。 他喜欢他总是笑眯眯的对他皱着眉头,轻轻说一句「知忧,这样做不好」。 喜欢他做饭总是一颗蒜两片姜,明明是懒得切,却还一本正经的告诉他这样的饭菜最香。 喜欢他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他脾气坏,性子冷,却还总是守在他身边,坚定的相信他不是别人说的那么坏。 喜欢他闯入了他孤寂的世界,用他的温暖和陪伴,告诉他,他沈知忧是重要的,是被需要的。 沈知忧被这突如其来的清醒冲击的有些回不过神来,眨了眨眼睛盯着沈正阳,茫然的问道:「可是哥,我该怎么办啊?」 沈正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弟,你不懂感情,难道我就很懂吗?同样都是沈家人,我作为旁观者,能点清你就不错了,别的真是爱莫能助了。」 沈知忧由不得有些丧气。 沈正阳一直注视着他的情绪变化,见他如此沮丧,嘴角憋着一抹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啊」了一声。 「我调查着,他好像是找了个男朋友吧?不知道……」 「什么?!」沈知忧蹭的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哥……」 「要噼情操出去噼,」沈正阳原封不动的怼了他一句,笑着道,「再晚点人就追不回来了!机票给你买好了,赶紧走吧!」 沈知忧这下是真的慌了,什么东西都没带,攥着机票和手机便急匆匆出了家门。 沈正阳站在楼上,透过落地窗看着他乘车远去,眸中的温柔退去,想起方才那兄弟情深的一幕,低下头来轻笑了一声。 「弟,别怪哥,哥这辈子太无聊了,只剩下遛你这点乐子了,你先把你对哥的兄弟情放一放,让哥开心开心吧。」 管家老吴推门进来,毕恭毕敬的低着头道:「大少爷,已经安排小少爷的车子送去机场了。」 「嗯,我知道。」沈正阳嘴角的笑意仍在,笑眯眯的少年模样,看的老吴一愣。 他家大少爷,已经太久没有笑的这般孩子气了。 「大少爷心情不错?」 「嗯,知忧这孩子,年轻啊。」 太好骗了。 而就在沈知忧满心激盪与焦急的坐上飞机准备赶回学校的时候,结束了课程终于放假的顾若白却是已经跟章远忙忙碌碌的撤出了学校宿舍。 两个大男人的东西都不多,租个小蹦蹦,一趟就拉完了。 站在好不容易搬完的新家里,顾若白有些感慨环视了屋子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了几乎累瘫在沙发上的章远身上,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去卫生间里洗了下手,随手抽了一张纸巾,一边擦干,一边道:「也快吃晚饭了,你在家休息休息吧,我下去买菜,回来给你露一手。」 章远大爷似的摆了摆手,单手搂着他的宝贝闺女,瘫在沙发上当大爷。 「早去早回,我的大胖闺女嗷嗷待哺,不能饿着。」 第22页 顾若白磨了磨牙,心说师哥你这么欠儿,你情人知道吗? 第十八章 他们搬出去了 心里虽然这么骂着,但等顾若白攥着手机到了楼下的超市开始选购的时候,还真是特意选了几个硬菜的食材,准备回去好好犒劳一下他。 只不过,在路过牛奶区的时候,看着那熟悉的牛奶包装盒,却忍不住的想起了某个消失了七天的人。 想起了大二那年被学妹拽着去做商场超市的牛奶促销兼职。 他本身不是缺钱的主儿,不缺那点钱,奈何不忍心姑娘家自己去,便只好也报了名。 谁知道,工作做完了,老闆却赖着不想给钱了,几个学生围在他办公室声讨了一下午,最后却被保安赶了出来。 他作为这群兼职生里唯一的男生,回了宿舍越想越憋屈,就忍不住跟舍友们提了一嘴。 老二老三都只是劝他吃一堑长一智,下次注意就好了,刚打球回来的沈知忧却是皱了皱眉头,骂了他一句怂货,然后,拎着他杀回了那家商场。 那天,也是个很炎热的天气。 沈知忧找了个空调凉快的地方,给他买了一杯果汁让他老老实实坐着,自己则是拎着一根钢管,直接进了老闆办公室,钢管顶着人家的脑门,硬是逼着那人出门到大厅,跟他道了歉,结了工资。 虽然要回了多少钱根本记不清了,但他还是清楚的记得沈知忧带他回学校时说过的那句话。 「以后解决不了,记得给我打电话,怂死你得了。」 其实这个人,真的有好好保护过他的,不是吗? 可惜,以后怕是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沈知忧下了飞机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一路赶回学校的时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雀跃。 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像是只无形的手,将他的心攥紧又松开,时而轻松,时而紧张。 他想立刻见到顾若白! 想把他抱在怀里,告诉他,他爱他!他要他! 他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他! 已经放假的学校很是空荡,沈知忧疯了一般跑在的路上,耳旁唿啸的风混着他的唿吸,迫切叫嚣着想要见到顾若白! 宿舍楼里有人假期留校考研,所以舍管阿姨依然在。 沈知忧冲进门时,阿姨甚至被吓了一跳。 「阿姨,」沈知忧咽了下口水,单手撑在桌上缓着气,明明身上已经被汗湿透了,眼睛却亮的过分,「能麻烦你,帮我查一下403的顾若白回家了吗?他家庭住址是哪里?」 阿姨从怔愣中回神,连记录表都没翻,立马一拍大腿道:「你可真会赶巧,403的两个男生今天刚搬走!现在宿舍空了,没人了!」 沈知忧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空洞,然后回过神,茫然的问道:「什么叫搬走了?」 这不是学生寝室吗?哪里来的搬走? 「好像是一起出去住了吧,说是方便。」 出去住?! 沈知忧只觉得似乎有一把利剑勐然插进身体里,从头到脚的血管都为之麻了一下! 顾若白跟章远出去租房住了?! 「阿姨……」沈知忧强忍住心头的愤怒,脸色很难看的说道,「您知道他们住哪儿吗?」 「哎呦,这我可不太清楚,俩人倒是留了个地址,但自己都没记全门牌号,就写到楼号。」 沈知忧的眸色暗了暗,足够了。 将那串地址输入地图,看着这步行十分钟的路线规划,沈知忧抿了抿唇,眸中浮现出一丝欣喜落空的委屈。 他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抛下他? 黑夜掩盖了周围的建筑,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沈知忧跟着地图顺利找到了顾若白新搬的5号楼,站在楼下看着这层十几层高的建筑,翻涌唿啸的愤怒夹杂着恐慌,让他甚至有种自己马上就要失去理智的危机感。 深夜十一点三十五整,沈知忧站在了一楼101这陌生的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了房门。 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 房门打开,睡眼惺忪的男人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找谁?!」 沈知忧探头向里看了看,不像是合租房,低声道了一句「抱歉」,然后不顾男人震惊且愤怒的咒骂,转身敲响了102、103、201、202…… 一层一层楼的灯光被迫亮起,夹杂着怒骂、埋怨,任谁面对这种无端扰人清梦的举动,也是没法好好说话的。 有几个脾气爆的,差点都要吵吵嚷嚷的动手了,可看着沈知忧这魔怔一般的重复敲门,重复确认,默默的又缩了回去。 他们心里也打憷。 这大半夜的,莫不是讨债的?捉姦的?总不见得是碰上疯子了吧 ? 说实话,沈知忧其实三样都占了。 讨情债,捉媳妇,现在也真的是要疯了。 气疯的、急疯的。 一间间的房门敲开,却统统不是,都不是! 身为沈家大少爷,他什么时候这么低眉顺眼的跟人家道过歉?什么时候要这么大费周章的只为了找到一个人? 顾若白怎么可以这样? 他怎么能就这么扔下他呢? 他是自私,是冷漠,是性格不好,可他愿意改,他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很迟钝,可是顾若白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呢? 为什么要在他刚认清了自己的心,意识到他对于自己的意义的时候,突然就放了手呢? 第23页 他不是,那么爱着他的吗?怎么捨得,让他找不到他? 心中的委屈翻涌壮大,敲门敲到眼前都渐渐被泪水模煳,沈知忧咬着牙,顶着各式各样的辱骂、不耐,坚持找着他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顾若白此刻正在客厅的餐桌前跟章远喝着酒吃菜侃大山,侃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脑子里连爹妈是谁都分不清了。 大夏天吃饭喝酒本身就容易热,两人也不拘谨,直接脱了衣服光膀子,穿着大短裤人字拖,对着酒瓶直接吹。 两个人喝的七荤八素,房门被咣咣敲响时甚至还懵逼了一下。 这大半夜的,难道是他们吹牛扰民了? 章远大着舌头摆了摆手:「小白,开门儿去!朕起不来。」 顾若白乖巧的点了点头,随手抄起了沙发上的衬衫,连扣子都不用解,直接套着头穿了进去。 哦,章远师哥的,怪不得这么大。 衬衫刚好盖住短裤,纤细的两条腿躲在门后,顾若白拉开房门刚探出头去,就被门外站着的沈知忧吓了一跳。 第十九章 你有男朋友了? 沈知忧本来都快敲门敲到暴走了,一开门看到顾若白,一时间还差点回不过神来。 直到顾若白疑惑的问了那一句「你怎么在这?」 是啊,他怎么在这? 沈知忧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在看到他身上那件大了一号的衬衫时,瞳孔狠狠一缩! 那双露在空气中的纤细又白嫩的小腿在瞬间点燃了他的委屈! 几乎是下一秒,沈知忧的眼眶红了,手指不可抑制的剧烈颤抖了起来。 「顾若白,你有男朋友了,是吗?」 顾若白现在正是酒劲往上返的时候,看着清醒,其实脑子转都不转,直接点了点头:「啊,对。」 沈知忧如遭雷击,几乎是瞬间就炸了,一把掐住顾若白的脖子,将他摁在门上,几乎鼻尖贴鼻尖的咬牙道:「你他妈再说一遍!」 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席捲全身,就好像从毛细血管一根根开始爆裂一般,催心灭脏,疼得沈知忧眼前都开始模煳。 他怎么能有男朋友! 顾若白被怼到了门上,后背疼得厉害,脑子里晕晕乎乎的根本分不清楚情况,根本体会不到他的伤心,嘴巴一瘪,脆亮亮的喊了声:「弄疼我了!」 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撒娇。 沈知忧的心狠狠一颤,冷不丁这才闻到沖天的酒气,还有他看着正常其实飘忽的眼神。 喝酒了?! 满腔的怒火瞬间偃旗息鼓,被这醉酒的傢伙可爱到心里发疼,又气又不捨得。 明明很生气,明明很愤怒,可,他,这么可爱啊…… 顾若白的酒量他比谁都清楚,两瓶易拉罐都能灌得他跪地喊爸爸,现在看这样子,估计是喝到能喊祖宗的量了。 想毁天灭地的愤怒就这么卡在了半中央,就像是拳打棉花毫无回应,卡的他心里那叫一个难受。 沈知忧眯了眯眼睛,下意识的不想跟一个醉鬼较真,不想把那句承认当真,视线越过他看向屋里,章远正抱着个绿色的酒瓶子喊爱妃。 满头的黑线滑落,看样子今天,是两个人都动不得了。 单手拎住顾若白的领子将人拽进了屋里,连管都没管章远,看了看两间都没关门的屋子,一眼便扎准了顾若白的房间,抬脚走了进去。 喝酒的人不能停,一停下就爬不起来了。 顾若白被放到了床上躺好,胃里翻江倒海的劲头涌了上来,懒懒的翻了个身咕哝道:「我难受……」 「该的你。」 沈知忧没好气的暗骂一声,转身却去了卫生间沾湿了毛巾,坐回床头轻轻扶起了他的脑袋放在腿上。 鼻樑上架着的眼镜被轻轻取下,凉凉的毛巾紧随而来,慢慢擦拭着他的脸,缓解了酒醉的燥热,顾若白立即舒服的嘤咛了一声,翻身在他腿上蹭了蹭。 沈知忧却浑身一紧,急忙别开了视线,一转头却看到了他放在床头正在充电的手机。 怪不得打了那么多电话都没接,害得他大半夜挨家挨户的敲门。 「小白!」客厅里的章远在这时突然晕乎乎的拍了拍桌子,「冰箱里还有根黄瓜!给我炒两个菜!」 沈知忧回过神来,暗自磨了磨牙。 这个章远,第二次了。 使唤他的人使唤的挺顺啊。 可怜的师兄还不知道自己因为这一句醉话即将面临一大波暗戳戳的报復,嘟囔了几句之后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沈知忧给顾若白擦了擦脸后却没有立即起身,盯着他安静的睡颜,忍不住哭笑不得的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明明是来捉姦抢你的,现在倒成了伺候你了。 明天醒了再找你算帐! 顾若白觉得自己好像梦到沈知忧了。 梦里很痛苦,很难受,想吐又吐不出来,说疼不疼的,比生病都磨人。 热,很热,身体里热,身体外也热,四肢像是被谁捆缚住似的,动弹不得。 顾若白闷哼一声睁开了眼睛,入目是陌生的天花板,胸口被压得很痛,垂眸一看,一条坚实的胳膊横在胸前,是阻碍他唿吸的罪魁祸首。 皱了皱眉头抬眼一看,沈知忧的脸出现在眼前,惊得他立马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24页 沈,沈知忧怎么在他床上? 向后撤的动作不小,沈知忧被他吵醒,皱了皱眉头,睁开了眼睛,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性感的让顾若白浑身起鸡皮疙瘩。 「醒了?」 「你怎么在这?」顾若白晃了晃发痛的脑袋,实在是不记得昨晚什么时候见过沈知忧了。 沈知忧同样也没能睡好,揉了揉眉心,疲惫的简直连起都不想起来。 鬼知道顾若白昨晚又吐又闹有多麻烦,折腾了半夜到现在,他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解释。」 「什么解释?」顾若白坐在床上揉着头,从最初的震惊里平復下来,疑惑的问道。 「男朋友。」 「什么男朋友?」 沈知忧的心松了一下:「为什么搬出来?」 顾若白撇了撇嘴,我乐意。 「方便。」 「若白,」沈知忧长嘆一声,像是对谁妥协了似的,「跟我好吧。」 顾若白却呆住,一时间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怎么搬个家喝个酒,一觉醒来世界都疯了? 灼热的气息突然凑近,顾若白吓了一跳,一偏头,温热的唇便触到了嘴上。 沈知忧不知道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双手撑在他的两侧,将他困在怀里,温柔的亲吻着。 顾若白瞪大了眼睛,唇齿间尽是沈知忧霸道的气息,回过神来抬手便想把人推开,沈知忧却勐地向前倾身将他压倒在了床上,使劲钳制住了他的手腕,加深了掠夺。 屋子里的温度开始直线上升。 那天他被汤溅到眼睛里而去洗眼睛时,他看到了他通红的眼角和沾湿的头髮,脑海中几乎是立刻就浮现起了他如果是在床上哭到眼角发红的模样,而现在,终于…… 沈知忧用的全是巧劲,压制着顾若白的四肢完全动弹不得,让他只能被迫的接受着这霸道十足的吻。 脑子里一团乱麻。 沈知忧说,跟他?现在又吻他…… 沈知忧吻他的意思,是代表着什么…… 一吻终了,沈知忧的额头抵住他的,深深望进了他的眼睛里。 「若白,你的眼睛真的好漂亮,以后只看着我一个人,好不好?」 第二十章 吃醋了 一剎那,顾若白的身体剧烈的抖了抖,原本的旖旎暧昧瞬间化为惊恐,驱使着他惊恐的颤抖起来,疯了一般的推开了沈知忧! 「不要碰我!!」 脑海中像是针扎一样的突突发疼,那梦魇一般的话语又开始不受控制的一遍遍在脑子里迴响。 「小白,你眼睛怎么就能这么好看呢?好看到让我不想让其他人出现在里面……」 「若白?若白你怎么了?」沈知忧从短暂的怔愣中回神,急忙问道,「你没事吧?」 「别碰我!出去!」 「若白……」 「出去!!」 顾若白的反应太过于激烈,沈知忧的手犹豫的在半空中僵了一会,眸子眯了眯后,转身慢慢出去了。 章远早就醒了,这会儿站在客厅里抻筋骨呢,见他出来也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骂了一句道:「哥们儿你就眼睁睁看着我在客厅里抱着个酒瓶子睡一宿?小白咋啦?你不会……霸王硬上弓了吧……」 沈知忧的脸色很难看,瞥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起身走到冰箱前拉开门,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连章远昨晚喊的那根所谓的黄瓜都没有。 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沈知忧回头看向章远,面无表情的歪了歪头:「下去买水。」 章远伸手指了指自己,面上摆着「你丫逗我」的神情,又确认了一遍:「我?」 「不然?」 话音刚落,顾若白卧室的房门被拉开,里面的人脸色苍白,胸膛剧烈起伏着从屋里走了出来。 「若白……」沈知忧急忙走过来拉住他的胳膊,「你还好吗?刚刚对不起,我……」 「我想自己出去走走。」 顾若白扒开了沈知忧的手,随即确认似的推了下眼镜,又将刘海往下使劲扒了扒盖住眼睛,神情有些恍惚。 屋里太小了,四四方方,有顶有底,太压抑了,他要到开阔的地方走一走…… 沈知忧不放心,保持着不会被他察觉的距离,一直远远的跟在后面。 跟着他出了居民楼,看着他走到小区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看着池塘里的水发呆。 顾若白以前从未有过这么惊恐的时候。 整天把开朗阳光挂在嘴边的人,此刻居然像只被虐待过的小狗,孤寂的坐在那里,背影别提多让人心疼了。 所以,是因为什么?他的触碰还是,那句眼睛漂亮? 很明显,应该是后者。 看着那瘦弱的身影,沈知忧的眸子深邃的眯了眯。 顾若白坐在椅子上缓了一会,开阔和明亮的空间驱散了那种逼仄的感觉,心里头的颤动渐渐平復了下来,鼓着腮帮子唿了一口气,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果然还是没能淡忘啊。 刚刚沈知忧估计是被他吓得不轻吧? 恐慌褪去,方才被他压在床上深吻的画面浮现出来,顾若白的眼中浮现出一丝茫然。 他说的「跟我吧」,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一团白色的棉花糖突然闯进了视线中,吓了顾若白一跳。 第25页 「贺铭?你怎么会在这?」 贺铭温柔的笑笑,绕到前面在长椅上坐下,伸手将手里的棉花糖递给了他。 「本来只是单纯的下来跑步,远远地看到这边似乎有个熟悉的人心情不好,就买了糖过来,看看能不能让这个人心情好一些。」 「谢谢,」顾若白笑着接了过来,十分喜欢的当即伸出舌头来舔了一口,糖霜在嘴里融化,带来丝丝甜味,「很甜。」 贺铭见他终于笑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看着他举着棉花糖的模样,眼神愈发柔情了起来。 「喜欢就好。」 而这样和谐的一幕落在远处躲在树后一直观察着这边的沈知忧眼中,那可就是妥妥的草把做灯,烧心了! 手指在树皮上无意识的抠挠着,他现在终于明白有男朋友的定义原来可能指的不止是章远,还有这个男人?! 怎么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没发现他这么招人? 现在的gay比例都这么大了吗?! 暗戳戳的心里开始泛酸,一块树皮被生生抠下来,戳着指甲发痛,沈知忧气得直喘气,眯起眼睛来密切的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当然,顾小少爷向来也不是什么善茬。 像这种躲在树后偷瞄心上人跟别人幽会,心里咕咚咕咚冒酸水儿的憋屈事,他可做不来。 这不,只等了不到一分钟便在看到那男人居然敢摸顾若白脑袋的时候,彻底忍不了了。 大步流星的径直走过来一把抢过顾若白手里的棉花糖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一脚,沈知忧拉着顾若白的胳膊将他拽起来护在自己身后,面带不善的看着贺铭,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挑衅。 「走,回家,少跟不明不白的人来往。」 贺铭同样也站起身来,直面迎上了他的挑衅,两人对视之间,似乎有暗流涌动。 顾若白动了动手腕,从他手中挣脱出来,急忙道:「这是我朋友。」 沈知忧皱了皱眉头,朋友? 他跟顾若白在一起几乎是形影不离的过了三年,他有什么朋友是他不知道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老三口中,在校门口跟顾若白有说有笑的男人。 贺铭面上依旧带着礼貌的笑,歪头看着顾若白,轻声问道:「若白,这位是?」 「他男人。」沈知忧冷冷的回答道。 「哦?」贺铭的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可我知道的却是,若白是单身。」 「以前是,昨晚开始就不是了。」 「我觉得,我需要亲耳听见若白说。」 贺铭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顾若白,直把沈知忧看的醋意大起,恨不能把他眼珠子直接抠出来算了! 顾若白现在也很懵,满头的小问号。 沈知忧刚刚说,他是他男人? 他是当真的吗? 顾若白只觉得耳边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周身的知觉尽数褪去,只剩下沈知忧拉着自己的那份温热触感。 从昨晚到现在,事情一件推着一件往前走,他跟沈知忧甚至能没能够好好聊一聊。 聊聊他为什么回来找他,聊聊,他那句「跟我吧」。 「贺铭,我有点事情要处理,今天就先告辞了,以后再……」 「你俩没以后了。」沈知忧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拉着他转身就走,半点没有停留。 第二十一章 我的保护 顾若白被一路拉着往前走,挣脱不了,只得无奈回头,对着贺铭歉然笑笑,转而被某人更大力的拉着走了。 贺铭站在原地没有追,眸子微微眯起,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许久才嘆了口气。 可惜啊,难得遇上一个这么合胃口的。 沈知忧气沖沖的一路拉着顾若白闷头往前走,直走到再也看不到贺铭半丝影子的林荫路上,这才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他,霸道的说道:「以后别人给你的糖都不许吃!」 顾若白静静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盛夏的风带着难言的燥热,纵然是头顶的树冠阻拦了大半,热浪也依然烤的人心里发慌。 顾若白盯着沈知忧脸上斑驳的光影,依旧静静的,没有说话。 沈知忧被他看得脸上多了一丝可疑的羞赧,搓了搓头髮,低头看着脚边的一片叶子,低低的说道:「你,你考虑的怎么样?」 「什么?」 「跟我啊!」 「你想清楚了吗?」顾若白却没有正面回答,平静的说道,「这条路会比你想像的难走许多。」 「我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怎么看?」 「那你呢?」 你又是怎么看的?噁心?抗拒?犹豫? 这些情绪但凡有一点,你跟我都没有走下去的可能。 「我?」沈知忧愣了一下,「我以为早上的吻已经足够回答了。」 「哦,那不够。」 我要听你亲口说。 就算是要我为了你对抗所有,你也得给我一个明确的答覆。 一个让我坚信你值得的答覆。 一个可以区别于你之前莫名其妙纠缠的答覆。 沈知忧嘆了口气。 他从不是愿意讲述这些过程的性子。 说那些爱不爱的,说出花来能有什么意义? 他心里清楚顾若白的重量,明白自己要保护他的心思,不就够了吗? 可是不行。 第26页 顾若白要听。 只要是顾若白要的,他都给。 「若白,我想的很清楚,我爱你,可能比你爱我之前,就爱你了。」 所以,迟钝如我,之前伤害了你,对不起,但是,抱歉,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了。 夏日的蝉鸣在耳边演化成无声哑剧,恍若一道惊雷划破长空狠狠砸在心上,落地后围墙尽裂,顾若白清楚的听见了崩碎而出的那份心动。 沈知忧说,爱他。 他爱了三年的沈知忧,说爱他。 顾若白抿着唇,站在原地,任由这份难言的委屈、喜悦、激动蔓延全身,缠绕住心脏,久久的没有给出反应。 沈知忧的一颗心都高高吊了起来,最后一咬牙,突然单膝跪在了铺满了陶砖的路上。 顾若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沈知忧长这么大也是头一回干这么肉麻的事情,脸上臊兮兮的红,激动到颤抖的手指费了半天劲才从兜里掏出了两枚男士对戒。 他在飞机上思来想去,想了半天,下了飞机后特地去首饰店里挑了这么两个。 「若白,要我跟你说什么海誓山盟真的还不如杀了我,我反应钝,想明白这回已经是顶天,也别指望我去想明白别人了,反正,这辈子,我沈知忧就你一个了。」 「我知道你之前气我没想清楚就糟践你的感情,我也不知道什么才算让人安心的承诺,所以……我……」沈知忧实在是别扭的很,咬了咬牙把心一横道,「给个痛快话,这戒指你接是不接?」 顾若白更是头一回见这么霸道的告白,比强盗抢亲也就多了个下跪,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不接,你要怎样?」 「我……」沈知忧吸了口气,一颗心直直的落了下去,冷着脸道,「我也不知道,跟那傢伙决斗有用吗?」 顾若白轻喘了一下,想笑又觉得不太合时宜,硬生生憋住了。 毕竟这是印象中,这怕是沈知忧说话最多的一次了。 「你确定想清楚了?之前不是还觉得我很噁心?」 好吧,还是很在意他排斥gay,觉得gay噁心的这个问题。 「我没觉得你噁心,从来没有。」沈知忧认真的回答道。 「可是你明明……」 顾若白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沈知忧在地上已经跪的膝盖发疼,没了等待的心思,站起身来将戒指塞回兜里,不由分说的捧住他的脸,郑重且温柔的吻了上来。 蝉鸣、热浪、喧嚣,在这一刻尽数退去,只剩下了面前的这个人,和他的吻。 顾若白轻轻嘆息一声,像是终于妥协了一般,伸手回抱住了他。 算了,都已经喜欢、包容了、放纵了三年,再喜欢一辈子又如何呢? 沈知忧捧着顾若白的脸,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瓷器那般,小心翼翼,一直到结束这个缠绵至极的吻,两人的唿吸都急促的厉害。 用鼻尖紧贴着他的,沈知忧抬眸望进他的眼睛里,漂亮这两个却是再也不敢说出口了。 「若白……」 顾若白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这种确认了的喜欢简直比暗恋还让人无所适从,急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居然转身就往回走! 沈知忧却没立刻追,伸手握紧了兜里到底没有送出去的戒指,眸色渐深。 戒指,顾若白到底是没收。 两人又回归到了顾若白刚搬出宿舍那时的尴尬状态。 沈知忧虽然成功的在出租屋里住了下来,但活动范围也仅限于沙发,半点顾若白的边都沾不到。 别扭的简直都让沈知忧开始怀疑他那天到底算是答应了还是算没答应。 章远对于两人的进展倒是没有半点意外,只是看着沈知忧常驻沙发这倒霉样,忍不住给小白白竖了个大拇指。 能让沈家少爷屈尊住沙发,真是个爷! 顾若白虽说没再提那天的事情,但好歹没再疏远沈知忧,三个大老爷们窝在出租屋里宅了许多天,没什么事做就凑在一堆打打荣耀。 顾若白是个新手,就算是两个大神手把手的教,水平也实在有限。 他以为辅助的作用就是吃小兵,吃野怪,一个蔡文姬骑着飞船週游在满场,啥也不干,就逮着小兵和野区慢腾腾的打。 (科普一下:蔡文姬的作用是给队友加血的,俗称奶妈。) 章远好几次就眼巴巴死在自家的奶妈面前,气得直掐手脖子。 好好的竞技类游戏,被顾若白玩成了养成游戏,队友们都开着屏一个劲的骂,可惜,顾若白看不懂,还傻乎乎的问他们在骂谁。 章远刚要张嘴就被沈知忧踢了一脚,敢怒不敢言的弱弱扔下了一句「骂对方呢。」 沈知忧这才满意的哼了一声,低头看着坐在地毯上安心打小兵的顾若白,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这边打完了就去对面打,有人打你就叫我。」 「好。」顾若白应了一声,没有反感他的触碰,乖乖巧巧的骑着飞船去了对面打野怪。 沈知忧见他去了对面,也不废话,带着章远一路跟在后面,轻轻松松团灭了对手,由着媳妇吃野怪。 章远气得差点都快把手机扔了! 沈知忧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看着顾若白玩的差不多了,然后,默默的把对方老窝给推了。 这波操作气的章远一口老血直接卡在了嗓子里,没好气的瞪了这个秀恩爱无下限的两个货一眼,刚要说话,手机却叮咚弹出了条消息推送。 第27页 只瞟了一眼,登时「卧槽」一声! 「沈知忧!」 章远的脸色瞬间难看下来,将已然退出游戏的手机快速递给了沈知忧。 沈知忧皱了皱眉,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接过来一看,屏幕上的照片赫然是他刚跟若白在公园拥抱接吻的画面! 第二十二章 解决 照片之上鲜红的标题格外扎眼。 「同寝恋爱,节约资源!」 章远看着那照片,同样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这照片不止有他们那天在公园拥抱接吻的,更有他们以前在宿舍的。 现在学校都在放假,这图片突然在校园论坛里爆出来,很明显是冲着他们俩来的。 沈知忧的脸色顿时拉下,不用再看,已经猜到大体的方向。 顾若白有强迫症,不喜欢看到手机图标有数字提醒,所以一放假就屏蔽了所有的论坛消息,并没有收到消息弹窗。 看着他俩突然严肃起来,不由得好奇道:「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沈知忧抬头对他温柔一笑,「有点饿了。」 「哦,」顾若白不疑有他,当下便放下手机,站了起来,「你们继续玩吧,我做饭。」 沈知忧一直温柔的看着他,目送着他进了厨房关了门之后,笑容迅速落了下来,眯了眯眼睛,眸中闪过一丝狠绝,抬手拿起顾若白放在桌上的手机,握住两边反向用力,居然就这么把手机屏幕掰裂了! 一旁坐着的章远简直惊呆了。 「不是,你不会以为毁了顾若白手机,就能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吧?」 沈知忧抬头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不然你以为,发生过什么?」 章远被他的眼神吓住,下意识的吞了下口水。 「可是他迟早会看到的……」 「他不会。」沈知忧勾唇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他这三年是凭着什么一个坏人都没遇上的?」 章远瞬间倒抽了一口凉气! 说实话他之前也因为这个怀疑过人生。 顾若白心思纯良,人缘好归好,但这世界上也不是好心就有好报的,通常好说话的人最容易被道德绑架,偏偏顾若白就活得像个香饽饽似的,世界美好平静。 现在看来……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面对章远的疑问,沈知忧却没说话,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看了几分钟,手指轻敲,简短的发了条消息出去。 校园论坛里顿时一片譁然。 沈知忧:「正常交往,有意见?」 话说的是很正常,没毛病,问题就在于底下的配图。 白底黑字,两个醒目的大字:等着。 这,这特么就是明目张胆的威胁啊! 沈知忧发完之后没过一会,顾若白就端着菜从厨房出来了,看到自己那已经碎成放射状的手机屏幕,顿时惊了一下。 「章远给你踩的。」沈知忧立马一本正经的甩锅道。 已经凑到餐桌前准备开饭的章远无辜呆住,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沈知忧。 听听,听听!这特么说的是人话? 「嗯,对不起,刚刚不小心。」章远恶狠狠的瞪着沈知忧,不情不愿的说道,「明天赔你一个。」 「没事,」顾若白浑不在意的笑笑,「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坏手机了。」 章远一边往嘴里扒着饭,一边皮笑肉不笑的点头应和着,心道,可不是,一出事就掰手机,有沈知忧在,你手机能活半年都是长寿。 顾若白没有发现一点异样,饭后十分贤妻良母的端着碗在厨房刷着,浑然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慢慢走进,哗哗的水声遮盖了关门的声音,直到腰被一双胳膊从背后伸过来抱住,这才吓了一跳,手里的碗险些脱手砸进洗碗池里。 「若白……」沈知忧将下巴放在他肩上,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你还要躲我多久?」 「我……没……」顾若白不太自在的缩了缩肩。 「没?」 沈知忧挑了挑眉,将碗从他手里拿出来,取而代之的是自己修长的十指,紧密的漏进了他的指缝里,然后,收紧。 「再说一遍。」 这种紧贴在身边的压迫感令人窒息,顾若白自认不是什么扭捏的性格,可……事实却是…… 「我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暗恋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喜怒哀乐都是自己,反倒不慌,可沈知忧挑破了这层窗户纸之后,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喜欢沈知忧,很喜欢很喜欢,正是因为这样,当这个人真的属于自己的时候,反而不知道怎么相处了。 他也是第一次谈恋爱,还是跟个男的,根本不知道恋人之间是怎么相处的。 鬼知道他这几天纠结了多久。 到底是该牵手?接吻?还是…… 沈知忧不主动,也没有再提起,他更不敢动。 万一,万一他一个大直男不喜欢约会或者亲密接触呢? 沈知忧再次没有等到他的回答,顿时失了耐心,手指从他掌上撤离,霸道的将他翻了个身面对着自己,双臂撑住流理台,把他困在怀中。 「看着我,好好说。」 「知忧,我们……该约会吗?」 「啊?」 这些天,沈知忧想了很多种可能,唯独就是没想过这个。 第28页 他以为顾若白还在犹豫要不要在一起,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在担心这些,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若白,我要吻你,不准拒绝。」 话音落下,撑着流理台的胳膊瞬间转移阵地,紧紧搂住了顾若白的腰,将两人的距离缩短为零,沈知忧霸道的厮磨着这双他惦记了许多的唇,恨不能直接把人吞进肚子里才好。 他怎么就能这么可爱?! 身热情动。 沈知忧觉得自己失控了,他原本只是因为校园论坛的事情想来跟顾若白说一下,顺便理一理两人的关系,可没想到,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亲吻,都能撩火到这个地步。 「唔……」顾若白敏感的缩了一下,却没有拒绝。 这一声嘤咛,彻底点炸了沈知忧的火。 「若白,」沈知忧含煳不清的试探道,「可以吗……」 几乎是瞬间,顾若白不可抑制的打了一个寒战。 沈知忧也怕把人吓到,依依不捨的又吻了他一下,这才放开,紧盯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好吗?」 第二十三章 沈知忧你坑我! 顾若白在这种几乎要烫到他的注视下深深的垂下头去,退无可退,只得小声嘀咕道:「急了点吧……师哥还在……」 情绪已然到了极点却不得不剎车,沈知忧的脸瞬间黑了下去。 这才想起家里还有个碍事的章远。 舌尖顶了顶脸颊,沈知忧眯起了眸子,心里开始暗自琢磨着怎么想个办法把这人给弄出去。 一个0硬是长了个1的彪悍脸,害得他为此吃醋了许久,回来还敢使唤他的小白,这些帐,可都得算一算。 深深吸了口气把临门一脚的冲动压了回去,沈知忧愤愤的又抱着人吻了好一阵子,这才松了手,靠在他肩头带着些撒娇的意味道:「小白,我不想睡沙发了。」 顾若白的手一顿,自然听得出他话里的深意。 沈知忧乘胜追击,把玩着他的手指,继续道:「我腰都睡硬了,你忍心吗?以前咱俩不也挨得很近睡么?」 谁能告诉他一下,以前一句话蹦不出几个字的人,现在怎么话这么多? 顾若白抿着唇,想了想,轻轻应了一声:「行吧。」 两个大老爷们睡一张床,真的也没什么可扭捏的。 更何况,这人现在还是他的,恋人。 沈知忧立马像得了糖的孩子,歪头笑了笑,双臂缠着他,任凭他怎么驱赶都不松手。 章远一脸生无可恋的坐在沙发上,一边听着里面的动静,一边撇着嘴扣脚,低头看了看坐在身边的闺女,哼了一声。 行行行,都不用把我当人。 房门突然被轻轻敲响,章远没多想,不耐烦的穿上拖鞋,故意走路十分大声的噼里啪啦走去开门,刚把门拉开一条缝,顿时又卧槽了一句,甩手就给关上了! 站在门边不可置信的眨了几下眼睛,章远的脸上露出一丝生无可恋,顾不上打扰不打扰的了,急忙推门进了厨房,对里面正腻歪在一起的两个人嚎叫道:「兄弟救我!」 顾若白被吓了一跳,推开沈知忧缓了下,轻声问道:「师哥怎么了?」 「齐书意来了!」章远沉着脸,神情凝重的像是天塌了似的,「我得躲躲,跳窗行得通吗?」 「师哥,这六楼,」顾若白无奈的摸了摸额角,「那不是你情人吗?」 「情人都是欠下的债没听说过吗?我今儿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小白白,记得给我收尸!」 敲门声依然还在继续,听在章远耳朵里像是催命似的。 顾若白看着章远的确不像开玩笑,眸子沉了沉,低声道:「师哥,我去吧。」 「我去吧。」沈知忧制止了顾若白,自己动身出去了。 机敏如他,隐约捕捉到了一丝报復的好机会。 章远浑身都紧绷着,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两人低低的说着话,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冲突,然后,没过多一会,听见门关上了。 是送走了? 章远跟顾若白对视一眼,一前一后的出了厨房。 然后,刚出门的下一秒,章远就被拉住了胳膊。 身体惊得勐然一抖,偏头一看,那对自己明显阴笑着的男人不是齐书意又能是谁? 「沈知忧你坑我!」 沈知忧却无辜的耸了耸肩:「拦不住。」 齐书意的眸中明明带着怒气,面上却勾唇笑了,拉着章远的手微微用力,疼得他脸色发白。 「睡了我三次就想跑,是不是有点太不负责任了?」 「胡说八道!那能叫睡你吗?!」章远梗着脖子据理力争道,「我一时煳涂惹了你,实在对不住,可你睡也睡了,还想怎样?」 顾若白就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极力憋着喉间的笑,心说这瓜吃得是真香! 合着是师哥想压人家美人,结果反被压了? 师哥被压完就跑,美人反倒追上门来要说法……啧…… 师哥,是个人才! 齐书意拽着章远,跟沈知忧点了点示意之后,就这么拉开门走了!走!了! 「不是,师哥……」 「放心吧,出不了事,」沈知忧将顾若白拦下,坏心眼的挑了挑眉道,「自己做的孽要自己还。」 顾若白不放心的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一眼,最终只能作罢。 第29页 虽然很担心,但的确是,情侣间的事情,外人最好是别插手。 沈知忧却是抿着唇,嘴角的笑意一直到睡觉前都没有消下去。 章远,你也别怪我,一报还一报,咱俩扯平了。 顾念着顾若白不想太快发展,所以,沈小少爷决定,当一晚上的正人君子,什么过分的事情都不做。 顾若白沖了个澡出来看到这人跟个木乃伊似的躺在床上,差点没笑出声来。 敢情头一回谈恋爱紧张到手足无措的,不止他一个啊。 「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咋的你了,」顾若白走到床边坐下,想通了之后反倒显得比沈知忧还落落大方一些,「早知道迟早要折在我手里,当初又何必背后那么说我。」 说实在的,沈知忧到底是没犯什么罪大恶极的过错。 他喜欢他三年是他的事情,沈知忧没有义务非回应不可。 搬出来后的那些纠缠也不过是没想清楚,现如今两人坦诚相对,这人想清楚了,也就没关系了。 唯一在意的,还是那句「噁心」。 他虽然可以理解,但还是会为此而伤心,为此而担忧。 「我怎么可能背后说你?」沈知忧急忙坐起来,神色认真到只差没对灯发个誓了,「你听谁说的?」 「听你啊,说我噁心。」 不然我怎么可能会那么坚决的要搬出宿舍?你都嫌我噁心了。 「不可能。」沈知忧斩钉截铁的说道。 根本不可能,他就没这么想过,怎么会这么说? 「我在更衣室外面亲耳听见你说的啊。」 顾若白的一句话,犹如一道闪电,在沈知忧的脑海中噼开一道灵光。 所以那天,果然他是去了体育馆给他们送伞了对么? 可他什么时候说过噁心? 沈知忧眯了眯眼睛,仔细回想了一下,瞬间冤从中来。 第二十四章 沈知忧冤枉! 「老三那天一直在问我对你的看法,我没搭理……」 那天赵天昊在更衣室里又提起顾若白的事情,被老二怼了一句,当下就不服了。 「我怎么没必要?他自己不正常,难道还要祸害的知忧也不正常吗?知忧你说句话,顾若白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难不成你也被他同化了?」 当时换好了衣服的沈知忧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赵天昊不死心,又实在不想再挨骂,就避开老二辛楷,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听隔壁李豪说,这种变态连构造都跟我们不一样。」 隔壁李豪,专业最猥琐的男生,没有之一。 沈知忧想起他那动不动就胸啊、腰啊的粗鄙用词,想到他们会这么在背后讨论顾若白,就觉得无比噁心,便瞪了老三一眼。 「以后少拿他噁心我。」 沈知忧如实解释完,伸手拉了拉顾若白的胳膊,有些惶恐的小声道:「我没有……」 顾若白看了他一眼,干笑一声,一时间也被这可笑的误会给整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是巧合吗?当然不是。 就算那天没有听到那句噁心,他也迟早会因为那一句别的什么而伤心。 因为当局者迷,当时他沉浸在沈知忧一直没有回应自己的猜测之中,犹如一只惊弓之鸟,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足以影响他的心情。 所有误会,都因为猜测而起。 这,能怪谁? 怪沈知忧一直沉默不给他答覆,才导致他胡思乱想? 还是怪自己太过端着,不肯再多问一句? 什么都不能怪,怪只怪,感情让人在意,让人愚钝。 说起来,也感谢那个巧妙的误会,逼着他们不得不面对这份再也无法逃避的感情。 沈知忧见他又不说话,恨恨的磨了磨牙,现在终于能够感同身受的明白自己当初沉默的时候,顾若白是什么样抓狂的心情了。 「我,在学校论坛发了帖子,公开了我们的事情。」 「什么?」顾若白立即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他! 沈知忧疯了吗?! 「迟早的事情,」沈知忧垂下眸子,掩盖掉眼神中的阴狠,低头轻吻着他的脖颈,「与其让你一个人继续背负宿舍的嫌恶,不如我陪你。」 「可是……」出柜不是小事! 「没什么可是,我是你男人,有什么都应该我来扛……」 沈知忧说完,便及时用唇堵住了顾若白接下来的抗议,把人压倒在了床上…… 虽然他的确遵循了自己绝不乱来的宗旨,没有太过得寸进尺,但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可以做的事情哪里又只有那一件? 顾若白羞得脸爆红,第二天早上还闷在被窝里不愿搭理他,看得沈知忧一阵无奈。 只是压着人互相解决了一下,怎么这架势跟真的做了什么似的? 「你在家休息休息,我出去办点事情,晚上就回来,吃的都订好了,我放在床边,饿了就拿。」沈知忧无奈的伸手,拍了拍被子,柔声道。 顾若白点了点头。 他现在跟沈知忧的属性已经完全掉了个个儿,实在是没想到沈大少爷谈恋爱之后居然会破天荒的愿意多说话。 尤其是在床上。 顾若白想起昨晚自己耳边的那些缠绵的呢喃,忍不住又红了脸。 第30页 半点没有怀疑,沈知忧在假期会去外面处理什么事情。 沈知忧安排好了家里的事情,忍不住又把人压在床上吻了个够,直把人吻到几乎是将他哄出家门才算完。 淡笑着出了房门的那瞬间,沈知忧眸中的温柔立马消失了,嘴角勾起一抹狠绝的笑,伸手从兜里掏出手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向外走去。 有些人既然敢不自量力动他的若白,那就别怪他辣手无情了。 沈知忧乘坐着电梯下了楼,本想着直接去跟章远约定好的地方,却没想到居然在拐角处撞上了一个不该见到,也不想见到的人。 贺铭。 沈知忧眯起了眼睛,面色不善的盯着他,没有说话。 贺铭倒也不磨叽,似乎就是在找他似的,回过神来后立马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如果说,若白跟你在一起要承受这种非议,那么抱歉,我绝不退出!」 那天沈知忧将若白带走之后,他着实惋惜了好一阵子,本以为很快便会放下,可实在是很久没有遇上这么对胃口的人了,心里头那点骚动久久的盘旋,就是压不下去。 总是不死心的想,能不能再争取试试,能不能,再努力试试。 鬼知道他在这个小区找了多少天!等了多少人! 等来等去没能够能到他不死心的那只小兔子,反倒等来了他被曝光在学校论坛的消息。 是,他是出手调查了顾若白,知道了他父母离婚的事情,也知道了沈知忧这些年在背后替他压下了多少人,多少噁心的事。 所以,才更生气! 「你凭什么自作主张的替他做决定?他不经歷那些丑恶,就永远都不会强大!你以为你能护住他一辈子吗?!」 贺铭恶狠狠的逼问并没有激起沈知忧的半分愤怒,一把将他的手从衣领上拽下,面无表情的整理着有些皱了的布料。 此刻,明明比贺铭小两岁的沈知忧,却恍若是一个与他旗鼓相当,同样经歷了社会捶打的同龄人。 甚至,比他还要沉稳。 「这个时候若白需要的是安慰,」贺铭皱着眉头说道,「我要去找他。」 「安慰就能让这些噁心的事情不存在了?」沈知忧没拦他,只是淡淡的扔了这一句话。 说的再漂亮有什么用?天花乱坠的不也只是劝顾若白心大一些,别在意别人的眼光? 有用吗? 贺铭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你什么意思?」 沈知忧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摆了下头,示意他跟上来。 他的温柔,他的倾诉,只对顾若白一个,别的人,无关紧要。 贺铭不明所以,想了想,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第二十五章 你守护世界,我守护你 小区停车场最外围停着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卡宴,沈知忧走过去,抬手开了车锁。 贺铭却是皱了皱眉头,犹豫了几秒后,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 车子行驶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才在郊区一个旧工厂停了下来,贺铭看着那门口站了几个黑衣男人的仓库,脸色沉了许多。 穿着黑色宽松t恤配工装裤的沈知忧如同大佬一般走在最前面,守着仓库门的两个男人对他礼貌的道了声「少爷」,然后把门推开了。 门里的人不少,大多是站着的。 只有两个是被压着,跪在地上。 听到有人进来,被压着跪在地上的老三赵天昊立即抬起头来,带着哭腔哀求道:「知忧,你放了我吧,我真的是无心的。」 「哦,无心。」 沈知忧淡淡的应了一声,旁边的黑衣男人递上来一部手机,手指随意的翻动着相册,里面张张都是被偷拍的顾若白。 从大二开始,一直到他搬离宿舍。 嗯,偷拍他的若白这么久,说是无心,呵。 视线向右,冷冷的看向那陌生的年轻面孔,沈知忧舔了舔后槽牙,突然冷笑了一声。 「胆子不小。」 男生从他进门就没低下过头,可笑的挺直腰背,正面迎着他的注视,恶狠狠的呸了一口。 「你们这些喜欢男人的变态!」 沈知忧却没搭理他,慢悠悠的在手下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抬眸扫了贺铭一眼,「坐。」 贺铭皱了皱眉,也没客气,坐在椅子上端详着这两个年轻人。 不明白他们是做错了什么,会被沈知忧如此对待。 「动手。」沈知忧优雅的抬起手来,对着这群黑衣男人轻轻勾了勾食指。 「不!知忧!你不能这样!」赵天昊惊恐的叫了起来,「我也是无心的!我只是出于发小情谊才被他骗了的!」 「老三,」沈知忧放下手,慢悠悠的摩挲着食指关节,语气明明很平,但偏偏带着令人不寒而慄的冷漠,「你该庆幸。」 庆幸你只是偷拍,而不是对若白有兴趣,不然我真的会废了你。 「知忧,知忧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把校园论坛的帖子删了,公开道歉的!」 赵天昊毕竟只是个嘴上厉害的直男,哪里见过这场面,顿时就被吓得没了骨气。 倒是旁边的男人似乎半点不害怕的样子,冷冷的盯着沈知忧看了半晌,突然情绪失控了一般,大叫了一声! 「凭什么!!凭什么他顾若白可以摆脱过去,我却要背着那种骯脏的骂名过一辈子!我当年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而已!」 第31页 「他凭什么可以活在光明底下!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理直气壮的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他就不是变态吗?!」 「就凭他有我。」 沈知忧似乎是没了耐心,手指轻摆,身后的黑衣男人们便应声而动,将那两人围了起来。 一时间,惨叫声充斥着整个仓库。 沈知忧冷冷的看着,内心之中没有一丝波澜,脑海里默默的盘算起了自己查到的那些消息,以及顾若白为什么会这么害怕「眼睛漂亮」这四个字的原因。 当年顾若白的妈妈离,寡母难以生活,在婚介所的介绍下,组建了新的家庭。 顾若白的继父也带了个儿子。 十几岁的少年对于这种重组家庭本身排斥感就很强,顾若白打小又是个脾气好的,招大人喜欢的同时,也很容易受到孩子的厌恶。 人永远没有办法衡量一个被教坏了的熊孩子能恶毒到什么地步。 继父的儿子对于乖巧懂事,学习又好的顾若白厌恶与日俱增,厌恶他吸引了父亲的目光,厌恶他抢夺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爱。 厌恶他那双被所有人夸赞漂亮的眼睛。 厌恶他那好像永远都不会脏的干净。 所以,十五岁的顾若白在一个父母都没在家的夜晚,被自己一直敬重的哥哥,困在了地下室里。 少年用几乎不能再恶毒的方式,差点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剧。 是顾若白的妈妈。 那个平时连酱油和醋都分不清,没有半点生活能力的懦弱妈妈,却在那样的关头,拼尽了一切去保护自己的儿子。 而且,他记得顾若白说过,妈妈再婚过一次,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找过下一个。 那个软弱却又坚强的女人,用自己的一切,给了顾若白最完整的爱。 因为顾若白被爱着,所以,才会这么坚定的懂得给别人爱。 当年的事情闹得不小,继父和儿子受不了邻里的指责,离婚之后便搬了家,顾若白和他妈妈却在那里定居了下来。 一场无关于感情,只是由于被教坏了的孩子抢夺父爱而起的闹剧,就这样渐渐的被人遗忘了。 谁也不会想到,那个因为嫉妒弟弟而做错事的孩子在新的环境里依然被人发现了过往,背负着「变态」这两个字,艰难成长。 他很不幸,没有一个像顾若白妈妈一样温柔包容的母亲,只有一个同样嫌他丢人的父亲。 可他再不幸,也不该因此将错误归到本就是受害者的顾若白身上,更不该撺掇着他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赵天昊去同样厌恶顾若白。 更不该,背地里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惨叫声渐渐弱了下去,沈知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连动都动不了的两个人,对手下抬了下下巴,冷漠道:「送去医院吧。」 「是少爷,」带头的黑衣男人应了一声,刚走出一步,突然转身回头又补了一句道,「大少爷说,让您有时间带弟妹回去看看。」 沈知忧眸光一凛,甩给了他一记眼刀。 男人撇唇,急忙带着奄奄一息的两人撤离了仓库。 仓库里还淡淡的有着血腥味。 沈知忧回过头来,视线在身后的贺铭身上扫了一圈。 贺铭不知道这里面的种种,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所以,你叫我来,就是想让我看看你幼稚的处理手段?作为一个成年人,你解决问题的方式难道只有暴力吗?」 「可怜你这么大人了,说话还这么天真。」沈知忧冷冷的打断道。 「你什么意思?」 「这世界上的黑暗面从来没有消失过,只是有些人站在阳光下,看不到而已。」 难道用那些心灵鸡汤安慰着顾若白去学会坚强,这种噁心的人就能不存在了吗? 沈知忧一边说着,一边仰头看了看仓库暗不见天的顶棚,轻笑了一声。 「顾若白是活在阳光里的人,他用自己的光芒和善良去守护他的世界,我不一样,我只守护他。」 贺铭听着他的话,却相当的不贊同,向前迈了一步,嗓音也跟着大了起来。 「可若白是个成年人,他有权利自己去面对困难!你难道要把他保护成温室里的花朵吗?你有没有想过,哪天你这个遮阳伞倒下了,他该如何面对那些险恶?」 「你从来,」沈知忧结束了仰头的姿势,低下头来与贺铭平视道,「都没有了解过顾若白。」 真正的温柔的背后,是足够的坚强。 顾若白从来都不是受不起挫折的小花。 就算没有他沈知忧,他也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可顾若白是个人,他也会累。 这些世间的险恶摆到面前,顾若白完全可以面对的很好,只是何必呢? 有他在,顾若白甚至连面对都不需要,连这些烦恼都不必要知道,因为,学着去面对,去坚强的过程,本身就很累。 在他身边,顾若白就只需要做顾若白。 那个会拍拍西瓜,看看有没有虫子问「谁呀」,会倒倒菠萝,让海绵宝宝逃走的顾若白。 顾若白在顾若白的世界里,只需要善良、阳光、美好就可以了。 那些见不得光的、卑劣的、噁心的、道德绑架的黑暗,就由他来背。 贺铭深深的看了沈知忧一眼,虽然没有说,但他却是好像已经懂了。 第32页 沈知忧抿着唇依旧惜字如金,掸了掸肩上的灰尘,迈步从仓库里走了出去。 贺铭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眼神终于灰败了下去,再无半点光彩。 他真的,懂了…… 沈知忧回到家时,顾若白正窝在床上唿唿的睡着,恬静的睡颜丝毫没有设防,站在床边看着看着,眼神中的温柔就溢了出来。 轻轻的脱掉身上带着一丝丝血腥气的衣服,沈知忧掀开被子,从背后把人抱在了怀里,小心翼翼的抬起他的胳膊,将他的手举了起来。 一枚简约大气的指环,慢慢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沈知忧笑着,十指从他指缝中漏进去,紧紧扣住了他的手。 两枚戒指紧挨在一起,泛着夺目绚烂的光芒。 顾若白被细微的动作吵醒,迷茫的睁开了眼睛。 「知忧?」 「嗯。」沈知忧的喉结上下滚了一圈,探身轻轻吻了他的额头。 「若白,我爱你……」 「嗯,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