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剧情大神毒打的日子》 第1页 [穿越重生] 《被剧情大神毒打的日子》作者:风筝南飞【完结+番外】 文案 我穿越了。 按照穿越定律,我和一个长得巨巨巨好看的小哥哥谈起了恋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然后有一天,剧情大神上线了,我的小哥哥忘记了我。 短篇 纯属脑洞文,更新缓慢,但估计就十章左右 这是一篇被某本耽美文中的莫名其妙男n变gay女二变同妻的操作给殇到了。 报社文(兰州拉面泪) 内容标籤: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我;大柱同学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穿越了,男友突然变gay 立意:真心可以战胜控制 第一章 我穿越了。 唉,穿越已经不是什么能够让人大惊小怪的事了。 然而这种几乎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时,不可思议的情绪自然会持续很久。 我穿越了。 穿越成了一个孤女。 孤女就算了,这还是个满是封建礼教压迫害人的古代。 没听说过的朝代,没听说过的皇帝。 我旁敲侧击,我四处打听,都没听见过有丝毫那么一点熟悉的人名。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穿书。 我还是个孤女,被卖到一个小村村的孤女。 我又嘆了一口气,满脸颓丧地弯腰砍野菜。 我这么个六岁的小身板,爬山上下竟然都不在话下了。 古代可怕,古代的村子也好可怕。 我怎么就不能穿到一个小姐身上? 穿越大神在上怎么就不能安排一下,穿越到一个落水的小姐,一觉醒来失忆大/法,然后遇到了跋扈的嫡/庶女,最后遇到个朗朗君子来一段跨时代爱恋…… 别笑我,梗再烂还是有人看,只要我能够爱□□业双丰收,让我在烂梗世界翻滚都行。 我背着快比我高的背篓满满地回家,顶着西斜的太阳,盯着脚下的泥土地在想,如果我现在摔一跤,是不是能摔回家啊。 「小芳——」 小芳?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哦,我不知道这个梗年轻人知不知道,大概我又说了个巨烂的陈年老梗。原谅我,穿越的时候我的世界才到2016年。 「小芳!」 白嫩嫩的小男孩背着他的打了几个补丁的小书包跑来,他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困惑。 「你没听见我喊你吗?小芳。」 哦,我忘了,这个该死的小芳就是在叫我。 我朝他笑笑,可爱的男孩子谁不爱呢:「我刚刚在想事情,才没有听见。」 「哦。」也不知到他信没信,只是点了点头。 小男孩有着一双圆熘熘的,水润润的大眼睛,细细的双眼皮,眼尾还带着天生的细小红晕,小巧的鼻子和嫩嫩的唇畔,一张小脸精緻得仿佛不像是个村子里的孩子。 小小年纪就能看出长大有多么祸国殃民了。 我曾经在想,这莫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男主? 后来又想想,没有男主的名字叫大柱,长得好看也不行。 再加上除了没爹这件事之外,这位大柱同学也没有什么悽惨的童年,还有这么个被卖来当童养媳(丫鬟)的女同学,怎么看都不像是男主命。 「给你。」大柱同学一脸你怎么又开始发呆的表情,白嫩嫩的小手(这傢伙怎么晒都晒不黑)塞给我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我眼睛一亮,诶嘿,竟然是冰糖葫芦! 这东西在这种小山村里,可不常见甚至是稀有的啊! 「你从哪来的?」 大柱同学拍了拍自己的小书包:「先生给的。」 我严重怀疑他的先生是个极其看脸的老先生,尽管一直在说大柱同学十分有学习天赋(这是我无法否认的,这傢伙聪明得不像话),但是偶尔先生有这么好东西,都会给大柱同学分一分。 我咬了一口,几乎要喜极而泣,多少年没有再吃到这种好东西了。 虽然味道比不上现代的流水工业,但是也算是十分不错了。 我的声音因为含着枣子有些含煳:「你给大娘和妹妹留了吗?」 大柱同学点点头:「留了。」 我可不认为大柱同学是专门来等我的,我下山路和大柱同学从私塾回家的路上有个交界处,时不时我们就会遇上,然后一起结伴回家。 「小芳,你今天做的艾草糕真好吃。」 大柱同学有一点就特别好,他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当一个长得精緻可爱的小男孩认真的夸奖你的时候,你肯定会忍不住的想把这个小男孩抱在怀里一顿揉捏。 然而我这六岁的营养不良的小身板当不了怪阿姨,我只会咧嘴一笑,竖起大拇指:「那必须的你芳姐可是有一手的。」 「什么芳姐,我可比你大。」小正太撇了撇嘴,他抬手想要把我身上的背篓拿下来,「你流了好多汗,我来给你背一段路吧。」 我也好想啊——然而作为阿姨的尊严还是忍住了:「算了吧,都快到家了,要是让大娘看到了又要说我了。」 大柱同学一脸认真的严肃:「没关系,我帮你背到快到家了就换回来。」 我——我是个成年人了,我不可以压榨小正太—— 第2页 「好啊。」 我高兴的和大柱同学交换了书包。 我现在可是个瘦弱的营养不良的六岁小孩,也是受到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的。 「大柱,你真好。」 看起来有一定重量的背篓,大柱同学却似乎毫不费力地背起来。 他的声音一点疲惫感都没有:「我不叫大柱了,你要叫我的名字。」 哦吼,大柱同学又傲娇了。 看在大柱同学帮我背东西的份上,我把最后的一颗枣子吃完,有些恋恋不捨地舔了舔唇,「好的,谢谢你,夏砚。」 快到家的时候,我们俩很默契的将东西又换了回来。 还没进家门,就听见大娘的声音开始叫唤。 「娘的乖乖儿回来了啊!快来擦擦脸,饭都做好了就等你了。」 我默默地将砍好的野菜放到了后厨房,和在厨房里烧水的夏小妹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双方相互打了个手势。 看来今天大娘心情不错,不会再折腾我擦桌烧水了。 自从和小妹结成同盟以来,我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 虽然我是觉得我对生活的要求太低了的缘故。 全家的煤油灯只能是大柱同学的房间能点,因为这货要看书。 才六岁啊,六岁的小孩在现代还在小学流哈喇子呢,大柱同学都已经会背《论语》等一系列科考教材了。 怪不得是老先生最看重的学生,家里的宝贝,族里的明天。 哦,不对,他们家已经和族里断绝关系了。应该是这个家的明天。 「你来啦,娘又让你去砍柴了?」 大柱同学皱了皱眉头,小大人似的,我看得稀奇。 大柱同学见我这样,摇了摇头,爬下炕,给我翻出了个药瓶。 「给你,擦擦伤口,不然明天碰水又得疼了。」 说实话,大柱同学真的是个好孩子。 以前没上学的时候还有点孩子心性,自从上了私塾之后,越来越有温润端方的样子了,加上那张十分之不错的脸蛋,将来一定是个丰神俊朗的美少年。 见我老实地擦了药,他又摆摆手,「你来。」 我凑过去,就见他匀给了我一只毛笔,「这是今天的。」 我又一次感嘆幸好这个家里还这么个可爱懂事又尊重人的小孩,真不知道李大娘这个泼辣的老妇人是怎么带出这么个璞玉待开的孩子的。 我们俩开始写今天的大字。 没错,哈哈,在我的经营之下,我可算是可以偷偷跟在大柱同学后面练字读书了。 毕竟读书就是力量,在古代,多读点书没什么毛病。 「你写的真好。」大柱同学又开始了今天的夸奖。 拿起毛笔的那一刻,我有一种片刻的宁静,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自持。 因为这能够让我回想起在家的日子。 我得意一笑:「我一点也没有放松练习。」 大柱同学也笑起来,我瞧瞧他的字,心里又是一阵惊讶。 这小孩六岁的字都比得上我十六岁写的字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你放心。」大柱同学的小脸在煤油灯下忽明忽暗,他低头写着字,忽然轻声说道,「等我考上了秀才,你就不用砍柴了。」 哟,这小屁孩志向不错,目标也不错。 我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这小孩小小年纪发量就如此丰富,令人嫉妒。 「那我可等着你。」 「你又摸我脑袋!」大柱同学不再是刚才那副不符合年龄的冷静沉稳模样,带上了几分羞愤的孩子气。 自从我说了摸小孩的脑袋可能会长不高之后,大柱同学就十分的讨厌别人摸他的脑袋了。 我哈哈笑起来,不敢大声,怕惊动了隔壁的李大娘。 「我要摸回来!」大柱同学被我的笑刺激到了,立刻想要反击。 我左躲右闪,两个人顿时打闹起来。 「砚哥儿,还没睡吗?这么晚了,功课放一放,别熬坏了眼睛。」 大娘的声音从远处的柴房中传来,自从大柱同学有了夏砚这么个大名,他就不再让家里人叫他大柱了。 「我知道了娘,您也早些歇息吧。」 我们二人动作顿时僵住,还是大柱同学反应快,回了一句。 我抓了抓被大柱同学揉乱的头髮,和此时同样狼狈的大柱同学两个人对着眼,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 下一秒不知道是谁「噗嗤」了一声笑了出来,我们俩都无声地笑起来。 我爬下了炕,这个房间有两个炕,因为我们俩年纪还小,又是在农村,男女有别这种事情还早。 大娘让我睡在大柱同学的屋里,有什么大小事让我来做——就是让我当大柱同学的丫鬟的意思。 忽然感到手一紧,就发现大柱同学白嫩嫩的小手已经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问他:「你怎么了?」 大柱同学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抓了抓脑袋,然后才小声道:「今晚咱俩睡一块吧。」 要不是知道我们现在都还是个六岁的小屁孩,我都以为这小孩小脸红红是在说什么垃圾颜色的事情了。 能和软软的漂亮可爱小正太睡在一起,我当然无所谓了,随即大手一挥:「我去拿被褥。」 大柱同学眼睛一亮,他真的有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犹如黑夜明星,犹如林间溪水流淌。 第3页 我们各盖各的被子,但是却在小小声地聊天。 「小芳,有你真好。」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这小孩就开始煽情了? 「怎么突然发出如此感慨?」 像是被我的语气给逗笑了,大柱同学笑了一声,随即试图严肃:「小芳,我在和你认真说话呢。」 六岁小孩的脑子里装着有这么多东西吗? 听着大柱同学从自己身上的责任说到夏小妹将来的嫁人,又从目前的学业说到将来的京城(这小孩直接默认自己一定能进京赶考了) 小小年纪,心思竟然这么多,还这么重。 古代的小孩太可怕了。 我由衷的想到。 我六岁的时候在干嘛? 还在家里抱着小猪佩奇在流哈喇子傻笑吧。 果然是农家的孩子早当家,作为家里的唯一男丁,大柱同学真是小小年纪如此透彻。 「如果将来我们成婚,又是得为孩子们……」 「停停停停。」我忍不住打断了大柱同学的絮絮叨叨,「夏砚,我们才六岁,想到成婚也太早了吧?」更何况我他妈都还没说要不要嫁给你啊弟弟。 在漆黑无比的黑夜之中,我似乎看到了大柱同学无奈的眼神都要穿透黑暗表达给我了。 他理所当然地说:「你是我娘买回来的童养媳,当然是要嫁给我了。」 我:「……」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给我的后半生安排的明明白白,我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未来的夫君在六岁的时候就开始考虑自己下一代的问题了? 我露出了个假笑,又想到在黑暗之中这货也看不见,便木着脸吐槽。 「那行了,谢谢你了,时辰不早了夏砚弟弟,再不睡你明天起不来,搞不迟到了老先生又罚你了。」 「我是哥哥,我比你大!」大柱同学有些气唿唿地丢下这句话,然后才闭上眼睡觉去了。 也就是这时候还像个小孩,我摸了摸鼻子,也倒头睡去。 第二章 时光流水,岁月如梭…… 额,我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场比较好。 不知不觉在这个陌生的晋朝又生活了九年,现在我和大柱同学都已经迈入15岁的大关。 这在古代,算是个小大人了。 自从大柱同学非常给力地考上了秀才之后(还是个案首),我们在村子里的日子,生活水平那必须是水涨船高,好歹我在家里的日子没像小时候那么辛苦了。 嗯?我是不是用了给力这个词?唉,如此古早的词彙用起来,倒是有一点怀念现代的生活了。 我去隔壁牛屠户家拿了二两肉,回到家就看见门口时不时路过那些或明或暗打量自家门口的小姑娘。 我定睛一看,院子里修长清瘦的身影不是大柱同学又是谁。 我急忙走过去:「诶夏砚,你不是看书吗出来晒什么衣服啊,要是被大娘看到了,又说我使唤你偷懒了。」 高挑的少年转过身来,露出了那张极致俊朗清润的脸庞。 这是一种极致的绝色,它并不女气,反而带着一种专属于少年人的俊秀。 浓密的眉下是一双清亮犹如琉璃般的双眸,他身上那犹如秋夜皎皎明月般的皎素温润,更是极其吸引人的惊艷。 果然,妈的,我对美人就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明明都看了这么多次了,小时候灰头土脸发烧呕吐的样子都见过了,但是现在看到这一样脸,我都还是忍不住被惊艷到。 淦,我好歹也算是个清秀佳人,在这小村子里好歹也是个村花一枚,但在这个美玉宝石一般的少年人面前,只算是个灰扑扑的丑小鸭。 「你回来了啊。」俊美的少年微微一笑,琉璃般的双眸染上了清润的笑意缓缓绽开,似乎都能听见院落外少女们被巨大杀伤力伤到的抽气声。 我赶紧把这个丝毫不知道自己杀伤力的少年拉入屋内,随后把院子里的大门给关上。 看着我忙里忙外的动作,大柱同学在一旁哈哈地笑着。 也就是四下没人,大柱同学才会露出这种和温润少年温和有礼不同的少年心性般的狡黠。 我怒视他:「你现在很闲吗?」 大柱同学随手给自己倒了杯水:「是你说的读书要劳逸结合,我才出来走走的。」他狡黠的目光看着我,像是在等我的应对。 我翻了个白眼,这傢伙就是故意的,自从我说了叫他不要老是出现在院里,出现在院里务必关上门,不然家里老像是个动物园,来来往往的人都要伸头看大熊猫似的凑近来看,然后这傢伙时不时都要趁我不在的时候在院里子走来走去。 我把屋子里的东西擦了擦,然后愤愤地对他说:「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别人围观了,是想炫耀自己长得好看吗?」 大柱同学被我的话逗得哈哈大笑,他帮我把凳脚移开让我扫地,想要拿过我的扫把帮我扫,被我瞪了一眼只能放开。 「那你不喜欢别的女人看我吗?」 大柱同学笑眯眯地看着我,被这么个级别的美少年这样一看,我的心仿佛都不由自主的漏跳一节拍。 我不知道自己脸红没红,只觉得有点烧的慌,我大声嚷嚷道:「你爱谁谁!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当务之急是读书考功名,小小年纪就知道沾花惹草,以后还得了。」 第4页 大柱同学黑宝石似的双眸满是笑意的专注地看着我,他也没生气,像是随口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考上的,然后让你住上三层大别墅。」 这三层大别墅还是我某一天无意识说漏嘴的,哪里知道这傢伙既然记住了这么久。 当初大柱同学这个傢伙还在奋战童生试考秀才,那会有一次有个外乡人来,无意中见到我,便想向大娘向我说亲。 好傢伙我那会才12岁啊! 气得我当场就想打110。 不过因为李大娘买我来当童养媳的,沉没成本这么高,怎么可能让别人如愿。 后来这件事情不知道怎么的被大柱同学知道了,这傢伙就跑来问我,是不是要嫁给别人了。 我当时在做农活,累得半死,早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就敷衍他。 「娶我?哼哼,就他那样拿什么娶我。要娶我可得是三书六礼,四聘五金,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再加一个三层大别墅才能娶我。」 「你要求怎么这么高啊。」明明是带着埋怨的话,大柱同学却笑了,逐渐长开的精緻脸蛋上满是笑意。 「三层大别墅是什么?」 见大柱同学求贤若渴,我善解人意地满足了他的疑问:「就是三层漂亮的大楼,嘿嘿。」 大柱同学若有所思地走了,我才继续低头干活。 回到现在,我的脸因为大柱同学的话涨红,说真的,如果就算我真的对大柱同学没有感情,看着这张脸听着这番话,是个有少女心的女的都得小鹿乱撞。更何况我又不是没感情。 我的老鹿乱撞,说出来的话就有些气短:「你在说什么啊?!嫁不嫁这回事还说不定呢!」 大柱同学脸上的笑稍稍收了起来,他的目光似乎有些沉了下来,「什么叫说不定,你不想嫁给我?」 ?大柱同学今天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突然问这么直白的话? 似乎我心里在想什么,大柱同学从我的表情上看就知道了,他微微哼了一声,比起在外的那种清朗温润守礼的模样,在我面前,大柱同学总是带着一分少年心性。 「你和孙家那个小子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我「啊?」了一声,抓了抓脑袋,满脸写着问号。 大柱同学似乎脸色好了一点,又打量了一头雾水的我半天,才重新笑起来,他优雅地弹了弹膝上根本不存在的尘土,一副悠然的样子站了起来。 「休息够了,我回去看书了。」 我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跟上去。 「喂,你在发什么疯?你刚刚想问什么啊?你知不知道话说一半气死人啊……」 额头一痛,我急忙捂住,对着已经比我高一个头的少年怒目而视。 「你打我干什么?!」 温润如玉,眉目清朗的少年如谦谦君子,他收起曲起的手指,琉璃般的黑眸染着星星点点的笑意,看着我说道:「看你这么笨,我有些忍不住。」 「我笨?!」我满脸的不可思议,「我怎么可能笨!你看我写的字,我平时还教你数、算术呢!平日里家里人有些小病了,有点小伤,不都是我治好的吗!我还是你的书童,家里哪样好吃的不是我做的,你竟然还说我笨!」 不知道我的话哪里踩到了大柱同学的笑点,他不自觉地哈哈哈笑出声,似乎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大柱同学试图严肃脸:「你不要老逗我笑,我是要去读书的。」 我他妈哪里是在逗你笑了! 在我的怒视中,大柱同学逃往书房,像是背后有洪水勐兽,然后这个洪水勐兽能让他笑出声。 我烧好了菜,放在了桌上。 李大娘正低头看着一大堆籍契,嘆了口气。 我朝夏小妹使了个眼色,夏小妹朝老家的方向指了指。 我就知道李大娘是在为族里的事发愁了。 为了不引火上身,我放碗筷的声音都轻柔了不少。 李大娘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勐拍了一把桌子,碗筷顿时被震得发出声响。 李大娘冷笑:「好一个大义的夏家,不过是看我砚哥儿将来快要有出息,这会子想来分一杯羹了。」 我是不可能开口的,夏小妹倒是开口了:「娘,怎么了?」 李大娘声音带着怒火和冷意:「你爹家里那群老不死的,当年把我们赶出了族地,又侵占了咱们的家产,当初要不是你娘我还有刺绣的手艺,恐怕砚哥儿连去乡试的盘缠都凑不齐!」 「如今看着砚哥儿在私塾中很得庄老先生脸面,想着会试想必能中个举人,竟然又来!还让我把家传刺绣的手艺教给他们!真是一群不得好死的畜生!」 我低头不语,默默吃瓜。 说起来以前这个家的确挺困难的,在困难的时候买了我其实是个无奈之举。 因为当时大柱同学已经开蒙,庄老先生见他聪明伶俐,又十分懂事守礼,将来必定是人中凤(我实在是不知道看一眼是怎么看出来将来的),让李大娘给大柱同学安排个书童,照顾他生活起居,安心走科举这条致富路。 然而他们家穷啊,丝毫没钱,买个人都困难,更何况还是买个稍微懂点字的男孩(在古代除非是实在是困难家里男孩也多,基本上是不会卖男孩的) 然后这样符合所有条件除了性别之外的我,就这样出现在了李大娘的视野里。 第5页 李大娘就把我买了。 为啥?因为首先我便宜(女的),其次还懂些字(穿越女),最后还懂事(为了生活唉)。 二两银子我就落户到了大柱同学身边。 不过说起来我也算是比较幸运了,虽然是个破落农户,但要是被卖到窑子那才惨。 大柱同学又懂事又好看,除了一开始李大娘难伺候一点,大柱同学和夏小妹都还是很好相处的。 李大娘深深地嘆了口气,压抑住怒火,然后问我:「砚哥儿呢?喊他出来吃饭吧。」 我点了点头,就出了门。 结果刚一开门走了两步到拐角处,就看见了满脸冰寒的大柱同学。 如皎皎明月芝兰玉树的少年靠在墙边,灿若星辰的双眸中满是冰冷的寒意,泛着冰寒的幽光,他双拳紧捏着,像是在压抑着怒火。 我一看大柱同学这样就知道他肯定是听见了刚才李大娘说的话。 我走过去,看着大柱同学没有说话。 大柱同学看着我走过来,一双泛着愤怒火焰的眸子看着我,半晌才用带着冷意的声音开口,声音里还有难以察觉的寞落:「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拉起他的手,一点一点的掰开他紧握的拳头,少年正在抽条,大手也是骨节分明得好看。 我朝他认真道:「不,你特别特别厉害,你放心,过了这个坎,将来不会再有人来欺负我们了。」 大柱同学任由我轻柔地将他紧握的手掌掰开,他定定地看着我半晌,忽然把我紧紧的抱在怀中。 少年温热的气息喷吐在我的耳边,带来了几分湿润的热意。 他的声音中带着郑重和一股属于少年人的锐利与势不可挡:「你放心,我会很努力很努力,把欺负我们的人,踩在脚下!」 不错,大柱同学口气这么大,但我一点也不会觉得他做不到。 我在他的怀里认真的点点头,回抱住他:「我相信你!」 我感觉到抱着我的力度更紧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听见了大柱同学的低喃。 「……小芳,幸好还有你在。」 第三章 感觉能听见周围些许的吵闹声,我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还以为穿越回家了,愣了好一会才勐的反应过来,一把坐了起来。 就看见房内不远处的桌前,坐着个背嵴挺直,犹如青松的少年正侧对着我喝茶。 少年姿态优雅,稜角分明的侧脸能清晰的看到长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樑,感受到少年的俊逸无双。 见我醒了,美少年琉璃似的眸子看着我,晕开了笑意:「你醒啦。」 我急忙掀开被子下床,一边埋怨他:「你怎么不叫醒我!你现在还感觉累不累啊?我给你送来的粥你喝了吗?」 美少年正是大柱同学,他看着我一脸急急忙忙的样子,一把把我按住,让我坐在一旁。 「我哪里有什么事?睡了一觉都精神了好多,倒是你昨天忙里忙外的饭都没吃一口,我特意去醉香楼给你打包了一只烤鸭,你先吃点东西吧。」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大柱同学,见他刚回来的那种疲惫不堪的面容好了许多,恢復了往常的那种如濯濯青莲般的俊朗绝色,我才松了口气。 然后先去一旁洗漱了一下(大柱同学竟然都帮我把水给打好了),才过来坐着开吃。 我边吃边问:「考得怎么样?」 大柱同学含笑看着我吃东西,见我吃的很香,也动动筷子跟着吃了起来。 我们这种贫下中农的家庭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他仍是慢条斯理,优雅大方的样子在吃东西。 「我觉得可以。」 大柱同学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那笑容让他整个人仿佛洒满了明辉,更是让他显得更加玉树临风的温润清朗。 大柱同学也只在我面前露出这一份对自己的自信与些许的文人傲气,这让我也忍不住跟着他笑起来。 「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这一次乡试,是在咱们那个破落村庄十几里外的城里。 整个村子里就大柱同学这么一个秀才,本来庄老先生是让大柱同学和他私塾里的几个秀才同乡一起去赶考的,结果遇到了夏家的族人过来闹事。 夏家那边派人来,说是要给大柱同学塞个书童和丫鬟,说大柱同学到底姓夏,是夏家的人,再怎么断都断不了血缘关系。 气得李大娘当场想将人用扫帚给赶出去。 但是几个族人在家门口大声嚷嚷,引得村子里的人在围观,指指点点,一顶不孝顺的大帽子扣下来,试图把李大娘和大柱同学架在火上烤。 李大娘还听说了夏家族里的族长还想把大柱同学过继给他们家,更是气得当场头痛得差点晕过去。 夏小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见我从地里赶回来了,就拉着我往家里跑。 我看到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老妇人,那个气啊! 李大娘虽然看起来对我总是指指点点,指挥我做这做那,其实对我是很不错的。 除了大柱同学在家里有着超然的地位,我和夏小妹其实干的活都是一样多的,挨的骂也是一样臭。 平时家里有什么好东西,李大娘也不会说藏起来,而是我们三个人人都有份。 尽管对我看起来没展现出什么情谊,但是我是能感觉到李大娘对我还是有感情的。 第6页 在这么困难的家庭里,我们四个人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到底是有一种共患难的情谊在。 我这个人,气到极致就会冷静下来,我直接从厨房里拿了把大砍刀出来,用着十分冷静的语调和这些没脸皮的男人们说道:「几位公子,且不说你们几个大男人上门欺负我们寡女,如今见到家里的少爷稍微有点出息了,算是忘了当年是怎么对我们家的,这般趋炎附势、前倨后恭的小人模样,可见让我们回夏家也不是什么好事,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初你们赶我们一家出了族地,可是在县城衙门老爷那签字画了押,说了已经和我们这一家断了关系,如今却带着人来村里闹事,那契据可是还在的,县老爷如今正是待升上去的时候,你们做的这点事的政绩,你们以为县老爷会偏袒吗?」 我这一顿话把这几个人说的面红耳赤,然后在我回来之前跟孙家那小子通过气了,让他带些人来,果然就来了一大堆村里的男人。 最后那些从夏家来的人总算是灰熘熘的走了。 李大娘谢过人之后,就立刻拉着我让我收拾东西和大柱同学一起去县城,送他去考试。 「夏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和砚哥儿现在就出发吧,早点走也是好的,到时候那群该死的畜生要是想要报復,在砚哥儿路上动些手脚,可就该糟糕了。」 然后我就打包和大柱同学一起来城里了。 这是我第一次来城里,就被里面的繁华给吸引了。 我几乎都要热泪盈眶了。 在这么个小山村里生活了这些年,我都快忘了我曾经也是个城里人了。 看,好漂亮的楼,看,好多好大的商铺。 真是玲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说起来。」我咬了一口鸭腿,大柱同学嘆了口气拿出自己的帕子给我擦了擦脸,我嘿嘿一笑,「怎么都这么久了,你试都考完就等放榜了,夏家那些人一点消息也没有?」 大柱同学将帕子收回来,也不嫌弃上面有些脏了,轻描淡写道:「他们不会再来了。」 我睁大眼睛,不由地问:「啊?你怎么知道的?」 大柱同学一点也没有嫌弃我,而是给我盛了碗汤放在我面前,说到族人,声音里并没有什么情绪。 「人就是闲着才想找别人麻烦,如今他们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想着别人。」 此时温润清朗的少年仍是如沐春风的样子,但是他泛冷的眼眸和平和的笑容,还有一股危险的气势,都让人感觉到他的深不可测起来。 我想到了他那聪明绝顶的脑子,顿时闭上了嘴。 从小到大,凡是欺负过我们家的人,到最后不是这里出点事,那里受点伤,反正最后一定会自顾不暇,不再来折腾我们。 不用问了,一定和面前这个美少年有关。 「今晚徐安街有花灯看,你吃完了饭,咱们收拾收拾,晚上一块去吧。」 美少年笑眯眯地跟我说道。 我超级惊喜和激动:「真的吗?!我还从来没有看过呢!」 大柱同学见我这么高兴,笑容都加深了不少,他见我欢快地又是去洗手,又是收拾东西的,也站起来帮我把包裹里的东西又收拾了一遍。 「等三天后放榜,下次再读书,你是不是就去县里了?不在庄老先生的私塾了。」 听到我的问话,大柱同学眼里满是笑意:「怎么,捨不得我吗?」 我当然地点点头:「对啊,你走了之后,一个月才回家一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了。」 似乎被我的直球弄的一愣,随后大柱同学眼眸中的笑意加深,不用打量都能感受到少年的喜悦。 那张绝色清朗的脸绽放出这样的笑容,我又一时看呆了。 「我跟娘说过了,你和我一起去。」 我震惊,双眼睁大得像铜铃:「啊??大娘竟然同意了??」 我们都15岁了! 不再像是小时候那样,大娘会随意的让我们频繁地待在一起,或者是住在一块,要不是这次族里人来闹事,恐怕我都没办法跟着过来,也是好久了才有了和大柱同学单独在一起的时间。 李大娘竟然会同意我跟着大柱同学去县里的书院? 「而且书院那边也不会同意的吧?我可是个女的诶?」 大柱同学灿若星辰的双眸中带着让人感到心安的笃定:「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的名声有污的。」 「如若成功考上举人,县里书院就会给我安排一个独立的院子,平日里就会在那里生活,你住在那里,等我放学后便回来,并不碍事。」 「更何况自从圣人登基以来,对女子的束缚便少了许多,更是开始让女子进入书院读书写字。」 「你如今是我的未婚妻,更又是从小一个屋檐下长大,书院里也有规矩说家里人可以住在一起,你不必担心。」 对了,忘了说了。 在这个大晋朝里,当今圣上,是个女人! 我一开始严重怀疑这女帝会不会是穿越老乡,知道皇帝是女的时候还震惊是不是自己穿越到武则□□代了。 结果经过我多年细心观察,好吧并不是,是因为这个大晋朝的传位方式最终让皇女登基的。 因为上一任皇帝的男丁全死了完了,然后晋朝并没有宗室过继的规定,没了男丁,那就女儿上。 第7页 然后女儿就上了。 我抓了抓脑袋,朝大柱同学露出了个傻笑:「真好,咱们又可以在一块了。」 大柱同学似乎眼神暗了暗,然后有些忍不住,捏了捏我白嫩嫩的脸颊。 我吃了一惊捂住脸,然后耳朵又开始烧起来了。 「你干嘛?!」 大柱同学笑而不语,他仿佛刚才的事是我的幻觉一样,慢条斯理地将我叠好的衣物塞到包裹里。 看我还在瞪着他,他似乎忍不住凑过来调笑道:「那让你捏回来?」 放大的俊脸一下子凑近,他眼尾上翘,眼眸星辰流转,让我一下子气血充脑,感觉我肯定脸都红完了。 我忍不住气急败坏:「你不要搞□□一套!」 大柱同学果不其然笑出声来,他琉璃般黝黑的双眸里满满的都是我小小的倒影,声音里似乎还带着得意。 「可你不就最吃这一套的吗?」 第四章 天空繁星点点,地上灯火流年。 长长的花灯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条犹如飞往天边银河的流光。 徐安街是锦州城最热闹的地方,每当年节,更是灯火辉煌。 我兴致勃勃地拉着大柱同学走来走去,恨不得整个晚上都在这里瞎逛。 我真的好久都没有这么惬意地逛街了。 现在想一想,上一次这样,是上辈子和朋友一起去看电影的时候了。后来遇到了车祸,十分烂俗地来到了这个地方。 「哇,这个灯做的也太精緻了吧!」 一旁的一位鼻子有些大的大叔听了,笑起来:「小姑娘眼光不错,这盏灯是今晚灯会的魁首,只不过制作者不愿意单独拿出来,就塞到了这里。」 我听了更是惊讶,我们现在逛到的这个地方,离最中心的观灯区是有一定距离的,完全没想到最好的会放在这里。 我忍不住问:「那这盏灯是谁做的啊?」 一旁的商贩也在搭腔:「瞧瞧这纹路,和这绸缎,想来就不是个普通的吧。」 大叔笑呵呵:「其实我也不知道,只不过听说是某个那边的大人物做的,想来应该是真的。」大叔说着还朝着北边的方向指了指。 我:呵呵……完全没明白你的暗示。 大柱同学在一旁安静地笑着听我们唠嗑,他见我一脸呵呵呵的敷衍笑,便俯下身子在我耳边轻声道:「那边是齐王府的方向。」 哇哦,竟然还是个天潢贵胄来参加这种节日,是与民同乐吗? 大柱同学朝着大叔笑了笑,获得大叔一枚惊艷眼神之后将我拉走。 「那边还有许多杂耍,你之前不是想看看吗?」 「是吗!」我一下子就被转移了主意,立刻高高兴兴地往那边走去。 「先等等。」大柱同学一脸无奈地拉住了我的手腕,「这儿人多,小心别走散了。」 我看着他:「我们刚才不就这么过来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发现大柱同学清俊秀美的脸庞上竟然有些泛红。 大柱同学声音有些低:「前边就是淮安河了,我们该放灯了。」 我才反应过来,今晚的重点是放河灯,「对哦!那我们快去买两盏!」 大柱同学嘆了口气:「我已经买好了。」他抬起手,晃了晃手里两盏精緻的河灯。 我立刻接过来仔细看看,都是非常常见的莲花样式,不过我们也没什么钱,只能买这种大众爆款。 大柱同学非常自然地拿起了其中一盏,然后另一只手牵住了我的手。 我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拉走了。 大柱同学的手暖洋洋的,还有着常年写字落下的笔茧,但并不显得粗糙。 在这灯火阑珊之中,我有些愣愣地跟在大柱同学的身后,他挺拔的背影犹如高山青松,时不时含笑着回头看着我,却又仿佛是光影之中的神明宠儿,俊美又清隽。 妈耶,这个少年也太好看! 我的内心老鹿乱撞,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两三步走到大柱同学身旁,与他并肩而行。 淮安河并不远。 此时无数河灯犹如天上银河星星点点,随波逐流,满江辉煌。 真是应了这一句「满湖星斗涵秋冷,万朵金莲彻夜明*1。」 干隆诗句写了一大堆都不怎么样,这一句倒是十分贴切的形容了我看到的场景。 大柱同学小心地待我绕过人群,到了比较宽的空位。 他拿出打火石点燃了河灯,含笑朝我说道:「许个愿再放吧。」 我看着他的笑恍惚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接过河灯,不由得嘀咕:「怎么感觉你这傢伙越来越好看了……」 没想到大柱同学听到了,赏了我一个栗子,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下我的脑袋瓜子。 大柱同学的声音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笑意:「说我好看,你也不差啊。」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呵呵干笑了一声。 大柱同学有的时候对自己的颜值定位的就是不准确,他要是劫匪向我劫色,谁劫谁的还不一定呢,吃亏的绝对不是我。 「我们一起放吧。」我对大柱同学说。 「也好。」他点了点头,也将自己的河灯点了起来。 我捧着河灯,闭上了眼睛许愿。 愿大柱同学一生安康,永不被折辱,永远是那个意气风发,笑容明亮的少年郎。 第8页 愿大娘,小妹心想事成。 愿我一世顺逐,万事如意。 我睁开了眼睛,转头就看见了大柱同学琉璃般的明亮双眸正看着我,带着明媚的笑意。 「许了什么愿?」他问我。 我才不告诉他,「我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大柱同学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神情:「是吗?那以前每次生辰的时候,你都大声的把愿望说出来?」 我:「……」 这种时候这样的事情你怎么就记得这么清楚。 过生日吃蛋糕这种事情,在大晋朝这个古代并没有,还是我告诉的大柱同学,并且仅有我们俩人参与这项一年一度的活动。 李大娘十分不屑,夏小妹不感兴趣,她宁愿要新衣服。 因此每年过生日,吃蛋糕这种仪式感,就只有我们俩会做。 备註:没真蛋糕这么高级,就是个馒头装装样子。 就连过生日许愿这个事也是我告诉的大柱同学。 我逼逼道:「这不一样,这个比较正式。」 大柱同学被我的胡言乱语给笑到了,他自然地抬起手,将我被风吹而导致有些凌乱的碎发别到耳后,然后轻笑着说道:「但我有一个礼物给你。」 我立刻态度端正,极力掩饰自己的欣喜:「是什么是什么!」 大柱同学似乎是被我逗笑了,他低低笑起来,声音中带着少年变声期独有的沙哑。 「你上次给我绣了个髮带,这是我给你的回礼。」 他从胸前的衣里拿出了一枚簪子。 我睁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接过来。 这是一枚玉簪,上面的玉质并不显得陈杂,反而带着剔透,雕花样式更是精细,还带着隐隐的清新碧绿,一看就知道并不便宜。 「这也太贵重了!」我握在手中忽然感到有些烫手,「这是岫玉吧!这个成色可不便宜呢!」 我没有注意到大柱同学听到了我脱口而出的话,眼眸似乎微微暗了一下,但是语气仍然是带着轻松的笑意。 「这是我为文径书屋润笔而来的银钱,不必担心太多,是我想要给你买的。」 他拿过我手里的簪子,微微俯身向我靠近,我下意识地想要退一步,却被他抬手轻轻按在了肩膀上。 大柱同学身上有着一股很清新的味道,明明和我一样天天用一样的皂角,但是我莫名觉得他的味道更高大上一点。 难道这就是好看的人哪里都很高大上吗? 毕竟这个人连披麻戴孝时穿着粗布麻衣都很好看。 大柱同学温柔地将髮簪簪在了我的髮鬓上,我下意识地想要摸摸,却被他拍掉。 「别弄乱了。」 我瞪了他一眼,随即笑嘻嘻道:「好看吗?」 大柱同学的眼眸中似乎含着万千星辰,带着笑意看过来时,更是让人惊艷万分。 他濯濯如青莲般绝致优艷的脸上带着笑,身姿挺拔的少年郎声音也含着欣然笑意。 「好看。」 在万千灯火之中,在满江流金之中,我的少年看着我,这样说道。 很多年很多年之后,我都无法忘记这个场景。 我以前对一眼万年这个词嗤之以鼻,但是这一刻我明白了这个词的深刻含义。 少年俊美,清隽,带着少年的爽朗与不符合年龄的成熟,还有着文人的高雅与布衣的平和,这样的气质杂糅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大柱同学。 秋天的天气凉爽,微风轻拂过河边,盪起阵阵涟漪。 我在河边看着少年,勐烈跳动的内心也盪起阵阵涟漪,搅得心池混乱。 「夏砚。」我忽然出声道。 「嗯?」少年笑着看着我,灿若星辰般的眼眸中的倒影也全然是我的身影。 「你会娶我吗?」 大柱同学如同儿时一般,带着理所当然:「当然了,这你不早就知道了吗?」 「嘿嘿。」我傻笑起来。 大柱同学看着我,无奈地摸了摸我的头:「真傻。」 我拍掉他的手:「摸我的头我会变矮的!」 大柱同学咧嘴,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是吗?那我再摸摸。」 「喂!」 「诶,小芳你别跑,这儿人多!丢了我去哪里找你……」 —— 「世子爷,您该回去了,夫人该催您了。」 头戴金冠的贵气少年懒洋洋地斜靠在矮塌上,隔着栏杆从窗外望去。 他一把推开一旁殷勤提着昂贵的贵妃荔枝的秀美少年,抬手指了指窗外河边。 「那个人是谁?」 属下是少年的专属护卫,视力绝佳,一眼就看见了河边正在打闹的少年少女。 时光正好,看得让人就感到青春洋溢的美好。 河边少年面容俊朗绝色,在这月色之中都如皎月般清辉潋滟,让人见之忘俗。 少女容貌娇美,鹿儿眼明亮,笑起来如春晖三月,暖入人心。 但是属下知道世子爷在问的是谁。 这里是锦州城最大的销金窟,永远灯红柳绿,奢靡靡魅,男男女女都在这醉生梦死。 看看世子爷身边个个秀美少年就知道,他在问的是谁了。 第五章 春光融融,碧绿丛生。 高高的枝头上时不时传来鸟儿悦耳的清脆叫声。 第9页 我将深藏在衣柜中的衣物拿出来在太阳下晾晒。 洛阳*1就是有一点不好,每当到这个季节总是春雨淋淋,有太阳时我总得抓紧拿出被褥和衣物好好晾晒,去去霉。 正当我专心致志地晾衣服的时候,听见了身后门开启发出的吱吱声。 「诶,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来人正是大柱同学。 如今他身高抽条,整个人高挑又挺拔,配上逐渐长开,越来越祸国殃民的脸,所到之处无不引人注目。 大柱同学提着一个盒子,看起来像个食盒,声音中带着笑意。 「过两日便是殿试了,夫子说也没什么好教我的了,让我自己好好准备,不要太紧张了。」 大柱同学将食盒放在了一旁的圆石桌上,两三步走过来帮我把剩下的衣服被褥一起晾起来。 说到殿试。 就不得不说大柱同学如同破竹之势的科举之路。 我除了说牛逼之外,就只能说牛逼了。 歷史上从童生试开始直到会试,每每都能得第一的都是寥寥无几,更不用说我身旁的这位清俊朗致的大柱同学做到了。 要是这次殿试能拿到个状元,那真的就是三元及第,美名天下了。 当然,我也知道科举之路也仅仅只是在古代当官之路的开始。 从大柱同学会试以解元名扬整个锦州之后,朝堂上的党派也开始接触大柱同学了。 根据我贫瘠的歷史知识来看,大柱同学虽然很想作为清流在党政之中明哲保身,但是我们都只是歷史洪流中的一个小水花,也根本抵抗不了偌大的王朝。 大柱同学会试的主考官是锦州知府,但是用他的话来说,其实实际上知府是尚书省曹相*2的党羽。 复杂的话以他现在的见地还看不出来多少,但是根据以往曹相的政令来看,似乎曹相是坚定的宗法制拥护者—— 总的来说,是嫡长子继承制的拥护者。 似乎曹相併不太满意皇帝之位由一个女人来做。 然而曹相是上一任皇帝留下来的老人,女帝也不太好动他。 而尚书省虽说明面上与中书、门下二省地位相同,但是由于掌管全国行政事务,都省下设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掌握实权,实际上却是三位丞相中权力最大的。 如今因为锦州主考官刘文传的缘故,大柱同学不得不拜其为座主*3。 毕竟大柱同学一看就前途不可限量,再加上人人都是看脸的生物,颜值在这个社会还是很有必要的,就好比大柱同学去肉摊买肉都能被多称二两。 现在大柱同学是解元,稳稳的进殿试,只要表现的不太差,皇帝还是很愿意给一个连中三元的佳话的。 我因为大柱同学要殿试,便上个月来了这晋朝京城洛阳,租了个带院子的小房子,安顿了下来。 大柱同学说,等到殿试结束,我们就把大娘和小妹接过来,然后挑个良辰吉日完婚。 我对结婚不结婚这事看得不太重,或许我骨子里还是那个现代女性吧,尽管在这个古代生活了十七年,我仍然觉得自己一些时候和这里还是格格不入。 「这日子过的好快啊,转眼间你都要真的做官了。」 大柱同学将手里的常被抖了抖,挽起袖子撸出的手臂上隐隐有着青筋,虽然看着并不壮,但我知道大柱同学可一点也不缺少锻鍊,是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衣架子。 他听了我说的话,轻笑了一声:「我不过是中了进士罢了,还不一定能做什么官呢。」 我将最后的衣服晾晒好,听了说道:「就你这个长相,皇帝捨得把你放在翰林院发霉吗?」 大柱同学抿了抿嘴:「小芳,陛下并非重美色之人,我也不是以色侍人的人。」 我一拍脑袋,都忘了皇帝是个女人了,而且话说的也不对。 我立刻道歉,的确是我太不应该,大柱同学这些年的辛苦,我也是一路看过来的。 「我的错我的错,别生气别生气 ,我只是觉得你将来一定能做大官的!」 大柱同学并没有生气,他闻言笑起来:「那你就是大官的夫人了。」 我也笑了起来,但是内心深处,不知为何却隐隐有一个地方在深深拉扯着我。 大柱同学很敏锐,看出了我的情绪。 他将我拉到石桌旁打开了食盒,「你瞧。」 我立刻忽略掉了刚才的情绪,看着食盒中精緻的糕点,睁大了双眼。 「这……看起来也太精緻了吧,你是去哪里买的啊?」 大柱同学拿起筷子给我夹了个栩栩如生的茉莉花样式的糕点。 「今日齐王进京,便随温大人前来书院商议要事,见我也是锦州人,便赏了这宫中糕点。」 「齐王?」我想了想,「他不是前些日子过世了吗?」 大柱同学:「……」 大柱同学无奈:「是之前的齐王世子继的位。」 我:「……」 我:「……你别理我我脑子不清醒。」 宫里的糕点就是不一样,看起来好像很腻的样子,其实一点也不腻,反而十分清爽。 不过也是,都是些皇亲国戚吃的东西,怎么可能差的。 我吃了两口,便和大柱同学一块吃晚饭了。 好吃的东西不能多吃,多吃了将来就会厌了。 第10页 这样的道理是从小我家里人教我的。 小的时候还不以为然,有一次和朋友第一次吃泡面,顿时惊为天人。 在家里家人不让我吃这些都是些防腐剂的东西,我都偷偷摸摸大半夜在房间里吃,吃完了第二天跑到花园里埋掉——至于后来那一块地的土壤忽然土质变差,爷爷种的菜收成不好之后发现了事实的真相这件事,我就不多说了。 然后吃了一个星期,完全就吃伤了。 从此之后看到泡面都绕道走。 「你刚才,为何事感到伤心呢?」 大柱同学将一块肉夹到了我的碗里,忽然开口问道。 我愣了一下,「啊?你说的哪件事?」 大柱同学琉璃般的双眸看着我,眼神中带着关心。 他一直都是一个温柔又守礼的公子,严于律己又宽于待人,但是并不是没有少年心性,只不过在这人情场中搓磨,也越来越熟练和胸有城府起来。 只不过在我面前,似乎他永远是那个小的时候笑嘻嘻地朝我说小芳你真棒的少年郎。 「我说大官的夫人时,我觉得你似乎并不开心。」 「这件事啊。」我嘆了口气,「我先说明哦,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在想我自己。」 大柱同学似乎有些迷茫:「你在想什么呢?」 我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都快忘了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对大柱同学开始动心,到喜欢,到深爱的,但是我知道,我上辈子到这辈子,最爱的就是面前这个温润如玉,丰神俊朗的青年。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觉得,我好像有些配不上你了。」 大柱同学脸色变得严肃,他放下碗筷,直直地看着我:「小芳,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是有人又在跟你说什么了吗?」 这个又用得就很灵性。 其实大柱同学这么优秀,眼看着就要高中及第,在御前露脸了,也不是没有人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甚至户部尚书的千金第一次见到大柱同学就惊为天人,说动了临安公主来提点大柱同学让他去提亲。 结果大柱同学一口回绝了所有人,绝了自己做东床快婿的路。 说自己已有青梅竹马的订婚妻子,此生之外绝不另娶他人,更是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拉了曹相给自己背书。 我被其他人旁敲侧击地告知一切的时候都惊呆了,再一次感受到了大柱同学的牛逼程度。 并且我还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和自我拷问,大柱同学真的不是某本书的男主角吗?还是我是瞎猫撞上死耗子真给我撞上了这么个瞎了眼的如意郎君。 瞧这品性,瞧这颜值,怎么就落到了我的怀里了呢? 「没人跟我说什么……」我声音在大柱同学严肃的视线中不自觉的因为心虚而低了下来,「是我觉得如今你将来都有可能成为状元了,我仍然还是个村姑,觉得配不上你。」 大柱同学将椅子提起,在我目瞪口呆的目光中挪坐到了我的旁边——大柱同学你怎么忽然做出这么不符合自己优雅人设了? 他双手按住了我的肩,一双琉璃般的黑眸认真地看着我:「小芳,我从来就没有觉得你配不上我,如果没有你,没有娘,没有小妹,我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 「更何况。」他十分认真地看着我,「如果你为男儿,一定也能获得我如今的成就。」 我笑起来:「你在说这么傻话……」但是莫名的,我鼻子忽然觉得有些发酸,「你真的觉得如果我是男的,也能做到像你这样吗?」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大柱同学一语中的了我的困扰和忧愁。 大柱同学郑重地点点头,「小芳,你不要妄自菲薄,等将来我做了官,有了俸禄,我就可以养你,养娘还有小妹,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我怔怔地看了他一会,看着这样的他,突然想起来,连我自己都快忘记了,我曾经也这样为了学业,为了前途,为了给家里人证明自己而努力学习过。 大柱同学忽然嘆了口气:「我本来想等我取得名次再拿出来的……」 他朝我温柔地笑了笑,摸摸我的头,起身去了内屋。 我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赶紧低头摸摸眼睛,舒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傻逼地哭出来。 大柱同学很快就走了出来,他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木制的小盒子。 不知为何,我看到这一幕,心脏也不由自主地剧烈跳动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是一个古人怎么可能—— 大柱同学重新做了下来,将手里木质的小盒子朝着我的方向打开——那是一枚金色的戒指,仔细看去,上面还有雕刻的暗色纹路,配上最上面的碧绿玉石,还真有点结婚戒指的感觉。 我睁大了双眼,手不由自主地捂住嘴巴,但又觉得这样太做作,又放了下来,对于这种时候我还能想这种事,我也觉得自己挺无语的。 大柱同学笑得一如我印象中的那样意气风发,明月般皎洁俊朗的面容上带着全然的信任和欢喜。 「小芳,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话都无法完整地说出来了,「你、你、你怎么、怎么会想要做这个的?」 大柱同学笑嘻嘻地看着我:「不是你说的吗?想要娶你,戒指求婚这一步可少不了。」 第11页 我是说过,但我没想到真的会有人去做了! 他看着我,眼里也满是满足欢喜的笑意:「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习俗,但是为了娶到夫人,为夫自然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啦!我还没嫁给你呢!」我企图用大声音来掩饰自己的害羞,双手捧住发烫的脸想要降温。 大柱同学抬了抬手里的戒指:「那你要不要啊?」 我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把手伸过去,傻笑了半天,才说道:「我愿意。」 我当然愿意。 当大柱同学修长的手将戒指缓缓推入我的无名指时,我也看见了大柱同学无名指上同样样式,但是没有玉石的戒指。 内心暖流阵阵,又欣喜万分。 看着我不住地举着他的手和自己的手在比对,傻笑,大柱同学含着笑看着我,最终低声带着笑意道:「真是傻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洛阳】:此洛阳非彼洛阳,杜撰地点,莫深究。 注2【曹相】:本文官僚制参照唐时,实行「群相制」,中书门下尚书长官都默认为实质宰相,因此本文中称x相。 注3【座主】:唐宋时进士称主试官为座主。至明清,举人、进士亦称其本科主考官或官为座主。或称师座。同时考生又自称其门生的惯例,因此一般座主和门生在为官之路基本绑在一起的。 ps:在存稿新文,这篇会真的慢。 注释仅在于舒适阅读,若有错误,还请谅解。 第六章 俗话说得好,乐极生悲,物极必反。 也许是穿越大神看到我在古代眼看着就要脱贫,觉得是该给我找点事情做做了,就在这春花绽放的鸟语花香之中,我第一次感觉到来自世界的恶意。 「夏家的小娘子,你家郎君高中了!圣人亲批,是个探花郎!」 我早就知道大柱同学一定能够中个前三回来,但是真的听到了别人来报喜,我仍然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欣喜若狂。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大柱同学冬来暑往地不停学习,一边学还要一边帮着家里种地,还要去给别的书屋润笔挣点家用,如今终于有好日子的盼头了。 我感觉比我当初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还激动。 我早早就将家里打扫赶紧,也换了一身的新衣服,戴上了大柱同学送给我的簪子。 我没有上街去看他们纵马游街,因为我知道夏砚最后的目的地一定是这里。 他也跟我说,当他回到家里,祭拜列祖列宗的时候,我能够在他的身边。 他将他爹的牌位带到了这里,书信也早早寄给了锦州,就等着李大娘和夏小妹进京。 但不知为何,在这满是喜悦和祝福的时刻,我内心产生了一丝不安。 就好像有个声音在对我说,事情真的会有这么顺利吗? 门外的声音逐渐热闹了起来,这里的隔音其实很一般,毕竟我们住不起大宅子,只是租住了一个胡同里的小院子。 或许永生,我都不会忘记这一幕。 大柱同学依然是那么皎若清素,带着朗月般极致的清隽秀美,琉璃般的黑眸中也满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畅意。 他穿着晋朝专有的青墨色进士常服,胸前有着一束精緻绸缎的大红花,这一刻的他仿佛全身都在发光,是狭小的胡同中所有人的视线焦点。 他黑眸中的情绪和笑意我是那么的熟悉,当他看着我时,眼里的情绪一直都是这么模样的,但是如今,他用着这个眼神,看的是和他并肩纵马的另一位青年。 我的心忽然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紧,也开始难以唿吸起来。 另一位青年虽然不及他如此朗清绝色,但同样也不差,带着贵家子弟常有的骄矜和飒爽,顾盼之间有着傲气与恣意。 看着他们相互对视谈笑的模样,我莫名的感觉到有一丝不舒服。 我站在门口,看着大柱同学利落下马,但是内心不知为何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今天早上太阳还没有亮,天空还灰濛濛,在出门前和我嬉笑告别的大柱同学,似乎变了。 「小芳,我有点紧张。」 我给他整了整衣领,生怕他哪里失了礼数。 「紧张什么,你就当皇帝是根大白菜,对着大白菜讲话,你总不会紧张的吧。」 「噗——」大柱同学赶紧收住了笑,试图严肃,「小芳!你怎么能说陛下是一跟大白菜!这可是犯上!」 我白了他一眼:「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啊。」 「小芳……」 我还在整理,头也不抬:「干什么?」 「你给我系错了……」 我在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仔细一看,果然把他内外袍的系带给系错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反应过来。」 大柱同学无奈又温柔地笑了,他低头看着我在补救错误。 「你之前都没有做过的事,怎么今天忽然就来做了,而且不是我紧张,你比我更紧张吧。」 我嘟了嘟嘴,声音很小,「……我这不是想把我的好运传给你嘛。」 但是大柱同学竟然听见了,「好运?」 我仰起头朝他笑了笑,大柱同学真的越长越好看了,身高也比我高了许多,当初矮矮小小和我一起进山采野菜的小屁孩,如今也就要成了这个国家的新的栋樑了。 第12页 大柱同学定定地看了我一会,第一次打破了他知礼守以,一心等我俩成亲后再亲密接触的态度,将我拢入怀中。 大柱同学的声音里有着坚定,有着对未来的期盼。 「小芳,从今往后,我们都不会再被欺负,我们也一定能过的更好。」 我的思绪因为他的话也一下子飞往了过去。 那个时候的我们真的很难。 我们一路进京,古代的路可没有像现代一样四通八达的水泥泊油路,而都是些尘土飞扬的小道或者官道。 晋朝的古代民间以乡自治,各个地方几乎都是靠血缘关系以及乡邻关系攀附而生。 我们离开了自小长大的村庄,离开了锦州,在这一路上,遇到过强盗,也遇到过骗子,进京的路大多数都是靠双脚走过来的。 说实话,如果不是大柱同学在旁边,我可能都想看看自杀能不能回现代了。 到达了洛阳,等大柱同学前去书院寄函,我们安顿下来,箇中辛苦,难以言说。 我用一种老母亲的慈爱眼神看着大柱同学出门。 大柱同学:「……」 大柱同学:「我怎么感觉你眼神怪怪的。」 我:「有吗?快出门吧,天都快亮了。」 大柱同学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半晌郑重地给我行了个礼,眼神中带着暖意和来自于他心底的傲气:「等我回来。」 我回女子礼,笑道:「我等你回来。」 如今的大柱同学,我看着他同旁边的青年说着什么,走了过来。 我刚要张了张口,就看见大柱同学好看的双眸终于将视线落在了我身上。 随后听见大柱同学好听的声音,这样说道—— 「这是我的妹妹夏芳,是娘特意让她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的。」 我一愣。 又听见另一位青年语调似乎带着些别扭的意味。 「妹妹?还照顾你的饮食起居?我怎么记得你的妹妹还在锦州?」 大柱同学的声音带着笑意,「是我小时候我娘带回来的,这么多年了,我已经当她是我的妹妹了。」 青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的锐利和探究几乎是将我从头到尾扫射了一遍,随后勾起一抹笑。 「既然如此,你之后可要给她安排个好人嫁了的好,毕竟她照顾你这么多年。」 这个话说的并不高明,但是夏砚竟然点了点头,看着青年的眼里带着柔和的笑意。 「好了,你随我来我家,是为了说这个的?」 我浑身冰冷。 在这温暖的阳春三月,竟然感到深入冰窟。 大柱同学,不,夏砚看我的眼神,完全不是往常的那样柔和又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而是一种疏离的,有着距离感的漠然眼神。 我感到一种刺骨的冰寒,我往前走了一步,吸引了他们两人的注意。 「夏砚,你刚才是什么意思?」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不知道我是什么表情,但一定很难看,因为他好看的眉毛已经皱了起来。 「小芳,有什么事吗?」 我并没有因为他冷下来的语调而退缩:「夏砚,如今你高中探花,是不要我了吗?」 夏砚还没有讲话,一旁的青年便已经冷哼了一声,声音不沖,却让人难堪:「不过是家里买来的奴婢,却妄图攀附新科进士,怎么?没好好看清自己的身份吗?」 我没有因为他的话而伤到,因为这样的话我听过无数次,但是这一次却如遭雷噼,我怔怔地看着夏砚,我熟悉他的一切,熟悉他的任何一个表情,熟悉他的所有眼神,正如这一次,我看懂了。 一股气血涌上了脑袋,我的心就好像浸在寒冰十月铸成的冰窟窿,冰冷又酸涩,万千穿心不过于此。 我不能哭,我一定不能哭。 我感觉到一股酸涩的力量涌上了眼眶,但是我的尊严让我不在这个时刻掉下眼泪。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对吗?夏砚。」 夏砚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忍,他琉璃般的双眸带着无奈:「小芳,你既进了我家,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奴婢,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但我也从未对你有过任何男女私情。」 当这一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时,仿佛有一个巴掌狠狠地拍在了我的脸上,我认真的,仔细的看着夏砚的表情,痛苦的发现,他没有骗我。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几个小时前我们还在嬉笑着畅想未来,几天之前还在想着成亲的事情,怎么他中了探花回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就好像有一个无形的大手,拿着橡皮擦,将我与他的经歷擦得一干二净。 我看向一旁带着讥讽眼神的青年,「你是谁?」 夏砚嘆了口气,按住了青年不满准备暴起的神情,跟我说道:「这位是齐王,小芳,见了殿下,是要行礼的。」 我愣住了,看着他们交握的手。 比未婚夫忽然忘记和自己的过去还要痛苦的是什么,是未婚夫忽然变gay。 我有些踉跄地后退一步,极力掩饰自己的悲痛和失态,看着夏砚不容置疑地眼神,我忽然笑了。 我脑海里忽然多了一些东西。 我原来才是那个小丑。 我不是穿越到陌生的朝代。 我穿到了一本小说。 一本耽美小说。 第13页 是以男扮女装的临安公主的视角展开的一段情深的小说。 齐王,是书中的一个较为边缘的配角,但却是临安公主玩的比较好的兄弟姐妹。 同时也是在书中是推动临安公主夺得皇位的工具人。 而夏砚,则是齐王最后的官配。 不应该叫夏砚,应该叫—— 「衍则,你这个妹妹,看起来并不想行礼。」 夏砚,字衍则。 剧情大神好心,将真相告诉了我。 看着我脸上突如其来的笑容,夏砚皱了皱眉,他上前一步,似乎想要查看什么。 我却低下头,缓慢的,跪了下来。 「民女见过齐王殿下。」 夏砚的声音传了过来,语气似乎有些意料之外:「你不必跪……」 齐王哼道:「她要跪就跪,我们走吧。」 似乎是夏砚被拉走了,余留声音还在耳边。 「起来罢,殿下并不是苛责的人……」 一滴暗色滴落在了地上的青石板上,满满的,汇聚成雨滴,一点一点的逐渐扩大。 我将头埋入胳膊,想要就此大哭一场。 多可笑啊。 真是太可笑了。 我的大柱同学,我的少年,我在这个吃人古代的精神支柱,就这样消失了。 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什么都没有忘记,唯独忘了和我的过去。 第七章 「小芳,砚哥儿在外的名声是不是很不好?」 这天夜里,李大娘专门将我叫到了屋里来,朝我问话。 我身心俱疲,抬头看向这个精神愈发好,但是愁容也愈发多的老妇人。 我低头说道:「大娘,少爷做的事情,我也无法指摘。」 我并没有回答大娘的问题,但是李大娘显然也不是个笨人,她听出来其他的意味。 李大娘神情一下子变了,带着怒火,却又想要压抑住。 「我供他读书,供他吃穿,不是让他当个男人的玩物,当个禁/脔的!」 「一个名声大好的探花郎,怎么就和齐王扯上关系!他究竟想干什么!」 我低着头,不曾言语。 听了大半个时辰李大娘的怒骂,我往自己的屋子走去,抬眼间,看到了书房的灯还在亮着。 自从那天之后,夏砚就开始避着我了。 我想要发笑,却也掩饰不住内心入针扎鲜血淋漓的事实。 我也曾想试图挣扎过,我想和他谈谈,我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忘了和我的过去。 我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这个样子,和那些撒泼打滚求男友复合的疯婆子有什么两样。 我看了一会书房亮着的灯,有低头看了看无名指上的戒指。 我将衣柜打开,清点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半晌深吸了口气,转身出了房间。 敲门的声音轻响,里面很快传来了青年清朗好听的声音。 「谁?」 我深吸了一口气:「是我,小芳,夏砚,我想和你谈谈。」 似乎是沉默了一瞬,夏砚才回道:「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我很坚持:「明天踏青,我想你不会有时间的。」 似乎过了很久,但又似乎过了一瞬,夏砚才回答道:「你进来吧。」 我推门走进书房。 这个月以来,我们换了大宅子,夏砚也越来越忙,身上的头衔似乎也越来越多,眉眼间的天真也少了许多,带上了不怒自威的锐利。 在烛光之中,夏砚的神情清晰地印在了我的眼中。 烛光明亮,切割了阴影却也让夏砚在这之中有一种温暖又俊美的惊艷。 但是我没有心情欣赏这样的惊艷。 「要对我说什么?」夏砚问道。 尽管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但我还是无法承受他的冷漠。 我和他青梅竹马,谈婚论嫁,无话不谈,默契非凡,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我又想哭了。 心泡在酸水里,被切成一片一片。 我将簪在头上的簪子拿了下来。 「你还记得这个吗?」 夏砚似乎愣了愣,他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下。 他低下头,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他沉默了许久,我内心不由自主升腾了起了几分期盼。 夏砚抬首,朝我微微摇头:「这和我有何关系?」 我内心跌入谷底。 半晌,我努力朝他笑笑:「夏砚,如果我说我们曾经走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你会觉得我是疯了吗?」 夏砚似乎很惊讶,他皱起了眉,俊秀的眉眼之间带着困扰:「小芳,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请你不要妄言,对你的名声也会有污。」 我哀切地看着他,我知道,在没有记忆的他眼里,我一定像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夏砚神情沉了下来,面露严肃:「小芳姑娘,我念你曾勤勤恳恳在这个家多年,我不会为难你,这个话也是我最后一次说,不必再说这些胡言乱语,你回去吧。」 我从来不知道大柱同学严肃下来冷漠着说话是这么伤人。 我感觉到我的眼眶也渐渐红,但是我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掉下来。 我静静地看了会他,在夏砚即将不耐烦后,忽然往前两步,勐的抱住了他。 第14页 没等他推开我,我便退开了,随后直接转身走出去。 在出门的最后一瞬,我回头看了夏砚一眼,没仔细看他的表情,低声说道:「大柱,谢谢你,再见。」 说完我便转身离开了,他没有声音,想来是觉得对我多说一句都是厌恶吧。 第二天的踏青很热闹,我很期待这样的热闹,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实行我的计划了。 我的神情一定很像一只可笑的丧家之犬。 事情发生得毫无徵兆,我也感受到了剧情大神无法阻止的强大力量。 在这一个月里我已经尽力努力了,但是显然,这是我这样的蝼蚁无法撼动的。 马车摇摇晃晃,夏小妹叽叽喳喳。 我微微撩开帘子,看到了最前方和齐王并肩骑马的夏砚。 就算是看到他的背影,我还是感觉到了心酸。 在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记住了我和他的过往。 我还记得我不知所措地等到李大娘进了京,我去问她时的愕然。 「童养媳?这不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吗?当初砚哥儿说把你当妹妹的事,这可是大家都很清楚的。」 「怎么?看到砚哥儿高中,心痒了?我之前都和你说了,你也说当砚哥儿是哥哥,砚哥儿如今主意大,这事我可没法子了。」 「小芳姐姐,找我什么事吗?」 「和哥哥结婚?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个事了?」 回忆涌上心头,我忽然感到委屈得想哭,却不敢在这踏春的日子里扫大家的兴,可笑又多余的自尊也不想在大家面前出丑。 大柱同学就这样消失了。 这个世界怎么可以这样! 老天爷,你太狠了。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这是一双白皙,但是却布满老茧粗糙的手。 我在家同样也是被娇养的孩子,孤身一人在这陌生的时代,为了活下去不断努力。 我也不过是个大学生,我也会害怕,我也会惶恐。 是大柱同学陪着我一起走过艰难的岁月。 如果不是大柱同学,恐怕在这满是陌生的时代,我已经撑不下去了吧。 这里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当我在黑夜中迷路时,是大柱同学提着灯冒着危险前来寻我。 当我被所有的劳务活布满而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生怕李大娘又把我卖掉时,是大柱同学愿意和我玩,和我聊天,甚至还愿意和我一起读书写字。 当我被其他村民无赖欺负的时候,也是大柱同学挺身而出,坚定地拉着我的手,让我不要害怕地走下去。 我在这个世界的所有,在这个世界的回忆,在这个世界的慰籍,都是大柱同学给我的。 江水滔滔,却无法掩盖我悲切痛苦的内心。 说一句老套的话,这个世界那么大,我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小芳姐,我们去那边吧。」 江边杨柳依依,清风阵阵,年轻男女来往而过,处处充满生机,处处充满欢乐。 我被夏小妹拉着四处游逛,但是我的注意力却总是忍不住往不远处的夏砚身上去。 「小芳姐,要不你去勾搭我哥吧。」 我一愣,总算是因为夏小妹的惊人之语回过神来,看向她。 「啊?」 夏小妹也盯着不远处的两位挺拔青年,语气愤愤:「那个齐王,花心浪荡,是个断袖之癖就算了!还来招惹我哥!我哥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出头之日了,就因为他!名声都没了!」 「大家现在都说我哥是因为靠上了齐王,什么难听的都有,才得来这些职位。明明是我哥这么多年这么辛苦!才有今天的日子!」 「气死我了,还有人说我哥的探花郎是因为齐王才得的!」 我想勾起嘴角笑着安抚她,但是却也半分都笑不出来,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表情,我极力抑制住自己的心情和语气。 「或许,砚哥儿现在很开心。」 是啊,他那双眼睛会说话,看着齐王时的欢喜,我看得一清二楚。 明明作为被甩的一方我应该大骂他,但我知道他也是无辜的,悲伤的是,看到他开心,我竟然内心深处隐隐有一丝欢喜。 幸好,就算是剧情,他将来也会过得很好。 比起高岭之花被打入尘埃的剧情,我更愿意看到他永远笑得如少年一般的意气风发。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夏小妹嘟嘟囔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我哥长成这样,全洛阳的人都在争着,怎么你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因为我知道,现在的夏砚,已经不是我的大柱同学了。 又听了一会夏小妹的叽里咕噜,忽然传来了喧譁之声。 我和夏小妹被吸引了注意力,看向了不远处,顿时都是一惊。 「有刺客!保护齐王殿下!」 「来人!」 因为突如其来的黑衣刺客,场面顿时慌乱了起来。 来不及吐槽为什么大白天的还要穿着黑色衣服来搞刺杀,我往前走了两步,四处寻找着夏砚。 他一直和齐王在一起,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不敢冲到打斗的人群中帮倒忙,只敢沿着江边着急地寻找夏砚。 幸好他们都在专注的抓刺客,在那边乱作一团,也根本没有人注意这边。 第15页 夏小妹不知何时已经和我被人群冲散,只剩我寻找安全的地方。 终于,我远远地就看见了熟悉的玄色衣裳,那是我为夏砚专门缝制的,自从李大娘教会了我刺绣的手艺,我天天没事干就练练,偶尔搞一些现代形象来回忆回忆,对绣衣服什么的极其精通。 夏砚忘记了我们之间的回忆,自然也忘了这件衣服是我亲手缝绣的。 我不敢喊他,生怕被刺客听到。 刚准备走过去,便看到了夏砚似乎紧皱眉头,不知在急促地和面前的什么人在说着什么,我在往前走两步,果然是齐王。 是在担心他吗? 眼里的担忧都要溢出来了。 夏砚似乎很着急,他的手被齐王拉着,二人在周遭的喧譁声中不知道在说什么。 下一秒,我瞪大了双眼,一位刺客发现了这边的隐蔽之处,来不及多想,或许是我永远都不想看到夏砚受伤的本能,我爆发出了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能力。 我狠狠地将刺客撞到了一旁,刚抬头就看见了夏砚有些震惊的眼神,还没来得及说话,颈部狠狠一勒,我整个人被劫持喘不过气来。 但是显然这位黑衣大哥对我这种没有利用价值的路人甲没有什么好心态,随手将我一甩,就摔倒了江边石头上。 我真的是肚子一痛,狠狠地撞到了,感觉五脏六腑都要从嘴里给撞出来。 痛的我双眼发昏。 「小芳!」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感觉夏砚这么激动和关切地叫着我。 「夏砚,你给我回来!」齐王的声音似乎有些嘶哑,想来是刺客太多,力不从心了。 我在地上趴了半晌,才从疼痛中分神抬头,就看见不知怎么的他们开始落了下风,齐王似乎有些危险,而夏砚正努力从刺客中突围。 我迷濛地睁着眼睛看着齐王的背影,半晌艰难地转移视线,看向一旁的夏砚。 齐王什么时候跑到我面前了? 大约是真的很担心齐王,夏砚正努力地突破刺客包围圈,朝这边而来。 夏砚的功夫,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自从开始入朝为官之后,夏砚周身的气场,似乎也开始不一样了起来。 我想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全身都好痛,感觉肋骨被撞断了。 结果忽然听见了有人惊恐的大叫声:「上游泄洪了!撤!」 我顿时脑子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赶紧回头望江,果不其然看到了上游处铺天盖地的江水正勇勐地往下沖。 我赶紧想要爬起来,结果因为腹部的剧烈疼痛,一个踉跄就要往江水里倒去。 袖口一紧,我睁大了双眼,夏砚清朗俊美的脸庞满是凝重,他骨节分明的大手牢牢地抓住了我的袖口,只见他薄唇微启,似乎正要说什么—— 下一秒,他似乎被重重一撞,袖口承受不住拉扯的力量,我直愣愣地看着夏砚,就这样坠入了江中。 第八章 江水很冰凉。 凉到了我的心底。 上游泄洪的巨大水量冲击了下来,我顿时感到天旋地转,想要极力往上游去,却丝毫找不到方向,被水流冲击得四处乱撞。 逐渐的,我的视线越来越迷濛,也感觉到喘不上来气。 我愣愣地看着明亮的江面,被水流冲击得仿佛是洪流中的一个蝼蚁。 大约是剧情大神不想放过我这个意外因素了要痛下杀手了吗? 在这个世上短短17年,我又要死了吗? 我眼前浮现起了殿试前的夏砚,他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我,双眼里全是柔和的笑意。 「小芳,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这么多鬼点子?」 我故作姿态:「我乃九天仙子下凡,渡你劫难,娶了我,是你赚了。」 大柱同学哈哈大笑,漂亮的眉眼笑得弯弯。 「那好,既然是仙子下凡,那我可要倍加小心,万一哪一天惹仙子不高兴了,回了天上怎么办?」 「……看你笑成这样,我怎么感觉你是在敷衍我。」 「哈哈哈哈……小芳,你真是太可爱了。」 大柱同学的脸也越来越模煳,我好像又看到了他满脸不耐烦的样子。 「小芳姑娘,这是我最后说一遍,请你慎重,切莫妄言,从今往后,你不要再来书房了。」 「我与齐王之间的事,与你何干?」 我迷迷煳煳,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困,唿吸不上来了。 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爸妈,老哥,爷爷奶奶,我好想你们啊。 是不是,来接我回家了…… 我被男朋友甩了,还要被安排嫁给一个陌生人了,我好讨厌这个地方啊,这个世界,也开始容不下我了。 爸妈,我好想回家啊…… 我已经忘了一些很久之前的事了,但是记忆深处,总是有满是茉莉花香的院子和气味。 爷爷奶奶在院子里晒太阳,爸爸妈妈在客厅里看电视,哥哥在楼上打游戏。 奶奶看见我,慈爱地笑起来:「囡囡,回来了啊。」 我张开了嘴,江水中,吐出了最后一串泡泡。 ……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木质房梁。 我,活下来了?? 跳江不死定律诚不欺我也。 还是穿越到另一个新地方了?? 第16页 浑身酸痛,好像被大卡车碾压还被十几个大汉痛殴了一顿,完全起不来身子。 「姑娘,你终于醒了!再不醒,可就再也醒不来了!」 一个十分好听的,但是带着温软的吴侬软语的女声忽然从一旁响起,我艰难的转头,看见了房间门口站了位清秀的女人,她一脸惊喜地看着我,手里还端着一碗东西。 她两三步走了过来,十分熟练地撩开一角被子,三指併拢搭在我的手腕上。 顿了一会,她高兴道:「恢復的不错,你总算挺过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前些夜里发烧,我感觉把柴火放在你头上都可以点燃了……」 我一开始礼貌地听她在讲,本以为讲几句就完了,没想到这位清秀姑娘竟然一直讲个不停,我不得不打断了她:「额……姑娘,我能问问,这是在哪里吗?」 她似乎才反应过来,哦哦了几声,才开始给我解惑。 「这里是扬州啦,前段时间发大水,你是我在江边捡到的,吓死个人了,幸好你遇到的是我啊,不然你该怎么办啊……」 她又开始高速输出了,我下意识地一边听一边开始打量四周。 周边很简洁,但是空气中瀰漫着一股很好闻的药草香,四处还有各种东倒西歪的药罐。 我顿了顿,问道:「姑娘,你是大夫吗?」 清秀姑娘一愣,随即笑了:「我都忘了介绍我自己了。我叫姜菡,是万民堂的大夫。」 她笑眯眯地看着我,像是在安抚一个不安的病人,「你呢?姑娘,你叫什么?」 我愣了愣,低下头半晌,才重新抬起头看向她。 姜菡仍然是好奇地看着我,并没有不耐烦。 我看着她,一字一顿,像是什么仪式一般,「我叫王昉,『昉见岁律更,不觉春醉厌*1』的昉。」 姜菡微微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你还读过书呢!」 我叫王昉。 昉,明也。既是明亮,也是开始。 这是我,原本的名字。寄託了父母的喜爱之情,含着最深切愿望的名字。 这个名字包含着我的过去,包含着我的内心净土。 告诉着我,我曾经生活在一个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 我也曾是父母的公主,也曾是学校中的青春学生,也曾经是包含着对未来热烈盼望的普通人。 我也曾……是一名准医生。 突如其来的车祸改变了这一切。 我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车祸让我离开了我熟悉的世界,但是我却没有因此而走向死亡,而是在另外一个世界重生。 在生存面前,我抛弃了许多东西。 我像是一个动物一样被任意的买卖,却无法像一些穿越前辈那样有勇有谋地打击犯罪团伙。 我像是一个丫鬟一样从小到大每天都在干活。 我一开始也不会烧水,我也不会砍柴,更不会认这是野菜还是野菜。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如果不是大柱同学给予我尊重,恐怕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撑到今天。 一开始以为能够凭藉现代知识大杀四方的自己太天真了。 况且就算懂一些医术,谁又会放心一个从小都是村姑的孩子给你看病? 而且我还是学麻醉的(……),英雄并无用武之地。 唉,俗话说得好,上帝给你关上了门,一定给你打开了窗。 我看着窗外的朗朗晴空,大柱同学忽然变gay给我带来的阴影消失了不少。 我看向姜菡:「我可以学吗?」 姜菡一愣。 我认真道:「我也会些医术,我可以学吗?」 求职的时候一定要自信,就算是专业不对口都要拿出积攒了工作十年经验的态度,我朝姜菡露出了细微的笑。 …… 三年后。 江南歷朝歷代,都是个繁华奢靡,又带着轻烟细雨朦胧的地方。这里富有,年轻,又有着吴侬软语的柔美。 都道江南官场走一朝,十年雪花白银哗哗来。 都说「苏湖熟,天下足」,江南也是天下人趋之若鹜的地方。 同样的,江南富贵人家良多,江南官场也自然岸湿水深。 「前些日子,京里似乎来人了。」 「可不是吗,这声势浩大的,恐怕不能善了。」 「知道是什么事吗?」 「唉,别瞎打听,不过想来,应该是和前些日子周府大公子的事情有关。」 医馆闹哄哄的,由于这些日子天气比较热,中暑的人多了起来,加上万民堂对门就是个茶馆,人来人往随便都能听一耳朵的八卦。 当你拿着不相符的文凭去应聘的时候,得到的可能会是另外一份工作。 我,王昉,就这样在万民堂这个医馆里,当上了——一名算帐的文职人员(微笑)。 所以说为什么有穿越女学医的穿到古代就能立刻凭藉医术耀眼四方呢? 别问,问就是我菜。 别问,问就是专业不对口。 我上辈子拿起刀的时候也只是解剖个小动物。 不过离开了大柱同学的日子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难熬。 果然,女人就是要搞事业。 开玩笑。 没什么事业。 在姜菡的帮助下,我的确开始和她一起学习医术。 第17页 她的师父姜英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见我孤身一人,又读过书,在医学上是有天赋,因此就也将我带在身边。 不过我一直觉得姜英一定不简单,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古代,她竟然能开一家医馆,并且还打理着城郊的一所慈幼苑。 而且对于一些穷苦病人,收费都不会很高。 我有的时候怀疑她是不是上头有人,不缺钱也不怕地痞流氓。 有的时候还是会想到大柱同学。 任谁和男朋友谈了多年恋爱,忽然有一天因为世界意识男友变gay都会很难受的吧。 完全高兴不起来。 有的时候我会让我自己忙起来,不去想他。 以前劝别人放下一个人的时候,说得很轻巧,好像自己豪爽得说放下就放下就可以了。 但是事情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内心的情感总会不断地在拉扯自己。 更何况,没有谁辜负谁,我们都是受害者。 「谁是这里的管事!」 我正在台子后面看着这几天的病患记录,其实就是脉案,然后整理好放好。 突然就有人在门口喊了一声,我抬头一看吓了一跳。 这身衣服……妈耶锦衣卫! 怎么会有锦衣卫来到这里啊! 见我傻愣愣地坐在那,这名高大的锦衣卫皱起眉,握住绣春刀朝我走来。 「你是这里管事的?」 我才反应过来,然后站起来摇头:「我不是,你稍等,我去叫人。」 锦衣卫大哥态度也还好,没有为难我,放我进去叫人了。 「师父,门口来了个锦衣卫。」 姜英正在后院摆弄她的药草,闻言也眉头皱起来,随后嘆了口气,将手上的土扫掉,用湿布擦了擦就走出去。 我跟在后面:「师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师父倒没有隐瞒我:「想来是个周府的事情有关。」 这个我知道,这段时间整个扬州城都知道的热点大事件。 要是这里有热搜榜,一定是第一名,而且还是爆的那种。 周府大公子,前段时间被发现在府上喝得醉醺醺与嫡亲妹妹通/奸,被周大老爷发现时还口出狂言,说自己将来和怀王一起平步青云,人人都要朝他下跪。 这可不得了,当时跟着周大老爷一起发现的还有扬州知府大老爷,周大老爷听了差点没吓死。 如今女帝治理国家治理得蒸蒸日上,但架不住总有人认为只有男人才能当皇帝,怀王,其实是先帝弟弟的儿子,总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应该即位的人。 我悄咪咪地觉得,怀王可能和曹相也有合作关系,要不然他怎么能蹦跶到今天并且还和曹相的儿子是至交好友呢? 还想问问找我们万民堂一个医馆干什么,但是已经到前厅了,我也不好问。 那锦衣卫看到师父一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好像态度恭敬了不少。 说了半天,我在一旁听明白了,原来是找个女医师,去周府帮忙的。 我在一旁当个木头人,一边看似在认真看医书,一边竖着耳朵听。 心里还在想着姜菡这丫头估计又要出外勤了,结果就听见师父说道—— 「小昉,你和我一起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出自宋诗人董嗣杲的《雨饮无餚》这篇文真的会很慢tt 因为精力有限,主更影卫那本。 第九章 一起去? 我愣了一下,但是一旁的锦衣卫大哥锐利的眼神也一下子看向了我,我下意识地就扬起自信笑容掩盖自己是第一天正式上班的心虚。 「好的师父,我去拿药箱。」 走进周府,我才深刻地感受到刘姥姥进大观园的那种震惊。 来古代这么多年,一天好日子都没有真正地过过,好不容易等到投资股要上涨了,结果大柱同学「升官发财死老婆」,忽然地就把我给忘了。 一朝回到解放前。 周府很大,园林与房屋共生,设计精巧,假山流水,碧绿影谭,还有着各种巧夺天工的精美物件。 要不是我定力好,肯定一脸傻样。 不过周府的氛围到不怎么好,毕竟锦衣卫都来家里查案了,谁会有闲心笑脸迎人。 到了一个后院的屋子,师父压低声音和我说道:「小昉,一会你去把脉,有什么问题再和我说。」 我像一只第一次离开老母鸡的小鸡一样恋恋不捨地抓住了师父的衣角:「诶?师父您这是要去哪?这就让我一个人来诊脉吗?」 师父宽慰我:「你已经学了三年了,又天赋极高,我相信你。」 「姑娘,请吧。」一直跟在旁边不讲话的锦衣卫大哥忽然发声,朝一旁摆了个请的手势。 「千户大人,王姑娘是我的徒弟,同样的医术精湛,万望切莫怠慢于她。」 「姜姑娘放心,她一定能够全须全尾地出来的。」 就这样,在他们的几番客气地寒暄中,我就这样被带进了屋子。 我刚一推门进去,就被里面的压抑氛围给惊到了。 屋里面有不少丫鬟,但是各个神情严肃,有的还带着警惕。 丫鬟们看起来就不像是普通的丫鬟,各个腰膀浑厚,胳膊粗壮,反倒像是个练家子。 一个像是头头的丫鬟走过来,「王姑娘,这边请。」 第18页 我被引到了一个屏风前,就见几个丫鬟稍稍撩开了绣纹精緻帘子(看起来就好贵),帘子上的图案一看就知道是顶级绣娘才能绣出来的苏绣,就这样来当作屏风。 帘子后面一只纤纤细手就这样伸了出来,皓腕白皙,柔得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折断。 我面上端着一副世外高人的面无表情,净手之后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巾擦了擦手,便轻轻的手指隆起,搭在了上面。 和这只一看就是一生下来就没有干过一天活的手比起来,我的手就像个猪蹄。 暗自羞愧了一下我便专心地把脉,却不由得心中一惊。 这脉虚浮无力,一把就知道对面是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并且气血亏空,如果不及时治疗,恐怕凉凉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我把结果润色了一下说了出来,结果发现丫鬟们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只是那个头头道:「那依姑娘所见,要如何医治?」 我从医箱中拿出了纸和笔,闻言便说道:「这姑娘沉脉主里,有力表实,无力表虚,娘胎里便带着病降生于世,她脉象虚浮,且内里气血亏空,气郁寒热,若是对症下药,就只有两个法子。」 「第一,若想根治姑娘这气血亏空虚浮无力的病根,就得下一剂勐药,但是姑娘身子虚弱,恐怕无法承受药力。第二,便是慢慢调理,可这慢慢调理,却需要人精细照看着,哪天一个疏忽,恐怕会出问题。」 我发誓,在我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之后,面前这位丫鬟头头眼中流露出了几分惊讶。 我:没必要惊讶我会看病吧…… 那丫鬟头头面露难色:「姑娘稍等,此等大事奴婢不好决定,奴婢去给夫人禀报一下。」 然后我就留在这里等答覆,一边等一边打量着四周的布置。 这个房间幽雅精緻,又带着女儿家的雅致,墨画瓷瓶,无一不显得精贵。 我猜这里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和周大公子有桃色新闻的另一主角的房间。 刚刚把脉的时候我还有个事没说,这姑娘气血亏空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或许和她小产有关。 至于周府家的嫡小姐尚未出阁就有了身孕,还小产了,这就不是我能探究的了。 丫鬟头头很快就回来了,她朝我福了福身,「姑娘,我们家大夫人问,还有没有第三个选项?」 我:?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要什么第三种?」 那丫鬟头头眼里划过一丝狠劲:「大夫人说,如今府上出了事,今后可能会怠慢了屋里的三姑娘,只希望王姑娘有法子,能让三姑娘再也不受苦了。」 我先是没反应过来,后来看见了这位头头的眼神,脑海中电光石火,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差点没一个激灵吓得站起来。 她这意思竟然是让这个躺在屋里的姑娘去死!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却要她去死?! 我眼神也冷了下来:「我只有这两种方法,就算是让我师父来也是只有这两种方法,碧海姑娘,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事情,还是要对得起良心才好。」 很显然,我这份头铁的发言刺激到了面前的这位五大三粗的碧海丫鬟,她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她示意其他丫鬟先下去。 「王姑娘可知,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 我站了起来,暗自比对了一下对方的粗胳膊粗腿,我这小胳膊小腿都不够她打的。 但是我还是道:「屋外都是锦衣卫,你要是对我做了什么,我嚎一嗓子,害怕你不成?」 那丫鬟审视地看着我打量了好一会,从怀里掏出了个锦盒。 当着我的面打开了,我眼睛都看直了。 这竟然是一颗夜明珠! 价值千金的夜明珠啊! 「王姑娘,若是能完成大太太的要求,这点小小的礼物在先,后面还会有些小贺礼的。」 不过说实话,我上辈子对钱财这些东西并不看重,甚至于没有金钱的概念,想要买什么就直接买了。 直到这辈子,因为没钱吃了多少亏,才知道金钱有多重要。 但是—— 「恕我拒绝。」 那丫鬟似乎愣了,在见到我发直的眼神之后,已经以为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却没想到得到了这个回答。 「我发过誓。」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谨庄严宣誓: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 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1】我既然发过誓,那便不会违背誓言。 那丫鬟沉默了片刻,便说道:「既然如此,病也看完,姑娘请回吧。」 就这? 我孤疑地看了她一眼,在她强势的举动之下,只能走出屋子。 心里嘆了口气,也不知道那三姑娘会怎样。 结果刚推开大门,整个人目瞪口呆。 为什么门口忽然多了一群锦衣卫啊! 在内屋一定也听不见外面的动静,结果一出来就听见了喧闹的打斗声。 「乱臣贼子,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第19页 「此刻投降,还能得从轻发落!」 那看着人在打斗的,站在锦衣卫最前头的那个人好眼熟哦……眼熟到我都在想这人怎么跟我师父长得一模一样啊这是—— 这他妈不就是我的师父吗! 怎么突然变成锦衣卫了! 我下意识地想要关门重新进屋子,然后把面前的画面刷新一下,结果后背一凉,感觉有什么锐利的东西挡住了退路。 「没想到啊姑娘,竟然和锦衣卫串通好了来的。」 竟然是跟在身后碧海,她的声音里带着丝丝杀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有点暗哑。 我赶紧试图撇清自己:「不是啊你误会了我是无辜的!你信我啊!信我啊!」 一不留神又玩了个梗,但是身后的人显然并没有接梗的打算,她刀锋一花,就已经驾在了我的脖子上了。 「小昉?!」 师父好像才发现傻站在门口的我,毕竟打斗的地方里这个屋子还是有点距离的,这么大动静能注意到这边,我算是很幸运了。 师父脸色顿时都不好起来,她将帷帽一甩,绣春刀一拔,就要过来,就听见我身后的碧海大声道:「再过来一步,我杀了她!」 我,我莫名其妙啊! 我只是第一天上班的无辜市民,为什么要绑架我! 显然师父投鼠忌器,站在原地也不好再动了,而是缓缓道:「如今怀王已伏诛,你若再滥杀无辜便是罪加一等,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明显这句话好像刺激到了碧海,我都能感觉到她驾在我脖子上的手都微微颤抖。 「伏诛?」她声音很小,但是介于我现在几乎被她压在怀里,听得十分清楚。 不过这位碧海姑娘,好像没有胸哦。 「不可能!你骗我!」 我听见师父冷笑了一声,示意属下:「给我抬上来!」 在我目瞪口呆的目光中,我看见了两具衣衫不整的尸体。 师父眼中带着鄙夷:「在你还在为你的王爷捨生忘死的时候,他正和周大少爷在另一个屋子颠鸾倒凤,做个雌伏的男子呢。」 我被师父的话犀利到了。 这不亏是个耽美乱炖的世界。 这个皇室是不是有点问题啊,怀王是个gay,齐王也是个gay,幸好你们大晋朝是个皇女登上皇位,作为唯一的bg净土。 碧海显然被刺激到了,下一秒仿佛就要痛下杀手。 我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疼痛的降临。 就听见师父忽然喊了一声:「督抚大人!」 我被一股大力拉住,跌倒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我下意识地睁眼,落入了一对琉璃般的黑眸之中,那双黑眸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抓着我的手也忽然的大力起来。 然而我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我同样也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脑子一片空白。 这张脸仍然是那么潋滟极致的俊朗绝色,带着男人的深邃成熟,气质比起以前的疏朗带上了几分野性。 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我愣愣地想。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那么好听,带着压抑的惊喜和痛楚。 「小芳?!」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中国医学生誓词 写得不太满意,修了好几遍,之后可能还会修修感谢在20210924 11:26:05~20211021 16:3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路遇此木、淘文好难啊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毛线君、路遇此木 10瓶;12345~ 6瓶;25221581 2瓶;05酱!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章 提问,当你在上班的时候一点也没打扮,蓬头垢面的时候遇到久别重逢的前男友是什么感受。 反正我目前脑子一片空白,先是被放大的颜值震了之后,只剩下满脑子的「他怎么会在这里?!」的震惊。 听到男人的惊讶声音,我也下意识地惊讶道:「大柱?!」 俊美清朗的男人明显一愣。 我自己说完我都愣住了,随后蓦地反应过来将他推开站直了身子。 这才看清楚他全身的模样。 大柱同学又变高了。 当他站直了身子,我都要仰着头看他了。 他身上穿着青灰色常服,身高腿长,却能感受到愈发强大的气势。 他神情中似乎有些小心翼翼,他看着我,语气中带着担忧:「你没事吧?」 真是奇怪,他怎么忽然用这种态度对我了? 在他的印象里,我应该是一个死缠烂打,还有着臆想症的女人,离开了他们家,恐怕他应该能和齐王高兴得双宿双飞啊。 可能他天生人就比较好,看在我在他们家伺候他这么多年,给我点好脸色吧。 他和我记忆中对的样子也有些不一样了。 我压下心中思绪,朝他笑笑,客气中带着疏离:「多谢大人相救,我没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感觉到他眼神中好像闪过一丝难过。 唉,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自作多情要不得,我又不是个有什么魅力的大美人,而且在他的记忆里又不是什么好人,还是老老实实当个陌生人吧。 况且……此时的他,不但是一个成熟的男人,而且还是身居要职的朝廷中人。 第20页 恐怕他也早就和齐王恩恩爱爱了吧。 一想到齐王,我的心情顿时低落了下去。 师父很快走了过来,一脸担忧地打量我:「小昉,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师父,她穿着锦衣卫独有的飞鱼服(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换的),和她平常不施粉黛,襦裙飘飘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看起来干练又飒爽。 「师父,您竟然是锦衣卫……」 在我的声音之下,师父摸了摸我的头,「这个事之后再跟你解释,没事就好,我派个人带你去休息。」 「不必了,我带她去。」 在一旁一直沉默地听着我们对话的夏砚忽然发声,我愣了一下,看向了他。 师父显然也是一愣,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夏砚。 「督抚大人,您认识我的徒弟?」 夏砚漂亮的脸上没什么神情,他青松般挺拔地站在原地,一双琉璃般的眸子沉沉,看着我回答道:「她……是我的家人。」 师父明显面色一惊,她道:「这难道就是督抚大人一直在寻找的夏芳?」 听到这句话,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唿吸有些不稳。 我定定地看着夏砚,他的目光也不躲不闪,一种荒谬的情绪在我的心头蔓延。 什么意思? 啊? 这是什么意思? 三年前我那么卑微,那么苦苦相求,在世界意识改变了你之后我做了无数的努力。 当时头破血流,还差点丢失了性命。 如果不是遇到了姜菡,我早就葬入鱼腹之中了。 我真的有些怕了。 我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对当年的事情释怀。 我仍然在害怕当年受到的伤害。 我三年前刚到扬州的时候,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整个人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哭,被闷得透不过气的情绪压抑在心头上。 就好像有一记闷棍狠狠地敲在我的头上,告诉我,我这十几年的生活全是假的,我只是一本书中连一丝笔墨都没有耗费的路人甲。 那会我整个人的精神都是恍惚的,有时候在想我其实是不是在做一场梦,梦醒了,我还是躺在家里,拿起手机玩的王昉。 好不容易接受了事实,天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在夏砚面前保持风轻云淡的样子的。 受过一次伤,我真的怕了。 一听到说是家人这种话,我一边感到荒谬,一边又自嘲的让自己不必再自欺欺人了。 我用我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平静语气道:「大人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姓王,名昉,而非夏芳。」 夏砚定定地看着我,慢慢的,琉璃般的眸子中亮光似乎逐渐暗淡,他似乎露出了苦笑。 「小,王……姑娘,我能和你谈谈吗?」 当一个清朗绝致的男人面露恳求的时候,是个人看到都会觉得心软,我发现无论过了多久,大柱同学永远是我的软肋。 我只能低下头:「我同大人第一次见面,想来也没有什么要事可以相谈的,况且我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医女,许多事情也并不知晓还是不必了。」 师父听着我俩这话里的机锋,看了看我的神情,随后扬起客气的笑容朝夏砚说道:「督抚大人,小昉是我的徒弟,之后也一直会是我的徒弟,她一直跟在我身侧,想来和督抚想要找的人并不相同,这期见或许有什么误会。」 她朝前走了一步,将我挡在身后:「如今怀王伏诛,曾赤也拿下了,还请督抚大人向下指示。」 我也顺势朝二人行礼:「师父与大人忙碌,昉便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还没等夏砚讲话,师父便当机立断地朝一旁招招手:「王行城,你带她先回医馆。」 因为师父和夏砚的官职较大,我们在这里讲话的时候其他锦衣卫都自动自发地避开,站在远处收拾这这一片地方的残局。 师父一开口,刚才送我们俩过来的锦衣卫大哥就走了过来,抱拳行礼:「属下遵命。」 我朝师父笑了笑,便低着头走了。 …… 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姜英注意到一旁的俊秀男人也一直注视着远去的王昉,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痛楚让姜英感到有些意外。 她是在三年前第一次遇到的王昉。 她那话痨侄女,从江边捡来了个姑娘。 当天就惊为天人地找上了她跟前。 「姑姑!我今日救了个姑娘,那姑娘饱读诗书,秀美温柔,好像是被家中人赶了出来,掉落江中,她还会医术!师父,你之前不是还想着再收一个徒弟吗?我看她一定可以!」 姜英这段时间因为怀王的事情分身乏术,想着将来怀王伏诛,这医馆的伪装就不能继续维持,得回京城復职了,又不想放弃这里,就想找个接班人。 姜菡哪里都好,就是有些粗心大意,她就想再找个徒弟,和她心大的侄女一起,将这个医馆维持下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王昉出现了。 姜英作为圣人麾下最年轻的锦衣卫指挥使,自然是阅人无数,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却有一双老辣的眼睛。 她很欣赏王昉。 不仅仅是因为王昉在医术上的天赋,更多是因为欣赏她的个性。 比起依靠男人,依靠自己的双手才是正途。 之前万民堂收过一个病人。 第21页 王昉看了伤处之后就藉口需要详细的检查,将病人带入了内室,从而隔开了她的丈夫。 「赵夫人,您这伤,其实不是摔的吧?」 病人面露窘迫和些许痛苦,她低下头:「叫什么赵夫人,不过是些乡下人,那里担得起这种称唿。这伤是摔的、摔的……」 姜英虽然不在屋内,但耳清目明,在院子里将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王昉的声音带着沉稳,还有着让人坚定的信心。 「赵夫人,您说的哪里话,我是大夫,伤口是怎么来的,自然一看就一清二楚。您放心,我也不是无缘无故地问您的,如果您需要什么帮助,您跟我说,一定能有办法来解决的。」 姜菡说得没错,王昉的确是个温柔的姑娘,她并没有咄咄逼人,仅仅只是用着含有力量的话语,就能让对方卸下心防,是个天生的医者。 姜英见到王昉进了内院,她看到自己,面上没有着急和慌忙。 等到王昉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姜英才说道:「小昉,这妇人的伤虽是她丈夫打的,令人憎恶,但是如若是报官,定也会作为家务事和稀泥,也不过是派个人来批评那赵二,事后那赵夫人,恐怕会遭到更严厉的毒打。如若这样,你该如何?」 王昉说:「那此事难道就不能有办法了吗?俗话说『办法总比困难多』,况且此事发展下去,恐怕也不仅仅只是家暴这么简单,也许会发展成一条人命。」 「师父,我大晋律法第三百二十一条中有言:『其夫殴妻,非折伤,勿论;至折伤以上,如凡人罪。先行审问,夫妇如愿离异者,断罪离异;不愿离异者,验罪收赎;至死者,绞*1。」 姜英看着面前介于秀美的女人认真的脸庞,笑了:「小昉,那由你来看,赵夫人的伤势如何了?」 王昉眨了眨眼,似乎也明白了师父的言下之意,也笑了:「师父,她伤势过重,想来手腿尽折,恐怕暂时无法归家啦!」 后面的事情发展得也出乎姜英的意料。 当有一天姜英办完锦衣卫的差事,傍晚回到了万民堂,竟然看到了半月前的赵夫人。 赵夫人见姜英回来了,原本满是苦难的脸上发生了变化,不自觉中带上了生活的期盼和笑意。 「姜大夫回来了啊,王姑娘念到您许久了,说您再不回来,恐怕她都要撑不下去啦。」 姜英一边感到好笑一边有忍住:「她惯会偷懒。」说完瞧了瞧赵夫人,「赵夫人,您怎么在这?」 「别叫我赵夫人了。」女人笑道,「我早已与那老匹夫和离了,我姓李,名莲,姜大夫若不嫌弃,便叫我李姐吧。」 「和离?」姜英感到讶异,她将伪装的医箱放下,「李姐,可愿与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李姐道:「不过是些芝麻烂谷子的烂事罢了。当初若非王姑娘,恐怕我如今还在那老匹夫的毒打下过日子……王姑娘帮我,还拉我一把,告诉我若能自己养活自己,哪需要看其他人的脸色,还给了我份医馆的工作,帮我去衙门里打官司,还将儿子接了过来,不然我哪里会有今天。」 姜英觉得,王昉此人,真总让人出乎意料。 她总会有些常人所不能及的奇思妙想,在这世道,女人和离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不过就是和个离,大伙儿好聚好散,是害人钱财了,还是害人性命了?日子是自己过的,怎得看其他人的眼色?如今圣人可不是说了,『男人所能做,女子同之』,我们这可是响应圣人号召!」 「况且,女人帮助女人,不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2」 小昉振振有词的样子仿佛还在眼前。 姜英一想起来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姜英觉得,小昉同样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观她所言,听她所想,见她所行,明明不像是粗布麻衣的普通人家的姑娘,却又农活累活样样精通,更是能说得头头是道,像是个农家出来的女子。 但是她所思所见,却又与所表现出来的身份不相符。 不过她心性良善,乐观开朗,姜英也知道她并不是什么极恶之辈。 如今听到朝堂中炙手可热的督抚夏大人的话,才稍稍感到解惑。 既然是夏大人要找的人,或许就是如此特别。 看夏大人的眼神,和小昉的态度。 我还是护着徒弟好,姜英想,毕竟就像小昉说的,女人帮助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出自清律法节选 注二:出自御赐小仵作 第十一章 我跟在高大的锦衣卫大哥身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就听见锦衣卫大哥声音似乎有些小心翼翼道:「王姑娘,你还好吗?」 我抬起头,朝着锦衣卫大哥笑了笑:「多谢大人关心,我没有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锦衣卫大哥似乎脸有些红,他抓了抓脑袋:「之前对姑娘不甚恭敬,还望姑娘不要介怀。」 我摇了摇头:「大人也是按规矩办事,我又非不明事理之人,也没往心里去。」 「那就好,那就好……」不知道是想到什么,锦衣卫大哥的笑容都加深了许多。 然而我的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他身上,虽然不想承认,但我仍然在想着夏砚。 第22页 他……怎么会在江南? 我还记得三年前剧情大神好心给我看的剧情。 明明夏砚会一直在京城,并随着齐王地位水涨船高,多年之后成了朝中重臣,也成为了齐王坚定的左膀右臂。因为齐王和临安公主是好友,更是助其一臂之力登上皇位,但是因为临安公主多年无出,当了皇帝没几年,就禅让给了齐王,自己和男主角游山玩水,过着好不快活的生活。 在所有剧情中,夏砚都不应该会出现在江南……更不可能成为江浙巡督啊? 我回到了万民堂,却仍然心不在焉。 师父当天晚上并没有回来,想来是锦衣卫事忙,照顾不到万民堂的事。 「姑娘,怎么端着饭却不吃呢?是我今天做的不好吃吗?」 我勐的回过神来,就看见了李姐关切的眼神。 「没事。」我赶紧扒了两口饭,「做的很好吃。」 「今个儿吓到了吧?」李姐一脸心疼地看着我,「我听说你今早被歹人劫持了,可有伤到内里?见你心不在焉,想来还是被这些糟心事惊扰了吧?」 「我真没事,李姐。」我给她夹了块肉,「有锦衣卫看着,我哪里有什么事,不过是见了些大场面,就当作见见世面了。」 「这样的世面有什么可见的!」李姐被我的惊人之语吓了一跳,她似乎有些无语,还有些无奈,「唉,若是有事,可一定不能像以前一样自己硬抗着,那可是要出事的。」 我感觉到心中有一阵暖流而过,朝李姐笑道:「多谢李姐关怀,我若有事,定第一个跟您说。」 李姐却不说话了,看着我半晌,忽然说道:「姑娘,可有喜欢的男人?」 「?」我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您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李姐笑起来,带着她特有的爽朗,「哈哈哈哈,我看姑娘你到年龄了,又生的如此花容月貌,若是有喜欢的男人,李姐就是抢也给你抢回来。」 我:「……」 我:「……您还是别学着姜菡说话了,怪吓人的。」 李姐不贊同地看着我:「姑娘,您也老大不小了,是该考虑一下婚姻大事了。」 真是无论到哪个朝代都离不开催婚这个话题。 我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一抽,说道:「我有过未婚夫,死了,不想再嫁了。」 看着李姐被震惊到的表情,我赶紧放下碗筷,「我吃好了。」便头也不回的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不顾身后李姐的「姑娘,你在给我说说啊……」的话,我两三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屋内的荧荧烛火,温暖了整个房间,我嘆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夏砚会来到江南,但是我已经不想再受伤一次了。 那样的伤疤太过于痛楚,到了今天仍然在隐隐作痛。 白天突如其来的重逢还没有感到什么,如今到了深夜,我才开始后知后觉地觉得似乎从来就没有癒合过的伤口,又开始泛血,又开始产生犹如万箭穿心般的刺痛。 我躺在床上,丝毫没有睡意,看着床顶发呆。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可是现在一想起夏砚两个字,心里都在泛疼,却忍不住仿佛自虐一般,还是会想到对方。 毕竟他可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陪伴我走过来的人啊。 我翻了个身,努力忽略内心的疼痛,闭上眼睛想要睡觉。 屋外极其安静,都能听见些许的风声和虫子的鸣叫声,我憋了半晌,最终还是爬了起来,随手拿起一件外衣就往外走。 完全睡不着,还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 江南治安还不错,如今又有锦衣卫坐镇,还有江浙巡抚亲自到场,我也不太担心有什么危险,但是也没打算出院子。 抬头看了看无污染纯天然的熠熠星空,我搬出一旁的梯子,小心地爬上了屋顶。 这样的夜空,和当初在锦州边郊的小村子时一模一样。 犹记得当初和大柱同学一起坐在屋顶上发呆的日子,却没想到不过是三年,就物是人非了。 我放空了自己的脑子,一时间一点也不想过去的那些纷纷扰扰,时间能治癒一切,现在的我回忆起过去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痛彻心扉。 只是我也不想自欺欺人,但是也不会那么难受了。 我仰倒在瓦片上,一边在内心表决心,一边感觉到有些迷迷煳煳,心里正想着不能这么睡不然明天一定感冒,就感觉到莫名有一个视线一直在看着自己。 挣扎了半天,我忍不住勐地睁眼做起来朝着视线的方向看过去。 看什么看啊!没见过有人在屋顶上瘫着啊! 我带着愤怒的视线就这样直直射过去,结果对上了一双琉璃似的黑眸一瞬间就萎了。 ! 我怔愣当场。 沐浴在月光之下,夏砚挺拔修长地站在院墙外的一旁,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神情在夜晚中看得有些不清楚,但是这样浓厚的黑夜在清冷的月光中,掩饰不住他的如这泛着冷光一般皎洁秀丽的面容,俊美得仿佛似天上神仙。 虽然已经做好了会再次遇上他的准备,但是看到这一幕,颜狗如我心里还是仿佛漏跳了一拍。 对不起,好看的人实在是太犯规了。 好在我过去和他生活了十几年脱敏治疗了不少时间,对这样的盛世美颜还是有一点抵抗力的,我偏过头去,沉默了半晌,就准备下屋顶了。 第23页 一想到这个曾经是我的男人,现在是其他人的了,没有上去泼妇骂街都算是我涵养好了。 「小芳。」 我准备下楼的身子顿住。 夏砚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这寂静的夜晚中却十分清晰。 我当初因为经歷了一场轰轰烈烈,痛苦不堪的恋爱,有一段时间感觉自己都得抑郁症了,什么人都不想见,整个人跟行尸走肉一样,因此师父和姜菡为了照顾我,给了一个在万民堂最靠角落的院落,平日里都不会有什么人来这边走,让我好好休息。 如今夏砚的到来,显然也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 然而我实在是不想跟对方有什么交流,一想到如今的夏砚恐怕早就和齐王双宿双飞,或许什么都做过了,我又开始内心泛疼,还有些反胃,完全不想和对方说话。 像这种久别重逢的前任男女,我真怕他一张口就是「小芳,我要结婚了」,我还得做一个最佳前任吗? 他要是敢这么跟我说话,就算他不记得和我的过去了,我都要打破他的狗头! 脑海里在胡思乱想,我也不知道我什么表情,但是我能听见自己冷静的发言。 「大晚上的,督抚大人早些歇息,我就不陪了。」我对自己充满冷静的发言表示赞赏,完全没有输,就打算手脚并用的往下爬。 这阵子绝对不会再出门了! 「小芳,你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我了吗?」 夏砚的声音仍然是那么清朗温润,但是我仍然是那么了解他,我真是痛恨这份了解,我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悲伤和痛苦。 淦啊,究竟是谁才是被甩的那一方啊!当初世界忽然被改变的时候都成了我终生阴影了,一想到就感觉自己又想去死了,现在这傢伙又说这种话,搞得好像我才是那个负心汉一样! 我低头不看他,没什么表情,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与大人素昧平生,还是不要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好。」 空气中沉默了许久,我感觉到在我说完话的一瞬间,氛围压抑了起来。 我心里憋着一团火,极力忍着,就打算爬下楼梯。 「小芳——」 我憋不住了。 我勐然抬头,看向不远处院墙外的夏砚,我知道对方也是受害者,但是我就是忍不住的迁怒,或许是憋的太久了,也或许是内心的疼痛激发了我的怒火。 「我叫王昉,不是什么小芳,督抚大人贵人多忘事,我一个小门小户的民女,高攀不上督抚,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到夏砚似乎身子一颤,但是我一点也不想再看到对方了,匆匆就爬下楼梯,往屋内快步走去。 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以为我的伤疤已经癒合了,但是却没有想到仍然带着血痂,稍不留神一碰就会流下鲜血,我趴在床上,掩面而泣,紧紧捂住心口满头冷汗。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现在就连听见夏砚的声音,心口就如同刀绞般疼痛。 我的少年啊,我实在太想念你了。 …… 高挑修长的青年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他仰起头看向刚刚少女所在屋顶,月光倾洒在他秀丽俊美的脸上,仿佛铺洒上了光辉。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是黑沉的双眸中却带着让人见之心悚的痛苦。 「我不会再放你走的。」青年似乎自言自语,或许也同样有些承受不住了,他微微佝偻起身子,转过身来靠在属于少女院落的外墙上,将自己藏在阴影之中。 青年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从怀中拿出了一枚已经带有了裂痕的玉簪,俊美的脸庞不再是面无表情,出现了裂缝。 他满是嶙峋苦痛的双眸中多了几分自嘲。 琉璃似的的黑眸轻轻一眨,似乎有什么滑落眼角。 进屋的少女没有看到青年赤红的眼眶,和满是血丝的眼眸。 也没有听见青年近乎轻声的喃喃自语。 「终于找到你了。」 也没有看见,当青年将手抬起时,宽大的衣袖滑落至臂弯出,满是蜈蚣般深深伤疤的手臂。 原本青年玉般修长的手臂直至肩处,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疤,有的已经沉了下去,有的却能看得出来是新鲜的伤口。 青年却仿佛浑然无觉,闭上眼睛,靠在了冰冷的墙上。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第十二章 那天晚上之后,我连着三天都没有再出门。 一方面是不想再次见到夏砚,另一方面是我心口疼的毛病在看到夏砚时又犯了,不得不重新养起来。 师父最近很忙碌,只是来看了我给我把了脉之后,留下药方就走了,万民堂的生意现在就姜菡在管,在我的极力劝说之下,姜菡才没有天天来报导。 唯一的变数就是夏砚了,我也完全没有想到,对方每天都来。 我的院落里流水一般多了一堆的上好药材和珍贵的礼物,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去劝阻,也没力气管。 我关上门,就是不看天天来我这跟上班打卡一样的夏砚。 也不知道夏砚是想通了什么,无论我怎么样的冷言冷语,他都不会生气。 听到姜菡和我说,督抚大人天天都守在我的门外,十分仔细地询问我的病情,听到我的心口疼是三年前落下的老毛病时,脸色都白了许多,似乎站都站不稳。 第24页 姜菡问我:「昉昉,你和督抚大人是什么关系啊?」 她坐在我的床头帮我吹凉药,眼里满是好奇。 我藏在被子里的手紧扣着,感觉心口又开始泛疼了,嗫嚅了几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姜菡看到我这个样子,也就不再提了,满脸的心疼。 夏日多雨,炎热的天气像是到达了一个零界点,夜晚雷鸣一闪,倾盆大雨轰然而下。 怀王一党倒台,整个江南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师父很忙,而姜菡现在撑着万民堂也并不轻松,因此并不是有人天天来看我。 而夏砚……我并不想知道关于他的消息。 我躺在床上,盯着头上的床帘,忽然觉得自己好失败。 原本我以为,我已经早就走出了三年前的阴霾,却没有想到伤口并没有癒合,它仍然存在,并未结痂,而是化脓流血,很轻易地再次裂开。 大柱同学,我的大柱同学。 我以为他会消失在我的回忆里,却没想到因为时间的流逝,反而越来越清晰。 窗外的雨声很大,伴随着电闪雷鸣,就像是我此时的心情,布满了乌云。 他永远都不知道,那段看着他和齐王默契十足模样的时间里,我有多么痛苦。 霁月清风的少年昨夜还朝我微笑,今日却只剩下看着不安分女人的戒备。 和我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少年前一天还在高兴地说要娶我,第二天却在思考焦虑怎么样和另外一个男人走下去。 那日淮安河上的花灯流向天边,正如同我的大柱同学,消失在了岸边。 仿佛那就是一个人生早就註定好的伏笔。 那天的一切都很完美,完美的花灯,完美的长街璀璨。 在所有的完美中,关于齐王的线索就已经出现,那个魁首天灯,就预示着上天的安排。 我佝偻起身子,将头埋进枕头了,任泪水打湿了柔软的棉布。 那样痛苦的回忆就像是悄悄裂开缝隙的大门,冷冽的风钻了进来,侵扰着我的大脑。 「夏……大公子,晚饭已经备好了,夫人让您去前厅一块用饭。」 从书房里走出来的却不是夏砚,而是那个金尊玉贵的骄矜小王爷。 他看到我,轻蔑的笑了笑:「又是你,明明衍则都说你不用来找他了,怎么,死性不改?」 他看着我,就像是在看路边的蚂蚁。 「给本王滚,不过是一个攀龙附凤的女人,我是看着衍则的面子上才没有对你做什么,以后不要出现在这里。」 我低垂着头,这样的言语已经无法刺伤我了。 「……夫人说,如果大公子不来,她今日便也不吃了。」 齐王闻言冷笑了一声:「个个都在逼他,吃他的用他的,这府里的一切都是他挣来的,你们这些攀着他生存的人,倒是够趾高气昂的。」 门口的喧闹似乎引起了夏砚的注意,他走了出来,见到我微微一愣,随后问道:「怎么了?」 齐王懒洋洋地转身,「你娘派人来叫你去吃饭,你不去她也不吃了。」 夏砚似乎有些苦恼的揉了揉额头,便轻声朝齐王道:「你不必动怒,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齐王像是个被宠坏的小孩,「我不动怒?我就不明白了,你如今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挣来的,那位老、」他在夏砚的目光中改口,「……夫人,摆着一副大功劳的面孔,处处逼你。」 「衍则,如今我在这里,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何必在意他人的目光。」 我看着夏砚琉璃般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但是却没有丝毫的动怒,他流淌着溪水般的黑眸里是纯然的笑意。 他以前就是用这样的神情看着我的。 我全身僵硬,仿佛被这烈日晴空所绞杀在原地。 他们的争论声我已经听不到了。 我觉得我永远忘不掉这样的场景。 「大公子,你要过去吗?」我忍着喉咙深处泛着酸水,看着夏砚问道。 齐王用一种以怎么还在这里的厌恶眼神看了我一眼,话语也恶毒:「主子讲话,一个奴婢插什么嘴。」 夏砚抬眸,看向了我,似乎恍惚了一瞬。 他微微蹙起眉,刚想说什么,就被齐王打断。 他抬起手,随后又放下,定定地看了我一瞬,随后微微颔首:「你且先去,我这就来。」 齐王还在一旁道:「衍则,你若是去,我也跟你……」 我淡淡道:「夫人说了,这是家宴。且庙小迎不了大佛,还请殿下见谅。」 我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能激怒对方,他是个王爷,想要收拾我很简单。 但是我实在忍不住,我太痛苦了,还有一种万念俱灰的心死,一种随便吧,让我死都无所谓的心死。 夏砚惊讶地看着我,他极力安抚着齐王,朝我低声道:「小芳,你先回去。」 「然后和齐王一起出门避开我们是吗?」我迎着他的目光,惨澹一笑,「你根本不会来,你会选择跟大娘道歉,然后和齐王避开大娘的怒意。」 我了解夏砚,十分十分的了解。 而那个了解我的夏砚,已经不再了解我了。 「你……」夏砚的黑眸中闪过一丝迷茫和挣扎,并未等他做什么,大怒的齐王已经挣脱了他的牵制,狠声道,「木九,掌嘴!」 第25页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打扮的侍卫出现在我面前,只听见一声低沉的「是」,我感觉空气中有一股迅勐的力道刮着风而来。 「啪——」 那是一声清脆的声响。 我闭上了眼睛迎接疼痛,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脖子红了半边的夏砚。 他低垂着头,白皙的脖颈上多出了掌痕。 「夏砚——」 「衍则——」 我急忙冲上前,却被夏砚隔开了手。 原本冒出的一丝期待在夏砚冰冷的眼神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看着我,语气也是冷漠:「夏芳,你逾越了。」 我在他冰冷的目光中退缩,但是鼓起勇气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话并没有说完,他琉璃般好看的眼眸已经看向齐王,眉眼间有些无奈。 「殿下,请不要这样,你的脾气太大了。」语气中,有着亲昵。 我如坠冰窟。 那一天我是如何离开的,我已经忘记了。 这样的回忆不断地在折磨我,搅得我日夜不宁。 「为什么……」我咬着牙,想要忍住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为什么是我?」 我紧靠着枕头,死死地揪着。 「为什么是我啊……」雨声很大,掩饰了我绝望的质问。 脖子上有什么东西滑落,我微微偏过头,抬起手摸到了那个我依旧挂在脖上,用项鍊串起来的圆柱体。 一种巨大的痛楚席捲了我的全身,我以前只是听说过心痛到极致全身都会痛,却没有想到自己的亲自体验了。 我用力地将还挂在脖上的那枚戒指扯了下来,由于力道过大,我的脖子被划出血痕,带着尖锐的痛楚。 然而□□上的痛苦已经是如此微不足道了。 我撑起身子,握着戒指的手捂着胸口一会,随后发狠地将它往地上狠狠一丢! 掉落在地的声音被大雨声掩盖,不痛不响。 一股憋闷的怒意涌上心头,我踉踉跄跄从床上坐起来,拉开了衣柜深处藏着的那些东西,一股脑地往地上摔。 木盒破碎,同样响起的还有玉镯砸在地上的清脆声响。 我蹲下来,翻找着什么。 下一秒,房门被勐地打开,伴随着风雨,还有闪电带来的光亮。 我抬起头,看见了高大的身影。 他已经长的很高了,身姿挺拔,芝兰玉树。 而此时他好像有些狼狈,明月一般温润的眉眼是惶恐和不安,他看到了蹲在房间中央,如同疯婆子的我。 「小芳,」他语气有一些艰涩,「……你冷静一点。」 我低头,看到了手里拿着的一只匕首,惨然一笑:「冷静?」 「你叫我冷静?」 我缓缓站起来看着他,开始不受控制。 「你凭什么叫我冷静!」我感觉喉咙干涩,一种强烈的情绪在心头碰撞,「你为什么啊?为什么还要出现我的面前?」 心好痛,痛得我都要流泪了。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好讨厌你,我好恨你,你为什么什么也不知道!」 我身子在颤抖。 「轻描淡写的叫我冷静,那就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啊!」 「明明我已经走出来了,明明我已经快要忘记你了,明明我已经能够正常生活了……」我哭喊着,眼眶通红,歇斯底里。 「你能不能放过我?我已经不想再经歷一次了……」 我被一股大力抱住,那么紧,仿佛要将我融入他的骨血之中,让人发痛。 握在手里的匕首不小心划上了他的手臂,而他却一点也不在乎。 荒唐的是,我竟然还觉的他的怀抱如此的温暖。 他紧紧的抱着我,不管我的挣扎和哭喊,如此的牢固,如此的用力,箍得我全身发疼,连心尖都疼。 我咬紧舌尖,感觉到了血腥味,紧闭着嘴。 「小芳,小芳……」他不断地唿唤着我的名字,尽管我一直逃避,但是不得不承认,小芳这个名字同样也是我在这个世界十多年的印记。 他的声音颤抖,像是抱着什么来之不易,久寻不得的珍宝。 「别哭了……求求你……」他的手似乎也在抖,抱着我的胸膛也在抖,「对不起……别忘了我……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在这大雨倾盆,电闪雷鸣的夏夜。 这是我和夏砚重逢以来,第一次拥抱。 是一个带着血腥味和痛楚的拥抱。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顶锅盖 感谢在20211230 22:44:56~20220409 19:1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叶折缙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捕捉崽崽、三明吾爱、墨泱 10瓶;yo可酱 8瓶;米粒、快乐咸鱼 5瓶;千于 3瓶;屎到临头,还要搅便 2瓶;咕咕鸽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三章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人抽走了。 拥抱着我的气息熟悉而又陌生。 这三年的距离就像是一道狭长的鸿沟,我站在另一头,丝毫不敢再往前踏一步。 他抱得我好紧啊。 脖颈间,似乎有什么冰凉的液体在浸湿我的衣裳。 第26页 我穿得很单薄,明明是夏夜,我不应该感觉很冷。 但是我现在却觉得好冷好冷,抱着我的男人身躯也好冷好冷。 他的声音很沙哑,那种压抑的,不安的,痛苦的情绪就像是屋外这场倾盆大雨,打得芭蕉弯了腰,打得花朵抬不起头。 仿若字字泣血。 我的不言不语,不动不碰,似乎让他更加害怕和紧张,他的声音从害怕,到陷入绝望。 「对不起。」 他一遍遍在我的耳边道歉。 我却在想,这样雨夜里的他,看起来是那么的不真实。 他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我该做些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 「我把你弄丢了。」 他的声音就算是在如此沙哑的情况下也仍然是这么好听,我忽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的我一个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陷入恐惧,没有灯的村子只剩下星光和月光照路,然而那一天也是这么一个乌云密布的阴沉天气。 他提着小小的油灯,小心翼翼地护着烛火,最后在水井边找到了浑身颤抖,慌乱的我。 看到他来找我时,我一下子就哭了。 原本还想取笑我的他,先是一愣,随后将我抱在了怀里,那时候的他也是这样,用着变声时沙哑低沉的声音跟我说:「对不起,我把你弄丢了。」 我忽然崩溃了。 我揪着他的衣袖,嚎啕大哭。 我失态的样子一定吓到他了。 不然他为什么把我抱得更紧了呢,他一遍遍的亲吻着我的鬓间,语无伦次,同样颤抖着。 慌乱的样子像极了当初找到我的他。 我死死地揪着他的衣袖,上气不接下气,发泄着这三年来所有的委屈。 但是还是好痛啊,就算是这样嚎啕大哭,我的心也仍然好痛啊。 「夏砚。」我喃喃说,「我好恨你。」 抱着我的人身子一僵,随后他在我的额头深深落在了一个吻,冰凉的。 「好。」他的声音干涩,「你要好好恨我。」 我身子一颤,哭得浑身发软,就要滑倒在地,却被他牢牢抱在怀中,想要温柔地将我放在了床上。 然而因为我始终揪着他的衣袖,他没有办法放开我,而是顺势让我依靠在他的怀中。 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三年不见,他更加高大,也更加成熟。 他五官长开,原本秀美的脸庞更加俊美,风流而端庄。 而此时的他,静静地注视我。 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也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情感。 看着他的样子,我的心口就像是被一座大山压着,喘不过气来。 原来,真的可以看一个人的表情,就能感觉到那样沉重的悲伤与沉闷。 他微微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他拉起我的手,我想抽回来,却被牢牢抓住。 随后他重新看向我,努力想要朝我微笑,但是我却更加想哭了。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不要假装开心。 不要悲伤啊,大柱同学,我当初离开的时候,就算是心痛得快要死掉,都还是希望你永远是那个都不会折腰,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啊。 我明明不该再看他的,但是我却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了一样,根本没有办法移开目光。 我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头髮凌乱,还穿着亵衣,刚才又哭又闹,脸也一定丑丑的,跟疯婆子一样。 「不难看。」他努力朝我微笑。 我的鼻子好酸,酸得我眼泪又掉下来了。 「不哭。」他明明笑着,但是却那么悲伤,挤压得我的心更痛了,痛得我喘不过气来。 他抬起手,轻轻地拭去了我的泪,指腹间有些粗糙,在我的脸上轻微摩挲时,让我感觉有些痒。 但是我却一动不动,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就这样睁着通红的双眼看着他。 他那双琉璃般好看的黑眸想要像以前一样弯起来,但是却失败了,他的眼尾泛红,同样是流泪后的痕迹。 他真的是我永远的软肋,不过眨眼间难以控制的流露出心疼和痛楚,都同样折磨着我,搅得我内心天翻地覆。 我抓住了他的手,他微颤,随后渐渐眼眶又重新红了起来。 他努力地想要重新向我展示微笑,但是却在我的目光中渐渐消散。 「我想起来了。」他说,他的语气很颤抖,「是我想起来太晚了。」 我身子僵硬起来,明明对我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但是为什么我却只能感觉到惶恐和不安呢? 就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农夫。 见到我的神情,他唇僵硬地颤了颤,似乎有些难以忍受,身子都不自禁地弯了下来,宽大的长衣勾勒出了他背部的线条,我发现他好瘦。 太瘦了。 他远在洛阳的日子,没有我这个拖油瓶在的日子,就没有好好吃饭吗? 我不敢讲话,我怕我一开口,就会又一次暴露自己崩溃痛苦的声音。 他将头抵在我屈起的膝上,很虔诚,也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依靠一样,让他终于可以将自己压抑的内心倾诉。 「我和齐王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他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像是怕我跑了。 第27页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那段时间,我根本没办法控制我自己。」 「我昏昏沉沉的,只能依稀听见你在叫我。可是我找不到你,到处都找不到你。」 「我用尽了一切办法,终于第一次清醒过来,就看见一个黑衣男人想要打你,当我想要救下你时,我又找不到你了。」 「小芳,别跑了,丢了我去哪里找你……」 我的膝好像感觉到有些冰凉的液体滴落。 我被烫到了,想要将自己的身子蜷缩起来,他抬起头,我一下子就看见了他眼里的惊惶。 然而他却没有放开我的手。 他努力朝我笑了笑,想要想以前一样,我抬起另外一只手,贴在了他的脸侧。 我的目光过于平静,似乎让他感到很惊恐,他抬起手,覆盖在了我的手上,我能感觉到他在颤。 他语气惊惶,还有些绝望:「……你再也不会相信我了,是吗?」 他的目光流露出卑微的恳求,就像是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出来的狼狈狼犬,目光中的空洞让看着的人也同样感觉到绝望。 柔软的皮肤在我手下却很冰凉,我努力朝他笑了笑:「别笑了……很丑。」 丑得我都快哭了,丑得我的心都要疼死了。 听见我终于开口,他身子一震,眼眸微微睁大,像是悬崖上绝处逢生的旅人,紧紧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避开了他那样让人心惊的灼热目光,低下头时看到了什么,忽然浑身僵硬,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找不回声音了。 注意到了我的变化,他似乎误会了什么,有些无措而又惊慌:「小芳……」 他顺着我的视线,落在了他因为刚才的动作而滑落的衣袖上。 那玉一般有着流畅线条的小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疤痕。 像是一条条丑陋的蜈蚣,白玉有瑕,让人触目惊心。 上面还有一道,我刚才不小心划到的伤痕,点点血迹,被他偷偷掩盖。 此时在道道伤口中,竟然并不显得突兀。 「那是什么?」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一点也不好听。 但是他却根本没有在意,而是下意识地将衣袖拉下来,将这些疤痕给挡住。 他又露出了有些讨好的笑容,一点也不好看。 「不……都是些小伤而已。」 我讨厌他这样。 我也讨厌他对我撒谎。 我那股烦躁的疼痛又涌上来了,身子前倾,一下子就拉开了他的衣袖。 我彻底僵硬在原地。 不仅仅是小臂,他的大臂上也布满了这样密密麻麻的伤痕,有的像是新伤,有的已经是陈旧的疤痕。 新伤旧伤加在一起,就像是重来没有好过一样。 我拉着他衣袖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我红着眼镜看着他,用着怒吼却带着哭腔道:「这到底是什么!」 我又拉开了他的另外一只衣袖,发现了同样的痕迹。 「你是故意的吗!」我有些不受控制,口不择言,心口开始泛疼,口中仿佛又尝到了血腥味,我哭喊道,「你是故意想让我可怜你吗?!」 「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 夏砚彻底慌了,他无助又惊惶,他想要抱住我,但是却在我的目光下无力地抬手后又放下。 他脸色苍白得不像话,就连唇也微颤而又发白。 「对不起。」他又一次道歉。 我问他:「为什么?」 他朝我笑了笑,但是笑容却很惨澹。 「因为这样才能记得你。」 我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我痛恨这样的明白。 我感觉万箭穿心,觉得自己完全窒息了。 他垂下眼睫,「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啊!」我揪着他的衣领,让他低下头来直视着我,「我让你道歉了吗!」 我理智全无,内心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他为什么要这样? 我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最害怕的,就是我的所受的痛苦,他也同样承担了。 我害怕我无法安眠的日日夜夜,他也同样经歷了。 我害怕明明我已经放弃了,他却仍然如此执着地想要将我找回来。 我多了解他了啊。 我跟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默契非凡,长大了之后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我了解到第一眼见到他我就知道他全都想起来了。 但是懦弱的我选择逃避,我无视了他一次又一次的示好,无视了他每每想要解释的神情,无视了他眼底深处的痛苦。 因为害怕被再次抛弃,就选择不再回应。 我是多么的自私。 为什么他要对一个自私的女人这么好? 「因为是你。」 「因为我欢喜你,我心悦你,我想你为夏家妇,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他直视着我的眼睛,缓缓地朝我露出了一个笑容,虽然仍然是那么悲伤,但是却很坚定。 「小芳,我找到你了。」 我忽然想起来。 我了解夏砚。 而夏砚也同样了解我。 我浑身颤抖,缓缓地放开了他的衣领,双手被他抓住,重新被抱入这个冰凉却又熟悉的怀抱。 我的眼泪不知何时又滑落了下来,他俯下身子,轻轻地吻去了我的泪。 第28页 我身子在抖,心在抖,声音很抖:「……大柱同学,你终于来找我了。」 他的身子一颤,随后像是终于爆发了一般,捧起我的脸,深深地吻了下来。 我仰着头,承受着带着汹涌悔恨、痛楚、疼惜无数情绪混杂的深吻。 这是我们重逢后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混杂着让人落泪的苦楚。 三年前的今天,本应当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又改 差点跟着他们一起抱头哭 果然写不来be 还是想给他们一个happy ending 第十四章 「小芳?小芳?」 「你还没好吗?」 门外的人像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 「我不会笑话你的,让我进来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轻柔,像是在哄着小孩子。 我缩在床角,用被子紧紧盖住头,企图假装没听见。 不用看,我也能感觉到我脸颊发烫,满脸通红。 太丢人了。 简直是太丢人了。 昨天晚上我竟然哭成那样! 丑就不说了,我竟然还能在这种情况下哭到累然后睡着了! 我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有些不情愿地承认,昨天晚上在大柱同学的怀里睡着后,竟然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心。 那是我这三年的日日夜夜从未感受过的安心。 也是我这三年来,第一次睡的如此安稳。 第二天醒来,大柱同学竟然还在我的旁边。 他并没有上床,而是趴在了床边,他的大手还牢牢牵着我的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觉到安心。 我当时感觉眼睛肿肿的,有些睁不开,但是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大柱同学的睡颜所吸引。 他清瘦了好多,长开后的五官更是让人移不开眼,风流蕴籍,神清骨秀。 他睫毛仍然是那么长,小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像是一个大眼长睫的洋娃娃,现在看来,我看人的眼光就是很好。 我忍不住伸出手,像做贼一样,轻轻的碰了碰他的睫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睡得不安稳,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醒。 我看到他长睫微动,随后勐地睁开双眼,眼里似乎还有这来不及掩饰的惊惶,在看到我后,才渐渐消失,恢復平静。 他注意到了我的动作,随后缓缓笑了。 「小芳,」他说,声音里还有着刚睡醒的暗哑,「早上好。」 他的眼眸灿若星辰,笑起来的瞬间,眼睛也亮了。 我看愣了。 这么个郎艷独绝的青年发至内心的灿烂笑容,就像是夜晚高挂夜空的明月皎洁秀丽,又如同初雪后的霜白高松那般清澈,仿若天上仙人落入凡间,惊艷人心。 过了好一会,我才有些狼狈地移开目光,结结巴巴尴尬道:「我……我想要换衣服。」 他眼眸似乎微微一黯,但是还是朝着我微笑:「好,我去给你做早饭。」 我听了又是一愣,下意识脱口道:「你现在还会做饭了?」 大柱同学身子一顿,随后深深地看着我:「我会,我什么都会了。」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他那双眼眸中强烈的感情都让我心又开始感觉到隐隐的酸涩。 我喃喃道:「什么叫什么都会了……」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碰碰我的脸,但是却克制住了,只是朝我笑。 「我以前说过,等我高中之后,那些所有的活,你都不用再做了。」他看着我,目光中明明没有逼迫,但是我却移不开眼,「如果你不想让人伺候你,我来做,我都会做了。」 我喉咙有些干:「你可是督抚……」 大柱同学却不甚在意,他微微俯下身子,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淡淡清香。 很熟悉,就像是我很久以前,每每给他晾晒衣服后熏的那个香。 「小芳。」他看着我,「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他伸出手,我低下头,看见了静静躺在他掌心的戒指。 那枚我丢掉的戒指。 他声音有些干涩,气息也有些不稳。 「小芳,你还愿意要我吗?」 我心口一窒。 他看着我,眼眸中带上了隐隐的恳求,语气却轻描淡写:「如果你还害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 我勐地抓住他的手臂,声音有些颤抖和尖锐:「什么办法!你又要伤害你自己吗?!」 随后我又像是烫到了一样,收回了手,「对不起,我忘记你有伤……」 话还没说完,却被他重新抓住手,牢牢的扣在掌心。 「不疼了,」他说,低下头额头贴着我的额头,声音温和而有坚定,「早就不疼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最终忍不住问道:「……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他顿了顿,声音轻而缓,却每个字都砸到了我的心底。 「在三年前……你被刺客打伤的时候。」 我身子一震。 我语气又忍不住有些抖:「也就是说,我落江时……」 他一顿,低下头,神色有一丝哀痛,像是又回忆起那时的痛苦一样。 「……我就已经想起来了。」他接着我的话说道。 第29页 我们两个人都不讲话了,撑起身子,直视着他,半晌缓缓抬起手,掌心贴像他的脸。 温热的,柔软的。 他的眼眸温和又明亮,里面是我最熟悉的眼神。 这个眼神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我,他就是我的大柱同学。 他一震,随后也抬起手,覆在我的手上,不再冰凉,而是我熟悉的温暖。 我的眼眶一定又红了,不然他怎么又露出这样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呜咽:「你怎么才来找我啊……对不起啊……」我有些语无伦次。 他的大手有些紧张和无措地帮我拭泪,然后将我抱在怀中,轻吻着我的鬓间,低声哄我:「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是我错了……」 听到他如此温柔的声音,我的泪更是停不下来,我从来没想过,我竟然能有这么多泪。 「啊!你们——」 在这时,我听见了一声怪叫从房间的大门传来,我忍不住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看向门口,就看见姜菡手里提着一大堆吃的,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 可能是我抱头痛哭的模样让她回过神来,她僵硬着身子:「对不住了二位兄台,走错了!」说完她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还不忘把门给关上,也不知道她提这么多东西是怎么做到的。 我:…… 半晌,我眨了眨眼,勐地捂住了脸,后知后觉地开始觉得羞耻。 大柱同学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了,他低下头看着我,眼里是明亮的光,先是亲了亲我的额头,随后又亲了亲我捂住脸的手,像是掩饰不住自己的喜爱之情。 「不丑。」 我熟悉的大柱同学回来了,他一下子就猜到了我在想什么。 我赶他:「你先出去!我要洗漱!」 简直是太难看了! 昨天哭了一晚上,今天起床又在哭!不用看都知道我现在有多丑! 这傢伙明明也哭过,怎么就看起来还是那么朗朗如清风,濯濯如清莲。 他又亲了亲我的唇,自从昨天我们俩亲过之后,他好像就变成了亲亲怪,特别喜欢亲我。 他出去之后,我就缩在被子里,发生了开头的那一幕。 事后姜菡告诉我,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位笑面虎督抚竟然真的有如此柔软的一面,那样慌乱的表情,见一次这辈子就值了。 我干笑了一声,假装遗忘了自己当时同样丢脸的一幕。 然后姜菡就在一旁哈哈笑我,甜甜的吴侬软语都掩饰不住里面的嘲笑:「你当时哭的也好丑哈哈哈哈……」 我作势掐她。 打闹一阵之后,姜菡忽然很认真地对我说道:「昉昉,真好,你现在是真的在笑了。」 我一愣。 姜菡继续道:「昉昉,我以前……其实一直不相信你口中的那个青梅竹马还会回来找你,我一直认为你是被臭男人给伤害了,所以特别不喜欢督抚大人。」 她小脸十分严肃地看着我,「但是这些天,我看到督抚大人为你做的,还有你让我帮忙治督抚大人手臂上的伤,还有那天督抚大人的那个表情。」 「我现在能够放心了,昉昉,督抚大人对你是真心的。」她双手牵住我的手,圆圆的杏眸里有着坚定而又富含着力量的光芒,「昉昉,我,师父,还有万民堂,永远是你的后盾,我们就是你的娘家人,千万千万不要再害怕自己是一个人了哦。」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总是嘻嘻哈哈的姜菡如此认真严肃的一面,让我的眼眶又不知不觉的红了。 我超级感动,眼眶红红地看她:「干什么啦!你不要又搞我哭啊!」 姜菡先是看了我一会,然后哈哈笑起来:「昉昉是个爱哭鼻子的小孩子。」 此时天色已晚,街上都点起了灯。 姜菡牵着我的手,对我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还沉浸在感动之中,对她的嘲笑的话都大方的不放在心上,任由她拉着我走。 因此,丝毫没有防备的我跟着姜菡来到了江边的一栋民宅前。 我愣住了。 谁说古代人的建筑都很单一刻板的。 这是我来到这个陌生的古代王朝二十年来,看到的最好看的房子,就算从外围的门口看去都能感觉到它的精緻。 后面的屋子的琉璃瓦上缀满了点点烛火,如同繁星在夜空点点,刮在门前雕花样式精緻的灯是最好的装饰品,飞桥栏杆,明暗相同,檐角交错,璀璨的如同凡间银河。 独特的设计和风格,让我这个明白在古代更难建造的现代人都惊嘆不已。 「好看吗?」 一旁并不是姜菡的声音,我一惊,转头后,看到的是不知何时走到我身旁的大柱同学。 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显然姜菡的离开是故意的。 他换了一身衣服,白衣亭亭,暗纹精緻,更显的丰神如玉,玉质金相。 他那双蕴含着天边所有繁星的黑眸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如同山间溪流般般清澈,让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在他的目光中,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递给了我一个一串糖葫芦,我又有些呆呆的接过。 他笑了:「这家糖葫芦很好吃,快试试。」 我低头一看,惊讶道:「这不是老胡头他们家的糖葫芦吗!排队的人可多了,你怎么买到的?」 第30页 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我心里有一个不敢相信的答案:「你刚刚去排队了?」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帮我剥开了糖纸,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含笑望着我:「吃吧。」 我盯着手中大而圆,红而亮的糖葫芦一会,忽然开口问道:「就我一个人有吗?」 他顿了顿,随后轻声道:「就你一个人有。」 我抬眸看向他,他低头看着我。 我们的目光黏在了一起。 大柱同学沉默了半晌,他忽然朝我微微一笑。 我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寻常的强烈预感,剧烈跳动起来。 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这位穿着晋朝文人最寻常常服的男人,单膝朝我跪下,从怀中拿出了我十分熟悉的戒指。 翡翠的颜□□滴,上面镶嵌的宝石似乎在夜幕中也闪闪发光。 我浑身僵硬,心脏剧烈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能跳出嗓子眼。 大柱同学一点也不觉得羞耻或者是害羞,他朝我爽朗一笑,仿佛又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眼里满满都是我熟悉的狡黠和张扬,带着掩饰不住的明亮,潜藏着一丝忐忑。 「三书六礼,四聘五金,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他轻声说道,目光却牢牢地看着我,「外加一个三层大别墅。」 我屏住了唿吸,眼里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面前的这个男人。 「虽然不是三层的,小芳,可是你还愿不愿意,嫁给我?」他似乎有些紧张,唿吸有些不稳,但是拿着戒指的手却稳稳的。 我喉咙干涩,巨大的情感一下子击中了我。 我没有想到,身为古人的他,竟然真的能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曾经告诉过他男人求婚是要单膝下跪的,他一开始还被我忽悠过,后来知道根本没有这回事之后还跟我生过闷气,那个时候我们都默认对方会是自己将来的伴侣。 而如今,他竟然真的能这么做。 晋朝人,跪天跪地跪父母,男儿膝下有黄金,可都是刻在他们心里的金科铁律,轻易不能改变。 三层大别墅不过是我随口说的,他也竟然还记得。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他又一次看懂了我的表情,在我红了眼眶之后,轻声说道。 他小心翼翼地问:「小芳,你现在,还愿意嫁给我吗?」 我又哭了,我感觉我这两天把这辈子的泪都要哭尽了。 我颤巍巍地伸出手,这一次,语气却很坚定:「我当然愿意。」 我这样说道,也在心里默默说道,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者健康、美貌或者失色、顺利或者失意,我都愿意爱你,安慰你,尊重你,保护你。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做出那样的事情,若天不让我醒,我便敲碎了天都要醒来。」与此同时,大柱同学在将戒指缓缓给我戴上时这样说道,就好像是在回应我的誓言一样。 我也跪下来,紧紧地抱住他。 「我们一起面对。」我喃喃道,「这一次,我也不会跑了。」 他抱着我,气息熟悉,三年的距离好像就这样消失了。 他抱得我好紧,他的心跳声也好快,「不会再有了。」他说道,「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我们相知,相望,然后会相守一生。 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我们默契非凡,心意相通。 我的大柱同学,你终于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应该还会有一篇大柱同学的番外就结束了 第十五章 番外 在夏砚懂事起,他身边就有了一个叫小芳的小姑娘。 小芳并不知道,他小的时候,其实就很崇拜她。 她很聪明。 她会读书,会写字,会算数。 讲起话来,也是头头是道,听起来像是歪理,但是却又不失道理。 有时候夏砚就在想,她会不会是哪一家走丢的大小姐? 每每看到她展现出自己的天赋时,他就会觉得小芳跟着他,是不是埋没了她。 是什么时候动心的呢? 夏砚并不知道。 但是他清晰地记得,他第一次怦然心动的失措。 山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那日私塾出了意外,他下学回到家里时才发现小芳不见了。 那时娘还在气头上,但是还是流露出了一丝担忧。 小妹偷偷告诉他,是因为娘又打骂了小芳,她才受不了跑了。 那时夏砚第一次发如此大的火。 头一次如此愤怒地顶撞了自己的亲娘,将她们二人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看着他提着灯跑出了家门。 他不顾身后娘悽厉喊着这么晚了不要出去的声音,他几乎是又惊又怕地出去寻人。 这也是他第一次发现,小芳对自己是如此的重要。 后来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了她。 她一见到自己,就哭了。 渐渐长开后的少女已经流露出了几分日后秀丽动人,她的面容在唯一一盏油灯下显得有些朦胧,但是夏砚却因为她的泪眼婆娑而即近窒息。 他一开始还想故作玩笑,让她放下心来,但是她却一跃而入他的怀中,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夏砚的心都化了。 第31页 他僵硬了一瞬,随后立刻将少女抱入怀中,就像是在小心地捧着珠宝,声音柔和而又满含着自责。 「对不起,小芳,我弄丢你了。」 那一天,他就知道,小芳于他而言既是家人,也是爱人。 也是那一天起,大娘再也没有为难过小芳。 …… 子不语怪力乱神。 但是夏砚却头一次觉得,这个世界,或许是真的存在着神明的。 他的小芳啊。 他所珍视的,呵护的少女,就这样被他再一次弄丢了。 他不喜欢男人,也更不喜欢这些仰着头将鼻子放在额头上的高门显贵,怎么就忽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躯体了? 如果伤害自己能够换回身体的控制权,夏砚也不会对自己心慈手软。 「夏衍则!你真的要不顾我们之间的情谊,就是为了那个贱婢吗!」 夏砚拍了拍衣袖下摆并不存在的尘土,他脸色有些苍白,是因为刚才划了自己一刀,没有来得及包扎。 他眼神冷酷而又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冰寒,这让齐王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齐王殿下,慎言。」 齐王从牙缝中挤出话来,放软了语气:「衍则,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可若非如此,临安是男子一事,就会暴露在女帝眼下。」 齐王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是些民户,是他们自己命不好,朝廷给些钱财抚恤,不就成了,谁让他们刚好住在泄洪的下游区。」 夏砚手指动了动:「所以,上游无故泄洪一事,是你做的。」 齐王:「是我又如何?」 夏砚冷笑了一声,朗声道:「姜指挥使,可听见了?」 不知何时,屋外无声无息地多出了锦衣卫。 齐王先是一惊,随后大怒:「夏衍则,你背叛我!」 夏砚想冷笑,但是却不想给齐王任何表情。 被控制时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感觉作呕。 齐王的大怒也没有丝毫用处,他大势已去。 姜英看了一眼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有些苍白的夏砚,心想着传言齐王和这位新晋的探花郎逸事似乎有些不符,面上却沉声道:「齐王殿下,跟我们走一趟吧。」 夏砚看着齐王被人带走,锦衣卫离开之后,他有些颓丧地坐下,佝偻起身子,再也不復刚才处变不惊,清风月朗的模样,他按着额头,一种痛苦的情绪涌边全身,惨澹地笑了一声。 「小芳……小芳……」他喃喃,「你到底在哪里……?」 他从来不相信小芳死了。 他也不敢相信小芳死了。 她说她是九天上的仙女,仙女为他而来,怎么会如此轻易的离开。 他会一直找下去,一直一直找下去。 夏砚想到了那日在淮安河边,他送她那枚簪子时,她脱口而出的成色和材质。 她果然是哪家走丢的大小姐吧,会不会她已经回家了? 有的时候,夏砚感觉自己会在她面前而感到自卑。 她总是说他长得好看,把她都给比下去了。 可是她自己并不知道,她才是那个吸引他人的姑娘。 生机勃勃,清丽脱俗。 不知道有多少男人都暗中看她,倾慕她。 他都不知道在暗中赶跑了她多少倾慕者。 什么隔壁孙家的小子,什么书院书生,统统都不是他的对手。 「刚刚有谁来了?孙平那傢伙?」 当时的他轻描淡写,朝她露出一个朗朗如清风的笑容,「没有,你听错了。」 小芳顿时就被他的笑容所吸引,忘了谁来找她,呆呆地看着他,哦了一声。 他的笑容加深,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远处眼中冒火的孙平。 他心里有些孩子气地哼了一声,无论是谁,小芳都是他的。 小芳原本正蹲着看新破壳的小鸡,似乎意识到什么,脸有些红,气急败坏地转头,「你是在笑我吗!」 他蹲下来,和她平视,忍不住流露出少年的一丝得意。 「没有。」他说,「你真好看,小芳。」 少女的脸更红了,她灿如朝阳的眼眸流露出一丝害羞的流光,一时让他移不开眼。 她哼了一声,语气却是大言不惭:「那当然,还用你说?」 他在笑,他当时的心软成了一滩水,「嗯,」他轻声道,「你是最好看的。」 少女似乎怔了怔,看着他缓缓道:「大柱。」 夏砚听见她说:「我终于知道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是什么心理了。」 「你笑起来太犯规了。」 夏砚:…… 夏砚强迫自己的回忆和小芳的点点滴滴,尽管这样的回忆让现在的他每一刻都处于凌迟一般痛苦和欢欣。 第二日,夏砚上奏朝堂,自请下江南替陛下暗中清除怀王一党。 江南是怀王大本营,如果能成功倒台,那么女帝是真真正正将再无威胁之人。 女帝同意了。 因为他用临安与齐王一事奉献了自己的忠臣,他也只能站在女帝这一边。 封江淮总督兼巡抚,即刻前往。 女帝问他,曹相门生,为何为她所用? 夏砚跪下下首,女帝威严,并不比先帝差。 他自幼时走来,养他的,帮他的,照顾他的,都是女人。 第32页 齐王曾说,是她们在吸他的血。 当时的他被控制了,无法说出内心愤怒反驳之言。 若非她们,他也走不到今天。 娘虽为女子,却撑起了一个家。小芳教他良多,何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何为尊重。生活再苦,小妹也不曾抱怨过一句。 「因为朝堂清明,凶贪下狱,西蛮远退大晋边疆。」他回答道。 女帝笑了。 这是她自登基以来,所有可以载入史册的功绩。 女帝大悦,问他想要得到什么。 他沉默了许久,缓声道:「臣……想要寻一个人。」 至此,他得到了锦衣卫的部分调令,晋熙八年夏,在启程的那一天,一个名叫王昉的名字,从锦衣卫的口中告知了他。 三年前在护城河边被万民堂的大夫救起。 夏砚经歷了太多虚假的消息,心中无波无澜。 直到他在那场争纷混乱中看到了寻找已久,心心念念的少女,大喜大悲之间,手都在颤抖。 她长开了,更加秀丽明媚。 眼眸中似乎总是蕴含着淡淡的忧郁,温婉而清丽。 伪装成丫鬟的杀手刀锋就要落下,他屏住了唿吸,心都被冻住了。 反应过来时他抓住了她的手,替她拦下了攻击。 天知道,那时候他全身都是汗,生怕她再一次消失在他的眼前。 他说:「小芳,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再也不会放开抓住她的手。 当时的他就已经有了预感,如果男扮女装的临安公主野心破灭,如果齐王不再是他和小芳之间的绊脚石,那么他的将来就不会再被那种莫名的力量控制。 后来的后来,齐王因私自泄洪害死无数百姓而入狱,临安最终不敌女帝,被贬庶人。 小芳听到消息时有些呆。 「等等……临安公主啊不临安殿下,就这样被贬为庶人了?」 他其实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震惊的。 小芳撑着额头,语气有些奇怪,声音还小,听得不是很清楚:「……这可是男主啊……」 「什么?」他问。 小芳摇了摇头,看向他:「也就是说,再也不会有人凭藉陛下是女子不能继承大统的藉口来造反了?」 夏砚点了点头。 她的眼眶就红了。 他吓了一跳,急忙将她抱入怀中轻哄。 「我只是高兴。」小芳说,她仰起头看向他,眼里的一丝脆弱和欢喜都让他感觉到心尖泛疼,「……我们自由了。」 夏砚心如雷鸣,如鼓槌狂敲,他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有些沙哑:「自由……?」 「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他看着她,缓缓笑了:「真好。」 她也说:「真好。」 她摸了摸他的胳膊:「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他说:「好。」 她又说:「不要再瘦了。」 他说:「好。」 他们终于不会再被命运玩弄了。 而他们也终于不用再胆战心惊的生活了。 他说:「不哭。」 她抽泣:「好。」 他说:「不要再离开我了。」 她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 小芳和大柱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白头偕老,相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