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暗示》 第1页 [仙侠魔幻] 《花样暗示》作者:枝亚【完结】 (女主视角 蓝初的阴阳眼开关突然失效了,白日见鬼,对她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跟在谢云城身后的女傀儡。 但这只女傀儡靠气味儿辨人,因此她不得不让自己身上沾满谢云城的气味儿。 于是蓝初极其羞耻地碰谢云城,黏谢云城,偷穿他校服,甚至吃他吃过的棒棒糖…… (男主视角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班长大人上课非要和她腿贴着腿。 谢云城:!!! 她是不是对我有想法? 当蓝初明确告诉他这是一场误会,第二天还要和他腿贴着腿时。 谢云城盯着自己一米二大长腿:渣女啊!(┯_┯) 只要我的身,不爱我的人! 再后来,亲自抓包蓝初偷穿他校服。 谢云城:她一定是喜欢我,她喜欢我,她就是喜欢我,不接受反驳~ (小剧场) 蓝初第一次被抓包是在体育课上课铃声没响起几分钟的时候。 谢云城抱着篮球措不及防出现在教室,走到第三排。 「班长大人,偷穿我校服啊?」 他指尖点了点蓝初校服上的黑色拉链,笑得暧昧:「暗示的这么明显?」 「……」 蓝初看向谢云城身后穿着花红柳绿的女鬼,陷入短暂沉默。 然后把「放屁」两个大字咽回了肚里。 又听他痛心道:「可见你爱的多么深沉。」 「……」 直球阴阳师vs招摇花孔雀 沙雕文,通篇扯淡。 私设较多,有失忆梗,十八岁才会谈恋爱。 求个收藏(^~^) 内容标籤: 近水楼台 都市异闻 搜索关键字:主角:蓝初,谢云城 ┃ 配角:蓝未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想让你看懂我的暗示。 立意:都是你 第1章 暗示 十月初的凌晨,莹白的月光从蓝色窗帘旁的缝隙透近卧室,在地面上洒上一道稜角。 咔嚓咔嚓的声音扰了蓝初的清梦,她捞起抱枕抵住下巴看了眼茶几上的闹钟,迷煳了几秒,掀起被子下了床。 「蓝未,你干嘛呢?」蓝初打开客厅的灯,抬胳膊用手挡住灯光,视线看向米色沙发处。 阳台上的吊椅晃了几下,有个瘦骨嶙峋的小鬼踩在上面,披散着头髮,嘴里咬着不成样子的塑料瓶,正在和蓝未用钝刀的目光拼个你死我活。 蓝未伸出一根手指,垂眸看着站在椅子上个头也不到他肩膀的鬼,咬牙切齿道:「我珍藏版的麻辣味儿可乐被这个小丫头喝的一滴不剩。」 小鬼嘎子嘎子地咬着塑料瓶,面部很僵硬,手上的动作缓缓停住,只是转了转玻璃珠般黑白分明的眼球,视线停在蓝初的脸上。 有点楚楚可怜的。 蓝初困意顿时消散,被这一眼看的紧张兮兮,某种蕴藏在体内的dna动了…… 她眨了眨眼睛,试图博取蓝未的同情:「这小姑娘生前是饿死鬼,只是想在去地府前吃一顿饱饭。」 「上次倾河水鬼怕冷,你让她来家里借住,差点淹了房子!这次冰箱被扫荡的干净!」蓝未看了眼地上的三明治残渣:「之前不是保证过是最后一次了?」 高三课程排的满,只有放假才能有空吃的到福来家的面包,蓝初很喜欢吃,所以昨晚蓝未排了很久的队伍买的。 「……」蓝初心里挤出点对蓝未的愧疚感。 犹豫片刻,她揉了揉小鬼的软软的脑袋,忍住不去看她黑黝黝的眼睛,紧紧抿唇,把魂魄收回木鱼。 超度完小鬼,蓝初喘气儿坐在沙发上抹了把汗,样子像是跑了十公里。 对于死后在世间游荡的离魂,阴阳师要做的就是把他们送回地府,交到黑白无常的手中处置,蓝初和蓝未一併从十岁拜师入行,两人都超度过不少死者,大多执念不深,并没有太大的难度。 当下她累又难熬是因为这小鬼是女鬼。 蓝初无法拒绝任何一个女性的示好,尤其是面对女性的请求,都是有求必应,从来说不出一个不字。 她更是受不了任何女生的撒娇卖萌,只要一个眼神,心都化了。 女性的崇拜赞美能带给蓝初极高的满足感,至今没有任何事情能超越。 在医学上被诊断学为:渴望被女性依赖综合症。 蓝初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患者,第一次去医院的时候医生建议蓝爸蓝妈给她转到精神科,后来在蓝爸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坚持下,她的病就有了名字。 可有名字并不代表有药。 这病依旧治不好。 「你最近症状是越来越严重了。」蓝未推过去一杯温水,说话间眉梢轻挑,显然比起麻辣味可乐被小鬼喝完的悲伤,蓝初憔悴的模样更能让她寻开心。 蓝初翻了个白眼,抬腿就往他身上招唿。 「你是不是女生?」蓝未急忙闪开,后仰在沙发上。 蓝初把凌乱的头髮绑上,笑眯眯地瞥向他,拉长了强调:「你再说一遍?」 「……」蓝未顿时不敢吭声了。 他姐动起手来是真的不像个女生。 蓝初最近脾气很大,具体原因还要从一周前说起。 第2页 上周一班里来了个转校生,从国外回来的,帅得很是引人注目,出场便是焦点,不仅被学校直接分配到高中实验班,周测成绩更是直接取代了蓝初全班第一名的位置。 蓝初从小到大都是考试成绩都是名列前茅,担任班长的职位,在学校人缘非常好,总能博得全班女生的好感,所有女生遇到问题最先想到的就是她,是好到就连来生理期都要和蓝初报备一下的亲密关系。 可转校生一来就改变了一切。 他懒洋洋的靠在桌子上,不说话就能吸引了全班女生的注意力,她们课堂上遇见不会的问题,下课后都会挤在转校生的桌子前探讨,转校生对此表现得从容又礼貌,像是习惯了走到哪里都是焦点的待遇。 更加可恶的是,就连她的同胞弟弟蓝未也在短时间内被转校生收买了。 走在去学校的路上,蓝初还是越想越郁闷,毕竟因为转校生的到来,最近班里的女生都不找她了,这让她很难受,本来就不是很喜欢的油条吃起来更加没了味道。 而下一刻,前方传来突然传来的愉悦的声音更是让她喉咙里卡了一口老血。 白色球鞋闯入视野,少年笑的蓬勃朝气,单肩背着书包,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停在蓝初跟前:「班长大人,早上好啊!」 「……」 高三学业繁忙,走读生大多都选者在校门口的小摊上吃饭,同学之间在这里遇见并不奇怪。 难道我们很熟吗,请不要随意搭讪。 如果她不是高三一班的班长,谢云城不是新来的转校生,蓝初百分之百会这么回他。 但是新同学人生地不熟的,蓝初也不好表现得过于冷漠无情。 她挤出一个虚伪的微笑:「早上好!」 谢云城看起来并没有察觉到她的虚伪,回国不久的他貌似对国内的还不是很了解,问:「你这是油条吗?」 「是的。」蓝初客套的点了点头。 谢云城露出一排白牙:「闻起来有点香。」 他的眼睛细长,朝下看的时候有种呆萌可怜的感觉,偏偏眼尾是上翘的,自带懵懂无知的少年感,笑时眼角的媚度微深。 是非常难得的瑞凤眼。 蓝初做阴阳师八年颇为刻苦好学,给不少人看过面相,知道他是人中凤的命,前途是一片光明,却再也看不出别的。 因为谢云城身上的阴气很重。 普通人身上阴气重容易招鬼,阳气重驱鬼,奇怪的是,谢云城身上的阴气是驱鬼的。 或许是阴气太重了,导致鬼都怕。 「我们换换吧。」谢云城把三明治从背后拿出来,微微靠近半步:「我想吃你……的。」 蓝初刚想告诉他前方二十米处就有卖,手里吃了一半儿的油条就被叼走,变成了块儿包装精緻的三明治。 再抬眼,谢云城已经大摇大摆地走进校门。 蓝初:「……」 马路另一边,蓝未付完钱,拿着两杯热豆浆走来。 还未走进便听见蓝初嘎嘣的磨牙声,她杏眼肉眼可见地窜起两团火焰。 蓝未愣了一下:「你油条呢?」 蓝初咬牙切齿:「狗叼走了。」 蓝未:「……」 高三上学期考试已经很频繁,他们一班的成绩好,学生自觉,小考为了省时间特例可以不分考场,象徵性的把桌子拉开二十厘米的间距后就直接髮捲子。 蓝初擅长数学,高考难度的卷子提前二十分钟做完不是问题,她一直是班里做题最快准确度最高的选手,这让她引以为傲。 下课铃声一响,就会有女同学蜂拥而至,问她最后一道大题的解法。 女生的拥簇对患有「渴望被女性以来综合症」的蓝初来说是最好的治疗方法,她享受被女同学夸奖的过程。 现在她的座位却异常的冷清。 蓝初转身看向最后一排被女同学围成一个圈的座位,手指甲差点把无辜的试卷扣出一个大洞,心里酸不熘秋的。 此时正在讲题的谢云城漫不经心的往前扫了一眼,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蓝初飞快偏过脸,余光确定他看的不是自己,又偷偷瞄了他几眼。 好吧,她承认这人是很帅,帅的离谱,浑身的光芒就差点普照大地了,招小姑娘喜欢很正常。 可惜了,千算万算没算到她会输在性别上! 蓝初嘆了口气,抚平卷子上的褶皱,把写好的半页证明过程擦掉,边擦边画个圈圈诅咒谢云城,半分钟后,屁颠屁颠的挤进人窝里,成为了眼巴巴听讲的一员。 一直以来都是蓝初忠实小迷妹的何欣欣震惊的看着她:「初初,你竟然也有不会的题要问吗?」 「……」蓝初掩嘴轻咳一声:「是啊。」 谢云城很快讲完手里的一道选择题,闻言抬了抬眼帘,笔尖顿了顿。 他的睫毛太浓密,眼睑末端出现了一小块先垂后挑的阴影,轻笑道:「班长大人,问个题而已,别害羞。」 蓝初:「……」 你才害羞你全家都害羞。 问问题的人太多,直到上课铃响也没排到蓝初,幸亏她也不是真的想问题,只是想和女生靠近顺便刺探军情,不然一定更郁闷。 回到座位上,蓝初研究了下谢云城受欢迎的原因,最终写了几十条人家的缺点,优点那一栏勉为其难留下了三个字。 第3页 高,富,帅。 「……」 一下子更生气了。 合上笔记本,她嘟着嘴巴踹了下凳角,没消气不说,还疼的倒吸口凉气。 前边趴着睡觉的蓝未被吵醒,揉着太阳穴,转头斜睨她一眼,道:「这节自习班主任不是交代让你安排调座位?」 蓝未是以为蓝初忘了这件事,单纯提醒她一下,可他不知道的是,蓝初根本没忘,她是真的不想换座位。 因为班主任给的新的座位表上,谢云城和她是前后桌。 蓝初实在是不想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于是等到下课前十分钟,发现车到山前根本无路可走,才心如死灰的把座位表投放在大屏幕上。 座位换好不久,蓝初马尾辫被身后的人拽了一下,力度不大不小。 「……」 回头猝然对上谢云城那张干净清爽的脸,蓝初正要警告他不要随便拽别人头髮的话被堵了回去,保持这半张口的动作。 他递过来张整洁的草稿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笑容如春风拂面:「这个是解题步骤,三种方法都在上边,班长大人,交个朋友吧,以后麻烦多多照顾。」 「……」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 第2章 暗示 谁要照顾你呀,又不是闲得,蓝初暗自腹诽。 不等她敷衍客套,斜后方谢云城的新同桌蓝未替她一口应了下来:「这当然没问题。」 蓝未笑着耸肩,手托着腮帮,话中有话道:「我姐最会照顾人了。」 蓝初:「……」 或许每个暴脾气的姐姐背后都有个欠欠的弟弟,他明知道蓝初单方面和谢云城不对付,还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简直缺少毒打。 蓝初不动声色地踩了蓝未一脚。 活了十八年,难得遇见让蓝初没办法的人,蓝未当然不会放过趁机嘲笑一番的机会,他忍者疼抽回脚,咧嘴笑笑后勾住谢云城肩膀:「云城,中午一起吃饭吧,你有想吃的没?」 「行,不过女士优先。」谢云城手里捏着笔打转,笑盈盈的目光落在蓝初身上:「班长大人,你想吃什么?」 和你一起吃饭,女生注意力还能分在我身上么?蓝初心道。 草稿纸上的字很漂亮,笔锋有力。她扫了一眼,眸光微动,随口冷漠胡扯:「我辟谷,不吃饭。」 说完就转过身继续刷题,打算把后桌当作空气,至于照顾之类的,直接抛在脑后。 不过谢云城被逗乐了,他挪了挪椅子往前靠,笔尖敲了下蓝初后脑勺:「怎么,你是要修仙?带上我呗,有我陪着,保证班长大人仙途无量。」 蓝初发现这人不仅讨厌还挺招摇自大。 在谢云城眼里鬼神只是传说,但她是阎王亲点的阴阳师,成天和鬼打交道,修仙这个词可真不是开玩笑这么简单。 不过蓝初当然不能把阴阳师的身份说出来,况且就算是说了也没人会相信。 她看在是同班同学的面子上尽量没表现的很直接,偏头压低嗓音道:「别靠太近。」 我们又不熟。 九月天还残留有夏季余热,蓝初侧身间马尾辫髮尾无意划过谢云城白皙的手背,薰衣草香若隐若现。 少年神情有一瞬间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道:「吃面可以吗?拉面。」 这算是强行约饭么? 蓝初拿铅笔在卷子上画了条辅助线,弄明白了草稿纸上的第三种解法,顿了几秒,用不带起伏的嗓音嗯了一声。 谢云城眉眼弯了弯。 他摊开习题册,顺手拍开蓝未的手,挑眉:「上课好好学习,别搂搂抱抱。」 蓝未愣了一下:「?」 蓝未:「……」 新同学初来乍到,蓝初决定还是能忍者忍,尽量友善相处,毕竟渴望被女性依赖的是她,谢云城只算是个无辜群众。 高三试卷向来是不要钱发放,多到你从来做不完,大家不得不榨点吃饭时间刷题,个个狼吞虎咽,蓝初盘算着,即使答应了一起吃饭,相处时间也不长。 可她低估了谢云城的热度。 拉面馆老闆估计做梦都没想到会有面不够的一天,短短十分钟卖完了三大盆面,队伍排到了马路对面,典型供不应求。 店里熙熙攘攘,半碗面下肚,谢云城已经拒绝了第二十个主动上前加微信的女生。 「……」 其实加陌生人微信很考验胆量,蓝初从来不知道原来女生也可以很大胆,很主动。 她遇见的女生其实都很会撒娇。 初初,我瓶盖拧不开。 初初,我买的小裙子好不好看? 初初,我遇到了一个渣男。 初初,你今天好酷。 看见女生开心,听女生撒娇,被女生夸奖,蓝初会很满足。 今天却一次性见到二十个女生被拒绝,伤心难过,蓝初实在不是滋味儿。 可惜的是,在谢云城拒绝完第二十个女生后,第二十一个依旧抱着星星之火的希望上前。 她小步子走过来,脸像是被热气熏过,说话吞吞吐吐:「同学,可以加个微信吗?」 任谁吃碗面一直被打断都会不爽,谢云城却风度尚佳。 他不紧不慢地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抬起消瘦的下颚,轻笑:「不好意思,高三生,没带手机。」 第4页 学校发的蓝白校服被他穿出了矜贵感,或许是他五指廋白细长,面部刚柔并济,眼头形状略尖,又微微下勾。 委婉中不缺少属于十七八岁的招摇。 他整个模样映在蓝初眼里,就是只到了春天开屏的花孔雀。 脖子伸得老长老骄傲那种。 「……这样啊,」 女生还不想放弃,声音放低到几乎听不见:「那留个电话行吗?」 「不行哦。」谢云城摇了摇脑袋,垂眸朝某处看了一眼,睫毛太浓密另眼睑末端出现了小块先垂后挑的阴影,有点无辜道:「有人会吃醋。」 「……」 很好,饭是彻底吃不下去了。女生走后,蓝初咬了两根面,抬头看向对面。 她一边感受着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一边颇为心绞痛地真诚发问:「你真的不想加她们的微信?」 「嗯。」谢云城同样很真诚地点头,指尖漫不经心划过桌角,「不过如果是你……」 「那能不能让她们加我?」在谢云城嗯的一瞬间蓝初脱口而出。 谢云城噎住:「……?」 饭店此时本就吵闹熙攘,拉面师傅干脆站在门面出口揉拽面团,阳光打在桌上划过斑驳的残影,蓝初没听清谢云城后一句话,不过她也没太在意。 她认真重复一遍:「能不能让她们加我微信?」 蓝初清楚这个要求很不合适,甚至颇为冒犯,多半会被当成神经病,所以她心跳频率有些快,生怕谢云城说一个不字。 谢云城没说话,表情上并未对她离谱的提议作出任何反应。 蓝初觉得他可能是陷入了「她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认识怎么组成一句话有点不理解了」的迷茫之中。 一时间谁也没有先开口。 半晌,三人中一直没出声的蓝未轻咳一下,率先打破沉默:「姐,矜持点。」 蓝初微怔:「?」 「你要是想要云城微信,就直接开口要,不用拐弯抹角。」 蓝未露出温柔的笑容,笑时脸颊处塌陷出块儿轻浅的酒窝,用一种很大方的口吻说:「大家都是熟人。」 蓝初:「……?!」 你在说什么鬼话? 「是,都是熟人。」谢云城嗤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早说啊,我都理解」。 蓝初:「……」 下一刻他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二维码推到蓝初面前,唇角上扬:「来,加吧,给班长大人悄悄开个后门。」 蓝初:「……」 谁稀罕你的后门。 蓝初咬着下唇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她没想到的,她只能憋屈地拿出手机加了谢云城的微信。 方才来加微信的几个姑娘还没走出拉面馆,非常在乎女生感受的蓝初用手挡住手机飞快扫码,点了好友申请,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 头顶却传来一声戏虐地轻笑,听在蓝初耳朵里就是嘲笑。 「急什么?」谢云城素白的手指捏住吸管,慢吞吞地喝了口果汁,恰到好处轻薄的嘴唇轻启:「我又不会跑。」 蓝初:「……」 她被这自恋的语气刺激得想反驳,还没酝酿出来,被蓝未截胡。 蓝未点开手机,扫码:「来,我也顺便加个。」 要说人缘,蓝未从小到大就没缺过朋友,在学校向来是校草级别的人物,学习成绩好,待人温柔,笑起来有酒窝,简直是男女通吃的类型,刚上高中时也掀起来过一阵热度,和当下谢云城有过之而不及,就是从没见他对谁殷勤过。 蓝初张了张口又闭上嘴,心里顿时不对劲儿起来。 平日蓝父蓝母出差忙,蓝初蓝未身份特殊很少参加同龄人的聚会,为了修炼他们方便鲜少有分开的时候,早已熟悉到对方一个眼神就知道他下一秒要放什么屁。 蓝初很快猜出蓝未的目的。 她觉得今天绝对是受了谢云城影响,才反应迟钝了。 世上任何事都讲究成双成对,并且分为雌雄两态,男女身上气息属性不同,所以凡间有阴阳师,地府有黑白无常。 师傅曾说他们姐弟是生下来就被阎王挑中做鬼差的,才故意安排成了双。 阴阳师是两个人:阴师掌阴,阳师收阳,用的是凡人之躯。 师傅住在地府,他们虽为师徒,却从未见过,每月十五才会过阴阳门入梦,然后教他们观星宿、相人面、画符咒各种五花八门的法术,都是为了度化厉鬼。 不过也其实没怎么用得着,十岁的蓝初和蓝未对于捉鬼是又新奇又害怕,第一次开阴阳眼蓝未吓得发高烧住院,从来没想到鬼就在自己身边,到处都是。 蓝初相对比较镇定,但也很长时间晚上都不敢出门,因为晚上鬼比较活跃。 时间久了他们渐渐接受了以后要常常和鬼打交道的事实,努力学习法术希望收服厉鬼代表正义的化身为民除害,即使忙碌劳累也义不容辞,脑补了很多大片儿…… 结果却和他们想的截然相反。 他们见到的鬼根本不需要管,也没什么执念,在意识到自己是鬼后,都会自觉地飘到阴间,排队喝忘情水,等着下一世投胎,文明的挑不出毛病。 厉鬼可谓是百年难得一遇,少的可怜。 「……」 这样一来,阴阳师这一行听起来高大上,实际上清闲得很。 第5页 而且鬼都很好说话,最闹腾也就像早上的小鬼,就是吃顿饱饭的事儿。 蓝初是阴师,职位满足了她渴望被女性依赖的需求,因为阴气重的大多是女鬼。 就是容易心软,搞不好会被水鬼淹了房子,被饿死鬼吃光了零食。 可蓝未是阳师就麻烦许多。他为阴间做事,却身属阳性,阴阳来迴转换,□□凡胎不好承受,经常需要阴气调和。 蓝未离阴气重的人靠近,会很舒适,就像是酷暑吹冷风寒冬送暖阳一般。 恰好,谢云城是个奇葩,他阴气重,是活的,性别男。 正中蓝未下怀。 作者有话要说: 切记,文里出现的每一只鬼都是助攻,向,非惊悚元宵节快乐(^~^)~~~ 第3章 暗示 谢云城微信暱称比起他整个人要素雅许多,简单一个大写字母y,头像是片湛蓝天空,朋友圈里干干净净。 估计是新註册的帐号,还没来得及开屏。 蓝初改好备註后盯着谢云城看了几秒,因为明白了蓝未是有意图接近他,心里难免升起淡淡愧疚,决定对他再和善些。 她垂下眼睫,喝了口温水:「面,吃的惯吗?」 这会儿要微信号的人少了起来,谢云城终于可以大口吃面,他吃得很快,吃相依旧保持优雅,额前刘海遮住眉眼,抬眸轻笑:「很好吃。」 不过几口,半碗面被他轻松解决,谢云城抽着纸巾擦嘴道:「我小学是在国内读的,父母都是中国人,家里会经常吃中餐。」 「哦。」蓝初点点头,单纯疑惑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回国啊?」 她说话一向比较直,问出口才觉得会不会冒犯,为了缓解尴尬转成吐槽的语气:「高中即地狱,你还一下跳到高三。」 谢云城看起来并未介意,他瞳孔是纯正的黝黑色,眼睛线条走势格外好看,就算戏虐的笑容出现在他嘴角,也非常纯净。 「为了,嗯——」 谢云城顿了顿,在蓝初期待的眼神下,拖长了音调缓缓道:「这是个秘密。」 「……」 闻言,旁边一直低头玩手机没加入话题的蓝未轻笑一声。 他指尖灵活地敲了几下九空格键,发完消息,拎起书包拍了下谢云城肩膀,朝蓝初抬了下下巴,笑得很正经:「姐,走吧,要迟到了,要聊回班聊。」 蓝初疑惑脸:「……?」 偏偏谢云城表现得爽快,少年单手拽了下书包肩带,垂眸看着她:「可以,班长大人要是想和我说话,午休给我传纸条。」 蓝初:「……」 她看上去有很想聊天的样子吗? 这一瞬间蓝初想揍人。 午自习一个半小时,蓝初没和后边两个打一次交道,用行动证明自己是真的不想聊天,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下午第三节体育课。 高三党是不配拥有体育课的。 后背板高考倒计时和教学楼前红色横幅上挂着「奋斗!奋斗!!奋斗斗!!!」几个大字都在这般提醒—— 可今天是中秋节。 「晚饭不用吃了,大海说要给我们定奶茶和月饼,奶茶一杯,月饼管够。」蓝初站在讲台上公布完消息,班里立刻沸腾一片。 大海是他们班主任,由于大海本人姓刘,带一班和二班语文课,口头禅是「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就得了这么个外号。 他头髮自来卷,平时总是笑眯眯的,看上去很有亲和力,谈吐间总能展现出浪漫主义色彩,对待学生可一点都不浪漫,十分严苛不近人情。 大家都没想到高三了还能有这种待遇,个个撂下手里的笔伸懒腰,后面几个闹哄的差点踩着凳子站起来嗷嗷两声来表达兴奋。 「都安静!」蓝初严肃地说。 班里顿时鸦雀无声,都在等着班长发话,生怕一不小心到嘴的月饼就飞了。 憋了几秒,努力忍了忍实在忍不住,蓝初噗呲笑出声:「要想叫的话,把门窗关严实了,找个侦查员盯紧,别被巡逻的王大爷抓住,扣分我可不管你们啊。」 「嗷嗷哦嗷嗷!!!」 教室里又是一阵闹哄哄。 平日里个个埋头刷题,都憋成了缩头的乌龟王八蛋,这会儿不叫唤一通实在难受。 也许这就是少年,安静专注时比谁都有毅力有决心,可以整天不说话,而闹起来就像是脱缰的野马,栓都拴不住。 彭小凡眼睛近视八百度,摘掉眼镜周围一片模煳,单从外貌看是个柔弱小姑娘,从高一就一直坐在第一排正中间,桌子就在讲桌下边。 她趁着休息做起了眼保健操,边仰头随口问蓝初:「初初,月饼都什么馅儿的?」 中秋月饼是大海安排定的,蓝初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奶茶是珍珠奶茶,派去领奶茶的人估计也快回来了,不过她根本没来得及回答。 常年稳居最后一排靠墙宝座的井冠耳朵估计开了挂,竟然听到第一排的对话。 井冠是班级体育委员,人如其名,个头高,嗓门大,极具正义感,很符合「警官」的标准。 他开口就是情怀:「咱们吃的是月饼吗,不是!是大海满满的爱意,是关怀,是感动!」 警官同桌非常捧场,立刻放下手里的模拟题带头鼓掌:「没错,我宣布,今天的月饼是我十八年来吃过最好吃的月饼。」 第6页 接下来班里开始狂吹大海,一群人包装袋都没看到,就已经夸得天花乱坠。 「咱们班长也功不可没。」 班里向来性格最咋唿的非蓝初新同桌聂雨心莫属,她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椅子桌子哗啦一声,拱手对上讲座道:「多亏班长和班主任商量了半节课,换了咱们晚自习自由,不然大家都要老老实实做卷子。」 蓝初皮肤干净无瑕疵,五官柔和,笑得时候有小酒窝,有灵气,班里女生平日里被蓝初照顾,都打心底里喜欢她。 有几个女生冲上讲台,啵啵几声,差点直接贡献初吻。 蓝初目光落在小姑娘们满脸笑容的面孔上,心里无比美滋滋,觉得世界上最幸福的瞬间也不过如此了,只要小姑娘们开心,就算是让她再求班主任半节课也愿意。 被女生夸赞和拥抱让她幸福的周围冒出了粉红色泡泡,真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就在蓝初达到幸福最高潮时,教室后门被人骤然踹开。 哐当一声。 高三年级即使不是自习课也有查课老师巡逻,有同学上课玩手机被抓后请家长是很正常的事,条条框框非常不近人情,就连打盹都要扣分。 一班是实验班,中考市里前三十名录取进来的,加上插班生谢云城总共三十一个人,最后一排到后黑板还留有很大的空隙。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一时间没有人敢回头,都在猜踹门的是大海还是年级主任王大爷。 无一例外心道:完了完了,这下完蛋了,等着被骂吧。 蓝初第一瞬间也是这么想的。 她即使非常享受小姑娘们的抱抱和夸奖也顾不上周围粉红泡泡被击碎的一干二净,毕竟班主任叮嘱过让她维持好纪律来着。 内疚感涌上心头,蓝初大脑里飞快分析保住班里同学不被批评的法子,所有情绪在对上谢云城那张「光芒四射」的脸时嘎然而止…… 只想出口成脏。 草。 地面人影拉起很长一道,谢云城抱着个大箱子迈着大长腿走进门,蓝未抬着几小箱月饼跟在他身后,还没等他们把东西放下,井冠就沖了过去。 多亏他冒着风险回头看了一眼,好奇是哪个老师只踹门不说话,不然还坐在位置上嵴背僵硬地抖腿呢。 井冠惊魂未定,窜上前勒住谢云城的脖子,激动起来吐沫星子都要喷一圈:「谢云城你个畜牲,吓死老子了。」 警报解除。 班里齐齐松了口气,随后一阵唏嘘,大家心情都想坐过山车一样,互相傻笑。 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 「进门就这么热情。」谢云城把奶茶箱顺手丢在腰边最近的桌子上,被力道压制半倾斜身子嗓音轻颤开始笑:「不愧我爬了五楼给你们送温暖。」 「要不要脸啊。」井冠笑骂着松开手。 他骂完一个想要去骂另一个,发现蓝未半个身子都挡在箱子后边,勉强升起点同情心帮他挨个卸了下来。 蓝未终于露出了脸,接过旁边同学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汗:「谢了啊。」 「客气。」那人说。 谢云城手指在半空中搓了搓,懒洋洋地道:「我的呢?」 他边说还展示了下手上被箱底压出来的红色印记,蓝初从讲台走下来准备分奶茶,目光恰好落在少年手心里。 还真挺红。 不过谢云城可真是够娇气。 这样大小的箱子她能一口气抬到二十楼。 蓝初收回视线,步子停在奶茶箱旁,心里对谢云城的不满稍微减弱了些,算了吧,他也不是故意打破她沉浸的粉红泡泡的。 如是想着,又听到那位同学不好意思地说:「刚刚好像是最后一片。」 「这样啊。」谢云城垂了下眸子,睫毛闪了一下片儿阴影。 蓝初手还没伸进外套口袋,一直搂着她臂弯的聂雨心飞快抽回手,「我这儿有纸。」 「……」 「我这里也有。」最初紧楼蓝初的几个小姑娘纷纷离开蓝初怀抱抢着说。 蓝初:「……」 身边忽然冷清,蓝初无比心痛地看向空落落的双手,体会到了富豪变成平民一样凉飕飕的感觉,默默捏紧了小拳头。 至今为止,谢云城是让蓝初最有危机感的人,没有之一。 看着女生眼里只剩下谢云城,蓝初实在是嫉妒的难受,并且难熬,甚至唿吸都被遏住,某种情感在爆发边缘徘徊。 她告诉自己过度关注女生很不正常,偷吃谢云城的醋更tm不正常,可她不知道如何去缓解,这种症状像毒品一样戒不掉。 归根结底,都怪谢云城太招人,他天之骄子的命格註定会抢走小姑娘的目光。 蓝初酸掉了牙,心里暗戳戳给谢云城记上一笔,打算单方面冷战。 哼,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么。 「班长大人。」 前方骤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嗓音,意识到是在叫自己,蓝初微愣抬眸。 见谢云城突然上前半步,在她眼前摊开手,姿态优雅又倦怠,犹如一只娇贵的孔雀:「你兜里有没有湿巾纸?灰尘擦不掉。」 蓝初面无表情把露出一角的塞回去,冷漠后退半步,道:「没有。」 第4章 暗示 只要稍微有眼色都能看出来蓝初态度不对劲儿,因为班长在大家眼里形象还是很温和的,除了管纪律时稍微严肃,大部分时候都非常好说话,几乎没见过她向当下这般嫌弃谁。 第7页 也就井冠向来性子比较直,活的一清二白没什么心眼,指着蓝初口袋:「咦?我明明看见有——」 「姨妈巾。」蓝初平静地打断他。 「……」 本就处在敏感的年纪,往往这种时候女生应该更加害羞和难以启齿,蓝初一脸坦荡,倒是弄得别人不好意思。 井冠手背蹭了下鼻子哦了一声。 不过班里其他同学扔过来一包湿巾很快转移了大家注意力,谢云城笑着抽了两张,看不出情绪变化。 考虑到每个人口味不同,月饼同学们是挨个领的,蓝初没想到奶茶箱子里总共装了三十杯,发到最后才发现,心道会不会是大海煳涂把新转来那位给忘了。 又庆幸还好她自己排到最后一个,不然就要有同学领不到,蓝初可不愿意看到哪个小姑娘因为喝不到奶茶而伤心。 高三文理教学楼连在一起,走到最末端有个弓形门,往里走是厕所,分完月饼后她下楼把纸箱摺叠起来扔进垃圾桶,顺便洗了个手出来。 没踏出两步,余光倏然对上双极具辨识性的黑眸,蓝初脚步顿了顿。 银杏树叶大多还是嫩绿色,少许尾部泛黄风一吹就飘了下来,落在树下少年肩膀上,他不在意地伸手排掉。 四目相对后,谢云城慢悠悠朝蓝初跟前走,目标很明确。 「……」 没有把湿巾借给谢云城蓝初其实还有点心虚,怕谢云城是特意找她理论来了,她胡扯的藉口女生一眼就能识破,姨妈巾和湿巾包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蓝初选择单方面冷战,谢云城根本不知情,要是被追问理由,她总不能说你太受女孩子欢迎了所以我嫉妒你吧。 思虑过后,蓝初决定能避开这个人就尽量避开,尽量不打交道,当下希望有瞬间转移术,瞬移到离谢云城八百米远的地方。 不过阴阳师有个好处就是能够处事不惊,常年和各种各样的鬼打交道胆子比寻常人大,蓝初即使不会瞬移也很淡定,并且准备和谢云城来个淡定的擦肩而过。 即使被叫住也可以装作没听见。蓝初如是想着。 可在肩并肩就要过去时,手腕一下被抓住,力道不重,也不轻,和她假设完全不一致。 「……」 少年腕骨突出,下瞥能看见几道青筋映在白皙的肤色下。 蓝初触电似的给甩开,不淡定道:「谢同学,大白天不要拉拉扯扯。」 银杏叶沙沙作响,掩盖了少年轻哼一笑。 谢云城眉梢轻抬,表情正经说话又很不正经地道:「夜里就行?」 蓝初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开腔:…… 「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多年担任班干部,蓝初用威严掩盖住少许惊慌并不难,非常正经地背手道:「有事说事儿。」 只是背在身后的手指蜷缩几下,连她本人都没有发觉。 「好,听班长大人的,不曲解。」谢云城从书包侧方口袋拿出奶茶,笑着递给她:「箱子最多只能装三十杯,剩下一杯在我包里,刚才想给你,见你下楼了才追了过来。」 这人笑的时候单纯无害,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透亮,像雪白温顺的大白兔,极其具有欺骗性,可一说话就透着由内而外的张扬。 当温柔和招摇碰撞,实在和开屏的花孔雀过于相似。 蓝初简直怀疑谢云城是孔雀精转世。 面前的人,不论颜值还是性格都是无可挑剔,但越是这样她越是讨厌谢云城,这样一个人註定会抢她周围女性的目光。 因此蓝初对谢云城亲自给她送奶茶的举动表现很冷淡,甚至连感谢的话都没说,只是随口一问:「包装怎么和大家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谢云城完全没察觉蓝初心里已经百转千回,一本正经地指着自己脸蛋乐呵呵道:「毕竟是我亲自去买,老闆看我长的帅,最后一份儿免费送了芋泥。」 蓝初:「……」 这孔雀精一天不自恋能死? 「那我不能要。」其实蓝初口味儿很刁钻,觉得奶茶一定要配上芋泥才好喝。她咬着牙把这份儿特殊奶茶还回去,礼貌拒绝:「毕竟是老闆看在你面子上送的,你自己喝吧。」 谢云城没接,满脸都是仗义和亲切:「谁的不一样,咱俩还分你我。」 立志远离谢云城的蓝初心头一惊:「?」 谁和你不分你我。 可是没等蓝初反应,她马尾辫就被拽了下。 谢云城调戏完熟练收手然后插回兜里,嘴角轻勾,颔首道:「快喝吧,别凉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次的声音听起来不再那么欠揍,是单纯地很温柔。 蓝初一阵心慌,脸颊通红地低下脑袋,奶茶还举在半空中。 见她不好意思,谢云城原本游刃有余的撩妹站姿一下子不太稳,但他面色表现还算淡定。 可惜等了几秒,蓝初还是没有抬头。 怎么这么容易害羞?谢云城挠了挠侧脸,对着空气,略显尴尬地说:「你收下吧,多加了芋泥而已,不用谢。」 空气依旧沉默,蓝初一直垂眸不看他。 「……」谢云城轻咳一声,试图引起注意,继续语调漫不经心地强调:「真不用感动,我一向如此。」 他在这边坚持不懈地发言,表示送杯奶茶真的不算什么大事儿,不用回报,更不用不害羞,爷对同学一向很友好。 第8页 殊不知蓝初心里想的是,谢云城这只孔雀精果然善于蛊惑人心,竟然一杯奶茶就想和我套近乎,实在是狡猾。 蓝初当了这么多年阴阳师,与太多鬼共情多了难免会变得无情,在小情小爱面前可谓是毫无波澜,像块儿木头,根本不知道害臊两个字怎么写。 她脸红是生气,气谢云城怎么这么自来熟!谁要和这只烦人的孔雀不分你我? 在谢云城绞尽脑子说完一堆客气话将要卡壳时,终于等到蓝初抬头。 他内心感激涕淋,又忍不住沾沾自喜,心道班长大人终于肯收下他的奶茶了,可惜还未喘气儿就听到蓝初凉凉道:「以后麻烦离我远点,我们不适合做朋友。」 听到出乎意料的冷漠发言,谢云城愣了好几秒:「……?」 翻脸不认人后,蓝初立刻转身离开,在谢云城回神儿前消失在原地,自认为留下了一个非常不近人情又潇洒的背影。 其实她内心非常紧张,还有……淡淡不舍。 谁让谢云城是鲜有的纯阴体制,不仅对蓝未有极大吸引力,对她也是,不过比起这些,她的渴望被女性依赖综合徵更难治。 蓝初默默嘆了口气,心道,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她和谢云城估计缘尽于此了。 每月十五蓝初和蓝未照常请假,不上晚自习,因为师傅会在这一天入梦,他们必须在九点前睡下,蓝爸蓝妈即使生意再忙,也会在十五号这一天晚上赶回来,亲自接他们放学。 为了避免看到谢运城尴尬,蓝初索性不在回班,发消息让蓝未帮她拿书包,然后直接去了校门口。 坐上车,蓝妈和往常每月十五一样穿了一身大红色,见到蓝初先是凑上去献上一个拥抱,又在她身上闻了闻:「奇怪,阴气很重,但没有鬼味儿。」 自打蓝初和蓝未成了阴阳师,蓝爸蓝妈也没闲着,师傅入梦时,他们所处环境要绝对静,只要梦醒了就很难再入梦,而且他们身上的气息很容易引鬼,虽然厉鬼少得可怜,蓝爸蓝妈还是放心不下,决定亲自给儿女护法,时间久了也会些阴阳之术,看不见鬼却能闻见鬼气。 「可能是早上收了个饿死鬼,阴气还没散。」蓝初适当扯了个谎。 要是让爸妈知道谢云城这号人,阴气重到能驱鬼,肯定恨不得八抬大轿请回家里。 蓝妈并未怀疑,满脸欢喜地向蓝初展示自己新做的红色美甲,以及五花八门的红色首饰。 没过一会儿,蓝未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把书包扔给蓝初。 「里面有谢云城托我给你的奶茶。」他想到什么,轻笑一声:「趁热喝。」 不知有意无意,他最后三个字模仿了谢云城吊儿郎当的语气,蓝初心头重重跳了一下,脑子里仿佛能浮现谢云城说这话时的样子。 不是已经决裂了吗,怎么还送?蓝初当然是不能要的,又扔了回去:「我不喝。」 蓝未显然向着谢云城,再次扔了回去:「喝吧,人家心意。」 看他们一来一去,蓝妈视线在两人间徘徊:「谢云城是谁?」 「不是很熟。」这次两人回答一致。 蓝妈翻了个白眼,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不熟你喝人家奶茶? 这个谢云城一定不简单。 不过这姐弟俩向来如此,小秘密一大堆,从来套不出话,她也懒得多问。 蓝家一家四口都会算命,气运好,买彩票都能不停中奖,经济条件不错,住的是高档别墅。 回家后,专用房间内已经贴好了符咒,两人在木床上并排躺下,很快入梦。 虽说是梦境,周遭的一切和实物并无太大差别,眼前是一座阴暗不失豪华的宫殿,散发幽绿色暗光,最初看时诡异至极,令人不适,不过见的次数多也就习惯了。 师傅今天难得来得早,依旧挂着亲切的笑容,先是嘘寒问暖,把上月教的知识抽查一遍,然后教收鬼口诀。 蓝初和蓝未不论是记忆力还是学习能力,都从未让师傅失望,即使收鬼口诀已经学到了高级,目前就连中级鬼也没见着一只,也不敢马虎。 一般东西学完了他们就要醒了,可这次却被叫住。 师傅捋了捋黑鬍子,他身穿藏青色长袍,半张脸掩盖阴影中,皮肤很白,嘴角抚平时显得高深莫测,那眼神看得两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虽然从来没看清过师傅的真实长相,但还是能从小动作判断出来事情不简单。 蓝初和蓝未表情凝重起来,蓝初道:「师傅,你有话就直说吧。」 「你别紧张,也不是什么大事。」师傅顿了顿,斟酌道:「近日,地府有个鬼趁着鬼门大开逃到了人间,你们记得小心点。」 地府的鬼逃了还不是大事?地府关的可都是厉鬼! 蓝初连忙问:「几层地狱?」 师傅道:「十八层。」 「……」 厉鬼也划分等级,对蓝初和蓝未来说,遇见三层厉鬼都要选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毕竟保命要紧。 修为极高的阴阳师最多也只能应付十层,十层之后的厉鬼往往需要黑白无常亲自出马去人间才能抓回来。 十八层…… 据说十八层目前为止只关过一个鬼。 他的名字听起来很乖。 叫麦兜。 第5章 暗示 第9页 关于麦兜的传闻有很多,蓝初和蓝未每次近地府都是在梦里,师傅偶尔偷懒不想讲课会带他们到处转转,因此也听过些许。 麦兜前生身世非常悽惨,他生在女性地位低下生如蝼蚁的时代,麦兜母亲惨遭□□怀孕,生下他后被活活折磨至死,又因为他长相柔美,在以强壮为主力的战乱时代非常不受待见,父亲见他便是满脸不屑,把他当女娃卖给了一群饥渴士兵,换了不少好处。 麦兜在打仗时趁混乱逃走,颠簸流离,这期间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连阎王爷生死簿上的记载也被抹去,再出现时便成了一统天下的王,首次开创了男女平等的时代。 等到国泰民安,麦兜干了件谁也没预料到的事情。 他自刎了。 死后,麦兜急忙下了地府,疯了般寻找一个人的魂魄。 再后来突然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关押当天,他那张雌雄莫辨的脸蛋满是伤痕,长发挡住了眉眼,悽惨无比,守门的鬼兵都不忍直视,谁料在上锁那一瞬间,鬼兵竟然听见这位有史以来第一位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鬼微弱轻笑一声。 那鬼兵顿时毛骨悚然,差点儿吓尿。 麦兜寻找的人是谁没有人知道,因为这件事情惹怒了天帝,天帝大怒,根本没人敢多嘴,最后留下一堆谜底。 后来有鬼说,麦兜之所以会化成厉鬼是因为爱而不得,执念太深,也有鬼说,是为了成全。 但麦兜的化鬼故事已经不足以吸引蓝初注意力了。 她现在更加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厉鬼和阴阳师到了凡间向来是死对头,要是运气不好遇见了麦兜,估计跑都跑不掉。 那可是地狱里最厉的鬼。 蓝未习惯性躲在蓝初身后,微微躬身,露出大半个脑袋,看起来很害怕,又很温柔地道:「姐,记得保护我。」 「……」蓝初也很怂,只是脸色淡定。 即使知道蓝未是装的,她还是拍了下这个比她高二十多厘米的弟弟以示安慰。 蓝初讪讪地问师傅:「我们能不能一觉睡到麦兜被黑白无常抓回来?」 凡间有这么个大祸患,瞬间不是很想醒过来。 「黑白无常不在,你们等不到的。」师傅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回去吧。」 等等!什么叫黑白无常不在?他们不在谁来收鬼?蓝初没来得及问出口,眼前一黑,昏睡了过去。 耳边,师傅像是打招唿一样平常的语气道:「对了,注意安全。」 「……」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难得在家里吃上早餐,一家四口每月团聚一次,蓝妈特意为她熬的热粥,火候很好,盘里煎蛋是爱心形状。 蓝初心情放松不少,暂时把麦兜放到了脑后,多喝了半碗粥。 吃完饭蓝爸开车送他们去学校,也只有每月十五姐弟两人才能享受专车服务,坐上车就歪在座椅上小睡。 车开到学校时,蓝初余光注意道蓝未黑色牛仔裤腿留下很深的褶皱,他指尖还在泛白,显然是受到惊吓后用力抓了一下。 蓝初不明所以,抬眸间无意瞥见车窗外,瞳孔勐地一缩。 和往常的每一天一样,校门口穿着相同蓝色校服的学生鱼贯而入,路边早餐店挤满了人。 可是…… 怎么会有这么多鬼! 她尝试关掉阴阳眼,结果发现根本没用。 原本可以自由切换的阴阳眼这会儿一点也不听使唤,蓝初手心出了层汗,看向面前三寸处四肢不太健全的男鬼,面无表情地咽了下口水。 蓝未嘆了口气,伸手捂住她的双眼,嫌弃道:「你刘海该剪了。」 「嗯。」蓝初嗓子眼有点干,连反驳都忘了。 蓝爸回头看了一眼,把车停在路边:「整天就知道烦你姐是不是?」 「闹着玩。」蓝未笑了笑,依旧没松手。 「把你手松开,你姐看不见路。」蓝爸伸手就要揍他,被蓝未躲了过去。 他一只手捂着蓝初眼睛,一只手拎起两个书包,艰难的拉开车门,推着蓝初下车。 「再见,爸。」蓝未用脚踹上门。 蓝爸差点追下去打他。 被捂着眼睛走路感觉并不顺畅,没走几步,蓝初拍了怕蓝未,让他松手。 「三,二,一。」蓝未倒数到零松开手,笑着调侃:「吓到了记得往我怀里钻。」 高三教学楼离大门口最近,早读掐点进班的学生不在少数,朗读声忽高忽低,还没稳定下来。 蓝初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再睁眼看到一群鬼时,虽然紧张,但不至于被吓到。 她花了几秒消化旁边很多鬼的事实,皱了皱眉:「怎么回事儿,阴阳眼失效了。」 「不清楚。」蓝未把书包给他,低头点了下手机:「不过我知道件更可怕的事情。」 蓝初看了他一眼:「什么?」 「班群里说杜鹃花要在早读讲昨晚留的试卷。」蓝未一步三个台阶:「咱俩还没写。」 蓝初:「……」 确实更可怕。 鬼倒是还好,又不是没见过,也就个数一次性多了几百倍而已,惊吓指数敌不过英语老师十分之一。 高三一班教室里无比安静,气氛略显紧张,和隔壁背书声格格不入,一切只是因为杜鹃花突然搭错神经要在早读讲卷子。 第10页 杜鹃花讲题必提问,学生为了表明卷子是自己做的,回答时不仅要说出选项,还要从原文里找出答案,并且翻译出来。 每次讲题,凡是写卷子不仔细的都心慌,更别提没写的人。 蓝初仗着做题的速度快,本来打算空掉第一个阅读理解,在杜鹃花讲题时直接做下一题,这样可以在她讲前都先做完,下课后再补第一题。 但她很是幸运,刚从桌肚拿出笔袋,就第一个被抽中站起来回答。 「……」 起身那一刻,板凳和桌角碰撞一声,蓝初盯着空白卷子,脑袋有点懵。 周遭鸦雀无声,杜鹃花踩着高跟鞋绕过讲台走过来前,她清楚地听见身后谢云城吐字清晰道:「c,答案在第三行。」 可是蓝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心里做思想斗争,犹豫是该忘记昨天下午让谢云城离自己远点的话,还是坦白根本没做,然后拎着卷子滚出教室。 谢云城以为她没听见,往前拉了下板凳,嗓门大了些:「c!选c!」 这一嗓子直接传进杜鹃花耳朵。 空气安静了几秒。班里骤然一阵轰笑,杜鹃花脑门直突,指着谢云城:「就你聪明是不是,人家蓝初成绩一百四,需要你交头接耳?你给我站起来!」 谢云城起身很利索,满脸人畜无害道:「老师你消消气,我下次争取小声点。」 全班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笑倒一片。 杜鹃花正要让他拿着卷子滚出去,低头看到什么,表情出现一瞬间怀疑人生,气的把骂谢云城的话都咽了。 杜鹃花盯了蓝初连名字都没写上的试卷几秒,语气逐渐平稳:「你知道我什么第一个让你起来回答问题吗?」 蓝初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杜鹃花:「……」 班里有几个人在憋笑。 杜鹃花恨铁不成钢:「因为我相信你一定会写!」 蓝初:「……」 「罚你们两个拿着卷子g……站外边。」 杜鹃花竟然还挤出一抹微笑,问:「有意见吗?」 「……」不敢。 蓝初随便挑了根笔,直接从教师后门出去,谢云城悠哉游哉跟上。 不过被赶出去后反而没了会被提问的担忧,蓝初神经不再那么紧绷,找了个教室里看不见的角落,抵在墙上做题。 阅读题还没读到短文第二行,蓝初余光凝了下,想了想,打算先做最后一面短文改错,省的有人说话打断她思路。 果然,她才找到两个错误,就看到谢云城挪到她旁边,半个身子靠近。 又听见他小声问:「奶茶,喝了吗?」 蓝初笔头圈了个单词,沉默片刻:「没有。」 奶茶好像还在书包。 谢云城哦了下,没再吭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蓝初觉得谢云城身上的阴气好像变重了。 她没多想,因为两人靠得很近,手肘只要一动就能碰到对方校服下摆。 看来昨天说的话这人根本没放在心上,根本不懂得要保持距离。 蓝初耐着性子把改错做完,往左边挪了半步,结果谢云城也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 「……」 「你有完没完!能不能离远点?」蓝初扭脸瞪着他。 视线穿过面前趴在窗沿上的鬼,落在谢云城身后几秒,骤然对上了一张惊艷面容。 女鬼一身红衣,乌黑长髮及腰,肤白如雪,不仅身体完整,而且样貌惊人,在周围小鬼中脱颖而出。 如果不是身体是透明的,轮廓若隐若现,蓝初估计会把她当成活人。 可颜值再高也是鬼。 蓝初不再看谢云城,凭藉阴阳师本能,迅速抽出一张符咒,直接冲上前,可在手伸出去的一霎那,女鬼便化作一团黑气消失不见。 而她脚步不稳,措不及防跌近前面人怀里。 谢云城被撞的后退一小步,伸手拦住她的腰,微微睁大眼,接着竟笑了笑,在蓝初不见的地方,嘴角轻勾起一抹弧度。 「班长大人。」 他再开口时,眉眼展开,是恰达好处的无辜,垂眸看着蓝初,小心翼翼地说:「嘴上说着要离我远点,下一秒就投怀送抱吗?」 「……」 蓝初迅速推开他,整理校服衣领,脸颊略微发烫。 她压制住不受控制的心率,怒瞪谢云城:「刚刚是意外。」 「哦。」 谢云城睫毛下垂有种呆萌可怜的感觉,抿了抿唇,落寞道:「你说是意外,那就是吧。」 「……」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作者有话要说: 怪怪的,怪茶里茶气的。 嘿嘿。 第6章 暗示 「我昨天说了,我们不适合做朋友。」 蓝初选择忽略涌起的那种自己欺负了谢云城的感觉,她性格里几乎不存在委婉和拐弯抹角,直接道:「以后就当个陌生同学好了。」 说完她拿着卷子走到教室外另一边,没去看谢云城听到这话的表情,不过能想像出来。 肯定又是可怜巴巴。 也不知一个男生怎会那么娇贵?蓝初在心里吐槽。 谢云城说不定还是只贵族孔雀。 卷子是看不下去了,蓝初思绪乱成一团。 凭直觉,那个红衣女鬼来头绝对不一般。 第11页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周遭小鬼好像都在朝着她去,又或者,女鬼是个出口,所有小鬼都来源于她…… 为什么? 「为什么?」谢云城忽然问。 蓝初愣了一下。 「为什么说我们不适合做朋友?」 隔壁教室传来朗读声,衬的走廊很静,是闹中取静。 谢运城看着她,即使眸中闪过失落,也不会暗淡无光,「我们相处起来不是很好吗?还是我做错了事情,让你讨厌了?」 其实不讨厌。 蓝初侷促间差点脱口而出。 她几乎不敢直视谢云城的眼睛,倒不是她对谢云城有点愧疚,而是他的一双眸子实在是太戳她。 怎么会有人在十七岁还总能露出这般清澈透亮好似懵懂无知的眼神呢? 而且这人还是偶尔发骚,性格招摇的谢云城。 蓝初被这个问题堵得哑口无言,犹豫森林里迷路了的小鹿,压不住心慌,她发现自己说不出我讨厌你四个字,即使她站在应该讨厌谢云城的立场。 正在她纠结时,红衣女鬼竟然再次凭空出现在谢云城身后,颳起一小片儿凉风。 几片泛黄的树叶飘进栏杆,蓝初轻蹙起眉头,悄悄拿出符箓,默念一串咒语。 这时,前方出现道唯独她能看见的黑色漩涡。 此墙为阴镜。 镜中显示,红衣女鬼为一层厉鬼,执念很深,怨气重,可攻击性并不强,几乎为零。 没有攻击性就好办太多了。 蓝初没再犹豫,攥上法器,手心凝聚元气,脚下发力飞奔到女鬼前方,接着手臂一挥,一缕黑光闪现。 这是师傅新教的收鬼法术,只要击中鬼身,收了一层厉鬼根本不在话下。 可在她手距离女鬼半寸远时,女鬼竟然再次消失。 「……」 又一次落空,蓝初怒了。 现在她确信今天剧增的小鬼和红衣女鬼脱不了干系,本来信心满满能捉住她,可连女鬼衣角都没碰到,只得冲着空气咒骂:「死鬼,再惹我,我一定把你收了。」 这下轮到谢云城呆在原地。 三秒前,他问蓝初是不是讨厌他。三秒后,蓝初粗暴地跑过来搂着他说,下次要收了他。 还骂他死鬼。 「……」 虽然蓝初跑过来抱着他的动作有点用力过勐,丝毫没有女孩子的温柔劲儿,震得他胸腔疼,但她头髮闻起来很香,薰衣草味儿的,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又白又细,鼻尖碰到他脖颈,凉凉一点,很软。 谢云城不想承认他好像有点害羞,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又飞快压下去,清了清嗓子:「不用等下次。」 「什么?」蓝初一时间没明白他在说什么鸟语,结果一转头嘴唇差点亲上谢云城下颚。 「……」 她睫毛颤了颤,后知后觉面前好像出现一堵肉墙,向来淡定的无关顿时有些许扭曲。 等发现自己上身和谢云城紧紧贴住,并且手呈现一种强行搂人的姿势时,整个人犹如被雷噼在了原地。 「……」 蓝初飞快后退,回想方才的场景,结合两人的话,知道谢云城是误会了,解释道:「我没和你说话。」 怪她抓鬼的时候把谢云城忽略了。 谢云城回头看了眼空无人眼的走廊,绕有深意地笑了笑,莫名有点暧昧,还有点傻。 蓝初:「……」 「我真没和你说话。」蓝初卖力去澄清事实,语气都硬了几分:「都说了以后是陌生同学。」 这次,谢云城一扫刚才的委屈,立刻点了点头,善解人意的很:「好,我明白。」 「……」我怎么感觉你不是很明白呢。 蓝初又想继续解释,还未开口下课铃响了,没几秒涌出一堆学生,站在走廊也不是事儿。 「你明白就好。」她无力地说,感觉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其实他真的想把谢云城给收了,收妖魔鬼怪的那个收。 蓝爸蓝妈最近几天没工作,都会做饭送到校门口,中午姐弟俩不仅不用其食堂抢饭,还能吃到美食。 回学校路上,蓝初才找到机会把早上的事和蓝未讲了一遍,怕蓝爸蓝妈担心,没当着他们面提。 教学楼前有片儿空地,前方是个小操场,蓝初走在塑胶跑道上踢了踢脚下的碎石,问:「你说红衣女鬼会不会和麦兜有关?」 「不好说。」蓝未显然很惊讶,他和谢云城是同桌,整个上午可没察觉他同桌身后有个半个红衣女鬼。 「我觉得多多少少有点关系,不然也太巧了。」蓝初很是不安。 蓝未知道蓝初性格谨慎,擅于未雨绸缪,可经常想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容易有压力。 他曲指弹了下蓝初脑门,表情不以为然:「就算是有关系也只是一层小鬼,不怕打不过,没什么好担心的。」 「打是打得过,就是难缠。」蓝初鞋子拐了个弯,横踢了一下,「你看。」 「什么?」 蓝未顺着她的目光,很快看到了站在操场网格边缘的谢云城。 他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膀上,看样子是刚打完球,正仰头大口灌着矿泉水,朝他们的方向挥了挥手,在人群中非常耀眼。 「班长大人!蓝未。」 按照往日惯例,即使蓝初不吭声,蓝未也会回应他的招唿,打个响指或者抬抬下巴什么的。 第12页 当下却怔住了。 因为谢云城身后果然站着一个红衣女鬼。 更惊悚的是,那女鬼漂亮的不像话,是他见过最不像鬼的鬼,到像个活生生的人。 而且他很快就明白为什么蓝初说这只鬼难缠了—— 等他们靠近谢云城,红衣女鬼就化作一团黑烟,消失的彻底。 正常情况下,地府里厉鬼分为两种。 一种是执念很深但本性不差,只会报復让他记恨的人。另一种是执念深性格顽劣,不分青红皂白地害人。 不论哪一种都是阴阳师的天敌,但凡遇见定是要较量一番,各凭本事。 蓝未还是头一次碰到见到阴阳师就跑的。 简直没啥厉鬼的气势。 不过反应也真够迟钝。 都走到跟前了才跑。 正想着,蓝未袖口被拽了下,低头见蓝初往他手心里塞了一个红色锦囊。 看了蓝初一眼,他轻轻点头会意,扬起手臂接过谢云城扔来的篮球,笑问:「还打吗?」 谢云城额头出了层汗,白皙的肤色略微泛红,眸子闪着光,看起来还没尽兴。 「不打了,马上上课了。」他撩起衣服下端擦了擦汗,不知有意无意,正对蓝初方向:「当着班长大人的面儿,谁敢逃课。」 蓝初懒得说话,翻了个白眼。 心道不敢就不敢,怎么非要露出一幅妻管严的小模样? 而且…… 光天化日之下,炫什么腹肌。 旁边递水递毛巾的小姑娘眼睛都看直了。 真是丝毫不守男德。 倒是蓝未吹了个口哨,单根手指把球撑起来转:「谢云城,一口一个班长大人,对我姐有想法?」 「闭嘴。」蓝初压低声音吼道。 操场人来人往,话不能乱说,她条件反射先红了耳尖,再踩了蓝未一脚,毫不留情。 蓝未忍着疼,反手收了球,温和地对谢云城伸出手,手拿着锦囊:「早上新求得逢考必过符,假一赔十,和我姐的是一对,卖你九十九。」 蓝初:「……」 「你什么时候这么缺钱了?」蓝初警告地瞪着他,让他别继续胡说。 这就是一个普通锦囊,要多少有多少,她不过临时在里面加了法器,探探这鬼究竟是何方神圣。 谁让鬼一直跟在谢云城身后。 蓝未完全不把蓝初的警告放眼里,非常大方地降价:「行,既然我姐发话了就便宜点,九块。」 「成交。」谢云城拿走锦囊,和他个击掌,从外套里拿出手机,直接转帐。 根本插不上话的蓝初:「……」 蓝未习惯了,他知道蓝初对谢云城有敌意,才故意戏弄这么一下,单纯是要报前几日麻辣味儿可乐的仇,没有任何负罪感地点开手机去收钱。 但在他看清屏幕上的金额时,指尖还是顿了几秒,随后微微挑了一下眉。 得。 九十九。 和谢云城打球的竟然是高一新生,见他要走还很不情愿,留了几句留住,约着下次继续一起打。 「看缘分吧。」谢云城回答的很随意。 井冠刚下球场,投了个三分球,跑过来拿衣服,喘着气还不忘喊谢云城哥。 「哥,昨晚网吧那个小姐姐,你把她联繫方式给我呗,我惦记一晚上了。」井冠眼巴巴地盯着谢云城的手机,皮肤黑里透红,粗糙大汉尽显少女情怀。 「人家不早恋。」谢云城嘆了口气。 「那她加你干啥。」井冠信誓旦旦道:「我敢保证,她一定对你有意思。」 谢云城扬眉:「非要我直说才开心?」 井冠:「?」 谢云城惋惜地拍了怕他的肩膀:「人家不想和你早恋。」 井冠:「……」 听到这些,原本还想提醒谢云城是不是发错了金额的蓝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然后默默把钱收了。 得。 估计是他想多了。 不过…… 蓝未同情地看了他姐一眼,他姐果然看起来很不开心,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杀气腾腾。 谢云城要完。 「你加了女生微信?」蓝初直勾勾盯着谢云城,看起来有点兇巴巴的。 「为了买游戏帐号才加的。」谢云城飞快地说。 怕蓝初不信,他还扒出聊天记录亮给她看:「没有聊任何交易之外的话题。」 谢云城说的都是实话。 整个页面只有三条有用信息。 女生先发了一串帐号密码。 谢云城说了声谢谢,然后转帐,中间没有一句废话,甚至可以成为是一次没有人情味儿的买卖。 井冠倾斜身子往中间凑,瞥见后不满地嘟囔:「头一次遇见这么美的小姐姐,你就这么冷淡?」 「你懂个屁。」谢云城推开他。 他又自言自语一般地道:「男人也要懂得洁身自好,就像我,身心只留给一个人,就算有成百上千的女生排队加我微信,置顶的永远只有一个。」 蓝未嘴角抽了一下。 井冠若有所思:「没想到你属于专情那款。」 「当然。」谢云城自信道。 蓝初已经气沖沖地大步离开。 炫耀个屁啊! 谁还没加过女生微信! 第7章 暗示 第13页 一扭脸发现蓝初走了,谢云城连忙小跑跟上:「走这么快干嘛,还有八分钟才上课,来得及。」 蓝初没理他。 不过蓝初不怎么理他很正常。 谢云城看起来心情不错,接着问:「我外套能不能放你书包里?」 蓝初斜了他一眼。 谢云城把手摊在蓝初,五指细长,眨了眨眼睛,尽显无辜:「我手脏。」 他跑起来汗滴顺着脸颊流进衣领,惹得锁骨处有点痒,谢云城蹭了蹭下巴,不料肩膀上搭着的衣服滑落到臂弯,看上去随时会掉地上。 「以后不准加女生微信。」蓝初手抓起校服,举在半空道:「答应我,我就帮你装起来。」 心脏重重跳了几下,谢云城扭了下头,压制住差点飞起来的嘴角。 「我答应。」他语气非常果断。 蓝初愉快地把他衣服叠好,拉开书包拉链放了进去,淡淡看了他一眼:「记住你说的话。」 「绝对不会忘。」谢云城眸光火热。 他眼睛本就生的好看,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眼尾细长,笑起来迤逦出淡淡星光。 蓝初收回视线,又掏出一片湿巾给他:「诺。」 「谢谢班长大人。」 「不客气。」 蓝初背上书包继续往前走,脚步轻盈,走到银杏树的绿茵下,发现身后人还没动静。 她转过身:「还不快走,真想迟到啊。」 「走,现在就走。」把湿巾攥在手里,谢云城大步跟上。 他发现蓝初这会儿心情也很好,不由得瑟,扬起唇角顺口一问:「今晚吃什么?」 蓝初也是顺口一答:「红烧肉,糖醋排骨,可乐鸡翅,油闷大虾,水煮鱼,要麻辣味儿的。」 「……」 谢云城想了想学校外边的不太正宗的麻辣烫,油光满面的炒河粉,还有黏城块儿状的炒米。 不禁摇了摇头:「有点不太现实。」 蓝初嗯了一声,小脸严肃并且一本正经道:「我就幻想一下。」 「噗呲!」谢云城笑了起来。 在走进教室后门那一刻,蓝初听见身后的人小声嘟囔:「还是那么可爱,一点都没变。」 蓝初:「?」 你一个孔雀精懂什么是可爱吗! 教室里,聂雨心病怏怏趴在课桌上,终于瞧见蓝初的影子,一咕噜跳起来:「初初,大海叫你去办公室一趟。」 蓝初被这架势下了一跳,走到桌子前挂好书包,又看见聂雨心蔫儿了一样地趴回去,无精打采的。 她最见不得小姑娘不开心,赶紧坐下,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听说你早上被杜鹃花罚了。」聂雨有点愧疚,胳膊戳了下蓝初,小声道:「要不是我早读逃课去画画,说不定能帮你点忙。」 聂雨心从小喜欢绘画,打算参加艺考,可家里不同意,这学期开始就一直偷偷在外边上私教。 「是我自己没写,又不是你的错。」蓝初为了安慰她,难得调侃:「就出去站了一会儿,还有谢云城陪我聊天。」 聂雨心沉默了好几秒,道:「素描老师说,我没有天赋。」 「有天赋的都是少数。」蓝初指尖点了点她眉心,和往常一样闪过红光,放心道:「文曲星都在眷顾你了,你更不能放弃,相信我,你以后一定事业有成。」 「每次你都听你这么说,我都觉得你会算命了。」聂雨心搂着蓝初胳膊,脑袋靠她身上:「不过我相信你。」 在上课铃声响起前两分钟,教室里还是乱糟糟一片,讲台上还有几个人在打闹。 措不及防听到呜咽声,蓝初不由神色一变,给她拿纸巾,声音放低问:「哭什么?」 聂雨心突然把脸埋在她肩头:「初初,长大好难。」 高三的学生都有很多谁都理解不了的情绪,谈点未来都会带上「长大以后」四个字,这是蓝初第一次听朋友在耳边说一句长大好难。 可竟然有一瞬间的熟悉感。 好像曾经有人用比当下还难过的语调对她说过同样的话,不是向死而生,是频临深渊。 当想要回忆究竟是不是听过这句话时,蓝初太阳穴忽然巨疼,脑海里闪过一个不忍直视的画面,很是刺眼。 马蹄声交织在刀光剑影里,遍地尸骨无人认领,就连天上飘落下的雨水都被染成水红色。 有个人穿着冰冷的银色铠甲,手扶剑柄跪在地上,他长相实属美若惊鸿,雌雄莫辨,单单一眼分不出男女,但不知为何,蓝初能确定他是个男的。 好美的小孩,蓝初那一刻心想。 美人模样很是悽惨,挽起的长髮被雨水打湿黏在耳边。 他眼眶布满红色血丝,浑身轻轻颤抖,静静垂眸看着怀里奄奄一息的人,哽咽不已:「姐姐,长大好难。」 他绝望地说:「姐姐,麦兜不想长大,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可他怀里的人只是冷冰冰吐两个字:「不好。」 语气硬的根本不像是将死之人。 蓝初只能凭藉轮廓能分辨出美人怀里是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她难得好奇,很想看清那人的脸,奈何隔了厚厚一层白花花的迷雾。 再用力去回忆,画面就一闪而过,唯有声音久久不停。 自认见过世面,蓝初一时间却震惊的说不出话。 第14页 还是聂雨心抬起头,推了下她提醒说:「大海叫你,你快去吧,我没事儿了。」 短短几秒,聂雨心已经满血復活,根本看不出刚才还在流眼泪。 「好。」蓝初声音变得很轻,有些分不清哪个才是现实。 恍惚着站起来,她在疑惑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段莫名奇妙的记忆时,背后衣服被拉了一下。 「给你。」谢云城扬脸对她笑,摊开手心,里面有好几颗水果味儿糖果。 蓝初眼睛在他身上晃了一圈,囫囵挑了个糖,正要走,谢云城直接全部盖在她手里。 「都是给你的。」他扬眉一笑。 在去办公室路上,蓝初挑了个蓝色的糖拆开放进嘴里,把剩下的糖放进兜里,拍了拍口袋。 她直接咯嘣一声咬碎,舌尖尝出了酸味儿,脑子缓缓清醒过来。 然后徒然意识到,画面里那个看起来特别残的漂亮小孩,是不是自称麦兜? 可蓝初根本和麦兜没有过交集,不可能有,也不想有交集。 毕竟是十八层地狱里的厉鬼,谁惹谁倒霉。 难道是幻听? 蓝初顿时开始脑壳疼。 午自习其实没几个老师在办公室,语文组也就两个人,门敞开着。 蓝初走到门口,停下清空大脑后才敲了下门,听到一声「进」后走了进去。 大海正在和隔壁桌老师讨论什么,抬头见到是蓝初,让她先坐。 蓝初经常来办公室,坦荡地拉了个凳子坐在一旁等着。 过了会儿,大海从厚厚一沓试卷里抽出一张答题卡:「你先看看。」 是前几天的语文测试,上面红笔打分很仔细,还在密密麻麻的字里做了标记,蓝初直接翻到最后一页,表情没太大波澜。 她早有预料地嘆了口气:「我又跑题了。」 记得高一第一次作文写偏题,大海心脏病都要被她给折腾出来,如果不是改卷老师看她写字辛苦,给了个友情分,就算她理综满分也守不住年级第一的位置。 「从现在开始你必须重视作文。」大海往她怀里撂一堆书,手指着她语重心长地道:「没事儿多看看。」 蓝初盯着封皮上《提高情商的九十九种方法》《如何成为一个有情怀的人》《恋爱也是一门学问》几行大字,陷入短暂沉默。 半晌,不解地问:「你想让我早恋?」 「……」大海有点上头,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即使心里想的是如果你早恋了作文就能不跑题,老师一定双手双脚同意,绝对不制止你。可瞥了眼墙上贴的校规校纪,还是非常严肃地纠正道:「我想让你成为诗人。」 蓝初:「……」 「书一定记得看,对你有好处。」大海喝了口茶继续说:「另外,我们班要分别选出一个代表去参加市里的化学竞赛和物理竞赛,化学竞赛下周一就要去市里培训,物理竞赛要等通知,目前这两科成绩最好的是你和蓝未,你们协商一下,各自选一科,和任课老师沟通,好好准备。」 学校每年选择学生代表参加竞赛,都按照各科成绩排名去选,这是以往的惯例。 算是一种激励手段。 「谢云城呢?」 蓝初真怕大海忘了这号人,虽说攀比起来差了一截心里酸熘熘的,还是希望公平公正。 提醒道:「他上次考了全校第一。」 「他不用参加。」大海笑眯眯地放下杯子道:「谢云城获得了世界数学建模大赛冠军,早就被a大录取了,本来是可以提前入学的,不过他没去,说是要适应一下国内环境,这才来的我们学校。」 蓝初:「……」 谢云城个变态。 大海眼角笑许多褶子,堪比中了五百万大奖分量的喜悦,不由感慨一句:「简直比白捡了个名校苗子还让人省心。」 确实省心。 有人还在挑灯夜读奋笔疾书,有人已经被名校录取了,这简直不是差距而是鸿沟。 蓝初睫毛抖动一下,仗着理综数学能考满分,常年不把语文作文当回事儿的她忽然感受到了怀里这几本书的重量。 「对了,这次春季运动会是高中最后一次运动会,咱们班也要积极参加。」大海收敛了笑容,递给她一张表格:「谢云城转学过来不久,你可以问他愿不愿意多报几个项目,多和同学接触接触,增进友谊。」 运动会不仅能增进友谊,还能促进感情呢。 蓝初想了想如果谢云城参加的场面,暗嘆到时候别班女生估计都得倒戈给他们班加油。 不过既然是大海发话,她也不会多说什么,等到课间就把运动会的事情通知了体育委员。 并且恪守职责没有任何感情地转达大海的话:「要叮嘱谢云城同学积极参加。」 运动会在他们班一直很热门,报名的人前前后后挤满了过道,不少男生都听到了蓝初和井冠的对话。 一班同学都知道,他们班长素来只对女同学关爱有加充满耐心,对男同学兴致缺缺,冷漠的犹如没有感情的后妈。 这次竟然「特意叮嘱」一名异性同学积极参加运动会,顿时引起一阵喧譁,仿佛在庆祝班里终于有男生脱离了白菜价。 课间十分钟下来,高三一班所有人都知道谢云城在班长眼里和别的男生不一样。 第15页 就这样不加控制地传到晚饭间,以他们为主角的cp已经磕到了隔壁班。 聂雨心一回到座位就乐呵呵地说:「要叮嘱谢云城同学积极参加哟。」 语气好不阴阳怪气。 在草稿纸上把受力分析图画好,蓝处抬眸看了她一眼。 淡淡纠正道:「把最后一个字去掉。」 聂雨心笑得很鸡贼:「单独q谢云城。你之前可没有对哪个男生这么关注过。」 「不是我关注,是大海关注。」蓝初用笔尖敲了下她脑门,无奈道:「新同学福利。」 「我不相信。」聂雨心半张脸凑在她眼底下,挡住试卷,依旧不死心地挑眉:「你对谢云城就没有点别的想法?」 解题思路被打断,蓝初很是郁闷,但她从来不会对女生发火。 她放下笔认真地看着聂雨心:「我对你有想法,也不会对谢云城有想法。」 聂雨心没八卦起来,无聊地哦了一声。 过了几秒,她忽然双手抱胸,警惕地看向蓝初:「我喜欢男的。」 「……」蓝初点头:「我知道。」 聂雨心惊慌失措:「你不会是同吧?」 「……」蓝初摇头:「不清楚。」 其实她有认真想要确认过自己的性取向,结果是性取向不明。 聂雨心瞪大眼:「!!!」 于是当晚聂雨心就跑到大海办公室,要求换座位。 蓝初拦了几次都没拦住。 「……」 作者有话要说: 谢云城:我老婆不仅对我没想法,还可能不喜欢男的开学了,不能熬夜淦了,更新时间改到晚上九点叭(@) 第8章 暗示 「初初,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让我们友谊能够天长地久,要是你爱上我,我又弯不了,我们的友谊岂不是会出现裂痕。」 聂雨心边把一堆卷子放书包里边有理有据道:「在我眼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输不起。」 「……」自作孽不可活。 蓝初很想回到十分钟前,堵住自己的嘴。 「我明白,你现在只是对我有好感,但说不定将来就喜欢上了呢。」聂雨心独自沉寂在自己的世界,脑补一大段爱而不得后情同陌路的情节,然后表达道:「我换位置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 蓝初心口有点梗塞。 她一直到聂雨心小声嘟囔完才得空插上话,心里嘆了口气,问:「班里三十个人,你为什么非要和谢云城换?」 「不是你说就算喜欢我也不会喜欢谢云城吗?」聂雨心宽心微笑:「把你交给他,我很放心。」 蓝初:「……」 换座位引来了全班的观摩,结合疯传的八卦,安静的教室出现一阵骚乱。 蓝初清了下嗓子,视线在教室扫一圈,慢吞吞咳了一声:「都别看了,好好做你们卷子,下课收。」 高三每个晚自习都相当于小型测试,交上去第二天任课老师就会发下来,成绩也会顺带着在班里公布。 一班唯二不注重成绩的只有艺术生聂雨心和已经被a大录取的谢云城,其他人都得为高考窒息。 教室闹哄了几声就很快安静下来。 蓝初余光往后瞥了眼。 谢云城桌子上面前一摞书对的整整齐齐,教材还很新,看上去收拾的差不多了。 虽然同桌换成男生对患有渴望被女性依赖综合徵的她十分残忍,不过是谢云城就稍微好些,最起码下课会有很多女生围过来。 女生会看到她的。会的。 蓝初正在催眠似的自我安慰,身后的人叫了她一声。 「班长大人。」 窗户没关,凉风卷进来,蓝初拢了下头髮,回头狐疑地看他:「有事儿?」 谢云城五指骨节修长,肤色偏白,指甲修理的很干净,散发着年轻阳光的味道,正往笔袋里方笔。 等把橡皮也放进去,他往前拉了拉椅子,用只有蓝初能听见的音量,嗓音变得低沉:「你偷看我。」 蓝初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 确实看了一眼。 不过谁偷看了? 可是斜后方蓝未一直在专注地做化学卷子,丝毫没有因为要换同桌而分心。聂雨脑袋钻进桌兜,翻出一包吃了一半的饼干,正往爆满的垃圾袋里塞。 除了蓝初没有人听到谢云城说了什么,她也因此丧失了证明清白的权力。 蓝初心里梗塞不已。 回「没有」像是欲盖弥彰,说「那又怎样」又显得她多稀罕看谢云城一样。 「……」 直球说话被噎,反应都写在了脸上。 她小脸憋红了也没吐出一个字,偏偏想用气势压制对方时,眼神一触碰,发现对手太过强大,率先移开眼,宣布了失败。 于是,可喜可贺,普天同庆。 谢云城单凭嘴贱这一技能,给自己奋斗出了一条三八线。 在他把新座位安置妥当,清闲下来准备伸手拿杯子喝水时,看到班长大人绷紧小脸,用原子笔在桌子上画来画去。 啪嗒一声,蓝初盖上笔帽,兇巴巴地看着新同桌,一点儿不友善。 「……」 谢云城手上一顿,轻声问:「怎么了?」 蓝初指了指一条不是很明显的黑色印迹问:「我画的线你看见了吧?」 第16页 谢云城瞅了一眼,点头:「看到了。」 蓝初冷漠:「越界是狗。」 「……」 自认为扳回一局,蓝初威胁完新同桌就把脸扭一边做卷子去了。 留下谢云城盯着三八线,空气凝固。 过了好半晌,谢云城才想起继续手上的动作,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放下杯子,他喉结滚了滚。 随后缓缓扯起嘴角。 操了。 好tm可爱。 看来承诺给聂雨心的进口画板物超所值了。 学校是个人多鬼杂的地方,百十平的地方有好几十学生,吵吵闹闹,即使鬼在身边乱走动,心里强大点就能完全忽略。 但是在家里不一样,热闹一点可以,热闹成菜市场,就很令人头疼。 站在浴室,蓝初揉了揉太阳穴,情绪在崩溃边缘蹦迪。 马桶里的水鬼半个身子从白瓷边缘探出来,下身是缕青烟,湿哒哒的头髮黏在脸上,嘴角留着浅绿色的透明液体。 他抹掉嘴边哈喇子:「要一起潜水吗?」 「……」 这种鬼是最普通的一类鬼,单纯因为没能及时投胎,或者不想投胎,游荡在阳间。 特点是难缠。因为他们即使知道自己死了,还总觉得自己还活着,所以话特别多。 本来收了他对蓝处来说小菜一碟,可就在一秒前,蓝初超度鬼魂的木鱼头次有了超载提示。 地府传来消息说不能再继续收鬼,孟婆前的队伍太长,老人家有点忙不过来。 「……」 和水鬼僵持几秒,蓝初绝望地按了下沖水键,希望能通过物理方法把这只阻碍她上厕所的水鬼冲进管道。 可水鬼屹立不动。 他白熘熘的眼球僵硬的转了转,问:「你要上厕所?」 蓝初咬牙点了点头。 水鬼有节操地闭上眼:「上吧,我不看。」 「……」 蓝初当场摔门离开。 半个小时后,她蹲在隔壁街道公厕里,在一个面色惨白嘴角滴血的小鬼热切的目光下解决了。 整个过程体感特别,不得不说,这种随地大小便的错觉可谓是终生难忘。 「……」 解决完吃喝拉撒中的一项人生大事,手机上显示时间是十一点二十七。 蓝初预计整理今日错题需要花费至少四十分钟,白天有道物理模型还没吃透,必须再做一遍。 简单洗了个手,她一路小跑回家,希望凌晨一点能够钻进被窝。 遗憾的是,蓝初推开门恰好看到浴室门砰的一声被踹开。 蓝未浑身湿漉漉从里面逃跑似的飞奔出来,头髮上泡沫还没沖赶紧,整张脸黑成了锅灰,朝身后怒吼:「老色鬼,别碰我!该死的,有病就去治!」 「……」 蓝初几乎没见过蓝未发火,他弟是个温柔腹黑男,把得体看得很重,极少有像当下这般狼狈的时候。 她愣在门口,正准备开口问一句怎么了,就看到一只男鬼从浴室飘出来。 下一秒,蓝未被男鬼胆大包天的动作惊得当场石化在原地。 蓝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竟然看到一个男鬼,紧紧趴在她弟胸前,隔着贴在身上的白体恤,贪婪地「摸」他弟的腹肌。 鬼是碰不到人的身体的。 眼前这只鬼应该是长久作案,手掌在穿透蓝未身体前无缝停下,占起便宜来有模有样,表情无比享受,逼真极了。 「……」 蓝初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哈哈大笑起来,嘴角印出一个小酒窝,很有灵气。 「……」 蓝未眉头挂上三条黑线。 于是当晚姐弟两人达成一致战线:明天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红衣女鬼给找出来。 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 翌日清晨,青阳中学校门口一如既往地人多。 学生都在往门里走,门卫大叔严格把守,眼睛比针尖,让想偷带早餐进去的学生丝毫没机会得逞。 蓝初和蓝未早早站在对面杂货店路边,咬着油条在人群里寻找谢云城的身影。 「你说红衣女鬼到底是什么来头?」蓝未吸了口豆浆,把食物咽肚里,「不会和麦兜有关吧。」 蓝初突然回想起昨日突然出现在脑子里的不知是真是假的血腥画面,心里还发憷,眉头蹙了一下。 「不好说。」吃了半根油条,蓝初胃里发腻,给了蓝未。 「谢云城身上阴气不招小鬼,招厉鬼。」蓝未接过蓝初吃剩下的半根,也不嫌弃,咬了一口说:「以后估计是个麻烦。」 本来就是个麻烦。 蓝初小口喝着豆浆解油,瞥见十米出慢悠悠往前走的谢云城,拍了下蓝未,等目光移到谢云城身后,上下牙勐地咬住吸管。 一夜不见,红衣女鬼竟然把衣服换了,浑身上下全绿,绿的发光。 「……」 由于太过震惊,加上在思考鬼能换衣服这件事是否合理,蓝初一着急脑子搭错了线,朝着谢云城破口大喊:「谢麻烦站住。」 蓝未:「……」 听到蓝初声音时,谢云城视线还在卖豆浆那家小摊店内巡视,他右手手里拿着白花花的包子,热气氤氲在透明塑胶袋里。 他往杂货店门口望去,发现蓝初正在看他,眉眼不自觉的温和下来。 第17页 「谢云城,你别动。」蓝初打了个停下的手势。 谢云城乖乖点头,立刻就停下步子,左手抬了下书包背带,口型问:「为什么?」 因为你身后有鬼。 蓝初话憋在口中。 蓝未从容地喝空的豆浆盒扔进垃圾桶,从兜里掏出手机,笑着喊了一通:「我姐说你帅,想给你拍张照片。」 周围路过的同学纷纷停下脚步。 蓝初:「?」 谁能料到,被誉为青阳新校草的谢云城一听,竟然当下比个耶,并且扬起一抹清新灿烂的笑容。 笑得特标准,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 「……」 蓝未从蓝初兜里拿出手机,调出相机,胡乱拍了几张,边道:「对,这个角度很好,再往右侧身十五度觉,就更完美了。」 谢云城十分配合,往右转了点。 两人就这么沟通好几句,还说了一堆专业术语。 蓝初:「……」 路过的同学:「……」 这操作也太骚了。 美男拍照确实养眼,但是为什么让她当炮灰?她嘴上什么时候说过谢云城帅? 即使想把蓝未暴打一段,蓝初当下也只能忍住。 作日给谢云城的锦囊内放满了硃砂,放在药店里就是安神药,内服外用皆可。 可若是用煞气相撞,能激发出强大的阳气力量,要是哪个倒霉小鬼碰到,百分之百当场灰飞烟灭,厉鬼有些修为,但魂魄粘上也会受到灼烧。 受了伤,想跑也跑不快。 好在蓝未抓鬼是认真的,拍照和抓鬼毫不耽误,配合的还算默契。 蓝初使出阴镜,默念咒语凝聚天地间阴气,一股蚀骨的阴冷气息忽地灌进四肢百骸。 她眸中闪过一道光,眼睛很快能够透过很多无光的质体,包括校服布料。 蓝初看向了谢云城。 少年修长的身躯清秀挺拔,浑身上下只穿了黑色短裤,衬得皮肤越发白皙,颈部往下锁骨性感凸出,肌肉线条优美,腰上没有一丝赘肉,腿型更是巧夺天工,笔直细长,足以让每个女生都望尘莫及。 看到这一幕,蓝初睫毛有点颤抖。 「……」 视线上下扫描,她确定了锦囊在谢云城身上的位置。 第一遍念咒语,汇聚天地之气,蓝初掌心还没凝出来就散了。 「……」 她静下心又试了一遍,还是不行。 「……」 作者有话要说: 谢云城:班长大人,不可以色色~ 蓝初:(.) 第9章 暗示 蓝初在第三次终于成功了。 硃砂染上煞气一瞬间爆破,女鬼身上的衣服被灼处几个大洞,她支支吾吾几秒,面目狰狞地发出刺耳的尖叫。 蓝未第一时间出手,没拿手机那只手心里凝出一串符箓形成法阵,笼罩在女鬼身上。 受伤的女鬼并没来得及逃跑,因为受法器的吸力,女鬼脚步足渐不稳,头髮披散开来,用身体不停地疯狂冲撞屏障。 这一刻,蓝初徒然发觉,这只女鬼好像是个哑巴。 女鬼半个身子已经被金光吸走,蓝初在心里倒数数字,在金光全部覆盖住女鬼前一秒,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勐地响起。 只见柏油路地面生出青黑色的烟,遮挡了所有视线,等烟雾散开,女鬼消失了,法阵也被直接击毁。 有股冲击力迎面而来,蓝初本就身材娇小偏廋,控制不住往后倒去—— 正在拍着照,谢云城见蓝未突然伸出五根手指,比了几个奇奇怪怪的手势,不知想要表达什么,这让他很莫名其妙。 而且他觉得刚才蓝初看向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儿。 具体说不上来,虽然不排斥甚至还很喜欢,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是……裆里凉飕飕的? 路边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十分嘈杂,谢云城正犹豫是否要走过去问问,就看到蓝初像是收到某种推力一样身体往后仰,连忙加速跑了过去。 速度快到路过的同学只看到了一道幻影。 蓝初前脚和地面分开,脚跟用力也没稳住,往后退了小半步,第一反应是去拽蓝未的手腕。 而蓝未第一反应也是反手拉住他姐,可自己也受到了很强的冲击力,没有使上劲。 蓝初身体后仰四十五度角,路对面青阳中学四个红字消失在视线里,她认命般地闭上眼睛,任由身体下坠,却在下一秒,听到一声:「班长大人!」 语速很快,不乏慌张。 陌生又熟悉的气息闯入鼻息,蓝初感受到她的腰被一只具有力量的手稳稳扶住。 没有预想的疼痛,她紧绷的神经徒然松开,缓慢睁开眼。 「你没事吧,是不是低血糖?」谢云城神色紧张地盯着蓝初因害怕皱成一团的小脸,在蓝初睁眼时,正对上她漆黑的还带有一丝紧张的瞳孔。 空气凝固几秒。 谢云城睫毛不自在地垂了下,视线往下移,停顿在蓝初弯折在他左手里纤细的腰肢处,话卡在喉咙里,定了几秒,结巴道:「包子,我买了,包,包子子。」 「……」 蓝白色校服外套宽大,蓝初半只手藏在袖口里,露出小半粉嫩的指甲,正拽着蓝未衣袖,重量却压在谢云城身上。 她松开手,扶住谢云城肩膀,借力站稳了身子,抬眸道:「谢谢。」 第18页 「……不客气。」 谢云城搓了搓掌心,微蜷了下自然下垂,顿了几秒,往后退了小半步。 并未注意到这些细节,蓝初扯了下校服上的褶皱,转脸问蓝未:「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蓝未摇了摇头又唿口气。 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担忧。 女鬼消失的场景太过于诡异了,她显然是被救走的,说明还有个身在暗处的同伙。 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用一个分/身直接击碎了抓捕三层厉鬼的法阵…… 看来比想像中的还要麻烦。 「你们两个看什么的?」谢云城手臂在二人之间挥了几下,把包子递给蓝初:「给,都快饿晕了,快吃点。」 蓝初垂眸看了一眼被捏扁了然后歪起来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形状的包子。 「……」 刚才跑起来太着急,手上不自觉用力了,谢云城也才发现,尴尬地收回手。 他转身要走:「我再给你买。」 「都一样。」蓝初拽住他胳膊,拿走包子先放在鼻尖闻闻,不明显地笑了笑,问:「奶黄的?」 谢云城一瞬间失神,囫囵点了下头。 蓝初揭开塑胶袋咬了一口:「好吃,我最喜欢这个馅儿。」 谢云城语气里一股盲目自信味儿:「我知道。」 蓝初:「……」 「班长大人,校门在那儿。」谢云城见蓝初走到方向不对,叫住她。 蓝初嘆了口气,扬起胳膊:「给你买早餐,我吃了你的。」 「我吃过了。」谢云城笑着说:「特意给你买的。」 蓝初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别误会。」谢云城孔雀羽毛全部翘起来,无比自豪又得瑟道:「这是和我坐同桌的福利。」 蓝初半信半疑。 奶黄闻起来香香甜甜的实在勾人味蕾,蓝未没忍住问:「我之前怎么没有?」 谢云城手随意搭在他肩膀上,侧过脸一本正经道:「福利今天才开始送,你恰好早了一步。」 蓝未:「……」 你确定不是敷衍我? 青阳高中时间管理相当严格,早读铃声响起前五分钟年级主任老王就在楼下堵人。蓝初看了眼手机,不由加快脚步。 这时,消息提示里有一条未读,发送时间在两分钟前。 蓝未:你觉得救女鬼的是人是鬼? 进了校门是很长一段柏油路,两侧种满了小白杨,蓝初瞥了眼蓝未,他被谢云城勾着脖子一併并排往前走,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偶尔低头看一眼手机。 两人身高不分伯仲,都是颜值高的帅哥,各有各的特色,走在一起还挺养眼。 她咬了一口面皮,单手打字:鬼 过了几秒手机振动一下。 蓝未:要不问问师傅? 不用看日期蓝初也记得今天不是十五,十五才过去没几天。 她下意识迴避某种思维,不想触碰那道门,偏偏蓝未把钥匙扔给了她。 手机里接着弹出两条讯息。 蓝未:离魂 蓝未:去地府 两人几乎是同时收到对方的消息。 蓝初:我去 蓝未:我去 离魂是一种鬼术,据说是黑白无常为了对付一些附在人身上祸害的厉鬼而开创的,后来为了方便才传给人间为地府办事儿的阴阳师。 本质上是让活人把七魂六魄抽离出来,没了肉/体凡胎亦没了阳气,自然就能和鬼差一样自由进出地府。 阳寿未尽的人,七日之内回到自己的身体,不会有什么大碍。 唯一的问题是,曾经有不少德高望重的前辈离魂后,再回来不久就归到深山老林里隐居去了。 师傅说是因为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前世。 前世这个词语就像是个潘多拉魔盒,有千万种可能,蓝初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骨子里也不是个很胆小的人,或许她上辈子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儿女双全,和另一半幸福到老呢?这样并不是没有可能,但她却从来没有勇气去触碰盒子。 有时候蓝初想,她其实也没有很大胆,只是硬着头皮上习惯了,瞒过了所有人而已。 蓝初抿了抿唇,又低头敲了几下九宫格,随后把手机放兜里。 与此同时,蓝未低头看消息。 蓝初:地府谁去都一样 蓝初:但是下周一化学竞赛必须你去 蓝初:所以这次我去 蓝未皱了下眉。 正要打字,肩膀上徒然一轻。 谢云城撞了下他肩膀:「手机收起来,老王在前面呢。」 「嗯。」蓝未眉头没松开。 谢云城斜着身子,往旁边靠了靠,小声对蓝初说,「拍的照片记得发我看看。」 不说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儿。 想到刚才的事,蓝初心头闪过愧疚,正要找个由头道歉,就听见谢云城重重嘆了口气说:「不过睡前别看。」 蓝初偏头看他:「怎么了?」 谢云城嘴角微微翘着:「怕你梦里被我帅醒。」 「……」蓝初舔了下后槽牙,「不会的,角度没拿捏,其实拍的不好看。」 「怎么可能,」谢云城细白的手指指着脸,语气略微委屈:「我这张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一定是摄影师的问题。」 第19页 「……」蓝初额头跳了一下,火气顿时被浇灭,剩下点温热的烟。 又撒娇? 不过这次她顺从了。 「对,」蓝初肯定道:「蓝未技术差。」 蓝未:「?」 他还未开口反驳,旁边两个人默契地同时加快脚步,把他撇在了身后。 蓝未:「……」 三人掐点进班,在铃声落下时回到座位,大海站在讲台上负手而立,教室里背书声一波三盪,能听出来个个都很累但个个都在拼。 蓝初难得不在语文早读背英语,找了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作文大全,翻到好词好句那一页读了起来。 她背书声音一向很小,尤其是文言文,即使做到默写全对,朗读也会念错一堆,所以时间久了读书都没什么声。 可第一句她就卡了:「竹生摇,摇……」 摇什么? 现代文也有生字? 搁在平时遇见不会的直接手机百度就行,但这会儿大海还在,她又老老实实拿词典查了半天,结果读到下一句,还不会。 「……」 蓝初郁闷不已,趴在书堆上不想动,下一刻,她耳尖地听到好像有人在哼歌,曲声夹杂朗读声里若有若无,不仔细听不出来。 她又认真听了听,震惊地发现唱歌的是她同桌。 犹豫片刻,她坐直了身子,拍了拍谢云城,难得主动搭话:「你唱的什么?」 谢云城看了眼三八线,勾了勾唇,他看似不经意地往左挪了下椅子,把歌词摊在蓝初面前,笑道:「生僻字。」 蓝初:「……」 有一瞬间,蓝初觉得谢云城整个人完全长在她火山爆发口,不偏不倚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谁让你俩天生一对~ 第10章 暗示 周六,蓝家开了一场家庭视频会议,发起人是蓝未,说要投票选择让谁施展离魂术。 论起年龄,蓝初比蓝未大五分钟,做姐姐的应该照顾弟弟,论起性别,蓝初虽然撑不起柔弱二字,但也是个女孩,蓝未保护姐姐也是应该的。 所以一家人视频了近一天也没讨论出个结果,陷入了僵局。 「初初,」蓝妈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妈妈想了想,还是贊同让弟弟去,他去我更放心。」 蓝初难过地嘟起嘴:「妈妈,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不,妈妈信你,我们初初从小大的都是懂事的好孩子。」蓝妈鲜少见女儿这般软糯糯的说话,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很严肃道:「但弟弟去更合适。」 「对,我去更合适。」蓝未端了杯茶在沙发上坐下,斜睨蓝初一眼:「就你这小身板,遇见男鬼你打的过吗?」 蓝初拳头嘎嘣一声:「不信试试?」 「试试你也打不过。」蓝未丝毫不怕,往杯子里放着茶叶,挑眉道:「我让你一只手,你都不行。」 蓝初委屈的快哭了,看着摄像头:「爸爸妈妈,你们听到了吗,蓝未威胁我。」 蓝未:「……」 养了十七年的闺女头次撒娇,蓝妈开心的不行,宠溺道:「不哭,等妈妈回家让你爸揍他。」 蓝初飞快抹了下眼角,哽咽道:「好。」 「……」蓝未怀疑她姐被夺舍了,他面前真的是高冷的暴力狂蓝初么? 「妈妈,其实我去地府还有一个原因,」尝到了甜头,蓝初开始打感情牌:「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渴望被女性依赖吗,说不定看到前世,就能找到答案。」 「不行。」 蓝爸突然出现在镜头里:「就因为你有这个病,就更不行了。」 蓝初:「为什么?」 蓝爸有理有据:「我怕你回来后去隐居。」 蓝初:「……」 噗嗤,旁边蓝未一口绿茶喷了出来,慌忙拿纸巾擦嘴,连续咳嗽了好几声。 「你就不怕蓝未隐居?」蓝初斜了他弟一眼:「你看他心里素质也没比我好多少。」 蓝未嗓子都哑了,抢着道:「我肯定不会!」 蓝初眼睛瞪的圆熘熘的:「我也不会!」 「这可说不定。」蓝未擦着茶几,看向她顺:「姐,人有时候要学会变通,不能太过于理性,你一看就是那种情感迟钝的人,说不定真的会想不开。」 蓝初怒气沖沖地冷哼一声。 最后蓝爸发话:「就这么定了,蓝未去。」 等视频挂断,蓝初蔫巴巴地倒在沙发上,连嘆了好几口。 蓝未踢了踢她:「晚上点外卖?」 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确实到饭点了。不过蓝初没什么胃口,翻了个身闷闷道:「我不吃外卖。」 蓝未轻笑一声:「那你吃什么?」 蓝初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点了个动画片,「你做的。」 「……」 蓝未无奈轻嘆,「行。」 蓝爸蓝妈不在家时根本用不上厨房,冰箱里空荡荡的,连一个鸡蛋都没有存。 不过姐弟俩的生存技能还是有的。 「我出门买菜。」蓝未拿起柜子上的钥匙,换鞋时还在感概:「早知道就参加班里聚餐了,还得做饭。」 高三狗难得放两天假,一班同学本来约着周六下午出门聚餐,蓝未因为心想周五晚上敲定他去,今天估计还在地府,不一定能回来,才拒绝的。 第20页 谁能想到昨天他和蓝初争论了一晚,早上和爸妈又讨论一天才商量下来。 蓝初立马从沙发上弹起来,摸出角落里的手机,照着班里同学发的朋友圈图片念:「我要吃清蒸鱼,糖醋里嵴,孜然……」 「……」 蓝未在点菜声生中砰的一声关上门。 客厅里只剩下电视机里的声音,蓝初往下滑页面,发现不少同学都发了聚餐照片,找了几张点合照了保存,并且挨个点赞。 她又回到相册数人数,数到一半,弹出一条语音通话。 「班长,你和蓝未怎么回事儿,都不来,打电话还一直占线。」井冠性格本就大大咧咧,今天喝了不少酒,什么都敢说:「再说了,谢云城都来了,你怎么能不来?」 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蓝初莫名其妙:「他来不来和我有关系么?」 井冠调侃:「你不是喜欢谢云城?大家都知道。」 「喜欢?」蓝初仿佛听到了笑话,轻啧:「讨厌还差不多。」 可井冠半晌没有回话。 过了好几秒,蓝初听见他紧张地喊了声:「谢……哥?」 聚会差不多快结束了,谢云城不知到什么时候站在了包间门口,走廊里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人,电话声音挺清楚的。 井冠个子非常高,有一米九,谢云城比他低了一点,身材也没他粗犷,但这一刻他却有种无形的压迫感,有点喘不过气儿。 谢云城盯着他的手机看了几秒,双眸漆黑深邃:「你在和蓝初打电话?」 这是谢云城第一次喊蓝初的名字,之前永远是班长大人,蓝初几次纠正他都没有改,不管是电话那边的蓝初还是井冠,都有些不习惯。 井冠摸了下鼻子:「你听错了吧。」 沉默几秒,谢云城看着他放在耳边的手机,瞳孔暗了暗:「她的声音我不会听错。」 井冠啪嗒一声挂了电话:「……」 蓝未买了一袋子新鲜蔬菜回来时,蓝初正坐在沙发上,盯着黑屏的手机发呆。 路过客厅,他随口一问:「等谁电话呢?」 蓝初没吭声。 知道蓝初在气头上,蓝未也没在意,近厨房做饭,等做好了出来,蓝初还保持着原来的坐姿没变。 「还没消气呢。」蓝未端着一盘色香味儿俱全的清蒸鱼,在她鼻子前晃了晃:「菜市场最后一条活鱼,我可是为了你,从一个大妈手里抢过来的,吃不吃?」 蓝初眼睛也不眨一下。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记仇。」蓝未嘆了口气,饭菜放在茶几上。 转身时,他手肘轻碰到了蓝初肩膀,不料她失重似的往下掉,脑门砸在了桌角。 蓝未心头重重一跳。 等她意识到蓝初对疼痛没反应时,都顾不上瞧她的伤口,探了探蓝初鼻息,声音都颤抖:「姐,姐,姐!你别吓我!」 可惜蓝初像是睡着了似的,如何喊都没回应。 蓝未指尖闪过一道白光,点在蓝初眉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怎么可能,」他低垂着脑袋自言自语:「离魂术明明午夜十二点才能用……」 蓝初醒来时周围黑压压一片,唯独一条河泛着幽绿的光,她凑近了看,发现里面流动的不是水,而是孽障。 这里怎么看起来这么像地府? 我到底是怎么来的? 蓝初记忆停留在井冠挂电话那一刻,她听到了谢云城说的话,也察觉到他掩盖不住的失落,似乎也能想像出他喊自己名字时的表情,也发现他好像伤心了。 那句「讨厌他还来不及」其实是顺嘴说出来的,几乎无意识的,像是肌肉记忆。 一道声音骤然响起:「是谁这么大胆,竟然闯入黑无常的居所?」 侧身躲过攻击,蓝初凭空召唤出了阴镜,在她手里化作一个黑色长鞭子,反身勒住来人的脖颈。 她先是一愣,不知道阴镜还有这功能,很快拧眉警惕质问:「你是谁?」 看清蓝初的脸,那鬼当场跪下磕头:「主子,你别吓我,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守门的鬼差,小小黑啊。」 「……」 蓝初确定自己不会给属下起带叠词的名字,断定他是在撒谎,并未松手,反而勒的更紧,冷冷道:「你撒谎。」 「不敢,」鬼差几乎发不出声音,吐出气息:「主子,你这样我会魂飞魄散的。」 「……」 蓝初力道松了几分,那鬼才脸色好看些,下一秒捂脸呜呜呜哭了起来:「主子,你把我忘了也就算了,我名字是你和男主子一起赐给我的,你还说我撒谎,呜呜呜。」 「……」 蓝初有点头疼:「带我去找我师傅。」 他主子何时拜了师?整个地府谁这么大胆,敢让黑无常喊师傅? 小小黑小心翼翼道:「敢问主子,你师傅姓甚,名谁?」 「不知。」 「……」小小黑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细汗:「不如您去问问鬼王大人,他见多识广。」 「鬼王?」 鬼差连忙点头,又道:「本来见男主子才更合适,不过小的没资格上天。」 「……」 蓝初全当他胡扯,冷冷道:「别油嘴滑舌,带我去见鬼王。」 小小黑被她吓得不敢吭声,低着头带路,暗嘆果然没有男主子陪着的主子依旧是那么冷漠,丝毫不解风情。 第21页 一路上蓝初遇见了不少鬼差,看起来都很怕她,有几个上前打招唿还畏畏缩缩的。 我长的有那么可怕么?蓝初问小小黑:「你们这儿有镜子吗?」 小小黑递给她:「你要是不嫌弃……」 蓝初一把夺了过去。 小小黑:「……」 镜子里分明还是她的脸,唯独衣服变成了一身纯黑束腰袍子,不过没什么特色。 蓝初不禁嘀咕道:「奇怪?我上次来都好像没看到我,难道是因为在梦里?」 这时,小小黑停下脚步,他觉得他主子好像是失忆了,尽职地指了指前方,明确道:「主子,孟婆前说话的那个就是鬼王。」 顺着他指的方向,蓝初抬头看过去,不由一愣。 等等,鬼王怎么和师傅长的一模一样? 第11章 暗示 说是长的一模一样其实并不贴切,毕竟每次入梦师傅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长袍上的帽子遮住眉眼,下巴上黑鬍子留得很长且浓密,根本看不到正脸。 蓝初甚至一度以为师傅脸上是不是有什么疤痕或者缺陷,怕伤了他老人家的心,从来不会多问。但她没想到师傅长相会比一般人还要英俊好几分。 「师傅,你老人家竟然是鬼王。」蓝初心里其实很震惊,但语调听起来没太大波澜。 她很不明白师傅为什么之前一直瞒着他们鬼王的身份,难道是担心他们听到鬼王的威名后害怕? 鬼王赶紧摸了下脸:「什么老人家,我看上去很老吗?」 「不老,也就二十出头。」蓝初实话实说,目不斜视地打量了他几眼,诚恳道:「如果没了鬍子估计会更年轻。 鬼王松了口气,眉头舒展开,抬手一把撕掉鬍子,问:「这样呢?」 「……帅多了。」蓝初从没想过师傅鬍子是粘上去的,花了至少三秒时间消化。 鬼王满意地点了点头,把假鬍子收起来,拍了下旁边老婆婆的肩膀,用非常和善的口吻笑道:「孟婆婆,我徒弟来了,我先带她处理完事情再过来帮忙。」 近几日鬼投胎的鬼确实多,蓝初看了一眼没有尽头的队伍,感慨老婆婆可真辛苦,还对她师傅的敬意多了几分。 老婆婆穿着十分朴素,料子是古早的粗麻布衣,洗的发青黄,腰间系上深绿色绸带,随意打了个节,弯腰盛了一碗湖水,递给下一个伸手的鬼魂,闻言缓缓转过了身。 她笑得很慈祥,眯缝眼瞅了鬼王好几秒,随后疑惑地指着他道:「你是?」 鬼王:「……」 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孟婆,蓝初情绪其实上略显激动,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干咽了口唾沫,听到这话愣住了。 鬼王向蓝初解释:「孟婆记性不好。」 蓝初手指蜷了下,想要握手,但最终没伸出去,哦了一声。 可下一秒,她小臂就被一只皱巴巴非常苍老的手突兀地紧紧抓住,孟婆扬起脑袋看着她的脸,惊喜地问:「小黑,你来了啊。」 蓝初:「……」 蓝初嵴背僵硬的定住,眨眼看了鬼王一眼,发现他师傅也不是很淡定,嘴角抽搐,表情犹如吃屎。 她虽然觉得婆婆倍感亲切,却也抵不住这般热情,没忍心推开婆婆,尴尬道:「婆婆,你认错人了吧,我叫蓝初。」 「不可能认错。」孟婆笑眯眯地凑近瞅着她:「我记性最好了,你就是小黑。」 蓝初:「……」 「咦?」孟婆往她身后瞧了瞧,不满道:「小白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蓝初:「?」 小白又是谁? 孟婆拍了拍蓝初粉嫩的小手,端详着她的脸,语重心长道:「你替婆婆劝劝他,年纪不小了,都好几千岁的人了,别挑挑拣拣的,就从了那丫头吧。」 蓝初:「……」 啊,地府竟然也催婚? 蓝初呆若木鸡时,鬼王暗递眼色,示意她赶紧找个藉口先走。 结果蓝初根本看不懂暗号,直接问他是不是眼睛进沙子了,鬼王忍无可忍,只能默念声抱歉,然后拽住她胳膊拔腿一熘烟儿开跑,逃荒似的,直接一口气跑到了鬼府。 小小黑欲哭无泪的在后面喊了几声主子都没追上。 好不容易停下,蓝初体力不支,扶着膝盖喘着气:「师傅,孟婆是不是认识我?」 鬼王眼睛不经意看了下某处又飞快转回来:「她认错人了。」 蓝初面无表情哦了一声。缓过气儿,又纳闷道:「不过为什么那个带我来的鬼差喊我主子,还说我是黑无常?」 「谁知道呢。」鬼王靠在最近的柱子上,摸了下耳尖:「可能你们长得像。」 「……」蓝初心说这答案听起来怎么敷衍还不靠谱? 不过她还没忘记正事儿:「师傅,我这次来……」 「我知道。」鬼王凝出一本书:「万鬼宝典,答案就在里面,你自己找。」 「也没几页。」蓝初想着她莫名其妙离魂,蓝未肯定着急了,忙道:「你直接告诉我——」 只见书页自动展开,铺在空中,绕了一圈有一圈,上面的字体密密麻麻。 蓝初:「……」 鬼王收回法术,唇角下垂,从鼻息里哼了声:「它可不是人界的书。」 于是蓝初熬了个通宵去翻阅万鬼宝典,熬出两个黑眼圈,终于把阴阳眼关闭失效的原因找了出来。 第22页 出现这种症状的了能性有近百种,经过筛选,她锁定在一条说法上。 书上写:傀儡之术,可用于鬼。 操纵者需足够强大,待鬼自愿献出三魂七魄,可将意志潜入其中,靠吸万鬼阴气维持傀儡形体。 阴阳者,万鬼皆可见。 鬼傀儡有一个特点:眼鼻喉尽失,靠气味儿辨敌,因此擅长近身战斗。 这句话让蓝初一瞬间会再次想起女鬼消失的场景,顿时柳暗花明,傀儡靠气味儿分辨敌人,怪不得一靠近就跑。 还有,根本不是阴阳眼失效,是因为鬼身上阴气被傀儡吸走了,她和蓝未是阴阳者,才能看见鬼。 但她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在操纵红衣女鬼,目的又是什么。 而且…… 蓝初叫醒倒在小塌上睡着的鬼王,嘴唇紧紧抿住:「师傅,那女傀儡经常跟在我一个朋友身后,不会对他有什么害处吧。」 鬼王迷迷煳煳的:「一个朋友?」 「嗯。」蓝初眉眼严肃:「他身上阴气很重。」 鬼王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谢云城?」 蓝初颇为惊讶:「你知道他?」 鬼王倦怠:「不熟。」 「……」 「目前来说没什么大碍,不过往后说不准。」鬼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几下,五指散开又合拢,凝出一块儿硬币大小的纯白色玉佩,晕染一层冷光。 他扔给蓝初:「你戴上聚阴灵,等它变成纯黑色,就说明你沾染了足够的气味儿,之后你再靠近,傀儡就不会察觉到你了。」 顿了顿,他又说:「你三月之内把它收了,你朋友基本不会收到伤害。」 玉佩果真是凉的。 而且师傅果然知道它是傀儡。 蓝初眼下两个黑袋,困的只打哈欠,心里的小人正在拿锤子追着她师傅打,脸上却犹如面瘫,毫无波澜。 她半知半解地问:「什么气味儿?」 「谢云城啊。」鬼王打了个哈欠,挣扎几秒重新躺了回去,微曲一条腿,睏倦道:「他身上的阴气。」 「……」 蓝初把玉佩戴在脖子上,又问:「怎样才能沾到?」 「就亲亲搂搂抱抱。」鬼王用义正辞严的口气道:「距离越近越好。」 蓝初:「?」 鬼王抬眸扫了她一眼:「当然,如果你放的开,尤其是唾液,□□,最管用。」 蓝初瞠目结舌:「?」 「行了,时间不早了。」鬼王看上去是撑不住了,估计下一秒能直接昏迷,招了招手:「就不留你吃饭了,你快回去吧。」 蓝初:「……」 鬼王吃饭会吃些什么? 蓝初一瞬间想到各种厉鬼生吞小鬼的场景,顿时毛骨悚然。 「师傅,我还有一事要问。」蓝初还算淡定,露出假笑,挂出两个酒窝:「你既然是鬼王,对一些奇难杂症多少有点了解吧。」 「你也知道,我从小特别容易对女孩子有很强的保护欲,这会和我前世有关吗?」 鬼王闻言脾气忽然变差,直接开骂:「我觉得你脑子缺根筋。」 「……」蓝初有点生气,立马抚平嘴角,假笑也不想装了,勉强心平气和地陈述事实:「师傅,你今天一直怼我。」 「谁让你以前,」鬼王看着她,眸光轻闪,顿了一下:「算了,让他知道又要生气。」 蓝初讶异:「谁?」 鬼王枕着胳膊扬眉道:「不告诉你。」 蓝初:「……」 为老不尊。 过了半晌,鬼王强撑着没让上下眼皮打架,瞪着蓝初:「你怎么还不走?」 蓝初欲言又止:「师傅,那个……」 鬼王:「又怎么了?」 蓝初竖起一根手指:「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鬼王:「说。」 蓝初纳闷:「我这次没有用离魂术,是怎么来的地府啊?」 鬼王沉默几秒:「以后你会知道的。」 问了个寂寞。 十月中下旬天气渐凉,火红的枫叶飘落满地,缠绵不绝的知了也不再聒噪,青州夏天积累的雨水仿佛要在深秋爆发。 蓝初醒来时盯着天花板放空几秒,脑子从眩晕恢復过来,随后淡定的接受了她又被师傅强行送回了的事实。 她想要去摸摸脖子上的聚阴灵,却发现右手使不上劲儿。 「姐,你终于醒了!」蓝未攥住她的手,惊喜的眼角湿润。 蓝初本来只是麻,被他一拉当场抽筋,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顿时扭曲。 她磨了磨牙:「你是不是找死?」 「你看你,」蓝未迅速松了手,条件反射往后仰,透着温柔的嘴角边绽出两个酒窝:「怎么一醒就发脾气?」 「我躺着一直不动,血液不通,火气大。」蓝初白了他一眼,忍者疼边揉手腕儿问:「几点了?」 蓝未胡乱抹了下眼角,看了眼手机,神情没太大起伏地道:「六点多。」 蓝初拍了拍胸口:「那还早。」 也就躺了一夜。 蓝未把手机塞兜里,抬了下眉毛,淡定补充:「周日,下午六点多。」 蓝初:「……」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故事正式开始~ 第12章 暗示 青阳中学高三生活非常苦逼,学生每个月放假两天,正常周日下午五点就要自习。 第23页 蓝未向来的对他姐身上导火索的位置一清二楚,等蓝初从来没太大情绪的脸上显出些许着急,从床上跳下来把书包收拾好换好校服蓄势待发时。 他才悠哉悠哉走过去,轻松来了一句:「我帮你请假了。」 「……」 蓝初觉得他弟就是个腹黑的混帐,直接用书包砸过去,粗暴的动作扯到了额头的伤口,她疼得蹙了下眉,手指从眼睛往上摸到了块儿纱布,愣了愣:「我破相了? 蓝未不费吹灰之力接住书包,放到最近的桌子上:「我以为你不在乎脸呢。」 「废话。」蓝初脱了校服诚恳地说,「太丑了,我们班女孩子不喜欢。」 「……」 哪天蓝初出个柜,家里估计都没人震惊,反而会庆祝她终于开窍,拥抱了爱情。 不然就这脑子缺根筋的程度,说不定会孤寡一生。 蓝未平静地走进厨房:「吃饭吧,边吃边说说你昨晚怎么回事儿。」 …… 当蓝未得知他还要忍受很长一顿时间周围遍地是鬼的生活后,嘴里的饭菜都不香了整个人气压一直很低,在得知鬼王给出的气味儿大法后,犹如掉进了冰窟窿。 「这是什么馊主意?」 蓝未眼皮直跳:「两个大老爷们,都是直男,搂搂亲亲抱抱,你觉得正常吗?」 蓝初给他夹了菜,抿了抿唇强忍住笑意,安慰道:「你多和谢云城肢体接触,才能收了傀儡,不然你觉得还有别的办法?总不能让我去。」 蓝未暗自吸了口气,心说其实你去也没什么,你不是对男的不感兴趣么。 不过男女有别,在蓝初交女朋友前他确实别无选择,不然让蓝初吃亏,老爸老妈肯定买个榴槤让他跪,到时候惨的还是自己。 蓝未接受了这个事实,黑着脸无奈道:「聚阴灵呢?」 「我戴着呢。」蓝初把筷子放在碗上,手背道脖子后面去解开绳子结,过了一会儿,扭了扭脸:「怎么解不开?你帮我一下。」 五分钟后,姐弟两人坐在餐桌上面面相觑,桌上的饭菜依旧散发香气,其他什么都没变,不同的是,换成了蓝初黑着脸。 蓝未陪她大眼瞪小眼半晌,憋笑憋的肩膀都在抖:「师傅有说聚阴灵只能你戴么?」 蓝初声音略略颤抖:「没有,吧。」 鬼王给她聚阴灵的时候变幻出了一条黑绳,她当时想也没想就戴在脖子上,不知为何当下接口处比五零二粘的还结实。 冷一直是阴师的代名词,阴师身上的物件都是凉的,反之,阳师是暖的。当时玉佩发凉,氤氲一层冷白色光泽,她并未在意,也没朝这个方向想。 怎会料到师傅给的聚阴灵是阴师专用的。 「看来你和谢云城是上天註定的缘分,月老都在给你搭线。」 蓝未眸底笑意未减,嘴角差点飞上天,典型幸灾乐祸,道:「我明天竞赛一早就走,说不定回来前你就解决了。」 他和蓝初碰了下果汁杯:「唉,我亲爱的姐姐,弟弟在这里祝你好运。」 蓝初:「……」 蓝未双手交叉抵住下巴,笑道:「和姐夫百年好合。」 蓝初:「……」 同归于尽吧。 — 第二天为了参加化学竞赛培训,蓝未起了个早坐车去了隔壁市。 他惊奇地发现离青州越远能见到的魂魄越少,下了车几乎没鬼扰他清净,这意味着他可以安静安全安心地好好洗个澡了,顿时觉得空气都新鲜了几分,于是迫不及待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蓝初。 蓝初意料之中给他发了个扛着五十米血淋淋大刀的表情包。 昨晚没来上课,欠下了张生物卷子,蓝初抽出午饭时间补作业,从聂雨心那里骗出来个小面包啃,啃到一半手机屏幕亮了下。 蓝未在五十米大刀后面给她打了个招唿:姐外边好像下起了鹅毛小雨,蓝初等了半天没等到下一条消息,在横槓上的空白处填上质壁分离,握着笔指尖点了下回覆:? 过了半分钟,手机嗡嗡震动一声。 蓝初算出最后一道大题两次杂交后的性状比例,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旁边空白的座位,垂了下睫毛,拿起手机低下头。 蓝未:你摸到谢云城了吗? 蓝未:斜眼笑ing. 「……」 蓝初直接把手机扔进了桌兜,决定至少要和他弟冷战两分钟。 过了一百二十秒才回覆:他上午没来 — 青州前几年为了发展旅游业,公路大部分推了重修,绿化在国内名列前几,为了吸引游客,有些近代的设施即使不能用了也还保留着。 电话亭外红色的油漆显然是新刷过的,谢云城出门没看天气预报,躲在里面,靠在不太牢固的玻璃上发呆。 跟着挤进来的还有两个女初中生,肩膀被打湿一大片,都化了淡妆,如果不是校服是附近二中的,还真看不出是未成年。 三个人在逼仄的里显得拥挤,谢云城掏出手机打算玩两局斗地主打发时间,还没开始,手肘就被戳了下。 个子高点的那个女生问:「帅哥,有纸巾吗?」 谢云城耸拉着脑袋点屏幕,闻言单手从书包侧面取出一包纸递给她。 「谢谢。」 别人这么礼貌他也没客气,头也没抬地点了下下巴,嗯了一声。 第24页 谁知道打了半个小时斗地主,雨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哗啦哗啦下个不停。 谢云城看了一眼窗外边缘的绿化带,视野模煳不清,这种时候,人的大脑回会不自觉防空,很轻易陷入回忆。 他第一次见蓝初是在六岁那年,所有人都认为他活不长了,包括他自己那时候刚上小学一年级,还在背九九乘法表的年纪,谢云城却陷入了一场噩梦。 他非常畏惧凌晨的到来。 午夜十一点,很多人都睡得香甜,而他日日被病痛折磨得睡不着觉,要拼命熬过整整两个小时的冰火两重天。 第一次发病是在六岁生日当晚,他疼得失声痛哭,躺在床上不停翻滚,老爸老妈吓出了不少眼泪。 之后每晚都会经歷这么两个小时, 前一个小时犹如掉进寒窑,心脏疼得像是被无数根冷冻的冰锥一下一下刺着,浑身血液被冻的凝固,四肢渐渐僵硬直到动弹不得,头髮丝甚至会结冰。 后一个小时犹如踏入火海,经歷烈火灼烧皮肤一样的痛,血液滚烫,青筋凸起,后来老妈说每次这个时候都担心他额头血管会爆炸。 可偏偏十一点到一点这段时间,他的神经末梢却最是敏感,现在在国外的医生说他的身体会自动把痛感放大十倍,疼的已经不能用级别来表示了。 当时老爸老妈跑遍了国内所有医院,给他浑身都全部做一遍检查,可各种指标都显示他身体健康。 无奈下,老妈根据邻居的建议,最后病急乱投医找了个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说他前世投胎时替别人承受了孽障,受到了天道的诅咒,那个人在青州,只要把孽障还回去,就没事儿了。 十几年前的青州是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景色优美,拥有大自然最真实的面貌,缺点是交通不太便利。 正过新年游客多,小谢云城在街上走丢了,好在他记住了老妈的电话号码,打了电话,他乖乖坐在电话亭旁边等人。 不知什么时候,远处传来不着调的歌声,听起来很欢快:「你是一只小小鸟,拥有彩色的羽毛……啦啦啦啦……」 小谢云城皱了皱眉。 谁啊,五音不全还大声嚷嚷,真是扰民。 没过多久,一双红色的小皮鞋停在他眼前,和唱歌的是一个人,她说话语调像是小红帽里的大灰狼,露出甜甜的酒窝:「hi,小可爱,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小谢云城看向个头和自己差不多,绑着高高丸子头的漂亮小姑娘,确信她就是个唱歌跑调的大灰狼。 于是他很高冷地轻嗤:「放弃吧,我不会上当的。」 别装了。 他姥姥去年就去世了。 穿的再红也不像。 小蓝初十年前还是个很怂的小包子,脑迴路不仅直还单纯,心里装的少,黑黝黝的眼睛兀地睁大:「你知道?」 她患有渴望被女性依赖综合症是个秘密,爸爸妈妈都不让告诉别人,没想到竟然被这小子一眼识破。 小谢云城尾巴翘起来好几根,瑞凤眼轻轻一挑,把握十足地点头道:「我知道。」 你就是想骗我跟你回家然后吃了我。 大灰狼就是这么骗小红帽的。 小蓝初眨巴眨巴眼,软糯糯的小嘴吧唧几下,咕咚咽了下口水,懊悔不已。 早知道不随便搭讪了。 过年这几天都没有小姑娘找她玩,好不容易遇见个看起来白嫩嫩容易占便宜的,真没想到这么机灵。 她摸了摸鼻子,熟门熟路地哄骗,先自我介绍增加可靠感,再提要求:「你好,我叫蓝初,蓝天白云的蓝,初心的初,今年六岁,生日是六月二十八号,上小学二年级。这件事可以保密吗?我可以给你买一星期早餐。」 她们班小姑娘早餐都是她买的,顺便给这小子带一份儿就好了,反正他长得挺姑娘的。 小谢云城没回答可不可以,只是忽然攥紧肉乎乎的小拳头,皱紧小眉头反问她:「你是不是还有个双胞胎弟弟?」 小蓝初惊讶,鹅蛋脸萌的一笔:「你怎么知道?」 小谢云城垂下眼帘,看起来实在做思想斗争,挣扎许久,眸光坚定地看向小蓝初:「你走吧。」 虽然是个小骗子,可她是女生,肯定没他坚强,到时候说不定会嗷嗷大哭。 谁知道他眼里柔弱的小女生,下一秒忽然捧住小谢云城的脸蛋,撅起小嘴朝着他的唇瓣狠狠么了一口。 并且兇巴巴地威胁道:「软的不吃非要吃硬的,你要是敢把我秘密说出去,我就告诉别人你非礼我。」 「……」 小蓝初占完便宜立刻拍拍屁股走了,留下小谢云城僵硬在原地,血液从脖子蔓延到脸颊。 直到老妈来把他认领走还没回过神儿。 也是那年,老爸老妈带着他出国了。 当时国外医疗技术更发达,有个团队很擅长研究人体神经,医生说可以适当缓解他的疼痛。 但其实也没太大用。 谢云城为了让老爸老妈少流眼泪,扯谎说好多了,也慢慢习惯了与冰火为伴,除了那难熬的两个小时,他活得和正常人其实没太大差别。 他偶尔想到那个吻,至今记忆犹新,快成年的人了,总想着被一个六岁的小姑娘亲了其实有点变态,但还是控制不住的想。 第25页 于是应了医生的要求观察满十年后,他拜託老爸老妈帮忙办理好出国手续,建模比赛拿到通知书后,转来了青阳中学。 能和蓝初重逢谢云城很开心,但蓝初大概是忘记他了,当时在办公室她表现得客客气气,谢云城又不太好意思提小时候的事儿,怕小女生好面子,害羞腼腆。 虽然他渐渐悲催地发现蓝初好像缺根神经,直的彻彻底底,根本不会害羞,更别提撒娇,反倒每次他才是脸红的那一个。 他不觉得自己会因为一个吻爱上一个人,但他承认他对蓝初的感情很特殊,好像很希望获得她的关注,黏在她视线里…… 「帅哥,帅哥?」 谢云城反应过来是在喊他,眸中焦距恢復,转过脸。 说话的还是高个子女生,可能是雨下的大天气闷热潮湿,她脸很红:「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你是三中的吗?」 这两句话还真是丝毫没关系,谢云城声音显得清冷:「不是。」 「哦,也对,」女生不掩盖赞美,「你要在我们学校,早出名了。」 谢云城大拇指指了指下巴,表情又拽又招摇:「因为这张脸?」 两个女生显然齐齐愣了一下。 又听他自嘲般冷哼一声道:「要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使,也不会有人讨厌。」 身高略低点的那个女生小心翼翼地问:「你失恋了?」 谢云城想了想:「算不上。」 毕竟还没谈呢。 原来是藏在心底。 出于同情,两个女生正要安慰他,又听帅哥说:「我都暗示这么明显了她怎么一点也看不到!」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 哦,也不是暗恋,更像是爱而不得。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高个子女生说:「拜拜拜拜,下一个更乖。」然后拿出手机调处微信二维码,暧昧笑了笑:「你认为我怎么样?」 好烦。谢云城想想心里有点委屈:「她不让我加别的女生微信。」 两个女生震惊:「?」 不是爱而不得吗,为什么听起来更像是双向奔赴? 「你这也情商太低了吧,唉,不如存我手机号吧,我给你发简讯分析分析。」高个子女生惋惜地嘆了口气道:「你们帅哥是不是情商全部那么令人堪忧。」 谢云城首次被人说双商中的任何一商低,不免讶异:「说说看。」 「你加吧,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高个女生信心满满道:「不过我敢肯定,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 喜欢,蓝初明明说的是讨厌还来不及。 谢云城正要批评一下她不靠谱,才上初中给别人当什么恋爱导师,考试成绩及格了吗,手机叮铃一声响了。 这是他给蓝初设置的专属铃声。 加好友以来,他们的聊天记录里出现了第一条消息。 蓝宝:下午来上课吗? 谢云城指尖颤了颤,喉结缓缓滚动,思考几秒,决定暂时不回。 因为他不敢保证雨几点能停。 他果断收回还未说出口的话。对高个子女生报以敬佩的目光,然后坚定地语气报了一串数字:「大师,麻烦帮我详细分析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以孔雀的视角写了点,纠结许久,基本意思表达到了,不用怀疑,他对初初就是喜欢。 就是初初不知道啥时候开窍(来自老母亲的嘆息 第13章 暗示 地表下水道排水量比不上倾盆大雨砸的快,马路边积水至少十厘米,蓝初撑着伞站在超市门口台阶上,拦了几次终于拦了辆计程车。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扭脸看了她一眼:「小姑娘,雨下的大,今晚不一定能停,你是家里有急事儿?」 后座挺宽敞,蓝初伸到窗外抖了抖水将伞放在脚边,弓着身子把裤腿折起来:「我同桌没带伞。」 「青阳的学生不仅学习好,同学之间也友好。」司机打了下方向盘感嘆,笑着问:「你上高几啊?」 蓝初倚在靠椅上,拿出手机告诉谢云城她上车了,随口回道:「高三。」 车子启动很快,雨声被隔绝在外,司机掉过头问地址时,谢云城恰好把定位发过来。 接着跟了条语音。 「其实不用来接我,过会儿雨小了我自己回就行,」中间隔了几秒空白,能隐约听清是雨敲打窗户的声音:「真的谢谢啊,你路上注意安全,我等你。」 谢云城音色辨识度很高,清冷中有无辜加成,让蓝初很容易想到他那双眼睛,自带懵懂无知的少年感。 蓝初戴上耳机,感觉又多了几分磁性。 冻僵的手早已回温,她盯着条框发了会儿呆,勾了下食指,最后回了个:嗯。 关了手机,蓝初抬眸往前看了眼,余光撇到副驾驶的虚影,瞳孔深了深,垂下了眼睫。 如果没猜错,这位大叔旁边身穿青阳高中高一部校服的短髮小女孩是他女儿。 难怪印堂发黑,竟是白髮人送黑髮人。 「高三更辛苦,」这时司机忽然开口:「平时不光要学习,还要爱惜身体。」 蓝初怔了下,点点头,想到司机看不见,开口:「好。」 路边的树木倒退着像是部没有尽头的电影,不知过了多久,导航显示前面拐弯再行驶一百米到,不过路窄不好倒车,蓝初让司机在这个路口停下。 第26页 司机笑了笑,把车停下:「小姑娘,多谢体谅啊。」 「也没多远。」蓝初不在意的说,边拾起伞。 她半只脚踏出了车门,犹豫几秒,又重新放回去,问:「叔叔,你是不是想女儿了?」 司机错愕地看她一眼。 「她也想你。」蓝初和副驾驶小女孩对视一眼,语气尽量平静地说:「她希望你不要和她妈妈吵架,这让她跟难过,她不怪你们任何人,只希望下辈子还做你女儿。」 司机当场红了眼眶,哽咽出声:「你怎么知道?」他声音染上沉重感,「我闺女半月前因为胃癌走了。」眼里是无尽的悔恨:「怪我和他妈只顾着工作,没照顾好她。」 副驾驶上的小女孩也开始抽抽嗒嗒哭出来,她的魂魄在阳间呆的久了,已经变得几乎透明。 蓝初心头堵得难受,她知道是综合徵在作祟,嘆了口气:「人鬼殊途,你早日投胎,你父母才能放心。」 「谢谢姐姐,」小女孩转过身,两眼泪汪汪地恳求道:「你再帮我传个话行吗?」 蓝初点头:「说吧。」 「爸爸,结婚纪念日记得给妈妈买支玫瑰,她很喜欢。」 「好,爸爸答应你,以后结婚纪念日,都买。」 「嗯,你还可以趁着年轻,再要个宝宝。」 「圆圆——」 「爸爸,再要个孩子吧,让他替我照顾你和妈妈。」 「圆圆,爸爸对不起你。」 …… 雨水混杂泥巴溅起水花,蓝初不巧穿了小白鞋,从教室跑到校外后早已惨不忍睹,当下更是雪上加霜。 她浅蓝色牛仔裤多了不少斑点,校服外套永远稍大,背着白色双肩包,打着一把黑色大伞,在鲜红色电话亭外停下。 刚才那两个女生已经被班里同学接走了,电话亭里空间宽阔了不少,谢云城正靠在玻璃上背对着她垂着脑袋看手机。 这是蓝初第一次见他不穿校服的样子,牛仔外套里内搭件奶白色卫衣,蓝色牛仔裤好巧不巧和她撞色,运动鞋也撞色了,这种搭配给他又添了几分少年阳光感。 「走吧。」蓝初敲了下玻璃。 谢云城还在琢磨简讯里高个子女生给她发的爱情指导手册,听到动静蓦然转身,当看清蓝初一身狼狈时,悔立刻肠子都青了。 他慌忙走出到伞下,脱了外套搭在她肩膀上:「冷不冷?」 「挺冷的。」蓝初实话实话,把伞举高了点,不握伞那只手摸了下谢云城手背,陈述道:「不过你手比我凉。」 「……」 蓝初的手很冰,但从车上下来不久,比起谢云城相对暖和一点。 两人肌肤触碰那一剎那,有股电流从手背直捅心脏,谢云城心率飞升,耳尖刷的一下红透,他眼尾笑意藏也藏不住。 趁机占他便宜呢。 其实摸谢云城那一下蓝初单纯是出于关心,平时和蓝未呆在一起习惯了,做姐姐的难免要多操心,手动量个体温很正常。她压根没想到还有聚阴灵这回事儿,可是锁骨处涌起一股热流引起了她的注意。 蓝初垂眸看了一眼,惊奇地看到玉佩白色中染上一丁点黑色,微乎其微,相当于在一桶水里滴上一滴墨水的程度。 黑色散开在聚阴灵冷白色的光泽里,慢慢融进深处直到消失不见,她觉得玉佩好像变灰了一点点。 于是欣喜之下,她又伸手摸了谢云城一下。 谢云城一愣,眸中呆滞几秒,她,干嘛,又,摸我? 占,一次,便宜,还,不够么? 蓝初欣慰地看到玉佩又黑了一点,嘴角翘了翘,原来只要轻轻碰一下效果就这么明显。 本来她还担心如果和谢云城肢体接触才能染上气味儿,那自己岂不是举步维艰,别说三个月,三年都收不了傀儡。 如今看来胜利就在眼前,蓝初充满信心地抬头看向谢云城,眸中亮晶晶地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谢云城不知道为什么察觉到一丝危险,他努力保持镇定,咽了口唾沫,继续发扬光大自己的一贯厚脸皮风范,吊儿郎当开口:「怎么,看我干嘛,爱上我了?」 「……」 蓝初瞬间抚平嘴角,冷冷扫了他一眼。 回復都搁脸上了,谢云城识相点头,哀嘆一声地道:「行,我知道,你的座右铭,智者不入爱河。」 雷鸣声从天而来,蓝初晃了晃手里的伞柄,闻言飘来一句:「淋死概不负责。」 谢云城:「……」 雨水将城市洗刷了一番,电线桿子上水珠圆润地低落,树叶落在地上错乱交叠,踩上去只觉得脚下都是软的。 一路上谢云城都在纠结蓝初不清不清楚地摸了他两下,到底什么意思啊?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他打着伞纠结半天,还是没忍住胳膊肘碰了下蓝初肩膀,有点紧张:「你这是,咳,我们和好了?」 最起码得说明白吧。 谁知蓝初一脸懵逼,疑惑道:「我们吵过架?」 「……」 谢云城眼尾下拉,嘴角立刻抚平,不爽地说:「你周末在电话里说讨厌我这事儿不打算解释了是吧?」 蓝初:「?」 「好,我明白了,」谢云城自顾自点了下头,给了蓝初一个幽怨的眼神,仿佛在速控她渣?等等……你明白什么了,蓝初还没反应过来,听到他又说:「就此别过吧。」 第27页 随后把伞往她手心一塞,头也不回,义愤填膺地大步跑进了雨里,背影落寞又可怜,孔雀羽毛都支愣不起来。 蓝初愣了几秒,慌忙冲着他喊:「谢云城,雨下这么大,你跑什么?」 男人心海底针。 蓝初回教室路上还没想明白谢云城在气什么? 讨厌你,这三个字之前她也没少说啊,也没见他气成这样。 回到班里,蓝初从后门走进去一眼看到第三排白色卫衣湿了小半正戴着帽子靠在后桌,悠哉游哉翻书的人。 她拉开椅子坐下,把书包挂好,扭脸看了谢云城一眼。 孔雀难得安静一回,正不动如山地在学习,不过浑身上下都写了「我生气了你快哄我」几个字。 「帽子去了。」蓝初把牛仔外套还给他,脚踢了下他的凳子腿:「脸转过来。」 谢云城接过外套放腿上,慢吞吞地照做。 「我那天的话是顺口说出来的。」蓝初对天发誓自己很认真地在哄他:「虽然我刚开始的确很讨厌你——」 谢云城轰隆一声把椅子拉到了八米远。 「!」 「坐这么远我怎么和你说话?」蓝初皱了下眉,往右移一尺。 下一秒,谢云城往右移一丈。 蓝初心说你发哪门子神经,又朝他挪了挪,谢云城也挪了挪,几乎是一碰到他的腿就弹开。 两人默默较起了劲。 直到咣当一声,谢云城一屁股掉在了地上。 「……」 这节体育课,因为天气原因大家在班里上起了自习,不过相对来说比较松散,玩的好的正抱团聚在一起聊天,听到声响脑袋像是拨浪鼓一样纷纷转过来。 在全班注视下,谢云城用半秒时间起身,拍了拍屁股,重新戴上连衣帽,迈着大长腿,头也不回走出了教室。 而他们无情无欲的班长马不停蹄追了出去。 「……」 蓝初追到了楼下:「你给我站住!」 谢云城双手插在上衣兜里,脚步顿住,但是没有转身。 楼下走廊一排三个班级,老师在讲台上捏着粉笔头往黑板上写字。 蓝初把他拉到楼梯拐角,压制住火气:「你今天怎么了?」 「蓝初,」谢云城垂着眼帘,嗓音暗哑,「我以为你和我一样。」 蓝初嘀咕着阴天会把睫毛染潮么,为什么谢云城眼睫毛湿了,而且他睫毛还真长,听到这话不解地问:「什么一样?」 谢云城笃定中带点委屈:「你讨厌我。」 「以前是有点。」蓝初说。 谢云城垂在两边的手紧紧攥住。 「不过是以前。」蓝初看着他又说:「当初说不想和你做朋友是认真的,现在收回之前的话也是认真的,因为我发现你对待同学很热心肠,人很好,性格也不错。」 除了大部分时间很欠收拾。 谢云城拳头缓缓松开,嘴唇上扬一下。 「……所以,」蓝初看了眼四周,确定没有人,才悄咪咪地问:「屁股还疼吗?」 以为她会说求和之类的话并且已经准备答应了的谢云城:「……」 作者有话要说: 谢云城:需要救护车 第14章 暗示 高三一班同学经过两年半学业上的内卷,建立了很深厚的革命友谊,他们都非常担心蓝初和谢云城。 教室里炸开了锅,都在议论他们是不是小情侣吵架,还投票选举除了井冠去打探情况。 井冠根本不敢动。 他想到那天晚上谢云城撂下一句「她的声音我不会听错」就红着眼眶满脸阴沉地转身回到包间,前半顿饭滴酒未沾,后边全都补回去了。 数不清喝了多少杯,只是最后井冠送他回家时,谢云城摸着他的脸深情款款地喊了一路……蓝宝。 「……」 天知道井冠多希望他称唿的是蓝未。 出于兄弟情那种。 「别了吧。」井冠坐在最后一排,身后没有桌子可以靠,弓着上身:「班长和云城的事儿咱们别插手,让他们自行解决。」 围着的几个人直唿他怂,井冠心说我怂咋啦,别看谢云城看起来好说话,待人友善,真正生气他也惹不起。 在他正欲开口说点什么时,闹哄的人倏然做鸟雀散了,井冠一眼看见从教室后门走进来的帅哥。 谢云城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分模样,走路带风,心情不错地沖他抬了抬下巴。 井冠视力五点零,素来对表情观察细微,他凭藉此谢云城吊起的眼尾,上扬的嘴角,荡漾的走姿,麻木地在心里哦了一声。 哦。 小媳妇被哄好了。 下午总共三节课,第一节体育,最后两节是大海的语文课,课程进度比别的科目要慢,才进入第一轮复习不久。 不得不说,教室外乌云密布电光忽闪倒是增了几分多愁善感,大海念到赤壁赋时,感受到同学们情绪比之前投入,他倍感欣慰,嗓门比往日要洪亮许多。 前排好几位同学都单手撑着脸听课,借这个姿势捂住半边耳朵,生怕耳膜被震出来故障。 蓝初只觉得脑子快要炸了。 阴雨天光线少,简直是群鬼出没的好日子,他们教室里竟然有个中老年男鬼站在大海身边指着他脑袋批评。 「上次被评了语文教学先进奖的就是你是吧,唉,我这死了趁热乎特意来看你一眼,就听你在这儿瞎几把扯淡,你懂不懂苏轼,这篇文章的中心讲的是潇洒,时胸怀,重点不是伤感是豁达……」 第28页 蓝初:「……」 老天爷熘她玩儿呢,大海一个语文老师还不够,又来一个。 蓝初被这位中年男鬼打扰的根本听不清大海在说什么,她被吵得头疼,琢磨着要是天天下雨,课也不用上了,去酒吧蹦迪差不多也是这效果。 看来收傀儡这件事必须提上日程,蓝初往右边瞄了一眼。 谢云城正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大概是班里唯一一个可以光明正大不听课的人了。 收回目光,蓝初默默调整坐姿,鼓起勇气探索般一丢丢一丢丢地平移着脚,在谢云城鞋子上轻轻撞了一下才停下。 上课桌下偷偷挨着是她想到的最冠冕堂皇碰谢云城的理由,借着身为谢云城同桌的优势,只要把鞋子和谢云城紧贴着不动,聚阴灵便会连续增加黑点,玉佩亦能不停变色,简直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谢云城以为蓝初是不小心踢到了他,并未在意,身为二十四孝好同桌的他光速移开脚,还大方地曲着腿给她腾出一大片地方。 「……」 和预想的完全不一样,蓝初捏着手里的笔摩挲,心里仿佛有团火在烧。 她有些着急了,谢云城不让碰还怎么沾染气味儿,什么时候才能抓到傀儡,什么时候才能安心上课,吃饭,睡觉,洗澡,上厕所? 于是蓝初咬牙又撞了谢云城一下。 谢云城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心道蓝初是不是因为不喜欢语文课才心情不好,自认为很识相的飞快往旁边挪了一下椅子。 懂事儿的很。 「班长大人。」谢云城压低嗓音喊了一声。 蓝初微微偏头,发现谢云城手遮住下半张脸,侧着脑袋凑过来,身子倾斜六十度,生怕老师看不见他开小差。 她正无语,接着又听谢云城用信心满满的口气,中肯建议道:「对待不擅长的科目,要耐得住寂寞。」 蓝初手上一个不稳,钢笔咣当摔在地上。 「……」 你才寂寞,你全家都寂寞。 讲台上大海在热情地朗读,「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裊裊,不绝如,如……」 和蓝初预料的一样,大海很难不注意到他们两个。 他忍无可忍,在黑板缝儿捡了个粉笔头精准地朝着谢云城脑袋上扔:「谢云城,要不要我给你开个包间,拉上你同桌,好好聊?」 在大海扬起手臂式,谢云城就条件反射地躲开,一套动作熟练的惹人心疼。 偏偏十分嫌命长地贱了句:「也不是不可以。」 蓝初:「……」 大海:「……」 在全班大笑声中,蓝初弯腰捡笔,结果发现她定制的24k纯银钢笔的笔尖弯了。 「……」 大海吧课本摊在讲桌上,指着谢云城:「你给我站起来,背赤壁赋。」说完又想了想:「看你回国不久,我不为难你,你背上半篇,蓝初背下半篇。」 下一秒,蓝初手里的笔再次噗通掉了下去,笔头当场弯成了弹簧。 「……」 意外的是 ,谢云城背诵起文言文来异常通顺,倒是蓝初磕磕巴巴,中间还有个字念错了,但大海也没再说什么,继续开始讲课。 蓝初是真的受刺激了,背完文言文她的情感线条脆弱的不能触碰,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埋头在桌子下找准位置,膝盖往右顶了一下。 她坦荡又具有压制性地把腿部重量压在谢云城小腿上,脚往里一勾,把谢云城脚腕紧紧栓住,然后不动了。 但凡走点心谢云城就不难发现蓝初挨着他腿绝对不是「不小心」「不想听课」这么简单。 谢云城:「……」 隔着两层布料靠在一起的皮肤顿时滚烫,人体温度比当下气温要高出许多,谢云城大脑完全空白,血液流入五脏六腑,蔓延到脖颈、耳尖、脸颊。 即使不看,单凭触觉神经,也能感受到蓝初的腿比他细小许多,可爆发力还是足的,有股下定决心要和他的腿纠缠的狠劲儿。 谢云城左腿肌肉绷直,几乎失去了知觉,过了许久,才慢慢放松下来,视线回到笔记本上,发现什么也看不懂了。 她,几个,意思? 上个课,还,非要,和他,腿靠腿? 操,男女授受不亲啊。 语言不经调控蹦出来这么三句话。 蓝初貌似并不打算对她这般唐突的举动做出解释,谢云城嵴背僵硬,腿上更是一动不敢动,丝毫不敢反抗,紧张的手心出汗。 心说完了,班长大人不会不喜欢他,但是爱上他的肉/体了吧。 谢云城对于颜值身材这方面还是非常自信的,从小大学他收到的情书至少上百封,国外孩子熟的早,在某些方面比较开放,甚至有不少男生向他求爱。 谢云城越想越慌,不对不对,虽然他渴望的可是灵魂伴侣,对有些冲动嗤之以鼻,可这如果是蓝初对他冲动一下他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为她破例也不是很难,但是蓝初如果只喜欢他的□□,等他老了,是不是就不爱了。 甚至不用等到老,或许过一年,半年,一月,一周就腻了怎么办? 剩下半节课,两人一直这样腿碰腿,谢云城自己吓自己,越想越emo,然后下课铃声一响,顿时有点尿急。 他小心翼翼地移开腿,还没从椅子上站起来,蓝初从书堆里抬起头,看着他问:「你要上厕所?」 第29页 谢云城腿上一个哆嗦,然后乖巧地点点头。 蓝初果断放下笔:「我陪你。」 谢云城石化:「……」 偏偏蓝初是行动派,说走就走,拿上伞,眨眼间已经出了教室,还催促他快点。 「班长大人,」谢云城步履维艰,深刻地认为他有必要强调一下:「我去的是男厕所。」 哪有女孩子要陪男生上厕所的,而且男孩子上厕所向来独立自主,不需要人陪。 「不然呢?」蓝初眼神古怪:「你还想去女厕所?」 谢云城:「……」 行,沟通不了是吧。 学校两个大门分南北走向,教学楼最东侧再往里走穿过弓形门是卫生间,男女之间隔了个两米左右的过道。 蓝初站在过道入口,报臂看着他道:「快去快回。」 青阳是严禁高中生谈恋爱的,年级主任巡查很严格,女朋友陪着上厕所,够吹十年牛皮的了。 男同胞们吹了好几声口哨。 「粘人精,」谢云城丝毫不放过能秀一波的机会,对着蓝初摸头杀,空气甜的发齁,宠溺道:「非要跟着。」 「……」蓝初当然清楚他的小九九,不过也由着他去,男人装逼又不犯罪。 接过伞,对孔雀精比了个小拇指。 心说幼稚鬼。 其实蓝初并不是和谢云城想的那般无动于衷,她这一节课绞尽脑汁,发现除了直接告诉谢云城他身后有鬼外,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可以解释她所作所为的藉口。 阴阳师这行有规矩,她如果要抓缠着谢云城厉鬼,并且让谢云城本人知道她在抓鬼,两人必须签下契约。 契约要求阴阳师不能同被驱鬼者有任何除驱鬼之外的交集。 这显然不行,目前来看,她和谢云城是朋友,不能签订契约,也意味着抓傀儡的事情在结束之前都不能让谢云城知道。 要瞒着谢云城,还要频繁地肢体接触,蓝初心说这想不让人误会都难。 于是她琢磨着另闢蹊径,秉着数据为证的原则,在最火的搜索软体上发表了一个问题—— 你们相不相信世界上有鬼? 下面大部分回復的是:朋友,九年义务教育上完了没? 希望她清醒一点,相信科学。 林林总总下来,只有一个人回:必须有。 这位用户id叫「我是一只小小鸟」,他评论说怀疑自己上辈子是凤凰转世,拥有涅槃重生的力量。 即使质疑声一片,他依旧不放弃解释,发了一段几百字的小作文,绘声绘色,蓝初看完都佩服他想像力丰富。 「……」 蓝初点进他的头像,发现他在三分钟前发表了个问题—— 我喜欢的人只爱我的肉/体,我该怎么办? 下面的评论大部分嚷嚷让他发个图,证明一下身材,不要只是口嗨。 我是一只小小鸟:别想了,只给我家宝看评论里的人排队骂他。 蓝初:「……」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第15章 暗示 大雨天人群拥挤又匆忙,谢云城从厕所小跑出来,胆大妄为地曲指弹了下蓝初额头,笑了笑:「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随便翻翻。」蓝初来陪着谢云城无非就是想能趁机碰两下,虽然对他弹自己脑袋这般亲昵的动作很不满,但感受到了聚阴灵发热,也不打算计较。 于是她关了手机,把警告的话咽了回去,没再吭声。 谢云城被她的「纵容」击昏了头,由内而外开始荡漾。 他曲指又弹了一下,主动拿伞:「走吧。」 「……」蓝初斜了他一眼,再次忍了。 现在她对谢云城的耐力非常强大,大到她自己都佩服。 不仅如此,蓝初还说服自己抽了片儿纸巾给他。 她抬了下眼皮:「擦擦吧,头髮湿了。」 「贤惠。」谢云城擦着额前碎发,又是一副贱兮兮的嘴脸,他没皮没脸地笑着:「以后娶老婆都得按班长大人这样的标准来。」 「……」 蓝初心里翻了个白眼,努力忍住不伸手打动物。 剩下的半段路,她把注意力放在「如何能在走路时多挨谢云城几下」上。 希望早点抓住傀儡,早点摆脱孔雀精。 上课铃声一响,大海拎着课本重新站上讲台,继续上节课没讲完的翻译。 中年男鬼一改上节课的谩骂,这节课更多的是发表赞赏,声音也温和了许多。 蓝初眼睛盯着课本,心里又一次开始蠢蠢欲动。 不管怎么说,上课时间同谢云城腿靠腿是最有效的肢体接触了,而且听起来比亲亲搂搂抱抱不知要纯洁多少倍。 蓝初不是墨迹的人,有念头了便主动进攻,确定前后四周同学都在认真听讲,便开始朝旁边悄悄平移鞋子—— 可直到踩到了右边桌腿,也没够着谢云城的脚。 「?」 蓝初拿起桌子上的保温杯喝了口缓解尴尬,悄悄往右瞥了眼,见谢云城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表情像是守株待兔的猎人。 「……」 谢云城没再和上节课那般招摇过市,身体坐的很端正,微微偏了点脑袋,看样子已经观察她很久了。 「……」蓝初哑然片刻,默默收回差点噼叉的腿。 第30页 谢云城推过来一张小纸条:不解释解释? 蓝初几乎能透过纸张想像出他说这话时的语调,看来是打算追究到底了。 「……」 窗外树叶在响,风在吹,雨在下,蓝初麻木着脸,心脏在紧缩。 我有个毛病 沉默了半晌,蓝初抽走小纸条,在后边写上这五个字,另起了一行又写上:上课喜欢和人贴着腿,不然不踏实。 算是一本正经在出卖人格了,蓝初嘆了口气想。 看完后,谢云城将纸条摺叠成小块儿,再看过来时,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懂了。」他口型道。 半分钟前,谢云城特意在网上搜了「怎么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喜欢你?」,有条评论说喜欢一个人是忍不住想向他靠近的。 所以从坐在位置上开始,他一直等着蓝初靠近他。 当下心说证据确凿了。 他可以拿蓝未以后的性/生活发誓,蓝初肯定对他有意思,所以根本按耐不住青春荷尔蒙,想和他腻歪。 既然蓝初别扭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他身为男人体量点也是应该的。 于是这么一套分析下来,谢云城嘴角上扬下压又飞快上扬,殷勤地送上腿:「喜欢贴就多贴会儿。」 没想到这种事情他也能如此轻易答应,蓝初小小震惊一下。 准备好的一堆藉口徘徊在嘴边没派上用场,她欢喜之余不禁暗嘆现在男生可真随便,不过为了诗和远方她选择……生怕谢云城反悔似的飞快把腿凑了上去。 「谢谢。」蓝初诚恳地说。 不管谢云城人品如何,在这件事上算是帮了她大忙。 谢云城转了下笔,睫毛上点了星光,勾唇轻笑:「小事儿。」 蓝初目光顿了下。 或许是少年青春阳光的长相太具有欺骗性,这一瞬间,蓝初又想,或许他不是行为不检点,而是真的乐于助……同桌? 之后大半节课,包括最后一节半小时自习,两人一直贴着腿,谁也没移开。 放学后,教室里喧嚣一片,大家被雨水困住脚步,班里有几个女生宁愿啃面包也不愿意出去糟蹋鞋子。 蓝初做题时一般听不到外界声音,等解决完手里的物理大题,很爽地转了下发酸的手腕儿,发现谢云城没走。 窗外不少同学趴在栏杆上唿吸新鲜空气,穿着同样的校服从背影看特别整齐,打打闹闹混成一片,沉寂在雨后的静谧里。 谢云城在和窗边隔壁班学生聊着什么,浑身一股懒散劲儿,听见动静扭过脸,笑着问:「写完啦?」 「嗯。」蓝初点了点头,边整理草稿纸。 「外边雨停了。」谢云城指尖敲了下桌角,漫不经心地滑进桌兜里。 「嗯啊。」蓝初又点了头。 见谢云城注意力被转移,不再有聊天的意思,隔壁班同学打个招唿走了,往斜对面男生肩膀上撞,加入新的闲聊战队。 蓝初合上笔帽,犹豫了下,抬眸问:「谢云城,要不要一起去食堂?」 「要,」谢云城果断放下手里的三明治,五指在桌兜里抓了几下。 声音顿了顿,又道:「去。」 「?」 蓝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拿什么呢这么费劲儿?」 「便利贴。」谢云城空着手伸出来,漫不经心地抓了下头髮:「应该是忘家里了。」 「我有。」蓝初从笔袋里掏出彩色便利贴放在桌子中间:「用的话自己撕。」 「好。」谢云城轻咳一声,转移话语道:「井冠一直说二楼第三家杂粮煎饼特别好吃,来青阳必须尝尝。」 「是不错。」蓝初看了眼手腕上的电子表,睫毛察不可几动了下。 过了几秒,抬眸问:「很想吃?」 谢云城其实无所谓,美食对他诱惑并不大,可看着蓝初认真的样子,竟然鬼使神差点了下头。 「那快走。」 蓝初拽着他手腕往门口沖:「高二还有半分钟下课,二号楼比我们离食堂近十五米,咱们班在五楼,不跑快根本吃不上。」 谢云城踉跄一下直接被拽飞了起来。 「……」 在外边上完美术课,聂雨心抱着一堆素描纸回来。 她辛苦爬上五楼,小喘着气儿,见到蓝初立刻笑着挥手想打招唿,结果还未开口,人已经跑到了下个楼梯拐角。 只留下一阵凉爽的清风。 「……」 聂雨心后知后觉蓝初拉的人是谢云城,足足愣了好几秒,心说她男神动作可真快。 这时,井冠恰好路过,顿时饱含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唏嘘一声:「好惨一前任。」 聂雨心回过神儿:「……」 麻烦把同桌两字加上。 她和初初是再纯洁不过的友谊好嘛。 蓝初下楼梯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下,谢云城大部分时间一步三个台阶没问题,被她拉着反而觉得有点跟不上。 雨在半个小时前才停,教学楼前大片水泥地几乎没有积水,但用力踩上去还是会溅起泥巴。 谢云城奔跑着,闻着空气里青草的味道,对着蓝初的蓝色头绳发起了呆。 两分钟后。 蓝初站在窗口,告诉阿姨要两个饼,然后问身后的人:「要加点什么吗?」 谢云城也是看到刷卡机才想起在学校要用饭卡,没钱没底气,和后边喘着气跑来的高二生对视一眼,像个被包养的小媳妇一样道:「鸡蛋,香肠,都要。」 第31页 「够吗?」蓝初怕他含蓄,又问了一遍:「别吃不饱。」 当养猪呢啊。谢云城嘟囔着,语气肯定地说:「够了。」 阿姨算好钱后蓝初刷卡,谢云城作为白吃白喝那位,卑微又懂事儿的提前用手指轻轻戳了下蓝初肩膀:「班长大人,我不吃辣,不吃……」 「我知道。」蓝初打断他。 谢云城眼尾挑了下,欢快地哦了一声。 饼很快做好,蓝初很熟练地和阿姨报口味:「他的不加辣,不要葱花,要香菜,我的都加。」 谢云城装模作样看手机,闻言勾了下嘴角。 记得还挺清。 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谢云城咬了口蓝初买的饼,大男子主义地说:「下次我请你。」 「不用分这么细。」蓝初饭卡在桌面敲了下,没坐:「喝什么粥?」 谢云城第一次来食堂吃,不知道都有什么,想也没想地说:「和你一样。」 于是蓝初即刻给他报了一遍各个种类粥的名字,难得体贴。 「小米南瓜粥。」谢云城马上起身:「窗口在哪儿,我去买。」 「没事儿。」蓝初把饼放在他对面,她一向勤快,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你坐着,我去。」 谢云城的大男子主义被堵的死死地。 「……」 能不能给个表现的机会? 这是两人第一次单独吃饭,面对面喝粥,谢云城几次想开口问蓝初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又是买饼又是买粥,是不是真的看上他了。 其实只喜欢是他的表像也不是不可以,好男人能屈能伸……靠,谢云城你在想什么,绝对不可以,不能肤浅,不能沉沦,谢云城内心挣扎,闷头吃了会儿。 结果再抬头发现蓝初竟然饼也吃完了,粥也喝得差不多了。他默默看了眼自己还没下去一半儿的饼,满满的一碗粥,呆若木鸡:「你吃这么快?」 也就不到五分钟吧。 蓝初晚上经常一杯粥解决,头次吃这么多,还有点撑。 「是你吃的慢。」要是高一来青阳上学,保准你半年之内学会狼吞虎咽,她敲了下錶盘提醒说:「你还有五分钟,迟到了会扣分。」 于是五分钟后,谢云城最后一口饼还没咽下,就被蓝初拉着走了。 「……」 又牵我手。 第16章 暗示 回班路上,空中朦胧小雨还未消停,更大的雨滴又砸了下来,说掉就掉,没有任何徵兆,路上的同学纷纷捂着脑袋往教室狂奔。 食堂离三号楼最远,拼命了跑也要两三分钟,根据雨滴大小和落地速率来看,不到二十秒保准成落汤鸡。 谢云城第一时间脱了外套搭在两人头上,为了配合蓝初有限的身高,他腿弯成了陀螺,跑起来有些费力。 蓝初其实很不习惯被人护着,如果当下替她挡雨的是聂雨心,甚至是不在她保护范围里的蓝未,她百分百会「反客为主」,成为给他们挡雨的那个。 可谢云城身上有种力量,让她觉得他会不容反抗又理所应当的成为沖在她前面的那一个。 比如现在,在她反应过来雨下大之前,外套已经盖在了头上。 蓝初能闻见谢云城身上有清淡的奶香,极其轻微,不靠近察觉不到,和当下护着她的宽阔的肩胛骨大相迳庭,有种反差萌。 从食堂到教学楼这条路她走了有成百上千次,从来没和今日这般漫长,每个碎片都记忆尤甚。 最开始她脑子里有根弦绷着,硬着头皮往前跑,跑了两步人不自在地指尖挑了下牛仔褂边缘,想要找点风景看缓解尴尬。 视野明亮了些,蓝初杏眼先绕了一圈,最起码确定年级主任没再巡视,不然估计能把他们当城小情侣抓到办公室喝茶。 后来她的视线落在谢云城露在外边被淋湿的半个肩膀,凝固了下,本来轻微的尴尬感也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蓝初几乎毫不犹豫地拽着此额云城手腕儿往里拉:「朝我这边儿来点。」 水泥路长了青苔,谢云城当即吓了一跳,差点绊了脚。 外套空间小,但他们中间距离还算安全,再靠近恐怕不行。他扭捏道:「别吧。」 「快点。」蓝初命令的口吻,「晚自习理综考试,感冒了有你后悔的。」 谢云城显然不听,坚守男德,坚决不靠近。 磨磨唧唧一点也不爷们。 蓝初懒得等他动,下一秒直接从他臂弯钻进去,为了让他肩膀不被淋着,干脆搂上他的腰挨的近些。 谢云城:「……」 两人直接距离缩到零,隔着布料能感受到对方体温,谢云城下巴时不时要碰到蓝初头髮,少女髮丝飘出淡淡玫瑰香闯入鼻息。 他机械一样地往前跑,眨巴眨巴眼,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无措,耳尖红的不像话,身体却无比镇定。 不就是搂着吗谁不会似的。 他动作故作娴熟的把蓝初往怀里拉,调整好位置,声音清冷又淡定:「你挡住我视线了,那样跑不快。」 心里想的是。 手,往,哪儿,摸,呢。 整天占我便宜,还总有理由。 我年纪轻轻身强力壮,能把你单手拎起来信不信,才不会淋点雨就轻易感冒。 回到班里,谢云城坐下先抖了抖湿透了的外套,之后脑袋卡在桌兜里也不知道又在找什么,反正以蓝初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后脑勺,耳朵都没露出来一只。 第32页 「你冷的话可以穿蓝未校服。」蓝初指了下:「在我书包里。」 「不用。」谢云城又往墙边靠了靠,正着急脸上热气怎么还没消,埋着头道:「我身体一向很好。」 「好吧。」蓝初看了一眼他奇奇怪怪的姿势,顿了几秒,补充道:「需要随时告诉我。」 谢云城很确定地说了三遍不需要,蓝初才摊开英语课本准备背书。 晚读一直是青阳学生积累知识的好时间,她挑了篇作文正要念,总觉得教室里背书声少了平时的气势,往常这个点背书声能把树枝上的鸟振飞。 蓝初仔细听了会儿,发现周围闹哄哄的根本不是背书声。 视线在教室扫了一圈,竟然瞧见零零碎碎好几个正趴在课桌上补觉,不过也都没睡着,趴着闭目养神顺便聊天。 他们班学习氛围向来好,蓝初难以置信,五官生动微妙地扭曲了下。 聂雨心坐在她后边,抬眼间看见她表情,噗呲笑出声。 她半个脑袋伸向前边说:「你进班之前停电了,大家估计今晚考试肯定要取消,说不定还会提前放学,让我们天黑前回家。」 蓝初这才察觉教室里的确黑了一个度。 心说怪不得。 她差点以为高中毕业了。 「大海没来吗?」蓝初纠结她要不要上去维持一下纪律。 聂雨心猜到她在想什么,急忙拦着她道:「你可别,你不知道教室里灯灭了那一秒班里多少人发出了喜悦的尖叫,天天考理综,神经要崩溃了,让他们叫一会儿吧。」 两句话的功夫天又黑了个度。 蓝初犹豫了下,琢磨着反正天黑也看不见课本,趁这个机会放松下还不错。 于是也放下英语课本,也转过身闲聊:「你艺考准备的怎么样了?」 「勉勉强强。」聂雨心每次提起这个总哭丧着脸,脑袋凑上蓝初手心:「还有不到两个月考试,也不知道能不能过。」 高三这一年其实最简单,就是毕业后上什么大学这点事儿,可这件事本身就难如登天。 蓝初顺手摸了摸她脑袋:「你知道上次大海把我叫办公室是为什么吗?」 「运动会?」聂雨心抬了下脑袋瓜,数着手指头猜:「竞赛?」 「两个都有。」蓝初和她脸对脸趴着,吐槽:「不过最先说的是我作文又跑题了。」 聂雨心:「……」 作文跑题这种事儿放在青阳不常见,放在蓝初身上基本家常便饭,不然也不会加个又字。 聂雨心知道蓝初是在自揭伤口安慰她,拉住她的手嘆气道:「初初,你比我勇敢。」 「我并不勇敢。」 蓝初看着她的眼睛,再开口嗓音哑了许多:「我只是不想难为自己。」 聂雨心对上她的眸子,愣住。 蓝初很少和别人说这种略微「难以启齿」的东西,但她确定聂雨心对她来说和别的「女性」是不同的。 她和聂雨心做朋友不是出于不可避免的保护欲,单纯是友谊,她正在以一和同龄人的姿态表达想法。 「下个月物理竞赛我会拼尽全力,争取保送a大。」 蓝初笑了下,轻描淡写:「保不上我也没什么,顶多难受一会儿,然后老老实实学好语文准备高考,但至少尝试过去改变,追寻自己想要的,不留遗憾。」 聂雨心暗自吸了口气,心说这都不算勇敢那什么才算? 「所以啊,」蓝初笑着说:「拾起你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 「嗯,」聂雨心勾起小拇指,两眼弯弯道:「国内最好的美术学院也在a市,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不留遗憾!」 蓝初笑着伸手和她拉勾。 还未开口,有个大拳头在她手背上撞了一下。 谢云城乐呵呵地笑着:「来,走一个。」 蓝初&聂雨心:「……」 某人对着手机摄像头看了半天,终于等到皮肤由红变白,抬头见蓝初在和聂雨心拉小手说话,迫不及待地往上凑,完全没发现自己在雷区蹦迪。 他收回手打了个响指,腿了蓝初在桌下撞了撞:「聊什么呢你们?带我一份。」 沉重的气氛没了,蓝初唿吸倒是有点沉重,很想踹他一脚。 不过聚阴灵热了让她想起这人还有用。 「未来呗。」聂雨心拍了怕蓝初的手,为他男神先点蜡为敬,眨了眨眼睛:「能不能给初初点和女生说悄悄话的时间。」 聂雨心眼睛都快眨抽了,要是谢云城再没意识到自己作了孽算是白活了。 「班长大人我错了。」谢云城双手合併做十字状,弱小无助又可怜:「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错了还撒娇? 天完全黑透,只能看到少年轮廓,蓝初轻蹙了下眉:「下次别随便插话。」 聂雨心看到这一幕瞠目结舌。 她男神这认错的熟练程度岂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 她正要开口夸赞蓝初御夫有方,班里有人突然咳嗽了一声。 「大海来了。」有人说。 一班一群人精,不出三秒,大家动作利落不拖泥带水地各就各位,教室里瞬间安静如鸡。 大海半只脚踏进班门,完全不知道他看到的只是表像,批评说楼下几个班都快炸了,不像话,还是我们班纪律好。 第33页 一班同学纷纷点头:「嗯,你说得对。」 蓝初:「……」 「停电的事儿学校正在处理,暂时没说让放学,还是要自习。」大海毫不掩饰溢出来的骄傲:「咱班表现不错,一会儿杨老师来,好好保持啊。」 下面接连叫好。 理综考试的自习是三科老师轮流带班,今天轮到物理。 物理老师叫杨大林,是隔壁二班班主任,虽然人家教的是物理,说话比大海要幽默风趣不知道几倍,学生敢和他开玩笑。 杨大林一来就安排任务,他手背在身后,外表很老干部:「因为特殊原因今天不做题,你们可以趴着想想公式,模型什么的,实在想不出来就睡一会儿。」 教室里顿时欢唿声一片,大家显示默契地选择只听最后一句,热烈的鼓掌,纪律顿时回到解放前。 甚至有人光明正大玩手机。 天黑了,屏幕上的光打在脸上不仅显眼,还像个青面獠牙的鬼。 杨大林脾气再好也忍不了:「玩手机的赶紧收起来,生怕我看不见是不是?」 玩手机的收了起来,趁着天黑,鼓起勇气问出了歷来被收手机学生心头刺:「大林,你们老师白天怎么看出来我们玩手机的。」 这一直是未解之谜,有同学自认为很隐蔽,却总是被发现。 「这还不简单,」杨大林眼皮往上一翻,想到还来气:「有谁会对着裤/裆傻乐?」 全班哄堂大笑。 谢云城笑倒在桌子上,连带着桌子不停颤抖。 蓝初:「……」 第17章 暗示 当晚第一节自习下课也没等到来电,学校最终向自然环境屈服,同意提前放他们回家,但考试必须补回来,所以第二天宣布要考全套。 蓝初到教室时班里大部分同学在收拾桌子,而她书整整齐齐码在脚下收纳箱,桌面也被擦干净,连本来也废了的三八线也擦了。 谢云城正趴在桌子上补觉。 最近青州温度降的快,他校服里套了件米色薄毛衣,拉链拉到中上端,头枕着臂弯,半张脸被黑色口罩遮住,刘海垂下只露出了双紧闭的眼睛。 首次享受全套清洁服务,蓝初站在过道有点不敢落座,觉得不给谢云城颁个优秀同桌奖都不合理,天花乱坠间她摸出手机对着桌子拍了几张照片。 「偷拍我?」谢云城嗓音微哑缠绕着倦意,眼皮半睁不睁,显然是困得不行。 蓝初点了下屏幕确认她静音了,心里古怪了下,直接点开相册放在他眼前:「我没拍你。」 没拍是没拍,不过谢云城每张都有出境,还有张他的大长腿占了大半镜头。 「上次照片你还没发我。」谢云城懒洋洋地换个姿势趴,手指捏了下口罩,说话带了点鼻音:「我瞻仰一下我帅气的身姿行吗?」 「……自己往后翻吧。」蓝初嫌麻烦,把手机直接给他。 谢云城收回的手顿在半空,眉头挑着讶异道:「这是让我随便看?」 蓝初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从笔袋里拿出根黑笔,不痛不痒道:「看呗。」 「那我可都看了?」谢云城不确定地问了一遍。 「……」蓝初冰着脸:「不看还我。」 「别生气,不是怕你不乐意嘛。」谢云城得寸进尺地笑着:「毕竟是隐私。」 蓝初脑迴路很直,认真道:「没什么隐私,又没裸/照。」 谢云城:「……」 蓝初相册里大部分是风景,花、草、树木、小动物等等,拍照技术竟然还不错,其实一部分是拍的青阳,能看出来她有在用心记录的角落,很多图片非常眼熟。 谢云城差点以为蓝初除了学习没别的爱好,饶有兴趣地一张张往下点,他注意力被吸引,姿态渐渐放松起来。 看到枝头青绿色小鸟的特写,他轻笑了下,长腿随意往前伸了伸想换个舒服的姿势,却在下一秒手指徒然顿住。 为什么蓝初的小腿软乎乎的? 他大脑空白的盯着小鸟踩在树枝上黑色的爪子,眸光颤了颤,神色有点不太自然。 缠着他腿也不提前说一声,一点准备都没。 搞的那么刺激。 「你考试也要贴着腿吗?」谢云城故作淡定地继续翻照片,看似随口一问:「监考老师估计不会同意。」 「考试不用。」蓝初写完剩下半个字,倪了他一眼:「你感冒了?」 「没有。」谢云城果断地说,结果话音刚落鼻子遭报应似的开始痒。 他憋了几下实在憋不住,打了个震天动地的喷嚏,当场表演了个光速打脸。 谢云城:「……」 蓝初保持着拿笔的动作静静地看着他。 「……有人想我。」 谢云城揉了揉鼻子,誓死捍卫男人的尊严,绝不承认自己虚弱:「我单只手能把你拎起来,强壮又健康,阿秋——」 「……」 蓝初给他一个请继续你的表演的眼神。 「上个是我爸,这个是我妈。」谢云城从容地从书包里拿出纸巾,捂着鼻子拼命解释说,说完又打了一下。 「……」给点面子行吗。 蓝初再也没忍住噗呲笑出来,她长的清秀,笑起来眉眼生动,酒窝若隐若现:「是的,是的,你说的对,你家里人都想你。」 第34页 谢云城:「……」 笑了一会儿,蓝初正经起来问他:「你现在什么感觉?是不是脑子沉沉的,唿吸不通畅,很乏力没精神?」 「……是吧。」谢云城吸了吸气儿终于肯卸下包袱病怏怏地说。 蓝初伸手探了下他额头,眉头蹙了下:「可能还发烧了,跟我去医务室看看。」 「不用,」谢云城是真的不在意,在意的是蓝初怎么又对他动手动脚,他小腿神经还绷着:「马上考试了,考完再说。」 「不能等。」蓝初语气不容置喙:「高烧很严重的,可能会烧坏脑子。」 「……」 谢云城有点不乐意,人一生病总会变得矫情,大老爷们也不例外。 他拽了下口罩嘟囔道:「给我个必须去的理由。」 快说你关心我!!! 电灯泡莹白的光照着,蓝初盯着他因为生病而红彤彤的眼眶看了几秒,睫毛垂了下,陈述道:「如果你生病请假,我就没腿可贴了。」 「……」 果然啊,你只爱我的身不爱我的心。 谢云城咣当一声趴在桌子上,消瘦的背影孤独落寞,像一朵即将凋谢的花朵。 一物降一物,身强体壮的谢云城拗不过蓝初,生病的谢云城更不可能。 五分钟后他被拖到医务室,闻着酒精消毒水,老老实实坐在小板凳上量体温。 外边天阴沉沉的,昏暗一片,昨天的雨夜里停了,大早上又开始下,医务室看病的学生不少,面对面坐了满满两排。 「快三十八度了,」校医看完温度计说:「我给你开点药吃,中午之前不退烧要打小针。」 谢云城下意识地正襟危坐:「没那么严重吧?」 「怎么没,全是挂水的。」校医指了指他周围,又看了谢云城一眼,凭长相把他定罪为「美丽冻人」那一类学生,批评道:「换季容易生病,出门多穿几件,别只顾着臭美。」 谢云城老实了,表情正经有礼貌:「知道了,谢谢医生。」 这种天气感冒病毒一向很猖狂,不少人中招,校医一边还没忙完,另外一边椅子上有人喊要换药水,简直分身乏术。 「小姑娘,你带着他先去药柜前面等着。」校医对他的陪护蓝初说完,指挥者那边学生:「你自己划一下蓝色滑轮,调慢点下,别回血了!」 然后急忙拿药瓶去了。 拿药的有好几个学生,蓝初本来排队排的好好的,有个仗着生病矫情的人非要黏着,好好椅子不坐要站着才消停。 最后两人并排站着,蓝初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怕打针?」 「不怕。」谢云城死鸭子嘴硬。 有只孔雀精说慌时眼神闪躲的厉害,偏偏一股傲娇的模样。 蓝初忍着笑:「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我又不笑话你。」 「……」谢云城将拉链往上拉了下,闷闷道:「你明明在笑。」 蓝初盯着他看了几秒,拉长了语调:「我突然发现——」 「我特帅?」谢云城傲慢地斜了她一眼。 蓝初笑出声:「你还挺可爱的。」 校医务室总共百十来平米的地儿,挤满了人,学生看病必须拉着朋友陪着才行,各聊各的天,谁也没注意谁。 嘈杂中,谢云城甚至听到他的脉搏在跳,比窗外说来就来的雨水还霸道。 雨滴被秋风吹散,淅淅沥沥交织成网笼罩住心脏。 他感觉到了。 那是势不可挡,唿啸而出的喜欢。 …… 青阳中学考场座位按成绩排,分在一场的学生百分之八十来自高三一班,大家进考场像是回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 井冠上次考试混进了前十,教室一列九个桌子,他位置恰好在谢云城右边。 谢云城拎着两个一黑一白书包进门时他嘴里正叼了根火腿肠。 「你和班长去哪儿了?」井冠含煳不清地说:「早读没下课就跑。」 「拿感冒药。」谢云城踢开椅子坐下。 同班这么长时间,井冠当然认得出那个白色书包是蓝初的,急忙喝了口水顺咽完嘴里的东西,不可置信:「班长生病了?」 在一班同学印象里的蓝初大概八尺高,生病这种凡人才有的事儿是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发生了也不需要人陪。 如果非要打个比方那就是,别的小姑娘经常体虚气短,吃饭三口,他们班长三口能吃下一头耗牛。 井冠当然也这么认为,然后下一秒他听见谢云城开口说:「我,我病了,班长大人给我接热水去了。」 「蓝初给男生接热水」比「蓝初生病」可信度还低。 井冠心说怎么可能?班长什么时候对男生这么善良了?抬眼就看见蓝初手里拿着保温杯在开考前五分钟走进来。 谢云城接过蓝初递过来的热水,在她的监督下把药丸咽了,吃完还抱怨着嘴里苦,毫不客气地张口啊啊啊要蓝初撕开的水果糖,被照顾起来乖的不像话。 而蓝初照顾起他来也熟练的让人无话可说。 井冠:「……」 青阳正常下学期才会按照高考的时间表安排考试,上学期除了联考,学校安排的考试四门直接缩水挤近一天里。 上午八点考语文,考完吃午饭自习到一点开始考英语,中间休息半个小时再考一门数学,五点半吃晚饭,六点半考文理综,九点放学,绝不浪费一分一秒。 第35页 更离谱的是,最迟第二天晚自习出成绩,这意味着大家筋疲力尽考完,身体还没缓过来,看到可怜的分数精神上就要先受一次打击。 井冠成绩徘徊在校前三十,挤进全校第十的位置可谓十分不易,不知用掉了多少根笔芯,挑灯苦读多少个夜晚。 当下心道凉了凉了! 整整一天他脑子里全是谢云城这个狗逼,语文作文名字是什么都给忘了。 还有,诗词默写是孔雀往哪儿飞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啊,撒娇男人最好命。 第18章 暗示 青州一场大雨下了三天,城市里空气有混杂泥土和青草的味道,亦如蓝初下发成绩条时,有人欢喜有人忧。 以井冠为首的哀嚎声在她宣布青阳中学所有人共同期盼着的运动会如期而至时也收了回去。 十七八岁的人向来最容易满足,情绪比天气明朗的快,顿时高阳日照,欢唿起来。 蓝初考试成绩重回年级第一是她没有预料到的,开心是必然,因为她作文拿了个不错的分数,不过首次在成绩上超过谢云城她心里好像并没有想像中的欢喜,情绪很平淡。 更奇怪的是,她觉得最近对女生的关注度,比以往要少百分之三十。 聚阴灵已经不知不觉染成了灰色,蓝初每次垂头看它心里负罪感会少点。 她因为女傀儡不停靠近谢云城,对他本人很不公平,现在连不牵强的藉口都找不到一个,只能靠「有个毛病」先煳弄过去,时间长了肯定会引起误会。 所以蓝初至始至终没变的,唯有尽快收了女傀儡的决心。 考完试每个班普遍会有很多学生挤着问问题。 谢云城这两天感冒,上课也戴口罩,看起来病的严重,女生们不太敢靠近他,蓝初又成了讲题最忙的那个。 等现在走廊挨个讲完,蓝初得空回了教室,见井冠正在她课桌旁边站着,壮硕的身子挡住了半个过道。 「三千米,八百米,二百米,一百米,五十米,加起来也就四千一百五十米,还比不上我一天的运动量。」 井冠指着项目参赛表,好言好语商量道:「真诚不多。」 「听起来是还行。」谢云城没精打采的背靠着墙,嗓子略微沙哑,虚弱起来不像话:「可我是个病人。」 「别装了,」井冠翻了个白眼,「班长又不在。」 要不是试图拉拢谢云城参赛他肯定当场骂人,心说你要点脸吧,你分明是想过着让班长给你端茶送水服侍的体贴入微的生活,不然这点小感冒能折腾到现在? 「没装。」谢云城挑了挑眉,不咸不淡地开口贬低自己:「我身体不行。」 虚弱的他丝毫忘了前几日还自吹自擂能单手拎起来蓝初的人是谁。 有些人被惯的太娇贵了点,装的像个林黛玉。井冠看这走势心态有点不稳,暗嘆不上必杀技是不行了。 「云城啊,」他当起老父亲来有模有样,拍了下手,语重心长道:「你刚回国不知道,哥们实话告诉你,其实咱们学校女生都喜欢会打篮球,身材好的,最好能拥有八块儿腹肌的男生。你别一天到晚装虚弱,说不定换个风格,班——」 咯嘣一声,井冠听到自己骨头髮出清脆的声音,他话卡在喉咙里,忍住没叫出来。 井冠:「……???」 身体不行的谢云城差点把人脚趾头踩骨裂,眼皮漫不经意抬了下,笑的人畜无害,慢吞吞道:「继续啊,班什么?」 「……」 井冠怎么说也也具有丰富的泡妞经验,替兄弟打掩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余光看了眼蓝初,僵硬地笑着把话园回去:「……班,班级荣誉就靠你了。」 「靠我?」谢云城屈指弹了下额前碎发,眸光越过井冠直接看向他身后。 他一脸单纯好奇的模样:「班长大人,井冠说我长得太招人,想让我在运动会上露肉,你说会有人愿意看么?」 井冠瞪大了眼:「???」 草,你要不要脸,老子什么时候说让你露肉了? 还有……你这变脸速度也特么太快了点儿吧! 谢云城瞳孔几乎是纯黑色,眼神清澈干净,可浑身一股肆无忌弹的招摇劲儿即使撒娇说软话时也难以掩盖得住。 两人视线对上那一刻,蓝初怔了怔。 她脑海里不由自主闪过清除那日清晨谢云城浑身上次只穿了黑色短裤的画面,杏眼里的流光动了下。 「应该会。」蓝初垂下眼睫。越过井冠在凳子上坐下,从书架上随便抽了本书翻开,语气没什么起伏:「不过不建议这么做,个人认为不是很得体。」 「是不得体。」 谢云城贊同地点头,换了换坐姿,嘴唇毫不掩饰地翘了一下:「所以我没答应。」 井冠:「……」 你演起来还真没完了是不是?追媳妇追到这种程度简直丢尽了我们男性同胞的脸。 可蓝初冷淡的回应又是井冠没想到的。 她翻了两页书,头也没抬,只是音调平平毫无波澜地嗯了一声。 仿佛在说你答不答应和我没关系。 见到这一幕,井冠心情有些许复杂。 他在心里一边替谢云城惋惜,喜欢上谁不好非要喜欢上木头,一边暗爽,让你骚话满天飞,活该班长对你态度这么冷淡! 第36页 井冠根本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见的桌子底下,谢云城早已经主动把腿送了过去,和蓝初膝盖紧紧缠着。 在乱闹闹的教室里,他们一句话不说,也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 运动会安排在周五。 天气早已放晴,青阳中学校园广播喇叭里国歌声震耳欲聋,阳光顺着窗檐照进来,盆栽上的绿叶仿佛是在开口笑。 学校很重视这次活动,操场前后门安排了不少自愿者,老师们先整队进场,学生从高一至高三挨个进场。 每年运动会期间教师会穿正装,走在一起很亮眼,最后一个窗户上挤满了女生等着看。 蓝初眯着杏眼往窗外瞅,也想一览老师们的风采,谢云城偏偏故意往她眼前凑。 「别挡。」蓝初毫不留情地摁住谢云城脑袋,斜睨了他一眼:「是不是欠收拾,」 谢云城脸被迫贴在桌子上,姿势可谓十分屈辱,嘴角却还挂着笑:「班长大人,下手能不能轻点,脖子扭了啊。」 「卧槽,大海!」 班里有人火眼晶晶地在人群里找到了班主任,蓝初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走,连忙沿着那人视线往下看。 谢云城被忽视的彻彻底底:「……」 「大海穿西装贼帅!」 「杨大林也不错,不过要我说,数咱们英语老师最漂亮,有气质!」 「初初,你有没有发现体育老师穿起西装来特别像电视里的特务!」 聂雨心半个身子在窗外,她咋咋唿唿:「大腿上的肌肉——」 聂雨心身材较小,偏偏重口味喜欢肌肉勐男,蓝初清楚她好这个,生怕她说出对老师大逆不道的话,想伸手捂她嘴,可她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慢了一些,聂雨心已经把话说完:「大腿上的肌肉可真性感!」 蓝初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很少儿不宜,看来聂雨心没忘记自己是在教室。 「……」 聂雨心这一叫唤招了好多女生,令蓝初讶异的是,彭小凡也在其中。 蓝初呆了几秒,想想又觉得被自己刚才的老母亲般的举动逗乐了。 笑着笑着,她隐约间模煳的感觉手里确实抓着什么,垂下眼睫去看,然后正对上谢云城可怜兮兮的一双眸子。 「……」 少年黑色短髮扎在手心有点痒,松松软软的。 蓝初触电似的松了手。 「抱歉,我把你忘了。」她难得尴尬,耳尖染上血色。 谢云城肩膀僵成了雕塑,他转了转酸痛的脖子,嘴里哼唧一声。 「也就你能这么对我。」 蓝初没听清他嘟囔什么,因为教学楼下突然想起了口哨声。 整个三教响起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跑的快的已经冲到了楼梯口。 教室里很快空了一大片儿。 「初初走啦。」聂雨心笑嘻嘻地拉住蓝初的手。 蓝初哦了一声,起身时投给谢云城一个歉意的眼神。 走到楼梯处,聂雨心又想起什么,停下了步子,转身回去:「对了——」 「怎么了?」蓝初跟着她往回走。 走到教室门口,她抬眼间,觉得时间好像静止了一下。 转身的功夫,谢云城已经脱下了蓝白色校服外套,当下只穿了件白色无袖t恤,长裤也变成了黑色短裤。 少年手臂肤色白皙,修长有力,正把校服往桌肚里塞。 这身是班里男生统一买的队服,大部分人早上来的时候直接就换上了。 穿在他身上确实惊艷。 聂雨心已经开始尖叫:「男神!!!你在班里换衣服!!!」 「……」 「没,」谢云城没料到她们会回来,神色不太自然:「里面穿着呢,直接脱。」 他本来也觉得别扭,不过井冠他们都这么换的,而且他座位靠墙也没人在意。 「你,你们,」聂雨心视线挨个略过迅速变装的一群男生,无比痛心道:「初初,你说我们为什么没有早点回?」 蓝初:「……」 其余男生:「……」 「男神,待会儿三千米我不能过去给你加油了。」聂雨心缓过神来,重重嘆了口气:「不过我在心里挺你!」 运动会不同项目比赛全部在操场,但时间是有重合,蓝初参加的跳远和谢云城参加的三千米比赛时间刚好都是十点。 聂雨心毫无疑问是要陪着蓝初,不过对于不能看帅哥跑步她无比遗憾。 谢云城心理承受能力很强,丁点的不自在三秒内烟消云散,又恢復到全胜状态。 他随意点了点头:「谢了。」 聂雨心为了维持微薄的塑料同学关系又和剩下几个男生挨个加了油,这才和蓝初手拉手一起走了。 海的明明白白。 走廊人早跑光了,蓝初走出教室时鬼使神差朝身后看了一眼。 巧的是,谢云也在看她。 他斜靠在墙壁上,视线透过窗户上的灰尘撞在一起时,无名指和中止并在一起碰了下额头,招摇地勾了下唇:「加油。」 班长大人。 第19章 暗示 高三观众席离主席台最近,学校开幕式基本没什么表演,各班陆续进场后校长讲话,宣布运动会正式开始。 临上场前,蓝初跟着队伍去做了几组拉伸。 第37页 她走时三千米男子组还没开跑,参赛的有二三十个学生,谢云城站在第一排最外侧跑道,看台上大半女生注意力被他吸走,目光灼灼难以忽视。 操场里尖叫声过于震耳,聂雨心回头看了好几眼,走两步唏嘘一声。 「男神不愧是男神,随便站着,别班女生全倒戈给咱们一班加油了。」 蓝初心说她早预料到了。 谁让人家是天之骄之的命格,生下来便是被天道眷顾的存在,放在古代说不定能混成个皇帝。 「初初,你太难了!」聂雨心跨住蓝初胳膊肘,轻啧感慨:「情敌遍布整个青阳。」 如今聚阴灵已经三成黑,蓝初正垂下眸子沉默地往前走着,预算最快多久可以结束肢体接触,闻言愣了愣。 「情敌?」 蓝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聂雨心情绪被渲染的高涨,嘴瓢说漏了,心脏本来提到了嗓子眼,差点以为她要被男神灭口,听到这话卡壳了几秒。 她松了口气,又颇为恨铁不成钢地磨了磨牙:「不愧是你!情商真够可以的啊。」反应比乌龟慢,悟性没尼姑高。 谁知蓝初丝毫没听出她说的是反话,还点了下头,认同道:「我也觉得还行。」 聂雨心:「……」 难怪你作文跑题。 拉伸时,跳远队有个低马尾女生上前打招唿。 她身高将近一米七,单看脸甚至有些面熟,可能是在学校偶尔遇见过。 对蓝初态度可谓是相当热情:「同学,你是不是一班班长蓝初?」 「是啊。」蓝初被女生搭讪显然很开心,舒展胳膊轻笑了下。 江晴晴笑着说:「我是七班的江晴晴,和蓝未一起主持过开学典礼,你还记得吗?」 经过这么一提醒,蓝初想起来了。 高二开学时,她期末考了全校第一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当时后台加上她总共三个人,除了蓝未还有文科班一个女生。 「记得。」蓝初天生对女性温柔有耐心,毫不吝啬夸奖:「你当时穿的白色裙子很漂亮。」 「你嘴好甜,」江晴晴上去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好喜欢你。」 蓝初没想到江晴晴扑过来的这么突然,踉跄了半步,幸亏有聂雨心扶着才站稳。 她惊讶之余难免产生因为综合徵而涌起的满足感:「你找我什么事吗?」 江晴晴搂着她往旁边男子队瞥了好几眼,在她耳边低声问:「我想问你弟弟蓝未是不是没报跳远啊,我怎么没找着他,你知道他报了什么项目吗?」 「蓝未参加竞赛去了。」蓝初转头看了眼聂雨心,和她一言难尽的目光撞上,不明所以道:「估计下周回。」 「他不在啊。」江晴晴表情失落地松开手,拉开距离。 「他去年跳远全校第一,我为了他才报的项目,见不到他真是太可惜了。」 蓝初笑容顿了下。 这时,裁判在不远处吹了个口哨,志愿者念着名单,指了片儿空地让跳远组排队。 「到我们了!」江晴晴捏紧拳头在胸前比划几下:「加油。」 远动员对手之间比赛前互相激励是常有的现象,蓝初正要回应。 江晴晴又斗志昂扬地说:「相信终有一天,我会成为你弟媳妇。」 「……」蓝初手指僵硬在半空中,干巴巴地说:「加,油。」 聂雨心在一旁没心没肺地捂着嘴哈哈大笑。 蓝初:「……」 名单上大概率是按照姓氏拼音排的顺序,蓝初站在队伍中间,聂雨心在场地外等着,她瞅向前面不远处江晴晴,眸光渐渐没了焦距。 过去十七年,蓝初其实没太仔细想过为什么女性能轻易牵动自己的情绪这个问题,可现在纳闷会不会因为她上辈子是渣男,欠下了太多情债,受到了天道惩罚来着。 毕竟现在的女孩子独立自强,性格活泼开朗有梦想,鲜少有谁真的需要她保护了吧。 这病难治。 远处看台上忽然响起阵阵欢唿喝彩,蓝初正嘆息郁闷着,没太在意场外,直到身后略过热风,她脑袋被人轻轻拍了下。 阴气很重,不用转身也知道是谁,更何况他喊了一声:「班长大人。」 谢云城满头大汗地停下在了蓝初面前。 少年身上的白色t恤犹如被水浇灌透了,额前碎发往后笼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菱角添了抹锋利感。 他脸颊在阳光下更显红晕,气息还不稳,嗓音压得很低却很有力:「加油啊。」 蓝初视线定在他脸上,半天想不出来要回什么。 最后她抿了几次唇,在他下巴上汗水滴在领口时,问了个白痴问题:「你跑完了?」 「第一名。」谢云城朝后抓了把头髮,眸子笑意满满,继而非常孔雀地发言:「冲过终点线,直接跑向你了。」 他喘了几口气接着说:「水都没喝。」 周围的人全部看呆了。 蓝初手指蜷了下,心中划过一丝异样,本俩想说怎么不先去喝水,到嘴边成了句她思维也没跟上的话:「累吗?」 「抱一下吧。」谢云城没说累不累,而是伸出双手虚搂了她一下:「趁冠军的运气还在,传给你点。」 还好来得及。 少年身上还有淡淡的奶香,蓝初从上次就知道这是肥皂的味道,离得近才能闻到。 第38页 可冠军的运气好像并不是很有用。 江晴晴身高在运动方面很占优势,本来天赋也高,跳的不错,轻松过了两米,测完很热情地站在一旁给剩下的人加油。 蓝初在她后边第五个上场,谢云城站在离她三步之遥的赛场红线外。 立定跳远蓝初从高一开始参加,她对体育保留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良好态度,整个人基本处于放松状态。 她做好准备动作起跳那一瞬间,能听出来江晴晴那姑娘真心地鼓足了劲儿为她打气。 江晴晴双手撑在嘴两边,扯着能让所有人听见的嗓门使劲儿喊:「大姑子,我挺你!」 这一嗓子导致蓝初在起跳后霎那间两条腿发软,整个上半身平衡没维持住。 众人瞩目下,她一屁股坐在了沙滩上,摔完自己还噗呲笑了。 「……」 这反应被人看在眼里,准是摔的不重,三次机会呢,可以起身再跳一遍。 可蓝初挣扎了下想要起身时才发现脚腕扭了,比预料的要严重,右边肉眼可见肿了个包,疼得几乎站不起来。 她手掌撑着地,抓了几把沙子,却使不上劲儿。 教练距离蓝初最近,刚想走过去看看情况,一道人影比他更快冲了过去。 谢云城单膝跪在黄沙上,垂眸时额前落下几根碎发,他把蓝初裤腿往上拉了一小截,手指抵上按了下。 力气不大,但蓝初疼得倒吸了口凉气,伸手抓住他手腕儿:「轻点。」 「很疼吗,我看谢云城动作小心翼翼的。」聂雨心第二个跑了过去,脸色不太好:「千万别伤到骨头。」 谢云城蹙着眉:「目前看是韧带扭了。」 「那我去找个担架,咱去医务室。」聂雨心起身就要跑。 「不用。」谢云城叫住她:「太慢了。」 跑完三千米没顾得上喝水,他嗓子沙哑暗沉,却也有力气一下将蓝初公主抱了起来。 聂雨心傻了一秒,心里当场一句:卧槽,好man. 身体突然腾空,蓝初手指不知所措地攀住谢云城肩胛骨,摸索着去勾住他的脖颈。 「抓稳。」谢云城抬腿越过场地线,两侧的学生自动清出一条路。 「你们同班的吧?」教练在身后喊。 「是。」谢云城头也没回。 教练见叫不住他,拉住跟在后边的聂雨心:「你过来替她登记。」 「啊?」聂雨心怔了下。 教练拿来一个笔记本:「在这里写班级姓名。」 …… 运动会挑了个好日子,半中午阳光最强烈。 蓝初面朝天空眯着眼,看向少年睫毛下小片儿阴影,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察觉不到脚腕儿的疼。 她视线缓缓移动到少年两颊聚成水滴的汗,手指动了一下:「谢云城,要不我自己走吧,你跑完体力还没恢復。」 谢云城垂眸看了她一眼,双手故意颠簸了下,证明跑完三千米抱起她也不费力。 他说话声音有点沉,不乏调侃:「你对我究竟是有什么误解?」 眼睛躲着光线,蓝初看到他喉结上下滑动了下。 「我觉得你很累。」她说着不由自主抬起一只手,抹掉即将落在他眼睛里的汗珠。 谢云城睫毛颤了颤,吊儿郎当开口:「心疼我? 「正经点。」蓝初瞪着他。 谢云城轻笑一声。 说话间走到了操场门口。 学校为了防止不参加项目的学生乱熘达,安排不少志愿者在前后门站岗。 「你停一下。」蓝初拍了拍谢云城肩膀。 谢云城不敢动了,眉头皱了下:「是不是颠的腿疼?」 「不是。」 蓝初朝着旁边志愿者笑了笑,指了指桌边的箱子:「同学,可以帮我拿瓶水吗?」 谢云城目光顺着她看向桌角处一件拆封了的水箱。 志愿者动作很快地递过来,并且顺手把瓶盖拧开了。 蓝初笑着说:「谢谢。」 志愿者说:「不客气。」 风颳在身上忽冷忽热,蓝初一只手勾着谢云城脖颈,另一只手举着水,瓶口稳稳停在他嘴边。 在谢云城明显呆愣的目光下,用命令的口气道:「喝。」 有些人表情兇巴巴时向来最可爱,可她自己显然不知道,还以为震慑力十足。 谢云城眸子深了深,舔了下干涸的唇,顺着喝了口水,喉咙里的燥热消散,他视线一直停留在怀里人的脸上。 蓝初口气放轻不少,继续硬巴巴道:「再喝两口。」 第20章 暗示 医务室。 蓝初脚腕上缠了几圈绷带,裹成了粽子,躺在单人床上,谢云城拉个小板凳守在床边,目光一眨不眨盯着她看。 「……」 蓝初第n次嘆了口气,提起精神挣扎:「我不用陪,你回去吧。」 谢云城摇了摇头:「我三千米跑完了,闲着也是闲着。」 说完他枕着手臂趴在蓝初手边,像只午后趴在主人身边打盹的小猫咪。 「你到底怎么了?」蓝初受不了他腻歪粘煳的模样。 天知道谢云城到底受了哪门子刺激,从喝完那瓶水开始突然变成了黏人精,黏黏煳煳,扒拉都扒拉不开。 「没怎么。」谢云城又是一副小媳妇的样子,软乎乎地小声说:「只是想和你在一块儿而已。」 第39页 蓝初心跳没来由快了点。 为什么总感觉哪里不太对?正常男女生之间这么说话正常吗? 饶是蓝初神经再粗也难以忽略心里的异样。 她从来没有过当下这种被某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磁场紧紧抓住的感觉,好像下一刻就能心脏骤停。 而蓝初清楚只有和谢云城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这种现象。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聚阴灵还有副作用。 蓝初锁紧了眉头,绷着小脸认真地道:「谢云城,我不知道我们到底是谁先不对劲儿的,反正我们两个之间有点不对劲儿。」 终于要挑明了吗? 谢云城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了捏喝空了的矿泉水瓶,塑料和空气挤压发出咔嚓的声响,仔细看能发现耳垂便成了粉色。 他仰脸看着蓝初,神色有些紧张:「那你喜欢吗?咳,就这种不对劲儿。」 蓝初被问住了。 喜欢吗? 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初初!」聂雨心人还没影声音先到了,打破了这没缘由的沉默。 蓝初下意识想迴避这个问题,闻声往门外看去,但余光却没错谢云城脸上一瞬间的失落。 心口好像被针尖轻轻刺了下。 过了几秒,聂雨心才背着三个书包跑进医务室。 她气喘吁吁地奔到床边,先是一句优美的国粹:「初初,你脚怎么肿的和猪蹄一样。」随后边把书包放在床尾,边义愤填膺地呜呜几声:「都怪那个江晴晴,没事儿瞎几把喊什么大姑子!」 「……」蓝初眉角狠狠抽了一下。 「对了,初初,」聂雨心指了指她书包:「刚刚好像有人给你打电话了,你看看别是什么要紧事儿。」 蓝初正要开口,谢云城已经拉开书包拉链,把她手机拿了出来。 递过来时,他们拇指短暂触碰了下。 聂雨心当然没错过这些细节,捂着嘴偷笑,然后抓起书包飞快熘了:「不打扰你们,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哈。」 话音刚落就不见了人影。 蓝初反应过来:「?!」 等等,你运动会一个项目没参加能有什么事儿? 耳边忽然闹腾过后又倏然静了下来,容易掀起躁动,蓝初沉默地看了谢云城一眼,后者也在沉默地看着自己。 两人对视那一瞬,纷纷默契地移开眼。 「……」 手机上有三个未接视频,蓝初点开一看,发现全是蓝未的,说实话不是很想接。 不过她犹豫了几秒还是回拨了。 画面接通时,她心里很烦躁,抱臂往后边一靠,又不负责地把手机扔个了谢云城。 谢云城愣了下:「?」 蓝初不会对女孩子生气,更没办法怪江晴晴,于是理所当然地把这笔帐记在了蓝未头上。 她干脆别过头,眼不见为净:「我不想看到蓝未,你和他说。」 谢云城手指摩挲了下手机壳:「行。」 蓝未趁着下课想打视频一睹学校运动会风采,谁知一接通看到谢云城英俊帅气的正脸,当即吓了一跳,心说我才走几天你们已经发展的可以用对方手机了?神速啊。 不过等谢云城平静地和他说了事情经过后,蓝未对着手机直喊冤枉。 「我太冤了!」蓝未无奈道:「咱们学校还有人不知道我是单身主义吗?」 谢云城惊讶地举手:「我。」 蓝未噎住,顿时又不在意地挥手道:「你高三才转来,不算。」 高一入学,蓝未情书礼物收不完,他是打心底觉得烦,所以没多久他直接对外宣布自己是单身主义,不谈恋爱,不结婚。 「我真不是说说这么简单,不信你问我姐,我从小就是自由主义者。」 蓝未越说越无奈:「但人家不信我也没办法啊。」 谢云城竖起大拇指:「你这话和我表妹如出一辙,你俩真应该认识认识。」 「真的?」蓝未微微意外,到真的好奇起来:「你表妹多大?」 谢云城正要开口,手机被蓝初抢走。 「现在不行。」蓝初心知肚明蓝未的花花肠子,不谈恋爱不代表不做别的,她严肃警告:「爸妈说了,未成年不能谈恋爱,更不能有你现在的想法。」 「姐,年龄可不能卡太死。」蓝未意有所指道:「万一你命中注定的人在你成年之前出现了呢。」 蓝初思考了下:「可以先做朋友。」 是啊。可以做上课腿贴腿,除了回家其他全部时间包括上厕所都必须要粘在一起的纯洁朋友。 谢云成心情的阴郁倏然散开了许多,原来蓝初一直不点明是因为家里管的严啊。 可那也不能没名没份地占他便宜,整天动手动脚的搞暧昧多不好。 有人心里这般肺腑,嘴角却开始疯狂上扬。 不过谢云城心里再的人也还是没忍住道:「你成年也不行,我表妹今年才十岁。」 蓝初&蓝未:「……」 那你说个屁啊。 「草,」蓝未认为自己被耍了:「十岁的小孩,懂什么是自由主义吗?」 谢云城点头:「她早熟。」 蓝未心说我信你有鬼。 因为谢云城在,蓝未本来不方便问聚阴灵的情况,不过他看到蓝初脖子里的玉佩显然怔住了。 第40页 「姐。」蓝未磕巴了下,在想如何形容:「你,动作这么快的嘛?」 如果没看错,玉佩已经五成黑了。 碰一下犹如滴一滴墨水在一桶水里的话,短短一周你得碰了谢云城多少下啊。 蓝初比他还傻眼。 她在回想自己跳远后干了什么,短时间内玉佩又黑了整整两成。 亲亲搂搂抱抱,唾液,精…… 蓝初瞳孔一缩。 师傅少说了一个—— 汗液。 她用手帮谢云城擦掉了一滴汗! 蓝初暗自咬牙。 师傅也太太太太太不靠谱了! 这么重要的一条没说! 蓝初第一反应认为师傅一定是故意说漏的,别怪她不信任师傅,而是师傅不值得。 蓝初捏了捏拳头问:「你训练还有多久结束?」 「六天,」蓝未想了想,又道:「加上考试七天。」 「大后天十五,我去找你。」蓝初指关节咔嚓一声。 她必须去地府打听清楚。 谢云城听的云里雾里,在一旁提醒道:「你脚不一定能走。」 如果不是看道谢云城眸中得迷茫,蓝初真的要以为他和鬼王有什么勾当,不过大概率是她想多了,谢云城虽然阴气重,可明显是凡人之躯。 蓝初收回目光:「坐轮椅我也得去。」 但实际上蓝初脚伤比预想的恢復的好很多,疼痛劲儿过去了基本上能踩着地走路,只要不用力其实没太大感觉。 遗憾的是,剩下几个报了名的运动项目她肯定参加不了。 中午吃完食堂,谢云城扶着蓝初从后门走进教室,发现井冠和聂雨心打成一团,难捨难分,完全堵死了第四排过道。 「……」两人默契转身选择从前门进。 由于力量悬殊,蓝初回到座位时,聂雨心两只纤细的手腕正被井冠攥着,显然处于劣势。 这两人好像并没有察觉前排有人回来。 聂雨心伸出一根手指反手指着自己,吹眉瞪眼:「你看到了吗?」 井冠轻而易举锁住往自己身上招唿的拳头,打量了她几秒:「飞机场?」 「……」瞧瞧这是求人的态度吗?嘴比毒蛇还毒。 聂雨心分分钟暴躁,抬脚往他身上踢:「老娘浑身上下没有一个运动细胞!」 井冠眼疾手快散开躲开,表情不以为然:「为了班级荣誉,你现在分裂一个呗。」 聂雨心:「……」 蓝初和谢云城安安静静听他们吵完,差不多明白了事情经过。 起初是聂雨心正在画画,井冠过来说让他替补蓝初上场,聂雨心不喜欢运动所以拒绝的很果断。 井冠觉得能得一分时一分,为了班级荣誉跑两步又累不着,迳自说就这么定了,聂雨心再次拒绝。 井冠问几遍她拒绝几遍,后边也不知道从哪儿开始上手,就有了这一幕。 聂雨心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本来心里有所动摇,现在说什么也不肯去。 井冠经过蓝初眼神上的提点,懂得态度放软:「咱们班女生只有你一个项目没报,姑奶奶你行行好。」 聂雨心趴在桌子上别过脸。 井冠双手併拢又向谢云城求救,谁让聂雨心整日喊他男神,口型道:「兄弟,帮忙说句话。」 然后他看到谢云城拉了拉蓝初的袖子,眨眼摇了摇,又摇了摇。 井冠:「……」真狗啊。 蓝初毫不留情地把谢云城手拍掉,转过身,凑在聂雨心耳边:「雨心心,你不是想吃火锅了吗,要是咱们班获得好名次,大海估计会松口,晚上搞个班级聚餐。」 女生还是最懂女生,聂雨心眼睛亮了一下:「真的?」 蓝初严肃:「骗你是小狗。」 聂雨心瞪了井冠一眼:「我是看在火锅面子上才答应的,和你没关系。」 「可以。」井冠松了口气,点头道:「你好好替补,我请你单独吃都行。」 聂雨心冷哼:「谁要和你吃,自作多情。」 井冠:「……」 第21章 暗示 其实吃火锅这件事蓝初心里也没底,她是前两天在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恰好遇见杨大林在向大海说二班成绩虽然没一班好,但前两年运动会拿的名次不错。 当时大海直接当着蓝初面儿夸下海口,说要是他们班这次运动会闯进前三,晚上给他们批假条出去吃火锅庆祝。 不过井冠向来嘴快,五分钟不到把火锅的事儿散播了出去。 当天下午整个操场尖叫声最大的非高三一班莫属,不论运动员还是啦啦队,积极性全场最高。 运动会五点结束,他们班平均分高中以来头次闯进了全校前三,拿到了第二名的好成绩。 蓝初在全班期待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去了办公室,大海直接气笑了:「我还说你们只要全员过六百分,放你们三天假呢,这句话你带到了没?」 「带了啊。」蓝初是个老实人,向来说实话,从来不拐弯抹角:「可他们做不到。」 「……」 一班学生模拟成绩全员在五百五十分往上,每次考试总有五六个学生突破不了六百分,大海惦记这件事儿久了,常常拿来压他们。 「做不到说明还不够努力。」大海火眼晶晶,瞄准了窗外偷听的几个:「你们看什么呢,进来看,最后那个,聂雨心,对,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你连续两次考试成绩下滑了,天天上课不见人影,谈到吃比谁跑的都快。」 第41页 窗外趴着的一听这话拔腿赶紧跑了,生怕被留下来单独听大海念经。 蓝初默默把手伸进兜里想拿耳塞,趁大海不注意戴上。 谁知道大海难得爽快一次,嫌弃地招手:「去去,你也去吧,注意安全,明天早上谁迟到给我抄十遍琵琶行。」 「好嘞。」蓝初生怕他反悔,三步走出办公室。 「……」大海冲着她背影喊了一通:「脚还不利索呢,你也慢点。」 晚自习三个小时,足够他们好好吃一顿了。 三十号人穿着青阳校服浩浩荡荡走进火锅店里,回头率百分之百,好在这个点吃火锅的人少,老闆允许他们把三张桌子拼在一起。 「今天这段火锅,第一个要谢咱们班长,永远站在咱们前面,第二个必须敬谢云城。」井冠倒了杯果汁:「多亏你拉高了咱们班平均分。」 井冠同桌和他挨着,拿起一次性纸杯起身:「来,敬我们两个大功臣。」 整桌人全拿着饮料要站起来。 「不必不必,」谢云城笑着拦住他们:「都一个班的装什么装啊,累死累活一天了,能坐下绝对不站着,我们坐下喝。」 从学校走到火锅店有段距离,蓝初脚腕处用力久了不太舒服,本来手撑着桌子正要起,闻言又坐了回去。 聂雨心手搭在蓝初肩膀上,附和道:「我男神说的对,运动会累惨了好嘛,我现在腿还酸着,歇歇不好嘛。」 聂雨心长相在班里算是数得上那一批,虽然性子是粗暴了些,男生们还是挺喜欢和她打交道。 经过这么调侃,桌子上气氛明显活络了起来,大家选择放下包裹怎么舒服怎么来。 「饮料还要吗?」谢云城用公筷给蓝初夹了块儿肥牛。 蓝初看着碗里堆积如山的食物,慢吞吞咽下嘴里的肉,无语道:「好好吃你的,不用管我。」 谢云城显然不听,迳自拿着纸杯给她接了杯可乐,放在她面前,压低声音问:「脚还疼吗?」 「这会儿还行。」蓝初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刚坐下那会儿她脚腕的确火辣辣的,不过她尽力掩盖了下,不说应该也没人注意。 「你走路姿势和平时不一样。」谢云城轻笑,「跟个小瘸子似的。」 蓝初心说要真有你说的这么明显,聂雨心不可能没看出来,她俩一直挨着走。 懒得听你胡扯。 不过…… 蓝初疑惑地皱了下眉:「你闲着没事儿看我干嘛?」 桌子上菜基本吃的差不多了,可大部分人只吃了半饱,聂雨心正在挨个问谁想吃什么再点一轮。 谢云城闻言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流畅地放下筷子喝了口可乐,才转过脸看着蓝初。 他觉得以后和蓝初在一起真的要做好心理准备,关系没确定呢问的这么直接。 以后如果在一起了,谈点那方面的事情会不会直球的让人脸红心跳难以承受。 想到这里谢云城竟然有一丝丝兴奋。 有句话说得好,令直球出其不意的方式就是比她更直球。 谢云城手往蓝初身后椅背上一搭,自认为很老成地调戏,故意慢悠悠地看过去:「当然是因为你好看。」 殊不知这副样子在蓝初眼里和开屏的花孔雀没什么区别,尾巴快翘上天了。 简直欠揍,想拔毛。 蓝初微微一笑:「皮痒了这是?」 「嗯呢。」谢云城瑞风眼轻飘飘地眨了下。 那个高个子女生发给他的爱情法则上提到过,男人需要在心爱的女孩子面前主动,尽量表现出能彰显雄性荷尔蒙的一面,让女生不禁脸红心跳,这样她才会被你慢慢地吸引住。 于是谢云城嘴上骚完又伸腿勾了下蓝初没受伤那只脚,和上课清心寡欲的贴着完全不一样,这次是带着缠绵和暧昧的动作。 「……」 蓝初放下餐具,平静地问:「你喝了多少?」 如果谢云城注意力不在「勾引她征服她」这一条上,他估计能察觉到蓝初情绪极度稳定时,往往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可显然智商不在线,成了个被爱情沖昏了头的孔雀。 「我只因你而醉。」谢云城自认为在抒情其实很油腻地说。 「……」 蓝初白净的小脸冷冰冰的,拳头咯嘣一声,指了指店门口:「出去打。」 今天不和谢云城拼个你死我活她不信蓝。 「班长大人,别冲动,」谢云城从兜里摸出东西,在全班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悄悄放在蓝初手里:「给你。」 「不要转移话题,你——」 蓝初垂眸一眼看到上面略显稚嫩的证件照,微微愣了一下。 上面依旧是此额云城那张欠揍的脸,不过应该是好几年前照的,笑的很亮眼。 她盯着照片看了几秒,语气不怎么好地问:「你给我身份证干嘛?」 「看日期。」谢云城委婉提示了下。 蓝初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把身份证翻过来,看向正下方那串数字时,她手指明显顿住了。 如果不是眼花,那可真的是巧。 孽缘啊。 她和谢云城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服务员新拉个个小推车,清空了吃完的盘子,上了一桌子菜,荤素均匀大家毫不客气地下锅开吃。 第42页 聂雨心胳膊肘撞了蓝初好几下,扭脸看着他们:「男神,初初,你们聊什么呢,快吃啊一会儿没了。」 蓝初下意识把身份证放进兜里:「吃着呢。」 「你最喜欢的小白菜。」聂雨心指了指:「让男神给你夹。」 「……」蓝初哽了一下:「好。」 两句话间,她火气突然差不多消了,只剩下某种奇异的恍惚感。 或许是因为遇见除了蓝未之外和她同一天出生的人,那个人还成了她同桌。又或许,那人是谢云城。 碗里之前堆的的食物还热着,温度正可以吃,蓝初没几口解决,刚停下,谢云城的筷子又闯入视线。 谢云城估计并没意识到自己用的不是公筷,往她碗里放了块玉米。 饭菜的香气扑来,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明年六月二十八我们一起成年。」 蓝初拿筷子的动作顿住,手腕抵在桌边,抬眸看着他:「你知道我生日?」 谢云城睫毛细密黑长,瞳色很深,喜欢肆无忌惮地与人对视,可现在闪躲了一下,他怔了几秒才道:「你告诉我的。」 「有吗?」蓝初皱眉想了想,自顾自否认道:「没有吧。」 「有,你可能忘了。」谢云城没在这个话题上逗留,他放低了嗓音说话,唇瓣张合併不明显,清了清喉咙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蓝初不解:「说什么?」 「不是你说……」,谢云城吃了口菜,咀嚼几下,有点难以启齿地再次压低了声音道:「十八岁了可以谈恋爱。」 「是我说的,」蓝初认真琢磨了下,总觉得他这两句话有任何衔接点,疑惑问:「所以呢?」 「我们两个,」谢云城又喝了口可乐,把纸杯放在桌上,「会谈吧。」 下面三个字他几乎是哼出来的,几乎要融在火锅店得嘈杂声里。 蓝初杏眼睁大:「???」 见她满脸写着「你在说什么屁话」的反应,谢云城表情立刻委屈起来。他半个身子凑过去,非常有底气地质问:「你是不是不想承认?」 少年身上那股淡淡的奶香闯入鼻息,蓝初反射性地紧张:「承认什么?」 「你喜欢我。」谢云城语气有点的意,「身子也算。」 蓝初一时间说不出话。 谢云城继续咕哝道:「上课和我腿贴着腿,还陪我上厕所,生病了关心我,陪我看医生,给我倒水吃药。」一条一条数完,他肯定地说:「不可能不是喜欢。」 蓝初:「……」 第22章 暗示 高三生不用寒暄,有聊不完的话题,桌子上吃饭的人不论男生女生对谁都有说不完的话。 讲句实在的,谢云城长得帅脾气随和,在班里人缘超级好,性格更是走到到哪儿哪儿受欢迎的一款,但一班男生除了井冠没人和他闹。 说白了,他是转学生,在班里也就待了月余,和大家两年的感情比不了,时间不多,了解不够,不是说熟就能立刻熟了的。 更何况他整天围着蓝初转悠,没花太多时间和其他人增进感情。 所以即使现在两个人小声不停说话,大家也都装作没看见,该吃吃该喝喝,自觉地给他们留足了二人空间。 连和蓝初手臂挨着的聂雨心也没察觉到她心里的惊涛骇浪。 听谢云城说完,蓝初努力平復不受控制的心脏跳动频率,沉默着重新拿起筷子夹起玉米一口一口啃干净了。 她只是必须做点事情舒缓一下,咽下跳到嗓子眼的心脏,不料聚阴灵忽然开始发热,瞬间黑到了八层。 上面有谢云城的唾液。 「……」 这同样提醒着蓝初,谢云城讲出来的每件事都是事实,都是她做过的,而罪魁祸首出现在了谢云城身后。 在当下这个人多阳气重的地方,她竟然能看到女傀儡了。 制作女傀儡的厉鬼审美依旧超群,这次她换成了花红柳绿的长裙,站在谢云城半步之遥的位置非常显眼。 看来这只厉鬼怕的不是阳气,单纯怕阴阳师而已。 蓝初心说还好女傀儡眼鼻耳近失,不然多个「人」知道他俩的对话,她还要多一份尴尬。 蓝初又小口小口吃了一个小番茄,谢云城在旁边静静地等着,即使不抬头蓝初也能感受到谢云城眼神里带着宠溺和耐心。 「……」 蓝初从纸巾擦了擦手指,想起什么,腿迅速和谢云城拉开一段距离。 「谢云城,我没想到你一直这么认为。」蓝初实在找不到委婉的说法,暗自吸了口气:「我是想靠近你。」她干咽唾沫:「但是是有原因的,不是喜欢。」 不是喜欢…… 谢云城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是嘛?」 蓝初轻声道:「是。」 这会儿明明什么也没吃,谢云城却觉得喉咙噎住了,像是卡了块儿萝蔔,堵得慌。 「真有原因啊,」他舌尖抵了下牙齿,从鼻息里发出一声轻笑:「这段时间你表现这么主动,我以为你看上我了呢。」 蓝初:「……」 「不过咱俩明人不说暗话,你要是对我有想法可千万别藏着。」谢云城看似漫不经心地挑了下眉,笑容没放下,语气难以言喻:「更别不好意思承认。」 「……」 这事儿说到底是蓝初的错,听到这般戏虐的话她完全生不起气,甚至还有点心虚。 第43页 「真是有原因的,但现在不能说。」 蓝初嘴唇红润,泛着光,声音软软糯糯,音调却是硬又平稳的:「我只能说,做这些不是因为喜欢你,而且我如果知道你会误会,绝不会这么做。」 「……」 双标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我喜欢你,另一种是我想整你。 这句也是谢云城在恋爱手册上看到的。 他一直坚定地认为不论是哪一种,只要能证明他在蓝初心里是特殊的,他就还有机会。 可现在他不敢保证了,没谱,没底气,声带也快没声了。 甚至一句计划中,决定不管蓝初看上的是他的身也好心也好,必须说出来的一句:「我喜欢你,班长大人,明年六月二十八我们在一起吧。」都变得苍白无力。 等蓝初傻楞在座位上彻底捋顺两人说的所有话,隐约察觉到谢云城给自己身份证,告诉他一起成年,问她和他会谈吗,暗含着什么时,谢云城已经不见了人影。 班里的聚餐也结束了。 走读的打车回家,住校的成群结队往回走,嬉笑热闹。 蓝爸蓝妈派公司的司机接送蓝初,为了照顾她的腿车停在了饭店对面。 蓝初上车之前在群里点了下名,回復答到的唯独少了谢云城。 后座上,蓝初指腹摁住证件稜角,刘海遮住眉眼,垂着眸子看不出情绪,车窗外五彩斑斓的灯笼罩在她紧抿的双唇上。 看着班级群一条条消息,她指尖在一个人头像上顿了几秒才点开,然后没什么理由的,翻了翻他仅有的几条朋友圈。 谢云城微信真的是回国后才註册的,朋友圈也是从一个月前开始发,每段文案不长,下都配了同一系列的猫咪錶情。 ——「现在嘛,唱歌跑不跑调不知道,但说话清清冷冷的。」 【尽量哭的很小声。】 ——「非礼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讨厌我,渣女!」 【伤心。】 ——「差点摔,不小心搂了一下,玫瑰味儿。」 【害羞。】 ——「还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占帅哥便宜。」 【心累。】 「……」 最后这张图片上的猫咪錶情很沉重,但身上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得瑟儿劲儿简直和某人如出一辙。 蓝初又点了几下屏幕。 手机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通,通话时间一秒一秒增加,电话那端一直没出声。 唿吸声也听不到。 「你回家了吗?」在寂静昏暗的后车座里,蓝初的音色更显得清冷:「我点名没见着你。」 「回了。」谢云城声音很低,让人耳朵发痒。 蓝初指甲拨了下手机壳软胶,淡淡哦了一声:「明天不要迟到。」 「好。」谢云城顿了几秒:「刚刚在路上,没看手机。」 蓝初视线定在柏油路边稍纵即逝的小白杨上,嗯了一声:「到了就行。」 谢云城:「嗯。」 话音一落,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 「还有事吗?」 「我们小时候见过?」 「……」 车拐进了别墅区,栏杆两旁鹅黄色的灯光从前边照进来很是刺眼。 蓝初微微别过脸挡了一下,听见电话里谢云城说:「见过。」 「……」 电话不知道是谁先挂的,但通话结束滴滴响起那一瞬间,蓝初脑海里几乎是无可阻拦的,海啸般地闯入一段记忆。 她措不及防想起了六岁的自己曾在红色电话亭下亲过一个小男生。 「……」 人的大脑神经结构当真神奇,白天无意间回忆到某个藏在脑海深处的画面,即使睡前清空不去想,晚上也会反反覆覆梦见。 一夜过去,蓝初彻彻底底復盘了无数遍那天的场景,连她熟练地哄谢云城,承诺给他带一周早餐也记得一清二楚。 「……」 造孽啊。 第二天闹钟一响,蓝初挂着两个巨大的眼袋从被窝里爬起来,裹着毯子盯着脚丫子发呆,倒在抱枕上不想面对人生。 司机来接她时买了早餐,把她送到校门口时蓝初刚好吃完。 不过蓝初没有直接进校门,而是拐到路边小摊买了热乎的包子豆浆放进书包,才踩着早读铃声进教室。 昨晚聚餐一次,班里学习积极性高涨许多,蓝初回到座位上时谢云城在冲破云霄的朗读声中安安静静睡觉。 「……」 蓝初正犹豫作为班长应不应该提醒他一下上课了,肩膀被拍了一下。 聂雨心抱着书包,鬼鬼祟祟地蹲在桌子底下:「初初,男神说昨晚失眠了补个觉,你帮他看着点,老师来了喊一声,我去外边上课,你帮我也打个掩护。」 「……」蓝初看了一眼身后空荡荡异常显然的两个座位,嘴角抽了抽:「你还是老老实实找大海请假吧。」 除非大海眼瞎,不然她实在想不出这掩护怎么打。 「不行,这事儿大海知道和我爸妈知道没区别,」聂雨心嘆了口气,抬头间又斗志昂扬起来:「再坚持半个月,等艺考结束,我肯定能重新活过来。」 聂雨心为了梦想一路不容易,流过汗水流过眼泪。蓝初看在眼里问,当然希望她在关键时刻能心无旁骛去考试。 蓝初犹豫了下:「那这次什么藉口?」 第44页 「肠胃炎,阑尾炎,扁桃体炎全用过了,」聂雨心掰着手指头,直接放弃:「你快替我想想还有哪儿能发炎。」 蓝初:「……」 最后早读过半大海问的时候,蓝初面无表情地告诉他聂雨心得了肾炎。 大海指着脑门,眼睛圆熘熘地睁着,扯着喉咙问她:「你看我智商像是有问题的吗?」 蓝初:「……」 谢云城正单手撑着脑袋背对着她背文言文,校服松垮垮穿在身上,弓着消瘦的腰,留下了个后脑勺。 但蓝初清楚地看到他小腹在颤抖,腰部肚皮收缩迅速,尽管某人忍得很辛苦。 憋了许久的郁结突然一下散了。 蓝初感觉肺部有股气流往外涌出来,她抓着桌边的手指徒然松开,嘴角不自觉露出了笑意,浅浅的嘴唇弯了下。 「她都第几次病了,你告诉聂雨心,再有下次我亲自带她去医院!」 大海火冒三丈,正在气头上,看见蓝初的表情眉毛一下就竖了起来:「笑什么笑,还有你,下次你再帮她欺骗老师,给我写十篇作文交上来!」 蓝初眸中的笑意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 传下去,三八妇女节,谢云城在被窝里哭了一整夜。 女神节快乐,祝大家走向心之所向。 另外: 双标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我喜欢你,另一种是我想整你。 这句话来源于网络,无意间看到就记了下来,在这里说明一下哈。 第23章 暗示 大海批评完背着手走了,蓝初坐下后花费了好一会儿才从桌肚里拿出还尚有热气的早餐,沉默了好几秒,手指捅了捅右侧的人。 谁料谢云城和炸毛的小猫咪一样刷的一下反弹到墙边,戒备地看着她,警觉的模样犹如被女色狼吃了豆腐。 蓝初:「……」 「没想法别挨着我行不行啊,」谢云城骨气很硬地说,就是说着说着分贝越来越小:「免得我多想。」 「……」 蓝初淡定地嗯了一声,然后将手里的食物推到他面前五厘米处停下:「吃早饭没?」 谢云城斜靠在墙上略显懒散,光打在菱角分明的侧脸,增加了几分忧郁少年感,古怪道:「如果因为昨晚的事情,没这个必要,我又不需要哄。」 见此蓝初仿佛被戳中了笑穴,不过她怕某人傲娇自尊心受挫,把笑声强行忍了回去。 「欠你的。」她指尖点了下桌面说。 谢云城盯着她看了几秒,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不确定地探脑袋问:「你想起来了?」 「嗯。」蓝初鼻息里哼笑了下:「一周早餐。」 「我不吃,」谢云城别过脸,耳垂染上绯色:「过去的事儿还是让它过去吧。」 蓝初看着他:「你早读之前吃了没?」 谢云城:「没。」 蓝初把饭又推过去点:「拿着吃。」 谢云城:「不。」 蓝初捏了捏拳头:「信不信我揍你?」 谢云城不屑:「小胳膊小腿的,我让你一只手你也打不过。」 蓝初深吸口气微笑着拖长了语调:「最后一遍——」 谢云城飞块拿起包子:「好的我吃。」 「……」 整个上午,蓝初觉得她和谢云城在很奇怪的气氛中度过,谢云城有意在避开自己,很刻意在保持距离,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蓝初请假离开。 蓝未竞赛在隔壁市区,蓝爸蓝妈也是提前回来了半天接蓝初一起去,蓝初走在去校门口的路上,谢云城一直跟在她身后,也不说话,可目光让人无法忽视,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着。 直到蓝初坐上车,降下车窗,见他站在校门口自行车堆前,向自己招了招手。 …… 每月十五入梦和师傅约的时间在九点,可这次蓝初提前了三个小时拉着蓝未去了地府。 蓝初魂魄才落地便匆匆往殿外跑,蓝未对大殿并不熟悉,连忙跟上:「姐,你往哪儿走?师父说过地府鬼多眼杂不能乱逛。」 大殿里四处昏暗好像找不到出口,绿幽幽的光泛在脚底,周遭时不时传来几声刺耳的声响。 蓝初回头看了他一眼:「跟着我。」 往前走了许久也没见点滴鬼影,反倒阴气越发重,蓝初隐约听见远处的嘈杂声,不禁皱了皱眉。 「你在找什么?」蓝未话音刚落,抬眼间忽然顿住,被眼前的穿着白衣排队准备投胎的群鬼吓了一跳,保持着张口的动作怔在原地。 蓝初一眼锁定站在湖边舀水的老太太,扒开挡路的几只鬼走了过去:「孟婆婆,你还记得我吗?」 「小黑。」老太太显然惊喜地看过来。 如果孟婆婆认错一个人是意外,那认错两个呢?蓝初毫不犹豫伸手将蓝未拽过来:「我把小白也带来了。」 蓝未一脸懵逼:「?」 「小白啊,」孟婆婆扬脸细细打量着蓝未那张脸,欢喜之余语气略有不满地埋怨道:「多久没来看婆婆喽。」 蓝未两脸懵逼:「?」 孟婆婆话音刚落,蓝初拉着蓝未跑了起来:「婆婆,我们下次再来看你。」 说话声夹在风里,留下傻眼的孟婆婆,抬眼间就不见了姐弟俩的人影。 随着往前方跑,路边的巡逻的鬼兵越来越多,见到他们二人全部主动腾下来一条路,态度恭恭敬敬,甚至称得上是畏惧。 第45页 蓝未讶异不已。 过往入梦他们向来是谨记师傅的叮嘱从未离开过大殿,偶尔师傅心情好会带着他们逛一逛地府,可从来没遇见过这么多鬼兵。 他终于等到蓝初停下来能喘口气儿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时,见蓝初指着他,问一个浑身黑色脸上白的犹如煳了一层白面粉一样的小兵:「小小黑,他是不是白无常?」 小小黑这几年见他主子的次数实在是屈指可数,独自一人在黑无常寝宫外守着过于无聊,实在没忍住打了个盹儿。 谁料还没睡着就骤然听到他主子的声音,当场魂差点飞了。 「……是,是,是白无常大人。」 小小黑双腿发软,扶着黑帽回了话才察觉他主子问的问题着实莫名其妙。 黑无常和白无常出入向来成阴阳两对,去阳间抓鬼都是一起,在小小黑眼里,白无常也算他半个老大。 小小黑看着眼前两张熟悉的面孔,心情低落又难过:「主子你真的失忆了吗?白无常大人,你也失忆了吗?」 恐怕不是普通失忆。蓝初唿吸还未稳住便急忙问:「如果黑白无常,转世投胎,喝了忘情水,如何才能想起前世?」 小小黑愣了愣道:「忘情水对主子你是不起作用的啊。」 怎么会?难道她猜错了,她不是黑无常转世,蓝未也不是白无常转世? 蓝初心口沉重一下。 蓝未在一旁站着终于得了空想要插话,这时小小黑又说:「要让黑白无常失去记忆,那是要越过天界的洗骨湖投胎才行。」 「……」 蓝初斜睨他一眼:「你下次说话不要大喘气。」 小小黑很怂地后退半步:「好的主子。」 蓝未:「……」 听到后半句,蓝初略微遗憾:「洗骨湖在天界?」 「嗯,那里是天帝之子,」小小黑毫不掩饰眼中的崇拜感,「三界的下一任主人,七彩凤凰栖息之地。」 蓝初本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闻言却纳闷:「天帝真身不是龙吗?怎么生了个凤凰?」 「……看来主子你是真的彻底失忆了。」 小小黑表情很是惋惜地又解释道:「天帝万年前和魔族大战,龙身受损,性命正在消耗,天地法则自然不允许在他死后三界无人管,于是他娶了鸟族公主,天后不久便怀孕,生了七彩凤凰,太子殿下生下来有了继承权,备受宠爱。」 这个世界里三界分为人间,天界,和地府。蓝初入了阴阳师这行是师傅便说过,天帝是主,头次听说天地法则这号人物。 蓝初觉得逻辑混乱了,便问:「所以最厉害的是天地法则?」 小小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话这么说也没错,但天地法则是一抹意识,掌管三千世界,没有真身。」 蓝初眉毛挑了挑:「三千世界?」 「三千只是个说法,」小小黑感慨地说:「真正有多少世界没人知道。」 洗骨湖既然在天界,肯定是不好上去,当下好似在解一道数学题,蓝初却连题干是什么都还没读明白。 如果她和蓝未是黑白无常,师傅为何要瞒着他们? 寝殿大门早已自动打开,上次慌乱又匆忙,没来得及细看,蓝初扫了眼里面的布置,发现不论是床榻还是茶几的装饰和她在凡间的房间风格几乎一样。 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蓝初几乎能确定这间房子是她住过的,脑海里甚至闪过几个画面,是个不清晰的修长背影。 蓝初几乎是毫无意识地抿唇笑了下。 蓝未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蓝初拉着她去见孟婆又到这里的目的,不可思议地看着蓝初:「姐,你怀疑我们是黑白无常?师傅上月不是说黑白无常最近忙不在……」 最近又是多近呢?对于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师傅来说,最近可能也就意味着十八年。 蓝未话卡在喉咙里,由于震惊眼皮往上抬,露出大半眼白,表情十分没有形象可言。 蓝初看了蓝未一眼,两人相视间,示意他淡定,问小小黑:「黑白无常在什么情况下会投胎为人?」 「我跟了主子一千年,主子你从未离开地府超过三天过,」小小黑落寞地说:「但这次你一走就是近十八年。」 蓝初回忆起上次来地府,师傅说话间的漏洞,问了句:「我之前和鬼王关系如何?」 「鬼王是男主子最好的朋友,」小小黑说,「但和主子你,经常——」 见小小黑欲言又止,蓝初反而更有兴趣:「经常什么?」 小小黑心一横道:「互相看不顺眼。」 「……」 这个回答蓝初其实并不意外。 师傅不靠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她的性格,身为徒弟都敢吐槽,更别提是黑无常的时候。 不过「男主子」三个字出现的过于频繁,字面意思更是敏感,蓝初最终不得不问:「男主子是谁?」 「七彩凤凰啊。他整日黏着主子你,往殿里送了很多天界的宝贝,吃喝玩乐样样都有,我的名字也是他起的呢。」 小小黑谈到这里情绪才好了许多,说:「不过主子你不太待见他,男主子也是他让我们喊的,说你喜欢他,只是嘴上不好意思承认而已。」 蓝初:「……」 为什么有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第46页 第24章 暗示 蓝初和蓝未没有逗留很久,他们比往日到达和师傅约定地点的时间要早许多,师傅来时依旧一身青袍,黑鬍子没再粘上。 老先生突然便成了年轻小伙,蓝未一时间没敢认,不可置信地磕巴着喊了一声:「师,傅?」 「认不出来了?」鬼王凭空变幻出一张木椅,斜靠在上边,笑着调侃:「看来你对为师的爱并不真诚。」 蓝未:「……」 爱屁啊,今天不只是他姐不对劲儿,连师傅也不太正常。 相比之下,蓝未丝毫没有身为徒弟的自觉,她理直气壮站在鬼王面前,垂眸看着他质问:「我和蓝未前世是黑白无常,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鬼王察不可几地挑了一下眉,他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深绿色戒指,说了句前不见首后不见尾的话:「你还差七个月十八。」 又开始不靠谱了。 蓝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过你更应该担心的不是谢云城吗?」鬼王似乎真的在思考,想了想问:「上次还说是你朋友是吧。」 蓝初脑子懵住,愣了下:「担心什么?」 「聚阴灵吸了八层阴气,你戴它只要不靠太近女傀儡感受不到你的存在,白天你们在一起也不会躲,意味着你朋友要一直受万鬼围绕。」 鬼王漫不经心地道:「谢云城区区凡人,半月便会被吸干阳气,非病即死。」 …… 从梦里出来后,蓝初一直心不在焉。 翌日回到学校,可能是出于心理暗示,无论她怎么看,都觉得谢云成嘴唇比往日苍白,脸上也没有血色,一副身体娇弱看起来不太行了的样子。 偏偏谢云成嵴背挺直坐在位置上低头整理笔记,垂着眼睫很是专注,一句话也不打算和她说的意思非常明显。 他握笔姿势标准,和宣传海报上拍的优秀学生一个模样,整个上午蓝初余光从未从他身上离开。 这会儿下课蓝初实在没忍住,转过脸问他:「谢云城,你最近身体有不舒服吗?」 谢云城停下手里的笔,缓缓偏头,盯着她看了几秒。 窗外阳光洒在他额前碎发上,少年手腕清瘦,腕骨凸出,蕴含种从未爆发的力量。 可他说话声音却很小,眸光温柔中带着妥协:「……没有。」 「那你,」蓝初停顿了几秒,抿了下唇,语气小心翼翼:「有被吸走阳气或者精力的感觉吗?」 「……」 谢云城眸光闪了一下,他唇角绷紧又松了开,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泄了气般道:「……也没有。」 蓝初依旧不是很放心,虽然谢云城身上阴气重,但活人的身体为阳性,阴气入体后果非凡人能承受。 她看不出谢云城身体状况,犹豫了下问:「你最近有过体检吗?要不我带你……」 「蓝初——」 谢云城很严肃地喊了她的名字,打断了她。 蓝初喉咙里的话顿了顿,眨眼间,视线停在空气中的某点上,没了焦距。 从小到大她听过无数次自己的名字,当下还是第二次感觉心脏上的某块儿肉揪了一下,和上次电话里听到谢云城喊自己名字的感觉一样。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为什么,听到谢云城又说:「和我不用没话找话。」 蓝初:「……?」 「虽然我喜欢你。」谢云城手指摩挲了下笔,说:「可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的。」 「……」 青阳中学的上课铃声蓝初听了近三年,从来没觉得和现在一般悠扬漫长。 杜鹃花讲卷子前点了三四个同学背英语课文,教室里闹哄声突然安静下来,一班气氛每到提问的时候总会变得紧张。 蓝初盯着早已滚瓜烂熟的段落和密密麻麻的笔记,麻木地在心里默背,体会了一把有苦难言的滋味。 习惯性地,她忽略不掉方才谢云城语气以及眉眼间的委屈,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谢云城的情绪对她产生了影响。 不可忽视的影响。 再随时会被点名抽背的英语课上,她竟然看不进去课本了。 「……」 蓝未化学竞赛回来前,蓝初一次也没能碰到谢云城,头髮丝都没。 眼看聚阴灵黑度一直停留在八层,她只能干着急。 这天清晨,蓝未一进校园第一时间去办公室復命,蓝初和他在教学楼前分来迳自回到班里,却没看到谢云城踪影。 她和往常一样把早餐放进谢云城桌兜,拿出一套物理竞赛题,封面还没翻开,被窗外走廊尽头嘈杂声吸走了注意力。 井冠的声音在混乱中并不难区分:「抱一个呗,你个大老爷们又不吃亏,满足小姑娘生日愿望——」 高三生闹起来不像话,枯燥的学习生活中遇见点有趣的事情,都要跑去凑热闹。 一阵不掩兴奋点掌声响起,众人整齐而洪亮的喊:「抱一个!」 蓝初视线越过窗沿上谢云城的黑色水杯,绕过肩并肩围观群众留出少有的缝隙,勉强能看到围在墙角的一男一女。 谢云城穿着蓝白色校服,身高优势站在人群里很好认,可下巴还是被黑压压的人头挡住一半,看不清神色。 大家给他和那个姑娘留了充足的距离,目测有一米长,两人面对着面。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谢云城上前虚虚环抱了那个姑娘一下。 第47页 他的音色干净清爽,很容易辨认,蓝初恰好听清了每一个字:「生日快乐,祝你金榜题名,未来可期。」 那个女生可能也没想到谢云城真的会答应拥抱,当即面红耳赤,吞吞吐吐道:「谢,谢,你人真好。」 谢云城轻笑一声,双手插兜,姿态里抹不掉的招摇,不卑不亢地点头说了句:「不客气。」 蓝初回过神儿时半个身子不知不觉移动到了右边凳子上,身体前倾,姿势估计不太好看,像是想挤进前排看演唱会的粉丝。 近日气温降得快,她手指不知不觉间扶住了墙,连忙收回手回到自己位置上,握了下拳头发现手心冰凉。 翻开书后,蓝初盯着一道选择题一遍一遍在脑子里重复物块的运动状态,在选项c上勾了第三个对号时,才意识到这道题昨天做过了,并且没有再看一遍的价值。 「……」跑神跑的有点严重。 蓝初又往后翻了几页,瞄准标了记号的五星大题,强迫自己凝聚注意力去看,可题干读到一半,余光闯进一双笔直细长的腿,又一次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 谢云城像往常一样停在过道,他慢悠悠从兜里掏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红漆课桌上,无名指敲了几下。 两人谁都没说话,蓝初头也没抬,冷静又熟练地椅子往前拉了拉,前胸贴着桌子,背后留出足够的空间。 谢云城仗着腿长,从她背后穿过去时,两人衣角也不曾挨一下。 这或许是他们坐同桌以来最默契的事情,也是每日少有的几次互动。 之后整个上午,两人一如既往不说话,相处状态能被评选为一班最互不干扰的同桌。 蓝未坐在他们后边,有些看不下去,几次开口缓和气氛,可根本无济于事。 中午吃饭,三人各吃各的一句话也不说,谢云城和蓝初一左一右坐在自己两边,堪比两名瘟神,蓝未夹缝生存,窒息至极。 他咬断嘴里的拉面,嚼着食物左右看了看,干巴巴问:「我去买个肉夹馍你们有人要吗?」 拉面小碗没太多东西,蓝初其实没太吃饱,但食堂肉夹馍分量还挺足。 「想吃,」她琢磨着摸了下胃,有点犹豫:「不过我吃不了一个。」 蓝未正要说没事儿吃不完给我,谢云城挑起面条,埋头吃着,像个大爷一样点餐:「我要一个半。」 「……」 这会儿排队的人不多,蓝未前面只剩两三个人,蓝初咬着面,没忍住瞥了好几眼旁边,谢云城却仿佛当她不存在一样。 面太咸了,蓝初喝了口蛋花汤,放下碗时再也没忍住,打破了持续几天的沉默:「谢云城,你是打算永远不和我说话了是吧?」 谢云城嚼面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腮帮子鼓鼓的,白皙的脖颈青筋明显,含煳不清道:「什么?」 「别想煳弄过去。」蓝初仗着餐厅人多,说起话来不怕也不怕尴尬,直接问:「为什么不理我?」 「……」 谢云城捧起碗喝了口汤挡住大半张脸,接着装模做样偏头咳嗽几声,试图逃避话题。 可蓝初十分殷勤周到地递给他纸巾,又把蛋花汤往前推了推,毫不避讳地盯着扭脸他看,显然打算刨根问底。 「……」 谢云城动作僵硬几秒,头皮瞬间发麻,胡乱擦了擦嘴:「没有不理你。」 隔壁桌说话声几乎要盖过谢云城的嗓音,蓝初皱了下媚:「躲我?」 谢云城含煳道:「也不是。」 「那是什么?」蓝初坐直身体直勾勾地看着他,一副不说清楚不罢休的架势:「难道是你认为我们不能做朋友?」 「……」 蓝初咬了咬唇,眸光暗了下:「即使只是普通同学,也不能一句话不说吧。」 「……」 「都不是。」谢云城喉结滚动几下,两人视线对上,他回想起以前的误会,难以启齿地道:「是因为你总是给我错觉,你一开口我就觉得你喜欢我,只是不好意思承认——」 「承认个屁!」蓝初突然嗓门特大地打断他:「谁喜欢你!能不能别自恋!」 这一声吸引了周围一圈的注意力,数十道目光纷纷看来。 谢云城话愣在口中,眸中情绪由震惊,呆怔,茫然,到一丝丝满含星光的欣喜。 …… 「五圈了,还跑?!」晚饭前自习课操场人不多,谢云城拉开校服拉链把外套敞开,压住唿吸说:「你是不是遇上事儿了?竞赛没发挥好?」 「不知道,成绩没出,」蓝未简短回答,他唿吸沉重,脚下没停:「有压力。」 「努力过了就顺其自然呗。」谢云城甩了下被汗水打湿的碎发,五指朝后笼了笼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高考还有一次机会上a大。」 为了出汗,蓝未把速度提的很快,太阳正要落山,空气里还有些热气,他看了谢云城一眼,咬牙加速跑完一圈,才拽了下外套。 谢云城跑在外侧,两人至始至终并排,大汗淋漓,谁也没超过谁。 「脱了吧,不热么。」蓝未喘着气儿,拿着衣服,喉咙里微微腥甜:「再来两圈去吃饭。」 「行。」谢云城抹了抹汗,利落地把衣服脱了攥在手里。 他轻度洁癖,扫了眼看台上的空位,想找个干净的地方放衣服,忽然想到什么,撞了下蓝未肩膀,笑道:「问你个事儿呗?」 第48页 空气又热又闷,蓝未揪了下衣领扇风,感觉他笑的不怀好意,斜眼瞥过去:「关于我姐的?」 谢云城闻言啧了一声,赞赏道:「聪明。」 「劝你别问。」蓝未看了眼手錶,心里算着时间,估计跑到操场门口蓝初应该到了,于是接过了谢云城手里的衣服。 谢云城怔了下,没在意衣服,不可置信地看着蓝未,仿佛在看一个忘恩负义的畜生:「靠,你摸着良心说,除了我谁愿意陪你这么玩命跑。」 蓝未一时间没听明白,看向他。 只见谢云城反手指着鼻子,因为激动脸颊涨红,气喘吁吁道:「我要不是为了成为你姐夫我至于吗。」 「……」 摊牌了这是。 蓝未挑了下眉:「果然司马昭之心。」 谢云城:「你看出来了?」 蓝未给他留了点面子,委婉道:「一点点。」 「没事儿,」谢云城神色并不在意,「班长大人已经知道了。」 这下轮到蓝未愣住。 他一直知道蓝初和谢云城气氛不对,但原因不详,蓝初也没解释过,蓝未至始至终都以为是聚阴灵的事,因为肢体接触两人多少尴尬,实在没想到发展的这么快。 蓝未被这个重磅消息震的呆若木鸡,也不跑了,胸口剧烈起伏:「什么时候?」 「她去找你之前。」谢云城跟着停下。 「不对。」蓝未蹙眉摇了摇头:「瞒着不说根本不像我姐的性格,」他警惕地看着谢云城道:「你是不是炸我?」 「你看我是这种人吗?」谢云城向来光明磊落,招摇是本性,听到这话脸色藏不住地欣喜:「你也感觉不对是不是?」 蓝未大脑还在断层,又听谢云城眉眼得意自信满满道:「我怀疑班长大人暗恋我。」 「……」 蓝未:「?」 第25章 暗示 「刚才我想问,」谢云城短暂停顿,不经意间喊了只会在心底言语的称唿:「蓝宝是不是有情感表达方面的障碍啊?」 他性格张扬习惯了,鲜少遇见能让他小心翼翼的人,语气认真,不像是开玩笑或者吐槽。 蓝未本来准备争辩,告诉他蓝初大概率是同,暗恋你估计是错觉,听到这一句当场说不出话。 因为当蓝初被确诊为渴望被女性依赖综合徵时,医生曾说:七情六慾是人之常情,当人情感表达出现问题时,便会吧所有的精力朝着一个方向发展。 蓝初得这个病,其实本就是一种情感宣洩,据说是在记忆深处被伤害过的人,才会产生这么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 可蓝未和蓝初从小形影不离。 从小到大,蓝爸蓝妈把蓝初放在心尖上疼,蓝初性格本就懂事儿,一家四口相处起来幸福美满。 所以不论是家庭环境还是学校教育,基本上无可挑剔,蓝初自己也不觉得自己被伤害过,时间久了也没人把医生的推论放在心上。 这次蓝未头次听除医生之外的人问起,蓝初是不是有情感表达的障碍。 蓝未垂在两侧的手指摩挲几下,眼珠盯着谢云城,斟酌几秒道:「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谢云城毫不犹豫道。 感觉这次词语本事不靠谱,可谢云城语气笃定。 「还有很多细节。」谢云城又说:「她会对女生更有耐心,和朋友不一样,更像是鸡妈妈护着小鸡仔。」 记不清是那天下午,学校里饮水机不通电,大家带着水杯到茶水房排队接水,谢云城跟在蓝初后边。 茶水房是给住校生打水用,为了保证健康装的是普遍的金属管,表面温度高,不小心碰上容易烫伤。 当时有个女生被推了一下,身体往侧方仰,眼看胳膊要贴上去,蓝初眼疾手快替她挡了下来,手背烫掉了层皮。 谢云城反应迟了一瞬,心脏跳到嗓子眼,慌忙拉着蓝初去沖凉水,后悔没集中注意盯着她,但也只觉得是意外。 真正让他发觉蓝初对女生的保护有些过了是上周。 青阳中学隔壁街是青州二小,两个学校校门口除了书店就是吃食,小学生大部分家长接送,在附近买早餐非常常见。 有个小女孩因为拿丢了爸爸的包,在店门口被训斥,来往的路人纷纷看过去,可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顶多上前劝说两句却也不好插手。 巴掌落下那一瞬间,蓝初几乎是反射性的搂住小女孩挡下了,正在付钱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板上。 前一分钟,隔着柏油马路,银杏叶铺了满地金黄,谢云城单手漫不经心拽着书包,正琢磨一会儿要如何「拒绝」蓝初早餐的台词。 「我又不是卖的,当初被强行亲了一口让我惦记了十二年,休想用包子简单打发了。」 「不吃不吃我不吃……你哄我啊。」 拒绝的话想了无数遍,然而身体力行口是心非的他发现蓝初买的是自己最喜欢的奶黄包时,嘴角飞快上扬了起来。 谢云城眸光一毫秒也没从捨得蓝初脸上离开,变故发生时,自然没错过蓝初眸中闪过的一抹兇狠的戾气。 依稀记得他唇角还未抚平,僵硬在脸颊,心便先一步揪疼了下。 蓝初给人的感觉时冷淡若水的,她面容清秀,长相属于耐看的类型,笑起来脸颊有小酒窝,性格直来直往,逼急了会很可爱,逗起来格外好玩。 第49页 谢云城在国外这么多年,不仅要接受生理上治疗,老爸老妈定时会安排心理医师和他沟通,对微表情略微懂点。 回想蓝初当时的反应,他总觉得难过。 因为如果他没猜错,蓝初的神情表明,她内心深处有厌世感,自身形成了层保护屏障。 这并没有什么,每个人都有锋利带刺的一面,也有权利散放负面消极情绪,但他想让蓝初一直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 他只是不愿他的女孩在任何时候被这个世界伤害,他希望治癒她所有的不开心。 晚风颳在面上吹散了热气,等到谢云城挨个讲完,蓝未脸色逐渐不太好。 正常人听到有个人整天在学校什么事儿不敢,几乎所有心思都在他姐身上,和偷窥的变态有得一拼,估计反应都不会温和。 谢云城格外真诚地说:「世界总人口几十亿,可一辈子认定的只有那么一个,我喜欢上了你姐,敏感点情有可原吧。」 「是情有可原。」蓝未沉默了良久说。 未来要想追到人,拉拢家属是第一步,谢云城立刻笑了一下,谁料弧度还没扬起就听蓝未忽然冷嗤了声。 蓝未撩起眼皮,他说话向来有风度,难得讽刺:「不过自己家白菜被猪拱了,换谁谁不爽。」 谢云城:「……」 让蓝未拉着谢云城跑步收集汗水是蓝初的主意。 在餐厅说开之后,谢云城态度虽然没了前几日的僵硬,但距离保持地依旧很遥远,她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可一想到自己是为了救谢云城小命才撒下了善意的谎言,也问心无愧。 蓝初在下课前十分钟去了操场,坦荡地朝着蓝未和谢云城的方向跑去,生怕迟了,校服上的汗液会挥发。 谢云城近几日依旧刻意和蓝初保持距离,看见蓝初时立刻收敛了笑容,瞬间换成一副爱而不得黯然神伤的犹豫模样。 蓝未亲眼体会了他变脸速度之飞快,眉角狠狠抽了一下。 这一刻蓝未几乎可以确定他姐要羊入虎口了。 谢云城个心机的狗比。 「马上放学了,快去吃饭吧你们。」蓝初递给两人一人一瓶矿泉水,自然地拿走了蓝未手里的外套:「衣服我替你们带回去。」 谢云城目光在她身上顿了几秒,蓝初预料到他的话,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我让雨心给我带了三明治,不吃食堂。」 「行。」谢云城朝着衣服抬了抬下巴,又晃了晃手里的水,眼神人畜无害道:「谢谢班长大人。」 「不客气。」蓝初面不改色地说。 蓝未看在眼里,心道这两人果然天生一对,个个是影帝。 「……」 蓝初和谢云城目前关系微妙,维持着不远不近的普通同学关系,两人偶尔会说上一两句话,不凉不热,帮忙带个外套送瓶水很正常。 在谢云城吃了晚饭回班时,蓝初和往日一样认认真真准备物理竞赛,埋头刷题,会在他停在过道时第一时间拉下椅子腾地儿,全程无交流。 校服外套也早已叠放整齐地放在桌兜。 谢云城根本不会想到,在他和蓝未两人身影消失在教学楼拐角时,蓝初立刻穿上了他的校服外套,紧紧裹在了身上。 连续三天,聚阴灵阴气染上了第九层。 蓝初数着日子等待结尾,不想谢云城在得知蓝未化学竞赛成绩全省第一时,彻底撂挑子不干了。 「不跑。」谢云城正往笔记本上摘抄句子,拒绝的很果断:「你拉别人吧,我腿疼。」 蓝未看了眼蓝初,眼神指向谢云城身后的女傀儡,示意她出出主意。 蓝初习惯性地用膝盖撞了下谢云城,继而意识到不妥又收了回去,算是喊了一声,凑在他耳畔道:「你去吧,蓝未最近内分泌失调,帮我陪着他点。」 「……」 女生髮丝上轻微的玫瑰香闯入鼻尖,凉凉的一缕黑髮扫了下少年劲廋的小巴,说话声音软软糯糯呆带着求人的滋味,谢云城整个人酥麻了。 又勾引我。 谢云城挣扎了半秒,想到蓝未口中的渴望被女性以来依赖综合徵,耐着性子忍住血液里蔓延的骚动,表面上不动如山。 他抬眼看过去,语气没太大起伏:「我帮你?」 以两人现在的关系,提要求的确很没面子,蓝初不太情愿地嗯了一声。 「班长大人,」谢云城转了下手里的笔,瑞凤眼缓缓眨了一下,表情似笑非笑,「求人可不是这么求的。」 蓝初没听出话里的暧昧,对上他的目光,严肃又正经地问:「怎么求?」 「最起码,」谢云城面不改色道:「喊声哥哥听呗。」 「……」 蓝初最开始觉得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不过她又想到蓝未只比她晚出生了五分钟,要喊她一辈子姐。 她和谢云城同年同日生,称唿哥哥也不吃亏。 但蓝初对带有叠词的词语总是难以启齿,绷着白净的小脸,憋了半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哥,哥。」 谢云城:「……」 大街上简简单单随处可见两个字,让谢云城大脑有些空白。他呆了几秒,喉结缓慢滚动了几下,差点忘记如何唿吸。 果然撩直球会遭报应。 蓝初看他不说话,开始不太耐烦,心说孔雀可真难伺候:「行了吧?」 第50页 行,可太行了。 谢云城当晚拉着蓝未绕着操场跑了二十圈,校服外套湿了一半。 蓝初穿上后,聚阴灵加速变黑,几乎只剩下最后半层就会灌满。 她穿谢云城校服偏大,很像是小孩偷穿大人衣服,可坐在位置上并不明显。 隔壁班一个女生来给谢云城送情书时,蓝初正在刷题,当时没多想,出于礼貌和习惯性对女生照顾,她站起来让了下位置。 可那个女生放完东西并没走,而是堵在了过道,声音不太友善:「你和谢云城什么关系?」 第26章 暗示 晚饭间教室里人不多,蓝初解题思路被打断,视线移到那人脸上,认出了她就是谢云城拥抱送生日祝福那位。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骨子里拒绝不了女生,实话道:「我们是同桌。」 那女生上下打量他几秒,神情可以用刻薄来形容:「他允许你穿他衣服了吗?」 「……没。」蓝初顿了下,垂了眸。 奇怪的是,除了因为女性的恶意难过外,她心口还莫名有点闷。 「我猜也是。」那女生不屑冷哼一声,她伸出手指着蓝初,新做好的黑色美甲很突兀:「麻烦你,现在立刻马上脱下来。」 蓝初其实不理解自己哪里惹了这个陌生的女孩,说话用这般态度,但她见不得女生发脾气,顾不上心里那点不适,第一反应是照做。 拉链拉到一半,有只纤细的手闯入视线,态度强硬地把她拦了下来。 「你谁啊你,凭什么对初初指手画脚!」聂雨心将书包重重放在桌子上,给拉链重新拉回去,瞪着那个女生:「我男神巴不得初初穿他衣服呢!」 「巴不得?」那个女生双手抱臂靠在一张桌子上,翻了个白眼:「谢云城的衣服又不是垃圾,不是谁都配穿的。」 聂雨心被气炸了,四肢百骸都在发抖,真没想到这年头还能遇见这般刁钻刻薄的人,同学之间连基本礼貌都不懂。 她看清那个女生的长相,冷笑一声:「五班范金金是吧,早听说你喜欢我男神,自己追不上在这儿闹什么闹?」 范金金甩开臂膀捏紧了拳头,神色可以用狰狞来形容:「你凭什么说我追不上!」 「凭我男神不喜欢你喜欢初初!」 往伤口上撒盐谁不会,聂雨心毫不客气地挑衅一笑:「你不就是嫉妒嘛,我们班谁不知道我男神只对初初好,别说是衣服,星星月亮要什么给什么。」 她斜睨了范金金一眼:「而你呢,连熟都算不上吧。」 范金金眼睛圆圆地瞪着,整张脸涨红了。 教室里这会儿还剩下三个留下来赶作业的,即使没搞明白状况,也毫不犹豫站在蓝初这一边。 五对一,还是在一班的地盘,范金金表情越来越难看。 蓝初抿了抿唇想解释:「你误会了,我只是……」想抓鬼。 「抓鬼」这两个字正常人估计会当成笑话,她还没想好替换的词语,停顿了须臾。 范金金眼神带刀地剐向她:「怎么?自己贱,还不让别人说。」 蓝初眉头紧紧皱起,仅存的一点谦让霎那间消失殆尽,正欲开口,眼前飞过一个东西。 「你骂谁呢!」 聂雨心脾气上来,抄起笔袋往前砸:「你爹妈没教过你待人做事要有礼貌吗!」 几根笔掉在了地上,橡皮滚了几圈不见了踪影。 蓝初连忙抓住聂雨心的手拦住她,班里剩下几人纷纷蹲下去帮忙捡散落一地的笔。 「我看你才没素质!」那个女生肩膀抖了抖,疼得倒吸口气:「泼妇一个,难怪张天岸看不上你。」 聂雨心气势一下弱了起来,眼尾发红,「你——」 聂雨心高一时追过一个男生,五班的张天岸,长相併不是很出众,但身材是强壮款,隔着校服有肌肉线条,又是学校篮球队副队长,看起来憨厚老实。 她追起人来风风火火,当时前几个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撞见两人皆是一脸暧昧,但半个月后聂雨心告白当场被拒了。 因为张天岸直说喜欢身材好的,而聂雨心前不凸后不翘,看起来营养不良的样子,不合他胃口。 对此聂雨心伤心的差点断情绝爱,甚至陷入低落自卑中,蓝初哄了好一阵才帮她找回自信。 「雨心也不需要被这么肤浅的人看上。」蓝初将橡皮装进笔袋,拉上拉链放在课桌上,挡在聂雨心身前。 她面无表情看着范金金,声音没什么温度:「你自己走,还是等我轰你走?」 三年班长也不是白叫的,威严不低,蓝初发脾气鲜少有人敢和她对视。 「反正谢云城最后一定会是我的!」范金金有点怂了,撂下这句话,便怒气沖沖离开,踢了脚门口的椅子。 聂雨心当即对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口:「做梦。」 「……」 谢云城拉着蓝未在操场狂跑了二十圈,两人筋疲力尽,饭量几乎是平时的两倍。 他因为蓝初的一声哥哥神魂颠倒,回班是眼尾还挂着笑意。 不过这次在过道站了足足五秒,蓝初像是没发现他的存在一样,动也不动一下。 而蓝未也被堵在了旁边。 平日里小嘴瓜瓜不停的聂雨心今天格外沉默,绷着嘴角翻着一堆素描,身子靠在后桌上,挡住了回位的路。 第51页 谢云城和蓝未两个大高个傻站在过道,相视一眼,后知后觉情况不太对。 他口型问:「她们两个吵架了?」 蓝未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班长大人?」谢云城试探着拍了下蓝初脑袋,动作轻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蓝初歪头躲开,拒绝的非常明显,轰隆一声将椅子往前拉了拉。 「……」 谢云城讪讪收回手,没敢浪费时间,赶紧半条腿迈进去,转身间,给了蓝未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蓝未:「……」 晚自习上课前一秒蓝未才被放进去,他脾气很好也有耐心,不出十分钟就从聂雨心嘴里套出了事情经过。 「张天岸,」谈起这个人,蓝未有点一言难尽:「你不会还……」 「不,别提他。」聂雨心做了个封嘴的手势。 聂雨心身体发育比一般人晚,第一次来生理期是在高中刚开学不久,青阳中学军训出了名的严格,教官不给请假。 当时太阳曝晒,她肚子巨疼,实在撑不住晕了过去。 醒来时是张天岸守在医务室陪着她,身穿红色球衣,扶她起来喝了杯红糖水。 沉默了一阵儿,聂雨心沉重自嘲道:「高一军训时他送我去医务室,勉强救了我小命,我给他送了半个月饭,算是两清了。」 聂雨心啊聂雨心,你早该放下了,何必等着范金金羞辱你呢。 蓝未听的一头雾水,想到某种可能感觉离谱,迟疑了几秒问:「你有没有想过,你晕倒为什么会是五班的学生照顾你?」 聂雨心愣了一下。 「井冠是篮球队队长,是他抱你去的医务室,不过球队临时有事先走了,让张天岸帮忙守着。」蓝未顿了顿,颇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不知道吗?」 聂雨心傻眼。 「……」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如此狗血的桥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搞半天追错人了? 「你果然不知道。」蓝初嘆了口气说。 高一业余活动相对较多,蓝初当时是篮球队一员,约球约的多了,大家心里清楚张天岸打假球,很多时候不找他玩,相比之下井冠声誉好了不止一点。 聂雨心追张天岸那阵儿对里好几个都为井冠打抱不平,不论是学习成绩还是外貌井冠都略胜一筹,而且凭他做了好事儿风头让张天岸抢去了。 谁能想到误会的种子一开始就埋下了。 蓝未惆怅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前面两个人的背影,希望他姐的情路不要太过坎坷。 殊不知蓝初正亲手斩断自己的情路。 「你要是和范金金在一起了,请和她说清楚,我们之间没任何关系。」 蓝初手指按压着厚厚的习题册,睫毛下留下阴影:「以免误会。」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谢云城心口堵了一下,他眸光暗了暗,嘴唇动了几下想要问蓝初为什么要因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说这些时,书包里手机嗡嗡震动了几下。 他逃避似的低头翻了翻手机,想趁机转移话题,视线再屏幕上顿了几秒,情绪肉眼可见上涨。 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他反而笑了,转手给蓝未回了个仗义的表情包。 蓝初听见哼笑声抬眸看了一眼,两人目光隔着教室亮白的灯光对上。 谢云城将手机上蓝未发来的文字亮在她面前,他半个身子倚在墙上,身体朝着蓝初,挑了下眉毛笑问:「穿我校服?」 「……」 这种事情躲肯定躲不掉,蓝初冷静了下,干脆承认:「嗯,不过有原因。」 每次占我便宜都是有原因是吧,原因就是喜欢我是吧。 谢云城没计较,关了手机,解释道:「我和范金金不熟,你不用在意她说的。」 蓝初看了他一眼,眸中星微动容。 谢云城将手机盖在桌子上,单手撑着脸,回看向蓝初,眨了眨眼睛暧昧一笑道:「和你熟。」 「……」 又开始胡搅蛮缠说鬼话。 蓝初垂下脑袋看书,却也忽视不掉谢云城的目光,嘴角不易察觉扬了一点又飞速扶平。她抿着唇,轻描淡写道:「看起来不像。」 谢云城纳闷:「哪里不像?」 蓝初在知识点上画了红色标註,非常流畅地在草稿纸上画了整个受力分析图。 再偏头看向书本时才道:「感觉你和她比较熟。」 下一刻,谢云城眼底笑意几乎要涌出来,「那我可太冤枉了。」他说着伸出三根手指:「我可刚知道她名字。」 「抱了嘛不是。」蓝初写着解题步骤,和闲聊一样头也不抬,咕哝道:「还当着一群人的面儿。」 「什么?」谢云城一时间没反过来。 那天他从厕所回教室的路上被井冠抓了,说隔壁班有个女生过生日,想要个拥抱作为祝福。 十几个人围观,他也没太在意,上前抱了一下。 以谢云城从小大大的受欢迎程度,这样的拥抱不知道送出去了多少个,在国外开放点的姑娘甚至还有要求吻脸颊的。 如果不提谢云城现在还没发现原来范金金就是过生日的那个女生,不由讶异:「原来你说的是她。」 蓝初:「……」 「那天你看到了啊?」谢云城只记得人挺多,回想了下说:「我记得你不在。」 第52页 蓝初装死一样开始不吭声了。 空气温度上涨了一度,谢云城盯着少女耳尖蔓延一层淡粉色,唇角肆无忌弹翘了起来:「班长大人,你是不是吃醋了?」 「谁——」 蓝初反驳的话还未落下,谢云城已经用手环住了她的腰,大掌几乎能整个掐住腰身。 少年唿吸洒在她耳畔,淡淡的奶香入鼻,他嗓音低沉,轻声哄道:「教室里不好发挥,先虚抱一下,以后补上,不生气了咱。」 「……」 第27章 暗示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耳尖蔓延到脚趾,手掌热度透过薄薄的校服外套相传,蓝初唿吸紧骤,倏然收了下肚皮。 而谢云城表现没比她好多少…… 谢云城本人表示可以对天发誓,他搂蓝初时思想纯洁的像张白纸,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可他没想到搂自己喜欢的人和随便搂搂别人的感觉根本不一样! 温香玉软。 他心跳失衡恍恍惚惚间想到了这么个词。 蓝初犹如惊恐的小鹿,勐地扒拉开谢云城的手,往左挪了挪椅子,脸颊霎那间爆红。 她杏眼圆熘熘地瞪着:「你欠揍是不是?」 谢云城想的全是卧槽卧槽我家蓝宝腰可真细,听到这话不带脑子附和嗯嗯了一声。 他盯着手掌心,卷长的睫毛颤了颤,鬼迷心窍来了一句:「打是亲骂是爱啊。」 「……」 接下来谢云城尝遍了「亲爱」的滋味。 蓝初五岁开始学跆拳道,大街上没遇见过流氓,本来瞎了的一身功夫在遇见后谢云城倒是派上了用场。 她把人拉到操场,卯足了劲儿,将所有摔人的招式在谢云城身上练习了一遍。 半小时后,谢云城捂住屁股凄悽惨惨躺在塑胶跑道上,望着漆黑的天空怀疑人生。 伤心ing. 没恋爱,没婚姻,没老婆,先被家暴了。 世界上还有人能比他惨么? 不过有些人死性不改,典型受虐体质,见蓝初活动着手腕儿要走人,屁颠屁颠拖着残废的身躯跟在她后边。 还口出狂言:「班长大人,你信我,你就是爱而不自知。」 他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自信,非常执着地劝着:「喜欢上我又不是多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我也喜欢你,多好啊,别再装了行嘛,你承认吧,我们天生一对。」 「……」 蓝初暗自吸了口气,回头抬眼看去,视线停留在少年轻薄的嘴唇上。 蓝初灼热的目光让人无法忽视,看向的部位也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谢云城指尖摸了下唇瓣,心跳逐渐加速。 他悄咪咪扫了眼操场四周,眸光里亮了下,有些不确定地问:「现在亲吗?」 蓝初愣了下:「……?」 「会不会不太好。」谢云城还有点不情愿,像个小怨妇一样:「没名没分的。」 「……」 这都哪儿跟哪儿,脑子里能不能想点正常的东西。蓝初磨了磨牙:「我在想如果缝上你的嘴应该先从哪儿下手。」 现在看来根本不用想,嘴扔了吧别要了,放在他身上浪费资源。 谁料谢云城看着她忽然笑了。 他不但不害怕威胁,还十分宠溺又缠绵地笑了一声:「嘴硬。」 「……」 沟通不了了是吧。 蓝初捏了捏拳头,默背了中学生友好相处手册,未成年刑法,依旧十分后悔方才下手太轻。 可惜从这天起,收集汗液计划因为谢云城的不配合被迫暂停。 他很委屈的表示:穿我衣服可以,承认你喜欢我才行。 眼看聚阴灵黑了九层,胜利在望。蓝初心说没门,但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只能靠偶尔「不小心」碰他一两下吸收阴气,沦为最卑微阴阳师。 距离师傅所说的半月之期所剩无几,而高三这个时间一轮复习差不多结尾,考试频率明显增加。 蓝初和谢云城虽然都在一场,两人成绩在全校第一第二之间流转,可考试时位置距离比他们是同桌时远了不止一点。 偶尔触碰都成了奢望。 青阳中学为了培育名校苗子,会分别让文理科前三个考场的学生单独聚在大教室,晚上多考一门综合。 模拟题的难度略微超过歷年高考卷,尤其是物理压轴大题,虐心又虐身,能做出来的都是神。 一班盘点起来能每次稳稳满分拿下来的,也就蓝初自己,就连谢云城也还差点儿。 妥妥的物理女王。 杨大林教了十几年物理,经常说蓝初不是最有天赋的,但一定是做题最多的,藉此来给大家灌鸡汤。 不过一班学生向来左耳听右耳出,因为所有人都见过蓝初刷题的魔鬼速度,笔尖在草稿纸上飞速演算时比刀子还快。 两个半小时交卷,蓝初做题时很难察觉到外界的动静,打铃那一秒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揉了揉太阳穴,盯着前面的空位看了半晌,涣散的瞳孔逐渐凝焦,随后怔了怔。 前边课桌上是和她同款的黑色笔袋是谢云城的没错,他的水杯还在桌角,涂卡笔压着试卷和答题卡,看似一切都寻常。 可谢云城人呢? 蓝初扭脸想问蓝未,但蓝未也是一脸意外。 第53页 周遭坐着的熟人同样摇了摇头。 见此隔壁列有个一班的学生差点自我怀疑:「我去,我深深感受到了和大佬的差距,你们做题也太专注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傻眼的一群人:「谢云城流鼻血了中途出去了,动静挺大的,不会就我听见了吧?」 蓝初心中徒然一沉。 井冠坐在那个男生前面,闻言收拾笔的动作顿了顿,纳闷:「最近天气也不干燥啊,他怎么大晚上的上火了?」 那人耸耸肩:「谁知道。」 * 谢云城处理完鼻血感觉有点头晕,没再回去继续考试,去了青阳建校以来唯一存活下来的小超市买了包小饼干。 学校禁止学生吃零食,超市卖的都是生活用品和饮料,能吃的除了面包就是饼干,便宜实惠还能充飢。 离下课还有段时间,谢云城站在白杨树间吃完饼干,走到路边垃圾桶扔了包装袋,旁边有人喊了他一声。 路灯把影子拉的很长,他看了眼前面顶着寒风穿着短裙女生,饶有兴趣地挑了下眉。 老妈说过,在冬天光腿穿裙子的女生一定是勇士,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作为男性要尊重。 不过如果是自己女朋友,要把大衣脱下裹住她,要告诉她身体最重要,比起美我更希望你不得老寒腿。 谢云城想着如果有天蓝初这般打扮,他会很开心,因为这样他就有理由把她裹在怀里,牢牢拴住。 想到这里谢云城不经意笑了一下,见这人陌生,出于尊重问:「你是?」 范金金没想到来买包纸能碰巧看见谢云城,窃喜不已。 她迈着腿走过去,走近了看到谢云城在笑。 抚了下裙摆,范金金骄傲地扬起了下巴,嘟着嘴,有些不满埋怨:「五班范金金,我们抱过的,你忘啦?」 谁料谢云城表情凝了下。 他漫不经心后退半步,抬眸时皮笑肉不笑:「是你啊。」 说完意味不明地嗤了一声:「没忘。」 「没忘就行。」范金金笑了笑,可是轻松的语气里难掩失落:「你在学校那么受欢迎,我那么渺小,很难被注意到,忘了也正常。」 她的笑容又骤然间明媚灿烂,很体贴地升高了语调,有点撒娇的意味:「原谅你啦。」 可惜谢云城看也没看她一眼。 少年如玉的指尖弹了下肩膀上的一根不知是谁的长头髮,规矩的蓝白校服掩不住他举手投足间的肆意又猖狂。 「可我没原谅你啊。」谢云城抬眼间,眸中仅存的笑意也全部收回。 下一秒,范金金感觉身体里透过一阵凉风,比冬日里的冷风刺骨。 她呆若木鸡,不明白谢云城的敌意来自何处。 正欲开口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但谢云城没给她机会。 他神色不以为然略显散漫,可语气里格外较真:「你欺负我家蓝宝,帐还没算呢。」 蓝宝…… 称唿可真亲昵。 「……不会吧。」范金金神色僵硬了下,不太自然,拢了拢头髮:「真没想到蓝初是这样的人,女生之间的小摩擦,我都没当回事儿,她真是谁都说——」 「她没说!」谢云城打断她:「是我感觉到她不开心,我也开心不起来,然后打听到的。」 「……」 「更何况说了又怎样?」谢云城踢了下脚边的石头,双手插兜站立,声音冷淡:「背后说别人坏话不太好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说得对,可你们班同学肯定向着她啊。」 范金金眼神黯淡:「我也是看到她没经允许就穿你衣服,冲动了。」 凉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银杏叶落的所剩无几,任谁看到一个女生这般较弱的样子都忍不住心软。 更何况她双眼染上一层雾气,吸了口气艰涩道:「为喜欢的人着想不会也有错吧。」 「这话没错。」谢云城认同地点点头。 范金金心中一喜,擦了下眼睛,又听他理所当然道:「所以我向着她!」 此话没毛病。 我喜欢她,为她着想,理所应当。 这语气这表情,差点把「偏袒」两个大字刻在脑门上了,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 范金金还未收回去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奈何谢云城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吊儿郎当地哼笑一声:「还有,恐怕你误会了我们的关系。」 「?」范金金微怔含着泪看向他。 「校服算什么?」 少年嗓音清澈,消散在风中,却吹不散坚定:「我的任何东西,蓝初想用就用,不用和任何人商量。」 谢云城颇为自豪地指着自己,勾了下唇角:「就连我本人,只要她愿意,我也可以洗白白双手奉上。」 「……」 挑拨离间没成,还被餵了一嘴狗粮,范金金滚烫的泪珠啪嗒砸在了地上。 「……」 草。 做个人吧。 第28章 暗示 命运实在捉弄人,范金金捂嘴哭着跑到楼梯口,恰好撞见了一步三个台阶往下飞奔的蓝初。 两人错过的间隙,蓝初微微怔了下,她扶着栏杆停下回头问:「谁欺负你了?」 「要你管!」范金金瞪了她一眼,然后使劲儿跺了下脚,气哄哄踩着台阶往上爬。 第54页 蓝初:「……」 行吧,看样子不需要帮忙。 蓝初心里还挂记着人,压制住综合徵带来的不适,再次回头看了范金金一眼,没再停留。 学校厕所和校门口是两个方向,她正欲往左转身,忽然停住了脚步。 考试刚结束,整栋教学楼沸沸扬扬,有个声音夹在在其中分辨出不出音色,可全校只有一个人会喊她班长大人。 「班长大人——」 蓝初往右看去,隔着零碎的人海,见谢云城在不远处挥了挥手:「这儿呢。」 少年身材修长,单手插兜,笑起来眼尾弯弯很温柔,瞳孔像清潭里的黑宝石,波浪一来,深邃且发亮。 蓝初唿吸紊乱了下,迎面小跑过去,把书包往他身上一扔,拽住他手腕儿:「跟我走,叫的车到了。」 「?」 谢云城一时呆滞,视线扫了扫周围:「不是还剩一节自习?」 「帮你请假了,」蓝初察觉到谢云城脉象虚弱,有点着急:「你不是流鼻血了吗?出去吃点东西补补。」 担心我啊。 谢云城心里暖洋洋一片,眸光深深看着她:「不用麻烦,我现在没事儿了。」 高三时间一向是争分夺秒,每次理综考完,趁还有记忆赶紧对答案效果最佳。 今晚的题谢云城虽然没做完也大致看了一遍,整体难度偏高,他吃饼干的时候琢磨到了最后一道物理大题两种解法,觉得蓝初肯定会感兴趣。 谁知道平时为了下课多做题连上厕所次数都在缩减的蓝初突然变成时间慷慨大师。 她眉毛一拧,语气不容置喙:「必须去。」 「……」 二十分钟后,愠色天香酒店。 水晶灯光照亮整个房间,室内豪华的装修风格彰显贵气,餐桌摆放的空间比先前班级聚餐包的场还大。 服务员看着菜单挨个对菜:「烤韭菜,烤羊腰,烤黄鳝,人参鸡肉汤,牛骨汤,红枣枸杞桂圆粥,栗子糕,还有您要的鹿茸酒,请慢用。」 说完挂着标准的微笑,和上菜的厨子推着车走了,并且体贴地关上了门。 看着一桌子补肾壮阳的食物,谢云城嘴角略显僵硬,心里追悔莫及。 什么二人世界,烛光晚餐?行吧,幻想破灭了,还不如回学校上自习。 「……」 这家酒店消费偏高,蓝初请大厨做上这么一顿,差不多花了半个月零花钱。 见谢云城没有动筷的意思,她怕他放不开,笑着往他碗里夹了块儿羊腰,并且倒上鹿茸酒,大方道:「快吃啊,不用客气,随便吃,我请客。」 「……」谁和你客气! 事关男人的尊严,看着我也没用,我是不会妥协的。 谢云城心情很复杂,他一口闷了酒,随后推开椅子站起来往旁边的大床上一趴,蒙在了被子里生闷气。 他两条大长腿占了大半长床,身体线条优美,像个大型娃娃,有小情绪那种。 不过蓝初没察觉。 她关注的只有谢云城的身体,连忙起身站在床边,担心地问:「你不舒服?」 谢云城摇了摇脑袋,把白色的被子撑起鼓鼓一团。 「没食慾?」蓝初伸手往被子里钻,探了探他额头,发现体温正常,疑惑问:「还是不喜欢这家酒店的口味儿?」 谁料谢云城脸埋的更深了,抱着枕头哼唧一声:「你就是直女!」 蓝初一脸茫然:「……?」 「看不起谁呢,」谢云城翻了个身,自言自语委屈巴巴地说:「不吃这些我也能行。」 蓝初:「……」 把地点定在酒店初心是为了让厨师现做,健康卫生并且省事儿,蓝初沉默半晌,反思了下,感觉着实是欠考虑。 她收过各种各样的鬼,色鬼不少,和她什么都聊。 近朱者赤,蓝初和纯洁俩字压根沾不上边,所以当下不由自主的想歪了。 不过蓝初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 她拍了拍谢云城肩膀:「不要怕啊,我不是找你开房。」 谢云城嵴背一僵:「???」 被单不透光,谢云城视线被遮住,脑子里像是炸开了的烟花,哧熘一声划过天空,闪过满屏各种颜色的字幕。 卧槽,我以为你看不起我实际上你想让我满足你? 说什么不成年不可以,口嫌体正,口是心非,满口胡言!!! 她,她,她竟然想和我…… qaq 我好怕。 蓝初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老油条,心智中年,看谢云城像是在看受伤的小白兔。 她哄小孩似的,耐心安抚道:「让你吃这些,不是嘲笑你的意思,我知道你行。」 「……」 你知道什么?你怎么知道的?麻烦说清楚!!! 谢云城忽然掀开被子一骨碌坐起来。 与此同时,蓝初道:「但你相信我,我是在救你。」 隔着鹅黄色的灯光,两人目光对上。 少年黑色的头髮翘起来一小片儿,呆萌丝毫不影响帅气,因为震惊,瑞凤眼圆熘熘地睁着。 蓝初微微怔了下。 她眸子里溢出的悲伤没来得及收回,正如嘴里的话一样:「不会太久了,我会告诉你真相。」 四目相对间,谢云城清楚地看到了她紧蹙的眉,以及严肃的神情,同样怔了怔。 第55页 他倏然冷静了下来……什么真相? …… 蓝初没想到的是,时间比她想像的还要紧迫。 早上前两节语文课下课后,大海喊她去办公室,让她好好准备,说物理竞赛最迟两天后要去北城参加培训。 按照往届的经歷,培训时间大约一周左右,回来时,就会超过半月的期限。 这意味着,走之前必须收了女傀儡,不然谢云城会有生命危险。 好在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蓝初准备抓住机会,再穿一次谢云城的校服,让蓝未提前拦着去操场跑了十圈。 谢云城回来时满头大汗,脱了校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又被拖着去打球。 蓝未情况没比他好多少,白色上衣几乎湿透,整个人憔悴的像是脱水了,瘫在椅子上不想动。 不过在蓝初威胁的眼神下,他还是撑着虚弱的身躯爬起来,勾起谢云城脖颈儿往外带:「撑住,兄弟也是为你好。」 「什么兄弟,」谢云城拉着桌角宁死不屈,痛心道:「绝交!必须绝交!咱们的友谊经不起这么折腾。」 身为蓝未的未来姐夫,他认为自己以及仁义尽致了。 「你确定?不打算在我姐面前表现表现?」蓝未用只有他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告诉你个秘密——」 「扯淡。」谢云城根本不信。 根据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经歷,蓝初分明更喜欢男弱,才不是什么霸道爱上我。 「一点也不扯。」蓝未毫不心虚地忽悠:「世界上的女生其实都希望被人保护,你强壮点,我姐才会小鸟依人。」 小鸟依人? 这个词显然和蓝初不搭。 教室里大部分人都去操场了,所剩无几,蓝初还在旁若无人地刷题,谢云城余光看过去,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他心里竟然有点动摇。 不过昨天晚上的菜他最后都吃了点,尽管很控制,早上勃的还是很严重,耗费了点体力,刚又跑了十圈,这会儿身体真实打不起精神。 谢云城收回视线,狐疑看了蓝未一眼:「你最近吃错了什么药?」每天拉着他出汗,运动量快赶上国家运动员了。 「药?」蓝未卡壳了一下:「打个球……」 这是蓝初突然从书堆里抬起头,淡淡看着他们:「你们到底走不走?」 两个大老爷们拉拉扯扯确实挺影响人学习。 谢云城从蓝初平静的目光里捕捉到了不耐,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走,现在走。」 「深入骨髓的妻管严。」蓝未走了两步调侃了这么一句。 谢云城笑了笑没吭声。 高三一班体育课和七班一起上,学生自由活动,所以约着打球的还是那几个熟人。 谢云城没兴致,找了两个熟悉的学弟拖住蓝未,单指旋转着篮球,慢悠悠回了教室。 他本来用的就是缓兵之计,先妥协跟着蓝未去操场,然后在他打球的时候偷偷熘走。 急着回班也是为了证明一件事。 * 上课铃声落下时,蓝初恰好搞定一张化学模拟卷。 她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脖颈,随后视线环顾一周,落在旁边凳子上的校服外套上,然后和往日一样,拿起来穿在身上。 总归是「做贼心虚」,空荡荡的教室静谧的容不下一丝风吹草动。 布料摩挲声好像能无限放大,外套上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牵扯着她的心跳。 蓝初耳机染上一抹红晕,站起来拉拉链,谁料下一秒,本不该出现的一道声音让她心脏直接跳到了嗓子眼。 「班长大人,偷穿我校服啊?」 少年语气里不掩笑意,蓝初手上的动作顿住,愣愣地抬眼看去。 谢云城抱着篮球措不及防出现在教室,像是早就预料到了现在这一幕,神情并不意外,走到第三排。 他指尖点了点校服外套上的黑色拉链,暧昧地勾了一下唇:「暗示的这么明显?」 「……」 暗示个鬼。 蓝初看向谢云城身后穿着花红柳绿的女鬼,陷入短暂沉默。 然后把「放屁」二字咽回肚里。 又听谢云城痛心道:「可见你爱的多么深沉。」 「……」 第29章 暗示 第一次偷穿校服被抓包,蓝初本来脸上兜不住,陷入囧态,听到这话心里直接急了。 更着急的是,聚阴灵吸气味儿出现了边际效应递减现象,依旧没有加满。 怎么会这样? 真是失算!蓝初咬了咬嘴唇,没想到解释的理由,低着脑袋视线无处安放。 「又不打算承认了?」谢云城轻笑着追问。 他语气轻飘飘的,可灼热的视线让人无法忽视,蓝初甚至有种压迫感。 「……」 蓝初性子烈,陷入这种尴尬万分的境地,心说谁怕谁啊,让暴风雨来得更勐烈些吧。 然后突然扬起白净的小脸,杏眼扫向他鬓间的水珠,抬起手臂直接顺着谢云城下颚处往上摸。 这么多汗,她有十层的把握让聚阴灵灌满。 谢云城眸光微微闪了一下。 蓝初动作过于轻,指尖温热,碰上时,蹭的他下巴处有些痒,他想躲开却被摁住。 蓝初另一只手挡住他,微微眯着杏眼,语气不容拒绝:「先别动!」 第56页 之后谢云城果真乖乖不动了。 他卷长的睫毛抖了抖,唿吸放慢,身形静止如画。 唯独手里的篮球掉在了地上,弹出几米远。 窗户缝隙穿过来阵阵凉风,蓝初将谢云城脸上一滴滴欲坠的水珠碾碎,冰冰凉凉湿润了手心。 奇怪的是,汗液分明已经取到,聚阴灵一点动静也没有。 「?」 蓝初又等了几秒,依旧没任何变化,正迷茫为何这汗滴失效了,就听到谢云城说:「我刚刚回来时顺路去洗了把脸,不是汗。」 「……」 空气短暂沉默。 洗脸了? 「……」 蓝初心说完犊子了,老天爷是不是在耍我?摸都摸了告诉她不是汗,那她这么做岂不是成了非礼? 现在她的手还在谢云城脸上,收回也不是,不收回也不是。 谢云城没料到蓝初会给他擦汗,有点感动,颇为害羞地道:「没想到你喜欢我喜欢到这个地步,谢谢你的不嫌弃。」 「……」 蓝初内心崩溃,又控制不住红了脸,尴尬的脚趾抠地,这时,身旁忽然刮过一阵冷嗖嗖的阴风,有股寒意遍布全身。 她浑身打了个机灵,哆嗦了下,谢云城却只是皱了下眉,伸手揽住她肩膀护住。 不料伴随阴气而来的还有一名长发男鬼,他身穿一袭黑衣,身体呈半透明状,长相美的惊心动魄,可惜皮肤白的病态没有血色,看起来很虚弱,大病初癒的样子。 剎那间,整个教室笼罩上黑色,所有的电器一瞬间停止运作,饮水机上青色灯嘀嗒一下灭掉。 男子长袖一挥,闪过黑色烟雾,推开谢云城,他血红色的眼眸十分瘆人,带着怒意:「不许欺负姐姐!」 事发突然,谢云城没有防备,脚下踉跄半步,索性身后有课桌挡住,才站稳了身子。 蓝初眸中闪过错愕。 这病娇美男是鬼,基本判断不可能错,不然八年阴阳师白当了,可是……他为什么能碰到人身实体? 男鬼嘴唇苍白如纸,看向蓝初的眼神充满心疼,没给她反应的机会,问:「姐姐,麦兜来晚了,你可曾受伤,又或是被这登徒子占了便宜?」 麦兜? 世界上唯一一只十八层厉鬼麦兜? 姐姐…… 为何去如此熟悉? 看了谢云城一眼,蓝初想让他快跑,可胸口疼得说不出话。 她捂住了心口,脑海里闪过碎片记忆,撕裂的疼痛感让她浑身机械的抖了抖。 画面里,四周山丘上满是黄沙,秃熘熘不见一丝绿色。 泥泞的路上有个女子负手而立,旁边躺了几具尸体,手里的剑沾满的鲜血。 她脚边跪了个身穿布衣,浑身破烂不堪,脸上脏兮兮遮住真实样貌的孩子。 蓝初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和神色,可能感同身受地察觉到女子身体无比虚弱,仅仅剩下几口气。 她强撑着身子不倒下是因为信不过眼前的孩童,她好像不相信任何人,宁愿死也不示弱,甚至是在一个孩子面前。 小孩眼泪汪汪看着眼前女子,即使知道跟着一个陌生人是非常愚蠢的做法,可是还是不停磕头。 从南靖一路逃跑,颠沛流离,唯求离那群恶魔越远越好,这女子中途救下他一命,是他仅存的希望。 他愿意赌一把,赌面前的女子是个好人,用仅存对世界的信任去赌。 「我为何要信你?」女子髮丝凌乱,垂眸冷笑:「壑北距离南靖少说也有千里,你既能毫髮无伤来到这里,想必走出荒山的本是还是有的,何必求我?」 小孩泪滴砸在泥土上,阳光刺痛了他长久不见天日的眼睛。 沉默半晌,小孩哽咽道:「因为从来没有人对我好过。」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避开。 女子看清了小孩眸中的坚韧,握着剑的手紧了紧,眉头松了松。 再也撑不住,身体后仰倒了下去。 她同样也是赌徒。 乱世中,相信一个陌生人太难了。 见女子长发散落,倏然倒下,溅起漫天黄沙尘土,小孩怔住,连忙扑过去扶住,红着眼:「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女子还未完全失去意识,将小孩担心的神色收入眼中,嘴角挂上释然的笑容。 看来赌赢了。 算是没白救这小孩一命。 小孩手碰上女子的衣裳,才发现上面粘稠一片,双手颤抖起来。 原来女子方才打斗前已身负重伤,只是玄色遮盖住了所有的血迹,加上一路惨遭追杀,飢饿难耐,身体早已亏空。 小孩赶紧拔开水壶的盖子,沿着女子的唇角一口一口地灌水。 小孩吓的哭起来:「姐姐你不能死,我并不知所在何地,更不知以后如何活下去,余生别无所求,只求有个亲人。」 好不容易在乱世中相遇,怎么能离去? 女子唿吸微弱,提不起任何力气,艰难地说:「水是不够的,我已经三日未曾进食了,本就是将死之人,不要浪费了。」 她又自嘲一笑:「我并未救你,我只是在救自己,帮你只是顺手罢了,算是积点阴德,算不上对你好,傻小孩。」 傻小孩果然很傻,不仅没停下餵水的动作,毫不吝啬的给她喝。 还天真地劝她:「姐姐你不会死的,我经常被父亲关在柴房,两三天滴水不沾,现在还活着。」 第57页 说着小孩拉开衣袖子,费劲儿掏了几下,竟然掏出不少小麦,在女子震惊的目光下,餵她吃了下去。 人算不如天算,女子本自己以为要死了,可上天偏偏在临时前拉了她一把。 吃完了一小捧小麦,她休息了半个时辰,逐渐恢復了星微体力。 带着小孩,咬牙冲出了渺无人烟的荒芜之地。 回到营地后,小孩意外地看着跪了满地俯首称臣的女兵,震惊地瞪大了眼。 原来女子竟是天下鼎鼎有名的起义军首领—— 蓝初。 当晚蓝初同样用小麦款待了小孩,小孩终于吃上了顿饱饭,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小孩不愿说自己身世,蓝初也不为难,笑着直接给取了新的:「逃跑也不忘了装点小麦在兜里,以后便改名为麦兜好了。」 小孩洗干净了脸,惊人的长相蓝初看几次还是会很惊艷。 他眼睛明亮,小鸡琢米似的点了点头:「好,我以后叫麦兜。」 蓝初往他碗里夹了个饼,问:「小麦兜,你当真只愿活着,别无所求?」 小孩咀嚼着食物,闻言愣了愣,慢吞吞放下了饼。 「别紧张。」蓝初摸了摸小孩脑袋,笑着说:「如果是,我给你找个好人家,去没有战乱的地方,好好活着就好。」 小麦兜以为自己又要被抛弃,眼里染上雾气:「姐姐,你是不要我了?」 「麦兜。」蓝初无奈地看着他,嘆了口气说:「这天下女子地位低下,如果所有人都不懂得反抗,甘愿沦为蝼蚁,何时能争取到平等二字?你若跟着我,便过不上安生日子。」 「可,姐姐,」小麦兜蹙着眉,很严肃地纠正道:「我分明是男子。」 「……」 虽然蓝初很快掩盖住惊讶的表情,小麦兜还是清楚地看见了。 他耸拉着脑袋,难过道:「不是只有女孩子才会被欺负的,我长成这副样子,在南靖,父亲为了讨好别人,把我卖给士兵,他们不会因为我是男子就停下对我的侮辱。」 他本不想提及过去,可又不得不提。 帐篷里的烛光忽明忽暗,小麦兜眸光黯淡了下,喉咙发紧:「所以姐姐……」 他顿了顿说:「不仅仅是男女不平等,弱小的人在世上是没有立足之地的。」 「畜牲!」蓝初一拍桌子,血液里压制不住戾气,逼得双眼猩红。 这孩子不过十一二岁,那些人怎的忍心? 小麦兜反过来安慰蓝初:「姐姐不必生气,过去的都过去了,我既然逃了出来,自然不会再回想,你不必生气。」 蓝初活了二十年,打了五年的仗,见过各种不堪。 她当然知道麦兜的经歷肯定比他描述的艰难许多,因为男子若是卖给士兵,受到的折磨回比女子还惨。 更何况还是这般长相…… 「壑北战事多,但麟江以内的区域已经打了下来,往内的百姓早已摒弃了原来的思想,不会欺负弱者。」 蓝初看向他的目光一片柔和,带着疼惜:「明日我找人送你离开,往后的日子,照顾好自己。」 不料麦兜突然下跪,拱手道:「在认识姐姐之前,麦兜的确打算苟且偷生,可现在,麦兜改变了想法。」 他一片赤城,抬眸向蓝初许诺:「麦兜愿意在以后的日子里,和姐姐并肩作战,成为姐姐的刀剑,还世间弱者一个和平。」 第30章 暗示 记忆停留在最后一战,蓝初花了整整十年时间带领士兵打到了南靖,只差攻城便可一统天下。 当时南靖的皇族岌岌可危,重金悬赏雇的杀手不尽其数,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取她性命。 因为蓝初太强了,强到让他们惧怕。 他们曾经看不起的一介女流,如今深得民心,曾几何时那些为非作歹之人只听她名字便闻风丧胆。 眼看城门即将守不住,南靖将领也是当朝太子张剑苟延残喘之际要求蓝初只身一人前往城门,否则杀光城中所有妇女儿童,留下一座空城。 如此丧尽天良之举,让百姓心凉,城中人心惶惶,牢里的妇女皆心如死灰。 可谁都没想到,翌日凌晨太阳还未升起,城门外一道空荡的声音传入所有人耳朵。 那声音掷地有声:「壑北蓝某前来赴约,还望太子殿下履行承诺,立刻放人。」 城墙后方,守门的士兵睡意一骨碌消散,大眼瞪小眼看着对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蓝初来了? 如此明显的陷阱真的有人上赶着往下跳? 可论这天下敢单枪匹马前去敌军阵营还说话不卑不亢的,恐怕也只有蓝初一人。 小兵们拿起兵器去通报,脚步声阵乱。寒风刺骨,旗帜在空中摇晃,上面绣的五爪巨龙面目狰狞。 鼓声四起,尖锐的声音刺入耳边,张剑从睡梦中惊醒,正要发怒,听见外面有人道:「报!壑北首领蓝初抵达城门外!」 床榻子上,伺候的美人躲在幔帐内娇喘一声,表达不满。 张剑一头散发,摸了摸美人脸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蓝初啊蓝初,果然还是入不了眼的女流之辈,不过是城中妇女儿童的百条性命就把你轻轻松松骗了过来。」 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 一旁早有侍女准备了脸盆,衣服也在香薰下放了一宿,张剑摆摆手让她们先退下,把侍卫招进来。 第58页 他穿上鞋子走到屏风后边,背着手道:「蓝初足智多谋,武功了得,当下斗胆前来赴死,是杀了她最好的好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比起蓝初,南靖的人都更怕这位阴晴不定的主子,稍不慎说错了话,可不是处死这么简单。 侍卫连忙下跪:「还请太子明示!」 张剑瞥了他一眼,迳自走到红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水饮了一口。 「传下去!」张剑放下茶杯,唇边弧度一收:「谁若是能取蓝初项上人头,赏金万两。」 不一会儿,瞭望台早已暗中守着的黑衣人接到命令后便开始顺着声音寻找蓝初的身影。 可任凭看往所有可以藏身的角落,也迟迟不见蓝初一根头髮。 之后城楼下没再有任何风声。 壑北首领又不蠢,怎可能任人宰割,这场斗心,蓝初虽看上去出于劣势,可最后谁输谁赢还真的说不定。 耗了半柱香的时间,张剑显然是沉不住气了。 他站在城墙上,面色不太好看:「看来蓝将军记性不是很好,我要的是你出现,不是你的声音出现,躲躲藏藏可不是你的风格。」 话音落下,四处寂静一片。 过了半晌,依旧没等到回话,张剑脸色愈发难看。 他堂堂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时受过这般委屈。 正当士兵吓得半死,以为通报错了消息时,不知在何处的蓝初才缓缓开口:「太子殿下恐怕是在说笑话。」她用内力说话,根本辨不出方向:「我一现身等着我的便是空中飞箭,岂不是上赶着送死?」 张剑噎住,神色徒然凉了来,他盯着空无一人的空地,目光阴鹜。 蓝初语气不容商量:「你们先放人,等百姓跑出城门百米之外,我自会出现。」 张剑唇角微微勾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本太子为何要信你?」说着,在暗处比划了手势,示意弓箭手准备。 蓝初仿佛并未察觉这边的动作,更不觉得自己处境危险,不掩盖猖狂,冷冷道:「因为你们别无选择。」 这话一出,城楼上打鼓的士兵一晃神,打错了节拍。 空气霎时间安静了些许。 堂堂南靖太子被逼的走投无路只能用百姓的性命要挟这件事,所有人心知肚明。 可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张剑恨不得将蓝初五马分尸,咬牙切齿地挥手:「放人!」 随着他一声令下,城门大开。 乌鸦人群从里面挤了出来,全部都是妇女儿童,肉眼可见身上满是鞭痕,不知受了多少折磨,全部拼了命地往外跑。 可惜还未跑远,无数箭如倾盆大雨般从城墙上射了下来。 卑鄙一词恐怕用轻了。 张剑在用她们的命逼蓝初现身! 冷血无情的畜牲! 下一秒,蓝初骑着战马狂奔而来,她挥剑救下了即将被乱箭射中的一名孩童,片刻便护住了所有人。 南靖士兵被她的速度惊呆了,张剑癫狂大笑:「你终于肯出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以为你即使暴虐,也不会伤害无辜百姓!」 蓝初瞠目欲裂,双手捏的咯吱响,瞪着城墙上的身影:「看来是我高看你了!」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张剑长臂高举,所有瞬间箭换了方向,纷纷指向了蓝初,大喝一声:「给我杀!」 鼓声大作,张剑目光狠毒:「我要她五马分尸,从此世间再无忤逆者!」 麦兜率领三千铁骑赶来时,蓝初已被万箭穿心,奄奄一息躺在地上,而从城中出来的妇女儿童,只有三名受伤。 除了她,没有一个人死亡。 将士们看到浑身是血的蓝初皆皆红了眼,多来,他们对这位首领的崇敬之情绝非表面,可是他们顾不得哀悼,只能拿起手中的剑,为她报仇。 张剑痛恨蓝初,他觉得他的今天都是蓝初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她为了女权,追求男女平等,他现在会是皇帝。 可他不知道,杀了蓝初,只会激发将士们的血性。 城门不出半个小时就被攻破,场面混乱,厮杀声一片,只有一处是静止的。 天空下起了雨,麦兜眼角不只是泪水也是雨水,他想搂住眼前人,可她身上没有一处完整。 他只得跪在地上,将蓝初的头轻轻放在手上,眼珠里布满血丝:「姐姐,不是说好了,危险时刻选择明哲保身吗?」 纵使他心里怪罪蓝初不把自己生命当回事儿,说话也是温柔的。 蓝初眯着眼,她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煳不清,可还是能想像出麦兜的模样。 六年过去,他样貌依旧雌雄莫辨,可身高见长,添了几分英气。 这时的麦兜已经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少将了,跟着她征战多年,定能够接替她的位置。 蓝初虚弱一笑,欣慰道:「小麦兜长大了。」 麦兜身体颤抖,他从来没有向现在一样绝望,好像如果蓝初死了,这场战争赢或者不赢都无所谓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带着哭腔:「姐姐,长大好难,姐姐,麦兜不想长大,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不好。」 蓝初重复道:「一点都不好。」 麦兜哭着不说话。 蓝初想去摸摸他的脑袋,可惜没力气,道:「小麦兜,没有谁会一直陪着你,姐姐亦不能,眼下胜利在望,我壑北战士的血不能白流,剩下的路交给你……了。」 第59页 死了还在惦记这天下。 麦兜有一瞬间恨这天下,它占据了蓝初半辈子的时间,比他在姐姐心里的位置还重要。 但蓝初说完这句话,便没了唿吸…… 麦兜只能恨自己,恨自己来的太晚。 他早该料到姐姐从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儿,面对任何一个弱者,蓝初都不会放任不管,答应她的明哲保身只是搪塞。 可是姐姐,你何时才能不那么强,愿意在一个人面前示弱呢? …… 回想起一世只需剎那间。 可蓝初还能感受到当时遍布全身的疼痛,流出的血液是温热粘稠的,被冰冷的雨水沖刷干净,红色遍地。 死亡那一瞬间她大脑是空的,死亡对上一世的蓝初来说,是解脱。 前世的她竟然做过首领,还是个挺不错的大将军呢。 即使起点如蝼蚁…… 这次她好像很会投胎,不像当初那般生不逢时。 保护不了自己的母亲,还有聂姨,小雨,杏林苑的所有女子。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被侮辱…… 蓝初唿吸有点沉重。她缓缓闭上眼睛,不愿继续往前回想,再睁眼时湿了眼眶,掩盖住了眸中滔天的恨意和绝望。 她看着眼前长发男鬼,神色愣了愣,心中百感交集:「小麦兜?」 「姐姐,」麦兜惊喜不已,漂亮的眸子闪烁着光:「你记起我了吗?」 蓝初微微一笑:「记起了。」 麦兜可是她上一世唯一剩下的亲人,也是唯一放不下的人。 她想到死亡前的愿望,想伸手去摸摸麦兜脑袋,可半路被拦截。 谢云城忽然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儿,满脸戒备地看着麦兜。 他曲膝下蹲到适当的位置,把蓝初的手放在自己脑袋瓜上,蹭了蹭:「班长大人,朝这儿摸。」 「……」 他警惕地看着麦兜,语气里有点委屈:「不许摸外人。」 「……」 有了上一世的记忆,蓝初再看谢云城时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几乎是反射性地推开了他,眸光甚至带有杀气,语气冷若冰霜:「别碰我。」 谢云城没料到这一幕,更没想到蓝初会有这么大力气,被拍飞出三米远。 他双脚离地飞了起来,倒下时后脑磕在地上,撞击声十分响亮,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地看向蓝初。 蓝初眼里的猩红和戾气在看到谢云城额角流下的鲜血时,如海水般慢慢退下。 她打伤了谢云城? 她又…… 蓝初眸中渐渐恢復清明,心口像是撕裂一样疼痛,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眼泪如珍珠一样往下落,喃喃道:「对不起……」 「谢云城,对不起……」 第31章 暗示 上一世的蓝初出生在一个穷僻的杏山里。 那是一个男女地位极其不平等的时代。 她生下来便没见过父亲,母亲不提,她也不问,只是偶尔会从杏林苑的阿姨们口中得知,母亲是因为生了她才被夫家赶了出去。 这并不奇怪,因为南靖王朝男子地位极高,女子生而为奴。 寻常人家,生不了儿子的妇女大部分会被赶走,孩子也会转手卖人。 当时天下之大,四海八荒,女子却无一处安生之地。 在蓝初的记忆里,母亲蓝景是个极其温柔善良的女子,偏偏坚强的让她敬佩。 母亲曾说,因为自己尝过孤苦无依的苦,便想尽绵薄之力,给世间无家可归的女子一个避难所。 所以她花费积蓄建了杏林苑。 收养生产完不久被丈夫赶走的妇女,和被抛弃的女童。 杏林苑最初只是间草屋,日日只吃的起米汤,可能半年吃不上一口肉。 随着越来越多人的投奔,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艰涩的生活慢慢有了好的进展。 蓝初在母亲身边长大,从记事儿开始,就活的无忧无虑。 母亲并未将用南靖当时用于女子的很多教条规则束缚管教她,甚至在蓝初小时候就花钱找人教她习武。 因为母亲说,世间女子最容易被受欺负,她希望蓝初能变得强大,保护好自己。 十几年来,杏林苑里女子将日子过得细水长流,安逸快活,甚至比山外男子还要潇洒几分。 蓝初十六岁之前,每日最大的烦恼莫过于晒的杏干被鸟偷吃了,和聂雨心偷偷烤地瓜给烤煳了……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美好,在那一日被全部摧毁。 那个时候首都在南靖,距离杏林苑非常远,据说是个繁华昌盛的地方。 张剑的父亲张仅内登基不久,一时兴起微服私访,从南方一路往北走。 西北贫瘠,山路坎坷,张仅内路过杏岈镇,对吃住条件极其不满。 原本呆了一日要离去,却在镇上看见一女子,她身穿蓝色衣裙,气质非凡,美的像是精灵,让皇上一见钟情。 张仅内以为是会是官家女子,他登基不久,微服私访不好透露身份,不便打草惊蛇,于是派了侍卫尾随。 侍卫一路跟踪,正纳闷怎会有人把府邸建在半山腰,抬眼看到了牌匾上杏林苑三个大字。 他驻足片刻,将看到的一切回去禀报给了……皇后。 木桌上摆着奴隶新送来的冰镇水果,皇后斜靠在长塌上,吃了口递到嘴边的葡萄。 第60页 闻言,她面上并没有太大反应,瞅着指甲,过了半晌突然开口:「都说西北地区自立门派的山匪头子不计其数,你说说,要花多少银子能请的动他们?」 侍卫拱手:「为娘娘所用,是他们的荣幸。」 南靖皇后在天下人眼里,是一位懂得进退,知书达礼的人,她生下了太子张剑,坐稳了后位,也根本不需要参与后宫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可皇宫里估计没人猜的到,皇上的贴身侍卫是皇后的眼线,更不知……皇后本人,极其善妒。 「数你会讨我欢心。」 空旷的房间内,皇后捂嘴笑了笑,深红色的唇勾起一抹弧度,摆了摆手:「去吧,明早之前,我要世上再无杏林苑。」 「遵命!」 侍卫回復,随后关门离去,咔嚓一声锁上门,也锁上了杏林苑上下百余人的命。 可笑的是,这些都是后来的蓝初生擒了知情人,逼问出来的。 那晚的她,根本不知接下来的狂风暴雨,还正在竹林里玩耍,追一只七彩羽毛的鸟追到了深山中。 夜晚天空有几颗星星在闪,夏日的热风吹在脸上,紊乱的心弦和髮丝。 蓝初累的脸颊通红,掐着腰指着天,愤愤道:「你吃了我的杏干,还将我引到此处,害我迷了路,你信不信我把你烤了?」 莹白的月光下,小鸟噗呲噗呲翅膀,鸣声悦耳,饶着蓝初盘旋了几圈,停在了她肩膀上。 胆子挺大。 蓝初挑了挑眉:「真想让我把你烤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鸟,浑身哪哪都看起来比普通的鸟矜贵,就连站姿也是傲娇的一批。 它羽毛有七种颜色,长长的蓝色尾羽,往前蔓延几抹青绿,翅膀是晶莹的赤红色,嵴椎部交加艷丽的橙黄,翎羽过渡成了淡淡的紫,周身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听到蓝初的大放厥词,小鸟兇狠但没有震慑力地叫唤一声,仿佛在说:刁民,胆敢对本鸟鸟不敬,信不信我咬你! 「真漂亮啊。」蓝初感嘆一声。 小鸟不过巴掌点大,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它的羽毛:「你能不能跟我回家?」 她眼里充满期许:「让母亲也看看,她一定会喜欢的。」 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小鸟叽喳两声,似乎在表示不满,听见蓝初的下一句话突然闭上了鸟嘴,安静如鸡。 「因为我也喜欢你。」 蓝初实在管不住手,轻轻摸了摸它的蓝色尾羽,忍不住啊了几声:「真的好可爱哦。」 小鸟:「……」 下一秒,小鸟忽然展开翅膀飞走了,落荒而逃,背影都透露着紧张。 「你害羞了?」蓝初杏眼弯弯如月牙,仰脸看着它,嘴角的弧度压制不住:「你们鸟耳根子这么软的吗?」 小鸟:「……」 蓝初自己也形容不出来是何感受,她甚至觉得这只鸟能听懂她的话,它漆黑的眼珠里好像装有智慧,和寻常的动物不一样。 「你快回来。」蓝初笑着招了招手。 小鸟鸣叫一声,忽闪着翅膀正要落入她的手心,又听蓝初道:「让我再多摸摸你。」 「……」 小鸟一瞬间忘记了怎么飞,翅膀僵硬了几秒,噗通掉在地上。 蓝初慌忙拾起来,拍掉它身上的树叶,给它浑身上下检查了一番。 有人占了鸟的便宜不说,还一本正经责备道:「小笨鸟!」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鸟脸! 肚子是能随便摸得吗?你们人类不是最注重男女有别了么?你怎么…… 鸟鸟嘆气。 算了吧。 等本殿下涅槃之后,恢復了人身,勉强娶了你便是。 「咦?」 蓝初将小鸟放在手心,疑惑地看向某个方向:「为何那边的方向如此亮?」 这片林子她从小玩到大,深夜分不清方向,白日太阳一升起她轻轻松松能找到回去的路。 是杏林苑么?可这个时间母亲应该早已歇息了啊。 蓝初很少半夜不回家,偶尔一两次贪玩跑的远,找个树洞或者山洞睡下,母亲也不会责备。 可今日出门着急,并未报备。 糟糕!母亲怕不是在找她?蓝初拔腿往亮光的方向奔跑,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来,看向窝在手里的小小一团:「小笨鸟,你想跟我回家么?」 「小笨鸟」傲娇地哼了一声,以表最后的倔强,脑袋蹭了蹭她手背,随后懒洋洋地重新躺了回去。 蓝初笑了笑,从怀里拿出手帕,伺候大爷一样给它盖上,再跑时,脚步稳了许多。 杏林苑位于半山腰,靠的近了四周全是杏林,上面结满了肥硕多汁的果实,如今还入了深夏,大部分熟透等着採摘。 走到杏林苑不远处,蓝初摘了个最大的,擦了擦放在小鸟嘴边,「吃不吃?」 小鸟犹豫了几秒,像是在斟酌,随后为了给她面子,才勉强啄了两下。 「口味真刁。」蓝初哼了一声,丝毫不嫌弃,一口咬掉了它咬过的缺口。 见到这一幕,小鸟不自然的别过脑袋,圆熘熘的眼珠深了深,漆黑如深潭。 「走吧,」蓝初把摘的果子放进前兜,大步往前走着,笑道:「我房内还有点心,蜜饯,杏干,肯定有你想吃——」 第61页 声音戛然而止。 待她凝神仔细听,除了风声,还有铁器撞击的声响。 黑夜里遮盖了人群的恐慌,伴随着一声声唿救,悽惨的哭声,蓝初心沉入海底,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小鸟也跟着愣了愣。 地面上的树叶散在空中,一阵劲风唿啸而过,眨眼间,它被放在了枝头。 而摘杏子的人已不见了踪影。 杏林苑院内,摆放整齐的家具全部倒地,凌乱一片。 火红色的灯笼里烛光曲折惊悚,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刺入耳膜,犹如一场深夜噩梦。 金色水缸里躺了两具尸体,血水溢出来,洒在地上,染红了青苔,女子头髮散乱,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额头血流不止,只为护住一襁褓婴儿:「求求你们!不要杀她!她还小!」 闯入的土匪手里拿着大刀,银光兇狠,为首的那位掏出匕首,将尖锐的一端抵在女子下巴上,往上挑了挑。 「长的还不错!」土匪头子转头,勾出一抹猥琐的邪笑:「你们继续杀,我先玩玩。」 白皙的脚腕被抓住,女子慌忙后退,尖叫一声:「不要啊!啊!你要干什么!」 土匪头子很快剥掉衣裳,欺身而上,女子手里的孩子被抢走,土匪把她压在地上,任她苦苦挣扎,可力量悬殊,动弹不得。 胸前的衣服被扒开,她绝望地望着夜空,这时,土匪身后有人举起一块儿大石头,砸在土匪头上,一把推开了他:「放开我女儿!你个畜牲不如的东西!」 土匪没有防备,倒在一旁,毫不犹豫抽起大刀往前一捅。 刀子进入身体那一秒,房顶上一人从天而降,蓝初双目猩红:「住手!」 第32章 暗示 可惜蓝初还是来晚了一步。 聂丝是聂雨心的母亲,是蓝景在杏林苑救济的第一位母女,和她们有相同的遭遇,同样是因为生了女孩被夫家赶了出来。 她们和蓝初相处世间最常,关系也是最亲近的,当下被一刀穿过心口。 在她面前…… 「母亲!」聂雨心嘶吼一声,她半撑起身子起身,瞠目欲裂。 聂丝气息微弱,匍匐在地上,嘴里吐出一口血沫:「雨心,快逃……」 蓝初落地那一刻,手里的杏子直接击中那土匪右眼球,她习武数十载,内力深厚,土匪捂住眼睛痛苦哀嚎,眼珠当场流了血。 蓝初走过去扶住聂丝,泪水接连涌了出来,她一时间难以接受,感觉喉咙发紧,沉声道:「聂姨,对不起,我来晚了。」 「你们快走……」 聂丝看到蓝初后,表情更为痛苦:「你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快走!」 聂丝拼劲最后的力气,推开蓝初,死死抱住那土匪的小腿,嘴角溢出浓稠的血,滴在地上晕染一片,仿佛随时会断气没命。 她眼睛死死盯着两个姑娘,以长辈的身份命令:「小初,带她走!!你们快走!!」 山中的夜晚最是阴冷,从前蓝初最喜欢摸黑跑出去,沿着山路一直往上,恰好能赶到日出之前到达山顶。 聂姨这人胆子特别小,比常人贪生怕死几分,对此行为一直不贊同。 常常劝母亲管束她,说跑的太远,万一遇见兇勐的野兽,深更半夜非常危险。 现在聂姨让她快点跑了,蓝初膝盖却像是灌了铅,沉重地迈不开半步。 「想走?」土匪忽然一脚踹开聂丝,用手狠狠按压住刀刃。 聂丝痛苦地吐出一口血,缓缓闭上了眼。 血色染红了蓝初的眼眸。 她抬脚重重踹在土匪裆中,拿起石头狠戾地朝着他头上砸了过去,大吼道:「我说了让你住手!」 土匪晕倒在地上,蓝初视若无睹,「为何不听!我让你住手!」 她一下一下砸上去,出手见血,毫不留情,只要想到聂丝死了,便永远不想停手。 直到聂雨心从地上爬起来,探了探土匪鼻息,从身后搂住蓝初。 她嗓子已经哭的沙哑:「初初,初初,别打了,他死了。」 死了。 算是一命偿一命,她给聂姨报了仇。 土匪的脸上血肉模煳,几乎看不出人样,蓝初盯着土匪一动不动的身体,强忍住嘴唇上下颤抖,扔了石头。 她好像很快接受了自己杀人的事实,开口声音很稳,没有悲悯,冷若冰霜:「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你自找的。」 院内四处着火,倒在地上的皆是熟悉的面孔,小雨,夏夏,禾苗,空空,馒头婶婶,还有很多很多…… 两个时辰前还围在一起吃晚饭的活生生的人,现在都死了。 火烧的越是烈,蓝初越觉得冷,刺骨的冷。 她视线扫了一圈,抹了把眼泪,咬牙抽出聂丝身上的大刀,给聂丝摆正身体,拉着聂雨心的手:「走!」 而两人还未跑出庭院,便撞见五六个身穿蓝黑色衣服脸上刻着「囚」字的人,几人挡住了去路。 为首的那个面黄枯廋,是常年在不见光的地牢里关押才会出现的样子,衣服上散发腥臭,脸上的□□更是让人噁心。 「让开!」蓝初开口。 「脾气够大。」 为首的人抚摸着杂乱骯脏的鬍子,眯着眼睛笑着打量她:「蓝色衣服,长的水灵,不愧是皇上看上的女人,样貌果真一绝,果——」 第62页 然字还没说出口,蓝初冷笑一声,果断挥刀斩断那人头颅。 血溅起在她脸上,可她连眼睛也不曾眨一下,盯着那人死不瞑目的眼珠,神色如地狱里的修罗:「我给过你机会。」 如此出其不意的出击,惊呆了身后几人,他们吓的后腿半步,这时,东侧庭院的木门咔擦一声被推开。 两个身材粗壮的男子和前面的土匪是同样的打扮,拖着一个浑身□□,双目空洞的女人走了出来,将其扔在了众人面前。 其中一人踢了踢地上的女人,系上裤腰上的绳子,不满道:「滋味还不错,就是太老了,不经折腾。」 恍惚间,吹了阵风,女人银色髮簪落在地上,乌黑的长髮散落,半遮住了如玉的面容,衬得布满掐痕的身体更加悽惨。 簪子在草丛里划过一道银光,犹如能越过空气的尖刀,刺痛了蓝初的双眸,她眼瞳中映出了稀碎的光影。 有些东西在这一瞬间裂开了,再也无法癒合…… 「……母,亲。」 蓝初脸色苍白如纸,动了动干涸的唇,可喉咙疼得几乎发不出声。 蓝景耳边侧方的杏花还在,是今早蓝初给蓝景插上的,蓝初嫌弃簪子太过素净,觉得她母亲配得上世上最艷的花。 如今花瓣谢了,但香气还在,和她红润的嘴唇一样,只是红的,却没了血色。 聂雨心捂嘴呜咽:「干妈呜……」她拼命摇着头,不敢相信这一幕。 干妈在她心里是最强大,最高洁的女人,不应该,不对,不可能受此般折磨致死。 十六年…… 蓝初活了十六年,即使知道天道不公也从来没憎恨过这个世界,但这一刻,蓝初恨! 她指尖痉挛似的颤抖着,心脏好似被绞成了肉沫,血肉淋漓,撕裂般的疼。 蓝初攥紧紧手中的大刀,沖向□□她母亲的人,眸中遍布血丝,眼泪断了线:「我杀了你们!!!」 那一瞬间她觉得她疯了,她要杀了这群人,杀光他们,放干他们的血,抽尽他们的筋骨,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一个,两个,一刀,两刀,全部为她母亲陪葬! 黑髮飘散,蓝初眼睛一眨不眨,杀了两个土匪,斩了他们首级,又杀了几个囚犯,只留下了一个活口。 最后一个不能死,因为战斗还未结束,惨叫声还在继续,蓝初刀抵在他脖子上:「你们多少人?」 那人吓的失禁,尿液嘀嗒洒在地上:「来的土匪有二十余人,门路我也不清楚,脸上刻字的和我一样,是北岈镇地牢里的囚犯,总共十三个。」 「谁让你们来的?」 「我也不清楚。」 蓝初直接割掉了他的耳朵。 那人痛不欲生,跪在地上磕头,哭喊道:「我说,我说,私下里传是皇上瞧上了祖宗您,宫里的娘娘自然怨恨,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蓝初眸光暗了暗:「她就不怕皇上怪罪?」 「上面的意思是杀无赦,还有,」 那人说着忽然捂住嘴,蓝初刀尖紧逼,冷声道:「还有什么?」 「……任由我们尽兴享乐。」 蓝初指关节咔擦一声,下一刻,她毫不犹豫斩了一刀。 那人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的机会。 杏林苑的修建是毫无章法的,因为府邸每年都在扩增,别院之间的通道更是错落无序,易守难攻,她们并非没有胜算。 可…… 蓝初看向聂雨心。 相伴长大,她们一直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 「初初,我支持你。」 聂雨心从地上的尸体衣服里抽出匕首,看着她:「我们并肩作战,一起疯。」 疯子是不怕死的,来一个,便杀一个。 半个时辰后。 血腥味儿在黑夜里蔓延,厮杀的院子里恢復死寂,杏林苑百余人,只有三十个活口。 谁也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开始收拾一地残痕,灭火,安置亲人…… 黑气瀰漫,蓝初身上的蓝色衣裙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血顺着手臂上的伤口流了下来,她看也不看一眼,撑着刀,艰难地朝着东侧屋子走去。 她遍体鳞伤,嵴背上三条刀痕,匕首刺穿胳膊,聂雨水怕她会流光血,拦住她,红着眼:「你别动了,需要什么告诉我。」 「衣服。」蓝初闭上眼,眼角泪水顺着下颚流下,声音嘶哑:「母亲的衣服。」 她说这话时气若游丝,目光空洞,像死了一样。 聂雨心哽咽片刻,嗓音暗哑道:「我去拿。」 两人给蓝景换好衣服,束好发,蓝初磕了三个头,将旧人的眼睛合上。 她将凋谢的杏花换上新的,干涩道:「母亲,阿初给你报仇了,你且安心的去吧。」 等院子里血迹清扫干净,蓝初身后跪了三十个人,面前躺了一百零三旧人,皆穿戴整洁。 聂雨心跪在她身后半步,默默给她的伤口上药,也不劝她休息,因为知道劝了也没用。 谁能睡得着? 过了不知多久,蓝初突然偏头道:「雨心,把聂姨和母亲葬在一起吧。」 聂雨心手上顿了顿,红着眼眶嗯了一声。 半晌,蓝初又嘆了口气,像是在惆怅,说:「如果知道,昨晚的吃鱼是母亲最后一次给我挑刺,我一定多吃几口。」 第63页 话落,身后有人小声哭了起来,很快传染了一群人,哭声遍布庭院。 如果说,蓝初在这一刻最恨的是后宫那位不知姓名的娘娘。 之后发生的一切,她最恨的便是自己。 那时候的蓝初,天真的以为,皇上会替他们主持公道,她等到了黎明,只等到了一道圣旨。 上面说:半月前,国师曾算到,杏林苑上下皆为妖怪转世,不久会霍乱人间,朕微服私访特亲临此处,抄此府,杀无赦,以安抚天下。 钦此。 第33章 暗示 说是杀无赦,其实不然…… 冰冷的铁链拴住手脚,长戟架在肩膀上,动弹不得,蓝初眼睁睁看着昨夜活下的三十人死在士兵的刀下,心坠入寒冬。 什么皇上?什么九五之尊?不过是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借着为天下着想的名义屠了杏林苑,不过是想蓝初无家可归,孤立无援,然后乖乖听话。 仅凭一己私慾,杀光了她母亲十几年辛苦救下的人,更抹尽了母亲的善良。 「全部住手!」蓝初疯了般大喊着,眸子里愤怒混杂着溢出来的绝望,「罗姨,小新!不要啊,不要……」 都是她的错! 她昨日应该带着大家走的,不应该把希望放在所谓皇权公道上! 昏君乱世哪里来的公平,弱者又怎么得到公平? 蓝初啊蓝初,你好天真!你对不起母亲,对不起聂姨,对不起雨心,对不起杏林苑上上下下! 可蓝初挣扎不开,她觉得生不如死,但连自刎都成了奢念。 因为她的命不由自己做主…… 压死蓝初的最后一根稻草,或许是看见聂雨心倒在地上疼地抽搐时三把长剑毫不留情插入她的腹部。 又或许是半截烧成灰了的的牌匾啪嗒掉在了地上,溅起尘土…… 亲人全部死了,死在了她的面前,埋葬在了大火中。 而蓝初在几名侍卫的「伺候下」坐上了华丽奢侈的轿子,八个小厮稳稳噹噹抬着,沿她从小走到大的丛林,停在了山脚下温泉深处。 十几个丫鬟给她更衣沐浴,蓝初全程面无表情任由她们摆弄,沉默无言,整个人犹如失去了魂魄。 不知过了多久,她面前有个太监下跪并且往前爬了两步,凑在温泉边轻声细语道:「皇上,您要的人来了。」 池子里雾气瀰漫勉强能看清一人身形,流水声里那人淡淡应了声,借着便有划水的声音传来。 蓝初睫毛颤抖了下,垂落在两侧的手凝聚内里,直接往池中打了过去。 蓝初出掌用了十层功力,速度迅速威力十足,可池中的人躲也不躲,明显是根本不把她这一击放在心里。 剎那间水花四溢,两名黑衣侍卫从暗处现身,其中一人轻松挡下了攻击,另一人则是将剑抵在了蓝初白皙的脖颈处。 丫鬟小厮们全部秉住了唿吸,太监吓的坐倒在地上,扶着帽沿瞪蓝初:「大胆,见到了皇上还不下跪!」 「他不配!」蓝初冷笑,抓住抵在脖颈的剑。 她手上立刻流下了鲜血,断断续续滴落在地面,可她不知道疼一样紧紧抓住,狠狠夺过来,朝着脖颈的方向划去。 从出手那刻起,蓝初便知道自己寡不胜众,所以她选择了死,即使死,也不会让这个伪君子得逞! 只见温热的风吹过,水汽氤氲的池中飞来一把匕首,刀背打在胳膊肘处的穴位上,蓝初手上一麻,剑掉在了地上,她脸色青了一半。 想拾起匕首再次自尽,可失去了先机,池中的人已经披上衣服从水里出来,站在她面前,俯视她,道:「你的性子,不讨喜。」 气氛一下凝重起来,太监在一旁察言观色,心脏也是跳到了嗓子眼。 这时,张仅内抬起蓝初的下巴,对着她清秀的脸蛋看了半晌,又道:「但新奇。」 皇上说话停顿会儿,能折腾出下人们半条命。 不过皇上喜欢,太监第一时间便是顺水推舟,问:「皇上,你看是今日……?」 「你们先退下吧。」张仅内摆了摆手。 不等人走,他蹲下来,用手帕给蓝初擦了擦手缝儿里的血,道:「不要仗着朕的宠爱,就恃宠若娇。」 侍卫很快隐匿在黑处不见了人影,太监余光瞄了一眼,差点惊讶的撞在布帘上,皇上何时伺候过人? 恐怕是皇后娘娘也没这待遇! 「宠?」蓝初丝毫不掩盖眸子里的杀气,看了眼绑住手腕儿的布:「皇上宠人的方式,好生特别!」 她语气冷若冰霜,仿佛能化成刀刃,削肉剔骨,世上估计没人敢用这般态度和皇上说话,谁料张仅内反而笑了。 他用剪刀剪断打结处,目光沿着蓝初脖子,往下扫了一眼问:「杏岈山除了你,也就温泉不错,要不要进来泡泡?」 明明是问句,可是说完不等蓝初回应,便用力一推将她推入了温泉中。 水池里溅起水花,蓝初耳鼻口侵在水里,可是她的双手被绑住,挣扎不开,只能任由身体不断下沉。 唯独手上伤口的刺痛感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她喝了几口水,喉咙和肺里呛得难受,更难受的是,一想到张仅内在里面泡过澡便噁心的想吐。 前几秒的挣扎是人的本能求生意识,蓝初在水里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64页 随后安静下来,又缓缓闭上,沉溺在黑沉沉的水底,像是死了一样没了动静。 在这时,后颈上覆上一只手,将她从水里拽了出来,往中央礁石上一扔,蓝初半趴在岸上,呛咳几声,吐出水。 「你要知道,」张仅内捏住她的下巴,指腹沿着她的耳廓摸索,脸上已经开始不耐:「做朕的女人,是你的荣幸。」 杏岈镇上门提亲的好人家不少,给出的彩礼丰厚,可是蓝初不愿意嫁,母亲也从来不催。 蓝景尊重她的意见,给她足够的庇佑,蓝初活了十六年,从没受到过男人的□□,即使语言上的也不曾。 这一刻,蓝初恨不得将张仅内千刀万剐。 「我说过你不配!」蓝初嘶吼一声,将头狠狠往前撞去,脚下用力反腿踢在张仅内肩膀。 她用牙齿拼命咬着手上的布条,往水深出逃去,还未走两步嵴背受了重重一击,跌倒在水中。 张仅内追了上来,摁住她的脑袋,动作粗暴地浸在水中,抬起腿往她肚子上踹了一脚。 蓝初痛苦地呜咽一声,张仅内满脸鄙夷,拽着她的头髮从水里提上来:「敬酒不吃吃罚酒!」 感觉到腰间突然抵上了个东西,蓝初慌忙后退,这一刻是真的本能恐惧:「你要干什么……」 「明知故问。」张仅内手上的动作更加放肆,贴在她耳畔:「非要吃点苦才肯老实。」 耳尖上传来刺痛,蓝初浑身打了个机灵,她十六岁,根本不通男女之事,但本能的害怕。 她拼命咬着布条,嘴上摩出了血泡,眼角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温泉雾气:「滚开,你放开我!你别碰我!」 可惜无人听到蓝初的哀嚎,蓝初越是抗拒,张仅内反而越来越兴奋,他扯下蓝初的衣领,盯着那圆润的肩膀,精緻的锁骨和身形,两眼发光犹如禽兽。 张仅内唿吸急促,防备之心卸下不少,在他伸手那一刻,蓝初抓住机会,狠狠咬住他的手臂,双目赤红,恨不得将他的肉撕下来一块儿。 张仅内疼得大叫,甩开手一脚踹在蓝初腹部,蓝初后退半步,下巴被泉水淹没,与此同时,她终于挣脱了困住她双手的布条,拼了命往反向游,她跑到岸上,拉上衣服,赤脚踩在铺满鹅暖石的路上,步履艰涩。 就在她跑到出口处时,一只长箭从泉中射来,银光一现,直接穿透蓝初脚腕儿,毫不留情。 蓝初闷哼一声,倒在地上,疼得眉头紧紧蹙着。 蓝初想要站起来,可惜被张仅内折腾许久,早已筋疲力尽,她手抓住地缓慢地面往前爬,突然出现的两名侍卫出现拦住了她的去路,长剑抵在了她脑袋上,威胁力十足,可蓝初仿佛没看见一样,继续爬着。她浑身湿漉漉,留下一路水印,悽惨倔强。她怕的向来不是死亡,而是屈辱。 侍卫没敢真的动他,等张仅内吩咐。 张仅内缓缓从水里上岸,手握着长弓停在蓝初身后,拔掉蓝初腿上的箭。 蓝初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出了汗,可即使这般疼也没叫出声,继续往前爬。 「不识抬举!」张仅内发怒,往蓝初另一只脚腕射了一箭。 蓝初双唇颤抖,面色再也掩盖不住地痛苦起来,可是依旧没停下。 张仅内看着两个侍卫,扔了弓箭:「愣着干什么,一群废物,给朕摁住她!」 侍卫连忙收了剑照做,但蓝初比他们动作还快! 她没有武器,只有满地的石头,杀不了人,打不死张仅内,所以剎那间,她毫不犹豫抓起鹅暖石,朝自己身下砸过去。 蓝初用了十层内力,足以让自己血肉模煳,她宁愿毁了也不会让张仅内得逞! 谁也没有料到这一幕,侍卫傻眼了,张仅内也是怔住。 宫内有男人自宫,痛苦不堪,方法不当会当场毙命,更别提女子。 疼,撕裂的疼。 世界上或许没有比这更疼的事了,蓝初倒在地上痉挛,腿部以下几乎没了知觉,可是她不后悔。 血染红了白色锦衣,断送了她曼妙年纪曾有过的嫁人生子的念想…… 视线渐渐模煳起来,蓝初觉得自己要死了,不,她或许已经死了,不然怎么会看见了凤凰呢。 好漂亮的凤凰,羽毛是招摇的七彩色,浑身散发着金色的光,像是火红炙热的太阳,很温暖。 …… 再次醒来时,蓝初躺在一个空旷干净的山洞,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身下暖和又舒服,她摸了摸,发现盖着的是厚厚的绒毛。 下身传来的微微刺痛提醒着蓝初记忆里的一切都不是梦,她眸光暗淡了下来,五指攥紧,眼眸没有焦距,泪滴却染湿了枕边。 疼,还是疼。 比起伤口,更疼的是心口。 伤口…… 蓝初视线顿了下,她缓缓垂眸,发现脚腕上的伤口已经被悉心处理过。 愣了愣,蓝初抓起手边崭新的拐杖,起身环视了一圈,看到桌子上放着整整齐齐一沓银票,一袋碎银,金额之大,足够寻常百姓度过一生。 就连几件新衣服,也刚好是她的尺寸。 「……」 是谁救了她? 她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死在了她面前,是谁冒着风险,在皇帝面前救人? 碗里的白粥还有温度,蓝初连忙追了出去。 第65页 迈开步子时,身下是难受的,蓝初一步一步慢慢走着,脚腕上伤口阵阵疼痛,可是喊了几声没人答应。 她略微失落地垂下眸子,耳边忽然响起清脆的鸣叫声,余光里闪过一小片儿阴影。 心里涌起一股不可思议的震撼,蓝初抬头望向天空。 七彩羽毛的小鸟依旧很炸眼,它嘴里叼了颗橙红的杏,在空中盘旋,最后把果子放在蓝初手心里,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清晨的阳光微微刺眼,蓝初盯着小鸟飞做的方向看了许久许久,杏眼里蒙上一层薄雾。 过了半晌,她拿起果子吃了一口,嘴角扯出一抹弧度,艰涩的嗤笑一声。 养了几日伤,身体恢復的差不多了,蓝初背着包裹下了山。 下山后,路过一家客栈,听到「杏林苑」三个字,她驻足片刻,还是走进了店内。 「当朝圣上一夜之间大病不起,正在重金寻求四海八荒的名医治病,皇宫里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百姓都在传,是杏林苑的妖怪作祟。」 后来,在蓝初起义反抗的十年里,张仅内一直卧病在床,生不如死。 …… 第34章 暗示 短短一天时间,蓝初失去了所有,她从此再无了生育的能力,甚至连女子都算不上。 下了山,她见到了人群,却融不进热闹。 蓝初忘不了母亲死前破碎的画面,忘不了杏林苑的亲人,忘不了那场无情大火,夜里常常会被噩梦惊醒,满头金汗,躺在床上失神到天明。 她更多梦见的,是张仅内拽住她的脚,露出猥/琐又丑恶的嘴脸…… 最初那段时间,蓝初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仇恨,甚至疯狂到见到男的就想杀,可她心里的良知又告诉她,不能伤及无辜。 于是蓝初随便找了个集市的酒楼,把自己锁在屋里浑浑噩噩度过很长一段时间。 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治癒她心里的窟窿,所以她把心封了起来。 未来很多年,深夜里,蓝初依旧会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哭。 山顶也好,丛林也罢,哭的痛快了,白日站在军队前,她又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壑北首领,无坚不摧。 别人眼中的蓝初,是个性格寡淡的人。士兵皆知首领心怀天下,高高在上,望而生畏,可无人知晓,她曾在母亲怀里撒娇要过糖。 蓝初和麦兜不一样,麦兜想要守护的是弱者,而蓝初想要守护的只有女子,甚至成了一种执念,印在了灵魂里。 因为蓝初内心深处一直无法原谅自己,如果不是她做错了决定,杏林苑剩下的三十名女子就不会丧命,死了的亲人也不会尸骨无存。 都是她的错,她愧疚,想要弥补,但旧人不在,无处可还,只能还给天下女子。 她警醒自己,既然这辈子还不清,便下辈子继续还,所以才有了这一世的渴望被女性依赖综合症…… 而她对男子的厌恶,早已入了骨髓,后来遇见很多人,证明并不是所以人都和张仅内那般噁心。 可遗憾的是,蓝初即使理智上释怀了,心里还是牴触男子的接近,有次险些失手杀了忠心耿耿跟了她三年的军师,只因他给自己披了衣服。 她给自己严格划分了安全距离,封死了窗户锁进了门,不允许别人靠近,自己也走不出去。 聚阴灵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变化,里面聚集的黑色阴气涌动,像是在替她哀嚎。 蓝初盯着自己的手看了许久,她有些分不清她是谁了。 这一世的她,分明活的平安喜乐,父母健康安好,有个虽然腹黑但很护她的弟弟,家庭美满,没有遗憾。 可她想起上一世,还是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去恨……然后推开了谢云城。 她无可奈何,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说:「谢云城,对不起。」 麦兜上一世不曾听过蓝初讲过过去,等死后入了地府偷了阎王的生死薄,才知道蓝初遇见她之前遭受过这么多痛苦。 蓝初推开谢云城在麦兜的意料之中,但蓝初会哭,会抱歉,让麦兜有些错愕。 麦兜没想到姐姐依旧会在短短的数月对谢云城动心,即使回想起上一世,痛恨天下男子,依旧捨不得伤害谢云城分毫。 麦兜心里有点闷。他掩盖住眸底的失落,准备施法帮谢云城治癒伤口。可谢云城仿佛感受不到疼一样,突然从地上窜起来,没有一丁点摔过的模样。 麦兜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上一秒还在想自己铁定摔出了脑震盪,下一秒顾不得脸颊的血一骨碌站了起来。 谢云城只知道蓝初哭了,她的泪水好像化成了冰刀,切在他心尖,引起阵阵刺痛感。 为何这种感觉如此熟悉? 好像他曾经也如此痛过,因为看到一个人哭,觉得生命和法则全部不重要了。 物质而已,换不得他所爱之人的笑,又有何用? 谢云城指腹轻轻擦掉蓝初眼角的泪珠,他开口慌乱又笨拙:「班长大人,你别哭啊,我没事儿,摔得又不疼。」 他简单粗暴地拍了拍脑袋:「你看,我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摔一次死不了。」 「……」 教室里阴影面积在逐渐缩小,谢云城指尖温热。 蓝初鼻尖上凉凉的,她像是烫到了一样睫毛抖了抖,整个人才回了神儿。 第66页 谢云城抓住蓝初的手,往自己脸色上贴,「你摸摸我的脸,是不是热的?活得好好的,真的没事儿。」 哄了一阵儿不见效,他开始兇巴巴道:「再哭成小花猫了,不许哭!」 麦兜见到这一幕,顿时火冒三丈,登徒子,又占姐姐便宜!他正要出手拍飞谢云城,蓝初突然顶了一嘴:「你才小花猫。」 麦兜手里的动作又是一顿。 接着,他听见谢云城嘆了口气,语气宠溺道:「行,我是小花猫。」 「……」 在蓝初和谢云城都没有察觉的地方,麦兜如玉的指尖蜷缩了下,然后别开眼,往后退了半步。 蓝初活了近十八年,或许都没有现在流的眼泪多,不值钱的往下掉。 她替上一世的蓝初难过,她感同身受她的自责和痛苦,更知道她活得煎熬无奈。 如此强大的一个人,背后却是一无所有,没有人能伸手解救她。 蓝初哭着,谢云城给她抹着眼泪。 半晌,谢云城捏了捏她的脸蛋,指腹摩挲了几下,有点质问的意思:「还哭?」他轻啧:「故意让我心疼是不是?」 哭的时间长了,头昏脑涨,蓝初出现了短暂性耳鸣,脑袋有点懵。 她没听清谢云城的话,抬起红肿的杏眼看着他,哽咽问:「什么?」 「我说——」 谢云城凑在她耳畔,故意使坏一般往前,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耳垂:「我心疼。」 「……」 明显感受到怀里的身体徒然僵硬,谢云城勾了下唇角。 他脸凑在蓝初面前,看不出刚才笑过,颇为一本正经地问:「听清了吗?」 「……」 又是这副孔雀样。 奇怪的是,蓝初没有生气,没有向往日一样毒打他一顿。 她甚至觉得谢运城的话很有道理。 是啊…… 有人心疼。 蓝初的家不仅有蓝景和杏林苑,还有蓝爸蓝妈和蓝未。她现在活得很幸福,有人疼有人爱,无忧无虑,应该珍惜才对。 上一世的蓝初被伤害的体无完肤,但这一世的蓝初已经被治癒了。 现在的她拥有爱与被爱的权力。 「谢云城——」 蓝初嗓音干涩喊了他一声。 近在咫尺的距离,女孩的声音软糯,嘴里喊的是他的名字。谢云成眸光深了深,捏了下她手指,应了一声:「嗯?」 蓝初抬眸看着他的眼睛,表情认真,语气重重道:「下次,我一定,一定,不会再推开你了。」 话落,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对视间,谢云成眼睛里好像融进去了一团火,烧的蓝初耳尖染上热意。她眸光躲了躲,听见头顶上方有吞咽声。 蓝初:「……」 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其实蓝初说完下一秒就有点后悔。 过于煽情了。 可不知怎的就顺嘴说了出来,承诺也好,道歉也好,好似曾经在心里默念过无数回。 不会再推开你了…… 可蓝初听到谢云城嗯了一声。 他忽然开了口,毫无徵兆,嗓音微哑,声音有点沉:「我也不会。」 我也不会推开你。 蓝初怔了怔,不自在地抿了下唇,余光乱瞥,结果瞥见麦兜孤零零站在一旁,宽大的身影透露着单薄。 「……」蓝初心虚地推了下谢云城,清了清嗓子道:「别靠太近。」 谢云城:「?」 谢云城:「……」 不是不会推开了么??! 哭完翻脸不认人了是吧,用完就扔,真是个拔掉无情的渣女! 谢云城眸光哀怨地看着蓝初,蓝初装作没看见,理了理刘海缓解尴尬。可谢云城不依不饶,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蓝初本来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麦兜的身份,无奈下,只能指了指他身后,轻咳一声道:「我弟弟,麦兜。」 其实她挺佩服谢云城的心理承受能力,正常人看见麦兜这般模样,估计会觉得惊悚诡异,吓跑是正常的。 可谢云城却全程当作没看见,和她该说话说话,看起来一点也不关心麦兜的身份。 时隔千年,麦兜再一次听见蓝初这般介绍自己,顿时心酸。 在姐姐眼里,他永远小了她六岁,永远是亲人,也只会是亲人。 他垂了下眸子,肩膀上忽然一沉。 麦兜愣了愣,转头疑惑的看过去,见谢云城手搭在他肩膀上,笑的颇为和蔼可亲,露出一口整洁的白牙。 麦兜:「?」 蓝初眼皮跳了几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谢云城迳自握住麦兜半透明状的手,晃了晃:「弟弟好!」 他非常自来熟,眉梢一挑:「咱们认识一下,我是你姐姐的同桌,谢云城,谢哥,云哥,城哥,随你怎么喊都行。」 活了千年却还要喊一个没成年的凡人一声哥的厉鬼麦兜:「……」 果然,洗骨湖也洗不掉这只凤凰的社交牛逼症。 麦兜把手抽出来,苍白的脸色不太好看,他长袖一挥,下一刻,谢云城伤口处的疼痛感迅速消失,头上的血迹也不见了。 蓝初感谢地看了麦兜一眼,正要向谢云城解释麦兜的法术,见他摸了摸伤口,笑着朝麦兜抬了抬下巴:「谢了。」 第67页 蓝初顿时打消了解释的念头,不仅如此,还挺怕他来一句兄弟抱一下。 麦兜看着谢云城:「你不怕我?」 谢云城不解:「为什么要怕你?」 他上下打量了麦兜几眼,认真思考了几秒,问:「就因为因为你是穿古装,留长髮,戴美瞳的叛逆少年?」 「……」 见麦兜和蓝初神色古怪,谢云城斟酌了下,道:「少鬼?」 原来你知道是鬼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嘛……蓝初曾经憎恨过世界,可她还是保护了世界。 第35章 暗示 蓝初自认阴阳眼不会出错,谢云城一身骨头毋庸置疑是□□凡胎,他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怀疑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她是不是还有一段记忆没有想起来? 还有…… 为何她死了之后成了黑无常?而麦兜又怎会成为十八层厉鬼? 蓝初正疑惑重重,这时,麦兜身后突然涌起一个黑洞,形成硕大的漩涡,迅速吸走了四周的阴气。 麦兜的身形随着阴气的消散逐渐不清晰,脸色越发虚弱,好似随时会倒下。 「吸鬼符?」蓝初拧紧了眉毛。 鬼王不是说,麦兜逃出了地狱,来到了凡间吗?为何麦兜会受到地府吸鬼符的限制? 阴阳之气调和不稳产生冲撞,教室内颳了阵阵凉风。 麦兜的整个身子飘在空中,谢云城眼疾手快抓住他,手腕上因为吃力泛起青筋,鞋子抵在桌子腿上,问蓝初:「什么是吸鬼符?」 「吸鬼符是地府黑白无常以上级别的鬼差才能使用的符咒,」 蓝初说着,迅速召唤出阴镜,抵挡住黑色漩涡的吸力:「要想用此符咒,需要训化厉鬼,让厉鬼甘愿为鬼差效力,随时听鬼差召唤。」 可地府有谁竟然能让十八层厉鬼甘愿为之驱使? 不管是谁,蓝初都已经做好了硬拼的打算,她不愿麦兜做任何人的阶下囚。 蓝初将阴镜悬在半空中,紧紧拽住麦兜的手,唿吸不稳:「麦兜,抓紧我们。」 「不用费力,姐姐。」麦兜扬起唇角笑了一下:「我的身体不允许我在阳间呆太久,下次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蓝初愣了下,紧蹙眉:「什么叫不允许在阳间呆太久?」 麦兜垂了垂眼睫没吭声。 蓝初急了:「你为何突然来到此处,这些年你都在哪儿?你看起开像是大病初癒的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麦兜的半个身体已经淹没在雾气中,嘆了口气道:「抱歉姐姐,我答应了一个人,只来看看你,不能说别的。」 话落,麦兜扯开蓝初的手,瞬间不见了人影。 黑洞在空中化成一个点消失不见,温和的阳光迅速占领了教室,电器通了电,接连响起滴滴答答的响声。 亮白的灯光刺眼,谢云城微微眯起凤眸,视线环顾一圈,发现挂钟上的錶针还停在上课不到五分钟的位置。 刚才这么久,时间是……静止的? 滚在凳子下的篮球晃了晃,点点光亮蔓延近瞳孔,蓝初和谢云城相视许久,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半晌,蓝初指了指凳子,凝重着脸沉声道:「谢云城,你坐下。」 「怎么了?」谢云城看着她,凤眸里带着一抹宠溺的笑,勾了下椅子乖乖坐下。 少年笑起来,十二月的天都暖了……谢云城是在用这种方式安慰她。 蓝初眸光平静,可深处暗流霎那汹涌,仿佛蕴含着大大的风波。 面色无常,她看着谢云城,淡淡道:「张开嘴。」 谢云城:「?」 虽然不解,谢云城还是照做了,因为蓝初说社么他都会答应。 他扬起脑袋,细长廋白的脖颈伸长,摇头晃脑,故意从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声音,目测心智不超过三岁,幼稚极了。 蓝初忍了两下没忍住,不动声色的扬了扬唇角。 「就该这样。」谢云城忽然啧了一声。 蓝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怎样?」 谢云城微微挑眉,然后大胆包天的伸手撑了下她的嘴角,十分欠揍的语气道:「多笑笑。」 「……」 蓝初脸色有点僵硬,也忘记了推开,手足无措的她严肃地绷着嘴,像个老干部,却不知模样看起来非常呆萌好玩。 不知为何,谢云城觉得现在的蓝初和之前不太一样,好像见到了麦兜,想起一段往事后,更容易害羞了。 他更加得寸进尺起来,把她的脸当作面泥揉了起来,还吊儿郎当地调笑道:「班长大人,再笑一个呗,嗯?」 「……」 「信不信我揍你?」蓝初冰着脸,直接拍开他的手,兇巴巴的警告:「老实点。」 然后红着耳朵扭脸从笔袋里翻出一根蓝莓味儿的棒棒糖,转过身来时又恢復面无表情的样子。 谢云城满含笑意地看着她。 「……」蓝初粗暴地撕开包装,捏住谢云城下巴,把糖放进他半张着的嘴里。 面对服务周到的投喂,谢云城脸颊蹭了下蓝初的手背,表示满意的同时很娇贵地嗤笑一声,提出要求道:「下次动作轻点。」 「……」 蓝初心说没有下次了。 第68页 舌尖尝到酸甜感,谢云城本能地去添了舔,合上粉色的薄唇唇,包裹了整个糖。 可还没化开,蓝初就用手去抽糖棒。 「?」 谢云城咬着糖不松牙,含煳不清道:「你要干森么?」 「……」 蓝初没回答,而是又拽了下,还没拽出来,最后不得已道:「松开。」 察觉到她语气里的强硬,谢云城即使不明所以,也还是乖乖松开牙。 他品了品嘴里的蓝莓味儿,觉得还挺好吃的,想把糖要回来:「我吃过的你要了也没用,难道你——」 声音嘎然而止。 下一刻,谢云城凤眸微微睁大,怀疑自己在做梦。 或许梦他也没胆子做这么大。 因为他好像看着蓝初拿出他吃过的棒棒糖,面无表情塞进了自己嘴里,眼睛都没眨一下。 霎那间,谢云城的老脸刷的一下红了。 「……」 她吃了,我吃过的,棒棒糖? 草。 间接接吻啊。 暗示个鬼啊,这是明示了吧。 谢云城心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儿,面对娇滴滴的小姑娘如此直接的表示,是不是要做点什么? 虽然是蓝初先下手为强,可他也不能丢了男人的脸面。 于是谢云城熟着脸拉上了蓝初的手,娇滴滴的晃了晃,开口成了结巴:「你,你,你什么意思啊,必须说清楚!」 谁知蓝初捂住了他的嘴,手指竖在唇中央:「不要说话!」 果然! 又想不负责是不是? 谢云城觉得自己又被渣了,愤懑地呜呜挣扎几下,「呜呜呜……渣,责……」 可是忽然感觉到了入体的冷风,和他每晚入睡前第一次经歷的冷冻一样。 他愣了愣,视线停在蓝初锁骨处颜色逐渐加深黑色吊坠上,呆了几秒,安静下来。 如蓝初所料,沾染上谢云城的唾液后,聚阴灵全部满了,瞬间染成了纯黑色。 身上有轻微的奶香溢出,聚阴灵形成了一层保护层子啊蓝初身上,是这段时间收集的谢云城的全部气味儿。 是时候动手了! 蓝初默念咒语在掌心凝力,瞄准谢云城身后的女傀儡,五指伸向她的喉咙。 女傀儡只能靠气味分辨,并未判断出蓝初的方位,在蓝初限制住她才开始挣扎,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阴镜在蓝初身后照出一阵黑色的光,和女傀儡身上的绿光对立,绿光明显出于略势,慢慢的被黑色的光吞併。 教室里的小鬼们全部跟着阴镜里的阴气走,成千上万只鬼挤进了通往地府的门。 女傀儡身上的阴气尽散,逐渐缩成一团,她身体是拼接起来的,上面缝补的痕迹离得近了看非常明显。 蓝初松了口气,不由心说制作傀儡的人也太敷衍了吧,如此精緻的脸缝,身子却如此邋遢。 可惜女傀儡没有心智,不会说话,不然蓝初定要质问究竟是谁派他整日跟在谢云城身后的,又是什么目的! 但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蓝初将在空中化了个金色符箓,扫向谢云城的眼睛,谢云城正纳闷蓝初的手支撑在半空是在干什么,奇奇怪怪的,眸子里倏然聚集了一股奇怪的力量。 谢云城不解地看着蓝初,顺着她的手臂,看到了披头散髮的花红柳绿的女鬼。 「……」 接着,他听到教室里有接连不断的脚步声靠近,听起来至少有上百人,谢云城奇怪地扭脸看了一眼,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随后缓缓咽了口唾沫。 「看到了吗?」蓝初问。 谢云城没吭声。 青面獠牙算不上,但游荡在阳间的小鬼长得大部分都是缺胳膊少腿的,看起来不太规整,其中不少头和脚的位置是反着的。 不会吓傻了吧? 蓝初关注着谢云城的脸色,犹豫了几秒,安慰道:「共享阴阳眼只会维持十分钟,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你实在害怕就把眼睛闭上,一会就没了。」 阴阳眼? 谢云城突然有不详的预感。 「我是阴阳师。」蓝初看着他,抿了抿唇说:「抱歉,现在才能告诉你真相。」 接着她把为了捉鬼的事情讲了一遍,为了表示自己真的没有故意吃谢云城豆腐,她将女傀儡的身体放在椅子上摆好,指着她有点生气地说:「就是她,一直在你身后。」 谢云城:「……」 没了气流,女傀儡身子实在是松软,蓝初话音刚落,她的手啪嗒掉在了地上,五个手指头零碎撒了一地,不出一秒,被越过课桌往阴镜里走密密麻麻小鬼的脚碾碎。 女傀儡怎么说也是个女的,蓝初顿时心疼,指着几个鬼发无名火:「你们能不能绕着点走?」 谢云城:「……」 第36章 暗示 小鬼们不满蓝初的训斥,女傀儡身体破碎的鬼魂缝补形成的,他们不踩时间久了也会碎,可即使想怼回去,看了眼蓝初旁边的人还是选择闭上了嘴。 此人阴气太重,弒鬼,实在惹不起。 蓝初不敢看谢云城的眼睛,视线飘忽不定起来,她总觉得谢云城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气场有点压抑,可竟然听到他从鼻息里发出轻笑。 谢云城语气听不出情绪:「解释完了?」 第69页 「……嗯。」蓝初指了指女傀儡:「我把她收了把,不然,放在这里怪怪的。」 谢云城点头,看着她,又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蓝初将碎片收进法器,将阴镜的入口倾斜九十度,不然一堆鬼穿过他们身体往前走也太奇怪了,这才问:「你面对麦兜,是不是太过于淡定了?」 谢云城身上阴气着实重,蓝初怀疑他的体制,偶尔也能看见某些阴间的东西。 谁知谢云城轻描淡写道:「装的。」 「……」 蓝初讶异地看着他。 谢云城拾起来篮球绕过去放到座位地下,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道:「其实我心里很害怕。」 「……」 蓝初心里挺同情他的,因为谢云城平日里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招摇摸样,原来是即使害怕了还要装淡定。 「不过——」 说话的人拖着语调,似乎在思考,蓝初开口问:「不过什么?」 谢云城斜靠在墙上扬起脸,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男人嘛,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好面子。」 「……」蓝初感觉头顶上滚过一道霹雳。 这天还怎么聊? 谢云城倒是表情自然,看着她:「还有想问的吗?」 蓝初咬了下唇:「没了。」 谢云城点头:「那该我了。」 蓝初藏在校服外套里的半截手动了一下。 想起上一世在战场上奋勇杀敌,这一世性格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突然紧张了是怎么回事儿? ……谢云城想问什么? 「我想问,」谢云城眼尾微微上扬,嘴角似笑非笑:「和我腿贴腿,整天形影不离,穿我校服,吃我,」 顿了顿,他单手撑住下巴,轻笑一声,继续道:「棒棒糖。」 「……」 蓝初嘎嘣一声把没化完的糖嚼碎,樱红的小嘴吧唧吞了口吐沫。 其实她比谢云城还会装,比如现在,能够不动声色地把跳到嗓子眼的心脏狠狠咽了下去。 蓝初面色淡定:「不解释了嘛,都是误会。」 「是误会。」谢云城指尖轻轻抹了下唇角,捲成的睫毛下阴影轻晃,抬眸看着她:「可我想知道的是,即使你最初做这些的目的是为了抓鬼,对我有没有心动过?」 「……」 蓝初手撑住桌子,稳住发软的双腿坐在椅子上,然后想起什么,迅速脱了校服,放在她同桌位置上:「还给你。」 谢云城点头,保持手撑着脸面向她的动作没动,随便把校服放在了腿上。 「……」 尴尬啊,实在是太尴尬了。蓝初这辈子,不上辈子加上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囧过。 心动?什么是心动?她对谢云城是心动吗? 蓝初思绪犹如缠绕在一团的毛线,完全找不到线头,只有狂跳的心脏让她好像说不出一个不字。 于是蓝初从桌兜里掏出卷子,挑了根笔,打算搪塞过去,「我明天要去物理竞赛了。」 谢云城看了她几秒,就在蓝初顶不住的时候,忽然收回视线。 他语气听起来还有点不高兴:「抱歉,我要出国一段时间,不能陪你。」 出国? 也对,谢云城是在国外长大的,难免要回家,不过她参加竞赛为什么要谢云城陪? 他俩又没什么关系。 想着想着,蓝初耳尖染上粉色,她摇了摇脑袋让注意力集中在竞赛题上。 「我做题了。」蓝初拔开笔帽,看了他一眼。 好在谢云城没追问之前的问题,点了点头,拿出笔记本:「一起学习。」 蓝初耳尖又红了一个度,没吭声,埋头刷题去了。 好在普通人是看不见阴镜的,蓝未回班后用阳镜另外开了一道鬼门,晚自习下课之前,这段日子跑出来的鬼全部收了回去。 蓝初心道这下孟婆婆要好一阵忙活,不过她比孟婆婆还要忙。 学校每年能直接到外省参加物理竞赛培训的名额只有一个,集训营有专业的带队老师。 蓝初收拾好行李坐上大巴走的时候,杨大林嘴上还在不停地叮嘱:「不要在乎成绩,你高考只要作文不跑题,裸分上a大也没问题,所以这次权当是旅游了,顺便体验一下和天才的交流。」 跟着听了一路的念叨,蓝未两眼一翻,偷偷在蓝初耳边吐槽:「他怎么比爸妈还罗嗦。」 「你这小子!」杨大林耳朵可太好使了,瞪着蓝未瞪出了一行抬头纹:「严师出高徒,我多说两句都是为你们好。」 蓝未摸摸鼻子没说话,心说高徒是真的,严师可不一定,大林性格实在严格不起来。 「大林啊,」蓝初瞥了眼杨大林一直搓手,嘆了口气:「即将被天才碾压的是我,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蓝初和杨大林的交情大概就是互损,大林整理了下领带,指着蓝初:「还调侃起我来了你!」车上的老师探出头来催促,杨大林招了招手颇为嫌弃地道:「行了,快走吧,照顾好自己啊。」 在蓝初上车时,杨大林说了好几遍尽力而为就行,不要有太大压力,她还有些不服气。 虽然物理竞赛青阳历届考过的学长学姐成绩都不是很乐观,但蓝初还是挺有信心的。 结果当天下的一场考试,将蓝初所有和她一样心高气傲的学生打回了原形。 第70页 交卷的时候大家表情都很沉重,考场里气压低的惊人,最后公布成绩,二十五个人只有三个及格。 蓝初刚好考了第四,五十八分。 有个男生对着试卷哀嚎:「这题也太逆天了!从来没见过的题型,连知识点都不知道在哪儿。」 旁边的男生闻言翻了个白眼,看样子在心里已经开始骂了:「闭嘴吧你,都考第一了还抱怨。」 那男生视线扫了一圈:「话说班里男女比例也太狠了吧。二十五个人,三个女生。」 「谁让你参加的是物理竞赛呢,」旁边男生指了指后脑勺:「掉头髮。」 那男生当即呸了一声:「我还没对象呢,你别诅咒我!」老年秃顶什么的离他远点。 话落,前面的女生噗呲笑了。 「……」 两个男生互看一下,挑了挑眉。 「喂!」那个男生拍了拍女生肩膀,抬了抬下巴:「你笑什么?」 蓝初看完试捲髮现手机上有几条消息,谢云城昨天晚上的飞机,看样子已经到家了,给她发了几张自拍照。 照片儿里,他的另一只手拎着行李箱,墨镜遮住了他的半张脸,留下白皙消瘦的下巴。 即使看不到他的眼睛,蓝初依旧能从他勾起的嘴角想像出他笑起来的样子。 看着看着,她就忍不住笑了。 肩膀被推了一下时,蓝初眸中闪过一丝戾气,她身体上还是不允许男生的接触,缓了缓,她转过头,已经面色如常。 她没有回答男生的问题,而是先进行了自我介绍:「我叫蓝初,来自青州青阳中学。」 那个男生看见她的脸,微微愣了愣,随后放下手机的笔,非常积极地道:「我叫肖设在,北城附中的。」 说完拍了下旁边的人:「他叫何希,我们一个学校的。」 何希看不惯他见了美女走不动的样子,和肖设在的天才智商不一样,他的大脑不允许他在写高难度卷子的情况下还想着恋爱。 何希沖蓝初轻点了下头:「你好。」 肖设在看着蓝初,语气调侃地问:「你刚刚笑什么呢,是不是笑我呢?」 此话怎么听怎么自恋,蓝初心说我又没听你说话,笑你什么,不过她和这人不熟,说话不至于太直接,便指了指手机:「笑他。」 肖设在看了眼照片,没当回事儿:「明星吗?挺帅的。」 「我同桌。」蓝初贊同的点点头:「是很帅。」 「……」 肖设又看了眼照片,这次仔细了几分,瞅了好几眼:「高三这么忙,他出去旅游去了?」 和别人不方便说太多,蓝初也没解释,嗯了一声。 「羡慕,不像我们,还要开参加苦逼的物理竞赛,饱受摧残。」肖设在耸了耸肩膀:「也不知道能不能保送。」 何希实在听不下去:「你一个第一,能不能别凡尔赛了,你保不了我们岂不是更没希望。」 第一名考了八十分,是唯一一个优秀的 ,蓝初之前并没在意是谁,闻言小小讶异:「你就是附加题做出来的那个大佬?」 「是啊,」何希义翻开肖设在的卷子,酸熘熘道:「人家还写出来了三种解法。」 蓝初看了一眼,卷子上字体有些潦草,她没太看懂。 肖设在见此,笑着问:「咱们一起吃饭吧,边吃边讲,包会。」 初来咋到,谁也不认识谁,搭伙吃饭也没什么,蓝初直接应了:「行。」 打好饭坐下时,手机嗡嗡震动几下。 谢云城:吃饭了吗? 蓝初回了「正在吃」随便拍过去一张照片。正要问他不是出国办事儿去了吗怎么看起来这么清闲,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蓝初接了,吃了口米饭,莫名其妙:「打电话干嘛?」 电话对面的人像是炸毛的猫,怒气沖沖,警惕道:「你对面坐的是男的?!」 第37章 暗示 「……」 蓝初拍饭菜过去其实是怀着挑动谢云城味蕾的心思,因为今天的糖醋小排是谢云城平日里比较喜欢吃的。 谁知道有些人的关注点如此与众不同。 对面坐个男的怎么了? 不过蓝初一开口说话便不由自主去解释了起来,非常没出息:「是参加竞赛的同学,讨论题呢,坐一起了就。」 谢云城闷闷嗯了一声,嘟囔道:「我也想吃糖醋小排。」 电话那边有个一米八几的大帅哥撒娇谁扛得住? 蓝初牙齿咬住筷子:「等你回来,一起去食堂。」 丝毫没停顿,谢云城脱口而出:「可我想吃你碗里的。」 「……」 你想吃啥? 蓝初上下牙撞在一起,咯嘣一声,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谢云城有洁癖,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井冠去夹谢云城碗里的菜都要用公筷,因此经常吐槽他一个大老爷们穷讲究。 有一次蓝初刚好在场,当时谢云城敲掉井冠的筷子,面对井冠的吐槽,挑眉回了一句「你又不是我老婆」。 井冠差点从凳子上翻下去,两人引起了全桌人的瞩目。 此事后来在班里广为流传,大家全知道谢云城的筷子只有他老婆才能用了,沸沸扬扬的唏嘘一片。 所以蓝初想忘记都难。 现在倒是没说要用同一双筷子,毕竟直接一个碗。 第71页 实在是受不住啊,蓝初不禁想去捂脸。 她觉得一定是上一世的记忆力接触的男性实在是少,两世记忆夹在一起,对她造成了影响,所以最近总是会很容易……害羞? 「谢云城。」蓝初清了清嗓子:「你在我没有想清楚前,不要,不要……」 唉,实在是难以启齿。 犹豫几秒,蓝初想着要不错开这个话题得了,谢云城慢悠悠嗯了一声,追问:「不要什么?」 「……」死就死吧。 蓝初两眼一闭,视死如归:「撩我。」 不要撩我。 扛不住啊。 电话那边好几秒没了动静。 食堂里嘈杂,各种声音乱炖,在蓝初怀疑电话是不是挂了时,谢云城突然开了口。 他的嗓音比起之前微沉了些许:「我会尽快回国的。」 怎么突然转移话题? 不过…… 「好。」蓝初点了下头,两眼弯了弯。 挂了电话,她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夹起一块儿盘子里的小排骨,瞅着臭瞅着,忽而噗嗤笑了一声。 闻言,斜对面何希肩膀撞了撞肖设在,挑了一下眉,调侃着问:「刚刚和谁打电话呢,笑的这么开心?不会有男朋友了吧。」 「……没。」蓝初吃了小排骨,摇了摇头,随口道:「不到年龄。」 肖设在正在吃菜,闻言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什么年龄?」 蓝初手上停顿:「……」 天啊。蓝初,你在想什么?到年龄了又能怎样?到年龄就是男朋友了吗? 什么时候你变得和谢云城一样脑子里整天想这种有的没得了,实在是不好,不好! 高三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没什么。」 蓝初喝了口菜汤,讪讪道:「讲讲题吧。」 * 由于第一天考试受到了强烈的打击,接着后面几天的培训,大家内捲成了捲心菜。 培训的老师讲课全部不按照套路出牌,知识点跳跃严重,题目非常烧脑,教室里整日只有刷题的声音,几乎没有闲聊。 连续几天,大家基本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白日里教室、食堂和厕所三点一线,以至于在一个教室一周,都并不是很熟。 到了周末,带队老师通知有半天假期,为了他们的身心健康,安排了一次聚餐。 头天晚上,考完试就打发他们回宿舍收拾收拾,争取不要蓬头垢面。 学校分配的是四个人一间宿舍,和蓝初住在一起的两个女生,分别是张笑此和罗玉。 两个人性格差异比较明显,相对于张笑此的豪迈,罗玉缅甸许多,连说话也是小声的。 三个人相处的不错,蓝初从洗澡间出来时,张笑此正靠在椅子上捧着试卷哀声感慨:「最近几天头髮成把成把的掉。」 「我也是。」罗玉说着用笔在演草纸上写了一大串公式,余光看见蓝初,指了指她的床:「蓝初,你手机响了。」 蓝初擦着头髮,走到床边拔掉充电器。 张笑此暧昧的看着她,不怀好意地问:「谁啊,天天给你打电话。」 「朋友。」蓝初无奈地扶正张笑此凑过来的脑袋:「收起你八卦的灵魂。」 张笑此一脸不信,笑嘻嘻地看着她,不过没再说什么,继续做题去了。 北城的天比青阳冷,阳台上湿气重,蓝初打开门是肩膀下意识抖了抖,唿出一口热气。 她把毛巾搭在肩膀上,这才点开腾出手点开手机。 未接电话时间显示在十点二十,连续两个,备註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平时九点四十下课,谢云城的电话就会打来,这次比往日完了四十分钟,所以没接到也不能怪她吧。 想着想着,蓝初手指在联繫人页面忽然顿住—— 不对,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按照那边的时间,谢云城可能正在吃午饭,还是先发了个简讯过去问问吧。 方便接电话吗? 发完简讯,蓝初开始擦头髮,湿漉漉的头髮还在滴水。 转身间,她视线不经意越过窗户往内看了一眼,微微愣住。 桌子前,张笑此正在抓她鸡窝似的头髮,嘴里叼住笔,盯着卷子满脸苦恼。 相比之下,罗玉表情就稳定许多,干劲十足,手里的笔刷刷不停。 蓝初不由想起上一世,如果那个时候女性也像现在一样自由的话,杏林苑的大家会过的更开心吧。 现在的女子都有追求梦想和幸福的权力,如果母亲看到这一幕,定会很欣慰。 母亲…… 母亲现在又是谁,又在世界的哪个地方呢?会活得很开心吗?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拥有彩色的羽毛……」 铃声打断了蓝初的思绪,她垂眸看了眼来电显示,抚平的嘴角勾了一下,点了接通。 打了这么多次电话,两人聊天越来越自然,谢云城问:「还没睡吗?」 「没呢。」蓝初是真的感受到了压力,嘆了口气道:「舍友都在挑灯夜读。」 谢云城嗓音很轻,带了点笑意:「又考试了?」 「每天都考。」蓝初视线掠过阳台外的树枝,余光惊奇的发现几根刘海结了冰。 蓝初伸手捏了捏,杏眼里闪过新奇,突发奇想问:「谢云城,你喜欢雪吗?」 第72页 电话另一端。 通亮的房间内,空调调到了最高温度,制暖热备全部运作,可海绵垫上躺着的人脖颈以下的地方结满了冰。 贴满暖贴的衣服上的冰没有任何融化的迹象,冷冻的雾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卷长的睫毛上落了几片雪花,冻得嘴唇发紫,握着手机的手僵硬不已,不停晃动,唯有眸光是温柔的。 他声音很虚弱,说话时不得不用力:「你那边下雪了吗?」 「……没有,是我头髮。」蓝初扒拉几下刘海,眼珠打转:「刚刚洗脸来着,然后刘海沾了水,结了冰。」 谢云城鼻息里发出轻笑:「班长大人,你撒谎的时候,声音会抖。」 蓝初:「……」 谢云城语气里有点责备的意思:「怎么不吹头髮?」 这都能猜到?蓝初瞳孔不由睁大,谢云城又问:「是不是在阳台等了很久?」 「……」 阳台对面时男生宿舍,灯火通明,中间种了两三棵树,上面树叶掉的精光。 蓝初视线环顾一圈,不可置信地啧了一声:「谢云城,我严重怀疑你在我身上装了监控。」 「不敢。」谢云城也啧了一声,慢吞吞道:「我只是在头上装了脑袋。」 「……」 就你聪明!自恋狂!蓝初冲着空气挥拳头。 调侃完,谢云城想笑,可脸上过于僵硬,只能眼尾动了动。他唇瓣艰难地张合:「外边太冷了,快回屋吧。」 「恐怕不行。」蓝初看着手机:「巧了,心雨刚好打电话来了。」 「嗯,」谢云城音量微弱:「那你打完快进屋,别生病了。」 「好。」蓝初点头,她正欲挂了电话,谢云城忽然喊:「蓝初。」 蓝初连忙把手机凑近耳朵:「嗯?」 「我不喜欢雪。」谢云沉声音很低。 蓝初哦了一声。她动了动唇,正想说点什么。谢云城突然开口打了个她个措手不及。他说:「我喜欢你。」 我不喜欢雪,我喜欢你。 「……」 啪嗒。 电话火速被挂断。 救命。 蓝初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响,在深夜的阳台里格外躁动。 她忍住没有叫出来,把脸闷在毛巾里蹲在地上自闭了几分钟,才冷静下来。 不是说了不能撩她嘛。 大半夜的,让她夜里怎么睡得着! 呲牙咧嘴半晌,蓝初重重吐了口气,给聂雨心拨回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耳膜就受到了重创。 聂雨心一阵尖叫:「初初!我考上了!我考上美院了!等你去了a大,咱么还能在一起。」 「太棒了你!」蓝初眸中满含笑意:「努力没有白费。」 「我一直不敢看简讯,睡前喝了两瓶酒,壮胆才拿手机看了一眼。」 聂雨心尖叫不止:「多亏男神送我的一套画板,还给我介绍了这么专业的美术老师!当然最感谢的是你,呜呜呜,一直鼓励我,替我打掩护,呜呜呜……」她激动着说:「等你们回来,我请你们吃饭!」 蓝初笑着点头:「行,一言为定,我要吃火锅!」 「一言为定!」聂雨心说。 两人就这么一直傻笑,笑着笑着,蓝初突然咦了一声,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谢云城送你……」 「……」 糟糕,暴露了。 聂雨心:「嘤嘤嘤,初初我错了,我不该接受男神的贿赂出卖你。」 蓝初:「?」 第38章 暗示 聂雨心的父母是青阳的老师,她从小住在学校附近的家属院,性格开朗直爽,周围邻居都认得她,尤其是上了年龄的老人,喜欢的不行,见面必会拉着她唠两句。 那天聂雨心贪图小便宜买了劣质染料,接过拆快递时搞得浑身五颜六色,她打了电话确定家里没人后,在小区门口熘达,准备瞅个没人的时候熘回家换衣服。 也不能怪她谨慎,毕竟要是哪个邻居知道她偷学美术,第二天必然会传到她爸妈耳朵里。 聂雨心一路偷鸡摸狗,为了避免遇见熟人,特意走了安全通道,等终于气喘吁吁爬了到了七楼,钥匙还没掏出来,侧方的电梯叮铃一声响了。 「……」 她第一反应拔腿往楼上跑,一步三个台阶,刚好撞见正要出门扔垃圾的谢云城。 三天前楼上搬来了新住户,聂雨心还没来得及打听是谁,没想到竟然是同一个班的大帅哥,心说简直是天助她也。 谁让小时候聂雨心经常替聂母挨家挨户送饺子,整栋楼没人不认识她,因此她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拦路,指了指:「谢同学,能不能让我去你家躲躲。」 当时谢云城没吭声。聂雨心知道他大概没认出自己,主动介绍道:「我是高三一班的,聂雨心。」 谁知谢云城竟然点头嗯了一声:「我知道你。」 聂雨心受宠若惊,谢云城转过来不过三天,便凭藉颜值成为青阳的风云人物,这样的人能记得她实在是不可思议。 在她即将脑补出一部灰姑娘和王子的美好爱情时,谢云城又继续道:「你和蓝初经常在一起。」 「……」 聂雨心行走江湖十几年,见风使舵的功夫了的,立刻小鸡琢磨点头:「对对对,初初是我最好的朋友。」 第73页 楼下开门声响起,电梯正在往上走,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在八楼停,聂雨心紧紧盯着数字,脑门上出了一层汗。 叮铃一声,电梯果真停在了八楼。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聂雨心心如死灰地闭上眼。这时,谢云城突然打开了门,绅士的比了个请的手势:「进去吧,我下楼扔个垃圾,你随便坐。」 「救命之恩,以后必报!」聂雨心飞速钻了进去,幸运地躲过了一劫。 …… 「进屋后,我发现男神家里有一个特别大的客房,我琢磨着空着也是空着,我就想着能不能,咳,借用,平时躲我爸我妈实在太不容易了,于是厚着脸皮求租。」 聂雨心心虚的搅手指,解释道:「初初,你知道我嘛,有空子哪能不钻。」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谁知道男神不收钱,只要我答应他一个条件。」 蓝初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条件?」 聂雨心发射爱心:「初初,我说了你能不能别生气。」 蓝初驳回:「不许撒娇。」 「……男神的要求其实也很简单,」聂雨心顿了几秒道:「说是希望多了解了解你,我就和他多讲讲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之类的。」 蓝初持怀疑态度:「就这?」 聂雨心点头:「就这。」 蓝初想了想又问:「那画板是怎么回事儿?」 「……」不愧是蓝初,逻辑向来很严格,根本不好忽悠。聂雨心只得实话实说,硬着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换座位?」 蓝初点头嗯了一声:「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聂雨心当时说为了避免自己喜欢上她,为了她们的友谊能够长存才不得不换座。记忆犹新才对。 「其实是因为男神送了我一套进口的画板,」聂雨心慢吞吞道:「我为了报答他,就把你同桌这个光荣的位置让给他了。」 「……」 「聂!雨!心!」蓝初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当晚我反思好久,真的在怀疑自己的性取向。」 聂雨心一边震惊蓝初竟然因为自己怀疑过性取向,一边感动她们的友谊已经超越爱情了吧,还抽出空可怜巴巴道:「初初,我错了嘛,求原谅。」 渴望被女性依赖综合徵在血脉里蠢蠢欲动,蓝初深深吐了口气,保持理智道:「我要两顿火锅。」 「三顿都行。」聂雨心立刻道。 两人又断断续续聊了一阵,聂雨心把所有能交代的全部交代了。 挂了电话,蓝初站在阳台上半晌,她望着楼下的空地,回想长大后第一次见到谢云城的样子。 那天,大海说办理转来了新同学在办公室领书,让她帮忙照应一下。 青阳中学歷届一班向来是尖子班,从没有破例收过插班生,而且他们班课程进度快,已经进行到了一轮复习,现在转学过来其实并不明智。 因此蓝初先入为主,觉得此人应该是个戴着黑框眼镜,校服穿的规规矩矩,低调沉稳加持的学霸。 可是转学生压根和低调不沾边。 世间无常各有轮迴,蓝初见过形形色色的鬼魂,看过五花八门的面相,没有一个人身上的气运能和谢云城相提并论。 阴阳师看人通常看形,神,未。分别指身材外貌,智商思想,未来前途,三者凡人占有两样便已经谢天谢地了,可他全都有。 蓝初当时觉得此人莫不是天帝的宠儿,下凡来游戏人间来了? 而且,凡人身上阴气重意味着短命,招鬼,可谢云城竟身上的阴气竟然驱鬼,让身为阴师的蓝初,忍不住的想靠近。 所以当时蓝初面无表情了冷一整天,强迫自己和他保持距离,也念了一整天清心咒。 「……」 当时谢云城应该是已经认出她了,知道他们小时候见过,难怪朋友圈里会发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冷风吹干了刘海,蓝初轻嗤一笑,踮起脚尖抬头望着莹白的月光,突然好像明白为何古人都用月亮寄相思了。 嘎吱一声,塑料门把转动,阳台的门被推开。 听到声音,蓝初回过神,转头看去,见罗玉拿着手机走了出来,她刚要朝她笑,发现罗玉脸上挂着泪痕。 蓝初怔了怔,哑口:「你……」她不知源头,不知该说什么。 罗玉抹掉了眼泪,说话时带着鼻音:「没事儿,不用管我,你快回屋吧。」 北城冬天有暖气,十二月宿舍里也是很暖和,蓝初进屋时,张笑此穿着黑色短裤蹲在凳子上,脸上还呆着,想必也搞不清楚罗玉怎么突然哭了。 「接了个电话就这样了。」张笑此表情担忧:「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蓝初摇了摇头,心说不应该啊,罗玉的面相看起来,近日应该是要有贵人相助,好事将近,只是具体看不出是哪个方面而已。 大约等了半个小时,罗玉才红着眼睛回来,她将外套搭在椅子上,喝了口热水,看着她俩:「你们明天能不能帮我请假?」她垂了下眼帘:「聚餐我可能赶不上了。」 三人的课桌是连在一起的,蓝初的在中间,罗玉在最右边。 闻言,张笑此和蓝初心里一紧,放下笔齐齐转身,异口同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罗玉看了她们一眼,不好意思地吞吐道:「我男朋友来找我。」 第74页 「……」 好吧。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谁更难过了。 张笑此看了蓝初一眼,表情很痛心,然后朝着罗玉狂拍胸口:「你吓死我们了!」 这力道,蓝初都替她疼,及时得拦住她:「冷静。」 「谢谢你们。」罗玉红着脸抱歉地看着她们。 「不用谢,」蓝初笑了笑说:「我们又没做什么。」 对话间,张笑此抓起笔转了转。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扭脸看着她俩,显然很激动,然后忽然蹦出一句国骂:「靠,你们两个做不做人,都有男朋友。」 张笑此完全忘记表情管理,模样夸张,罗玉不由噗呲一笑,显然是真的不想做人了。剩下一个蓝初冷静地纠正她:「我没有。」 「没有也快了啊。」张笑此捂脸哀嚎:「你瞅瞅你自己满脸春光的样子!」 蓝初:「……」 罗玉的男朋友是她高中的学长,叫吕之行,目前在a大医学院临床医学读大二,大了罗玉两届,是一个从小到大都顶着学霸光环的人物。 吕之行早上来接罗玉的时候主动请她们吃了早餐,张笑此颓废的脸蛋迅速恢復了光彩,显然是被一顿饭收买了,嘴也别甜的说了一堆祝福语。 张笑此咬着肉包,偷偷凑在蓝初耳边:「怪不得罗玉这么拼,要是我也有这么一个体贴温柔的学长做男朋友,往死里学也要考a大!」她嚮往着道:「大学恋爱,想想就很美好。」 大学恋爱? 关于未来,蓝初其实没想太远,目前只想争取保送到a大,如果保不上,就回去认认真真准备高考,考的话,就更没计划了,毕竟至考不考得上a大也还不确定。 不得不说,对面做着满眼都是对方的罗玉和吕之行刺激了她一下,张笑此的话更是点睛之笔。 蓝初喝着豆浆,对着空气里的某个点发呆,淡淡回道:「的确挺好的。」 吃完饭,罗玉跟着吕之行走了,吕之行身上的气质加持,一看就比她们成熟,牵着罗玉的手,站在一起非常般配。 走之前,吕之行说:「老师那边我已经打电话联繫请假了,你们只要当面说一声就行。」 张笑此一直盯着他们牵着手,两眼发光:「没问题!」 「多谢了,」吕之行笑着说:「以后有机会到a大,我可以带你们参观校园。」 「一定一定!」张笑此挥挥手:「再见!」 蓝初跟着挥手:「再见!」 等看着两人上了车,张笑此在拉着蓝初回去时一路酸熘熘的,嚷嚷着要甜甜的恋爱,蓝初甩了一张物理卷子在她面前。 她斜靠在桌脚,指着一道物理大题,面无表情:「会了吗?」 「有异性,没人性啊!」张笑此一头磕在书堆里。 蓝初:「……」 第39章 暗示 罗玉走后,聚餐只剩下蓝初和张笑此两个女生,她们挨在一起坐在了最里面。 饭桌上的同学不算太熟,大多沉默,吃到最后,带队老师在最后聊了一些和竞赛有关的话题。 主要说的是往届竞赛的录取情况,按照惯例,保送率稳定在五分之一左右,意味着今年保送到a大的大概有五名。 「最后一次考试有一定的难度,但是只占总成绩的百分之三十,你们这一周的表现和下周的表现占百分之三十,平时小考成绩占百分之三十,剩下百分之十,是面试,由a大的教授们投票选择。」 本俩聚餐是为了放松,结果带队老师最后一句话,瞬间让大家神经紧绷起来,接下来一周,教室里的学习氛围,比起上周的地狱模式还魔鬼。 北城附中在北城市中心,周围全是大型商场,可培训的这半月,没有人迈出校园的大门,蓝初每天最放松的时间,大约是晚自习后和谢云城打电话那二十分钟。 考试前一天,带队老师下发了成绩条,蓝初的综合排名刚好卡在第五。生死一线,心态不稳很容易崩。 然而张笑此已经崩了。 回到宿舍,张笑此便开始嚎啕大哭,她排名倒数第三,基本上是没了保送的希望,但实际上和第三名差了不过五分。 哭完躺在床上不动了,彻底开始躺平,睡到了晚上,蓝初喊了她几声没动静,直到问她想吃什么时,张笑此才报了一堆菜名。 说到吃饭,她终于肯翻身动了一下,摇着蓝初的手:「初初,谢谢你。」 「我和你一起去吧。」罗玉从座位上站起来,放下卷子,看着蓝初:「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雨,顺便去超市买把伞。」 「给我也带一把。」张笑此嘟着嘴说:「也谢谢玉玉。」 「你啊。」蓝初无奈地笑了笑。 北城附中校园面积没有青阳大,食堂和宿舍离得更是近,但和超市是在不同的方向。 两人商量了先去超市,近两日天气的确有转阴的趋势,蓝初顺便挑了一个保温杯,走到路边树林下的公共座椅旁时,罗玉突然停下来叫了她一声。 「初初。」 蓝初见她没有继续走的意思,跟着停下,疑惑道:「怎么了?」 竞赛生时间比在北城附中读书的学生自由,这个时间路边几乎没有人经过,静的只能听到风吹过的声音。 罗玉的将塑胶袋放在深褐色长椅上,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条:「这是我的成绩条。」 第75页 带队老师公布成绩是挨个喊出去给的成绩条,个人成绩并没有公开。 方才在宿舍,张笑此因为考的不好心情不好,所以她们谁也没主动提,没想到罗雨竟然也是第五名。 蓝初微微讶异,罗玉又说:「我知道你也是第五。」 蓝初又是一愣:「你怎么知道?」成绩条她看了一眼就放笔袋里没再拿出来过。 「你回教室路过我旁边的时候,我看见了。」罗玉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因为谁都知道,录取名额只有五个。 所以她和蓝初一定会有一个人被淘汰。 蓝初哦了下。 她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回復,只能道:「现在的排名只有百分之六十的成绩,明天不是还有考试,后天还有面试,你不用,」太担心。而且我们两个说这个好像不合适。 谁知下一秒,罗玉打断了她,咬了咬嘴唇:「蓝初!我非常喜欢吕之行。」 「?」 蓝初不知为何她话题跳的如此快,愣了愣,话锋一转:「祝福你们。」 谁知罗玉又道:「但是他爸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 罗玉眸中暗淡,她合上书包拉链:「他家里是典型的书香门第,父母从政,而我家,我在农村长大,我爸妈都没什么文化,只有我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学,才有机会得到他父母的认可。」说着说着,罗雨红了眼眶,看着蓝初:「所以你能明白吗?」 她声音颤抖语气带着一股狠劲儿:「竞赛的保送资格,我必须拿到!」 在考试前你的竞争对手和自己说这些,只要不傻,很难听不出罗玉话里的意思。蓝初心里很意外但同时也觉得可惜。 可罗玉哭了,蓝初再生气也没了脾气,安慰道:「罗玉,先不说你已经很优秀了,就算没考上,不是还有高考吗,还有一次机会。」 罗玉哽咽:「不可能的,我的英语特别差,从来考不过一百分,如果抓不住这次竞赛的机会,就再也没有可能了。」她拉着蓝初的收苦苦哀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们和第七名差了五分,基本上没有被赶上的可能了,只有你,你是唯一的机会。」 「可是,还有面试啊。」蓝初心口发堵:「公平竞争不好吗?」 「……面试,」罗玉垂了下眼:「你的形象比我好,而且我见生人说话会结巴,肯定会拉分。」 沉默几秒,蓝初强行压制住综合徵带来的不适,沉声道:「我不能答应你,我代表的是整个青阳。」 谁知下一刻,罗玉突然扑通跪下:「求求你……」 * 考试总共两场,考完时已经到了下午五点。 劳累半个月,不管结果如何,考完教室里立刻沸腾了,从考场出来时,张笑此左右手分别拉着蓝初和罗玉,一路奔向离北城附中最近的一家网红奶茶店。 三个人早在先前便说好,考完一起喝奶茶,张笑此靠在商场大厅椅子上看菜单:「你们两个喝什么?」 罗玉也翻了翻,拿不定主意,最后道:「你推荐吧,你不是来过嘛。」 「那就奶昔吧。」张笑此指了指一个图画,挑眉:「你们两个能吃凉的吗?」 「我没问题。」罗玉看了一眼蓝初。 蓝初点头嗯了一声:「能吃。」 「行,我去排队,」张笑此拿起手机:「初初喜欢蓝莓的我知道,罗玉你呢?」 罗玉想了想说:「草莓的吧。」 「好滴,你们等着,我去去就回。」张笑此将书包往桌子上一放,快速排在了队伍上。 张笑此走后,蓝初和罗玉面对面坐着,两人陷入短暂沉默。 半晌罗玉抬眼,看着她问:「你……考的怎么?」 蓝初视线停在隔壁一家手工店,饶有兴趣地盯着瞅了许久,闻言收回视线。 「你想问什么?」她反问。 分明从认识到现在,蓝初说话总是神情淡淡的样子,开心时语气也没太大起伏。 可这一刻,罗玉觉得她们之间的感情有了变质。 她抓着桌角的指尖泛白:「对不起,我昨天一时煳涂,希望没有影响到你。」 可想想也知道,肯定会有影响的。 因为罗玉清楚的记得,她下跪后,蓝初神色明显慌乱,然后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虽然蓝初没有解释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但后来晚饭她只吃了一口,直到上一句之前,再也没和自己说过一句话。 没回答罗玉的问题,蓝初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去买点东西。」说完拿起书包,几秒不见了人影。 罗玉盯着她去的方向,渐渐红了眼眶。 五分钟后,张笑此拎着奶茶回来,放在桌子上:「初初呢?」 「买东西去了。」罗玉指了指手工店的方向。 张笑此笑了笑:「附近好玩的挺多的,明天面试完我好好带着你们逛逛。」 蓝初走进店里一大部分原因是为了躲罗玉,也并未真的买什么,逛了逛,从玻璃窗见到张笑此买好了奶茶,等了半分钟也回到了椅子上。 张笑此并未发现两人之间的不对,她家在北城,不过离附中有点一段距离,喝完奶茶来不及吃饭便打车直接回去了,说是不管结果如何,也为了明日的面试装扮一番。 吕之行也来接走了罗玉,三人在十字路口道别,蓝初没有打车,沿着街道一路往回走。 第76页 她肚子有些饿了,本来想买点吃的,可是看见街边的小吃总是提不上胃口,直到路过一家麻辣小龙虾店门口。 蓝初很少有「想吃」的时候。 小时候别人家的女儿会在爸妈怀里撒娇要糖,要新衣服要好吃的,蓝初倒好,无欲无求,即使有个双生弟弟,也从来不争不抢不吵架。 她从小到大做事儿总是让人省心,蓝爸蓝妈很多时候觉得,生的是两个小子。 可现在蓝初忽然觉得自己好想吃小龙虾。 还是特辣的那种。 饭店门口的海报上图片单是看一眼便吸引人的味蕾,蓝初随手拍了一张照片,配上简单的两个字:【想吃。】她嘴角扬了一下,走进店里,老闆娘很快迎了上来,拿着一沓厚厚的菜单,问:「几个人?」 晚上七八点是下班高峰期,一楼的位置差不多人满,蓝初视线扫了一圈,发现吃饭的都是两人以上。 她脸上忽然有点热,侷促道:「一个。」 「一个人的话要和别人拼桌了,」老闆娘在纸上划了几道:「你要什么口味儿的?」 算了。蓝初五指抓住书包提了提:「不好意思,我不吃了。」 走出店,她删除了朋友圈。 第40章 暗示 到了宿舍楼下,天已经变得昏暗,蓝初合上伞,迈上台阶正要进门,身后有人喊了她一声。 集训这几天大家穿的都是统一发的黑色外套,肖设在换上了短款纯白色羽绒服,蓝初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怎么了?」 肖设在往前走了两步,踩上台阶,犹豫了下问:「你,吃过了吗?」 「嗯,」蓝初点了点头:「吃了。」 「你现在有空么,」肖设在看着她:「能陪我走走吗?」 竞赛班里总共二十五个人,半个月下来都打过照面,大多脸熟人不熟,肖设在和何希是蓝初在男生中最熟的两个。 而且肖设在经常给自己讲题,她没有拒绝的理由。蓝初爽快应了:「行,去哪儿?」 肖设在笑了一下:「操场吧。」 这个时间正式晚饭过后不久,操场里的人流量比平时多。 北城附中学生的校服是红白色,来来往往穿梭,两个没穿校服的自然显得有点特殊。 正常两个人走在一起也没什么,只是共同打一把伞,不太合适,蓝初想了想说:「要不我还是自己打一把伞吧。」 肖设在看了她一眼,将伞往蓝初那边又挪了挪:「对我还这么见外?」 「一把也行。」蓝初推了一下伞秉,公平道:「一人一半。」 肖设在轻笑一声,调侃道:「你平时都是这么和男生相处的吗?」 「那怎么相处?」蓝初不解:「我很奇怪吗?」 「有点,」肖设在语气里有点意味深长:「和别的女生不一样,很独立,洒脱。」 蓝初毫不在意,哦了一声:「我有个双生弟弟,可能是和他在一起久了,性格彪悍点。」 心里想的是,谢云城是不是也这么觉得?在谢云城心里自己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你这样很好。」肖设在笑意更深了些:「很惹人喜欢。」 蓝初倒是有点意外,她自认为自己性格貌似并不是很讨喜吧,他们班男生十个里面九个都怕她。 不过她没打算和肖设在说这些,只当作高智商的男生可能眼光有问题。 「你不是有事要说么?」蓝初打了个哈欠:「快说吧,说完我要回去睡觉了,最近大家都睡眠不足。」 闻言,肖设在脚步顿了顿。他转过身,思考了几秒道:「带队老师给我打电话了,说我可以免去面试。」 肖设在成绩一直没掉过第一,保送是一定的。不过对他的成绩,蓝初倒是不太在意,只有祝福,笑道:「恭喜啊。」 肖设在也笑了笑:「我们加个微信吧,」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我备忘录里记了很多面试要注意的问题和技巧,发给你。」 蓝初垂在身侧的手指察不可几动了动,沉默了几秒,她用手机调出二维码:「扫吧。」 扫了码,肖设在很快发来了三张截屏,蓝初翻了翻,大致看了一遍,确实很受用。 肖设在指着手机屏说了很多要点,陆陆续续讲了半分钟,还在继续道:「除了这些还有着装方面,我们穿的衣服都是一样的,但是头髮可以……」 「不用了!」蓝初忍不住打断他的话。 操场角落的路灯发出淡黄色的光,两人在同一把伞下,很容易感受到对方情绪的变化。 肖设在手上一顿,抬眼有些意外地看向蓝初,见她艰涩地扯了下嘴角。 「谢谢你和我讲这些。不过我可能用不上了。」蓝初抬眸看了他一眼,耸了耸肩:「我附加题没写。」 肖设愣住,震惊的说不出话。 附加题占总分的百分之五十,前两小问一般情况下都是送分的。 一道题没写的话,基本意味着放弃了整张卷子。 「……怎么会?」肖设在蹙眉。 「怎么不会。」蓝初踢了下脚下的碎石,视线扫了一圈:「我想回宿舍了。」 「哦,好,我送你。」肖设在回神儿,连忙收回手机。 回到住宿区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一路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最后停在边缘的绿化带旁边。 第77页 冬日里的风冷的刺骨,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走在路边很容易踩进水坑。 蓝初庆幸她来北城时多装了两双鞋,脚下这双差不所湿透了,脚趾僵硬的几乎没了知觉。 「我回了。」她摆了摆手,想到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有一段距离,道:「你路上注意安全。」 肖设握着伞秉的手指转了转,欲言又止半晌,道:「蓝初,还有机会的。」 蓝初没吭声。 即使a大是全国最好的学校,高考大军竞争激烈,她也并不是完全没信心,只是她难过的根源并不是失去了保送资格,而是…… 附加题对她来说从来不是简答题,而是选择题。 * 窗外雨水拍打着树枝,电闪雷鸣,蓝初躺在床上,已经是第三次被噩梦惊醒了。 梦里的最后一句,是肖设在说的:「咱们明年九月见。」 手机上的时间还不过十点,蓝初卷在被子里靠着墙愣了一会儿,摸了摸空荡荡的胃部,踩着梯子下去喝了口水。 杯子和桌子磕碰一下,发出闷闷的响声,她靠在椅子上坐着,在黑夜里深深吐了口气。 随后视线一眨不眨地看着手机屏幕。 不过三十秒后,铃声如约响起时,蓝初手伸向光源,完全凭着身体记忆按下了绿色按钮。 下一刻,电话那端传来一声好听的轻笑:「睡了啊。怎么不开灯?」 「?」 他怎么知道没开灯?蓝初眯着眼睛看向手机,反应了几秒,才发现打的是视频电话。 「……」她第一时间去捂住摄像头,然后拉开抽屉去摸梳子向拯救自己鸡飞狗跳的刘海,摸着摸着,愣愣地看向手机屏幕。 视频里,下了和北城一样大的雨,哗啦哗啦,谢云城单手撑着伞,白皙的小拇指勾着一个保温饭盒。 他穿着黑色皮衣,英俊的面容下,银色项鍊发出冷光,薄唇在路灯下映衬的血红,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半晌,少年唇瓣动了动,声音带着魔力,温柔蛊惑:「下来吧,吃特辣小龙虾。」 蓝初彻底醒了。 北城附中正常的下课时间是九点四十,宿管阿姨锁门估计是在十点半左右,不过竞赛省有特权,晚点回去也不会被骂。 所以蓝初拎着行李箱在路人异样的眼光中跑到楼下时,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 谢云城撑着伞站在树下,看到她时瞳孔深了深,勾唇,大步走向台阶,黑色的短靴溅起泥水。 这是蓝初第一次见他穿一身黑色,眸中错愕,不得不承认,帅炸了。 如今正是附中晚自习下课不久,人流量高峰期,有个帅哥站在女生宿舍楼下,整栋楼都在沸腾尖叫。 有几个女生的眼神可以说是如狼似虎,捂着嘴偷笑,冒着被没收手机的风险拍照的也不少。 某人帅的没天理,还招摇过市。蓝初喘着气儿,看着眼前人,憋了几秒红着脸憋出来一句:「你能不能戴个口罩!」 谢云城停在她半步之前,将手机放兜里,自然的接过行李箱,把伞往往她身边挪了下,视线往周围扫了一圈。 「不想让别人看我?」谢云城微微挑眉,垂眸看向她,强忍住笑意:「班长大人,你的意思是,我是你的?」 「……」 这阅读理解能力,简直优秀。蓝初夺走他拇指上的饭盒,推了他一下,低声兇巴巴威胁道:「不想挨揍就快走。」 想想这么多小姑娘看得都是谢云城而不是她,蓝初别提多痛心了,谁知推了两下没推动。 她抬眸,猝不妨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知为何,蓝初捕捉到了一丝丝算计。 果然,谢云城眸光直勾勾闯进她的眼睛,语出惊人:「她们重要,还是我重要?」昏暗里,他颇为无赖道:「不回答,不走。」 「……」 这一刻,蓝初确定他知道了—— 渴望被女性依赖综合徵。 六岁的谢云城不知道,现在的谢云城知道。 就连蓝爸蓝妈都没有勇气问的问题,谢云城问了出来。 她们重要,还是我重要? 蓝初垂了下眼睫:「蓝未告诉你的?」 谢云城:「嗯。」 蓝初嗓音微沉:「什么时候?」 谢云城:「跑步那段时间。」 这么早。 蓝初心情有些复杂,她指尖蜷了下,抬眸时睫毛轻颤:「谢云城,如果我说,」顿了顿,她苦涩道:「她们重要呢?」 谢云城笑了笑,指尖勾走挡在蓝初眼前的刘海,柔声道:「那我就继续努力,争取更重要一点。」 「走吧。」谢云城揉了揉她脑袋,抓住行李箱上的扶手:「陪你吃小龙虾。」 蓝初喉咙紧了紧,有些说不出话。 其实对于谁更重要,从小到大,蓝初心里一直没有任何衡量标准。 直到记起来前世以后,她明白了渴望被女性依赖综合徵是一种亏欠带来的情感,更多的是责任。 上一世,这种亏欠感占据了她的一生,她一直在赎罪,这一世的她虽然继承了上一世的记忆,可在这之前,她只是她自己。 所以…… 那道选择题,她真的做错了。 第41章 暗示 蓝初穿的还是训练生统一的黑色外套,棉质的布料比谢云城身上的皮衣摸起来柔软,可她却觉得谢云城冰凉凉的衣服碰起来让人心安。 第78页 出了校门口,谢云城近了附近的一家酒店前,蓝初一路跟着他走,直到刷卡进了屋,才回了神儿。 饶是蓝初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当下也被这豪华的装修震惊了一把,一眼看去,客厅的每个角落都写着「奢侈」二字。 蓝初想了想银行卡里的余额,也不是住不起,但多少有点肉疼,所以她制止了谢云城即将迈进去的脚步,讪讪道:「要不,退房吧。」 不至于。 「怎么了?」谢云城把行李箱放在卡关。 本来没想着蓝初会来,套房是他随便要的,也没太讲究。他视线环绕一圈,找不到哪里不妥。 不过蓝初是阴阳师会算命,看到的和他可能不太一样。 谢云城表情紧张起来,瑞凤眼睁大,在她耳边小声问:「我家酒店不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吧?」 「……你家?」蓝初突然有点牙疼。 如果没看错的话,门边灰色的墙面上的标识是「腾云」的专属设计。 大名鼎鼎的腾云,全国连锁五星级酒店,价格比云还高,待遇没话说,来这里住的非富即贵。 要问她为什么会特别注意,当然是因为她有幸跟着蓝爸蓝妈住过一次,恰巧是节假日高峰期,提前预约了半个月才住上。 「嗯,对,我家开酒店的。」谢云城风轻云淡,他关注的点并不在此,视线在套房内仔细观察:「你看到什么了?」 蓝初打开阴阳眼认真搜索了一圈,鬼没见着,倒是透过墙,看到一间超大的休息娱乐厅,两间卧室,都是独立卫浴。 她看了眼落地窗上价值百万的古董花瓶,额角狠狠抽了一下,无语道:「放心吧,鬼住不起。」 谢云城:「……」 没再提退房的事儿,蓝初走进屋,把饭盒放在电视机前的茶几上,谢云城跟着进来,打开冰箱拿了两瓶果汁。 蓝初坐下,瞪着沙发上还未收拾的护照,诧异道:「你没回青阳啊?」 「我在北城下的飞机。」谢云城拧开瓶口,将蓝莓汁给她,满不在意地道:「常居国外,从哪儿下都一样。」 蓝初接过果汁喝了一口,突然觉得蓝莓可真酸。 她没问谢云城国内这么多地方,你怎么偏偏选了我在的北城呢?又或者,还用问吗? 把从冰箱那的一次性手套放在盘子上,谢云城在侧方坐下,打开保温盒,将碗摆在她面前:「快吃吧。」 小龙虾还冒热气,整整三大碗,香气四溢,蓝初戴上手套捏了一只大的,吸了口汤水。 果真是特辣的。 够味儿。 「你看见我朋友圈了?」蓝初拨开虾壳,挑了下眉,没人点赞,她还以为没人看到。 谢云城这次很直接:「正要点赞,你删了。」 「自己一个人吃太尴尬,就没吃。」才吃了一只,蓝初嘴唇被辣的通红,连忙又喝了一口果汁。 同样戴上塑料手套,谢云城剥起虾来文雅许多,将虾肉放在蓝初碗里:「以后我陪你吃。」 蓝初毫不客气把肉吃了,余光瞥了谢云城一眼,忍不住夸了一嘴:「你今天这身打扮,很帅。」 她没有立刻接谢云城的话,因为不好接,她也不知道怎么接。 上次解释清楚,谢云城问她有没有心动,蓝粗以竞赛忙为藉口煳弄了过去,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两人半月未见,虽有一直在打电话,聊起来也很愉快,可和面对面谈还是有差距。 但这话蓝初又必须接。 因为她永远不知道谢云城下一句会说什么,如果谢云城再次告白,她可能真的会手足无措。 蓝初并不在意主动权在谁手里,她在意的只有时间,因为时间能消磨一切。 可谢云城远远比她淡定,因为他坦然地接受了蓝初夸他的事实,还吊儿郎当笑问了一句:「只有衣服帅么?」 「……」蓝初捏了一只虾,意味不明地回覆:「其实啊,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说出最惊人的话是一种天赋。」 其中情谊的多少,因人而异。 蓝初说话完全在自己的频道,她指的是谢云城前一句「以后我陪你吃」,因为「以后」两个字真的随便用不得。 可谢云城竟然全都懂了。他手上继续剥着虾,一心二用起来非常得心应手:「惊到你了?」 「很难。」蓝初很冷漠地回答。 可能是被冻到了,之后谢云城没再说话,沉默着剥虾。 蓝初吃的速度赶不上他剥的,辣的稀里哗啦,游手好闲地被投餵了半碗肉,忍不住摊牌:「上次见到麦兜,我突然伤了你,主要是因为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谢云城看了她几秒:「不好的回忆就不要再想了。」说着他去掉手套起身:「我再给你拿瓶果汁。」 「可我想让你知道。」蓝初拽住他的手腕儿说。 套房的隔音效果巨好,几乎听不见雨声,但落地窗外雨滴随风飘落,雨中一眼望去,北城的繁华尽收在眼底。 据说a大距离北城附中坐地铁也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说不定就是窗外某个角落的风景。 蓝初平静地讲着上一世的生死,那是一段痛苦的曾经无法释怀的记忆,她甚至不会告诉同为当事人的聂雨心,可她想告诉谢云城。 谢云城今天穿着黑色牛仔裤,修长的五指交错放在膝盖上,手背隐约浮起几根青筋,他微微垂着脑袋,认真听着,刘海遮住眸底的情绪。 第79页 蓝初最后问:「谢云城,如果我这辈子依旧过不去这道块儿,最终也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男的呢?」 「那就下辈子。」谢云城声音低沉。 说完他再次起身走到冰箱前拿出了一瓶蓝莓汁和一瓶冰啤,坐下来把果汁推向蓝初,单手撬开易拉罐大口喝了一口,斜靠在沙发上,妥协又无奈的语气道:「最差,大不了我去变性。」 蓝初:「……」 蓝初心情顿时很复杂,比讲完自己的上一辈子还复杂,不过看谢云城还有心思开玩笑,觉得有必要强调事情的严重性。 她认真严肃地陈述道:「我在做将军那几年,从来没想过情爱,心狠手辣是一贯作风,曾失手伤过很多忠诚的男兵。」 谢云城动了动唇,没说话。 蓝初又道:「我对男性,天生带有恨意。」 谢云城看着她。 蓝初继续道:「我会因为情绪,做出错误的,不理智的事情。」 谢云城依旧看着她。 半晌,他指尖捏了捏易拉罐,鼻息里发出一阵轻笑,瑞凤眼挑了一下:「班长大人,你是在恐吓我?」 「……」蓝初表情淡定地清了清嗓子:「严肃点。」 她和往日里威胁的语气没太大差别,谢云城这次竟然真的收起了嘴边调侃的笑意,坐直了身体:「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 俗话说人靠衣装,谢云城平日里经常穿暖色系衣服,少有的换了暗色系,正经起来真有点冷酷风。 蓝初暗想他铁定撑不过三秒。 谁知下一刻谢云城一口闷了半罐冰啤,抬眼看着她,说话时唇边的凉意未散:「对不起,上次我骗了你,那天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鬼。」 顿了顿,他喉结上下滑动,又道:「我说这些只是单纯道歉,不求原谅。」 蓝初:「……」 谢云城认为「道歉并且不求原谅」这句话并不是矫情,只是觉得认错这是一个很必要的程序,他不想让蓝初觉得他会是一个有所保留的人,而且当时真的纯属是有顾虑。 他看了眼挂钟上的时间,和蓝初对视一眼,口气温柔平淡:「我六岁那年,得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病,但国内外所有的医生检查后都确定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这个病,很奇怪,」他说到这里笑了下,轻啧:「让我每天死了又活。」 蓝初:「……」 蓝初预估的没有错,此人说着说着果然又和正经二字没了干系,可她全神贯注地听着,表情逐渐凝重。 蓝初紧紧蹙眉:「什么意思?」什么是死了又活? 谢云城盯着少女紧绷的粉色唇瓣,指尖弹了掉挂在无名指上的易拉罐铝扣,调侃:「死的话,简单点说,就是冻死,活嘛,自恋点说,犹如涅槃,浴火重生。」 语气轻松,眸中带笑,仿佛日日备受折磨,无数次想轻生的,不是他。 可蓝初的眼神已经快要结冰了。 她心中警铃大作,脑子里又像是搅了浆煳,实在想不通,为何身上带有天地气运,拥有天之骄之命格的谢云城,同时会受到……诅咒。 蓝初读书向来喜欢读故事,不喜议论文,人间的故事书读的差不多,便去地府藏书库讨要。 师傅也不拘着她,想看便看,她记得有本书上有记载—— 万年前,天界有位上仙和魔族首将相恋,后来生了变故,天魔两战,魔族输了,上仙替那魔头承受了本应降在她身上的孽障,天帝得知后剃其仙骨,上仙从此沦为凡人,饱受轮迴之苦。 本以为事情结束,可上仙却受到了一种诅咒,日日要受冰冻之寒,灼烧之痛。 永生永世,不得消除。 可惜的是,故事到这里便结束,之后上仙结局如何,不了了之,关于那魔族首将的记载也断了踪迹。 更可惜的是,任蓝初翻遍全书上上下下,也没找到何处提起两位英雄的名字,不然蓝初真的要好好了解一下人家的生平事迹,毕竟她头一回对书中人物感兴趣。 那日小小黑提起天地法则,蓝初便想起了这个诅咒,所谓天道便是自然万物,是一个虚无飘渺的东西,此诅咒估计便是天道而下。 天道的诅咒自然是无人能解,除非,天道自己解。难不成谢云城是那天界上仙? 但又怎么可能? 谢云城身上的阴气如此重,说是魔族蓝初都信,可偏偏不会是天界的仙,天界的仙即使被剃了仙骨,阳气也会胜过凡人。 蓝初猜想,会不会是天道诅咒人只会用这一个法子,谢云城也是被诅咒的无数人之一? 如果真的是这样,谢云城前世是犯了什么错? 作者有话要说: 竞赛部分内容全部私设,只为情节铺垫,请勿考究【问就是作者竞赛从没能闯过第一关╯﹏╰ 第42章 暗示 在蓝初神色恹恹时,谢云城重新拿了新的手套戴上继续剥虾:「你还记不记得有日下雨,在红色电话亭里,你撑伞来接我,就是那晚,我在冷热交替时,看到了一道黑色的门。」 当时谢云城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太冷了,冻的他血液凝固,浑身僵硬,几乎要死了一样,可在短短几秒内又骤然变热,如火焰一般滚烫。 他冻僵的双腿还未舒展,躺在地面,费力地撑着眼皮,死死盯着虚幻的黑门。 第80页 「门里和你收女傀儡时的情景类似,鬼不断进出,只不过数量比较少,房间内大概有十来个鬼。」 谢云城慢条斯理地去掉壳,将虾肉放在蓝初嘴边,想起第一次见鬼真的发憷,指尖没控制住抖了下,却不小心碰到了蓝初唇角,触感温软。 谢云城紧张地看了蓝初一眼,心里正小纠结自己方才算不算占便宜时,蓝初盯着嘴边晶莹剔透的虾肉,凭着本能张嘴叼走。 她大脑还在断层,面无表情地咀嚼,看着他问:「然后呢?」 「……」 谢云城不禁失笑,从碗里所剩无几的几个虾里挑了个最大的继续剥,继续道:「之后天天见鬼,时间段从五分钟延长到了半个小时,见得多了我就习惯了,所以看到麦兜时,虽有意外,但并不惊吓。」 提起麦兜,蓝初渐渐回了神儿,思绪从天地法则和诅咒里抽回,缓缓把每个字拼凑起来,然后推出话中的前后联繫。 蓝初完全忘记他先前第一句已经道歉了,杏眼圆熘熘地瞪着:「当时我就觉得怪怪的,你就是撒谎了,骗我是假装淡定!还说什么……」 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好面子! 分明是在趁机转移她注意力。 谢云城装作记不起来的样子,把虾肉趁机放进她嘴里,饶有兴趣地问:「还说什么?」 「……」说你狗! 蓝初心里愤愤想要把这三个音调发出声来,无奈舌尖被辣的缩了回去,使劲儿咀嚼,好不容易咽下去,又打了个响彻云霄饱嗝。 谢云城沖她挑了一下眉:「吃饱了?」 「……」 能不能不要在一个女生打嗝后问这种问题?她不要面子的吗? 蓝初捂嘴尴尬地喝了口果汁,指责道:「谁要你一直餵我,你自己剥的自己吃,放我碗里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但我早就吃饱了,给你面子才勉为其难吃了知不知道?」 说着说着,她视线不经意下瞥,发现三个碗不知不觉已经空了。 「……」 「是吗?」谢云城显然不信,装作惊讶,可又不装全套,嘴角带着隐隐的笑意:「我看你吃的明明很开心。」 「……」蓝初的心虚顿时灰飞烟灭,厚着脸皮点头:「是的,我真的不好意思拒绝你。 谢云城微微侧身,好笑地看着她:「班长大人,你之前明明拒绝的很利索。」 「有本事你再问一次!」蓝初视线毫不退缩地回看过去:「看我拒不拒绝。」 少年眸中闪动了一道亮光。 蓝初没料到谢云城的上一句,谢云城更是没料到蓝初的下一句。 短短对视几秒,久的仿佛度过了整个世纪,周围的一切好像屏蔽了一样,只剩下他们两个,安静,却又冲动地,迫切闯入对方的眸底。 寂静一片,耳边最响亮的是胸腔里的心跳声,蓝初掩不住唿吸微乱。这时,谢云城突然说:「我这次出国,是因为这个奇怪的病。」 亮白的光线洒在碎发上,他的眼睛深邃漆黑,嗓音郑重低沉:「蓝初,我全身上下全部做了体检,各种指标都没问题,虽然冷热交替的现象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但我已经经歷了将近十二年,我有足够的信心在余生每天二十四小时熬过去这两个小时,但我必须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然后,我想郑重地问你,」 挂钟上的时间指在十一点整,谢云城睫毛上结了一层冷霜,寒气随着他的唿吸溢出,结成了浓白的霜花。 他看着眼前人道:「明年六月二十八,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蓝初没有告诉谢云城诅咒的事情,她打算先问鬼王,她预估谢云城的身份估计不会简单,还是要搞清楚再坐断论。 而这些好像并不影响当下的任何判断。 如果仅仅是这一世的蓝初,她或许对内心的想法不够坚定,可她活了两辈子,虽然上一辈子也没活太长,但很清楚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以及她是不是喜欢谢云城。 冷气洒在脸上,蓝初垂在茶几里侧的五指紧紧攥紧,之后抬手,嫩白的指尖擦了一下谢云城眉角的冰霜。 她点了点头,艰涩道:「好啊,未来男朋友。」 …… 物理竞赛的面试是群面,地点安排在北城附中的一个会议室里,令人意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是,直接免试的肖设在也来了,不过他是旁听。 今年增加了新的规定,拿到成绩时的反应也是面试成绩的一部分,评委五个老师,最右边的在仔细观察每个人领成绩的状态,在笔记本上记录。 所以在讨论之前,带队老师会当着评委的面公布前两周百分之九十的总成绩,大家按照排名依次坐在指定的位置上。 带队老师不教课,更像是她们的生活老师,见不得不上进的,说话向来锋利带刀,最擅长往人痛处戳。 但对于有进步有努力的学生,即使成绩不理想,也会直接夸。肖设在一如既往的第一,被夸成了花。 念其他人成绩时,带队老师表情都很ok,唯独到蓝初时,顿了顿。 她翻了翻手里的卷子,眉头紧紧锁死:「蓝初,总分四十五分,排名第九,附加题……零分!」 附加题的全对率有百分之三十,是半月培训以来班级最高,没写几乎是给保送资格判了死刑。 二十多双眼睛齐齐看过来,蓝初站起身,走过去领了卷子。 第81页 「蓝初,你怎么回事儿,即使不会写,你也不能一个字都不写啊,最基础的,受力分析一下行不行?」 带队老师又从一沓卷子里抽出一张,指着空白处鲜红的八十九分道:「你看之前和你并列第五的罗玉,人家这卷子写的,对比对比,你分明是态度有问题!」 蓝初沉默着挨批评,说实话,她真诚认为受批评实在是非常应该,毕竟是她自作自受,可难免还是会难过。 然后垂着脑袋,直等带队老师骂累了,拿着卷子沉默地回到位置上。 带队老师苛刻不近人情,但这么不给面子也是所有人没想到的,会议室里一下寂静下来,大家正襟危坐。 氛围紧张压抑。 张笑此手心里吓出了一层汗,从桌子底下,递过来张便利贴。 初初,你还好吗? 蓝初垂着眼,盯着上面的卡通图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半晌没说出话。 窒息下,张笑此感觉到有人目光朝着里看,不动声色地余光瞥了一眼,和肖设在视线对在了一起。 两人没打过交道,当下却从对方眼里读懂了讯息。 「她怎么样?」 「不太好。」 …… 在后面讨论正式开始之前,评委们也进行了发言。 坐在最外层记笔记的女老师是着名的心理学专家,另外四名,分别是a大数学和物理领域的教授。 除了大抵说了一些鼓励的话,还告诉他们去年保送的了五个学生,大二转专业转走了三个。 大家唏嘘不已,才得知今年之所以和往年有很大不同,面试不仅看成绩,更多看心理承受力的原因。 之后的讨论显然因为这件事的调侃轻松了许多。 从会议室出来,保送上的自然开心,保不上的也释怀了,等一起参观了a大,便买好机票,再次分散到全国各地。 于是在等校车间隙,互相併不是很熟悉的二十五号人成群结对出现在北城附中门口,全部盯着手机屏幕,面对面建微信群。 蓝初也被张笑此拉近了另一个三人群,最先弹出的消息是—— 张笑此:@罗玉请喝奶茶! 三人早说好了,谁获得保送名额,谁请客。 此时她们正挨着站在树下,罗玉不动声色看了蓝初一眼,见她不知在回谁的消息,发了几行文字,粉红的唇角微微翘着。 她眸中闪过一丝震惊,赶紧回復了「好」字。想了想又继续打字道:中午吃完饭再走吧,最后一顿,我请客。 张笑此笑着回覆:抱抱! 等了几秒,罗玉忍不住问:「蓝初,你呢?去吗。」 「肯定去!」张笑此胸有成足地说,撞了下蓝初的肩膀:「白嫖还不吃!」 蓝初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雨过天晴,阳光穿透仅剩的几片摇摇欲坠的黄色树叶斑驳的洒在柏油路下,她睫毛下落了一小片儿阴影。 在罗玉提心弔胆以为她要回绝时 ,蓝初看着她,犹豫了下问:「那个……可以带家属吗?」 罗玉&张笑此:「……?」 家属谢云城此时正拎着三杯奶茶,走马路对面走过来,挨个按照蓝初消息里交代的口味,分别递给张笑此和罗玉。 最后一杯递给蓝初,谢云城顺手摸了摸她脑袋,轻笑:「你的,七分糖。」 蓝初平时喝奶茶习惯点三分糖,太甜了喝不下,但心情不好的人,是要多喝甜的。她嘴角弯了弯道:「介绍一下,我同桌,谢云城,她们是我舍友,张——」 「我靠!」 蓝初的话被打断,她声音被淹没在张笑此的尖叫里。 张笑此捧着奶茶,两眼冒光:「初初,你男朋友也太tmd帅了吧!」 「……」 北城附中校门口,人来人往的街边,张笑此疑似疯癫。 她面朝着天,泪汪汪地胡言乱语:「老天爷啊,帅死我得了!呜呜呜,啊啊啊,我不活了为什么你们都有男朋友!」 「……」 第43章 暗示 「……」 张笑此哀嚎的太过突然,蓝初和罗玉先是无语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后忍不住一起噗呲笑了出来。 太逗了,张笑此实在是个大活宝。 正午的阳光刺眼,罗玉眯着眼睛愣愣地看着蓝初,晃了下手里温热的奶茶,嘴唇动了动,弱弱道:「谢谢。」 蓝初点了下头,移开眼,捂住张笑此的嘴,无奈解释道:「别叫了!说了,真的只是同桌!」 未来男朋友这个称唿实在是不好开口。 「我,唔,我不信!」张笑此眼睛圆熘熘地睁着,一眨不眨看着眼前的帅哥,实在是痛心。 旁边两个依旧是前几天和她一起熬夜的小伙伴,分明什么都没变,可又分明什么都变了。 说好面试完参观a大好好玩耍,结果两个对象一个来了一个在a大,全部到场,全部不做人! 张笑此闹得动静太大,不远处站着的男神全部看了过来。谢云城在一旁随意的站着,并未参活她们女生们的事情,可身高腿长,一张俊脸十分显眼突出。 队伍里冒出了个同龄的男生,还和女生挨得近,很快惹人议论,蓝初耳尖涌上一层绯色,指着张笑此鼻子:「再叫奶茶没了!丢不丢人!」 丢脸没什么就是不能丢了吃的,张笑此护住奶茶,乖乖比了个封嘴的姿势,蓝初这才松开手。 第82页 何希和她们隔得不远,闻声走过来,笑着问蓝初:「他就是照片里的那个吧。」何希打量着谢云城,语气调侃:「当时差点以为是明星。」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谢云城疑惑的眼神下,蓝初讪讪道:「是他。」 何希当然是被推过来的,他是硬着头皮上战场,其实眼前的人是谁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令他讶然的是,这个男生是真帅,本人比照片好看的多,那日的照片显然没找好角度,又或者说这人对自己的颜值过于自信,随便一拍就敢发。 论外在肖设在肯定输了,何希心里嘆了口气,语气温和:「你好,我是何希。」 「你好,谢云城。」谢云城抬了抬下巴。 谢云城放松自然,坦荡荡站着任由何希打量。这时,肖设在也跟着走了过来,他穿了一身浅灰色大衣,整个人显得成熟稳重许多。 肖设在向谢云城伸手,说了自己名字,很是友好地询问:「出国玩的怎么样,现在有时间旅游的高三生不多了,你也保送了吗?」 蓝初:「……」 在场没人不知道肖设在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被保送的,这话攻击性和火药味儿也太明显了。 空气一时间静默,马路边汽车鸣笛的声音巨响,平坦的地面上溅起星点水花。 张笑此眼睛在三个男生之间你来我往的徘徊,狠狠吸了口奶茶压惊,这是什么大型修罗场? 男人之间的较量大部分是为了女人。目前看来,肖设在成绩好,长得端正,谢云城成绩不明,估计不会太好,但无敌帅! 张笑此在心里评估琢磨着,实在是难以分出胜负,把目光移向了蓝初。 蓝初的脚趾快扣出一亩地了。 她真的没想到何希和肖设在自来熟到这种程度,当时把照片给他们看时根本不曾预料谢云城会来北城,而且都是陌生人,又不熟,照片而已。 当下真的是损到家了。 她活了两辈子,上辈子打仗时算计人心时兵家常事,肖设在在她眼里不过是十□□的小毛孩,那点想法她轻易就能看穿。 蓝初心情复杂,昨日操场她以为自己拒绝的很明白,只能求助地看向谢云城,希望他手下留情。 谢云城回握肖设在,是个男人都能察觉到对方的敌意,他偏头深深看了蓝初一下,慢悠悠挑眉,正欲开口,腰就被人搂住。 蓝初推着他往前走,急促道:「你不是想吃炸年糕吗,前面就是,我给你买。」 留下肖设在站在原地,愣愣地看向两人的背影。 谢云城任由她推着,半跑半走了两步,轻笑一声。 蓝初放慢了速度,抬眸,见他瑞凤眼轻挑,意味不明道:「看来你在北城这半月过的不错。」 蓝初:「……」 「他喜欢你就算了,」谢云城语气有点不饶人:「你还在我面前护他?」 蓝初心说谁让你挑了眉,肉眼可见就是要使坏。她早就看出来,肖设在是典型的炫耀型学霸,说话刻薄,但以后又不会打交道了,何必结仇。 她实话实说道:「不是护他,是不想闹矛盾。」拍了下他的腰侧:「快走,别耽误时间,等会儿校车来了!」 北城附中门口和青阳中学门口一样,到了饭店全部开张,不过没有小摊,都是装潢过的店面。 蓝初站在台阶上付钱时,谢云城才想起来问:「你给他们看我照片?」 「无意瞅见的。」蓝初淡定地说。 谢云城接过老闆递来的年糕,咬了一口,几秒后,忽然来了一句:「我怎么觉得我亏了呢?」 蓝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觊觎我很久了?」谢云城吃着年糕,一本正经分析:「偷偷看我照片,聊表相思之情……」 旁边饭店老闆震惊地听着,嘴都合不上。蓝初恼羞成怒,跳起来勾住他脖子:「闭嘴!」 「再胡说,灭口。」蓝初毫不怜惜地揪着他头髮,兇巴巴警告。 少女整张脸红成了昨晚保温盒里的虾,拖着谢云城匆匆离开,脚步凌乱急促。 谢云城不得已躬着身体,笑疯了。他嗓音沙哑着笑着道:「我未来女朋友有点粗暴。」 「你闭嘴!」蓝初整张脸熟透,边说边转头,眸光一愣。 两人几乎是脸贴着脸,少年五官精緻的挑不出毛病,黑曜石般的眼睛和泉水一样清澈,此刻笑意满满,瞳孔里还有她的身影。 她勐然松开手,拉开两人的距离,战术性地抱拳轻咳一声,非常霸道强硬道:「粗暴又怎样,你还想换?」 蓝初话落就想回到过去给自己一耳光,我说的是什么鬼话,什么玛丽苏霸王硬上弓剧情。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谢云城露出一幅小媳妇模样,怕怕地道:「小的不敢。」 蓝初:「……」 两人闹着闹着已经回到了校门口,众人目睹他们搂搂抱抱交头接耳的买完吃的回来的全程,对他们的关系心知肚明。 何希遗憾又同情地看向肖设在,正想开口开导两句,肖设在先一步走过去,问谢云城:「我们要去a大,你也要一起吗?要不要我和带队老师说一下?」 「……」何希清楚肖设在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但他脸皮实在撑不住,就没跟过去,撬墙角的事儿他真干不出来。 第83页 蓝初皱了下眉。 谢云城去不去a大,怎么去,是他的事,肖设在显然不该多管闲事,而且他的目的太明显了。他是断定谢云城成绩没他好,故意伤害别人自尊。 实在是太败好感了。 蓝初性格直,忍不住要发火,谢云城将剩下的年糕给了她。他深深看了肖设在一眼,冷冷道:「你应该庆幸我今天心情好。」 话落,谢云城沖远处招了招手,看也不看肖设在吃屎的表情,摸了摸蓝初脑袋,温柔道:「先帮我拿着,我和江教授打个招唿。」 蓝初和肖设在,还有等车的一群人都愣住了。 谢云城口里的江教授正式面试时候坐在正中间位置的评委,a大物理系硕士生导师,江国庆。 谢云城小跑过去,直接拍了下他肩膀:「教授好,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 江教授胳膊肘夹着公文包,显然很震惊,也很高兴,笑出褶子:「小谢,你怎么来北城了?不是去青阳读高中了吗?」 「陪朋友来的。」谢云城朝着路边人群的方向看了一眼。 江教授也看过去,非常和蔼可亲:「刚好我要回学校,一起吧,跟着他们熟悉熟悉环境?」 谢云城不客气地点点头:「好。」 校车恰好停在门口,在肖设在和众人讶异的目光下,谢云城被江教授拉着坐在了最前排,挨着的过道右边两排是剩下的四名教授。 肖设在坐在谢云城身后的位置,何希靠窗坐在他里面,一路上,车里很安静,能清楚听见前面两人的谈话。 江教授:「你上次计算机建模有个三d抛物线拟合算法,我觉得不错,上次打包发给你的资料看了吗?」 谢云城:「看完了,习题做了三遍,中间的建模我也模拟了一遍。」 江教授:「那就好,接着可以尝试可以升级一下程序,把轨迹在不同方向累加……」 整车的学生一脸雾水,他们说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完全听不懂? 旁边的一名副教授忍不住打断:「江老师,大学才学线代和微积分,还不到累加计算的时候,你这也太勉强人家孩子了吧。」 「你说他?」江教授指着谢云城问。 副教授愣愣:「嗯,是啊,不然还有谁。」 「是他的话一点也不勉强。」江教授好像在夸自己亲儿子,表情小骄傲:「他高数上下册,线性代数,三本书一星期全部学完了,而且都是满分。」 副教授:「……」 全车所有成员的窒息下,谢云城谦虚道:「老师出的都是基础题。」 江教授欣慰地点了点头。 「……」 何希看了眼肖设在脸上的表情,在心里嘆了口气。 这可能是他见过最迅速的打脸现场了。 紧接着,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谢云城继续刚才的话题:「累加我已经做好了,不过建模原本的程序我没有升级,而是设计了新的代码。」 在数据快速更新的时代,学完高级点的知识,回头看总会发现过去的思路很笨拙。 他想起之前写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点不好意思,笑了下,道:「因为最近复习了python和c,顺便把java学了,检查时发现之前代码bug太多,只好重做。」 「……」 车里好多人已经听不下去了,越听越心塞,只能在心里膜拜,原来这才是大佬。 蓝初也是颇为震惊。 谢云城平时在教室除了对着手机抄笔记,也没见他干过别的,没想到说起正事儿来,简直是魅力无处安放。 张笑此正在聚精会神听着前面高深莫测的对话,突然听到一声傻笑,迷茫地扭脸,紧接着对上一双满是笑意活脱脱像白捡了五百万的眸子。 蓝初收敛了笑意,看着她:「怎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估计会有人说夸张,其实并不,作者真的见过三天学完线代并且考满分的,不过确实因为题目比较基础,基本上把知识捋清楚,课后习题看一遍加上每章一套卷子就差不多了。其实最难的是三本书一起学,坚持一周,需要毅力,但并不是绝无可能。 不过大家如果真的觉得小谢主角光环很欠揍的话,那就是吧,哈哈,有时候我也挺想揍他。 主角光环就主角光环吧,谁让咱们孔雀的命格不一般呢 第44章 暗示 车停在a大理学院,众人陆续下车,大家亲耳听到教授主动邀请谢云城去他办公室喝茶,但谢云城拒绝了。 他之后笑着说了两句什么,把教授逗的乐开怀,在路边两人挥手了告别。 短短半个小时,大家看向他的目光全然不同,甚至带着崇拜。 谢云城倒是神色平常,走到蓝初跟前,去掉她肩膀的书包,单肩背在自己身上,问:「中午吃什么?」 蓝初把他吃剩下的炸年糕扔给他:「先吃这个,不要浪费食物。」 「我还以为你吃了。」炸年糕还温热着,谢云城略微惊讶,伸手往蓝初口袋里摸了一下,才发现里面有个热乎乎的暖贴。 下车后天还是比较冷的,他咬了一口年糕,有点感动,吸了吸鼻子道:「有对象就是好。」 蓝初:「……」 蓝初表示她真的只是顺手帮他暖了而已。 第84页 昨天的小龙虾太辣了,刚好这两日生理期要来,早上肚子痛,手脚冰凉,就在口袋里装了两个暖贴。 不过看谢云城这个样子根本不会往这方面想,所以她没吭声,任由他脑补。 谁知吃着东西也堵不上某人的嘴,跟着队伍走了没两步,谢云城咦了一声,又开始哔哔:「暖贴放兜里烫不烫?」 他是真心怕蓝初烫伤:「我摸着都烫手,温度越高化学反应越快,你放兜里只会越来越热,要不拿出来吧。」 蓝初一时间无话可说。 外侧的张笑此不可置信地看着谢云城,忍不住靠了一声。「你能不能别这么直!」 长得好看又怎样一点都不暖,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女朋友亲戚来了,还烫不烫,笑死个人。」 谢云城:「……」 蓝初:「……」 谢云城一口年糕卡在喉咙里,面红耳赤地看着蓝初,视线往下,蓝初踢了他一脚:「往哪儿看呢,闭眼!」 谢云城果真乖乖闭上眼,结果下一步险些绊倒,蓝初真的是又气又想笑,扶住他:「睁眼!好好走路。」 谢云城睁开眼红着脸哦了一声。 可真容易害羞。蓝初乐了,调侃道:「不就是大姨妈么,你至于紧张成这样?又不是你来。」 谢云城:「……」 于是,在车上侃侃而谈各种学术知识的大学霸大脑语言区域顿时短路。 接下来,谢云城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沉默的不像话。 带着他们参观校园的是a大的学姐学长,三个人,吕之行自然也在其中,剩下两个一男一女,都是学新闻的。 大家从理学院走到信工学院又经过了经济管理学院,途径操场,横向几百米长的图书馆,参观了超市,健身房,游泳馆,走了一个上午,最后回到了理学院。 逛了一圈,是时候散了,好在分别并没有太多不舍,摆摆手原地解散,各走各的路,半月的相处在后来的回忆中也只是人生中的一次偶然出行。 蓝初和张笑此还有罗玉三人商量后,决定就近原则,在a大食堂吃。 现在大学食堂都是扫码支付,不用校园卡也能付款。他们最后选定石锅菜,吕之行推荐的泡泡鸡,看量一个人吃绝对够了,但两个人就有点悬。 罗玉又问了几遍,谢云城依旧坚持只要一份儿,她古怪:「你们是在替我省钱么?」 谢云城对于上次蓝初午餐照片里出现了肖设在的手耿耿于怀,始终记得上次电话里说的要吃一碗饭的事儿。 想到刚才在校门口肖设在竟然还不死心,拉着蓝初说了一大堆告别的话,心里酸熘熘的。 知道谢云城未来男朋友有点小执拗,蓝初自然宠着:「听他的,就买一份儿把。」 「没事儿,不够再买别的。」吕之行搂着罗玉笑了笑说。 罗玉满头雾水地刷了四份儿的钱,指了指道:「你们先找位置坐下吧,我和之行还要排一会儿队。」 「好。」蓝初说。 大学食堂比起高中高了不只一个档次,不是饭点,空位置比较多,张笑此指定了靠窗的六人桌,最先坐在了里面。 她放下书包,喝了饮料,愤愤道:「你们两个也太过分了啊,点一份儿?狂虐单身狗是不是?」 蓝初在她身边坐下,低着头笑。 笑完,蓝初看着坐在她对面的谢云城:「不过说实话,咱们肯定吃不饱。」 谢云城以为她要反悔,嘴角立刻拉了下去:「说好了,一个碗。」他语气里略有委屈。 看来这一顿吃的不是饭,吃的是醋。 但好歹也是即将成年的人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好像可爱过头了。 蓝初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拇指摩梭了下表达安慰,宠溺道:「行,一个碗。」 显然这招对谢云城很受用,脸主动往她手心贴了贴。 「乖。」蓝初笑着说。 「……」 张笑此心说,懂了,我应该活在桌底。 最后一顿饭吃的很安静,大家聊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吕之行和谢云城倒是有很多共同话题,谈了些学术上的见解。 吃完饭,出了餐厅,往外走着,罗玉问:「初初,你什么时候走?」 蓝初看了眼手机:「下午三点的车票。」 天黑之前能到青阳。 「现在不到一点。」张笑此搂着她胳膊:「要不咱再逛逛,再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蓝初摇头:「恐怕不行。」 张笑此一脸不乐意:「为什么?」 要知道张笑此家是北城的,罗玉被a大保送,以后可以随时一起玩,但蓝初就不一样了,说句直接点的,可能这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 「你是不是见色忘友了?」张笑此像个大怨种。 蓝初笑着点了点她脑袋:「真没时间,我宿舍行李还没收拾。」 还有酒店的行李。 张笑此的行李面试前已经运回家了,嘆了口气:「好吧。」 罗玉看着蓝初欲言又止。 这时,和谢云城并排走在三人身后的吕之行突然摸了摸口袋,神色紧张:「小玉,我手机好像忘餐厅了。」 罗玉愣了愣。 「快去回去拿啊。」张笑此先反应过来,拉着她走:「走,我陪你去。」 第85页 罗玉被拉走时还是愣的。 「你支开人的手段并不高明。」蓝初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吕之行笑了笑。 他在出餐厅时给张笑此发了私信,让她把罗玉带走一会儿,倒是没想到被蓝初一眼看出了来。 「是想和你聊聊。」吕之行直接道。 谢云城看了两人一眼,指了指不远处的机子,犹豫了下问:「要不,我扫几瓶饮料。」 「我喝可乐。」蓝初笑着说。 谢云城抬了抬下巴:「你呢?」 「都行。」吕之行神色犹豫:「其实你听着也没关系。」 蓝初坦言:「我口渴。」 「……」 蓝初说渴了,谢云城当然跑的比谁都快,眨眼跑出几米远。 这个时间校园里人开始多了,来来往往,两人往路边走了几步。吕之行说:「小玉的事,我在这里替她跟你说一声抱歉。」 蓝初看着谢云城在自动饮料售货机处停下,纳闷他为何转身跑进食堂,闻言看了吕之行一眼。 吕之行大了他们两届,当然不会兜圈子,时间也不允许说太多,开门见山道:「事情大致经过小玉都告诉我了。」 「她的性格,很软,很多事情憋在心里不说出来,总是自己为难自己,我也没想到我父母那边会给她这么大的压力,是我考虑不周,对她不够关心,如果你要怪的话,就怪我吧,她昨晚一直在哭,我心里挺难受的。她很希望能继续和你做朋友。」 怪不得早上面试罗玉眼睛是肿的。 蓝初垂了下眸,情绪不外露,语气淡淡:「不是她的错,很大一部分,是我的问题。」 吕之行想过很多种结果,唯独没想到蓝初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口里的话噎住了:「你……」 蓝初心里吐了口气,扯了下嘴角:「饭都吃了,纠结谁对谁错也意义。而且即使我不保送,我也有信心能考试a大。」如果作文不跑题的话。 全国第一的大学哪是说考就能考上的,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要付出的努力可想而知。 吕之行晦涩地看着她:「真的抱歉。」 「你去食堂干什么?」蓝初忽然沖远处道。 吕之行跟着看过去。 谢云城跑过来,给她一瓶牛奶,表情微微不自然:「热的。」他视线移向别处:「别喝可乐了,凉。」 蓝初怔了怔,勾了下唇,随后看向吕之行:「她们两个回来了,道歉我接受,不提了这事儿。」 虽然事情的发展走向是他没想到的,吕之行也明白蓝初是真的接受了,也释怀了,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 罗玉走过来把手机给他:「下次得小心点,还好没丢。」 「嗯。」吕之行笑了笑。 谢云城把饮料给大家分完,蓝初手机来了电话,是预约的车到了,张笑此依依不捨地抱着她,腻歪到上车。 谢云城拉开了车门,蓝初挥挥手:「再见。」 「再见。」他们说。 在半只脚迈进车里时蓝初又突然回头,她伸手问罗玉:「抱一个吧。」 罗玉眼眶当时就红了,上前搂住她:「再见。」然后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对不起。 蓝初觉得她回头回值了。 不是因为罗玉的一声道歉,是庆幸,不负此行。 回青阳时两人坐的高铁,在蓝初的坚持下谢云城买了二等座,她熬了半个月,睡眠严重不足,坐下没几分钟就趴在小桌子上睡着了。 谢云城脱了外套让她垫着,靠在椅子上搜了个电影看,为了方便蓝初叫他,只戴了一只蓝牙耳机。 不过蓝初身子累坏了,睡得又香又沉,中途动也没动一下。 快到站时谢云城喊她,她揉着眼睛起来,眸子里迷离带着雾气,呆楞着看他,不知醒了没醒。 几秒后,只听见她喃喃道:「谢云城,我对不起青阳中学,所以必须考上a大。」 谢云城怔住,确定她是醒了。 蓝初重新趴在衣服上,像一只懒散的小猫,会撒娇:「谢云城,我想好好学语文了。」 「好。」谢云城抹掉她眼角的湿润,沉声道:「我每天给你念诗。」 蓝初轻笑,闭眼嗯了一声。 第45章 暗示 杨大林对蓝初会成功保送的期望值本来也不高,蓝初回校不久,杨大林还怕她接受不了落榜,开导了她许久,大海也找她谈话,主要是让她放平心态,好好准备高考。蓝初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向他们说抱歉,然后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 回到青阳后一切如常,发生变化的只有两件事。 她的同桌变成了她未来男朋友。 鬼王传信说要闭关修炼,近几月入梦学法术的事情,先停了。 蓝初本想入梦后去地府找阎王借生死簿,翻翻谢云城的前生往事,寻找诅咒的原因,可尝试入梦几次也不成功。 显然鬼王给她和蓝未下了禁制,不让他们去地府。 「师傅不会是心虚了吧。」 蓝未从贴满符咒的床上起来,抓了抓凌乱的碎发:「就因为咱们知道了自己是黑白无常,躲着不见我们?」 蓝初还未说话,他又自顾自道:「也不应该啊,鬼王比黑白无常官大,而且咱们法术都是他教的,又打不过他。」 「……」 第86页 蓝初心说鬼王不是怕挨打,鬼王是心里有鬼。 「现在闭关,时间选的挺是时候。」蓝初手指捻出黑光,将密密麻麻的法器收回原处,蹙眉:「麦兜,谢云城,女傀儡,估计都和他脱不了关系。」 以为躲着就没事儿了? 最迟最迟,高考后她一定会问清楚。 家里特意收拾了供二人入梦修炼的房间,面积很大,装了不少鬼王给的灵器法宝,还有不少书籍。 蓝未见她一直在查资料,凑过去:「姐,麦兜真和传闻一样,长的像女的?」 「别烦我。」蓝初一巴掌推开他:「以后你见了就知道了。」 蓝未嘆了口气很是不满地道:「我发现你和谢云城定情后对我敷衍了许多。」 「……」蓝初勉强给了他一个眼神,把书扔给他几本:「你也一起找。」 蓝未觉得她在做无用功:「天道下的诅咒只有天道能解,天帝下凡也没办法,不是你自己说的么?」 「我知道。」蓝初睫毛垂了下:「我只是想帮他缓解痛苦。」 「……哦。」 蓝未没再说话,和她一起翻起了书。 蓝未和蓝初熬了通宵,没有一本书上记载过天道诅咒,唯一有记录的只有地府藏书阁那本。 偏偏地府现在去不了。 最后蓝初做了个决定—— 「你要搬过来和我一起住!」谢云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旁边聂雨心惊的筷子都掉了。 蓝未一早知道这个消息,表示很淡定。 蓝初冷静道:「你不是家不是有一间客房么?雨心艺考过了,空着也是空着。」她找了个合理的藉口:「而且你家离学校近,早上能多睡几分钟。」 「班长大人——」 谢云城饭也不吃了,放下筷子,抱紧自己,瑟瑟发抖地咬着下唇:「孤男寡女,你想对我做什么?」 食堂正是高峰期,位置人挨着人,见到这一幕,前后几桌的女生捂着嘴偷笑。 聂雨心最近不偷偷熘出去上美术课了,天天和蓝初一起吃饭,见此暗嘆,男神你在初初面前竟然是这副形象。 干啊。 实在是太!受!了! 蓝初突然想拔孔雀毛,某人众目睽睽下能不能收敛点? 她面无表情,活动了下手腕,看着他:「吃撑了?想去操场练练?」 谢云城立刻乖了,端正了坐姿。 蓝未忍着笑,看了眼他未来姐夫,善良地道:「你放心,我爸妈同意了,你没有后顾之忧。」 谢云城:「……」 见他看起来真的是在犹豫,蓝初看过去,皱眉问:「你不同意?」 也不是不同意,就是挺不好意思的。 谢云城从小生活在国外,自认为性方面的认知可比活了两辈子的蓝初开放多了,表示思想上实在是做不到太纯洁。 他努力组织语言:「我……」 但蓝初没给他开口拒绝的机会,□□道:「不同意也得同意!」 「……」 于是当晚他俩就同居了。 青阳学习风气依旧卷,九点四十下自习,从教室出来已经差不多十点,放学回去走在路上,谢云城一直搓手,蓝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黑夜笼罩了少年半张脸庞,他神色不安:「有点紧张。」 「……」回自己家紧张什么?她又不是洪水勐兽。 蓝初推着他,像是在压制犯人的语气:「走快。」 谢云城住的小区就在学校隔壁,他平时倒是没有学习上的压力,屋子收拾的很干净,书房里好几台电脑,收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给她用。 蓝初换上崭新的拖鞋,放下书包,去开客房的门,谢云城拦住她:「你睡主卧。」 蓝未保送后大海没管过他,课爱上不上,时间自由,和谢云城一样清闲。下午搬行李蓝初没去,放心的把一切交给了他和谢云城。 两个人给她安排了主卧,她也不客气,开门走了进去。 卧室墙壁是淡灰色,米色的落地窗帘,装修简单,蓝初一边心想原来这就是谢云城平时睡得一方,一边细细打量。 「你先收拾。」谢云城说。 蓝初回头,谢云城抱拳轻咳:「房间有不满意的地方告诉我,可以重新装修。」 蓝初已经数不清中午她提出要搬来后,今天谢云城市第几次脸红了,觉得好笑:「谢云城,咱俩还没住一个房间,你就这样了,以后怎么办?」 「……」 谢云城果断关门退了出去。 哐当一声。 蓝初鼻息里发出轻笑。 她行李不多,洗漱用品加上几件换洗的校服装不完一个行李箱,不到十分钟就收拾妥当。 主卧有单独卫生间,蓝初简单洗了个澡,去敲书房的门。 「进。」 蓝初推门而入。 谢云城没顾得上抬头,敲着键盘:「以后直接进来就行。」 「嗯。」蓝初鲜少看见他这般专注的样子,不由呆了几秒。 谢云城指了指前方,另一只手按着滑鼠:「喝点水。」 顺着他的方向,看到书桌上玻璃杯里装了冒着热气的红糖水,蓝初愣了一下。 从北城回来有两天了,生理期正是时候,不过不太疼,她一般来之前比较疼,所以自己也没想过去喝红糖水。 第87页 蓝初轻笑,走过去,慢吞吞喝了两口,靠在桌子上道:「还有二十分钟十一点,第一次试,要不你先放下手上的事儿,准备一下。」 谢云城敲代码的手指一顿。 大脑反应几秒,他忽然抬起脑袋,眸光显然闪过错愕:「试什么?」 …… 蓝未来换新床单时,谢云城很意外,因为蓝初的床单是哆啦a图案,全蓝色,听蓝未说蓝初所有的床单都是这个颜色。 现在蓝初指着主卧蓝色的大床,告诉他:「躺下。」 整个房子里开着地暖,温度很舒服,谢云城洗完澡没吹头髮,头髮还有点潮,穿着纯白色的棉质t恤和黑色大裤衩,劲廋的小腿细长有力。 他今天又一次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站在床边没动,蓝初又说了一遍:「躺下。」 「……」 「什么?」 「躺下。」 「不太好吧。」 「听话。」 「……」 谢云城压根受不了蓝初用这般温柔的声音哄他,犹豫了下,脱了鞋躺了下去,身体陷在柔软的床垫里。 明明还是他平时睡得那张床,此刻却感觉陌生,有股清香环绕在鼻息,让他大脑发懵。 不太好吧,他又想。 磨蹭了这么久,挂钟上的指针已经停在了十点五十,蓝初站在床尾,召唤出了阴镜,悬浮在半空,面朝着谢云城。 白色的灯光下,黑气从形成的墙面涌出,黑白混杂,却没有融合成灰色。 谢云城回神儿时,他的身体已经动弹不得了。 谢云城:「……」 蓝初双手撑在空中,显然实在费力控制,谢云城折腾了下,发现手脚还是能动的,只是身子起不来。 他吊儿郎当地笑着,只是眸底一片暗沉:「班长大人,我还没准备好,你不会要搞强制爱吧。」 「……」蓝初懒得搭理他。 谢云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连忙给蓝初发消息。 班长大人召唤出了一面黑色的墙壁,你知道是什么吗? 蓝未过了半分钟才回。 蓝未:草 蓝未:怪不得我姐要搬到你那儿住 谢云城蹙了下眉头,手机又振动几下。 蓝未:谢云城 蓝未:你要对我姐好一辈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蓝未:我姐是阴师,你身上阴气重,她的血能和你共鸣,帮你缓解疼痛她的血。 谢云城只看到了这三个字。 挂钟停在十一点,蓝初单手掏出准备好的水果刀,划破左手指,暗红的血液一滴一滴被阴镜吸走。 刺痛了谢云城的眼睛。 十一点到了,谢云城感觉到了身体在逐渐僵硬,他的眼睫毛结了冰,指甲凝成块儿状,但他第一次没觉得冷。 竟然真的不冷了。 「蓝初!」他生气地看着她,第一次对她发脾气。 蓝初续着血,看向床上的少年。 他乌黑的碎发散落在蓝色的枕边,因为挣扎衣服乱了几分,眸中的心疼怒意交集,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蓝初表情淡淡:「一点血而已,我死不了,明天中午我要吃猪肝饭。」 「你……」 谢云城凤眼瞪着她,憋了半天:「信不信我再也不理你了!」 「不信。」蓝初语气平平。 两人对话堪称幽默,但谢云城丝毫心思去逗她:「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过去十二年我都熬过来了,根本不需要你替我止疼!」 蓝初轻描淡写:「可我不想你疼。」 她说完转身走了,出了卧室,谢云城以为完事儿,心说还好不是一直要用血,松了口气。结果还没吐出来,蓝初拎着一把小凳子走进来,往床边一坐,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练习题。 不出几秒,她安排的妥妥噹噹,左手撑着阴镜,任由它吸血,右手已经拿起笔刷刷写了起来。 谢云城:「……」 放着血还不忘了做作业是吧。 第46章 暗示 往日里生不如死的两个小时,谢云城身上仿佛没了直觉,不冷也不热,顺顺利利的过去了,但这两个小时对他来说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煎熬。 没有下次了,谢云城想。 他从床上跳下来第一时间去看蓝初的手,蓝初毫不在意地收回阴镜,边看着他说:「没事儿,一次献血最少也要二百毫升,它吸了大约五十毫升,不算多。」 谢云城快被气死了。 半夜一点,他打电话让酒店送来了一桌子大补的饭菜,红着眼睛让蓝初吃,蓝初写了两个小时作业也累了,吃了不少。 不过谢云城并没有因此消停,拉着她坐在沙发上,眸中情绪迫切,认认真真道:「答应我,没有下次。」 蓝初抽回手:「你知道你拗不过我。」她伸了个懒腰,踩着拖鞋往屋里走,「两点了,我好睏,先睡了,明天早读还要背课文。」 「你明天搬回去吧。」他的声音清冷压抑。 握在门把上的手顿住。 蓝初没有转身,但知道他在听:「谢云城,这五十毫升,你不要,我也会放。」 他拗不过她。 话落,蓝初推门进了卧室。 这一夜,客厅里的灯始终亮着,如果从窗外看,能见到一个蜷缩的身影,窝在地上,抱着头闷声痛哭。 第88页 翌日,谢云城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学校,蓝未见了震惊不已,盯着他脸看:「累的不应该是我姐吗?」 他昨晚担心蓝初身体吃不消,整夜没睡好,结果回班一看,蓝初屁大点事儿没有,倒是谢云城一脸憔悴。 聂雨心听到这话差点尖叫,两眼冒着精光:「你们两个在楼上干了啥?」 初初把男神折腾到肾虚了? 「……」蓝初无奈地拿起手里的笔,敲了聂雨心脑袋:「别乱想。」她看了谢云城一眼:「他失眠了而已。」 聂雨心不信,眼巴巴看向他男神,见他抿了抿干涸的唇,寡淡地嗯了一声。 「和班长大人共处一室,激动过头了。」 他嗓音哭的沙哑,开口喉咙生疼,但偏偏想去犯贱,故意吊人胃口道:「不过也不是什么都没干。」 「?」 蓝初怔了怔,扭脸看着他。 「快说来听听!」聂雨心聚精会神听着,蓝未也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模样。 谢云城哭了一夜攒出来的鼻音很有说服力,落魄地嘆了口气道:「她把我打了一顿,我哭了几个小时。」 蓝初:「……」 蓝未&聂雨心:「……」 * 中午随后一节自习还未结束,谢云城从教室熘了出去,走之前拍了怕在刷题的蓝初,给她一张便利贴。 英语角见。 青阳中学英语角是在一个凉亭里,四周种了许多花草,距离教学里比食堂近,晚自习后,下课小情侣约会的好地方。 但因为距离南门比较近,中午聚在那里吃饭的走读生很多,不用跑回家吃,省时间,学习也默认了允许。 蓝初下课过去的时候,谢云城占了一小片地方,搂着一个巨大的保温桶,坐在亭子下看手机。 见她来了,忙把饭盒打开,知道蓝初不喜欢一次性餐具,谢云城从家里拿了筷子,递给她:「快吃吧,天太冷了,明天我去瞅瞅看能不能找个空教室。」 果然是猪肝饭。 蓝初在他铺上纸的地方坐下,唿了口热气:「空教室很难找到,这里挺好的,距离教室近。」 可是冷啊。 谢云城后悔没有带个围巾出来,搓了搓手去捂她的脸。 两人一上午没怎么说话了,蓝初以为谢云城还在生气,被他的举动惊了一下,有些许震惊地含笑看他。 谢云城表情果然别扭,指着食物:「别看我,好好吃饭。」 蓝初笑着吃了口饭,心说你手现在不是还摸着我脸呢。 不过阴镜的事情是她先斩后奏,自己不占理,她看了眼左右两侧,发现大家都在闷头吃饭,也没人注意,便任由他摸。 「如果你非要坚持昨晚的事情,」谢云城说着说着说不下去,艰涩道:「能不能不坚持?」 蓝初没说话。 「如果你非要坚持,」谢云城沉重地吸了口气:「我答应了,但两天一次行不行?」 蓝初嘴里的饭都要笑得喷出来。 谢云城:「?」 「昨晚的事,两天一次。」 蓝初笑出了眼泪:「你觉得一天一次太频繁了是嘛?」 谢云城:「……」 我在好好说话你竟然开黄腔?谢云城脸红又气恼,昨天就想入非非的某人恶人先告状:「你想什么呢?能不能纯洁点。」 其实谢云城一直以来的认知是错的。 他和蓝初,皆是老司机。 两人一个见得多,一个听得多,颜色起来谁也不比谁差。 「抱歉。」蓝初并不是很有诚意地笑着说:「和色鬼打交道打多了。」 「……」 「没有吓着你吧?」 「……」 最后,谢云城的协商失败了,蓝初坚持一天一次。 但他没有放弃。 晚上两人依旧一起回家,昨天的试验很成功,蓝初定了十一点的闹钟后,洗完澡坐在沙发上背书,可闹钟响了却不见谢云城人影。 她喊了几声,没有回应,只能去敲客房的门,门是开着的,床上没有褶皱,显然人不在。 蓝初心头沉了一下,余光瞥见门前鞋架上的运动鞋,直接走向浴室。 「出来!」 「班长大人,我洗澡呢,难道你想偷窥?」 「出来。」 「没穿衣服。」 「你不想穿可以不穿。」 「……」 蓝初看了眼手机,表情凝重起来,道:「谢云城,你知道,一道门拦不住我。」 话音刚落,门把开始剧烈晃动,仿佛随时会开。 门的另一侧,谢云城脸上犹如调色盘,他根本没给自己留后路,毛巾衣服全部没带,内裤也没给自己留一条。 蓝初竟然来真的。 「我不想看见你流血。」谢云城光熘熘地从池子里爬出来,艰难地迈着步子,抵住门,他的身子已经开始发冷,双腿僵硬。 「蓝初,我们好好商量行吗?一天五十毫升血,你身体受不了。」 门把上没了动静。 谢云城吐了口气,靠在门板上,身体缓缓下滑,他趴在冰冷的地上,缓缓瞌上凤眼,几秒后,骤然睁开。 淡淡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谢云城苍白的嘴唇颤抖,不可置信地看向门缝儿处涌进来的红色。 蓝初在放血!她在威胁他! 第89页 「我开门,你停下,不要做傻事!」谢云城爬不起来,费力敲着门板,急切道:「蓝初,不要伤害自己!」 他听见门外的人转身离开,等了几秒,门开了一条缝隙,蓝初扔进来一个浴袍:「穿上。」 谢云城眼尾是红的,颤抖着身子穿上,腰带系了几次才勉强系好:「我好了。」 门咔咔擦了,蓝初进了浴室,垂眸看向匍匐在地的少年,阴沉着脸将人直接抱起来,步伐稳健地走进卧室,扔在床上。 她手指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召唤出阴镜,抬着手指,坐在床头一言不发。 谢云城知道她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班长大人……」 「谢云城!」蓝初打断了他。 她的声音发抖,仔细听能发现还带着哭腔:「我刚才的化学实验题,差点就要写出来了,现在思路断了,还要重新分析。」 「你得赔我。」她说。 「嗯,我赔你。」 谢云城感觉喉咙已经结冰了,不然为何哽咽的说出不话,嗓音低沉:「我,我书包里有个笔记本,你能帮我拿过来么。」 几秒后,蓝初从书房拿来本子,本要给他,见他轻微抬了下下巴:「翻开看看。」 「本来竞赛完想给你,可一轮复习刚结束,各科作业多,这段时间你估计用不到,所以一直推到现在。」 原来谢云城每天往本子上写的笔记是给她的。 上面是细心总结的语文答题模板,写作技巧,诗词佳句。 每页空白处,填补上了铅笔画,画里的两个卡通人,分明是缩小版的蓝初和谢云城。 蓝初:「如果我保送了你是不是不会给我了?」 「嗯。」 他在替她未雨绸缪。 蓝初笑了笑,抬眸对上谢云城城的视线,抚平嘴角:「勉强,原谅你了。」 之后谢云城再也没有反抗过,因为反抗无效,蓝初是个一根筋,她若是对一个人好,谁也拦不住的。 他开始想尽办法给蓝初搭配伙食,除了研究如何提高语文成绩,开始研究起食物营养成分,精心准备她的每日三餐。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到了寒假,期末考试蓝初语文首次突破一百三,大海不禁稀奇,没想到她整天抱着一本笔记啃,还真啃出了成绩。 放假后,蓝初每日足不出户,还住在谢云城的小区,聂雨心经常上楼同她一起复习刷题,有谢云城和蓝未挨个辅导,效率甚至比在学校还要高。 腊月二十八,谢云城飞到了国外,其实蓝初不愿意他去这么早,和她待在一起不会受诅咒之苦,但蓝爸蓝妈也在催她回家,表示再不回去要夫妻俩要变空巢老人了,让蓝未变着花样劝说她回去。 后来,蓝初回家了,但好像又没回,不说话,只刷题,蓝爸蓝妈抱怨回家了见不到女儿,她就把书搬到客厅,拉个小凳子在他们眼皮底下刷题。 蓝爸蓝妈差点被气昏头。 除夕夜蓝初给谢云城打视频,国外这个点正直中午,谢云城发病是没有时差的,他疼得说不出话,所以蓝初说了两遍。 「新年快乐。」 第47章 暗示 视频连线了几分钟那边便挂了,蓝初知道谢云城不愿意让她见到他难受的样子,她握紧手机,抬头看起了天空。 跨年夜,整个别墅区灯火通明,蓝未走到小花园里,裹紧身上厚重的羽绒服,在木凳上坐下:「看烟花呢?」 「没,看月亮。」蓝初说。 蓝未微微讶异,挑了一下眉头道:「我发现你的文学素养真的提高了不少。」 之前的蓝初可说不出任何有诗情画意的语言。 蓝初白了她一眼。 青阳的冬天鲜少下雪,今年大雪纷飞,冬日空气冷得刺骨。 蓝未坐了几分钟就呆不住了,拉着蓝初:「冻死了,走走走,回屋陪老爸老妈看电视。」 进屋里暖和了许多,两人脱了外套,在沙发上坐下。 客厅只开了小灯,光线昏暗,蓝爸蓝妈正搂在一起磕着瓜子看春晚。 蓝妈吐了瓜子皮,余光瞄了眼蓝初的手机,肩膀轻轻撞了撞蓝爸。 蓝爸清了下嗓子,问:「在一起了?」 蓝未剥桔子的手一顿,诧异地看向老爸,转了转头,视线停留在蓝初身上。 「没,」蓝初表情自然,拿了把瓜子:「毕业后在一起。」 「……」蓝未默默吃着橘子,压住震惊的心脏,心说他们家人真的一个比一个直接。 既然女儿看起来不介意,蓝妈盘着腿,也不客气地八卦:「是上次接你,站在校门口招手那个么?」 蓝初奇怪地看了老妈一眼:「是。」 「唉,」蓝妈拍了下蓝爸,声音有点激动和兴奋:「我看他当时跟在初初后边,就和你说,八成喜欢咱们初初。」 蓝初:「……」 蓝未纳闷:「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你竞赛,不在,我们接你姐一起找你那次。」蓝妈乐呵呵的:「我当时一眼就看见了那小伙子,长得正气。」 「你是想说帅气吧。」蓝未无语地看着蓝妈。 蓝妈当即伸腿给他了一脚。 蓝未:「……」 电视里播的是最近很火的剧,蓝妈一向喜欢重口味,剧里的每个人都有三副面孔,个个夹缝生存。 第90页 蓝妈一边看还要拉着蓝初评论,蓝初好不敷衍地点头,眼睛时不时瞅着挂钟,终于等到凌晨一点,拿着手机起身。 她还没走到小花园,谢云城就打来了视频。 「新年快乐,未来女朋友。」 手机屏幕里的少年骨节分明的五指在胸前比了个心。他穿了件米白色高领毛衣,衬得皮肤光滑白皙,气质温润了几分。 蓝初眸光柔和:「什么时候回国?」 「想我了?」谢云城身子往后靠了靠,手臂搭在沙发靠枕上,看起来不太正经地挑了下眉:「这么迫不及待?」 两人隔着摄像头对视,他和往日一样欠收拾,蓝初和平时一样波澜不惊。 「嗯。」她突然说。 谢云城喜欢看蓝初被他逗着还矜持淡定的摸样,吊儿郎当地笑着,嘴角顿了几秒,突然意识到蓝初说了一个嗯字。 想我了? 嗯。 「……」 谢云城知道蓝初想让他尽快回去,因为她可以放血去缓解他的疼痛,可…… 他也想她。 但见面意味着她会伤害自己。 「恐怕不行。」谢云城摸了下鼻子,弓着的嵴背挺直了几分,底气不足:「我还要走亲戚,还要过几天。」 蓝初当然知道他心思,不过高三开学早,谢云城最迟也就晚回来七八天,她没去计较,点了点头:「回来了提前告诉我。」 谢云城视线往下瞥了一眼,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喝了口水,点头:「好。」 * 大年初三,新年喜气正浓,条条红色的小灯串挂在树上的枝头,积雪堆在马路两旁,斜阳的光照着,融化的水渍将柏油路晕染了深色。 吃了午饭,蓝未在蓝爸蓝妈的威胁下,冒着生命危险,把蓝初从书房里拉出来:「走吧,姐,出门逛逛。」 蓝初是答应了。 谁知她一路上捧着小本本背单词,跟着蓝未,上车坐车下车,全程一声不吭。 近了商场,蓝未抽走她手里的书,嘆了口气,道:「爸妈让我带你出来放松,别学了行不行?」 蓝初扶了扶眼镜框,她过年后眼睛疲劳,配了个抗疲劳眼睛,戴久了不是很舒服。 她视线环绕一圈,发现全是服装店,挑眉看向蓝未:「你要买衣服?」 「随便看看呗,」蓝未瞅了眼时间:「咱们逛一会儿,再去楼上吃点东西。」 蓝初实在是对逛街没兴趣,装模做样打了个哈欠:「能不能让我回去睡觉?实在不想去。」 「晚上再睡,过几天开学了,你假期过了个寂寞。」 蓝初表示一点也不寂寞,她是有非常大收穫的,掰着手指道:「在试卷难度相仿的情况下,我期末考了六百七,昨天模拟七百一。」 「好啦,不谈考试。」在这样下去,蓝未真的担心她学傻,推着她走进最近的一家店:「走走走,你看那件连衣裙怎么样,我觉得挺适合你的,你试试看?」 「不想买衣服。」 「过几天开学了,你见谢云城,总要穿的好看点吧。」 「我见他为什么要……」蓝初顿了顿,没再反驳,接过蓝未递来的衣服,走进了更衣室。 蓝未挑的是一件很有高级感的法式连衣裙,蓝初从来没尝试过这种类型的衣服,换了好后,稍微不自在地走了出来。 照上镜子那一秒,蓝初耳尖染上热气,觉得蓝未的口味和她简直犯沖! 蓝未早就调好了手机摄像机等着,他答应蓝爸蓝妈带蓝初买衣服,打算拍几张证据发到家庭群,证明自己完成了使命。 看见他姐拉开帘子出来时,拍照的手指却突然顿住,蓝未整个人停了几秒,随后忍不住爆了个口粗。 两人对视一眼。 蓝初烦躁:「你什么眼光!」 蓝未挥拳:「我眼光绝了!」 「……」 两人陷入沉默。 蓝初掉头要换掉衣服,蓝未眼疾手快拦住她:「姐,你信我,这裙子真的很适合你。」 「太露——」蓝初口里的话淹没在撞击声中。 事情发生的太过始料不及。 霎那间,她眼睁睁看着一米八七蓝未被一个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的小姑娘一头撞在地上。 咣当一声!拉都没拉住。 「……」 小姑娘个头刚到蓝未手肘,染了银白色的发色,头髮长度不到肩膀,身穿火候色蓬松公主裙,整个人格外扎眼。 她看上去很着急,慌忙拽着蓝未爬起来,搂着他手腕儿在他身后躲藏。 短短几秒,蓝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差不多被摸了一遍。 「……」 老腰险些断了。蓝未压制住火气,勉强平静地问:「你是?」 「哥哥,你让我躲一会儿,我被人追杀了!」小女孩眸中惶恐,娇嫩的小手抓了抓:「就躲一小会儿。」 「……」蓝未沉默着拍开正摸着他屁股的小手,果断去掏手机:「我帮你报警。」 小女孩连忙拦住他:「别别!」 蓝未看了她一眼。 小女孩眼里掩不住的失落:「实话告诉你吧,追杀我的是我表哥,他半个小时之后有约会,我就躲半个小时。」 这一刻,蓝未几乎断定这个看起来差不多十岁的小孩一点也不靠谱。 第91页 正当他要戳穿她时,蓝初皱眉问:「你表哥追杀你?」 蓝未:「……」综合徵又来了! 「嗯,」小女孩重重点头,突然警惕地拉着蓝未衣服,藏在后边指:「姐姐你看,他在那儿呢,看见了没,长得人模狗样那一位。」 姐弟两个齐齐抬眼看去,本来心态完全不一样,措不及防对上一张熟悉的脸,心里都只有一种植物。 草。 这人和谢云城长得真像。 谢云城第一时间没看见蓝初和蓝未,锁定了扎眼的小女孩,冲过来:「谢宝宝,你给我站住,蓝宝石手鍊是我准备送给你嫂子的!不准戴!」 「有本事你打我啊,追到我我就还给你!」 谢宝宝脸上比着不可一世的表情,竖起中指,然后愣愣地看着自己离地的双脚。 蓝未轻而易举把她揪起来,扔给谢云城:「不用谢。」 谢宝宝:「……」 谢云城这才注意道蓝未,他呆住在原地,忽然意识到什么,目光往侧方一点一点的移动,定在了一直没在意的人身上。 那人奶油色长裙遮到脚踝,裙摆外侧铺了一层碎花,袖子是层薄纱,纤细的肌肤若隐若现。 她平日高高束起来的鸦色长髮散落,半褛落在胸前,锁骨精緻白皙,清秀的脸蛋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是蓝初。 谢云城风眸不掩惊艷,随后对蓝初同样讶异的表情,迅速恢復了冷静。抱拳轻咳一声:「班长大人,好久不见。」 蓝初用几秒的时间接受了大约一个小时前还在地球另一边的谢云城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事实。 从鼻息里发出一声呵呵。 谢云城:「……」 「你们认识?」谢宝宝视线在三人之间徘徊。 「嗯。」谢云城示弱地指了指蓝初:「她,你嫂子。」 谢宝宝反应很快:「嫂子,我是看见好看的东西一时间鬼迷心窍,你不要生气。」 蓝初看了谢云城一眼:「没生你气。」 谢云城:「……」 「那就好。」谢宝宝转脸看向蓝未:「你也别生气,都是一家人,嗯?」 蓝未垂眸看向眼前一米四的小屁孩,语气没太大起伏地啧了一声:「小小年纪,挺会客套。」 「哪里哪里,」谢宝宝客气地笑笑:「主要是因为你长得挺能看。」 蓝未:「……」 「我表妹,之前提过的。」谢云城站在蓝初身边说。 蓝初暗自讶异。 她忍不住多看了谢宝宝几眼,心道原来这位就是和蓝未一样,只想恋爱不想结婚的小孩? 谢宝宝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原来你就是蓝未啊。」 「你认识我?」蓝未挑眉。 「当然。」 「若为自由故,万物皆可抛。」谢宝宝踮起脚,手搭在蓝未肩膀:「是吧?」 这架势,仿佛在说:兄弟,走一个。 蓝未:「……」 第48章 暗示 同为自由主义者,但蓝未并不想和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共沉沦。 他有种很奇怪的心理暗示,告诉他离谢宝宝远点,越远越好,不然会变得不幸! 而且,这小孩总是对他动手动脚。 「……」 蓝未笑的很得体,浅浅的酒窝友好和善,与此同时决断排掉谢宝宝的手,道:「既然遇到了,那咱们一起逛?」 谢云城递给蓝未一个感谢的眼神,果断点头。 见此,蓝初面无表情扫了他一眼,好似随口问:「不是半个小时候有约会?」 「……」谢云城咬牙看向谢宝宝。 谢宝宝立刻躲在蓝初身后:「嫂子,快看!谢云城他瞪我!」 蓝初眉角抽了一下:「……」 谢云城警告地看了谢宝宝一眼,急忙向蓝初解释道:「别听小丫头胡说,不是约会,是谈投资项目。」 「七楼新开了电影城,我爸想投钱,让我来谈谈。」 说着他立刻从书包里拿出合同,递给他们看。 他往蓝初身边又靠近了半步,指尖暗戳戳蹭了蹭她手腕,嗓音压低:「我不和别人约会。」只和你约。 蓝初:「……」 「噗呲——」 谢宝宝哈哈大笑,白色的头髮遮住半张脸,小肩膀一抖一抖的:「谢云城,你也有今天,怕什么不好,怕老婆!」 谢云城:「……」 在谢云城即将把她塞进垃圾桶前,谢宝宝手扒拉眼睛朝他比了个鬼脸,然后跑了。 顺便拽着蓝未。 蓝未回想抽回手,发现谢宝宝力气不是一般的大,他使劲儿挣都挣脱不了,一个踉跄直接被拉出了店里。 「当什么电灯泡,没点眼力劲儿!」 谢宝宝批评完了蓝未,然后掐着腰,理直气壮道:「我玩够了,你送我回家!」 蓝未:「……」 今天出门绝对没看黄历! 这个时间店里几乎没人,老闆靠在摇摇椅上看剧,丝毫没被他们影响,摆出不买衣服随便试但别烦我的架势。 空气一下变得寂静。 谢云城把合同装回包里,默默拿出手机在搜索栏打上「如果我骗了自己女朋友并且被她发现了如何挽回」一行字。 这个题目之前便有人问过,评论很多,大部分都在痛骂渣男。 第92页 谢云城更郁闷了,正要把「善意的谎言」几个字加进去再搜索一遍,蓝初突然问:「签合同要多长时间?」 谢云城手指顿住,熄灭屏幕,飞速道:「三秒。」 「等我一下,我把衣服换了陪你去。」 蓝初转身要去试衣间,谢云城拉住她的手腕,拇指摩梭了下滑嫩的肌肤。 他手指悄咪咪地按了她一下又一下,小声道:「要不,买下来吧。」 蓝初卷长的睫毛抖了抖,紧绷着身子,耳骨涌上一股热气。 「我喜欢看你穿裙子。」谢云城又说。 「……」 * 签合同实际上用了大概三分钟。 电影城资金周转不灵,老闆好不容易拉到大公司投资,当然迫不及待想去签,本来还想拉着这位看起来很有钱途的谢家接班人聊两句,人家屁股还没捂热就要走。 谢云城收好印章,抱歉地道:「叔叔,不好意思,我要赶着去哄人,晚了怕她生气。」 小伙子办事儿不拖沓还有礼貌,不知道比之前的投资商要好说话多少。 都是男人当然要互相理解,电影城老闆笑着点头:「好,快去吧,别让人家小姑娘等急了。」 「嗯。」谢云城拎着包飞快走了。 天气不饶人,青阳今年的冬天实在是冷的奇怪。 谢云城穿了件稍微厚重的黑色长款面包服,搭配灰色运动裤,加棉的短靴,走出了商城,依旧觉得寒风刺骨。 他把纯色围巾摘下给蓝初围上,在蓝初淡漠的表情下,故意围了好几圈,遮住她鼻子往下的半张脸。 直到把人逗得兇巴巴瞪他,才满意地笑了笑。 蓝初懒得理他。 她今天穿的很厚实,并不觉得冷,但此时也感觉好暖和。 鼻息瀰漫着淡淡的奶香气,她藏在围巾里的嘴唇轻微勾了一下。 马路边,谢云城一个人在她面前不停说话,狂刷存在感:「班长大人,咱们去哪儿啊,要不再逛逛,我带你抓娃娃,要不一起看电影吧,你想不想吃臭豆腐?要不喝点奶茶……」 可谓很殷勤了。 谁知道计程车停在路边,蓝初报了地址之后,直接钻进了副驾驶,眼神也没给他留一个。 「……」谢云城连忙跟上,想要开口腻歪,看了眼中年司机果断闭了嘴,无奈之下给蓝初发了个一大串表情包。 【跪求原谅,泪流满面,理理我好不好,我错了……】谢云城下载了许多新的表情包,卑微地发着,然而前面一个动静也没有。 蓝粗手机开了静音,并不知道某人在疯狂刷消息,一路上搂着手提袋,视线看向车窗外发呆,闷不做声。 下了车,蓝初走路很快,谢云城大步赶才勉强追上她,然后两人一起走进电梯,上楼,砰地一声关上门。 他们回到了青阳中学附近的小区,一起住了好几个月的地方。 在这之前,谢云城清楚蓝初在憋着一口气,他已经想好了,干脆让蓝初揍他一顿得了,他没有任何怨言。 可蓝初在他进门口后突然停下步子,措不及防转过身,踮起脚尖推了他一下。 再谢云城诧异的眼神下,蓝初几乎是粗暴扯开拉链,把脑袋埋进他的脖颈,对着少年廋白的锁骨,狠狠咬了上去。 「……」 她在惩罚他。 谢云城背抵在门上,被迫脖颈后仰,锁骨处刺刺地疼,湿润软糯的触感撩拨心弦,他疼的倒吸口气,漆黑的瞳孔逐渐深了深。 蓝初使劲儿咬了一下,感觉到他轻颤抖,又囫囵松开牙齿,像只小狗一样去舔,是安抚举措,同时带了点哀怨。 「谢云城,」她说:「为你放多少次血,我都是乐意的。」 他不该瞒着她。 谢云城五指穿插在她半散的黑髮里,勾住碍事的髮带,再也克制不住,低头吻在她柔软的耳垂。 他唇瓣温度炽热,蓝初脚趾忽然蜷缩,浑身轻颤。 谢云城紧紧搂着她,恨不得融进身体,拆入腹中,努力克制嘴唇不一路往下,手腕上蔓延起青筋。 谢云城亲吻蓝初的耳垂,动作温柔虔诚,带着无法溢于言表的疼惜,蓝初被刺激到了,酥酥麻麻的感觉惹得她心尖瘫软。 欲/火被勾起来,她再一次咬上谢云城的锁骨,但动作温柔了许多,一下一下的咬上松开,最后那片儿皮肤隐隐发红。 他们没有接吻,却胜似接吻。 「谢云城。」 她说话时唿吸撒在他肌肤上。 「抱紧我。」 谢云城听话的搂紧她, 蓝初嘴唇紧紧贴着他皮肤,牙齿在锁骨凹凸处磨了磨,缠绵不舍。 几秒后,她好像冷静了一点,嘆了口气,有点遗憾的意味:「好想把你/吃/了。」 「……」 谢云城干咽了下,喉结滚动,还未平缓下来的心跳声又砰砰復甦,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蓝初又说:「高考快点来吧。」 六月七日,高考如约而至。 但一百多天的时间并不能一笔带过。 事情并不是一直顺利。 三模卷,蓝初作文跑题,考了六百四十九,距离a大十万八千里。 她翘了晚自习,在操场疯狂地跑了三节课,谢云城一直陪着她,直到蓝初满头大汗停下,崩溃地倒在他怀里。 第93页 那日正直四月末,绿叶繁茂,校园里的月季开的恰好,粉红色和红色的花朵朵耀眼,风中都是青草的味道。 他们习惯去咬对方,即使浑身汗水,也挡不住年少的血性,在人来人往的跑道上,月季花开的栅栏边,互相啃,锁骨和耳垂。 也是那天,青州发生了一场地震。 地震发生的太过突然,没有任何预兆,青阳中学不少学生的家庭受到重创,沉痛中,大家互相安慰互相扶持。 学生哭着,手里的笔没敢停下,老师红着眼,把励志的宣言挂在嘴边,医院救护车警报声,未静下来过一秒。 同一天,新闻上报导全球沿海地区颳起了勐烈的颱风,偏远地区的火山相继喷发等等…… 各种史无前例的怪事接连不断,很多家庭的房屋财产多年积蓄全部毁于一旦。 那三天,人们奋力抵抗,怀着希望又绝望的想—— 地球,好像即将迎来一场灾害,不知源头,不科学,无预告。 值得庆幸的是,三天过后,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灾难来的突然,消失的也突然。 蓝爸蓝妈的生意同样收到了牵连,公司停止了运营,但好在二老十分乐观,果断放下手里所有工作,请假回来陪女儿考试。 一家四口,蓝初一个考生到是成了最清闲的那位,蓝爸车接车送,蓝妈搭配伙食,蓝未检查证件,安排的妥妥噹噹。 这一年的高考季,每个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復甦情怀。 理科生的考场在青阳中学,蓝初走进生活了三年的校园,心里是平静的,大脑也是平静的。 谢云城站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在人群穿梭的地方,给她念了最后一句诗。 「蓝桉已遇释怀鸟,不爱万物唯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蓝桉已遇释怀鸟,不爱万物唯爱你。 ——泰戈尔《飞鸟集》 另外:本故事纯属虚构,灾害什么剧情需要不要当真,不然我会很伤心的ok? 第49章 暗示 考试两天,窗内考生奋笔疾书,窗外雨点斜打在路边的积水上,溅起来片片涟漪。 蓝初撑着伞走出考场时,雨点连成了线,塌了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而下。 她沿着那条走了无数次的柏油路往前走,目光透过白蒙蒙的雾,穿过人群一眼看到谢云城。 短短一瞬,她对上那一双琉璃似的黑眸,怔愣住,脑海里快放了一段虚影,让她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似。 谢云城走过来时合上自己的伞,弯腰躲进蓝初的伞里,触碰她冰冷的胳膊,立刻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 夏日的雨季赶走了燥热,空气微冷,在拥挤的校门口,他大摇大摆伸出手,理直气壮道:「我女朋友毕业了,男朋友想要爱的抱抱,给不给?」 蓝初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往他身上靠了靠。 「给。」 她微微踮起脚尖搂着他,下巴抵在他肩膀,笑着往前看,不经意一眼,表情忽然顿了顿,变得很微妙。 谢云城没发觉她的僵硬,正在得寸进尺,和往日一样露出单纯无害的笑容,只是嘴巴暧昧地抵在她耳畔,故意蹭了蹭,轻声道:「还想要亲……唔。」 蓝初迅速捂着他的唇。 谢云城凤眸微睁,他含煳不清唔唔几声,声音大了几分贝,难得冲动起来,非要把话说完:「我要亲亲!」 「……」蓝初给他使了个眼色,面无表情咦了一声:「什么,你要湿巾?」 什么湿巾?男人要什么湿巾啊,甭想转移话题。谢云城心说难不成蓝初又要始乱终弃?漆黑的眉眼有点委屈。 他执拗起来不像话,毫不在乎周围移过来的视线,一字一句地重复:「亲亲!我要亲亲!不是湿巾!」 雨哗啦啦地下着,砸在地点声音很大,却也掩不住他的索要声,路边几个推着电动车的家长纷纷看过来,表情丰富多彩。 「……」丢人真的丢到家了。 蓝初急得整张脸熟透了,掐住他的腰,压低嗓音警告:「我妈!我妈在你后边!」 「亲屁亲!」 「……」 蓝初另一只手握着伞,另一只手抵住他胸口,想要推开他,但谢云城完全愣住了,双臂因为紧张收了力,搂着她不放。 蓝初无奈用膝盖抵了他一下,咬牙切齿:「快松手!是不是想挨揍?」 谢云城:「……」 谢云城僵硬地把人松开。 蓝初把伞和外套丢给他,大步走到蓝妈身旁,她尽力保持微笑,可语气实在是淡定不了,声音有点抖:「……妈,你怎么来了,不是告诉你不用来接我了吗?」 高三一班商量好了,考完谁也不回家,晚上一起吃饭,聚餐地点定在酒店,距离学校不是很远,走路去也不过二十分钟。 蓝初一早和家里说考完不用来接她,她和蓝未晚上不确定会玩到几点,打车回去就好。 风吹的冷,蓝妈赶紧拉着蓝初的手放在手心暖暖,仿佛没看见刚来那一幕,心里素质非常强大,温和地笑着:「我女儿刚考完,辛苦了三年,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哪能不来,妈妈也不耽误你同学聚会。」 街道上人群密集,学生从考场走出来,熙熙攘攘,大部分是欢喜的祝贺声。 蓝妈视线扫了一圈,颇有些攀比的意味:「再说,别人家长都来了,我当然也不能缺席。」 第94页 世界上最无私的就是母爱,蓝初幸运地感受过两次这样的爱,看见蓝妈,她偶尔会想起蓝景。 蓝初轻笑了下道,酒窝微显:「谢谢妈。」 蓝妈挎着她手肘,她向来很喜欢和女儿亲近,笑着说:「走吧,你爸和你弟在车里等着呢,过去吧,车里暖和。」 「好。」蓝初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比了个手势。 谢云城本来想上前打招唿,见此意会点头,理性上来说,现在见家长的确不太是时候。 他抿了抿唇,撑着伞正抬腿要走,蓝妈热情地喊道:「小谢也一起吧,车里刚好能坐下五个人。」 蓝初:「……」 谢云只是愣了几秒,便从容地笑了笑,转身走过去问:「阿姨您认识我?」 蓝妈视线越过蓝初看向谢云城,两边嘴角咧到了后脑勺,笑眯眯地道:「这话说的,初初和你住一起住了有一年了,我能不认识?」 「……」 谢云城余光看了眼疯狂使眼色的蓝初,漆黑的瞳孔闪过玩味,他看着蓝妈,青涩地笑了笑,非常不好意思道:「要不还是算了吧,不麻烦阿姨了,我——」 蓝妈直接拽着他,生怕人跑了一样:「哎呀,不用和阿姨客气,以后咱都是一家人。」 蓝初:「……」 于是谢云城不费吹灰之力坐上了蓝家的车,挤进蓝家的四人群。 他一路上把厚颜无耻发挥到极致,和蓝爸蓝妈有说有笑。 蓝初夹在中间听着,怀疑他早有准备,竟然对他们家的生意了如指掌,给蓝爸蓝妈分析了一堆当下的局势和未来发展。 蓝爸打着方向盘拐弯,毫不吝啬地夸奖:「小谢很有生意头脑。」 谢云城客气又礼貌,平日里喜欢翘尾巴的孔雀,在长辈面前姿态放的格外低:「哪里,蓝叔叔才是我见过最有情怀的商人,实为中年一代的国家栋樑。」 蓝爸嘴里说着不敢当,摇头直笑,可显然很受用。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在两大一小的谈笑声里,蓝初和蓝未隔着后视镜,意见一致地从对方眼里看出三个字:他好狗。 狗归狗。 谢云城没喝酒没吃菜,短短十几分钟的功夫,就这么轻而易举将未来丈母娘和老丈人轻而易举拿下了。 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就是狗值了。 饭桌的位置是谢云城和蓝未定的,总共两桌,他们两个不用高考,自然把时间用在了班级服务上。 班里同学大多步行去的酒店,大海骑了辆小电驴赶过来,头髮上的水还没来得及拍拍,就被几个男生群群围着,直接横着抬了起来。 大海脚离了地,身上一轻,老脸实在是绷不住:「你们别扔,我恐高!一群小兔崽子!毕了业管不住你们了是不是!」 一班同学很勇的用行动告诉他,确实管不住。 大家齐喊一二三,女生围了一圈三十六度无死角地录像拍照,男生齐心协力,把大海在空中抛了三个回合。 在大海的笑骂声,他们齐声喊:「高三一班,万岁!」 这是一场很戳人泪点的聚会。 大海吃了点菜意思一下人便走了,给他们留够疯闹的空间,三年的情谊最后化成了在饭桌上互吹啤酒。 热闹的还属男生那一桌,井冠提出来玩「我有你没有时」,众人兴致勃勃,让服务员提来了两箱子冰啤。 「输了喝三杯!」 井冠吃了盘子里的一块肉,搁下筷子,首当其冲:「我先来!」 井冠在一班是气氛小组的一员,他性格吃得开,起头自然是最好不过。 桌子上的人像是听老师讲课一样,静下来等他说。 于是井冠靠在椅背上,不负众望扔了个地雷。 他指着自己洋洋得意道:「我老婆追的我。」 桌子上所有单身男性:「……」 蓝初物理竞赛回青阳时,聂雨心正热情澎湃地追井冠,两个人愣是把单调枯燥的高三生活过的鸡飞狗跳。 她追他逃她插上翅膀追。 聂雨心爱心发射用力过勐,井冠最后还是向聂雨心妥协了,答应了这位姑奶奶的追求。 他们在高考前一个月才谈,谈恋爱之前井冠还嘴硬,什么只谈三个月,过了试用期再决定最后会不会在一起。 结果打脸非常迅速。 两人谈了后腻歪的不行,惹了一班所有人的白眼,井冠甚至一度霸占蓝未的课桌给聂雨心讲题。 其实他们整天的约会时间干的事情大约是,比谁英语范文背的快,比谁理综卷子先写完,算是青阳的最佳情侣典范。 可一班几乎全是单身狗,井冠和聂雨心不出意外酸掉了一群人的牙。 当下毫不要脸地说「我老婆追的我」简直是惨遭毒打! 但井冠倒是不在意自己成为了过街老鼠,卯足了劲儿秀恩爱,翘着二郎腿,指着圆桌上的一圈人:「喝吧喝吧。」 第一局就输,男生们当然不服,可一班总共有两对情侣,另一对肉眼可见不可能是,只能愿赌服输。 一群人正要拿着酒杯连干三杯,谢云城把酒推到井冠面前:「你喝。」 大家手上一顿:「?」 井冠显然愣住,晃着二郎腿停下:「什么意思?」 谢云城眉梢轻抬:「意思很明显。」 第95页 这话谁信。 蓝初追的谢云城? 扯淡。 桌子上的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酒该不该喝,机会实在是渺茫,谁信蓝初会追人? 但他们心里都一致站谢云城。 见他们不喝了,井冠一气之下跑到隔壁女生桌,非要死的明白:「班长,你过来证明一下,谢云城说你追的他!你快来揭穿他虚假的面孔!让他好好做人。」 谢云城低头闷声笑了笑。 他已经预料到井冠会死的很惨了。 果然。 在一班同学期待的注视下,蓝初嗯了一声,她看向男生桌上傻楞的人,一本正经道:「是我追的他,追了三里路。」 全班同学:「……」 第50章 暗示 其实他俩说不准是谁追的谁。 谢云城是最先动心的那个,蓝初开窍晚,但爱的直接,横冲直撞。 只能说恰好他善于脑补,上天又给蓝初开了个玩笑,把女傀儡安置在他身后,两人才有机会互相了解彼此,直到走到现在。 不过谢云城肯定蓝初会宠着他。 一班同学没想到高考完还会迎来这么一次打击,秀恩爱死的快,但为什么突然很羡慕? 在座最淡定的数蓝未,笑着吃菜不发表意见,只是偶尔盯着手机时不时看一眼。 手机屏幕亮了时,旁边的人不经意瞄了下,见上面显示「你的朋友『宝宝』发来一条消息请查收」一行大字。 「……」 心说,靠,都在默默脱单是吧。 井冠吃瘪的模样实在是太有喜感,谢云城比他还不做人,算是把他刚刚的得瑟全部将回去,勾唇道:「听到了没,班长大人追我追了三里路呢。」 「……」井冠接连喝了三杯酒,愤愤放下酒杯,撸起根本不纯在的袖子:「继续玩,今晚我一定要杀个片甲不留!」 一班同学表示并不是很想和他玩,但也只是想想。 这顿散伙饭吃了到了九点,外边的雨已经停了,走读生回家睡,住校生成全结队往家里走。 出了店门,蓝未犹豫了下问:「姐,你跟谁走?」 「当然是跟我。」 谢云城手挂在蓝初肩膀上,脑袋懒洋洋抵在她下巴,一幅醉醺醺的样子。 他偏过脑袋,眸光朦胧地笑着说醉话:「班长大人要跟我回家。」 蓝初:「……」 装。 继续装。 在桌子上玩游戏谢云城基本上没怎么输过,被罚的酒不超过半罐,哪有那么容易醉。 蓝初简直没眼看,不等蓝初回答,便道:「那我先走了。」 「别走。」 蓝初叫住蓝未,她把谢云城的手扒开:「你先替我扶着他。」 「?」 蓝未和谢云城皆是一愣。 距离上次麦兜说「下次见」,蓝初已经半年多没见到他了。 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麦兜这次完全成了一个有实体的「人」,身材修长,穿了现代装,戴上口罩走在大街上,是个养眼的长髮美男子。 两人都看见了对方,麦兜苍白的五指捏了束蓝玫瑰,走过来送给她:「姐姐,毕业快乐。」 蓝初不掩惊喜,不是因为花,而是再次见到离去的人:「谢谢。」 接过花,蓝初上下打量着他,由内而外松了口气。 现在的麦兜和上次病怏怏的模样比起来好了很多,嘴唇是红润的,除了皮肤白的太过病态,一切都好。 蓝初语气仍然有点紧张,生怕他和上次一样消失:「这次能在人界呆多久?」 「很久,」麦兜舒心一笑:「可以一直陪着姐姐。」 再见麦兜,恍如隔世,蓝初满肚子疑惑,都没这句话来的重要。 她心底的石头落下,重重点头:「那就好。」 蓝初正想和麦兜单独聊聊前生的事情,她想知道上一世她死后都发生了什么?半年没入梦去地府,下边是不是出了事儿? 还有最重要的,麦兜为什么会变成十八层厉鬼? 可还未开口,方才喝醉瘫了一样倒在她身上的谢云城站直了身子走过来,懒洋洋笑着,眸光清明道:「弟弟来啦。」 「……」 蓝初咬了咬牙,装醉? 谢云城看了眼蓝初手里的花,暗道失策,他怎么就没想到给蓝初买玫瑰,让别的男人先下手了。 上次蓝初讲的很笼统,但谢云城也知道上一世最困难的时间是麦兜陪着她,他虽然心里不爽,但也不会乱吃飞醋。 蓝初的亲人自然也是他的亲人。 外边的雨虽然停了,但空气湿润,在路边呆着不是办法。谢云城问:「天这么晚了,要不去我家坐坐?」 「好。」麦兜手指扶了下眉心说:「我初到人间,刚好感觉累了,你家可有地方可以睡?」 顿了顿,他补充说:「我可以替你缓解诅咒,不用姐姐继续放血。」 蓝初身为阴师,多少有点仙骨,每天放点血恢復速度比平常人快,但能少放一天便是好事儿! 谢云城没注意麦兜为何知道蓝初在放血帮他缓解诅咒的事,立刻便答应了。 蓝初一听到麦兜累了,担心不已,也把疑问抛在脑后,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 「行,我和蓝未一起回家,你去谢云城家里住。」 第96页 蓝初上一世和麦兜睡过荒山吃过野草,情同手足,自然不介意道:「睡我床上就行。」 …… 十分钟后,谢云城带着麦兜回到小区,开门指了指客房:「你睡那里。」 麦兜低头换着拖鞋:「姐姐不是睡主卧?」 私心被戳破,谢云城倒是理直气壮,「咱们身份不一样,我是你姐夫,她的房间我睡比较合适。」 说着说着,他骤然警惕看向麦兜:「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每天都在看着你们。」麦兜指了指谢云城身后:「和他一起。」 谢云城转身,愣住。 眼前的人穿了一身藏青色长袍,半张脸掩盖在阴影中,嘴边留了淡青的胡茬,长相大约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云城,好久不见。」那人说。 话落,他从怀里拿出一枚金色圆形物,推进了谢云城眉心。 谢云城眸中万千变幻。 霎那间,数万年记忆倾泻而下。 …… 上仙记得那是一个下午。 天界城门剧烈晃动,千万天兵天将急忙承云赶去,见一女子,身穿玄色衣袍,马尾高高竖起来,威风凛凛站在门外。 她手握长鞭,气压低沉,紧蹙眉问:「你们谁是上仙云城!」 无人应答。 天界只有天帝和神位,并无仙位,但云端上一座城里,为首那位被成为上仙。 云城上仙。 住在云巅之上的神。 无人敢直唿其名讳。 此人好大的胆子! 一届魔物敢只身一人闯入仙界就算了,竟然还是冲着上仙来的,上仙法力无边,你想见就见? 玄衣女子很快没了耐心,挥了挥手中黑鞭,出手狠戾迅勐,屹立数万年的城门柱子瞬间崩塌。 面无表情道:「把云城上仙交出来!不然都得死!」 众人大惊失色。 大脚星君挥剑而上,他脾气暴躁,最看不得扰乱之人,当下怒不可竭,直中女子命脉。 「大胆,天界圣地岂能容你放肆!」 可还未近身,被女子一掌打走,身子撞在了另一根柱子上。 当场吐血晕厥过去。 女子实在是嚣张过了头,为首的几位神君为了脸面也要同她斗一斗,接过没有个人能抗的过她一击。 接连战败。 大鬍子星君阻止了还要动手的其他神君,摸了摸长长的白鬍子,问:「敢为来者何人?」 玄衣女子分明语气平淡,开口却让人俯首称臣:「魔界首将,蓝初。」 众人屏住唿吸。 蓝初。 魔界第一战将。 世间分为三界,天界,人界,魔界。 天魔两界看似和谐,但天魔不两立,两界各种大小势力皆在暗中对抗,互相制衡。 但比起实力,天界更胜一筹,凭的便是云城上仙。 而人人皆知。 魔界首将蓝初是魔王培训的一颗种子,生下来便是用来对付天界上仙云城的。 唏嘘混乱中,只听到一人说:「快去禀报天帝。」 天帝化作真龙之神赶到城门,施法恢復了被击碎的城门。 之后化为人形,身穿金色华服,停在蓝初面前:「蓝将军前来所谓何事?」 「上仙云城重伤我师傅,我来讨回公道。」 天帝毫不犹豫否决:「不可能,天界和魔界几万年和平相处,上仙更是位于云巅,从未离开过天界。」 蓝初直接拿出证据,是带血的白色绸缎,上面的花纹,的确实云城上仙院子里才有的梦中飘落。 梦中飘落,云城上仙的法器,一朵四片花瓣,常开不败。 「天魔两界虽然互不干涉,但当下谢云城伤了我师傅在先,我必须讨回公道。」 蓝初脚下踩了风火轮一样,直接往云巅之上杀去,天帝想要追赶,被人阻止。 「不用拦。」 闻声赶来看热闹的鬼王摸了摸鬍子,饶有兴趣地笑道:「云城自会处理。」 显然,鬼王之前骗了蓝初。 他认识谢云城,不仅认识,二人还是数万年的至交。 * 上仙头枕着着胳膊,正躺在树木上打盹。 树上开满了白色的花,他三千鸦色头髮垂在空中,一身纯白色的锦衣,下摆在清风中摇曳。 指尖一勾,万千花瓣替他挡住一击。 殿外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他,不过他倒是对这位魔界小辈挺感兴趣,据说她一人可抵百位神君,数万天兵天将。 但这位魔界小辈显然是个暴躁的人,还未见人便先出击,搞得花瓣遍地飞舞。 云城上仙懒洋洋打着哈欠,心里暗自将传闻里魔界首将脾气很暴躁这一条坐实了。 他眯了下凤眼,不动如山看向走近院子里的人。 这是谢云城第一次见蓝初。 和想像的不一样。 传闻凌厉威风的魔将,四肢并不发达,是一个看上去十七八的小姑娘,长了一张很小巧的鹅蛋脸,面容清秀。 上仙眸光微动,从树上一跃而下,带动了树上的梦中飘落花瓣,他覆手而立,停在了蓝初面前。 一黑一白,在繁花中,面对着面站立。 「将军大人。」 上仙笑着说:「你发尾沾上了一朵花。」 第51章 暗示 第97页 蓝初隔着空中飞花看向眼前的男子,目光锁在他身上的布料上的刺绣伤,笃定是他伤了师傅,二话不说直接发起进攻。 不聊两句就开打? 上仙眸中微愣,轻挑了一下眉,暗道这位将军大人性格真是冲动了些。 倒是有趣。 不过上仙不过分神半刻,斜身躲开进攻时还是差了点。 蓝初出击迅勐,带起空中飞叶,划在了上仙完美无瑕的脸上。 伤口处留了丝丝绯红的血迹。 还从未有人敢伤他。 对于这个刚见面就不是很友好的魔将,上仙不怒反而笑了。 他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拽住甩过来的黑鞭:「将军大人,脾气这么暴躁?」 魔将首领眼中毫无波澜,攥紧手中的长鞭,声音冷若冰霜:「少废话。」 即使对方态度恶劣,上仙也觉得有必要求个和。 他试探了一下魔将的态度,问:「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魔界首将冷哼一声:「凭你?」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上仙认真起来了:「来吧,本上仙陪你比划比划。」 这一战,是上仙从活着到现在,打的最过瘾的一场。 两人打了一整天,到了傍晚天渐渐黑了,是站在云巅,观望人间星星月亮的好时候。 上仙从身后锁住攻击的魔将,勉强喘了口气儿:「不打了不打了!你累不累啊。」 「放开!」蓝初手肘毫不留情撞在他胸口。 上仙觉得心脏都要碎了,这魔将还真是要置你他于死地,出手毫不留情。 但上仙依旧口气很好的问:「咱们打个商量,再打半个时辰好不好?」 商量个屁! 魔界首将屈腿扫过上仙下盘,解除禁制后直接出击,黑色的道光化作利刃,直逼上仙命脉。 上仙脖子一歪躲了过去,耳边的青丝掉了一缕。 上仙立刻不打了,他蹲下去拾头髮,缩成一团,语气里有点委屈:「你这个狗女人,你知不知道我头髮多金贵!」 他看着蓝初,眸光像一只单纯无害的大白兔,带了点泪花:「你知不知道怜香惜玉!」 魔界将军再孤陋寡闻。 也知道怜香惜玉不是这么用的。 「……」 见上仙眼眶红扑扑的,可怜兮兮的模样,魔界首领一脸黑线。 这就是天界大名鼎鼎的云城上仙,能和天帝平起平坐,是云巅之上的仙人? 哭什么哭! 还有,他竟敢骂她……狗女人? 很好。 去死吧。 可她还未出击,便被繁花包围,短短一瞬身体被紧紧束缚住,她试了试,发现四肢动弹不得。 上仙拾起来头髮装进锦囊,拍拍手变出桌椅悠哉游哉坐下了。 蓝初怔住,看上仙变出一片镜子检查脸上的伤口,捻碎药草给自己疗伤,她后知后觉:「你方才并未使出全力!」 上仙没回答。 他指尖在空中比划几下。 洁白美丽的鲜花被他霍霍成一摊看上去很噁心的泥。 蓝初以为这又是稀奇古怪的疗伤药,心说炼药手法着实新奇,又是拿水浸泡又是用火烤,连最后成的形状也和平日里用的药丸不同。 上仙仿佛感受到她探究的视线,将那噁心玩意儿伸手送到她嘴边:「吃吗?」 蓝初:「……」 上仙见她虽面不改色,但眼里的嫌弃已经不加掩饰漏出来了,有点不服气,问:「看不起我的厨艺?」 蓝初心说是,是个活物,长眼睛的,都不愿意吃,不过面上没任何反应。 上仙坚持不懈:「真不吃?」 蓝初偏过头,没说话,但拒绝的很明显。 「不吃算了,那我自己吃。」上仙有点受伤,狠狠咬了一口,脸色一变,立刻吐了出来:「呸!什么玩意儿!」 蓝初:「……」 上仙坚持不懈重新照着书上的步骤试了好几次,全是黑暗料理,索性鬼王来了,他才没实现把自己毒死的宏伟目标。 鬼王看见蓝初捆在空中,表情一点也不惊奇,扫了眼桌子上噁心的东西,嫌弃地捂住鼻子,问上仙:「几层?」 「五层。」上仙视线还定在菜谱上。 鬼王这才震惊。 蓝初也是震惊。 不过两人的原因大相迳庭。 「五层!」鬼王看向蓝初的目光多了份儿欣赏:「魔界首将还真不是吹的。」 蓝初则是不可置信,眸中划过震惊,刚刚上仙只用了五层功力,便和自己打成了平手? 她顿时有些屈辱,想起之前挑衅的话,脸上燥热。 「是啊,」上仙贊同鬼王的话,笑着看了蓝初一眼:「将军大人武力值报表。」鬼往轻啧:「但是没脑子。」 蓝初杏眼瞪着他。 「怎么?」鬼王一点也不客气,看着她:「你还不服?」 蓝初冷着脸。 「你还真是愚钝。」鬼王直接把话说开了,「以云城的实力,要真的想杀了魔王,魔王还能活着见你?」 蓝初怔住。 鬼王转眼看向上仙:「魔王那个老傢伙,显然是要找你麻烦。」 「哦。」 鬼王:「你有点正常的反应行不行?魔王要杀你!要的是你的命!这次扔出来个愣头青,下次要是美人计你想好怎么应付了?」 第98页 鬼王的话不是空穴来风。 就连蓝初也知道,师傅培养了许多女子,不过一直不明白原因,这才暗道,原来可能是用来对付云城上仙的。 上仙笑了笑。 他凤眸轻抬,漫不经心看了蓝初一眼:「美人计?」 鬼王嗯了一声:「别看魔界为孽障之地,却多的是温柔贤良的女子,你小心点。」 上仙认同地点头:「确实应该小心点,」 上仙:「不过我好像喜欢粗暴直接点的。」 鬼王:「?」 上仙垂眸继续忙活做糕点,嘴角上扬,若有所指道:「她那样的,就挺好。」 蓝初:「……」 鬼王:「……」 鬼王突然有点大事不妙的感觉。 下一秒,上仙终于放弃了做糕点。 他挥了挥衣袖,将残渣收拾干净,在两人讶异的目光下,深情款款道:「我好像,对将军大人一见钟情了。」 他无奈地眨眨眼,困恼地扶额:「怎么办啊?」 「……」 见鬼王和蓝初傻楞住,谢云城闷声笑了笑。 鬼王立刻反应过来他是在开玩笑,反腿踹了他一脚:「能不能别吓唬我。」 魔将生下来便是魔王的一把刀,魔王与上仙势不两立,所以他们两个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除非上仙不要命了。 上仙心说我可能真的没开玩笑,但他也谈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还是不要和蓝初再见了好,感情这种事儿上仙也怕自己控制不住。 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只要觉得想靠近便会自动避开。 鬼王是个例外。 也是上仙唯一的朋友。 「将军大人,回魔界吧。」 在蓝初复杂的眸光下,上仙挥一挥衣袖,施法将人送了回去,临走之前还往蓝初手里塞了不成样子的花瓣饼。 蓝初:「……」 「你就这么把她放了?她可是魔王专门为了对付你,特意养大的。」鬼王嗤了一声:「不过性子倒是单纯。」 上仙含着笑:「你觉得魔王为什么选一个单纯的人来对付我?」 鬼王:「为什么?」 上仙想起方才的交手,漆黑的眸光深邃:「她是唯一一个可以自由运用煞气的魔。」 魔族煞气重,是好事也是坏事。煞气杀伤力极强,但心性不定极其容易遭到反噬。 唯有至纯至净的魔,才能自由运用煞气,登上无人之境。 蓝初会成为魔界最强的人,甚至会超过他。 …… 只是上仙没想到,第二天蓝初又来了。 「我回去查了一下,的确是师傅骗我,不过他老人家闭关了,也不好追问。」蓝初向来直接,拱手道:「昨日之事我向你道歉,是我冲动了。」 上仙躺在昨日的枝丫上,垂眸看向树下:「说完了?」 蓝初:「嗯。」 「那快走吧。」上仙摆摆手,打了个哈欠:「我要睡觉了。」 「……」 蓝初有点憋屈:「我想求你一件事。」 上仙斜睨了她一眼。 不知为何,蓝初对上那双清澈含笑的凤眸,耳尖会发热。 她咬着下唇:「求你和我打架。」 「……」 见上仙不是很想搭理自己,蓝初追问:「你要怎么才愿意和我打?」 上仙直接闭上眼睡了。 「……」 蓝初仰头看了半晌,估计是以为人睡着了,才转身离开。 鞋子踩在层层花瓣上,发出沙沙的响声,等没了动静,上仙缓缓睁开眼,鼻息里发出一声轻笑。 然而不出一柱香的功夫,走了的人又折返。 「我知道你没睡,别装了。」 蓝初一跃而上,站在枝头看着斜躺着的上仙,道:「我在魔界经常自己动手做吃的,你的那个鲜花……泥,我给你改良了一下,用了人界的面粉,你尝尝。」 上仙嘆了口气。 他看向眼前的人,眸子里颇有点无奈,怎么还缠上他了呢? 「给。」蓝初从食盒拿出一块递到他嘴边。 上仙咬了小口,便偏头不吃了,挑剔道:「凉的。」 本以为能把人赶走,不料蓝初积极热情道:「我给你做热的。」 「……」 上仙便看着她施法,将鲜花和人界的面粉掺在一起,捏出了不同形状,用煞气化成火加热。 香气随着风吹入鼻息,引人食慾。 「尝尝。」蓝初煞气化成风吹成温热的。 上仙第一次吃人界的食物,意犹未尽又咬了口:「味道怪怪的。」 蓝初心底有点失落:「啊?」 上仙轻笑:「怪好吃的。」 「……」 第52章 暗示 见上仙吃得津津有味,蓝初感觉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包裹住心脏,眼尾动了动:「你喜欢,我以后每天给你做。」 上仙移开眼,轻咳一声:「你有这么好心?」 蓝初抿唇道:「你要陪我打架。」 怎么还是打架? 她对于打架是多么的执着。 上仙心里嘆了口气儿,指尖捏住糕点,眸中划过逗弄的意味,「你知不知道,男女之间,还有另一种打法?」 蓝初双眸清澈,认真询问:「哪一种?」 第99页 「……」 蓝初见他不说,急了:「你给我演示一遍不就得了,我学东西很快的。」 上仙:「……」 见自己玩脱了,上仙轻咳一声,「将军大人,我说,你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 蓝初懵懵地:「?」 上仙调笑:「天天来我这里,我都以为你喜欢我。」 「……」 上仙又自顾自道:「不过你要是喜欢,也别不好意思,不用以打架为藉口。」 「……」 于是杀天杀地的魔界首将指着他,杏眼湿润,憋红了脸憋出几个字:「你……你不知羞!」 头也不回跑了。 等蓝初回到魔界,揪着下属问,弄清楚另一种「打架」究竟是什么意思,差点被气的昏过去。 什么云城上仙!分明是个流氓! …… 上仙再次没想到的是,半年之后,蓝初又来了。 经歷了上次的事,她应该想剥了他一层皮才是,上仙摸了摸鼻子往树下看去,摆出不欢迎的架势,挥了挥手:「不打架,请回吧。」 这一次,蓝初才兀然发现,上仙院子里好像没有来过别人,只有鬼王时不时来看一眼。 上仙很孤独。 蓝初抬眸看向树上的人:「我是来同你商量一件事的。」 「何事?」 蓝初说出纠结许久才下的决定:「你上次说男女的另一种打架,你可感兴趣?」 上仙心中一惊。 蓝初很直接:「我可以陪你那样紧紧缠在一起打一架,你也要陪我打一架,至少用六层的力。」 上仙扑通从树上掉了下来。 「……」 恐怕太直球了。 上仙非常理解她为何是这样的性子,魔王既要培养她对抗自己,自然要保留其心性,不然很容易养废。 可即使心里明白,他一把年纪也经不起如此撩拨。 上仙喉结滚了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蓝初不出片刻飞到他面前,蹲下身子,勾起他的下巴,直接吻了上去。 甚至懵懂地舔了下上仙的唇瓣,含煳不清问:「不就是这样?」 上仙彻底懵了。 摔了一跤也没这么懵。 蓝初继续回想着看过书本上的画面去啃/咬,小手缓缓移动到上仙……五指收紧。 她咬了下他的唇瓣,鼻息交/融,杏眼眸光含水柔情,沙哑着声音道:「还有这样对吧。」 上仙:「……」 上仙要疯了。 他不知道自己活了多少年,因为日子太长了数不清,上仙是与天同寿的,天地存在多久他便存在多久。 但上仙是第一次失控,心底早已发出的萌芽骤然破壳而出,紧紧地缠绕住心脏。 「你别后悔。」 话落,上仙拖住蓝初的后脑勺,兇狠地吻了上去,没有给她停下的机会。 但蓝初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白色的花瓣覆盖了二人身上,翻云覆雨,纠缠不休。 蓝初在魔界从未遇到过对手,好胜心强,在上仙这儿法术比不过,这个方面自然要卖力。 好几次交换了上下,都是由着她主/导,上仙惯她,倒也享受。 两人这场架,坚持不懈连打了三年。 「……」 但凡上仙嫌累说一句歇歇吧,魔界首将便直接搂着他吻上去,上仙便很不争气地精神了。 两人在一起久了,姿势随心,云巅之上无人敢闯,他们喘着气儿,常常回神后也不知到何地了。 蓝初也喜欢和上仙的这一种打架,上仙的身体很漂亮,比她见过的所有男性都漂亮,锁/骨处更是欲。 她喜欢咬他的锁/骨,他喜欢吻她的耳垂。 偶然下,两人滚到了洗骨湖。 洗骨湖可通往三界各地,是上仙院子深处的一片清潭,是上仙的命脉所在。 这里被天帝命天界禁地。 只有上仙一个人能自由出入,或者得到上仙的允许才能进。 能进来的都是上仙全心全意信任之人。 蓝初清楚这里的规矩。 两人三年内几乎从未分开过,她除了偶尔会回魔界,大部分时间都在这云巅之上和上仙一起打架和打架。 在三界任何地方,第一种打架男女的都称为夫妻,但两人从未定义过他们之间的关系。 上仙不开口,蓝初便不提。 蓝初也不在意这些,她觉得现在的关系很好,过的充实有趣,她喜欢和他缠绵,喜欢看上仙因为他陷入情/欲的凤眼。 现在两人情迷意乱到了洗骨湖,蓝初自然不会让上仙为难,拉上衣襟:「我们去别的地方。」 「不必。」上仙握着她的腰肢,俯下身子说:「就在这里。」 洗骨湖是上仙命脉所在,是他的命,他就这么,和她在这里做。 蓝初心脏突然跳的很快。 她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想要变得很热情,觉得还不够,颠鸳倒凤,她搂着他叫他:「云城。」 上仙愣住,他身上出了层细汗,垂眸看着身下的人,嗓音暗哑:「你叫我什么?」 「云城。」蓝初吻住他又叫了一遍。 她好像越来越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了。 和最初对比,最大变化大概是两人打完架更喜欢黏在一起了。 第100页 蓝初喜欢靠在他肩膀上,肩并肩坐在洗骨湖边看三界风景。 洗骨湖已经成为她能自由出入的地方了,甚至不用问上仙,想来便可来。 上仙告诉蓝初,他们这个世界只是千万世界的一个,天道掌管三千世界,三千只是个说法,真正有多少天道自己也不知道。 天道没未曾修炼人形,是天地间的法则,存在于任何地方,是不可超越的存在。 「三界其实很渺小。」 上仙难得惆怅。 蓝初脚趾在泉水里泡着,湖里的水冰凉清爽,随着她晃动,水里的画面盪起涟漪。 她正有趣地晃着,闻言愣了愣。 上仙转身帮她把肩膀的头髮理顺,他眸光里带着温和的笑意,说:「蓝宝,你闭眼。」 蓝宝是上仙给她起的名字,蓝初听说人间刚出生的婴儿便被称为宝宝,其实别扭很长一段时间。 但上仙喜欢在打架的时候这么喊他,怎么纠正都不改。 最后蓝初妥协了,由着他喊。 蓝初乖乖闭上眼。 上仙在她眉心点了一下,又在她嘴角吻了一下:「睁开吧。」 蓝初懵懂地看着他。 上仙修长如玉的五指捏了捏她柔软的手指,在空中画了符咒,是梦中飘落的花瓣形状。 一道空灵的声音传来。 「有何求?」 蓝初连忙视线扫了一圈,洗骨湖四周空旷,并未发现有人,疑惑地看向上仙。 上仙指着湖水:「看,天道的神识。」 蓝初顺着他的方向,果然看到对面水中竟然真的出现一道模煳的轮廓。 像个人形。 「天道在掌管的每个世界都留有一抹神识,为的便是达到稳定,防止有心怀不轨之人破坏规则。」 上仙捏着她的指关节说:「以前只有我能看到天道,现在你也能了。」 也就是说,每个世界能看到天道的,都是最强者。 他们替天道维持世间稳定,天道便能让他们法力无边,无人可以超越。 现在你也能了。 简直是在轻描淡写地说:我把命给你了。 蓝初冲动之下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喜欢我?」 上仙笑道:「不是很明显么。」 「……」 「你还会和别人说刚才的话吗?」 蓝初一改雷厉风行的作风,说话有点磕巴,耳尖绯红:「就,你也能了,之类的。」 上仙勾唇:「你可听过一句诗?」 「什么?」 上仙沉声说:「蓝桉已遇释槐鸟,不爱万物只爱你。」 蓝初愣了愣。 上仙伸手颳了下她鼻子,眸中不掩盖宠溺,嗤笑:「三界只有一个,我也只爱你一个。」 蓝初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两人距离比现在近过,坦诚相见过,可她从没像现在一样清楚地意识到—— 她好像也是喜欢上仙的。 不,是爱。 蓝初亲吻上仙的嘴唇,小鸡啄米般一下又一下,直到把他的双唇亲的晶莹透亮,才罢休。 「大家都称唿你为云城上仙,云颠上的仙人,但我总觉得云不应该是姓。」 上仙并不在意:「称唿罢了。」 他本就随着三界而生,并不存在落叶归根,自然没有姓氏。 蓝初捧着上仙的脸,杏眼瞳孔中是他的倒影:「我给你取个可好?」 上仙道吻了吻她鼻尖:「好。」 蓝初说:「姓谢吧。」 上仙问:「为何?」 「我读书不多,师傅从小只教我法术,我很能打架,大家怕我,我在魔界没有朋友,你是唯一个让我摸,让我亲,让我感受到温度的人。」 蓝初贴着他:「我不知道如何表达,但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所以谢谢云城上仙。」 于是上仙承诺:「好,我以后便叫谢云城。」 第53章 暗示 两人在一起渡过一段很快乐的时光,天界的神经常会看到魔将首领飞往云巅之上的身影,然后嘆口气说,这魔头又来找上仙比试来了。 三界除了鬼王,没有人知晓他们的关系,天魔两界看似和谐,实际不两立,唯有上仙和魔将的来往最为频繁。 那日蓝初一如既往来云颠之城找上仙打架,数年过去,她的实力已经和上仙不相上下了。 繁花飞叶,两人第一次打了平手。 蓝初的黑色的化煞鞭环住上仙白皙劲廋的脖颈,上仙白色的的梦中飘落抵在她娇嫩的脖颈,终于势均力敌。 两人前胸贴着后背,四目相对,继而偏头深情亲吻。 上仙手指碰到她的腰带,正欲解开,蓝初拦住他的手,神色有些不自然,她第一次拒绝了上仙的索要。 上仙卷长的睫毛颤抖了下,眸中闪过一道暗光,极其不易察觉,蓝初却注意到了。 上仙不信任她。 上仙觉得她找他打架只是为了修炼。 蓝初真的是又气又心疼。 果然,上仙乖乖松开了拥着她的手,朝她努力扯了扯嘴角,轻笑:「你走吧。」 蓝初倏然红了眼眶。 「谢云城。」 她哽咽。 「是我看起来不够爱你么。」 上仙浑身僵硬,骤然抬起凤眸。 蓝初这才发现他也红了眼眶,泪珠沿着上仙精緻的面容落下,砸在满地花瓣里。 第101页 蓝初心疼不已。 上仙是云巅之上的仙,众神眼中的天之骄子,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竟然因为自己这般患得患失。 「傻瓜。」 她怎会捨得离开他? 蓝初眼中视线模煳,哭着哭着笑出声,没忍心再瞒着他:「我怀孕了,所以不能做。」 怀孕了。 怀孕了? 怀孕了! 上仙修长的身形骤然凝固,如雕塑一般,凤眼愣愣地看向她的肚子。 剎那间心中经歷了大落又大起,上仙心脏酸胀,他喉结滚了滚,觉得声带哽咽的发疼。 蓝初说爱他。 蓝初说怀了他的孩子。 蓝初会一直陪着他。 「什么时候?」上仙说话时嗓音沙哑的不像话。 蓝初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唇角微微扬起:「我法力临近你时,受孕机率很大,也就最近吧,昨日回魔界确认了一下。」 上仙想起刚刚比武他用了十层的法力,而且两人交手只要确保不伤到对方,招式都非常狠戾。 他顿时慌神,给她把脉。 蓝初被他弄得也跟着紧张,轻咳安慰:「放心,不会这么容易伤到他的,毕竟是我们的孩子。」 「胡闹!」上仙连怪她的语气都是宠溺的。 脉象正常。 的确实喜脉。 上仙觉得浑身血液在发烫,原来将要做父亲是这般感觉,他的心脏因为一个小生命,正在欢喜跳动。 「蓝宝,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陪在我身边。 上仙正深情款款地看着蓝初,低头想要吻她,却被蓝初一掌拍到了几米外。 转场只在一瞬间,上仙很懵逼。 「……」 蓝初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开始秋后算帐,笑着问:「谢云城,你方才不是让我走?」 上仙:「……」 上仙自作孽不可活,变成了蹭蹭怪,脑袋在蓝初身上拱来拱去。 蓝初再次一掌把他拍到几米外,他皮糙肉厚,锲而不捨继续往前凑。 「蓝宝我错了,将军大人我错了,媳妇我错了……」 最后,上线卑微在线,撒娇卖萌了一整天,可算是把人哄好。 然而晚上却失眠了。 蓝初清闲时偶尔夜晚不回魔界,今天也留了下来,上仙为了她,特意搭了一张床。 深夜四周昏暗,初为父母两人都很激动,蓝初可以理解,但旁边的人已经翻来覆去两个时辰了。 「别逼我打你。」蓝初磨牙,翻身摁住他:「老实点。」 黑夜里,上仙丝毫没有睡意,眸中发亮:「蓝宝,你说是他男孩还是女孩,咱们一起给他取个名字吧,男孩便叫谢蓝,女孩便叫谢初可好?」 「……」 蓝初很无语:「哪有你这么起名字的?」 父母名字里的字加在一起就成了? 也太省事儿了吧。 于是蓝初很不负责地选了个更省事儿办法:「等他出来后自己取。」 上仙:「……」 上仙亲了亲她额头:「蓝宝,谢谢你。」 蓝初往他怀里靠了靠:「谢谢我就闭嘴,我困死了,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直睡不够。」 「晚安。」 「晚安。」 说了晚安,蓝初翌日醒来,上仙还没睡,盯着空气傻笑了一整夜。 甚至心情非常好的做了十几样早餐。 「……」 蓝初盯着一桌子看上去很噁心的东西,对上上仙期待的眼神,捂着胃吃了一口,然后直接吐了出来。 她很嫌弃地说:「谢云城,你心里是不是对自己的厨艺没一点ac数。」 上仙:「……」 于是天界发生了一件让众神震惊的事情。 上仙招摇地跑到个个宫殿的厨房,把所有能吃的熟食全部讨要了一个遍,还催促道:「快点拿,别饿着我媳妇和孩子。」 「……」 仅仅一顿饭过后,整个天界沸腾了。 上仙在云巅之上乐呵呵地搂着蓝初餵吃的,对挨个前来道喜的神官非常客气:「好了好了,贺礼都放下吧,我就不送了,到时候请你们喝喜酒。」 两人商量好半月之后办婚礼。 天界上仙和魔界首将结婚,如果不是拿着喜帖,没人敢相信。 而一直闭关的魔王也知道了此事,传信三日后出关。 「我先回去看看情况。」 魔王出关,蓝初作为首将,理应回魔界恭迎。 上仙捨不得。 而且…… 魔王恐怕不会同意。 蓝初猜出他心中所想,好玩地捏了捏他的脸:「虽然师傅之前对你有敌意,但我决定的事他阻拦不了。」 「放心吧,师傅打不过我也打不过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上仙被逗的笑了笑。 蓝初亲了亲上仙的唇瓣,依依不捨道:「我三天后回来,在家等我。」 上仙吻别她:「好,我在家等你。」 …… 蓝初回了魔界,等到魔王出关,意外收到魔王对两人成亲之事的祝福。 魔王有数百位徒弟,蓝初是法术最好的一个,商议事情也站在第一位。 蓝初拱手道:「多谢师傅,改日我便和上仙一起来你殿上拜访。」 她话落,身后副将呸了一声。 第102页 压着嗓音说闲话:「不就是勾搭上天界的上仙了么,得瑟什么呀,师傅培养你,可不是让你去天界当叛徒的!」 蓝初眸中划过一股戾气。 和上仙待在一起,她很少杀生了,要搁在三年前,她今日非要了她半条命。 魔界和天界制度上还是很不一样的。 即使是同门师兄弟,互相残杀并不稀奇,大家都是师傅捡来的,谁赢谁活着,死了也没人问。 全是冷血无情的魔。 所以蓝初从小到大都要成为最强的那个,这样才能保命,才有选择的权力。 蓝初抬眸:「师傅,初儿去天界,不仅不会当叛徒,而且会尽力维护天魔两界的和平,如果师傅不嫌初儿,魔界首将的位置我可以继续担任。」 魔王大笑:「魔界首将的位置是你凭本事得来的,自然可以,为师欢喜还来不及。」 「多谢师傅。」 魔王的几百个徒弟大多拉帮结派,只有蓝初一直是孤身一人,退出大殿后,说闲话的魔头不少。 蓝初丝毫不在意,这些人只敢背后嚼舌根,真正到她面前,都恭恭敬敬,畏畏缩缩,连她眼睛都不敢看。 回到殿里。 蓝初算着三日时间已到,翌日要去天界,便沐浴更衣,做完一切,感觉肚子饿了,便传了吃食。 婢女将食物呈上来,蓝初心里想着上仙,便招了一只未修炼成人形的魔鹰,想要给上仙传话。 「先给它吃吧,吃完才有力气飞。」蓝初让婢女餵魔鹰:「再给我端一份儿来。」 婢女低着头,手指突然发抖起来。 魔界很多人见她都害怕,蓝初没在意,亲手把糕点放在魔鹰口中。 谁料魔鹰啄了一口,顿时魂飞魄散。 蓝初眸中怔住,看向盘子里的糕点,婢女早已吓得鬼哭狼嚎:「将军,和小人没关系,是副将……」 婢女胸口被踹了一脚,感觉到一阵风吹过,抬眸已不见蓝初踪影。 副将有先见之明,怕计谋不得逞,早已躲在了魔王身边,并已赏宝的名头魔界多位长老。 蓝初出现时众魔都吓了一跳。 副将看到她,眼睛划过震惊,嘴唇变得苍白。 蓝初一步一步走去,手中黑鞭紧紧锁住副将喉咙,出手狠戾,声音冷若冰霜:「我忍着不杀你,可你真是找死!」 蓝初不敢想像她吃了糕点的后果。 毒药要不了她的命。 但会杀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师傅,救我。」副将眼中充血,看着魔王求助:「师傅……」 魔王直接割掉她的舌头。 血液飞溅,副将痛苦地呜咽,整张脸扭曲。 众魔皆吓得双腿发软。 蓝初也是一愣。 只见魔王大怒,痛训副将:「说了多少次不要惹你师姐!」 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经过下,魔王的举动在众魔眼里,是极其偏袒蓝初的,可只有没了舌头的副将知道—— 明明是师傅让她给师姐下的毒! 第54章 暗示 素日里魔界处罚的规矩很简单,不论是单打独斗也好,拉帮结派也罢,都是各凭实力。 魔王不插手,他们谁赢了谁便能掌握对方的生死。 蓝初生在这样的环境,骨子里的狠戾残暴难以磨灭,但生在魔界的她,只喜欢用拳头说话。 不会算计,也不屑于算计。 即使蓝初感觉到魔王割舌头的做法狠辣,但蓝初自从十岁杀了上一届魔将,在魔界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魔王向着她其实也很正常。 魔界一向靠实力说话。 蓝初最后还是没杀副将。 不为什么。 只为上仙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魔王随着她回到了殿里:「初儿,你怀有身孕,可不能动怒,你师妹她想必也是一时煳涂,你莫要在意。」 「师傅已经罚过她了,我自然不会在生气。」蓝初拉了条椅子:「师傅坐。」 蓝初住在煞霜殿,殿内布置和魔界其他住所不太一样,更像是人界的府邸。 魔界没有花草,蓝初变幻了许多,虽然黑气瀰漫,但也算美景。 魔王掀起衣尾坐下:「同师傅好好说说,这几年我闭关疗伤,都发生了什么,知道你和那云城上仙要成亲,师傅差点走火入魔。」 听到这话,蓝初心中升起一抹愧疚。 「师傅,那日我怀疑是云城上仙伤了你,便去天界为你报仇,当时他用了五层功力便和我打了平手。」 蓝初想起往日,嘴角微微扬起:「师傅从小教我,只有法术最强才有资格活着,我想要变强,便日日去找上仙打架,希望提升修为,可待在一起久了就……」 魔王笑问:「日久生情?」 蓝初耳尖一热:「嗯。」 「初儿啊。」魔王嘆了口气:「我当时闭关着急,没来得及和你解释,我是被魔兽所伤。」 蓝初其实之前已经调查清楚了,闻言并不惊讶。 魔王摸了摸她脑袋,可惜道:「白白搭进去一个好徒弟。」 「……」 魔王:「你肚子里的是魔胎,要不再魔界多留一段时日?到了天界,恐怕不利于养胎。」 蓝初笑了笑:「多谢师傅关心,我和上仙商量过,婚礼过后,便常住云颠,在三界交汇处养胎,最好不过了。」 第103页 魔王诧异:「洗骨湖?」 蓝初笑着点了点头:「嗯。」 听她说着,魔王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在蓝初看不见的地方,眸光里涌入暗流。 「洗骨湖虽好,师傅也还是不放心。」 魔王放下茶盏,在桌子上磕了一声脆响:「这样吧。」魔王指了指身后的魔兵:「你去我殿里,让人取些铭星草,送到魔将这里来,快去快回。」 魔兵连忙拱手:「是。」 铭星草是魔界独有的药草,是安神的好东西,但是极其珍贵,百年才生一次。 「多谢师傅。」蓝初拱手道。 蓝初心中感谢还来不及,并未想到,魔王给她的铭星草里掺和了星铭草。 星铭草和铭星草长相相似,可确是堕胎的勐药。 天魔两界的人都猜错了。 魔王培养蓝初,并不是培养将军,他真正的目的,培养一幅身体。 如今蓝初已经和上仙一样,成为三界的最强者。 魔王便迫不及待对她下手。 魔王从小便在蓝初身上种下换魂术,当晚在魔界,趁蓝初服了药,滑胎之时,魔王占用了她的身体。 蓝初奋力抵抗,可她实在是虚弱,煞霜殿里的魔兵全被支开,她孤立无援,看向身下的一摊血,心中悲痛欲绝。 「师傅?你为何?」蓝初黑眸闪过痛苦。 魔王的身体在院中倒下,他的魂魄化作黑气,直逼蓝初:「哈哈哈哈哈,初儿,多谢你的身体,师傅如今就替你成为这天下最强者!」 蓝初奋力占据自己身体的主权:「不可以!」 「初儿,听话,把身体给我,三界马上就是我们的了,到时候师傅会成为三界的主人,放心,师傅会让那上仙云城给你陪葬的!」 「三界共存,得力于各司其职,统一併不是明智的选择。」 蓝初紧紧捏着拳头,杏眼里闪过轻蔑:「不过师傅想要的,初儿向来会为你争取。」 魔王愣了愣,随即大笑:「哈哈哈,好,不愧是我的乖徒弟。」 然而下一刻,魔王怔住了。 蓝初扶着墙壁走进屋内,爬到了床边,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毫不留情朝着自己的脖颈刺去。 「你要干什么!」 在魔王的惊恐声中,蓝初自刎的手被拦住。 匕首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上仙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他不敢相信自己晚来一步会怎样。 今日思念她思念的紧,实在忍不住相思,去人界买了她喜欢的食物,然后来到魔界。 本想给蓝初惊喜,却不料看到这一幕。 蓝初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煳,但还是闻到了上仙身上好闻的花香。 梦中飘落的味道,和人间的奶香很相似。 「你来了,」蓝初口中吐出一口黑血,见到上仙,委屈和痛苦倾泻而下,满脸泪痕,苍白如纸的双唇颤抖:「谢云城,孩子,我们的孩子……」 上仙扔了手里的吃食,连忙替她把脉,知道她流产,心中绞痛:「蓝宝,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蓝初爬在他耳边,声音微弱:「是魔王杀了我们的孩子。」 上仙狠狠闭上眼,压制住胸腔里的怒气,搂着她哑声道:「我不会放过他的!」 蓝初眸中倏然染上一股黑气,她感觉自己的已经不受控制了。 最后一秒,蓝初攥住上仙的手:「谢云城,魔王占了我的身体!你杀了我,替我和孩子报仇,切记,不要手下留情。」 听到这话,上仙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而蓝初手无力下滑。 「蓝宝!」上仙大喊,惊慌不已。 而怀里的人向来平静的杏眸,被一双带着慾念和邪祟的眸子替代。 「你好大的胆子!」上仙紧紧锁着「蓝初」的喉咙,凤眸里杀意慢慢,声音冷的让人让人坠入寒冰:「魔王,我早该杀了你!」 「蓝初」脖子上蔓延黑气,兇狠地瞪着他:「若不是我故意引导她,一次次来天界找你,你会这么容易的手,怎样,我魔族首将在床上的滋味如何?」 上仙瞠目欲裂,手中的力道却始终没有加重。 他实在是下不去手,他的心在提醒他,这是蓝初的身体。 「蓝初」疯狂地大笑:「打我啊,你怎么不杀了我,哈哈哈哈哈,不捨得了是不是,初儿啊初儿,你真是本王的好徒弟,本王没有白白培养你这么多年。」 下一刻,魔王从谢云城手里挣脱。 他用蓝初自刎不成的匕首,开始一刀一刀深深地捅进上仙身体,出手狠辣毫不留情。 「云颠上的仙人,法力无边的上仙云城!你不是高高在上吗!如今还不是跪在这里任我宰割!」 魔王笑得疯癫,疯狂地划破上仙不染尘埃的衣襟。 他将匕首捅进他的心口,用力翻转,直到血肉模煳,看着上仙不能还手的样子实在是太过于痛快。 上仙白色的衣裳染上了鲜红色,血液顺着白色的衣服,然后了刺绣上的梦中飘落,他闭上眼,忍住钻心的疼,泪滴从凤眸滑落,双手紧紧捏着。 依旧,始终没有还手。 「谢云城!」 蓝初的神识并未消散,她被魔王压制住,拼尽全力占据了自己的身体,用手挡住匕首。 第104页 上仙这才仿佛回神,看向眼前的蓝初。 蓝初见到上仙狼狈的模样,心脏仿佛被狠狠撕碎,双眸猩红:「谢云城!你还手啊,现在这具身体不是你的对手!你还手啊!!!」 「谢云城,你若不能杀了魔王,来世再见,我定不会原谅你!」 下一秒,蓝初的身体又被占据。 「蓝初」的匕首再次捅向上仙,却被上线紧紧攥住手腕,上仙凤眸里划过一抹深邃。 他看着眼前的蓝初,还在犹豫,而此时,身后一道金光,直接打向「蓝初」。 天帝赶来,很快和「蓝初」缠斗在一起。 打斗间,他逮着上仙一顿痛骂:「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责任,为了一个女人,三界都不要了么!」 上仙衣袖里的双手颤抖着:「我对她下不了手。」 这一战,天帝封印了魔王,而自己身受重伤即将陨灭。 天帝把魔王的魂魄抽出,封印在了地府的十八层地狱,由鬼王看管,任何人不得入内。 上仙为了一名魔界女子,放弃了天界,放弃了三界,遭万神唾骂。 但他还是没能给三界一个交代。 蓝初的身体因为体内的煞气紊乱,走火入魔,上仙为了保住她身体,耗尽修为,把煞气引到自己身上。 最后上仙便消失在了三界,没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 蓝初醒后,发现自己在洗骨湖。 她去找天帝,去找鬼王,没有人能告诉她上仙去了哪里。 蓝初以为上仙陨灭,于是和天道做了一场交易。 天道:「你真的要这么做?」 「嗯。」 天道:「其实……」 其实上仙也来求过他。 上仙说愿意抛下上仙之位,生生世世入轮迴,受到诅咒,只愿换她平安活着。 但天道只给会回復是或者不是,不应该有思考的能力。 蓝初现在是三界最强者,有同他谈判的资格。 所以天道答应了。 「你下一世会生在一个男女极其不平等的时代,经歷痛苦,助气运子麦兜统一天下,最后受万箭穿心,死于非命。过后,你会因为杀孽太重,不可入轮迴,被阎王打到十八层地狱,那里有魔王的残躯,你会成为看守魔王的厉鬼,永远不自由。」 天道仿佛拥有了感情,说话的声音不再如往日那般清冷:「而上仙会转世为天帝之子,拥有七彩凤凰之躯,他不会孤独,会光芒万丈。」 第55章 暗示 同一时间。 凡间,一名女子蓝景,生了女娃,註定一生坎坷。 天界,鸟族公主天后,生了男娃,註定一生顺遂。 这便是蓝初的上一世。 生下来被父亲抛弃,跟着蓝景在乱世苟生,而十六岁亲眼看到杏林苑所有亲人被杀,接着为了阻止被皇帝侮辱自宫,为了气运子的一统天下做铺垫,最后死的也不体面。 她会遭受被平常人忐忑的一生,身边所有的一切都会离去。 这是她和天道的交易。 在气运子麦兜登帝之前,蓝初受万箭穿心而死,死于麦兜怀里。 入了地府的蓝初,求了阎王两件事。 一求阎王爷抹去生死簿上麦兜糟糕的过去,希望他身为气运子,死后升了神籍,能忘记那些糟糕的歷史。 二求让她再去一趟天界,去云颠之城,她想最后再看一眼上仙院子里的梦中飘落。 「第二个条件本王不能答应你。」 阎王说:「如今住在云巅之上的,是天帝之子七彩凤凰,亦是上仙云城的转世,本王也没有权利可以擅自出入,更何况你一个厉鬼。」 因为天道做法,连阎王也没能看出,蓝初的真身是魔界首将。 「不试试怎么知道。」蓝初说。 阎王:「什么?」 「我觉得我能进。」蓝初轻笑一声。 还是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蓝初下跪道:「求阎王大人给我半日时间,到时候,我会自己入十八层地狱。」 阎王皱眉:「你这又是何必,说了你进不去。」他摆摆手:「罢了罢了,本王看你身为厉鬼倒是老实不作妖,便给两个时辰的时间。」 蓝初去了天界。 如今天帝头髮已白了过半,显然是神力正在消散,天帝真龙之躯,如今沦落到这副模样,蓝初心中有愧。 天帝认出她是魔将,也知是她求了天道,让上仙转世成了现在的七彩凤凰,心中复杂。 「以前云城上仙算是我半个师尊,如今转世竟然成了我儿子,让我怎么恨他!」 天帝也无心为难:「你去吧,他现在不在天界,云巅之上依旧是他的住所,你谨慎些,以你的法力不被发现有人去过也不难。」 蓝初心里嘆了口气。 他不在。 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罢了。 终究是有缘无份。 蓝初去了云颠之城,走遍每个角落,最后在洗骨湖前站了许久,那里有很多她和上仙呆在一起的回忆,仿佛还发生在昨日。 回神儿时,已经满脸泪痕。 「是你。」 身后突然一道声音。 蓝初身体兀然僵硬。 他的声音,即使过了几百年,她依旧不会忘记。 方才竟然没有注意到有人来。 第105页 看来现在的天帝之子修为也不输给她。 蓝初心说,不知她和现在的七彩凤凰打一架,谁能赢? 想着想着噗呲笑了。 「笑什么?」谢云城轻啧:「你竟敢偷偷闯入本太子的住所,不怕我罚你?」 蓝初转身,很没诚意的嗯了一声,淡淡道:「我好怕怕。」 「……」 两人相视一眼,蓝初认出他是她在人间遇见的的彩色小鸟,眸中划过一抹震惊。 怪不得他说:是你。 原来,她在忘了他的那一世,和他见过。 蓝初:「在人间,当时是你救了我?」 谢云城:「嗯。」 蓝初:「谢谢你了。」 谢云城:「哦。」 蓝初回想起张仅内后半生都卧病在床,倒是纳闷:「对了,你对那个狗皇帝做了什么?」 谢云城轻描淡写:「没做什么,就是施了个法术,让他生不如此而已。」 蓝初:「……」 谢云城:「餵。」 蓝初愣了一下:「嗯?」 谢云城问:「你为什么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蓝初抿了抿唇:「因为我杀孽太重。」 「我不信。」谢云城轻嗤:「别以为我不知道,魔王的魂魄就镇压在十八层地狱,你是去守门?」 蓝初心中大惊,但面上不敢露出声色。 她玩笑似的语气:「怎么可能?你别吓我,我就是个普通的厉鬼,魔王那种大人物我可惹不起。」 谢云城盯着她的脸,若有所思:「是吗?」 「当然。」蓝初肯定道。 谢云城:「喂,问你个事儿?」 蓝初:「什么?」 谢云城:「你觉得院子里的花漂亮么?」 蓝初:「漂亮。」 于是谢云城摘下一朵花把玩,他走到蓝初半步远处,吊儿郎当道:「我觉得你更漂亮。」 花瓣飞舞,蓝初心率飞升。 在晕过起前一秒,蓝初听见谢云城在她耳畔喊了一声:「蓝宝,是我。」 剎那间,蓝初心里震惊,复杂,欣喜,疑惑,各种情感交加而来。 可是她失去了意识。 「傻瓜。」谢云城搂着她,变换出一张床,将人小心翼翼放在上面。 隐匿在暗处的鬼王这才出现。 蓝初不知道的是…… 谢云城在人界从皇帝那里救了她之后,便想起了自己是云城上仙。 …… 七彩凤凰涅槃之前,为了保护心脉,会缩小原型。 谢云城感觉在天界呆的无聊,又嫌弃凤凰之躯太过招摇,所以幻化成了七彩小鸟,想要在人间寻找一个清净的地方涅槃。 他没想到只是因为好奇吃了她一块杏干,那蓝衣女子便一直追着他。 最后还扬言要把自己烤了! 谢云城身为天之骄子,生下来便得到万神敬仰,更是难得的七彩凤凰之躯,从来没人敢对他这般放肆。 他还没来得及发火,那蓝衣女子又说:「你能不能跟我回家?我喜欢你,真的好可爱哦。」 谢云城落荒而逃。 飞到了半空中,又听见蓝衣女子调戏他:「我想多摸摸你!」 放肆实在是放肆。 本天帝之子岂是你一届凡人能够觊觎的?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害羞了起来。 当时蓝初看到杏林苑失火,把他放在树上后,他原本想跟过去,好巧不巧,身体开始发烫。 这是涅槃的先兆。 他花了一日时间涅槃。 幻化成人形第一时间去寻她。 可找到她时,她险些被那狗皇帝糟蹋,双腿被箭刺穿,身下全是自残的血,身体也受到了重创。 看到那一幕,七彩凤凰嘶吼鸣叫,顿时流火漫天、与此同时,前世的记忆倾泻而出。 那一刻,谢云城恨不得杀了拿个无耻之徒,但杀了张仅内太容易了,他要让张仅内生不如死。 对付一个凡人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可谢云城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陆陆续续回想起了一切。 确定蓝初是和天道做了交易。 但是拿不准蓝初到底和天道谈了什么条件,他只能静观其变,只能在远处看着她。 当时的蓝初忘记不了蓝景的死,忘记不了杏林苑的女子,内心承受愧疚和恨,夜里常常做噩梦。 她殊不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谢云城日日陪着她。 从未离开。 每次见到她哭,谢云城都心如刀割。 他很痛苦,见她过得不好,觉得生命和法则都不重要了,都换不得他所爱之人的笑。 但他又必须隐忍。 直到今日,人界的将军蓝初死了,魂魄到了地府,谢云城才隐约猜测,她和天道究竟做了什么交易。 刚刚的对话,只是为了确认结果。 …… 蓝初晕倒后,鬼王走过来,心里嘆了口气,不甘心地问:「你确定要这么做?」 谢云城将蓝初耳边的头髮挂上,动作温柔无比:「她的记忆已经抹去了,等她醒了,给她在地府安排个差事,上一届的黑无常不是飞升了么,让她去吧。」 「你真的要替她入那十八层地狱?」鬼王拽住他:「你是凤凰,纯阳体制,你知不知道十八层地狱的阴气有多重?!」 第106页 「我的命是她给的。」谢云城起身,看了眼床上的人:「替我好好照顾她。」 鬼王咬牙,给他一个绿色的瓶子:「你要的幻形水,只能维持半个时辰,并且不能用法术。」 「多谢。」谢云城笑了笑:「能交上你这个朋友,实则有幸。」 鬼王给了他一脚:「滚。」 然后红了眼眶。 …… 谢云城化形成蓝初的样子,入了地府,阎王并未察觉他不是蓝初,派了鬼兵,将他押送到地狱入口。 只是连谢云城也没有预料到的是,麦兜会突然出现。 人界,麦兜统一天下后不久便自刎死去。 他是天道选的气运子,本应该是人界的王,死了也是要去天界位列神位,可他到了地府第一时间是寻找蓝初。 得知蓝初因为杀孽过重被打入十八层地狱,麦兜不敢相信,他觉得不公平,姐姐除恶扬善,为弱者声张正义,不该得到这样的结果。 时间紧迫,麦兜心急之下选择劫狱。 谢云城服用了化形水不能用法术,只能眼看麦兜把自己劫了。 打斗中,麦兜从神坛堕落,化为厉鬼。 地府混乱一片,天帝大怒:「麦兜,好一个气运子,来人,给我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麦兜反而笑了。 麦兜入狱后,天帝眼睁睁看着「蓝初」在他面前变成谢云城,差点气死。 「你是真的活腻了是不是?草!」 天帝破口大骂:「蓝初人在哪儿,你给我把她交出来!」 谢云城没吭声。 「不说是不是?」天帝肺部要炸了:「雷神,天帝之子违反天条,给我处雷刑,每半个时辰一道九天神雷,直到他开口!」 意思就是,只要他一日不说,天帝便不会主动去查蓝初在哪儿。 谢云城勾唇笑了笑,真诚道:「多谢。」 天帝:「……」 短短一日的时间。麦兜替蓝初入狱,谢云城遭受雷刑被关押。 而蓝初失去了所有记忆。 鬼王给蓝初安排了黑无常的差事。 蓝初成为了黑无常,和白无常蓝未一起,在人间和地府任职。 第56章 暗示 转眼间过去千年。 黑白无常的官职在地府可是肥差,不仅稳定,而且每隔千年便可飞升。 往届为了阴阳事务好接手,黑无常和白无常之间有一人升为神官,另一个继续担任原职,带带新人,等待下一次飞升。 蓝初是千年前任职,蓝未是两千年前任职,本应该轮到蓝未飞升,但蓝未不愿去天庭。 「姐,我叫你姐行不行!你替我升吧,我实在不想去当神。」 蓝初已经被白无常纠缠了整整三日,忍住把人暴打一顿的冲动,负手道:「此话你和阎王说,我做不了主。」 「和阎王那老头子说不通!」蓝未坐在坟头:「我现在地府都不敢回,只能在这人间坟地里晃荡,要是去天界,日子还能过么!」 百年前鸟族首领喜得了个孙女,原身是只小喜鹊,生的灵巧,性格活波好动。 她取名叫宝宝,生下来便是万千宠爱于一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因为觉得她表哥七彩凤凰长的好看,硬是要同他姓谢。 谢宝宝和蓝未是在一次天界的酒宴上认识的,两人直接看对了眼,当晚春风一度。 蓝未原本以为回了地府便和她一拍两散了,谢宝宝却三番五次找上门。 「谁让你睡了人家不负责。」蓝初握着阴镜,在空气中划着名咒语:「起来干活了,五层厉鬼,在半公里内,性别男,年龄三十五,因撞见老婆出轨后被情夫所害,死了七七十四九天了。」 蓝未召唤出阳镜,理直气壮地辩解:「你看,这又是一个因为婚姻受到伤害的男人,非要结婚干嘛,自己活着不挺好的。」 「……」 蓝初不想搭理他。 「你说这天界也真是奇怪,天帝他老人家头髮白的差不多了,七彩凤凰还被囚禁着,」蓝未看了看四周,捂着嘴:「说句不好听的,天帝哪天突然嗝屁了,总不能还继续罚他儿子吧。」 蓝初:「……」 蓝未啧啧:「太狠心了,整整一千年,要是我,我没被雷噼死也会被寂寞死。」 蓝初:「……」 「天界的事情不是我们能管的,好好干你的活。」蓝初看了他一眼:「今晚必须回地府,来人界三天了,抓十八层厉鬼也要不了这么久。」 五层厉鬼对黑白无常来说根本不在话下,拖了整整三天,蓝初也算是耗尽耐心了。 「知道了知道了。」蓝未阳镜的白气聚集在一个方向,他抬了抬下巴:「这不找到了么。」 见此,蓝初收回阴镜。 黑无常负责女鬼,白无常负责男鬼,是一直以来的规矩。 「不对啊,」蓝未突然道。 他摇晃着法器,微微蹙了下眉,半晌,嗤了一声:「这只鬼有点意思。」 蓝初看过去:「怎么了?」 「他的地魄上有天界的标志,看不出究竟是那位神君的,」蓝未指了指那鬼,说:「但道行肯定不浅。」 蓝初若有所思。 蓝初:「先带回去再说。」 「嗯,好,」蓝未点着头突然反应过来,警惕道:「不过要是真和天界有关,我可不去上边,你自己去。」 第107页 蓝初:「……」 地府,阎王殿。 其实抓厉鬼的事儿不归阎王管,厉鬼是鬼王看着,但黑白无常找遍了整个地府,也没找鬼王那个不靠谱的。 阎王对着那标志看了几秒,翻了翻发黄的帐簿,道:「你们去一趟天界,把这个厉鬼送到武神手里。」 「好。」蓝初拱手道。 阎王又道:「记住,一定要亲自送,不能经过别人的手。」 蓝未和蓝初互看一样,点了点头。 走出阎王殿,蓝未便要混入鬼兵里趁机熘走,被蓝初拦了下来。 「阎王说了一起。」蓝初揪住他衣领。 蓝未哭丧着脸:「不——」 地府归天界管,黑白无常去天界办差也是常事儿,城门两旁有守卫的天兵,看了令牌会放行,并不会为难。 蓝未进了城门,随着蓝初往前走,纳闷:「平时守门的六个,今日怎么只剩下两个了?」 「不知道。」蓝初摇了摇头。 蓝未抓了个急急忙忙往东边去的天兵问:「今日天界是在忙什么?」 那天兵看上去很着急,说:「七彩凤凰不是受了千年九天神雷么,本来好好的,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失去理智,攻击了雷神,现在云颠之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我们是奉天帝之命前去压制的。」 等天兵走后,蓝未拍了拍蓝初,眼睛里的怂恿溢出来:「要不我们也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 蓝初面无表情阐述:「你就是想去看热闹。」 蓝未嘆了口气分析道:「现在武神肯定也在云巅之上,我们去了武神殿也是干等。」 蓝初想了想,心里还在犹豫。 「走吧,去看看。」蓝未拉着她直接走了。 蓝初:「……」 云巅之上平日里是绝对不允许外人进入的,今日是真的乱,各路神仙都来了,只能说七彩凤凰的神力不是一般的强大。 蓝初只知道七彩凤凰千年前因为犯了大错,如今关押在云颠之城受罚,别的一概不知。 说起来也是有些好奇的。 「老黑,你看,快看,绑在十字架上的白衣男子,」蓝未直接用手转蓝初脑袋,语气唏嘘:「那个莫非就是七彩凤凰,卧槽,这也太惨了吧,可惜了这么一张脸。」 蓝初下意识秉住了唿吸。 黑白无常的眼睛能穿透万物,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 她的杏眸透过千百万人,定在了挂在十字架上,用铁链绑住手脚,浑身布满伤痕的男子,有种电流麻了全身,心脏像是被人用手拧了一下。 七彩凤凰不是彩色的,他穿着纯白的衣袍,三千鸦丝散落,粘了已经干涸的血迹,垂着眼眸,卷长的睫毛动也不动,看上去像是死了一般。 了无生气的。 蓝初接着看到了在地府寻找不到的鬼王,正在施法替他疗伤,不过看起来没太大用。 不是失去理智了吗? 看上去为何这般安静…… 谢云城,你过的,不好吗? 蓝初扶着眉心。 她觉得一阵胸闷,为何她会在心里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为何心脏那么疼?为何脑子里竟然有很多和这七彩凤凰依偎在一起的画面。 蓝未正看的热闹,余光见蓝初蹲下去抱着头,连忙晃了晃她:「唉,老黑,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蓝未,我是谁?」蓝初抱着脑袋,平息刺疼的心脏,嗓音低沉:「我到底是谁?」 蓝未怔住。 蓝未记得千年前,上一届黑无常飞升不久,鬼王召他过去,当时蓝初就跟在鬼王身后。 她整个人面无表情,看上去冷漠无比,但眼神里透露着茫然,看上去世界上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 鬼王告诉他:「以后你的名字改成蓝未,她叫蓝初,你继续任职白无常,她任职黑无常,你带着她去人界歷练,三月之内不要回来。」 蓝未对上头的命令向来不喜多问,应了之后,带着蓝初去了人界,发现她真的什么也不记得。 当时两人并不熟,蓝未心里疑惑,便去查了查,竟然发现叫蓝初的人还不少,两个都是女魔头。 魔界首将蓝初。 厉鬼蓝初。 蓝未不是没想过蓝初回和她们有关系,但凭空的猜测,没有证据,即使告诉她,也只会徒添烦恼。 蓝未语气轻松:「你不就是黑无常蓝初吗,咱们在一起工作千年了,你还能是谁?」 蓝初沉默着没有吭声。 这时,前方出现一声响彻云霄的雷声。 在一阵唏嘘惊讶的叫声里,蓝未抬眸,瞪大了眼:「卧槽,我没看错吧,七彩凤凰眉心里有闪电,他放雷把雷神给噼了!」 「……」 蓝初听到这话,表情松了松,也跟着看过去,继而愣了愣。 分明隔着千万人,为何她觉得,刚刚那七彩凤凰,好像隔着人海和她对视了呢? 一定是错觉。蓝初想。 他看上去那么虚弱,所以凤眼无神,黑眸幽深,所以看谁都像是对视。 「铁链松了!」 「七彩凤凰竟然把天帝禁锢犯人用的十字架阵法给破了!」 「老天爷,这世界上还能有和他敌对的人吗!」 「天帝都困不住他了!」 众人乱成一团,七彩凤凰每走一步,地面会产生剧烈的晃动,大家吓傻了,纷纷给他让路,生怕一不小心会玩命。 第108页 鬼王大喜:「云城,你眉心印上了一个雷符,是受了太多雷击,身体竟然将雷全部吸收了,转化成了自身的力量。」 谢云城鼻息里发出一声轻笑,继续往前走。 天帝拦着他,他只说两个字,分明虚弱的发不出声了,却不容置喙:「让开。」 「你……」天帝没松手。 「天道也关不住我了。」谢云城看了他一眼:「放心吧。」 天帝这次放手。 神仙说话喜欢用神识交流,众人是听不到的,蓝初盯着七彩凤凰干涸的薄唇,竟然莫名干咽了一下。 「……」 蓝初正羞愤,自己脑子里想的什么垃圾,头顶传来一道轻笑。 蓝初身体僵硬住。 「蹲着干嘛呢?」 面前出现一双纯白的的长靴,那人凤眼里含着一股笑意:「见到本太子英姿飒爽的身姿,高兴的腿软了?」 蓝初:「……」 第57章 暗示 此话一说,熙攘的人群忽然安静,空气陷入死寂。 然后大家不约而同地想—— 我靠。 他也太自恋了。 长的帅是一回事儿,这般夸自己又是一回事儿了好嘛。 鬼王和天帝相视一眼。 鬼王立刻翻了个靓丽的白眼,悄咪咪传声道:看看,看看,这个狗东西!咱俩是来救他的,人家倒好,屁颠屁颠跑到蓝初面前发骚。 天帝:「……」 蓝初还在风中凌乱。 刚刚这只凤凰说什么? 她因为看到了他英姿飒爽的身姿高兴的腿软? 这是人说的话么! 蓝初在心里告诫自己,人家是天帝之子凤凰真身,对人家要放尊重,不能骂人! 她这会儿站也不是蹲也不是,干脆这么继续蹲着,仰头时,强撑起一抹微笑扯了个谎:「太子殿下,下官只是肚子疼。」 太子殿下原本饶有兴趣打量着她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抚平了唇角,蹲下身子问:「怎么回事儿?」 蓝初心说咱们也不认识,你为什么搞得好像我对你很重要一样。 她朝蓝未使了个眼色,你不是平时最擅长找藉口吗,帮帮忙? 蓝未装作没看见,脸扭到一边去了。 「……」你个叛徒。 太子殿下的眼神里的关切实在是灼热,蓝初自认承受不住,只得讪讪道:「可能是在人界吃的太多吃坏了肚子。」 谢云城眉头蹙了一下,正要给她把脉,眼前一道晃影。 「不好意思,小官还有差事要办,先走一步。」 话落,不等太子殿下回神,她一个肚子疼的连忙起来拉着蓝未麻熘无比地跑了。 谢云城手上动作一顿,愣了片刻,继而勾了勾唇,眸中带着笑意。 蓝宝。 我回来了…… * 蓝初拉着蓝未一口气跑到了武神殿,心率快的不正常,她捂着胸口,觉得心脏要跳出来了。 蓝未扶着墙壁喘气儿:「咱们在人界吃东西了吗?我怎么不记得。」 「不然能怎么说?」蓝初没好气道:「刚刚是谁对我的求助视而不见的?」 蓝未摸了摸鼻子:「我就觉得挺好玩的。」他撞了下蓝初:「你说太子殿下几个意思?以我多年的经验看,他这是想泡你。」 「……」蓝初脸上一热,推开他:「滚吧,我又不认识他。」 武神半个时辰后才到。 天界众神中数武神和文神最忙,蓝初和蓝未没想到他能来这么快,蓝未本来已经开始打盹了,这会清醒过来。 蓝未将厉鬼从法器里放了出来,厉鬼兇狠,狰狞地哀嚎,殿内的小人都吓得退却到几米外。 武神走过去,蓝未要拦,他摆摆手,竟然身手捧住了那男鬼的脸:「小新,小新,你清醒一点,你不记得我了?」 小新黑黝黝的眼珠子转了转。鬼是没有表情的,他盯着武神看了半晌,随后停止挣扎。 「……武哥。」男鬼苍白的唇瓣张了张,两滴眼泪留下:「真的是你。」 武神亲了亲他额头,艰涩道:「嗯,是我。」 蓝初和蓝未互看一样,自认现在不该多待,便打了招唿离开。 武神安抚着男鬼,边看着他们道:「有劳两位跑一趟了,坐下喝些茶再走吧。」 蓝初:「喝茶就不必了,阎王说此厉鬼要亲自交给您手上,既然您收好了,我们自然也是要立刻回去復命,不敢耽搁。」 「行,」武神感谢地笑了笑道:「回去告诉阎王,这份儿情,我武神记住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好。」蓝初和蓝未齐声道。 出了武神殿,见四周没人,蓝未立马靠了一声:「没想到传闻说武神喜欢上一个凡间男子这件事儿竟然是真的。」 蓝初回想一下,倒是不太震惊,令她更多惊讶的是那只厉鬼哭了,因为大部分厉鬼是没有情感的。 「我听说当时武神为了追他,在凡间呆了十年,可惜最后这男的还是娶了老婆,等他结婚后,武神回了天庭,再也没去过人界。」 蓝未嘆了口气:「唉,谁能想到这样了武神还没放弃,竟然给人家地魂上留了标记,老黑,你说这武神是不是可真是够深情的。」 「……」 蓝初瞪着他:「别叫我老黑。」 第109页 「我算是看明白了。」蓝未一脸高深。 蓝初:「什么?」 蓝未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笃定:「你真是一点也不懂爱。」 「……」 蓝初呵呵一声:「就你懂。」然后一向不会和人多说一句话的她向远处招了招手:「公主殿下,好久不见。」 谢宝宝正在往另一个方向走,闻言转身,见到是黑白无常,立刻惊喜地笑了笑。 蓝未转身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他瞪了蓝初一眼。 算你狠! 蓝初瞪回去。 活该! 谢宝宝带着身后的两列随从风风火火跑过来,往蓝未身上扑:「蓝未,你怎么来天庭啦,是不是想我了?」 蓝未:「……有差事。」 谢宝宝双眸亮晶晶地:「那咱俩什么时候结婚啊。」 蓝未:「……」 蓝初忍着笑:「公主殿下,我先走了,最近地府很清闲,多来找我玩。」 「好,」谢宝宝甜甜地笑着:「蓝初姐姐再见。」 「再见。」 「……那个,」见蓝初真的走了,蓝未心里着急,轻咳一声:「我也走了,还有事儿。」 谢宝宝抓住他胳膊,趴在他怀里,不依不饶:「你不能走,你要是离开,我就去告诉天帝叔叔,咱俩睡了。」 「……」 * 蓝初作弄完人,身心愉悦地独自回了地府,她先是去阎王那里传了话,然后回到了住所看人间阴阳师传来的公文。 「主子,点心。」一个黑衣鬼差过来,将食物放在桌子上。 随后很快隐匿在黑处。 蓝初盯着碟子里的糕点,微微挑了一下眉。 她喜欢安静,所以黑无常整个殿内只有一个守门的鬼差,蓝初当时挑了他,只是因为他老实。 如今已经安安分分跟了她上千年,还是第一次主动给她送吃的。 蓝初盯着食盒上的纹理,眸中若有所思,淡淡问:「天界的人来过?」 「是。」鬼差在暗处道。 蓝初捏着糕点:「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觉得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鬼差沉默了几秒:「让我想跪下喊爸爸的人。」 蓝初:「……」 「敢问是哪位上神,擅闯鄙舍,还挟持我殿内的鬼差?」蓝初毫不客气将糕点化作兵器往暗处扔去。 男人一袭白衣,纯洁无暇,从暗处走出来,捏着糕点:「无常大人说笑了,本殿下可没挟持,我只是让他实话实说罢了。」 鬼差跪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主子,小的不是故意的,小的是被胁迫了才这么说的,主子你一点也不可怕,主子你非常的善良,你是圣母,你是白莲,你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主子。」 蓝初:「……」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谢云城噗呲一笑,他眼尾弯弯,小口吃着糕点:「你这鬼差倒是有趣,叫什么名字?」 这话一出,主僕二人皆是一愣。 蓝初还真不知道这鬼差的名字。 「是我疏忽了。」蓝初放下手中的书册,起身走过去问:「你叫什么?」 跟了千年,主子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已经很惨了,真的没啥存在感。 但鬼差一出世便跟了蓝初,是没有名字的,蓝初不给他取名字,他就没名字啊。 鬼差心里嘆了口气,垂着脑袋道:「主子,我也不知道。」 「……」 蓝初噎住了。 因为她也想起了自己还没给鬼差取名,心里难得有点愧疚。 这时,站在一旁的谢云城突然道:「叫小黑吧。」 「?」 蓝初立刻否决:「不行。」 太随便了。 谢云城又问:「小小黑?」 蓝初:「也不行。」 谢云城认真深思几秒:「小小小黑?」 蓝初:「……」 说的是什么屁话!蓝初干脆不再理这个胡搅蛮缠的凤凰,简直比她还没文化。 蓝初看向鬼差:「要不你自己选一个。」她顿了顿:「名字上的事是我的疏忽,这瓶化神丹给你。」 化神丹吃了一颗,对一个地府的普通鬼差来说,修为便可翻倍。 蓝初给了他一瓶!!! 鬼差接过丹药,连忙磕头道谢:「谢谢主子。」他看了谢云城一眼:「小的觉得太子殿下起的名字很好,就叫小小黑吧,」 蓝初正要说你不用勉强,然后听鬼差傻乐着自言自语:「怪可爱的。」 蓝初:「……」 什么品味。 「主子,要没什么事儿,小的先退下了。」小小黑的了名字和丹药,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幸福,视线在二人之间徘徊,挠着头:「祝你和男主子百年好合。」 蓝初:「……?」 小小黑说退下便是一刻也没耽搁,利索地消失了。 黑无常的殿内很空旷,像是一个大型书房,最里面纱帘处放了张床,轻微一点风便可吹动。 蓝初没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什么?」 谢云城似乎并未在意,哦了一声,语气轻描淡写:「他说,祝我俩百年好合。」 「……」蓝初不用脑子也知道这话谁教的。 她没好气道:「小官和太子殿下好像不是很熟。」 第110页 「没事儿。」 「?」 谢云城看蓝初没想让他坐下的意思,自己变了个凳子坐下,挑眉道:「我多来几趟就熟了。」 蓝初突然想拔凤凰毛。 第58章 暗示 黑无常殿内从那天开始由清冷往热闹飞速过渡。 消息穿的很快,地府的大鬼小鬼们很快知道天界的七彩凤凰在追黑无常,连孟婆也听说了这件事。 孟婆向来疼爱黑白无常,当外孙一样,闻言特地来府上瞅瞅这未来孙女婿的模样。 拉着谢云城唠嗑半天,只能说简直不能再满意了。 蓝初走到哪儿身后都跟着尾巴,在地府很容易成为焦点,她怀疑谢云城不是凤凰而是只孔雀精,整天开屏。 「你怎么这么闲?」蓝初吊着一口气,默念三遍他是太子你惹不起,委婉地问:「你在天界没事儿可以干么?」 谢云城从果盘里拿了个杏子,随意又任性道:「天界没你,我不想去。」 蓝初:「……」 谢云城凤眸眨了眨,又问:「无常大人,你要不考虑一下,去天界做神官。」 蓝初心里其实有点动摇。 虽然这次飞升,原本是轮到蓝未,但蓝未显然不乐意,在阎王面前一推再推,下次阎王问,估计就推不掉了。 「我想想吧。」蓝初说。 谢云城心中窃喜。她现在竟然愿意为了我去天界了,她在犹豫,她已经开始喜欢我了。 追媳妇的进度条加一。 「好的,无常大人想好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谢云城在心里琢磨着天界哪个神官的府邸离他的云巅之上最近,到时候好相会。 蓝初心说我凭什么告诉你,你个孔雀精。 两人各怀着心思没再说话,蓝初继续安静地看书,谢云城继续捧着脸炯炯有神地看她。 「……」 黑无常的宫殿向来安静,近日人界也没有需要他们出手的厉鬼,平日里蓝初自己一个人处理公务,小小黑隐匿在黑处,相处已经习惯。 如今白日多了个谢云城整日黏煳煳往她身边凑,晚上人走了,蓝初反而更加容易犯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肯定是白日和孔雀精待在一起太过耗神。 蓝初入睡前一秒如是想。 无常殿屏风处放了颗硕大的夜明珠,屋内昏黑的光星亮,安静寂寥。 那道声音显得空旷—— 「初儿,姐姐,姐姐,初儿,姐姐……」 梦里同一个人的声音,却是不同的语调和称唿。 蓝初攥着床单,紧闭着眼睛,鼻尖出汗:「你们是谁?」 梦中,在一个四处漆黑的地方只有一个圆心是亮的,中间一美人虚弱无比,倒在地上。 美人眉心的一团黑气道发出声音:「我是你师傅。」 「姐姐,不要听他的,不准你,」美人身上遍布伤痕,脆弱的身体匍匐在地,吐了口血,显然黑气已经要控制住他了。 他紧紧咬牙,忍者疼痛道:「不准你伤害姐姐!」 看到这一幕,蓝初心脏顿疼,她不知为何在梦里也会疼,后背出了一层细汗。 随着美人的抵抗,黑气凌乱狰狞起来。 分明是同一个声音,但蓝初很容易能分辨出是谁在说话。 「你如果不想他死,就乖乖来十八层地狱找我,不然,这个漂亮的小男孩,估计活不长了!」 「你闭嘴!」美人爬起来,盘腿念咒:「姐姐不要听他的。我能压制住你!我一定能!」 黑气撺掇:「你的身体已经沾染了煞气,很快便会承受不住,到时候变成一个彻底的废物,能在这满是魔物和煞气的鬼地方活多久?」 美人脖颈泛起青筋:「你,闭,嘴!」 黑气被压制,乱成一团,消失前大喊:「初儿,师傅给你三天时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拿到阎王的锁鬼匙,去天界洗骨湖,打开十八层地狱的门,不然你这弟弟的命,怕是留不得了!」 美人最后压制住了黑气,口中吐出大片鲜血,他点了筋脉,随后昏了过去。 「麦兜!」 蓝初从睡梦中惊醒,床单已经湿了大半,她的长髮粘煳地粘在耳廓,心跳声在黑夜里格外响亮。 麦兜? 麦兜不是气运子吗,是天道亲自选的气运子,现在应该做了神官才是,而她……她才是那个应该关进十八层地狱的厉鬼!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现在成了黑无常? 谢云城……千年雷劫…… 难道是因为她? 小小黑靠在门上打盹,门一打开脚步不稳倒在了地上,看到一道窜出来的身影,立刻精神了。 「主子,深更半夜的你这是要去哪儿?」 …… 鬼王差点下掉了魂。 匕首抵在脖子上,鬼王不敢动弹,施法点了蜡烛看清来人,松了口气,怒道:「大胆黑无常!你竟敢以下犯上!」 草,吓死他了。 大半夜的闯他寝殿搞谋杀,也不知道谢云城哪只眼睛瞎了看上这么个暴力狂! 蓝初面无表情:「我不是黑无常,我是魔将蓝初,是厉鬼蓝初。」 鬼王怔愣。 「你想起来了?」 鬼王盯着蓝初眼睛,确认她的确没撒谎,心中大惊。 不应该啊,当时云城服了化形水变成蓝初的模样替她入地狱,可是他亲自给蓝初服的勿忆丹。 第111页 「勿忆丹?」蓝初蹙眉。 鬼王:「……」 糟糕,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蓝初匕首往前挪了挪,语气冷若冰霜:「劝你全部交代清楚,不然我不保证会做些什么。」 「……」现在威胁他的可是个女魔头,鬼王真怕她手抖之下自己会小命不保:「我说我说,你先把匕首放下。」 …… 听他讲完,蓝初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怪不得。 当时在洗骨湖她晕倒,还以为那一声「蓝宝」是错觉。原来那个时候谢云城已经记起来了。 他知道自己是上仙,猜到她和天道做了交易,化成了她的模样,想替她入十八层地狱。 没想到,最后阴差阳错,麦兜来劫狱…… 鬼王见她要走连忙拦住:「你别冲动,你是怎么想起来这一切的,勿忆丹可不是寻常丹药,肯定有人从中作梗。」 蓝初眸中划过一抹戾气,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是魔王。」 「魔王?」鬼王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云城的猜测果然没错。」 蓝初怔了下:「什么?」 「云城说,天道让你去十八层地狱,并不是让你做守门人,天道是想让你献祭,等魔王彻底占据你的身体,趁你们融合之时,杀了你,魔王便会彻底从三界消失。」 鬼王踩着鞋子下床,语气轻蔑:「天道最是无情,借着与你的交易,想要用最迅速的除掉魔王,可天道自己也没想到最后入狱的是麦兜。」 人心是猜不透的。 天地法则也不曾算到,他亲自选的气运子会甘愿抛弃一切去救蓝初。 「不过你放心。」鬼王说着拉开床头的抽屉,选了一个鬍子粘上。 蓝初:「……」 「云城甘愿受千年雷劫,本就是在为救麦兜做计划,现在他的身子,去一趟十八层地狱救人不是大问题。」 鬼王照着镜子:「但要想彻底消灭魔王的魂魄,还需要你们去人间走一遭。」 蓝初皱眉看着他:「去人界?」 「嗯。」鬼王转身:「不过你和他你们两个还真是有趣,遇上事情不找对方,都想自己处理,之前在天道那里吃的教训还不够么?」 蓝初沉默着没说话。 不论是上仙还是魔将,都在尽自己所能,为对方负重前行。 但从来不说苦不喊累。 不说…… 蓝初想到谢云城今晚比平时早离开一柱香的时间,心中一突,抬眸看向鬼王:「他人呢?」 鬼王看了她几秒,沉声道:「已经去了。」 * 谢云城躲过所有鬼兵,潜入了十八层地狱,地狱里黑暗无边,只有一处是亮的。 是蓝初梦见的地方。 忍受了千年上万道九天神雷,加上七彩凤凰的纯阳之身,入了煞气逼人的地狱深渊,他的法力也削弱了大半。 庆幸的是,麦兜还没有完全被魔王控制。 谢云城眉心的雷印将魔王的魂魄噼了出来,并且用阵法束缚,带着昏迷的麦兜逃了出去。 他原本是想直接去黑无常殿,不知道蓝初看见麦兜会不会记起点什么,但自己也没想到会受重伤,所以先去了鬼王府上。 于是很不巧。 蓝初还未从鬼王府上离开。 「……」 四目相对,谢云城紧张之下一手软,麦兜噗通从他后背掉了下去。 他一脚把麦兜踹出门外,迅速施法换了一身洁净的衣服,丝毫看不出有伤,吊儿郎当地笑着问:「无常大人,好巧啊,你也来喝茶?」 鬼王:「……」 蓝初:「……」 蓝初五指活动了下,咔擦几声:「是挺巧的,你说凭我现在的修为想把你打死是不是挺难的?」 谢云城咽了咽口水。 又听蓝初艰涩道:「毕竟比不上万年前,在那云巅之上,还能和上仙打成平手。」 上仙? 谢云城后背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记起来了?」 不等蓝初回答,谢云城又几乎平静地阐述一遍,只是声音有点发抖:「你记起来了。」 * 这边,鬼王默默退出自己的寝殿,走到门外,余光看到半个身子镶在墙壁里的麦兜。 「……」这一脚可真够狠的。 借着昏暗的烛光,鬼王看到麦兜的脸,他唿吸下意识秉住了。 男人生了张雌雄莫辨的脸,身子骨柔弱,但紧紧抿着的薄唇苍白没有血色,紧紧皱着眉。 这长相怕是绝色的女子都望尘莫及。 靠,暴殄天物啊。 鬼王立刻在心里把谢云城唾骂一遍,这狗东西对这张脸也下得去脚! 于是对美人格外疼惜的鬼王用自己百年修为给麦兜疗伤,如果麦兜是女的,也算是一掷千金了。 只是麦兜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第59章 暗示 蓝初坐在床边,垂眸看着麦兜的眉眼,想起在人间那一世。 小麦兜最初跟着她打仗时,个头还不算高,整日紧紧跟在她身后,非常听话乖巧,像个透明人一样。 但若是有人伤了蓝初,小麦兜便像个小豹子一样跳出去咬人,绝不手软。 天道说,有些人是要註定升天入神,也有些人是要跌尘化鬼的。 第112页 天道原本是想让蓝初做气运子统一天下的一把兵器,可天道也没有算到,麦兜替她做了鬼,谢云城替她受了雷……换了她在地府无忧的千年。 「在地狱,他一直靠着意念强撑,现在身子实在是虚弱,一时半会儿估计醒不来。」鬼王给麦兜把着脉道。 蓝初心中顿疼。 只要一想麦兜替她在十八层地狱呆了千年,不知道受了魔王多少折磨,吃了多少苦头,她的喉咙里像是卡住一样缓不过来气儿。 「别难受了。」谢云城手轻轻抚在她肩膀:「他若是现在醒了想必也不愿意看到你哭。」 蓝初抬眸看向他,红着眼,吸了吸鼻子,自嘲道:「我欠你们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谢云城捂住她的嘴。 地府昼夜交替和人界没有太大区别,凌晨天边泛白,谢云城认神色认真地看着她,嗓音低了几分:「蓝初,你从来不欠我。」 「至于欠麦兜的,等他醒了,我陪你一起还。」 蓝初感觉想憋回去的眼泪收不住了,热滴顺着脸颊流在他手上,又沿着手背落在地上。 等了几秒,她还在哭,谢云城指腹抹掉水渍,表情正经起来,语气也有点威胁的意思:「别哭了,再哭我亲你了啊。」 蓝初:「……」 「咳,咳。」 鬼王看着他们两个,比了个请的手势:「拜託两位,这边还有人呢,劳烦你们出去搞强制吻行不行?」 「……」 蓝初耳尖发烧,迅速推开谢云城的手,抹了把脸,清了清嗓子:「对了,我什么时候时候去人界?」 「你?」谢云城一愣。 他反应过来,眯起凤眼斜睨鬼王。 鬼王连忙举起手,朝着蓝初抬了抬下巴:「她逼我说的!」 当时天魔大战,天帝受了重伤也只是将魔王封印,可见魔王的法力不容小觑,世间所有魔物最擅长的便是复制,只要还有一缕魔气,就有復生的机会。 天道当初选择让蓝初献祭身体灭了魔王,即使残忍,但确实是最快的方法。 所以谢云城也打算用这个办法。 他会把真身留在云颠之城,去人界练出新的肉身,用新的肉身吸入魔王的魂魄,然后自己献祭。 可神若想将魂魄抽出,必须入天界洗骨湖,且其过程极其痛苦,非常人能忍。 「你想的法子却是没问题,但魔王最想要的是我的身体,魔王奸诈,你的法阵只能关他二十年,二十年之后,我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蓝初看着他:「所以我去最合适。」 谢云城表情肉眼可见冷了下来:「不行。」 「我不怕疼。」 「不行。」 见气氛不对,鬼王挡在他们中间:「我说两位,最万无一失的方法不是你们两个一起去么?」 反正你们都不怕疼。 谢云城冰刀子的目光扫过来,鬼王慢吞吞移动到蓝初身后,让她帮忙挡回去。 他讪讪道:「按道理来说,魔王和蓝初同为魔,她的身体确实比你的好用。」 蓝初贊同点头。 鬼王又道:「但是吧,魔王一直想除了上仙云城,把他当假想敌,后来在地狱关了千年,好不容易借着麦兜给蓝初传信,方才又被你搅和了,对你的怨气肯定不是一般的重,所以如果能占了你的身体,他肯定会很兴奋,说不定会失去理智。」 谢云城贊同点头。 鬼王道:「综上所述,二位一起去人界,才最稳。」 …… 六月九号,蓝初起了个晚,高考终于结束,她恨不得把三年的觉全部补回来,醒时已经十点半。 蓝初从蓝妈的梳妆檯顺了根口红和防晒霜,对着镜子把自己折腾成了一番,本来还挺满意的,结果蓝未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她的脸,惊慌失措喊一声「妖精!」,吓得又去了一趟厕所。 「……」 蓝妈哭笑不得,赶紧给她卸妆,修了下眉毛,最后手把手教蓝初画了个淡妆,好好打扮了一番才去找谢云城。 可是蓝初没见到谢云城,却见到半年未见的鬼王。 之后谢云城一消失便是二十天。 六月二十五日,高考成绩出来,蓝初语文135总分718,相比a大往年录取分数线在七百分左右,基本稳了,选专业也自由。 但她丝毫高兴不起来。 六月二十八日,蓝初十八岁生日那日凌晨,鬼王给她了一个成人礼物,普通的玻璃瓶里装了清水:「喝了吧,喝完就什么都记起来了,你会得到你想要的所有答案。」 洗骨湖的水,可以让神官忘记一切,也可以想起一切。 蓝初的记忆停在她和谢云城一同饮了洗骨湖水的最后一秒。 当时商量好了两人一起下凡,十八年后一起入地狱,到时候魔王不管选了谁的身体,都只有死路一条。 但谢云城还是骗了她。 鬼王说:「天魔大战过后,云城将你身上的残留的魔王煞气转到了自己身上,你当时小产,身子被魔王占据一段时间,魔王魂魄被天帝抽走后,你性命危在旦夕,是云城和天道做了交易,愿意抛下上仙之位,生生世世入轮迴,受诅咒,只愿换你平安活着。」 所以这一世的谢云城,才会是一个阴气极重,日日要遭受诅咒之痛的人。 她每日放了五十毫升的血,以为能缓解他的疼痛,却不知道他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 第113页 原来我不是他的幸,而是他的劫。 鬼王说:「他和天道交易,甘愿受诅咒沦为凡人时,我在一旁,我和云城相识了三万年,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他说的话,当时心里恨极了你。」 「那可是上仙云城,主宰云颠上的整座城,竟然为了你什么也不要了!」 蓝初的记忆还在重塑,脑袋沉痛,麦兜想要拦着鬼王,被蓝初阻止了。 她开后喉咙生疼,艰涩道:「让他继续说。」 她想听听谢云城究竟都瞒了她多少事。 鬼王连着上万年的委屈一併发泄了:「你在人界那一世,因为自宫身体受损,你知道你之后伤口是如何修復的吗?是他拔了身上所有的风羽!七彩凤凰的凤羽,他全拔了!只为护你重塑身体,你身为黑无常在地府无忧无虑千年,而他在身负重伤后受了千年雷劫!」 蓝初扶着沙发的五指泛白,紧紧咬着唇憋住眼泪。 她记得谢云城最喜欢炫耀他那一身羽毛了,七彩斑斓罩着层金光,招摇又好看。 怎么会捨得全拔了呢? 那该多疼啊。 鬼王沉声道:「而这一世,他为了能让你重新无忧无虑长大,叮嘱我,不到十八岁,绝对不可唤醒你记忆。而他诅咒还在继续,每晚十一点,他会遭受天谴,等到被冻僵,生命耗尽那一秒,凤凰涅槃之力让他不得不重塑,继续等待第二日的天谴。」 蓝初闭上眼,如果眼泪能化成珍珠,地面现在肯定噼里啪啦的响。 蓝初记得在一个夜晚。 她问上仙:「你是不是很孤独?」 上仙说:「以前是有点。」 「以后我陪着你。」蓝初往他怀里靠了靠。 她喜欢和上仙在夜晚搂在一起说话,只有她和上仙才能这般亲密。 上仙说:「好,陪着我。」 蓝初枕着他,看着天上的星星,道:「我们魔物为魔界煞气所形成,生来无父无母,其实最羡慕人界和天界,有父母家人,若有机会,倒是想去凡间体验一把家是什么感觉。」 「说来听听。」上仙手不老实地往下滑。 蓝初笑着躲开:「我希望有个弟弟。年龄不要相差太大,供我使唤,不会害我,有疼爱我的父母,嗯……和你一样疼我,还要有一个好朋友。」 「那我呢?」上仙捏了捏她脸蛋,语气里有点不满意:「你去人界不带我?」 蓝初脸色有点热,拱了拱脑袋:「人界幼崽不能谈情说爱,你要等我成年再来找我。而且……」 上仙很喜欢她撒娇,只有晚上蓝初才会撒娇。 「而且什么?」他笑问。 「你要追我!」蓝初仗着天黑上仙看不到她脸红,嘟了嘟嘴:「我脸皮薄,上仙要死皮赖脸地追。」 上仙饶有深意地哦了一声:「原来蓝宝喜欢我死皮赖脸。」 蓝初心说喜欢死了。 于是上仙当晚便死皮赖脸地讨要了她一个晚上。 「……」 蓝初回想起这些,耳尖发烫,那三年过的也太羞耻了,两人打架几乎从未停过。 但更多的是酸涩…… 她说的每一句上仙竟然全部记得。 云巅之上,两人共同饮了洗骨湖的水,她咽下,他吐了。 他们说好要一起重塑肉身,谢云城还是不捨得。 谢云城寻找了上一世杏林苑的所有魂魄,想给这一世的蓝初组成一个家,可惜蓝景投胎做了无忧无虑的蝴蝶,他只找到了聂雨心,让她投胎到了青阳。 恰好撞上在天界被谢宝宝追的「走投无路」的白无常蓝未,毫不手软把人扔进洗骨湖,于是蓝未成了蓝初口里年龄相差不大又听话的弟弟。 最后,他又拜託鬼王精心给她挑了全世界最好的父母,恩爱的蓝爸蓝妈,真的让她无忧无虑活到了十八岁。 魔将首领是魔王手里的剑。 蓝初将军是天道手里的刀。 二十一世纪的蓝初,平安喜乐,事事顺遂,只属于她自己。 是谢云城给的。 第60章 暗示 蓝初想起高三上学期,有次她没有用任何符箓便离魂去了地府,还纳闷怎么回事,如今回想起来,发现其实是因为她和谢云城一样,都在默默保护对方罢了。 喝洗骨湖水之前,谢云城瞒着蓝初不让她参与整件事,蓝初也瞒着谢云城在地府的无常殿偷偷施了个小法术。 只要人界的她惹到谢云城伤心,她的魂魄便会回到地府,唤醒一些记忆。 所以在谢云城从井冠的电话里听到蓝初说「讨厌还来不及」时,蓝初才会突然离魂。 因为她怕他伤心。 种种谜点都有了迹象,蓝初表情有了松动,问鬼王:「女傀儡是你做的?」 「……嗯。」 鬼王意外她能推理出来这些,连忙指了指麦兜:「他在十八层地狱呆了千年,醒来后,需要煞气调节,云城身体里吸入的有魔王煞气,我便给了你聚阴灵,只要靠近云城便能吸走些许煞气,我再用来给他续命。」 蓝初咬了咬牙,想起鬼王骗自己说谢云城命不久矣,她还带着他去酒店消费了一把,买了整桌壮阳的吃食。 蓝初勉强保持淡定,盯着鬼王问:「小麦兜身上的吸鬼符也是你种下的?」 麦兜动了动唇,看着她,最后没说话。 第114页 「他自愿的。」鬼王心里咒骂一声小兔崽子,解释道:「他现在是厉鬼,怕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伤害你,我才同意。」 蓝初看了一眼麦兜,麦兜点了点头。 千年前答应天道帮助气运子一统天下,蓝初只是交易的一方,并未想还会带给她一个麦兜。 「傻不傻?」蓝初疼惜地摸了摸他脑袋。 麦兜表情微微异样,但也没说什么,其实现在的他也活了上千年,早已经不是当初跟在蓝初身后的小跟班了。 他是一名成年男性。 可是在蓝初眼里他显然被归位了亲人,不配拥有性别。 麦兜在心里嘆了口气,笑了笑:「傻什么,为姐姐做什么麦兜都心甘情愿。」 小孩跟了她之后一直听话,现在说这种话,蓝初觉得养个儿子估计都没这么省心,真的是又骄傲又酸涩。 她正要开口,旁边,鬼王从鼻腔里哼了声,然后撩起衣袍噗通在沙发另一端坐下了。 蓝初:「……」 你在闹什么脾气? 好说歹说蓝初在人界也叫了鬼王十几年师傅,理所应当地关心了一句:「你怎么了?」 鬼王狠狠瞪了麦兜一眼。 小兔崽子,我在地府含辛茹苦照顾了你十八年,你对我说过一句谢谢么? 和谢云城那个重色轻友的傢伙一样,眼睛全长蓝初身上了。 丢人现眼! 虽然鬼王没说话,但麦兜基本上读懂了全部信息,在蓝初察觉不到的地方,挑衅地看了回去。 鬼王亲眼看着小兔崽子薄唇轻启吐出四个字:那,又,怎,样? 「……」 小兔崽子,要不是你这张脸实在是好看,老子一定揍的你满地找牙。 鬼王拳头咔擦响。 在鬼王和麦兜暗斗间,蓝初皱了皱眉,扶着茶几凝神听了一会儿,问:「你们有没有感受到地面在晃?」 「云城出事了!」鬼王眸中大惊,忽然起身。 四月末人界的那场地震并不是意外,是因为谢云城十八年前给魔王种下的法阵有松动的迹象。 不只是人界,三界各处都受了影响,鬼王传信不让蓝初和蓝未入梦,说地府出了事儿是真,所以在蓝初高考一结束,鬼王便立刻去找谢云城,助他恢復记忆。 六月八号那晚,谢云城独自一人去了十八层地狱。 这是十八年前二人瞒着蓝初和鬼王商量好的。 谢云城担心魔王会察觉到人界淬鍊的肉身是假的,中途发生变故,所以告诉鬼王,要在蓝初十八岁之后才能唤醒她。 他没有遵守约定,独自去了地狱,不想任何危险降临在她身边。 「谢云城这个王八蛋!」蓝初咬着牙,操起果盘里的水果刀,架在鬼王脖子上:「不想他出事,就快点把内丹还我!」 「……」果然这魔头本性难改,喜欢威胁人。 鬼王心里苦,安慰自己既然拼实力打不过那就不和她一般见识,将枚黑色圆形物推入她眉心,解开了谢云城留下的封印。 剎那间,蓝初感觉到魔界首将的修为回笼,她凝神融合,脖颈处泛起青筋,需要调和气息,但时间不允许她再等。 蓝初踱步要走,麦兜病态白的五指抓住蓝初手腕:「姐姐,我和你一起去。」 「我也去。」鬼王跟着道。 「不行。」 十八层地狱并非善地,麦兜大病初癒,鬼王给他疗伤消耗了百年修为,蓝初毫不犹豫拒绝了。 蓝初看着他们:「你们去洗骨湖等着,务必看好谢云城和我的真身,人界让蓝未守,地震应该不会持续太久。」 话落,蓝初化成一团黑气,从窗口飞出,声音逐渐遥远:「放心,我一定把谢云城带回来。」 …… 地狱深处和传闻中的一样,煞气逼人,但蓝初从小生长在魔界,并不怕这些。 蓝初见到谢云城时,他半跪在地上,无支撑地垂着脑袋,白色t恤染成了半红,身后现出七彩凤凰嘶吼鸣叫。 梦中飘落的花瓣漫天飞舞,白色的花瓣上沾染了魔气,黑白相争,却不会相融。 看来已经成功了大半,因为魔王的魂魄已经入体了…… 蓝初跑过去和他面对面蹲着,神色担忧:「谢云城,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你来了,班长大人,」谢云城抓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手心捏了捏,虚弱一笑:「鬼王那个傢伙,让他拦着你……」 蓝初怔了下,随后一脚把他踹倒,愤怒道:「到现在了还想着要瞒着我!」 「噗——」 谢云城趴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班长大人,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谢云城,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蓝初双目猩红:「你用身体献祭,想杀了魔王,你死了我怎么办?」 下一刻,谢云城痛苦地抱住头。 另一种声音从他身体里发出:「我说你怎么会愿意乖乖把身体交出来,原来是想和我一起死,你想得美!等我彻底占用了你的身体,你的双手,就由不得你控制了哈哈哈哈哈……」 之前魔王不信谢云城,硬生生磨蹭了二十天,也不愿意把所有的魂魄融进他的身体,两人一直这么耗着。 现在魔王加快了融魂,黑色煞气侵染白色梦中飘落,现在,魔王想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住谢云城的身体。 第115页 在谢云城彻底魔化那一秒,他抬眸看了蓝初,勾唇说:「班长大人,生日快乐。」 随后施法献祭了身体。 谢云城。 十八岁十日快乐。 蓝初指尖摸索了下手心。 刚才谢云城在她手里写了「装作生气,他还不信」八个字,两人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对方一眼。 短短几句话,还好骗过了魔王。 谢云城的身体飘在空中,七彩凤凰痛苦鸣叫,梦中飘落的花瓣凋零,他眉心里的黑气发出绝望的尖叫。 魔王大吼:「不不不,怎么可能,你捨得了她?你不可能献祭的!」 黑气想要冲出来已经来不及了,谢云城封锁了筋脉,魔王陷入恐慌:「初儿你快阻止他,他是你的爱人,你不是和师傅说这一辈子只认定他一个人么,现在他要求死,你还不快拦着!」 「你不配师傅二字。」蓝初一掌击中谢云城心脏。 魔王这才发觉不对,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疯狂地绕着谢云城经脉乱窜:「他不是上仙云城!你们竟敢骗我!」 「不敢,」蓝初冷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魔王自觉走投无路了,这种时候还不忘记打感情牌:「初儿,你不是说师傅是世界上最疼你的人,要对师傅一辈子好么?」 蓝初油盐不进:「小时候识人不清,瞎了眼,胡言乱语而已。」 魔王还觉得自己有希望:「初儿,听师傅的,快住手,你这样下去谢云城是会死的。」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蓝初露出一丝不耐:「快点死行不行?」 魔王:「……」 这时,有道金光幻影从「谢云城」眉心跑出,幻化出人形,站在蓝初身边。 谢云城抱着手臂,因为是魂魄出身,他的轮廓略微模煳,但嘴角的嘲讽很明显:「我说你可真是够不要脸的,我家蓝宝需要你疼?」 「怎么可能?你怎么?!」魔王大惊失色。 谢云城轻啧一声,挑眉:「听说你对本上仙的仙躯念念不忘,这不是送你个一么,而且不用还,够不够意思?」 蓝初斜了他一眼,心说咱们的帐以后再算。 「生气了?」谢云城的手不老实地在她腰上蹭了蹭,可惜魂魄摸不到实物,从蓝初身体中穿插了过去。 他只能厚着脸皮故意把脸往蓝初眼前凑:「别生气,等会儿回去我们好好过生日,好不好?嗯?」 蓝初再次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然后慢慢垂眸,看到他偷偷摸摸移到自己胸前的手。 「……」 第61章 暗示 有些人,恢復记忆后,飘了。 「好想亲你。」谢云城附和在她耳畔。 「……」蓝初心说魔王还没死呢你能不能先不要发骚,虽然魔王现在为鱼肉我为刀俎,可万一发生变故呢? 要是面前只是十八岁的谢云城,蓝初借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这样,但现在的谢云城是云城上仙,曾和她翻云覆雨三年的人。 如果这会儿某人拥有实体而不是一缕魂魄的话,估计恨不得拉着她直接做。 蓝初暗戳戳咽了一口唾沫,表情不动声色,非常清心寡欲地命令道:「手拿开。」 「不,」谢云城虽然碰不到蓝初,可就是想和蓝初挨的近些再近些,黏黏煳煳的:「和你分开二十天,想的要命,么么。」 蓝初:「……」靠。 蓝初紧绷的表情才微微有些松动,魔王已经受不了了,破口大骂:「云颠之上的主人,竟然是这么个精/虫上脑的狗屁玩意儿,本王瞎了眼才觉得你绝非凡物!」 蓝初:「……」 精/虫上脑的谢云城这才抽出宝贵的时间看了飘在半空中的魔王一眼。他语气平平地嗤了下:「你怎么还活着?」 魔王:「……」 魔王强撑着的一口气儿差点没撑住。 见到谢云城松散自在的模样,他知道自己确实是死路一条了,忽然开始大笑。 「你笑什么?」蓝初蹙眉,心里数着倒计时。 十、九、八…… 「初儿,其实死在你手里也不算亏,但是看到你和上仙云城在一起,师傅很伤心。」 魔王的声音如空灵入耳,笑意疯癫:「初儿,你陪师傅一起伤心吧。」 蓝初和谢云城齐齐正色皱眉。 三、二…… 最后一秒,魔王语气阴沉狠戾:「我以魔族首领的名义诅咒你们,生生世世,永入轮迴,再见不识,形同陌路,相爱则追忆。」 诅咒你们,无论多少次重逢,都不会知道,她/他是你曾经的爱人。 只有爱上对方过后,才会发现,你们曾经在一起过。 实在是好狠…… 诅咒化作一团黑色,随着声音弥散在空中,魔王和谢云城的身体也从三界彻底消失。 半晌过后,处在十八层地狱的两人齐齐转头看向对方,眸光皆是波澜不惊。 两人神色淡漠,看着对方像是在看陌生人。 「你是?」 异口同声。 …… 蓝初实在是不明白上个大学而已,为什么所有认识她的人都以为她喜欢学校的校草,还觉得他们是一对。 烦不烦啊。 她只想好好学习。 a大食堂十二点是高峰期,蓝初本来不想这个时间来吃饭,可周末聂雨心从隔壁美院跑过来非要来吃他们学校的纸包鱼。 第116页 蓝初过去时聂雨心已经在等着了,放好书包坐下问:「周末不陪你男朋友陪我?」 「别提了,又忙呢。」聂雨心满脸哀怨。 井冠高考发挥不错,考上了北城最好的医科大学,学了临床医学,据说忙的游戏也不打了。 「他也是真正学医后才知道我国医学有多博大精深,累成狗,」聂雨心勾选了几个配菜,把菜单给她:「你再选几个。」 蓝初看了一眼菜单,讶异抬眸:「点这么多?吃的完?」 「蓝未不是也来,而且,」聂雨心观察着她的表情,慢吞吞道:「我顺便把谢云城也叫来了。」 蓝初握笔的动作一顿,随后在娃娃菜旁边画了个对号:「叫他干嘛?」 「好歹是高中同学。」 聂雨心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手撑在桌子上往前凑了凑,探究地盯着蓝初:「话说,你真的不记得他了?」 虽然青阳中学一班的人全部可以作证谢云城已经转进他们班一年了,并且貌似和自己关系不错,但蓝初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记得。」蓝初摇了摇头,多勾了几个菜,把菜单给了服务员:「四份儿米饭,谢谢。」 学校周末聚餐的人多,在学校吃的也不少,蓝未从扶手电梯口走过来已经很扎眼了,谢云城这只花孔雀还和他一起,两人瞬间成了二楼食堂的焦点。 蓝初看着谢云城,想起那天在十八层地狱—— 「……你是?」 两人看着对方,眸中皆划过一瞬间的茫然:「我们这是在哪儿?」 最后陷入沉默。 蓝初记得自己是一名阴阳师,判断出站在她面前浑身金灿灿的魂魄肯定不是寻常的鬼魂,看来两人一定是遇见了什么事情。 正当她纳闷,鬼魂眉头紧锁甩了甩脑袋,其实动作有点帅,再看向她时,眸中由迷茫变得清晰,喃喃道:「蓝宝。」 蓝初后退一步。 地上有很多白色的花瓣,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鬼魂看到他的动作,睫毛颤了颤,神色有些僵硬:「蓝宝,是我啊,我是谢云城,你不记得我了?」 「谢云城?」蓝初打量着他。 鬼魂看起来像个可怜的小白猫,连忙点头。 当时蓝初差点以为他们真的认识并且自己好像对他很重要一样,所以蓝初认真看了看他的脸,想了半天还是摇头:「不认识。」 她确定不认识这么个人,不说别的,但是长相和面相,她要是真的见过,是一定不会忘的。 鬼魂眸中暗淡,想拉她的手,可惜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垂眸怔怔看向自己手心。 沉默了会儿,鬼魂声音有点沉重:「跟我走。」 蓝初警惕地看着他:「去哪儿?」 鬼魂深深看了她一眼:「天界。」 蓝初当时跟着他一直走,最后竟然真的走到了天界,在出口处是一片清澈的湖水,鬼王和蓝未还有一名长发美男站在湖边。 「师傅,蓝未,你们怎么在这儿?」 蓝初从长发美男身边走过,余光好像看见美男眼中有一抹失落,纳闷地多瞥了他一眼:「他是谁?」 三人皆是一愣,麦兜眸中由失落转为震惊,齐齐看向蓝初身后的谢云城。 谢云城回到了自己身体里,睁开眼时脸色并不太好,他十几年没有穿天界的衣袍,觉得沉重,但也无心去管。 把事情讲了一遍,脸色越发沉重:「魔王死前以魔族首领的诅咒,可能因为我本不受三界束缚,所以对我无用,但蓝初却忘记了前世所有和这一世和我有关的一切。」 虽然蓝未和鬼王全部认同谢云城说的话,蓝初也知道他们之前大概率是认识的,而且好像还有一段恋爱关系? 但蓝初真的对这位帅哥没有任何印象。 从军训到大学开学已经将近两个月,a大校草排行榜谢云城的票数超了蓝未不少,但谢云城整日往物理系跑蹭课的事儿整个学校都知道了。 在蓝初本人很迷惑的情况下,好像学校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一对。 就像现在谢云城理所当然坐在她对面,拿起她喝过的水一饮而尽。 他靠在椅子上,理所当然地用男朋友的语气质问:「上午为什么没来看我打球?」 蓝初本来不想搭理他,但是谢云城的目光里的气势实在是太足了。 她淡淡道:「作业没写完。」 蓝未将里侧的水壶给谢云城,谢云城说了谢谢,蓝未喝着水道:「姐,他打了球两三个小时一口水都没喝,就等着你给他送水呢。」 聂雨心沖蓝初挑了挑眉。 蓝初有点不自在,在桌子底下踢了蓝未一脚。 要是她去看他打球,岂不是坐实了他俩谈恋爱的传闻。 她说话向来很直,也是真的纳闷:「操场不是有很多人给你们送水吗?随便拿一瓶喝也不至于渴着吧。」 话音一落,余光看到聂雨心玩着手机的手突然抖了一下,蓝未也干咳一声没说话,唯独谢云城没太大反应。 ? 蓝初本来是实话实话,现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语气过重了? 四人的气氛突然变得很沉默。 只剩下纸包鱼的汤汁在锅里咕哝咕哝地响。 过了几秒还没人说话,蓝初现在确定是自己语气过重了,动了动唇要开口。 第117页 谢云城放下水杯,站了起来,拎着外套:「我还有事儿先走了,你们吃吧。」 于是蓝初的话又咽了回去,盯着他喝空了的杯子把话咽了回去。 等了几秒,聂雨心实在没忍住撞了下她的腿,语气恨铁不成钢:「快去追啊!」 蓝初愣了一下。 还要去追吗?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她已经不由自主抓起手机起身追了出去。 九月份暑气还未消,蓝初一步两个台阶,跑出食堂时隐约瞅见谢云城的身影,走这么快肯定是被气到了。 蓝初一急之下喊了一声:「谢云城!」 食堂回宿舍需要穿过一块儿小树林,很多人会买饭拎着在树下的石凳上吃,空气清新,而且阴凉。 谢云城听到她的声音也只是脚步顿了下,头也不回,随后非常有脾气地继续往前走。 「……」 竟然装作没听见? 蓝初也开始有脾气了,小跑过去:「谢云城,你给我站住!」 「你给我站住!」 「你给我站住!」 「你给我站住!」 蓝初双眼一阵眩晕,总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 她晃了晃脑袋,没在意,跑过去揪住谢云城衣摆:「说了让你站住。」喘着气儿:「怎么不听话?」 谢云城站住了,双手插在兜里,没转身,也没吭声。 小路两个人并排有点挤,蓝初从侧方仰头打量着他的脸:「好了,是我刚才语气太重了,我不对,你别生气了,有什么好生气的,不就是送个水嘛,下次给你买一件儿。」 她这边好声好气地儿哄着,殊不知一点也没哄到点上。 谢云城字从牙缝儿里蹦出来:「有,什么,好生气,的?」 在蓝初懵逼的眼神下,谢云城拉着她往小路里边走,站到了空旷点的位置,盯着她问:「你说我为什么不喝别人送的水?」 「为什么?」蓝初感觉他好像更加不高兴了,小心猜测:「怕被下毒?」 「……」 谢云城闭上眼睛唿出一口气,真的怕自己被气死,睁眼时磨牙:「蓝初,我喜欢你,是不是全世界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 蓝初大脑短路。 其实她想说你错了。 我也知道。 我也知道你喜欢我。 但她眼睛里又开始恍惚了,出现了好几个谢云城,兇巴巴地看着自己。 他好兇。 但为什么她觉得好可爱? 想摸头。 然后大概是被爱情沖昏了头脑。 蓝初晕了。 晕之前她听到谢云城说:「蓝初,你什么时候能再喜欢我一次?」 蓝初心说。 糟糕,好像已经喜欢上了。 第62章 暗示 市人民医院,病房里的窗帘半开,傍晚昏黄的光洒进来,蓝初醒后撑着眼皮,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心里默默哀嘆。 又一次失忆是她没想到的,现在突然想起来也是她没想到的。 再次喜欢上谢云城需要三个月? 也太慢了吧。 说曹操曹操道。 淡淡奶香赶走了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儿,床边晃动了两下。 谢云城的大脸遮住了蓝初眼前的所有视线,手撑在蓝初耳边,凤眸担忧:「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医生说你低血糖,起来吃点东西?」 少年唇瓣张张合合,蓝初完全没听见他在说什么,除了心里痒痒很想直接吻上去没别的想法。 距离那么近,不亲白不亲,但她不知道睡了多久还没刷牙,而且…… 鬼王,麦兜,蓝未,谢宝宝,聂雨心,挨个都在床边围着呢。 实在是不太好。 所以蓝初很快收起心里的某种想入非非,面无表情推开了谢云城,坐起身子看向众人:「你们忙去吧,我没事儿了。」 然后丢下愣着的一群人,头也不回去了洗澡间。 蓝初关上门,打开水龙头,并没有脱衣服洗澡,而是化作一缕煞气,从窗边飞了出去。 她去了云巅之上。 蓝初的真身还在洗骨湖里封印着,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两幅□□合二为一,才感觉所有的力量才全部回来。 ……舒服。 她吐了口气,心说人的身子还是不如魔体用着自在。 上次来的匆忙,这次才发现,上仙的云巅之上和之前还真是有很大的变化。 之前打架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现在金碧辉煌的七彩宫殿简直是奢侈高调,两辈子都是他,怎么品味差别这么大。 蓝初轻啧一声,找到寝殿内的温泉,施法在周围设下禁制,褪去了玄色衣裙。 少女细嫩的肩膀白皙,和缓缓滑下的黑色袍子形成鲜明的对比,衣服滑落到脚踝,掩盖住了门外脚踩花瓣的声音。 魔族的魔幻化成人修为越高样貌便是越好,蓝初现在依旧是三界最强的魔,她身上每一处皆无可挑剔。 要说不满,其实她觉得自己的脸长的太清秀。 要不画个妆? 蓝初这个念头刚起就被自己否决了,干脆把高高的马尾放了下来,到膝盖的漆黑长髮散落在身后,门咔呲一声被推开。 蓝初没有转身。 因为她在门上下的禁制只有一个人能解开。 第118页 「是谁这么大胆——」 蓝初一动未动,身后带着怒意的声音戛然而止。 温泉晕染着素白的雾气,整个房间内空气也是湿漉漉的,长发飘落,少女漂亮的身体若隐若现,浑身只穿了件纯白的肚兜。 谢云城瞬间失了声。 方才人界,他本在门外等着蓝初洗澡,感受到蓝初真身的封印被人解开,连忙从飞了过来,看到洗骨湖里的人没了影子,而且感受到了留下来的魔气,差点吓疯了。 他根本没敢往蓝初醒了自己取走了身体这个方面去想。 蓝初大大方方转身,穿一层肚兜在她眼里已经很保守了,其实不穿也没什么,但谢云城的脸成了油焖大虾,她就没再继续脱。 谢云城目光里已经燃起了火,他极力压制住,喉结滚了滚,握住门把的手扣了几下,嗓音暗哑的不像话:「你不是在洗澡?」 蓝初视线扫了一圈,确定自己近的是沐浴之地,看向他,淡淡问:「不然呢?」 「……」谢云城补上两个字:「你不是在医院洗澡?」 蓝初这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人类的身体用起来太沉了,想换回来。」 这一刻,谢云城确定她全部想起来了。 室内的水汽实在是太重了,少女的睫毛上沾了点水汽,她双唇紧紧抿着,神色淡然,鹅蛋脸美的让人不敢直视。 谢云城下意识秉住了唿吸,狠狠压制住心里跳出来的欲/望:「你,我,你……」 你什么? 我什么? 他的嘴不受控制了怎么办? 或许是现在的谢云城是短髮,蓝初看着他总觉得上仙好像变得青涩了许多,分明都老夫老妻了…… 蓝初唇角微微扬了下,打断他,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你要不要一起洗?」 于是某人方才不会说话的嘴又回来了,当机立断一个字:「要!」 水的温度恰好,池中梦中飘落的花瓣遮住了大部分引人遐想的景象,泼澜起伏,随着若隐若现的呜咽声,涟漪始终不散…… 蓝初抱着他廋白的脖颈低头细细闻着他,她喜欢吻谢云城的唇,他的唇瓣殷红偏薄,禁慾。 更喜欢吻他的眼睛,那双瑞凤眼独一无二,有时故作清澈无辜,有时似非似笑。还有时深邃不见低……勾魂。 「蓝宝。」 「嗯?」 「别这么看着我。」 「?」 谢云城一只手拖着她,另一只手从水里出来捂住她的杏眸,温热的唿吸洒在她耳畔,发音低沉带有磁性:「我会不想停下。」 蓝初鼻息里发出一声轻笑。 随后偏头咬住他的脖颈,没敢太用力,舌尖亲昵地舔了舔,含煳不清道:「那就别停。」 两人论起修为都是天界数一数二的高手,身体素质也不在话下,云颠之上无人敢闯,每一个角落都是床。 他们还是喜欢到处滚。 许久后累了,两人时不时换着上下,缠吻着闲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蓝初承受着他的动作,仰头看天,想到病床前那一幕,问:「谢宝宝怎么会也来了人界?」 「跟着蓝未跑下来的,一直带着记忆呢,根本不是十岁。」谢云城有点不满,加重了力道:「想这些干什么?嗯?」 「……」 其实蓝初挺喜欢上仙故意有点小脾气的样子,实在是可爱又性感。 蓝初笑着咬了咬他唇瓣,带着哄人的意思,谢云城很受用,看着少女含笑的眸子,也跟着笑了笑。 夜晚的星星实在是好看,两人躺在花瓣铺成的大床中央,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蓝初脚趾在他小腿上蹭了蹭,五指在他腹肌上随意搭着:「谢云城,要是魔王的诅咒还在怎么办?」 谢云城吻了吻她湿润的髮丝:「不会的。」 蓝初回到自己的身体,诅咒多半已经消了,但谁又说的准呢。 万事皆有变数。 蓝初被亲的有点痒,踢了他一下:「我是说如果。」 谢云城沉默了几秒说:「不管多少个下辈子,我们都会重逢,我都会找到你。」 是啊,担心什么,他一个人记得,她就永远躲不掉,永远会再次爱上他。 蓝初笑着爬上他的身子,杏眸盯着他的凤眼:「好,你负责找我,我负责一眼爱上你。」 云巅之上的花香是牛奶味的。 梦中飘落飞散,谢云城迎着风和月仰起脖颈吻了上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