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未来首辅[基建]》 第1页 《夫君是未来首辅[基建]》作者:长亭渡【完结】 文案: 姜子延因为一场车祸成为了大魏国宁安侯府的小公子姜瑜,然而他面对的不是锦衣玉食,而是追杀逃亡。 好在穿越后他发现了一本百科知识全书,在这个什么发展都十分落后的世界,他撸起袖子加油干,开超市,开商行,范围遍布餐饮、服装、日用品等各个行列,在姜子延浑然不觉时他成为了天下首富。 京中传言,姜家二房的小公子姜瑜顽劣不堪,被贼寇袭击后不仅没丧命,还迷途知返变成了一个一心埋头发展商业的谦谦公子。 他建言献策兴修水利,开发出新的食用食材解决百姓的温饱问题,还提出了许多利国利民的建议,是天下众多学子心目中的偶像。 同时他身兼数职,深得皇帝青睐,京中到姜家提亲的人几乎快踩破了门槛,这个时候却爆出了一个惊天的消息,这位姜家小公子已经名草有主了,而且对象还是大魏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辅,太子太傅,未来的帝师,这谁干的过? 姜瑜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养大的狼崽子会咬上自己。 先出场的是受,攻是被受养大的。攻文武双全,有个弟弟,攻受一起养娃,经营小,背景朝代完全架空,请勿考究。弟弟长大后有自己的cp,且弟弟是兄控,对主角哥哥盲目崇拜。 内容标籤: 种田文 甜文 科举 基建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子延 ┃ 配角: ┃ 其它:专栏预收《将军家的小夫郎》求收藏orz~ 一句话简介:惊!首辅和首富原来是cp 立意:知识改变命运 第1章 穿越 天刚蒙蒙亮,大魏国临近边境的一个小山村已经被各家各户早起的人们吵醒。 小山村有一个特别雅俗的名字,叫平安村。虽然临近边境,但近年来边境各国友好往来,没有贼寇骚扰,倒是还算安稳。 平安村靠山,山林茂密,村里的人大多都是猎户,以上山打猎为生。如今是十月,清晨的山雾还没散,山里的动物们都开始出来活动,猎户们也都开始出发前去狩猎,为过冬的食材做准备。 临近后山的一道小山坡上,此时正趴着一个人,整张脸朝下看不见模样,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身素色的粗布上面满是刀痕,身下的血将周围的植物染成了朱红,不知是生是死。 山下村子的猎户们已经开始进山,只是他躺着的地方比较偏,又是一片视野盲区,人走在上面的小道上也看不到。 东方渐渐漏出了鱼肚白,那人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意识却相当的模煳,只是靠着强大的求生欲支撑,他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救……救救……我……」 姜子延只觉得浑身被针扎似的疼痛,没有一丝力气,就连唿救都是靠着强大的求生意识才发出声音。 他今年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结果却在参加外婆的葬礼时不知道为什么剎车突然失灵了,车祸夺去了他的生命。 喊了几声依旧没唤来人,姜子延的力气却用光了,他又躺了一会儿,阳光照来的温度驱散了晨雾带来的寒气,让他的身体稍微回了暖,他这才睁开眼睛,只是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宽敞的大马路或者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而是周围杂草丛生以及茂密的树木,他愣住了。 他不是在外婆的葬礼上出车祸了吗?怎么现在看起来他好像身处在一片树林中? 不等他多想,大脑便一阵刺痛,大量不属于他的记忆像海水一样涌来,他像是看电影一样,一个少年的一生就在这场电影里被展现的完完全全,从记事起开始的所有记忆他都仿佛历歷在目。 少年名叫姜瑜,如今十六岁的年纪,母亲早逝,父亲是骁骑将军,常年在北境驻守,自姜瑜母亲十年前死后他便没再娶,一直在外建功立业,由于爱妻的早逝,让他有些难以面对那跟亡妻相似的面容,所以每年很少回来看他。 而姜家是个大家族,这一任宁安侯姜绥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姜仲在户部当值,如今是正五品的京官,二儿子便是姜瑜的父亲姜远,宁远侯一门靠祖上荫蔽走的都是文官的路子,这一辈出了个前途甚好的武将,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正三品的官,让老太爷老怀甚慰,对二儿子也十分的器重。三儿子姜枫是个风流才子,在宜山书院任职。姜远自丧妻后为了远离这痛苦之地,将儿子留在侯府一个人去参了军,也因为侯府是自家人的地方,他才放心将儿子留下。 姜瑜突然没了娘,爹好像也不要他了,从此开始性情大变,从前乖巧可爱,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越来越顽劣,大娘对他十分纵容,即使是他做错了也从来不说教他。 渐渐地,他成了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前不久得罪了礼部尚书家的小公子,将人家腿弄断了。老侯爷觉得不能再放任下去了,便听了大儿媳妇的意见将人送到乡下庄子住一段时间,一来避避风头,二来也磨磨他的性子。 然而这个乡下的庄子特别偏僻,他也没有得到好的照顾,反而被关在一间小屋子里,不听话就非打即骂,从小锦衣玉食的姜瑜面对兇恶的奴僕简直就是羊入虎口,遭受不了打骂的他有一天趁看守的不注意逃了出去,结果被一群壮汉抓回来打的更狠。 这次是他放了一把火烧了房子,趁其他人救火的时候逃出来的,结果半路被追上了,也许是怕他逃出去给侯府报信,所以对他下了死手,一路逃亡了好几天,他走投无路进了这片山林,结果滚下了山坡,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第2页 姜子延看完记忆心里大概有了想法,姜瑜死了,他才有机会重活一次。回顾记忆里的种种,姜瑜落到这步田地,怕是跟他那大娘脱不了干系。姜家二房如今是正三品的军官,且很得老侯爷的看重,而侯府的下一任继承人不知什么原因到现在也没有定下,而他那大娘还如此教导他,说不是捧杀都很难信…… 姜子延嘆了口气,还是不想那么多了,现在他这具身体还失血过多处于危险的状态,先找到人救他才是要紧。之前追杀他的人应该已经走了,这片山林这么大,而且又过了一天一夜,应该是以为他掉下去死了。 思及此姜子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大,努力的喊着救命。可这个地方太过偏僻,鲜有人至,过了半个时辰也没见有人来。姜子延积攒的力气却已经用了大半,难道他这么快就要再死一次了吗? 姜子延神情有些丧,虽然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可是他面容苍白,一看就是失血过多,而且身上还有好多刀伤,还有一些被衣服遮住的鞭痕,再不及时处理他真的就活不了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个脚步声渐渐靠近,他轻抬起头瞥到了一个身上挎着弓的少年身影,心里一阵惊喜,他努力抬起一只手挥动着,用劲所有的气力朝着那人喊:「救命啊!」 姜子延的眼睛逐渐模煳,他仍旧撑着身体抬起一只手唿救,刚才还能看清少年挎着弓,现下就只能看见模煳的人形了。他的意识又开始模煳,他知道,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他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好在少年听见了他的声音,朝着他慢慢走来,那身影逐渐靠近,这一刻姜子延像是看到了希望,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抓住眼前人的裤腿,有些害怕对方看到他的样子会放弃施救。 好在下一秒那人弯下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胳膊,想要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姜子延欣喜,这人是要救他,便顺着这股子力气从地上起来。也许是因为少年人年纪不大,一下子没扶稳,突然一个踉跄两人差点摔倒。 少年应该是经常打猎练就了一身的力气,虽然看着瘦弱,双臂倒是十分有劲,姜子延靠着少年艰难的走了几步后身体实在是撑不住了,最后直接陷入昏迷,整个人都压在了少年的身上。 昏迷前姜子延想着,算了,这不争气的身体,听天由命吧。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穿成哥儿后我靠种田走上人生巅峰》 苏祈穿越了,穿成了一个哥儿。 忽然成了第三性别的苏祈:谢邀,现在是家中老大,爹娘刚去世,下面有两个弟弟妹妹,家里一贫如洗,目前正在披麻戴孝。 没办法,身为家里的顶樑柱,这个时候就要挑起生活的重担来。渐渐地苏祈发现,自己仿佛有幸运buff加持,上山发现珍稀灵芝,开店遇到达官贵人,后来甚至有京中贵人主动找上门来说是他未婚夫,苏祈表示这就很离谱了。 霍昀身为云阳王府的小王爷,从小被教育的十分刚正板直且清高自傲。就在他刚行完冠礼后祖母一脸慈爱的告诉他小时候给他订了一门娃娃亲,现在他长大了,要去履行婚约。 霍昀带着信物和祖母的嘱咐前去寻找娃娃亲对象,然而等他到了之后却看到自己的未婚妻竟然是个哥儿,未婚妻变未婚夫! 彼时苏祈正站在地里挽着裤腿插秧,他新改良了一种稻种刚试种。 霍昀觉得他可能找错人了,这跟祖母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祖母说:「他们家老爷子文武双全,与你祖父在战场上是过命的兄弟,虽然不比咱们家有爵位,但却是正正经经的读书门第,此去你要好好说明此事履行婚约,千万不能让人说咱们王府言而无信。」 霍昀看了一眼正在地里插秧弄的浑身都是泥巴小脸脏兮兮的苏祈:读书门第??? 不,他不要一个只会种田的未婚妻,还是个哥儿! 后来,真香! 霍昀眼看着容貌昳丽的未婚夫到了京城后多么受人欢迎,前有尚书府公子求娶,后有将军府嫡子当众告白,追求者不要太多! 他着急了,逮着个机会将苏祈推到墙角,小声可怜道:「阿祈,你什么时候履行婚约?」 ps:本文架空,哥儿的设定在文中只是比普通人多了一项生育能力,其他一样。本文前期都在种田,攻出场晚且傲娇。受长的好看,自带好感属性的好看! 第2章 少年 姜子延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了,而他正躺在一个破旧昏暗的房间里,屋里仅有的一盏油灯不知烧了多久,大抵是该添油了,加上四周又有些透风,光线格外的弱,仿佛随时都能熄灭。 他看着上面屋顶,是用泥巴混着茅草做的,连片瓦都没有,周围的墙也都是泥土和茅草砌的,有些透风,中间加了几根横木支撑,房间很小,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就没别的东西了,倒是墙上挂了不少风干的野味,加上旁边堆积的一些杂物,姜子延看着像是专门做陷阱抓野味用的,整个房间就没多少空地方了。唯一的光源还是那盏油灯,才让他勉强都看清周围的模样。 一旁的小板凳黑亮黑亮的,应该是屋子的主人经常使用的缘故,看这情形,这间屋子的主人应该生活的很艰辛。 他动了动,身上的伤口疼的他倒吸口冷气,伤口上敷了草药,包扎用的也都是一些破旧衣服的边角料,虽然很简陋,但屋子的主人生活如此艰辛却还是救了他,可见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于情于理,等他好了以后都该好好回报的。 第3页 姜子延这么想着,忽然面前黑了一瞬,原来是门口有人进来挡住了光线。少年端着一个碗进来,里面盛的是米汤。 姜子延看到米汤,肚子适时地发出了叫声,他有些羞愧,自己这不争气的身体,非得这个时候出声。 少年走到床边,把碗放下,将姜子延扶起来作势要餵他吃,姜子延睡了一觉已经恢復了些力气,不好意思让人家再亲自餵他吃,便笑了笑,道:「我自己来吧。」 他生的俊美,皮肤白皙,如今笑起来虽然苍白,但却是相当好看的,床边的少年不小心呆愣了一瞬,他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般好看的人。姜子延肖似其母,从小就长得好看,京中那些死对头经常拿他的长相开玩笑。 米汤很稀,还有一股子陈年霉味,但他实在是太饿了,端起碗就往嘴里灌。 姜子延将汤喝完发现旁边的少年还在看着他,让他更加不好意思了,脸有些羞红,可他还没吃饱,身体又急需恢復,他只好厚着脸皮低声问道:「还、还有吗?」 少年没出声,却接过碗站起身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的碗已经盛满。 姜子延将第二碗喝完后才有了些饱腹感,少年站在床边看着他不发一言,依旧静静的看着他,像是再问还要吗? 「那个,我饱了,谢谢你。」说完他才想起来都没问人家吃没吃呢,自己倒是先喝了两碗,看屋子里这境况,怕是这米汤对于少年家里来说很难得。 吃饱了之后他开始试图和少年交谈,「是你救了我吧,我叫姜子延,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少年依旧没说话,只是坐在那静静的看着他。 「你家大人……不在吗?」 …… 依旧是无声的回答。 吃饱了之后姜子延眼皮开始变得厚重,有些睏倦,他身上伤口多,还是要多休息。 少年见他闭上眼准备睡了,这才端起碗朝着厨房走去。 说是厨房,其实就是一个土灶台,上面放着口锅,锅里的米汤已经快要见底,最近猎到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拿到镇上去卖,所以也没来得及买米回来。 少年将锅底的米汤刮干净喝完,这才开始洗碗收拾灶台。 姜子延闭上眼睛倒是没有很快就睡着,他在想自己如今的处境。 姜瑜作为宁安侯府二房的嫡子,从一个乖巧的六岁稚子成为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其中少不了他那大娘的手笔。而且一开始他并不叛逆,依然是个乖孩子,可是后来他身边的人不断撺掇他,说只要他多干几件「大事」引起他父亲的注意,这样他父亲就会回来看他。 一开始并不严重,只是小孩子间的玩闹而已,可老太爷年纪大了,家里的事都交给大儿媳妇管着,渐渐地姜瑜被捧出了心气儿,更是胆大妄为。这次因为和尚书家的小儿子李臻起了冲突弄伤了人家的腿,被年纪大的李尚书直接告到了陛下面前,这才让老太爷下决心将他送走。 可是他仔细回想了那日与李臻约马赛时的情形,李臻的马突然发狂,最后查出来竟然是姜瑜做的,可他明明是被污衊的,可惜证据确凿,没有人信他,老太爷为了保他才听了大儿媳妇的建议将他送走,没想到却让他因此丧了命,而他却不知是什么原因穿越过来成为了姜瑜。所以这京中现在是万万不能回的,京中有人想要他的命。或许一开始只是想禁锢他,折磨他,可如今怕是留不得他了。 想了想姜瑜的事情,他又不禁想起了自己前世的事情。前世自己亲缘淡薄,母亲离很快就再婚了,重新有了家庭,对他不闻不问,生父从来没看过他,每年只有打过来的冷冰冰的抚养费,他只有一个外婆相依为命。还好他没结婚,不然自己这种情况也只会耽误人家,如今因为一场车祸没了性命,家里也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人,如今老天既然让他重活一次,他便好好的在这个世界生活。 想着想着他那浓厚的睡意逐渐将他淹没,一片意识海中忽然出现了一样东西。 姜子延仿佛走在平静的湖面上,湖中心有一本金色的书在闪闪发光,他走进后看见书上几个大字,百科知识全集。他走近后翻开那本书的目录,上面各种知识让他看花了眼,古方酿酒、古方腌制鱼类,古方制盐等等十分齐全,后面甚至有□□。 姜子延十分欣喜,本来他还对前路十分迷茫,不知以后该如何生活,现在有了这个在这个世界就能生活下去了。 早上天刚亮姜子延便醒了,他是被冻醒的,屋子四面透风,床上的被子不知盖了多久了,硬邦邦的,里面的棉花早已经干硬。 少年和昨日一样,早早就进山打猎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姜子延动了动,摸了摸身上的伤,感觉好了很多,有些惊讶于这副身体强大的恢復能力。 只是,他又饿了…… 可是少年不在家,他对这里也不熟,身上盖的被子也不暖和,他如今是又冷又饿,只能蜷缩成一团期望着保存点体力等少年回来。 一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少年才回来,家里忽然多了一个人,他便想多打点东西回来,就往山里多走了一段路。 等他回来的时候姜子延饥寒交迫,加上身上的伤,已经昏迷过去了。 少年依旧是煮了热汤,又给他在屋里点了个火堆,他身体回暖这才慢慢醒过来。 第4页 姜子延喝完汤说道,「谢谢你啊,等我身体好起来,一定会报答你的。」看得出来,少年家徒四壁,十分穷困,可即便是这样还给他食物吃照顾他,救命之恩当无以为报。 少年依旧没吭声,只是在收碗出去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步,声音清冷,说道:「我不在家的时候,如果你饿了,就去厨房看看。」 第3章 熊孩子 后面两日,似乎是怕姜子延再因为饥寒交织晕过去,少年出门打猎总是回来的很早。 只是第三日的时候,已经到下午了他还没回来。 姜子延实在是太饿了,昨晚只喝了一碗清的不能再清的野菜汤,前两天也都没吃饱,而今早少年早早就出门了,他也没吃饭。这几日过去他实在是撑不住了。 因着之前少年说过如果他想找点吃的可以去厨房,再者他现在休息了几日,已经能够下床了,便掀开被子,撑起身子准备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厨房真的很简陋,连个像样的灶台都没有,不过少年把它收拾的很干净。 他打开旁边的米罐,已经见底了,想必是昨天晚上都用来给他煮米汤了。他打量了四周,发现旁边的一个小罐子里还有一些面,不过不是什么细面,都是些粗粮,但有总比没有好。 他的手艺一向不错,想起少年每次给他端来的饭不是硬邦邦的饼子,就是稀的没有什么味道的汤,想来少年还是个半大孩子,应该是不怎么会做饭。 他拿起旁边的葫芦瓢从一旁的水缸里舀了些水出来洗了洗手,开始和面。上辈子在家时只要他放假回家,家里都是他掌勺,外婆年纪大了,他怕她不小心伤到自己。也因为这个,他的厨艺锻鍊的很精湛。 他将面和好,想起刚才在院子里的水井边看到了一小片的薄荷,便揪了几片薄荷叶揉碎掺了进去,想加些盐却发现罐子里头只有粗盐,可现在提炼细盐也来不及了,只能从那一大块粗盐上刮下来一小点,放了进去,想着等白天没事的时候翻一翻那本书找找提炼细盐的方法。 他在厨房找了一圈只找到了一块巴掌大的动物油脂,有可能是猪油,烧火将其化开后他将和的面分出一个小面团,然后将小面团擀成一个软绵绵的小圆饼,抹上油后摊在掌上,待锅壁烧热了之后就放上去。 他和的面虽然不多,但是做烧饼用的面本来就少,一小疙瘩的面团就能做一个烧饼,不一会儿十几个烧饼就做好了,整个院子里都是烧饼的香味。等少年回来就可以不用吃硬邦邦的饼子了。 姜子延早上起来的时候特地在院子里看了一下,这个院子里有三间房,一间是他住的,还有一间应该是昨天少年住的,还有一间就是厨房。从他的观察来看,少年应该是没有父母的,这个院子里也没有其他人,所以是少年一个人靠着上山打猎维持生活。 而且看他年纪也不大,却总是进山做危险的事情,姜子延有几分心疼,所以做了吃的也是想等他回来能多吃点。 烧饼做好之后他又用剩下的面熬了稀饭,收拾好后他转身准备看看少年快回来没有,结果却在厨房门口看到了一个瘦弱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起来约莫有四五岁的样子,眼睛圆熘熘的,可能是长期营养不足的原因,眼眶有些凹陷,小脸瘦的还没巴掌大,此时他正盯着姜子延看,确切的说是盯着他手上的烧饼看。 姜子延愣了一瞬,也不知这是哪家的小娃娃,看起来像饿了很久得了,他走近几步后停住了,怕吓到他,蹲下身说道:「小不点,你是怎么进来的?」 奇怪的是这个小不点也不吭声,看上去还有些害怕他,趴着门框只漏出一个头,还一直盯着他手里的烧饼看。 姜子延知道大概是烧饼的香味引他过来的,犹豫了一下。这里的吃食珍贵,对方只是一个陌生的孩子,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同情心泛滥,应该为少年省点粮食。 可看着小不点纯净的眼神眼巴巴的瞅着,实在是难受,便将烧饼撕开一小半递了过去,「给你,拿着吃吧,再多我可就没有了,这里不是我家,我不能拿人家的东西接济你的,拿了之后快回家找你爹娘吧!等哥哥以后挣大钱了再给你买吃的。」 小不点试探的伸出手,趁姜子延不留神拿过烧饼就开始吃。 有了吃的,小不点的警惕心也降低了不少,姜子延走近他试探的摸了摸他头上那软软的头髮他都默许了。 小不点还算乖巧,虽然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但看起来挺可爱的,只是这么小的孩子竟然瘦成这样。 姜子延有些疑惑,出了厨房的门朝院子的门看去,院子门关的好好的,而且这里的门都是用木头做的,一开一合很费力气,这么小一个孩子是怎么进来的? 如果是他们家大人故意送他进来偷吃的,厨房离院子门那么近,而且早上姜子延看过这个门,因为时间久了,这个门开起来吱呀的响动还是很大的,他一直在厨房,应该能听到动静才对。 所以这孩子难道是少年的家人? 姜子延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他轻声问道:「小不点,你爹娘在吗?」 小不点欢快的吃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姜子延以为他是不想说,便换了个问法:「那你是在这里住吗?」 小不点得了吃的,加上姜子延长的好看,对他说话又温温柔柔的,他的警惕性放低了不少,一边吃一边点点头。 第5页 少年对他有救命之恩,既然是他的家人,那一定得照顾好。 想到这,姜子延看他吃的狼吞虎咽,轻声道:「你慢点吃,还有呢,你进来,我给你盛点稀饭你慢慢喝好不好?」对待小孩子,姜子延相当有耐心。 说完不等小不点进来,他就转身去拿碗盛了稀饭出来,小不点看起来开心极了,只是依旧一句话都不说,但高兴的时候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 姜子延忽然意识到,这小不点可能嗓子有问题没办法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的墙头上忽然砸下来几块石头,差点砸到小不点,姜子延赶紧将他抱回了屋里,道:「你先在这里乖乖等着,哥哥去看看怎么回事。」 将门关上后出来看到那些土墙上坐着几个十一二岁的熊孩子,嘴里一口一个小哑巴的叫着,甚至还编起了歌谣,「小哑巴,爹不疼,娘不爱,哥哥是个丑八怪……」 姜子延没想到这群熊孩子这么顽劣,他看了看院子里,抄起一把长竹棍就朝墙边走去,「你们都是谁家的孩子,这么顽劣,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去找你们爹娘说理去!」 熊孩子们一向来这里欺负惯了,这里突然多出了一个大人让他们惊讶了一瞬后却没有退却,反而扔石头扔的更起劲了,姜子延无奈只好挥舞着棍子将他们一个一个赶走。 将熊孩子们赶走之后他赶紧去屋子里看小不点,小不点害怕的躲在床上的被子里,还在哆嗦。 姜子延看到后无比心疼,这个年纪若是在他那个世界应该被捧在手心里好好呵护的,他虽然没有父母的疼爱,可外婆却是把他当眼珠子护着,可怜这个小傢伙,还被人嘲笑。 他伸手拍了拍被子里那鼓起来的小山包,轻声道:「小不点,别怕,咱们出来好不好,哥哥已经把他们赶跑了,不用怕,啊。」 又等了一会儿被子里的人还是没有出来,姜子延以为他还在哭,怕他憋坏了,便试着将被子拉开,里面的小人反倒没有哭,只是那双怯怯的眸子水汪汪的看着他,让他心里柔软的一塌煳涂。 少年早上起的特别早,天不亮就去山上打猎了,他今日遇到了好几个猎物,忙着追赶,便晚了时辰。索性今天收穫还不错,他打到猎物便赶紧赶回来了。 然而刚从后山上下来,远远的他就瞧见一群熊孩子从他家里那个方向过去,他目光锐利,却心头一紧,加快了步伐。 然而等他到家的时候,看见的却是自己的弟弟被那个他救回来的少年哄着正在吃饭,脸上没有一点害怕与难过。 他愣住了。 姜子延看到少年回来,赶紧站起来,只是幅度有些大扯到了伤口,他嘶了一声,道:「你回来啦,我做了早饭,快进来吃吧。」 少年今天的收穫不小,打到了两只山鸡,两只山兔,还採了一些野果子回来。 少年摸了摸小不点的头,看着桌子上香喷喷的烧饼还有稀饭,终于跟姜子延说了第一句话:「这是……你做的?」 姜子延摸摸后脑勺,不太好意思的解释了下,「那个,厨房里的面,被我用了……还有那个猪油……也被我用了……不过你放心,这些算我暂时借你的,等以后我挣钱了就还给你。」 其实这面是少年之前自己做饼子剩下的,他烙的饼子又厚又硬,跟这个烧饼吃起来差远了。 那块猪油是之前他卖野味给屠夫的时候,屠夫赠送的,每次做饭的时候放一点,算是加点荤腥,刚好还剩了一点。 这些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毕竟他用它们做出来的饭菜可比眼前这个捡回来的人做的差远了。 「没事,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不用担心。」 少年一口气吃掉了五个烧饼,喝了两碗稀饭,吃完他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姜子延,话还是很少:「很好吃,我去洗碗。」 然后又顿了顿,道:「今天,谢谢你。」 姜子延不知道少年口中所说的好吃是哪种程度,因为这与他前世吃的饭菜实在是差远了,这个地方调料很少,食材也有限,很难做出什么好吃的饭菜。 然而在少年看来,这是姨母过世后他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了,而且他从来没吃过什么烧饼,吃起来很好吃,而且看起来也能保存,下次进山时可以带着在山里吃。 姜子延还有伤在身,今天为了赶走那几个熊孩子又扯动了伤口,便没说什么,任由少年去洗碗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西幻《界生活日常》 文案:靳余穿越了,到了一个荒山里毫无人烟的小破屋,任凭外面天气多么恶劣狂风怎么刮,小破屋岿然不动。 第一天,一个衣服破烂浑身是血看起来像人的东西倒在他的小屋外。 第二天,一个快要渴死的红眼巨兔在他门前奄奄一息。 第三天,一个眼冒蓝光断了一截胳膊的骷髅站在他面前。 第四天, ……算了,不等第四天了,他还是赶紧跑路吧。 然后他发现自己能活动的范围只有方圆二里地。 靳余:??? 后来他发现,每救下一个人,他的活动范围就会大一点。 靳余:这难道是要让我救死扶伤??? 贫瘠的西雅大陆自最后一个神明陨落后各族陷入争斗,大陆破败不堪,生存艰难。 第6页 大陆上有一个死亡之地赫尔斯山,山里常年黑雾笼罩不见活物,这是最后一个神明陨落之地,传闻踏入此地的人从没有出来过。 后来有一天,赫尔斯山上出现了一座宫殿,宫殿周围的树木不再枯败,还有美丽稀少的精灵出没,人们恍然大悟,他们的神明回来了。 ps:1、神明具有的独特技能很多,而且金手指强大,到达一定阶段后能聆听信众的心声,重建这个破败灰暗的世界。 2、题材为西幻,文中涉及到的种族以及职业比较多,如精灵族、兽人族,亡灵族,矮人族,法师,女巫,骑士等 3、主要为事业线,感情线少,男主强大,cp.暂定 第4章 烟火气 第二天早饭过后,少年拿出今早去山上采的草药,都是一些止血的,他得给姜子延换药。 姜子延身上的缠着伤口的布条因为他拿起竹棍赶走那帮熊孩子用劲的缘故已经浸了血,但是明显比昨天好了不少,他皮肤白皙,此时却布满了一道道伤痕。 少年或许是因为早上的事情对他多了几分信任,包扎的时候动作温柔了许多,脸上还有点红红的,心里却在想撇去这些伤口不说,这人不仅长得好看,就连身上也这么好看。 包好伤口后少年开口了,「我叫林昭,我弟弟叫林星,今天谢谢你保护我弟弟。」 「不用谢,是我该谢谢你救了我。」 虽然没有问,但姜子延大概也猜到了,今天那个小不点应该是个哑巴,就是不知道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而且这兄弟俩没爹没娘相依为命,这境遇,姜子延都感嘆若是放在他前世中一个看过的小说网站里真的是妥妥的男主标配了。 「林昭,你多大了?」 「十三。」 姜子延惊讶了,这看着根本不像十三岁,这个头怎么看都感觉得有十五岁了。可能是这孩子的父母比较高,才十三岁他都已经接近一米八了。他这个身体都十六了,好吃好喝的到现在也还是比林昭矮了一点。 而且林昭长得并不丑,大概是那帮熊孩子比较怕他才故意叫他丑八怪的。 平心而论,林昭属于长相很英气俊朗的那一挂,面部瘦削,线条流畅,只是面容还未长开,由于经常上山打猎的缘故,一双剑眉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家里的粮食已经见底,林昭拿着今天打的山鸡和野兔子还有墙上挂的一些干货准备去镇上卖掉,然后买点米面回来。 走之前他特地来跟姜子延说了一声,姜子延倒是想跟着他一块去镇上看看,顺便琢磨一下以后该怎么赚钱生活。可惜他的身体还没好,不能出门。 林昭出门后,家里就只剩下姜子延和小不点两个人了,姜子延不放心,这么小个孩子,每次林昭出门上山打猎,都是他一个人在家,那群熊孩子以前肯定没少来欺负他。 思及此,他去了旁边的房间,这么小的孩子受了那么多欺负,需要有人陪着。 他推开门,正在地上蹲着写写画画的林星抬头,一看是姜子延,脸上倒是一点都不害怕了,还乖巧的拿出板凳给他。 姜子延看着小不点这么小竟然就这么懂事,心里软乎乎的,他知道林星不会说话,便说几句,然后观察他的反应,后面开始给他讲故事听。 这边林昭到了镇上之后直接去了一家小饭馆,没将野鸡和山兔拿到集市去卖,他想早早把东西卖了换了钱然后买东西回家。出售给小饭馆拿到的钱没有拿到集市上卖的多,但蹲在集市上等着人来买可能要等到傍晚才能到家了。 从小饭馆的老闆娘手里接过钱,他直接去了米粮店,想了想又去买了些猪肉,他买了些肥白,有油水。然后他又去了一家药铺,给姜子延抓了些伤药回去,内外煎服才会好的快。 姜子延给林星讲了会故事,便带着他到院子里玩,这么大点的孩子整天待在屋子里都没有什么生气了。 他用小树枝给林星做了一个哨子,林星很开心,拿着哨子吹了许久,而一旁的姜子延开始思考他以后要做点什么赚钱。林昭才十三,本来一个人养活他们兄弟俩都很辛苦,现在又多了一个他,现在还能勉强生活,以后恐怕就不行了。而且他也不能在人家这里白吃白住,生活费住宿费肯定是要交的。 看早上林昭和林星那么喜欢吃他做的烧饼,他可以把烧饼改进一下进行售卖,这个东西不仅可以刚出锅就吃,还可以当成干粮路上吃,只不过具体的还是得等林昭回来问一下他这里的市场情况才行。 林昭是下午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回来的,他都来不及吃饭,一心往家里赶。平安村距离镇上有些距离,平时村民们看谁家有牛车去镇上然后一人象徵性的给几个钱币坐牛车去,林昭今天出发的晚了,没赶上村里的牛车,是走路去的,又背着那么重的东西,所以回来的也比较晚。 姜子延和林星在家里等到了太阳落山才等到林昭,家里真的是什么米粮都没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什么食材都没有姜子延也没办法做吃的。 两人的肚子不时的咕咕两声,两人吃了几个早上林昭从山上摘的野果子肚子才不叫唤。 姜子延为了转移林星的注意力,开始接着上午的故事给他讲,讲的是前世里很有名的名着西游记。靠着每个暑假都能在电视上看到的剧情记忆,他将电视里的故事慢慢说给林星听,小傢伙静静的听入了神,乖乖巧巧的坐着,即使饿着也不哭不闹。 第7页 林昭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一个长的特别好看的少年在夕阳下坐着给他弟弟讲故事,此时他那向来胆小木讷的弟弟竟然在笑,他不知多久没见到过弟弟的笑容了,而少年在夕阳的沐浴下也更加格外耀眼。 自从姨母去世后家里只有他和弟弟两个人相依为命,弟弟不会说话,所以他也变得沉默寡言,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每天为了生计奔波,可弟弟是姨母唯一的孩子,姨母将他养大,他说什么也不能抛下弟弟。 他知道,他捡回来的这个少年不是普通人,虽然穿着一般,可谈吐不凡,为人谦逊有礼,还很耐心,又善良,懂的知识也很多,就是静静的坐在那都有一股通身的贵气,而且不嫌弃弟弟是个哑巴,还会给他做饭,笑起来那样好看。 这样好的人,等他伤好了是不是就要走了……一时间他有些后悔去药铺给他买了药。 这几天他得多努力一些,上山多猎些东西回来,尽量让他过的好点,这样说不定等他伤好后愿意多留几日。 看到林昭回来,姜子延站起身,脸上扬起笑容,朝林昭走过去:「你回来啦!」 林昭被他脸上的笑容晃了眼,「嗯,我今天、买了米面,还有肉。」 姜子延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朝厨房走去,边走便道:「你去歇着吧,我来做饭。」 林昭有些呆愣,就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嘴角何时扬起了一个轻微的弧度,这个家里,终于有了几分久违的烟火气。 第5章 吆喝 姜子延这次没再做烧饼,早上做的那些上午就吃完了,他熬了点粥,又做了几个面饼,他从旁边墙上倒垂的一片绿叶中摘了两个丝瓜炒了炒,家里缺油,仅剩的那点猪油也被他用了,虽然只是平常的一顿饭,但姜子延的手艺好,做出来的味道还不错。 林星早早就蹲在灶台旁边看着,非要在一旁烧火,赶都赶不走,闻着刚出锅的面饼子馋的直流口水。 他才五岁,还在长身体,而林昭每天却要为生活奔波,在生活上没办法照顾那么周到,只要能吃饱就行。 三个人洗完手便围着那个小桌子开始吃饭,小傢伙林星吃的狼吞虎咽,林昭也吃了不少。 晚饭后林昭将熬好的药端给了姜子延,姜子延很诧异,「这是……你给我买的药?」 「嗯,草药只能止血。」意思是喝了这个会好的快些。 姜子延又是一阵感动,这孩子也太实诚了,还那么善良,等他好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闻着那股子苦哈哈的中药味,看着林昭那双亮亮的眸子,他忍着唿吸一口气将那碗汤药灌了下去。 林昭看他喝完药便带着林星去隔壁房间睡觉了,姜子延躺床上想起今天去隔壁房间找林星时看到的画面,那个房间比他现在睡的这个房间还狭小,屋子里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在一堆杂物中间放着一张床,被子很单薄。 他们应该是把房间让给了自己。 姜子延嘆了口气,他必须尽快好起来,现在身体没有恢復,他每天的精力也就能做个饭了,想干其他的都得等到身体恢復差不多了才行。 第二天早上林昭又早早上山去了,这次的收穫没有昨天多,回来的时候手里只拎着一只野鸡。实际上在此之前他每天上山收穫并不多,昨天是个意外,他下的那几个陷阱都有猎物落网。已经是十月份,快要入冬,山里很多动物出来活动的已经开始逐渐减少,所以能打到一只山鸡已经很好了。 只是这只鸡他没有留着拿到镇上去卖,而是回来后直接把鸡杀了,想给家里吃顿好的。姜子延现在身上还有伤需要吃点荤腥补补,弟弟年纪还小也需要营养。 姜子延也没有阻拦他,他们三个确实都需要吃点荤腥补补。他将鸡处理干净后清炖了,家里没什么调料,所以只放了盐。他又整了几碗米饭,几个人吃的很香。 几天之后姜子延身上的伤恢復的差不多了都是皮外伤,又年轻,恢復的也快。伤好了以后他想去镇上看看实地考察一番,看以后做什么营生比较合适。 第二天林昭去镇上卖猎来的东西的时候便带上了姜子延,村子里的牛车今天不去镇上,所以两个人是走路去的。林昭默默的往前走,姜子延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估计要不了几天就要走了,路上他一直沉默着。 而姜子延则是在想着以后怎样赚钱生活,而且他还想多了解一下身边少年的情况。 「那个,林昭,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只是有些冒昧,你别生气。」 「没事,你问。」 「你的爹娘……」 林昭道:「都死了。我没见过他们,是姨母将我养大的,后来姨母也死了,就剩我和林星了。」 姜子延其实猜出来了,现在听到确切的答案心里忍不住嘆气,这俩孩子的命运也太苦了,「那现在是你一个人带着弟弟生活吗?」 林昭点点头,其他的倒是不愿再多说了。 两人大概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镇上,小镇名叫青阳镇,镇子上有几家客栈,还有几个小酒馆,剩下的都是一些小饭馆一些小摊位。这里有一个很大的集市,还有一个私塾,集市上倒是热闹许多,但大部分来摆摊的都是底下村子里来的,卖野味的也有好几个摊位。 林昭熟门熟路的走到一个空位前,将那条包裹着东西的方布摆上,然后将带来的干货还有野味放在上面,坐着等人家来买。 第8页 姜子延跟他打了声招唿后去四处转转了,他将这两条街都走遍发现,这个地方不是一般的贫瘠,这个贫瘠不是说百姓们太穷了,相反,镇子上有些人还是很富有的,而是他们发展太落后。 饮食方面花样也很少,味道也一般,客栈的生意也很惨澹。民以食为天,姜子延觉得他可以先从吃的方面入手,而且镇上虽然有卖饼子的,可不像烧饼那样松软又好吃,他觉得回去后可以准备起来了。 转的差不多了,姜子延心里有了底,这才原路返回去找林昭。等他到了林昭的摊位的时候心里有些惊讶,旁边几家卖野味的都已经卖光收摊走了,他还在那傻愣愣的坐着,眼前的东西一样没卖掉。 姜子延走到他面前道:「你以前来摆摊……都是这么卖的吗?」 林昭一愣,发觉面前的人是姜子延,顿时羞红了脸,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是、是的。」 东西还没卖出去,他会不会嫌弃自己没用…… 姜子延嘆了口气,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林昭每次去镇上卖野味都回来这么晚了。 他在他旁边蹲下来,道:「卖东西都是要吆喝的,你坐这里不发一言,人都被别的吆喝声吸引走了,你得喊起来。你看我的。」 姜子延说完开始对着来往的路人大声吆喝:「走一走看一看啊,新鲜的山鸡山兔还附赠干货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我们的野味都是清晨山雾还没散的时候打的,新鲜美味有营养,只要——」 他顿了一下,扭头问林昭,「你通常卖多少钱一只?」 林昭还处于被他的吆喝声震惊的状态中,闻言木木的答:「五十文。」 姜子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只要六十文,只要六十文,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还有干货赠送哦!」 大家似乎第一次听到这种吆喝叫卖的,觉得新奇不已,不过一会儿东西就全卖光了。 林昭手里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子,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他有些疑惑,为什么东西卖贵了十文还能这么快就卖出去。往常太阳落山时他才把东西卖完,今天竟然早早就收摊了。 第6章 阿昭 姜子延解释道:「我看干货好像在这里并不好卖,所以把价格提高了十文,将干货作为赠品赠送出去。」事实上干货主要因为天气不好没办法将打到的猎物趁着新鲜拿到镇上卖出去,所以做成了干货,因此买的人很少,只有一些吃不起新鲜的肉的人家才会买些干货解解肉瘾。 「而这些消费者会有一种心理,觉得虽然价格比旁的摊位稍微贵了一点,但免费送东西,加上我们把野味形容的又很鲜美,消费者会觉得自己买了不亏,甚至是占便宜了。而且咱们这次卖的东西并不是很多,想买的人多了就会有竞争意识,觉得自己再不下手会被别人买走,所以很快就卖掉啦!」 林昭听懂了他的意思,觉得姜子延好聪明,只是,「消费者?」是什么意思? 「哦,就是顾客的意思,别人花钱买东西了,就是消费者。」 两人从集市大街出来,时间还早,走之前姜子延给林星准备了吃的,又把门锁好了,倒是不用担心。他们可以趁着还有时间买点东西。 林昭把钱袋子递给姜子延,「今天多亏了你才卖了这么多钱,你想买什么就去买吧。」 姜子延没有接,反而问道:「阿昭,镇上有卖细盐的吗?」姜瑜的记忆中没有对细盐这方面有过多关注,只是在侯府时他记得侯府的饭菜用的就是细盐,那就是说这个朝代是有细盐的,说不定可以直接买到,就不用他制作了。 林昭突然被这么亲昵的叫有些不太适应,耳朵尖红红的,他低声道:「有的,只是细盐很贵,而且限购,只有那些大户人家才吃的起。」 这么说这个朝代已经有提炼细盐的技术了,只是可能方法还不成熟,不能大量生产,大部分只能供那些王公贵族以及富贵人家食用,仅有的一点到了边陲小镇就被炒成了高价,普通百姓根本买不起。 细盐的口感比粗盐可好太多了,即使是价格昂贵,那些有钱人家依然争相购买。 这个朝代还没有私自提炼细盐会被判罪这方面的律法,姜子延心里一琢磨,还是赶紧提炼些细盐出来,这样烧饼的口感会好很多,也能藉机卖个好价钱,至于提炼细盐拿出来卖,这个风险太大了,而且很容易引起风波,树大招风,目前还是藏着自己食用比较好。 有了打算后,姜子延带着林昭去了布店,林昭以为他要买衣服,想了想,姜子延身上穿的还是他的旧衣服,确实该买身衣服。只是没想到姜子延进去后挑了许久,只挑了一块织的比较精细的白布就走了。 出了店门,林昭问:「你不买身衣服吗?」 姜子延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但他长得好看,旧衣服穿在他身上总有一股不一样的感觉。不过林昭的衣服也不多,而且林昭比他高,他穿起来有些大,确实需要买点衣服穿。 不光是他,还有林昭和林星,衣服都洗的泛白了,也该买点新衣服穿。 于是姜子延拿着钱又倒回了布店,他们不会做衣服,所以就在挂着的几件成衣中挑了几件勉强能穿的。他给三人都买了一件,这令林昭很意外。 买完衣服钱袋子也快空了,天色也不早了,姜子延突然想起有个事情还没做,便跟林昭说了一声,让林昭拿着东西在镇子口等他,他先去办事。 第9页 之前在镇子上转悠时姜子延发现镇上有好几家酒馆,而且生意都还不错,他准备买点回来尝尝,看看这里的酒怎么样。之前林昭去山里回来总是摘回来好多野果子,如果可以的话,他可以酿一些果酒拿出来卖。只是这些想法他还没跟林昭说,想着可以回去给他个惊喜,便没让他跟来。 姜子延不知道自己什么都没跟林昭说会让他胡思乱想,半个时辰了他还没回来,林昭站在镇口,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夕阳下,有几分说不出来的难过。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知道,姜子延和他们这些乡下的孩子不一样。他吃饭不快,而且很优雅,说话总是有理有据,声音也比别人好听,还很聪明,他需要等半天才能卖出去的东西他会很快帮他把卖光。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受伤来到了这里,可他根本不属于这里,现在他伤好了,也许很快就要离开了…… 不,也许刚才就离开了,只是怕他伤心才选择找个藉口不告而别。 林昭的情绪一下子低落起来,他想,其实也没什么,反正以前也是他和弟弟相依为命,日子还和以前一样过就好。 他觉得自己不该再等下去了,那个人已经走了,可是自己的双脚就是挪不动路,总想着下一秒说不定他就回来了。 林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然一个声音响起,「阿昭!」 姜子延气喘吁吁的过来,买了酒之后他又去买了几块粗盐,既然决定要提炼细盐,那肯定会用到不少粗盐,这里有很多矿盐块售卖,一般没人会买这个吃,价格比较便宜,所以他一口气买了很多,结果一不小心就走远了,回来的时候一路疾行,这才累的气喘吁吁。 林昭看到了他,赶紧走过来,刚才胡思乱想的失落感瞬间消失不见。 「你买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他熟练的将他身上的东西接过来。 「也没什么,就是打了一点酒准备回去尝尝,还有一些盐石,具体的回去再跟你说。」 「好。」 两人拿着东西迎着夕阳开始往回走,夕阳将两个人的影子拖的长长的。 路上姜子延将自己想卖烧饼的想法跟林昭说了,林昭很贊同,因为他觉得姜子延做的烧饼是真的好吃,而且拿到路上当做干粮,一定不愁卖的。 走了一个多时辰便到了村子口,林昭家住的离村子口比较远,在是村子里最后面的那一户,又往前走了一会儿,两人听到自家院子里传来一阵吵闹声,这次说的比上次更过分,姜子延甚至听到了什么「狗杂种」、「扫把星」之类的话,应该是上次那帮熊孩子发现他们家今天没人就又上门来欺负林星了。 姜子延和林昭赶紧朝着家里赶,周围的院墙不是很高,即使把大门锁上了那帮熊孩子还是翻墙进来了,幸好出门的时候林昭把林星锁在了屋子里,现在这帮熊孩子正拿着石头砸门,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都是脏话,已经傍晚了,也不知道他们骂了多久。 第7章 一帮熊孩子听见院子门开的声音,转身一看,是林昭回来了。应该是没少被林昭教训,几个人也不骂了,贴着墙就开始往外翻。林昭抄起墙边的竹棍,逮着他们每个人的屁股上都打了一棍子才放他们走。 他的力道可不轻,几个孩子稍微小点的都被打哭了,可就是这样,这几个熊孩子仍是隔几天就过来骂他弟弟,仗着村里的大人在有恃无恐,林昭打了他们好几次他们这才有所收敛,这次不知为什么这么过分,竟然翻墙进了他家里骂。 打开房间的门,姜子延跟着林昭赶紧进去看林星的情况,小孩子年纪小,心灵还很脆弱,姜子延生怕这孩子再有个什么意外。 进门口他便看到一个小男孩紧紧缩在被子里,跟上次一样,整个人都捂在被子里。他和林昭对视了一眼,然后先一步走到床边,温柔地拍了拍被子,「星星,外面那些坏人已经被哥哥们打跑了,哥哥还给你买了新衣服,咱们出来好不好?你出来哥哥给你做好吃的。」 林星一听是姜子延的声音,还说有好吃的有新衣服,立刻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看起来倒是比姜子延想像的好的多。 看到林昭后,他一下子扑到林昭的怀里。林昭摸摸他的头,他这个弟弟懂事的让人心疼,知道哥哥每天很累,从来不给他添麻烦,也很少在他面前哭。 林星拿着新衣服开心极了,其实兄弟俩已经好久没有穿过新衣服了,都是林昭穿的旧衣服随便给他改改凑活穿。 林星不会说话,也不会哑语,很多东西都没办法表达,平时姜子延跟他打交道都是靠猜,他觉得自己有空得看看那个百科全书上有没有教哑语的方法,这样以后林星可以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晚上姜子延为了让林星开心点,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晚饭过后他让林昭带着林星回他原来的房间休息,而他则一个人睡到了那个狭小的杂物间,他们兄弟俩睡这里太挤了,在姜子延的极力坚持下他们换了房间。 第二天他特地找林昭了解了一下为什么村里那些小孩总是来欺负林星,就仅仅是因为他是个哑巴吗? 从林昭口中,他知道了更多关于他们俩兄弟俩的家事。 林昭是被姨母养大的,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姨母就带着他一起生活了,听姨母说他亲生父母都死了。而且姨母不知道是为了躲什么人,总是换地方住,就这么过了几年,姨母带着他来到了这个村子,跟一个秀才成亲了。秀才人很好,会带着他识字念书,可好景不长,秀才忽染恶疾去世了,彼时姨母已经有了身孕,过了一年,林星出生了,产婆掐了几下孩子哭了可是没有声音,产婆大受惊吓,说这是个怪胎。 第10页 村子里的人迷信,说林星母子俩是不祥之人,刚把他们村的秀才害死,又生了个怪胎,要知道他们这些村子里哪个出了一个秀才可了不得,结果年纪轻轻就病死了。 秀才没什么亲人,他死了之后家中日子越发艰难,一年后姨母也去世了,就剩兄弟两人相依为命。 这次好像是因为村子里有人打猎去了山林身处不小心丧了命,便被有些村民归结到了他们身上,所以那些熊孩子才来欺负林星的。 姜子延听完这些心里对这兄弟俩更加心疼了,他得赶紧赚钱盖房子,把院墙砌高点,等以后搬到镇上住,让他们俩读书。 姜子延开始准备做烧饼用的材料,之前林昭买的肥白被他熬了一些猪油出来,家里有林昭跟邻居李大婶换来的鸡蛋,他打算做个鸡蛋灌饼,先给林昭兄弟俩尝尝看看怎么样。 这一忙就到了中午,他做了几个鸡蛋灌饼给林昭和林星试吃,虽然是粗面做的,但两人都很喜欢吃,然后他又问了一下林昭的意见,在这基础改进了一下,准备明天和烧饼一起拿到镇上售卖。 下午的时候姜子延开始烹煮他从镇上买回来的盐块,林昭今天没出去,在一旁给他打下手,姜子延准备进行蒸馏提取细盐,只是毕竟材料设施有限,提取的不是特别精细,但总比吃粗盐强多了。经常吃粗盐会容易得疾病,他得快点把细盐提取出来。 姜子延将盐块放在锅里煮成滷水,用买来的白布进行一下粗略的过滤,然后根据书上所说的步骤重复几遍,最后得到了细盐。 林昭不知道姜子延在干什么,只是在最后看到做出的细盐之后他震惊了,这可是细盐,每年细盐的购买数量都是由官府严格把控的,而他现在竟然提纯出了细盐! 姜子延看他还处于震惊中,只得小声提醒:「阿昭,这个我一次只能做出来一点,准备用来做烧饼用的,不是拿来卖的,你记得保密,知道吗?」 林昭点点头,他震惊过后也知道这个事情不能被外人知晓,不然被官府知道恐怕会以为他们是盐贩将他们抓起来。 提取完细盐后姜子延将用到的物件都洗干净收好,把细盐也藏了起来。第二天天不亮他就起床开始做烧饼,还做了好几个鸡蛋灌饼,东西有点沉,林昭怕他累着,没有去山上打猎,而是跟着他一块去了镇上。 到了镇上姜子延直奔集市,他们是坐村里去镇上的牛车来的,村子里有些村民对他们还是很友好的,而且牛车捎人还有钱赚,谁会跟钱过不去。 这时候天还早,刚出锅没多久的烧饼还热着,姜子延做了两种,一种甜的一种咸的,旁边还有鸡蛋灌饼,那包着的白布掀开一股香喷喷的味道瀰漫在空气中。 来赶集市的人们从前没有见过这种烧饼,以为是从京都那里流行过来的新式面饼,姜子延售价十文一个,鸡蛋灌饼因为加了鸡蛋售价十五文钱一个,这个价格在面饼里面算是相当昂贵了,毕竟普通市面上的面饼一个也才三文钱,这价格竟然直接贵了五倍。 林昭有些担忧,价格定这么高会不会卖不出去,可事实立刻让他惊呆了。 第8章 想不出来 姜子延的烧饼不仅卖的出去,而且卖的还很快。 本来定这么高的价就不是为了卖给普通老百姓的,镇子上有钱的人家谁不想吃点好吃的,他们可不嫌价格高,这个价格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况且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这些有钱的人家里已经有财了,自然不会吝啬吃食,而且尝过之后肯定会喜欢的,何愁卖不出去。 姜子延对这个市场把握的很准确,他的饼不到一个时辰就卖完了,令他没想到的是,鸡蛋灌饼竟然比烧饼还要受欢迎。 到集市不过一个时辰就收摊了,这是令二人没想到的,姜子延数了数钱袋里的铜板,一个铜板一文钱,五十个烧饼,十个鸡蛋灌饼,一共卖了六百五十文,而这相当于林昭三四天的猎物。 这个结果让两个人十分惊喜。 姜子延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带着林昭去了镇子上逛了逛,他又去了那家布店,只是这次不再是买衣服了,而是直接花钱买了两床被子。 他们现在住的那个房子四处漏风,一下雨屋顶有的地方还漏水,都是拿盆在下面接着。马上十月就过完了,晚上实在是冷,姜子延好几次都被冻醒,所以这次赚了钱之后他立马就买了两床被子。 被子当然不是什么好布料做的,被里儿都是一些粗布,好在里面是软软的棉花,应该会暖和不少。 六百多文钱买了两床被子后便没剩多少了,姜子延又去买了些芝麻。这里的芝麻因为收成不太好,而且这里的食用油基本都是用芝麻做的,价格十分昂贵,因此芝麻价格也十分高。 时间还早,跟村里赶牛车的刘大爷约定的时间还没到,而且已经是晌午了,姜子延便拉着林昭到一个小摊位面前吃饭,俩人要了两碗面,还有一笼包子。 林昭以前来镇上时都是卖完东西就回去,从来不捨得在镇上吃饭,那都是要花钱的,这是姨母去世后他第一次在镇上吃饭。 两人吃完后将包子打包给林星带了一份,又等了一会儿到了约定的时间,两人坐着牛车回去了。 回家之后林星看到新被子开心极了,由于上次那帮熊孩子被林昭教训了一顿,已经好几天不敢出门来这里闹事了。 第11页 晚上,姜子延将剩余的五十文钱交给了林昭保管,林昭很惊讶,姜子延解释道:「我不能在你这里白吃白住,我现在是个无家可归的人,想在你这长期住下去,我每个月给你付钱就当做是住在这里的报酬,你看行吗?」 林昭听到他说以后想在这里住下去,脑袋有点蒙蒙的,他说的是真的吗,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和他们一起生活,他不走了……心里顿时涌上了一股欣喜。 姜子延看他没反应,以为是嫌钱少,又解释道:「那个,今天钱都被我花了,剩下的确实有点少,不过以后我会补上的。」 「不是的、你不用补,也不是,你不用给我钱,我很开心你愿意留下来,所以不用给钱。」 姜子延不论怎么说他都不肯收下,只能道:「那你先帮我保管吧,你看我花钱这么快,这钱到了我手里根本存不住,还是放在你这里好一点。」 林昭闻言将钱收下了,这话说得有道理,他先帮他存着,而且他也有私心,以后若是他想走了没钱可走不了。 晚上吃过饭后姜子延早早就睡下了,毕竟明天他还得早起做烧饼。 第二天姜子延早早起来做烧饼,林昭也起的很早,姜子延觉得总是上山打猎也很危险,现在又即将入冬,山里外围出来活动的动物已经很少了,就没让他去,让他跟他一起去镇上卖烧饼。 他昨天只是试试水,没敢做太多。看昨天卖得好,所以今天做的烧饼是昨天的两倍,鸡蛋灌饼也多做了几个,只是家里的鸡蛋不够了,上次跟李大婶换的鸡蛋用完了,所以鸡蛋灌饼总共也不过三十个左右,那么多东西,他一个人可扛不动。 烧饼是用竹筐装的,竹筐里姜子延塞了厚厚的一层棉被保暖,昨天买被子的时候特地加了点钱跟店主要的,就为了烧饼能保温好一点。 到了镇上,他们还没摆上摊位,面前已经稀稀拉拉站了好几个人了。 小翠是其中之一,她是镇上赵员外最受宠爱的小老婆的丫头,昨天她在镇上买东西时瞧见了新奇的烧饼,而且味道真的很香,她就借花献佛买了一个烧饼一个鸡蛋灌饼回去给她家夫人,结果夫人很喜欢,还赏了她一个镯子,今天让她早早就来排队买了。 今天的烧饼上姜子延还撒了一些芝麻,闻起来更香,摊位前不一会儿就排了好多人。 后面的人眼看就快要排到了,然后听见最前面那个小丫头道:「这些我全要了。」 这下子后面的人不愿意了,排了好久的队竟然说没就没了,一时之间吵闹不已。 倒是那个小丫头,一点都不怯场,反而十分泼辣,「你们知道我家老爷夫人是谁吗?那可是赵员外最爱的小夫人,你们要是耽误了我家夫人的吃食,当心你们好看!」 大家一听是赵员外,有许多人都不吭声了,还要那么两三个依旧叫嚷,只是声音小了一些,「即便是赵小夫人想吃,那一次也吃不了那么多吧。」 确实是吃不了那么多,可小翠哪能告诉他们是自家夫人想讨老爷欢心所以让她多买些的。 姜子延听出来了,来买烧饼的这个小丫头是赵员外家的,而这个赵员外在这镇上很有钱,一般人得罪不起。 最后还是这丫头占了上风,而且直接给了一锭银子,将剩下的烧饼和鸡蛋灌饼都包了。 只是若是这样长此以往不太好,他是想让更多人吃到这个烧饼,然后替他宣传一下呢,于是第三天姜子延便挂了个牌子出了个限购的规定。 每人最多只能购买两个烧饼和一个鸡蛋灌饼,多的话就不卖了。姜子延也不怕卖不出去,若是到了下午还没卖完,剩下的肯定已经僵硬了,那他就打折卖出去。热一热虽然味道不如早上刚出锅时的,但依然比其他的饼好吃许多,况且他还加了糖水和芝麻,味道自是很好。 这一日收摊时自是又将东西都卖完了,姜子延收拾东西准备去转转。他忍不住想若是京中的老侯爷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子竟然沦落到在街头卖烧饼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可惜他的小孙子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他姜子延。 第9章 读书 因为鸡蛋灌饼比烧饼还要受欢迎,姜子延准备多做点。然而这并不是只要有面就可以的,还要有鸡蛋才行。林昭家里以前还养了几只鸡,只是姨母刚去世那两年家里日子过得格外艰难,所以他把鸡都卖了,后来再也没养过。 这个年头基本上家家都会养鸡,鸡蛋也有很多,也有一些人家会攒一点把鸡蛋拿到集市上卖,只是鸡蛋容易碎,不好携带,所以卖鸡蛋的也很少。 姜子延稍微想了一下,去找了林昭,让他在村子里放出消息,他们家大量收购鸡蛋,一个鸡蛋三文钱。 这消息一出,村里好多人家都不相信,后来有的人忍不住去尝试了,用篮子装了一篮鸡蛋上门,发现林昭家里真的收购鸡蛋,而且直接就把帐结清了。 于是村子里家里养鸡的人家纷纷都带了鸡蛋来,有的人家鸡养的多,鸡蛋吃得慢,就越攒越多,林昭家的院子里一时间闹哄哄的,都在排队等着卖鸡蛋,生怕卖的晚了人家就不收了。 他们这些天也都知道秀才家来了个有能耐的人,做出来的饼很好吃,每天带的满满的东西去镇上,回来的时候东西都卖光了,很会赚钱。 第12页 而且这次收购鸡蛋,不仅省去了村里人去镇上的精力,价格也公道,大家也能多卖点钱,于是村子里的人们渐渐对林昭家里不那么牴触了,反而都说姜子延的好,他们平安村来了个福星。 姜子延没想到上门来卖鸡蛋的村民们这么多,几乎家家都贡献了一篮,这就导致家里的鸡蛋收过量了。 可是光做鸡蛋灌饼可用不了这么多,他有些发愁剩下那么多鸡蛋该怎么办。 姜子延忍不住想,若是能开个超市就好了,东西摆在超市里卖,还省事。 这个想法一出来,姜子延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等他赚够了本金,可以试试,到时候先在镇上开个小点的试营业,如果效果好的话以后就开连锁。 只是现在他的本钱还不够,现在还是想想这么多鸡蛋怎么办吧。 因为一时间收购了太多鸡蛋,导致这段时间姜子延刚攒的钱又花的精光。 当晚,姜子延做了好几个菜,里面都有鸡蛋,可以说是鸡蛋全席,什么鸡蛋煎饼,鸡蛋羹、炒蛋、蛋花汤……他做了好几样,毫无意外都得到了林昭和林星的喜爱,尤其是那碗鸡蛋羹,林星很喜欢喝。 可是像羹汤类的不易携带,不能拿到镇上去卖,所以他就在每日的烧饼摊子上加了一项煎饼。如今他这个摊位上的东西可谓是紧俏的很,一有新品就会被抢购一空。 如此一个月下来,鸡蛋也被吃的差不多了,而他每天起早贪黑折腾的也很累,不过好在已经积累了一笔钱,他要好好想想用这笔钱来干什么。 每天去镇上卖烧饼太累了,而且赚钱还是太慢,他得想点别的法子。 他想了一下,准备去跟林昭商量商量,刚敲门进来发现林昭在看书。油灯是新换的,光线比之前好多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林昭看书的样子,有些微微的惊讶。 不过转头一想也是,这个朝代读书人地位是很高的,村子里出个秀才都不得了,林昭如今也才十三岁,放在前世才刚刚读初中。 「你在看什么书啊?」姜子延走近后看了一眼,上面的字和前世的繁体字很像。 林昭见他过来,往旁边挪了一下让出了个空位,「孝经。」 姜子延凑近看了一下,书上的字都是竖版的,这让他看惯了横版简体字的人觉得特别不适应,索性也不再看,而是关心了一下林昭的学习情况。 林昭的字是以前秀才教的,他认字快,在学习上很有天资,只是没钱交不起束脩,一直耽误着。这一点姜子延在让他背了一遍书后对他的天资有了深刻的认知。 因为不仅是孝经,就连秀才留下的其他书他都背的异常熟练,而且姜子延随便写一首诗出来他都能过目不忘。 姜子延惊讶了,这完全是念书的好苗子啊! 「那我再考考你啊,书你会背了,那其中的意思理解吗?比如说这一句,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是什么意思?」 林昭斟酌的了一下答道:「在众人之上而不骄傲,地位再高也不会有倾覆的危险。」生怕会让姜子延觉得不满意。 「那论语都读过吗?」 「读过。」秀才留下的半箱书里面就有一本论语,只是有的字他不认识。 姜子延对这个朝代的知识有了大致的了解,看起来跟曾经他的世界古代的知识体系差不多。 「那你说说温故而知新是什么意思?」 「温习曾经学过的知识,可以从中获得新的理解。」 「你秀才姨夫留下的书你都看完了?」 「嗯,他以前告诉我要多读书。」所以即使再穷家里还是买了油灯的,方便他晚上看书。 姜子延看着那个破旧箱子里的书都已泛黄,边角都快翻烂了,可见林昭没事的时候经常翻阅。 这个朝代的书籍是很贵的,确切的说是纸贵,一刀纸就能卖到五百文,而书就更贵了。 姜子延琢磨着自己下次就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卖书的地方。因为前世从小生活在一个重视教育的国家,他很佩服那些高智商学习好的人,他以前的学习也就一般,一般的心思还要用在打工做兼职上面,所以学习一直都是中等。 看到林昭的天赋,姜子延很惊喜! 只是林昭却不这么想,他是不是又给姜子延拖后腿了,本来挣钱就挺不容易的,他现在也很少上山了,一家人生活基本上现在全靠姜子延每天卖饼过日子,而他竟然还想着读书。 他心里正自责着,忽然被姜子延一把抱住了,一股独属于他的气息将他包裹,紧接着便是姜子延十分惊喜的声音响起:「林昭你真是个小天才啊,居然过目不忘,而且理解的都很对!我以前只在电视里的一档节目里看到过,那个节目里面都是来自各个名牌学校的天才,没想到你这么棒!」 一听姜子延在夸他,而且现在还抱着他,他的脸忍不住红了,耳朵尖都在发烫。 「你要是去读书,肯定是那种令人羡慕的别人家的小孩。」 虽然听不懂他所说的电视是什么意思,但他感觉的出来,姜子延在真心夸赞他。 「这学必须要上,书也要接着读,你这种天分不去读书可惜了,以后说不定还能拿个状元呢!」可怜这样一个天才少年前几年竟然每天都在打猎,耽误了学业。 第13页 听到姜子延这么说,林昭很惊讶,他没想到他对自己的期待这么高,从前他根本没有想过以后会过什么样的生活,只想将弟弟养大,然后自己可能会浑浑噩噩的在这个小山村里待一辈子。现在竟然听到姜子延说他以后能拿状元! 这怎么可能!他现在连个老师都没有,学都没上过,还有那些好的书院,肯定不会要他的。 「没事,就算是上学晚但你聪明啊,而且领悟力也强,我相信这对你来说没什么问题!况且现在这个朝代还是多读书以后比较有用,就算考不上举人能考个秀才也是好的,以后能多一条生活的路子不是吗?」 他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京都那边原主姜瑜出事了肯定一团糟,万一以后他们分开了他也不至于又去上山做打猎那么危险的事情来过日子。 然而上学需要钱,从蒙学开始一应物品笔墨纸砚什么的,还要买书,还要交束脩,这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不过姜子延觉得,自己的商业版图才刚开始一点点,这些都不是事! 虽然他跟林昭非亲非故,但林昭是他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后遇见的第一个人,对他有救命之恩。而且他很善良,对他好的没话说。更重要的是,林昭和林星两个人太需要他的帮助了,姜子延无法对他们两个坐视不管。 林昭看着姜子延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姜子延心里有了打算,想起来自己过来的初衷,问道:「对了阿昭,这个月下来咱们手上现在还有多少钱?」 林昭走到一个隐秘的角落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折了好几层,认真的数了数,「大概有十五两。」 十五两其实已经不少了,这还只是一个月的进项,要知道二两银子就够一家三口一年的花销了。可是对于急需发家本钱的姜子延来说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如果能在镇上住就好了,这样烧饼就可以现吃现做,每天就能卖很多,而且也不用来回往村子里跑。只是镇上店铺的租金有点贵,他要是租的话得租个小院那种,得把林昭和林星接过来一块住,他们目前还租不起,只能再等等。 姜子延想到了一个法子,第二天他的烧饼卖完后便带着林昭去了镇上一家最大的客栈。 客栈条件简陋,但已经是镇上最好的了。此时这家客栈的门前生意惨澹。说是客栈,其实住宿的房间倒不是很多,全靠一楼大堂里卖的饭菜和吃食赚钱。 客栈名字十分接地气,名叫一品客栈,是镇上有名的赵员外开的。里面的地方十分宽敞,姜子延进去后里面零星的坐了几桌客人,生意不是一般的惨澹。 赵员外也发愁,这间客栈每年的进项勉强够给底下的人发工钱,乡下农忙时候就直接入不敷出,他已经连续换了好几个厨子了,却一点起色都没有。 第10章 赵员外(捉虫) 姜子延进来后直接把店小二叫来,不是点菜,而是道:「小二,你们掌柜的在吗?你能不能把你们掌柜的叫来,就说我有办法让他的店生意兴隆。」 过来的店小二见他身上穿的一般竟然还敢口出狂言,要知道赵员外换了好几个厨子都没什么起色,他算什么东西竟然如此大言不惭。 「你谁啊一来就要见我们掌柜的!」 小二见识浅薄,姜子延也不跟他掰扯,态度还是那么温文尔雅,他生的好看,看着又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书生气,道:「忘了介绍了,我叫姜子延,烦请小二进去跟掌柜的说一声。」 小二态度一向跋扈惯了,却没想到这人却丝毫不跟他计较,反而如此有礼貌,让他顿时脸红了,心虚羞愧不少,嗓门一下子降了下来:「那、那你等着,我去给你叫。」 姜子延礼貌的微笑。 小二摇了摇头,这人笑起来也太好看了点,心里甚至想着回头打听打听这是附近哪个村的儿郎,他还有个妹妹没嫁出去……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经脑补了不少内容。 掌柜的姓吴,看起来四十多岁,嘴边留着一缕鬍子,整个人有点发福,听到小二过来通报时他还有几分惊讶,然而等见到姜子延时他脸上立刻挂上了微笑。 商人逐利,能成为掌柜的自然有一双精明的眼睛,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他打眼一看心里就有个底。 眼前这人他认得,集市上那个生意做的十分红火的人,卖的东西也都很新潮,也许他真的有办法让店里的情况好起来。 吴掌柜很热情,「姜小友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快来,把我们的招牌菜拿出来招待贵客。」 姜子延没想到这掌柜的态度和小二大相迳庭,「掌柜的如何称唿?」 「鄙姓吴,叫我老吴就行。」 「吴掌柜,不用麻烦了,我就开门见山吧。这次冒昧前来,确实有事相谈。我这里有几个做菜的秘方,不知吴掌柜可有兴趣?」 吴掌柜一听这话,刚才笑呵呵的表情收了几分,多了几分谨慎,他抬起一只手,「小友这边请。」 大堂确实不是商量事情的好地方,吴掌柜把他带到了后院的会客厅中。 「小友刚才所说的秘方是……」 姜子延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是他提前准备好的一份焖烧鹅的详细做法,他已经提前试过了,按这个方子做出来的焖烧鹅味道要比本土的做法好吃很多。 第14页 他把秘方交给吴掌柜,上面写了需要用的食材以及对食材如何进行处理,怎样烹饪,还有烹饪过程中需掌握的火候写的都很详细。 「吴掌柜,您让厨子按照这个做一份试试,如果效果好的话咱们再谈下面的合作,如果效果不好您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这张秘方就当送您了,表达一下我合作的诚意,您看如何?」 吴掌柜仔细看了一番,站起身来,十分热情道:「那老朽先让厨子试试,若是小友所言不假,一切都好说。」 姜子延从一品客栈出来后看了看天,时间还早,又去了药铺一趟。 今天林昭没跟他一块来,林星好像有点生病了,天冷不丁的变冷,家里没有什么厚衣服,林星身子骨弱,便染了风寒。 姜子延去药铺给他抓了药,又去卖衣服的店买了两件厚的棉衣才回去。他回去的时辰有些晚,没有牛车可以坐,脚程又很慢,回去已经是傍晚了。 姜子延临近村口老远就看到那里站着一个身影,是林昭。 天都黑了姜子延还没回来,他有点担心,待林星睡着了他便出来门前看看,生怕他出什么事,他可没忘记当初刚见到姜子延时他满脸是血的模样。 「阿昭,真的是你啊!天都冷了你穿这么薄,在这站着也不嫌冷。」,他一边说一把拽住他的手,「手这么凉,走吧,赶紧回家去。」 林昭接过姜子延身上背着的背篓,「没事,我不冷。」 回到家,林昭把晚饭给他热了热,吃完后姜子延觉得走路走了很久出了汗,身上黏腻腻的,想洗个澡。 他还没开口,就听见林昭道:「我给你烧了热水,这会儿还热着……」 姜子延一听,脸上扬起了笑容。他今天着实有些累,本来准备自己烧点水洗洗,没想到他们家阿昭这么贴心,洗澡水都给他烧好了。 他忍不住上前抱住林昭,「阿昭你真好!」 林昭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对于他动不动就害羞的情况姜子延已经习惯了,他们家阿昭真可爱啊。 因为家里只有三间房子,两间用来睡觉,还有一间是厨房,洗个澡都十分不方便。 之前姜子延没来时林昭和林星都是在院子里随便沖一冲,天冷了就很少洗澡。 不过姜子延来了之后林昭把厨房辟出来一个小空间,用来洗澡。 条件十分简陋,林昭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地方有些简陋……」 「没事,我稍微拿盆沖一下就行。」姜子延道,如今一日温饱问题才刚解决,至于生活条件还是先不考虑了,等以后赚钱了再说。 姜子延洗洗涮涮后就回屋睡下了。 这天早上,姜子延和林昭两个人的摊位刚摆出来没多久,就有一个人急忙忙的过来传话,是一品客栈的店小二,说请他来他们客栈一趟,他们掌柜的有事相商。 姜子延应了之后跟林昭说了一声便跟小二去了,既然对方来找他,说明他的秘方奏效了。 一个有经验的厨子虽然无法百分百将这道菜做出一模一样的味道,但百分之八十已经够了。 姜子延到了之后没有坐在大堂等,而是直接被引到了后院。 后院的正堂上面坐着一个大肚便便的四五十岁的男人,眼中透着一股商人的精明,在他的旁边站着吴掌柜,姜子延心里有了猜测,这位坐着的恐怕就是这一品客栈的老闆。 姜子延猜得不错,这正是前阵子提起过的那个赵员外。 赵员外见他过来,连忙起身相迎,一脸笑容,带起了脸上的道道褶子,「姜小友快请坐,快请坐。我姓赵,叫赵云。」 姜子延刚坐下,走了一路有些口渴,刚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就听见赵员外的自我介绍,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赵云? 姜子延不禁想起了某本书里面的常山赵子,眼前这傢伙肥头猪耳的,和赵子龙扯不上半点关系吧? 「那个、赵员外,你好,我是姜子延。」 礼貌的打过招唿之后就进入了正题。 「小友前几日来的事情吴掌柜都跟我说了,你给得秘方很有效。」自从推出了焖烧鹅这道新菜品后前来吃过的顾客都很喜欢,甚至有很多人前来只买这一道菜打包带走,让他们客栈的生意一下子提升了不少。 吴掌柜看这秘方的效果很不错,昨日特地去找了一趟赵员外,将此事告知了他。 彼时赵员外正在家里看帐,月底了,这个月的进项也都汇总了过来,他正发愁这家客栈改怎么办,这可是他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客栈,虽然现在他不用靠开客栈挣钱,可怎么着也不能让它在他手中倒闭了。 就在这时,吴掌柜来了,详细跟他说了这几天客栈的新变化,他这才决定前来见见姜子延。 「不知小友手上还有没有其他的秘方,至于价格什么的都好商量。」赵员外接着说道。 「自然是有的。」 赵员外眼中闪过一阵惊喜,不过依旧不动声色,「我愿意出高价购买小友手中的秘方,小友有什么条件?」 「赵员外,一个秘方一百两银子,你想要几个我这里都有。」 赵员外没想到姜子延看着年经轻轻像个文弱书生,结果一上来就要价这么狠。 不过他没有立刻拒绝,生意不是一次谈成的,肯定还需要磨合。 第15页 他笑了笑,道:「小友这价格,说实话,属实有点高,可否再降一些?你看一个八十两怎么样?」 姜子延其实是把价格往高了报的,听见赵员外说八十两,他眉头紧皱,看起来是在思考行不行。 「以后小友来我这里吃饭全都半价怎么样?」赵员外见他犹豫的时间比较久,又抛出了一个条件。 「这样吧赵员外,八十两也可以,我有一个条件,以后客栈后厨所用的鸡蛋能不能全部由我来供应?」 这个条件对于赵员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立刻就答应了。 最终两人谈好了条件,姜子延卖给他十道菜的秘方,赵员外想直接买断,以后只能他们客栈做这几道菜,不得已又给加了十两,最后姜子延拿到了九百两的酬金,高高兴兴的离开了客栈。 一下子有了九百两的进帐,姜子延开心极了。这几个秘方是他在那本百科全书里面看到的,做法古朴,很适合在这个时代用。之前因为书太厚了他没翻阅到这些菜谱,不然早点拿来用就不用做烧饼这么辛苦了。 不过想想也是,这算是一笔横财,一下子突然多了这么多钱,被村子里其他人看到他们家生活忽然好起来也不好解释,如今有烧饼摊子打掩护,旁人也不敢说什么,,有了这九百两他就可以大显身手了! 第11章 本来姜子延想着等赚了钱先把房屋修缮一下,方便过冬,如今有了这九百两银子他能直接在镇上买个小院子,把林昭和林星接过来一起住。 回到家之后,姜子延把想法跟林昭说了,林昭一向听他的。 第二天姜子延在村子大张旗鼓的收购鸡蛋,一个鸡蛋还是三文钱一个。这年头鸡蛋属于荤腥,要比一个包子还要值钱。先前他收购过一次,村子里的人想卖鸡蛋的都来找他了。 他和赵员外谈好了,鸡蛋五文钱一个卖给他,七天供应一次,一个赚两文钱,但若是他收购的多,也能赚不少。 他买了一辆驴车,牛这年头都是用来耕地的,要贵不少,至于马就更买不起了。 林昭手很巧,他编了几个大的竹篮子,用来装鸡蛋用。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姜子延发现一个问题,他不会赶驴车。林昭在家收鸡蛋,他负责拉到镇上给吴掌柜,所以只能找人来赶车。 这天姜子延敲了敲隔壁李大婶家的门,吱啦一声,李大婶抱着她的小孙子开门了。 李大婶脸圆圆的,身材有些微胖,长期下地劳作被晒的黝黑黝黑的,一双眼睛圆圆的,看起来很和善。这几年李大婶没少照顾林昭他们兄弟俩。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小延啊,咋啦,是不是有事找婶子?来来来,到屋里说。」 姜子延随她到屋里,李大婶的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儿也在,他道:「是这样的婶子,我这几天不是收了好多鸡蛋嘛,需要运到镇上,买了辆驴车,可是我不会赶车,所以想问问婶子知不知道村子里谁会赶驴车,给推荐一下?」 李大婶一听这话哪还不不明白什么意思,村子里会赶驴车的不在少数,为什么单单上她家来说这个事? 她家小儿子没什么手艺,上个月在外面做工又把腿摔伤了,好了之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活计,这时候姜子延上门来说这个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李大婶推了自己小儿子一把,「小延啊,你看我这不成器的小儿子怎么样,他之前就是给镇子上的老爷家做马夫的,只是上个月伤到了腿,这活就被别人顶了,现在一直在家闲着。」 姜子延笑笑,「那敢情好,如果没问题的话明天就可以来工作了。这个活一个月大概需要跑四天,一天五十文,工钱是一月一结,您看可以吗?」 李大婶闻言都差老泪纵横了,她最近正发愁这件事呢,大儿媳妇刚生了个儿子,家里的花销一下多了不少,这份活计每个月只需要跑四趟,也不累。 其他时间还能帮家里做做农活,可真是雪中送炭。 她拉着姜子延的手很是激动,「婶子真是要谢谢你了,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婶子开口,啊,别跟婶子见外。」话了她又拉着小儿子道,「青山,你要跟着小延好好干,知道吗?」 青山一脸憨厚,看起来也才十六七岁,他一脸感激,「娘,您放心,我一定听话。」 跟青山约好了明日出发的时间姜子延便回去了。 收购的鸡蛋有点多,厨房没放下,剩下的放到了姜子延睡的那个杂物间。这意味着到了晚上,三个人不得不挤在一张床上睡觉。 天黑之后,姜子延拿着盏灯过来。 姜子延问:「能睡得下吗?要不然我把褥子拿过来睡地上吧。」 「不用,够睡的,这床比较大,能睡下的,你不要睡地上,会着凉的。」林昭皱着眉极力反对。 姜子延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那好吧。」 林昭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私心,他让林星睡在了最里面,而他睡在了中间,最外面睡着姜子延。 姜子延没有睡在另一头,而是直接掀开被子挨着林昭睡在了最外侧。 林昭感觉身边一股热乎乎的气息传来,他怕挤着姜子延,特地往里挪了挪,让自己尽量与他保持一些距离。 谁知姜子延忽然制止了他,还揽住了他的肩:「别挪了,被子不太大,这样挨着睡比较暖和。」他以前在学校宿舍时也跟要好的兄弟睡在一张床上过,那小床也才零点九米宽,所以他倒没什么不习惯的。 第16页 只是林昭还不是很习惯,他靠的那样近,鼻尖除了被褥的味道还有姜子延身上的味道。 奇怪,他们俩的衣服明明是一起洗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姜子延身上的味道更好闻。 躺在床上两人都没有睡着,不知谁起了个头,他们开始说起话来。 姜子延说:「阿昭,等明天卖了鸡蛋,你跟我一起去镇上看看房子吧。我手上这些钱可以买一个小院子,你和星星都搬来。」 姜子延平躺着,林昭侧过身便看到他那精緻的眉骨,还有一丝上扬的眉梢,他心里有几分忐忑,「我和弟弟一起搬过去吗?」 「当然了,自从你救了我,我们就是一家人,你和星星都是我的弟弟,以后我会护着你们的。」 林昭眼眶热热的,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要护着他和弟弟。 姜子延,他怎么这么好啊,世界上怎么会有姜子延这么好的人呢…… 姜子延许久没听到林昭的回应,以为他睡着了,就在他也准备睡觉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句:「哥,你真好。」 好到他想占为己有。 早饭刚过,青山就已经候着了。 不等姜子延招唿他,他就勤快的将鸡蛋一筐一筐的搬上了驴车。驴车上铺上了厚厚的茅草,在筐底姜子延还包上了一层棉被,一路上驴车赶得很慢,到了地方还是有一些磕碰到的。 鸡蛋卖完之后,姜子延给青山二十文钱,「青山,等中午的时候你拿着钱在镇上吃点饭,我跟阿昭要去里面转转,等下午的时候在这里汇合吧。」 「好的东家。」 姜子延之前就跟吴掌柜提起过想要买个院子,吴掌柜很热心,给他介绍了一个,今天正好过去看看。 这家院子不是很大,离集市不是很近,环境很好,进门后左边是以小块菜地,旁边是一口水井。正中间是正厅,正厅两侧各有两个房间,院子右边有两间配房,一间是杂物间,一间是厨房,刚好符合他们的需要。 姜子延看着挺满意的,直接拍板定下了这个院子。 晚上姜子延特地买了只鸡回去,他将鸡炖了汤,加了生姜和小葱,又放了些盐,虽然清淡,但味道还不错,林昭喝了两碗,林星也喝了一大碗。 这里的调味品太少了,没有生抽没有辣椒没有蚝油,做出来的饭只有清淡的口味,但林昭和林星吃的很满足。 经过这段时间的投喂,林星的小脸都被养胖了很多,脸上的肉捏着软软的,总让姜子延忍不住捏两下。 第12章 大人物 之前姜子延在酒馆买回去一些当地酿的酒,后来又每样都买了一点尝了尝,发现这里的酒喝起来都十分的辛辣,有点像上辈子喝过的白酒,还有一些就是口感要好上很多的米酒,倒是没有发现这里有卖啤酒和果酒的。 之前一直在忙其他的事情没空琢磨,现在腾出手来可以研究一下果酒是怎么酿的了。他翻开百科全书,找到酿酒这一大门类,在其中找到果酒这一项,仔细研究了一下。 酒在大魏朝由来已久,但价格却一直不低,普通百姓也只会在冬天打些酒,天气冷了喝一些热酒暖暖身体。这里的粮食产量很低,酒都是用粮食酿的,普通老百姓吃都要吃不饱了哪里有多余的钱买酒喝。 尤其是米酒,米酒口感酸甜,很受广大太太小姐们的喜爱,然而米作为大部分老百姓的粮食,产量本就低,价格也相对更高一些。 姜子延琢磨了一下,觉得果酒在这里还是很有市场的。 至于果子,他问过林昭,山上的野果子有很多,只是有些比较酸,口感不是很好,所以摘的人不是很多。 打定主意之后姜子延还想着把家里的房子修一修。虽然在镇上买了个院子,可未来一段时间收鸡蛋还有酿酒住村子里比较方便。他刚把修房子的消息放出去没多久,第二天就有同村的泥瓦匠上门了。 泥瓦匠叫刘大柱,家里几辈人都是泥瓦匠,手艺是家传的,姜子延刚跟他商量好房子的改造方案,一品客栈的吴掌柜忽然来了。 姜子延有些诧异,吴掌柜怎么会找上门来了? 吴掌柜看起来很急的样子,不等姜子延问,便一脸急切的说:「小郎君在家就好,我们家老爷有急事相商,具体的我路上跟你细说,还请跟我赶紧去一趟吧。」 「是我上次给的秘方出什么问题了吗?」姜子延一边走一边问,能劳动吴掌柜亲自来一趟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不是不是,小郎君给的秘方很好,我们老爷已经把客栈改成酒楼了,现在生意十分火爆。」 「那是……」 「小郎君,咱们镇上来了个大人物,吃了我们酒楼的菜觉得十分美味,我们老爷就多说了几句,但是吃了几天也吃腻了,所以想吃点别的菜品,所以老爷这才想请您过去一趟。」 「大人物?」 吴掌柜指了指北边,提醒道:「从那边来的大人物,听说这次是回乡祭祖的。」 姜子延思索了一会儿,能令赵员外如此小心翼翼巴结对待的,一定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家。 姜子延被带到了镇上偏东边的一处大宅子里,直接被引入厨房。厨房很大,也很干净,上面摆放的食材十分繁多,看起来已经做好准备了。 一旁有个下人见来人如此年轻,暗暗压下心中的惊讶,交代道:「食材已经准备好了,最近我们家老爷胃口不是很好,就劳烦小郎君了」,他指了指旁边的三个厨娘,「这几个都是原来家里的厨娘,给郎君打下手。」 第17页 「请问贵府老爷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或者喜欢的?」 「我们老爷不吃辛辣的,爱吃甜食。」 「好的,我知道了。」 甜食啊,那不如做道糖醋鱼好了。 姜子延看了看水里准备的鱼,挑了一条看起来还不错的,他不太会杀鱼,让旁边厨娘代劳了。 糖醋鱼这道菜前世他做过很多次,因为外婆喜欢吃,所以做起来还是很熟练的。 他将处理好的鱼用布擦干外面的水分,然后用刀在鱼的两边各划四五下,用酒还有盐将鱼全部擦一遍,本来还要用酱油也过一遍的,但是这里没有酱油,但是只能先这样了。 将鱼处理好后放在罐中开始腌制,姜子延将生姜蒜、还有葱切成碎,将糖、醋、淀粉同放在碗里调成滋汁。将腌制好的鱼拿出来抹上淀粉,开始放到油锅中炸。 裹了淀粉的鱼一下锅,滋滋的发出响声,很快鱼的两面就被炸出了金黄色,然后捞出锅,又把刚才切的生姜、蒜还有葱下锅炒,一股浓郁的香味爆发出来。最后自己调好的甜酱汁放进去,改大火烹入滋汁勾芡。起锅将芡汁淋在盘中的鱼身上,撒上葱丝,糖醋鱼出锅。 厨房里的厨娘看的眼热,她们几个从来没有见过这等新鲜的做法,这样做出来的鱼虽不知口感如何,闻起来却十分香。她们站在旁边观看了全过程,想着改天自己也试一试能不能做出来这么美味的鱼。 除了糖醋鱼,姜子延又指挥几个厨娘,还做了几个开胃小菜,这顿饭做了将近一个时辰。 沈周是曾经的状元郎,曾经做过太子的老师,门生遍布天下,如今年纪大了,前不久辞了官回乡祭祖,他离家多年,正好回乡看看。 只是他为人十分低调,家中儿子还在朝为官,只有几个儿媳妇儿和小辈陪他前来。 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几日他胃口不佳,小辈们为了让他吃的多点,这才特地去了一品客栈找厨子来做饭。 糖醋鱼一端上来,金黄色的色泽,散发出浓郁的香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睛。 沈老爷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味道酸酸甜甜,鱼肉细嫩入口即化,他不由得多吃了几口,这味道,便是京都最大的酒楼他也没有吃过。 这一餐托姜子延的福,沈老爷吃了不少。 一顿饭过后,沈老爷道:「府上是换厨子了吗,今日的饭菜味道比之前的好上不少。」 下人上前,「老爷,今日是小少爷特地为您请来了一位大厨,此人不常下厨,但做的饭菜花样很多,味道很不错。」 沈周虽然为官大半生,但骨子里却是个喜爱的,闻言赶紧道:「是哪里找来的,带来给老夫见见。」 姜子延两人见到后互相都惊讶了一下,沈周惊讶的是他本以为是个人到中年的厨子却没想到做这顿饭的人这么年轻,看起来都没及冠。而姜子延惊讶的是这人他有印象,在姜瑜的记忆里,他见过这个人,大魏朝内阁三大首辅之一。 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会到如此偏僻的地方来,真的只是回乡祭祖吗? 第13章 酿酒 沈周活了大半辈子,见过不少人,第一眼看到姜子延时感觉他长得有些眼熟,不过倒是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不等沈周发问,姜子延先一步介绍了自己,「沈老爷好,我叫姜子延,您称唿我名字就好。」 姜子延倒是不担心自己会被他认出来,因为在姜瑜的记忆里,沈周没有见过他,但他以前远远瞧见过沈周。 「你姓姜?」这娃娃看起来长得十分俊秀,看起来一股子书生气,一点都不像是个厨子。 「是的。」 沈周本来就觉得他有点眼熟,这一说姓姜,他想起来,眼前这小友长得倒是像宁安侯府姜家那个二小子。不过大魏朝那么大,长得相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小友家中是做什么的,厨艺这么好?」 姜子延老老实实答:「家中父母已经去世了,现在有两个弟弟,平时自己做点吃的养家餬口。」 「小友的手艺确实不错。」 「沈老爷过奖了,厨艺我也只会一点皮毛而已。」 「哦,那这么说小友还会点别的了?」 姜子延一愣,这到底是怎么看出来他会别的了?不过眼前这个人有权有势,多博些好感却是没有错的。 「回沈老爷,我还会酿酒。」 「哦?酿酒,是什么酒?」沈周瞬间产生了好奇,这京都的美酒也有很多,但味道几乎都差不多,甚多辛辣,唯有米酒比较受家中夫人儿女的喜爱,价格也昂贵许多,但这并不稀奇。 「我说的酿酒,不是市面上喝起来辛辣的黄酒白酒,也不是米酒,而是果酒。」 「果酒?」 「就是用果子酿的酒,不仅有酒的味道,还兼具果子的甘甜之味。」 「老夫还是第一次听到果子也可以酿酒。」 其实果子酿酒也不是没人尝试过,只是经验还是太少,做出来的味道并不好,所以被放弃了。 姜子延说:「我这个酒还在试验中,等过段时间出来成品了拿来给您尝尝。」 「好好好,那老夫就等着小友的果酒了!」 沈周连说了三个好,一旁的小辈都看得出来,家里的老太爷今日心情格外的好,看来今日这做饭的厨子没找错。最后直接给了姜子延一锭银子作为赏钱。 第18页 他们倒是想让姜子延留在家里给他们做饭,毕竟他做的饭是真好吃,可惜姜子延以家中还有弟弟需要照顾拒绝了,不过毕竟是沈周,他还是留了几个简单菜的做法给厨娘,还把自己调的甜酱料留下了。 姜子延回家走到村口时,村子里几个大婶带着家中的儿媳妇正在河边洗衣服,看到他回来,都很热情。 一个大婶子顺口问:「姜小郎君回来啦,下次收鸡蛋是什么时候啊?」 姜子延露出他那俘获大妈大婶好感的笑容,道:「婶子,应该还要两三天。」 「小姜啊,咱们那个鸡蛋价格……能再提一点吗?」 「婶子,这鸡蛋本来就不好运,我收您一个鸡蛋三文钱,到了镇上少不得还要碎掉一些,您总得让我弥补一下这些亏损不是?」 说的有道理,也不是谁家都有钱买个牛车驴车专门用来运鸡蛋的。 被几个大婶们围着问了好多问题,甚至还有几个打听他今年多大了有没有婚配之类的。 等他到家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林昭正在水井边蹲着洗衣服,林星在一旁看着坐着,偶尔给哥哥帮忙给盆里添点水。 「阿昭,星星,我回来啦!」 看到姜子延,林星的眼睛瞬间亮了,一把扑进姜子延的怀里。 姜子延揉揉他的头,道:「今天星星乖不乖呀?」 林星用力的点点头。 「既然这么乖的话,哥哥有奖励哦!」 姜子延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是两根糖葫芦。他拿出一根递给林星,林星高兴极了,有甜甜的糖葫芦吃。 林昭看到姜子延如此宠溺的眼神,不知为什么心里会闪过一抹不快,他将最后一件衣服拧干晾到架子上:「今天你不在,他在我眼前转了好几圈了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姜子延笑笑,「那说明我们星星比较喜欢我。」他将另一根糖葫芦递过去,「吃吧,今天特地给你们买的。」 林昭拿起糖葫芦,其实他不爱吃这个,但这个是姜子延送他的,他老老实实咬了一颗,酸酸甜甜的感觉立刻传遍全身。 姜子延看他俩吃的开心,也很满足,他还是第一次给别人当哥哥,很享受被人依赖的感觉。 「对了,今天吴掌柜找你干什么?」 「哦,是镇上一个大老爷想吃我做的菜,吴掌柜特地请我过去一趟。」 林昭点点头。 「阿昭,明天有空陪我去一趟山上吧,之前你摘果子的地方在哪,带我去看看。」 「好。」 早上姜子延起的很早,他熬了粥,又炒了个鸡蛋,一盘青菜,两人吃过早饭又跟林星交代了一下出门上山去了。 林昭背着个宽大的竹篓带着姜子延去他之前发现的那片果子林。 山路不好走,虽然被经常上山的人们趟出了一条小道,但路旁的荆棘很多,一个不小心就会划到皮肤。 说是果子林其实并不大,只不过这里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是向阳面,常年能照射到阳光,所以这几棵树长得格外粗大,树上的果子也结的很密。 往前走了走,姜子延发现了一种很适合酿酒的果子,长得非常像前世的杨桃。 他摘了一个尝了一下,确实是杨桃。杨桃水分充足,是一种低糖水果,吃起来酸中带涩,所以村子里很少有人会摘这个回去吃,书上密密麻麻还有很多。 姜子延决定了,就先用杨桃来酿果酒试试,等以后有其他水果了,他还可以酿其他口味的酒。 两人摘了一筐回去,林昭背着重重的背篓下山,姜子延有心想要帮忙背一段,可林昭死活不同意,硬是一路背到了家里。 到家后姜子延将杨桃清洗干净,教林昭给杨桃去棱去核。 「这个叫杨桃,吃起来味道不是很甜,有点酸涩,但它有助于消化,还能促进食慾,还补充人体所需要的很多维生素,吃了很好的。不过也不能多吃,这东西性寒,吃多了会引起肠胃不适。」 林昭在一旁去棱去核,一边乖乖听着姜子延的科普,「你懂的真多啊!」满眼都是夸赞。 姜子延脸红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这个是我以前在书上看到的。」说到书这个事,他趁机教育林昭,「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一定要多读书知道吗?」 林昭:「恩,我知道。」 「等镇上的院子整理的差不多了我就送你到私塾念书。星星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林昭抬头,「那你呢?会跟我一起住过去吗?」 「我暂时还不能长期住在那,而且星星在家也需要我照顾,你先住过去,方便念书。我到时候来镇上再来看你。」 第14章 果酒 林昭思索再三,决定听姜子延的话,到镇上读书。自己若是在学业上有成就,以后走进官场,也能庇护他一二。而且,他对自己的读书很有信心,他也不能让他失望。 读书的事不能耽搁,镇上的小院还没整修好,姜子延让添了些新的桌椅板凳,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姜子延给画了张图纸找人给他改造了一间卫生间。 再等几天院子整修好了就让林昭去念书。 前几日摘下来的杨桃已经闷在罐里了,他按照百科全书上的古法制果酒的步骤处理的,只是不知能不能成功。 第19页 除了酿酒之外他还做了些杨桃罐头。 青山蹲在一旁看他将处理好的杨桃果肉放入小罐子里,很好奇,这段时间他经常往姜子延这里跑,混熟了之后他便一口一个小郎君的唤他,「小郎君,这不是山上的野果子吗,又酸又涩一点都不好吃,小郎君摘它来何用?」 「这个叫做杨桃罐头,过几天你就知道了,这个不但不酸,而且吃起来也很好吃。」 青山一脸将信将疑,不过小郎君确实懂得多,说不定真的甜呢! 「小郎君真厉害,感觉你什么都会!」青山从心底夸赞,小郎君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了。 果不其然,过几天之后的杨桃罐头开罐,吃起来酸甜可口,味道十分不错,姜子延送了一罐给青山。 「青山,你帮我问问村子里有没有人愿意去帮忙摘杨桃的,我给工钱,按斤算,一斤两文钱。」 「好的郎君,我马上去!」 村子里除了有些手艺的能挣些钱,其他有门路的基本就在在外面做工,剩下的没什么门路的都在家里干农活,一年到头赚的钱很少。而且听说这几年赋税又加重了,老百姓们生活的更加艰难。 自从姜子延收购鸡蛋后村子里很多人又多了一项经济来源,只是这鸡蛋并不是每次都能有很多,这次他说收购杨桃,无疑在村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青山得了话,一脸喜悦的去村东头找了里正,他说话估计没几个人信,不如里正说的可信。 里正虽然年纪大了,但很有威望,一听这事也是一脸藏不住的高兴,这是要带领全村人致富啊! 「快快快,你去把大家都叫来,就说我有事要宣布!」 「好嘞!」 青山又忙活着挨家挨户叫人,没一会儿里正家里就围了一大堆人。 看人到的差不多了,里正这才开口说道:「今天叫大家过来,是有一件大好事要说。」 围观的人迫不及待的问道:「里正你快说,是啥大好事啊!难不成是朝廷要减免赋税了吗?」 「减免赋税倒是没有,不过这件事也是个大好事!」村里的人看里正面上十分高兴,也开始猜测究竟是什么好事。 「里正你赶紧说啊别卖关子了,我家娃还等着回去吃奶呢!」 周围的人跟着催促,里正见此也不再卖关子,将姜子延要收购杨桃的事情说了,「咱们村的姜小郎君说了,以后他不光收购鸡蛋,还收购后山上长的一种果子,一斤两文钱,大家自己摘了之后拿到林家去结算就行。」 里正话还没说完,周围便跟炸了锅似的,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里正,你确定这是真的,没骗我们?」 「当然是真的了,不信你们问青山,青山就在姜小郎君那做工,这件事他知道的最清楚。」 青山见大家有疑问,忙道:「乡亲们这都是真的,刚才郎君特地让我来通知大家的。郎君说了,山上的那种果子叫杨桃,就是这种。」青山从怀里掏出一颗杨桃展示了一下,「大家看,就是这种。」 旁边立马就有人认出来了,「这不是后山那片果子林里的吗,之前我也摘过几个,只不过又酸又涩,实在是不好吃,姜小郎君要它干嘛?」 青山笑了笑,「至于我家郎君要它干什么,大家就不用操心了,话我已经带到了,要不要摘随你们,我要是你,现在就拿着傢伙什上山去了。」 青山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俨然已经觉得自己是姜子延的得力助手了,现在都已经开始称姜子延为我家郎君了。 围观的人们听见青山这话立刻反应过来,赶紧回家中拿东西上山,本来乌泱泱一群人很快便都散了。 大家都想赶紧上山摘果子,这杨桃不像是鸡蛋,几乎不需要任何成本,只要自己把它摘下来就能卖钱,这不是白给吗?这么简单的道理大家都懂。 只是山上的果子就那么些,摘一些少一些,这必须得抓紧时机去,抢占先机才行。 姜子延不知道自己说要收购杨桃的消息引起了村子里一股打杨桃的热潮,此刻的他刚装好两罐罐头和一壶新酿的酒,准备去沈老爷家一趟,上次他答应过的等就酿好之后要请他尝尝的。 而且以后阿昭约莫着也要走科举的路子,藉此薄些好感以后说不定能用得上。 姜子延打定主意后便出门了,家里留下林昭帮忙收杨桃,他不仅四书五经学的好,就连算术也很好,将家里交给他,姜子延很放心。 青山给他驾着驴车,一路送他到镇上。 这段时间青山几乎都快成了他的专属司机了,虽然之前说好的帮他赶车运送鸡蛋,可后来他需要经常去往镇上,青山很热心的帮他赶车,时间久了他也用习惯了,给青山开的工钱也高了许多。 约莫半个小时,驴车到了沈家大门外,刚好赶上中午饭点。姜子延打发青山自己去集市上吃饭,然后敲了敲门,门开后有人去通报,没一会儿就有下人迎他进去了。 沈老爷见到他似乎很高兴,赶紧招唿他上座:「小友怎么才来,老夫可是盼你好久了!」 姜子延坐下后立刻有人过来添了双碗筷,他半玩笑道:「我看老爷子不是盼着我,是盼着我做的菜吧!」 「哈哈哈知我者小友是也啊!」沈周今日看起来很高兴,他对这个后辈感觉很好,总让他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第20页 「你尝尝今日这道黄焖鸡味道如何?」沈老爷子问。 这道黄焖鸡是他上次给厨娘的菜谱之一,他夹起一口尝了尝,「味道有些淡了,而且炖的时间太短,影响了口感。」 比他前世吃的差远了好吗! 「小友果然精通此道啊,唉,不知老夫什么时候有幸能再吃一次小友亲手做的饭菜啊!」 得,又是想让他下厨,不过今天来不及了,等他做上来再吃其他菜都凉了。 姜子延拿出手里的篮子,打开盖子,拿出里面的两个小罐,「上次说要酿些果子酒给您尝尝,这不,今日刚弄好就给您拿来了,您尝尝?」 「快倒快倒。」沈周已经闻到一股清甜的味道了。 也不知姜子延是怎么酿的,杯中的果酒一股清甜的味道,还有几分辛辣的味道,喝起来十分爽口。 「这酒,当真好喝!」不知不觉沈周已经喝完三杯了。 姜子延赶紧制止他喝下第四杯,「老爷子莫要贪杯,这酒喝一点有助于肠胃消化,但喝多了就会适得其反。不如尝尝我做的罐头?」 他打开杨桃罐头的盖子,将罐头用勺子舀出来一块到一个空碗里递了过去。 「罐头?那是什么?」沈周兴致更高了,他尝了尝那罐头,入口软和酸甜,吃起来十分美味,不由得更加高看了姜子延一眼。 这小友每次来都能带给他惊喜,像个宝藏一般,你永远想不到他下一次会拿出什么东西来。 而且他为人谦和有礼,谈吐大方,怎么看都不像这穷乡僻壤里养出来的。 沈周真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一顿饭结束后,沈周还不想放他走,「小友除了做饭,还会些别的吗?」 「别的?」 「比如下棋?」 姜子延道:「学过一点,但我棋艺很差劲的。」前世上大学时他参加了一个围棋社,跟着社长学了一点,真的是很菜的那种。 「不如小友陪老夫下一局?」 「不了不了,下次吧老爷子,我家里还有事,得赶紧回去了。」姜子延果断拒绝了,这要是同意了不知道得几时才能回去,看不出来这老爷子还挺粘人的。 沈老爷子不是很开心,但也没办法,只好说下次让他一定来切磋切磋。 末了姜子延说回去几天给他们送几坛果酒过来,他这才又开心起来。 姜子延心想,看不出来,这老爷子竟然是个顽童一般的性格。 沈家的下人一路将姜子延送出去,路上对他很是恭敬,还道:「小郎君真是厉害,我们家老爷平日里可挑了,很少见客,更别提被他邀请同桌吃饭了,如此年纪的,小郎君还是头一个呢!」 应和了两句姜子延出了沈家大门,青山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路上青山忍不住问道:「郎君,那沈家是什么人家啊,我看他们家出来的还有马车呢!」 马车在这小镇上十分稀有,青山感到很惊讶。 姜子延不好说沈家的身份,只道:「应该只是家境比较好吧,他们家老爷很喜欢吃我做的菜。」 一说起这个,青山又开始吹彩虹屁了,关键是他是真的崇拜姜子延,说的十分真诚,满满的星星眼:「郎君做的菜是青山吃过的最好吃的饭菜,而且郎君做的罐头也好吃,郎君会的东西真多,郎君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第15章 岑夫子 自从跟村民们说了收购杨桃的消息,姜子延收购了一大批杨桃,村里基本上能上山去摘桃的都去了,一时间院子里堆积的杨桃有点多,若是不赶紧处理了时间长了会闷坏的。 姜子延把青山叫来,「青山,你帮我找几个人,帮忙来给杨桃剥皮去核,一日三十文工钱。」 青山高高兴兴的出门找人去了,他去的都是平日里关系好的几家里问的,这种好事,怎么也不能都便宜了外人。 没一会儿青山就带回来好几个人,里面竟然还有隔壁的李大婶的大儿媳妇,青山的嫂嫂也来了。 李氏看到姜子延还有几分侷促,双手在身上的粗布衣上擦了擦,生怕被嫌弃,「我婆婆在家照看孩子,我在家里闲着也没事,所以就过来了。」 这年头,能挣一点是一点。 人多力量大,来姜子延这里做工的大多都是三四十岁的女人,手脚很麻利,表现也很积极,她们还指望着以后姜小郎君有什么活还能叫她们过来。 这个时代,尤其是乡下,出嫁的女人在家里的地位是十分低下的,一般都是依靠自己的男人挣钱养活一家子,女人就在家里负责做饭看孩子,农忙的时候还得下地干活。 但是姜子延这么一弄,她们平日里也能挣几个钱了,虽然少,但慢慢积累,也有不少,在家里说话也渐渐有了底气。 姜子延将酿好的酒拉了几坛到镇上,赵员外自从知道他得了沈老爷子的青眼后对他更加热情了,这新酿的酒刚好,他就主动要求放到他的店里试卖,分成也要的十分低。 他看得出来姜子延以后的成就不止于此,所以趁现在搞好关系以后肯定不亏。 杨桃酒刚到一品酒楼,没几天就被抢购一空了,反响不是一般的好。 赵员外让吴掌柜跑了好几趟,想让姜子延再拿过去一些,却被姜子延拒绝了。 「吴掌柜,不是我不给赵老爷面子,只是这剩下的酒我另有打算。」姜子延想了想,这赵员外也不好得罪,他还准备在街上开铺子,每准以后还要人家帮忙。 第21页 他顿了顿,「吴掌柜,这样吧,以后每个月我固定给你们酒楼提供四坛,你看可以吗?实话跟您说了吧,过阵子我就要到镇上开铺子了,这酒也不多,我还准备靠它打响名声呢!」 吴掌柜将原话传回去后,没想到赵员外竟然没有生气,反而还很欣赏他,还交代吴掌柜:「等姜子延来镇上开店了,有什么能帮忙的你过去帮帮忙,此人非池中之物,前途不可限量。」 这天吃过饭后姜子延便带着林昭去了镇上,他提前打听过,镇上只有一个私塾,教书的夫子姓岑,据说是一个秀才,老家不在这里,也没什么亲人,一直在这里教书为生。 而且这位夫子很有名,每年他教出的秀才有好几个,这两年听说还中了一个举人,所以十里八村有能力送孩子上学的都想送到他这里。 姜子延仔细了解后明白了,这就相当于前世大山里的乡村学校,穷乡僻壤,老师极少。但这位岑夫子,很有能力。 不管以后林昭能学成什么样,上学读书总是没错的。 姜子延买了一些拜师用的东西,还带了两坛酒,带着林昭敲开了岑夫子的门。这会儿午饭刚过,岑夫子应该还没有上课。 岑夫子的院子很大,有几个房间都是用来上课用的,平日不上课的时候,除了他之外就剩一个书童一直跟着他。 书童开门看了看姜子延,被他的脸看呆了一瞬,姜子延说明来意后被小童请进了屋中。 岑夫子已经过了花甲之年,还在这里坚持教书,他续着长鬍子,头髮花白,但看起来精神奕奕。 「夫子好,我叫姜子延,这是我弟弟林昭,这次冒昧前来拜访,是为了弟弟读书一事,还请夫子不要见怪。这是晚辈新酿的酒,作为一点心意,还请夫子收下。」 林昭也跟着姜子延揖了一礼,道:「夫子好。」 姜子延做足了礼数,读书人清高,喜欢有礼有节,这样容易博得他们的好感。 岑夫子明白了他们的来意,只是他这里也不是随便来一个说要拜师他就收的。 「看你年纪如今也有十二三了,我且问你,都读过哪些书了?」他看向林昭。 「读过三字经,孝经,弟子文,还有四书五经。」 岑夫子有些许惊讶,这个年纪才来求学,看的书倒是不少,「你读的书倒是不少,以前在谁的名下求学?」 「父亲是个秀才,生前教我读了很多书。」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林志怀。」 岑夫子想起来了,这林志怀以前也是他的学生,资质一般,但十分勤奋,考上了秀才后便回家去了,后来去世时他也听说了,还感到几分惋惜。 「那我考考你,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下一句是什么?」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下一句呢?」 「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很好,那你可知,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作何解?」 「博览群书广泛学习,而且能坚守自己的志向,恳切地提问,多考虑当前的事,就能做到仁德。」 岑夫子十分惊讶,他前面问了一句《大学》中的话,一句《论语》中的,主要考校记忆力,他说看过四书五经,也顺便检验一下他有没有说谎。 后面考校的是理解力,答得也很好。 「四书五经都会背吗?」 「大多都会。」剩下的都是不认识其中的字。 「那能理解多少?」 林昭思索一下,「一知半解,还有好多字不认识。」 岑夫子非常满意,脸上也露出了和煦的笑,对姜子延说:「你这个弟弟在读书一道上很有天分,老夫就收下这个学生了。」 姜子延高兴极了,出了岑夫子的院门后直接将林昭抱在了怀里,他眉眼弯弯,语气里藏不住的欣喜:「我就知道我们阿昭肯定行的!」 林昭也被这笑容感染了,露出了他一年到头都不见有几次的笑容,「嗯,哥哥,我会努力的。」 姜子延揽着他的肩膀向他们买的小院走去,「我们阿昭这么聪明,以后说不定能当大官!」 姜子延和林昭走后,岑夫子的课室里传出了一阵吵闹声,正是同在这里求学的少年郎们。 能有钱送孩子来读书,说明家里条件要比普通人家要好很多。刚才他们透过窗子看到了林昭,几个人在叽叽喳喳议论,其中不乏猜测和轻视。 「哎,你们说岑夫子今天收的新学生会到哪个班上课啊?」 「八成是丙班吧,这个年纪才刚来求学,估计也只能在丙班跟一些孩童一起学习了。」 岑夫子虽然只有一个人授课,但却按照学习进度开设了三个班,进度最快的在甲班,以此类推,进度最慢的以及刚入学的小白都在丙班,他按照进度分时间段进行授课。 姜子延买的小院子已经修整好了,这几天随时都可以搬过来。跟岑夫说好了三天后去上课,所以这几天他们得收拾收拾搬家。 看了看新整修完工的小院,姜子延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带着林昭去了书铺,买了些学习用品,笔墨纸砚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还有书。 第22页 从书铺里出来,他感觉自己的钱袋子一下子空了不少,这年头,纸是真贵啊!姜子延琢磨了一下,觉得造纸可以提上日程了。 姜子延手里真的不能放钱,一拿到钱他就开始买这买那。马上就要过冬了,听林昭说这边的冬天挺冷的,而且姜子延很怕冷。 前世他念的大学所在地方偏南,没有暖气,一到冬天他起床都很困难,衣服裹得厚厚的跟粽子似的。 新院子里什么东西都需要添置,他了的新褥子,新的棉花被,还有厚厚的棉衣,他、林昭和林星每人各两套。除难得分了御寒的衣服,还要买鞋子,尤其是棉鞋。 除了这些他又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最后带来的钱就花了个净光。 回家的路上,林昭在前面赶着驴车,这段日子他跟青山学会了赶车。姜子延靠在架子车上的茅草堆上,晃悠悠的。 他眯了眯眼睛,已经过来两个月了,日子过得还算顺利。 「阿昭啊,以后家里的钱你都管着吧,我需要钱的时候问你要,钱放在我这花的可太快了。」 林昭嘴角微微上扬,「好的。」 认识他的第二个月,他说以后家里的所有钱都归我管,开心。 这边镇上的沈家,沈老爷子正在塌上自己和自己对弈,旁边小孙女过来撒娇,他逗了几句,听见小孙女道:「爷爷,今天我跟阿娘去街上买东西,看到姜小郎君了,他跟另外一个人去岑夫子家了。」 「爷爷,你说他是不是要去岑夫子那读书啊?」 「姜小郎君那么厉害,要是去读书,应该也很厉害!」 岑夫子在这个镇上小有名气,在这里住了大半个月的沈小姐也知道他,不过这地方偏,离县城又远,再往外就没人知道了。 沈周手中的棋子拿起很久都没放下,很显然在出神。 这老傢伙,窝在这小地方十几年了不出去,好好一个大儒如今老了老了却如此惨澹。 也罢,找个时间去看看吧,老傢伙。 作者有话要说: 中间的考校部分分别出自《大学》以及《论语》,都是四书五经中的。 第16章 搬家 姜子延回去后和林昭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其实要带走的东西不多,像之前的旧被褥还有锅具什么的就不拿了,特别破旧的衣服也不带了,衣食住行之类的,姜子延只让林昭收拾了几件还能穿的。 林星的东西就更少了,只带了姜子延给他买的新衣服,他年纪小还在长个子,大人的衣服他穿不了,姜子延打算以后给他买新的穿。 除了衣服之外就是姜子延之前新添置的被褥和棉被了,这些收拾好后没多少东西,多的都是他之前酿的酒还有罐头。 他酿的杨桃酒就有好几坛,还有一些杨桃罐头,驴车晃晃悠悠的拉了好几车,一直忙到太阳下山的时候才搬完。 林星到了镇上新买的小院后开心极了,一会儿到这看看一会儿到那看看。 「星星开心吗?今天咱们搬新家了!」 林星使劲点头,表示喜欢极了。 将东西都搬下来归置好后,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了。为了庆祝他们搬新家,姜子延决定带着林昭和林星去外面吃饭,这个点外面小摊贩都收摊了,只剩一品酒楼还开着。 酒楼的吴掌柜见他来了立刻出来笑脸相迎,「小郎君今日这么晚了怎么得空来我们这小店了?」 「哦,是这样,今日我们搬到了镇上,所以想要庆祝一下。吴掌柜不用特地关照我,您该忙什么忙什么,我们就是来吃个饭。」 话虽这么说,吴掌柜仍然不敢怠慢,私底下特地吩咐厨子多做了几个菜,「今日这顿饭吴某就代我们家老爷请了,就当恭贺小郎君乔迁之喜!」 姜子延连忙拒绝,「不行不行,吴掌柜,就按正常价付钱。」 自古人情是最难还的,他可不想欠别人太多。 最后吴掌柜拗不过他只能同意了,只不过还是给他免费加了几个菜。 一顿饭吃完,三人肚子都吃的饱饱的,朝着小院的方向走去。 路上行人寥寥,姜子延走在中间,一手牵一个,很快就到了院门前,他道:「以后这就是我们的新家了!」 新的家,意味着新生活的开始。 「走咯星星,带你看看你的新房间!」 林昭跟在后头,微笑的看向前面的两人,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像过以后自己会有这样的日子,还能住上青砖瓦房。 小院有两间房,姜子延一间,林昭和林星一间。新的床一点都不潮,屋子也不透风,不过已经十一月的天气,即使穿了好几层衣服,姜子延还是觉得冷。 「阿昭,咱们这里冬天冷的话一般都是怎么过的?有什么取暖措施吗?比如烧炭之类的。」他记忆中侯府冬天就是烧的炭,而且是品质非常好的炭,只是他不确定这穷乡僻壤的小镇上有没有炭可烧。 「有的,只是炭很贵,我和弟弟买不起,所以从来没烧过。若是哥哥你想烧炭,可以再等上几天,到时候会有卖炭翁在集市上卖炭。」 两天之后到了林昭去岑夫子那上课的日子。 姜子延给他买了一个斜跨的小布包,里面给他装了学习用品,早上走之前还反覆叮嘱了几句,活像是家里孩子上幼儿园一副操心样。 第23页 岑夫子这里请了厨娘,每日中午管一顿饭,早上和晚上可以回家吃。 岑夫子带着他去了丙班,丙班的学子们大多年纪都很小,只有其中几个因为学习进度实在是缓慢才一直待在丙班的。 「虽然你的天资很好,但识字量小,对于诗文的理解上还有待打磨,所以先让你到丙班学习一段时间,等到你学的差不多了可以申请调到乙班、甚至甲班,对此你可有异议?」 「学生听您的安排。」 岑夫子一脸欣慰,「好,老师希望你能尽快学习,打好基础,早日到甲班中学习。」 「我会努力的,夫子。」 林昭走到座位上,将挎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他的个头在丙班里头算是高的,座位被安排在了最后一排。班里的人不多,大概十几个人,岑夫子是从三字经开始教的,如今也才学了没多少。 林昭虽然读过四书五经,但三字经这些基础的课程却没有学过,里面的字有很多他也不太认识,不过他学的快,这对他而言十分简单。 而丙班的学生普遍年纪小,因此也爱热闹,他们不比甲班的大孩子,大多数都比较纯真,看到有新同学过来,都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时不时跟旁边的人议论两句。 林昭落座后岑夫子介绍道:「大家安静一下,这是咱们班新来的同学,叫林昭,希望大家以后好好相处。好了,把书翻开,咱们接着往下讲……」 一堂课结束后,夫子布置了作业,下节课丙班的人做作业,他要去乙班授课。 一下课林昭前面的同学立刻转过身自来熟似的打招唿,然后下句便道:「你怎么这么大了来念书啊?」这话问的很没礼貌。 问这话的人是个小胖墩,叫赵启平,今年十三岁,是赵员外的小儿子,也是他小老婆给他生的独子,赵员外平日里最疼爱的就是他这个老来子了。 林昭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这么大了不是也在丙班。」 小胖子冷不丁的被噎回去后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我是因为升班考试考的太差了,嘿嘿。」他说起话来憨憨的,似乎一点都没有遗传到赵员外透着的那股子精明劲。 他自来熟的有点过分,被噎回去了还接着说。 「我跟你说啊,我这个人最怕的就是读书了,可是我爹非让我读,为了让夫子收下我,还给咱们私塾捐了不少钱呢!」 「咱们私塾的午饭都是我爹捐钱请厨娘做的,厉害吧!」 「听说你是经过了夫子的考校进来的,那你肯定学习上很有天赋了?」 「所以,今日夫子布置的作业你会不会写啊?能不能借我看看?」 林昭:…… 所以这人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抄他的作业? 丙班的学生资质普遍不好,当然,除了资质不好的之外,还有一种就是小胖子这一类——不爱学习的。 因此每次面对夫子布置的作业,班里的同学都磕磕绊绊做大半天才能写完,连个能抄的都没有,于是小胖子就盯上了新来的林昭。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十二点还有一章 第17章 铺子 上次甲班的那几个学生看到林昭进了丙班,又开始偷偷议论,「怎么样,我就说吧,肯定是到丙班跟那些八、九岁的一块学!」 「少川说的对,咱们甲班的人可都是有望考上秀才的佼佼者,哪能让一个没上过学的毛小子直接进来!」 陆少川是镇上陆员外的小儿子,今年十三岁,在读书方面很有天赋,陆员外很看重这个儿子,特地将他送过来读书。他一发话,班上其他很多学生都开始跟着附和,俨然就是班中的话语权者。 在这一群叽叽喳喳的嘲讽和议论中,第三排角落里有一个很特别的学生,没人跟他搭话,他也不理旁人,只一心看自己的书。 陆少川见那人不理他,又想到这人每次成绩都比他好,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愤怒,走到他面前,拍桌子道:「程意,就你会装清高是吧!」 对于陆少川的这种没事找事行为,程意仿佛已经习惯了,他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声音清冷,话语简洁,「没有。」 陆少川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有丝毫解气,反而更恶劣了。 「我记得你那为你累死累活的老母亲还在我们家做工呢吧?让我想想,是做什么活来着?哦~我想起来了,是在我们家捞粪的,哈哈哈哈哈……」 程意的手指紧紧攥在手心,脸上表情紧绷着,顾忌着家中母亲在陆家做工,他只能忍着。家中父亲早逝,母亲一个人拉扯他长大,家里很需要这份工钱。 陆少川平日里最讨厌他那看什么都不所动的冷淡模样,现在将他惹怒后见他终于有了愤怒的表情,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快感。 周围的空气中似乎都瀰漫着一股硝烟的味道,其他的同学都不敢上去劝和,这时有同学眼尖的的瞅见了岑夫子,赶紧高声提醒,「夫子来了夫子来了!」 岑夫子最讨厌有同学在班里欺辱霸凌耀武扬威,陆少川也很怕岑夫子,万一他被退学回家里他老子怕是会打断他的腿。整个班里的同学瞬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不过岑夫子只是路过甲班,等会他准备给乙班讲课。 岑夫子走过去之后,陆少川拿着本书直接砸向了喊夫子来了的那个同学,「让你瞎喊,你哪只眼睛看到夫子过来了!」 第24页 「是、是我看错了。」 他认错态度很积极,陆少川哼了一声后,倒是没有再接着找麻烦,也没有再找程意的麻烦。 这边早上林昭去上学了之后,姜子延便带着林星出去了。 林星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来过镇上,因为不能说话,林昭怕他被欺负,一直把他关在屋子里。 现在姜子延带着他出去逛集市,他高兴坏了,一路上牵着姜子延的手看看这看看那,集市上有卖糖人的,姜子延给他买了一个,还给他买了个糖葫芦。 姜子延蹲下捏了捏林星那肉肉的软软的小脸蛋,又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牵着他的小手朝牙行走去。他上次卖菜谱的钱还剩下一部分,他准备去牙行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店铺,他要盘下一个铺子,开始做生意。 虽然说靠山吃山,可不能什么东西都指望着山上,马上就要过冬了,到时候山上什么都没有,就连杨桃酒都没的酿了,他得想法子找新的出路。 这里的牙行比较小,是官府设立的,可以进行田地买卖、店铺买卖转让等,买家和卖家商量好后签订契约,一手交钱一手交契,官府直接公正记录在册,牙行的人会抽取一部分费用充当介绍费。 上次买院子的时候姜子延还不知道这个,所以找了吴掌柜给介绍的。这次他直接来了牙行问询。 牙行的人见有人来问铺子的事,十分热情,毕竟来买田产店铺之类的人特别少,听了姜子延的要求后,给他推荐了几处铺子。 有的铺子是要卖铺子的人挂在这的,还有的是因为犯了事情家产充公被官府没收的,直接被官府拿来出售了。 牙行带姜子延看铺子的是个十分年轻的小伙子,人勤快还能说会道。 「我们牙行给推荐的这几个铺子位置都非常好,一个是靠近集市,一个在镇上最大的西街口处,还有一个在东街。」 半天的时间,姜子延看了三个铺子。好在林星比较乖,即使跟着他走了很久也不闹。 姜子延大概也摸清了这个镇子的大致分布,简单来说就是以一个十字街为中心向外扩散的聚居地。东西两条街交叉汇聚,镇子很大,前街后街东街西街,住的人也很多。 他看中了东街那个铺子,地方够大,而且他观察了一下,每天去集市要经过这里的人非常多。只是这个铺子过于陈旧,是官府曾经查封收缴上来的,而且铺子比较大,租金和赎金都太高,一直没租卖出去。 姜子延盘算了一下,花五十两买下铺子倒是没多少钱,但是买下来之后他还得装潢一下,这就需要花很多钱了。果然不论到了什么地方,买房子是一笔钱,装修也是一大笔钱啊。 昨天晚上他跟林昭说了今天要去看铺子的事,林昭特地给他留了钱出来。牙行的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爽快的顾客,上午看了铺子,下午就签了契把钱交了,根本不需要他们磨嘴皮子讨价还价,而且还是全款交付的。 没想到在这个月能做成这个大单,牙行里的几个人都开心极了,他们都能从这笔钱中分得一部分工钱,这次过年前总算有点收入了。 付完钱的姜子延感受到了来自牙行里几百倍的热情,不仅好吃好喝的招待,甚至如果他允许的话还有推拿揉肩的服务送上。 最后甚至亲自送他到了门口,一个个像欢送上司似的目送他离开,还道以后有需要尽管再来。 姜子延在回去的路上感嘆,原来这个朝代的房地产销售和前世的房地产销售是一样的,对待买房的人热情无比简直就像遇见了自己的亲爹亲妈。 第18章 关心 这边下午太阳下山的时候林昭下学回来了,姜子延是估摸着时辰做的饭,林昭一回来就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他,他太喜欢这种回家的感觉了。 饭桌上姜子延一边给他们兄弟俩夹菜一遍问道:「今天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夫子讲的还听得懂吗?班上的同学对你怎么样?中午在那吃饭还习惯吗?」 姜子延一连串问了好多问题,林昭一点都没有不耐烦,反而对于来自姜子延的关心十分高兴。他平时话很少,但这个时候却一个一个耐心的回答着姜子延的问题。 「恩,感觉挺好的,夫子说先让我从三字经开始学,把基础打好,不过我觉得夫子讲的都很简单。私塾里的饭菜是请来的厨娘做的,味道挺好的,不过没有哥你做的好吃。至于班上的同学……」他想起了前面坐着的那个小胖子,一整天都叽叽喳喳的跟个小雀鸟似的说个不停,「挺活泼的。」 「那就好。」看他还算适应,姜子延放下了自己那颗老母亲关爱孩子的心。 姜子延买了铺子后就开始操心给铺子装修的问题,这间铺子比较大,他估摸了下大约的有一百来平。 他将今天买铺子的事告诉了林昭:「铺子我已经买了,只是里面的装潢还得重新修整,过两天我去找个木匠给重新拾掇拾掇,到时候先开个小超市试试。」 「超市?」 「啊,忘了跟你说,超市呢就是一个集很多东西放在一起售卖的铺子,称为超级市场,你可以理解为集市的一种。不过超市里面的东西不还价,按标价进行售卖,而且根据实际情况还会做一些优惠活动。」 林昭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如果效果好的话以后就去大的地方开成全国连锁,就像全国的银号一样遍布世界各地!」 第25页 「那你是不是就会离开我们,去全国各地做生意了?」他的眼里出现了少见的急切。 林星听见这话也急了,饭都不吃了,扯着姜子延的衣袖使劲摇头,一看就是让他不要走的意思。 姜子延摸了摸他的头,又往他碗里夹了个菜,「应该不会,全国连锁可以让别人加盟嘛!等以后再跟你说这个吧。你现在开始读书了,等到时候考试的话得去县里,若是考上了秀才以后说不定还要考举人,如果这样的话以后肯定不会待在这小地方,我自然要往远了些打算的。」他捏了捏林星的小脸,笑道,「况且我们星星这么可爱,我哪里捨得离开啊!」 林昭听见他以后的规划里有他们的存在,心里暖的不行。果然,他前十几年所受的苦所积攒的运气都是用来遇见他的吧…… 想到姜子延也不过才十六岁,却每天都在为赚钱奔波,这个年纪,也应该去上学才对,莫不是他为了养活他和弟弟,才主动放弃去读书的吧……他那么聪明的人,若是去念书,肯定也很厉害。 察觉到他的沉默,姜子延道:「怎么了阿昭,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林昭问他,「你、你为什么不去读书啊?」 「我啊?给你说实话,我在读书一道上没什么天赋,最重要的事我不喜欢读书。」 姜子延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竖向排版的古文书籍,他前世念书的时候选的是理科,文言文造诣实在是不高,只会老师要求会背的那些,像这个时代的文言文,又多又拗口,还有很多都晦涩难懂,他真心觉得自己学不来。想想他前世被学习支配的一生,他还是不去读书考公务员了。况且他志不在此,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只想一心经商赚大钱。 然而这个理由林昭却不太相信,依然坚持的认为是姜子延为了减少他心中的愧疚而故意找的藉口。 既然他用心良苦,他一定不能辜负他的期望,好好读书,以后在官场上出人头地。 不知道林昭脑补了什么内容的姜子延,看都吃完了准备站起来收拾碗筷,却不想被林昭先一步把碗收走了。 「你歇着吧,我去洗碗。」说完头也不回的朝厨房走去,根本不给姜子延阻拦的机会。 姜子延帮忙把剩下的饭菜端到厨房,道:「还是我来洗吧,你先去写作业吧。」 「不耽误什么的,我的作业在回来之前就做完了。」夫子布置的作业对他来说极为简单,作业写完就被小胖子借走了。 「行吧,写完就好。那你先洗着,我去洗澡。」 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穿的衣服一层又一层的他都出汗了。 新做好的洗手间有一个大浴桶,是姜子延找木匠专门定做的,就为了洗澡能方便些。 次日一早姜子延睡过了头,这个时代没有闹钟,他昨晚上躺床上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早上便起晚了。 谁知早上起来林昭已经把饭做好了,他已经吃过上学去了,给姜子延留了张字条,言说他已吃过饭去上学了,厨房里有用热水温着的饭菜,让他和林星起来记得吃。 字条上的字写得十分秀气,只不过大概是练字时间少,所以字写得有些软绵绵的不够硬气。 看过字条后姜子延一副老母亲的心态,再次忍不住感嘆他们家阿昭简直太懂事了,长得也英俊,这样的崽要是放在前世他生活的世界里,一定有好多家长喜欢。 姜子延吃过饭后没有出门,而是找来纸张用烧过的树枝来代替铅笔在纸上涂涂画画,他用不惯这里的毛笔,就拿烧过的树枝来用了。前世他学过一些建筑学中的素描,将铺子的装修图纸简单画了画,他毕竟不专业,具体怎么做他得跟木匠当面沟通。 半天过去他的图才画了个雏形,这时候忽然有人敲门。 姜子延放下笔去开门,没想到来人竟然是青山。 「青山,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青山走了一路,路上他走的急,出了一身的汗。 谁知青山进门后还没说话眼泪都要出来了,抬腿就要给姜子延跪下,话里都是哭腔:「郎君求你救救我娘吧!」 「婶子怎么了,你起来说!」姜子延把他搀起来,看他一脸着急慌张的模样,怕不是李大婶出什么事了。 第19章 忠僕 「我娘她上山回来的时候因为路滑,不下心摔了下来,腿摔断了!」 「找大夫看了吗?严重不严重?大夫怎么说?」 且不论医馆的大夫有没有大发慈悲的善心给李婶子用最好的药,只说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就很差。即使放在前世他生活的世界里,若是骨折了打上石膏固定住好好休养也得三个月休养,更别提这个朝代还没有石膏这种东西。 「看了,大夫说我娘的腿摔断了,还有其他地方也有擦伤,想要治好要花很多钱。家里的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还欠了医馆很多,医馆不给赊帐……」 「我、我也知道这不是一笔小钱,可是家里那些亲戚一到这个时候不是说没钱就是推脱不见,我实在没办法才来找郎君求助的。大哥还在外地做工没办法回来,我已经托人给他捎信儿了,等大哥回来,一定会把郎君的钱还上的。」 姜子延闻言转身朝屋里走去,青山见此心凉凉的,难道连郎君也不想帮他了吗…… 想想也是,人家跟你非亲非故的,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他也不能怨怪郎君,毕竟从前郎君也帮了他们家不少。可还是好难过啊! 第26页 他垂头丧气的站在正厅,低着头,声音嗡嗡的,「郎君不帮我也没关系的,今日是青山鲁莽了,青山——」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个钱袋子递到了他眼前,生生把他要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郎君你这是……」 「这里面是三十两,应该够用了,你现在赶紧送去医馆。」 三十两对于青山家里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他们家祖祖辈辈种地,每年除去日常开销外能攒下二两银已经是不错了。也就这几年好了一点,他大哥去外地做工,隔几个月能寄回来一些银钱,即使是这样仍旧不够用。 这里的医疗条件差,医馆里的大夫给开的还都是一些大补的药,价格十分高昂,青山找家里的亲戚没借到钱,实在是没法子了才来找姜子延的。 青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眼眶红红的,说:「郎君,您以后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快别说这些了,赶紧去医馆把钱补上,若是要回村,我家里这辆驴车你先拿去用,左右我现在也不用往镇上运东西,等婶子回去的时候你就把驴车拉上,替我跟婶子问声好,就说我改日再去看望她。」 姜子延本来想今天去医馆看一下的,可一想到如果李婶子见到他肯定也会跟青山一样,拉着她说一堆感谢的话,说不准也要哭哭啼啼的。姜子延有点怕麻烦,还是等等再说吧。虽然三十两确实不少,可对他来说却不算什么,钱没了可以再赚,能解别人的燃眉之急才是发挥了它的价值。 青山更感动了,他还想说点什么,可此时千言万语的感谢全都堵在了他嗓子眼中,他一句都说不出来。 青山走的时候把驴车也架走了,他娘是一点都不想在医馆住下去了,医馆的床位一天要十文,可她的腿又不能动,青山到了医馆后将欠帐补上,又给他娘抓了几天的药,就赶着车娘俩一起回了平安村。 次日林昭上学刚走,青山就赶着驴车过来了。 姜子延开门让他进来,一边关院子门一边道:「怎么这会过来了,婶子的腿好些了吗?」 青山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娘好多了,她知道是郎君借给我的钱,说什么都要让我再来替她感谢一下您。」他从驴车上拿下两筐鸡蛋,还有两只鸡,「我娘说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些都不值什么钱,还请郎君不要嫌弃。」 他早晨很早就起来了,路上走的慢,生怕把鸡蛋打碎了,硬生生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小麦色的脸上因为寒凉冻得红扑扑的,嘴唇还有些发紫。 姜子延看他还是穿着单衣,忙让他进屋,「快进来暖和暖和。」 进屋后姜子延给他倒了杯热茶,道:「你送来的东西我收下了,你回去跟婶子说一声,让她好好养身体,别老惦记着这事。」 喝了口茶缓过来气后,青山道,「郎君,你现在搬到镇上来了,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他抬头看了姜子延一眼,脸色有些发红,似是有几分不好意思,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工钱什么的我都不要……只要能让我跟着您做事就行。」 「你不用在家照顾婶子吗?」 「家里有我嫂子在,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的。」他本来想再等几天他娘身体再好些再过来的,但他娘坚持,说他们老李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也晓得知恩图报。还说家里嫂子在,用不着他,让他今天就过来给郎君帮忙。 姜子延思索了一下,他现在在筹备铺子的事,到时候免不了要招工人,只是还没想到这茬,毕竟装修方案还没定好。 青山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而且若是他聘他来工作,肯定是要给他发工钱的,现在他家里应该很缺钱。 之前在村里的时候青山就是靠给他做工每个月有工钱拿,现在他搬到镇上了,酒也一次性都运了过来,新的酒还没来及酿,青山便没了活计。 他又想起之前青山帮了他很多忙,对他十分热心,为人又善良老实,刚好他的新铺子也需要人,算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 打定主意后姜子延对青山道:「青山,我在镇上盘了个铺子,刚好缺人,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继续来我这里做工,工钱到时候再商量,你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 青山高兴极了,连忙站起来,十分真诚的给姜子延行了个大礼,他感动的眼泪汪汪的,「郎君你不用给我发工钱的,我是来这里帮忙的。」 「那可不行,你现在家中正缺钱呢吧,工钱就正常发,听我的。」 「不行不行,说了不要就是不要,要是我娘知道了该打我了。」 姜子延不禁感嘆李大婶教子有方,虽然没什么文化,可教出来这品性却是世上大多数人都比不上的。 「这样吧,你也不用琢磨着还我钱了,以后你就以工抵债,我管你吃住,不发工钱,就从你的借款里面扣,你看怎么样?」姜子延换了个策略,这样既能够让青山不再惦记着还他钱的事,还能帮助李大婶一家。 这个提议青山勉强同意了,他不知道回去以后会不会被娘骂。 郎君人真是太好了。 「以后郎君说要青山帮你做什么,青山一定唯你的命是从,绝无二话!」 几日后姜子延将铺子的装修图纸画好了,让青山去找了一帮木匠帮忙装修铺子。青山跑腿十分麻利,他还是找的同村的那几个人。一方面一个村的好说话些,另一方面是比旁人尽心。 第27页 姜子延白天管这些木匠一顿饭,工钱另算,日结。虽然每天要从村里走到镇上得起个大早,但几个木匠都很高兴,工钱都是按时发放,中午还管饭,这点路算什么。 青山每日的工作就是做监工,然后负责每日给他们结工钱。 这天中午几个木匠围在一起吃饭,也不知是谁开了个头,开始闲聊:「没想到姜小郎君搬到镇上了也不忘咱们平安村的人啊,这有活了还是找咱们给干,入冬了,以后这种大活可不好找了啊!」 「说的是啊,中午竟然还管饭,三个菜一个汤,就算我之前给那些有钱的老爷家里干活也没这么好的饭汤嘞!」 「就是就是,而且这汤也不知怎么做的,比我家婆娘做的好喝多了!」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喝点汤还暖和不少哩。」 「话说回来,这姜小郎君真能干,才多久就在镇上盘下个这么大的铺子,以后咱们这十里八村哪个姑娘嫁了他一定不会错的!」 青山听到他们夸自家郎君,十分开心,两颗小虎牙显得憨憨的,他在一旁帮腔:「那可不,谁要是嫁给我们家郎君,肯定能幸福死。」他喝口汤,又接着道,「我跟你们说,我们郎君脾气那是一顶一的好,长得也好看,还这么会赚钱,以后说不定能娶县令的女儿嘞!」 「我看咱们村的翠翠就挺不错的,人能干,长得也水灵。」 …… 姜子延趁着今天吃饭早,特地过来看看,没想到却听到了自己的八卦。几个大老爷们也这么爱聊八卦的吗? 不过想想也是,这个时代村子里的人每日干完活闲着的时候没什么能消遣的,只能聊聊家长里短用来打发时间。 有人看见了他,赶紧站起来道:「小郎君怎么得空来了,快过来坐。」 几个年纪都是姜子延两三倍的汉子们一个个都有些紧张,刚才说郎君的闲话不会被他听到了吧? 姜子延咳咳了两声,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我过来看看铺子装修的如何了,你们不用管我,继续吃饭吧,我自己进去看看就好。」 青山本来吃的就差不多了,见状赶紧放下碗筷跟了上去,嘴里喊道:「郎君等等我!」 铺子里面的装修风格有些偏简约风,里面很多东西都是他跟几个木匠商量之后决定做的。也才不过一周的时间,已经弄好四分之一了,进度倒是挺快的。 这主要还是得益于几个木匠大叔,做活十分尽心尽力,每天都回去的很晚,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往镇上赶。姜子延给的工钱高,他们干活也有劲儿。 第20章 访客 林昭在私塾已经学习了半个月了,岑夫子的定的规矩是每隔半个月就可以休息两天,有些离家远的学生也能趁着这两天回家一趟。 姜子延知道他今天的课业完成后就会回来休息两天,他平日里下厨都是做些家常小菜,而且家里人少,他做的菜也少。所以准备做些好吃的给他。 夕阳的余晖很快消失在云层中,天色逐渐暗下来,院子旁几棵树随着风重重叠叠,很快叶子便落了一地,空气中处处透着一股冷意。 姜子延在灶房里生起了火,整个灶房一下子暖和不少。一会儿林昭该回来了,他要做一顿好吃的犒劳犒劳他。 平日里即使林昭不说他也知道,在私塾学习是很辛苦的,尤其是岑夫子要求还比较严格。 林昭平日里比他起的还要早,自己做饭吃过后去私塾念书,十分省心。 姜子延一早就去买了不少东西,他去集市逛了一圈,买了豆芽、白菜,豆腐,萝蔔,猪肉,还有几种调料。下午的时候还把青山上次送来的鸡杀了一只。 林昭回来的时候姜子延正在清洗猪肉,院门一响他就知道是林昭回来了。 他刚把猪肉洗了一遍,都没转身,一边重新打水清洗一边道:「回来啦!累的话先去歇会,饭菜一会儿就好。」 「没事,我不累。」 姜子延起身把水倒了,准备回灶房把肉切一切,听见林昭又道:「哥哥,他们、是我的同窗,非要跟过来的。」 几个少年同他打招唿:「哥哥好!」 原来林昭还有个哥哥啊。 姜子延聚拢着眉,转过身只见几个看起来和林昭差不多大的半大少年站在林昭旁边,其中就有赵员外家的那个小胖子赵启平。 这几个都是林昭在丙班的同学,其实林昭本来只认识小胖子一个,这还是因为小胖子自来熟总是厚着脸皮的抄他作业。其他几个是跟赵启平差不多年纪在丙班中为数不多的混子,简言之就是学渣。 这几个少年的家都住在镇上,只托人往家里带了个信说去同学家里玩就过来了。 林昭自觉跟他们一点都不熟,他们非要来家里吃饭主要起源于几块葱油饼和一盘迴锅肉。 这个原因就要从姜子延说起了。 前几天中午他得了空做了些葱油饼,还给林星做了回锅肉,味道很不错,而且他做了很多,就提了个食盒特地去私塾给林昭送了点。 私塾刚好到了饭点,姜子延怕别人看到了不太好,把食盒送到之后跟私塾的小童说了一声便走了。 林昭提了食盒到饭堂和下学的同学们一起吃饭,跟他走一块的几个少年都闻到了香味,纷纷凑到他跟前。 小胖子最爱吃,忍住口水第一个问道:「阿昭啊,你这饭是谁做的啊?闻起来怎么这么香?」他看了看林昭盘子里那满满一盘的回锅肉,「能给我尝一块吗?」 第28页 林昭看小胖子口水都要滴到他的饭菜上去了,赶紧往旁边挪了挪,旁边几个人那炯炯有神的眼睛都盯着他盘里的肉。 算了,就给他们尝一块。 「先说好,只能尝一块。」这是哥哥做的新菜,他也没吃过呢。 「好的好的。」小胖子跟其他几个少年纷纷点头。 几个人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到嘴里,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惊讶于这猪肉怎么做的如此好吃。尤其是小胖子,看他这体型就知道没少吃好吃的。 小胖子还舔了舔筷子,甚至还跃跃欲试想再来一块,不过林昭却是不给了。几个人一人一筷子他半盘肉都没了,说什么也不让他们再吃一块了。 齐兴是镇上齐员外家的儿子,家中良田甚多,靠收佃户租子每年就有不少的进项,家中十分富有。 想起这些时日与林昭的相处,发现他处处节俭,身上的衣服料子也不太好,猜测他可能是有些缺钱,便道:「这样,我给你钱行不行?我给你一两银,你把这盘肉卖给我。」 听见这话,家中更有钱的小胖子立刻道:「我给二两,阿昭,昭昭,你就把它给我吧!」说话都开始撒娇了。 谁知林昭却不为所动,一直在吃饭,他说:「不卖。」这可是哥哥给他做的,旁人才不配享用。 小胖子就焉了,问了好几次都没能问出这是出自哪位名厨之手。 一品酒楼就是他家开的,一般出个什么新菜品他肯定是第一个试吃的,没听说有什么回锅肉啊? 又等了几天,几个少年也没等到那人再次给林昭送饭。 丙班的教室里,趁着林昭出去的工夫,小胖子和齐兴他们几个议论起上次的回锅肉。 「那个回锅肉到底是谁做的,真他娘的好吃啊,我回去让我爹给我找了几个厨子做了一下,没一个能入得了口的。」小胖子美食吃多了嘴巴养的有些叼,一般的吃的都入不了他的眼。 齐兴也很无奈,昨天晚上他偷偷看小黄文了,睡得十分晚,今天差点没迟到,一天都没什么精神,他趴在桌子上道:「是啊,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了。」 自从吃过上次的回锅肉后,这几日他嘴馋的都要起泡了。 他现在吃私塾的饭菜都快吃吐了。在私塾读了三年书,三年前是什么菜,三年后还是什么菜,因为厨娘还是那个厨娘。 「启哥,要不咱们去问问门口那个守门的?他应该见过送饭的人吧。」旁边一个少年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 小胖子拍了他后脑勺一把,「你怎么不早说!」 少年挠挠头,憨憨的委屈道:「我也是才想起来嘛!」 趁着中间休息的工夫,小胖子终于问到了一点消息,那日守门的人说送饭的应该是林昭的家里人。 为了蹭饭,小胖子几人在下学后死皮赖脸的要跟林昭一起回来,说是关爱新同学。 林昭很无奈,由他们几个跟了来。 姜子延见林昭不吭声,笑道:「阿昭,有同学来家里你也不介绍一下?这样是不礼貌的知道吗?」 他笑起来好看,尤其是这般笑着说话,温温柔柔的,让人看了忍不住想亲近。 几个少年眼睛都看直了,林昭这哥哥长得也太好看了吧,怪不得从来没听他提起过。小胖子想,要是他也有个这么如花似玉的哥哥,他也藏起来不让别人知晓,只给自己看。 林昭一看小胖子几人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脸上不是很高兴。 姜子延看出来他有一丝不高兴,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同学愿意来家里玩是好事,说明他在私塾交到了朋友,和别人相处的也很不错。 不过不等林昭介绍,小胖子倒是十分热情主动的介绍了几人。 他一脸自豪的拍着胸脯道:「哥哥好,我叫赵启平,镇上赵员外就是我爹,那家一品酒楼也是我家的!」 他说完又拍着旁边的齐兴道:「这是齐兴,他爹是齐员外,家里田多,收租子的。」 说完后齐兴还有点害羞,朝姜子延点点头。 剩下几个少年没说一句话,就被小胖子给介绍完了。 姜子延看着能说会道的小胖子,不禁想起前世他生活的世界里的一种病,社交nb症。 小胖子浑然不觉,末了又添一句:「我们都是林昭的好朋友。」 林昭在一边嘴角忍不住抽抽,为了到他家吃饭,同学都变成好朋友了。 姜子延点点头表示欢迎,道:「天色不早了,就留下来吃晚饭吧,刚好我今天买了很多菜,给你们做些好吃的。」 想起之前吃过的回锅肉,小胖子几人勐点头。 姜子延端起洗好的菜和肉,准备去灶房看看水烧开了没,他今天买了野菇,要过一下开水。 林昭要上前帮忙,他推开了他,道:「难得你有朋友来家里,这里我一个人就行,天气冷,你快去请他们到屋里坐坐吧。」 林昭喃喃道:「他们有什么好陪的。」 他声音小,姜子延没听清,「你刚才说什么?」 「哦,没什么,那我先带他们进屋了。」 林昭出了灶房后姜子延一脸欣慰的笑,他们家阿昭还是挺有人缘的嘛! 姜子延的速度很快,不过一个时辰工夫就做了十几个菜,闻起来十分香,还没端上桌小胖子几个人就围在灶房门口了。 第29页 小院的堂屋里,一张大圆桌坐满了,甚至还有几分拥挤。桌上的菜摆的满满当当,有麻婆豆腐,水煮鱼片,清炒豆芽,酸辣白菜,红烧肉、野菇鲜鱼汤…… 几个少年都看傻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看闻起来还这么香的菜。 除了菜和汤之外,姜子延蒸了米饭,还做了几个鸡蛋煎饼。这里没有铝制的平底锅,煎饼做的有些厚,里面拌了葱花和盐,味道很不错。 小胖子和齐兴几人闻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觉得夫子常说的垂涎三尺他们大概领略到了。 姜子延将最后一道菜摆上桌,大家开始动筷。 小胖子手速最快,盯着那盘红烧肉夹了一块,红烧肉肥而不腻,咸淡适中,没有猪肉的腥味,反倒有一股甜味,吃起来软糯可口,十分香甜。 其他几人也都开始奋力夹菜,生怕晚了就被别人抢走了。一边吃还一边道:「好吃……真好吃……」 一场饭吃的跟打仗似的,姜子延都快看傻眼了,这几个人家里不是都很有钱的吗,怎么像是饿死鬼投胎饿了几天没吃饭似的。 得亏他做的菜量大,不然都不够吃。 第21章 惊讶 一顿饭才吃了没多大会儿,桌子上的菜就全被扫荡一空了。 小胖子吃的满嘴都是油,正努力将碗中的最后一块肉吃掉,他嘴里塞的满满的,一边嚼还一边对姜子延道:「哥哥你、你的手艺真是太好了,不知道有没有饭后点心什么的啊?」 林昭看着毫无形象的几位同窗,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这也太能吃了些。 他的脚忍不住在底下踢了小胖子一下,哥哥做一桌子菜本来就够累了,这货竟然还没吃饱! 小胖子也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不恰当,毕竟这顿饭有鱼有肉,还有其他的菜加起来可不少钱嘞,一顿就被他们全吃光了。 小胖子擦擦嘴,郑重的道:「林家哥哥,等明天我让我爹送一车菜还有肉过来,给你把食材都补上!」 齐兴也有些失态,赶紧表明想法,说明天同样会运食材过来。 姜子延赶紧摆摆手说道:「不用跟我这么见外,食材就不用了。」他看了眼林昭,又道:「我们家阿昭性子孤僻,不喜说话,在岑夫子那读书应该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还请以后再生活和学业上多多照顾照顾他。」 小胖子:??? 生活上? 齐兴:??? 学业上? 林昭那种学霸还用我们照顾?生活上他一向都很独立,学业就更不用说了,作业都被抢着抄,现在这话说的让他们瞬间飘了起来。 二人这次答的十分一致,异口同声:「好的没问题!」 在一旁的林昭根本就没什么发言权,眼睁睁的看着小胖子和齐兴在那互吹。 姜子延看时间差不多了,拉拢林昭的同学露出友善的一面的目的也达到了,他起身道:「厨房还有一盘蛋黄酥,我去给你们端过来。家里还有一些我自酿的杨桃酒,顺便拿来给你们尝尝。」 「杨桃酒!」小胖子十分惊讶,眼睛瞪的圆圆的,「是上次刚出来没多久就被抢购一空的那个果酒吗?」 「对,果酒度数低,你们可以喝一点尝尝。」 张胖子都有些怀疑姜子延是什么人了,上次的杨桃酒他们家可是唯一一个售卖的,他才能有机会尝一尝。 蛋黄酥一上来就被洗劫一空了,连带着一人一杯的杨桃酒一块无踪影。 酒足饭饱,小胖子和齐兴以及田瑞这才慢悠悠起身告辞。 他们走了之后林昭站起来主动收拾碗筷,姜子延刚想说放着我来吧,就想到阿昭固执的性格,索性随他去了。 晚上临睡前姜子延照例是要翻一遍百科全书的,只有对这本书足够熟悉,知道它里面都有什么,等有需要的时候才能用上。 然而晚上林昭却主动来找他了。 这还是印象中林昭第一次主动前来姜子延的房间。 姜子延本来都已经躺下了,听到敲门声又起身,披了衣服开门。 看到林昭他有一瞬间的惊讶,「阿昭?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天色已经很晚了,以往这个时候再过半个时辰就该睡觉了。林昭这个时候过来,应该有什么要紧事,姜子延这么猜测着。 他起身点油灯,黑灯瞎火的刚从床上躺着勐的坐起来,眼前一片发黑,他着急点灯,有些站不稳,朝油灯处歪歪斜斜。 脑袋清醒了一点后,他拿出火摺子,开始点灯。没想到灯点了两次都没点上,他却一个趔趄身体朝前倒去。 没有想像中脑袋砸桌的疼痛感,而是倒在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一片漆黑中林昭看不清姜子延的脸色,他的心砰砰砰在剧烈跳动,生怕被姜子延发现,他将他扶好后赶紧放开了他。 而姜子延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凭着火摺子的光终于点上了油灯。 他一脸温和,开玩笑道:「刚才多亏了阿昭,要不然我可就摔惨了!」 林昭见他大大方方的说起来刚才差点摔了的事情,不知为何有几分失落,回道:「不用谢。」 姜子延走到桌边坐下,「阿昭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林昭道:「我在私塾挺好的,你不用为了我如此费心劳力。」 第30页 他不想让姜子延那么辛苦。而且作为一个男人,他的天下不应该是在一方灶台上。 「你说这个事啊,没关系的,做一顿饭而已,一点都不辛苦。倒是我没想到,阿昭才读书没多久就有了这么多好朋友,看来以前都是我瞎担心了。」 之前他总是担心以林昭孤僻不爱说话的性格,十有八九是有社恐症,所以读书一方面是为了让他增长知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想锻鍊一下他的社交。 「现在看来你在私塾挺好的!」吃饭的时候她问了好多关于林昭的问题,小胖子几人每个人回答都很好。 林昭嘴角又忍不住抽了下,他在私塾确实挺好的,但和小胖子说的可不一样。 「我那几个同窗......人可能有些奇怪,以后说不定......会经常来咱们俩蹭饭。」 「没事呀,热热闹闹也挺好的,而且让星星多见些人,慢慢就会会不怕生人了。」 林昭沉默的点点头,哥哥那么好的人以后一定会被越来越多的人喜欢的,他成长的还是太慢了,哥哥是他的,不能是别人的。 林昭的思绪越来越远,他只要一想起哥哥以后会娶妻,会有自己的家,他心里就像被刀绞了似的难以接受。 林昭感觉自己可能生病了,生了一种没有哥哥就不能活的病。 「阿昭?阿昭?阿昭?」 姜子延喊了三遍,又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林昭这才回过神。 「怎么了哥哥?」 「你在想什么呢?喊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嗯,我在想明天早上吃什么。」这是个很拙劣的藉口,姜子延却没有听出来。 他道:「明天早上啊,我想想。明天你不上学,早上不用早起,我来做饭就行。」 姜子延想了想厨房里还剩下的食材,道:「明天早上做蒸饺给你们吃吧,你觉得怎么样?」 家里还有韭菜鸡蛋,明天刚好可以做个韭菜鸡蛋馅的蒸饺。 「都好,你做什么都好吃!」 这边小胖子一回家就开始拉着赵员外说他今天吃到了多么好吃的饭菜,还喝到了上次那限量版的杨桃酒。讲那些菜的美味描述的绘声绘色,听的赵员外都差点流口水。 最后小胖子亮出他最后的目的:「爹你去把那人高价请过来给咱们做饭吧!」 他是真的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饭菜。 赵员外被宝贝儿子磨了一晚上都没睡着,早上起来答应他去看看此人到底如何。 按照小胖子指的路,赵员外坐着马车开饭了姜子延的院门外。 「噹噹当,有人吗?」 姜子延正在院子里陪林星做游戏,林昭在院子里支起了个桌子,此时正在看书。 彼时敲门声响起,姜子延嗓门增高了好几个调,道:「谁啊!稍等一下。」 他讲外面的长衫穿上,又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开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 「是你?」二人声音出奇的一致。 门外的赵员外:卧槽,姜小郎君怎么会在这,难道他也是听说这里有神厨特意挖人呢? 门里的姜子延:昨天他不是已经好好招待过小胖子了吗,怎么今天他就把自己爹带上门?这架势怎么看怎么像砸场子的,所以赵员外是来干嘛的? 姜子延先反应过来,他赶紧道:「是赵员外啊,请进请进。」 赵员外也不客气进了院子后随处打量了一下,发现这里距离他家里几百平的房子实在是差远了。 姜子延将人引入正厅,小胖子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赵员外进来。 「赵员外此次前来找我,是之前咱们谈的事情有什么变化吗?」姜子延开门见山道。 赵员外是个人精,看姜子延这副做派就知道他是房子的主人,此话一听便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道:「小孩子不懂事,我们家启平昨天到你们家吃了一顿饭,回去后就嚷嚷着让我把你挖过来我们家掌厨。」说完他拍了拍小胖子的头,色厉内荏:「快过来,还不向姜家哥哥道歉。」 童言无忌,不论说什么,他都可以一律推给孩子。 小胖子经过周围僕人的交谈才明白,原来林昭的哥哥就是那个改变他们家一品酒楼还亲自酿出杨桃酒的人。 他老老实实道歉:「哥哥对不起!」 姜子延闻言则是轻轻嘆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没关系的。不过赵员外,在这里我还是想解释清楚,我并没有当掌厨的打算,我只是想做一些饭给家里人吃,我还有更大的目标要实现。」 「更大的目标?」赵员外一听就露出了兴奋的眼神。 「实不相瞒,我在镇子上盘了一个店,我打算开个超市,等过几天准备好了开业时,还请赵员外赏光要来呀!」 「一定一定!」 两人又唠了很长时间,眼看就要到饭点了,两人才告辞离去。 路上小胖子有点可惜,「爹爹,我以后吃不惯家里的饭了怎么办?」 事实上他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做梦了,梦到姜子延做了一桌好吃的,他吃的特别饱。早上起来时虽然不是很困,可黑眼圈十分严重。 赵员外嗯了一声,然后关切的问道:「乖崽,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他一晚上都在惦记着昨天吃过的饭,哪里能睡得着。他嘟着嘴道:「没睡着。」 第31页 第22章 复习 赵员外看儿子对姜子延做的饭菜如此喜欢,知道姜子延是有一门精湛的厨艺在身上的。越发觉得他平时所露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这不由得让他对姜子延更加的看重。 想到姜子延说的超市开业,其实他有所耳闻,前几日他就听说镇上东边那家很大的铺子被他买下来了。虽不解超市是何意,但应当和店铺是一个意思,只是不知道这家店铺是卖什么的。 赵员外又想起姜子延之前卖给他的菜谱,还有他酿出来十分热销的果酒,觉得此人表面文弱,但实际上深不可测。 这样的人万万不可得罪,还得交好。 他忽然想起什么,问自己儿子:「小胖啊,你之前说,」 「爹,你怎么也开始叫我小胖了!」小胖子一脸怨念的瞅了他爹一眼。 「啊这不是顺嘴了嘛,儿子啊,之前听你说你和这个姜子延的弟弟是同窗?」 「是啊爹,怎么了吗?」 「那你能不能给爹简单介绍一下你这个同窗?」 「他叫林昭,今年跟我一样大。他来私塾比较晚,所以现在在我们丙班。不过他跟我们不一样,他很聪明的,简直就是过目不忘,背书背的可快了,夫子留的作业他每次都能提前做完,我感觉他很快就能升到乙班了。」 说到升乙班,小胖子还有几分失落,虽然和林昭的相处中一直都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但林昭其实对他还不错,从来没有对他说过重话,作业都会借给他抄,就连这次吃饭,实际上是他厚着脸皮拉着其他人一起去的,他也没有对他发脾气。等他升到了乙班,他们就不能在一个班里学习了。 小胖子脑补了许多没有林昭以后的画面,作业写不出来,蹭不到好吃的,想想这画面就很残忍。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也要努力一下试试,没准能和林昭一起升到乙班呢?那到时候又能抄作业了哈哈哈! 小胖子的脑迴路奇奇怪怪。 倒是听完这些介绍的赵员外若有所思,问道:「姜子延的弟弟叫林昭?他不应该姓姜吗?」 小胖子愣了愣,解释道:「这个啊,我问过林昭,他说姜子延不是他亲哥。不过不是亲哥胜似亲哥。」 「是这样啊!儿啊,以后在夫子那你一定要好好和林昭相处知道吗?」赵员外叮嘱道,若如儿子所说,那这林昭在读书一事上是极有天赋的,现在赶紧打好关系,以后说不定人家就飞黄腾达了呢! 不得不说赵员外十分有远见。 小胖子听他爹这么说,忙道:「嗐,爹你这话都不用说,我和林昭关系可好了呢!」这话说的丝毫不心虚。 姜子延这边的铺子也准备的差不多了,里面的装潢有很多都採用了他前世房屋的室内设计,融合了古典元素。 进门雕花架子上摆了些花草,左边是入口,进去后是一排排木板做的货架,上面是竹籤,准备挂货物名称和价格。里面很大,进门处还有带着木轮的小推车以及一些箩筐。小推车是马车车轮子的缩小版,他找村里的木匠定做的,用来装大件比较重的东西。而箩筐就用来装一些重量较轻的东西,方便结帐。 结帐的地方在最右边,也就是出口处,整个铺子只有这一个开放的入口和出口。 硬体设施是准备差不多了,姜子延还要考虑每个货架上卖什么东西比较合适。 烧饼、煎饼、鸡蛋灌饼可以放到一个货架上,杨桃酒一个货架,他之前收购来的鸡蛋放一个货架。他还可以向村民们收购一些野味放到一个货架上,还有一些常用的东西,比如细盐,糖,油之类的。 可是这些他可能就得找合作商,以批发价进行购买,再拿到铺子里进行售卖,可这样一家一家谈合作採购也太累了。 他想了想,还是翻一翻百科全书,照着书上的多弄几样新鲜东西放到铺子里去卖比较好,这样成本低,而且别人没见过,就算只图新鲜,肯定也有不少人前来购买。 除了货架上的东西,姜子延还要考虑员工问题。这年头识字的都没几个,他把人招来后还得做一下培训,而且还得招个帐房先生,负责收银业务。 姜子延在这边每天忙铺子的事忙的脚不沾地,林昭那边已经开始准备进行升班考核了。 他在丙班学习了一段时间,三字经早已熟记于心,意思也都理解了,夫子每日授课的内容他都很快学完。 这天早上诵读时间结束后,他特地去找了夫子。 岑夫子捋了捋他那撮山羊鬍,慢悠悠开口道:「你确定要进行升班考核?」 「是的夫子,我确定。」林昭答道,他迫切的想学习更深层次的知识了。 「你要知道,升班考试虽然只是对你在丙班学习结果的测试,但下半年只有这一次考核机会,你才来学习没多久,真的做好决定了吗?」岑夫子又问了一遍。 「是的夫子,我做好决定了。」 「好!有魄力,那考核就安排在这月底吧。」 林昭本来以为岑夫子眉头凝重可能会骂他操之过急,却没想到竟是夸了他。 现在距离月底还有十天。 当丙班的同学得知升班考试提前了半个月以后整个班级都陷入了一片灰暗中。不过这仅限于那些没准备好参加升班考试的同学。 小胖子是向来不爱学习的,可得知林昭要参加升班考试,他居然开始主动背书了。 第32页 齐兴这天早上难得早来一次,结果进来就看到小胖子在摇头晃脑背三字经,他惊讶的下巴差点掉下来:「卧槽卧槽卧槽!胖子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学习了?」 小胖子不打算搭理他,道:「你给小爷一边去,小爷还要背书呢,你别碍眼!」 齐兴更惊了:「胖子你踏马说什么胡话呢,这书能是你该背的玩意儿吗?」 「去去去,你别在这嘲讽我了,小爷我脸皮厚,这招没用。」 「胖子,不是我说啊,你这怎么突然这么用功了?我看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还是你爹不给你钱花了?」田瑞这会儿走进来,也在一边问道。 小胖子瞥了他一眼,「什么跟什么,我这是为了月底的升班考试做准备!」 「啥?!升班考试?!」 「嗯啊!」小胖子点点头。 「你不一向不喜欢学习的吗,这升班考试好几回了也没见你这么认真学过啊?」 「唉,你们不懂。」 齐兴和田瑞露出一脸同为留级生我怎么就不懂的表情。 「你们知道吧,林昭要参加升班考试。」 「知道啊!但是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照林昭这脑子的聪明程度,你们觉得他会不会通过这次的升班考试?」 「这还用说嘛,肯定是通过啊!」班上的同窗们一部分平时都是直接抄林昭的作业,还有一部分是拿林昭的作业对答案,这水平,妥妥的稳过好嘛! 小胖子点点头,「所以,我要紧跟林昭学子的步伐,升到乙班。」 齐兴&田瑞:…… 这话好像解释了个寂寞。 等等! 齐兴和田瑞忽然想起整日里小胖子大部分时间都是围着林昭转,思绪开始放飞,道:「你该不会是……那个吧?」 「那个?」小胖子一脸懵逼,那个是哪个? 当今朝代南风盛行,自建朝以来,还出过一位男皇后,后来世人南风便盛行起来。 小胖子没听出来他俩话中的意思,一脸郑重的道:「你们好好想想,等林昭去了乙班,你们抄谁的作业?以前写不出来作业,夫子是怎么罚的都忘了?」 齐兴&田瑞:说的好有道理…… 林昭没来之前,他们的作业一塌煳涂,每次不是挨手板就是罚抄。 「所以我要紧跟林昭的步伐,努力一下试试,万一升到乙班了不就又能抄作业了嘛哈哈哈哈!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小胖子乐呵呵的说道。 齐兴和田瑞看着思想如此单纯的小胖子,纷纷露出一种我想多了的眼神。 所以你只是单纯的为了抄个作业? 小胖子:其实我不告诉你们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个林昭搞好关系方便去他家蹭饭! 对于早上发生的这件事情林昭完全不知情。他今天来的有些晚,早上给哥哥和弟弟多炖了碗鸡蛋羹所以比以往晚到了一会儿。 他到的时候看到小胖子,齐兴和田瑞都在摇头晃脑的背诵三字经,对此他倒是表示些微惊讶。不过惊讶过后便开始自己新一轮的预习课了。 小胖子和齐兴以及田瑞三人都已经是在丙班读的第三年了,平时虽然不学习,但在夫子的耳提面命以及上课时夫子重复一遍又一遍学习内容下,他们对三字经的理解还算可以,难的就是背书了。 他们三个人是最讨厌背书的,没办法,这次只能硬着头皮背了。 等到月底考核的前一天,小胖子三个人竟然已经把三字经背熟了,以他们这个掌握的程度,可以勉强应对升班考试。 对此小胖子三人都十分高兴,走路仿佛都带风,就连中午私塾里厨娘做的那一向被他们嫌弃的午饭都多吃了一碗。 第23章 升班考核 时间一恍便到了月底,也到了升班考核的日子。 岑夫子设置的丙班到乙班的升班考核不算太难,考核时间为两个时辰,主要是对丙班所学的知识进行考核,以一张试题为主,百分制,达到七十分方能通过。 这次丙班大概有十人参加此次考核,考核地点设置在前院,地方较为宽阔,每人间隔一米之距,摆放一张书案,私塾提供纸张,而考核所用的笔墨砚则是由学生自己准备。 考核的题目是岑夫子临时所出,所以不存在漏题情况。大概有背诵默写,古文理解等,最后还有一个思考题,这是岑夫子的习惯,用于考察学生的思维。 岑夫子这一套教学方式和其他私塾的先生是不太一样的,光看这升班考试就知道比之更为严厉了些。 天气已进入十二月,已经很冷了,林昭吃过饭早早便到了私塾。早上是姜子延做的饭,他特地煮了两个热鸡蛋给林昭揣兜里,让他走路上暖暖手。 晨读时间还没开始,前院参加丙班升班考核的学子都已经到了,每人一个桌案,都已摆放好了笔墨和砚,已经有人开始加水磨墨了。 镇上买不到什么好墨,大家用的墨块本来就硬,加上天气冷,磨墨也需要一会儿工夫。 林昭和其他学子一样,提前将墨磨好,拢了拢衣袖,将一直暖在手心里的鸡蛋揣到胸前的衣服里。 小胖子在他斜后方坐着,眼尖的瞧见他将什么东西揣进了衣服里,好奇心驱使他凑了过去,问道:「林昭,你刚才藏了什么好东西进去?」 第33页 林昭没有理他。 「你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不跟别人说!」 林昭觉得小胖子最近话越来越多了,身子忍不住往前挪了挪。 「难不成是夫子今天出题的重点?」小胖子开始猜测。 「你是不是提前押题了啊?」 「好兄弟,你就给我透露透露吧好不好?」 林昭:...... 我说我没有押题你信吗?」 「我这次要是考过了就把我那块上好的暖玉送给你!」 林昭听到暖玉心神微动,他虽然不需要这个东西,可是哥哥需要。 他和弟弟从小就习惯了这里的冬天,而且今年还有了厚厚的棉衣棉被,觉得暖和极了。可是哥哥就不一样了,哥哥最怕冷了,有了暖玉一定能好很多。 暖玉这个东西很少见,小胖子那块他见过,很小一块,但听说很难得的。小胖子这块是赵员外早年在外闯荡时偶然所得,后来送给这个宝贝儿子了。 林昭心思一转,道:「好,我给你押题。」 小胖子十分惊喜,忙将耳朵凑过来。 林昭与他小声说了一会儿,将平时夫子上课时反覆强调的那些内容说了一遍,还将自己觉得会考到的理解释义部分的句子跟他说了说,最后还说了一些比较偏但有可能会考到的内容。 小胖子一边听一边眼睛放光,听完后赶紧将书拿出来复习,有重点的记忆。 时间还早,晨读时间结束后才会开始进行考核,大家都来这么早是为了在考核前再多看几遍书复习复习以求心安。 小胖子照着林昭说的地方重点复习了两遍,晨读时间便结束了。 岑夫子很准时,踩着点拿着戒尺和一捲纸张进来。 纸张分发下去,每人一张用来作答。题目由岑夫子现场出题,将题目写在纸上贴到前面的竖板上,学生现场作答。 房间里不过十人左右,地方又空旷,十二月的天气写字已经有几分冻手指了,学生们拿到题后就开始飞快答题,以期早点结束。 小胖子看到题目十分开心,第一题是默写,都是三字经,弟子规,声律启蒙中的内容,给出了前一句答后一句,或者直接让写出某一句后面好几句,这个他背过,没有任何问题,就是字写的有几分拧巴。 第二题便是给出句子写出自己的见解了,不仅让给出字面见解,还要求说出其中蕴含的道理。 小胖子看见这题眉头一点没皱,反而十分惊喜,因为这几句里面有一大半都是林昭早上跟他提过的内容,特别是中间有两句还特地给他解释了一遍,他直接将林昭说的内容写了上去,所以这题问题也不大。 这两部分题基本已经占了考核的百分之七十的分值。 第三题则是考一些四书里面的比较简单的句子以及释义,大概占百分之二十的比重。因为四书这块岑夫子教给丙班的内容比较少,所以考核的内容也就是那几句,不过从没认真听课的小胖子是不知道的,但林昭早上跟他说了这部分,他拼命回想着脑子里的记忆,想起来的就写上,想不起来的就不写了。所以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太大的压力 难的是第四部 分,也就是最后一题,分值很少,要求作一首五律诗,即每句五个字,一共四句,对仗工整,平仄押韵。 小胖子这点水平,哪会作诗。看分值那么少,他直接放弃了。 这边林昭从拿到题开始便下笔写,第一题主要考的就是背诵与默写,他对答如流,经过这段时间反覆练习,笔下的字不再软绵无力,反而开始变得有几分苍劲。 第二部 分理解与释义他也都会,没什么难度。而第三部分有关四书的他更是熟悉。对比丙班四书只学了一点的进度,他可是早就会背了。 前面的林昭答的都很顺利,然而到了最后一题作诗部分,他也犯了难。 他不会作诗。 其实丙班绝大多数学子都不会作诗,实际上这最后一题是岑夫子临时加的,之前的经常出的思考题换成了作诗。 这就相当于姜子延前世上学时数学卷子上的附加题,考验学生的思维以及领悟能力。 虽然不会作诗,但林昭不想空着,想了想,他还是提笔写下了一首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诗,确切来说都不能称之为诗,因为四句里面有三句都不押韵。 答完题后林昭又检查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写错,等纸上的墨迹干了后起身交了卷。 此时距离考核时间结束还有大半个时辰。 林昭他做题以及行笔速度都比其他人快很多,是第一个交卷的。 第24章 作诗 林昭交卷之后便离开了,岑夫子接到他的答卷后就开始看,越看越满意,一边看还一边捋着鬍子点头,依照林昭这个学习速度,能答的这么好是极有天赋了。 岑夫子有爱才之心,这样一个如此有天资的学生,他遇见的不多,不禁动了想要悉心培养他的心思。 然而看到最后作诗那部分内容时,微微皱眉,这诗作的毫无灵气,而县试的考题中是包括作诗这部分的。岑夫子暗自决定以后要重点培养他作诗这部分的学习。 小半个时辰过去后,里面作答的学生开始陆陆续续的交答卷,走出答题房间的时候有的人脸上充满了沮丧,而有的人脸上则是充满了自信。 第34页 小胖子从里面出来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他觉得这次自己应该是稳了。 齐兴搭在他的肩头一脸沮丧,哀怨道:「夫子这次考核的题目怎么还出了四书里面的题啊,不是说只考三字经吗,弟子规还有声律启蒙我都没怎么复习,那些解释语义的我都不会,还有最后竟然还要作诗!!!夫子从来没教过这个,我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啊!我觉得我这次又完蛋了!」 小胖子拍了拍他的肩,为了附和他此时的心境,表情十分夸张,一脸语重心长道:「兄弟节哀!」 「去你的!」齐兴一听就知道他在做作,不禁问道,「你这次答的怎么样?」 小胖子一脸自豪,稍了稍耳后的一缕头髮,语气十分欠揍:「小爷我当然是没问题的啦!以后兄弟不在丙班,不用太想我,欢迎来乙班找我玩哦!」 「你这傢伙牛皮吹的真是越来越大了啊,我倒是要瞧瞧你能不能通过!」齐兴说话这话又看向旁边的田瑞,问道,「瑞啊,你这次考核感觉如何?」 田瑞出来后一直没吭声,他平时的性子不像小胖子和齐兴咋咋唿唿的,听到齐兴问他,他道:「我也觉得有些难,尤其是最后那个作诗,我也不会。」 三人在作诗这部分的意见达成了一致,一路朝饭堂走去。 这会儿已经是中午了,厨娘早早就做好了饭,小胖子他们到的时候林昭已经吃完了。 林昭情绪不是很高,因为今天他的答卷上作诗那部分答的很差劲。 晚上下学后他刚回到家姜子延就做好了晚饭。姜子延知道他今天升班考核,所以晚上特地做了几个菜,只是吃饭的时候林昭看上去情绪不高,姜子延心里暗自猜测,该不会是今天没发挥好吧? 晚饭过后林昭照常去洗碗,姜子延则是带着林星回屋里给他讲故事。 等林昭收拾好灶房进屋的时候姜子延还没走,而林星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冬天本来天就黑的快,吃饱后还容易犯困,小孩子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林星睡的很快。 姜子延一根食指放在两片薄唇上嘘了一下,示意他噤声。他把灯吹了,然后将林昭拉出来悄悄把门关上,防止吵到林星。 来到姜子延的房间里,他将桌子旁的油灯点上,两人面对面坐下,姜子延道:「阿昭,在学习上你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毕竟你也才去学习没多久,考核没答好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要太把一件事情放在心上。退一万步说你就算一直升不到乙班考不上秀才也没关系啊,我让你去学习最大的初衷就是希望你多认点字,还有就是好好跟别人相处改善一下你的人际交往,其他的都没关系的。」 「而且,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这件小事情不值得你浪费情绪的。」 姜子延想起前世看新闻总听说什么初中生因为学习压力大自闭事件,又想到林昭有些孤僻的性格,他又道,「要不我给你举个例子吧,以前啊,有一个……」 林昭越听越不对劲,眼看姜子延越说越离谱,他忙道:「哥哥,」 「嗯?」姜子延停了下来看着他。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 「误会我今天考核没考好。」 「呃……不是吗?我看你吃晚饭的时候情绪不高,连我今天做了新菜都没吃出来呢,所以以为你是没考好!」姜子延尴尬的笑了笑。 林昭面露笑容,道:「不是的哥哥,哥哥这么关心我我其实很高兴。」没想到哥哥这么关心他的情绪,他心里的那点小失落早就消散了。 他接着解释道:「我今天答题很顺利,夫子出的题也都很简单,我是第一个提交了答卷的。只是因为答题的时候最后一个题是作诗,我不太会,拿不了满分,所以有些失落。」 姜子延都惊了,敢情是因为没能拿到满分这才不太高兴的?原来是他想多了。不过听到写诗,他忽然有了几分兴致,道:「写诗确实不太好写,你们夫子是让以什么为主题写诗的?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没说什么主题,只要求四句,五字一句,平仄押韵,对仗工整。」 没有主题?那不就是五言绝句随便写吗? 听起来是比较简单,然而对于才正式上学没多久的林昭来说确实有点难,就连上过大学姜子延也写不出来一首原创五言绝句。 不过他虽然不会自己写,可从小到大却背了不少诗词,五言绝句简直要多少有多少。 他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这种符合你们所说的要求吗?」 林昭十分惊讶,「哥哥你原来还会作诗啊!这首诗叫什么名字?虽然对象不是很工整,但写的十分有韵味,真可谓是绝句!」 哥哥你还有多少东西是我们不知道的。 姜子延赶紧摆摆手,「不是,这是我以前在一本书中看到的,名字叫做咏梅。」 「哥哥真是博学多才!」 姜子延被夸的脸红了,其实他只是个诗词的搬运工而已。 「哥哥还能说些其他的诗词给我听听吗?」 姜子延没想到他竟然对诗词这么感兴趣,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道:「你想听哪一种?」 「哥哥随便说,我都爱听。」 姜子延偏头看到窗边在火烛下映照着他们两个微弱的影子,又是夜晚,他不禁想起了那首诗。 第35页 他的嗓音圆润,清澈干净,只听他缓缓道:「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何当共剪西窗烛……」林昭不禁喃喃道,他听过一遍就能复述出来,他道,「好诗!哥哥,巴山是什么地方?在哪里啊?」 「巴山在一个很远的地方,这里没有的。」 林昭没有很在意这个,他在想,他什么时候也能跟哥哥共剪西窗烛呢…… 三天后升班考核的成绩出来了,十个人中通过了五个,通过率五五开,尚算可以。 齐兴毫无意外的没有通过,而小胖子也不出所料的通过了,还比最低线高了十分。林昭是最没有悬念的,即使作诗马马虎虎,总分依旧是第一。而通过的五个人中,最令人意外的是田瑞,他以最低分飘过了升班线。 齐兴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都哭爹喊娘了,两个长期以来在丙班混日子的大龄男同窗这次竟然都通过了升班考核,只留他一个人在丙班孤单寂寞冷。 林昭来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个消息,此时齐兴就站在距离他不到两米的桌案前鬼哭狼嚎。 「你们两个也太不厚道了吧!不是说好了有难同当的吗一转眼你俩竟然都背叛了我呜呜呜(┯_┯)。」 齐兴的表情十分夸张,他甚至抱着小胖子的腿道:「苍天不公!苍天不公啊!」 小胖子和田瑞很无奈,齐兴这个戏精又开始了。 「行了行了,别演了,知道你没事,别瞎嗷嗷了,不就是不在一个班学习了吗,这有什么的,横竖都是玩,反正都在一个院子里,你来找我我来找你无甚区别。」 田瑞点点头,「胖子说得对,我们随时来找你玩!而且我这次就是个意外,等我先去乙班探探风气,说不定因为跟不上进度又回来了呢!」 都快上课了,他们三个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就是个升班考核而已,从这个班换到隔壁房间学习,这仨人硬是弄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到了傍晚下学的时候,小胖子特意避开了齐兴和田瑞,跟林昭一起走的。 小胖子住在南面,林昭在东面,两个人出了私塾有一段顺路。 路上小胖子将一个荷包递给了林昭,他道:「这是答应你的东西,给你!」 林昭知道这里面装的是暖玉,只是他迟疑了片刻,没有接。 「你拿着吧,这玩意儿对我来说我没什么用,这次考核多亏了你我才通过的,我爹要是知道了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这都託了你的福,你赶紧拿着,可别害我成为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小胖子的话语掷地有声,将荷包直接塞进了林昭的手里,然后大摇大摆的朝着家里走去。 而林昭则看着手里的暖玉,没想到小胖子是个真的讲信用的人,虽然平时人是聒噪了些,但为人还不错,以后若是他再有学习上的事来找他帮忙,能帮就帮吧。 林昭将暖玉收进自己的口袋里,抬头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快步朝家里走去。 他俩走后,后面的巷口冒出了两个黑乎乎的脑袋,正是齐兴和田瑞。 今天小胖子说有事不跟他们一起走他就觉得不对劲儿,跟上来一看小胖子是跟林昭一起走了。而他们更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看到了那一幕——— 小胖子竟然给林昭送荷包!!! 第25章 回村 姜子延这几天为了超市开业的事情十分忙碌,考虑到超市里面的东西偏少,他想着自己再做点什么东西拿到货架上销售。 本来是想要造纸的,但短时间内也造不出来大量的纸张,所以他便把主意打到了村子里的妇人身上。 姜子延想起上次林昭编的背篓,村子里有好多妇人的手都很巧,家里用的竹筐竹箩都是自己编制的,这些其实在集市上也有卖的,但不可能家家户户都拿去卖。 而竹筐基本上又是家家户户都会用到的,编的密一些的竹筐可以用来淘米洗菜,粗一点的可以用来装杂物,十分有用。 所以姜子延又开始在村子里低价收购竹筐,大的小的都要,具体价格三到五文不等,得看实际情况。 村子里的妇人们上次刚赶了一波上山打杨桃的秋风,几乎每家身体还算康健的老娘都带着媳妇得了一篮子杨桃,拿到姜子延这里换了银钱。 这次一听说开始收购竹筐,大家都卯足了劲儿到后山砍竹子,开始编箩筐,有手艺的教没手艺的,家家户户都开始编。 竹筐的事本来是让青山负责的,但姜子延不放心,就亲自回去村里一趟去验收。 他带着林星一起回的,虽然是早上,但路上拉着东西去集市摆摊的村民仍旧有不少,一路上倒也不算冷清。 他出发的早,青山现在住在新铺子那边隔出来的休息间里,早上赶着驴车送他们回去。 路边的霜凝了厚厚一层,覆在黄黄软软的杂草上,像一层雪白的冰晶,冷意十足。 姜子延搓了搓手,哈了口热气上去,他仿佛天生畏寒,大早上的即使穿着厚厚的棉衣也还是扛不住冷风,胸口的暖玉倒是热乎乎的散发着暖意。 暖玉是前几天林昭给他的,说是小胖子给的,可以驱寒,正适合他用。 本来他是拒绝的,想把东西留给林星,毕竟他年纪小,应该更需要这个东西,可是竟然也被林星拒绝了。 第36页 小小只的林星虽然不会说话,可是双手一直在摇,还示意他带上。 林昭说他和弟弟不怕冷,这是专门给他的,他这才收了下来。 姜子延想着也罢,以后赚钱了给他们更好的。 此时姜子延摸了摸林星的头,关心道:「星星你冷不冷?冷的话靠在我怀里,挤一挤暖和。」 林星睁着大眼睛摇摇头,他伸出小手放到姜子延的手里,小手热乎乎的,表示他一点都不冷。 姜子延终于相信只有他最怕冷了。今天本来他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带林星出门,毕竟天气比较冷,他又走的早,这就意味着得早起。可是想到以前林昭出门的时候不方便带着他,都是把他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所以这次索性还是带他出来了,他们家这么可爱的星星应该多接触一点来自这个世界的善意。 林星可开心了,难得出门一次,他一点都不冷,对路上的风景很好奇,上次看到还是之前搬家的时候,这是第二次出来这么远的地方。他不喜欢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安静的令人害怕。 驴车上堆了一层厚厚的茅草用来挡风,姜子延靠在中间凹下去的地方,将林星往他身边靠了靠。 前面的青山驾着驴车,时不时回头问道:「郎君,要是觉得冷就跟我说,我让它跑慢点。」 「没事,就这样的速度就行!」 一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平安村,刚到村口就碰到晨起给家里的兔子割草的李伯搭话。 李伯因为常年干活在太阳底下晒的皮肤黑黢黢的,笑起来眼尾都是褶子,唇边也有几分干裂,他抬眼笑着道:「是姜小郎回来了呀,吃早饭了没有啊!」 「吃过了大伯,您忙着,我先回家一趟收拾收拾。」姜子延笑着道。 刚走一点,就看到几个半大孩子这么早就在村口玩耍。 小孩们不怕冻,大早上就在村口你追我赶,姜子延带着林星下车,从兜里拿出几块糖来给了他们。 林星见到他们几个忙害怕的躲到了姜子延的身后,以前被欺负怕了。 姜子延摸了摸他的头,让他不要怕。 几个小孩以前也跟着村子里的东头王小六家的狗剩欺负过林星,可现在姜子延是全村的福星,家里的长辈通通对他们教育了一番。 他们拿着手里糖,说了谢谢后,有几分脸红,不知是谁开了个头,站到林星面前道:「对不起,以前我不应该嘲笑你的,希望你能原谅我。」 这个刚说完,下一个就站了上去,忙接着道:「我也是,对不起,以前都是狗剩指使我们的,我娘已经狠狠打了我一顿,我也知道错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我也是!我也挨了打,不信你看!」说完还撩起了衣服给林星看身上的红印子。 「我也是我也是!」 「我的糖给你,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们的糖也都给你!」 乡底下的娃娃从小都是放养的,吃完饭就满村子晃悠,家里人捨不得给买新衣服,已经十二月的天,还穿着单衣,嘴唇被风吹的还有几分干裂。 他们此时正一脸赤诚的站在林星面前道歉,小手向前伸的笔直,掌心躺着一颗小小的糖。 林星紧握着姜子延的手,小脸上充满了不知所措,有几分紧张,还有几分不可思议,眼前这几个以前对他恶语相向过的人竟然对他道歉了。 他看向姜子延,眼睛里有欣喜,有胆怯,有害怕。 姜子延也没想到村口这几个小孩们竟然会鼓起勇气给林星道歉,应该是被家里人狠狠教育了一顿。 都是一群半大孩子,还是白纸一张,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犯错也很正常,能知错就改,才难能可贵。而且也刚好能帮助林星走出阴影,不再害怕。 姜子延蹲下身握紧林星的手,语气温柔,轻声说道:「以前是他们不对,让我们星星受了委屈,现在他们知道错了,来跟星星道歉,那星星想不想原谅他们呢?」 林星有几分茫然,他看着姜子延,想徵求他的意见。在他小小的脑袋认知里,哥哥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对的。 姜子延觉得,毕竟林星以前受到的伤害给他的心灵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不能轻易原谅他们。但他们实际上也只是从众心理,看有人带头扔石子就都去凑热闹了,罪魁祸首不是他们。 所以他道:「我们家星星说,看你们今后的表现。如果以后你们表现乖的话,他就原谅你们。」 几个孩子本来落寞的眼神在听完姜子延的话后瞬间喜悦起来,纷纷道:「我们以后会乖乖的,绝不惹事。」 村口的李伯听见了也眉开眼笑起来,心里不禁暗嘆,这林家兄弟可真有福气,能遇到这么个福星。 第26章 发火 姜子延带着林星回到之前他们住的院子里时,已经有好多村里的妇人们拿着自己手编的竹筐和竹箩,站在院子里等着了。 院子里都是人,像之前收购杨桃似的,一人占一个小地方,等着姜子延盘点。 姜子延让林星一个人先到屋里玩,青山负责维持秩序,他则搬出了家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从包袱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碳笔和纸,准备一会儿记帐用。 很快大家有秩序的排起了队,排在第一个的是村头几德家的婆娘刘氏,她拿的竹筐和竹箩一共有十个。 第37页 姜子延挨个看了看,道:「婶子,您这里有一个竹筐和一个竹箩编的不够细密,中间的尖刺也较多,属于不合格产品,其他这七个没有问题,竹箩一个三文,竹筐一个四文,一共二十八文,我给您结帐,您看可以吗?」 姜子延语气温和,刘氏一脸欣喜,忙道:「可以可以!」 她以前是不会编这些东西的,是因为听说姜子延要收购这些东西,她特地学的,所以速度有些慢,编了五六天才编出来十个能拿的出门的。 她又是新手,编出来的东西没有其他人编得好。但编了十个有八个都卖出去了她已经很高兴了! 姜子延看向青山:「青山,给婶子结帐。」 青山拿着早就换好的铜钱袋子,从里面掏出二十八文递给了刘氏。 这边姜子延在帐本上记下详情后,开始看第二个妇人拿来的竹筐。 这是村里的一个小寡妇,姓徐,丈夫死后没有改嫁,一个人带着儿子还要照顾婆婆,很是艰辛。 徐娘子不过二十八九岁,长相很好,但自古寡妇门前是非多,她在村里平时有不少闲言碎语,一般很少出门,靠做些绣活维持一家人生活。 出乎姜子延意料的,这人带来的竹筐十分精美,大小参差不齐,各种尺寸的都有,边上还用竹条编了精美的花纹出来,密实又美观,像极了前世他所见的那些竹类工艺品,姜子延喜欢极了。 他数了数,这人带来的竹筐大大小小竟然有三十多个,其中有几个小的非常精巧。 姜子延看她面相十分年轻,道:「这位嫂嫂,烦请问下,您是怎么想到在竹筐上编些花纹的?」 徐娘子声音细细的,轻声答道:「回郎君的话,我是觉得编的好看些,也许别人会喜欢,能卖个好价钱。」 「您的手真巧,平时除了编竹筐还会其他的手工活计吗?」 「会做些绣活拿到镇上去卖。」 姜子延心里大致有了底,他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不过要等过几天才能看看是否可行。 「嫂子你带来的这些花纹繁复精美,我都要了,大的五文,小的四文,这几个特别精巧的收六文,一共是……一百六十文。」 徐娘子一听有一百六十文差点喜极而泣,她每个月做绣活拿出去卖也才卖差不多一百文左右,这还是运气好的时候,运气差的时候五十文都没有。 青山从钱袋子里拿出一百六十文递了过去,笑道:「徐嫂子可拿好了嘞,这钱可不轻呢!」 姜子延一边记帐一边提醒道:「嫂子您点下钱吧,看看够不够,咱们做生意的讲究银货两讫,您的银钱比较多,点清了出了这个门谁都没有麻烦,省心。」 一百六十文确实很多,徐娘子接过这沉甸甸的银钱,十分感激的说道:「不用查了,嫂子信你,多亏了小郎君你,我才有这些钱,嫂子谢你还来不及呢!」 后面排队的人看到徐家的小寡妇竟然换了一百六十文,好似得知了一个什么惊天大新闻一般,纷纷议论起来,其中有几个还十分眼红,甚至开始说徐娘子的闲话,以诋毁别人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第三个排队的人拿来的竹筐还算中规中矩,质量也挺好的,但毕竟有刚才徐娘子珠玉在前,姜子延给不出最高的价格,所以全部都按四文钱一个全都收了,二十个,一共八十文。 这年头,几天的工夫赚八十文已经不少了,对方没有说什么,接过钱后道了谢就走了。 一个时辰过去才结算了一半的人。姜子延一个人要查验东西,还要负责算帐记帐,速度十分的慢。 此时他刚给一位婶子算完帐,道:「婶子,一共一百四十五文。」 这个价已经是继徐娘子之后最高的价了,来卖竹筐的大部分都在一百文以下。 然而这个大婶却丝毫没有感激的意思,反而道:「为什么我还没那个小寡妇拿的钱多?你好好看看,我这里可是有三十五个,比她的还多三个嘞!而且我这可是传下来的编篮子手艺,怎么就比那个小寡妇的差了!」 这里面的绝大多数人姜子延都不认识,此时青山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郎君,这是陈婶儿,村头王小六家的媳妇儿,就是她儿子狗剩以前经常带村里的娃娃来欺负林星的。」 原来那些孩子口中说的狗剩就是她儿子。真应了那句话,上樑不正下樑歪! 姜子延闻言起身站了起来,一脸冷意的看着陈氏。 做生意讲究以和为贵,他一向是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行事的。但收购的事情他才是主导者,怎么这人就有底气来质问他了? 姜子延没出声,陈氏却因为眼红徐娘子拿了一百六十文越说越过分。 「小郎君年纪还小,莫不是看那小寡妇脸长的好看,被她给勾了魂了吧!既然是统一收购那就应该一视同仁才对啊,小郎君现在搞起了特殊对待,难道是因为以后会受到小寡妇的特殊照顾吗?」 她特地在「特殊照顾」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她的话音刚落,姜子延还没说话,青山就暴躁的跳了出来,丝毫不管是不是长辈,张口就骂了回去:「你瞎说什么呢!什么特殊照顾,我看你就是个泼妇,少污衊我家郎君!」 「你说谁是泼妇!李青山,别以为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挣几个臭钱就真当自己是个人了,还不是一条听话的狗!」 第38页 后面排队的人有的听不下去了,伸手拽了拽陈氏的胳膊,劝道:「小六家的你少说两句吧!」 谁知陈氏丝毫不听劝,甩掉胳膊上的手,继续道:「你以为你那小郎君是什么人,来钱那么快谁知道是不是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 陈氏嗓门非常响亮,肚子上一圈肥肉,随着她激动的情绪上下颤动。 青山听的气不打一出来,这疯婆子满嘴喷粪,说他也就罢了竟然还污衊郎君! 青山整个人都要上前去揍陈氏一顿了,却被周围看热闹的人拦住了。 姜子延也伸手拦住了他,这种疯婆子若是跟她动了手,保不齐她会直接倒地不起碰瓷要钱,到时候没出气反倒还惹得一身腥。 姜子延从记帐的桌子边走到了陈氏面前,眼神冷冽的看了她一瞬,「说够了没有!」 这话说的十分的威严,青山感觉周围低气压阴森的有几分瘆得慌。 姜子延将陈氏带来的本来他都准备要收购的竹筐拿了出来,直接扔到了她脚边,一股气势不怒自威,道:「这里是我家,东西是我要收购的,我想给多少钱就给多少钱,你算哪根葱?管的着吗?」 青山这是第一次见姜子延发火,他印象中的郎君是个十分温柔,脾气好,又善良的翩翩佳公子,没想到发起火来竟然也这么霸气! 作者有话要说: 小作者专栏预收《小夫郎他旺夫呀》求收藏orz~ 文案:刚毕业工作的宋宁一朝穿越,成了大林村同名同姓的穷书生,还有个长相秀气的小夫郎。 穷书生宋宁身体弱,考了三次都没考上秀才,读书把家里读的穷的揭不开锅,大伯一家和二伯一家因此事吵着闹着要分家。 只有他的小夫郎不声不响,回了娘家给他借了银两支持他读书。 可后面原主考到三十多岁都没有考上,还总是埋怨家里,慢慢染上了酗酒的毛病,一喝酒还打人,小夫郎跟着他吃苦受累早早病死在床榻。 宋宁想,既然占了他的身体,就得对他的人生负责。书是要继续读的,小夫郎也是要疼的。 他回忆了一下原主前世的记忆,目前进度条是—— 他的洞房花烛夜。 —— 我叫陆清,生来是最不值钱的哥儿,因着眉间哥儿的痣太淡,爹又早死,村里有人说我是扫把星,过了十七还没有定亲,家里无奈将我嫁给了穷的叮噹响的宋家。 本以为嫁过去会吃苦受累,可没想到成婚后夫君却待我极好,冬天给我买汤婆子,夏天给我做绿豆汤,让我好生喜欢。 以前村里人都爱说我是扫把星,可现在大家都说我旺夫。 因为我嫁过来后,夫君读书很顺利,我成了秀才夫郎、举人夫郎。夫君人真好,下辈子我还要嫁给他。 ps:生子文,主攻,第三人称。 第27章 教训 此时在屋子里的林星也听到了刚才陈氏的话,他虽然听不懂陈氏在说什么,可姜子延的话说出来他立刻感觉到哥哥生气了,而且很生气。所以刚才那个说话的女人一定是骂哥哥了! 林星一向胆子小怕见生人,可此时他像个小炮弹一样直接沖了出去跑到陈氏面前,对着她的胳膊就咬。 陈氏一个没注意,胳膊上被咬了个牙印,随即用力甩开了林星。 林星差点被甩到地上,好在姜子延及时接住了他,赶紧关心道:「星星你没事吧,有没有磕到哪里?」 陈氏本来被说的气焰小了不少,结果冷不丁被咬了一口,觉得理又站在了她这边。 她嘴一张就道:「你这个小哑巴干什么呢!话都不会说竟然还敢上来咬人,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灾星!」 姜子延这边刚查看完林星有没有受伤,就听见陈氏有娘生没娘养的话,他让青山将林星带到一边,一脸阴郁的看着陈氏。 姜子延不想惹麻烦不代表他怕麻烦,陈氏的话显然惹恼了他。说他就算了对着他们家星星还说那么难听,真的是踩到了他的底线。 这个时代不论男女,名声都是个十分重要的东西,然而陈氏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坏了他们几个人的名声,还对一个小孩子恶语相向,心思实在是歹毒极了,更别提还带着折辱的意味。 此时周围的人纷纷看着姜子延,陈氏在村子里出了名的泼辣,他们也都没人敢上前为姜子延打抱不平,毕竟姜子延以后不在村里住,到时候跟陈氏隔阂的还是他们。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大家并没有站出来为姜子延打抱不平,有个别的几个觉得陈氏说的过分的也只是小声劝了几句。 姜子延周身的气息更冷了,他冷声道:「你刚才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姜子延一步一步朝她走近,直直的看着她,语气低沉却非常有力,「说啊?我让你再说一遍,怎么不接着说了?」 他的眼神透着一股阴狠,不再有往日里的温和,陈氏心里打了个冷颤,被他这股气势吓住了,不敢再说。 姜子延接着道:「陈氏是吧,请问你有娘吗?你娘生了你是不是没有养你啊?」 「你、你胡说,我娘好着呢,她把我养大的怎么了!」 「那看来比别人没娘的差远了,没有教养也就算了,礼义廉耻你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吗?哦,我忘记了,你应该没念过书,不懂这些。」 第39页 陈氏被姜子延几句话说的脸火辣辣的,她感觉周围的人开始小声在下面对她指指点点了,可她觉得自己说的并没有错,那小兔崽子上来就咬她,不是没教养是什么!况且她这编竹筐的手艺放外面哪个不说好,怎么就不如那小寡妇了,凭什么得的钱没她多! 她还在对拿钱不如徐娘子多的事耿耿于怀。 而陈氏对小寡妇十分针对是有原因的,她家那口子王小六经常偷偷摸摸的去小寡妇门前转悠,被她看见好几回了,前几天还因为这个两人大吵了一架,她觉得都是小寡妇长了张狐媚子脸勾引了她相公。 她自觉自己比小寡妇能干多了,可偏偏王小六就是不喜欢。本来编竹筐是她的拿手活,没想到今天又被小寡妇压了一头,也不管今天是什么场合,她心里多日里积累的不满一下子爆发了。 而对林星说话难听,纯粹是因为她认为林星天生是个哑巴就是个灾星。她在家里骂骂咧咧说的多了,她儿子狗剩也认为林星是个灾星,所以以前经常带着其他人欺负他。 陈氏看着众人对她指指点点,觉得有些下不来台,可又不想低头道歉失了面子。她觉得虽然林星咬了她一口,但咬的不深,况且是她说话不好听理亏,她认了,不再提这事,开始揪着竹筐的事情不放。 「虽然竹筐是你收购的,但你总要讲究公平吧,不然、不然大家以后谁还卖你东西!」 这话说的十分牵强,姜子延不怒反笑,道:「你说公平是吧,那好,我让你看清楚。」 姜子延让青山找出来徐娘子编的竹筐,尤其是那几个小巧精緻的,拿到陈氏面前,「来,大家都看清楚,这是那位嫂嫂拿来的竹筐,编织的手法细密,上面光滑平整,边缘处还添加的繁复的花纹作为装饰,十分实用而且还美观。光看这繁复的纹路就知道人家应当是费了不少心血的。」 他转头对陈氏道:「这和你的相比,可不止好了一点吧?」 陈氏看了那些竹筐,听了姜子延的话后顿时脸色由红转白,她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姜子延让青山将竹筐收起来,一字一句道:「陈婶子是吧,我不知道你今日来大闹一场有何居心,但你今日不但侮辱我弟弟,诋毁我做事的公正,还将别人的心血说的那样不堪,实在是令我惊嘆。我在这里正式告知你一声,以后我姜子延但凡收购东西,不论收购什么,只要是你们家拿来的,我一概不收。」 「青山,记住了吗?」 「记住了!」青山顿时眉开眼笑,忙道,「郎君你放心,我一定会仔细的看着的!」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陈氏闻言身形一晃,脸色更加苍白了,。她开始有些后悔了,不该因为小寡妇的事那么冲动,一时酿成大错,这以后还不知道姜小郎收购什么东西呢,到时候村里的人都去卖东西挣钱了,她们家却是卖不了,那她当家的知道了不得打死她! 然而不等王小六得知消息,里正赶过来了。 原来刚才村里的人虽然没有站出来为姜子延说话,有几个却偷偷跑去找来里正主持公道了。 人群中有人喊:「大家让让,里正来了!」 旁边的人们赶紧给里正让了个道出来, 里正虽然年纪大了却并不煳涂,在路上就已经将事情听得七七八八了,他到了之后走到姜子延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你这是在带领乡亲们致富,今日让你受委屈了,我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姜子延没想到里正一上来就表明立场站在他这一边,忙道:「里正言重了,不过是互利互惠罢了。」 里正心里着急啊,生怕因为陈氏这个见识短浅的妇人惹恼了姜子延,以后再有什么赚钱的营生都不来村子里张罗了。这段时间多亏了他,村里的日子都比以前好了很多,这可是个小福星,谁要是把人气走了他就跟谁急! 里正走到陈氏面前,脸拉得老长,一脸严肃的道:「小六家的,今天的事我都听说了,人家姜小郎收购你的东西你不但不知道感恩,你还出言羞辱,编排他和徐娘子,你还有没有点廉耻!还有,近几年村里总是说林家这个小娃娃的闲言碎语,在这里我也郑重告诉大家,以后村里谁要是再说林小子是个灾星,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里正的话说的不太好听,但他在村里德高望重,陈氏不敢回嘴,但又拉不下面子道歉,只好低头闷声不吭。 里正又说道:「村里的事情这些年你也闹过不少,你在大家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大家都有目共睹了。经过今天的事我希望你能好好在家反省反省。刚才姜小郎说的话我也听到了,我支持他的决定,以后不管收购什么都跟你没什么关系了,你收拾收拾回去吧。」 陈氏听了心里像吞了苦药似的难受,里正话说的严重,她意识到这次不比以前了。里正以前还睁只眼闭只眼,今日完全站在了她的对立方,对她出言指责。 她捡起地上散落的竹筐,本来这些也是能卖一百多文呢,结果现在被她闹的一文都没有了。 陈氏一直到离开都没有说过半句对不起,灰熘熘的拿着她来时带的竹筐回去了。 里正看向姜子延,说道:「好了,没事了,你们该干什么还接着往下继续吧!」他怕姜子延还在生气,接下来排队的竹筐都不收了可怎么好! 第40页 姜子延点点头,让他放心,他安抚了林星几句,怕他想得多,没让他一个人回屋里,而是让他坐在自己旁边,看自己记帐。 其实比这更难听的话林星都听过,他没觉得难过,反而因为保护了哥哥他还有几分开心。 姜子延察觉到他的情绪没有不高兴,反而对他记帐还很感兴趣,心稍稍放下了些,叫来青山道:「下一个轮到谁了,咱们接着来吧。」 里正一直坐在旁边看着,生怕后面又有谁脑子犯浑出来闹事,好在后面的人都很规矩,进行的很顺利。 很快便到了中午,可是后面排队的还有好多人,他不吃也不能让林星饿着。 于是就说让青山先带林星回去吃点东西。青山家就在隔壁,家里嫂嫂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刚好提了个篮子过来。 因为还有很多人排队等着,他也不好意思在一边吃让人家看着,所以就让青山和林星先吃着,他自己则是趁着记帐的工夫扒拉几口饭菜。 时间一晃便到了下午,还有几个人没结算完,青山在一边关心道:「郎君,你饿不饿,中午都没吃多少,要不先歇会吃点东西吧,我大嫂刚才拿了几个果子过来,反正也没几个了,剩下的等会再弄也不迟呀。」 姜子延偏头看了看剩下的人,数了一下,还有十个。 平安村是个大村,人口十分多,早些年逃过来很多难民在这里安家落户,所以每次姜子延要收购什么东西总是有不少人来。而收购竹筐不是数一数就结帐的事,还要看质量如何,才能结帐记帐,因为进度缓慢到了现在还没弄完。 「没事,我还能坚持。而且你看如果我去吃饭了,她们几个还要等一会儿,她们也都没吃饭饿着呢!再说了也没剩几个人了,一会儿就弄完了。怎么,你饿啦?」 青山脸上一阵羞红,「郎君瞎说,我中午吃的可比郎君多,我才不饿!」 姜子延在帐本上边写边说话:「不急,等忙完了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 「谢谢郎君!」青山高兴极了,他可是做梦都想吃郎君做的菜呢!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姜子延给排队的最后一个人结算完毕,今天的活就忙完了,而青山手里的钱袋子也已经空了。 姜子延指挥着青山帮忙将收购的竹筐一个一个套起来方便搬上驴车,就在他刚起身收拾的时候,一个大婶提着篮子进来,她从家里带来了几碗热腾腾的臊子面。 大婶姓崔,一脸和善,端着饭道:「你们都辛苦一天了,天气又冷,中午也没好好吃饭,这一会儿到镇上估计天都黑了,婶子给你们下了点面,回去了就不用做饭了,趁着热乎赶紧吃了暖暖身子吧!」 姜子延对她有点印象,是刚才青山劝他休息会吃东西时结算的那个婶子,原来她回去之后给他们俩下面了。 乡下的人除了陈氏那种泼妇,原来还是有很多淳朴善良的人的。 他接过面,笑着道:「谢谢婶子!」 青山也跟着道:「谢谢婶子!」 乡下的调料少,面虽然做的很筋道,可是十分清淡,不过姜子延是真的饿了,他让林星坐在小板凳上趴桌子上吃着,青山他们两个人则蹲在屋檐下大口大口吃的很香。 崔婶看他们吃自己也很高兴,小郎君没嫌弃她的手艺,而且显得他更加接地气了,这让崔婶觉得距离感一下子缩小了。 姜子延虽然生活在乡下,但那身气度怎么看都不像是乡下人,而且他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举手投足都十分雅正,乡里乡亲们都觉得他给人一种距离感,叫人不敢主动上前与他攀谈。 一顿面吃完天色也不早了,崔婶帮他们将东西都装上车才走。 他们今天收穫不小,驴车一趟都拉不完,姜子延装了一车后将剩下的锁在了屋子里,等明天让青山再回来拉一趟。 回去的路上姜子延问青山:「青山,你们以前冬天有带过手套吗?」 青山在前面赶着一边赶着车一边道:「手套?没有。什么是手套啊郎君?」 「就是戴在手上的,有好几种,厚的冬天可以御寒,保护手不被冻,薄的可以平时用来干活防止磨伤。」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要开始做手套啦!小郎君打滚卖萌求收藏! 第28章 王小六 这边王小六从外面干活回来已经是晚上了,他家在东头,还没进门就有村里的人跟他说了今天他那婆娘闹事的事儿。 他是个泥瓦匠,个子不高,但很能干,因着有这门手艺在,所以平时家里的日子要比别人好过不少。今天他去邻村干活了,回来的有些晚。 王小六刚进家门陈氏立刻贴了上来,伸手就去接他身上干活用的的傢伙什,还给他拿了件干净的衣服过来,嘘寒问暖道:「当家的累不累,这么晚回来是不是挺冷的,今晚我给你炒了猪肝,还蒸了米饭做了汤,你多吃点暖暖身子!」 王小六没将手里的傢伙什递给她,而且直接扔在了地上,他忍了许久的脾气终于爆发了,上前就给了陈氏一巴掌。 「你看看你今天做的蠢事,我王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婆娘?今天在村里丢人现眼,你都把我王家的脸丢尽了!」 本来陈氏挺亏心的,所以王小六一回来就急着献殷勤,可王小六什么都还没听她说就给了她一个巴掌,这叫她怎能不委屈? 第41页 陈氏捂着半边脸道:「我丢人现眼?我每天辛辛苦苦为你操持家里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丢人现眼?你平时跟那个小寡妇眉来眼去的时候怎么不说你自个儿丢人现眼?!」 王小六一听她提起徐寡妇脸上有一抹不自在,可这并不妨碍他教训陈氏。 「你不要给我转移话题,这关人家徐寡妇什么事?咱们今天就说你的事!你看看你今天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说了,人家姜小郎君可是在大傢伙面前,郑重的说以后干什么都不带我们王家!」 前面这个话在陈氏听起来那就是王小六在维护那个小寡妇,这一下子惹急了她,她声音都变尖锐了许多,道:「怎么跟那小贱人没关系了?要不是因为你对她有意思,我会那么针对她吗?」 「你给我住口!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你别在这里狡辩了,我都看见了,你经常在她家那门外面晃悠!」 王小六也被惹急了,厉声喝道:「你少给我胡言乱语!我看你这婆娘是病的不轻,你要是觉得在我王家过不下去,你就趁早收拾东西回娘家!」 陈氏一听王小六让她回娘家有些憷了,气焰都没那么高了,她一脸不敢置信的说道:「就因为这点事,你就要让我回娘家?」 这年头在夫家过不下去回娘家是要被人看不起的,她可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你看看你今天做的那些事,你知不知道咱们村那几个木匠跟着姜小郎君干活每天能挣多少钱?今天是木匠,那万一明天他就需要泥瓦匠了呢?今天你闹这么一出,以后就算他需要泥瓦匠的活计,也不会让我去!还有,以后他不论收购什么,都不会再收咱们家的东西了,你知道这让咱们家比着别人少赚多少钱吗?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 不得不说王小六一家,儿子犯浑,婆娘愚蠢,可他脑子却清明的很,这中间的利弊,他都分析的很清楚。 他接着道:「像他这样的人,以后必定会飞黄腾达,这个时候你不好好巴结还上去出言不逊!今日你彻底得罪了他,你看着吧,往后的日子你别想从他那里赚到一分钱!」 陈氏听完后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她也不知道事情为何就变成了这样,她真的就只是一时冲动说错了话而已啊!怎么就变这么严重了呢? 陈氏的泪忍不住的往下流,如今再后悔也已经晚了。 王小六也气的不轻,他怎么就娶了这么个蠢婆娘! 这边姜子延带着林昭还有青山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林昭已经下了学,还做了点简单的饭菜等他们回来。 林昭的手艺一般,做的几个菜还是跟姜子延学的,只是做的没有他做的好吃。 青山将驴牵到院里西侧临时搭建的驴棚中,然后开始从车上往屋里搬竹筐。 他们回来的有些晚,饭菜已经凉了。而搬竹筐是个体力活,林昭便道:「哥哥,饭菜都在锅里,你去热一下吧,我比你有力气,这个还是我来吧!」 姜子延应道:「行,那你小心些,别划伤了。」 他的手细皮嫩肉的,确实不适合干体力活。 虽然在村里临走时他们吃了一碗面,可赶路回来仿佛又饿了,晚上饭菜热好之后他们俩又吃了一顿。 饭桌上姜子延问道:「青山,等你下次回去拉竹筐的时候我就不过去了,你到时候帮我留意留意看看谁家里有人绣活做的比较好的,而且还要手脚麻利的。」 青山囫囵扒了一口饭,边嚼边道:「郎君,你是不是要做什么新东西呀?」 「嗯,你还记得今天我跟你说的手套吗?我打算招一些绣花比较好的女工,让她们按照我设计图案和样式做一些出来拿到铺子里卖,此事你先别声张,先找到人再说。」 「好的好的,没问题!不就是找人嘛,此事包在我身上!」青山满口答应。 「嗯,如果到时候手套卖的好,我打算长期僱佣她们。绣活一般都可以在家里做,不用出门,这样就能给她们提供极大的便利。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也能挣到钱,年底大家便能过个好年了。」 青山满心满眼都是钦佩与崇拜,「郎君您真是太好了,每次都为村子里的人着想。今日那个陈氏真是太不知好歹了,竟然还敢出言辱骂您,这种人以后咱们离她远远的,免得沾了她的晦气!」 青山越说越气愤,旁边的林昭本来一直在听他们两个商量手套的事,听着听着却听见青山说今天有人辱骂哥哥,担心道:「什么陈氏?什么辱骂?哥哥,今天你们回去收购竹筐不顺利吗?」 姜子延不想让他担心,一笑而过,「没事,就是一个无知妇人,而且我也教训了她,不必放在心上。」 一旁的青山倒是没那么容易让这事过去,听完姜子延的话他忍不住道:「怎么没事了,那简直就是个泼妇!」 他忍不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一边说还一边为姜子延鸣不平。 林昭听完则是皱起了眉头,道:「哥哥,下次再有什么事情回村子的话,叫上我一起去吧。」 哥哥看起来实在是太文弱了,被人欺负了都没法还手,他很难放心。 姜子延忙安慰道:「青山说的也太严重了,你不用担心我,我真的没事,你现在要以学业为主,知道吗?」 第42页 「哦。」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专栏预收文《渣攻他从良了()》 文案:傅世泽,盛泽集团老总,有一个小娇夫江家小公子江辰昕。然而娇夫再娇,傅世泽也是个晚上不回家的人,身边各种绯闻小情人不断,男女不忌。 有一天这人忽然转了性,不仅不出去花天酒地,还每天按时回家给娇夫做饭,整个就是二十四孝好男人。 ——— 傅世泽是个洁身自好的大龄单身男青年,二十八岁了还没有对象,虽然是个同,但一直秉持着不将就的原则,没遇见合心意的就一直单着。 后来他穿到了一本同名同姓的书里面,书里他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娇夫。然而原主却渣出了天际,不仅常年不回家,还把自己公司作的濒临破产。 穿过来的傅世泽觉得还是先收拾公司烂摊子再说,至于家里的小娇夫,他是不可能喜欢上一个陌生人的,还是回去谈谈条件能和平相处最好。 等回了家,看到台阶上坐着的那个乖乖巧巧的小娇夫,只一眼,傅世泽就觉得自己沦陷了。 刚才说什么?和平相处?不,他要的是夫夫恩爱男上加男。 ps:男主穿过去对小娇夫一见钟情,原主是渣男。 攻受双洁。攻超可爱,没什么心机,喜欢攻,书里被原主虐的很惨。 攻遇见受之后就是宠宠宠,所以这是个小甜饼宠文! 求收藏呀求收藏orz~ 第29章 手套 第二日青山赶着驴车回去拉剩下的竹筐, 这次不用给大傢伙结算,直接将东西往车上搬然后拉走就行,所以不费什么时间。 他装完车后没有立即走, 他还惦记着姜子延昨个交代的事情。回了自己家吃了个午饭后,青山先是关心了一下阿娘的身体,有没有按时吃药什么的, 然后便说起了绣活的事。 「娘, 你知不知道咱们村里谁绣活好而且手脚勤快的?」 李婶子半躺在床上, 听小儿子这么问, 她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是不是恩人又要做什么大事了?」 「娘你真聪明,郎君想找人做一批手套, 要找绣活好的而且手脚勤快的, 可是这些都是村里们女人干的事,我不了解。」他只知道昨天从竹筐看徐娘子的手倒是挺巧的。 李婶子一听是姜子延让找人的, 别提有多积极了,赶紧道:「那我说你可记着些, 你李德叔家的崔婶子还有他家那儿媳妇儿张兰, 都是绣活很精的,还有前门那个徐寡妇,手艺更是好, 人也勤快, 就是村里闲言闲语太多,生活的也是不容易。还有后头住着的张家小媳妇儿,也有一双巧手……」 青山将他娘说的这些人一一记下, 准备挨个上门询问, 愿不愿意给郎君做工, 管发工钱那种。 走了一圈下来根本没费什么事,因为他前去找的每个人都很爽快的答应了,甚至有几个连工钱都没问,而且看起来十分高兴,跟她们说了等后续的通知后他便离开了。 青山刚走,这几个人家里都开心极了。 住在前头的徐娘子家里,她的心情十分激动,昨天拿去的竹筐才卖了不少钱,今天就又有好事找上门了,连带着她那上了年纪的婆婆也笑的合不拢嘴。 「秀贞啊,你受累了,这个家多亏了你,不然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娘你别这么说,现在咱们这日子不是好起来了吗,我看这姜小郎君是个做大事的,到时候我去了一定勤快点好好干,家里小威和小虎还得您看顾着点。」 「这你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虽然干不了重活,可是照顾我这俩宝贝孙子的力气还是有的。」 还有住在西边的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叫二丫。二丫家里头丫头多,排行老二就叫二丫了,长这么大连个正经名字都还没有,刚懂事就帮家里干活了,下头还有几个弟弟妹妹,要不是她能干,爹娘早把她嫁出去给弟弟换彩礼钱了。 此时的二丫十分高兴,向来对她看轻的爹都对她和颜悦色了不少,叮嘱道:「二丫,到时候过去了手脚一定要勤快点,难得人家能看上你的绣活,你可一定不能偷懒。」 二丫乖乖应道:「我知道的爹,你放心好了。」 二丫这个年纪还没嫁人,得亏了她力气大,不仅做得了姑娘家的绣活,还能下地干活。她这样的在几个村里都是不少人家想要娶回家的媳妇儿,根本不愁嫁。而她家里劳动力少,家里爹娘想让她等弟弟妹妹再大一点再许人家。 …… 姜子延画了几个手套的图样,又根据布料设计了几种款式。只有手掌的手套比较好做,但这样的手套几乎家家都能缝制一个,并不稀奇,而且带上之后干活做事都很不方便,这不符合他在这边考察的市场。 这边大多数人都是耕地为主,还有一部分是出去做工,比如工匠,泥瓦匠这些。还有就是乡绅,但不是很多。所以他要做的手套是根据不同工作不同阶级的人做的,而且是五指手套。 他翻开百科全书,找到手套的手工缝制那一项打开,对于手套的制作过程介绍的十分详细。姜子延不禁感嘆,这根本不能成为百科全书了已经,这简直就是个知识宝库啊! 姜子延找了好几种材料,还订购了一些猪皮,他准备做些猪皮手套,又根据布料选用了一些尽可能厚实耐磨的。 第43页 等准备工作做好,他让青山将村里找来的女工叫来了镇上,因为暂时没有地方,只能先把他们安顿在了还未开业的超市中让她们按照要求赶工。 本来姜子延想着可以让她们带回家去做,可是又想起这些材料买的时候花了不少钱,若是有人将多余的布料私自拿回去他也不知道,便还是觉得算了,先让她们每天往返跑着吧。 虽然辛苦了些,但也没办法,他现在还没有能力给她们安排一个能留宿的地方,只能到时候给她们多开点工钱,其他的等以后再说了。 手套小作坊就在这间铺子里悄悄开始了。 李婶子介绍的这七八个人都是村里手脚比较勤快的,女红做的都很不错,不过一天的时间,她们就按姜子延的要求赶制了好几双出来。 上面绣的都是一些新颖又简单的图案,针脚也比较细緻。青山依旧是监工,而且负责给她们结算工钱。 工钱是按手套的数量算的,不同材质的手套按照简易程度工钱也有所不同,按要求做好一双棉手套十文钱,线布手套六文等等,大家都卯足了劲做,谁要是一时松懈做的比别人慢了,最后拿到的工钱就没别人多,所以大家都十分卖力。 这年头谁不想多挣点钱,本身这个赚钱的机会就很难得,比着别的体力活不知道好多少倍,所以谁也没有想着偷懒,都十分尽心。 第一天赶制出来的有几双棉手套,还有几双其他的比较适合做工用的手套。 现在是冬天,棉花的价格上涨了不少,不过比着棉衣棉被要低上不少,姜子延拿钱买了一些,做棉手套先试试水。他手里现在手里的银子已经被他购置东西花得差不多了,所以这到时候开业销售这块得好好布置布置。 刚做出来的棉手套晚饭时便送到了姜子延的手里,姜子延拿着手套边看边问:「青山,人都回去了吗?」 「回郎君,都已经回去了,要不是我赶人她们还不想走呢!」多留一会儿便能多赶制一双出来,便能多挣一点钱。 「恩,她们做工的时长你一定要严格看着,别让她们做太长时间了,尤其是晚上,别让她们回去太晚,天黑的早,我怕路上不安全。」 「放心吧郎君,没事的,她们几个一起租了牛车回去的,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工钱都照发了吗?」 「发了,按郎君的吩咐,检查一遍没问题后现结的。」剩下的不等姜子延发问,青山就自动开启了汇报模式。 「今天做的最多的是徐娘子,她的女红做的又快又好,其次是二丫,一个小丫头片子,没想到手脚倒是挺麻利的,其他的都差不多。」 姜子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看着手里的棉手套,因为布料的原因,手套做好后有几分胖乎乎的,上面秀了几个简约图案,手腕处还加了一些白色毛茸茸的兔毛,卖相看起来倒是还不错,很适合那些乡绅员外家里的夫人小姐们用。 而另外一种双层布料赶制的手套则是紧身的,比较贴合五指,用了一些带有几分弹性的布料做的,适合冬天下工的人戴,还有几双是半指的紧身手套,加了一层薄薄的棉,很轻薄又不笨重,适合读书人戴。 这第一批手套陆陆续续的做出来一些后,姜子延并没有拿去卖,而是全都送人了。 晚上回村的路上,徐娘子几人拿着手里的工钱都美滋滋的笑了,一人出一文凑了一辆牛车坐着,路上崎岖不平,摇摇晃晃的挤着,有人道:「还是徐娘子手巧啊,今天一天就挣了五十文,不像我这手笨得很,只拿了三十文。」 其实现在在外面做工一天能拿三十文已经是很高的价格了,但很徐娘子的五十文一比确实少了。 徐娘子倒是没有丝毫炫耀的意思,反而腼腆道:「我以前也会经常绣些东西拿去卖,今天可能是因为手熟的原因吧,等过一阵你们手熟了就赶上我了。」她很谦虚,几个同行的人也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二丫听见这话忙道:「就是就是,等过段时间熟练了,我一定能赶上徐嫂子!」这般稚嫩自信的话说出来大家都纷纷笑了,虽然有的人挣得多有的人挣得少,但至少挣到了钱,大家都很开心。 二丫今天赚了四十文,她很开心,回家后她将钱交给了她娘。二丫的爹娘很高兴,第一天就拿了三十文回来,破天荒专门为她杀了一只鸡庆祝,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待遇,二丫更加高兴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过几天王小六就得知村里几个绣活做的好的婆娘都被姜子延找去镇上做工了,而且听说最高的一天挣了五十文,想到自家婆娘的绣活手艺也不差,可因着上次的事情以后这种事情不可能有她的份,他就更气了。 此时陈氏刚做好饭端出来,迎面就被王小六一顿嘲讽,「你自己看看,人家跟着那姓姜的做女工一天能挣五十文,让你作,手艺再好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得靠我辛辛苦苦赚钱养家!」 陈氏一听就不乐意了,这事其实她也听说了,本来心里就酸的不行,结果还被自家丈夫一顿嘲讽。 她不服道:「上次的事情那说到底都怪谁,还不是怪你管不住自己的那双狗眼,就知道往别人身上瞅!」 「我怎么了我!你撒泡尿照照自己,吃的一身肥肉,腰跟水桶似的,你要是好看我至于去看别人?」 第44页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以往还能在面上维持一下平静,然而自上次的事情之后,他们俩就经常吵架。 在屋里坐着等吃饭的王狗剩早就已经习惯了,听见爹娘吵架也不出来劝,出来看一眼俩人没动手就又回屋去了。 王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第30章 准备工作 林昭第二天去上学的时候手上就带了一双半截翻盖的手套, 走路上再也不用将手缩进袖口里蜷着了。 到了私塾,刚进乙班的学堂,小胖子赵启平就凑了上来, 一眼就瞄见了他手上戴的手套。 小胖子好奇道:「阿昭,你这手上戴着的是什么东西啊,我怎么以前都没见过有卖的?」 林昭难得一次回答他的问题, 他解释道:「这是哥哥出的新品, 叫手套, 冬天比较保暖。」 「可是你这样写字不会不方便吗?」 林昭将手套上手指部分翻开, 里面是清晰的五根半截手指套,「这样不就能写字了。」 小胖子看的愣愣的,随后惊唿道:「这是谁发明的, 也太聪明了吧!」 林昭瞥他一眼, 一遍将书从布包里拿出来一边道:「自然是我哥哥。」 「你哥也太聪明了吧!」 「那是自然。」 「那个,阿昭啊, 你看咱们关系这么好,我那暖玉都给你了, 你这手套能不能借给我戴戴?」 「不行。」这双是哥哥特地送给他的, 而且因为做起来比其他的款式复杂,才做出来一双,怎么能给别人戴。 「切, 你怎么那么小气!」 见林昭没有理他, 他又开始磨,「阿昭~~~~好阿昭,你就让我戴戴嘛~」。 林昭听得差点鸡皮疙瘩掉一地, 这是他从包里拿出了一双全手指的手套, 道:「我这里还有一双, 送给你吧。不过你要是想要我这种款式的,可以再等两天,我哥哥的店快开业了,到时候应该就有卖的了。」 包里那双其实是姜子延让他带来送人的,不过林昭很聪明,知道以怎样的形式才能让这东西的热度炒得更高,所以并没有一开始就将手套送出去,而是等对方自己主动发现,好奇,这样效果才会更好。 果然,小胖子拿到手十分开心,中午和齐兴以及田瑞他们一起吃饭时还炫耀不已,引得他们二人也十分想要一双。 这边姜子延早上吃过饭后整理了一下便出门了,他要去的是沈府。有一阵子没有去看沈老爷子了,这次新手套刚做出来,他准备送几双过去。 敲开沈府的门,小厮直接领着他进去了。因着上次家里老爷交代过,以后姜小友来可以直接进来。 这个时辰沈周正在散步消食,早晨有一道豆沙糕他吃的有点多,现在正慢悠悠的在院子里走着。 看见姜子延来,他忙迎了上来,嘴里埋怨道:「小友啊,你可真是的,都多少天没来了,说好的来陪老夫下棋呢?」 「啊哈哈哈沈老,我这段时间不是太忙了嘛,你看这一有好东西就赶紧过来了。」 「来来来,小友进屋说,外面凉,小心冻着了。」 姜子延应了声,扶着沈老进了屋。 坐下后他从随身携带的袋子里拿出了几双新做的手套,其中还有一双猪皮手套,十分保暖御寒。 「老爷子您看,这是我新琢磨出来的东西,我管它叫手套。有好几种款式,您比如说这个,」他拿起一个棉手套,周围带了一圈兔毛,软软的绣着两只可爱的兔子,「这是双棉手套,很适合家里的夫人小姐们戴,样式好看而且保暖,以后出门就不用再抱个暖炉子了。」 「还有这双,这种稍微薄了些,不过用了双层布料,里面有一层薄棉,更加轻便些。这个也是双棉手套,比较适合男人戴,老爷子可以戴这个试试。」 沈周也看的一脸惊奇,他伸出一只手,姜子延给他戴上,刚才在外面冻得发红的手立刻感觉暖和和的。 姜子延又给他介绍了其他几种款式,最后道:「这几双手套就作为这么多天没来陪您老人家的赔礼,您看怎么样啊?」 沈周眉开眼笑,暗道这小子也太狡猾了,可没由来的就是让他喜欢,一点都不反感。 「你啊你啊,这小脑袋瓜子里每天都装了什么,总能搞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哪有啊老爷子,我只不过是借鑑前人的知识而已。」 其实他一开始是没有做手套的想法的,只不过那天收竹筐时看到因为编制竹筐好多人手上都被割了很多小口子,而且那天看好看到徐娘子编制竹筐的巧心思,才起了这个年头。 「老夫听说你在前街盘了个铺子?」 「嗯,已经有段时间了,只不过要卖的东西尚在斟酌,所以一直没有开张。」 「哦?小友打算卖些什么东西?」沈周十分好奇,他觉得姜子延开的铺子一定与别人的不一样。 姜子延笑了笑,卖了个关子,「这个提前知道了就没什么惊喜了,等过几天开张的时候您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哟,跟我还打起哑谜来了?哈哈哈哈好,什么时候开张,到时候我这把老骨头去捧捧场,省的被你说我不厚道。」 「嘿嘿嘿那哪能啊,您就算不去我也不会说您不厚道的!具体开张的日子还没定,等日子定了我来告知您一声。」 姜子延这次没能逃得过,说完手套的事之后就被沈周拉着下棋去了。沈家这次跟着沈周回来的小辈不是很多,而且大多是一些女娃娃,要不就是年纪比较小,沈老妇人又早逝,沈周一个人在家里难免会觉得寂寞。 第45页 果然,姜子延的棋艺是真的很菜,一局棋下不了多久就输了,然后沈周一点都不厌烦,仍拉着他继续下,一边嘲讽他棋艺多么多么菜之类的,一边乐呵呵的下的不亦乐乎。 半天过去姜子延都被磨出了斗志,从沈府离开的时候棋艺活生生精进了不少。 姜子延走后,沈周的小儿媳妇和小孙女进来了,看到桌子上毛茸茸的兔子手套一脸惊喜。 小孙女今年八岁,名叫沈棠月,此时正一脸稚气声音脆脆的问道:「爷爷,这是什么东西啊,毛茸茸的好可爱啊!」 沈周拿起其中一双小的,心里暗贊姜子延有心,还特地送过来一双小孩子带的。他招了招手,「月儿过来,爷爷给你戴上。」 沈棠月戴着毛茸茸的棉手套一脸兴奋道:「爷爷爷爷,这个好舒服啊,而且好暖和,长得也好好看!」 「那我们月儿开不开心啊?」 「开心!」 旁边的沈夫人也拿起一双戴了起来试了试,确实很暖和,里面的布料和外面的不同,里面的绵软顺滑,贴在皮肤上很舒服。 她挨个试了几个不同类型的,有点爱不释手,道:「爹,这是那位姜公子送过来的?」 沈周点点头道:「不错。」 「这位姜公子可真是聪明啊,这东西叫什么,有名字吗?」 「这个叫手套。」 「手套?也是,顾名思义直接套手上用的,起名字虽然很俗气直白,但让人一听就知道是用在哪里的。」 沈夫人越看越喜欢,又道:「爹,这几双女子样式的都放我这里吧,京城肯定还没有这样新奇的好东西,等拿回去那些小姐妹肯定会羡慕死我!」 沈周的这个小儿媳妇性子活泼,过门不过两年,在闺中的时候就被娇养着,嫁到沈府后也不用操持家务,过得很是清闲自在。尤其现在还是在老宅,而且沈家没那么多规矩,所以沈小夫人说话也随意许多。 沈周摆摆手,笑道:「行行行,你都拿走吧,不过那双灰色的你得给我留着,这双是姜小友特地送老夫的!」 这边姜子延回去后已经快到晚饭的时间了,他看了看天,估摸了一下时辰,林昭这个时候大约快下学了,他回去后便开始张罗着做饭。 今日下学后小胖子照旧回家,只不过回去后他一脸高兴的去他爹赵员外面前炫耀。 「爹爹爹,我给你看个好东西!」他伸出双手,露出手上戴着的手套给他爹看。 赵员外本来正准备跟小胖子的娘也就是他的小老婆做些亲密的事情,结果被儿子打断了。 赵员外有点生气,可这是亲儿子,捨不得,还是算了。 他看着儿子手上戴着的东西,问道:「你手上戴的是什么东西?」 「这个啊,是今天林昭送给我的,他家大哥新做的东西,叫做手套,戴上可暖和了,不信你试试!」 小胖子将手套脱下来示意他爹戴上,得亏了小胖子长得比较胖,手也比较胖,所以这双手套赵员外勉强也能戴上。 戴上后确实感觉很不错,保暖的同时做事情也不耽误,一点都不碍事。 「确实不错。」他评价道。 「是吧爹,我也觉得很不错。以后我上下学就不怕冻手了哈哈哈!爹你是不是也想要一双?我跟你说啊,林昭说他哥做了好几种款式的,过几天他家铺子开张了就会放出来卖,你可以买几双回来,我听说还有棉手套比较适合女人戴的,到时候给我娘也买一双!还有今天林昭手上戴的那种翻盖的,我也要买一双,在写字看书的时候戴!」 赵员外听自家儿子说的这些,心里暗暗惊嘆,这种东西一定是个大商机,等姜小郎君的铺子开张了他一定得去捧场,不光他要去,他还要动员镇上那几个生意上有来往的一起去! 这小池子里怎么可能藏得住能跃龙门的鲤,以后他必定是要去县里、乃至府城发展的,到时候这里的生意他说不定有机会合作一把。 不仅镇上许多人知道了手套的事,周围十里八村也都知道了,因为青山专门戴着手套回去了一趟。 路上他拉缰绳的手再也不用冻得那么厉害了,也不用再被缰绳磨了。这双姜子延考虑到他经常赶驴车拉缰绳特意送他的猪皮手套,耐磨又保暖。 青山还带了两双其他适合做工的手套回去,给他老娘和嫂子一人一双。很快村子里便传开了,纷纷打听哪里能买到。而乡底下的村子与村子之间都有着复杂的姻亲关系,这一来二去的几个村子都知道了。 所以姜子延这铺子还没开张,热度就被炒的十分高。 第31章 程意 这天下学后林昭收拾好东西正要回家, 明天岑夫子有事要出门,给他们私塾放了一天假。 谁知林昭刚出乙班的门就听见前面的屋子里闹哄哄的,好像有人在闹事。 甲乙丙三个班是挨着的, 乙班在最中间,每次林昭下学回去除了班里之后要路过甲班。 他走到窗外,里面一个人高声道:「程意, 你他娘的再多说一句, 我明天就让你娘滚蛋!」 说这话的人正是陆少川, 之前他就经常用程意他娘来羞辱他, 今日因为程意在夫子面前受了表扬,陆少川心生嫉妒,在程意放学的时候故意在过道里撞了一下, 说是程意撞的他, 摆明了故意挑事。 第46页 程意本想不理他,息事宁人, 奈何陆少川根本就是故意拿他撒气,越说越过分, 又拿出他娘来威胁他。 谁知程意这次一反常态, 应该是忍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忍不下去了,抡起拳头就朝陆少川脸上打了过去。 陆少川一直笃定程意不敢动手, 所以根本没有防备, 结结实实的挨了他一拳。 他捂着脸你你你了半天,又是惊讶又是愤怒,道:「好你个程意, 你老娘被解僱了!回去告诉她, 明天不用到我家来做工了!」 随后他看了两眼身边跟着他的两个小跟班, 怒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干嘛?给我揍他呀!」 两个小跟班愣了一下,随即朝着程意举起了拳头。 程意是个读书人,身量很高,有些瘦,对面两个人忽然一下子冲过来,他双拳难敌四手,一不留神,脸上就挨了一拳,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 眼看他们还要再打下去,林昭忽然从门口进来了,道:「夫子马上回来了。」 这句话很有效,一听说夫子快要回来了,两个小跟班赶紧收了手。 陆少川虽然听见这话,心里也有一丝害怕,但气焰也只消了几分,他看向林昭,问道:「你是谁?」 林昭眼里没有丝毫惧意,他这几年每天上山打猎,身手比对面几个人好太多了,他一个人打对面三个都没问题。 他道:「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特地来提醒一下,夫子快回来了。」 刚才门口有人找岑夫子,他这会儿也快回来了。 陆少川权衡了一下,这个时候还是赶紧离开为好,不然万一被夫子发现了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陆少川回头狠狠瞪了一眼程意,哼了一声带着俩小跟班离开了。 此时屋子里就剩下林昭和程意两个人了,程意左手在前右手搭在上面作了个揖,弯腰拘礼道:「刚才的事,多谢。」 林昭淡淡道:「不客气。」然后从布包里拿出一截白色布巾,递了过去,「嘴角的血,擦擦吧,不然回家你娘看见了会担心的。」 这个长方形的布巾是姜子延特意为林昭准备的,这个时代没有卫生纸,万一需要擦个什么东西就用得上了。 林昭每天上学都带着,但从来没用过,所以今日拿出来的时候它还是新的。 程意笑了笑,嘴角抽着疼,接过布巾轻轻沾了沾血迹,有几分羞愧道:「让你见笑了。」 「不知怎么称唿?」 「我叫林昭。」 「哦原来是前段时间升班考核第一的林兄啊!」 林昭点点头,听刚才他们的对话,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应该学业很出色,可能是因为对方侮辱了他娘,他被逼急了才动了手。而且看他刚才那番姿态,说话彬彬有礼,品行应该很端正。 林昭道:「刚才我听见那人说,明天就不让你娘去他们家做工了,这份工对你们家来说很重要,对吗?」 提起这个,程意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刚才他一时冲动就光顾着上去打人了,害得他娘丢了这份活计,他都能想到回家以后,他娘如果得知了这个消息一定会特别难过的。 他娘生他的时候已经岁数大了,而且还伤了身子,这辈子就只有他一个儿子,每天都在卖力的干活,就指望着他有一天能有出息。 可他都还没考上秀才就把人给打了,程意这个时候开始懊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冲动,以前都忍了,再忍一回又何妨呢? 林昭看着程意那张惨白的脸,知道她是在为他娘工作的事情发愁,道:「如果你娘没有合适的活计,可以考虑来我哥的店里做工。」 程意闻言勐地抬头,「你哥、的店?」 「嗯,我哥哥新开了家铺子,在东街上,过几天开张,现在正在招工,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去看看。」 「真的吗?」 「真的。而且我哥对底下的人一向都很宽厚,给的工钱也都不错,如果你娘愿意的话、」 「愿意愿意,刚好明天休息,我去陪我娘过去试试。」 程意没想到他竟然有一天也能感受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希望,林昭走后他也收拾收东西回了家。 他家里离私塾有一段距离,比林昭离的还远。因着下学时发生的事耽搁了一会儿,他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程母做的饭菜都凉了。 程母见儿子回来,赶紧迎了上去,道:「儿子回来啦,饿了吧?娘把饭菜都给你放锅里热着呢,你等等啊,我去给你端过来。」 程母每次都是这样,在程意面前永远都是笑呵呵的,每次他一回来都关怀备至,对白天在外面做工受的苦一句都不曾提过。 程意看着母亲为他忙前忙后的身影,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她那份活计没了的事。 还好林昭跟他说了他哥铺子正在招工的事,不然他是真的说不出口。 程意吃完饭后将他娘拉到一边道:「娘,我跟您说件事,您别生气好不好?」 「什么事啊?你赶紧说,说完我还要去洗碗呢!」 「那个,今天我跟陆家那个小少爷陆少川发生了点争执,不小心把他给打了,所以……您明天应该不用去他们家上工了。」 「什么?你跟他打架了?那你有没有伤到哪儿啊?」 程意愣了愣,没想到程母第一反应关心的不是这份工,而是他有没有受伤。 第47页 程意不知怎么鼻子有些酸,他道:「没事娘,我只打了他一拳,我们都没什么事。」 这个时候仔细一看程母才看见儿子在背着光的那半边脸有点肿。 「你看看还说没事,脸都肿了,我去给你煮个鸡蛋敷一敷。」 说完程母就要起身去煮鸡蛋,程意赶紧拉住了她,「娘我真的没事,别忙活了,我的脸明天早上就好了。」 程母半信半疑,被程意拉着坐下,忍不住道:「你们为什么打起来了啊?」 「因为她老是在我面前侮辱您,我、对不起,娘,是我这次没忍住,一时冲动才打了他,还害您丢了这份活计。」 没想到程母却没有责怪他,而是道:「没关系,你是个好孩子,都是娘连累了你。」 「娘您千万别这么说!对了,娘,虽然这份工没有了,但今天我有一个同窗告诉我他哥哥在咱们镇上新开了家铺子正在招工,明天我陪您去试试吧!」 「镇上新开的铺子?」程母想了想,镇上东街那块确实有家铺子快开业了,道:「是东街上那家吗?」 「是的,就是那家。」 这个铺子程母知道,听说有点像杂货铺,卖的东西很多,还没开张就有很多人都知道了,说到时候会卖很多新奇的东西。 程母一脸慈爱的看着程意道:「好,那明天咱们就去看看。」 第32章 开张 第二日程意来陪着母亲应聘的时候还有几分担心, 万一林昭的哥哥见到他娘后不满意,那回去了他娘肯定又要跟以前一样做些散活了。 散活基本上就是什么活都做,比较杂, 有些还比较费力气,以前程意的母亲还去做过粮工,负责搬运粮袋, 又累工钱还低, 还落下了一身病根。 程意他们到了姜子延的铺子里说明了来意后, 青山带他们进去了。 姜子延吃过饭后就来了, 昨晚林昭跟他说了程意的事,所以他今日特地过来一趟。 姜子延问了几个问题,大概就是以前都干过什么活, 会些什么之类的, 程母答的很仔细,心里还有几分忐忑, 这份工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姜子延听得很认真,综合考虑了一下, 他道:「我就叫您程婶吧, 以后您就是我这铺子的员工了,工钱按月结,一个月一两银, 您看怎么样?」 「一两银?!」程意的母亲惊唿, 「这、这么多啊?」她搓了搓手,忽然有些侷促,她在陆员外家做工的时候又累起的还早, 一个月也没有一两银。 「嗯, 暂时先定这么多, 等到时候看铺子效益如何吧,好的话给你们涨工钱也是有可能的!」 「好好好,没问题。」程母答应的爽快,两人签了工契后程母连声道谢,说好了过来上工的时间她便离开了铺子。 姜子延看这几日宣传的也差不多了,手套也做了很多,铺子里的东西也准备的差不多了,然而,还是不能立刻开张,因为他新招来的工人都还没有培训。 除了程母,姜子延还招了一个帐房先生,名叫周幸。 周幸读过几年书,后来考了几次秀才都没考上,不过珠算学的很好,就来做帐房先生了。 还有三个都是比较年轻的小姑娘,十五六岁,聪明机灵,这几个个姜子延专门挑的嘴甜会说话的,因为他打算让她们几个做售货员,要能说会道。 另外两个是壮汉,专门负责搬东西做后勤和维持秩序的,还有就是在门口负责检查票据,防止里面有人偷东西。 这两个壮汉是兄弟俩,名字很符合他们的身形和气质,叫大壮和二壮。长的面相有点凶,但人很憨厚老实。之前在粮店扛过麻袋,粮店的人嫌他们家饭量太大将人辞退了。 姜子延总共招了他们七个人,他的铺子刚开始发展,也不好招太多人,万一到时候效益不好发不出来工钱就不好了。 姜子延专门抽了两三天时间给他们做培训,将铺子里每一个货架上的东西都详细介绍了一遍,要求她们必须记住,程母则负责上货摆货,要记住哪个东西放在哪里的货架上,周幸则负责算帐收钱。 几天之后姜子延的铺子终于开张了。 红绸子的布掀开,上面挂着的牌子上写着境东超市。 超市门口站满了人,今日前来捧场的人十分多,沈老爷子果然来了,赵员外、齐员外几人也来了。 牌子亮出来后大家觉得这名字起的有些奇怪,光看名字根本不知道里面是卖什么的。 比如铁匠铺就是打铁卖铁器的,首饰店就是卖首饰的,布店就是卖布的,粮店就是卖粮食的,而姜子延这牌子上写了个超市是什么意思? 前来看热闹的人有的耐不住开口问道:「小郎君,你这点取名超市是为何意啊?到底是卖什么的?」 底下闹哄哄的,姜子延勉强让周围安静下来:「大家稍安勿躁,听我说两句。」 「这个超市的意思,顾名思义就是超级集市,你们可以理解为小集市,基本上你能在集市买到的东西在我这个小店里都能买到,当然了,也有一些集市买不到的东西我这里也能买到!」 他这么一说大家就更好奇了,都想进去看看。 姜子延在他们进去之前又说了一遍超市的规定,最后道:「大家不要拿了不结帐,被我们门口这两位查出来了可是要被送官府的。」 交代清楚后他让出位置,门外的人纷纷进去了。 第48页 这间铺子很大,货架与货架之间摆放的距离要大很多,过道很宽,门外的人尽量那么多丝毫不拥挤。 进门左手边的屏风上摆的都是花草,顶上是木匠雕刻的花纹,货架分为两排,另外一个空地方是休息区,摆放的有桌椅,白开水免费,茶叶的话就要收个几文了。 姜子延陪着沈周一块进来,后面跟着他的小儿媳妇和小孙女,沈周看着这铺子里面的摆设十分惊奇,他从没有见过这样卖东西的。 「小友当真是好心思啊!」 「啊这,沈老过奖了。」其实这完全就是借鑑了前世的知识,他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 转了一圈后姜子延陪沈周在休息区坐下,休息区一个圆桌四个方凳为一席,中间有屏风遮挡,程母不上货的时候就负责给休息区的人泡茶。 进来的人看到货架上有各种东西,确实是集市上都能买到的,除此之外他们还看到了别的东西,比如编制的很精緻的竹筐,还有各种类型的手套,还有一个货架上是专门卖烧饼、煎饼和鸡蛋灌饼的。 此时时辰尚早,新做的这几样饼都还热乎着,这几样东西从姜子延搬来镇上后就再没卖,有些人还没吃早饭,直接一拿就是好几个去前面排队结帐了。 另一个货架上放的是一排排鸡蛋,鸡蛋边上还有腊肉。 腊肉是姜子延让人按照他说的法子做的,一条条的在上面挂着。 鸡蛋架子旁边是用小酒壶装的杨桃酒,姜子延将剩下的几坛酒分装了,这几瓶可是仅存的杨桃酒了,有价无市,所以价格也标的很高。 每样东西上面都有一个竹籤,签上写着价格,拿着东西去结帐就行。 开张第一天的生意格外的好,令姜子延意外的是烧饼鸡蛋煎饼还有鸡蛋灌饼不过一个时辰竟然全都卖光了。 其次便是杨桃酒,直接给被齐员外给包圆了。 他最爱喝这种酒,所以这次抢先一步一次性全买下来了。 第33章 清点 超市里的东西卖的很快, 当然杨桃酒还是限购的,只不过这个限购的意思是每日货架上摆出来的那几壶卖完之后当天就没有了,直到第二天才会重新摆出来一些卖。 超市早上辰时(也就是八点多)开门营业, 若要买抢手货就得趁早排队。 可能是因为之前宣传的效果拉满了,所以第一天试营业的效益非常好,手套直接卖出去了一大半, 其中以做工带的手套卖的最多, 但这种价格便宜, 相比较而言棉手套卖的虽然不是很多, 但它价格要高不少,所以总体盈利差不多。 而在手套的销售过程中,以猪皮手套卖的最火, 同时它也是数量最少的。因为制作起来麻烦, 根本没制作多少,这次全卖完了。 中间大壮和二壮还抓到几个偷偷将东西塞进衣服里不打算结帐的, 直接报官给送官府了,这一下子镇住了好多人。 晚上超市早早就关门了, 大家关起门来开始一边对货一边算帐。 程母他们几人负责清点货架上的货品, 要和周幸那里结算的签子数目对的上才行。 他们在一旁清点着周幸在一旁算帐,姜子延吃晚饭的时候就回去了,走之前他交代了超市关门后他们需要做的工作。 周幸在柜檯底下坐着, 算盘在桌子上放着, 只见他那有几分瘦弱的手在上面敲打着,五指翻飞,周围一阵噼里啪啦的珠子声。 程母他们清点的很快, 清点完毕后几人都纷纷围在周幸旁边看他打算盘, 对于今天的营业额满眼都是期待。 算盘声终于停了, 十五六岁的小菊嘴快,她道:「怎么样怎么样?今天卖了多少钱?」 周幸看了看他们,见他们一个个的都盯着他,他轻轻一笑,然后比了个二出来。 「二百两?」小菊不敢相信的问。 「二百三十五两。」周幸说道,确切的说是二百三十五两七百八十二文。 他这话一说出来,周围都安静极了,没有一个人说话,仿佛唿吸声都轻了许多。 然后他便听到一声忽然的爆发:「啊啊啊啊!!!」 小菊她们几个忍不住抱在一团,喜悦的声音传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也传进了他们的心里。 他们每个人都很高兴,因为对他们来说他们和这个超市就是一体的。超市每天赚的钱多他们才有工钱拿,这份工也就会相对稳定。而且之前姜子延还说过如果以后这店的生意好的话还可以给他们涨工钱! 第一天开门红无疑给了他们极大的信心,在这里第一天上工一点都不累,尤其是程母,她很清楚的感受到这份工与上一份活计相比不知好了多少倍。 小菊她们三个就更开心了,因为是家里的姑娘,从来就没有得到过重视,这次竟然能依靠自己的能力找到这么好的一份工,不知道有多高兴。 大壮二壮也开心,因为超市中午管饭,虽然只有两个菜,但米饭随便吃,对他们而言,吃饱才是最重要的。 周幸就更不必说了,来之前谈好的工钱,一个月二两银,比程母他们的工钱都高,而且姜子延还答应了他年底有分红。 如今超市第一天开张就卖了二百多两,东家一定很高兴,如果以后每天的生意都很好,那么到时候的分红他也会有不少拿。 周幸虽然没考上秀才,但脑子却转的很快,他立刻让自己从这份喜悦中平静下来,说道:「大家都听我说几句。」 第49页 在程母他们心里,读书人都是聪明的,而在他们看来周幸算这店的半个掌柜了,于是都安静下来听他说。 「虽然今天咱们店里的生意很好,但这毕竟是开张第一天,所以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接下来的日子才是重中之重,我们要努力像今天这样,让店里的生意一直这么好下去,到时候东家看咱们干得好肯定会给涨工钱的!」 「周掌柜说的没错,咱们啊得多努力经营,听说卖的东西越多东家以后还会给奖励呢!」 姜子延最初给他们培训的时候说话,她们每人负责的货架还有店铺的业绩都是要进行年终考核的,考核最好的那个人还有奖励。 一听说有奖励几人干活的劲头更足了,下工后大家都回去了,等着养精蓄锐明天好来上工。 不过周幸却没有回去,他住在这铺子旁边的小休息间里。这间小小的休息室是姜子延特地给他们准备的,累了困了可以在里面喝茶休息。 周幸虽然名字叫周幸,但他整个人的人生一点都不幸运。 刚出生起母亲就因为难产死了,不到一年父亲就再娶了新的妻子。后娘待他不好,从小他没少吃苦,从来没有穿过一件像样的冬衣。 幸好他在读书一道上还算聪慧,他爹看他是个读书的苗子供他读了几年书,可他气运十分不好,如今都已经二十七八了,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 他爹因为他在读书上花了不少钱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觉得在街坊邻居面前抬不起头来,对他一直没个好脸色。前不久听了后娘的挑唆,还将他从家中赶了出来。所以周幸基本上算是无家可归了。 他长的瘦弱,虽然读过几年书却没有秀才之名,会点打算盘没人愿意招这么年轻而且还没有经验的愣头青做帐房先生。 就在他第三次去镇上的店里应聘被赶出来时,穷困潦倒的他遇见了姜子延。 周幸后来觉得,他前二十多年积攒的所有运气大概都用在遇见姜子延这件事上了。 第二天程母起的很早,吃过早饭后便早早就到了店里,大壮二壮已经将今日补的货运来了,其中杨桃酒是从姜子延那里拉过来的。 姜子延最近在教青山做烧饼,他是没时间每天都做出来拿去卖的,不如培养一个会做的人,而这个人还得自己信任,确保不会将方法泄露出去。 看来看去姜子延挑中了青山。当青山知道郎君要将做烧饼的独门秘方传授给他时,他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果然,郎君对他最好了,他要好好学,不能辜负郎君的期望!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升到甲班 平安村所属的清平镇在边境以东, 这边地处潮湿,不似北境那般都是大漠孤烟与长河落日。因此这里的冬天天气都是湿冷湿冷的。 姜子延一大早就醒了,他已经盖了两床被子, 可还是会觉得有些冷。如今已经是腊月了,这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雪,他琢磨着该去买炭了。 早上醒了之后, 姜子延在被窝里赖了会床, 他实在不愿意离开温暖的被窝, 可是他还要起床做饭, 最后还是挣扎着起了。 谁知到了厨房,就看见一个忙碌的身影,林昭已经都将菜洗干净准备做饭了。 他戴着姜子延做的花布围裙, 高高的个子在灶台旁忙活着, 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阿昭,你怎么不多睡会啊, 这么早就起来了?」姜子延上前,「给我吧, 我来做饭。」 他站到林昭身后, 将他身上的围裙解下来,给自己戴上。 林昭道:「我醒的早,就起了。」他看了看姜子延, 然后走到烧火台边上, 「我来烧火吧。」 姜子延拿了几个鸡蛋,打进碗里后用筷子搅匀,又舀了半勺面到一个小盆里, 加入适量的水, 将面和成煳状, 然后将它们放在一起拌匀,放点调料,等到将锅烧热后倒油,舀出来半勺摊进锅里。 煳煳入锅的时候滋滋的响,上面撒上葱花,混着油炸的香味飘的整个灶房都是。 鸡蛋煎饼刚出锅,林星闻见味就过来了,姜子延又炒了个冬瓜炒肉和韭菜炒蛋,和了锅稀饭,早饭就做好了。 天越来越冷之后他已经很少早起做这么精细的饭菜了,往常一般都是炒一个素菜,再拌点咸菜。 饭桌上姜子延关心的问道:「阿昭,你现在在乙班学的怎么样?压力大不大?上次说诗词不行,现在怎么样了?」 林昭乖乖答道:「挺好的,没有什么压力。夫子教了一些作诗的简单技巧,还可以吧。」 他这话说的十分谦虚,要是这话让小胖子听见了一定会十分惊讶,这谦虚的有点过头了。因为林昭在乙班学习进步神速,上次夫子给他们测试,林昭已经超过了乙班原来的第一名了,而小胖子还在中下游徘徊。 姜子延很关心他的学业,听见他这么说放心不少,没觉得有压力就行。 「那就好,我看你平时没事就在看书,屋子里的光线不好,小心伤眼睛。」 「嗯,我知道了。」 林昭吃过早饭后去上学,他今天准备向夫子申请进行甲班的升班考核了。 乙班基本学的都是四书五经,而且大部分的要求都是背诵,讲的语义理解什么的比较少,这个进度对他来说太慢了,他想立刻进入甲班学习,明年二月就是县试,他想博一把试试。 第50页 然而他将这个想法说给岑夫子听之后,岑夫子则是皱紧了眉头,没说反对,但也没说同意。 他皱眉不是因为林昭申请升甲班的考核,而且明年县试的事。 在岑夫子眼里,林昭是个不可多得的读书料子,他有意好好培养他希望他能在县试上拔得头筹的。就算他现在能进入甲班学习,距离县试的时间也不足三个月,能不能考过都很难说。 岑夫子道:「我知道你天资聪颖,可你也应该清楚,就算你到甲班学习上两个多月,到时候县试也很难考过。不如多学习一年,以你的资质,相信再过一年,你一定会拔得头筹的,何必急在此时。」 「夫子,我不想再等一年了,我希望能早点参加考试。到了甲班之后我会抓紧时间补上他们之前的课程,有不理解的就来请教您。而且就算考不上,也能当做积累了一次考试经验,算起来也没有什么坏处的。」 岑夫子见他目光坚定,只怕自己也说不动他,嘆了口气,道:「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准备一下升班考试吧,这次就你一个人参加,三天后过来找我。」 「谢谢夫子。」 乙班的四书五经还没学完林昭就已经将这些倒背如流了,他的进步速度快得令人啧舌。 当小胖子得知林昭这么快就申请了升班考试时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满脸写着你为什么要抛弃我,说好的好兄弟呢? 三天后毫无意外地林昭通过了升班考试,这次的试题上除了有作诗这一项之外还加了策论。 作诗这方面林昭进步许多,但作的诗中规中矩,算不上出色。倒是这次的策论,主要话题是民生,像之前的思考题一样,这个题也是超范围的,夫子还没跟他们讲过如何写策论,只简单的讲过策论的格式和要求。 林昭没学过怎么写策论,不过之前姜子延给他买的很多书里面有,他看过好多。仿佛是在这方面有独特的天赋,他的策论写得十分出彩,岑夫子看了之后都觉得惊讶,还特地把他叫了过去。 岑夫子坐在最前面的椅子上,桌上放的正是林昭的答卷,他道:「林昭,你以前学过写策论吗?」 「回夫子,没有。」 岑夫子惊讶了,忽然生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这孩子孺子可教也,万一参加明年的县试就通过了呢? 「你这篇策论写的很好,不仅总结出了矛盾点,论证也有理有据,整个文章十分流畅。」 「谢夫子夸奖,其实有很多东西我都是从书中看来的。」 「哦?那看来你读的书不少啊!」岑夫子兴致更浓了,没想到这孩子并没有因为天资卓越而骄傲,反而在学习上还这么刻苦。 林昭答道:「也不过是看了一些杂书,都是哥哥给我买的。」 岑夫子发现他一提起他哥哥,眼睛里都是光彩,跟刚才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你哥哥?那他真是位好兄长,书的价格并不便宜,他捨得为你买书,说明他爱护你,而且还是一个很看重读书的人。」 「嗯,哥哥总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多读书,读好书是很有必要的。」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岑夫子细细的品了这两句,随后眯起了眼睛,一脸笑意道,「说的好,说的妙啊!可见你这位兄长是有真才实学的,哪天也让老夫见一见,互相探讨一下读书的乐趣!」 听见岑夫子这么说,林昭内心十分高兴,果然,哥哥他最讨人喜欢了。 「这次升班考核你通过了,明天起你就到甲班去上课吧。」岑夫子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又接着道:「以后每天下学你到我这里来多学习一个时辰再回去。」 这是要给林昭开小灶了,说明岑夫子认可了他明年参加县试的决定,而且还要好好培养他。 第二天林昭便去了甲班上课,小胖子还十分捨不得,以后他又没有作业可以抄了! 林昭到甲班时已经是临上课的时候了,岑夫子亲自带他过去的。 岑夫子道:「程意右边还有几个位置,你看看想坐哪自己选吧。」 林昭环顾了一下甲班的屋子,这间屋子跟乙班那间差不多,但人要比乙班的人少一些,即使后面摆了一排空桌子,也依然显得很空旷。 林昭看了看,陆少川他们几个在前排中间坐着,程意在后排中间坐着,他找了个右边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甲班第一节 课下课后屋子里瞬间爆炸了,尤其是陆少川和他的几个小跟班,毕竟在两个月前他们还在嘲笑那么大个人只能到丙班学习的林昭,两个月后已经跟他们同班了。这个事实让他们谁都笑不出来了。 陆少川欺软怕硬,林昭长的比他高比他结实,一张脸总是面无表情,他的眼睛每次扫过去看别人的时候都有一种十分冰冷的感觉,莫名的让陆少川有些憷的慌。 因此即使是下课了陆少川也没敢搞什么小动作找林昭的麻烦。 相比较陆少川脸上的菜色,程意就很高兴了,某种程度上来说林昭是他们家的恩人。而且学霸之间总是有一种莫名惺惺相惜的感觉。 于是一下课向来雷打不动在座位上学习平时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的程意走到了林昭的桌旁,道:「林兄,欢迎你到甲班,我就知道以林兄的才能肯定能很快进来的!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告诉我。」 第51页 「谢谢。」林昭道。 程意拿出一本小册子递了过来,道:「这是我之前整理的笔记,前面的课你没听过,这个借你看看,也许能帮助你快速的学习。」 林昭接下笔记,点点头道:「多谢了,我誊抄完之后就还你。」 「不用谢,你们家帮了我家好大一个忙,我谢你还来不及。我娘现在在超市铺子里干的很好,她很喜欢这份工,所以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不用跟我客气。」 「好。」林昭应下了,程意也回到座位上开始学习。 太阳东升西落,很快就到了下学的时间,不过林昭今天下学后没有去岑夫子那里补习,这件事还没有告诉姜子延,他怕回去太晚了让他担心,所以跟岑夫子说了一下明天下学再过去,今天就照常回家,晚上跟姜子延说一下这件事。 到了晚上姜子延得知林昭已经到甲班学习的时候先是惊讶,惊讶过后便是惊喜,没想到他们家阿昭这么厉害,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就已经到甲班学习了! 「阿昭,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他要做顿大餐,好好犒劳犒劳他。 「哥哥别忙活了,随便做些什么就好,不用这么费心的。」 姜子延自动忽略了他的话,接着道:「你喜欢红烧肉吧,那我明天给你做红烧肉吃!」 「……好。」 看到姜子延如此高兴,林昭心里也高兴,他以后要努力学习,多拿几个第一,哥哥此时眉眼弯弯仿佛眼里都是他为他满心欢喜的样子实在是太、太让人喜欢了。 「对了阿昭,你和星星的生辰是哪天啊?」 林昭道:「我是腊月二十三,星星是三月初七。」 「腊月二十三,那不是快了吗?」 林昭抬起头看着姜子延,眸子里是别人从没有见过的温柔,「嗯,不过我从来都不过生辰,哥哥不用为此费心思的。」 第35章 小作坊 冬天本来就冷, 然而,这个时候并未下雪,买炭的并不多。这个时候姜子延的超市铺子里出售的手套成了当下十分紧俏的东西。 天气虽然冷, 可老百姓们应该上工的还是要上工,尤其是那些泥瓦匠还有米粮店扛包的,几乎人人都买了一双手套戴着。 这种专门上工戴的手套虽然薄, 并不耐寒, 可它在一定程度上耐磨, 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 一时之间很受大家的欢迎。 而这种手套是姜子延的超市里面独有的,缝制的手法独特,附近十里八村的都来买, 一时之间供不应求。 本来超市没有开张的时候徐娘子他们几个在里面做工, 可自从超市开张了之后她们就没地方去了。 因着开张前攒了一批手套,并不着急让她们接着做, 所以姜子延给她们放了几天假。 可没想到手套的销量这么好,应该说整个超市的效益都非常好, 他的本钱已经回来了一些。 姜子延从帐上支了银子寻了一处大点的院子, 简单改造了一下,这便是徐娘子她们做手套的新地方。 新院子有四个房间,东西两边各两个, 姜子延找人将两间房子打通了, 分为东厢房和西厢房,香坊里面设置了大通铺,专门给徐娘子二丫她们这些来做工的留宿用的。 除此之外, 姜子延还请了一个厨娘专门给她们做饭, 每天一到饭点就会将做好的饭菜送来。 姜子延一开始找来做手套只有六人, 趁着冬天天气冷,手套比较畅销,他便让青山又回去找了几个绣活好的,现在这个手套小作坊已经有12个人了。 因此青山这次回去叫人的时候好多人来毛遂自荐,这几个名额十分的抢手。 每天能拿几十文工钱不说,还管吃管住,这对他们那些乡下出去做工的人而言是顶好的待遇,好多人都想来。 甚至有人试图讨好青山,想给点好处让他放放水。不过青山可不吃这一套,在他心里郎君说什么就是什么,郎君说要挑绣活好人品好的,那他就要挑这种,谁的面子都不给! 姜子延新定了几条规矩,以后他们就住在新院子里做工,每隔五天休息两天,工钱还是按件给。 除此之外姜子延还定了一条规矩,鼓励他们创新,谁能做出来更实用更好看的手套,会有额外的奖励。 二丫她们几个先来的生怕会被新来的她们几个比下去,每天都卯足了劲儿做绣活,早上一大早就起来,也不嫌天冷,早饭匆匆吃完就开始穿针引线,晚上要不是因为嫌灯油贵,他们恨不得点着油灯也要多缝制几双。 这天逢休,做了五天工,这个手套小作坊里的女人们到了休息的日子了,之前她们的工钱都是按月结的,后来又招了几个人,定了新规矩以后,姜子延便把月结的工钱改成了五天一结。 大傢伙做完五天工,第二日一早就可以排队领工钱了。因为现在暂时只有一个帐房先生,就是周幸,所以领工钱全部都要到超市铺子那里的帐上领。 而超市辰时开门,他们必须要在开门之前领完,不然等超市开门之后,周幸白天就没有时间给他们结算工钱了,只能等到晚上。 这些钱来做工的女人只想早早把工钱领了然后带回家去,所以今天早上起的格外早,有的甚至连早饭都没吃,直接就奔着超市去了。 超市每天早上都有新鲜刚出锅的烧饼,二丫领了工钱就进了超市,买了四五个烧饼揣进了兜里。 第52页 青山刚做好一锅烧饼送过来,就见二丫正准备在那装烧饼,他道:「二丫,你先等等,我这里有刚做好的热腾腾的,你拿这个路上吃吧!」 二丫闻言咧嘴一笑,大眼睛笑得弯弯的,道:「谢谢青山哥!」 青山摸了摸后脑勺笑了笑,只觉得二丫仿佛变好看了许多。 「二丫,你怎么买这么多烧饼,一个人吃得完吗?」同村的崔婶子见她买这么多惊讶的问了几句。 二丫道:「婶子,这些不是我自己吃的,这不是今天回家嘛,我专门给爹娘弟弟妹妹们带的,他们还没有尝过呢!」 崔婶子听了直夸她懂事孝顺,二丫咧嘴的弧度更大了。 她现在隔五天就会发一次工钱,爹娘现在都对她可好了。等时间长了以后两个弟弟读书的钱也有了。 靠着二丫每次拿回去的工钱,他们家里的日子渐渐好了不少,虽然做不到顿顿有肉,但每顿都能吃上白米稀饭,前几天她娘还扯了几批布,说是今年过年要给她们做新衣服。 二丫从记事起就没有穿过新衣服了,她好高兴。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姜小郎君,不仅给的待遇好,而且发的工钱也高,她发自内心觉得姜小郎君是个大善人。 平安村里有很多这样的人家,因为姜子延的关系在悄无声息发生着变化。而这些姜子延一无所知,此时的他正在研究造纸术。 他从百科全书上找到了一种改进的造纸术古法,现在正在琢磨着怎么实现它。 现在已经是腊月了,等翻过这个年头就是开春,他记得后山的竹子长的很旺盛,刚好可以用作造纸的原材料。 现在市面上用的纸也是用竹子做的,但做出来的纸非常粗糙,然而就这种纸售价一刀还要三百文,更别提那种贵族用的好纸了。 姜子延吃过早饭后就开始翻看他的那本百科全书,看的太过入神以至于家中有人来敲门的时候他都没听见。 敲门的人敲了好一会,姜子延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起身去开门。 开门之后见到来人,他有几分惊讶。 沈周站在门口,看他有几分呆愣,道:「怎么,难得老夫来拜访小友,怎么,难道小友不欢迎?」 姜子延闻言赶紧道:「欢迎欢迎,只是没想到您会亲自过来。」 将沈周迎到屋里,他去泡茶,两人落座后他道:「这么冷的天您怎么过来了?若是有什么要紧事,差人来唤我一声便是,您这把年纪应当注意身体。」 「唉小友别担心,老夫这身体好着呢。」听到对方关心的话语沈周心里暖洋洋的。 姜子延这话说的有几分嗔怪,但处处透露着小辈的关怀,让人听了很难不产生好感。 沈周抿了口茶,味道不大好,有点涩,喝了几口驱散寒意后他便不喝了。 这茶叶是姜子延从集市上买来的,他不会品茶,所以买茶叶只是为了招待客人。 沈周道:「老夫过两日就要走了,今天来是特地向小友告别的。」 这消息来的突然,姜子延道:「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京中有急事要处理,本来想在这边多待些日子过过清闲生活呢,可是事情紧急,所以不得不走了。」 「您什么时候走,我去送送您。」 「后天一早。」 「时间定的这么急?东西来得及收拾吗?」 事实上朝中发生了大事,皇上急召沈周回去,所以走的急。 沈周自是不可能将这个消息告诉他的,他道:「来得及,这次回来也没带多少东西。」 「小友,老夫这次前来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你。」 「您请说。」 「小友可愿随老夫一同去京城?」 去京城? 姜子延沉默不语,他现在还不能回去,且不说原主被追杀的事情大都还没搞明白,就只说现在。他还是挺喜欢现在的生活的,而且也不想离开阿昭他们兄弟两个亲人。 沈周见他沉默不说话,问道:「老夫看得出来,小友是个十分聪明的人,而且想法奇多,又有一身才华,窝在这个小地方实在是屈才了。」 姜子延没想到沈周对他的评价这么高,「老爷子您过奖了,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你是担心你家里的两个弟弟吗?」沈周说道,「如果你想,可以让他们跟你一块走。」 姜子延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抱歉沈老,我有我的人生规划,现在还不能跟您一块去京城。」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侯府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肯定是没有现在这里安全。 沈周不清楚他的顾虑,见他坚持如此,也只好作罢。 他从袖袋里拿出来一个小木牌子出来,小木牌牌上镶着金边,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下面挂着淡青色的流苏,上面还刻着个沈字。 沈周将小木牌递给姜子延,「我是前太子太傅,这块木牌象徵着我的身份,它应该能给你带来许多便利。这段日子跟小友相处的十分愉快,临走了也没什么送出手的,就把这个送给你吧。」 姜子延听到他的身份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不过在听到他要将自己的令牌送给他的时候他惊讶了,这块令牌如此贵重,只怕以后也是个大人情。 他在思索着到底要不要收下,这副样子在沈周看来就是他宠辱不惊,听到他的身份对他也没有丝毫惧怕,不由得对他更加高看了几分。 第53页 姜子延想了想,还是伸手接过了木牌。人情归人情,对方官位高,这块木牌的作用也就大,以后如果他回了京也能多一份保障。 见他收下了木牌,沈周还是挺高兴的,坐下又聊了一会儿才走。 出了门的沈周上了马车,前面的车夫问道:「老爷,是回府吗!?」 「不,不回去,转道去镇上的私塾。」他来这住了个把月了,还没来看过岑夫子这个老骨头,临走前准备叙叙旧。 第36章 岑言 马车一路走的很慢, 沈周上了年纪,车夫顾虑他的身体受不了颠簸,所以尽量走的平稳一些。 到了私塾, 岑夫子刚上完课,见沈周来了,便将下节课改为了自习, 让他们自己好好琢磨消化一下课上他讲的内容。 岑夫子让身边的小童煮了一壶茶, 他在一旁的塌上坐下, 隔了张桌子对面坐着沈周。 茶煮好后小童便掩门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岑言将茶倒入杯中,一缕雾气慢慢飘到上方,他将杯中茶水挪到沈周面前, 道:「都多久未见了, 今日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沈周抿了口茶,没答他, 而是品道:「这是陈年的龙井吧?你看看你,以前都是喝上好的碧螺春的, 现如今喝的惯吗?」 这话说的十分熟稔, 两个人此前应该是十分相熟的。 「没什么惯不惯的,反正现在已经习惯了,对我来说陈年的和新上的也没什么区别。」 「你啊, 何必执着从前那一件事呢, 看看你现在都落魄成什么样了。以前那个大名鼎鼎受世人景仰的大儒去哪了?」 岑言笑了声,似是在自嘲,嘆了口气, 道:「往事莫要再提了,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你跟我说实话, 这些年你就没想过回去?」 岑言沉默了,他确实有想过回去,可不能是现在这样灰熘熘的回去。 他避而不答,反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怎么今日想起来看我了?我可是听说你都回来一个多月了。」 回来一个多月都没动静,这个时候来看他肯定有什么事。 沈周玩笑道:「你当谁愿意来看你这个老东西啊!我这不是着急走嘛!」他说到这顿了顿,接着又低声道,「那位急召我回京,怕是京里有些人按捺不住了。」 岑言并不想听他说庙堂之事,「我已经远离纷争多年,朝堂上的事情我早已不关心,你何必来与我说这些。」 「是吗?」沈周想起刚才问他的问题他避而不答,又想起如今他是个夫子,猜测道,「你是不是准备回去了?」 岑言瞪了他一眼,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忙道:「瞎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准备回去了?」 看他这样子沈周就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只是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这位消失在世人面前多年的大儒重新出山。 「行行行,你不想提我就不提。」沈周将自己已经空了的杯子挪过去,「倒茶倒茶!」 岑言酸道:「倒什么茶?我这陈年的龙井可配不上您这太傅大人。」 「欸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还就喜欢喝你这里的陈年龙井。」 沈周转了转心思,不再问他决定回去的理由,而是打量起了他这家私塾。 「你这几年在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待着,可有发现什么读书的好苗子?」 说起这个,岑言像是打开看了话匣子,道:「你别看这个地方小,那不也出了你们沈家这棵大树嘛!」 「看你这话说的,那想来你是发现什么好苗子了?」 「我在这里教了这么几年书,现在这一届里,倒是有几个出色的。」 甲班的人虽然少,但确实在读书方面都很有天分的。像陆少川这种虽然人品不太好,但若只论起读书一事,是超过大部分人的,不然他爹也不会把他送过来读书对他寄予厚望了。 程意和林昭更不用说,若要在岑夫子这里排个名次,这几个基本就是前三名了。 岑言说出色,那想必应该很擅长读书。 沈周更好奇了,「有没有特别好的?也跟老夫说一说,万一到时候考上了功名,到了京城也能有我这个靠山不是。」 「这一届里有个少年人还不错,天资聪颖,仿佛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几乎过目不忘。」 「能得你这么高的评价,此子一定不俗。可有当年储怀玉的风范?」 储怀玉这个名字,也就沈周敢在岑言面前提起了。 果然,一提起这个名字,岑言一脸怒气,「好端端的提他做甚!」 「哎呀别气别气,这不是聊到这了嘛!哎,说正经的,你说的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林昭,才来我这里念书没多久,我观察了一段时间,这孩子心性坚韧,德行兼备,最重要的是,重情。」 重情之人不易背叛,被人背叛过的滋味岑言不想再来一次。 「林昭?他是不是有个兄长,名叫姜子延?」 「之前与他交谈,话语间他确实有个哥哥,不过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沈周捋了捋鬍子,笑了,「你这是准备培养他了?」 岑言跟他交了个底,道:「嗯,我要让天下人看看,我能教出来一个怀玉公子,也能教出来第二个怀玉公子!」 储怀玉人如其名,面若冠玉如细柳扶风,在读书人中很受吹捧,而且才华横溢,人称怀玉公子。 第54页 然而谁都不知道令天下人称赞的怀玉公子有一个十分不堪的童年。 岑言便是在那时候遇见的他,而后倾尽心力培养他,他才有如今的盛名。可到头来,却被他反咬了一口,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沈周知道他又想起往事了,干脆把话题转移回去,道:「你说的这个林昭,今年多大了?」 「马上就十四了。」刚入学来的时候他问过年纪。 「那明年的县试他应该是赶不上了,我记得楚怀玉在这个年纪已经是秀才了吧?」 得,说着说着又说到了储怀玉身上。 「不,赶得上。」好在岑言没有多想,他虽然还执着于往事,但现在日子有了新的盼头,人倒也精神了不少。 沈周惊讶,「赶得上?你不是说他才入学两个月吗?」 岑言捋了捋他那撮小鬍子,话语间还有几分得意,「是入学才两个多月,但这孩子以前读过不少书,而且不是跟你说了嘛,很有天分,明年的县试他想下场一试。」 「他说下场就下场?你怎么也不拦着点?要是再学一年,到时候拿个头名回来,那才不如辱没你的声名。」 「唉你是不知道,这孩子固执的很,我干脆也懒得劝,万一他就通过了呢?万一他就是头名呢?」 沈周一脸你仿佛在做梦的眼神看着他,「行吧行吧,懒得管你。」 「我这个学生啊,以后肯定是要赴京赶考的,以后你在江城多看顾着点。」 「怎么,你的学生到时候都考京城去了,你还打算在这旮旯地儿窝着?」 「唉谁知道呢,万一我这把老骨头熬不了这几年,可不就是要仰仗你嘛!」 「呸呸呸,你瞎说什么呢?都说祸害遗千年,你这老匹夫日子还长着呢!」 论年纪岑言要比沈周大六七岁,不过他们俩一直平辈相交,到了这个年纪相差六七岁也不算什么了。 第37章 生辰 「你啊, 这清闲日子我看也快到头咯!」 岑言没吭声,明年二月便是县试,若林昭真的考过, 拿不到前三甲还要参加府试,他既然决定了要培养他,肩上的担子也该担起来了。 沈周坐了一个多时辰才走, 回去之后再过一天他便要回京了。这次他回来本就是悄悄回的, 带的东西极少, 人也不多, 虽然打的是回乡祭祖的名义,但实际上只是为了暂时避开京中的暗潮汹涌,沿途都没惊动各地方官员。 林昭自次日起便每日下学后多留半个时辰, 不光是他, 为了公平起见,岑夫子在甲班中宣布了这件事, 由于这是一对一辅导,如果本人有意愿且时间上来的及的话也可以留下来一起补习。 不过甲班中留下来多学一个时辰的不多, 有的是觉得离家太远, 补习后回家太晚,有的则是觉得自己再补习效果也不大,不如回家自己温书。这么下来留下来的只有林昭、程意和陆少川三个人。 陆少川胜负欲极强, 前有程意处处压他一头, 林昭来了之后隐隐已经有超过他的意头,这可不行,既然他们两个来补习, 他必定也要来。 有岑夫子在, 陆少川十分老实, 没再生出什么么蛾子。 时间一晃便到了林昭的生辰,腊月二十三,刚好是小年。 姜子延一大早就起来去集市买新鲜的和买肉,还买了不少林昭没见过的调料。因着是小年,夫子特地给私塾放了假,这一天林昭不用再到私塾去学习。 他从集市回来后时辰还早着,不过今日姜子延想试试蒸蛋糕,林昭长这么大竟然没有过过生辰,他想给他一个惊喜,让他开心一下,不要每次总皱着个眉头像个小大人似的稳重的过分。 林昭一直都保持着早起的习惯,姜子延出门去买菜后他去打水了,将厨房里的水缸倒满后便去了屋里温书。现下还没下雪,不过因为姜子延怕冷,所以在集市上刚有炭卖的时候他就去买了一些回来烧上了。他还穿着厚厚的棉衣,因此在屋子里温书并不冷,他将夫子前几日讲的东西都看了一遍后林星也醒了。 小傢伙自己穿好衣服起身下床,看到哥哥在读书,便没打扰,准备去厨房看看今日姜哥哥做了什么好吃的。 结果他刚打开门便看到几片孤零零的雪花飘落,他惊喜的啊啊啊的叫着,引得林昭和在厨房的姜子延都出来看。 姜子延十分惊喜,原来是下雪了! 雪花簌簌的落着,飘落的速度越来越快,不一会儿院子里就被盖了一层薄薄的白色,这里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下雪了。 姜子延早饭做了软绵又有几分劲道的枣糕,甜甜的有嚼劲,还炖了三碗鸡蛋糕。上午姜子延没出门,不过一个时辰,院子里的雪已经铺了厚厚一层,他怕冷,就没出去,准备等下午雪下的厚了给林星堆个雪人玩一玩。 屋子里的炭是最下等的黑炭,集市上卖的大多都是这种炭,烧起来有烟,姜子延设计了个炉子,找人给他做了出来,弄了一个方形的木筒将烟顺着排到屋外。 屋里暖烘烘的,姜子延在塌上歪着教林星认字,偶尔还会给他画个素描玩玩。林星虽然不会说话,但姜子延发现他很有绘画的的天赋,所以家里又买了好多纸张,除了给林昭用来写字,也给林星用来画画用。 林昭坐在旁边的窗下,他手里拿着几本书在看,这是夫子给他找的,都是一些比较珍贵的书,在这边是买不到的。 第55页 屋子里的三个人谁都没说话,可这个氛围却自成一家,谁来了都融不进去。 林昭莫名的心情愉悦,只是看书的效率比以往低了不少,他总是忍不住去分心关注姜子延在干嘛。 晚上姜子延做了顿大餐,用中午醒好的面还做了蛋糕,只是这蛋糕比他前世的差远了,主要条件和材料都有限,能做出个样子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这年头也没有细蜡烛可以插上,他买了几根平时用的点在了桌子上,围了蛋糕一圈,他还特地给姜子延做了个蛋糕帽戴上了。 「这是什么?」林昭摸了摸帽子,好奇道。 「在我的家乡这是过生辰都会戴的,这个叫蛋糕,是生辰的时候吃的。」 姜子延说完又摸了摸林星的头,道:「星星不急,等你过生辰的时候也有的。」 林昭低下头看桌子上摆的那个蛋糕,眼眶明显热了几分,眼底似有一抹深色的暗沉,他怎么这么好呢,这是他第一次被一个人放在心上这么重视,这让他以后怎么放得了手。 他调整好思绪,扬起脸,笑道:「谢谢哥。」 小年一过很快就是新年,超市开张后的生意很红火,如今到了,大家都开始买年货了,不过家里仅剩的几瓶杨桃酒姜子延不打算卖了,超市便空出了一个摊位。冬日里天气冷,平安村有谁出去山上碰运气打到猎物的话有时候也会放到他这个摊位来卖,毕竟屋里要比外面暖和的多,只需要交几个摊位钱就成。 姜子延对村子里的乡里乡亲还是很宽厚的,一个摊位只收几个铜板,十分便宜,村里有人做了什么东西也都愿意拿到他这里来卖。 年底前两天超市关了门,姜子延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个红包,说是年终福利。虽然超市没开几个月,可到了年底,该发的还是得发,这是他的规矩。还有那十几个做手套的女工,他提前几天给她们放了假,也都发了红包,虽然数额不多,但总归让人都高兴一些。 姜子延买了一大堆的年货,超市的效益不错,他投出去的钱回来不少。 这是他在异世过的第一个新年,身边没有外婆,但他又有了两个亲人,事业也在一步步好起来,日子有个盼头。 大年夜的饭十分丰盛,每个人都吃撑了,姜子延做了好几个不曾做过的硬菜。饭后没什么消遣,三个人在屋子里干坐着,姜子延想起了前世的烟火,暗暗定下目标,以后他一定要把烟花做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都是过渡章,等新年过后升级速度就要加快啦!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们! 第38章 奉阳县 过完年七八天后姜子延的超市还没开门, 马上就开春了,他这店里面的东西有些肯定不能卖了,比如那种棉手套, 还有一些冬季专用品。原来的杨桃酒也卖完了,不过春天一到,各种水果种类会更多, 他还可以酿其他味的果酒。 在这期间他还得准备一些别的东西, 将超市里的货架都摆上。 林昭初二便去私塾听岑夫子授课了, 每日都回来的特别晚。 姜子延也知道他在准备二月份的县试, 也不敢打扰他,只是在生活上尽可能的将他照顾好,几乎顿顿都有肉, 林星过了个年脸都圆了一圈, 林昭脸上也比之前有肉了。 年后别人都忙着走亲戚,有些姑娘嫁的远, 一年也只回来这一趟,所以虽然天气还不是很暖和, 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倒是不少。 私塾里平日里做饭的厨娘也不例外, 这几日她家中都有亲戚要走,所以不能来做饭。好在去私塾补习的现在只有林昭一人,中午他便回来吃饭, 而岑夫子自有小童照料。 这年头这边吃大米的人比较多, 一般主食都是白米饭,很少有人会用白面做吃的,用蒸笼蒸的馒头, 还有包子在大街上卖的比较多。 姜子延今天想给林昭他们换个口味, 中午和了面, 准备包萝蔔猪肉馅的饺子。 这里冬天最常见的蔬菜就是大白菜和萝蔔。萝蔔有白皮的有红皮的,里面的芯都是白的,这是剁馅的主料。 姜子延拿出前几天做的泡菜,里面除了放盐和红糖之外,还放了点辣椒。这辣椒是他偶然之间在集市发现的,但这里的人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这种东西有点辣,卖他们的人也只是碰碰运气,毕竟吃起来很辣,基本上没有人买。 这种辣椒长的不大,还是青色的,姜子延看着品种有点像红色小尖椒,只是还没有长红就被摘下来了。 大概是因为便于储藏,直接辣椒全部都被风干了,变成了干辣椒。 这都无妨,重要的是他发现了辣椒!他将那个人框里的所有辣椒都买回来了,还问了那人是在哪里摘的。 这东西现在是野生的,并没有人培育过,姜子延很高兴,如果能培育成功的话,以后就能多一种调料了,每天吃的饭只有咸味和甜味,吃了这么久总是会腻的。 加了干辣椒做出来的水腌萝蔔甜酸中带着几分微辣,如果配上烤肉的话吃起来味道更美。 姜子延一早便将猪肉馅剁好了,他专门挑的肥瘦相间的肉,掺了萝蔔剁碎后吃起来不会那么腻。 他包饺子的手艺还是外婆教的,不像前世外面买的月亮饺子,他包的饺子有点像馄饨,上面像扇叶,下面都是馅。 姜子延怕饺子提前下出来凉了,一直等到林昭中午回来才开始下。 第56页 饭桌上姜子延道:「阿昭,后天我想去县里看看。」 「去县里?是又发现什么商机了吗?」 「算是吧,我想着你二月你不是就要县试了嘛,我提前去踩踩点,看看县里有什么可发展的地方,提前做个打算。」 后面他没说,林昭若是以后考上了秀才,他打算在县里发展,将超市开到县里,以后出行也能更方便一些。 「嗯好的,那我明天跟夫子说一声在家里温书,方便照顾星星,刚好也能把这几天学的东西消化一下。」 清平镇这个地界隶属奉阳县,凤阳县下面有很多镇,清平镇离得要稍微远一些。 姜子延没有让青山赶着驴车送他,毕竟路途有点远,驴车不如马车好使。 姜子延雇了辆马车和车夫,因为怕赶过去时间太晚,他让车夫抄了近路走的。 他从穿越过来之后除了刚来的那天遭遇了追杀,一直到现在为止,日子都很平静,民风也很淳朴,没有遇到过什么土匪打劫之类的不好的事。 在前世那个和平的生活了太久,他也是忘记了出门在外的危机感。 因为走的是小路,而不是官道,所以他们走的路要穿过各种小巷子。 眼看离进城没多远了,他们在最后一个巷子里被迫停住了,巷子尽头就是宽阔的大路。 「哟,还是辆马车呢,这么早进城,看来身上是有不少钱了?」为首的人身上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灰色的粗布腰带收的紧紧的,额头上还绑着一条汗巾。两边络腮鬍长的十分浓密,大个头,相貌有点凶。此时他肩上扛着一把大刀,带着几个人截住了姜子延的去路。 车夫胆子小,惊吓极了,浑身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马车里面的,赶紧给老子下来!」这人吼着。 姜子延无奈,他好不容易进一回城,过个马路再走一截就能进城门了,却被一帮土匪拦住了路。 他倒是没有害怕,对方所求的不过是钱财,于性命应该无碍。 张虬看着马车里伸出了一只白皙嫩滑的手,随后手的主人打开了马车门,然后跳下车。 姜子延拍了拍车夫的肩,安抚道:「有我在,别怕。」 然后他走上前,对着张虬道:「这位兄弟,在下只是路过此地,你们如果需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们,还请放我们离去。」 张虬带着人本来是打算要了钱就走的,可等姜子延从马车上下来他们看到了他的脸后都惊住了,这人怎么长的这么好看? 鬼使神差的,张虬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叫什么名字?」 姜子延不想激怒对方,乖乖答道:「我叫姜子延。」 「哦,姜子延啊,我叫张虬。」 旁边的小弟见大哥今天怪怪的,在旁边提醒道:「大哥你跟他费那么多话干嘛?赶紧让他把钱都交出来!」 这话说完他又凑近小声说道:「再耽误一会儿,官兵来了就不好了!」 张虬闻言给了小弟头上一个板栗,凶道:「我他娘的还要用你教我?」 小弟嘴巴动了动,什么话也不敢说了。张虬能做他们的大哥,自然是有个好身手的,他怕被打。 「你,钱快点拿来!」他指着姜子延兇巴巴道。 姜子延看他的样子,除了外在形象像个土匪,内里倒是有一股行伍气, 第39章 劫色 姜子延观张虬面相十分粗犷, 说话粗俗却不似山野土匪那般无理放肆,站姿还有几分参军人士的习惯。 还有他身边的那个男人,看起来不像是土匪, 从头到尾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却给人人一种十分稳重的感觉。而且,这个人走起路来, 脚有些跛。 试问哪家山头的土匪出门打劫会带着一个行动不便的人? 姜子延推测这些人应该不会伤害他, 只是索要钱财罢了。 他从胸口的衣襟里掏出一个钱袋子, 里面是他今日带的碎银, 约莫有二十两左右。 今日他本打算到县里先逛一逛,带这些银两主要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却没想到今日註定要破财消灾。 他将钱袋子递了过去, 「今日出门我总共就带了这么多, 都给你们。还请各位好汉,能放我们过去。」 张虬接过钱袋, 打开一看,竟然有不少银子, 旁边刚才开口的小弟凑着头往里面看, 房间里面有很多银子后惊喜道:「大哥,我们发财了!」 张虬也没想到,自己出来做土匪的第一天, 竟然就截了个大单, 对方年纪轻轻,没想到身上带了这么多钱。 他将小弟的头推到旁边,两手一拉, 将钱袋口拉紧, 招唿身边的弟兄, 「弟兄们,咱们走!」 姜子延松了口气,在这个朝代,虽然也有律法,但到底比不得他前世的律法那样严格,所幸对方还算守道上的规矩,拿了钱就放他们走了。 只是刚才那个钱袋里是他今天带的所有钱,将那些钱给了张虬之后中午都没钱吃饭了,看来他是要饿着了。 「车夫,咱们走吧,进城。」 车夫惊魂未定,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地界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一批凶神恶煞的土匪,明明之前只是有一些地痞流氓而已,土匪都应该在山头呆着呢,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好在他们已经走了,车夫收拾好心情,坐在车前拉着缰绳准备驾马车出去朝进城的方向赶去。 第57页 谁知姜子延刚坐上马车,马的前蹄刚走两步,离出巷子还有一截距离,马受惊了。 因为前面又出来一伙人,满足了他们的去路。 「马车上坐的谁呀?快下来给小爷瞧瞧!」这话说的流里流气,跟刚才那些人显然不是一伙儿的。 姜子延心里咯噔一跳,直觉告诉他现在这伙人不似刚才只索钱财的土匪好打发。 他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黄历上一定写着今日忌出行。他竟然被轮番打劫两次!今日也是够倒霉的了。 姜子延走下马车,他的声音听起来水润润的,就算是厉声说话,也很难让人觉得他在生气。 他道:「各位兄台,在下现在身上着实没有钱,今天带的钱都给刚才的那些好汉了,还请各位高抬贵手,让我们过去吧。」 他这话说的委婉,没办法,刚才还能用钱打发,现在身上分文没有,只能拖延一下,看有没有人路过救他了。 而对方并不图他的钱财,尤其是在看到他的长相之后,四个流里流气年轻男子毫不掩饰的从头到脚打量着他,脸上还有色迷迷的笑意。 为首那人长着一双倒稍眼,眼尾向上挑,一脸猥琐样道:「小公子长的可真俊吶,今天怎么一个人出来?兄弟们四海为家,别那么着急,走交个朋友嘛!」 如今刚刚开春,天气还冷着,姜子延出门特地穿的厚厚的,可对方打量的目光□□裸的看着他,好似他没穿衣服一般,让他感觉极度不适。 「这……」姜子延不知道该如何答,只能顺着他的话道,「在下姜子延,今日是第一次进城,路过此地,若是无意中冒犯了各位,还请各位不要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对方语气轻挑,淫、秽的目光一直盯着他。 姜子延觉得今日怕是躲不过去了,既然对方不想放过他,他也不必如此拖延时间了。 姜子延面上虽然镇定,但心里早就七上八下了,穿越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大声唿救,希望周围有路过的人能够听到他的求救声,然后找人来救他。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来人吶……」 没料想姜子延会突然出声大喊,对面领头的人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几个人随即上前,将姜子延的胳膊制住后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来制止他发出声音。 姜子延挣扎着咬了他一口,他嘶的一声将手收了回去,换了个人将他的嘴死死捂住。 「没想到小公子脾气还挺硬啊!」他吹了吹手上新鲜的牙印,然后抬起姜子延下巴,「我还就喜欢你这种烈性的!」 被制住了双手的姜子延急的两眼泛红,狠狠一脚踢到了对方的下面。这一脚听得有些重,对方双手捂着下面弓着身子疼得龇牙咧嘴。 车夫是个胆子小的,对面四个人显然对他没兴趣,他哆哆嗦嗦的躲在马车底下不出来,生怕被对方看见了打他一顿。 姜子延踢了那人一脚后,其他三个人看他疼得厉害,纷纷忍不住担心道:「大哥,你没事吧?」 趁着这个放松的空挡,姜子延挣脱了他们的束缚,趁机朝着巷口跑,边跑边喊救命。 然而没等他跑到巷口,后面几个人就追上来了,就在姜子延快被被他们抓住的时候,巷口忽然冒出了几个人。 是刚才打劫他的张虬一行人。 于是上一刻打劫姜子延钱财的土匪和这一刻觊觎他美色的流氓见面了。 张虬他们拿了钱还没有走远,隐隐约约听到了姜子延的求救声,一开始听得并不那么清楚,不过张虬有点不放心,看在对方将全部身家给了他的份上,他决定回去看看。 结果越往回走,求救的声音越清晰,他这才肯定是姜子延在喊救命。 姜子延正被追着,前面张虬突然出现,他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帮他,可对他来说劫财要比劫色来的更加好些,大不了回去后他多度付些钱,也不想被对面几个男人糟蹋了身子。 「张、张兄,救、救救我!」姜子延跑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 张虬平生最讨厌这种欺男霸女的行为,二话不说直接将姜子延拉到身后,后脚起势,踩着一侧的墙飞身而起,直接给了对方一个迴旋踢,三两下就把对面四个人撂倒了。 姜子延看着这人的身手惊住了,这根本不是一般土匪能比的,而且土匪为什么好心救他? 细细想来,对方打劫的时候说的话也略有几分生硬,丝毫不像是经常做这种事的人,所以对方出来打劫很可能有什么苦衷。 张虬将那几个地痞流氓撂倒之后,他对张虬揖了一礼,郑重道谢道:「刚才真是多亏张大哥了,子延谢谢张大哥。」 这话说的张虬老脸一红,特别是还想到了一刻钟前他还打劫了人家,对方现在却这么郑重的跟他道歉,张虬这个大老粗更加不好意思了。 「那、那什么、小老弟你不用客气!这不是刚才也拿了你的钱嘛,俗话说得好,拿人钱财□□,说的一点没毛病,哈哈,是吧!」 姜子延越发觉得张虬不像是那种会行不义之事的人,他能出手救他,而且并没有以此为要挟勒索更多的钱财,说明他是一个明事理的人。 这种心中有正义感,甚至可以说心底还有几分善良的人,若不是迫不得已,怎么会行打劫这种不义之事? 第58页 况且这里离县城那么近,不怕被抓去见官吗? 他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 姜子延这会儿也不着急进城了,他道出了心中的疑惑:「张大哥,我看你们并不像山中的土匪常做不义之事,反倒是心有正义,而且善良,这次还救了我,冒昧的问一句,你们是很缺钱吗?」 「这……」张虬脸上有几分为难,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对面这个年纪轻轻的小郎君。 「若是不方便就算了,子延不强求。」 「不、不是,你猜的很对,我们是挺需要钱的。」有了钱就能买粮食,有东西吃他们才不会挨饿。 张虬是个大老粗,看姜子延谈吐彬彬有礼,而且很大方的给了他们钱,没有落井下石过,看在钱的份上,他接着道:「若是你有空,咱们不妨坐下来聊。」 姜子延和张虬他们一块进了城,进城之后他便让车夫去官府报官了,那几个地痞子流氓还被捆在巷子里,不过他让车夫只说了这几个流氓的事,并没有让他说被张虬打劫的事。 车夫倒是明事理,知道是张虬几人救了他们,所以到了官府就没提他们的事。 这边姜子延和张虬左拐右拐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巷子,巷子位于城西,这块大多住的都是家境贫苦的人家。 推开门一看,院子里坐着好多行动不便的残疾人士,有的没了脚,有的断了腿,还有的只有一条胳膊。 「如你看到的这样,这些都是我的兄弟。」 「你的……兄弟?」 姜子延看了看院子里的这些人,大多都面黄肌瘦,显现出的老态和张虬比起来看着要很多。 「我们都是退伍的军人,以前都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是真正见过血的。」 姜子延惊住了,他就说看着张虬怎么有一股子行伍气,原来他是退伍的军人。 「我记得本朝有律法,士兵退伍之后,一般都是由抚恤金髮放的,怎么你们的日子经过的如此艰难?」甚至到了打劫的地步。 「屁的抚恤金,五两银过多久?更别提他们之中有些还有家眷了,出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缺胳膊少腿,全身上下只有五两银子,又不能出去干活赚钱,这不是让人等死是什么?」 「怎么会?不是还有补贴吗?」姜子延回想了下姜瑜的记忆,他明明记得朝廷规定的事退伍的老兵每年都有补贴可以领的。 说起这个,张虬嘆了口气,面色有几分凄凉,话语也比刚才沉重了几分,似是不愿回忆往事。 「我们都是当年天门关一战下来的士兵,领兵的是镇国大将军贺兰庭。当年那一战打的特别惨烈,我们这一小队属于侦察兵,当时被派出去侦查敌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回来的时候却听说贺兰将军通敌,导致整个烈阳军全军覆没,只剩下我们几个,被赶到的援军说是逃兵,每人发了五两银子让我们退伍返乡。」 据姜子延所了解,战场上的逃兵一般都会按军规处置,轻则丈刑,重则处死,怎么会让他们就这么轻易的回来了? 似是察觉到了姜子延心中的疑惑,张虬道:「可能是看我们几个也没多少人,而且大部分都受了伤,经受不住不了军规处置,这才让我们都回来了。」 这理由倒也能解释的过去,可是姜子延仍然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那你们是逃兵吗?」 「当然不是了!老子和这帮弟兄们从来没有当过逃兵,可当时那位将军根本不听我们解释,没办法,我怕再不走惹怒了对方,小命就得交代在那,所以我们只能回来了。」 「而朝廷有规定,逃兵是没有补贴的,你也看见了,我这一屋子的老弱病残,他们都得靠我养活,本来我之前是给一家镖局走镖的,但最近那家镖局搬走了,我一时找不到来钱高的活,所以才出此下策,去哪个巷子里蹲人。只是今天刚出来就遇见了你,说来也是缘分。」 姜子延看着院子里这些或站或坐着的老兵,他们的眼神木木的,没有一丝光亮。 「那他们的家人呢?」 「他们其中有些人有婆娘,有些是刚成了家就应徵入伍了,这次回来后有的孩子都几岁了却不认识爹。还有更过分的,丈夫好几年不在家,妻子跟别人跑了的也有,不过但凡还有家的都回家了,现在在这里的都是没有家的人。」 这些都是曾经上阵为国杀敌的英雄,如今却落到这步田地。姜子延看着他们,鼻子忽然有些酸酸的,他们不该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商议 姜子延沉思了片刻, 说道:「张大哥,你们这样多久了?我是说你们现在生活的状态持续多久了?」 张虬想了想,从他走镖的活没了之后到现在, 「差不多一个月了吧?」 「也不过才一个月,为什么他们看起来这么瘦弱?还病怏怏的。」 张虬嘆了口气道:「这里大概有二十多个人,我们这几个手脚健全的就算每天出去挣钱, 但分下来也就勉强果腹罢了。而且这里的都是大老爷们, 参军前在家里从来没下过厨, 没一个会做饭的, 所以平时吃的都是在外面买的。」 其实他们也尝试着做过饭,挣得钱少了就会买米做米饭,只是每次要不就是蒸煳了, 要不就是煮不熟, 这些张虬没好意思说。 「张大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第59页 张虬是个糙汉子, 听不懂这些文绉绉的话,他道:「小兄弟, 你能不能稍微解释一下?」 他一个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人他娘的能听懂什么高级话。 「就是, 你每次都带几个人出去挣钱,他们就待在院子里什么也不用做,等着你养活他们。」 这话刚说了一半, 张虬闻言倒生气了, 他脸上有几分怒色,语气开始有几分不友善,「他们这都缺胳膊少腿的能做什么?让你少一只胳膊, 你他娘的出去找活做, 有人愿意让你做?」 姜子延一听就知道他误会了, 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大哥,你误会我了,我没有要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张虬还算有几分理智,没有姜子延想像中的我不听我不听的戏码,而且安静下来听他解释。 「赠人一条鱼能暂时止住他的飢饿,但如果鱼没有了,他依旧会饿着,这就是你们现在的处境。但如果教会了他们如何捕鱼,他们自己也能养活自己,并不需要你如此劳心劳力,而他们的生活也有了保障。」 这话张虬听出了几分意思,但他仍旧很不明白,他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这院子里的人大多都是半个残疾,他倒也想让他们学点温饱的手艺,可现实中哪有适合他们做的活计! 等等 张虬忽然意识到,姜子延总是在不断提及让他们学一门手艺来养活自己,莫非……他有法子? 想到这张虬忽然有几分兴奋,他没有反驳姜子延的话,而是双眼放光的看着他,安静的听他接下来说的话。 姜子延刚才就在想,张虬现在很需要一份来钱特别快而且稳定的活才能养活着院里的一大家子。 而他现在刚好准备到县城发展,县城不比镇上,肯定需要更多的人手,如果聘用他们来工作,既可以免去了自己招工的繁琐,又可以帮助他们不再为温饱问题发愁,可谓是一举两得。 姜子延接着对张虬道:「张大哥,实不相瞒,我现在正在做生意,不过才刚起步,现在清平镇镇开了一家铺子。过段时间我准备到县城发展,今天特地来探查探查情况,到时候确定了的话,应该也很需要人手,你们这里的人可以到我这做工,我给你们发工钱,你看如何?」 张虬没想到姜子延年纪轻轻都已经开了一家铺子了,只因为他是哪家的公子哥。 不过对于姜子延的提议他一开始确实很高兴,可还没几分钟这高兴的热度就下去了。 他道:「小兄弟,你别不是想自己掏钱补贴我们吧?」说实话他们这院子里的人,什么活都干不了,就算去给姜子延做工能帮上什么忙?怕是只有倒忙了。 他不能欺负人家善良就让人家白白往里面搭钱,今天这20两银子已经不少了,对方都直接给他们了,他可万万不能坑害了他。 姜子延看出来张虬的想法,赶紧道:「不是的,我是真的有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 开春后再过不久就是落英缤纷的时节,到时候花团锦簇不说,各种果子也琳琅满目比比皆是。 他准备酿一大批果酒,先前酿的杨桃酒就卖的特别好,到时候这一批果酒下来肯定也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果子採摘的过程他们这些人肯定是不行的,他打算跟之前一样僱人採摘。 但是摘回来的果子需要进行处理,有的需要进行削皮去核,而且距离最后的果酒中间还有好几道工序,中间间隔的时间也不一样,这些都需要人看着。 院子里这些人双手健全但脚不行的可以坐在那里削皮去核,双脚健全但手不健全的可以盯着每道工序的时间。 这些只是酿果酒的时候他们可以做到的简单工作。除此之外姜子延还准备造纸。 百科全书上造纸术的步骤她已经熟悉的差不多,就只剩下实践了。 他们中的有些人虽然腿脚不是很灵便,但走路并不是问题,就是稍微有些跛。 姜子延准备让这些人到时候去造纸坊里做工,反正只要是有那种不费什么事的话他们可以胜任的都可以交给他们来做,平日里不累,还能拿到工钱养活自己。 姜子延让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张虬,张虬又是惊讶又是喜悦。其实他何尝不知道,院子里的弟兄们也不愿意一直呆在这里无所事事靠他养活,可就算是双手健全能干活但腿脚不便,只这一点招工的人就不要他们。 张虬和姜子延越说越兴奋,恨不得多听几遍姜子延的规划。 两人坐在那里交谈了许久,商议好接下来的事情后才发现中午已经过去了。 张虬兴奋的根本没有想起来,还有午饭这茬,他站起来,一米八几的身高魁梧的身材上前一把从姜子延的肩膀处揽了过去,似好兄弟一般,扯着嗓门将院子里的人都叫了起来听他说话。 院子里的这些人平日里都无精打采的,不过他们很听张虬话。从前做侦察兵的时候张虬就是他们的老大,他们一向听命令听习惯了,退伍之后又是张虬一直在养活他们,从来没有埋怨过一句话。所以张虬一说有事情要宣布的时候,大家分分起身聚到一起听他说话。 张虬道:「这位小兄弟叫姜子延,是我今日结识的,他以后就是我拜把子的兄弟,也就是咱们二把手,大家对他要跟对我一样,知道吗?」 「还有,现在我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诉大家,我二弟很有经商头脑,他给大家安排了活计,以后你们可以去上工,凭自己的本事赚钱了!」 第60页 这个消息一宣布,向来平静的小院瞬间炸开了锅,几十个糙老爷们瞬间从浑浑噩噩的状态里清醒过来,尤其是在听到他们可以去做工赚钱的时候,向来无神木木的眼睛里忽然涌入了几道光。 底下有人不太相信,怕张虬被这个第一天刚认识的年轻人骗了,道:「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吗?他真的没有骗我们?」 「当然是真的了!你他娘的不相信我二弟还能不相信我吗?」 姜子延现在已经荣升成张虬自以为的二弟了。 「关于你们做工的事,我刚才都跟二弟详细的商量过了,你们等着我安排就行!」 听到了张虬如此确切的肯定,几十号人更加沸腾了。天知道他们窝在这种小院子里天天吃白食心里有多糟糕,可他们不论是谁出去找活做都会被嫌弃,有的甚至口出恶言,有时候还会连累张虬的名声。被羞辱的次数多了,他们也渐渐地不再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有张虬的话在, 院子里的人都相信了这个消息,大家打心眼里高兴,看向姜子延的目光都带着尊敬和善意。 尤其是张虬, 他没想到今日竟然能遇到命中的贵人! 以前上阵杀敌的时候,他救过一个云游道人。那人说天下之事皆有因果,他被救了是因, 不想欠下这个果, 说什么也要还回去, 所以特地给他起了一卦。 那道人说他日后生活不顺遂, 会被生活所累,但若是遇到命中贵人,便如鲤鱼跃龙门一般, 一飞沖天直达青云。 张虬从前是不信这些的, 他觉得自己身手也不差,而且他家中已没有什么人了, 以后就算不在军中了,回去后也能养活自己, 怎么会被生活所累? 可直到从淮水之战后回来, 身边一群兄弟都需要他养活,他渐渐开始信了那道人的话。 可这命中的贵人能不能遇见都不知道,所以张虬也就没把这个放在心上。 可今日他遇见了姜子延, 对方给他的印象特别好, 而且心地善良,就算被他打劫也没有丝毫怨言,愿意将身上的银两都给他, 甚至后面还提出了让弟兄们去做工, 这不是贵人是什么? 张虬觉得, 姜子延就是那道人口中说的贵人。 以至于多年以后尽管张虬身居高位成了几十万大军的统领,可只要姜子延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他都还像这时一般对他绝无二话。 彼时的姜子延不仅有首辅大人撑腰,还背靠着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旁人无不羡慕。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的姜子延正在和这些老兵们说话,进一步加深对他们的见解,到时候也方便有针对性的给他们安排工作。 姜子延本来去县城考察的计划被彻底打乱了,午饭还没吃,他有点饿了,可自己身上一文钱都没有。 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两声,张虬听到了后有几分尴尬和不好意思,他将姜子延的钱袋从怀里掏了出来,递了过去。 「二弟,既然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这钱我就不能拿了,还给你吧!」 姜子延笑了笑,从里面拿出一点够他吃顿饭的钱,将钱袋又塞回了张虬的手里。 他道:「张大哥,我留些饭钱就行。既然你说咱们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剩下这些你拿着吧!你现在比我更需要这些钱。」 张虬也不矫情,他现在确实很需要钱,弟兄们已经好几日没吃过饱饭了。 他想着反正都是一家人了,大不了以后给二弟做工他的那份工钱不要了。 张虬将银子收起来后对着大傢伙们道:「大家安静一下,听我二弟讲两句!」 姜子延被张虬直接给安排上了一个现场演讲,不过他丝毫不怯场,而是将刚才张虬说的话更细化了一遍,解释的更清楚了一些,也比较容易让人信服。 然后他又和张虬商量了一些后续的细节,告知了自己所在的住址,这才起身朝着和车夫约定的地方走去。 他离开院子的时候那些老兵们一个个满眼热泪的看着他,嘴里还说道:「郎君你是我们的大恩人哪!」 「是啊是啊,以后郎君只要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您就尽管说!」 「郎君你人真好,一点都没有看不起我们,还给我们安排活做。」 …… 姜子延看着眼前这些朴实无华的老兵,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看起来阳光又纯净,然后离开了院子。 本来他觉得不急,先到县城里来探探路,等过段时间他再着手进行在县城开店的事。 可经过今天这个事之后,他觉得即便这店先不开,但准备工作得提上日程了。 他得尽快准备,也好给那些老兵们安排工作,让他们安心。 将心比心,今日姜子延看到周围的老兵们看向他时那目光里充满了期待与希望,即使他们曾经收到过不少冷眼与嘲讽,可今日依旧能拿出一颗赤诚之心相待。他觉得自己也要尽心尽力为他们考虑。 这边姜子延告别了张虬后去官府附近的一家酒楼外面去找车夫,这家酒楼很显眼,是车夫定的地方,怕姜子延找不着他,特地定在这里会合。 姜子延到了之后先坐下点了几个菜,他饿得肚子一直在叫。 车夫中午捨不得花钱吃好的,只吃了两个从家里带的冷馒头,喝的冷水。 之前姜子延被地痞流氓挑衅的时候车夫没有上前帮忙,但姜子延没有怪他,每个人的性格不同,有些人天生胆小怕事,你不能要求别人为你做什么。这个世道生存才是第一位的,确切说起来车夫也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从道德点上来说理亏。 第61页 姜子延请他上桌一起吃饭,车夫连忙摆手拒绝了,因为上午被打劫的事情他现在心虚不已,内心夹杂着几分后悔和愧疚,这个时候更加不敢面对姜子延了。 姜子延也不强求,只道:「我点的菜有点多,一个人吃不完也是浪费,你别想那么多,坐下一起吃吧,我刚好要问你把那几个地痞流氓送官的事情。」 车夫闻言这才坐下一起吃饭。 姜子延点的菜多,是因为之前听车夫说这是县城最大的酒楼,所以他便想尝尝这里的菜式怎么样,所以就多点了几个菜。 初春的天气还冷着,姜子延点的菜都是热菜,其中有一道松鼠桂鱼的样式像极了赵员外的一品酒楼里的那道菜。 那道松鼠桂鱼的配方还是当初他给的。 姜子延拿起筷子只尝了一口便知道,这道菜是个仿品,只模仿出了松鼠桂鱼的外观,味道却差远了。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一品九楼的松鼠桂鱼很得顾客的喜欢,不然怎么可能会下功夫模仿。 他又尝了其他几个菜,味道只能算一般,比他做的菜要差很多。而且看这菜用的调料,看来这里也没有人发现辣椒这种调味料。 这里每道菜味道都算不上特别好,但价格却都不低,姜子延开始琢磨着自己投资开酒楼盈利的可能性有多大,毕竟若是开酒楼的话,里里外外他肯定要重新装修的,还要聘请厨子将菜的配方和手艺教给他,这些不仅是需要花精力,还需要花很多钱。 不过如果他先把果酒酿出来卖出去,到时候应该能拿到一笔钱作为开酒楼的投资。 姜子延将菜都试吃了一遍后,问旁边的车夫:「今天你去报官,那几个人官府怎么处置的?」 车夫答道:「回郎君,官府将他们收押了,说他们是惯犯,有案底的,这次应该能多关两年。」 「嗯,那就好。」看来这里的县丞办案还算公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们,多谢你们的支持,比心 第42章 姜子延吃过饭又在县城里逛了逛, 奉阳县不算很大,但毕竟是个县城,集市就要比清平镇上大很多, 而且车上摆摊卖东西的也明显要多很多。 姜子延转了好几家书坊,发现里面的书和纸都很贵,不过这里指的种类要比清平镇上多不少, 这更让他坚定了造纸的想法。 他还逛了几家香料铺子, 香料都是从花草中提取的, 而令人意外的是, 他在这众多香料的原材料中,发现了八角。 八角作为食材中不可或缺的调料料之一,有它没它做出来的饭味道截然不同。 姜子延非常惊讶, 疑惑的问店家:「你们这明明是香料铺子, 为什么里面竟然会有八角?」 店铺掌柜也惊讶了,「原来这东西叫八角, 小郎君知道它叫什么名字,那可知它有什么用途?」 他只是闻着这种东西有一股奇异的香味, 以为它可以做香料, 结果买回来试过才知道不行,所以全堆在角落了。 姜子延更加惊讶了,原来对方并不知道这是八角, 那自然也不知道是何用途。 他笑了笑, 说道:「您有所不知,这东西在我的家乡有很多,它的名字叫做八角, 您看它是不是刚好有八个角?它就是因此得的名。这种东西我家乡的人都拿它用作调料, 尤其是炖汤炖肉的时候, 放上它味道会更加鲜美。」 「是吗?!」店铺老闆闻言恍然大悟,「原来这东西是做菜用的,我还以为可以用来做香料呢,白白收购了这么多。」 「老闆,不知您可否将这些卖给我?」此话一出,姜子延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哪还有钱来买这些八角。 他不由得低头羞愧道:「不好意思啊掌柜,在下刚想起来今日出门带的银子已经全花光了,掌柜的可否为我留几日,等过两天有空了我再来买。」 谁知掌柜的倒是很大方,直接用布袋给他包上了,「小兄弟,你别看我收购的多,但这东西我买的时候不值钱。看你谈吐谦逊有礼,这些东西于我也无甚用处,索性都送给你吧。」 姜子延没想到掌柜的如此实在,直接言说要送予他。 他虽然不好意思,但也怕下回再来,这些八角就没有了,干脆接了过去,道:「掌柜的如此好心,改日在下一定带厚礼奉上。」 「客气了客气了!」 「对了,掌柜的,我还想问问你,这些是从哪里收购的?」 「这些是之前在外面跑生意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南蛮商人,从他那买的。」 南蛮商人是近几年边境太平后游走在大魏国与南国直接,通过置换的方式,将从南国带来的东西换走魏国的,然后带回去卖钱。 所以这八角十有八九是产自南国。 姜子延问道:「那您知道在哪里能找到这些南蛮商人吗?」 「你找他们做何?难不成你还想大量收购八角?」 「嗯,确实有这个想法。」 「到哪里找他们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雍和城离边境很近,那里应该有很多南蛮出没。」 「好的,多谢掌柜的指点。」 姜子延告别掌柜的之后便带着车夫往清平镇走了,这次走的可是官道,他可是不敢走小路了。 而这边姜子延走后,店里的小学徒问掌柜的,「师父,您今天不过是第一次见他,为什么愿意把东西都送给他呀?」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趁机多问他要钱吗? 第62页 掌柜的摸了摸他的头,一双精明的目光此时充满慈爱的看着他这个最有天资的小徒弟,道:「你年纪还小,不懂大人们的弯弯绕绕。」 他现在是白给,可拿这么点东西换个大人情,那可是一点都不亏。他的眼光一向很准,刚才那个小郎君谈吐有礼,待人谦逊温和,懂的东西也多,以后前途无量。即便他看人有误,看错了,到与人为善也不是什么坏处。 姜子延回去的路上很开心,这段时间他不仅发现了辣椒,还发现了八角,那是不是说明其他的调味品也都在这个世上存在呢? 到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夜色笼罩下的初春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对那些远归的行人十分不友好。 车夫的费用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已经结了,不然现在他身无分文,还得回家拿钱。 姜子延刚进门就看到卧室窗边一大一小两个人都在学习。 他刚走进院里,还没来得及进屋,屋里的两人就发现了。 事实上他们都没心情学习,姜子延一直没回来,林昭很担心,就连温书都无法专心。林星就更敏感了,以往这个时候都是姜子延在家里陪他画画,可今天这个点了,他还没回来。 林星除了不会说话,其他感官都非常敏感,原本吱啦一声微小的声响他都注意到了。 于是姜子延才刚进院门,屋子里的两人就出来了。 林昭上前道:「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晚饭吃了吗?」 林星则是上去直接抱住了姜子延的大腿,一副亲切的模样。 姜子延宽慰道:「今天在县城逛的久了点,一时忙忘了,没看时间。」他没提及自己被打劫的事,怕让他们两个担心。 刚好这个时候肚子咕咕叫了,很合时宜的转移了话题,他道:「回来的着急,没赶上吃晚饭,你们两个吃过了吗?」 林昭一直在等姜子延回来,直到他都把饭做好了姜子延还没到家,他道:「我猜你也没吃饭,锅里给你留的有,不过现在应该有些凉了,我去给你热一热再吃。」 「好!」 姜子延觉得这种回家的感觉真好,回家有人关心,有人嘘寒问暖。 林昭做的饭很普通,给他留了一大碗米饭,还有他炒的一个大白菜。 姜子延着实饿了,饭菜热好了之后他三下五除二就把它们吃干净了。 林昭再一次被他的饭量惊呆了,想起刚认识哥哥的时候,他饭量没那么大呀? 第二天姜子延在家里详细写了一个计划书,打算先把造纸的准备工作给做好再说。 第43章 准备 姜子延本来只是看后山上的竹子比较多, 取材方便,才决定用竹子造纸的。然而翻看了百科全书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后,他准备先用麻和树皮做造纸。 百科全书上说的很清楚, 竹茎结构坚密,竹竿纤维较硬,化学成分复杂, 制作难度大, 生产技术条件要求高, 只有在积累了生产麻、树皮纸的经验, 掌握了较高生产技术之后,才能生产出优质的竹纸。 而他现在还是个造纸小白,将理论付诸实践的第一步还没有做到。 用麻和树皮做纸的过程要比用制作要方便快捷一些。 不过制作过程中, 除对原料、水质有严格的要求外, 还需要一套复杂细緻的制造工艺。採用发酵、制浆、浸泡、灰掩、蒸煮、洗净、漂白、打浆、水捞等多道工序,经过多个操作环节才能制成。 他需要制作大量的纸, 所以这是一个不小的工程。还好他的百科全书对这些步骤都有详细的记载,他只要按部实施就可以了。 年前手套小作坊结束后便没再让他们上工了, 毕竟冬天过去之后就是手套的淡季。 而且手套的制作方式过了那一阵热度之后也不再是什么秘密, 难保这些村子里的人不会自己制作之后卖出去。 清平镇这个地方说大不大,现在并不是大肆扩展手套制作规模的好时候,所以姜子延把手套小作坊关了, 刚好他租的那个院子空置了下来。 平安村的那几个年前做手套的妇人们一听说年后不能来上工了, 纷纷感到惋惜。但她们也清楚,冬天过去后手套也不是什么热销的产品了。姜子延做出这个决定也是情理之中的。 好在之前做手套的时候,她们已经赚到了一笔钱, 对于姜子延还是充满了感激的, 只盼望着下次有什么活还找她们。 原先的大院子空出来之后, 姜子延便将这里暂时作为造纸的地方用了。 本来他是准备在县城附近租个大院子的,毕竟张虬那些人不在清平镇这边住,在县城那边造纸的话他们每天去做工也方便。 可等他再去县城租个院子,收拾一番,再将造纸所用的东西运过去,时间上又得耽误一阵子,姜子延想了想,决定跟张虬他们商量一下,看看他们愿不愿意随他来清平镇。 于是没过两天姜子延又去了奉阳县,这次他没有僱车夫了,而是租了辆马车让青山帮他驾车去的。 路上走的都是官道,所以用时比较长,等到的时候都已经中午了。 他直接去了张虬他们住的地方,敲门进去后老兵们看到他都十分热情。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没看到张虬,旁边一个走路有些跛的青年解释道:「张大哥出去上工还没回来,郎君吃饭了吗,还没吃的话,可以坐下一起吃。」 第63页 多亏了姜子延上次那二十几两银子,他们这几天的生活还好,每顿饭都能吃饱。 姜子延点点头,道:「还没呢,好啊!」 这个跛脚的青年他见过,就是上次张虬打劫他的时候站在张虬旁边的那个有几分阴沉沉的人,只是这次他好像变了个人,看着没有之前阴郁了,好像重新燃起了希望。 青年给他端来了一碗清面,白花花的面上面卧着一颗荷包蛋。 姜子延接过面,道:「怎么称唿你?」 青年愣了一下,忙回答道:「我叫何消。」 何消生的并不高大,还有几分瘦弱,但脑子很灵活,这二十几口人每日的开销帐目都是他在管。 姜子延看了看其他人的饭,全部都是白花花的面条,并没有荷包蛋,只有他碗里有。想来应该是给张虬准备的,没想到却给他了。 即使暂时现在有了钱,老兵们吃的仍然不算好,平日里何消精打细算,只盼望着钱能花的慢一点。 一旁的青山很懂事,进来之后看到那么多人,起先有些惊讶,但他将把车停好之后什么都没问,乖乖蹲在一旁去吃饭了。 姜子延饭吃到一半,张虬回来了。他脸上挂着彩,眼角一块淤青,嘴角还有一点血丝。 张虬丝毫没有注意到家里来了人,回到屋里坐在坐下后勐灌一口水,不等周围人关心的询问他发生了何事,他自己就开始嚷嚷开了。 「狗/日的小兔崽子,老子辛辛苦苦干了一个月,今天结算工钱的时候硬是只发了半个月的工钱,还说什么一开始说的就是这个价还。这帮狗东西现在竟然还敢不认帐了!」 他说的咬牙切齿,但丝毫没说清楚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一旁的何消道:「所以呢?」 「所以我把他们统统打了一顿,他娘的欺负人欺负到老子头上了!」这话说的有点心虚。 何消闻言扶着额,一字一句道:「所以,这、份、工、没、了?」 「啊这、这也不能怪我嘛,是他们不守信用在先。」张虬忽然像只拔了牙的老虎,瞬间嚣张不起来了。 姜子延总算知道为什么他被打劫那日何消会跟在张虬旁边了,原来就是为了盯着他不让他冲动打人的。 「那你也不能这么冲动啊!万一对方报官了怎么办?你是想进去吃牢饭吗?」 何消倒不是心疼他的活丢了,而是担心他的安全,万一哪天出手太重,被别人告到了官府,他那一身蛮力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场,到时候这一大家子人该怎么办! 张虬眼睛四处看,就是不敢看何消,他最怕何消叨叨叨的啰嗦了。 这一看他才注意到姜子延来了。他连忙朝姜子延挤眉弄眼示意他出口相助。 姜子延有几分好笑的看着他,没想到这鬍子拉碴的大个头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看何消也教训的差不多了,他站出来道:「何兄别气了,张大哥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至于这粮店的苦力活不做也罢,我今日来刚好有事情要和你们商量。」 见姜子延要说正式,大家纷纷严肃起来,都作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本章中出现的关于竹纸的知识出自张大伟《造纸史话》 第44章 姜子延说明了他的来意, 「是这样,我之前在清平镇租了一个院子,现在刚好空了出来, 我打算在那里开一个造纸作坊,不知你们愿不愿意随我过去?小院里有几间大通铺,你们住下来应该没有问题。到时候我再找个厨娘给你们做饭, 你们意下如何?」 姜子延本以为清平镇距离这里有些远, 到时候过去少不得要舟车劳顿, 张虬他们免不得要考虑一番。 结果大家听了他的话后当场道就道:「没问题没问题, 咱们什么时候过去?今天吗?今天也行,虽然现在出发时间有些晚了,不过走夜路嘛, 我们有经验, 不怕的!」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没想到前几天才说了让他们去做工的事,今天就来接他们了。 期待的事情在一步步变为现实, 心里能不高兴吗? 张虬也是满脸的喜气洋洋, 要他说在这县城也没什么好的,还不如去清平镇跟着二弟干,包吃包住还给发工钱, 天底下也就只有二弟这样心善的人肯如此接纳他们了。 张虬看大家都迫不及待的要跟着姜子延回去, 直接拍板道:「好!那我们今日就收拾收拾东西,跟二弟回清平镇去!」 当家的一发话,其他的人有的饭都没吃几口, 就赶紧去收拾东西了, 一个个对新生活充满了期待。 张虬一手重重的拍在姜子延的肩膀上:「哈哈哈哈二弟, 我就说你是我命中的贵人!你看我今日刚丢了活计,你今天就带来了这个好消息!」 张虬的手劲大,下手有些没轻没重,姜子延不好意思说自己的肩膀被他拍的有点疼,悄悄往后挪了几分,道:「主要是赶的巧了。不过今日天色确实有点晚了,不如下午你们就好好收拾一下,这里的房子是你们租的吧?刚好可以把房子退了,我一会儿给你们租几辆马车,等明天早上你们再出发吧。」 张虬点点头,「说的也是,不过我们东西很少,好收拾,就是下午把这院子退了再去租个车,要费点时间。」 何消在旁边道:「租马车的事情就不用郎君替我们操心了,我们手里还有些银子,而且我们也有另外别的去镇上的门道,等明天郎君在镇上等着我们就成。」 第64页 姜子延想了想,他们这些人中有些腿脚不便,肯定是要坐车的。不过既然他们有别的门道,那他就不再管这事了。 定下了明天碰头汇合的地点后,时候已经不早了,他便带着青山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姜子延问道:「青山,咱们这一片种麻的人多吗?」 青山有问必答,「多啊,郎君有所不知,这麻料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种的,一部分可以拿去卖钱,那些店里卖的麻布麻衣就是用这些做的,只不过收购的价格很便宜就是了。另一部分的话便是用来拧绳,家里面的晾衣绳,还有打水用的井绳都是用麻做的。」 「那些收购麻料的人一般给的价格是多少?」 「一斤一文钱。」 「这么低?」 「是啊,这东西种的人家太多了,所以价格都很便宜,就这样有很多都卖不出去呢!」 刚砍下来的麻杆细,而且很轻,一斤麻收一文确实不高。 姜子延琢磨了一下,收购麻料的话成本应该会很低,但做成纸后利润高。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道:「青山,你这两天回去一趟,帮我去几个村里说一声,就说我要大量收购麻料,暂时也收一文钱一斤吧。」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造出纸,投入的成本也不敢太多。 青山一脸精神的答:「好的郎君!」 原材料和人力的事情解决之后,他还有一个问题。麻皮浸泡好后有一道工序需要用到石灰,他打听过了,瓦匠铺里有卖的,主要是用来做房屋瓦片粘合用的。 但一般只有有钱人才会用它做瓦片粘合,一是因为石灰的用量一次要许多,虽然它的价格是一文钱一斤,但这种东西用在屋顶上,肯定是要大量购买的,花费的钱比较多,普通人家是用不起的。 二是用石灰掺着瓦片碎渣做的粘合有年限限制,大概十年之久屋面瓦就要翻新一次,这又是一笔开销,而且还麻烦。 姜子延需要用大量的石灰对麻料进行熬煮,这些石灰如果购买起来一定不是个小数目。 现在造纸的技术还不发达,但这只是纸贵的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市面上卖的石灰很贵。 姜子延准备用的这个造纸的方法要比他们的造纸技术先进很多,能省不少事。但他同样也需要用石灰,这不是一笔小钱。 想到这里,他进屋翻开了百科全书,仔细查阅了有关于制作生石灰的记载,毫无意外的找到了如何制作生石灰的步骤。 首先他需要一种主要成分是碳酸钙的材料。据他所知,有一种岩石叫石灰石,主要成分就是碳酸钙,在高温煅烧下可分解为氧化钙和二氧化碳,而氧化钙就是生石灰的主要成分。 所以若是有了石灰石就好办了。至于煅烧的话,高温需要一千度左右才能分解出氧化钙得到生石灰,这里有煅烧瓦片的小型窑,他可以找人做一个小型简易的石灰窑出来。 他想的出神,马车摇摇晃晃走了一个时辰还没到,姜子延有些无聊,这里的路太颠簸了,马车坐着一点都不舒服,给他掂的身体都快散架了。 他掀开侧面的布帘向外看去,刚好注意到西面有座山,那山长的与周围的山格格不入,没有郁郁葱葱的树木,反而有些光秃秃的。 「青山,那个有点光秃秃的山是什么山?」 青山朝西边看了一眼,「哦那个啊,那个我们都管它叫石头山。就在咱们后山后面,小时候我们经常去那座山上玩,那个山上面的石头长的可奇怪了,奇形怪状的,有的长得像猴子,还有的长得像盘卧着的龙。」 「那你在那见过有长得像乳白色的石头吗?」 「乳白色?」青山细细回想了下,但他已经好几年没去过那座山头了,有些记不清了。 「郎君,我记不太清了,不过我可以回去帮你问问同村的人。」 「好的,麻烦你了。」 不过姜子延不能把希望都放在那个石头山上,他要做两手准备,如果山上没有石灰岩,他得考虑买石灰了。只是这样下来,成本就会很高,利润就会变得很微薄。 想到这,他忽然想起了之前去集市买过盐石用来提炼细盐,那块是专门卖石头,会不会有他要的石灰石呢? 第45章 姜子延回去后刚好赶上晚饭, 明天张虬他们要过来,他得提早做准备。 第二日一早他就去集市买菜去了,青菜和萝蔔各买了一些, 还买了几斤肥瘦相间的猪肉,还有几个猪蹄以及几斤排骨,准备等张虬他们来了给他们做顿好吃的接风。 这边张虬他们天不亮就出发了, 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包袱, 里面没什么贵重东西, 都是一些破旧衣服, 还有一些吃饭的用具。 昨天下午姜子延走了之后他们就开始收拾东西了,何消去把租的院子也退了,晚上大家都兴奋的有些睡不着。 一间屋子的大床上挤了好几个大老爷们, 晚上睡不着, 开始唠起嗑来了。 「老何,你说咱们明天真的是要去做工赚钱了吗?我这么感觉有些像假的。」 「想什么呢, 姜公子人品厚重,说的话怎么可能有假。」 「那倒也是。」 好一阵没人吭声, 忽然不知谁感嘆了一句:「就是以后不在县里住了, 要跑镇上去了。」 旁边的人啪拍了他一巴掌,「说什么呢,呆在这有什么好的, 吃不饱穿不暖还给大家拖后腿就好了?」 第65页 那人赶紧求饶, 「哎哎哎我错了,我就是随口一说嘛!」 大家平日里玩笑惯了,没一会儿就开始说起荤段子了, 这个晚上他们觉得这天也没那么冷了。 何消所说的别的门道其实就是找了几个牛车, 前一天跟附近几个有牛的农户说好的。马车价格贵, 他们不想浪费钱,也不想让姜子延破费。 牛拉的架子车上挤一挤可以坐好几个人,就是早上有些冷,他们身上的袄子都很旧了,里面的棉花早已经洗的不暖和了,一路上他们都挤得紧紧的抱着团取暖。 赶车的车夫是农户,家里的牛车不种地时就用来拉人接活挣点前补贴家用。 由于张虬他们出发的早,所以到清平镇的时候还不到中午。姜子延知道他们今日必定到的早,所以买完菜回家将肉洗洗腌上就出来等他们了。 果不其然,他在约定的地方等了没多久,就看到了张虬他们。 姜子延上了他们其中一辆还算有些空地的牛车,带他们去了别院。 院子前几天就收拾好了,东厢房和西厢房都是大通铺,房间非常大,足够他们这些人睡了。 房间里面打扫的干净整洁,床被用品齐全。前几天天气好时他特地让青山帮忙一块都拿出来晒了晒,此时的被褥摸着软乎乎的,盖着也暖和。 姜子延带他们进屋看了下房间,又简单介绍了关于房间都有哪些东西,让他们先将东西放下,随他一起去家里做客。 老兵们看到那软乎乎的被褥都不想走了,他们之前睡觉时被子都不够盖,基本都是两人盖一床被子。而且被子年久潮湿,硬邦邦的一点都不暖和。 「事出匆忙,还请大家不要嫌弃。」姜子延看他们都站那不动,怕他们觉得条件不好,解释了一句。 老兵们赶紧道:「不嫌弃不嫌弃。」这对他们来说已经很好了,大通铺只要暖和就足够了。 张虬看着也很满意,他脸上都是高兴的神色,过来跟姜子延搭话,「二弟,你说要招待我们,该不会要请我们出去吃饭吧?我们这么多人,你少不得要花很多,还是算了,我们随便吃点就成。」 「不是的张大哥,我买了菜和肉,准备给你们下厨做着吃的,一会儿跟大伙说一下,都来我家吧。」 张虬眼睛一亮,「那敢情好,我还没去过二弟家里呢!」 说到这张虬又似哥俩好似的揽着他的半边肩放低了声音道:「二弟,老实交代,你家里有没有藏美娇娘啊?」他说话的语气十分不正经,姜子延一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 他忽然有几分不太好意思,但没忘记反驳,「张大哥你说什么!我还小着呢,什么美娇娘,我可是要努力挣钱的人,感情什么的暂时不会考虑的。」 张虬只当他害羞了,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说起藏美娇娘,这倒是提醒了姜子延,家里还有个小星星,他向来有些怕生人,他还是先跟他们打声招唿吧。 于是姜子延提了一下自己家中有两个弟弟,然后委婉的说了一下最小的那个弟弟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希望大家到时候不要吓到他。 在场的人当然是满口答应。等到了姜子延家里看到了林星之后,一群糙汉子纷纷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瞅着他。 林星的长相跟林昭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林星长相温和,皮肤白皙,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望着你的时候让人觉得萌萌哒。 虽然他不会说话,但饭桌上他乖乖巧巧的坐在姜子延身边,不吵不闹,那呆萌的样子瞬间俘获了一众糙汉子的芳心。 林星感受到了这一堆新来的叔叔对他的热情,有几分胆怯,不过倒没有怕的躲进屋里。 家里本来只有一张饭桌,肯定不够坐,姜子延又向几个邻居家里结了几张过来。 林昭中午下学回来,老远就听到家里面十分热闹的声音。昨天姜子延跟他说了会有一些人要来,但林昭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推开门一看,院子里竟足足坐了五桌席。 姜子延还在厨房里忙,他今天做的是大锅饭,还炖了排骨汤,只是家里只有一口大锅一口小锅,不太够用,所以他还在忙着。 不过已经有好几道菜上了桌,小小的林星在厨房的灶火台前坐着给姜子延烧火,这是最后一道菜了。 将整得白米饭盛出来后饭总是做齐了,林昭跟周围的人打了声招唿,坐到了姜子延旁边的位置上。 开头都是些场面话,尤其是那些老兵们,虽然已经十年未曾上战场,但毕竟在军营里呆过,说起话来都是老子老子的,一股子糙汉子气。 你来我往说了一会儿后开始动筷,今天做的萝蔔炖猪蹄味道很不错,姜子延特地放了辣椒和八角,还有少许的糖,也放了不少自己提纯的细盐。 张虬刚啃一口就觉得这猪蹄吃着美味极了,筋道中带着一丝辣味,萝蔔的辛辣被糖分中和,辣中带甜,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清香。 「二弟,你的手艺未免也太好了吧?这比咱们奉阳县最有名的酒楼里做的饭都好吃。」 张虬一边说一边还不忘夹菜,生怕伸手夹的晚了菜就没了。不出所料,桌上的几个荤菜没几分钟就被大家抢着吃光了。他们觉得自己这辈子吃过的肉都没有此时这顿肉吃的香。 吃饱喝足,大家都没起身,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 第66页 不知谁感嘆了一句「这个时候要是有酒就好了。」 姜子延笑了笑,道:「想喝酒的话得过段时间,等新鲜的水果下来了我给大家酿酒喝。」外面卖的酒都是烈酒,而且价格不菲,主要是味道比他以前尝过的二锅头还差了不少,就没买些回来。 「二弟你怎么什么都会,如此多才多艺,你到底是谁家的小公子啊,该不会是偷熘出来离家出走的吧?」 这话一出,林昭在一旁悄悄竖起了耳朵听着,从相遇到现在,他从来都没问过姜子延的来歷,他不敢问,怕问了他不愿意提及然后一走了之。 姜子延愣了一瞬,属实有些不知如何解释,难道他要解释自己其实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是穿越的吗?当然不能,万一被人知道说不定会把他当成妖怪打死。 那他说什么?说姜瑜的身份?那也是不行的,谁知道会不会引来追杀。 姜子延只好瞎编,「我家里以前确实还不错,但是后来爹娘没了,大伯娘看不惯我就把我撵出来了。」 「什么?延弟你这么好的人竟然还有人看不惯?你别伤心,以后你就是我亲弟弟,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对啊郎君,以后我们都是你的后盾!」 虽然是假话,但在场的人都当真了,林昭有几分心疼,觉得一开始遇到他时那满身的伤应该就是被他口中的大伯母找人干的。不过这些都过去了,以后他会慢慢强大起来,谁也不能欺负他的哥哥。 将张虬他们安顿好后姜子延便开始着手进行造纸的事。 第二日他特地早早去了集市经常卖盐石的地方,因为他经常来买盐石,那小摊贩已经认识他了。 小摊贩姓韩,叫韩蒿,年纪不大,十五六岁,但在做买卖上已经十分有一套了。 见姜子延过来,他十分高兴,这位可是老顾客了,他一来准会给他带来一大笔进项。 韩蒿热情的招待着:「郎君来啦,今日怎么这么早,还是要买盐石吗?」 「不是,我是来看看有没有一种白色的石头,可以用来做石灰的。」 韩蒿一听,更惊喜了,他就说眼前周围肯定是给他招财的。 他掀开旁边角落里的一个竹筐,里面有一筐石灰石,「郎君,你说的是不是这个?」 姜子延也很惊喜,他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来看看,没想到这里真的有。 「你这里有多少,怎么卖的,我全要了。」 韩蒿更殷勤了,嘴角的笑都快咧到耳朵根了,这东西他从凿回来就没卖出去过,每天只带一点来碰碰运气。他知道这玩意可以做石灰,所以才拿来卖的,没想到以前竟没遇到一个买家。 「大块的五文,小块的三文。」 这个价格十分低廉,姜子延直接将他那一筐全买了。 「小哥,我想问下,你这些石头是从哪里凿出来的,方便长期给我提供吗?」 韩蒿忙道:「就在西边的石头山,方便方便,您要多少有多少!」这个消息好多人都知道,只是石头坚硬,开凿起来并不容易,他也是家中有门凿石的手艺才撬得动这么多,所以并不担心姜子延知道这个消息。 「小哥怎么称唿,,我想跟你详细谈一下收购石灰石的事。」 韩蒿第一次被长得这么好看的人问名字,几丝羞红忽然窜上了脸颊,向来利索的嘴皮子瞬间结巴了:「我、我叫韩蒿。」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造纸 韩蒿论年纪其实跟姜子延差不多大, 但到底是出来干活早,个子长的又小,看着要比姜子延大上一点。 姜子延跟韩蒿商量了一下, 让他找人多凿一点石灰石,直接送到他那小院儿里,价格从优。 韩蒿欣然答应了, 对他来说, 今天简直就是天降横财。 姜子延看着这框石头, 有点沉。原主姜瑜本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身子单薄了些,这一筐石头背上把他的背压弯了不少。 早知道就带个人一块来了,还能帮他拿东西。姜子延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有必要买个手脚麻利的家僕先用着。 姜子延刚背上走两步就感觉背上有千斤重一般, 他连忙放下歇口气。 说来也巧, 正当他发愁时,张虬来了。 「张大哥, 你怎么会在这?」 张虬胳膊上都是肌肉,单手从姜子延面前将这框石头接了过去, 他背到身上, 道:「他们都在院里忙着搭石灰窑呢,我听说他们说你来集市买石头,就过来给你帮帮忙, 反正他们那边人手够, 不缺我一个。」 姜子延特地找了会搭建石灰窑的人指导,刚好这几天没什么事,那些老兵一个个都十分热心的帮忙。 几日后石灰窑做好了, 收集的石灰石也差不多了, 便开始煅烧了起来。 铺一层木材, 放一层石头,一层一层往上铺,木材在窑中加热,温度差不多能达到一千度,煅烧的石灰石在高温的作用下分解出来生石灰,随着燃烧后的木屑一起从炉蓖中落下,等两日冷却之后将块状的生石灰分离出来就好了。 经过几次煅烧之后,成功得到了生石灰。 成功获得了到了第一炉石灰之后,姜子延又让他们开炉烧了第二炉,第三炉,造纸用的石灰不少,不过煅烧出来很多,他准备将多余的石灰卖出去,这也是一大进项。 煅烧生石灰的工艺流程并不难,看过一遍的人就能记住。姜子延本就没打算遮掩,这东西煅烧起来工序麻烦,而且成本也不低,光搭建一个石灰窑价格就很高,所以一般人也不会做这个。 第67页 石灰有了,就只差麻料了。 青山前几日便回去收购麻料了,现在也差不多了。 这次收购麻料的事情,姜子延全程交给青山来做的,他不可能事事都亲自盯着。 除了麻料之外,姜子延还让他去收购了一些树皮,麻料和树皮一起做原料造纸,质量也会好很多。 青山做事还是很稳重的,他现在回村一说收购什么东西简直就是一唿百应。不过有一部分也是因为姜子延的原因,村里的人对姜子延的印象都十分好,一听说他要收购东西,连夜排队要去。所以青山此行十分顺利。 而造纸过程中所需要的其他用具姜子延早就准备好了。 东西齐全之后,姜子延开始给院子里的老兵们分工进行造纸。 首先将麻料和树皮用刀剁碎泡在大水缸中浸泡几天,等泡的软的差不多了再捞出来。 然后是将软化的麻料以及树皮拌入石灰水,将它们浸在木桶中蒸煮,七八天之后取出来。这样原料中的木质素、树胶、树脂等杂质就被去除的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再将取出的原料放到清水里面进行漂洗,然后放进锅里倒入石灰水再进行蒸煮。 这个过程要持续半个月左右,老兵们人多,刚好可以轮换班进行。 而那些腿脚不灵便的老兵们,此时便派上了用场,已经煮烂的原料需要放在石臼里用力捣成泥面状,他们只需坐在那不停的捣泥就行。 捣烂后的原料下一步要用适量的水进行调配,这一步便需要姜子延来了。这个适量的水不能多放,也不能少放,这点百科全书上有记载,他是最清楚的。 水和捣烂的原料搅拌后静置一会儿,麻料和树皮中的纤维就会浮在水面上,将这一层浮起来的纤维倒入纸槽里面。 最后用细竹帘在纸浆中过滤取纸,此时木纤维留在竹帘上形成一层纸膜。 这层纸膜便落在了板上,一层一层慢慢堆叠起来。姜子延让韩蒿给他找了块下部平齐的大石块,用来挤压堆叠起来的一层层纸的水分,而纸膜此时也慢慢成形,成为一张张四四方方的纸张,等晾干后纸就基本造成了。 整个工序持续的时间很长,等姜子延带着老兵们在小院里造出第一批纸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第一遍造纸大家都手生,又担心下手轻了或者重了,所以都很谨慎,速度自然慢了不少,等到第二遍,造纸的时候大家动作快了不少,时间消耗上也比第一遍要少很多。 姜子延看着第一批晾干的纸,摸起来不甚光滑,颜色偏黄,因为是用麻料和树皮做的,纸张的防水性不好,不过整体看上去要比镇上的书房里卖的纸好很多。 造纸小作坊自从开工以后基本上每天都在忙,姜子延跟那些老兵说,让他们休息两天他们都不是很乐意,说什么闲了好几年了现在就想动起来。 其实姜子延知道,他们都是为了多挣点钱。因为他定的规矩里面,有一条是除了按月给他们定时发工钱,每到月底会核算收益。 是的,姜子延造出了第一批纸后就放在他的超市进行售卖了。他卖的纸定价和那些书房里的价格一样,但质量要比他们的好很多,书写起来洇墨的现象减轻很多,而且要更顺滑一些。 这年头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只要是能念得起书的,都会送孩子去念书,所以来买纸的人非常多。 姜子延给这种纸起了个名字,叫麻纸,一时之间麻纸供不应求。 每个月这些纸卖出的收益从中提取百分之五,是给那些老兵们的奖励,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积极,甚至休息天也不想休息,只希望多造点纸出来。 姜子延的纸卖的好,隔了两条街的书坊里纸的生意可谓是一落千丈。 现在大家都跑去境东超市买纸了,他这里的纸销量一动不动。多亏了他这是书坊,除了卖纸质外,还靠卖书挣钱,不然这店过段时间都要倒闭。 麻纸的生意红火,甚至有从别的县来的生意人想要跟他谈合作,定时从他这里进纸,带往别的县销售。 姜子延问了之后才知道,这人是从雍和城来的。 巧的是他之前跟县城掌柜的打听到的卖八角的南蛮商人经常在雍和城出现。 于是在谈合作的时候姜子延加了一条,让对方给他收购大量的八角,而他可以让利一成。 收购八角的事就这样解决了,造纸的事情已经逐渐走上了正轨,那边有张虬看着,姜子延终于有时间歇歇了。 此时已经到了二月初,再过几天林昭就要参加县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有关于大量的造纸细节,资料都来源于百度百科。 第47章 县试 距离林昭进行县试已经没几天了, 姜子延提前了解了一下,这里的科举制度与他前世的古代科举制度十分相似。这县试是童试考试中的第一场,而童试则是预备考试, 通过才能取得秀才资格。 本次县试林昭需要到奉阳县考试,考试由县官主持进行,除此之外还有从州府上下来的官员进行巡察监督。 考试的具体时间已经提前一个月通知过了, 前一阵子姜子延抽空陪林昭去了一趟县城官府的礼房报了名。 报名的时候需要填写自己的个人信息, 比如姓名、年岁、籍贯以及容貌特徵之类的, 还有就是关于父母的信息。若是父母以及祖上三代有人有过重刑或被贬为奴籍的, 是不准参加考试的。 第68页 林昭是被姨母养大的,后来姨母嫁给林秀才后他也入了林家的户籍,所以个人信息这里还算顺利。 除了填写个人信息之外, 还要填写互结与具结。主要是为了防止一些人作弊以及保证身家清白, 不然若是有不轨之人以后进入了朝堂,对官场风气有很大的影响。 互结是要五个参加考试的人一起写一个保证书, 如果有一人作弊五个人都要连坐。林昭他们甲班的这次基本上都要参加考试,他加上程意, 又找了另外三个人填写了互结。 至于具结是要找县里的廪生作保的, 也就是找已经通过童生试的秀才,这个还是很好找的。很多廪生都趁着这个时候作保收取保证金,也是一点收入。 林昭快要考试了, 姜子延这两天哪也没去, 超市和造纸的事都不管了,他要给林昭准备考试用的东西。 二月春寒料峭,姜子延听说考试的地方都是搭建的考棚, 丝毫没有保温的效果, 不知考试那天天气如何, 但怎么着都不会暖和到哪去,所以他让人将林昭的棉衣又加厚了一层。 二月初八是考试的日子。因为清平镇离奉阳县有点远,一大早起来怕赶不及,姜子延便提前一天,在初七的时候就带着林昭和林星一起到了奉阳县。 县里的客栈在这几天爆满,基本上住的都是家离得比较远的考生。姜子延中午到的,结果也只抢到了一间房。好在床不是很小,勉强能够挤下他们三个人。 初八一大早上姜子延就起来了,他借了客栈的后厨给他做了一个卷饼还有两个鸡蛋,虽然这里并不是百分制有一百分就是满分的传统,但他还是希望能有个好意头。 早上吃过饭后姜子延带着林星一起送林昭到考场。考场外面人特别多,好多父母前来送考,甚至还有一些妻子带着孩子给丈夫送考的。 姜子延将考篮递给林昭,叮嘱道:「考试的时候别有压力,只管一心作答便是,若是考不上咱们下次再来。」 林昭嘴角带着笑意,「嗯。」 林星也知道兄长要考试了,他想说些鼓励的话,可没法开口,于是只好上前一步握住林昭的手,用小脸贴过去蹭了蹭,微笑着看他。 林昭明白他的意思,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别担心,等我的好消息。」 不远处程意也在,此时他正在和他娘说话,姜子延就没有上前去打招唿。 时间不早了,姜子延目送着林昭进了考场。 入场时有搜身检查,防止有人带小抄之类的东西作弊。林昭很顺利的通过了检查,走进了考场。 考场内贴了上座号,进去后直接找座位便好。考试有五场,一天一场,意味着林昭需要考五天。各场考试不外乎四书文,试帖诗,五经文,诗,赋,策,论,性理论,圣谕广训等。题目、诗、文皆有一定格式,不能犯已故皇帝的名字和当今皇帝的名字,考试文不得少于三百字。 第一天考试第一场,是正场,一般比较松,只要句子大概通顺即可。考一场就会公布一次成绩,合格才能参加第二场考试,每场考试结束后中间会空一或两天的时间公布成绩。 林昭这次考试持续了半个月左右,这些天姜子延和林星只有第一天住在客栈里,考虑到后面持续的时间还长,也为了林昭能安静的温习功课,姜子延特地租了个小院,带厨房,方便他做饭。 最后一天考试结束的时候,龙门外全都是人,都是来接家中考试的学子的。姜子延手上拿了个小水壶,带着林星也在其中。里面是装的是他最近几天捣鼓出来的奶茶,水壶外面套了一层厚厚的加了棉的壶套,用来保温的。 这几天天气不好,丝毫没有回暖的迹象,姜子延特地做了热奶茶带着,等一会儿林昭出来了可以喝点暖暖身子。他今天出门没有带林星出来,刚考完出来的人一定很多,更别提还有来接考生的家人了,他怕他一个不留神林星被人群冲散。 姜子延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考场外的龙门开了,大批学子从里面涌出,那场面让姜子延不禁想起了前世他参加的高考。 龙门外的空地不是特别大,此时挤满了人,姜子延踮着脚张望,看林昭有没有出来。 考了五场,已经公布了四场成绩了。没有具体排名,不过姜子延特地去看了一下,林昭的名字都在外层前二十名,他不是很懂这个名单是怎么看的,不过他知道名单上有名字的才能进行下一场考试,所以前四场林昭的成绩都是合格了的。 好在林昭个头高,在这么多学子中有如此说身高的并不多见,他刚一出来姜子延就瞧见了他。 「阿昭!这里!」姜子延努力挥着一只手,希望林昭能看见他。 而林昭出来之后也在人群中找寻着他,他知道姜子延一定会来接他。 两人成功会合之后,姜子延将手里的水壶递出去,「阿昭,冷不冷,这里面是我做的奶茶,还热着,你快喝点暖暖身子。」一边说着一边将林昭手里的考篮接了过来。 顺带一提,这次考生们需要用到考篮,而年前姜子延收购的那一大批竹篮一直在超市里存着,如今全都借着这股风卖出去了。 林昭接过奶茶,打开木塞喝了一口,奶茶还是热的,有点甜甜的,「很好喝,谢谢哥!」 「这里人多,咱们先回去吧。」 第69页 林昭点点头,两人刚要走的时候后面突然有一个人拍了林昭一下,他回头,原来是程意。 程意看到他们很高兴,上前道:「林兄,这次的考题感觉如何?」 「还可以吧。」 「我也觉得。」 姜子延看程意旁边站着程母,便问道:「伯母你们这是要回去吗?」 程母今日心情很不错,听儿子的言语此次的考试并不难,距离秀才的功名又近了一步,她怎能不欢喜。 「是啊,我和意儿准备回镇上了。你们呢?」 姜子延看了看天色,这个时间回去等到镇上都得大半夜了,他知道程母是为了省今天晚上的住宿钱,才这么着急赶回去的。 「这天色都这么晚了,伯母还是别折腾了,我在这里租了个小院,刚好空置了一间,咱们就挤一挤先凑活一晚,明天一早再走吧。」 这个提议甚好,程意也很贊成。 只是程母有些不好意思,犹豫道:「这多不好意思……」 「你看我们家阿昭和程意刚考完,肯定有很多关于考题的事情交流,也好为后续的考试做准备嘛。」 一听是为了考试,程母很快点了点头,什么都比不上取得功名重要。 姜子延租的小院有三个可以住的房间,两个大的一个小的,他怕林星会打扰林昭温书,前些日子都是姜子延带着林星睡一间,林昭自己睡一间,还空了一间小的。 现在刚好,程母一人住那个小房间,程意和林昭睡一间,姜子延和林星一间。 次日一早他们吃了饭便赶回了清平镇。 回去后林昭和程意两人刚吃过中饭就被岑夫子派人叫走了,说是要问问他们有关考试的事。 此时吴县令的县衙府聚集了数位监考官,正在批阅最后一场考试的答卷。而他的书案上正放着几张答卷,都是前面四场中答的比较出色的学子的,为他决出这次的案首做参考。 吴县令虽说不是个十分清正廉洁的父母官,但为人并不煳涂,他入仕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如今四十多岁,奉阳这个地方又偏,他想升官却没有什么重大的功绩,所以一直在这个位置上耗着。 大魏朝对科举十分重视,吴县令对这件事也十分上心,他盼着哪天从他这奉阳县地界里出去一个榜眼乃至状元这样的有才之士,年底考核的时候也能算一桩功绩。 几位监考官在批阅过程中有发现好的答卷便抽出来放在了另一边,最后一场考的是诗词与经文以及骈文,批阅起来虽然难度不大,但到底数量多,几人一直未停歇直到天黑时分才将试卷批阅完毕。 「大人,这些是最后一场答的比较出众的答卷,都在这里了。」 吴县令是进士出身,只是排名比较靠后,也是有真才实学的。前几场的答卷他已经看的差不多了,罗列了几个出来,其中就有林昭和程意的名字。 他看着卷首写的名字和籍贯,对旁边的师爷道:「你去给找找张素、程意、林昭、李俊如这几人的第五场答卷。」 师爷一听便知,这次的案首怕是要从这几个人里面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关于科举的知识均来自网上 第48章 案首 吴县令重点翻了这几人的所有答卷, 在张素和林昭二人之间犯了难。 师爷看县令皱着眉头,上前问道:「大人,怎么了?」 「你看这两份答卷, 这四书文、五经文还有圣谕广训等都答的很好,偏偏就这策论和诗词上让本官犯了难。」 师爷没有吴县令学问高,他也看不出个区别来, 安静的听他说着。 「这其中一人的策论写的很出彩, 比另一人要好上许多, 可这诗词写的却不如另一人。你说, 本官该如何取捨?」 师爷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大人,您忘了,今上向来喜欢那些策论写的极好的考生, 这当然还是要策论好些的为好啊。」 吴县令眯了眯眼, 道:「你这话说的,这不过一个小小的县试, 怎么就扯道殿试去了,况且这策论写的好也要能呈到圣上面前才行啊。」 「既是让大人都犯了难, 说明这两人的答卷必然都十分出彩, 今年秀才那估计是没跑了,至于以后能不能得到更高的功名,那就看以后的表现了。」 吴县令也存了这个心思, 这二人的答卷比往年的要好上不少, 尤其是林昭那篇策论,写的十分令他惊艷。吴县令最后在其中一份上面画了个圈,选出了前十名后这才去休息。至于后面的名次让各位监考官决定即可。 县衙公布成绩名次谓之发案, 以姓名做数。 发案那天姜子延他们都在清平镇, 这两日小院里的造纸坊已经走上了正规, 而他也将石灰窑扩大了一些,不停地烧制石灰,十分繁忙。林昭自从那日从岑夫子处回来后更加潜心读书了,对于什么时候发案他并不关心,凭着做题的感觉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考过的。 中午的时候县衙来人报喜了,姜子延匆忙从造纸坊赶回去,路上遇见几个邻居,都一脸羡慕的说:「姜小郎真是有福气啊,生意做的这么好,家里弟弟还那么争气考了个第一名回来!」 等他到家的时候,前来报喜的县衙小差还没走,虽然路上已经知道了林昭可能是考了第一,可到底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此刻他赶紧确认道:「这位兄弟,我们家阿昭这次县试……」 第70页 小差脸上满是笑容,祝贺道:「恭喜考生林昭取得了本次县试的案首。」 姜子延脸上抑制不住的高兴,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将它塞进了报喜的小差手里,「这位兄弟也沾沾喜气儿,拿去买酒喝吧!」 对方收下了,这是个肥差,不然谁愿意做大老远还颠的不行的车来这里报喜。 住在县里的考生们自然是亲自去看的,可镇上的就需要他们这些人跑腿了。但县衙人手少,所以一般一个镇上派一个人过去疯,一家一家通知。住在村里的就更远了,基本上都是靠人带口信。 为了庆祝林昭拿了第一名,姜子延中午特地做了一桌子。姜子延现在就是老母亲心态,对他来说,林昭仿佛就是初中考高中还是跳级那种,而且全县那么多考生,他第一场考试就拿了第一名。 姜子延再一次深深感受到什么叫学神,就像前世那些少年班的学生一样,花最少的时间考最高的分。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这样的人会离他那么近。 这边姜子延得知了消息后便赶紧让人告诉了岑夫子,这次他教出来的甲班有好几个都通过了县试,令他惊讶的是林昭竟然真的拿了案首,这让他回去的心思更加坚定了。 除了林昭之外,程意这次的成绩不错,全县第三,陆少川的成绩也不错,第四十五,虽然比林昭和程意差了一大截,但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其他几个人的名次就比较靠后了,但好歹算是通过了。 岑夫子的私塾的名声再一次响亮了起来,不少人都琢磨着赶紧凑钱将自家孩子送过去读书。 如今已经是三月份了,四月份就要进行府试,府试要去州府考,距离更远。奉阳县隶属凛州,凛州下辖几十个县,奉阳县离凛州州府也还有段距离。 姜子延觉得他们该搬家了。之前想着等林昭考完试他们可以在县里买个院子,以后出去还方便些,而他的生意也可以在县里扩大发展。 可他没想到府试还要到州府进行考试,而且听说这边获得秀才功名之后就有资格报名去书院学习了。 姜子延想了想,为了以后长远打算,干脆趁这段时间多攒点钱,到时候直接去州府发展。 第二天姜子延找张虬说了自己的打算,主要是觉得他们这些老兵也才搬过来没多久,而自己可能再过几个月就要搬走,所以想问问他们的想法,到时候是愿意跟他一起走,还是留在这里。 没想到他刚说完,张虬就道:「延弟,我得跟你走。本来就是因为你在这我才来的,而且我这些兄弟现在已经能养活自己了,不需要我操心了。反倒是你,文文弱弱的,被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姜子延哭笑不得,他哪里就文文弱弱了。 他想了想道:「这样吧,一会儿把他们叫来问问,我尊重他们的选择。若是他们同意跟我走,那到时候我再给他们安排其他的差事,若是想留下的,这间造纸坊还有这烧制石灰的生意我按人头算给大家入股,这样以后他们生活的也能更好些。」 「还是延弟考虑的周全。」 不一会儿张虬就把人都叫来了,姜子延跟大家说了他的想法。老兵们私下讨论了两天,有一些腿脚稍微灵便些的都愿意同他一起走,剩下的人都想留下。 姜子延留给他们的这个造纸坊若是他们好好运作,支撑他们每个人过上好日子不是问题,而且说不定还能娶上个不嫌弃他们的婆娘。 造纸坊这边解决之后,还有超市那边。超市自然是要开的,他准备让周幸全权负责,以后就逢年过节给他汇报一下情况和进帐就行。 谁知周幸却不同意。 「郎君,我想跟您一起走。」这不过是一个小超市,紧紧跟着郎君才更有前途,因为你永远也想不出郎君脑子里还有多少挣钱的好法子。 见姜子延没说话,周幸继续道:「郎君若是要去县城或是府城发展,肯定也需要帐房先生的,不如带上我。您对我知根知底,也比他人更放心不是?」 姜子延皱了皱眉,「那这超市……」 「我帮您找新的帐房先生。」 姜子延到了这时才发现,自己这小半年生意虽然做的很好,可有一点做的不太好,那就是培养的可用之人太少了,他现在除了青山几乎无可用之人。 第49章 赶考 如今已经过了春分, 天色亮的早了些。家里养的几只公鸡每次打鸣都很早,天不亮就开始喔喔喔的叫了,这个时候林昭便开始起床温书。 虽然他天分极高, 但如果积累的知识太少,也是不行的。他学习的时间本就比别人短了一大截,如今只能争分夺秒, 多看些书, 多学些东西。 而当天边一缕红光透着窗子照到姜子延脸上时他才醒。昨天他翻看百科全书看到很晚, 这会儿醒来还有些臆症, 盯着顶上的木樑看了一会,他这才掀开被子起床。 这个时代要说它落后吧,可已经有了丸状的肥皂和猪毛做的牙刷, 姜子延洗漱后便朝着林昭的房间走去。 林昭正拿着一本《四书章句集注》练笔, 他的字现在进步很大,但夫子说还是有待提高, 所以他便抄写书籍来进行练笔,一方面是能够加深记忆, 另一方面也达到了练字的目的。 姜子延朝林昭的窗边走去, 本来想问问他今天早上想吃什么。然而当他看到那打开的窗棱边上端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时有些愣住了。 第71页 林昭这半年好像长开了许多,不是说他的个头,而是他的身板, 看起来和半年前不太一样了。 他端坐在窗前, 肩背挺直,高高束起的髮带从后垂落,因为专注写字嘴唇紧抿, 长长密密的睫毛一开一合, 侧脸瘦削俊美, 眉骨却有几分锋利,有一股独特的翩翩少年郎的气质。 姜子延不禁感嘆,如今他们家阿昭也不过十四的年纪,以他的天赋,以后必然是要考取功名的,到时候若是拿了前三名游街,不知得掳了多少姑娘的芳心。 他忽然有些想像不出来林昭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袍坐在高头大马上是什么样子。都说墙头马上遥相顾,教美人倾心无数。他们家阿昭啊,也不知道那时会是什么模样。 他这样想着,却全然忘了自己现在也不过才十六岁,正是少年郎最好的时节。 有时候姜子延想想自己虽然穿越后现在的生活有几分贫苦,什么事情都得靠自己努力。可转念一想,若他没有被人追杀,而是穿越到了侯府,成了还在侯府里的姜瑜,到时候免不了要面对后宅里的阴私。相比之下他更喜欢现在的生活,无拘无束随心所欲。 他晃晃脑袋,一大早怎么开始想的多了起来? 走进窗前,他道:「阿昭,今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看种的南瓜刚结了几个嫩的,不如我去做几个南瓜托托吧?」 林昭闻言放下笔,转头看着他,姜子延因为刚才洗漱,睫毛被水浸了,因为哈欠的缘故,一双眸子也水嫩嫩的,教林昭不愿挪开眼。 「不用麻烦了哥,简单点就行。等天暖和了你想做什么都行。」现在三月倒春寒,这边的厨房做起饭还是很冷的。 姜子延拢了拢衣袖,道:「好吧,那就炒个冬瓜吧。」 府试的时间定在了四月十二,姜子延这次提前做了准备,他带着林昭和林星早早前去凛州,准备提前租了一个小院。 到底是府城,这院子的租金比县试的时候在奉阳县租的那个小院子贵了一倍不止。 当然,其中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府试,各地学子都要赶来进行考试,客栈爆满,所以小院的价格水涨船高。 考虑到这次路程远,姜子延这次租了个大一点的马车,里面有一个小塌,累了可以休息。 在前面赶车的是张虬,他不放心姜子延几个人出门,在他看来,他们都是文弱书生,这路上谁知道太平不太平,当初他可就是在巷子里打劫了延弟的。 他延弟看起来傻乎乎的,十分好骗,万一再遇见坏人被他当成好人大发善心怎么办?所以张虬强烈要求要跟着一起去。 姜子延思考了一下同意了,毕竟张大哥的身手好,这一路上估计要走两天才能到,有他在也能放心一些。 即便走的是官道,路上也磕磕绊绊,崎岖不平,有一些低洼的地方大多都是拿土填的,走的时间久了,就又会凹下去。 姜子延发现官府好像并不重视修路这件事,也可能是因为没有什么好的材料。这边路上大多铺的都是石头,平整一些的还好,石缝里填的都是土。有的石头踩的人多了就会陷下去,所以这个路仍旧是崎岖不平。 都说要想富,先修路,路修好了,商业才能发达起来。凛州偏南,靠山,也可能是比较偏远的山区,顾及不到罢了。姜子延想着日后若是有机会他想制造一下水泥,方便建房修路。 马车一路行驶,临近中午时到了奉阳。在奉阳休息了一个时辰后向东出发。 从奉阳出来后走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经逐渐暗了,路上行人越来越少。 姜子延撩起门帘,看到少年一个嵴背挺直的少年,身板看起来有些瘦弱,却背着一个大大的书篓,看着应该是去赶考的学子。 那书篓里塞得满满的,除了一部分书籍外应当还有一些衣物。 如今天色不早了,他们做着马车勉强能在天黑十分赶到前面的镇上留宿,而以前面这位少年的脚程,估摸着要走到大半夜了。 当马车行到那少年旁边时,姜子延道:「张大哥,你放慢些,我看那位少年好像也是去赶考的,天色不早了,咱们可以捎他一程。」 张虬嗓音浑厚,道:「延弟果然心善,待我去问问!」 等马车靠近些,张虬扯着嗓门道:「小子,我二弟不忍看你走到大半夜才能到镇上,愿意捎你一程,你来不来?」 傅岭被这粗犷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人真不是来打劫的吗? 姜子延扶了扶额,他就知道,张大哥这股子行伍气肯定会把人吓着,就不该让他出声问询。 姜子延打开马车门探出脑袋,面带微笑,声音温润道:「你别害怕,刚巧家中弟弟要去赶考,看你这样子应该顺路,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同行。」 傅岭看着马车上那个长相绝美的公子,呆愣了一瞬后默不作声的上了马车。 第50章 情敌 傅岭上了马车后坐在了姜子延的对面, 他弯腰做了个标准的答谢礼,声音有几分清冷,道:「公子心善, 傅岭在此多谢。」 姜子延声音温润,像一湾水流过心上,他道:「不客气, 我叫姜子延, 你叫我名字就好。这两个是我弟弟, 」他又指着林昭道, 「这是林昭,这次也是来进行府试的。看你这样子,你也是赶考的吧?」 「嗯, 是的。」傅岭道。 第72页 一旁的林昭没有搭话, 只朝他点了点头。 傅岭长相清俊,虽然从背影看着瘦弱, 但属于精壮类型的,身板拔直, 个头很高, 身上穿着一袭青衫,洗的还有几分泛白,标准的书生打扮。 但不知为何, 林昭对他就是喜欢不起来, 甚至还有某种隐隐的敌意。 姜子延看傅岭的穿着,还有他身后大大的书篓,先入为主的把他当成了寒门子弟。他觉得乡下的学子都很不容易, 便提出后面的路要不要跟他们一起走, 有他们的马车, 他可以省时省力不少。 傅岭的脸绷得紧紧的,面不改色的说好,实际他的心砰砰跳紧张的不行,因为眼前这个公子从头到脚都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 离前面的镇上大概还有半个时辰的距离,这一路上姜子延和傅岭相谈甚欢,因为他发现傅岭的阅歷很广,对山川地貌也有很多了解,对于这一片的气候适合种的水果都有哪些也十分了解。 姜子延想酿果酒光靠村民们上山摘果子是不够的,他琢磨着多买些地进行水果种植,可不知道这里的气候适宜种什么,这下刚好,傅岭给他解答了好多疑问。 旁边的林昭本来是在看书,可不知何时他的心思早就已经不在书本上了。 他哥从来没有和谁聊的这么久过,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都在放光,浑身上下都透漏着俊美可爱,勾人却不自知。 林昭是一点书都看不下去了,可姜子延他们在讨论的都是一些种植和气候方面的问题,他根本插不上嘴。 林昭心里不耐,不过是刚认识的一个人轻易的就把哥哥的目光夺走了。 聊知识就聊知识,哥为什么还要眉开眼笑的看着他? 他有我好看吗? 他有我成绩好吗? 不行,得想个法子打断他们,不能让他们继续下去了。 林昭转了转心思,看向一旁的林星。 林星正在拿着姜子延给他做的鲁班锁拼着玩,对于马车里的氛围一点没察觉出来。 林昭摸了摸他的头,示意他看向姜子延和傅岭二人,然后悄悄地在他后背上点了点。 林星福至心灵,立刻明白了他哥的意思,他也感觉出来了,对面这个和哥哥一样要去考试的人,从上了马车后就一直在跟他延哥哥讲话。不行,不能让他抢走延哥哥! 想到这儿,林星把手里的鲁班锁放下,双手拉扯着姜子延的衣袖,指了指旁边放着的书,那意思很明显,他要听姜子延给他念书。 姜子延和傅岭正说的兴起,忽然被旁边的林星打断,可对上林星那期期艾艾的眼神他又不忍心拒绝,只好道:「不好意思傅兄,咱们下次再聊。」 傅岭道:「没事,姜兄先忙。」 一番交谈下来两人的关系显然熟络了很多,已经开始你来我往的姜兄傅兄了。林昭觉得这场面实在刺眼极了。 姜子延这边拿起一本山野怪谈给林星读了起来,根本没注意到旁边林昭的动作。 只见林昭忽然放下手中的书本,开口道:「傅公子怎么了解这么多山川地理知识?一点都不像出身自贫苦人家。」 傅岭道:「这些都是在书上看到的,林兄多读些书也会知道的。」 从刚才和姜子延的交谈中他就猜出来了,两人一个姓林,一个姓姜,果然没有血缘关系。而现在对方对他的敌意这么明显,他已然猜到了对方的心思。 「那傅公子是在哪本书上读到的?方便借阅一二吗?刚巧我也想了解一下。」 「不好意思,这本书在家里,没有带来。若是林公子想看,等下次有机会我从家里拿来给你。」 姜子延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只当他们是在进行考生之间的考前交流。 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镇上,这个镇子要比清平镇大很多,但凡是从西边来的要走官道去府城的话,必经此地。 镇上的客栈有两层,比清平镇的一品客栈大很多,房间也多了不少,可即便是这样,等姜子延他们去订房的时候却被告知仅剩两间房了。 每次府试的前后,这家客栈的生意是最兴隆的,从远处而来路过此地的人都在这留宿。 姜子延看了看他们的人数,加上林星有五个人。 张虬见此,不等姜子延开口便道:「不用把我算进去,以前行军打仗的时候,风餐露宿惯了,今晚我守夜,桌椅什么凑活凑活,让小二多拿一床被子来就行了。你们四个,林昭和林星一间,延弟你和这个姓傅的一间,正好。」 「不行。」 「不行。」 姜子延和林昭同时开口道。 姜子延顾及张虬的身体,担心道:「张大哥,明天你还得赶车呢,不睡床怎么行?晚上着凉了怎么办?」 张虬一只手搭上姜子延的肩膀,拍拍自己的胸脯道:「我这身体好着呢,你就不用操心了。这地儿人多混杂,晚上我得看着点。」 见张虬坚持,姜子延作罢,然而林昭还是说不行,而且态度异常坚决。 林昭道:「哥,虽然只有两间房,但咱们挤一挤也能睡下的。阿星身量小,还是个孩子,不占什么地方,你就过来跟我们一起睡,张大哥和傅公子一间,岂不是更好?」 姜子延迟疑的问:「你确定这样不会挤到你们吗?」 「当然不会了!」 第73页 林星也跟着点了点头,表示不挤。 「好吧,那就这样安排吧。」然后他转身对张虬和傅岭说道,「就辛苦你俩今天晚上挤一张床了。」 张虬是个大老粗,干脆道:「也行吧,我睡外侧,方便守夜。如果晚上有什么动静,延弟你记得喊我!」 到了房间后姜子延让小二送了热水上来洗漱。 房间不大,一张床,一个桌子,还有一个小小的柜子,外加一个洗漱台就没什么了。 床目测大约有一米五,挤一挤还是能睡下的。 林星老早就开始犯困,洗漱后便上床睡觉了。林昭存了别的心思,特地让他睡在了最里面靠墙的位置,他自己则是躺在了的最中间,把最外侧的位置留给了姜子延。 第51章 偷香 林昭怕挤到姜子延, 是面朝着他侧身睡的。 姜子延洗漱过后躺在了床的外侧,房间里的烛火已经熄了,身旁传来一阵均匀的唿吸声。姜子延无声的笑了笑, 这两人睡得还真快。 马车上走了一天,身子都被颠散架了,姜子延此时也觉得十分疲累, 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就在他唿吸均匀的时候, 旁边一直侧着身子的林昭在夜色中睁开了眼睛, 他一只手垫在脑袋下面, 就这么侧头看着他,目光中多了些深邃与温柔。 他轻声唤道:「哥哥?」像极了小夫妻在耳边呢喃。 姜子延睡着了,对身旁之人的一举一动没有丝毫感知。 见姜子延没有反应, 他缓缓撑起上身, 借着黑暗中那点月光,盯着他看了许久, 最后目光停留在了那双因为冷气有几分泛红的双唇之上。 他伸手在那有几分秀气的眉毛上轻轻摩挲了几下,良久之后他缓缓低下头, 在他肖想了许久的地盘上轻轻打了一个印记, 像是不满足,他干脆伸出那温热湿软的舌轻舔了一下,细细描绘那唇的形状。 姜子延这一睡的尚可, 只是梦里总有只树妖一直紧紧箍着他的腰, 让他动弹不得。醒来才发现自己在林昭的怀里,腰间被他的手揽着,他就说怎么动不了。 看着旁边还睡着的两人, 姜子延心想着这次阿昭总算没他起得早了。他小心翼翼的将腰间的手挪开, 然后穿上衣服下床。时间还早, 他准备去看看这里有什么早饭可以吃。 姜子延出去后林昭就醒了,其实他醒的比姜子延早,只是他贪恋此间怀中温热的身体,迟迟不愿醒罢了。 这家客栈虽然大,但早饭却很一般,以馒头和咸菜居多。毕竟大部分都是各个村里镇上前来赶考的学子,身上的钱还得留着到府城吃住,自然是能节省就节省些。 姜子延刚出门就遇见了傅岭,他打了个招唿:「好巧啊,你怎么也这么早就起了?」 这间房子不隔音,傅岭听到隔壁有动静便猜到有人起了,他也收拾收拾起床了,刚好在门口跟姜子延偶遇。 「姜兄是要出去买早饭吗?一起吧。」 「难得时辰还早,你不用看会儿书吗?」都说一日之计在于晨,在家时林昭不去私塾的时候就会早起去温书,所以姜子延一直觉得早上读书效果应该很好。 傅岭道:「不用了,今天吃完饭不是还要赶路吗,路上可以看。」 「好吧,那就一起去吧!」 镇上的小摊摆的很早,天还没亮就开始做各种吃食了,姜子延特地买了几个水煮鸡蛋,还有几个小菜,以及几份糕点,回来后在客栈要了几碗米粥。 这顿早饭吃的很平常,但姜子延莫名觉得林昭的心情有些不好,面上一股冷色,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他们平时在家吃饭时也都有说有笑的,不过经常大部分都是姜子延在说,林昭时不时附和几声,气氛还是很融洽的。 哪像现在,一张桌子坐了五个人,除了林星,他们三个偶尔说说笑笑,林昭却一直冷着张脸一声不吭。 吃过饭后一行人上了马车继续向凛州方向出发,林昭坐在马车上看书,傅岭也在看书,但姜子延总觉得林昭心情不好。碍于傅岭在场他也没好意思问,马车行驶了半日,赶在日头正中的时候到了凛州。 傅岭这次倒是十分识趣,刚进城门就与姜子延辞别了,说是后面不顺利,感谢他这两日的照拂。 等傅岭走了之后姜子延拉着林昭问道:「阿昭,我怎么瞧着你这一路都不太开心,是不是昨晚睡觉太挤了没睡好?」 林昭扭脸躲闪,不想解释说自己是因为傅岭对哥哥的态度太不一样了他才不高兴的,但又不能不说,他怕姜子延瞎想。 「不是,可能是因为……快考试了,有点压力。」他随便找了个藉口煳弄了一下。 一听是因为考试,姜子延立刻就信了,毕竟考前焦虑还有压力什么的是他再了解不过了。前世上学的时候就经常看到新闻说一些初中生因为学习压力大得抑郁症或者寻短见。 他安慰道:「阿昭,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咱们家又不需要你出人头地光耀门楣,你只要生活的开心就好了,以后我赚钱养你。」说到这他又看了林星一眼,「还有我们星星。」 林昭听到姜子延说这话,之前那股子醋劲瞬间就消散了,他在想什么呢,哥哥这么好,吸引到别人很正常,只要哥哥心里有别装着别人不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理儿是这么个理儿,然而在往后的岁月里,林昭对于醋那都是大缸大缸的喝的。 第74页 院子是早就来府城提前定好了的,比上次在奉阳县租的院子要小一些,但租金却是贵上不少。到底是府城,发展的要比县城好很多,光看这街边小摊贩热闹的叫卖声就能看出来。 院子是一个二进的小院,有三间房,不过房间都很小,姜子延带着林星睡一间,林昭一间,张虬一间。 晚上林昭躺在床上想起隔壁间里的姜子延和阿星,竟然有几分嫉妒,嫉妒他年纪小可以跟姜子延一起睡一间房。他看了看自己挺拔的身板,什么时候才能和他真正意义上的抵足而眠? 这边傅岭在城门口和姜子延几人分开后不久,就有一个上了年纪后背有几分佝偻的男人找了上去,那人后面跟着一辆马车,他上前恭敬的道:「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身后赶车的车夫十分有眼色的接过主家背上的书篓,放进马车里。 傅岭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径直上了马车,说话那人也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上,傅岭道:「张叔,我爹最近身体怎么样?」他如今说话周身一股尊贵的气质尽显,跟在姜子延马车上时截然不同。 「知州大人一切都好,只是……」张叔是知州府上的管家,从小看着傅岭长大的,对他很忠心。这会他欲言又止,傅岭便猜到,这下面说的事情必然跟他那继母有关。 「只是夫人现在在大人面前很得面,二少爷被她教导的也偏了不少,少爷您这次回来可千万要当心哪!」 傅岭眼中闪过一抹讥笑,道:「她这次为了陷害我可真是下了血本吶,张叔不用担心,我也不是一点证据都没有的。」 高门大宅里多阴私,傅岭丧母后祖母便做主给他爹定了一门亲事,取的便是他现在的继母高氏。 高氏表面上对他很好,实际上早就想把他赶出家门为她亲生儿子铺路了。这次他在路上险些被小厮陷害,所以剩下的这段路才一个人背着个书篓赶路,碰巧遇见姜子延他们。 第52章 松茸 姜子延租的小院里面东西齐全, 稍加收拾即可住下。 安顿好之后距离府试还有好几日,这些日子姜子延准备多出去逛逛,看看凛州城的发展如何, 而林昭则是在家温书复习。 姜子延在凛州城内逛了两三天,大概对这里的集市有了些了解。凛州城里的集市有好几个,每个集市主要卖的东西不太一样。 东市开的精美的首饰铺子以及一些装饰品居多。南市一般称为瓦市, 谁家需要修房子基本上都会来这里, 来这里摆摊的一般都是泥瓦匠比较多。而西市就是传说中的菜市场, 蔬菜、瓜果、活鱼还有家禽等等都有, 鱼龙混杂,基本卖什么的都有,价格也比较便宜。 而且凛州的规矩是月中每逢五数的日子都是大集, 附近村子里的人们就会拿着东西到集市摆摊, 而城里的人们总会挑这些日子出来买东西。 这日刚好是四月初五,姜子延和张虬一起出门去西市, 准备看看能不能淘到一些类似于辣椒八角之类的令他惊喜的东西。 他租的院子离西市并不远,这一块的房子租金相对于其他地方来说比较便宜。 拐了两道街之后便到了, 由于今天是大集, 所以西市里摆摊的人比平时多了好几倍,前来赶集的人也比平时多了不少。在一些固定摊位的旁边,有很多临时摊位都被占满了。 由于两边摊位摆满了, 路中间就不是很宽敞了, 姜子延沿着集市走了一圈,也没见到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他有几分失望。 快走到头时, 他忽然注意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角落里有一个黑瘦黑瘦的男孩, 看上去才八/九岁,头髮挽上去后包着个布巾,面前放着一个大背篓。 也许是因为他的摊位太偏,也可能是他一直不吭声,不像其他的摊位那么叫卖,导致他的生意冷冷清清,基本没有什么人理睬。 姜子延不由得想起了以前的林昭,他记得第一次见到林昭在镇上集市卖野味时仿佛也是这个样子。 同情心驱使着他走近了些,他想告诉他,卖东西不是这么卖的。 而就在他走近后才发现,男孩前面的竹筐里放的竟然松茸。 只是框里的松茸看起来并不新鲜,应该是风干过的。毕竟松茸这种东西一般都是长在秋季,如今过了一个冬天,还保存了这么多,只有晒干才能放这么久。 不过即使是风干的营养价值也很高。 凛州所处地带在西南,西南多高山,林木也多,有松茸也不奇怪。 松茸向来有菌中之王的称号,可见它的营养价值有多高了。它可以保护肝脏,滋润肠道,还有抗衰老和美容养颜的功效。 一般将松茸和老母鸡一起清炖,做出来的汤营养大补。 姜子延在男孩前面的竹筐前蹲下,仔细辨认了一下,这确实是松茸,前世他见过,不会认错的。 还没等他开口问价,男孩睁的熘圆的眼睛就充满了喜悦,他在这呆了小半天了,只有这一个对他的蘑菇有兴趣。 他声音脆生生的问道:「你是要买蘑菇吗?」那双透亮的眼睛里饱含了期待,期待对方嘴里说出肯定的答案。 姜子延闻言愣了一瞬,道:「你说这是蘑菇?」 旁边一直跟着的张虬插嘴道:「他娘的说的没错呀,这不是蘑菇是什么?」 姜子延这才发现,这里的人应该不认识松茸,只是因为它长的有菌盖,下面是白色的杆,就把它错认成了蘑菇。 第75页 「你这些……蘑菇,怎么卖的?」 听见有人问价,男孩更高兴了,他来的时候定好的价钱是三文钱一斤。可如今又不敢报三文了,他怕这唯一一个来问价的人嫌贵不肯买,说不定这是今天唯一一个愿意买的人,他不敢冒险。 犹犹豫豫,他报了个价格:「两文钱,只要两文钱一斤。」 家里娘亲生病了,妹妹一个人在家照顾她。平日里又要吃饭又要买药,家中积蓄很快就见了底。 这是他第一次出来摆摊卖东西。本来这些都是留着过冬吃的,但是因为摘的多没吃完。可家里实在是缺钱,他没办法,只好来碰一碰运气。 姜子延就没见过如此便宜的松茸,放在前世这可是十分昂贵的东西。 虽然这里的人不识货,但看摆摊的男孩身着洗的发白的布衣,袖口上打了几个补丁,就知道对方家里的生活并不好。 姜子延想自己不能沾一个孩子的便宜。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两银子递了过去,道:「你竹筐里里这些我都要了,不用找了。」 男孩激动的差点说不出话来,「这、这、这太多了,根本用不了这么多的。」他有几分慌乱,还有几分想要找零却找不开的窘况。 姜子延道,「不算多,你拿着吧!」顺便给他科普了一下,「这个东西不是蘑菇,它有名字,叫松茸,是一种营养价值非常高,很补身子的东西。所以这个价格买你的松茸还是我赚了呢!」 男孩愣愣的,他第一次遇见如此好心的人,不但告诉他这是什么东西,还如此诚实的付给他这么多钱,说话也很温柔,他想可能是老天爷终于看到了他的困境,特意派来帮他的。 这一两银子对他而言可谓是救命钱,娘已经断药好几天了,病情一日比一日严重,有了这个钱,他就可以去给娘买药了。 「只是这些东西我没法拿,可否帮我送到住的地方?」姜子延和张虬两个大男人出门只拿了一个布巾,装些辣椒和八角之类的调料还可以,但如果装这一竹筐的松茸的话就装不下了。 男孩一听是让帮忙送东西,赶紧答应道:「好的没问题!」 买完松茸后姜子延便准备回去了,路上自然是张虬背着竹筐,男孩在后面跟着。他长的虽然瘦,但整个人非常有劲,看他那黑黑的皮肤和手上磨出的茧子就知道过去没少下地干活。 才八九岁就要下地帮家里干活了,明明也才是上小学的年纪。 路上走着无事,姜子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男孩对姜子延的印象十分的好,他问什么便答什么,「我叫葛黑蛋,今年九岁,因为长的黑,大家都这么叫我。」 姜子延皱了皱眉,「你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吗?」 葛黑蛋摇摇头。 姜子延知道从前老一辈的人就喜欢给家里的小辈取这种小名,说贱名好养活。只是没想到在这乡下这般大了仍然没有个大名。 「好吧,黑蛋,你这些松茸是在哪里采的?」 「在北边的山上面,之前家里没吃的的时候娘会带我到山上挖野菜,后来发现这个能吃,只是味道一般,勉强填肚子。」 两条街走的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 将松茸倒出来后竹筐便腾了出来,重新回到了葛黑蛋的背上。 待葛黑蛋走了之后张虬问道:「延弟,这真的是你说的,那什么松茸?我看着它就是蘑菇呀!你别不会是认错了吧?那可是一两银子呢!」 姜子延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宽心,「放心吧张大哥,我不会认错的,这就是松茸,花一两银子真的不亏,你相信我,这东西炖出来的汤滋润大补,而且美容养颜,味道也很好,是他们不会做罢了,回头我亲自做给你尝尝。」 这边葛黑蛋从姜子延那出来先去了一趟药铺给他娘抓了几服药,又去小摊上买了两个大包子,用布包好放进了竹筐里,一路朝着家奔去。 葛黑蛋的家离凛州城不是太远,是城外附近的一个小村子。 门吱啦响了一声,里面的人听到动静赶紧出来迎接他。 「哥你回来啦,怎么样,卖出去了吗?」问这话的是一个脸圆圆的小姑娘,葛黑蛋的妹妹。 葛黑蛋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道:「嗯,今天遇到了一个好心人,说我卖的那些不是蘑菇,叫什么松茸,出了很高的价钱,把它全买走了!」 「真的!」小姑娘特别高兴。 「当然是真的,我还给你买了大包子!」说着他从竹筐中掏出那个用布包起来的东西,打开后是两个还带着几分热气的肉包子。 小姑娘更开心了,拿起其中一个就往嘴里放,一边嚼一边嚷嚷着好吃。 见她吃的开心,葛黑蛋也很高兴,他将另一个包子包好,准备给他娘吃。 「对了,今天娘的身体怎么样了?我去药铺买了药,一会你去给娘煎上。」 说到这个,小姑娘的脸上愁云满布,嘴里的包子都不香了,说道:「娘今天又咳血了。」 她顿了顿,又问道:「哥,你说娘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啊?」 「别担心,我不是买了药吗?娘吃了药就会好起来的。」葛黑蛋摸摸她的头安慰道。 妹妹才六岁,已经会自己烧水做饭洗衣服了。但是没办法,他们从小跟着娘一起生活,大家都说他爹不要他们了,这些不自己做,没人替他们做。 第76页 进了屋,葛黑蛋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不到三十的年纪仿佛已经形同枯藁,眼窝深陷,脸色苍白。 「滚出去!」 他刚进来就听见她的吼叫,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他。 他将那个肉包子拿出来放到她的手里,脆生生道:「我今天赚了些钱,给你买了药,等你吃了药就会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收藏,感谢支持~(^3^)-☆ 第53章 再遇 女人虽然病重, 可声音却仍旧很尖锐,好像吊了一口气似的,说一句话就要急促的喘口气。 「都说了让你滚, 我不吃,你拿走!」 少年很无奈,还有几分落寞, 从记事起她对他一直都是这样, 轻则打骂重则羞辱。 「你先吃点, 妹妹给你熬药去了, 等你吃了药就能好起来。」 谁成想这话不仅没能安慰到女人,还惹来了她更大的怒火。 「说了让你滚你是听不懂人话吗?你别叫我娘,都是因为你, 你爹才扔下我不管的, 你怎么不去死!去死啊!你活下来干什么!」女人一动气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脸色因为咳的厉害泛出几分红色。 她知道, 自己这副身子药石无医了。 少年听了她的话后表情只是稍微有点变化,这些话自他记事起已经听习惯了, 但这毕竟是将他养大的娘, 就算她说再过分的话他也不可能放任不管。 ………………… 这一筐松茸大概有三四斤,姜子延第二日便去买了个老母鸡回来,准备给林昭他们炖鸡汤喝。 鸡买回来后张虬拿着刀直接上去给鸡放了血, 杀完鸡后将鸡毛拔掉, 开始一点一点拾掇。 姜子延这次出来特地带了些辣椒和八角,就是为了做饭用的,他实在不习惯外面饭菜的口味, 能自己做着吃就尽量自己做。 尤其是八角, 它还有个名字叫大茴香, 味道有几分芳香,炖肉的时候放一些能够去除肉的腥膻味。而且它的香味还能充分融入到肉里,增加肠胃消化,有健胃行气的功效,可谓是调料中的王者。 姜子延将鸡清洗干净后剁成块,先加入油放上葱花翻炒一遍,然后加水下锅炖。炖的时候放入姜片、八角和小辣椒,再加入松茸,等炖的差不多了再加些盐,肉吃起来十分美味,汤也是大补。 中午炖鸡的功夫姜子延又做了个干煸肉丝,清炒小白菜,西红柿炒鸡蛋,还做了一个紫菜蛋花汤,都是一些家常菜。他没有蒸米饭,而是做了几张韭菜盒子,满满一桌很是丰盛。 张虬一边吃着炖的鸡肉一边道:「嗯嗯嗯这个、这个味道绝了!延弟,这下我是真信了,你这手艺也太好了,不做大厨真的太可惜了。」 姜子延笑笑,「张大哥说笑了,我也就是偶尔做做罢了,真要我天天呆在厨房里忙活我可受不了。」 「来,阿昭,你多吃点,最近看书太辛苦了,要多补补。」姜子延给林昭挑了好几块鸡翅膀上的肉给他,「都说吃什么补什么,吃了鸡翅膀一定能飞的更高!」 说完他又往林星的碗里加了几块肉,道:「我们星星还在长身体,要多吃点才能长高哦!」 林星笑弯了眼睛,旁边林昭道:「哥,别给我夹了,你也多吃点,你太瘦了,而且你也在长身体,要多补补。」 张虬看着眼前兄友弟恭这一幕,不由得笑道:「你们怎么跟个娘儿们似的让来让去,一会儿被我吃光了可别怪我。」 说完立刻开始狼吞虎咽,看的姜子延无奈摇头。 考前剩下的这几天姜子延每日除了下厨变着花样做好吃的,剩下的时间就是在城里转悠,多熟悉一下这里的情况。 四五日的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到了四月十二这天,府试如约而至。 与县试相同,参加考试的学子依旧需要填写姓名、籍贯、年岁等三代履歷,并取得本县廪生保结。考试分五场,各场分别试四书五经、试帖诗、经论、律赋策论等。 姜子延有了上次县试的经验,这次一大早起来给林昭做早饭,然后送他去考院考试。 若要论起来与县试有何不同,大概是考试的场地变大了不少。上次只是一个县的学子,这次可是一个州府的,下辖几十个县的学子都来了。 这次姜子延在考场龙门外面没遇见程意,来之前他特地让林昭问过程意要不要搭他们的马车一起过来,不巧得的是那几天他母亲刚好病了,他要在家照顾几天,不能跟他们一块儿提前走。 而具结和互结的保单则是提前准备好的,林昭只需要带着考试用具进场就行。 考场外分为左右两队,在考场门口进行搜身检查,姜子延在一边陪同。 刚想着在考场外没有遇见程意他们,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他扭头一看,竟然是傅岭。他手里提了个考篮,也是来考试的。 傅岭在这里看见姜子延也是碰巧,他语气有几分惊喜:「姜兄也来啦,好巧。」 姜子延惊讶道:「是你啊傅兄,我都忘记了你也是来考试的。」 傅岭今年十七,比姜子延还要大上一岁,所以姜子延才以傅兄作称唿。而傅岭这么晚才参加童声生试主要是因为前两年因为继母的挑唆他一直在乡下给祖父守孝。如今孝期满了才来参加考试的。 林昭看着两人还要接着往下说下去的趋势,于是插话道:「还是先去排队吧,一会人就更多了。」 第77页 姜子延闻言忙道:「对对对,你们赶紧去排队吧,别耽误了考试!」 目送林昭顺利进场之后,姜子延看了眼天色,日出东方正当空,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集市逛逛。 前几日他逛的最多的就是西市,而南市还没怎么去过。南市大部分都是泥瓦匠和木匠铁匠之类的,还有就是一些摆摊找活干的,纯粹是出人力挣钱。 姜子延刚来没几天,不需要泥瓦匠修房子,也没有石灰造纸作坊需要招人,所以一直都没怎么逛过南市,这会刚好闲着,不如去看看。 打定主意后他转身朝着南市走去。南市离考场有点远,姜子延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 南市不同于西市,西市多以摊位为主,不管是大摊位还是小摊位,甚至是一些移动摊位,基本上都是摊位。 而南市的铺子居多,摊位倒是很少,一般都是在铺子的前面空地上摆摊,需要给该铺子的掌柜交几文钱摊位费。 姜子延一路走走停停,甚至在一个打铁铺之前停了许久,他只在书里见过打铁的过程,并没有见过真正打铁的情景。 只是他暂时不需要刀具,所以用不着铁匠铺子的东西。从铁匠铺子继续往前走,姜子延明显感觉到这里没有西市热闹。西市大多都会高声叫卖,而这里却安安静静,基本没什么叫卖的声音,只有打铁时锤子一下下落到铁片上的声音。 再往前走就是招工区了,如果谁家需要搬东西缺人力,一般都会来这里找人,不用签卖身契,工钱现结,这是规矩。 姜子延琢磨着等过段时间在府城安了家,他肯定需要不少人手帮他整顿清理房子,到时候再来这里找人帮忙。 然而就在他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后,他在那些找活计的人堆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是葛黑蛋,他旁边还蹲着一个小姑娘。 姜子延心中升起一个疑问,前几日他不是才给了他一两银子吗,怎么今日就来找活干了?一般来这里找活干的都是拉去做苦力的,非常辛苦。 他不在西市上摆摊而是来南市找活,除非是太缺钱了。 姜子延忍不住上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是钱又不够用了吗?」 葛黑蛋见是上次买他东西的好心哥哥,心里憋了多日的难过忽然忍不住决堤了。 他说话带着几分哭腔:「我娘她,她去世了。钱被抢走了,不够买棺材。」 第54章 新名字 也许是因为前几日姜子延的好心帮助, 他对他的印象很好。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在别人面前一向坚强的他,被眼前这个温柔的哥哥问了一句就委屈的想掉眼泪。 姜子延想过他缺钱的各种原因, 可没想到竟然是他母亲去世了。 「郎君,求您帮帮我吧,我可以签卖身契的, 虽然我年纪小, 但是我很能干的, 而且吃的也少, 不会浪费您多少粮食的。」 旁边的小丫头一听哥哥要把他自己卖出去着急了,赶紧道:「哥哥不行,要卖就卖我吧, 反正我也是哥哥捡回来的, 卖出去没事的!」 姜子延这才知道为什么哥哥这么黑,妹妹却真的白了, 原来他们不是亲兄妹。 而且他最见不得别人哭了,何况还是因为家里有人去世这种大事。 「别哭, 还差多少钱, 我给你出。」 葛黑蛋擦擦眼泪,本来就在地上跪着,直接弯腰下去给姜子延磕了个头, 嘴里还不停的说道:「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 「不用磕了,」姜子延赶紧制止了他,又道, 「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准备找个活先干着, 我娘去世之后家里就剩我和妹妹了, 我得养活我们两个。」 听他这么一说姜子延看向一直坐在旁边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小女孩。 见姜子延看向她,葛黑蛋忙道:「这就是我妹妹,今天她非要跟我一起来,我就把她带上了。」 其实妹妹是怕他卖身为奴换钱,特意跟来的,即使到时候真的筹不来钱,她一个小丫头换钱更容易些,小丫头鬼精着呢,什么都懂。 姜子延抿了抿唇,小丫头年纪虽小,但聪慧着呢,对哥哥的这份心也很难得。 想了想,他道:「我这里刚好缺个打杂的,你们愿不愿意来我这里做工?」 「真的吗?」少年不确定的问道,整个人的眼睛里仿佛都在发光。 「嗯,真的。」姜子延点点头,他身边一直缺人手,每次出门身边都没个人跟着,有时候东西买多了都没法拿。而且每次他一出门家里就剩下林星一个人了,确实需要个人在家帮忙。 「没问题,等我回去安葬了我娘,就来找您!」葛黑蛋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起来吧,收拾收拾,我跟你一起去棺材铺,除此之外都还需要什么东西,你都跟我仔细说一下吧。」 路上姜子延慢慢得知了葛黑蛋家里的情况和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葛黑蛋的娘是未婚先孕,这种事情发生在乡下就是败坏门风,要被人戳嵴梁骨瞧不起的。 他娘怀孕后被家里人发现,娘家也是狠心,直接将她赶出了家门,好不容易在凛州定居下来,还总是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所以她越发厌恶肚子里的孩子。 她也许当初对孩子的爹抱有什么幻想,所以即使被赶出家门也没有打掉这个孩子。 可时间长了,被苦日子折磨的早已麻木,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生下他。所以这些年来对他的态度一直都不好。 第78页 姜子延听到这忍不住问道:「那你爹呢?这些年他有回来找过你们吗?」 「没有。关于他的事娘从来不肯跟我们多说,只是她病了有时候说胡话的时候总听见她嘴里叫着李郎,大概是在叫我那素未谋面的爹吧。」 姜子延挺心疼这俩孩子的,而且小丫头和他们家林星年纪差不多,也能做个玩伴。 葛黑蛋的娘病了有一段时间了,而且根本没有多少求生的欲望。前几日他拿着那一两银子买的药她都没怎么喝,每次都把药打翻。 不吃不喝也不吃药,在前天夜里病逝了。 而葛黑蛋那一两银子本来还剩了些,可他昨天在去买棺材的路上被几个地皮子打劫了,身上的钱都被抢走了,出于无奈这才来瓦市找现结的活干的。这年头,谁都不想卖身,一旦签了卖身契,要想赎回来就太难了。 花了两三天的时间将葛黑蛋的娘的后事料理完,姜子延便带着这对兄妹回了租的小院。 因为葛黑蛋和他娘关系算不上多好,所以在她去世后也没有一直沉浸在悲伤中。他感到几分悲伤的同时,也感觉到了解脱。至于他妹妹,和她的关系就更不亲了。 到了租的小院,姜子延安排道:「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帮忙就行,至于你妹妹,就负责打扫房子之类的,好吗黑蛋?」 没等葛黑蛋说话,姜子延就摇摇头,「不好不好,黑蛋黑蛋,这名字哪像人名,我给你取个新名字吧。」 葛黑蛋一听要拥有新名字了,一脸高兴,赶紧点头。 姜子延沉思了一会儿,道:「就叫葛长临吧,长短的长,来临的临,怎么样?」 「好啊,葛长临,这名字我很喜欢!」葛黑蛋、哦不,现在是葛长临了,葛长临十分开心。 姜子延见他喜欢,又问及旁边的小姑娘,「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妹妹就叫妹妹,没有名字。」 「这样吧,以后你们兄妹俩,你叫葛长临,她叫葛长画,如何?」 葛长临眼中抑制不住的激动,拉着妹妹的胳膊直接给姜子延跪地磕头,「多谢郎君赐名!」 葛长画乖乖的跟着哥哥磕头,她知道,眼前这个大哥哥是个好人,说是以后让她做打扫屋子的活。其实打扫屋子很,每日扫扫地就成,桌子也不用每天都擦,是个轻松的活。 而且她终于有名字了,叫葛长画。长画长画,真好听! 由于家里新添了两个人,晚上吃饭的时候姜子延特地给大家介绍了一下他们兄妹二人。 对于林星的特殊二人丝毫没有害怕,而且小姑娘性格活泼,还能陪林星解闷。 当一个陷入困境走投无路身处深处黑暗的人见到了光,便会情不自禁的向着光的方向追逐,想要得到温暖。 对于葛长临来说,姜子延就是他的光。在他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出现,他会用一辈子的忠心去报答。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异世界生活日常(基建)》文案:靳余穿越了,到了一个荒山里毫无人烟的小破屋,任凭外面天气多么恶劣狂风怎么刮,小破屋岿然不动。 第一天,一个衣服破烂浑身是血看起来像人的东西倒在他的小屋外。 第二天,一个快要渴死的红眼巨兔在他门前奄奄一息。 第三天,一个眼冒蓝光断了一截胳膊的骷髅站在他面前。 第四天, ……算了,不等第四天了,他还是赶紧跑路吧。 然后他发现自己能活动的范围只有方圆二里地。 靳余:??? 后来他发现,每救下一个人,他的活动范围就会大一点。 靳余:这难道是要让我救死扶伤??? ? 贫瘠的西雅大陆自最后一个神明陨落后各族陷入争斗,大陆破败不堪,生存艰难。 大陆上有一个死亡之地赫尔斯山,山里常年黑雾笼罩不见活物,这是最后一个神明陨落之地,传闻踏入此地的人从没有出来过。 后来有一天,赫尔斯山上出现了一座宫殿,宫殿周围的树木不再枯败,人们恍然大悟,他们的神明回来了。 ps:1、神明具有的独特技能很多,而且金手指强大,到达一定阶段后能聆听信众的心声,重建这个破败灰暗的世界。 2、题材为西幻,文中涉及到的种族以及职业比较多,如精灵族、兽人族,亡灵族,矮人族,法师,女巫,骑士等 3、主要为事业线,感情线少,男主强大,cp.暂定 第55章 府试 林昭第一场考试进行的很顺利, 和县试一样,判题不会很严格,基本上只要不出什么大的差错都能通过。 很快便到了第二场, 后面几场的难度要比第一场高一些。 府试的主考官一般都是州府的知府或者直隶州知州,同县试一样,最后是需要主考官来定前几名的名次的, 所以答题的时候迎合知州的喜好很重要。 但因为凛州知州家中有亲人也要参加府试, 所以要避嫌, 不能担任主考官。 因此这次的主考官是从上面派过来的, 名叫贺章。 在来之前岑夫子特地跟林昭讲了一下考试需要注意的一些地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主考官是贺章的,其中就说到了这位主考官贺章和现任凛州知州傅元。 关于府试的一应事宜全都由主考官主持, 凛州知州从旁协助。另有两名朝廷特地安排的巡考官进行监督。 第79页 贺章现任干州知府, 和凛州知州官级差不多,他是一个上了年纪十分板正固执的人。 贺章是寒门出身, 一路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举人,又靠着自己的踏实勤奋, 为官公正廉明一路做到了知府的位置。可以说他有今天的成绩全靠自己的努力。 岑夫子说到这位年逾五十的贺知府时还特意提到, 因为这个贺章敢于谏言,而且刚正不阿,很得今上的看重。 而凛州知州名叫傅元, 傅元的爹是上一任礼部尚书, 他在家中排三,是举人出身,又有家里的背景在, 如今不过四十多岁就已经做到直隶州凛州知州的位置了, 等任期满, 应该就会升任京里做京官。 不过虽然傅元家世好,但并没有懒政。为人倒是踏实勤恳,在为官期间还是非常公道的,所以他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也不全是因为家世的原因,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他自己勤恳为政。 贺章因为出生寒门,从小见过百姓疾苦,所以喜好务实符合实际的文章,不喜欢一堆华丽的辞藻堆砌,浮于表面没有什么内涵的文章。 所以此前岑夫子特地交代过,想要在这府试中的文章能够吸引到主考官的注意,一定要多注意这一点。 除了这些,岑夫子还专门对他做了一个考前模拟训练。 岑夫子毕竟年岁大经验丰富,对于以往出现过的题目让他进行了一遍练习。 像县试中出现的截搭题在府试中是很常规的题目,好在林昭都做过练习,他发挥的游刃有余。 第二场考试里很多题目都是截搭题,题目发下之后,他先扫了一遍,发现基本上全都是关于民生的问题。怪不得岑夫子会说这一任主考官喜欢务实的文章,看这整张试题,几乎一大半都是考民生。 林昭做题的速度慢了很多,他出身于乡野,平时这里老百姓的生活到底怎样他再清楚不过。只是哪些能写,哪些不能写,应该怎样写,这些都有一个度。在道出民生之多艰的同时还要适当委婉的赞颂一下为官者的政绩,再提出几点建设性的建议。 所以他结合了实际后思考了许久才写上去。写完又前前后后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了,开始往答卷上誊写,偶尔看到一些句子写的不够好下笔的时候又改动了一二。 他的字写的苍劲有力,誊抄完之后放到一边等墨晾干的功夫,他开始答后面的题。 这场试题后面部分是诗和赋。赋他还可以,因为这个不要求每句都要押韵,但诗就不一样了,他从小就没有读过诗,底子太差,虽然从入学后一直在补,但比起那些从小就受到诗词薰陶的人,还是差了一截。 他刚拿起沾好墨的笔还没写两句又放下了,看了看天色,离下午散场约莫还有一个多时辰,索性停下笔多思考一会儿。 因为作诗时太过于投入,林昭丝毫没注意到他的案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等他注意到时已经不知那人站在旁边多久了。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才惊觉是考试刚开场试坐在最前面的主考官,如今半天过去,他应该是下来巡考了,顺便看看各位学子的题答得如何。 从余光中林昭瞧见本来坐在上面的几位监考官也都下来巡考了,他本来要提笔写诗的手,顿了一下才下笔。 就在他下笔作诗的时候旁边这位主考官一直没走,本来在看他桌案上已经写好的前几题的答案,这时对方的目光却在他的笔下。 本次的诗题对于林昭来说并不难理解,大概是写跟戍边战争有关的,对于他来说难的是作诗本身。 他的诗词阅读量太小,很多意境不知该用什么来表达。 可一旁主考官一直不走,饶是向来镇定从容的林昭也有几分紧张。 他静了静心,想起曾经听到姜子延念过的一句诗,里面的几个意象十分符合此题的意境,顿了顿,他提笔缓缓写出酝酿的诗句: 漫天飞雪锁边关,凛冽朔风刺骨寒。 今朝喜见邻邦睦,来日当图百业兴。 三句四句虽不是特别押韵,但整体的基调还不错。一旁的贺章看完林昭做的诗后又瞧了他一眼,而林昭刚好抬头与他四目相对,他看不出来那人眼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贺章转头离开林昭的考位,到考场的其他位置巡视去了。只是心里还在默念刚才林昭所做的后两句诗,今朝喜见邻邦睦,来日当图百业兴。 这两句虽然句尾不押韵,甚至有几分直白,但写出了如今大魏和周围诸国休战和睦相处的现状,而且最后一句还道出了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为大魏的将来贡献自己的力量的那份赤诚之心! 孺子可教也。 作诗答完林昭第二场的题目算是全部答完了,还有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起身交了卷。 此时的贺章已经坐在最前面主考官的位置上了,而林昭提前交完卷后便离开了。 这次不比县试,因着主考官在他的考案前站了一会儿,还看到了他作的诗,他心里有几分没底了。他的诗一向作的不好,这次又刚好被主考官瞧见,只怕名次不会太靠前。 从考场出来,姜子延依旧等在那里接他回去,对于今天考试发生的事他对姜子延只字未提,怕他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知府和知州的区别,这里设定的是相当于普通市里的市长叫知府,而省会城市也就是直隶州的市长叫知州,关于科举考试这部分知识来源于网上查的资料,还加了一些自己的理解,不是正经科举文,如有不当还请小可爱们不要较真。 第80页 第56章 林昭从考场出来的时候距离考试时间结束还有不少时间, 算上他,从里面出来的人总数不超过十个。 葛长临今日是跟着姜子延一道来的,等林昭出来后勤快的从他手中接过了考篮, 然后夸道:「少爷你可真厉害,我刚才数了数,你是第五个从里面出来的!我以前就总听说, 越是学问好的人答得越快, 少爷这次肯定能拿个好名次!」 长临眼里都是崇拜的目光, 他从小就没机会读过什么书, 所以最佩服那些学问好的人了。 林昭点点头表示回应,然后走近准备和姜子延说话。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声音道:「谁说出来的早就一定名次好了, 也可能是根本就不会写, 这在里面难熬还耽误时间,说不定就干脆交白卷了呢!」 此人穿着一身青色长衫, 旁边跟着个书童,书童手里拿着考篮, 很明显他也是应考的学子。 这人此话一出, 长临就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被他听见了,脸色微红,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才刚到郎君家里没几天, 还没跟家里的其他人熟悉起来, 这就要惹麻烦了吗? 林昭此时站出来瞥了那人一眼,冷声道:「跟你有关系吗?」 这话仿佛在说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那人也是读书人,只是答题的时候有很多答的都不太好, 心情正低落着, 结果刚出来就听见有人在炫耀答的好, 心里一股子嫉妒,这才出言多嘴几句。结果却被对方怼了回来,此时脸上又羞又臊。 此时考完走出考场的人越来越多了,将来接考生的家人也逐渐增多,他要是再说下去,就该引人围观了,不得已只好灰熘熘的走了。 对于林昭的护短长临很感动也很开心,他拿出姜子延做的奶茶递过去道:「少爷,给,这可是郎君特地为你做的奶茶,听说是加了桃子的新口味奶茶,你快尝尝看!」 姜子延在一旁玩笑道:「长临你现在是越来越会讨好阿昭了啊,还拿我做的东西借花献佛。」 「哪有啊,郎君,我可是不遗余力的在说你的好话呢!」 林昭喝了一口桃子味的奶茶,入口一股浓浓的奶香,淡淡的桃子味从舌尖蔓延到舌根,整个味蕾散发着一股甜甜的温暖的味道。 「哥哥做奶茶的手艺又精进了,很好喝!」 考场前的人越来越多,姜子延对林昭道:「咱们快回去吧,你今天考试一天也挺累的,天色还早,等一会儿回去了,你先休息会儿,吃晚饭的时候我叫你。」 在考场里面坐了一天,耗费了林昭大量的精力,回到家里精气神都低落了一大截,被姜子延赶到屋里睡觉去了。 一觉醒来就到了晚上,月上柳梢,天色看起来很晚了,林昭起来看了看,隔壁姜子延正带着长临长画还有弟弟林星一起玩,屋子里时不时传来一阵笑声。 他肚子咕咕叫了几声,从中午到现在两三个时辰了已经,他饿了。 他刚到姜子延的房间门口,姜子延便瞧见他了,起身走南风过来道:「阿昭你睡醒起来啦!」 「嗯,不是说吃饭的时候叫我吗?」 「我看你睡得正香,想着今天你也累了,就想让你多睡会儿。」姜子延道,「对了,厨房里我给你留了饭,你赶紧去吃吧!」 「好。」 许是因为昨天睡得时间长,第二天早上林昭很早就起来了。 他先去将厨房里的水缸挑满水,又把昨日换下的衣服洗了洗,然后便坐在窗前看书。 长临起来的时候便看到家里的水缸已经满了,院子里晾着几件已经洗好的衣服,他们家少爷正在温书。 长临瞬间成了苦瓜脸,家里少爷勤奋的像个小田螺,再这么下去他就要失业了!不行,下次他还要再起早一点才好。 早上姜子延简单的做了几个煎饼,煮了些粥。 就在他们刚吃完饭的时候,院子门被敲响了。 长临开了门,见对方俊秀作书生打扮,道:「你是……」 「你是?」程意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孔,以为自己找错了,他弯腰叩了一礼,「抱歉,走错了。」 还在院子里站着的林昭和姜子延还没来得及叫住他,他就走了,长临一个人站在门口呆呆的愣着。 然而还没等他把门关上,刚才那人又回来了,他道:「我刚才特地又看了一下,瓶子巷三十八户确实是这里没错,请问——」 林昭走了过来,打断了他的话,「程意,是我,快进来吧。」 进屋后程意道:「刚才在西市碰到张大哥,他说你们住这,我还当我找错地方了呢!」 姜子延给他解释道:「这两个是我前几天遇到的,现在没爹没娘,我就把他们带回来了。」 长临刚好端了杯奶茶过来,放到程意边上,姜子延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过去。 「这是长临,旁边那个是长画,」说完又对着长临他们俩道:「这是程意,和我们一个地方,都是清平县的,是阿昭的同窗,今年也参加府试了。」 现在姜子延家里人不多,需要长临和长画熟悉的就更少了,不过程意是常来往的,得让他认识一下。 长临点点头,道:「程郎君好,有什么事吩咐我就行。」 程意点点头,他和林昭不在同一个考场,结束之后人又特别多,所以一直没能过来找他。 第81页 今天是凑巧了,他刚好碰到了外出的张虬,问了才知道林昭他们在哪住着。 他今天来是想跟林昭讨论一下前两场的试题,后面还有三场考试,他想跟林昭一起多探讨复习一下,为后面的考试做准备。 姜子延看他们要探讨学问,便带着其他人出去了。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了,程意说的口干,端起旁边的杯子喝水,虽然已经凉了,但他实在太渴,直接一饮而尽。 喝完后才发觉,这里面似乎不是水,有点甜甜的,还有股茶味和奶香。 「阿昭,我刚才喝的是什么东西啊?味道很不错,是府城这边的特产吗?」 林昭放下手里的书册,道:「不是,这个是我哥做的奶茶。」 「奶茶?怪不得喝起来有一股奶香味儿,还有一股茶味。你哥的手艺真好,做出来的东西真好喝,我还从来没有喝过这么特别的东西。」 长临刚巧进来给他添茶,听见了他的话,插嘴道:「我们郎君做出来的奶茶是真的好喝,这府城里都没有卖的呢!」 「这个是用什么做的?还有吗?能不能再给我倒一杯?」程意意犹未尽,刚才那杯喝的太快了,他都没来得及细品。 长临拿过杯子,道:「有呢有呢,今天早上我们郎君做好了一大壶,我这就去给您倒。」 姜子延正在房间里写商业计划书,这奶茶是他新实验产品,目前只做了两个口味的,一个就是原味,另一个是加了桃子果肉的。 他打算先开个酒楼,他这里菜式多,找几个厨子培训一下不是问题,酒楼里可以专门空出一个地方开奶茶店。还有酿酒的事,现在水果都慢慢的开始出现在市面上,他可以收购一些用来酿酒。 这边姜子延一步一步做着以后的计划,京城宁安侯府快要吵翻天了。 起因是姜瑜他爹姜远回来了。 姜远前面十几年一直驻守边关,中间也回家过几次,但时间很短,跟自己的儿子姜瑜也不是很亲近。 但不是很亲近,并不代表他不在乎这个儿子。 前段时间他亲眼目睹了一个老兵因为失去儿子后失声痛哭的样子,他忽然醒悟了,申请调职回京,想要在以后的日子里多弥补一下自己的儿子。 得知他要回来,整个宁安侯府上下喜气洋洋的,只除了个别人一脸愁容。 姜远回来第一天就进宫述职了,回来后得了个正三品的城外骁骑营副指挥使,回到侯府后一家子人都在等着给他庆贺,毕竟这可是他们祖上唯一一个有出息的武将。 姜远也很高兴,毕竟他这算是光耀门楣了。 姜仲下午早早就回了家,大房的柳氏从晨起就开始张罗着这顿晚饭,今天这个日子,她可万万不能出差错。 姜远进屋后桌上的菜已经摆整齐了,柳氏道:「二弟,恭喜恭喜啊!忙了一天了,快坐下吃饭吧!」 姜远点点头,「谢谢大嫂。」 正准备要坐下,却没在饭桌上见到自己儿子,便出声问道:「爹,阿瑜呢?他是不是又闯祸了?」 一提起姜瑜,整个饭桌上的气氛瞬间沉静下来,没人敢吭声。 姜远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他忽然想起今天上午回来换衣服时也没见到儿子出来见他。以前每次回来,虽然两人话不多,但儿子总是很积极的过来跟他说话。 「爹,到底怎么回事?阿瑜到底怎么了?」 宁远候嘆了口气,浑浊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沉痛,道:「阿远哪,阿瑜他、他、都是我的错啊!」 他越说越难过,整个人陷入后悔自责中。姜远看向大哥大嫂,希望能从他们口中得到答案。 姜仲当时不在家,不是太清楚事情的经过,柳氏便说道:「二弟,阿瑜他、去年的时候因为顽劣,害尚书府小公子从马上跌落摔断了腿,那礼部尚书最是疼爱她这个小孩子,直接告到了陛下面前,我们为了保下阿瑜,就将他送到乡下庄子暂时避避风头,也顺便磨磨他的性子。」 「可谁知道,突然出现了一会儿劫匪,将阿瑜掳走了,我们派人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姜远越听心越凉,家里的乡下庄子大部分在哪他也是知道的,怎么可能就好端端的出现劫匪? 去年发生的事,他竟然到现在才知晓,这么长时间了,家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去信告诉他。 阿瑜已经消失半年了,半年都没有他的消息,家里人居然就这么一直瞒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第57章 第一 姜远脸色难看, 本来好好的晚饭他一口没动。 他紧皱眉头,眉眼凌厉,大手往桌子上一拍, 震的屋子里的众人冷不丁的颤了一下。 「阿瑜出事了你们竟然都没人告诉我,是觉得我离家多年不问京中之事,才这么任人欺辱我儿的吗?」 姜远发了好大一通火, 宁安侯是他爹, 孝字当头他不能说什么。 他红着双眼, 强忍着冲击与悲痛, 对着姜仲道:「大哥,自从云儿去世后,我心如死灰, 很少归家, 阿瑜一直拜託你们照料,我知道大嫂你们帮忙教养阿瑜辛苦, 所以每年我的俸禄都给你们寄了回来。还有我每年冬天在边境得的上好的皮毛,也都让人给你们捎回来。如今你们却告诉我阿瑜现在生死不明!」 姜仲理亏, 毕竟他二弟走之前是把儿子交给他们照顾的, 这些年,靠着他在外面立的军功,给他挣足了面子, 也让他有了个强有力的靠山, 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 第82页 可即便是这样,被弟弟这么当着人的面如此说,十分让他下不来台面。 姜仲表情严肃, 嘴唇紧紧抿着, 未等他开口, 大房柳氏忽然开口了。 「二弟,理儿虽然是这个理儿,但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年阿瑜还那么小你就一走了之,是我们给他精心细养长大的。这么多年,你大哥我们可没有一点对不住你。 我知道,阿瑜这件事让你心里难受,可我们也尽力了,沿路一直派人寻找,找了几个月也没找到。你刚才的话难道是在怪罪你大哥和我吗?」 柳氏说话滴水不漏,一边道出了自己将姜瑜养大不容易,一边指责姜远对兄长出言不逊,太过失礼,虽然语气温温柔柔,但听起来却字字珠玑。 姜仲闭了闭眼,然后起身道:「是我冲动口不择言了,不过阿瑜的事情我会查清楚的。」 之前听大嫂说阿瑜失踪的过程,他深感疑点众多,现在不是埋怨谁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把儿子找回来。 姜远说完后,连老爷子宁安侯都没道一声就出去了,一顿饭不欢而散。 姜远走了之后老爷子也藉口说身体不适回房休息了。 屋子里还剩大房一家以及亲近的嬷嬷和丫鬟。姜仲沉着张脸,柳氏看了他一眼,底下的帕子在手里绞成了一团,她低声道:「老爷——」 姜仲没看她,而是看向旁边的嬷嬷和丫鬟,「你们都先出去吧。」 其他人出去之后,屋子里只剩了姜仲和柳氏二人。 没等柳氏开口,姜仲忽然反手一巴掌甩了过去,柳氏被扇倒在地,眼里充满震惊和委屈的泪水,道:「老爷,妾身做错什么了你要这样打我?」 姜仲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做错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柳氏闻言反倒笑了,她从地上站起身,掸了掸衣裙上的灰尘,轻声道:「老爷,我做什么难道您不清楚吗?那可都是您默许的呀,怎么现在反倒怪到我头上了?况且老爷您别忘了,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你!」 姜仲表情复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拂袖离开了。 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没人知道,柳氏整理了一下表情后也回去了,她得赶紧回去敷上冰,趁着这会儿还没肿起来,万万不能让别人看出来。 姜远回去以后招来了自己的副将姜琮,让他多找些人去找儿子,然后又联繫了远在宜山书院的三弟姜枫,让他帮忙留意寻找。还给他在西南边境的老友写了封信让他帮忙寻找。 姜子延丝毫不知京中侯府的情况,如今府试已经结束,意味着林昭考完了,但他们现在还不能离开,准备等发案看了成绩再回去。 距离发案也不过三天时间,这几天程意就在姜子延租的小院住着。 临近发案前两天,林昭他们两人面上看着淡定极了,其实心里都有几分紧张。 毕竟年龄也不过是十三四岁,就算平日里老成镇定,但这个时候还是会有几分紧张。 如果府试通过了,他们就是童生了,那就意味着他们取得了以后科举考试的资格。然而光童生这一关每年就能刷掉许多人,有些人都有白髮了还在考童生试。 熬过了这难捱的一两天,终于迎来了发案的日子。 一大早程意就起来了,吃过饭后林昭照例去温书,程意看他不疾不徐的,道:「阿昭,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今天可是发案的日子,咱们早早过去,晚了到时候就人就多了。」 林昭看了会诗词赋集后道:「我知道,别急,该是我们的跑不了。」 这边林昭不急姜子延却着急了,他像极了自家孩子高考后查成绩的模样,道:「你们要是不敢去看发案,我带着长临过去看就行。」 「没什么不敢看的,一起过去吧。」 姜子延租住的院子离府衙还是有些距离的,等他们到了之后,果然如程意所说的一样,府衙外面里三圈外三圈已经围了好多人了。 府试的成绩会以张贴姓名的形式写到长案上,横向排列数名次。 等了一会儿后忽然听到一声锣响,府衙里面出来几个人拿着一个长卷铺开往墙上贴,周围的人都开始往前挤,想要看清张贴的长案上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姜子延被人挤的左一下右一下,很快就看不见身边站着的林昭还有长临他们了。 他们被人群挤散了。 姜子延踮着脚仰起脸努力在人群中寻找他们,这里人挤人,万一出现踩踏事件就不好了。 他着急的在人群中左看右看,被挤来挤去,脚下一个没站稳踉跄了一下,后腰上忽然有一个结实的胳膊揽住了他,他回头一看,是林昭。 「哥哥,小心点,别摔倒了。」 姜子延没注意放在他腰间的那只手一点点将他箍紧,看到林昭,他心里总算放心了许多。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长临和程意呢?」 「他们应该挤到前面看发案去了,咱们别往前挤了,到一边等他们吧。」 「好!」 林昭揽着姜子延的腰一步一步往后退,因为人群的拥挤,姜子延紧紧靠在林昭的怀里,动作亲昵暧昧,「哥哥别担心,我护着你走。」 姜子延的个头如今也才到林昭的下巴,此时他整个人的身子都紧贴着他,他忽然觉得这个姿势确实有点奇怪。 第83页 可人群实在太拥挤了,他只能这样靠着林昭走,好一会儿两人才出来。 出来后两人站到边上的空地处,姜子延长出了一口气,刚才把他挤得唿吸都很难受,没想到这发案的时候比考试入场的时候人还要多几倍。 「哥哥,你耳朵红了。」林昭不知何时一只手捏上了姜子延的耳朵,轻声的说道。 「哦,可能是因为刚才太挤热的了吧。」其实他现在还有几分心跳加速,不过从来没有恋爱过的姜子延将它归功于自己刚才在人群中被挤的缘故。 捏耳朵这种亲密的动作林昭做的很自然,姜子延丝毫没有察觉到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 前排的人已经看到了名次,人群中时不时有人高声喊道「出了出了,通过了! 过了一会儿,姜子延听到了长临的声音。 长临一边在人群中挣扎着往外挤,一边喊着:「郎君!出了出了,少爷中了!」 等他费了老大劲,从人群中出来时,气喘吁吁的,找到姜子延后激动道:「郎君,我看到了,上面第一个就是少爷的名字!」 「真的!」姜子延惊讶后便是惊喜,「阿昭你听见了吗,你又考了第一!」他一个高兴将林昭拥进了怀里,「你太厉害了!拿了两个案首,我们家阿昭真棒!」 林昭一下子被姜子延夸的红了耳朵根,谦虚道:「主要是题目简单。」 长临又道:「我还看到了程郎君的名字,我数了数,好像是第二十一。」 那就意味着他和程意两个人都通过了府试,成功获得了童生的名号,具有了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 接下来还有院试,院试每三年举行两次,通过的人便能获得秀才的名号,根据本朝律法,秀才是可以不交赋税的。 院试的时间在八月份,林昭可以选择今年考也可以选择等一年再考。不过如今是四月,距离院试还有四个月,他有足够的时间进行复习,所以今年的院试他一定会参加的。 姜子延正沉浸在喜悦之中,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转头看去,不远处站着说话的那人正是傅岭。今日发案,他也来看榜。 就在他看向傅岭的时候,刚好傅岭扭头看过来,四目相对。 傅岭和身边几个交谈的几个学子又说了几句就朝姜子延走了过来。 「姜兄,你今日也过来看发案啊!」 姜子延笑笑,「是啊,但是因为人太多了,我没能进去。傅兄考的怎么样,可看到名字了?」 傅岭道:「哦,还没,我也是被挤出来的,准备一会儿等人少了再——」看看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个小厮从人群中挤出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傅岭面前,声音脆亮脆亮的道:「少爷,我看到了,您的名字排在第四!!!大人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傅岭的爹虽然是凛州的知州,但并不负责这次府试的答卷评阅,加上贺章为人又古板守规矩,排名出来之后他丝毫没有向傅元透露,到时间后直接让人誊抄贴了出去。 姜子延没想到傅岭的成绩比程意还要好,只是刚才那小厮叫他少爷,还说大人…… 傅岭一看这情形就知道自己的身份瞒不住了,其实当初他也不是有意要欺骗姜子延他们的,只是当时怕他们是继母设下的陷阱,所以谨慎了一些,而后来一直没什么机会解释。 第58章 装病 与其等被揭穿了尴尬, 不如主动解释。 傅岭道:「我正式介绍一下自己吧,我叫傅岭,家父凛州知州。那日从乡下庄子回来途中出了点事情, 才不得已而为之的,并非有意欺瞒,还请子延不要怪罪。」 家丑不可外扬, 他自然不能说是家中继母派人意图陷害于他, 只说遇到几个歹人, 为了逃走才故意装做农家子的模样的。 姜子延属实没有想到, 傅岭竟然是这凛州城知州府的公子,他道:「傅兄不用客气,你不嫌弃我们身份卑微就好。」 只有一旁的林昭警惕的发现傅岭刚才对他家哥哥的称唿多么亲切。 「怎么会, 我倒是希望有一个能摒除我的身份把我当普通人对待的朋友。」 傅岭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话也说的十分谦虚,姜子延对他印象更好了。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 不如一起吃饭庆祝一下,我请客, 就当做之前的赔礼了!」傅岭提议道。 姜子延也觉得是该出去好好吃一顿, 这边酒楼里的饭菜味道还不错,而且花样也多,今日阿昭拿了第一, 确实应该庆祝一下。 他当即答应下来, 此时程意出来了,他的成绩还不错,十分开心, 过来后高兴道:「阿昭你可以啊, 这次又是第一。对了, 考完试咱们讨论的那几个题你是怎么答的,一会儿回去跟我说一下。」 林昭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他在想怎么才能不跟傅岭一起吃饭。 姜子延看程意也回来了,就说一起去吃饭庆祝。 林昭不好反对,最起码他跟在身边,能放心一些。 一行人去了酒楼,这家酒楼今日生意火爆,傅岭应该是有备而来,提前留了包间。 一顿饭吃完已经是下午了,出了酒楼,傅岭邀请姜子延去他们家里的茶庄看看。正巧这几日他在制作奶茶,想做一些新的口味,便想去看看。 姜子延看了看天色,等他从茶庄回来估计很晚了,而且茶田长得也差不多,转来转去怕他们觉得枯燥,便道:「我跟傅兄去茶庄看看,阿昭你们几个就先回去吧。」 第84页 林昭当场就拒绝了,「哥,我也没去过茶庄呢,不如一起去看看吧。」 傅岭在一旁道:「林公子,刚才在饭桌上听见你时不时的咳嗽,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不舒服的话就别硬撑着,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刚才吃饭的时候傅岭时不时给姜子延夹菜,林昭看到后有几分醋意,就咳嗽装作不舒服来吸引姜子延的注意力。 这下可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林昭沉默了一瞬,眸色暗沉,轻声道:「好吧,那哥哥注意安全。」 「你回去了好好休息,别一直看书,身体最重要。」说完他又转身对长临道,「回去给他煮碗姜茶,一定要让他喝了,知道吗?」 长临重重的点头,郎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傅岭也道:「是啊,林公子放心,我一定将子延安全送回来。」 傅岭的马车在外等候许久了,姜子延弯腰踩上木凳,就要进马车里的时候,忽然听到长临的惊唿声:「少爷你没事吧?」 姜子延转身看到林昭一手扶着额头,站都站不稳的靠在程意的肩上,旁边长临担心的看着他。 他着急的从马车边上过来,从程意肩膀上接过林昭,目光里充满了担心,「阿昭你怎么了?」 林昭一手揽着姜子延的肩膀借力,语气有几分病态的无力,他轻声道:「可能是有些受寒了,有点晕,感觉没力气。」 他又道:「不过没关系的哥哥,你放心跟傅公子去茶田吧,我回去后多休息就好了。」 「你这样子让我怎么放心的下,等回去了我让大夫给你瞧瞧。」 姜子延很是担心,他还没见过林昭如此虚弱的样子,想起吃饭时他时不时的咳嗽,料想肯定是因为前几日复习太劳累生病了。 他又想到这里的医学十分落后,有时候一场来势汹汹的风寒都可能要了人命,他就更不放心了。 刚好这时傅岭也走了过来,他对傅岭道:「不好意思啊傅兄,下次再约时间吧,阿昭生病了,我得回去照顾他。」 傅岭面上不显,说道:「既然林公子病了,子延还是送他回去吧,毕竟林公子的病要紧呢。至于茶田,子延想什么时候看都可以,不急这一时。」说完他深深看了林昭一眼,随即上了马车。 傅岭走后,姜子延扶着林昭往回走,长临在旁边帮忙。走出几步路后程意还在原地站着,他觉得好生奇怪,刚才下楼的时候他走在后面差点踩空楼梯,多亏了阿昭拽了他一把。明明阿昭那时候的力道丝毫不减,怎么忽然就没力气了呢? 程意是个老实人,他自然不会往不好的方面想,最后觉得林昭可能真的受了风寒,而且风寒还来势汹汹。 回到租的小院里,姜子延赶紧将林昭扶到了房间让他躺下。 给他掖好被角后用手背放在他的额头上量体温,感觉不出来。他又低头将额头抵了过去测温。 两人额头对额头,林昭一垂眸就能看见那双红润的唇瓣,网上还能看到对方脸上细腻的毛孔,他忽然想到了那一晚悄悄碰触到的柔软,脸上忽然窜上了一层霞色。 姜子延贴了一会儿额头后道:「额头不烫,应该没有发热。」 他刚说完忽然发现林昭的脸很红,贴了只手上去,好烫。 「阿昭,你的脸好烫,可能是真的受寒发热了,一会儿等大夫来了好好给你看看。」 林昭侧过头不敢看他,声音嗡嗡的嗯了声。 「你先休息,我去给你煮碗姜汤祛祛寒。」姜子延起身从林昭屋子里出去,嘱咐林星不要去打扰哥哥休息,然后朝厨房走去。 屋子里只剩林昭一个人,过了一会儿长临带着大夫来了。大夫有些年轻,应该是医馆的刚出师的学徒,他把了会脉,发现脉象很正常,十分疑惑。又探了一会发现还是如此,这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学艺不精。 「大夫,他怎么样?是不是受寒发热了?不然为什么脸这么烫啊?」 大夫总不能说自己什么都没探出来,于是道:「这是寒气入体了,我开一个补气驱寒的方子,吃上两天就好了。」 第59章 冯轲 转眼便到了晚上, 姜子延熬了些清粥给林昭端了过去。 林昭虚虚倚靠在床头,姜子延将碗递了过去,声音温柔道:「我给你熬了粥, 刚才给你吹了吹,已经不烫了,快趁热喝了, 一会儿把药一吃。」 一听说一会儿要吃药, 林昭眉头紧皱, 他很少生病, 但却最烦吃药,药太苦了。况且他本来就没病,是药三分毒, 就更不想吃了。 可他能怎么办, 这戏必须演下去,绝对不能让哥哥看出来。 他紧抿着唇, 道:「我不想吃。」 姜子延只当生病的的人闹脾气,于是十分耐心的哄道:「阿昭乖, 你就这样躺着, 我餵你好不好?」 林昭眼睛一亮,他本意说的是不想吃药,没想到被哥哥理解错了, 以为他不想喝粥。 他点了点头, 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姜子延,餵一勺吃一勺。就连后面拿进来的苦哈哈的药都直接端起碗一口喝了。 如今府试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们准备过几日回去。走之前, 这次府试的前十名按规矩要去拜见座师, 也就是主考官。 主考官这个位置十分重要, 每一届出来的学子前十名都是他钦点,相当于有了一个师生的名分,所以考完后是要去拜见座师的。 第85页 贺章作为此次的主考官,对前十名的答题名次是做了细细考量的,这不仅是为了自己以后的前途,也是为国家选拔栋樑之才。 他对林昭印象很深刻,知道他是县试的案首,这次府试从第一场到第五场答的都很不错。 这边林昭赴宴,姜子延则是跟着张虬出了门。 张虬自从到了凛州统共没在家待过几天,每次都早出晚归。前几日姜子延事情也多,而且因为林昭考试比较重要,所以他也就没过问张虬的事。 今日得空,张虬吃过早饭正要出门时被他堵住了。 仔细问过后才知道张虬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 跟着张虬七拐八拐的到了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这地方属于城郊,距离几个集市都很远。 姜子延站在一个破旧的小屋前,张虬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才开。 姜子延跟着张虬走进去,还没等反应过来,身后的门啪的一声关上,他立刻被别人用刀架住了脖子。 张虬见状赶紧制止道:「冯轲你干嘛,把刀放下,这是我兄弟!」 名叫冯柯的人看了看张虬的神色,直觉此人应该对他很重要,不会有假,这才把姜子延放开。 姜子延松了口气,这才有机会打量这位被张虬叫做冯轲的人。 这一看不要紧,他看到对方左脸靠近耳朵的脸上有一小块刺青。 大概是因为没有得到什么处理,刺青的地方有些化脓,还有些肉向外翻卷,夹杂着几分红色,有些吓人。 姜子延忽然意识到,这人受过黥刑。而且看起来还像是在躲避什么,宁可破坏掉脸上的刺字毁容也不愿让别人知晓。 撇去左脸不说,单看右半边脸,这绝对是一个十分俊美的男子。一双眼睛乌黑澄亮,睫毛浓密修长,目光中却像是藏了利刃,带着一股杀气,给人一种不寒而慄之感。 张虬生怕冯轲冲动,赶紧挡在姜子延前面,道:「延弟,这位是我以前、以前一个故人的儿子,叫冯轲。」 「冯轲,这是我兄弟姜子延,你对他客气点,要是他少了一根头髮,我找你算帐!」 在张虬的警告下,冯轲总算收敛了敌意。 姜子延看着他脸色苍白,嘴唇干的起皮,还有脸上的伤,道:「伤口要及时消炎才行,不然很容易引起高热的。」 他说这话是好心关心他,却没想到对方并不领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中还带着十足的戾气与不甘,像一只被关进了笼子里的幼年勐兽,只待有一天回归山林之后占山为王。 从张虬这里姜子延知道了一些事情。 冯轲是他以前在烈阳军中一个上司的儿子,不知为何会在这里,而且还狼狈的进了衙狱。 这次在凛州城遇见时刚好碰到冯轲拿了人家的包子没给钱。 说到这时,一旁的冯轲有几分窘迫,想他冯家曾经也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如今竟然落魄到偷包子吃。 刚巧这时遇见了张虬,说起来还多亏以前冯轲跟着他爹去过军营,当时就是张虬带着他转了一圈,要不然也不会把他认出来。 之所以会入狱刺了黥刑,是因为之前他一时冲动打断了一个有钱人的腿,人家不依不饶还用大量钱财施压,他才会被判黥刑。 前不久皇室有喜事大赦天下他才被放了出来,而脸上的刺青让他没办法挣钱,他这才把它抓破想要毁了这个刺青。 他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绝不能死在这里。 姜子延从冯轲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当年烈阳军惨死,似乎另有隐情。 张虬正愁不知如何安置冯轲,便碰上了姜子延,他延弟这么会赚钱,肯定缺人手。 他搓了搓手,讨好道:「延弟啊,你看你这虽然身边有了长临,但长临不会武功,不如把阿轲留下,给你当个贴身护卫怎么样?」 一旁的冯轲收起了一身的戾气,耳朵悄悄动了动,看着满不在乎,实际上却在关注着姜子延的回答。 他今年十七岁,会认字,会武功,可却进过大牢脸上还有黥刑刺青,想找个生计太难了。 许久不见姜子延回答,冯轲竖起来的耳朵又茸拉了下去。 姜子延也在考量,虽然这人和张大哥有旧,可性格太过冲动,还有过案底。 他想了想,道:「这样吧,我给你一个试用期,三个月,只要三个月你做的让我满意,我就留你。」 峰迴路转,冯轲眼睛都亮了,点头说没问题。 这之后姜子延带他去医馆买了些药膏,他的脸得上药,不然受感染了会一直溃烂不好。 忙完之后姜子延带他回了院子,让他做贴身护卫。 待林昭回来后一行人便从凛州出发回了清平镇。 回来之后姜子延便开始着手购买田地用来种果树。 最好的自然是种葡萄树,这里已经有葡萄这种水果了,只是收成很不好,所以价格也昂贵不少,一般只有有钱人家才能吃得起。 用葡萄来酿酒是最好不过的,不过除此之外,姜子延考量了一下这里现有的能大量种植的水果,发现还可以种青梅,酿梅子酒。 第60章 买田 在这个时代, 土地对于百姓的生活是十分重要的,基本上都以种田为生,只要家里有田, 心里就踏实。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有人将土地出售的。 第86页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情况,便是官府收缴查封了的土地在售,但一般这种数量极少, 几乎还没怎么摆到明面上就被别人买走了, 剩下的就是一些土质不太好的土地。 按道理来说牙行也是有土地出售资源的, 就像当初姜子延买房子时一样, 来牙行就能买到。但清平镇地方太小了,这里的牙行还是官府管制的,专门对外出售一些官府收缴的房子, 至于土质好点的土地是没有的。 所以姜子延想要购买田地, 只能从那些大户人家手里买,这些有钱人家购置的土地很多, 一般都会僱佣别人来耕,也就是佃户耕作, 他们负责发工钱, 但佃户们耕作得到的工钱并不多,大多时候剋扣工钱是常事。 如今林昭考上了童生,而且两次考试都是案首, 如果院试再考第一那就是难得一见的小三元, 可谓是前景一片光明,这个时候不管姜子延找谁谈买卖土地的事情,对方都会给面子。 之前林昭的同窗齐兴来家里吃饭的时候他便听小胖子说过, 齐员外家里田地多, 大部分收入来源都是这些田地, 所以姜子延便亲自登门去了齐家一趟。 齐兴的爹齐员外见是未来小三元的兄长到访,十分高兴,听说对方是想要购置一些田地,他表示很乐意帮忙,反正他家里田地多,就算卖出去一二十亩也没什么影响。 饭桌上齐员外道:「郎君是想买哪种地?」 姜子延对土地的质地了解不多,只知道有黄土地,黑土地之分,便道:「齐员外可否详细说一下这田地的种类?」 齐员外靠田地发家,对田地十分了解,他道:「这田地有很多种,比如旱田,比较适合种植番薯、麦子,水田的话可以种莲藕,稻米,不过水田的价格要贵一些,但相对的收成高。 除此之外,也可以看土壤的颜色,如果是红壤,可以种茶,黄壤可以种蔬菜瓜果。 还有一种是沙田,沙田的话比较便宜,但是适合种的东西比较少,只能种西瓜之类的。而西瓜每年能种的季节太短暂,到了秋冬就种不了了,所以收成自然不好。」 姜子延没想到购置田地还有这么多门道,他仔细考虑了一番,清平镇靠西南,适合种植稻米的水田其实不太多,但家家户户基本主食都是吃稻米,所以价格昂贵。 如果他要种葡萄树,旱田其实就可以,价格也要比水田便宜,比较适合购买。还有红壤的土地,可以种茶,用来做奶茶或者凉茶。至于沙田,西瓜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如果到时候他能研究一下实现大棚技术,西瓜冬天也可以种植,还能种植蔬菜水果,这样就不用担心其他季节土地会荒置了。 不过这田地的价格确实昂贵,尤其是水田,市场价一亩都要四十到五十两,旱田要便宜一些,三十两到四十两之间。沙田最便宜,差不多二十两左右一亩。 姜子延算了算,他现在靠造纸和卖生石灰有不少进项,尤其是造纸,现在有好多外地的商人到他这里来购纸,石灰窑烧制的生石灰很大一部分都用来造纸了,这一样占大头,而剩下的生石灰基本上都卖给了瓦匠。还有超市也是一样收入,只是现在商品种类太少,赚的也少。 最后姜子延道:「齐员外,我想买三十亩旱田,要十亩红壤,二十亩黄壤,另外还想买二十亩沙田,您算个价吧。」 齐员外有几分惊讶,问道:「郎君确定要买这么多沙田吗?」 他手底下的沙田其实有很多,但因为只能种一季,所以其他时候基本都空置着,收成很低。所以乍一听姜子延要买二十亩沙田很是惊讶。 姜子延点点头,「您没听错,我确实要买二十亩沙田,这些田我有用处,您不必担心。」 齐员外倒不是担心他,而是怕传出去说他坑害别人,影响了他的名声。 「既然你如此确定,那下午我便让人带你去看看你要的那几亩田,如果没问题的话,咱们回来再签田契。」 「好,那就先这么说定了。」 姜子延谈好后下午便去了农庄,齐员外让人带姜子延看的这些地离镇上都不算太远,只不过沙田要距离旱田远一些,因着茶田和沙田跟其他的田不在一处,他去了三个庄子看田,看了之后觉得没什么问题,回来就跟齐员外签了田契,一共花了一千多两银子,基本上将大部分家底都掏了出去,像他这种花如此大手笔买这么多田的普通人并不多见。 齐员外卖田的时候价格给的还算公道,甚至要比市场价偏低一些,一方面是给林昭这个案首面子,毕竟这跟自己儿子是同窗;二来则是因为他卖给姜子延的这些地每年收成都不太好。 那些沙田也就罢了,那三十亩旱田不知怎么回事,每年因为虫害收成很低,连带着那一片儿佃户工钱都低了许多。 拿到田契之后又去官府备了案,这五十亩地就归姜子延所有了,这田契就是他的凭证。在这个朝代,田契和地契房契都是一样的,是唯一能证明所有物的东西,十分重要,有了这个才能保证这个东西是属于你的。 买完田之后姜子延开始盘算起种植的问题,具体种什么他还要再实地考察一番。 从官府备完案回来天色已经不早了,这个时候家家户户已经升起了炊烟,巷口孩童们还在嘻嘻闹闹等着大人出来叫回家吃饭。 姜子延一路走回家,发现前面那个人也很熟悉,是他们家阿昭。 第87页 林昭自从凛州回来后在家歇了一天便去了岑夫子那里,岑夫子得知他拿了府试的案首高兴得眉开眼笑,上天还是公平的,让他在有生之年又遇到这么一个好苗子。 现在在岑夫子眼里林昭就是个宝,因着后面还有院试,林昭如今每天还是去私塾上课,他的进度不再跟着甲班走,而是由岑夫子根据他的情况,专门定制了一套学习计划,不过平时甲班上课他也是去的,可以巩固一下学的知识。 于是现在甲班的课就变成了这样,岑夫子在上面讲课讲到半截,随机提问学生问题,大多时候问的问题都十分具有思考性,这个时候他就会说:「林昭,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林昭学的进度快,理解能力又强,自然答得上来。 于是岑夫子就会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道:「答的不错,你觉得xxxxxxx怎么理解?」 林昭:「xxxxxxxx。」 「嗯,这个地方理解的有些偏差,这句主要是说……」 诸如此类的对话在岑夫子的课堂中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现在对林昭越来越欣赏,旁人即使有眼热的的也没法说什么,毕竟人家可是县试和府试的案首,放在别的夫子那里,恐怕早就不顾他们只负责专心教导这一人了,毕竟那可是有望拿到小三元的人。 此时林昭刚好下学回来,身上挎着的还是姜子延之前给他做的那个小布包,大概是因为磨损,小布包看着有些破旧了。 「阿昭!」姜子延在后面叫了一声。 林昭停住脚步转身,看到是他,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哥,你回来啦。」 姜子延快步走到林昭旁边和他平齐,两人一起朝家里走去。 「嗯,今天买田的事情还算顺利。你今天学习累不累,私塾的饭还合胃口吗?」 私塾的厨娘已经回来了,学生们中午都是在私塾吃的。 「还行,不过没有哥你做的好吃。」 姜子延道:「那等过几天我有空了中午给你送饭好不好?」 「哥哥别累着了就行。」 回到家里后长临已经做好了饭,虽然味道一般,不过他也才九岁,已经很不错了。 长画也十分勤快,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然后在一旁陪林星画画。 张虬从府城回来后便回了造纸的别院,和他的那些兄弟们住在一起。 此时家里唯一一个闲人就是冯轲。 冯轲因为脸上的伤还没好,姜子延怕带他出去吓到别人,就让他暂时先在家里养伤,就没带他出去。 至于长临,姜子延让他给林昭做书童,平时没事的时候帮他磨磨墨,顺便跟着识字。 冯轲觉得有几分尴尬,他这么大一个人反倒还不如那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因为他不会做饭。 好歹是被领回来的贴身护卫,发工钱的那种,他可没忘记自己还有三个月的试用期,这期间自然要好好表现。 不会做饭也就罢了,他可以洗衣服、打扫院子和房间。 结果他发现,就连洗衣服,打扫房间和院子这种活都有人和他抢。 冯轲:??? 就不能给一个表现的机会吗? 长临和长画因为冯轲的到来十分有危机感,本来在家里活就不多,要是这活再被别人抢了他们就一点用处都没有了,虽然姜子延说过收留他们,但毕竟是寄人篱下,如果什么活都没干,他们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所以每次都是抢着干活。 搞的冯轲无所事事蹲在院子里好尴尬。他总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三个月试用期怕是过不了了。 第61章 佃户 冯轲的脸几天后总算结痂了, 只是看着有点吓人,他便将耳边的头髮放下来些许作为遮挡,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来那是怎么回事。 姜子延花了几天时间专门了解了一下这边土地的种植情况, 还有每年季节的雨水和天气,便带着冯轲去了田埂查看田地,也让那些佃户们认认脸, 知道自己新上任的东家长什么样子。 沿着小路一路向东, 姜子延先去看了旱田。这一片收成不好, 佃户们也都知道东家易了主, 十分担心之前收成不好的情况会算在他们头上,到时候该交的租子却一点都不会少,他们交完租连餬口都困难。 姜子延坐着简陋的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到了田庄, 田埂上有很多老百姓正蹲在地里除草。 这几亩旱田种的都是麦, 麦价格高,但容易长草生虫, 因此产量也低,更别提再遇到大旱天了, 一旦缺水减产是很严重的。 姜子延从马车上下来后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他捲起长袍的下摆, 走到田埂上蹲下看田里的麦。因着去年冬天下了一场雪,麦的长势还不错,如今到他小腿的高度, 绿油油一大片, 看着就很舒心。 只是在这些整齐的麦苗中间,一眼看过去有许多拔高突出的草,佃户们都在田里忙着除草。 姜子延朝着一个正在弯腰拔草的大叔走近, 他道:「大叔, 我想问一下, 咱们这个田里每年种麦一亩地大概有多少收成啊?」 大叔名叫刘富田,皮肤晒的黝黑黝黑的,用衣袖擦了擦汗,见是个年轻人在问他,便答道:「好的时候有三百多斤,遇上天灾,能有两百斤就不错了。」 说完他嘆了口气,眉头皱了皱,又道:「最近这两年的收成越来越不如前了,收的粮食一半都要上交给东家,还要再匀出来一些交赋税,真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 第88页 「那你们没想过种别的吗?比如说番薯,据我所知这种东西也能够吃饱,而且不易生虫害,要比麦好种多了。」 「是好种,可是这番薯的价格太便宜了,如果种它根本就卖不了多少钱。」 姜子延闻言沉默了一瞬,然后低下头看了看土质,这会是黄土地,相对来说土质肥沃,倒是很适合种葡萄。 现在是四月份,葡萄最好在四月到五月之间种植,他已经托赵员外打听了一批葡萄苗,最好是赶紧栽种上。 只是这田里种的都是麦,他总不好叫人把这些都拔了改种葡萄,姜子延想了想,对刘富田道:「我是咱们新来的东家,你们现在种的地现在都是我的。现在听我的,先别让大家忙了,去把他们从田里叫过来,就说我有事要说。」 刘富田挺懵的,原来他面前站着的这位年轻人,就是他们新来的东家,回想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还好没说什么冒犯的话,赶紧去地里招唿大家回来。 没过一会儿田地头的空地上已经围了一群人,姜子延在一块大石头边站着,冯轲抱着一把刀立在他身边,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人。 周围闹哄哄的,姜子延让大家安静下来后道:「各位,我是你们新来的东家,这一部分田里有哪些麦的长势不好,你们统计好后给我个结果。还有哪些地比较空,基本没什么收成的也都报上来,这些地我打算种植葡萄树。」 这个消息一说,周围的佃户们像是炸开了锅,怎么东家不让他们种麦了呢?要去种什么葡萄,那他们一年的收成岂不是更少了? 葡萄这种东西虽然金贵,价格也不低,但到底不像麦这种家家户户都需要它,所以即使价格高但卖不出去有什么用? 大家虽然不情愿,但到底不敢当众反驳,最后你推我我推你,派了刘富田这个代表出来问道:「东家,这要是都种葡萄了,那我们的收成可咋办呀?大傢伙忙活一年就指望着这点收成养家餬口呢!」 姜子延安抚道:「大家听我说,这地我就是买来种葡萄的,至于怎么卖出去你们就不用管了,到时候我会负责给大家发工钱。 相当于你们给我做工,就不按以往收成五五分了。这样不管收成好坏,我都会给你们发工钱,按每人每天二十文。」 大伙听了十分惊讶,惊讶完后便是惊喜,有人忍不住问道:「东家说的可是真的?」 姜子延笑了笑,「自然是真的,咱们可以立契据。」 得到了准话大傢伙开始纷纷议论起来,大家都很高兴,本来想着换了个东家万一比上一个更苛刻,要是让交更多的租金该怎么办,没想到新来的东家人很厚道,给他们按月发工钱,这就相当于以后他们种田是一份稳定的工作,不管收成好不好他们的工钱不会少。 而且每人每天有二十文啊!试想一家子里每天有两个人出来干活,那一天就有四十文哪! 越想越激动,大傢伙纷纷都说听东家的! 看大家都接受了他的想法,姜子延说了一会话觉得有些口渴,便准备去庄子上歇歇脚,讨口茶喝。他来之前没有跟这里的管事打招唿,所以管事不知道他过来。 可说来也奇怪,他都来了好一会儿了,即便管事事先不知道他来现在也早该听到动静出来跟他汇报田地情况了才对。 然而管事的没来,所以刘富田便给姜子延带路去庄子上歇歇脚。 路上刘富田介绍道:「东家,我们这个庄子上住了大概有几十户,都是这一块田地租户,再往南是茶田,往西是沙田。」 「前面就是庄子了,您进去歇歇脚吧。」 姜子延点了点头,这时忽然迎面走过来一个有些瘦弱的男人,背有些躬着,生了一双倒三角的眼睛,看起来面相不是很顺眼。 刘富田一见来人,脸色立刻沉了下去,然而没等他开口,就听见来人道:「刘富田!又是你,这个时候你不去田里拔草回来干什么?是不是又想偷懒?」 刘富田忍着怒气道:「何大海你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偷过懒了?」 何大海打量了一下刘富田身边的姜子延,见对方长得细皮嫩肉不说,那张脸是真的美,搓了搓手忍不住说道:「刘富田,这是你哪家的亲戚啊,怎么从来没见过?要不然这样,我瞧着他长的有几分姿色,不如陪小爷我一晚,你欠的那半年租金我就不收了,怎么样?」 姜子延刚从田里过来,脚上粘的泥,还有下身的衣摆和裤腿上都粘了泥,这才给了何大海他是刘富田的亲戚的错觉。 刘富田气急,想说这不是他家的亲戚,而是新来的东家,而且他怎么能这么侮辱东家? 一旁的姜子延制止了他到嘴边的话,有礼貌的问道:「请问你是?」 何大海一脸得意忘形的道:「我是这庄子上的管事!怎么样,还不错吧,要不要考虑跟我?虽然老子喜欢女人,但你这姿色确实不赖,我就勉为其难收了你,如何?」 这话说的实在有些狂妄,这何大海平日里在庄子上作威作福欺压佃户惯了,之前在齐员外那混的很不错,每年光孝敬过去的好东西就不少,所以一直稳稳的做着这庄子上的管事。如今瞧见姜子延竟然也这般大胆无理。 他这话说的十分过分,没等姜子延发话,身后的冯轲直接脚下一个借力在空中翻了个身站到了何大海面前。 第89页 何大海震惊之余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冯轲一个侧身踢了过去,三两下便将他制住,一只腿将他压着半跪在地上,刀出鞘后抵在他的脖子上。 何大海都快吓尿了,这人刚才一直站在后面存在感极低,他也就没当回事,这一转眼竟然就被对方按压住了。 「你你你、你是什么人?我可是在庄子上的管事,我告诉你,你要是得罪了我,以后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何大海都被人刀架在脖子上了还在嘴硬,自信心不是一般的强。 刘富田见新来的东家旁边那个年轻人突然拿出了刀,一下出了一身冷汗,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种地的,哪里经歷过这场面。 姜子延蹲下身,凑到何大海面前,说道:「何大海,庄子上的管事是吗?」 见对方不买他的帐,何大海这才有些惊慌起来,磕磕巴巴道:「是、是啊!知道就好,赶紧把我放了,今天这事儿、我、我就不追究了!」他说话还有几分颤音,底气不足。 「很好,从现在开始,你被解僱了。」 「什、什么?」 何大海一脸不可置信,甚至觉得有几分可笑,左不过是被打一顿,可对方却说他被解僱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道:「就凭你,说解僱我?你算老几?」 姜子延掸了掸衣襟上的泥灰,站起身道:「巧了,我正好是这里的东家,还真就是我说了算!」 「呵,你算哪门子的东家,齐员外家里的少爷我见过,根本不是你这样的——」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忽然想起来前几天齐员外把他叫过去说这片地卖给别人了,这件事他给忘的一干二净。 难不成眼前这个人就是跟齐员外买地的人?那这样的话他可不就把新来的东家给得罪了? 何大海勐然醒悟过来,使劲的磕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来是东家,是小人瞎了眼,还请东家不要赶我走啊!」他一边说一边扇自己耳光,啪啪啪的打脸打的声音响亮。 他做这个管事好几年了,一直顺风顺水,每年还能捞不少油水,这次可真是把路给走绝了。 临近到了中午,田里的人们要吃午饭相继从田里面赶了回来,这边何大海的事情越闹越大,引得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大傢伙唯新到的东家因为心软放过何大海,纷纷告状吐苦水。 原来这何大海仗着是这庄子的管事,在上一任东家面前很得脸,所以一直在庄子上作威作福,剋扣租金,欺压佃户,还调戏庄子上的姑娘,欺男霸女这种事情数不胜数。庄子上的佃户们对他不满很久了,可一直都没什么法子。 姜子延听了众人对他的控述,道:「从现在起,何大海不再是这庄子上的管事,至于他之前干的事情,会让人将他送到官府,让县老爷亲自审问他!」 姜子延此举着实给庄子上的人出了口恶气,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开始鼓掌,不断有人嘴里叫好。 「这庄子上不能没有管事,我看这位刘大哥就挺不错的,不如就先暂代管事一职吧。」 刘富田受宠若惊,他仅仅是为东家带个路而已,没想到东家却如此抬举他。他一面重重的道谢一面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辜负东家的期望。 姜子延走之前又跟庄子上的人商量了一下种植葡萄的事情,这才从庄子上赶回去。 他出来这一趟,不仅将种葡萄事情仔细安排的下去,还清除了何大海这个欺压佃户的管事,可谓是在佃户们面前立足了威望和信任。 姜子延离开后刘富田也回去吃饭,家里的婆娘早就为他做好了饭,是自己手擀后做的蘸水面。 她给当家的刘富田盛了一碗,给家中儿子盛了一碗,这才拿起碗给自己盛。 中午那会儿她不在,回来听说自己家男人成了管事,高兴极了,这会儿才有机会问道:「当家的,你现在真的是咱们庄子上的管事了?」 刘富田扒拉一口面,边吃边道:「嗯,多亏了东家的提拔,不仅惩治了何大海那个傢伙,还亲自点名让我做这个管事!」 刘氏得了准信,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既然东家让你做这管事了,那你以后可得好好干,这个位置可有不少人盯着呢,你可不能偷懒!」 「这还用你说,你这个婆娘知道什么,东家让我做管事那是看重我,我自当要尽心竭力为东家做事的!」 「嗯嗯,当家的做事我放心。话说回来,听说新来的东家年纪不大,但却是个心肠顶好的人嘞!」她没见着姜子延,事情也都是听庄子上的其他人说的。 「这话不假,东家一开始过来的时候问我这地里的收成,我第一眼瞧见他还以为这是个书生嘞!多亏了他替大傢伙惩治了何大海,不然今年的租金恐怕又要多交一半了。」 除了刘富田家,那些能不能收到何大海欺压迫害的人家里,也都在夸新来的东家心肠好,仁善,处处替他们着想。 一时间姜子延在这些佃户心里倍受尊敬。 姜子延要种的葡萄苗在五天后拉了回来,他按照百科全书上说的方法教大家进行种植。葡萄插枝就能活,生命力很顽强,现在是四月,八月才会成熟,这期间要完全靠人力进行打理。 旱田安排好之后,姜子延便去看了茶田,当初他支付了买田地的钱,并不包括里面种的茶,姜子延看了一下,这片茶田不是很大,但分成了三个部分,一部分种了红茶,一部分种了绿茶,还有一部分种的是龙井。 第90页 龙井在清明节前已经採摘过一批了,明前的龙井没有经过清明雨水的沖刷,跟明后的龙井喝起来味道差别很大。 不过茶田里面的红茶和绿茶还没有採摘下来,姜子延索性又花了些钱将这部分种的茶全都买了回来,也就是说,这片茶田中的田地连带着还未採摘的茶都是他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茶的问题作者并不是很懂,如有不符还望批评指正。 第62章 茶田并不大, 里面採摘出来的茶叶也不是很多,按照老方法摘后晾一晾,再炒一炒, 最后装好然后卖出去。 本来这些茶都是齐员外找渠道卖出去的,现在这片划给了姜子延,这些茶叶自然也都归他处置。 姜子延让茶农将红茶和绿茶分开, 炒好的茶包含好先储存着, 他打算用来做奶茶。 不过奶茶店他不打算单独开, 而是之前就打算好的, 准备开家酒楼。 地方他已经选好了,在清平县,这酒楼原来叫悦来酒楼, 因为经营不善生意惨澹, 连续两年都入不敷出,老闆已经准备关门了。 这酒楼是张虬打听到的, 他比较在清平县待过几年,对这里很熟悉, 听说了姜子延的意图, 就去县里逛了一圈打听了一番,刚巧听说这家酒楼准备关门了。 本来这悦来酒楼的老闆是准备关门将店面改改做其他生意的,姜子延跟他谈了谈, 将酒楼整个盘了下来。这么一来里面跑堂的小二还有后厨做菜的师傅都不用走人了, 姜子延也省的再费工夫招人。 酒楼的名字姜子延改成了宴江南,此处虽处西南,但离江南一带很近, 江南之地富庶, 养的人口味也叼了些, 既然能宴请江南的人,就变相说明他们酒楼的菜味道很不错,无形中打了一波宣传。 不光改了名字,他还让人将里面的装潢调整改造了一番。 酒楼有三层,一层是大堂,供顾客吃堂食点菜打包,二楼是包厢,是需要提前预订的。三楼是客房,可以吃饭和休息。 大堂分成了两个部分,一边是放置的桌椅供客人吃饭,另一边则是一个独立的小空间,就是姜子延开的奶茶店。 奶茶店有一个单独的前台,是用来点单的。上面挂了竹籤,竹籤上写了几种口味。 重新装潢的事情姜子延一直拜託张虬在盯着,听他说已经弄的差不多了,今日抽空姜子延便带着冯轲去了县里看一下。 马车一路颠簸到了清平县,停在了酒楼前面。掌柜的姓徐,四十多岁,之前姜子延过来跟酒楼前主人谈价的时候他见过。 此时看到姜子延来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迎了上来。 「东家来了,快进来吧!」徐掌柜十分有眼色的吩咐里面的跑堂小二,「小井,东家来了,快沏壶好茶!」 「哎好嘞!」 「不用麻烦了,我今天来主要是看看酒楼的装潢怎么样了,还有一些关于你们的事情做一下安排。」 「好好好,那我带您去参观一下,里面的装潢已经按您的要求弄好了。」 姜子延点点头,随徐掌柜到里面转了转。 一层大堂有四分之三的地方都是桌椅供客人吃饭的,每个桌子上都摆了花瓶插花,柱子上姜子延让工匠给他雕刻了花纹图案,还刻了副字上去。 大堂中间有一块空地,是姜子延让人专门留出来的,用来做舞台的。他准备请说书先生或者一些卖艺的姑娘来弹曲儿,偶尔还能办一下歌舞增加酒楼特色。 二楼的包间有两种,一种是单独的房间,价格要贵一些,其次便是一个大开间用竹帘隔开的单独空间,价格要便宜些,顾客可以根据需求自由选择。 三楼相当于客栈住店,房间不大,除了床还配有柜子和桌椅,设置有二十四小时热水服务。 酒楼三层的视野特别好,极目远眺能看到外面的香江。而且这酒楼的层高很高,三楼是顶层,上去之后一圈都是房间,只是东边走到头有一个门锁着。 姜子延问道:「徐掌柜,这个门通向哪里的,为什么锁着?」 「回东家,这个外面就是一个平台,栏杆年久失修,怕有人上来出什么意外,所以一直锁着。」 「把门打开吧,我进去看看。」 「哎好,我下去给您找找钥匙。」 徐掌柜转身就要下楼找钥匙,只是他有些担心,这锁生锈严重,不知道还打不打的开。 没等他下楼,一旁跟着姜子延一路都没说话的冯轲忽然上前看了看锁眼,道:「生锈了,有钥匙应该也很难打开。」 「有别的方法打开它吗?」姜子延问道。 冯轲掏出手里的刀,砰的一声锁被他砍断掉在了地上。 旁边的徐掌柜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人每次跟在东家身后一言不发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这么厉害。 进去以后姜子延发现这里是还一个类似观景台的空地。 这地方的位置非常好,只是之前都是用来堆积杂物了。 他跟徐掌柜交代道:「这个地方的杂物都清掉,让人打扫一下。」 徐掌柜点点头应下。 姜子延从一楼转到三楼,觉得整体装潢还可以。 从三楼下来他道:「徐掌柜,你让人买一些红灯笼,还有一些红色的流苏结,然后在门口挂上,记得里面点上蜡油,还有三楼里外侧的房檐,都挂上,记住了吗?」 第91页 徐掌柜点点头,「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让人去办。只是这蜡油每天夜里都要点上吗?」 「对,每天夜里都要点上。」 「东家,这蜡油可不便宜,要是每天晚上都点,那这开销」 徐掌柜提醒道,他欲言又止,生怕新来的东家也会跟上一任的东家一样最后赔的血本无归,那他们这群人又得重新找工作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照我说的做便是。」 「行,都听您的。」 整体视察了酒楼的装潢后,姜子延道:「你去把大家都叫来吧,我有些事要安排一下。」 徐掌柜很快就把酒楼里所有干活的人都叫过来了,在在姜子延面前排排站,徐掌柜介绍道:「东家,咱们酒楼现在有三个厨子,五个跑堂的,还有四个负责收拾桌子洗碗烧热水这些杂活的。」 介绍完之后所有人都十分紧张的盯着姜子延看,见他皱着眉不做声,心里忽然一阵发凉。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推了推徐掌柜,徐掌柜是个老实厚道的人,他刚来这里的时候家里十分窘迫,这里不少人都帮过他。 他站出来硬着头皮解释道:「东家,我知道,咱们这酒楼的人确实有点多,但大家都在这里做工两年了,全家都指着这份工钱过活,您能不能——」 「徐掌柜」,姜子延打断了他的话,「你想哪去了,我没说让他们走人。」 听见这话,前面这一排人心里都不禁松了口气,只是毕竟换了新东家,这工钱发多少还不知道,万一比现在的工钱还少可怎么办? 「是这样,我打算让两个跑堂的出去到门口迎客人,有客人来要热情的迎上去说欢迎光临,有什么可以帮您。进来后根据客人的需求和意愿结合咱们的空位帮他们找位置。剩下的则负责为客人点菜,你们五个就轮流替换着,总之门口迎客的不能没人,记住了吗?」 五个跑堂的赶紧答:「记住了!」 「还有你们几个洗碗收拾桌子的,就还做原来的活,后厨留两个洗盘子的,剩下两个去打扫桌椅收拾碗筷。」 「好的东家。」 「徐掌柜负责整个酒楼的帐务,每月月底将帐本准备好跟我说明收支情况。」 「是,东家。」 其他人安排完,就剩下了剩下三个厨子。 一个酒楼其实请三个厨子不算多,但那是酒楼生意好的时候。现在他们酒楼生意惨澹,这个人数看起来就多了。 姜子延没像安排前面的人一样给出安排,而是道:「刚好也快到饭点了,你们三个去做几个自己最拿手的菜给我尝尝。」 这话听在其他人心里已经很明显了,这不就是谁做的菜好吃就留谁吗!他们三个谁也不想走,纷纷卯足了劲去做自己的拿手好菜。 纪成就是这三个厨师之一,此时的他和另外两个厨子一样正在后厨做自己的拿手好菜,只是他脸上十分沮丧。 「老陈,我觉得我肯定留不下了,论做菜我这功夫确实不如你和老刘,可是离了这里,大酒楼里待遇这么好的活就难找了。」 叫老陈的厨师安慰道:「老纪,别这么想,虽然你做菜不如我俩,可你做甜点不是很拿手吗?就连东家都说你做的好吃!」 「可甜点又不是菜,桌上的客人就没点过几回,做甜点东家能满意吗?」 「那也总比你现在这样子强吧,而且你放宽心,东家不是说他不解僱人呢嘛,这次估计也就是测试一下我们的手艺而已。」这话说出来其实他们都不太信,如果不是要解僱人,那又何必让他们比拼厨艺呢? 纪成咬咬牙,不管了,就做甜点吧,甜点他是最拿手的,论做菜他肯定比不过老陈和老刘,还不如做甜点来搏一搏机会,万一东家喜欢他做的甜点呢? 三个人卯足了劲做自己的拿手好菜,半个时辰过去,姜子延面前摆了一桌子的菜,有荤有素,还有汤有甜点,看起来十分丰盛。 后厨里三个人正在心不在焉的揉面,菜已经端上去了,谁走谁留等一会儿就会有结果。 「三位,东家叫你们过去。」徐掌柜站在他们身后说道。 徐掌柜不知何时进来的,他心里也摸不准姜子延有什么打算。纪成三人一听,觉得判决他们的时候终于来了,紧张不安的将手上的面洗了洗。 三人再次占到姜子延面前,双手紧紧的攥着衣襟,看着姜子延慢条斯理一口一口品尝着桌上的菜,紧张的汗都要下来了。 谁知姜子延吃了一会儿并没有出声,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口道:「这道菜是谁做的?」 他指着的那道菜是一道黄焖鸡丁,老陈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站出来道:「东家,是我做的。」 「嗯,味道尚可,只是鸡肉吃着还是有股腥味,里面的青菜也有点老。」 老陈一听,心里凉了半截,他大概是没戏了。 「这道呢?谁做的?」姜子延指着另外一道菜道。 「是我做的。」老刘站出来答道。 「这道铁板鲈鱼,鱼肉很嫩,只是味道过于寡淡了些。」 老刘一听,脸色发白,心里难受极了,这份工作怕是要没了。 接着姜子延又点评了好几道菜,最后指着两碟点心问道:「这个是谁做的?」 纪成站出来道:「东家,是我做的。」他的手藏在宽大的衣袖里,紧张不安,手心已经握的出了汗。 第92页 「入口绵软,味道很好。」姜子延很惊讶,因为这道点心吃起来的感觉特别像蛋糕里面的那层面包,松软可口。 第63章 「你除了会做甜点, 还会不会做别的糕点之类的?」 「会的会的。」纪成连忙答道,「我还会做桂花糕,桃花酥, 栗子糕。」说完又似乎觉得自己会的太少,又接着道,「不会的我可以学, 我学起来很快的!」 「嗯, 好, 很不错。」有积极向上的劲头就行。 没想到自己被夸了, 纪成紧握的手心稍微松开了点,一颗心放下了些许。 点评完桌子上所有的菜,姜子延也吃的差不多了, 总体来说菜色还是很不错的, 只是大部分菜的味道在他看来还是差了不少。 他们存在的问题不是手艺的问题,有很大部分是受到了菜谱和调料的限制。 不过没关系, 他这里还有很多菜谱,而且之前跟其他人谈造纸生意的时候, 就提出让对方帮忙购买八角, 至于辣椒他也打听到了哪里有,而且他打算匀出一片地,大片种植辣椒。 这么一来加上他的配方, 做出来的菜的味道肯定要比现在这个好很多。 姜子延看了看眼前的三人, 道:「我这里有很多菜的配方,还有一些你们没有用过的调料,我可以把配方给你们, 你们照着学, 我只给你们十天的时间, 十天之后我来试吃。因为我的配方都是保密的,所以需要跟你们签订契约,你们需要对菜谱保密,如果泄密会有严重的后果。你们同意吗?」 三个厨子面面相觑,东家这是啥意思? 听这话的意思是不赶他们走了,好像还要免费教他们做新菜式。 三个厨子仿佛感觉天上掉了馅饼,瞬间兴奋起来,要知道身为一个厨子,对于开发新菜式是相当热衷而且有激情的。 三人点点头,「没问题,我们一定会好好钻研新菜式的。东家若是信不过我们就签契,我们都同意!」 姜子延点点头,对纪成特地交代道:「你就不用跟他们一样钻研菜式了,我会给你几道甜点还有糕点的配方,以后你的钻研方向就是甜品以及糕点。」 纪成十分惊喜,连忙点头,「好的东家,没问题!」 他以前其实就是学甜点起家的,这才是他的老本行,他钻研起甜品来十分有劲头。 只不过可能因为他会的样式少,而在这边买甜点的人也不太多,所以他才开始在做菜上下功夫的。如今以后可以专门研究甜点,专业方向对口,简直再好不过了! 姜子延看他们对于自己的安排没什么意见,便道:「好,那就先这么说定了。至于新菜式的配方还有甜品糕点的配方,过两天我让人给你们送过来,顺便给你们送些新的调料。」 安排完厨子们姜子延这才想起还有奶茶店没安排。奶茶店虽然只占大堂的小小一角,但姜子延知道,一旦这个东西火起来,排队的人一定会非常多。 所以奶茶店的事情他需要好好打算。他对徐掌柜道:「咱们酒楼人手不够,明日你再去帮我招三四个女工来,要聪明伶俐,手脚勤快的,越年轻越好。」 徐掌柜得了话点点头应道:「是,东家,下午我便去牙行看看。」 奶茶的配方他已经研究出来两种了,将里面加入不同的水果调和,就又多了几种口味。还有几种果茶要比奶茶好制作一些,到时候将这几种奶茶还有果茶一併放在奶茶店销售,吃过饭的客人临走时很容易就会增加一项消费,带杯奶茶回去。 在县里忙了大半天,下午的时候姜子延才带着冯轲回去。 等到了家,长临忙迎上来说青山来了。 之前自从姜子延去了府城,青山便被他留下来打理超市了,如今已经算半个掌柜了。 今日青山来是跟他汇报最近超市的收支情况的。 因为办公需要,姜子延将旁边的一个小杂物间腾了出来改成了书房。 此刻他正坐在书案后面看青山拿来的帐本。 青山在他前面站着,汇报着超市最近的情况,「郎君,咱们超市现在除了纸张其他的东西都卖出的很少,像之前咱们超市独有的果酒什么时候再酿一些?而且之前买的很好的手套能不能换成别的东西,填补一下这个空缺?」 姜子延大概看了一遍帐本,虽然没有亏损,但主要靠着卖纸才没有赔本,对于青山的提议他十分欣慰。 一个合格的店长就是要为店着想,遇到问题要积极应对,思考如何解决。 对于青山提议的果酒他也有意再酿一些,之前的果酒销量特别好,现在正是桃子成熟的季节,可以酿一些桃子酒。 思量了一番,姜子延道:「这样吧青山,你去收购一些桃子来,咱们酿一些桃子酒。」 「好的郎君。」 青山应下后欲言又止,姜子延看他有话想说,便问道:「怎么了?想说什么就说,我这没那么多规矩。」 「是这样郎君,前些日子我回村里,徐娘子,还有二丫她们几个向我打听郎君这里还缺人不。之前她们几个做完手套回去后房君就没再找她们做过工了。现在几个月过去了,所以他们就托我问问您,有没有适合她们做的活?」 尤其是徐娘子,一个人又要养儿子,又要养婆婆,每天靠那些绣活挣钱生活很难。 本来她一个年轻的小寡妇我来问他这个事儿就很容易招人闲话,但最近绣活生意不好,她也是没办法了才来问青山的。 第93页 村子里的其他妇女都想跟着姜子延做工,他给的待遇好钱又多,只是好几个月过去了,他这边一直没有动静,大傢伙都挺着急的。 姜子延想了想,村子里那几个女工上次做的都还不错,只是他一时没能想到有用的着她们的地方。 「那她们除了绣活好,还擅长别的什么吗?」 「只要是需要人手的,她们应该都可以,尤其是一些精细的活。」 正好过段时间要酿酒,姜子延想了想,张虬带来的那些老兵们现在全部都在忙着造纸的事情,也腾不出人手,不如就先让徐娘子他们来帮忙酿酒。 「青山,你负责收购桃子,顺便也收购一些别的水果,价格的话你问好了回来跟我商量一下。至于徐娘子那边,你问问她们愿不愿意来帮忙酿酒,酿酒不比绣花,可能要花些力气,如果她们愿意来,我就安排一下。」 「好的郎君,她们肯定愿意来!我先替她们谢谢郎君了!」青山应道,他就知道郎君心善,肯定会安排的。 「嗯,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哦对了,回去帮我打听一下,咱们现在的造纸坊相邻的几个院子有没有人愿意出售的?我打算把它扩大一下规模,然后在附近开个酿酒厂。」 「好的郎君,回去我就去问问!」 这边正说着,林昭回来了。 他今日下学很早,因为岑夫子病了,晚上补课就取消了。 第64章 探望 一听说岑夫子病了, 姜子延有点担心,这里的医疗条件不是一般的差,而岑夫子已经年近六旬, 这个年纪若是生病,后果很难预料。 他是林昭的老师,听说很有才华, 在他们离开清平镇之前林昭的功课全都要仰仗岑夫子。而且出于一个晚辈的关心, 于情于理都应该去探望一下。 晚饭过后, 姜子延去了林昭的房间, 道:「阿昭,明天你跟我一块去看看岑夫子吧。他是受了风寒还是有其他什么病痛,我这里有几个药方或许能帮得上忙。」 林昭回来后一直没来的及详细说这件事, 此时姜子延问起, 他道:「哥,其实夫子他没生病。」 「没生病?那为什么给你们早早放学了?」 「夫子他......今日有客人来私塾, 自称是夫子的家人,来接他回去的。夫子不想见她, 就干脆装病不起了。」 姜子延疑惑, 「不是说岑夫子一直无儿无女没有家人吗?」 如今想来,八成是岑夫子故意对外这么说的了。若来人冒认是他的家人,他恐怕早就将人赶出去了, 而不是选择装病在床不见客。 「那你明日还去私塾吗?」 「去。最近天气忽然转暖, 夫子的身体好像不太好,总是咳嗽,哥哥你刚才说有几个药方, 有没有强身健体喝了对身体好的?」 姜子延想了想他的百科全书, 里面有一些关于治咳嗽的土方, 便道:「有的,等明天我按照方子去药铺买些药配一配,到时候给你送过去,你就先去听学。」 「好。」 商议好之后姜子延便回了房,打开百科全书仔细看了看,将配方还有药材记下来,里面的滋补的药材比较多,看完后准备第二天去药铺买药材。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早上,林昭照例吃完饭去私塾听学,姜子延则带着冯轲去了药铺。百科全书上画的药材有些名字他不知道是不是和现在这个时代的药材名称对得上,所以得亲眼辨认过才能确定。 药铺的药并不是很齐全,但大部分都有,只有一两种比较罕见的滋补药材镇上没有,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 提着几包配好的药材,姜子延到了私塾大门外不远处。远远的便瞧见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在门口徘徊,时不时往大门里面张望。 见有人来,那女子赶紧走远了些,明显不想跟别人打招唿。 姜子延看过去,那女子十分有攻击性的瞪了他一眼,让他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索性将目光收回来,就在他走到门口时,余光里映出的那个女子一手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好像很难受的样子,他停下了脚步,想着到底要不要走过去问一下那人,需不需要看大夫。 毕竟是孕妇,姜子延还是走了过去,关心道:「你没事吧?看你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需不要送你去看大夫?」 谁知那女子并不领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不用你管。」她对于别人的好意并不领情,像是对旁人都丧失了信任一般,那双小鹿眼中时刻都带着警惕。 说完她站起身,朝旁边走去。 姜子延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既然这样,那就不管了,他还是先去私塾吧。 然而那女子走了两步又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姜子延皱了皱眉,这女子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而且还很瘦弱,只是肚子高高隆起,不知道怀胎几月了。 姜子延无法,只好又走近几步,问道:「你真的不要紧吗?是不是要生产了?」 这次女子的态度好了一些,说道:「我不是要生了,只不过有点肚子疼。」 说完站起身,朝姜子延躬身表示感谢,就朝外面走去,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事,看的姜子延一时想不明白她到底是在强忍着还是真的不疼了。 见她走了,姜子延便上前敲了敲私塾的门,说明身份后姜子延就被私塾的小童迎进去了。 姜子延进去后跟着小童走到了岑夫子的课室外,本以为小童既然带他过来,那岑夫子肯定是有空见他的。 第94页 没想到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岑夫子的怒声:「你回去告诉他,老夫还没有资格做这狼心狗肺的白眼狼的家人!」说完还伴随着几声咳嗽。 「老太爷,您怎么这么说公子呢,他这几年也很不容易,外人只看得到他外表的光风霁月,哪知道他心中的苦楚啊!况且当年那件事,公子真的是逼不得已,您躲了这么些年,我们好不容易找到您,您就跟我们回去吧,别再让公子担心了。」 岑言听完这话怒气不消反而冷笑道:「担心?他如今着急找我回去,是有地方用的上我吧?」 那人被这句话噎了一下没再说别的,只说这几年公子很想念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就是在打感情牌让岑言回去。 这人不愧是储怀玉派来的,当说客都屈才了。 岑言本来想着给他留点颜面,昨日便称病不见客,想让他知难而退。可没想到这人就是赖着不走,今日还有那么多学子来进学,他不好在外面赶人让别人看笑话,便趁着学生自习的时候出来见了来人。 姜子延不好站在人家屋外听墙角,便站在远处等。过了一会儿里面一个身着长衫的男子走了出来,脸色十分难看,大概是被气得不轻。 今日是赶巧了,姜子延无意打听人家的家事,结果刚好被他撞见。他拿着买的药材到了岑夫子的门外,还没敲门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顾不得礼仪,他直接冲进去,给岑夫子倒了杯热水让他顺顺气儿。 岑夫子缓了好一会儿才停止咳嗽,他看到姜子延倒是不惊讶,小童之前给他禀报过他过来。而且之前沈周来与他叙旧的时候与他提起过姜子延,言语间对他多有赞赏。 姜子延看岑夫子缓过气儿来,后退半步,做了个书生礼,道:「夫子,在下姜子延。」。 不管熟不熟,在读书人面前谦恭有礼总是没错的。 果然,岑夫子见姜子延这做派心里十分熨帖,他点点头,道:「是姜小友啊,之前沈周跟我提起过你。」 「感谢沈老爷子太爱了。今天主要是来看望您的,我听阿昭说您最近经常咳嗽,刚好我这里有一个止咳益气补气的秘方,就给您配了点药材。这个每天晚上熬一碗,睡前喝,还有助于睡眠。」 第65章 岑夫子刚才的气消了不少, 他喝了口茶感觉舒服许多,一听姜子延提起林昭,他满心满眼都是赞赏与喜爱。 像林昭这种学生, 有天分,勤奋好学,不骄不躁, 重亲情, 为人行事谦恭有度, 看在岑夫子的眼里那几乎全是优点。若是说有什么缺点的话, 岑夫子大概会觉得林昭有些太过老成,少了些年轻人的活泼与朝气。 姜子延问候过岑夫子的身体之后,两个人后面的话题基本都在围绕着林昭。 「林昭这个孩子在读书一道上极有天分, 老夫教过那么多学生, 他是第二个让我觉得十分惊艷的。」 姜子延看岑夫子杯子里的茶见了底,又给他添了一杯, 惊讶道:「第二个?」 他惊讶于岑夫子对他们家阿昭如此高的评价,对于他口中的第一个还有几分好奇。 「那夫子口中的第一个如此惊艷的学生是谁啊?」 岑夫子端起的杯子还没放到嘴边, 忽然停顿了一下, 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见他不想说,姜子延便不再问,两人又聊了一会, 差不多临近中午, 姜子延这才告辞离开。 从私塾出来,姜子延准备回家。马上就到午饭的时辰了,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吃饭, 所以周围人很少, 就连私塾周围平时走动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冯轲在旁边跟着, 之前姜子延进去与岑夫子说话的时候他就找了个角落里蹲着,少言而且办事干脆利落。 跟着姜子延出来后,他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不远处的树下有人。 朝那看了一眼,刚巧姜子延回头跟他说话,便顺着她眼神的方向看了过去,还是那个女子,她竟然还没走。 此时那个女子正一脸痛苦的在地上蹲着,脸色比姜子延刚才见她的时候更加苍白。 她还是个孕妇,身体这般不对劲却仍旧在死撑着。 姜子延走近后发现她脸色跟白纸一样,从脸延伸到脖子都是冷汗,对于一个年轻孕妇来说,肚子疼可不是小事。 他走近后在女子面前蹲下身,「你是不是很难受?我送去医馆看看大夫吧!」 女子大喘了几口气道:「我没钱,不去。」 见她还是固执,对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在意,姜子延有些生气,对于有些人来说能健康的活着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她却如此不在意。 不过那到底是个孕妇,有情绪很也很正常。姜子延不想跟她较真,此刻天大地大,孕妇最大。 他道:「钱的事情你暂时不用担心,我先帮你垫上,你——」 他话还没说完,女子忽然抬起头,脸上满是害怕,断断续续道:「我、我流血了,流血了!」 「什么流血了?哪里有伤口流血了,我让冯轲给你包扎一下!」 姜子延话音刚落,就看到有鲜红的血从女子的衣裙下流到地面上,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忙道:「冯轲,快,送她去医馆。」 冯轲手脚麻利,将手中的长刀别到腰间,伸手将女子抱起,结果刚走两步发现血流的更多了。 第95页 他担心道:「郎君,她怕是不宜挪动。」更别提这里到医馆还有一段时间的路了。 看了看私塾的门,就近安置是最好的。这里就私塾距离最近,姜子延只好再次敲响了私塾的门。 小童开门后看他没走,身边之人的怀里还抱了一个昏迷的女子。 姜子延道:「时间紧急,先进去再说吧!」 随后他说明了缘由,小童赶紧给他腾了一间房,让他们进去了。 吩咐冯轲去请大夫,姜子延在屋里守着。 岑言刚好从屋里出来,看到冯轲急急忙忙出去,衣袖上似乎还沾了血,心里有几分疑惑。 见小童过来,便问道:「刚才那个不是姜小友身边的人吗?他们刚才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这会儿他急匆匆出去,衣袖上还有大片的血?」 小童刚好要禀报,「回夫子,本来是已经走了,可是刚才他们又回来了,冯郎君怀里还抱着一个怀孕的妇人,那妇人身子不好,见血了,姜郎君想着离咱们这比较近,所以就借用一下咱们这里的房间,刚才冯郎君是出去请大夫了。」 「那妇人怎么样?」怀孕的女人见血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女人生产可是一道鬼门关,一不小心就会一尸两命。 「看起来情况很不好,已经陷入昏迷了。」 「你把他们安置在哪个房间了?带我过去看看。」 小童应下,前面带路左拐右拐的到了后院姜子延所在的房间门口。 小童敲敲门,道:「姜郎君,夫子来了。」 门从里面打开,姜子延见是岑夫子,刚要行礼就被拦住了。 进门后岑夫子走到桌子边问道:「事情我都听说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我已经让冯轲去请大夫了,具体的只能等大夫看了才知道。」 「嗯,也只能这样了。对了,这妇人是你什么人?」 「我也不清楚她是什么人,我跟她是萍水相逢,只是看她捂着肚子不舒服,蹲在私塾外面的树下,结果刚好碰到她流血,一时着急就把她送过来了。」 「子延心善。」岑夫子道。 说完他走近床边,此时才看到了那女子长什么样子,岑夫子忽然就愣住了。 虽然女子脸色苍白,可脸上那五官和轮廓,都十分像极了一个人。 岑夫子脸色大变,道:「大夫呢?不是说找大夫去了吗?大夫怎么还没来?」 姜子延有些奇怪他忽然间转变的态度,但这个时候不太好问。 结合他之前来的时候看到那女子一直在私塾外面徘徊,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和夫子一定有关系,而且看刚才夫子的反应,像是认识这位女子。 从医馆到这里有一段路,冯轲会武,脚程已经算是很快的了,他知道岑夫子是关心则乱,便耐心解释道:「快了,冯轲会武功,应该快把大夫请回来了。」 就在这说话的空隙,门被人推开,冯轲后面跟着一位挎着药箱的大夫进来了。 姜子延赶紧将道让开,「大夫,您快给看一看。」 第66章 韩毓秀 胡大夫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以前是在外面给别的医馆当学徒的。后来学有所成后就回乡开了一家医馆,而他开的医馆是镇上唯一一家医馆。 胡大夫刚进屋就着急忙慌的被拉到了床边。 岑夫子道:「大夫您快给看看!」 胡大夫擦了擦头上因为一路疾跑生出的汗,放下药箱, 搭上了那女子的脉。 刚号过脉,他脸色一变,道:「快、快去找稳婆, 她要是不生就保不住命了!」 岑夫子一听赶紧让小童去找接生的婆子去了。 姜子延心里也暗暗着急, 没想到这女子的情况竟然如此严重, 只是现在还昏迷着, 要怎么生? 「大夫,她还在昏迷中,这腹中的孩子......」 似是猜到他想说什么, 胡大夫道:「她身体亏空严重, 此时十分虚弱,我先给她用颗老山参吊一吊。」 说完他打开来时带的药箱, 上面放的是他腌制的瓶瓶罐罐的药,下面则是一套银针, 平时用来针灸的, 最下面还有一层,放着两颗老山参,通常都是用来吊命应急用的。 「来, 帮我把她扶起来。」胡大夫拿起银针一边准备一边说道。 姜子延想要上前帮忙, 被冯轲挡了过去,他道:「郎君,这里血腥味重, 我留在这里帮忙, 您先出去等着吧。」 姜子延点点头, 本来屋子就不大,而且还是一个陌生女子生孩子,既然用不到他,他还是出去比较好。 出来之前他看了岑夫子一眼,岑夫子那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殷殷的关切,索性他也不叫他一起出去等着了,便一个人出了房间。 胡大夫扎到穴位上的针很快起了效果,女子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一醒来恢復意识,从下面腹部传来剧烈的绞痛让她瞬间叫出了声。 见她如此痛苦的模样,岑夫子一向老持庄重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十分担心关切的神情,他忍不住靠近道:「秀儿乖,再忍忍,马上产婆就来了,一会儿就不疼了。」 女子之前一向冷漠的神情在听到那声秀儿的时候忍不住哭出了声,因为身体上的痛苦让她的心格外的脆弱,然而就算她十分痛苦,嘴上依然冷冷的拒绝道:「不用你管!」 岑夫子忙道:「好好好,我不管,我不管,有大夫在,你肯定会没事的。」 第96页 小童对这块很熟悉,很快就找来了附近的几个婆子。这里的女人生孩子早,而且生的又多,如果全都要请产婆,光钱不知道得花多少,这请产婆的钱她们自然是不愿意出的,所以几乎很多人家家里上了年纪的婆子都会接生。一说有报酬,很快便找到了人。 几个婆子刚进屋,就被胡大夫告知了情况,于是紧张有序的开始指挥起来。 「快去,准备一身干净的衣裳,几盆干净的热水,还有干净的布......」 要的东西都送来了,几个婆子围着床,然后将人都撵了出去,只留下了胡大夫。 胡大夫见过不少这种女子生产时兇险的,所以一直坐在床边,随时看顾着她的情况,若是出现大出血或者脱力,他能够及时救治。 姜子延和岑夫子他们在门外焦急的等待着,门里面时不时传来几声惨叫,让人着实担心。 尤其是岑夫子,眉毛都挤到一块了,一点都不像他往日的样子。 小童顾念他年纪大了,见他不肯回房间等,于是特地搬了个椅子过来让他坐着等,谁知岑夫子摆摆手说不用。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从白天到了夜晚,来听学的学生们都已经下学回了家,房间里面的女子还没生下孩子。只是她喊叫的声音越来越弱,像是力气已经耗尽了的样子。 忽然门开了,胡大夫焦急的出来,又递出一颗老山参,说道:「她没力气了,孩子还没出来,快,将这熬了,三碗水熬成一碗端过来,一定要快!」 胡大夫说完便又进去了,他的老山参平时一年半载或许都用不上一颗,现如今直接用掉了两颗。 小童接过山参赶紧去了厨房熬参。 情况一直不太好,屋子里的血水一盆接一盆的端出来,厨房里的厨娘一直没有停歇的烧热水。 姜子延一直没走,毕竟人是他送过来的,冯轲也一直在旁边站着,依旧是那副冷酷的模样。 中间小童劝了岑夫子好几次让他回去休息,他都不肯,硬生生在门前椅子上坐着等了一夜。 直到清晨天灰濛濛的时候,屋子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哭声。 几个婆子长出了一口气,这姑娘生个孩子实在是太兇险了。 其中一个婆子打开门道:「生了生了,是个儿子,母子平安,恭喜恭喜啊!」 岑夫子闻言精神大振,让小童付了钱送她们回去,迫不及待要进去看看。 屋子里已经被几个婆子收拾干净了,床上躺着的女子也被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此时正安然的睡着。 岑夫子因为在外面坐了许久,起身走路有几分不太灵便,姜子延扶着他颤颤巍巍走进去,屋子里胡大夫还在。 胡大夫给那女子几个穴位又扎了几针,然后开了一个药方,道:「按这个药方去抓药,熬好后一日喝三次,喝上半个月就差不多了。」 「好好好,多谢胡大夫了。」岑言让小童去拿了银钱过来,这几乎是岑言这么些年大半的积蓄,毕竟两颗老山参的价格实在是不低,还有胡大夫的出诊费等等。 小童出门去送胡大夫,「您这边走。」 虽然说是母子平安,可随之而来的有更多事情需要安排。毕竟不知道这姑娘的家人在哪,以后要如何安置她。况且刚生完孩子肯定需要人照顾,事情还是很多的。 姜子延道:「夫子,看您似乎认识这位姑娘?」 岑夫子没答话,而是走近床前看了看床上的人,又看了看刚出生的小脸皱巴巴的孩子,母子都在睡着。 他道:「出去说吧。」 姜子延点点头,跟着岑夫子到了书房。书房一股古朴的味道,里面有很多岑夫子珍藏的书籍。这里离安置那女子的房间很近,岑夫子便带着姜子延到了这里。 书房外,冯轲十分自觉地在门口停住,体贴的帮他们关上了门,在门外守着。 「子延啊,这次老夫真的要谢谢你。」岑夫子到了书房后第一句便是向姜子延道谢,称唿也变得亲近许多。 「夫子不必道谢,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这还是两命呢,算起来我还赚了呢!」他半开玩笑的答道,话里让岑夫子不用放在心上。 「来,坐吧。」岑夫子对姜子延越发欣赏,招唿他坐下。 岑夫子嘆了口气,娓娓道来了一段往事。 「你今日救的女子,闺名韩毓秀,说起来这名字还是我起的。」 姜子延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夫子是认识她的,而且听刚才他话的意思,名字都是他起的,想必关系匪浅。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世人皆知,名满天下的江南大儒明渊先生一生无儿无女,只醉心研究学问,受世人敬仰。可他们不知道,他在年轻的时候也犯过煳涂事,曾经有过一个女儿。」 「那时年轻,春风一度后便没放在心上,以至于后来她带着女儿找上门来的时候女儿已经十四岁了,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因为从小我没在她身边,觉得对她甚是亏欠,基本上对她的要求我都有求必应。后来不过半年她娘去世了,我才知道是因为她早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久,这才将女儿送了回来。」 「我本想将她多留两年,看看学生中有没有值得託付的,结果她却看上了一个穷小子,朝着闹着非要嫁给他。其实我对于寒门子弟并没有偏见,反对他们也不是因为那人家境不好,而是他居心不正。」 第97页 「他是为了成为明渊先生的入室弟子,想靠他的名声走捷径,故意接近她的。可小姑娘天真,傻乎乎的非要嫁。那男子为了让他同意,便生米煮成了熟饭。」 姜子延问道:「那明渊先生同意了吗?」 「明渊先生那时读多了圣贤书,觉得有伤风化,加上十分固执,便一直不松口。后来,他们俩便私奔了。明渊大为震怒,一气之下便跟她断绝了父女关系。」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明渊后悔了,可却找不到她了。直到有一天,女儿带着个几岁的孩子回来了,给他赔了礼,说这几年想通了,当年的事是她的错,这次专门回来跟他道歉的,希望能得到他的原谅。孩子只取了小名,想让他给取个大名。她们住了下来,然而一个月后她们就不告而别了,从此再无音讯。明渊派人找了很多年也没找到。」 「那她们为什么要走?」 「不知道。」 「又过了许多年,发生了一些事,明渊又见到了曾经的那个小孙女,她和她娘长得太像了。」 听到这姜子延明白了,问道:「夫子,您故事里的明渊先生就是您吧?」 「子延跟阿昭一样聪慧啊,一猜便知。」 姜子延没想到眼前这位已经生白髮还在偏僻小镇上教书的夫子,竟然是昔日天下闻名的明渊先生。 在姜瑜的记忆中是有这位明渊先生的影子的,他虽然没见过,但总听京中那些读书人说起过。 明渊先生知识渊博,名满天下,是天下士林的表率。即便是他已经淡出文坛多年,士林中要问起最钦佩的人是谁,十个人有九个回答必定是明渊先生。 姜子延想不通,这样一个大儒,定然天下弟子遍布,为何为一直隐居在这偏远的西南小镇呢? 「那刚才那个女子,就是您的外孙女?」 「是的,她胳膊上还有小时候我见过的胎记,而且她跟她娘长得那么像,我不会认错的。」 「怪不得,昨日我看她一直在私塾的大门外面徘徊,想来就是来找您的。」 「找我?」岑夫子疑惑道。 他以前在江南住,离这里隔了一个州府,而且这里地方偏僻,她是怎么找过来的? 罢了,等她醒了问问就知道了。 天光已经大亮,朝阳透光窗棂的缝隙照到屋子里,连照射下的浮散的灰尘都看的十分清楚。 姜子延看了看天色,应该是要到了早饭的时候了,他起身道:「先生,此事子延定会守口如瓶的。」 「那就多谢子延了。还是叫我夫子吧,先生这个称唿已经多年没有人这么叫我了,听着不是很习惯,留下吃个早饭再走吧。」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一晚上不在,再不回家里人该担心了。」 「既如此,那老夫就不留你了。」 姜子延从私塾出来时比学生们来私塾听学的时间要早一些,外面大街上的早市已经十分热闹了。他索性带着冯轲直接去了集市,在一碗馄饨的小摊前坐了下来,点了两碗馄饨和两笼包子。 馄饨小摊贩是一对夫妻开的,每日都出摊,风雨无阻,而且每次端馄饨出来时脸上都带着笑容,让人看了心里就舒服。 「来,两位的馄饨和包子,已经齐了,有点烫,慢用啊!」 「好的婶子。」姜子延应了声,然后对冯轲道,「昨日多亏你了,多吃点,不够就再点。」 冯轲点点头,放下手中的长刀,一口一个小笼包吃的相当兇残,连带着馄饨解决完后,他看了看姜子延,欲言又止。 姜子延看了看自己还剩半碗的馄饨,才吃了两个的小笼包,很是震惊。冯轲这吃饭的速度,看起来好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他只能用风捲残云来形容。 「老闆,再来两笼包子。」姜子延道。 「谢谢。」 姜子延难得从沉默寡言的冯轲嘴里听见一声谢谢,竟然还是因为一顿饭。 吃过饭后姜子延便带着冯轲回了家,刚好碰到林昭出门。 林昭昨晚上一直都睡得不踏实,因为姜子延一夜都没回来。 他本来要出门,结果碰到姜子延回来,就又从门口折返了回来。 「哥,昨日不是说探望夫子吗?怎么一晚上都没回来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冯轲,你先回去洗一洗补个觉吧。」姜子延没回答,而是先让冯轲去休息了,一个晚上没有睡,任谁都有点扛不住。 冯轲回房之后,姜子延道:「昨日是出了点事,不过不是我,是夫子那里。昨日我救了一个怀孕的姑娘,刚好是夫子的外孙女。昨夜她生孩子很兇险,我留在那里帮忙了。」其余的他倒是什么都没说。 「原来是这样。」 「嗯,今日等你去听学了估计应该会听说的。」 私塾里来了个女子,很快私塾里的学子肯定都会知道的。 「那你以后如果不回来,记得让人回来报个信儿,我会、我们会担心的。」 「好好好,知道了,时候不早了,你再不去私塾可就要迟到了。」 林昭这才从家里出发去私塾听学。 私塾这边,姜子延走后岑夫子边去看望韩毓秀了,她刚生产完,身体很虚弱。岑夫子特地让人请了个奶妈和丫鬟来照顾她。 韩毓秀醒的时候已经过了早饭时间,她睡了一觉,精气神恢復了很多。丫鬟见她醒了,忙过来道:「姑娘醒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第98页 韩毓秀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意识回笼,想起自己腹中的孩子已经出生了。 孩子....... 她看了看床的另一侧,没有孩子,她的孩子呢? 「孩子,我的孩子呢?」她抓着小丫鬟的手,紧张又着急的问道。 「姑娘您别急,孩子抱下去餵奶了,一会儿就给您送过来。」 听到这话她才安心一些,肚子适时的发出几声叫声,她不好意思道:「我、我饿了。」 「夫子吩咐厨房给您准备了吃的,一直在锅上热着,我这就给你端来。」 饭端过来后韩毓秀吃的很急,她已经很多天没吃饱饭了。 得知她醒了的消息,岑夫子第一时间从书房走了过来。因为心里挂念着韩毓秀,所以上午他没有安排讲课,而是让甲乙丙三个班都做随堂测试。 到了门口,岑夫子着急见她刚踏进去的一只脚忽然又退了出来,他忽然不知道以何种心情面对了。 踟躇了一下,他还是迈步进去了,刚好韩毓秀正在吃饭。 「秀儿,怎么样,饭菜吃的还习惯吗?」他关心道。 「还行。」嘴里说着还行,然而所有的菜几乎都快见了底。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又道:「别叫我秀儿,我跟你不熟,夫子还是叫我韩姑娘吧。」 岑夫子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受了不少苦,也不跟她计较,道:「行,那韩姑娘,你娘呢,你娘现在在哪?」 韩毓秀闻言,放下手里的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带着几声不易觉察的呜咽,恶狠狠的道:「她死了!死了好几年了!」 「死了?」岑夫子不可置信的重复道。 「是啊,死了,骨头渣都不剩了。」 岑夫子一把年纪忽然得知丧女的消息,脚步都有几分站不稳了。之前虽然找不着人,但好歹还有个希望,安慰自己她可能是不愿意见自己罢了。 可如今听到她去世的消息,岑夫子只觉得神情恍惚,眼前的天忽然黑了,最后他隐约听到耳边有人在大声叫喊。 「夫子,夫子你醒醒,快来人啊,夫子昏倒了!」小丫鬟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连忙叫人来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 第67章 岑夫子晕倒后, 小丫鬟着急忙慌,床上半躺着的韩毓秀此时终于开始知道着急了,她吃饱了饭终于有了力气, 冲着小丫鬟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呀,快去!」 小丫鬟愣了一下,手忙脚乱慌慌张张出门朝着医馆的方向走去。 医馆的胡大夫熬了一宿, 刚回到家吃了个早饭, 还没来得及躺下休息会儿, 就被匆匆赶来的小丫鬟请走了, 去的还是私塾。 一开始他以为是,昨晚那个姑娘生了孩子之后又出事了,结果路上听小丫鬟说了才知道, 原来是是岑夫子晕倒了。 岑夫子在这镇上德高望重, 镇上的人们都佩服他的学问,所以一听说是他晕倒了, 即便是一宿没睡,胡大夫也打起精神, 拿着药箱就跟着小丫鬟走了。 在小丫鬟去请大夫的空档, 岑夫子已经被扶到了床上。 韩毓秀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心,可若当初不是因为他,自己的娘亲也不会死, 这些年来她一直对他有怨言, 所以方才说话时她没有顾忌对方的感受,本意是想小小的报復他一下,让他体验一下失去亲人的痛苦。 可韩毓秀没想到他的身体这么经不住打击, 直接就昏倒了。看着躺在床上的岑言, 她血缘上的外祖父, 躺在那里不发一言,她有些后悔了,在恶狠狠的说了那句话之后她心里没有任何报復的快感,反而是充满了担心。 胡大夫来了之后看了看情况,给岑夫子把了把脉,之后开药箱拿出药针往穴位上扎了几针,岑夫子这才悠悠转醒。 胡大夫收好药箱,到桌边开了一张药方,边写边道:「岑夫子,您这次昏倒时急火攻心,以后可万万不能再如此了,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刚才给您把脉,发现您气血两虚,有咳疾一定不能不在意,时间久了会成大问题的,要好好调理才行。」 岑夫子此刻情绪比刚才好了一些,他恍惚的点点头,道:「辛苦胡大夫了,我那有专门调理的药,你不用费心了,我这身子骨如何我心里有数,胡大夫昨夜忙了一宿没合眼,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胡大夫嘆了口气,刚才说的话,也不知夫子有没有听进去,不过他还是留了张药方。 小童付了诊金后将他送了出去。 岑夫子一生病,私塾的课也开不了了,便给大家都放了假。 私塾里的学生们得知夫子病了,不约而同的都带着东西去看望了他。 虽然镇上的学生居多,但也有一些家住比较远的村子里的,即使家里不富裕,几乎每人都拿了一篮鸡蛋过来。 林昭也不例外,只是除了鸡蛋,姜子延还给他准备了一些别的东西。 他亲自下厨做了一些软糯的粥食,岑夫子这几日一直不断咳嗽,不适合吃荤腥,清淡一些有助于养身体。 他专门做的药膳,这是他第一次做,方子是从百科全书中看来的,那日看岑夫子咳嗽严重,面色也不好,就想着做些药膳给他补补。 做好之后姜子延和林昭一起去探望岑夫子。 此时的岑夫子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姜子延他们俩到的时候倒是没有遇见别的来看望夫子的学生,只是还没走近就听见屋里传来几声小猫似的咿呀咿呀的声音。 第99页 幸好是有了一个新生命降临,岑夫子的注意力几乎被夺去了大半,不再沉浸于丧女的痛苦里。 算起来这可是他的重孙,都说隔代亲,这隔了两代那就更亲了。 奶娘时不时的将孩子抱来给他看看,岑夫子便趁着这几日放假休息逗孩子开心。 小童从外面进门禀报导:「夫子,有客人来了。」 岑夫子这几天听到最多的就是有客人来了,来看望他的学生一茬接一茬,虽然他很高兴,毕竟学生有孝心,但总是这样他就有点不想见人了。 他道:「不见了,跟他们说心意我收下了,让他们回去好好温习功课吧。」 小童闻言沉默了一下,因为这种情况他基本上都是遵从夫子的意思当面回绝了,今日特地来禀报一声,是因为来人是姜子延和林昭二人,他觉得有必要来问一下夫子。 「夫子,这次来的人是学生林昭还有他的哥哥姜郎君。」他提醒道。 「哦,是他们俩呀,他们不是外人,快让他们进来吧。」 奶娘将孩子接过来准备抱下去,刚好碰到姜子延他们两个进来,抱着孩子略微躬身行了一礼,姜子延便看到了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他记得前几天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小脸皱巴巴的,浑身红通通,看起来特别丑。 没想到这还没过几日,小孩子就变得浑身水灵灵的,原先皱巴巴的小脸,现在也水嫩嫩的,跟之前完全判若两孩。 这孩子很安静,唿唿的一直睡着,姜子延第一次看到刚出生的孩子,他有些好奇,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的戳了一下他的小脸蛋,软软嫩嫩的,可爱极了。 「夫子,这刚出生的孩子真的是一天一个样啊,长的真快。」姜子延感嘆道。 没等岑夫子说话,一旁的奶娘便笑呵呵的道:「可不是嘛,等再过几日,肯定又更俊了!」 几句话说的岑夫子喜笑颜开,仿佛将丧女的事情完全忘记了。 奶娘抱着孩子下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姜子延和林昭自己岑夫子三人。 林昭上前坐到床边殷切的关怀道:「夫子,这几日身体感觉好些了吗?」 岑夫子欣慰的答道:「好多了,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活个好几年呢,你不必担心。」 姜子延打开食盒,将他做好的药膳端了出来,道:「夫子,这是我专门针对您的身体调的药膳,阿昭熬了很久,您尝尝吧。」 岑夫子更高兴了,「你们两个有心了。」 其实他这几日胃口都不太好,吃什么都吃一点就不想吃了。这盛满药膳的碗一端过去,虽然闻着一股子中药味,但还有一种别的香味,两者结合在一起,让人有想进食的欲望。 第68章 答疑 岑夫子尝了一口, 甜中带着一丝苦味,吃起来味道还不错,没一会儿功夫, 一碗就被他吃完了。 小童递过去一张手帕,他擦了擦嘴道:「之前就听闻子延厨艺了得,还发明了许多新菜式, 如今亲口尝过, 方知传言不假。」 姜子延笑了笑, 说道:「夫子, 您过誉了。」 岑夫子在床头半躺着,对林昭道:「最近功课上有没有什么不懂的?难得来一趟,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我。」 林昭愣了一下, 看岑夫子精神头还不错, 便知道他是有心要考校他的功课了,于是走近道:「回夫子, 近日虽没跟着您读书,但昭在家也丝毫不敢懈怠。」 然后他便想了想这几日读书中遇到的问题, 本来他都记下来了, 准备等私塾什么时候开学了,他就来请教夫子。 如今倒是提前得到了这个机会,林昭说起了自己在读书中没读太明白的地方。 「四书之中有云, 大学之道, 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这句话的意思几乎大家都知道, 是说大学的宗旨在于弘扬光明正大的品德, 在于使人弃旧图新, 在于使人达到最完善的境界。若是用到策论中引申出来,夫子有没有更好的解释?」 岑夫子笑了,都说温故而知新,这个学生不但回顾以前学的内容,还会多加思考,善于学习,这样的学生更合他心意。 他抚了抚下巴处的鬍鬚,道:「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乐群,五年视博习亲师,七年视论学取友,谓之小成。九年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谓之大成。夫然后足以化民易俗,近者说服而远者怀之,此大学之道也。你明白了吗?」 林昭想了想,皱着的眉头忽然松开,道:「明白了,夫子。」 岑夫子点点头,「你能有如此深刻的思考是好事,在家无事的时候多看一些经史典籍,对你以后做文章还是很有帮助的。」 「多谢夫子提醒。」 接下来林昭又问了几个学业上的问题,岑夫子都一一进行了作答。 姜子延和林昭两个人一直待到下午,这其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岑夫子在对林昭答疑解惑。 末了姜子延看天色不早了,这才出声打断了他们,起身跟岑夫子告别。 岑夫子一生醉心学问,传道授业解惑一旦开始就会乐此不疲,看天色确实不早了,便放过了林昭。 他看向姜子延,问道:「老夫观子延也是那等聪慧之人,有读书的天赋,若是不嫌弃,可与林昭一同来私塾学习。 」 姜子延连忙拒绝了,他一点都不喜欢之乎者也,对于枯燥的四书五经也不感兴趣,仅仅是对古诗词有点兴致罢了,让他念两句诗附庸附庸风雅还可以,让他念书科举致仕还是算了吧。 第100页 「夫子,您就别抬举我了,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况且我对于读书一道并不感兴趣,我们家有阿昭念书就够了,至于我嘛,我只想做做生意,多赚点钱。」 岑夫子见姜子延拒绝的干脆,也不再勉强,只是有些微遗憾,毕竟在他看来,这也是一个读书的好苗子,可惜了。 从岑夫子那出来两个人便直接回了家,才刚到家门口,张虬就找来了,他脸色凝重,气喘吁吁的道:「延弟,你今日去哪儿了?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姜子延看他的样子,直觉有事发生。 「造纸坊出事了,你快过去看看吧!」 姜子延一听,门都没进,道:「阿昭,你先进去吧,我跟张大哥去造纸坊看看。」 林昭不放心,说道:「刚好我也没事,一起去吧。」 这边两个人随着张虬一起去了造纸坊,而岑夫子这边,自姜子延两人离开后,韩毓秀过来了。 因为生孩子时十分兇险,加上她身体瘦弱,底子也不好,刚生完孩子这几天,不仅岑夫子卧病在床休养,她也没能下床,一直将养着身体。 这次稍微好点,能下床了,她挣扎了一番,还是决定过来看看这个外祖父。 一开始过来的并不是时候,因为姜子延和林昭来了,她知道其中那一位是她的恩人,但她如今这情况实在不方便见外人,所以等到他们走了之后才过来。 进来后她没有坐到床边,其实她的心里是有些害怕的,不过与其说是害怕,倒不如说是近乡情怯。 没见到这个外祖父之前,她心里对他充满了怨恨,可见到之后,她心里又忍不住对他生起孺慕之情。 「你、你现在身体好些了吗?」她语气生硬,不过好歹比之前要软和多了。 岑夫子见到她过来很高兴,语气和蔼道:「好多了,不用担心。倒是你,胡大夫说你需要卧床好好静养一段时间,不然会落下病根的。今日风凉,怎么不多穿一件就出来了?」 说着,他便招唿韩毓秀身后跟着的小丫鬟,道:「快去给姑娘拿件披风穿上,小心着凉。」 正在坐月子的女人,这期间可不能马虎,一个照顾不好就会落下病根。 这节几日岑夫子让人送了很多衣服过来,小丫鬟得了话赶紧出去拿披风。 韩毓秀没阻止,来自一个亲人关心的话语,这些年见多了人情冷暖的她心里忍不住泛酸。 屋子里刚好剩他们两人,也不必再遮遮掩掩。岑夫子想问问她这几年过的怎么样,又怕触及她的伤心事,索性沉默着没开口。 倒是韩毓秀一个人坐那开始自说自话了起来。 「我娘她是在我十岁那年死的,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听到这句话,岑夫子放在床边的手忍不住颤抖,脸上的表情看着十分痛苦,饶是他经过多年风霜,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痛楚。 韩毓秀接着说道:「你应该一直都想知道,小的时候我娘带着我回来住了一段时间后为什么会不告而别吧?」 「其实在她跟我爹私奔后没几年,她就后悔了。我爹一心考科举,想要入仕当官,可偏偏天不随人愿,考了几次都没考上。」 「后来因为乡下的爷爷去世,他便带着我们回了乡下。那时总听娘说起您,说您是如何如何有学问,名下弟子众多,受世人敬仰。」 「因为爷爷突然去世,我爹守孝三年,三年后再出来,他已经与科举脱节了。还染上了一些不好的习惯,比如酗酒,比如打人。」 「我娘经常挨他的打,他喝醉了谁都管不住,没说两句抡起棍子就打人,我娘经常被他打得遍体鳞伤。可他酒醒了之后,就立刻跟我娘下跪认错,说以后绝不再犯。」 「我娘心软,再者因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即使日子过的苦,她也没脸回去找您承认错误。所以日子便这么一直过着,直到后来,他求了好几天,甚至是下跪,让我娘回去找您帮忙。还写了一封信,让我娘放到您的书房。」 岑夫子听到这里,不禁问道:「信?什么信?」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文中答疑解惑的部分来自网上查的资料,问题出自四书五经,解释出自《太学》。 第69章 往事 韩毓秀道:「那时候我还小, 具体内容我不清楚,但听我爹和我娘的交谈,信里的事有关安王。」 岑言听到安王这个名字, 一向浑浊的眼神里,突然闪过一抹锐利的光。 安王是当今圣上的弟弟,也是先帝的第五子, 当年安阳反叛, 但凡和他有一丁点关系的, 全都被诛杀了。 若那封信是伪造的他与安王的通信, 即便他在文坛有着重要的地位,以后也会朝不保夕。而且此举还能一举将他从文坛大儒的地位上拉下,可谓是一举两得。 安王那次的事件触怒了圣上, 牵连甚广。如果那时候他中了计, 那后果不堪设想。 「那你娘怎么不将事实告知于我来寻求我的庇护呢?」 「因为当时我爹已经投靠了安王。如果那个时候我娘不带着我走,我爹的事情一定会波及到您的。」 岑言目光悲痛, 原来女儿是为了不连累她。 「那后来呢?你娘带着你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带着我离开了家里,在外面租了一处院子独自生活。可是这世道, 一个女人带着孩子难免受欺负。您的学生遍布天下, 可她却从来没有向别人求助过。她就这么带着我在外面生活了一阵子,后来就被我爹找到带走了。又过了没多久,她便去世了。她死的时候身上有很多伤, 差点连口棺材都买不起。」 第101页 「你爹这个混帐东西!」岑言一边生气一边心疼自己的女儿。 「后来安王出事, 他也被牵连了。我一个罪人之女,独木难支,便嫁给了一个同乡的秀才。」 韩毓秀不忍回忆这几年的生活, 话题就又转了回来, 「我之前其实是怨恨您的, 我觉得您没lijia有做到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后来甚至因为怕连累您,我娘便带着我离开了。」 「您知道吗,那次被我爹找到带回去之后,就因为她不肯将东西放到您的书房里,被我爹打的有多惨。就是因为那一次打的太厉害,后面没过多久,她就去世了。」 「总是听别人说,名震天下的明渊先生学识渊博,桃李满天下,我之前对您是十分介怀的。不过这次……谢谢您了。」 岑言抬手提起衣袖沾了沾脸上的泪,听完这些话忍不住老泪纵横。 「傻孩子,跟外祖父还到什么谢,是我没有教好你母亲,也没能在他她困难的时候帮他一把。」 这些年他也有后悔过,当时没能拦住女儿。 「你呢,这几年过的好吗?」 眼前这个外孙女算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岑言有意问及他为什么一个人怀着孕来到这里,可又怕引起她的反感,便问了句她的生活。 「不太好。我本以为秀才对我是真心,傻乎乎的相信了他,后来才知道他已有妻室,我只是他养在外面的外室。我气不过,就一个人收拾东西走了。」 岑言没想到自己的女儿遇人不淑就算了,就连外孙女也遇上了个人渣,他忍不住心疼道:「秀儿别怕,以后外祖父照顾你们。」 说到这里韩毓秀态度软和了不少,听到岑言这么说,并没有拒绝,她现在确实也无家可归了。 只是她说这么多,却是没有提到她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岑言从得知女儿的悲惨往事中缓了缓,道:「我搬来这里也有些年头了,秀儿这次是怎么找到我的?」 韩毓秀闻言默了默,而后抬起头道:「是有人之前故意告诉我的。」 「那秀儿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是……是怀玉公子。」 储怀玉,原来是他! 前几日派了个说客过来劝他,见他拒绝的干脆,此番是要以人情要挟他吗? 「他还对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了,只是说希望您能早点回去。」 「嗯,外祖父知道了,以后秀儿对他不要理会。」 「……我知道了。」 对于这位名满天下的怀玉公子韩毓秀也有所耳闻,早就听说这是一位风光霁月,温文尔雅的公子,但看她提起他名字的时候外祖父那不悦的脸色,不知为何外祖父对她不喜。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她要跟外祖父一起生活了。 姜子延从家里那边直接去了造纸坊,一路疾走,很快便到了地方。 一路上张虬将事情跟他说了个大概,有一些购买过他们纸的顾客上门来闹事了。 姜子延到的时候就看到造纸坊的门口围了许多人,他们还拿着些纸张在手里挥舞,嘴里不断喊道:「骗子!赔钱!」 门口被堵的死死的,他根本进不去。张虬是带着他和林昭走了一处偏僻的小门进来的。 造纸坊里死气沉沉的,大家都停下了手里的活,面色凝重的在一旁或坐或站着。 见姜子延过来,大家纷纷眼前一亮亮,全都围了上来,好像突然有了主心骨一般。 「郎君,您可算来了,他们从早上到现在都堵了半天了,一直不肯走。」 姜子延想着当务之急,是要先了解一下情况。 只是在解决事情之前,还要先稳定军心。 他道:「大家不必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 说完他把何消单独叫了出来,何消是在这里管帐的,新造的纸出了多少,卖出去多少,卖给谁,他这里记录的都很清楚。 姜子延道:「这次发生的事情,你详细跟我说一说。」 「是,郎君。」 「这段时间咱们的纸订单一下子翻了几倍,有很多商人慕名前来购纸。兄弟们都在加班加点的干活,可还是赶不出来。凭着这段时间的研究,我们商量试验了一下,缩短了其中某些流程的时间,将这些空余的时间严格把控,希望能够按时交货。」 「可今天早上突然有几个人上门,手里拿着一些发霉的纸张过来,说我们的纸有问题,用完之后不但一抹洇墨洇的厉害,材质也很糟。我跟老翟他们就想着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改了其中的工序时间所以出了问题。可我们是反覆实验了好多遍,证明了没有问题才这么做的。」 「郎君,对不起,此次的事情都是因为我们自作主张,您原谅我们吧!」 姜子延听完后将一个比较清楚流程工序的老兵过来,道:「你仔细跟我说说是改了哪道工序?在哪里做了改动?」 老兵十分谨慎,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都说了一遍。 姜子延眉头皱了皱,这几套工序他们预留的时间卡的挺好的,所以问题可能不是出在他们所造的纸上。 「咱们这里出的纸质量你们每次验收产品的时候都仔细检查过了吗?」 「回郎君,都细细检查了,没什么问题。」何消道,「而且更令人奇怪的是,这纸张有的在我们这堆了很久都没有发霉过,可是那些人拿来的纸张都是已经发霉的。」 第102页 这话一出,任谁都能够听明白了,那些来闹事的人手里拿的纸可能不是他们造纸坊里做出来的,说不定就是同行竞争,故意做的下作手段。 姜子延手指拂过下巴,暗道:原来古代也有碰瓷,还真不巧,碰的正是他白手起家的产业。 第70章 闹事 姜子延正了正神色, 道:「大家不用担心,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何消,把门打开。」 何消一愣, 又看了看周围的兄弟们,犹豫道:「郎君,确定要现在开门吗?外面那些人闹得挺凶的, 万一他们要是闯进来, 估计咱们新做出来的纸都要被抢没了。」 「别担心, 咱们这么多人呢, 全都堵在门口,别让他们进来。记住一点,他们说多过分的话都不要动手, 知道了吗?」 此时造纸坊门外围了一群人, 站在前排最边上的一个男的看了看周围围观的人数增长了差不多了,眼珠子转了转, 他本就生了一双尖细眼,眼尾又上扬, 很有那贼眉鼠眼的气质。 他道:「大家给评评理, 我们花了大价钱在这里购买的纸,结果给我们的都是劣质货,拿回去没几天就发霉了。」 说着他把手里的纸张扬起来, 给大傢伙看, 「你们都看看,这上面都长霉点了,墨迹渗的也严重, 这不摆明了欺骗人呢吗?」 「是啊, 我买回家的纸也是, 还没用几天,底下的就都发霉了!」 好多人都开始出声附和,「我的也是!」 「我买的也是!」 「大家说他们该不该赔偿我们?」 「该!」 …… 那男子三言两语就煽动了周围的围观群众为他们说话。他看起来有几分得意洋洋,仿佛对这次的事情胸有成竹。 就在这时,造纸坊的门咯吱一声开了,姜子延率先走了出来,冯轲紧紧跟在他身边,张虬也站在他身后作保护的姿态。 后面一群老兵也都走了过来,防止外面闹事的人闯进来。 见门终于开了,里面的人刚出来,刚才出声煽动围观百姓的人高声道:「骗子,还钱!」 他这一声出来,旁边的人纷纷跟着他一起喊,气氛瞬间被炒到了高点。 「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两句好吗?」姜子延努力将声音放到最大,奈何他嗓子本来就细,声音最大也根本无济于事。 张虬见状向前走了一步,这嗓门吼道:「都给老子安静!」 冯轲也将刀拔出了半截来吓吓他们。 张虬本来就声音粗壮,加上他人又长得高大魁梧,如今冷着脸大声喝道的声音十分有效果。 旁边的冯轲还亮出了刀,围观的人瞬间就没声了。 姜子延按了按冯轲的胳膊,示意他把刀收回去。 「我是这造纸坊的东家,大家听我说几句。」 「第一,如果是我们生产的纸质量有问题,那我们一定会给大家把钱原封不动的退回去。」 「第二,如果不是我们生产的纸的问题,那你们现在围在这里闹事,我有理由把你们都告到官府,让知县大老爷给我们评评理。」 那些只是围观附和看热闹的人一听可能要被告到官府,瞬间就熄了声。 而那些手里拿着有霉点的纸的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这时候边上那个男的又开口了,「你怎么知道是不是你们纸的问题?万一就是你们纸质量不过关,你们死不承认呢?」 姜子延笑了笑,道:「那请你们把手里的纸拿过来,咱们就在众人面前验一验,到底是不是我们家生产的纸!」 他这话说的掷地有声,让那男子有几分心虚,不过都这个时候了,他是不可能放弃的。 「验就验!把纸给他们一张!」 旁边一个人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说道:「老大,这万一验出来露馅了怎么办?」 那人十分自信道:「怕什么,这纸上什么标志都没有,他们怎么验?就算他说破天,咱们只要咬死这就是他们家造的纸,他就拿咱们没办法,必须得乖乖照样赔偿!」 「老大说的有道理。」 这边姜子延让人抬了张桌子过来,还端了一盆水放在上面。 将从对面的人手中接过的纸平铺在桌子上方,同时将造纸坊里的纸也铺了一张在旁边。 他道:「大家看好了,这盆里放的可不是一般的水,这是我们造纸坊特制的药水。我们坊里出的纸,里面加入了一种特别的材料,遇到特制的药水,就会显示一种图案,是我们造纸坊专门做的防伪标志。」 周围围观的老百姓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纷纷感到好奇,一个个都往前拥着看。 而那名刚才出声挑事的男子心里则是咯噔一下,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趁着大家都往前挤的时候,他躬下身子,低着头准备悄悄从人群中退出去。 不成想他刚一回头胳膊就被人抓住了。 抓住他的人正是冯轲。 林昭从过来开始,就在观察周围的人,早在刚才就一直注意着此人的一举一动,他特地叮嘱了冯轲,要盯紧这个人。 此人总是出言挑衅,一定有问题。果然,一看事情不对,他立马就要开熘。 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桌子上放置的那盆水吸引了注意力。没人注意到冯轲那边的情况。 姜子延将两张纸铺平,一张自己造纸坊拿出来的纸,一张对方嚷嚷着发霉了的纸。他撩起衣袖,掬了一把药水淋在了两张纸上。 第103页 众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两张纸。过了一会儿,对于围观的人们来说,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了。 只见其中一张纸上,缓缓出现了一朵花的图案,而另外一张纸上则没有。 事实胜于雄辩,结果如何已经一目了然。 姜子延道:「大家都看清楚了吧?这根本不是我们造纸坊生产的纸,是他们故意污衊诋毁我们!」 前排那几个还拿着发霉的纸的人仍旧死鸭子嘴硬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每一批纸都用了这种材料画了图案。万一凑巧我们就买了那一批没有图案的呢?」 姜子延闻言上前走了两步,道:「请问您是什么时候在我们这里购买的纸?」 男人说话结结巴巴,「一、一个月前。」 「哦?确定吗?」 这话问得他更加心虚了,「半、半个月前吧,刚才我记错了。」 「大傢伙都听见了,他是半个月前在我们这里买的纸,可是我们这项防伪标志早在造纸坊开张的第二个月就用上了。也就是说,我们造纸坊第二个月开始生产的纸全部都有这个隐藏图案。」 「造纸坊已经开了好几个月了,这个人却说他半个月前买的纸,这更加证实了此人在说谎。」 那人一听这话心顿时凉了,没想到对方竟然留了这一手,他们掌柜的这个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 也多亏了姜子延当时想出了这个隐藏图案的主意,因为这种生产的纸张不适合在上面做厂家标记,这里有没有专利保护,所以他便想到这种法子,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拿别的纸冒充,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作者有话要说: 第71章 主谋 来闹事的人也没想到, 姜子延竟然留了这么一手。那些手里拿着发霉的纸在一旁附和闹事的人一看主事的被揪住了,连忙将手里的纸揉作一团扔在了地上,冲出人群后拔腿就跑。 张虬想要上前去追, 姜子延拦住了他,「张大哥,别追了, 他们都是小喽罗, 估计也是拿钱办事的, 抓到了也没什么用。」 「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张虬说道, 「延弟,你可不能这么心软,你想想, 如果不是你之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万一被他们污衊成功了,那咱们造纸坊的名声可就全没了。」 姜子延笑了笑, 道:「放心吧张大哥,我知道你关心我, 不过我也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人, 冯轲已经抓住了那个带头闹事的人,一会儿我们审一审他。」 围观的老百姓们见结果已经水落石出,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了, 便都散了。 冯轲将那个带头闹事的人绑进了造纸坊。一脚踢在了那人的腿弯, 他当即就跪在了地上。 此时的他不再有一丝嚣张的气焰,反而但是跪地求饶,「各位大爷们, 行行好放过小的吧!我上有老下有小, 都需要养活, 这次的事我也是听命行事啊!真的不关我的事。」 他三言两语间将自己说的楚楚可怜,又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造纸坊的老兵们一个个都饱含怨气的盯着他,将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林昭不知什么时候搬了把椅子过来,姜子延坐在椅子上道:「老实交代吧,不然就把你送去见官。」 一听说要把他送去见官,他吓得更厉害了,双腿都在打颤,道:「我说,我说,我都交代,你们别送我去见官!」 原来此人名叫张奋,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整天就知道游手好闲不干正事,这次故意到他们造纸坊来闹事,是受了他人指使。 张奋道:「是齐掌柜叫我们来的,他给了我十两银子,给我编了一套说辞,让我拿着那些发霉的纸,带着人过来闹事。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刚才一块闹事的那几个人,他们都是齐掌柜的人。」 姜子延疑惑道,「齐掌柜?哪个齐掌柜?」 「就是县里那家清平书局的齐掌柜。」 姜子延对这清平书局是有印象的,之前林昭县试的时候他给他买了一些考试用品,比如笔墨之类的,都是在那里买的。 这个清平书局虽然说是书局,可里面除了卖书,还卖笔墨纸砚。尤其是纸张,笔墨的使用远远没有纸张用的快,而书籍通常来说要贵一些,买的人更少,所以卖纸是书局的一大进项。 「照你这么说,县里清平书局的齐掌柜是看上我这造纸坊了?」 张奋点点头,「是的是的。」 「一听就知道你在骗我,我这造纸坊也没有在县城里,还不至于能让城里的铺子大老远的惦记着,你这般造谣,到底有何居心?」 姜子延心里有数,知道这人八成说的是真的,他这番话只想诈出更多的消息来。 果然,张奋一听到他这么说,看起来还是不相信他的样子,顿时着急了,也不再藏着掖着,竹筒倒豆子般都交代了。 「郎君您可一定要相信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虽然您这造纸坊是在这镇子上,等但您家生产的纸在附近的县都有卖的,很受欢迎。 齐掌柜早就打听过您,他想要收购您的造纸坊,可又不想花大价钱,所以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子,让小人来闹一闹。到时候您的造纸坊这边百口莫辩,声名俱损,他再出面低价收购。」 姜子延眯了眯眼睛,这齐掌柜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他这造纸坊开的离县城那么远都被他惦记着,还用了这般下作的手段,当真是欺人太甚! 第104页 姜子延想了想,问道:「你说的这个清平书局,最近的生意怎么样?」 张奋回答道:「这段生意好像不太好,而且这清平书局是家分店,是江南富商朱氏家族的产业。我之前听跟我一块过来闹事儿的那几个齐掌柜的人说,朱氏家族的小少爷刚接手家里的生意,正在巡查底下的铺子,好像快到这边来了,那齐掌柜为了有点业绩这才将主意打到了您这造纸坊的头上。」 姜子延闻言思索着他这话有几分的可信度。江南富商朱氏?这里离江南倒是不远,如果说是视察生意倒也合情合理。 张奋怕姜子延不信他,忙不迭的道:「郎君,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把我知道的消息都告诉您了,求求您别送我见官,求求您了!」 他是惯犯了,之前就因为打架闹事进过官府留有案底。按照大魏律例,如果他第二次又因为犯了事被抓起来,可是要从重处罚的。 姜子延摆摆手,道:「给他松绑吧。」 张虬见此第一个站出来不同意,「延弟,你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万一他以后起了报復心怎么办?」 张奋赶紧保证道:「不会的不会的,我哪敢啊?我以后见了您一定绕道走,不敢再到您面前惹您不快!」 姜子延道:「没事,放他走吧,他也就是个跑腿的。你没听他刚才说嘛,这可是那位齐掌柜干的好事。」 「你就这么轻易相信他了?」 「我觉得他没骗我。」 见状,林昭也出声道:「张大哥,放他走吧,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张奋得了话,看没人拦着他,一熘烟赶紧出了造纸坊的门。令他害怕的可不是审问他的那位小郎君,而是一开始就抓住他的那个拿刀的少年。 冯轲抓他的时候离他很近,所以张奋一抬头就看到了他那右侧脸颊被头髮遮掩的地方有一块骇人的伤疤。 这个地方有如此严重的伤疤,不得不令张奋多想,他之前也进大牢待过,里面脸上有黥刑的犯人他见过许多,刺青都是在右侧脸颊的位置。 加上对方又有刀,他以为这是个身上背过人命下过大牢的重犯,可能运气好遇到大赦出来了。这种人最是穷凶极恶,和他这种比起来自己这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所以他吓得一机灵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交代了。 … 县城那边,清平书局。 之前在造纸坊跟着张奋一起闹事的几个小伙计回来了,为首的那个心里忐忑的进了门,脚步沉重的到了后院。 齐掌柜正在理帐,朱家的小少爷马上就要来了,他这帐面上还没有填平,心里不免有几分急躁。 小伙计一进来他就皱紧眉头不悦道:「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还懂不懂规矩了?」 「掌柜的,就是、就是清平镇那个造纸坊的事……」 齐掌柜一听是这件事,放下了手中的笔,道:「造纸坊怎么了?张奋处理的如何?」 小伙计忽然扑通一声跪下了,道:「掌柜的,那个造纸坊的东家太厉害了,他发明了一种药水,涂在他们造的纸上,能显示图案,咱们这个纸张实在是冒充不了。」 齐掌柜脸色一变,怒道:「你说什么?意思是说你们没成功?」 「是,是的。」 齐掌柜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拿起手边的砚台就砸了过去,「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幸好他躲得及时,才没被砸中,只能极力解释道:「掌柜的,掌柜的您别生气,这件事情真的不能怪我们,是他姓姜的,提前留了一手,我们这才着了道。」 第72章 齐掌柜听见这话更来气了, 本来这个计划天衣无缝,几乎是不会失败的局,因为在这种情况下, 对方即使有几百张嘴都说不清。而且老百姓们都是跟着舆论走的,以讹传讹,听风就是雨, 将这个造纸坊名声搞垮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没想到, 对方竟然技高一筹, 早早就留了后手, 他这次算是栽的不轻。 且不说对方会不会找上门来报復他,这书局之前被他挪走的帐他还没有填上,本来是打算低价收购了姜子延那造纸坊, 一方面用来抹平帐面, 一方面等朱家少爷来巡视的时候,他还有一番功绩, 到时候求个方便将她调去府城做掌柜的也不是难事。 齐掌柜算盘打得精明,步步都都计算好了, 可就是没想到栽在了第一步。 「你竟然还有脸回来, 知不知道坏了我多大的事?朱少爷后天就要来了,你现在办砸了这件事,你让我怎么办?啊?让朱少爷来了骂我等着看我的笑话吗?」 小伙计被骂的抬不起头来, 心中有万般委屈也不敢顶嘴, 毕竟现在还是齐掌柜管帐,他一句话就能让他走人。 小伙计没办法,眼珠子转了转将锅甩给了张奋, 「掌柜的你说这话就过分了, 小的们跟您这么多年, 哪个不盼着您好啊?我们还等着您带我们挣大钱呢!这件事情没办好,真的不能怪我们,这都是那个张奋的错,是他一开始就被对方揪住了把柄,现在人都给他们抓走了。」 齐掌柜一听脸色大变,「你说什么?张奋那小子被抓了?」 「是啊,那造纸坊里有一个功夫很好的人,直接把张奋抓进去了。」 齐掌柜怒气更盛了,他衣袖一甩,将帐台上的东西全都扫在了地上。 第105页 本来他找到张奋就是因为他是个地痞流氓。地痞流氓最擅长的就是没脸没皮闹事,可地痞流氓也有最怕的,那便是见官。 「糟了!」齐掌柜回过神来,心里开始有些着急,张奋把他供出来是肯定的,万一到时候再把他送去见官了,他少不了要被传唤到官府走一趟。 「快,让伙计们把那些发霉的纸都烧了,一张都不能留,快去!」齐掌柜吩咐道。 下面的小伙计一听这话赶紧下去烧纸去了,生怕掌柜的再迁怒他。 齐掌柜抿着唇想着这件事情该如何解决,发霉的纸被他全部销毁后就没有了物证,即使官府来人,在他这里也搜不到什么,到时候仅凭张奋的一面之词还不足以定他的罪。 但被传唤到县衙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过两天朱少爷就要来了,他还指望着这次视察之后自己能奔个好前程呢。 想了想,齐掌柜招来一个伙计道:「你这两天盯着县衙,如果看到张奋进去了,立刻过来报我!」 「好的,掌柜的。」 「嗯,还有,过两天,朱氏商行的朱少爷就要过来视察铺子了,到时候该怎么说你们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掌柜的。」 「行,去吧。」 伙计出门之后,齐掌柜深喘了一口气,有些木木的坐在了帐台后的椅子上,他还得想想怎么样先把帐面填平。 想到这个他就头疼,这帐面上的银子有许多都被他拿去放高利贷了,借高利贷的那帮人现在还不上钱,他自己的钱又不够填上,为此他很是焦虑。 此时姜子延这边算是成功化解了这次危机,张奋走了之后虽然大傢伙们有些意难平,但能安全度过此劫,还是很高兴的。 何消道:「真没想到,郎君的做法这次竟然派上了用场。之前我们大家还嫌多了一道工序有些麻烦呢,现在看来,还是郎君有先见之明,这未雨绸缪也太厉害了!」 「是啊是啊,这药水也太神奇了,我说为什么之前要多一道工序呢?原来是这用处啊!」旁边一个老兵接话道。 「郎君,您这药水好生厉害,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遇见咱们造的纸上面就会显示图案呢?」 姜子延笑了笑,道:「之前我让你们在那个工序里所用的水,里面添加了一种特殊的东西。而这个药水是用另外一种材料制成的,两种东西放在一起,就会出现你们印上去的图案。」 「郎君可真是聪明啊!」周围的老兵们纷纷笑着夸赞姜子延。 其实这个想法一开始是没有的,是后来有一次林昭问他,现在他们的纸卖的很好,万一有别的人拿纸冒充他们的以次充好怎么办? 他便想到了这个法子,查阅了百科全书之后让老兵们在造纸的过程中加了一道工序。 姜子延听到那么多人夸他,脸颊有些微红,不好意思道:「大家不要一直夸我了,这也说明了大家做工也都很勤快,并没有偷懒省了这道工序啊!」 「哪里哪里,是郎君教的好!」众人都很开心。 本来以为今天他们造纸坊就要出大事了,一个个脸上都满是担忧。 如今这个造纸坊对他们来说就是他们的身家性命,十分的重要,造纸坊好他们也好。 姜子延道:「那今天我请大家晚饭!」 「真的吗?」老兵们更开心了,他们跟姜子延亲近,也没那么多礼数,有些人便问道,「是郎君亲自下厨吗?」 姜子延笑了,「看来你们这是惦记着我的手艺呢!」 「那可不嘛,郎君的手艺我还没尝过第二个人能做出来这种味道呢!」 张虬也嘴馋了,撺掇道:「延弟,要不你今天就亲自下厨吧,我也好久没吃过你做的菜了!这里厨房什么菜都有,没有的我让他们现在就去买!」 姜子延看了他一眼,明明经常来他家蹭饭,还说好久没吃过了。 他也不好拂了大家的提议,趁着大傢伙高兴,他道:「行,今天我下厨,给大家做顿好吃的!」 老兵们更开心了,这年头他们只有两个追求,一是挣钱,二是满足口腹之慾。 姜子延说完后便朝着厨房走去,林昭便跟着他一起到了厨房。 「阿昭,你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就行。」 林昭走到桌子上放着的案板前,「反正也没事,我来给你打下手吧!」 姜子延眉眼弯弯,道:「好。」 厨房里不时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和切菜声。姜子延一边切肉一边说道:「我们阿昭又聪明又懂事,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了哪家姑娘!」 正在洗青菜的林昭闻言手一顿,眉头皱了皱,道:「我年纪还小,还未建功立业,不考虑婚娶之事。」 姜子延笑了笑,别家的娃娃他们家阿昭这个年纪早就成亲了。知道他这么说是没有成亲的心思,索性也不拆穿他,道:「好好好,还小还小,不急。等我们阿昭有了功名,到时候有的是姑娘嫁!」 林昭听完之后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索性不再开口跟他聊这个话题。 恰巧这时张虬进来,他看了看桌上放着刚炸好的花生米,偷了几个便往嘴里放。 姜子延眼尖的看见了,阻止道:「张大哥,你等会儿再吃,这可是刚出锅的,当心烫!」 张虬摆摆手,不在意道:「没事没事,我皮糙肉厚,不怕烫。」 第106页 虽然这么说,他却没有再偷吃了。而是正了正神色道:「延弟,我过来是想问问你,张奋这事你是怎么打算的?齐掌柜那个龟孙子你真就这么打算放过他了?」 姜子延将炒好的蒜苔肉丝捞出锅,道:「怎么会,我又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 这话张虬听了可就不贊同了,反驳道:「你怎么就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了?你看看你这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看起来文文弱弱,可不就是那么好欺负!」 「哪有,我也是有底线的,好不好。我奉行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奉还!」 张虬一听这话,眼神忍不住亮了亮,「怎么说来?你是有计划了?」 「计划倒是谈不上,只是有一点想法而已,回头咱们再商量商量。」 「没问题,到时候有用得上你大哥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林昭一直默默的做着洗菜,这盘菜刚洗完,他端着盆站起来,面无表情道:「张大哥,麻烦你把水倒一下,谢谢。」 张虬说的正起劲儿,冷不丁被他打了个岔,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接过林昭手里的盆,点点头道:「哦哦,好的。」 张虬端着盆出去倒水了,林昭看了他一眼,这人从进了厨房开始就不停的在跟他哥说话,弄得他哥都注意不到他的存在了。 老兵们人多,姜子延做了大锅饭,光相同的菜式都炒了好几盘。之前老兵们刚来的时候她做过一次饭,那次的菜都差点不够吃,所以他这次就多做了一些。 做好饭之后姜子延让冯轲去找了青山一趟,青山之前负责收购桃子还有其他时兴的便宜水果,早在前段时间就收购差不多了。 姜子延就在附近又租了一个院子,招了一批工人负责酿酒,徐娘子,崔婶子还有二丫她们都来了。青山现在就全权负责酿酒的事,而超市的事情都是周幸在管。 青山很快就过来了,还用架子车推了几坛前不久才酿好的桃子酒过来。 「郎君,这是才酿好的六坛酒,您还没尝过,等会看看味道怎么样。」 「好,辛苦你了,一会儿留下来吃饭。」 青山擦了擦脸上的汗,一脸高兴道:「好的郎君!」他可是很久没有尝过郎君的手艺了。 老兵们一看到有酒,全都拥了过来,根本不用喊他们过来卸酒,他们就争先恐后的将酒抱下去了。 有几个嘴馋的已经忍不住开了酒罈上面的塞子,一股桃子味混合着酒味瀰漫在空中。 姜子延见状也没阻拦,之前的杨桃酒没能拿出来给他们尝一尝,这次刚好趁着这个机会请他们喝一喝桃子酒。 老兵们闻见酒香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了出来,忍不住倒出来一人一碗喝了起来。 果酒入口清甜,一股桃子味在魏蕾上跳跃,仿佛吃了一个甜甜的桃子,咽下去后舌根却存着一股辛辣味,让他们想起来喝的是酒,这滋味可真是太好了! 「郎君,这酒真是太好喝了!」老兵们不禁夸赞道,还没上菜,他们就喝光了一坛。 姜子延看他们喝酒喝得凶,劝道:「你们别喝那么急,一会儿吃了菜再喝,不然对肠胃也不好。你们不要以为这是果酒喝了没什么,这酒后劲儿大着呢,你们一个个都悠着点,这还有好几坛呢,够你们喝!」 老兵们听到这话,稍微收敛了一些,中间有几个在那争着倒酒的也停下了动作,只是那眼神一直落在酒罈子上,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别人抢了喝了。 菜一盘一盘的端上桌,酒也摆好了,众人都端端正正的坐下,但谁都没敢动筷。 姜子延看了看,林昭还没回来,他回家接林星去了,还有家里的长临和长画,把他们带过来一起吃。 又过了片刻,林昭回来了,他牵着林星,身后跟着长临和长画,然后在姜子延旁边坐下。 长临和长画没见过这么多人,特别紧张,两人一直站在姜子延后面,小心的看着众人。 姜子延知道他们有些紧张,语气温和的说道:「这些是你们的叔叔伯伯们,不用害怕,坐下一起吃吧!」 长临摇了摇头,说道:「郎君,我们是僕人,这不合规矩,我跟长画站着伺候您就行。」 长画懂事的点点头,贊同哥哥的话。 姜子延佯装生气道:「我这里哪有那么多规矩,而且你们不是僕人,是我的家人,家人就要坐在一起吃饭,听清楚了吗?」 长临和长画互相看了看对方,郎君真是太好了。在他们再一次的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之前,姜子延将他们两个拉到旁边坐下,道:「好了,人齐了,我们开席吧!」 他动了第一筷,满桌的老兵们看他吃了第一口,纷纷开始动筷吃菜,这满桌的菜香已经引诱他们好久了。 一入口他们就觉得回味无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吃过了,总觉得这次郎君做的菜更好吃了,而且有的菜吃起来辣辣的,还很带劲儿。 「郎君,你这个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向来话少的何消都忍不住夸赞道。 姜子延笑了笑,其实是因为这次的菜里面他放了八角和辣椒,做出的菜口味重了许多,不似之前那么清淡,很合他们的心意。 张虬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吃着,还不忘大口大口的灌酒,车上总共六坛酒,他一个人就搬了一整坛过来,直接放到了他的旁边,老兵们此刻开始嚷嚷着的让他分酒。 第107页 这顿饭吃的好生热闹,饭桌上有说道:「郎君,听说您在县城要开酒楼,现在筹备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开张啊?」 说起这个事情,姜子延放下筷子道:「快了,店里面的东西差不多都齐全了,只是那几个厨子,我还在让他们练习新菜式,等过几天我去验收一下,合格的话就能开张。」 还有酒楼里面的奶茶店,他让周掌柜找的几个姑娘也在按照他教的步骤练习做奶茶,到时候他要一併验收。 酒楼是在县城开的,之前姜子延打算到府城发展,特地问过他们关于去留的意见,这个时候便有人问道:「郎君,那您之前说要去府城开铺子,还去吗?」 「当然是要去的,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我打算先在县城开家酒楼试试水,等到阿昭去参加院试之前再去府城发展。」 「这样也好,到时候在这边攒家底,到了府城也好置办些产业。」张虬贊同道。 毕竟府城的物价跟这里比起来差太远了,如果不多攒点钱,想在府城发展是很难的。 凛州作为西南这个地界的府城,虽然地方不如其他地方繁华,但到底是府城,那物价比他们这小小的清平镇高太多了。 一顿饭下来,六坛酒一滴都没剩,有几个酒量差的已经倒在桌子上不说话了。 剩下的大部分走路都东倒西歪的,可见这酿出来的果酒后劲确实不小。 姜子延忍不住扶额,这么多人,要怎么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扶到床上去? 转头一看张虬他们几个还算清醒着,姜子延当机立断道:「张大哥,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他便拉着林昭几人脚步飞快的出了门,身后传来的张虬的声音随之消散在风里。 张虬看着面前倒了一大片的兄弟们,低声道:「熘的还挺快!」 他嘆了口气,道:「看你们这几个怂货,还敢跟老子比酒量,输了吧?」 说完,他还是任劳任怨的招唿着旁边几个没醉的兄弟,一人一个将那些倒下的扶进了屋里。 这边姜子延带着林昭他们回家时已经月上中天了。 天气甚好,今晚的夜空也格外的明亮,满天的星辰。 姜子延想起了一首诗,他道:「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林昭闻言抬起头,道:「哥,为何何枝可依?」 第73章 姜子延解释道:「因为乌鸦绕着大树飞翔, 不知可以依歇在哪根树枝。」 林昭的眸子微深,忽然道:「哥哥以后可以依靠我。」 姜子延一愣,这才明白过来, 他刚才问的并不是诗的含义,而是在言其他。 「嗯。」姜子延微笑着点点头,心里甚是熨贴。前世他从小就没什么亲缘, 听到林昭这句话心里不由得暖烘烘的。 「哥哥所吟诵的诗又是出自哪家的名帖?」 「为何这么问?」姜子延扭头, 月光下几个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哥哥每次吟诵的诗我都没有听说过。你上次说的出自一个杜大家的诗, 我跟夫子打听了, 夫子也不知那是何人。」 「额……杜大家是个隐居的高人,我也是偶然间从书上看到的,可能知道的人比较少吧!」 「是吗?」 「是啊!」姜子延有几分心虚, 看天色也不早了, 他拉着几人催促道,「快走吧, 回家!」 他这个人瞒不住事情,怕再被问下去万一嘴漏说出他的灵魂不是来自这个世界, 很容易被别人当成鬼怪的。 而林昭确实是一点都不信他的说辞, 倒不是怀疑他的来歷,而是觉得他在诗词一道上极有天赋,出口成诗, 境界十分之高, 每次却还遮遮掩掩,实在是太过于谦虚了。 私塾这边,没过几天岑夫子的病全都好了。他和韩毓秀祖孙二人把话说开, 两人解开了心结, 这病好的自然就快。 岑夫子还是正常开课, 只是这后院里多了韩毓秀母子俩。 这姑娘也是傻,竟然因为气不过一个人就走了,白白便宜了那个人渣秀才。 韩毓秀生的这个孩子长的十分乖巧,岑夫子没事就会逗他开心。 后院里,韩毓秀正在床上坐着缝一些小孩穿的小鞋子和衣服,岑夫子在一边小床前坐着逗孩子。 「秀儿,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这孩子还没取名……」岑夫子欲言又止,在他受到的正统教育里,孩子肯定是要随父姓的,过了许多天,应该取个名字了。 韩毓秀闻言手中拿起的针忽然顿住,停了一下后又接着开始绣,「外祖父,如果你要劝我让这孩子认祖归宗,那就别说了,这个孩子是我自己的孩子,跟别人没关系,我也不会让他姓别人的姓。」 岑夫子赶紧解释道:「秀儿,你误会我了,外祖父不是那个意思,外祖父只是徵求一下你的意见,你想要让他认祖归宗,我还不愿意呢,那也是个十足十的混帐,配不上做我乖乖曾孙的爹。」 「那您刚才的意思是?」 「既然你不想让他认祖归宗,那就随你的姓吧,我是想给他取个名字,平日里也好称唿。」岑夫子说道,孩子取名字是大事,他想亲自取名。 他又道:「我看不如叫韩子珺吧,珺有美玉的意思,寓意也好。」 韩毓秀抬头看了他一眼,将这最后一针穿过去,打了个结,用剪子剪断线头,道:「挺好的,子珺。」 第108页 她还没出月子,就没下床,将手上的东西放置一边,又接着道:「外祖父,我不想让他跟我姓韩,我娘生前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跟了我爹。而我是罪臣之女,当时侥倖逃过一劫,如今户籍上已经没有了我的名字。让他跟您姓吧,以后读书也能方便些。」 岑夫子愣住了,孩子的姓关乎天地伦常,没想到他这外孙女如此果断就下了决定。 「孩子,你真的想好了?」 「嗯,跟您的姓也就是跟我娘的姓,挺好的,只要您不反对就行。」 「怎么会,外祖父很高兴,没想到我竟然也有含饴弄孙的一天。」岑夫子很高兴,他将床上还没满月的娃娃抱起来晃了晃,对他说道,「珺儿,以后你就叫岑子珺了!」 小孩子刚出生没几天,除了吃就是睡,圆嘟嘟的小脸粉粉的,十分惹人怜爱。 小童敲敲门走进去道:「夫子,时间到了,该去上课了。」 岑夫子这才起身去前院授课。 …… 姜子延正在家里做活动计划书,宴江南酒楼马上就要开业了,他琢磨着在开业第一天做点优惠活动,拉动气氛,增加客流量。 长临忽然进来道:「郎君,张大哥来了。」 张虬熟门熟路的进了姜子延的书房,看到他的书案上堆的都是纸,杂乱无章的在上面画来画去,道:「延弟,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姜子延放下笔,道:「张大哥,快请坐。长临,给张大哥倒杯茶。」 长临应了声下去了,张虬道:「不用这么麻烦,我又不是外人。」 姜子延笑笑,这不是外人不外人的问题,这是待客之道。 茶没一会儿就上来了,长临倒好茶端上来就十分自觉的给他们关上了门,守在了外面。 张虬确实也有些渴了,喝了口茶道:「你上次让我去查的那件事,有消息了。」 「哦?怎么说?」 「那个清平书局的齐掌柜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用了些银子从他手下的一个伙计那里打听到,这个齐掌柜私自挪用帐上的钱,拿出去放高利贷了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叫主意打到了我们造纸坊上头,想必是钱不大够用了。可是他不是放的高利贷吗?,钱生钱利滚利,按理来说,他不应该挣很多吗?」 张虬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他这次放的高利贷还没收回来,我听说这书局的东家是朱氏商行,过两天这朱氏商行的小少爷要来视察铺子,他应该是着急把帐上的窟窿补上,这才想出了这等下做的法子。」 「朱氏商行?很有名气吗?」姜子延问道。 「还行吧,江南一带的富商很多,大多都以织造业为主。而这朱氏商行除了纺织之外,对于其他的商品铺子,比如说书局、胭脂铺、首饰铺子也都有涉猎。不过他们也只是在咱们西南这一带的产业多。」 姜子延摩擦着下巴仔细揣摩着张虬说的话,没接他的话茬。 张虬看他如此淡定的神色,道:「我说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这朱家少爷就快要来了,咱们要是再不赶紧想办法反击回去,那就要错过这好时机了啊!」 「别急,让我好好想想。」 「你准备怎么做?」张虬问道。 姜子延道:「你刚才说朱家的少爷就要来了,那你觉得这齐掌柜在他来之前能把这帐填平吗?」 张虬挠挠头,这他怎么知道? 「好兄弟,你就快说吧,别卖关子了,我这脑袋长八个也比不上你这脑袋呀!」他就是个大老粗,这种弯弯绕绕的事情他想不来。 「这齐掌柜但凡有别的法子筹钱,也不至于铤而走险,想这么个下作的法子来打造纸坊的主意。」 「你的意思是说,这钱他筹不到了?」 「我赌他筹不到。能拿出去放高利贷的银子,一定不是小数目,就这两天的时间,除非天降贵人相助,否则他一定凑不够钱补上。」 张虬疑惑道:「可是朱少爷过两天就要来视察了,那肯定是要查帐的,难不成他就等着被查?」 「不,他才不会坐以待毙。」 「那他会怎么办?用相同的法子坑害别人吗?」 姜子延将手上刚写好的计划书放置一边晾着,「当然不是,你可别忘了,他可是管帐的掌柜。」 「那你的意思是?」 「做假帐。」 「做假帐?不会被查出来吗?」 「这就不知道了,得看那位朱家少爷带的帮忙查帐的人厉不厉害了。」 「那这岂不是五五开的机率?一半机率被查出来,然后被朱少爷罢了他的掌柜撵出去,一半机率不被查出来,仍旧过他的好日子。」张虬这么一想脸瞬间就不好看了,「那万一他运气好,没被查出来呢?」 「所以,我们要给他添把火,让他一定能被查出来。」 张虬闻言眼睛亮了亮,连忙凑近道:「你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 「嗯。」 「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听!」 姜子延没接话,而是冲着门外道:「冯轲,你来一下。」 冯轲一直都在姜子延周围守着,听见唤他,立刻走了过来,道:「郎君。」 「冯轲,这样,你找些人过去,然后……明白了吗?」 「嗯。」 张虬听到了姜子延吩咐冯轲做的事,眼神更亮了,道:「让我也去吧!」 第109页 姜子延你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闲不住,只好道:「行,那你们一起去吧。」 …… 清平书局。 齐掌柜熬了一个晚上重新将帐做了一遍,手里下的人手脚也勤快,很快就将那些发霉的纸处理干净了。 可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姜子延根本没想拿他这些发霉的纸做文章。 本来姜子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不过并不是用相同的纸去状告对方,想也知道对方肯定会毁尸灭迹,所以他本来想着用别的物件来代替,给那人一个教训。可是让张虬打听了一番后,他改变了主意。 齐掌柜招来伙计道:「小余,你去点一遍他们书局里的各种书册,今天将上面的书册做个清单给我。」 小余一听脸都垮了,「掌柜的,这里这么多书,一天哪能点的完啊?」 齐掌柜厉声呵斥道:「天天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吗?」他最近正气儿不顺着,刚说两句便想发火。 旁边另一个伙计拉了拉小余,这才忍气吞声的下去。 等到了前面书架旁,小余忍不住小声抱怨道:「你说咱们掌柜的怎么脾气越来越暴躁了?这一大清早的就让我清点书册,还今天之内要做完!这么多哪里清点的完啊!」 旁边伙计道:「先忍忍吧!可能是因为明天东家少爷要来视察,所以掌柜的烦了点。来,我帮你一起清点。」 此时县城外的香江码头,一艘小型货船静静地停靠在岸边,船身上刻着朱记的徽章标记,从上面下来一个穿着华丽,模样清秀的男子,手里拿了一把摺扇,身后还跟了几个随从。 一旁的贴身长随道:「少爷,到凛州府下辖的清平县了。」 第74章 朱秉良走下船, 走了一路水路,终于上岸了。 他看了看岸边景色,问长随:「朱八, 这清平县有几家咱们朱记的产业?」 「回少爷,有四家,一家书局, 一家布庄, 一家胭脂铺子, 还有一家首饰铺子。」 长随说完, 有丫鬟上前撑了把伞挡在了朱秉良头顶,此时日头刚出来,已经刚入五月, 天气开始逐渐闷热。 丫鬟问道:「少爷, 都已经安排好了,是先回住的地方, 还是直接去铺子?」没来之前就已经跟这边的人通过信打点好了,吃住的地方早已安排妥当。 「不急, 先回住的地方吧。赶了几天路, 让大家先歇歇吧!」 朱秉良这次来没带多少人,帐房也只带了两个,一个丫鬟, 一个长随, 剩下的几个都是护送他安全的人。 朱秉良一行人从码头下来便回了早已打点好的临时住宿的地方,而这边齐掌柜派来接他的伙计却没接到人。 齐掌柜得到的消息是朱少爷下午到,所以伙计是吃完早饭来码头等着的。 而朱秉良到的时辰要早一点, 所以便没有碰上面。 前来接人的伙计还是小余, 他拉着个苦瓜脸, 不情不愿的回书局,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让他摊上?之前让他整理书册,这次让他出来接人,这可倒好,他等了一天,人根本就没接着! 齐掌柜知道朱少爷今天到,特地拍了伙计去接人,结果一直到天黑,伙计才回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根本没接到人。 齐掌柜心里没由来的一凉,这朱少爷到底什么意思,避开伙计不说,今天一大早就到了,却没有来铺子视察。 旁边另外一个伙计小王见齐掌柜脸色不好,便大着胆子上前道:「掌柜的,您不用担心,万一朱少爷的船不是今天到呢?没准是这两天天气不好,船走的慢也有可能。」 谁知这话不但没有安慰到齐掌柜,反而招来他一个白眼,「你懂什么?不懂就别瞎说!明天朱少爷可能就要来铺子检查了,你们都给我精神着点,听见了吗?」 齐掌柜骂骂咧咧的训了一顿这才放过他们。 张虬传来消息说朱少爷到了,但没去视察铺子。 姜子延听闻后第二天一大早便起来收拾了一下,林昭吃过饭后便去私塾了,他租了辆马车带着冯轲和林星,以及长临长画兄妹去了县里。 张虬还在县里没回来,之前他吩咐冯轲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已经搬的差不多了,冯轲便先回来了。 一行人到了县城直奔宴江南而去,宴江南虽然是个酒楼,但后面还带了个小院子,这院子不大,姜子延他们来了可以作为临时落脚的地方。 姜子延此行前来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酒楼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他今日特地来检验一下这三个大厨学做的菜,还有让几个姑娘做的奶茶。二则是来看齐掌柜的好事。 酒楼的徐掌柜见姜子延来十分热情,他恭敬的道:「东家,酒楼已经准备差不多了,咱们准备什么时候开张啊?」 徐掌柜这几日已经等着急了,姜子延之前跟他们说的是十天之后来试试三个厨子新学的菜,可已经十几天过去了却迟迟没动静,他不由得有几分担心。 一直不开张就意味着一直不能赚钱,这酒楼上上下下也不少人呢,光是停业整顿这段日子可全部都是开销,他有些发愁,万一东家以没开工为由不给这个月工钱,那他们也没办法说理。 如今东家终于来了,徐掌柜可高兴坏了。 姜子延道:「不急,我先看看他们的菜学的如何再说。」 第110页 「是东家,我这就吩咐下去,让他们把这阵子学的菜都做一遍给您尝尝。」 这时候一楼里面的奶茶店有两三个姑娘在忙活,姑娘们也都是附近的农家子,都是家里很穷困的那种,见东家来了,十分有眼力见,三个人齐齐将这段时间调制成功的奶茶端了上来。 三个姑娘战战兢兢,其中有一个胆子大的站出来介绍道:「东家,这是这几天我们几个按您说的秘方调出来的茶,左边这一杯是用红茶炒制的,里面加了枸杞,梅子果肉,葡萄干,花生碎等等,名叫乌龙梅茶。第二杯是用红茶炒制后加了煮过的牛奶调制的,第三杯……」 小姑娘口齿伶俐,一会儿便介绍了完了眼前的五杯奶茶。 姜子延拿起一杯乌龙梅茶尝了一口,入口酸酸甜甜,里面还有果肉,一边吃一边喝,清爽甘甜,味道十分不错。 又尝了后面的几杯,他指着第三杯绿茶道:「这杯里的绿茶放多了,有些微苦,可以再适当的减少一些茶粉,加些冰糖和鲜梨汁,再调一调试试。其他都还不错,等过几天酒楼开张了,就可以正常营业了。」 三个姑娘闻言十分开心,连连点头,表示知道了。 姜子延看向那个口齿伶俐的姑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东家,我叫小桃。」说完,她又看向两个小姐妹儿,道,「这是小夏和小菊,我们都是清平县旁边不远的下堡村的。」 「嗯,挺好,这几样奶茶你们做的不错,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要提醒你们,咱们已经签过了保密契书,然后若是这奶茶店火起来,绝对不能把秘方透露出去,否则被拉去官府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小桃三人连连点头,忙道:「我们都晓得的,您放心,就算是家里人,我们也不会说的。」 其实姜子延也不怕他们说出去,他这秘方里面有一些配料是他自己研制的,期中有一种是用了好几种果皮磨成的粉,这个东西对于调奶茶来说十分重要,缺了这个这个等于缺了灵魂。 他在这里强调一遍也是为了便于管理,防患于未然。 三个姑娘们签过契约都知道不能乱说,上面的银子不是她们能赔得起的。不过她们现在脸上全都泛着笑容,等奶茶他们三个私下尝了好多回,是她们从来没有喝过的味道,特别好喝,她们相信一定会大卖的。 而且之前签的契约上面也写了,奶茶卖的越多,他们拿的奖金也就越高,到时候不但有工钱,还能额外多拿一笔银子! 奶茶尝完后又等了一会儿,三个厨子已经做好了几样菜端上来了,这几样菜都是姜子延给的配方。还有几样糕点,花样做的都很好看。 此时正是上午,姜子延品了这十几道菜,又尝了几份糕点,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几样菜做的还不错,糕点也很好,准备一下,两天以后,咱们酒楼就开张。」 在一旁柱子边躲着的跑堂小二还有酒楼的其他伙计们听见即将开张的消息高兴坏了,一扫之前的沉闷气色,精神十足。 这时候张虬冯轲忽然进来了,在姜子延耳语了几句,姜子延便将林星就他们几个留下随着冯轲出去了。 冯轲带路七拐八拐的,总算是跟张虬汇合了。 他们在拐角处的茶楼上坐着,往下街对面一看便是清平书局。 姜子延道:「现在什么情况?」 张虬说道:「我让人一直盯着呢,朱家少爷来了,我就赶紧让冯轲去叫你了。」 「已经进去了吗?」 「刚进去。」 姜子延嘴角扬过一抹笑容,「时候到了。」 他看了看清平书局四个字,既然招惹了别人,就要有招惹人的觉悟。 第75章 惩治 张虬一听姜子延这话, 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兴奋道:「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清平书局是朱秉良到了清平县后视察的第一家铺子, 因为这个书局离他住的地方要近一些,今天上午便过来了。 书局是个大开间套了一个小房间,大开间摆满了书架, 小房间里摆放的都是大量的书籍存货, 还有一些别的杂物。朱秉良过来视察最重要的目的其实并不是查帐, 而是来查看一下铺子的现状以及陈设等等, 方便改善不足之处。 这是他成年后第一次单独出来,家中还有堂兄在上面压他一头,他只能出来整改整改铺子, 多学点东西, 看看能不能做出一些成就来让祖父满意。 屋子里环境古朴雅致,书架上都是书册, 分门类别的摆放着,还有一方书案, 上面摆着厚厚的纸张, 上面还有笔洗,挂着各种各样的毛笔。 朱秉良这边四处查看着,身后跟着的帐房便自觉查帐去了。 两个帐房都是精通算帐记帐的, 齐掌柜将帐本拿出来之后, 一边小心的陪着朱秉良,一边心惊胆战的担心着自己的帐本。 他本来是有信心能瞒得过去的,虽然他在做生意方面不是很好, 但他的帐确实做的一流, 尤其是做假帐。 但即便他再有信心, 也仍旧担心会被发现。 他心神丝毫不敢恍惚,眼角的余光一直注视着两个查帐的帐房,看他们表情没什么变化,齐掌柜便知道,自己这帐在他们跟前应该是没问题的。 两个帐房粗粗的看了一下帐本,他们对这边书局的行情不是很了解,所以即便齐掌柜将成本标的虚高他们也没有太在意,更别提就这么点时间也不够仔细看了。 第111页 就在他们合上帐本跟主子报告没问题的时候,外面忽然闹轰轰的传来一阵骚动。 朱秉良眉头微微皱起,将手中的扇子合上,道:「朱八,去外面看看怎么回事?」 朱八得了令出去了一趟,没一会儿便回来了,道:「少爷,外面有几个人,说是来还齐掌柜钱的。」朱八提到齐掌柜三个字的时候还看了他一眼。 齐掌柜瞳孔勐地一缩,心跳都快了半拍,总觉得有些不妙。 果然,他又听见朱八说道:「那几个人说,他们之前借了齐掌柜高利贷,今天是特地来还钱的。」 听见高利贷这三个字,齐掌柜吓得快要晕厥过去,前些日子他去要帐的时候,那是一分都没要回来,今天却在这个时候说要来还他钱,那肯定没安好心。 现在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让朱少爷知道他放高利贷的钱是挪用了书局帐上的,不然他可就完了。 齐掌柜稳了稳心神,立刻跪下了,声音悲戚道:「东家,我也是财迷了心窍,想多赚点银子,就用自己的积蓄放了些高利贷。」 自己私下放高利贷是不犯法的,他这么解释也无可厚非。 但朱秉良是什么人?他可是从小在商人家里长大的,齐掌柜现在这个样子一看就有些不对劲。 他问朱八:「齐掌柜放出去了多少银子?」 朱八道:「大概两千两左右。」 朱秉良心下一惊,两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一个小小的掌柜竟然攒了那么多钱? 朱八刚才打听的时候也有些惊讶,外面几个找上门来说要还钱的人穿着打扮都不是很体面,他一开始以为是哪里来的地痞流氓,只简单问了几句。 两千两这个数字还是他自己算出来的,刚才外面几个人只跟他说了各自欠了多少,并没有说总数。 齐掌柜听到这个数字,心彻底凉了,他一个月也才几两银子的工钱,两千两银子一听就有问题。 朱秉良思索了一下,朝着那两个查帐的帐房道:「帐查的怎么样了?」 两个人本来已经粗略的查完了,打开帐本的手都要合上了,听见自家少爷这么问,赶紧接着道:「还在查。」 他们又翻开帐本仔细查看,对着算盘噼里啪啦开始算,这里的掌柜放高利贷竟然放了两千两银子,要说这帐没问题,别说他们少爷了,他们自己都不信。 朱秉良此时查看了一遍书局以后,神神在在的坐到了一边的茶几矮座上喝茶,神色倒是一点没变。也不过是刚过十八的年纪却十分沉着稳重,心思细腻。 齐掌柜在他脚边跪着,心虚的整个人都在发抖,在查帐的结果出来之前,他不敢多说一句话。他做的帐精细,说不定那两个人查不出来。 到了此时,他还在抱着侥倖的心理,希望能躲过这一劫。 朱秉良喝了口茶,茶杯空了,丫鬟赶紧给他满上。 他又问朱八:「外面那几个人还的钱呢?」 朱八道:「他们说要亲自还给齐掌柜以示诚意。」 「哦?是吗?」朱秉良挑了挑眉,话说的有几分漫不经心,「你听,外面怎么突然安静了?」 朱八一惊,似乎明白了什么,赶紧出门去看,外面哪还有什么还帐的人。 上当了。 可对方的用意是什么? 朱八道:「少爷,那些人不见了。」 朱秉良但笑不语。 半个时辰后,两个帐房也查出来了结果,禀报导:「少爷,帐上有两千四百多两银子对不上。」 齐掌柜一听,整个人瞬间瘫软在地,还是被查出来了。 他开始求饶,「东家我错了,我不该财迷心窍,挪用帐上的银子去放高利贷,求您别赶我出去,我真的知道错了……」 朱秉良用扇子抵了抵手心,脸色不愠道:「让他把银子补上,然后逐出书局,我朱家的产业都不准任用他。」 「是,少爷。」朱八应了声。 齐掌柜听见这话整个人好像废了一样,整个朱氏产业都不再用他,而且出了这事,再想要干这行这边是没人要他了,这是要逼着他背井离乡去别处谋生啊! 「还不上钱的话就送去官府吧。」朱秉良起身出去前又补充道。 「东家,东家求求你不要这么绝情,看在我以往为书局尽心尽力的份上饶恕我这一次吧……」 然而任凭齐掌柜如何求情,朱秉良充耳不闻,依旧大步走了出去。在一边站着的几个伙计战战兢兢,被他打压了多年,没一个人站出来替他说话。 朱秉良出了书局后上了马车,朱八跟了上去,道:「少爷,清平书局没了掌柜,您看是从下面的人里面提拔一个上来,还是重新安排一个过去?」 「这个书局不小,但却经营不善,你安排一个合适的人过来接管吧,这几天先暂停歇业。」 「是,少爷。」朱八应道,「那咱们接下来去哪家铺子看看?」 「去新月布坊吧。」 马车摇摇晃晃,朝着新月布坊的方向赶去。 片刻后,朱秉良又道:「朱八,你让下面的人去查查,今天外面那些人是谁派过来的。」 「怎么了少爷?外面那些人也算是帮了咱们的忙,正好趁机整顿整顿书局,您……这是有什么打算吗?」 朱秉良笑了笑,「别多想,我只是想知道是谁让他们来的。」 第112页 虽然今天算是帮他清理了书局的蛀虫,但他这个人不喜欢被利用。 第76章 打听 姜子延在对面茶楼里坐了会儿, 得知了齐掌柜的帐被查出来后心情一片大好。 张虬在一旁道:「还是延弟你这主意好啊!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让齐掌柜自食恶果了。」 姜子延笑笑,给自己添了杯茶,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还是你聪明。不过你怎么知道那几个欠了高利贷的会愿意过来配合演这齣戏呢?他们不怕被齐掌柜要债吗?」 这几个人可是张虬花了许多功夫才找到的,他们一向见着齐掌柜都躲着走, 他稍微给了点钱, 对方就答应了他的条件。 姜子延道:「这几个人最缺的就是钱, 况且他们本来就拿不出来钱, 你稍微给他们些银子他们肯定同意。只要闹得动静稍微大一点,让朱家少爷知道就行了,你没看见他们熘的很快?」 「也是, 他们熘得这么快, 估计怕被齐掌柜抓住。不过现在齐掌柜都自身难保了,自然也顾不上他们。只是……这也有点太明显了吧?不会被那朱少爷看出来吗?」 「看出来又如何, 咱们送他这么一份大礼,就算查出来是我们做的, 应该不会插手。」 「有道理。」张虬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还是延弟你思虑周全。」 … 不过一天的时间,朱八就把事情打听清楚了。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们朱家也不差这点钱, 多使点银子就问出来了。 刚腾出来的小书房里,朱秉良正拿着剪刀给窗边的盆栽剪枝,朱八在一旁道:「少爷, 查出来了。」 朱八查的很详细, 就连之前齐掌柜坑害姜子延造纸坊的事都查出来了。 他道:「这齐掌柜是罪有应得, 他打起了人家造纸坊的主意,结果因为人家提前有防备,没能得手,这次的事情也是造纸坊动的手脚。」 朱秉良修剪枝叶的手没停下,「这造纸坊是谁家开的?打听清楚了吗?」 「都打听了,造纸坊是在清平县下面的镇子上开的,东家姓姜,叫姜子延。说起这个姜子延,这个人也是个厉害的,和两个弟弟相依为命。这个造纸坊就是他白手起家做起来的,除了这个,他还在清平镇上开了一家超市。」 「超市?那是何物?」 「就是一间杂货铺,名字叫做境东超市。」 「这有何厉害的?经营一家造纸坊和一间铺子又不算什么。」朱秉良觉得朱八话说的有些太满了,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了,怎么还像没见过世面似的。 「少爷,知道他花了多长时间开的造纸坊和铺子吗?」 朱秉良的手一顿,将剪刀放下,到一旁净手,「有话就直说,别在我面前卖关子。」 朱八揉揉鼻子,老老实实交代道:「半年的时间。」 朱秉良闻言有些惊讶,「你的意思是说,他仅仅花了半年的时间,白手起家,开了一家造纸坊和一间铺子?」 「还不止,我还打听到,这县里中关正街上一家三层的酒楼也是他开的,听说过两天就要开张了。」 朱秉良暗暗思索了一番,道:「你确定他是白手起家吗?没有贵人相助?」 「确定。我听他们镇上的人说,这姜郎君会的东西可多了,经常捣鼓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会酿酒做菜,十分有经商头脑。」 「竟是如此?」 朱八似乎是又想起来了什么,道:「对了少爷,这次齐掌柜栽在他手上一点都不亏,您知道吗?这姜子延开的造纸坊造出来的纸自带防伪标志,用他们家特制的药水涂抹在纸上,就会显示出一个图案来,用来辨别他们造的纸和别家的造纸坊造的纸。」 朱秉良听到这不由得惊住了,「此言可当真?」 「是真的,听说那天是当众验过的,好多人都看见了。」 朱秉良之前确实听说过有特殊的药水隐去纸上的字迹,再用别的方法显示出来,但他从来没见过。 此时听完朱八的消息朱秉良对姜子延越来越好奇了,他道:「看在他如此有经商头脑的份上,这次利用我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对了,你说的那个酒楼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开张?」 「回少爷,叫宴江南,好像是明天开张。」 「宴江南?确实是个好名字。」朱秉良坐到书案前,道,「明日你备份贺礼,咱们也去瞧瞧。」 姜子延自昨日来了县里后便没回去,今天一天都在张罗着酒楼开张的事情。 他让徐掌柜提前做了菜单,每道菜的名字都写在了竹简上,一根一根竹简被串起来,挂在了大堂的四面墙上,确保每一桌点菜的客人能够抬头就看到,方便客人点菜。 徐掌柜在门外指挥着伙计们挂红绸,店里面跟柱子顶上也都挂了红绸,看起来喜气洋洋。 过了一会儿他从外面进来道:「东家,都弄好了。」 姜子延点点头,道:「我让你去请的歌舞都安排好了吗?」 徐掌柜答道:「放心吧东家,都跟宝月楼的妈妈说好了,明天一早姑娘们就准时过来。」 清平县的宝月楼,是风尘女子的住所,不过这些风尘女子大多都卖艺不卖身,基本上都是跳个舞或者弹一曲琵琶。 酒楼大堂里姜子延专门空出来的空地就是为了请歌舞表演的,不光是歌舞表演,以后还可以请戏班子,说书先生等等。 第113页 在这个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的时代,人们的娱乐项目基本上都是这些。 「好,辛苦了。」姜子延道,「一会儿你在门前竖个牌子,就写开业大酬宾,来者都是客,菜品全部七折,奶茶也七价,仅限前三天。」 「好的东家。只是咱们优惠力度这么大,这天气怕是连本钱都赚不回来啊!」徐掌柜不由得担心道。 姜子延笑了笑,安慰他:「徐掌柜别担心,听我的,肯定能赚回来的。」 他昨天尝过了这几个厨子学做的菜,水准要比这里本土的菜品好上太多了,他敢保证,只要前期低价让他们都来尝过一遍,这菜的味道肯定能留住客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开张 今天是酒楼开张的日子, 林昭特地跟岑夫子请了一天假也过来了,他想着第一天开张,肯定需要人手, 便也过来搭把手。 酒楼开张的十分低调,姜子延在这清平县里没有什么亲戚朋友,所以找一些熟人捧场就更不可能了。 早上徐掌柜早早就开了门, 将昨日写好的优惠单子放在门口摆好, 然后和跑堂的小二们等着客人登门。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 却没有一个人进来点菜。徐掌柜有些垂头丧气, 不仅为酒楼的未来担忧。 姜子延看着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按道理说不应该,新开的酒楼都说了开业大酬宾, 所有菜品全都七折, 没道理一个客人都没有啊? 姜子延道:「徐掌柜,前两日派出去宣传的伙计都宣传到位了吗?」 徐掌柜一听这话生怕东家怪罪, 连忙辩解道:「店里的伙计们都派出去宣传了,这几条街上的人应该都知道咱们酒楼今天开张的!」 那这就更不应该了?酒楼如此冷清, 一个客人都没有, 怎么想都不对劲。 林昭在一旁给姜子延倒了杯茶推了过去,问徐掌柜:「咱们这附近还有别的酒楼吗?」 姜子延正在这琢磨着,忽然听见林昭这么问, 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 徐掌柜道:「隔了两条街, 有一家天香楼。」 「天香楼?这个酒楼不是在中关南街吗?」姜子延道。 这个天香楼他知道,毕竟开店之前他也是要做一番市场调研的。当初就是看中了这一块人流量大,周围两条街之内没有其他酒楼, 所以才决定盘下了这个地方开酒楼的。 徐掌柜嘆了口气:「是在中关南街, 但是他们酒楼比咱们酒楼大, 而且每个月都出新的菜品,前东家又不善经营,时间长了,客流都被他们吸引走了。」 「但今天我们酒楼也有优惠,而且还推出了新菜品,怎么说都不应该一个客人都没有啊?」姜子延疑惑道。 林昭猜测道:「那就是对方推出了力度更大的优惠,人们都去他们酒楼了。」 伙计们都站在门外面拉客,有一个客人急匆匆的路过,伙计有些着急,一个客人都没有,可怎么办? 他也不管对方急不急,十分没眼力见的拉住了他道:「这位客人,我们酒楼开业大酬宾,新出的菜品,全部七折,您可以进来尝尝!」 被拉住的那人十分不耐烦道:「改天再来,改天再来,那边天香楼正搞活动呢,听说烧鸡买一送一,去晚了就没了!」说完一甩衣袖就急匆匆的走了。 姜子延一听这话,就知道果然被林昭猜中了,一只烧鸡要好几两银子,不管烤的味道如何,在老百姓眼里,那都是荤腥,花一只烧鸡的钱买两只,谁不想占这便宜? 他不禁皱了皱眉,这天香楼在他们开张第一天就搞优惠力度这么大的活动,真的只是巧合吗? 「徐掌柜,总之不是让你请了歌姬过来吗?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过来?」 提起这个徐掌柜就更难受了,道:「刚才宝月楼的妈妈传话过来,说昨天咱们找的那几个姑娘今天来不了了,还给退了定金,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 姜子延一听这话更加确定天香楼这事儿绝对不是巧合了。 此时忽然听见林昭道:「徐掌柜,那天香楼背后是什么人?和咱们酒楼有过节吗?」 姜子延闻言就知道他们想到一起去了。 徐掌柜也疑惑,道:「没有啊?前东家还在的时候,咱们酒楼的生意就不景气,更别提和他们有过节了。而且酒楼生意惨澹,更谈不上和他们抢生意了。」 照这么说来,难不成真的是巧合? 姜子延直觉不是,毕竟这放在前世已经属于恶性竞争了。 徐掌柜一脸忧愁,「东家,眼下这种情况,咱们该怎么办啊?」 姜子延稳了稳心神,他不能乱。 林昭看姜子延眉头一直皱着,总是忍不住想替他抚平。他对徐掌柜道:「别慌,烧鸡买一赠一,买的人那么多,估计他们坚持不了多久。况且现在还没到中午的饭点,且等等。况且,我对咱们酒楼的菜有信心。」 姜子延闻言也觉得如此,他道:「阿昭说的没错,咱们这才第一天,千万不能慌。他们的优惠力度成本太高,坚持不了多久。徐掌柜,你在门口的优惠条款上再加一条,只要今日来咱们酒楼吃饭的,每桌都免费赠送一杯奶茶。」 「好的东家。」徐掌柜看董家一点都不慌,心里镇定了不少,依言添加优惠条款去了。 姜子延索性也不想了,他正想问问林昭学业上的事情,就听见门口伙计热情的道:「客官里面请!」 第114页 一边说一边将客人往里请,道:「客官想吃些什么?这牌子上的都是我们的招牌菜,您随意点,今天所有菜品七折,还免费赠送一杯奶茶!」 姜子延坐在角落里的桌子旁,闻言看向走进来的客人,这人拿着一手摺扇,一身锦衣华服,身后跟着一个丫鬟,跟着一个长随,一看就是哪家的少爷。 待看清那长随的模样,姜子延立时反应过来,这是江南来的那个朱家少爷。 朱秉良本来想等晚些趁着人多的时候过来,可下面的人说今天这宴江南酒楼开业第一天竟然无人问津。 他十分惊讶,对朱八道:「你看看,亏你把他说的如此厉害,也不过如此嘛!」 朱八低着头不发一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朱秉良并未改变去宴江南酒楼看看的主意,他起身道:「走吧,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酒楼,开业第一天从早上到现在,一个客人都没有。」 本来他是秉着几分轻视的态度过来的,毕竟朱八先前跟他汇报消息的时候字里行间都是夸赞,所以决定过来看看。 还没进门,他就被门口贴着的单子吸引住了,不过,吸引他的并不是全场菜品七折,而是上面写的奶茶。 奶他知道,牛奶,羊奶等等。茶他也知道,大红袍,碧螺春,龙井等等,但奶茶是个什么东西? 将奶和茶混在一起吗?这会好喝吗? 朱秉良带着这个好奇走进了酒楼,大堂里的装潢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古朴的桌椅柜子还有挂着的画,清丽却又不失高雅,让他一眼就觉得独特喜欢。 第78章 朱秉良进来后伙计非常热情, 毕竟,这可是酒楼开张进来的第一位客人,必须得招待好了。 朱秉良打量了一下周围的陈设, 看到墙上挂着的竹牌子,目光停顿了一会儿。 伙计道:「客官,这些牌子上写着的都是我们酒楼的菜名, 你想点什么菜直接报菜名就行。」 朱秉良看着牌子选了几个他没有尝过的, 然后又道:「你们店里的招牌菜是什么?」 「客官, 本店的招牌菜有两种, 凉菜的话是蒜香秋葵,热菜的话是地锅鸡。」 「都上来尝尝。」 「好嘞客官!」伙计高兴不已,赶紧下去报菜单去了。 菜还没上来, 赠送的奶茶已经做好了, 朱秉良好奇了许久的奶茶此刻正用一个木杯子装着,被子里还放了一个木勺。 这是一杯大满贯, 里面有各种果肉花生碎等等东西,朱秉良从未见过这种喝的东西, 端起杯子来尝了一口, 有股奶香,酸酸甜甜的,又拿起勺子吃了一口果肉和花生碎, 嚼起来更香了。 不知不觉间, 菜还没有上来,他一杯奶茶倒是先喝完了。 朱秉良招来一个伙计问道:「这个奶茶叫什么名字?」 「回客官,这是我们酒楼里奶茶里的招牌, 俗称大满贯。」 「大满贯?为何叫这个名字?」 伙计挠挠头道:「这个小的也不知, 名字是东家亲自起的。」 朱秉良此时对姜子延这个东家更加好奇了。这种奶茶必定刚开始兴起, 不然照他品尝的这个口味,这种东西早就火到江南那边去了。 若是才刚开始兴起,旁的地方都没有,听伙计的意思好像这酒楼的东家是着奶茶的创始人,朱秉良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商机。 已经正午了,逐渐有零星几个客人进来吃饭,毕竟菜品七折,还赠送奶茶,如今到了饭点,总有人好奇进来看看。 一楼大堂空置的一个类似舞台的地方还是留给歌姬表演的,可现在歌姬来不了了,姜子延便让伙计去外面请了一个说书先生过来,在上面摆了一张书案请说书先生在场说书。 说书先生的酬劳比请歌姬要便宜一些,稍微加些钱便能将人请来。 进来的客人本来只打算点几个便宜的小菜凑凑热闹,毕竟是新店开张,多少也能占点便宜。 可等进来之后全都被免费赠送的奶茶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什么喝的?既不是奶,也不是茶,也不是酒,不过喝起来是真好喝。 赠送的奶茶口味都是随机的,有的人拿到的是奶茶,有的人拿到了果茶,口味不一,但味道都十分不错,很受大家的欢迎。 旁边的奶茶间里,小桃三个人一直在忙,有的奶茶不能提前做好放着,因为要热着才好喝,提前做好怕放凉了。 一旁的小菊不是很高兴,甚至还有些担忧的跟小桃小声说道:「小桃,东家是怎么想的呀?每来一桌客人就要免费送一杯奶茶,这谁还来花钱买啊?那些果肉都可贵了,这岂不是赔本的生意?」 小桃倒是没那么担心,她看的倒是长远一些,她安慰道:「你别担心,东家心里有数着呢,我对咱们的奶茶有信心,这么好喝的奶茶他们肯定没喝过,到时候他们喝了肯定会愿意花钱来买的!」 小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都赔本了还说能挣钱。 进来的客人喝过奶茶后瞬间被这个味道吸引了,等他们的菜上齐了后,拿起筷子一尝,这个菜的味道可真是太好吃了。 一模一样的材料,在别的酒楼里根本就做不出来这种味道。 顾客们瞬间对这家酒楼的好感提升了不少。 不过这些来的客人都是来大堂坐着的,还没有人去过二三楼。 第115页 小菊的担心很快就被打消了,因为有好几个客人走的时候都来买了杯奶茶带走了。 奶茶用竹筒装好,姜子延教她们用一种十分巧妙的绳结从底部开始编织成网,最后稳稳噹噹的提在手里。 而且竹筒打磨的精緻好看,喝完里面的奶茶,可以把竹筒洗净,等再次买奶茶的时候直接拿过来盛满,还可以省一个竹筒钱。 姜子延看到这个现象心里踏实了许多,这说明奶茶还是很符合大众的口味的。 等到口碑打出去,生意就会渐渐好起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顶轿子在酒楼门口停下了,从轿子上下来一个人。 林昭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心里有几分惊讶,他随即站了起来,起身离座迎了上去,朝那人揖了一礼,道:「县令大人,您怎么来了?」 吴县令故作姿态道:「怎么,不欢迎我?」 「哪里哪里,大人说笑了。」 吴县令本来就是故意开玩笑说的,自然不会跟他较真。 姜子延见此也赶紧起身上前道:「原来是县令大人,欢迎欢迎,您能来,小店真是蓬荜生辉。」 好话谁不爱听,吴县令自然也是爱听的。 他笑眯眯的道:「这位想必就是咱们这案首的哥哥吧?」 姜子延一听这话才知道,原来这吴县令是奔着他们家阿昭这案首的名头来的,真可谓是给足了他们面子。 姜子延道:「大人好眼力,我是阿昭的哥哥。站着不方便说话,咱们去包间里坐着聊吧,我让他们给您背些上好的酒菜。」 说完他对着林昭道:「阿昭,你陪大人上去坐会儿。」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酒楼里的人都知道县令大人也来了。 县太爷亲自来吃饭的酒楼,那这酒楼的菜能差到哪去? 他这波操作在无形之中给他们酒楼打了一波宣传,在老百姓们面前刷了一波好感。 至于吴县令,他为什么会来给宴江南撑场面? 单单因为林昭拿了县试的案首还不至于让他过来。还因为林昭是府试的头名,而且在知府大人和知州大人面前都露过脸。 这可是他们清平县多少年没有出过的荣耀,他还想等院试的时候林昭再拿个头名回来,到时候可就是小三元了,那可就太给他这个县令长脸了。 第79章 商机 楼上的包间里, 姜子延给吴县令安排的包间是单独的房间,私密性很好。 林昭在一旁陪坐着,吴县令很关心他的学业, 语气十分和蔼的问道:「林昭啊,最近学业如何啊?距离院试只剩两个多月了,准备的怎么样了?」 林昭有礼有节, 回道:「回大人, 学业一事上有夫子教导, 昭自当尽力。」 吴县令一听, 不是很乐意。自当尽力可不行,我可是指望着你拿小三元回来的。 他道:「这个这个,生意上的事情, 你暂且就不要操心了, 你哥哥这酒楼你放心,在这县里本县令还是罩得住的。你啊把心思都放在学业上, 争取再拿个头名回来,知道吗?」 林昭皱了皱眉, 不好反驳, 他心里记挂着楼下的姜子延,不是很在意的点点头。 吴县令看他态度很好,说话也软和下来, 关心道:「你师从哪个夫子, 要不要给你介绍个更好的教导你?」 这次林昭拒绝的干脆,「大人不用费心了,夫子很好。况且, 师父领进门, 修行在个人。」 吴县令看他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十分高兴, 连说了三个好。 这一会儿话的功夫,菜已经上了好几个,还有新出炉的奶茶也端了上来。 吴县令尝了一口菜,比往常吃的菜味道好太多了,咸味变重了,还多了一丝辛辣味。尤其是那道剁椒鱼头,吃的十分过瘾。 吃完菜后刚好上来了几样糕点,花样不仅好看,做的也是小巧玲珑。 吴县令尝了一口,这糕点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十分美味。正巧家里有个娇娇的女儿,他想着不如给夫人和女儿带点回去尝尝鲜。 吃完糕点后喝杯奶茶润润喉,一杯下去吴县令就被吸引住了,问道:「这是什么?新出的酒吗?没什么酒味啊?」 林昭道:「不是,这是哥哥新研制的奶茶,大人要是喜欢可以带几杯回去。」 吴县令笑笑,「那怎么好意思?」 然而走的时候丝毫不客气的带走了几杯。 吴县令来吃饭,已经是给足了酒楼的面子,姜子延哪里会收他这顿饭钱。所以这赠送的奶茶,还有那些刚出炉的糕点,不要白不要,吴县令心里门清。 楼下大堂坐着的朱秉良看到吴县令过来,心里不由得对姜子延又高看了一眼。 这年头即使商人再有钱,那也抵不过当官的一句话。所谓民不与官斗,但凡事若有了官府的支持,便会便利的多。 朱秉良吃完饭便走了,走之前他特地让朱八将几种口味的奶茶各买了一杯回去。 中午在吴县令走了之后,酒楼陆陆续续也来了一些客人,只是依旧没多少人。 一直到晚上,客人都很少,住店的更是没有。 天色已经很晚了徐掌柜还捨不得打烊关门。 姜子延道:「别等了,打烊吧。」 徐掌柜嘆了口气,让伙计把门关上。 他走近后道:「东家,我刚才对了对今天的帐,咱们今儿一天奶茶基本全是送的,买的人特别少。肉价有那么高,咱们的菜品价格不仅低,而且还打七折,今天这一天就亏损不少。」 第116页 姜子延明白他的意思,知道徐掌柜是担心酒楼亏损严重开不下去,他倒是没那么担心,「别担心,今天县令大人来过,走的时候还特意夸了咱们酒楼的饭菜,等到明天客人一定会来的。」 徐掌柜还是很担心,「万一明天天香楼还是跟今天一样有优惠活动呢?」 林昭不知何时从楼上下来了,在姜子延开口之前道:「不会。」 徐掌柜看向他,这位东家的弟弟,他也是才知道原来这位竟是他们县试和府试的案首,看向他的眼神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尊敬。 「什么不会?」姜子延出声问道。 「天香楼明日不会像今日一般将烧鸡买一送一。」 「你怎会如此肯定?」 林昭走近他后道:「今日下午的时候我去打听了一下,他们的烧鸡素来要二两银子一只,二两银子都顶得上一顿饭钱了,况且他们还买一送一,今日那么多人抢着去购买,他们定然亏损严重。而且今日天香楼也请了歌姬。」 「也请了歌姬?」徐掌柜一听心里就有些愤慨,他就说本来谈好的,宝月楼那边怎么突然反悔了。 「嗯,本来是咱们这边先定的,他们半道截胡,定然是出了高价。不然这种出尔反尔的做法,宝月楼怕影响声誉肯定不会做的。」 姜子延仔细想来也觉得如此,他点了点头,「阿昭说的有理。」 得了哥哥夸奖的林昭很开心,他接着道:「天香楼的目的就是要让咱们在开张这几天的名气打不起来,以后跟他们的竞争也会小很多。」 徐掌柜听着林昭分析的一愣一愣的,不由得更加钦佩了,不愧是拿了两次案首的人,就是聪明啊! 姜子延不担心酒楼的未来,是因为他相信他们的菜品口味好,而且还有奶茶做陪衬,即使一开始客人不多,但日积月累下来,回头客定然有不少。 林昭这一番话却是给了他更大的信心。 徐掌柜道:「那明日……」 「明日正常开张,奶茶接着送。」姜子延道。 「是,东家。」徐掌柜应道,既然东家都不担心,那他在一边瞎担心也没用。 姜子延想了想,清平县虽然是个县城,但人口不多,暂时还不能朝着高端酒楼发展。 他道:「还有,我记得让后厨学了烧饼,春饼,还有鸡蛋灌饼之类的饼,明早在酒楼前摆个桌子,拿到外面来卖。」 「还有各种粥,在门外都摆上招牌,早饭的价格就一般的摊贩收。」 「好的。」徐掌柜道,「可是咱们酒楼门前那点空地方摆摊是不是太——」寒酸了些。 「你傻啊,咱们这价格收的低,而且还可以到大堂里用餐,慢慢的不就进来人了吗?」 徐掌柜一想,也是,能进门来用餐,谁还呆在门口吃。 毕竟酒楼这种地方普通百姓一看就是消费价格比较高的地方,他们把粥还有饼的价格都贴在外面,相信会有不少人来。 之前姜子延没想过这样弄,因为他实地考察过觉得还可以,想要将酒楼发展成高端酒楼才将这里盘下的。可没想到,天香楼竟然在他们开业第一天就恶性竞争,那他不如降低受众人群,留着包房接待富人的同时,也给普通百姓一些消费余地。 再说这边朱秉良回去后,将几种奶茶都尝了一遍,他发现这几种口味各有千秋。 嗜甜的人可以买杨梅雪露,喜欢带点绿茶味的可以买芊芊绿雪,喜欢带点红茶口味的可以买烛影摇红…… 朱秉良发现,这奶茶的口味很多,可以兼顾到许多人的不同口味,而且味道都还很不错,他得找个机会跟姜子延好好谈谈,最好是将这个配方买下来,哪怕是花大价钱也无所谓。 到时候他把这个店开到江南,江南富庶,肯定有不少人来买,这也算是他在外视察铺子时的成绩,到时候在老太爷面前也能替二房争争光。 第80章 第二日宴江南早早就开了店, 不过进来吃饭的人依旧不多,毕竟是早上,人不多是正常的。徐掌柜只希望别再像昨日一样客人少的可怜。 遵从姜子延的吩咐, 后厨里老刘和老陈两个厨子早早起来做了很多饼,烧饼和鸡蛋灌饼是最开始姜子延用来起家的时候做过的,而春饼和馅饼是姜子延教他们新做的。纪成则是负责熬粥, 熬粥也是有门道的, 要把粥熬的好喝也需要下功夫。 出来在街上摆早餐的摊子很多, 姜子延这酒楼也把摊子摆在了门口, 总不至于连早饭这点事情天香楼都要跟他们事事争先。 烧饼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饼了,清平镇每天都有卖烧饼的,青山学会之后一直都有在往外卖, 但禁不住买的人多了, 有些人就琢磨出来了做它的方法,所以, 清平县里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倒是这春饼和馅饼,是姜子延新教的, 之前并没有做过。其实后厨的老陈原本也会做馅饼, 只是他做的馅跟姜子延说的不同,做出来的味道自然也是千差万别。 跑堂的几个伙计早早就开始在酒楼外的摊子上叫卖,「走一走, 看一看嘞, 宴江南刚出炉的饼,春饼烧饼馅饼,应有尽有, 便宜又好吃, 快来尝一尝, 看一看嘞!」 几个箩筐里放着的饼香气四溢,出来买早饭的人闻见了便忍不住来问:「小二,你这春饼多少钱一个?」 「回客官,春饼八文,烧饼十文,鸡蛋灌饼十五文,馅饼二十文。」 第117页 咋一听一个馅饼要二十文,那人惊了一下,问道:「为何你们这馅饼要这么贵?」这馅饼他又不是没吃过,家里的婆娘也做过,只是做的不太好吃。 小二和气道:「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这馅饼做的大,而且皮儿薄,馅儿多,里面全部都都是肉馅,是由我们做饼的师父改良过的新配方,味道特别好。新店开业,全部都是七折,您要不要来一个尝尝?」 盖着的白布一掀开,浓浓的饼的香味瞬间飘了出来,那人有几分心动,这饼看着挺大的,里面如果都是肉馅,七折十四文十分划算,毕竟肉价本来就高。 「行,给我来一个尝尝。」 小二笑开了花,这可是第一个买饼的顾客。 过了片刻,前来买饼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买鸡蛋灌饼的人,姜子延没想到鸡蛋灌饼这么受欢迎。 他不知道的是,别人也有仿照着做出来的,但始终做不出那个柔软的味道。 但凡来买早饭的,只要不是打包带走的,姜子延都让人把他们请到了大堂去吃。 这些人是第一次来酒楼,进来之后瞬间就被里面的装潢吸引住了,况且在这吃一顿早饭也不贵,还能有这么好的环境,谁不乐意呢? 只是一个早上,他们准备的饼就卖了个精光,连粥也没省下多少。 徐掌柜见此,皱着的眉头总算平復了些许。 今日果然如林昭所说,天香楼不再像昨日一样送烧鸡了,不过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伙计回来说,他们的菜品今日也打七折。 姜子延笑了笑,也是七折吗?那就看看哪家的菜品更能打的出口碑。 对于研发出来的菜品,姜子延还是很有自信的。 有了昨日吴县令那一遭,县里有很多员外家的夫人小姐来了,毕竟吴县令说了味道极好的酒楼,他们自然也要跟风来看一看。 本来以为这可能是县令爷在为自家的亲戚开的酒楼造势,但真到了地方尝了这里的菜,她们才发觉这里的饭菜口味是真不错,而且还有伙计详细给你解释每道菜是什么口味的,甜的辣的还是酸的,服务十分到位。 尤其是每个桌上送的奶茶,这个世界喝的饮品本来就少,除了茶就是酒,要不就是白水。然而煮的茶过重的话姑娘家喝多了不好,酒又都是男人喝的东西,所以女人能喝的东西不多。 宴江南出的奶茶果茶太适合女人喝了,甜甜的,也不腻。而这些夫人小姐们基本都是家里有钱的主,所以走的时候买了好几杯奶茶带走。 宴江南开张第二天,生意十分不错。 尽管天香楼也以菜品七折为写了很多客人,但他们的菜品大家基本上都吃过,没什么新意。 所以这一天下来,宴江南要比天香楼的生意好得多,尤其是还有奶茶的加成。 此时天香楼的掌柜刚结算完今天的帐,这几日为了压宴江南一头,他们酒楼已经亏损不少了。 原本也没想这么做的,可之前他派伙计偷偷潜入打听,才知道宴江南的东家给了好几个厉害的菜谱,甚至还研制了什么奶茶。 天香楼的掌柜有些着急,他们酒楼与宴江南离得近,如果不能在他们开张的时候压下他们的知名度,那他们酒楼的生意以后恐怕会越来越凋零。 掌柜的在跟东家请示后才搞出了这一系列的动作。可如今不仅没有把对方打压下去,他们酒楼还亏损不少,掌柜的紧皱着眉头,不是该如何向东家交代。 有人欢喜有人愁,姜子延这边大伙们都很开心,今天伙计们都很忙碌,但他们一点都不觉得辛苦,还很高兴。酒楼的生意好,他们的工钱才好。 徐掌柜打烊关了门后就开始算帐,在算盘上噼里啪啦一顿敲响,面露笑容道:「东家,今日咱们大概收入了一百二十五两。」 其实这个数字还不够今天一天的成本,但这只是暂时的,等过了新开业的这三天,后面菜价恢復正常,奶茶的口碑打出去,不愁挣不到钱。 徐掌柜当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脸上一片笑容。 果然不出姜子延所料,第三天也就是酒楼新开张活动的最后一天,来吃饭的人是第二天的两倍有余,还有很多人下人过来替府上的夫人小姐们买奶茶。 本来还有几分冷清的奶茶店瞬间忙碌了起来,小桃三个人忙的脚不沾地,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这一日算下来,奶茶店的销售额竟然赶上了菜品的一半差不多。姜子延感觉到了奶茶这只潜力股的发展空间比他想像的还要大。 而朱秉良自从来了清平县后,前几日视察了所有的铺子,后面这些日子就派人紧紧盯着宴江南这个酒楼,尤其是奶茶店的动向。 三天试营业结束,朱八将调查回来的消息说给他听,「这两日去买奶茶的人特别多,我们的人说这些奶茶很受那些夫人小姐们的欢迎,一杯奶茶十五文,都顶得上一个鸡蛋灌饼了,可买它的人只多不少。」 朱秉良越听越兴奋,第一日吃饭的时候他就有所觉察,只是不知道大众的口味怎么样,所以便观望了两日。 现在买的人那么多,说明他判断的没错,这个奶茶果然十分有市场,如果他能够把配方带到江南去,那他在朱家的地位就更稳固了。 「走,去宴江南,我要跟姜子延谈谈合作的事。」 第118页 此时的姜子延还不知道朱秉良的打算,他正琢磨着给奶茶店起个正式的名字。既然奶茶店很受欢迎,那他以后可以开全国连锁店,统一都叫这个名字,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第81章 合作 朱秉良是第二天上午来的, 昨天晚上朱八跟他说了奶茶店的火热程度之后他就想过来找姜子延谈合作了,刚出门两步,看了看天色, 这个时候不便登门,等第二日吃过早饭后便过去了。 他怕自己去的晚了这独一份的好机会被别人抢了去就不好了。 姜子延在酒楼待了好几日了,现在一家子都住在酒楼后院, 地方太小了, 他打算再过两日, 等酒楼彻底稳定下来, 他就回清平镇去。 奶茶店的名字他昨天晚上已经想好了,准备叫茶话坊,简单又好记, 而且别人一听就知道这是卖和茶水有关的东西的。 林昭来了两日, 姜子延本想让他先回私塾听学,可他非要等姜子延一块回去。 姜子延正在后院房间里的桌椅前坐着, 琢磨着完善一下酒楼的管理制度,林昭在一旁温习功课。 一个跑堂的伙计忽然过来道:「东家, 有一位姓朱的公子找您。」 林昭则是不动声色的抬头往门外看了一眼, 朱公子?若是他没记错的话,清平书局的东家也姓朱,今天登门来的人除了他, 不作他想。 姜子延略微皱了一下眉, 姓朱?在他所认识的人里面,没有姓朱的啊? 不对,他仔细想了想, 确实有一位。前几日, 从江南来的朱家少爷可不就是姓朱吗? 只是, 他来做什么? 前天还光顾了一下他这酒楼,不过看今日这样子,怕不是来吃饭的,而且另有事由。 他道:「请他过来吧!」 伙计得了话出去了,没一会儿就领了一个衣衫华贵的男子进来了。 此人正是朱秉良。 进来入座后姜子延让人上了两杯茶,对方虽然来因不明,但礼数还是要有的。 细细的品了口茶,不等姜子延开口,朱秉良便先自我介绍了一下,「你好,我叫朱秉良,是江南朱氏商行的少爷。这是些薄礼,还请收下。」朱八闻言递上了手里提着的匆忙准备的礼品。 姜子延看了看他拿的东西,道:「朱少爷,我叫姜子延。不知今日朱少爷登门有何事?」 朱秉良避而不答,反而说道:「我除了是朱氏商行的少爷,还是这县里清平书局的东家,之前齐掌柜做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已经将他赶出了书局,以后朱氏商行的任何产业都不会再任用他。」 姜子延听完后便知道朱秉良说这番话的用意是什么了,他这是在示好。只是他还不是太明白,他不过区区一个酒楼老闆,对方可是商行的少爷,怎么会如此好声好气的跟他示好? 「朱少爷不妨有话直说。」 朱秉良没想到对方这么好打交道,他准备了一堆弯弯绕绕的草稿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对方挑明了。 「没想到姜郎君是个爽快性子,也罢,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这次过来主要是想跟你谈谈合作的事。」 「合作?」他这酒楼才刚开业,若是说他手里有值得合作的东西,恐怕只有造纸坊能排得上号了。 没想到朱秉良接下来的话令他感到十分惊讶。 「对,我想跟你买下你这酒楼奶茶的配方,每种口味的配方都要,你开个价吧。」 朱秉良这话说的,似乎志在必得,直接让姜子延开价,毕竟他朱家那么大的商行,买下区区几个配方的钱还是有的。 只是本来成竹在胸的把握,却没想到在姜子延这里碰了钉子。 「抱歉,朱少爷,奶茶店的所有配方我都不打算出售。」 朱秉良一愣,没想到被他拒绝了,「你真的想好了吗?价格随便你开,一切都好商量。」 姜子延闻言拒绝的更加干脆,「不好意思,这配方我是不打算买的,你来问几次都是结果一样的。」 见他还是回绝了他的提议,朱秉良开始从另一个角度劝说道:「姜郎君,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现在江南还没有这种奶茶,若是你把配方卖给我,再经过朱家商行的运作,它一定能红遍江南。你仔细想想,这配方一定是你的心血,难道你不想看到它红遍大江南北吗?况且白手起家做生意肯定会遇到很多用钱的地方,我刚才说了,价格你随便开,这笔钱你可以用来作为经商的本钱,何乐而不为呢?」 姜子延听完这话笑了,朱秉良的意思是能许他一大笔钱,而且还能把他的心血发扬光大。甚至能拿着这笔钱开始发家,远比他在一个小县城里开酒楼一步一步起步强多了。 可即便是白手起家,他对自己也有信心,能将奶茶店发扬光大。朱秉良这话说的对于这个时代的土着来说可能有用,可对他一个外来者,没有任何效果。 姜子延还是摇摇头,直接起身道:「真的抱歉,朱少爷,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卖掉配方的。」 朱秉良看他态度坚决,自己又不甘心,退而求其次道:「那这样吧,我看你这奶茶有很多种口味,如果你不愿意把所有的配方卖给我,我可以单独买其中几个配方,当然,价格还是随你开,你看如何?」 姜子延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朱少爷还是不死心,依旧执着的买奶茶的配方。 第119页 「抱歉,这些配方我一个都不卖。」 朱秉良觉得自己的条件已经开得够好了,价格随便对方开,只买其中几个配方,对方竟然还不愿意卖。 「那你怎么样才能把配方卖给我?开个条件吧!」 姜子延摇摇头,「朱少爷,我觉得我说的已经够明白了,奶茶的配方是不会卖掉的。不过,」 「不过什么?」 「朱少爷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加盟奶茶店。」 「加盟奶茶店?什么意思?何为加盟?」朱秉良头一次听说加盟这个词,觉得有几分新奇。 「简单来说,就是你把奶茶店开到江南去,不管开了几家分店,奶茶的配方都归我所有。但是赚的钱是你的,每年只要给我交一些加盟费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朱秉良乍一听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又问道:「加盟费多少?」 姜子延笑了笑,道:「朱少爷先别急,你听我说完。」 「奶茶店我已经定好了名字,叫姜记?茶话坊,到时候江南若是开了分店,也是叫这个名字。你需要送几个奶茶店的工人过来,由我这边统一进行培训,学习制作奶茶,其中有几样关键材料我会定期让人给你送过去。至于盛奶茶用的竹筒,也必须做统一的。你只要出钱,把铺子装修好,把人送过来,其它的都由我这边给你解决。」 朱秉良听着有几分心动,这基本上就是做个甩手掌柜,他朱家商行开了那么多年,什么没有就是钱多。 「说到底,你还没说加盟费多少?」 姜子延伸出了一个巴掌,比了个五,朱秉良觉得还好,「五百两,可以。」 「不,是五千两。」 「五千两?只是一个小小的奶茶店,到时候在江南能不能受人欢迎还不好说,这一张口就要五千两,姜郎君真是会做生意啊!」 「若是没这个自信,我自然不会跟你开这个口。况且朱少爷费尽心思跟我买配方,难道不是看准了它有巨大的商机吗?」 朱秉良的心思被姜子延点透了,他也不再说什么,五千两其实对他来说没多少,况且姜子延说的对,他就是看准了这个商机。 「行,五千两我同意。」 「朱少爷别急着下决定,我话还没说完。这只是一家铺子的加盟费,如果是朱少爷要开很多分店,那每一家都需要交加盟费的。而且,契约一次最多签三年,三年之后需要再商议。」 朱秉良算是彻底听明白了,所谓的加盟费,就是他每开一家分店,就要交一次。契书籤三年,三年之后若是奶茶店经营的好,怕是这加盟费也要跟着水涨船高。 想到这里朱秉良不得不佩服姜子延,此人的确有经商头脑,这个方法一本万利,还能将配方牢牢捏在自己的手里。如果不交加盟费就得不到关键的几种配料,那么奶茶店自然也经营不下去。 这个方法实在是妙。 如果现在是待宰的那个人不是朱秉良,他一定忍不住对姜子延夸奖一番。 「姜郎君年纪轻轻,这经商的头脑可真是许多经商大家族里的子弟都比不上。」 不过朱秉良仔细想想,若是跟他合作,在江南开了分店,以这奶茶的发展趋势,一定能火起来,每年定能有不少银子赚。 只是作为一个商人,总不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好歹也要争取一下条件。 朱秉良道:「你刚才说的这些条件,我可以答应,只是有一点,契书约定的时间可否改为四年?」 姜子延摇摇头,没有同意。现在主动权是在他手里,等奶茶店开个一年半载,想要加盟的人肯定多了去了,到时候加盟费定然不止这个数。朱秉良在这上边讨价还价,显然是没用的。 朱秉良有几分挫败,往日里他跟别人谈生意的时候,他一向都是主动方,可今日他竟然在对方面前屡屡碰壁。 「好,三年就三年。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以后如果奶茶出了新品,要优先教我们这边的人学习。」 这个条件不过分,姜子延点点头应道:「好。」 两个人的合作就这么敲定了下来,姜子延不会写契书,但林昭会。 读了这么多书,可不是白读的,林昭起身走了过来,道:「哥,我来帮你拟契书吧。」 姜子延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写呢,听见这话欣然答应,「好啊,你写完正好给朱少爷看看,咱们也好把这件事情定下来。」这最后一句话是跟朱秉良说的。 朱秉良闻言点点头,反正时间还早,他不介意多等一会儿。而且趁这个空,他打量了几眼林昭。这个传闻中拿了两个案首的书生,此时正一脸认真的给他们写着契书。他凑近看了一眼,字体刚正有力,还夹杂了几分秀气,着实好看。 那日吴县令走后,他回去让人查了一下这个两试案首,听说他读书晚,但天赋异禀,入私塾没几个月就参加了县试还拿了案首,府试也夺得第一。如此看来,这确实是一块读书的好材料,也不知以后会有何成就。 朱秉良想到在江南士林中也有不少精才绝艷之辈,这么一比,林昭这种也不算什么了。 他的思绪渐渐飘远,等回过神来,林昭已经把契书写好了。 根本不用姜子延在一旁提点什么,内容他早已按照刚才姜子延说的一天一天列的清清楚楚,遣词造句也都恰到好处。 第120页 姜子延看了看内容,夸道:「还是阿昭厉害,我刚才说过一遍,你就记住了。」 林昭面上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耳尖红红的,悄悄出卖了他。 姜子延看了签过字后,就着黑墨按过手印递给了朱秉良,「一式两份,我已经签过字画过押了,你看一下吧,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在这里签字画押,咱们就算达成了合作。」 朱秉良接过这两张契约,仔细看了一遍,契约书上将方才他们的合作条款写的很详尽,他看了看没什么问题,便直接签字画押了。 一人一份契书,收起来后朱秉良道:「下午让人把加盟费给你送来,先开一家铺子试试水。」 姜子延点点头,「好。」 「既然是合作方了,正式交个朋友吧!以后可以叫我秉良。」 姜子延眉毛一挑,今天做成这桩生意他心情好,对方看起来也有意和他交好,他道:「好的,秉良兄,以后叫我子延便好。」 「行,那子延兄,等我去信一封,让底下的人送几个手脚勤快的姑娘过来跟你学做奶茶。」 「没问题。」姜子延欣然答应。 朱秉良谈的差不多了,又跟姜子延敲定了几个细节,比如铺子的装修等等。 快中午的时候两人才商量结束,姜子延留他吃了顿中午饭。 朱秉良上次来吃饭的时候没有尝宴江南的糕点。现在既然是合作方了,姜子延便让店里的招牌菜各给他上了一样,其中就包括糕点。 宴江南做的糕点和朱秉良之前吃的糕点都不太一样,好几种口味味道都很不错,酸甜可口,入口即化,一点都不甜腻。 一顿饭吃完朱秉良这才告辞回去,路上朱八问道:「少爷,那个什么奶茶店真的这么好吗?一年五千两,也太多了点,万一开到江南效益不好呢?」 朱秉良在刚刚的谈判中没有取得什么优势,所以心情不太好,此时朱八这么说,仿佛是在质疑他的眼光和决定,他的脸色沉了几分。 朱八见状赶紧闭嘴不再开口。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说是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交加盟费就好,可加盟费也是有风险的,万一加盟的店生意不好,那到时候亏损的可就是他,而他的合作方姜子延最多也就是浪费了些成本材料而已。 但这个奶茶店他很看好,所以还是冒着风险签订了契约。 不过从这次的事情中,他倒是对姜子延有了个很不错的印象。此人是个经商奇才,以他调查到的关于他的经歷来说,这人稀奇古怪的想法确实很多,除了奶茶店的合作,以后如果有别的生意,说不定他也能来分一杯羹。 回去后他便开始给他信的过的心腹写信,让江南那边赶紧把开奶茶店的铺子筹备起来,又让他们选几个手脚勤快,脑子灵光的姑娘送到这边的宴江南酒楼。 ! 第82章 说亲 跟朱秉良谈妥合作后姜子延没急着回镇上, 朱秉良是个挺守信用的商人,说是第二天把加盟费送来,然而当天下午就把钱送过来了, 这不由得让姜子延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又过了两天,酒楼的生意逐渐步入了正轨,姜记茶话坊的生意更是兴隆。 姜子延还让青山把负责酿的桃子酒隔几日便送过来一车。桃子酒和杨桃酒同为果酒, 和味道却是大不相同, 但不可否认的是二者都很受人欢迎。 在酿桃子酒的基础上, 姜子延还让青山收购了一些其他的价格相对便宜一些的水果, 还酿出了其他口味的果酒。 只是这些偏少,酒楼大部分售卖的还是桃子酒,其他味的果酒价格要比桃子酒高一些, 但因为是限量版, 倒是比桃子酒卖出的更快。 一些城里的夫人小姐也爱喝,偶尔买两坛回去小酌一番, 虽然后劲大,但有些夫人小妾就偏爱好这口, 趁着酒劲还能多些闺房情趣。 由于酿出的果酒大量的供往酒楼, 一时间姜子延临时弄的酿酒小作坊便不够用了,产量少,供不应求。姜子延准备回去后将酿酒的小作坊扩大一些, 可以考虑正式办一个酿酒小厂子。 姜子延捋了捋当下的发展方向, 准备写个小册子规划出来,就听见伙计过来报,县太爷的夫人亲自过来了。 姜子延有几分惊讶, 放下手中蘸着墨的笔道:「县令夫人是来找我的?」 伙计点了点头, 这个时辰还没到中午, 不像是专门来吃饭的,而且还点名要见东家。 姜子延起身,如今在清平县,吴县令就是最大的官,县令夫人要见他,他自然不能怠慢。 「人安排哪了?带我过去。」 好在伙计也是个十分有眼色的,道:「徐掌柜亲自接待的,将吴夫人安排在二楼包间了,天字号第一间就是。」 「好,你先去忙吧,我一个人上去就行。」 伙计点了点头,去大堂忙了。 姜子延猜不透吴夫人这个时候找他来是干什么,索性便不想了,提起下面的衣摆一步一步沿着木梯上二楼。 推开天字一号房进去,姜子延看到了伙计口中的县令夫人,以及在旁边伺候着的徐掌柜。 见姜子延过来,徐掌柜忙道:「东家来了,我去看看夫人的菜做的怎么样了,你们先聊着。」说完带上门后便出去了。 「夫人好。」姜子延掬了个礼。 吴夫人看到姜子延,心中对他升起一股好感,他长的干净好看,人第一眼总会下意识喜欢长相好看的人。 第121页 「坐吧,不用多礼。」 姜子延依言坐下,礼貌问道:「听伙计说夫人有事找我,不知是何事?」 吴夫人笑了笑,道:「姜郎君真是一表人才,听我家老爷说,你弟弟也是个模样俊朗的人,还拿了两试案首。」 说到林昭的学业,姜子延也感到与有荣焉,有几分谦虚道:「阿昭也是运气好,这才让他侥倖拿了第一。」 「我听说这家酒楼也是你开的,白手起家,在短短时间内做到这些,真是后生可畏啊!」 姜子延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吴夫人说来说去不是夸他就是夸他们家阿昭,到底什么意思? 他只能谦虚地答道:「夫人谬赞了。」 「你不用谦虚,在我看来,你们都是有本事的。」 姜子延笑了笑,不知道该接些什么话。 好在吴夫人也不太在意,反而接着道:「我听我们家老爷说,令弟林昭今年十五了?」 姜子延眼皮一跳,这好端端的怎么问起阿昭的年龄了? 他道:「确实,虚岁十五了。」 他刚说完忽然有人敲门,是徐掌柜带着伙计过来了。 徐掌柜带着人过来上菜,伙计将菜放下便走了,徐掌柜留下给他们摆放碗筷。 只听吴夫人道:「那你弟弟他如今可有婚配?」 姜子延一听这话瞬间明白了吴夫人此行的目的,原来是给阿昭说亲的。 「并无。」他如实答道。 徐掌柜将菜品摆放整齐便下去了,吴夫人接着道:「不瞒姜郎君,我娘家有一侄女,令弟年纪相仿,今年十四,刚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我呀,便厚着张老脸过来问问。」 这话说的十分明白了,是来给林昭说亲的。 姜子延面色有些为难,在他看来,十四的年纪还在上初中呢,而且现在林昭也不太适合谈婚论嫁,他现在应该以学业为重。 况且,不是他自傲,他们家阿昭读书这么好,以后说不定能中一甲,等那时候再说亲,女方的家世定然会比现在要好。 这吴夫人现在过来说起这个事,恐怕也是瞧中了阿昭的潜力。毕竟是两试的案首,等院试过后说不准就是小三元了,虽说他父母双亡,可光凭这一点,多的是姑娘愿意嫁。 「这个……夫人,想必您也知道,阿昭他父母双亡,所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是行不通了。我只是他名义上的哥哥,实在是没办法替他的婚事做主。」 「这……」 吴夫人闻言脸色有几分难看,她都厚着脸皮纡尊降贵到这里亲自来问了,对方竟然这么煳弄她。她今日亲自过来找他而不是找林昭,他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吗? 可姜子延说的句句在理,父母不在,他又不是血缘上的亲人,说做不了主也没错。这话说的让她找不出任何错漏。 吴夫人拧了拧手中的帕子,这人真不懂事,应下来不就好了吗?到时候他在这清平县做生意她家老爷就能名正言顺的照应着,还愁发不了大财? 哼,真是愚昧,给了梯子都不知道往上爬。 姜子延道:「不过我把阿昭叫来,毕竟这是他的婚事,您当面问问他的意思吧!」 这边林昭从房里出来去找姜子延,被伙计告知县令夫人来了,他有些奇怪,便去找了徐掌柜。 「徐掌柜,你可知吴夫人过来找我哥有什么事吗?」 徐掌柜刚才在包间里听到了几句,但也没听全,他道:「小东家,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是什么事情?不过刚才我上去送菜的时候,听到吴夫人好像有意将娘家侄女许配给你。」 林昭闻言眉头紧紧皱起,问道:「他们在哪个包间?」 「天字一号房。」 得了消息林昭转头朝着二楼走去,步子间多了几分急切。 第83章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 带着几分急切,连敲门都忘记了。 姜子延先发制人,佯装教训道:「怎么匆匆忙忙的?这是县令夫人, 阿昭,快来见礼。」 林昭知道这是在委婉的说他进门没有礼数,他从善如流道:「夫人好。」 姜子延又对吴夫人道:「阿昭礼数不周, 还请夫人见谅。」 「无妨。」这般做派吴夫人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没想到好歹是个读书人, 行事看起来确有几分莽撞, 丝毫不像老爷说的那种稳重。 「赶巧了,阿昭正好过来了,夫人不如问问他的意见?」 林昭父母亲人都不在, 问他本人也合情合理。 吴夫人道:「刚才我在与你兄长说起你的婚事, 我娘家侄女与你年龄相仿,而且我们家老爷对你也赞不绝口, 所以我便想来做个媒,正好你过来了, 你意下如何?」 林昭本来落座在姜子延旁边, 闻言起身站了起来,然后双手放在身前,弯腰行了个大礼, 道:「夫人抱歉, 恕昭不能答应这桩婚事。」 吴夫人一听林昭拒绝得干脆,一点都不给她面子,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她道:「你这意思, 是觉得我娘家侄不上你吗?」 林昭如今还是白身, 虽然两次考试都拿了第一, 但没有通过院试,仍旧没有秀才的功名,如果结了这桩亲,那就相当于和县令大人攀上了关系。有了县令大人的人脉,以后的科举路途也好走一些,总比现在没有人帮扶强的多。 吴夫人来的时候是十分自信的,她本来有八成的把握对方会答应,结果没想到先在姜子延这里碰了个软钉子,又在林昭这里碰了个硬钉子,她心里很不高兴。 第122页 林昭也看出来她的脸色不好,怕她回去跟吴县令吹枕边风,给哥哥的酒楼使绊子,便解释道:「夫人,昭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昭心里已经有人了,今生今世都非他不娶,所以不能应下您说的这桩婚事。」 他话音刚落,不仅吴夫人抬头看他,就连姜子延也侧过头看他,一脸惊讶的样子。 阿昭心里有人了?是哪家姑娘?他怎么不知道? 阿昭平日里除了读书,就是粘着他,怎么会心里突然就有人了? 姜子延想着等吴夫人走后得仔细问问他,在他看来,林昭年纪还小,这个时候不适合谈恋爱,在他的认知里,早恋影响学业,为了他的功名考虑,他觉得回头还是要劝一劝他。 吴夫人也有几分惊讶,没想到这林昭心里竟然有人了,可是刚才姜子延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然而当她看到姜子延脸上惊讶的表情的时候,她明白了,原来林昭有心上人这件事也瞒着他这个哥哥呢,看来这俩兄弟的感情也没有那么好嘛! 「你说的可是真的?」吴夫人半信半疑。 「是真的。吴大人对我如此看重,我怎好欺瞒您。即便是我答应了这桩婚事,心里也装不下别人了,这对您的侄女来说,也是莫大的痛苦。两情相悦,幸福才能长久,夫人觉得呢?」 这话倒是说的没错,吴夫人心有所感。她跟吴县令的感情就很好,两情相悦一直走到了现在,家庭和睦,生活美满。况且娘家侄女跟她关系亲近,她也不希望她将来不幸福。 「好吧,那今日是我打扰了,就当我没提起过这件事。」毕竟这件事没成,传出去也有损女儿家的清誉。 「夫人放心,这件事不会传出去的。」 徐掌柜是个嘴巴紧的人,刚才要不是林昭这个当事人问他,他定然不会透露半分。 吴夫人看此时没办成,准备起身离开,却被姜子延叫住了。 「夫人,虽然我们阿昭和夫人家没有这个缘分,本来都来了,菜都上全了,您不如吃了饭再走吧,全当是给您的赔礼。这些都是我们店的招牌,还有这个糕点和奶茶,味道都很不错,您尝尝?」 姜子延趁势推销一波自个酒楼的菜品,又打消了吴夫人今日的几分不悦。 别的菜不说,只说这个奶茶和糕点,吴夫人是很喜欢的。 那日开张的时候吴大人回去带了好几样糕点和奶茶,她跟女儿都很喜欢。 而这个奶茶最近短短几天的时间已经火遍了整个清平县,随着奶茶不断出新品,价格也涨了许多。 若是让她每日都来买,一个月下来得花掉不少钱。 吴夫人看着满桌精緻的菜餚和糕点,她又坐了下来,道:「姜郎君费心了,既如此,那我就吃完饭再走。」 这顿饭是在姜子延和林昭的陪同下一起吃完的,毕竟林昭刚才拒绝了她的说亲,自然不能让她心生怨气。 一顿饭结束吴夫人吃的心满意足,其中有几个菜很合她的口味,还尝到了新出的口味的奶茶。 将吴夫人送走之后房间里剩下了姜子延和林昭二人。 姜子延在想着该如何开口问林昭心上人的事,而林昭想的是自己成长的速度还是太慢了,等到有一天他有了无上的地位与权利,那到时候哥哥就不必再对着一个小小的县令夫人低眉顺眼了。 等林昭将心神从思绪中抽出,才发现姜子延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欲言又止。 「哥,怎么了?」 突然被叫到,姜子延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斟酌了语句,道:「阿昭,我确实事想问问你。」 「嗯,你说。」 「就是……你刚才跟吴夫人说,你已经有心上人了,是……哪家的姑娘啊?」 姜子延旁敲侧击,准备先问一下是哪家的姑娘,看具体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劝他不要早恋。 谁知林昭突然眼眸幽深,一种姜子延看不懂的情绪在他眼底一闪而过,他道:「哥,没有什么心上人,那是我骗她的。」 「骗她的?」 「嗯,我不那么说的话,其他藉口都会让她因为是我看不上她那侄女,她心里难免会有不悦,万一回去后跟吴大人吹枕边风,容易发生对你生意不好的事。」 「只是这样的原因?」姜子延还是有几分不太相信,「阿昭,其实如果你真的有了心上人,没必要瞒着我,我不会过多干涉你的私事,最多就是劝劝你把心思放在学业上。」 「哥,我真的没骗你。」 姜子延松了一口气,没有心上人就好,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都不希望林昭去拱人家的白菜。 第84章 听到林昭这么说, 姜子延心里放心了不少。 「对了哥,若是以后再有人给我说亲,你就照这个理由说就行。」 姜子延愣了一下, 「嗯?」 「以后不管谁来给我说亲,哥哥不论用什么理由,统统拒绝就好。」 姜子延点点头, 尊重他的意见, 「好。」 不等他问原因, 林昭便解释道:「我不想那么早成婚, 想先忙学业的事情。而且,以后我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做我的妻。」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在盯着姜子延, 说的十分郑重, 让姜子延感觉有几分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他点点头, 赞赏道:「说的对,阿昭, 你现在确实应该先以学业为重, 等以后功名在身,喜欢什么样的,只管自己去争取便是。」 第123页 「只要争取了就会有吗?」 「也不是吧, 但是如果你不争取, 怎么知道不行呢?凡事还是要先尝试一下,没有尝试过就打退堂鼓,那是怯懦。」 林昭闻言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嗯, 哥说的对, 喜欢就应该去争取。」 …… 夜晚,京郊大营。 姜远自从被家人寒了心后便很少回宁安侯府了,大多数日子都住在京郊大营。 从得知儿子姜瑜失踪之后他便一直派人追查他的下落,一日没见到尸身,他就一日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 已经进入六月,天气越发炎热了,夜晚的月亮格外明亮,他睡不着,便在帐前坐着看外面的夜空。 已经派出去五批人了,可却丝毫没有姜瑜的踪迹,姜远的心从一开始的期冀逐渐生出了几分悲凉。 若是儿子真的一直找不到,或者找到了尸身,等他死了又有何脸面去见地下的亡妻。到如今,姜远心里满满都是悔恨。 又是一夜无眠。 自回京之后,姜远的俸禄还有得的别的赏赐全部都被他拿去换了现银,出钱请人帮忙寻找儿子。 前几年他的俸禄还有赏赐全部都是拿回了宁安侯府,因他吃住都在军中,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而且他在军中立功多次,得了很多赏赐。 自古父母在,不分家,这些东西他全部都让人捎了回来,就是希望家里人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帮他照顾好儿子。 以往他让人捎回来的这些东西可是为宁安侯府的银库贡献了不少收入。按理说,如今他回来了,家是宁安侯府,他的俸禄还有赏赐也都应该归侯府收着。 可大夫人柳氏向来拿银钱拿惯了,以往那些银子压根就没走公帐,全都进了自个的私库,忽然少了这么一大笔钱,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二天早上吃饭时,趁着家里人都在,她在老侯爷面前道:「公爹,这阿远也回来有一段时间了,找咱们家的规矩,没有分家,这俸禄是要全都放到公中的。以往他没回来时,这钱他都托人捎回来,可如今人回来了,反倒是……」 她的话拖了个尾巴,虽然欲言又止,没说出来后面的话,但旁人却都听明白了。 老侯爷眉头皱的紧紧的,脸色不愉,老大姜仲怕惹自己的父亲生气,便呵斥了一句,「你这无知妇人,瞎说什么!」 谁知柳氏并不怕他,反而委屈道:「夫君,你没有掌管中馈,不知道这一大家子吃吃喝喝需要花费多少银钱。往日里这些我自然是不计较的,可最近不是说户部空出来个缺嘛,你这上下打点都需要钱……」 这些话明着是对姜仲说的,可实际上却是说给老侯爷听的。说的是家中的规矩,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听完这些话老侯爷眉头皱的更紧了。其实这几日他心里多少也有些气性,老二这些年一直在外领兵,回来得知自己的儿子失踪下落不明一时悲痛难忍,他理解。那也是他的亲孙儿,他也难过。 可事到如今,事情已成定局。派了那么多人打探,还是找不着,老二心里对老大一家有怨愤也正常。 然而如今几个月过去了,他竟然连家都不回,整天呆在京郊大营,和老大一家的关系丝毫没有缓和,让他这个父亲十分心寒。 加上今日柳氏这么一哭诉,老侯爷之前那些愧疚便淡了几分,道:「待会儿让人去京郊大营传话,让老二回家一趟。」 老侯爷发话了,柳氏面上不显心里却是高兴的很。 如果姜远按照家规加将俸禄交到公中,那他就多了一笔银子,若是他不交,依照她对这个小叔子的了解,就他那固执的脾气,恐怕也少不了惹老侯爷生气,到时候父子之间的关系肯定闹得更僵。那这未来的宁安侯爵位就稳了,只要她的夫君继承宁安侯爵位,那他儿子以后便是侯府世子了。这实在是个一举两得的好法子。 柳氏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十分精明,却不知宁安侯府派去京郊大营传话的小厮根本连姜远的面都没见着。 姜远一大早便得了消息,说是在西南一带有人见过姜瑜的长相。这是第一个传回来的有踪迹的消息,姜远十分激动,便去跟上司请了半个月的假。 上司对于他的遭遇很是同情,唯一的儿子不见了,生死未卜,搁谁家里父母都会着急,正好这段时间营中也没什么要紧事,便准了他的假。 姜远得了假后便赶紧收拾了一下行李,带人沿着消息里说的路线去了西南。 不管那人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他都得去看看,一丝希望都不能放过。 姜远虽然在京郊大营任职,却不能以副指挥使的身份去西南。西南也有驻军镇守,他这样一个敏感的身份出现在西南不合适。 好在姜远有一身武艺,他装作走镖的镖师带着几个人去了西南。 然而这些消息外人并不知晓,所以当宁安侯府来人找他的时候,底下的小兵只知道副指挥使出门了,不在营中,其他情况一概不知。 小厮便带着消息返回了侯府,致使侯府的人以为姜远都是为自己不想回侯府找藉口,老侯爷很是生气,当场就摔碎了一个杯子。 第85章 老侯爷不高兴柳氏心里倒是开心许多, 她故意一旁上眼药,道:「这二弟也太不懂事了,公爹派人去请都没见到人。不过也说不准二弟他正巧有什么事耽搁了, 公爹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当心气坏了身子。」 第124页 一听这话老侯爷更是不悦了,「他有事耽搁就不会让人传句话回来吗?你可别替他找藉口了。」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上午派人找他的, 到现在都没个回信。 老侯爷越想越生气, 低吼道:「我看他是不想进这个家门了!」 柳氏看老爷子这个样子, 也不敢再劝,只是关心了几句他的身体便回去了。 这人啊,虽然上了年纪, 可面子上的威严与虚荣只增不减, 即使老侯爷年纪大了,可私心里还是不愿有人挑战他的威严, 都到了这把年纪,还没有将侯位传下来, 在这侯府里还是他说了算。 不过现在博得老侯爷的欢心这些事对于姜远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他现在一心只想找到儿子。 姜远一路快马加鞭,几日之后到了西南境内你阳城,他先去见了一个朋友, 此人是在此地做官的县令, 也正是他把消息传给姜远的。 到了阳城后,姜远直奔县衙,这位朋友是他曾经在京都的旧识, 对方科考后外放到这里做官, 今年是最后一年, 年底回京述职之后就能升官了。 县令陈功见了姜远非常高兴,「阿远,你怎么今日就到了,比我预想的还要早上几日。」 「陈功,我担心阿瑜,你快讲,你打听到的事情细细说给我听。」 「阿远别急,刚好到晌午了,你先留下来吃顿饭,咱们边吃边说。你带来的这几个兄弟,我让人好好招唿招唿,你不累他们也累了,让人家好好歇歇。」 姜远被陈功拉着到了正厅吃饭。陈功是他们京都他们这一辈中经常在一起玩的,只是后来一个参了军,一个考取了功名,虽然多年不见,但依旧很亲切。 「我这地方偏僻,这些饭菜已经是很不错的了,你别嫌弃,走了那么多天,饿了吧?快尝尝。」 姜远点点头,他确实饿了,这几日风餐露宿,路上都是干饼就着白水,而且他为了赶路,根本没休息多长时间。 只是一想起儿子的事情,他便味同嚼蜡。 「阿远,自从你传消息给我让我帮忙寻找周边有没有阿瑜的踪迹,我便一直让下面的人暗中留意着。直到前几日,有消息说一个农妇见过阿瑜,听她那描述像是真的。」 姜远有几分急切,「具体是在哪里见过?可否让人带我前去看看?」 「阿远你别急,听我说。那是一片树林,一个农妇去林子里采蘑菇遇见的。你要是想去,吃过饭我让人带你去。只是阿远,那农妇也是几个月前见过的,又是一片林子,林中还有野兽出没,你要有个心里准备。」 姜远拿着筷子的手颤抖了一下,压抑着十分的痛苦沉声道:「我知道。」 可但凡只要有一丝消息他都要去看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姜子延和林昭一行人从县里回来后生活又逐渐回归到正轨,林昭每日去听岑夫子教学,温书,姜子延则是忙生意的事情。 家里如今的家务有长临和长画,林星也十分乖巧,在姜子延的教导下,他不仅学会了好多字,画也画的像模像样了。 姜子延发现林星在画画上面很有天赋,也许是因为不会说话,所以一般用眼睛看的情况居多,观察的也仔细,他对线条的把握学习的十分迅速,让姜子延惊嘆不已。 姜子延准备等搬到府城之后给他专门请一个教画画的老师,以后学会了算有一技之长。 对于姜远来西南的消息姜子延一概不知,未来林昭科举考试要去京都,到那时他回京都也是必然的,在此之前,他只想一心发展自己的事业,银子多了好傍身。 造纸坊规模越来越大,姜子延索性将小作坊改成了一个大工厂,招了很多附近的人在做工,还给造纸坊取了个名叫姜记纸业。 而酿酒坊随着时令水果的增多酿出来的口味也越来越多,果酒的种类繁多,令其更加的畅销,姜子延索性也将其扩大了规模。现在镇子上有很多人都在姜记下面的工厂做工。 超市有果酒和纸张供着,生意还算不错。 姜子延倒是不担心,加上县城的酒楼,他现在的产业总共是这四样。 现在已经六月,天气越来越热,姜子延让冯轲赶着车送他去了田里。 之前买的茶田已经收了,大部分都用来炒茶用作奶茶的原料了。 其他的地种的麦现在应该也到了收割的季节。 只是除了这些,姜子延还买了沙田,沙田自然是用来种西瓜的。地刚买回来那段时间他就让人买了瓜芽子种上了,现在满地的西瓜,快成熟了。 姜子延坐在马车上一路摇摇晃晃,顺着田间小路到了庄子上。 一路过来,金黄的麦穗被风吹起了一层麦浪,佃户们都带着草帽在田间拿着镰刀收麦。 刘富田在田埂上正大口大口的喝水,他干了半天活了,太阳晒的他的皮肤光亮黝黑,上面浮着一层厚厚的汗。家里小女儿给他送了碗水过来,他咕咚咕咚两口就喝没了。 喝完水扭头一看,竟然是东家来了,他忙慌着跑过来,累的一身汗,双眼却亮晶晶的道:「东家您来啦,今年风调雨顺,麦颗粒饱满,是大丰收。」 对于佃户们来说,收成多的话到时候除去上交给东家的,再除去交的赋税,他们还能剩好多,能卖不少钱攒下来。 「你们辛苦了,你让人去镇上多买些肉回来,分给大傢伙,就说是我请的,不用客气。」姜子延递给了他一袋银子,叮嘱道。 第125页 刘富田为人老实本分,一听有肉吃,高兴的不得了,像他们这种贫苦人家,一年到头能吃次肉不容易,他赶紧欢欢喜喜的下去招唿人买肉去了。 姜子延则是去了庄子上,他想看看这里的人是怎么给麦打籽的。这个时代农业不发达,就连农用具的种类都很少,姜子延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第86章 这个点儿大多数人都在地里拿着镰刀割麦, 这几天天气好,他们得抓紧时间收割。 老百姓都是看天吃饭的,万一那天下了大雨, 再让大风一刮,他们割下来的麦子就会被水沖走。 所以趁着天气好,他们得赶紧收割回家, 甚至每家每户都忙到天黑还不回家。 姜子延来的时辰还好, 刚好临近中午, 不过也有好多人中午不回来, 家里人把饭端过去,吃完接着埋头苦干。 吃过饭后姜子延特地看了一下佃户们用来除壳的碾子,还有一些石磨。只是这碾子很沉, 用起来很费劲。倒是这石磨还好, 磨壳时可以用驴来拉。只是这年头,不是谁家的都能买得起驴。他试了试, 用人力拉还是很费力气。 刘富田的妻子何氏刚收拾完家里,将院子里的麦子翻了翻, 拿了把镰刀准备去田里干活。 她叫姜子延在看那碾子, 便问道:「东家,可是有什么问题?」 姜子延看这一会儿的功夫自个原先站着的阴凉地儿已经被烈日暴晒着了,他挪了几步, 站到背阴处。 「嫂子, 你们平时给麦子去壳都是用碾子碾的吗?」 何氏热情的回道:「是啊,晒干后用碾子来回碾几遍,那些个外壳大部分就碾下来了, 趁着有风的时候将麦子扬一扬, 那些皮和麦粒就分开了。到时候在水里泡一泡, 剩下的一部分壳就都浮在了水面上,若是不干净,拿手再搓一搓,捞出来晒干后就可以打成面了。今年啊收成好,交了租子和赋税后还能攒下来不少呢!」 何氏以为姜子延是哪家的小少爷,怕他听不懂,所以说的很详细。 「用碾子的话会不会很吃力?」姜子延看了看地上一旁放置的石碾,圆滚滚的石心石头做的,他拉都拉不动。 「庄稼人嘛,干的可不就是这力气活,旁的咱也不会啥了。当家的身强体壮,这些都是他干的。」 姜子延点点头表示了解。 下午回去后姜子延热出了一身汗,到家就让长临给他准备水洗澡。 好在当初装修房子的时候他让人改造了卫生间,隔出来了一个淋浴间,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洗完澡一身清爽,天气越来越热,外衫他都不想穿,就穿了个里衣在屋里,索性家里也没什么人,他也不出门,就这么穿着也不妨事。 只是他这么想有人却不这么想。 林昭下学回来后将东西放到房间后先去看了一下林星,然后便去寻姜子延了。 此时姜子延正在书案前写写画画,他想起前世有一种用来打麦脱壳的农具,叫槤枷。他查了百科全书,果然有记录,而且很详细,上面有对槤枷的具体描述,还有图片做法。姜子延都怀疑叫它百科全书都屈才了,这应该叫什么科都全的书。 林昭刚进门就看到他亲爱的哥哥只穿了个薄薄的里衣,手里拿着把蒲扇一下一下晃着,领口还都扯开了,坦露着胸膛,白皙滑嫩的皮肤还沁着一层薄薄的汗,他看的无端脸红。 他撇过头,不只是因为热的还是什么,脸上有一抹淡淡的潮红,他道:「哥,你怎么穿成这样了?」 姜子延疑惑,「怎么了?」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没什么不妥呀? 「你怎么连中衣都没穿?领口还扯这么大。」 姜子延低头看了看,他实在是太热了,就扒着领子扯了一下,可这领口也不大呀? 要不是这里民风不允许,他早就把想上衣脱了,只穿个大裤衩。 明明就是大热天,人们却都穿着长衫长裤,他这身体扛不住热,太阳一晒就出汗,尤其是胸前的汗都,直直的往下淌。今天从庄子上回来后,他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浸透了。 姜子延索性不再理他,他已经穿的很多了好不好?再穿上中衣他就真的要热死了。 「你穿这么厚不热吗?」姜子延没忍住,反问道。 林昭走上前,替他理了理衣领,道:「热。」 「哥哥长这么好看,还是要注意一些,万一被别人瞧见这个样子……」。林昭欲言又止,他实在无法想像让别人看到他的这副模样,唇红齿白,额上沁着薄薄的的汗,让人浮想联翩。 「被别人瞧见怎么了?我只是怕热而已,没事的,我只在家里这么穿,又不出去招摇惹人家的眼。」 「嗯。」 「对了,那桌子上切好的西瓜是长画刚才端过来的,在地窖里放过的,吃着冰冰凉凉,很解暑,你快吃一块。」 「好。」 刚巧冯轲这时也进来了,姜子延看他穿了三层,里衣中衣外衣全都穿着,袖口是窄口,腰间还用布条束着,姜子延不禁问道:「冯轲,你不热吗?」 对此,冯轲答:「习武之人,这算什么,若是连这点炎热都受不住,何成大器。」 姜子延惊讶后点点头,默默给他点了个贊,「你说的好有道理。」 「吶,刚拿过来的西瓜,吃点降降暑吧。」 第126页 冯轲倒是不客气,男子汉大丈夫,不热是不可能的,索性蹲到门口吃瓜去了。 姜子延看看这六月的天气,这还没到三伏天呢,就这么热,以后可怎么办。 想起前世有空调有风扇冰棍的日子可真幸福。 最近天气热了,奶茶热饮都卖不出去了,只剩果茶卖的还不错。 「唉,要是有冰棍降降温就好了。」 冰棍……冰? 「阿昭,咱们这里有制冰的吗?咱们买回来一些冰块放屋子里降降温。」 「冰?咱们这好像没有。这个季节冰块挺贵的,即便是有,也都供给皇城里的贵人们用了。」 姜子延心思活泛了起来,没有冰,可以自己制冰啊。冲着他这本查什么有什么的全书,找找具体的法子肯定没问题。 到时候有了冰,可以做冰奶茶,冰果茶,还能做绿豆冰沙等等。 只是这时候林昭和冯轲都在,他不方便查阅全书,只能忍着暑气画槤枷的图纸。 这槤枷分为两部分,一是手杆,二是敲杆。手杆可以用约六尺长的竹竿来做。 将竹竿的一端尺许处用火烤一烤,等烤的软了些便噼去一半,然后将剩下的一半折弯,与手杆平齐做成柄,叫「槤枷把」。 而敲杆可以用大概三尺长木棍或者竹棍做。若是用木棍,需要选木质较硬的细木棍才行。 然后选五根或者六根平列并排绑在一起,做成一个板状,有点类似于竹筏的做法。 上面一端的木棍或竹棍用火烤软,旋扭回头,中间加一个短梗木轴,便是敲杆,俗称「槤枷拍」。 最后将槤枷拍沿轴套在槤枷把折弯处,完整的槤枷便做好了。 姜子延画的细緻,林昭吃了两块西瓜解了暑气后看他还在画,便上前看了一眼,看着纸上奇怪的画,他问道:「哥这是在画什么?」 姜子延没抬头,道:「一个农具,用来收麦子的,若是能做出来,可以给那些佃户们省不少力气。」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槤枷的知识来自百度百科 第87章 姜子延将槤枷画好之后拿起来看了看, 然后起身走到内室,披了件外衣出来,走到门口道:「冯轲, 随我一起去趟匠铺。」 冯轲点点头,抱着剑跟上,对于姜子延的所有决定, 他从来不问原由。 他可没忘记当初姜郎君说的试用期的事, 而且跟在他身边的这两个月, 基本上每天都很轻松, 偶尔出手教训个人对于他来说也是小事一桩,最重要的是他觉得姜郎君待人宽厚,是个极好的主子。 林昭见姜子延都这个时辰了还要出门, 道:「哥, 不用这么着急吧,马上就要吃晚饭了, 不如明天再去。或者你让冯轲把图纸送过去就行了,何必还要跑这一趟, 外面还热着呢, 你这么怕热,当心回来又是汗流浃背的。」 姜子延丝毫没有发觉一向在别人面前话少冷寂的林昭,在他面前话倒是多了起来。 姜子延摇摇头, 道:「没事, 大不了回来再洗个澡就是了。这个图纸上面有一些材料和细节的做法我得亲自去跟匠工说,今天说清楚的话明天他就可以着手做了,提前做出来一天, 农庄上的庄稼人就能早用上一天, 到时候都能省些力。」 「哥哥心善。」 冯轲陪着姜子延去了工匠铺子, 开这个铺子的工匠是祖传的手艺,和泥瓦匠不同,木工匠的手艺活大多都是靠榫卯之术,所以会这个手艺的人都很厉害,之前造纸坊用的一些工具也是姜子延画好图纸后拿到这里来做的。 工匠姓张,因为在家中行三,大家都叫他张老三。 姜子延也算是这个铺子的熟人了,其实他来的次数不算多,但每次来都能拿着想法奇特的图纸,工匠最喜欢的是什么?自然是奇特的创意。所以每次张老三看到他有新的图纸拿来就十分热情。 今天也不例外。姜子延到的时候张老三正在铺子的院子里锯木材。 看到姜子延来了,他赶紧停下手里的活迎了上来,「姜郎君,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是不是又画什么新图纸了?快快快,拿出来让我看看。」 姜子延笑了笑,「别急别急,我确实画了个新玩意儿需要你帮忙打出来,只是这有些地方我怕你做不出来。」 张老三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什么地方我做不了,你快把图纸拿出来给我看看。」 其实不怪姜子延会这么说,其实他也有些担心,因为中间绑扎的地方书上写的是用皮筋绑扎,经过复杂的綑扎手法才能将槤枷等两个部件合二为一,使用的时候才能稳固。 可这个时代并没有皮筋,他便想着能不能榫卯技术来代替。 姜子延将图纸从袖中拿出来,在院中的长木桌子上铺开,张老三看见这长的奇形怪状的东西有些好奇,以往他给姜子延按照画的图纸做出来的东西虽然他以前没见过,但都好歹还是规规矩矩的构造,只是利用了一些巧劲儿,发挥了不同的作用。可这次上面画的东西又是竹子又是木棍的,还有各种式样的绳子绑扎。 「姜郎君,你这画的是什么东西?」 姜子延道:「此物名叫槤枷,使用来打麦子的。」 「打麦子?难道是帮麦子脱壳?」 「是啊,我今天看到庄子上的那些佃户们都是用的石碾,而石碾这种东西耗费人力,行动也缓慢,所以回来后面翻阅书籍便想了这个。张师傅,你看看这个能不能做出来?」 第127页 张老三细细看了看图纸,看懂了之后他不禁赞嘆,「妙啊,这东西借力打力,用起来方便,而且比石碾轻便数百倍,若是能成功做出来,种地的百姓不是得有多高兴。」 「先不说他们,您先说能不能做?」 张老三眉头一挑,笑话,他干这行二三十年了,竟然被人质疑他的能力。 「你放心好了,包在我身上。」 张老三看着这图纸两眼放光,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很有挑战性的事情,若是东西做出来了,心灵上会有巨大的成就感与幸福感,所以他答应的十分果断。 姜子延看他这样子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与他探讨其中几个地方的细节处理。 「你看这个地方,这个地方用火烤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火候和竹子的柔韧程度,过刚做不出来,过柔容易折断。还有这里,这个地方可不可以用榫卯将其固定连接……」 两个人说的十分投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晚饭的时辰,等姜子延从木匠铺里出来时天都已经黑了。 走的时候他交代道:「张师傅,这个东西麻烦您尽快做好,价钱不是问题。」 「知道了,你在我这可是贵客,给你插队做,怎么样,还满意吧?」 「既如此,多谢张师傅了。」 张老三摆摆手,「诶不客气不客气,若是这个东西用着好,到时候……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姜子延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两个人心照不宣,干脆等下次再来商量。 从木匠铺子里出来后姜子延便直接回了家。 如今已经过了晚饭的时辰,刚才两个人讨论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一出来,瞬间就感觉到了饿意。 夏日白天灼热,晚上闷热,偶尔有习习凉风,伴着树上的蝉鸣,倒是让人松快不少。 姜子延走在路上,旁边跟着冯轲,刚好这会没事,他闲聊道:「冯轲,刚才我身边的这两个月感觉怎么样?还习惯吗?」 冯轲面对自己的僱主突如其来的关心有点惊讶,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分慌张。 怎么回事?郎君怎么会突然问起他还习不习惯?难道是这两个月郎君对他的行动感到不满?还是他最近说错什么话了? 第88章 并不知道冯轲内心活动的姜子延看他没答话, 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说,便又接着道:「当时最初约定的时候说给你三个月试用期,不过你最近两个月表现很好, 不仅没惹出什么乱子,反而帮了我很多忙。所以我正式通知你,恭喜你转正啦!」 「转正?」冯轲刚从惊讶和慌张的心绪里转过神来, 只听清了最后一句, 郎君说他转正了。 虽然这个词从来没有听说过, 但看字面意思并不难理解, 这意思是说郎君是真正的接纳他了,留他在身边当护卫。 「嗯,既然你转正了, 那你每月月工钱自然也跟现在不同, 我会跟周幸说让他给你涨两成工钱,你看如何?」 冯轲很高兴, 抱着剑道:「谢谢郎君。」 「不客气,没想到都这个时辰了, 想必你也饿了吧?咱们走快点, 赶紧回去吃点东西。」 冯轲点点头,两人脚步加快,过了一会儿便到了家。 家中有给他们俩留的饭菜, 因为家里人口不多, 并不分什么主僕,基本都是做一顿饭全家吃。 现在天气热,所以晚上吃的捞水面, 煮好的面过一遍凉水, 然后把炒的带着汤汁的菜浇上去, 既解热又爽口。 吃完饭姜子延又去洗了个澡,这一路走回来他又出了一身汗,收拾好后这才到屋里歇着。 今天屋里格外闷热,他只铺了张蓆子在床上,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依旧觉得很热。到了深夜外面温度降低了不少,还有阵阵凉风吹着,姜子延实在热的受不了,就稍微开了一下窗,结果被蚊子叮了一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姜子延顶着大大黑眼圈起床后就开始翻那本百科全书,开始找制冰的方法。 除了制冰他还琢磨了一下怎么样能做个蚊帐出来。蚊帐这东西,必须要轻薄通透,既要保证这一点,那就要设法将孔做的小些。这种布料恐怕市面上没有卖的,得去织布坊问问。 若是有了蚊帐,晚上他想开窗就不用有顾虑了。 趁着张老三这两天在做槤枷,姜子延趁着这几天的空档开始研究制冰。 姜子延前世的那些古人在还没有研究制冰的时候,大多都是藏冰为主。冬天水里结冰后人们将冰凿出来,然后封存在冰窖里,等到夏天的时候拿出来使用。 后来人们掌握了制冰技术后便开始使用硝石制冰。 姜子延回想了下,他在镇上并没有见过哪家有卖冰的,但在姜瑜的记忆中,京城侯府年年夏季都有冰可用,难道是因为清平镇这地方太偏太小了吗? 他将袖子撸到胳膊肘处,出了房门叫来了冯轲,问道:「镇上有卖冰的吗?」 冯轲摇摇头,「没有,冰很珍贵,同金丝炭一样,富贵人家才能用。」 冯轲说的这个富贵可不是镇上那几个员外家的富贵,而是州府还有京城中的权贵以及那些有底蕴的大家族。 姜子延抿嘴思索了一下,又问道:「那你可知道有没有地方卖硝石的?」 「硝石?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白色的粉末,可以用来做炮仗,也可以用来入药。」 第128页 冯轲想了想,说道:「郎君说的是地霜吧?」 「地霜?」 「嗯,听郎君刚才的描述,像是地霜。」 姜子延琢磨着,这个时代对硝石的叫法可能不太一样,毕竟也以前也有管硝石叫北帝玄珠的,叫地霜也不足为奇。 「那你知道这东西哪里有卖的吗?」 「纯度不高的地霜普通药铺就有卖的,纯度特别高的归朝廷管,普通人是买不到的。」 「没事,纯度不高的就足够了。你一会儿先去帮我买个两斤回来。」 「两斤?」冯轲有些惊讶。 「怎么了?」 「这地霜一般买二两差不多就算很多了,郎君要买两斤,有点儿惊讶罢了。」 「没事,你放心去买,我自有我的用处。」 姜子延住的地方离药铺有些距离,不过冯轲脚程快,一个来回不过半个时辰便回来了。 接过他买回来的地霜,姜子延打开看了看,果然是纯度不高,本来纯白色的粉末里面掺了许多杂色。不过不要紧,这并不影响他的使用。 「冯轲,你去厨房拿一个大盆,再拿一个小盆过来,两个盆都要装满水。」 冯轲依言照办,将盆装满了水端来,姜子延让他将小盆放到大盆中,然后取出一部分地霜放进大盆的水里。 他担心地霜纯度不够,所以特地放了很多。 冯轲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一向话少,是却忍不住问道:「郎君这是在做什么?」 「别急,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只见地霜入了水之后里面小盆里的水迅速降温,已经过了一会儿,整个小盆里的水全都结成了冰。 冯轲在一旁看的惊讶不已,他可从来不知道地霜这种东西还有这种用途,尤其是纯度不够的地霜,除了药店,他们这几乎没什么人用。 姜子延看着盆里的冰,内心掩不住的喜悦,这意味着往后夏日里,他也能够吃冰降温了,什么冰茶,冰棍,冰沙,可不都有了吗! 尤其是晚上,放一盆冰在旁边降温,准能睡个好觉。 而且这个地霜等外面大盆的水结冰以后他还能将其从上面刮下来重复使用,简直是太好了。 现在就差个蚊帐了,若是能做个蚊帐出来,那就更完美了。 傍晚林昭下学回来后便看到家中桌子上摆着几盆冰,而他弟弟和其他几个人都趴在边上看。 这几盆冰都是姜子延的杰作,他准备多弄几盆,到晚上给他们几个人的房间床头都放上一盆,睡着也舒服些。 姜子延注意到林昭回来了,说道:「阿昭回来啦,快把东西放下歇歇,今天我做了冰红茶还有绿豆冰沙,在厨房放着,你快尝一尝。」 林昭点点头,「好。」他一边脱着外衣一边道,「这是哥做出来的冰?」 「嗯,还是阿昭聪明,晚上睡觉的时候给你放一盆过去,你能睡得好些。」 「这个是用什么做到的,是地霜吗?」 「诶?你怎么知道的?」 林昭指了指地上洒落的地霜粉末,又道:「其实我之前在夫子的一本杂记见到过,说地霜有很多用途,其中一个降温的效果。只是恐怕知道的人不多,也没人有哥哥如此精巧的心思做了冰出来。」 姜子延本来打算如果林昭问他是怎么想到的这个办法,他就说是从书中看的,结果现在林昭自己说在书中看到过,那他能做出来也合乎常理,没人会觉得奇怪,只当他天资聪颖,在奇技淫巧这方面很是擅长。 林昭说完便去了厨房,绿豆冰沙和冰红茶都是加了冰的,做好还没多久,冰还没化完,喝起来冰凉爽口。 这冰红茶还好做,之前家里边有剩余炒好的红茶,他按照平时的红茶做法加了些冰进去。 这绿豆冰沙便不好做了,他先是将绿豆煮烂,然后用捣杵磨成沙,再加入其他东西,最后放入冰块做成的,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不过吃起来的口感虽然比不上前世他吃的,但在这个时代已经很不错了。 家里没有冰窖,只有一个地窖,没法储存更多的冰,要想用冰,只能现做。 再过两个月便是院试,姜子延打算提前一个月先去府城,过几天他要留意一下,在府城买个宅子,将生意迁到府城去,到那时再找人做个冰窖出来。 只是县城酒楼的后院倒是可以做个冰窖出来。现在那些鸡鸭鱼之类的肉类还有一些蔬菜瓜果全部都存放在后院的地窖中,地窖虽然温度低,但在这种天气下,食材也保存不了多久。 不过这件事情不急于这两天,他这两天要先忙完槤枷的事情,毕竟这个东西如果做出来能够帮到不少人。 三天之后,张老大的工匠铺派来一个学徒请他过去,姜子延便知道应该,这槤枷做好了。 一进这工匠铺姜子延便被请到了后院的正厅里,张老三正在坐着等他。 看到姜子延来他赶紧起身,拉着他就走向了另外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一看就是张老三平时用来做活的地方,墙边都是削的各种各样的木头,满地的木屑,一进门就有一股浓浓的木头味。 张老大走到一旁的墙角将靠在此处的东西拿到姜子延的面前,一脸得意的道:「怎么样?是不是和你图纸上画的分毫不差?」 他眉目间满是喜悦和高兴,这东西一旦摸着了窍门,做起来并不难。 第129页 姜子延试了试,敲杆和槤杆连接的地方十分牢固,往地上用力摔打也没有丝毫动摇。 「张师傅手艺果然精巧,不过是三天的时间就做了出来,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看来你的手艺又进步了呀!」 姜子延知道这种手艺人爱听什么话,况且对方确实做的很好,所以他不吝夸赞,将张老三夸的整个人都舒坦的不得了。 「这东西我先试做了三把,你可以先拿回去,让他们用用试试,如果好用的话,我觉得可以进行推广。」 姜子延拿回了图纸,结了尾银,道:「张师傅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姜郎君,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巧了,我刚好想问问张师傅,如果这东西他们觉得用着好,您愿不愿意跟我做一做生意?」 张师傅秒懂他的话,一脸喜气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呀!」 「好,那等确定了我再过来跟您详谈。」 「随时欢迎。」 若是这槤枷用着好,那肯定有很多人前来购买,到时候需求量大增,张师傅打造这东西的数量也变多了,那必然能挣一大把银子。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张老三虽然醉心于突破自己的手艺,可更多的也是想多赚点钱,毕竟他也有一大家子需要靠他养活。 「对了,还要麻烦您在这木柄处刻一个标记出来,以后若是这东西大量售卖,也能证明这是我姜记的东西。」 「没问题。」 从工匠铺子回去后时间还早,姜子延提前吃了午饭,让冯轲给他驾车去了农庄,带着那三把新做好的槤枷。 到了庄子上已经过了晌午饭的时辰,这几天的麦子已经割的差不多了,不过还有一些没割完,所以姜子延来的时候还是看到了不少人在田里拿着镰刀干活。 这次他没去地里,而是直接到了庄子上。 刚巧刘富田在家,姜子延到了门外正好看见他在拉着石碾磨麦子去壳,如此一个壮汉,竟也拉得十分吃力。 看到姜子延来,刘富田赶紧迎上来,他现在可是这庄子上的管事,看到东家过来有些疑惑。人家前几天不是刚来过吗?这还没过几天又过来了,难道是觉得他这个管事哪里做的不好? 「东家,您今日来有什么事吗?外头太阳大,赶紧到屋里歇会儿吧。」 「进了屋姜子延环顾了一下,屋子里的地没有贴石板,即使是夏天,还有几分潮湿。」 「东家别介意,我这里只有水。」 「没事,不打紧。我这次过来谁来是给你们送个东西。冯轲,」 冯轲从外面将三把槤枷拿了进来,递了过去。 「这东西名叫槤枷,作用跟石碾是一样的,用来给麦子去壳。」 刘富田一个目不识丁的庄稼汉,听到姜子延说这个由绳子和木竹做的东西跟又大又沉的石碾作用一样时都惊呆了。 「东家,这东西看起来这么轻,怎么能做到跟石碾一样?」 「来,咱们到外面,我用给你看看。」 院子里还晒着不少没脱壳的麦子,姜子延握住一端的手柄,高高扬起另一端然后用力放下,只听啪的一声,另一端的绳子打在了麦子上。 「就是这样用的,我力气小,你用应该比我用效果好,你过来试试。」 刘富田接过姜子延手中的槤枷,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照着他刚才的做法,高高扬起然后狠狠的打下去。 「对,就是这样,重复这个动作,一直拍打这些麦子,麦壳就会脱落下来。你要是不信的话,先用上几天,如果有效果,你到镇上跟我说一声。」 「是,东家。」 「还有,我这次带来了三把,你把另外两把槤枷分给别人用吧,记得告诉他们怎么使用,到时候把使用的效果也一起报给我。」 「好的。」 安排完农庄子的事情之后姜子延便带着冯轲离开了,若不是有在南部有暴风雨事,这大热天的他才懒得出来呢。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往镇上去,冯轲坐在前面赶车,太阳正好照着他,他便拿了个草帽戴上。 姜子延时不时掀开门帘问道:「还有多久到镇上?」 「差不多还有小半个时辰。」 「嗯,辛苦了,走快些吧,我颠就颠点,没事。赶紧到家吃块冰镇西瓜解解热气。」 冯轲闻言加快了赶车的速度,朝着镇上驶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元旦快乐,明年见哦!谢谢一直陪我的你们! 希望西安的小可爱们都能顺利渡过难关,比心! 第89章 三天之后, 刘富田来了。 身为农庄上的管家,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找东家。 姜子延给他留的地址是超市的地址,毕竟超市好找, 即便不知道地方,一问就知。而他住的地方反倒不太好找。 刘富田是上午来的,青山在超市忙着清点刚到的酒, 以及一些其他的东西, 听见这是农庄上的管事, 来找郎君的, 赶紧让人通知了姜子延。 超市的休息间里,刘富田一脸激动,对姜子延道:「东家, 您上回拿来的东西可真是好用, 这两天的麦子脱壳我都是用的它,比石碾省力多了, 而且还方便携带,现在庄上的其他人都在问我哪里能买到呢!」 第130页 「果真如此?」 「是啊是啊, 而且这东西不光可以用来给麦子脱壳, 有的地方种稻菽的也用得着。买一把放家里,能用好几年呢!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大傢伙让我顺便问问东家,这个槤枷大概是个什么价钱?贵不贵?」 姜子延笑了笑, 原来是担心这个。 其实这槤枷所用的材料都很寻常, 只是这做工技术有点难度。所以若是个张老三做生意,让他多做些槤枷出来,这成本定然不低。 只不过他做这槤枷的初衷也不是为了敛财, 主要是想让种田的百姓们少辛苦些。 「这个你放心, 价格不用担心, 这东西本来也不是为了多赚银子,就是想着农耕晒种的时候方便些。」 刘富田一听高兴极了,本来还有几分担心价格高了大家买不起,毕竟手里攒的银子一分一毫都花的十分仔细。 「那到哪里能买到?东家这里还有吗?有的话我先替大家买几个带回去。」 姜子延本来就希望这东西做出来能帮上大家的忙,可没想到他们这么喜欢,迫不及待的想要买一些回去。早知道这几天他就应该让张老三多做一些的。 「哦这个暂时还没有,我只让工匠做了三把出来,想着先让你们试试,看看好不好用。」 刘富田有些失望,他来的时候庄子上有不少人过来跟他打招唿,想让他帮忙捎一把回来。 「那什么时候能买到啊?」 姜子延思考了下,说道:「这样吧,此番你先回去,半个月后你让大家再过来,直接来这间超市买就行,价格七十文一把。」 「好的东家,那等半个月后我们再过来。」 七十文的价格说实话对于佃户们来说不算太高,但也算是一次不小的开支。若是往常一次拿出七十文来他们或许还要犹豫一下,可谁知道这东西到时候会有多少把。 尤其是这次刘富田去了之后,隐隐觉得再不买就不好买了,现在他们事先得了消息,如果让其他庄上的农户们知道了,到时候他们想买可能就买不着了。 刘富田走了之后姜子延便赶去了张老三的工匠铺。 张老三正在廊檐下敲敲打打做柜子,见姜子延过来,一时脱不开手,便道:「我这乱着呢,你随便找个东西坐吧。」 「没事,你忙你的。」姜子延说完走到了廊檐下,看他敲敲打打。 片刻后柜子成型了,他停下了手上的活,问道:「这还没几天呢,你就过来了,怎么样?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好消息自然就是前几天做的槤枷很受欢迎,后面需要大量制作。坏消息就不多说了,肯定是不用他出力了。 姜子延笑笑,「我今天都过来了,你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张老三哈哈大笑,其实他也猜到了几分,只是如今听到确信的消息心里更踏实一些。 「那想必是好消息了!说吧,后面需要做多少把?」 姜子延想了想,道:「分批做,先把第一批赶出来,按两百把吧。」 张老三一听,两百把对他来说倒是不多,而且他铺子底下有学徒,他现在制作技术熟练了,最基础的活都不用他干,零件准备好他负责最关键的组装就行了。 「没问题。」 「对了,第一批我半个月以后就要用,所以只有半个月的时间给你制作。」 「半个月?这么短的时间?」 「嗯,你看看,如果手里的其他活不是很急的话,先放一放,我先给你定金。一把按五十文算如何,两百把就是十两银,半个月的时间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这话说的让张老三十分心动,他这铺子每个月接到的活儿都是些小活,而且也不多,一个月能有四五单就不错了,而且大多都是买的成品椅子柜子,找他单独定做物件的并不多。 这两百把槤枷可是个大单,仅仅半个月就能挣十两银,只是这时间确实有些紧。 「这槤枷我打算卖七十文一把,每把赚二十文,剩下五十文都是你的。而且以后如果需要制作,我不会找别家,全都在你这儿做,咱们可以签个长期合作的契约。」 这本来是张老三最顾虑的一点,毕竟姜子延只在他这做第一批,若是后面不在他这做了,这第一批他肯定是要抬价的。当时听他这么一说,以后若是长期合作的话,这一点担心就不存在了。 「好,我接下了。你上面说的这几点我都同意。」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姜子延又道。 张老三皱了皱眉,道:「什么条件?」 「我给你看过的图纸你要保密,不能告诉别人。还有,你不能私底下售卖。」 「这个自然,若是别人知道了,岂不是抢咱们生意?我没这么傻。至于不能私下售卖,这个也请你放心,我不会砸自己招牌的,我这里即便是小铺子,也是讲信誉的。」 姜子延其实并不是担心别人抢生意,而是怕有人拿着图纸出去牟利,到时候将槤枷的价格抬高,农户想要用就得花更多的钱买了。 「好,契书我已经带来了,一式两份,咱们签字画押就行了。」 「看来你早就准备好了。这样也好,省的麻烦了。」 两人谈好之后这桩事便算是尘埃落定了。 「东西做好之后你直接送到超市就行。」 第131页 交代好后姜子延便从工匠铺子出来了。 他看了看天气,今日倒没有烈日灼空,一片灰暗之色,但却并不凉爽,空气闷热,大地腾腾地往上蒸着热气。 「看这天,怕是快下雨了。赶紧去吧。」 冯轲应了一声,跟着姜子延向前走去。 路上姜子延问道:「前两天做的冰用着如何?」 「回郎君,晚上睡觉前放一盆在床边,夜间凉快许多。」 姜子延点点头,那就好。 「诶冯轲,我发现你最近脾气变好了不少,答话都更有礼貌了。」 冯轲不是很自在的揉了揉鼻子,耳朵尖悄悄羞红了几分,他是看青山和长临他们每次回话时都会说先说敬语:回郎君。他照着他们学的,并无他意。 可听到郎君夸他,心里却莫名开心。 看冯轲不说话了,姜子延笑了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交给你个事儿,等会儿你把张大哥叫过来,我有事找他帮忙。」 冯轲点了点头,「好的。」 姜子延犹记得当初初见冯轲的时候他还是个眼神凌厉浑身戾气的少年,现在再看已然改变了不少。 冯轲到造纸坊的时候张虬正在吃着花生米喝着小酒,过的十分惬意。 见冯轲来,张虬指了指桌子的对面,「坐。」 冯轲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喝酒。 坐下后将剑放在桌子上,他道:「酿酒坊的酒给你喝过半了吧?」 「哪有这么夸张,这是延弟之前送我的酒,就剩这最后一坛了。」话语间,张虬又是一杯酒入喉。 「对了,你今日过来是有事?」 冯轲道:「郎君让我来传个话,说让你过去一趟,有事请你帮忙。」 「可知是何事?」 「不知。」 张虬吃了两口花生米后并没有起身,反而压低声音道:「在他身边两个月,觉得他为人如何?」 冯轲低敛的眸子忽然抬起,「你这话什么意思?」 「唉唉唉你别紧张,我就是问问你的看法。我待延弟自然是一片赤诚之心。」 「郎君他……人很好。」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当初还是我拉的线,让你去给他当护卫的呢,你不谢谢我?」 冯轲瞥了他一眼,没理他。 张虬又道:「报仇的事不急,那些个大人物不是你能动得起的。靠你这点功夫行刺杀功夫走不通,先老老实实给延弟做护卫吧。我观延弟家中那个弟弟并非池中之物,科考入京是迟早的事,其他的事情日后再说。」 若是一开始冯轲听到这番话必不会放在心上,可这两个月他的心性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也逐渐明白了一些道理。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你呢?」冯轲忽然问了一句。 张虬讶异,「你说什么?」 「我说你呢?以后有什么打算?」 张虬眯了眯眼,揉了揉吃饱了肚子,「我啊,当然是跟着延弟了。你不知道,他这人就是太过于心地善良了,容易被人骗,我得在他身边帮他盯着点。」 冯轲白了他一眼,显然没信他的话。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现在嘛,当下最重要。走吧,去见延弟。」 第90章 留宿 张虬从造纸坊出来, 正准备要出门,冯轲停下来提醒道:「拿把伞吧,快下雨了。」 张虬看了看天色, 天边乌云积卷,确实阴的有些重,道:「那你等我下, 我去拿伞。」 不一会儿张虬从屋里出来拿了两把伞, 这边的伞都是油纸伞, 普通农户家出门一般都戴斗笠和蓑衣, 若是遇见大雨,这油纸伞也顶不住。 两人一人一把伞出了门。造纸坊离姜子延住的地方有些远。刚走到半路,豆大的雨滴就从天上砸下来, 二人赶紧撑起伞, 加快步子朝姜子延住的地方走。 雨势越下越急,等到了姜子延的住处时, 两人的裤腿和鞋子都被淋湿了。 姜子延见状,赶紧让长临给他们拿了身衣服先换上。还好这是夏天, 即便是淋了点雨, 也不会轻易得了伤寒。 「没想到这雨下这么大,早知道让你们等雨停了再过来了。」 「这有啥的,我俩皮糙肉厚, 这点雨都经受不住还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再说了, 你又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下,万一到这雨下个几天都不停呢,那你是不是就不找我过来了?」张虬在屏风后边换衣服边说道。 姜子延笑了笑, 知道他不在意这些, 索性也不再说这个。 两人换完衣服后姜子延开始说正事。 「张大哥, 这次找你来,主要是想让你帮我去县城打听一下上次那个朱少爷他还在不在县里,我有个合作想跟他谈谈。」 姜子延这么说,其实是觉得已经过了这么些天,朱秉良十有八九可能已经不在县里了。不过张大哥认识的人多,打听消息要快一些。 「成,等雨停了,我抽个时间就去县城问问。」 「那就辛苦张大哥跑这一趟了。」 张虬摆摆手,「跟我还客气什么!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事不?」 姜子延想了想,又道:「打算过几天去府城看看,之前跟朱少爷谈了笔合作,现在手里有些银钱,而且两个月后阿昭要去府城参加院试,所以我准备先去置办个宅子,将生意慢慢挪到府城发展。」 第132页 张虬点点头,「这事你之前说过,那行,到时候陪你一起去。等我回去也跟造纸坊那些兄弟们说一声。」 当初姜子延就说过会去府城发展,造纸坊里有一部分人是愿意跟他一块去的,所以张虬提前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有个准备。 「那就辛苦一下张大哥你,统计一下愿意跟我去府城发展的人数,他们一走这边造纸坊肯定缺人手,回头我跟青山说一下让他再招一些人过来做工。」 「好,都听延弟的。」 姜子延现在手里其实已经攒了不少钱,光是酿酒坊和造纸坊的利润就有很多,再加上朱秉良给的那五千两银子,足够他在府城盘下个院子,还能再买个附近的大些的农庄继续进行造纸和酿酒。 但如此一来,他手上的积蓄恐怕要全都砸进去了。县城的宴江南酒楼开业后虽然生意不错,但他一开始投入开酒楼的成本也很高,没有几个月是拿不了纯利润的。不过回过来的本钱可以用来进行府城的投资。 谈完了正事,张虬又在姜子延这里坐了会儿,本想着等雨停了再走。 可一直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雨都还下着,瞧那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样子。 「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张大哥就留下来吃饭吧!晚上就先住这,等明天雨停了再回去。」 张虬点点头,「好的,我看这雨下的确实大,而且下了这么半天,路上应该也积了不少水,不好走。」 果然,吃过晚饭后雨还是一直在下着,张虬没能走的了,就在姜子延留宿了。 自从长临和长画来了之后,姜子延就让人将侧边的配房挪了出来,请泥瓦匠改造了一下,加了几间房。 平时刚好够住,张虬今日来了却没有空房间了,只能和冯轲挤挤。不过好在床够大,睡两个大男人绰绰有余。 张虬倒是不认床,在哪里他都能睡得着,毫不见外的躺上床就睡得唿唿的,冯轲嫌他打唿,推了他两次都没推醒。 外面雨声哗啦啦啦的下个不停,倒是显得屋子里十分静谧。雨声仿佛是有放松心境助眠的作用,姜子延躺床上没多久也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姜子延还有几分愣神,天一下雨瞬间凉爽了不少。 他在要中衣外面套了个外衣,将襟带系好,准备去洗把脸漱漱口。 门一打开,外面的雨下了一夜居然没停,只是看样子雨点要比昨天小很多。 院子里低洼的地方已经积了很多水,长临起的早,隔几步就垫了一块表面平坦的石头,正好能从堂屋的房间门外通到别的门口。 姜子延抬头看了看天,这还是他穿越过来后第一次遇见这么大的雨。 长临见他起来了,赶紧撑着伞踩着石头过来,眉眼间含着笑意道:「郎君起啦,早饭还没做好,你先去洗漱吧,等一会儿好了我叫您。」 长临越发的懂事,姜子延大概也理解了他的心思。在这里,若是让他什么都不干他心里过意不去,所以平时他主动去做饭姜子延是不会拦着的。 改造的卫生间挨着堂屋的房子,不用从院子里过,直接从房檐下走过去就行。 路过林昭的门口时,刚好碰见林昭开门。 姜子延看他穿戴整齐,以为他要去私塾听课,便说道:「今天雨大,你出门的时候带上伞,小心别把衣服弄湿了。」 林昭出来关上门,道:「今天不去私塾了,昨天回来时雨下的大,路上积水多,夫子说今天若是雨没停,就不用过去了。」 「那刚好,省的再把鞋子裤子弄湿了穿着不舒服。」 林昭昨天从私塾回来的时候裤袜鞋子也都湿了,虽然早上出门的时候看天气不太好让他带了伞,但当时雨下的大,路上积水也多,薄薄的鞋底很容易透水。 「嗯,昨日夫子留了作业,今日我在家温书练习课业也是一样的。」 「那就行,走吧,去洗漱。」 第91章 今天这顿早饭做的多, 一桌子围了不少人,长临热了热前几天蒸的馒头,又简单炒了几个菜, 烧了一锅稀饭。 碗筷摆好的时候大家都陆陆续续起来了,张虬和冯轲也从侧边配房的廊檐下面走过来吃饭。 张虬看了看这天气,嘆了口气, 道:「这天儿怎么还在下雨啊?」 姜子延给林星卷了卷衣袖, 道:「谁知道呢?已经下了一天一夜了。」他抬眼从门外看了一下, 「看样子比刚才的时候雨势又勐烈了不少。」 林昭拿起筷子给姜子延夹了口菜, 「先别说这些了,快吃饭吧!一会菜都凉了。」 话刚说完,忽然一股大风颳来, 因着门没有关, 他们吃饭的桌子正对着门,风带着水气瀰漫在空气中, 让他们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风怎么越来越大了?长临,快把门窗关上。」 长临坐的位置离门口近, 闻言赶紧起身关门窗。 只是这个时辰尚早, 外面光线又阴暗,门窗都关闭后,屋子里就更暗了。 姜子延一边吃着饭, 一边忧心忡忡。 他道:「阿昭, 清平镇最近这几年有下过这么长时间的暴雨吗?」 林昭想了想,道:「没有。不过以前下雨的时候也有雨势很大的,风也大, 当时还在村子里住, 我记得把山上的树都刮断了几棵。」 以前下暴雨的时候, 虽然说会连着下几天,但这雨势有强有弱,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个劲的哗啦哗啦的下不停。 第133页 林昭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也开始皱了起来,和姜子延一样充满了担心。 张虬看姜子延皱着眉,以为他是担心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就不能去县城找朱少爷了,于是劝解道:「延弟,你也别太担心,毕竟是夏天嘛,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下暴雨很正常。」 「张大哥,我不是担心这个。」 「我知道,你是担心时间长了到时候就找不到朱少爷,你放心,有你这样大哥在,保管给你打听出来消息!」张虬是个大老粗,一边说话一边拍着胸脯保证着。 没成想姜子延听完这话眉头皱的更紧了,心里装着事,饭也吃的慢悠悠的,也许是他多想了吧…… 可是…… 林昭忽然道:「哥,不用担心,香江前几年才修了堤坝,不会有事的。」 姜子延没想到林昭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张虬一听无缘无故提到香江,随即明白过来他们在担心什么,然后说道:「原来延弟你是担心水漫香江啊?阿昭说的对,香江堤坝两年前才修过,即便这雨下的大也没事,你就别瞎操心了。」 对于香江姜子延了解的不多,他知道宴江南酒楼的后面便是毗邻香江,香江有个码头,平时可以走水运拉一些货物。 上次宴江南装修时他站在三楼的眺望台看过一次香江,水流湍急,而且沿江灌溉了许多农田,所以附近还住着不少农家。 姜子延点点头,「或许是我多心了吧。」没准这雨明天就停了呢。只是他这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踏实。 即便是香江修的堤坝稳固,可要是这雨一直不停,到时候周边河道积水,引起山体滑坡,么将会造成不可挽回的灾难性损失。 一顿饭过后,姜子延之前想后还是有些心神不宁,他打开窗子看了看,雨势丝毫不减,狂风已经压弯了树枝,像是要把地皮都掀下来。 「砰——」 忽然一阵什么东西被砸破了的声音传来,姜子延心里一紧,赶紧出去看,冯轲速度最快,一个纵身过去后看了看,回来道:「郎君,是西屋上的瓦片被大风颳下来了。」 姜子延有些吃惊,竟然连同瓦片一块颳了下来,这大风最起码得有八级以上了。 「拿伞,我过去看看。」 冯轲递上伞,姜子延撑开,走到冯轲说的地方,果然,地上一地碎瓦片。 不过碎瓦片看看起来并不是很多,他往后站了站,很清晰的看到屋顶已经破了几个窟窿。 当初刚修缮房子的时候,他还让人把屋面瓦片都修缮了一下。这种天气他家里屋面上的瓦都被掀了下来,想必其他老百姓的屋顶也好不到哪儿去。 屋顶一但漏了窟窿就会漏水,这么大的雨,就算是泥瓦匠也没法上去修。 屋顶上的瓦片被掀掉动静不小,屋子里的人基本上闻声都出来了。 被掀了个窟窿的房间是长临的,他正在屋子里打扫,忽然听到房顶一声碎裂的声响,他赶紧跑出来看,当看到地上的瓦片时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 还好大部分瓦片都落在了外面,没有从房樑上掉落,不然砸到人就危险了。 姜子延看向长临,道:「快去拿几个盆和桶接着,别让水把屋子里的地浸湿了。」 长临闻言赶紧去拿水盆和水桶。 「大家都小心点,别被屋上的瓦片砸到了。」 还好当初将房顶上的瓦片修缮过了,半天过去,只有长临这间房子上的瓦片被掀翻了几片。 长临和冯轲他们两人现在住了房间都是后来进行重新搭建修整的,没有原来的房屋稳固。 姜子延想了想道:「安全起见,今天晚上张大哥,冯轲还有长临你们睡我房间,我带着星星睡阿昭房间,至于长画,就还睡你原来那屋。」 长画的房间是由原来的一个杂物间改的,房间不大,但够她一个小姑娘住了。 张虬听见姜子延这安排,皱了皱眉,满不在意的说道:「延弟,我说你这也太谨慎了吧?哪有这么严重,昨天晚上我跟冯轲睡的那个房间还好好着呢,没必要挪屋吧?你让长临挪过去就行了。」 「张大哥!这事你必须听我的,安全第一,谁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这风有多大。」 见姜子延不假辞色言语郑重,他只好点点头,「好吧好吧,听你的。」 林昭此时也站出来说道:「长临,家中还有多少米粮?」 长临已经把水桶放进屋里接雨水后出来了,他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何要问这个,但还是老实答道:「还够我们吃上个半个月。」 「冯轲,一会儿雨小些了,你去粮店再买些米粮回来吧!」 冯轲闻言看向了姜子延,对于他来说,姜子延的话是最令他信服的。 姜子延此时也道:「对,多买些米粮回来。还有,再去药铺抓一些治风寒的药。」 冯轲腿脚快,得了令接过钱,直接穿了一身斗笠蓑衣出了门,也不管此时雨下的大不大。 在一边站着的张虬更懵了,不就是下个大雨吗,怎么都开始囤起米粮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92章 大雨 如今一下大雨, 造纸坊不得不关门歇业。好在造纸坊给那些老兵住的房屋但还结实,因为是大开间做成的通铺,上头大大小小的房梁比一般的屋子要多很多, 倒是安全不少。 第134页 下这么大的雨户外露天的所有活基本全都停了,早饭后姜子延他们也都在房子里坐着,林昭继续温书做课业, 夫子对他的要求甚是严格, 平时里给他布置的课业难度要比别人的高, 量也比别人的大。好在这会儿天比较亮了, 光线没有早上那会儿昏暗,方便他看书。 前不久夫子又给他找了一箱书让他有空的时候多翻翻,这会儿下着雨, 他正好有时间看看。 姜子延让长临给他做书童, 说是书童,但平日里林昭每天去私塾听学, 不用长临跟着,如今在家里学习了, 长临做完其他事就在他旁边候着了。 林昭看了看他, 道:「别在这站着了,上次我教你的那几个字学会了吗?」 长临谨小慎微的点点头,少爷教了他好多字, 平时没事的时候他都会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当做练习。 能教他字已是不易, 他不敢奢求有什么笔墨纸张给他用,所以平时靠着树枝多练习,希望能得到郎君的夸奖。 「写给我看看。」林昭指了指桌上的笔和纸, 让他写下来。 长临走近后坐下, 拿起笔在纸上写前段时间学的几个字, 他拿笔的姿势也是林昭教的,只是因为正儿八经拿笔写字的机会太少,所以写出来的字扭扭曲曲不太好看,不过总归来说写的是对的。 长临看着自己写的字,歪歪扭扭的很丑,他低着头羞愧道:「少爷,我写的不好看,以后我会好好练的,你别跟郎君说可以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些怕这位大家眼里读书很厉害的少年郎,就连说话的声音都越说越低。 林昭拿起他写的字看了看,比之前有进步,字写的不好可以多练练,能认字就行,以后不至于做个文盲。 他道:「没事,我不会告诉哥哥的,字写的差不要紧,能多认识些字就好。」 长临心里长出一口气,少爷没有不满意就好。 林昭拿起一张新的纸,提笔写了几个字,放到长临面前,「我教你这几个字怎么念,以及它们都是什么意思。」 「好。」 林昭将手边的书往旁边挪了挪,无意间看到长画不知道何时依偎在长临身边,小姑娘也不过才五岁多,长的也小,还没他的桌案高。 姜子延也看到了,他刚才走出去看了看房屋的瓦片,这会儿进屋刚好听见林昭说话,走近后一把将长画抱了起来,温柔道:「长画,是不是也想学写字呀?」 小姑娘声音脆脆的,尾声拉的长长的,没有一点怯意,「想~」 「那哥哥来教你们写字好不好?」 长临一听,你们?是说他和妹妹吗? 「好~」小姑娘答道。 「那好,长临,我来教你们俩写字,让你们阿昭哥哥好好温书。」说罢,他又对林昭道,「正好我闲来无事,我来教他们认字,你课业要紧。」 林昭笑着点点头,哥哥向来体贴他,他是知道的。 下雨天,人们大部分都在屋子里待着,女人们一般都是做绣活,缝缝补补,男人们不用出去做工,就在家歇着。 此刻的农庄上便是如此。 老百姓都是看天过日子,时间长了,老一辈传下来的经验很多,基本上都会看天气。 尤其是还没下雨那会儿,天气阴的特别重,大家一看就是风雨欲来的架势,赶慌忙的将家里晒在外面的麦子抢先装进袋子里收回了屋内。 他们有些人家里的麦子刚脱完壳,看还没下雨,先颳起了风,那会儿大风还没有现在这么强烈,有些人就想着不如先趁着这股风把麦壳扬了,等会儿装麦子的时候也方便一些。 可没想到雨点来的那样急,刚扬到一半就开始下了,又赶紧手忙脚乱的装进袋子里。 可再快也没有这雨下的快,豆大的雨滴下的急,没一会儿就成了瓢泼大雨。那几袋麦子全都被雨湿了,只能回家放到屋子里摊开先晾着。 沾了水的麦子不能装进袋子里放着,不然很容易发霉。它和没晒干的麦子不一样,虽然没晒干的麦子里面水分也很大,但发霉的时间却没那么快,最起码可以拖过这几天下雨天,等到出太阳的时候再拿出来晒就行了。 刘富田一家也是手忙脚乱,不过好在提前都把麦子收了回来,不至于淋雨。 此时刘富田家的刘氏正坐在窗边给他缝衣服,这几天扛粮食都是下力气的重活,肩膀上的布早就磨破了,正好趁着这会儿不用忙田里的事给他补一补。 刘富田蹲在门口,抽了口旱菸,看着外面的雨,道:「得亏咱们动作快,听说隔壁老韩头家的麦子收的晚了还被雨水沖走了一些。」 刘氏嘆了口气,「当家的,你说这雨啥时候停啊?这要是下个十天半个月的,咱们这点麦子万一发霉了可怎么办?」 「咋可能下十天半个月,最多也就下个两三天吧,等地稍微干点了,咱们就挪出来晒。到时候你先去,先把东头那个块空地占上,那地方没有树遮挡,晒的快。」 「行,当家的。」 他们这块空地倒是有不少,但是很多都有树木遮挡,晒麦子要晒好几天才能晒干,所以方便晾晒麦子的地方十分抢手,你不抢先去占,就可能被别人家占去了。 「当家的,这次多亏了东家拿来的槤枷,让你省了不少劲儿。而且这东西轻,你出去的时候我在家里也能用它给麦子脱壳,着实是方便不少。你不知道,庄子上其他人可羡慕着呢!」 第135页 说起这个刘富田心里也高兴,「是啊,这东西确实用着好使,当初东家拿来了三把槤枷,咱们家我留了一把,其他两把给了隔壁老韩家和老高家。旁的人没有可不是羡慕嘛!」 「不过,当家的,你现在可是咱们庄子上的管事,凡事要多注意点,可不能给别人抓住把柄。」 「这个我当然知道,还用你这婆娘说。」 「自打你升了这管事,咱们家的日子倒是好过不少。」 庄上的管事不仅管着庄子上的各种小事,还负责统计给东家交租子。而且除此之外,每月是另有一份工钱的。 不过这份工钱倒不是很多,但这管事的差事可是个肥差,每年从租子里扣些出来就有不少了。 刘富田是个老实人,自他做了管事后庄子上的人都很信任他,前几天还拜託他帮忙去东家那买些槤枷回来。日子渐渐好过起来,这让他们都有了盼头。 镇上这边,冯轲去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来了,他会功夫,扛着一袋米粮轻轻松松。 将东西放到厨房,他进屋给姜子延汇报情况,说道:「郎君,米娘和药材都买回来了,我放到了厨房。」 姜子延点点头,让长临和长画坐那接着练习写字,他带着冯轲走到一边,问道:「镇上的情况怎么样?」 走的时候他特地低声嘱咐了一下冯轲,让他去的时候顺便看一下镇子周边的河道。这事他是避开了别人专门跟冯轲说的,怕让张虬听见了又大声嚷嚷。 冯轲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于是低声道:「我去的时候绕过去看了一下,河道的水位上涨了许多,有些小河的河岸比较低,水位上涨漫过了河岸,那个河的上游水势比较急,下游好多鱼虾都被沖了上来。现在很多人都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拿着竹筐捡鱼捡虾呢!」 「啊?」姜子延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个情况,难道真的是他多虑了? 「我本来过去的时候是去看河道的水位的,没想到那里围了一群人,进去问了一下才知道都是去捡鱼的。」 没出事就好。 可他还是有一点不明白,河里面怎么那么多鱼?而且一般只有大浪冲过来才能将它们冲到岸上,怎么下个雨大风一吹就能将他们漫到岸上了? 「冯轲,你知道这个河道的上游是哪个地方吗?」 冯轲出去的时候都问了,回答道:「是香江下游的堤坝。」 「哦,原来是堤坝,一般人都会在堤坝附近撒些鱼苗养鱼,从上面冲下来倒是说得过去。」 「没事了,出去一趟衣服没湿吧?赶紧去打盆热水泡泡脚吧。」 「没有,衣服没湿,那郎君,我先下去了。」 冯轲出去穿的是草鞋,又将裤腿往上卷了几圈,蓑衣是用棕榈皮做的,防雨效果很好,所以衣服倒没事。 只是穿着草鞋的脚在水里泡久了皮肤皱的泛白,姜子延特地让他去泡脚祛祛寒。 张虬吃完饭没事干,本来在屋里睡觉,冯轲回来后他听到外面有动静,便起床出来了,刚好听到冯轲说捡鱼。 冯轲跟姜子延汇报完,正要准备下去泡泡脚,就见张虬过来拉着他的胳膊道:「什么捡鱼,在哪个河岸边,你说清楚些,老子也要过去看看,正好在家待着闲的慌!」 冯轲皱了皱眉,嫌他行为粗鲁,抱着剑扭过头不答他话。 姜子延见状,说道:「张大哥,先让冯轲去休息吧,我知道,我来跟你说。」 张虬这才放开冯轲的胳膊,听姜子延说话。 「冯轲说的是西边的清溪河,这不是风大雨大,鱼就被冲到了河岸上,很多老百姓都去捡鱼了。」 张虬听完头也不回,直接去屋里拿上斗笠,穿与北相对上蓑衣,拎着个竹筐就要出门,姜子延拦都拦不住,只得冲着门口大声道:「张大哥,快午饭的时辰了,先别去了!」 张虬哪里是听话的主,平时在造纸坊他还能做些杂事儿,可如今是下雨天,他又干不了别的,在家也是憋的慌,还不如下河摸鱼。 「午饭别等我了!晚上咱们吃鱼!」 姜子延嘆了口气,知道拦不住了,便随他去了。 这一打岔,便到了做饭的时间,姜子延没让长临下厨,长临的厨艺一般,做个简便的早饭还可以,不过今天中午姜子延想吃的别的。 长临看他要来做饭,主动过来烧火。 他用大蒜炒了个扁豆角,然后将葱花切了放进油锅里炒了炒,又放了一些红辣椒,将切好的豆角放进去,最后倒入打好的鸡蛋。豆角炒鸡蛋也做好了。 做了两个素菜他又拿出一块猪肉,之前在地窖里放着,不过现在是夏天,姜子延怕放坏了,便拿出来准备给它吃掉。 将猪肉切成片,又切了一些蒜苔,猪肉肥瘦相间,蒜苔清脆甜辣,味道十分不错。 家里人多,姜子延做了五六个菜,然后将蒸好的白米饭盛出来,在大锅里添上水清洗了一下,又加水开始烧火。 「把细柴放几根让它自己烧着就行,你先把菜端过去吧。」 长临应下,洗了洗手将菜端过去饭桌上。 姜子延每样菜都留了一点,单独放到了一个碗里,又留了两大碗米饭。张虬说不用给他留饭,可他怎么可能真的不给张虬留饭。 水烧开后他将之前切好的肉片点进去,又放了青菜,木耳,淀粉,加上盐、孜然和辣椒粉,滴了几滴酒,做了一锅肉片汤。 第136页 夏天天气热,姜子延很少亲自下厨认真做一顿吃的,今天天气倒是凉快,他这顿饭做完也没怎么出汗。 等到正午时张虬也没有回来,他们就先吃了饭。姜子延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冯轲来的晚,没怎么吃过他做的菜,这次吃完他心里佩服姜子延的又多了一项。若他以后有了媳妇一定要让她来跟郎君学学这做饭的手艺。 过了中午雨还是没有停,不过好点的是风小了些,不用再担心屋顶上的瓦会被掀下来。 姜子延没有午睡的习惯,吃过午饭后长临便去洗碗了,他也没什么可忙的。 本来想要找朱秉良问问布料的事,可现在也问不成了。 他便走到窗前的书案边看林昭读书。 林昭看书的时候总是把背挺得直直的,单手举起书本放在面前,细长的睫毛因为过长自然的向上卷翘,一闭一合的眸子显得格外好看。 不知不觉他就看入了神,不知何时,林昭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哥,你再盯着我,我就看不进去了。」 「啊?」姜子延一愣,「是我影响你了吗?我明明没说话。」他觉得自己有点冤。 「你这样看着我,我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姜子延揉揉鼻子,他还以为林昭是那种即便身处闹市也能岿然不动学习的人。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找本书来看看吧。」 林昭看着他在他的书架上翻找,问道:「哥,你是不是喜欢长的好看的人?」 姜子延正翻找着有兴趣的书,随口答道:「那当然啊,颜值高的人谁不喜欢,看着就赏心悦目。」 第93章 林昭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 喜欢长的好看的…… 「那哥你刚才一直看着我,是在说我长得好看吗?」 姜子延找了一本这个时代的诗集,走过来道:「那当然了, 阿昭这张脸是越长越帅气了。」 「是吗?那就好。」 姜子延还没来得及理解他说这话什么意思,就见门口站着个个小娃娃,正是林星。 刚才他有些困睡着了, 醒来后发现周围的人都不见了, 赶紧起来找, 此时正站在门口揉着惺忪的眼睛看着他两个哥哥。 姜子延赶紧起身走过去, 牵着他的手进来,让他在他旁边坐下,温柔的问道:「星星是不是被外面的打雷的声音吵醒啦?」 林星摇摇头, 他打了个手势, 比划了几下,姜子延看懂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醒来看不见我们就过来啦!」 林星点点头,姜子延觉得虽然这两年他的情况改变不少, 但内心还是极度缺乏安全感。 他平时除了教林星画画外, 还教了他手语,小傢伙学得很快。 姜子延摸摸他的头,道:「那咱们两个一起陪你哥哥读书好不好?」 林星笑了, 眉眼弯弯, 他很高兴。 他本就长的好看,皮肤白皙,娃娃脸带着点婴儿肥, 眼睛又圆又亮, 水汪汪的, 睫毛像一排小扇子扑闪扑闪,萌到了姜子延心尖上。 「星星也好看。」 林昭这次倒是没跟弟弟吃醋,他莞尔道:「阿星长相随姨母。」 姜子延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不错,开玩笑道:「那你随谁?」 「我随你。」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我随你。 姜子延笑了,「没想到阿昭你现在也开始胡诌了。」 林昭问也摸了摸林星的头,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姜子延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张扬,这么热烈,仿佛周围都是他笑容的陪衬。 姜子延心砰砰加快了跳动,他不是很自然的道:「星星,我去给你取笔和纸来,你在这画画。」 林昭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自己这美男计没白用。温水煮青蛙的道理他懂。 姜子延教林星画的是素描,只是因为这里没有铅笔,之前勉强用的烧火棍写写画画,现在他换了一种,是把木炭削了一下,上头缠上布拿来用。 等去了府城就可以给他请一个专门教画画的老师,好好培养一下。 林昭这个房间的书案足够大,他们三人一起也够用。 时间静悄悄的过去,姜子延翻着手中的诗词,越发觉得自己前世背过的那些名句更加精妙绝伦。 看了一会儿他就看不下去了,这里的书就连这诗词排版都是竖着而且中间不带标点符号的,最后只有一个句号。 他每次读的时候,就得按照平平仄仄的诗词韵律分句,这让他想起了以前语文考试的时候做的选择题,给出上句诗词在选项中选出下句。不过好歹这诗词要比四书五经看着有意思的多。 一个时辰后张虬回来了,脚上的草鞋只剩下一只,衣服弄得脏兮兮的,活像是刚从哪里跑出来的泥腿子。 倒是手里的竹筐装的很满,姜子延刚好在廊下站着,张虬看见他,一脸高兴的走过去,抬脚就要上来,姜子延忙拦住了他:「诶诶张大哥你等等,你先离我远点。」 张虬身上穿着蓑衣,一个转身身上的雨水就甩了过来。 张虬笑了笑,粗憨的声音响起,「延弟你看,我可是捡到了不少鱼!今天晚上可就劳你亲自下厨做一顿了,我想吃你做的鱼。」 说罢,他将那一竹筐的鱼往地上一放,里面的鱼有很多已经奄奄一息了,不过因为一直在下雨,倒是还苟着喘息。 第137页 姜子延看了一眼,有足足半筐。他叫来冯轲,道:「你把这个鱼放到水盆里,别让它们都死了。」 这一竹筐里的鱼还挺沉的,冯轲却一只手轻轻松松的提起拿走了。 姜子延看着张虬特别像小时候下河摸鱼的半大孩子,笑说道:「张大哥,我让长临给你烧点热水,你先去洗洗吧!厨房给你留了饭,你先垫垫。」 张虬此时才发现自己浑身有多狼狈,他扶了扶斗笠,打哈哈道:「啊我知、知道了,马上去。」 说完回去的速度叫一个快,生怕被其他人瞅见他这个样子。 张虬清洗了之后换了身衣服过来,林昭给他倒了杯茶,「喝点热的暖暖身子吧,当心着凉。」 张虬不客气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道:「延弟,你是不知道,今天到河岸上捡鱼的人有多壮观?好傢伙,那河里的鱼是真多,一个浪花翻过来就全滚到了岸上。就我走的时候,岸边还有好多人呢!」 姜子延刚才看了,张虬捡回来的鱼不只是普通的草鱼,有些连他都认不出来是什么。大多都个头大,长的肥硕,这对常年吃不到几次荤腥的老百姓们来说自然抢手。 「知道你惦记着吃鱼,晚上我给你做全鱼宴,你可还满意?」 张虬一脸惊喜,「满意满意,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吃。」 他这二弟的手艺是真的好,什么食材到了他手里都能做出好吃的味道。 姜子延给他留的饭他已经吃过了,吃了个半饱,等下午消化消化刚好晚上接着吃。 到了晚上姜子延杀了好几条鱼,将鳞片刮掉后将不能吃的内脏之类的都摘出去,然后削成片用调料腌着。 张虬带回来的鱼多,晚上他不仅做了糖醋鱼,酸菜鱼,还做了鱼片汤,也算是全鱼宴了。张虬吃的是心满意足。 晚上吃完饭后没什么娱乐的,便都各自回屋歇着了。 大雨一夜未停,风似乎更加暴躁了,像发了疯的老虎在外面嘶吼。 一个晚上过去,等第二天早上起来时,门口那颗李子树已经被刮断了,张虬和冯轲原先住的那间屋子瓦片也被掀落了,整个院中一片狼藉。 张虬看着地上摔碎的瓦片,心有余悸的说道:「还是延弟你说的对,得亏昨夜让我们搬过去住了。今年这风和这雨怎么这么大啊?」 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大雨连下了三天,风狂吼不止,姜子延看着满地的狼藉,有一种前世颱风登陆的感觉。 前世有些比较厉害的颱风毁坏力特别大,虽然他没有亲身经歷过,但在新闻上见到不少画面。即便不是沿海,可如果颱风登陆后,其他地区也是会受其运动轨迹影响的。 「张大哥,你去找几根木棍来把窗户钉死,白天大家都不要出门了,门窗都关好。」 张虬点点头直接照做,也不问为什么了。 第94章 裂缝 第四日的时候雨慢慢变小了, 从原来的瓢泼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一家人也都猫在家里好几天了,只盼望着雨赶快停。 张虬搬了个椅子坐在廊下嗑瓜子,看雨变小了, 跟一旁的冯轲说道:「我看这也下不了多久了,估计快停了。」 冯轲没应声,他皱着眉看着房檐上落下的雨, 一点都不觉得像是要放晴的样子。 张虬见他没搭话也不气, 反正都习惯, 他只管说自个儿的, 「这雨再不停,长临垫的那些石头全都要被淹没了。」 院子里的地面都是泥土踩实的,平时下个小雨还好, 一下大雨, 水泡的久了就会变得泥泞湿滑,长临垫的那几块石头倒是挺厚的, 但也架不住雨一直下。 镇子上家家户户的排水都靠挖的小水道,最后汇入到最近的河里或者房子后面的水沟里。 然而这次由于雨势过大, 这院子里积了不少水, 就连垫的几块石头都快要被淹没了。 还好冯轲第一日就买了米粮回来,这些日子也不用去外面铺子里跑了。雨下的时间长,气温也降了好几个度, 本来穿一层里衣都觉得热的不行的姜子延都老老实实的穿了三层。 又过了三日, 已经是第七日了,雨下的又勐了起来,那架势比着第一天丝毫不减。 看着这迟迟不放晴的天气, 姜子延十分担忧, 生怕爆发个洪水泥石流之类的, 古代的人们在天灾面前显得无比弱小。 好在这几日雨虽然下的大,但最起码没有刮那么勐烈的风了。 就是人总是闷在家里也无趣,姜子延用小木片做了一副扑克牌出来,教大家打牌娱乐。 这东西规则简单好上手,玩起来十分有意思,张虬最是喜欢,每次刚吃完午饭就拉着姜子延和冯轲用扑克牌斗地主。 别看冯轲平时不怎么说话,打牌的时候也是一张冷漠脸,可每次就数他赢得最多。 张虬口袋里的最后几个铜板输完了之后他不禁一声声哀嘆,「既生我何生轲啊!」 姜子延摇摇头忍不住笑道:「行了张大哥,戏演过了。」 「唉,这个游戏不适合我,明天我还是跟隔壁的老李一起去抓鱼吧!」 就算下雨了,张虬在家有时候也闲不住,喜欢戴着斗笠去出去转转。 姜子延有几分惊讶,「这鱼还没捡完呢?」 「没有,那些鱼虽然被冲上岸来,但一直在下雨所以还活蹦乱跳的,不好抓。我昨天听老李说河里还有很多呢,每天都有人在那等着抓鱼,这东西白给的,又不要钱,谁抓到就是谁的。」 第138页 「你说河里还有很多鱼?」 「是啊。」 「那依你看,你觉得这些鱼是从哪里来的?」 「自然是河里的土生土长的鱼啊!」 「你觉得可能吗?」 哪条河里会一下子被翻出来这么多条野生的鱼,当鱼都没生存技能的吗? 张虬忽然被问住了,反应过来后缓缓说道:「你是说这些鱼是有人养的?」 「嗯。我猜是有人撒了鱼苗。」 「也是,平时也没见有人在这河里面钓鱼。不过就算是有人养的,这雨下这么大,浪翻得又这么厉害,河里的鱼被沖走,他还能找谁说理去?关键是也没谁站出来说是他自己养的鱼啊?」 「总归是别人养的,你捡一回就行了,而且你上次拿回来的还没吃完呢。」 上次也就是前几天张虬在岸边捡回来的半筐鱼,后面连着吃了两天,大家就不想再吃了。 姜子延把那些鱼有一部分做成了鱼干,还有一部分炸成了鱼块。 撒上调料腌好的鱼块外面裹上一层面粉,放进油锅里炸的酥黄,外香里嫩十分好吃,而且也能放的时间长一点。 张虬听见姜子延这么说心下觉得也是,干脆放弃了出去抓鱼的心思。 姜子延将木片做的扑克牌收好,起身往屋里去,林昭本来在窗边看书,整个屋子白天也就这块光线比较好,到了晚上乌漆嘛黑什么也看不见,就得点油灯了。 林昭听到了他们在廊下的谈话,姜子延进来后,他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过来道:「我前几日问过张大哥,这里的人一般都不在水坝的堤口养鱼。」 张虬在县城待的时间长,知道的也清楚。没听说过有人在河里养鱼,一般养的话也是在池塘里养,池塘小,打捞也方便。 「你前几日怎么没提起这件事?」 林昭抿了抿唇,道:「我以为是因为那日刚下雨,河里浅处的鱼都被翻出来了,也无甚奇怪。」 可刚刚却听到张虬说,这几日每日都有很多鱼被翻到岸上,而这河平时是没人在这里钓鱼的。 姜子延眉头一紧,「坏了。」林昭一说这话,他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河口堤坝拦的鱼多,那些被冲到岸上的鱼不是堤坝处旁人撒的鱼苗养起来的,而是被堤坝拦在里头的土生土长的野生鱼。 现在很多都被冲到了下游,那说明堤坝很可能出现了裂缝,导致下游河水勐涨,鱼顺着水翻涌下来,而这个清溪河口上游地势高而且陡,翻起的浪也大,将鱼冲到了岸上。 「什么坏了?」 张虬在门口听的云里雾里,不知道他们俩在打什么哑迷。 姜子延眉头紧皱,道:「我怀疑堤坝出现裂缝了。」 他一说堤坝出现裂缝,张虬就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堤坝,这方圆几百里就只有香江修了一个堤坝,除了这个,附近就没有别的了。 他们都处在下游,若是堤坝断裂,后果不堪设想。 张虬表情多了几分慎重和严肃,道:「会不会是你们想多了?」 姜子延也有些犹豫,这雨虽然连下了几天,可上次他问过张虬,河堤才修了两年,哪有这么脆弱。 可万一是真的呢? 「阿昭,你觉得呢?」 林昭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早做防范为好。」 「我也觉得如此。走,咱们雇个马车去县城。」 这件事不管是真是假,还是要告诉吴大人一声,给他提个醒,让下面的人早做防范。 林昭拦住了他,「明天一早再去吧,现在太晚了,若是此时出发,路上都是积水,夜路不好走。」 雨水这么多,路上的石头和坑都看不见了,马车很容易卡在道上。 而且马车雨中赶路难,除了车夫要价高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路不好走。姜子延想想觉得也对,现在着急也没用,也许吴大人已经发现这个问题了也说不定。 决定后两人第二日一早出发去县里。 去县里的官道虽然很宽,但也都是泥巴路,还有一些碎石铺着,雨连下了好几天,虽然比院子里的地瓷实一些,可架不住积的雨水多,马车的木轮子都被淹没的三分之一。 张虬给驾的马车,冯轲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张虬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在马车前面坐着,双手拉着缰绳,因为有积水,所以这一路走的十分缓慢。 此时的县衙,吴县令急得团团转,刚才下面的人来报,说雨势太大,河堤水势勐烈了许多,怀疑是堤坝出现了问题。 姜子延猜的没错,不过他也是刚得到的消息。堤坝平时是有衙门里专门的人负责看管的,大家都叫其水工。 水工每隔几日需要到堤坝巡视一次情况,因为雨下的大,堤口的水势涨了很多,一开始巡视的水工并没有太在意,毕竟是两年前修的,应当十分稳固。 可今天上午过去一看,水势涨的太勐了,明眼一看就有问题。水工坐不住了,一下子慌了起来,赶紧来跟吴县令报告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95章 吴县令急得团团转, 虽说几年前主持修建香江堤坝的人不是他,可他毕竟是地方县令,若是出了事, 他这是要被追大责的。 可对于这水利方面的事他不是很懂,只得问下面的几个水工。 第139页 「这雨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你们快拿出个法子来应对!我告诉你们, 香江要是决堤了, 咱们可都活不了!」 吴县令这话说的重, 可也没说错, 这么大的事情到时候上班肯定会追究责任的。 上面的大官为了推卸责任,他们这些底层的全都是替罪羊。 水工心里十分慌张,雨一直下水势还在涨, 若是在此时加固河堤根本行不通, 一不小心还会出人命。 吴县令看他们都不吭声,心里的火气没处发, 忍不住将惊堂木砸了下去,吼道:「说话啊你们!」 这时下面人来禀报, 说林昭和姜子延过来了, 要面见他。 吴县令紧皱着眉,胳膊肘柱在桌案上揉着太阳穴,烦躁极了, 这个时候来见他做甚, 「不见不见。」 来回禀的人犹豫了一下,说道:「可他们说有重要的事向您禀报。」 吴县令嘆了口气,毕竟是两试案首, 算了, 还是见一下吧。 「让他们进来吧。」 姜子延和林昭进来后将猜测告诉了吴县令, 吴县令没想到他们二人竟然如此聪慧,仅凭一些岸上的鱼能将事情猜的八九不离十。 吴县令此时想起了林昭这个案首的聪慧,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忙将堤坝的具体情况说了一番,然后道:「你们可有什么补救的法子?」 姜子延和林昭相互看了一眼,没想到堤坝真出了问题。 对于河堤如何补救,姜子延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首先他对这个时代修建河堤的材料和方法并不了解,其次又不擅长水利工程。 虽然大学的时候学的是建筑学,可他也就会画画图纸,设计个房子之类的,水利这方面完全没有接触过。 来之前他特地翻看了百科全书,上面记载着一些河堤的修筑方法,但并没有目前可用的补救的法子。 此时林昭忽然道:「大人,我听说香江堤坝口修的是分水坝?」 听见这话不等吴县令说话,水工赶紧答道:「没错,的确是拦水坝。」 一般修建的堤坝主要分为三种,分水坝、滚水坝和拦河坝。至于具体採用哪种类型,一般是根据河流水位、渠首高程、灌区面积等因素而定。 这些都是朝廷工部精通水利工程的大人所需要考虑的。如果河流水位能够满足渠口引水的要求,就可以建分水坝引水。如果只是基本能够满足,就建滚水坝以抬高水位。如果不能满足要求,则修拦河坝以储水。 而香江恰恰就是第三种,修建的是拦河坝用来储水的。 平时香江水坝储存大量的水,存为水库,等到种田时就可以引水灌溉农田,解决老百姓的温饱问题,所以这修建堤坝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可本来修建的堤坝高度现在已经不够了,没日没夜的下大雨,水位上涨严重,加上前几日刮着狂风,雨水对堤坝的冲击严重,所以才出现了裂缝。 「拦水坝本来是用来储水的,可现在水量过大,这堤坝拦不住了。」 吴县令也知道这个道理,可现在最关键的是怎么补救。 「你说详细一点。」他道。 林昭又接着道:「既然水太大了,为什么不开闸放水呢?」 「开闸放水?现在又不是干旱的时候,退一步讲,现在不是需要灌溉农田的时候,此时开闸放水期不是淹了老百姓的田地?」 姜子延明白了林昭的意思,他道:「香江下游的农田基本上都已经收的差不多了,就算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收的,这几日也被风雨磋磨的差不多了。就算是淹了田地,也没什么大的影响,等晾个一段时间,大水退去,田还是照样可以种。」 林昭又道:「如果等到决堤,大水冲下来,农田照样被淹,那个时候堤坝就完全废了,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道理,大人应当明白。」 吴县令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在这个时候开闸放水是大事,又事关堤坝,他无论如何是要上书请工部派人来修堤坝的。 若是上头一追究责任,他这乌纱帽不知还能否保得住啊! 林昭看出了他的顾虑,道:「大人可是担心上面追责?」 「若是这个问题,大人不必太过忧虑。只要这次将下游的老百姓疏散保全,没有其他什么损失,到时候大人可以上书说明原由,只称这次天灾严重,请求上面派人下来修补河堤。 其他的事情不用大人操心,这件事就算追责也是追究当初负责监修工程的人,大人最多算是失察,加上这次及时发现了问题,又做出了及时的应对,功过相抵,并无大事。」 听到林昭这一通分析,吴县令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道:「就按你说的办。本官马上派人去疏散下游附近可能会被波及的百姓,等明日白天开南闸放水,将水向南边的农田方向放。」 南闸放水的话,波及到的人最少,那边地基本都是沙田,平时就少水,是放水的最佳方向。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疏散那块居住的可能会被波及到的百姓。 吴县令按林昭说的方法,将事情吩咐妥当之后才想起姜子延和林昭还在这里站着,他赶紧道:「快,快坐下,你们二位可真是我的福星,等会我让内子做点好吃的,今天晚上你们就先别回去了,留下来吃个饭。」 姜子延道:「吴大人,我们就不在这用饭了,时间紧迫,我还想去我那酒楼看看。」 第140页 闻言吴县令便没留他们,让他们回去了。 张虬在衙门外面的廊下站着等他们,见他们出去了,赶紧迎上去问道:「怎么样?你们跟吴大人说了吗?他信了没?」 「水工今天也发现了堤坝出了问题,我们猜的不错。」 一听这个张虬有点着急了,「那商量出什么解决办法了吗?」 姜子延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没你想的那么糟,这堤坝一时半会还塌不了。」 他们还有几天时间疏散百姓,可如果不开闸放水,等到水量积压到了一定程度,水压一定会冲破堤坝,到那时才是真的挽救不回来了。 索性现在问题发现的早,及时应对应该不会完成太大的损失。 事情顺利,姜子延本来几分沉重的心也放下了几分,便让张虬赶着马车,朝着酒楼的方向驶去。 现在已经是下午,而且时间已经过了一半多,他们此时赶路回镇上的话就得走夜路,事情没那么急了,姜子延便打算先在酒楼里休息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再出发。 县里的地势高,路上积水没那么严重,马车慢悠悠的走着。 马车上,姜子延有些好奇,说道:「阿昭,我竟不知你对水利一道也懂的不少。」 「之前写过一篇策论,就是关于水利灌溉福泽民生的,看了不少关于这方面的书。」 「原来如此。」学霸就是学霸,不仅懂得多,还学以至用。不像他,前世高一没分文理科时,他的地理学的特别差,尤其是气候和山脉,学的云里雾里。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马车到了宴江南酒楼。 酒楼因为之前大风吹得厉害已经关门歇业了,张虬下去敲了敲门,徐掌柜开门一看是姜子延过来了,赶紧将门打开,让他们进来,又唤了个小二将马车牵去后院马棚。 「东家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有事进城,顺便过来歇个脚,明日一早再回去。」 徐掌柜一边说话一边关门,将门换上后不仅上了门栓,还用一根木棍顶着。 姜子延看到他拿木棍顶着门,说道:「这是做什么?」 「东家有所不知,前几日风颳的大,就算上了门栓,风一吹,嘎吱嘎吱响的厉害,让人看着像是要把门吹倒,我担心,就拿个木棍来顶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96章 柔情 酒楼里冷清的很, 没几个人。 徐掌柜道:「这几日停业,我就给他们放了个假,只留了两三个人在这帮忙。」 姜子延点点头, 「酒楼的事你看着办就是,这几日辛苦你了。」 「都是我该做的。东家饿了吗,要不我让后厨备些饭菜?」 中午没吃, 三个人肚子空空, 尤其是张虬, 早就饿了。 他嚷着道:「快快快, 让后厨多做些好吃的端过来。」 「得嘞,一会儿就端上来。」 本来后厨有三个大厨做菜,非常时期, 就留了一个人, 另外两个离家近,就回去了。旁边的奶茶小店也关了门, 整个酒楼就只剩下了一个厨子,一个跑堂的小二, 还有徐掌柜。 本来前段时间赶上农忙, 酒楼里人就少,家家户户都有活要干,能请假的就都请假回家干活了。 姜子延三人直接去了后院正屋, 这边没有换洗的衣服, 不能多待。而且虽说家里有冯轲在,不用担心,可家里剩下那三个都还是孩子, 他实在不放心。 「张大哥, 明天早上咱们得早点起来赶路, 辛苦你了。」 「我说延弟,都啥时候了你咋还跟我客气。」 后厨的肉剩的比较多,刘大厨给他们炖了个猪肘子,又炸了盘藕盒,炒了几个肉菜,并上一盆白米饭,小二给端上了桌。 徐掌柜也在后院正屋里坐着,姜子延道:「徐掌柜,坐下一起吃吧。」 徐掌柜闻言受宠若惊,忙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不合规矩。」 「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这么多菜,多你一个人也够吃。」 徐掌柜见此不再推诿,净手后坐下一起吃饭。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电闪雷鸣一个一个登场,相当放肆的在夜空中肆虐,似乎这黑夜才是它的专场。 又一个闷雷过后,这顿饭才吃完。屋里黑的很,已经点起了油灯。 张虬背靠在椅子上舒服的打了个饱嗝,摸了摸滚圆的肚子,心满意足道:「还是美食最能填补我内心的空虚啊!」 徐掌柜已经主动下去收拾碗筷了,姜子延看林昭倚在门口向外看着,走过去道:「在看什么?」 「看闪电。」 漆黑的夜空中淅淅沥沥的雨不断下着,一道道闪电扭曲着像张牙舞爪怒吼的龙。 「闪电有什么好看的?」姜子延着实不明白。平常人看到闪电雷鸣应该会害怕吧? 「没什么好看的,只是令我想起了以前在清平村的日子。有一年也是下大雨,我去山上打猎,运气不好,什么都没打到。我不死心,一直在陷阱附近等啊等,终于等到了一只掉进陷阱的兔子。我当时高兴极了,可没想到还没走下山就下了大雨。天已经黑了,夜路难走,山路滑,我还摔了几次。」 这还是姜子延第一次听到林昭主动提及往事,那时候他才多大,一个人为了兄弟两个的生计该是有多难,听起来就令人心疼。 第141页 他走上前,从后面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可惜他身高还没林昭高,只能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 「没事了,以前那些苦日子都过去,以后有大好的前程在等着你。」 察觉到身后人话语里满满的心疼,还主动将他揽进怀里,林昭在姜子延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唇角,既然可怜他,就可怜他到底吧。 「嗯,我知道。可能我以前过的苦日子都是为了积攒运气来遇见你。」 这话说的像极了情话,不过姜子延也只是微皱了一下眉,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人可能把他当做恩人救星了。 「阿昭如此聪明,即便没有遇到我,以后定然也能有一番自己的大造化的。」 张虬还在后面的桌子边坐着,眼瞅着前面门口这俩人越来越亲密,他一个大老粗都觉得有些别扭,顶着嗓门重重的咳了几声,偏偏姜子延没看出来,反而扭头问道:「张大哥,你是嗓子不舒服吗?」 林昭倒是看出了他的意思,只是他才不想离开这温暖的怀抱,似是关心道:「会不会是今天赶着马车着凉了?」 张虬见状反驳道:「你小子别在这里诅咒我,我身体好着呢,你们爱咋咋地吧!老子要去睡觉了。」 张虬走了之后姜子延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环在林昭身前的手正被他握着。 林昭的手比他的手大,覆在他的手背上热烘烘的,他动了动,觉得有点热,想把手抽回来。 却听到林昭扭头道:「别动,我手冷,暖暖。」 因着姜子延的下巴刚好在他肩膀的位置,林昭一扭头,温热的双唇正好擦过他的耳尖,说话的热气冲着他的耳朵唿唿的吹着,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姜子延想要抽回的手就那么定定的放着不敢动了。 林昭的小心思得逞了,他眉尖向上微挑,哥哥对他总是这般心软。 又过了片刻,林昭终于放开了他的手,可随即转过身又拉起了他的小手,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歇息吧。」 天阴暗的厉害,这个时代没有手錶,姜子延也看不出什么时辰,于是点点头道:「走吧。」 只是这两人拉着手拉着手,给他一种前世女生手拉手上厕所的错觉。最后总结出大概是林昭缺乏陪伴的结论,便任由他拉着回去了。 后院能睡觉的房间只有两间,前头徐掌柜他们三人都是在三楼的厢房里睡的。 后院其中一间张虬已经去睡了,还剩下一间。 「今晚要委屈哥跟我一起挤挤了。」 「没事,这有什么委屈的。」姜子延说着,以前同寝室的好哥们还一起睡过一张床呢。再说了他们俩又不是没一起睡过,这床怎么着也不可能比他以前寝室的床还小。 「挤一挤能睡下。」姜子延目测这张可能有一米五宽的床,说道,「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我都行,哥先选吧。」 姜子延没跟他客气,选择了睡外面。他习惯了睡外侧,起床也方便一些。 这一天赶路着实有些累,二人稍微洗了洗便躺下了。 姜子延睡觉时习惯侧躺着,他面朝外侧,拢了拢身上的被子,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过了一会儿他睡意上来了,迷迷煳煳听见耳边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即一个热乎乎的胸膛贴上了他的后背,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腰上。 不等姜子延开口,林昭贴在他的后颈说道:「哥,被子有点小,你离我太远了我盖不到,中间透风透的厉害。」 姜子延觉得也是,被子小也没办法,毕竟两个大个子摆在这,只是林昭说话的时候热气总往他脖子间蹭,感觉有些不习惯。 只是他太困了,拍了拍林昭搭在他腰间的手,道:「嗯,那你离我近点,快睡吧。」 黑暗中林昭抿唇笑了笑,整个人都贴了上去,双唇印在他的后颈,可惜姜子延已经困的不行了,只觉得后颈上有一起软软的凉意,然后就进入了梦乡。 林昭一夜好眠,前提是如果不被半夜吵醒的话。 夜半三更,雨还在下着,忽然有人咣咣咣敲门。 敲门声又快又急,加上外面雨声又大,屋里的人根本听不见。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徐掌柜有半夜起夜的习惯,他刚小解完回来,听见有人敲酒楼的门。 他回放披了件衣服下楼,走近后停了一下,那敲门声没了。 雨夜,电闪,雷鸣,还有奇怪的敲门声,他该不会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算了,还是回屋去睡觉吧。 谁知徐掌柜刚转身,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他吓得抖了一个,门被木棍顶着,壮了壮胆,他又走近了几步,耳朵贴了贴门框,这时候他听到了几声微弱的喘息,还有几句「开门,救救我」之类的话。 外面雨大,没准有人赶夜路需要住店,徐掌柜大着胆子将木棍挪开,抖着手将门栓卸掉,打开门。 一个闪电照了下来,门前人的面孔结结实实的被他看了个正着,那人头髮散乱,满脸是血半靠在门框上,吓得徐掌柜直接一声:「鬼啊!」 随即就要关门,可那人等门开了以后直直的倒了下去,徐掌柜这门关不上了。 冷静下来后徐掌柜自习瞅了瞅,又摸了摸这人的胳膊,温热的,是个人。 第142页 外面雨这么大,想到自己刚看到的,这人满脸是血,恐怕是受了伤,若是不救让他死在了门口,那这酒楼以后可怎么做生意。 他自己拖不动,干脆上去把小二叫醒,两个人将人抬进了大堂。 三更半夜莫名其妙遇到一个满脸是血的人,这是个大事,碰巧东家在这,徐掌柜像是有了主心骨,赶紧去后院敲姜子延的门。 林昭睡眠浅,门刚敲几声他吵醒了,他没吵醒姜子延,一个人披上衣服下了床,打开门一看是徐掌柜,就知道他是有事,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敲门。 他将门关上后小声道:「哥还在睡着,别去吵他了,有事咱们去前院说。」 到了前院大堂,林昭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躺着一个人,湿的打缕的头髮散乱的贴在脸上,而这个人满脸是血,看不清样子。 「怎么回事?」 徐掌柜赶紧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道:「事情就是这样,我怕他倒在咱们酒楼门口死了,就给拖进来了。」 小二将油灯递了过来,凑近后林昭看到这人身上好几处伤口,不过应当都是皮外伤,最严重的应该是头上这个伤口,一直在流血。 林昭对小二说道:「你去医馆请个大夫过来,记得要快。」 正好这会儿留下的厨子也醒了,起身下楼来,还没摸清楚情况,就听见林昭道:「你现在去烧盆热水来,给他擦擦身体。」 厨子闻言赶紧去厨房烧水,林昭又对徐掌柜道:「找点干净的白布,再拿把剪刀过来。」 头上这个伤口再不包扎,这人很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离酒楼最近的医馆平时从这里过去一来一回也得两刻钟的时间,更何况外面还下着雨,路上还有积水,小二去请大夫需要一点时间。 厨子烧水也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倒是徐掌柜先把剪刀和白布拿了过来。 林昭拿起剪刀将这人伤口处的头髮剪了一些,然后用白布先给他简易包扎了一下。 片刻后,厨子将热水端来了,然后将白布浸泡后给这人擦身体。当白布擦去这人脸上的血污露出面容时,林昭和徐掌柜都吃了一惊,这人竟然是之前跟姜子延谈过合作的朱少爷朱秉良。 第97章 受伤 林昭给朱秉良擦过脸后才后知后觉这人现在正躺在酒楼大堂的地上。 他嘱咐道:「徐掌柜, 麻烦你帮我把他扶到床上去,再找身干净的衣服先给他换上。」 「哎好嘞。」李厨子一听也赶紧搭把手,将朱秉良扶去了一楼的休息间里。 半个时辰后小二请的大夫终于到了。距离酒楼最近的回春堂早早就关门了, 小二敲门敲了好久,若不是因为给的价钱高,大夫都不愿意冒着这么大的雨出诊。 大夫姓周, 四十多岁, 是回春堂的坐诊大夫, 回春堂有好几个坐诊大夫, 今天正好轮到他坐诊。这几天一直下着雨,医馆的生意不是很好,尤其是里面的一些药材, 很容易受潮。他把药材翻了翻, 早早就吹了灯睡觉了。 没想到半夜了被敲门声吵醒,问了之后才知道是附近的宴江南酒楼的小肆, 于是换了衣服拿上药箱过来了。 周大夫刚进门,林昭上前道:「大夫, 您快给瞧瞧。」 「病人在哪, 快带我去看看。」 徐掌柜赶紧给他带路,领着他到了休息间。 休息间空间虽小,但内有一张小床, 此刻朱秉良正满脸苍白的躺在那里, 徐掌柜已经帮他把湿衣服换下,这外伤就够严重的了,若是再惹了风寒就更不好了。 周大夫坐到床边, 先是把了把脉, 然后翻了翻他的眼皮看下瞳孔, 又将头上林昭临时包扎的白布取了下来,看了看伤口。 「大夫,怎么样?」 经过一番检查后周大夫道:「这位病人身上有多处伤口,小腿有轻微骨折,这些都不太要紧,关键是额头上的伤口,有点深,再加上失血过多,已经陷入了重度昏迷。」 林昭自然也瞧出来了,朱秉良额头上的伤严重,所以他一开始就先把头上的伤口给他进行了包扎。 「可有性命危险?」 「只要他能挺过今夜,明天醒来就没事了。我先开个方子,一会儿让人跟我回去抓点药,拿回来熬了给他喝下去。」 说着,周大夫又从药箱里拿出一瓶创伤药膏,「这个是止血的创伤膏,给他涂抹在伤口上,伤口不要包扎的太紧,不然容易化脓。如果明天出现发热情况就拿湿布给他擦一擦,降降温,伤口发炎引起发热是正常现象,不用担心。」 然后他又拿出了一些跌打损伤药给朱秉良的小腿敷上,从药箱底下拿出几个短木板,用绳子绑在他的小腿上,用绳子固定好。 「这几天让他不要下地活动,腿上的药隔一天换一次。」 最后又特别交代了一些换药时注意的地方,周大夫才算看诊结束。 徐掌柜将早就准备好的银两交给周大夫,道:「阿福,跟周大夫去一趟,把药拿回来。」 阿福也就是一开始去请大夫的那个跑堂小二赶紧应了声,说道:「周大夫,我送您回去。」 周大夫走后徐掌柜拿着那瓶创伤膏开始给朱秉良上药,林昭在一边看着,他身上伤口很多,伤口处的皮肉外翻,像是被锋利的刀剑划伤的。 这朱家少爷怕是被人追杀了。如果是被他的仇家追杀,那现在他躲到了这酒楼里,只怕这里也不太安全了。 第143页 若真是这样,那酒楼里的人恐怕有危险。 思及此,林昭对徐掌柜道:「以后睡觉把门关严实一点,如果有不认识的人敲门,千万不要开,这几天大家先都不要出去了。」 徐掌柜点点头,表示十分贊同。这大半夜的被一个满脸是血的人敲门惊醒,再来几次他怕他的心脏受不了。 阿福腿脚很快,他一个人一来一回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就抓药回来了。 酒楼里人少,这煎药的活就落到了李厨子的身上。 这个点大家都被吵了起来,不免有些睏倦,林昭道:「今天晚上大家都辛苦了,这个月的工钱多发两成。」 没有什么能比涨工资更让人高兴的了,尤其是李厨子和阿福,满脸都是喜气儿。 很快要熬好了端了上来,阿福自觉接下了药碗,这种活这个时候只能他来做了。 结果餵了好久愣是餵也不进去,浪费了好几勺药,阿福苦着个脸道:「少爷,餵不进去,这可怎么办?」 林昭走近后看了一下,这人昏迷得太严重,嘴巴紧紧闭着,药根本不进去。 没法子,林昭之后掐着他的下巴两侧,强迫着他张开嘴,「快给他灌下去。」 好在药已经不烫了,阿福见状赶紧将一碗药给他灌了下去。 这么忙活一通,后半夜也过了大半,林昭估摸了一下时辰,放到平时不下雨的时候天早就亮了。 此时因为下雨的原因天还暗着,林昭便让他们给朱秉良餵完药后回去休息了。阿福直接在休息间的小榻上歇了,总得有个人守着。 都这个时候了,没有陌生人来敲门,朱秉良的仇家应该是没追上来。 毕竟下着大雨,血迹都被雨沖刷了,又是晚上,就更不好追了。 想了想,林昭稍微放心了些,后半夜没睡,他也有些困了,走回后面的小院,轻轻的开门又关上,发现床上的人还在沉沉的睡着。 他脱下沾了湿气的外衣,翻身到了床里面,侧着身看了看姜子延的睡颜,倾身贴了上去,鼻尖对着鼻尖,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怀里,然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长,姜子延昨天奔波一天累的不轻,一觉醒来已经巳时了。 他动了动自己的手,发现被什么东西抓着,稍微用了下力想要把手抽回来,林昭被他这动静吵醒了。 「把你吵醒啦?」姜子延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时辰不早了,也该起了。」 两人起床穿戴整齐后便去洗漱了,等洗完出来,大堂上的饭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 饭桌上林昭把昨天晚上救了朱秉良的事跟姜子延说了,姜子延很惊讶,准备吃完饭去看看。 休息间里的朱秉良还没醒,身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果然如周大夫所说,今天早上起来阿福就发现他发热了。好在周大夫提前叮嘱过,不至于手忙脚乱。 吃过饭后姜子延去看朱秉良,他还在昏迷着,一旁的阿福照料着。 出了休息间,姜子延问林昭:「你说这朱少爷会是被什么人追杀?」 看到此时的朱秉良,姜子延不由得响起自己当初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身上那一身伤,他那个时候身上的伤大部分都是皮肉伤,没什么致命的。而朱秉良头上却有一个很深的伤口,差点就让他丢了性命。 「不知道。别瞎想了,等他醒过来问问就知道了。」 本来姜子延打算今天一早吃过饭就返程回镇上的,结果起晚了不说,还遇到朱秉良这个事,所以今天肯定是不能回镇上了。 但在这里待着又没什么事,姜子延便将开始带着徐掌柜他们在屋里打牌。 傍晚时分,阿福过来禀报说朱秉良醒了。 姜子延放下手中的牌赶紧过去了,朱秉良已经被扶着半靠在床头,脸色因为失血过多十分苍白。 他动了动,想要起身,奈何饿了许久,浑身没有多少力气,起身都起不来。 「你快躺着吧,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要动了。」 朱秉良艰难的扯出一抹笑,「多谢姜兄救命之恩。」 「不是我,是我们家阿昭救了你。」 「都一样的。」 姜子延看向厨房的方向,说道:「我提前吩咐,让人给你煮了清粥,给你热一热就端过来,这几天你先吃点清淡的。」 正说着,阿福已经把粥端过来了。 朱秉良虽然腿受伤骨折了,但胳膊和手都还好着,不至于连碗都端不起来。 他饿狠了,从昨天到今天,连着两天没有进食,中间只喝了两碗药,此时,即便是淡淡的白粥,他接过碗连勺子都省了,直接往嘴里灌。 「你慢些吃,锅里还有,吃完再去给你盛。」 朱秉良闻言丝毫没有放慢速度,很快就把一碗粥喝完了。他实在是太饿了,胃里空空,肚里空空,什么力气都没有。连着喝了好几碗粥他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吃饱饭开始说正事了。 「朱兄怎么会受如此严重的伤?」 朱秉良苦笑道:「前几日我得知家中祖父病重,想赶快回去,在他床前尽尽孝。本来走水路的,结果遇上了暴雨,没法子,便又折返了回来。谁知道刚回住处就遭到了刺杀,我从承台一路跑到这里,路上跟朱八他们失散了,这县里旁人我也不认识,只好敲到你这来了。」 第144页 「你不是在县里还有几家铺子吗?而且这里是县府,你应该往线下跑更安全。」为何会说在这县里不认识旁人? 言下之意就算是要逃应该回自己家名下的铺子寻人庇护才是啊,而且还有官府呢。 朱秉良道:「我知道姜兄的疑惑,但这次派人取我性命的人明显是不想让我回去,想趁着这次暴雨让我解决掉。」 姜子延听这话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对你下手的人,是你们自家人?」 「嗯。」 怪不得他不敢往自家名下的铺子里跑,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你们自家的人为什么要追杀你?」 「姜兄有所不知,我这一辈中,男丁有七八个,朱家家大业大,但我父亲这一辈还有几个叔叔都不是经商的材料,祖父便有意在我们几个之中挑选继承人成为朱家下一代家主。而在我们这几个人中,以我堂哥朱秉谦光芒最盛。」 听到这姜子延大概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这朱家二少朱秉谦是朱家这一辈中十分得脸的人,朱秉良是他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而朱家老爷子现在病重,他想趁此机会除了朱秉良,稳坐家主之位。 「我堂哥这个人,虽然有经商头脑,但好大喜功,睚眦必报,祖父就是觉得他性子不好所以迟迟未能选定下一任接班人。」 「那你祖父为什么不直接选你呢?你也很有经商头脑。」 「堂哥是大伯正妻所生,是大房嫡子,而我只是个妾生子,出身不够。」 姜子延没想到这个时代的嫡庶之分竟然在商贾之家也这么严格。 「那你为什么不往府衙躲呢?追上你的那些人,肯定不敢往官府跑。」 「我从承台县一路过来身受重伤,这边离府衙太远,我对路也不太熟,刚好离你这里近,就跑你这来了,昨天晚上那会儿子真的是跑不动了。」 昨天晚上朱秉良那半夜敲门的样子着实吓人,强撑着一股子力气敲开门便昏倒了。 「而且,家丑不可外扬。若是去了府衙,肯定又是一堆事。」 「那你为何将此事告知于我?」 「对我来说,姜兄不是外人,既是合作伙伴,又是救命恩人。」 说来朱秉良对姜子延的印象其实很好,对方身上总有一股不同于旁的商人的干净气质,没有那些裤子铜臭味。 「那要多谢朱兄的夸赞了。今天那些人也没有追来,应该是没发现你在这里。这几天你先住下来安心养伤,等伤好了再做打算。」 「嗯。」 朱秉良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就连头上的伤若是恢復起来也很快,但是小腿就没那么快好了。 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没有两个月是肯定好不了的。姜子延算了算,朱秉良至少还要在这里呆两个月。 「大夫说你的腿骨折了,暂时不能活动,还能赶得上见你祖父吗?」 「没事,等腿稍微好点了我就坐船回去,听我爹信里的意思祖父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 真的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家里人丁兴旺也不一定是好事,照样有兄弟阋墙,手足相残的事情发生。 「你心里有打算就行,刚好这几日都在下雨,你在这里安心修养,有什么事叫徐掌柜就行。」 朱秉良笑了笑。说道:「此番真是多谢姜兄了。若我有命回去,来日必当重谢。」 「咱们不是朋友吗,不用谢来谢去的。你先好好休息,我就不在这打扰你了。」 姜子延看出他神色有几分疲倦,他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从休息间出来后姜子延回了后院,林昭正在点着油灯看书。 姜子延进来道:「今天都看很久了,晚上光线暗对眼睛不好,别看了。」 林昭闻言乖乖放下书,说道:「好,听你的。」 两人端盆来洗漱,姜子延洗完一边擦脸一边道:「我刚才得知那些杀他的人是他家里那边派来的,原来朱少爷家里也不太平。」 「也?」林昭精准的捕捉到了这个字眼。 「是啊,我家里也不太平。」 想起姜子延好像曾经说过自己的大伯母对他不是很好,四捨五入也算是家里不太平。 「没事,咱们家里会一直这么好的。」 「嗯!」姜子延点点头,「你和星星都很好!还有张大哥,冯轲,长临长画……想想我来到这边遇到的人都对我挺好的,老天对我不薄。」 毕竟是地方偏僻,大多数人比较朴实,这里不比京都繁华,却也少了很多勾心斗角,想想倒也公平。 林昭不知道他此时此刻会有这种感嘆,待他洗漱后便将姜子延拉到了床边准备就寝。 姜子延躺下闭上眼睡不着,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他给忘了,可就是想不起来。 见他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林昭不禁问道:「怎么了?睡不着?」 「嗯,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我忘了,可就是想不起来。」 林昭给他将被子往上盖了盖,说道:「想不起来先别想了,说不定明天就想起来了。」 「好吧,睡觉。」 这边吴县令忙的团团转,他听取了林昭的建议,提前疏散百姓,然后开闸放水,下游沙田居多,周围的居住百姓只有一个小村子,连夜撤离了。 放了一部分水后堤坝承担的压力少了许多,河堤上面也能够站人了,便可以找工匠过来进行暂时的加固。 第145页 大雨又下了三天才停,堤坝的水位又涨上来了。好在天已放晴,只要温度一升高,河里田里的水蒸发的就比较快,总算是没有出什么大事。经此一事吴县令对林昭更是重视了,得知他在县里没走,特地把他叫过去好一顿夸赞,还要留他在家里吃便饭,不过被林昭以读书为由委婉的拒绝了。 姜子延在县里待了四天了,他有些挂念家里的情况,毕竟他和林昭都不在林星身边,他总是不放心。 这几日朱秉良的身体好了许多,反正也比前两天还更有精神了。 这日刚吃过午饭,姜子延终于想起来自己前两天忘记的事情是什么了。 在下这场大雨之前,他让张虬帮忙去县里打听一下朱秉良的下落,想问问他关于布料的事情,后来因为下雨就耽搁了。 这次巧合之下救了朱秉良,他却将此事忘的一干二净。 朱秉良还在一楼那个狭小的休息间住着,他这两天挪动不方便,一楼又没有其他可以住的房间,而后院又是姜子延他们几个在住着,只能让他先住在这里。等他的伤好些了就能搬到其他房间去住了。 第98章 朱秉良身上的伤好了许多, 这些日子吃住都是在姜子延这里,他现在身无分文,只能全靠姜子延这酒楼养着, 这是个大人情,等他好了,必定是要回报的。 姜子延不甚在意这个, 他在意的是朱氏商行卖的布。 「朱兄, 你们江南的布行里有没有卖纱帐的?」 「纱帐?」 「就是薄如轻纱, 有小孔, 蚊虫爬不进来的。」 姜子延之前去镇上的布店看了,并没有轻纱帐。毕竟清平镇是个偏远的小镇,像轻纱这种东西, 没有也属正常。 朱秉良闻言仔细想了想, 道「姜兄说的是轻烟罗吧。」又轻又薄的纱,那也只有轻烟罗了。 「你说的这个轻烟罗, 平时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轻烟罗这种布料,薄如蝉翼, 轻盈无比, 夏季的时候用来作外衫,穿上比较凉快一些。这种布料在我们朱氏布行里面价格中等偏上。姜兄想要买这种布吗?若是想要,等我身体好了回去给你送来一些。」 姜子延想了想, 问道:「这种不价格偏贵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所用的蚕丝比较好吗?」 「这个你有所不知, 轻烟罗和其他的布料一样都是用软蚕丝做的,但是在手法上要更费工夫一些。不但要把它织的很薄,丝线中间不能有缝隙但却能压实, 很是费工夫。」 「为什么不能有缝隙?」姜子延理解他说的意思, 就是线与线之间不能压实浓密, 只是将线堆积在一起,不留缝即可。 「这毕竟是做衣服用的,若是缝隙过大了,就相当于半透明的了,谁还敢拿去做衣服穿啊?」 姜子延这么一想明白了,可他需要的正是有缝隙的轻纱啊! 「朱兄,实不相瞒,我有一个新想法想跟你讨论讨论。」 朱秉良仿佛知道他的经商主意多,于是笑了笑,道:「但说无妨。」 「是这样,你能不能让你们的布行做一些有缝隙的轻烟罗出来,就是横向的丝和竖向的丝之间都留一点点缝隙,穿插起来就是一个个小孔。」 朱秉良听到这里皱了皱眉,猜不出他想要干什么,「可这样就没法做衣服了。」 「谁说是用来做衣服了?」 「那用来做什么?」 「用来做纱帐啊。」 「纱帐?」 姜子延给他比划了一下,「就是做一个四四方方的纱帐出来,在床的四个角支出来四个杆,然后将这些带孔的纱帐挂上去,夏天能防蚊虫叮咬,还能通风凉快一些。」 「可床上一般都有床帐,弄这个卖的出去吗?」 「怎么卖不出去了?」姜子延说道,他看了,床上那些床帐一点都不透气,夏天闷得慌,而且普通人家里也不会多买一些布用来做床帐。 「这种轻烟罗主要就是织得轻薄,中间有孔,既省原料还省技术,织起来应该要比原来的快的多,成本要低很多。」 「实在不行可以先织一批试试嘛,就把这批卖给我,不会让你亏本的。」姜子延太想要做一个蚊帐了,他想了想,他先给家里每个人的床上都做一个,其他的以后再说。 「行,我记下了,等回去后我让底下的人做两批给你看看。」 毕竟姜子延这么大的恩情放在这,朱秉良即使是亏本也是推拒不得的。 说好了蚊帐的事姜子延又说了些别的,这两天已经雨停了,他准备返回清平镇。 虽然冯轲在家,但出来好几天了,他有些担心林星。说白了林星除了不会说话外还有很严重的自闭症,不是太愿意跟旁人交流。他和林昭都不在家,他肯定缺乏安全感。 林昭也有些担心,自家弟弟是他一手带大的,这两年一直忙着读书对他的关心也少了许多,白天他去私塾,基本上都是姜子延再管着林星。 姜子延把要回镇上的事告诉了朱秉良,说完又叮嘱道:「明天让徐掌柜带你到后院去住,你安心在这休养,缺什么就跟徐掌柜说,不用客气。」 朱秉良拱了拱手,道:「多谢了。」 亏得姜子延是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心地善良,若是换了旁人,知道这是朱家的少爷,说不准就要敲诈讹上一笔。所以朱秉良对姜子延不收回报的救助十分感念。 第146页 第二天早上张虬早早就起来套好了马车,姜子延又叮嘱了徐掌柜几句酒楼经营上的事情,这才和林昭一起坐上马车回清平镇。 雨后的空气格外新鲜,路边的野草被大雨沖刷过后颜色更加鲜亮,翠绿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路上的积水已经下去了,露出了坑坑洼洼的石头,以及那些不大不小的水坑。 马车走的慢,水坑太多了,稍微走得快一些,水冷的水就会溅的哪里都是。 早上天没亮就出发,一直走到下午三四点才到镇上。 到了家后姜子延赶紧下车活动活动筋骨,这一路他这身子骨都快被颠散了。 林星虽然不会说话,但他耳朵很敏锐,听见马车进门的声音就迫不及待从屋里跑出来,一下子扑进了林昭的怀里,过一会儿后放开林昭,又拉了拉姜子延的衣袖,眼睛里充满了对他们两人的依恋。 哄了会儿林星,姜子延这才进屋换了身衣服。如今半个月已经过去了,张老三的那一批槤枷应该也做的差不多了。 虽然下了半个月的雨,但对于张老三的影响并不是很大。在接了姜子延这个单子之后,他就囤积了大量的木材,只是下雨了后他不能在院子里做活罢了,只得将锯木头的地方转移到了屋中。 这半个月他闭门不出,一直在造槤枷。姜子延要的这一批一共二百个槤枷在雨还没停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只是雨水多,他不方便送来。 这不,雨刚停第一天他就让下面的学徒过来报信说做好了,结果姜子延还在县里没回来,就搁置了两天。 如今姜子延回来后听说槤枷做好了,心里很高兴。可他坐了一天马车,实在是太累了,再过一会儿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便打算等第二天再过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第99章 晚饭后姜子延去看林星, 这几天他和林昭不在家,怕他一个人害怕。好在长画跟他差不多年纪,情况比之前好很多。 第二天一早姜子延去了张老三的工匠铺, 他亲自去验收了第一批槤枷。张老三为人厚道,丝毫没有偷工减料,做出来的每一把都结结实实的。 姜子延挑了几把试了试, 觉得还不错, 说道:「挺好的, 这些日子辛苦了。这是尾款, 今日给你补上,还得麻烦你把这些槤枷送到境东超市铺子去。」 张老三一看对方十分爽快,乐呵呵的应道:「没问题, 我这就让人给你送过去。」 天气虽然放晴了, 可通往农庄上的路依旧是坑坑洼洼泥泞不堪,刘富田本来跟姜子延说好的半个月后来超市铺子买槤枷, 结果因为下雨耽搁了。了 那日他将槤枷的价格还有购买情况回去跟庄子上的大伙说了一下,有的人愿意买, 有的人不愿意买。毕竟买一把需要好几十文钱, 有些家里宁愿多下点劲也不愿意多花一点钱。 刘富田就让那些愿意购买槤枷的人来他这里报名,他准备统计一下人数,到时候租辆骡车去镇上买回来。 没成想下了半个月的雨, 好不容易晴了两天, 可这地皮还没晒干,路上也都是泥泞,所以一直没出门。 家家户户都有没晒干的麦子, 此时, 虽然天气晴了, 可也不过仅仅两天,积水才刚下去,里面还潮湿着,不能用来晒粮食。更别提有些人家还有些麦子没有脱壳,得用石碾过一遍才行。这潮湿的地面连麦子都晒不得,更别提沉重的石碾了。 姜子延这边倒不担心槤枷卖不出去,既然跟刘富田提前说好了,东西就先放到超市里,他什么时候来买都可以。这东西既然好用,肯定是不愁卖的。 下了半个月的雨,如今烈阳当空,蒸腾着地上的水汽,空气中都瀰漫着一股热浪。吵闹的蝉鸣一直吱的叫个不停,仿佛是提醒人们即将进入七月了。 姜子延琢磨着找个日子直接搬去府城,去府城路远,他不打算折腾第二趟了,准备把家当什么的都带过去,到时候卖了宅子直接安置。 八月中林昭要参加院试,到时候如果考中秀才,就能在府城的府学念书了。在府城做生意要比在镇上、在县里难得多,上次他摸了一圈情况,心里大致有了个底。 想到林昭以后去府学念书,姜子延不禁想到了私塾的岑夫子。岑夫子学问博古通今,到时候他们搬家去了府城,林昭想再来向他请教学问就没那么方便了。 思及此,姜子延去找了林昭,徵求一下她的意见后,两个人买了些糖、肉之类的东西在私塾休沐时去找了岑夫子。 此时的岑夫子倒是比以前精神的多,大概是因为老人都喜欢小孩子,身边有个孩子在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姜子延和林昭去的时候韩毓秀正好在后院的水井旁坐着洗衣服,岑夫子在逗他的重孙玩。 见他们俩过来,岑夫子道:「你们两个怎么今日过来了?」看这样子也不像来是请教学问的。 韩毓秀见有客人来赶紧起身招唿,结果手中的糖和肉,客气道:「你们进屋坐,我去沏茶。」 岑夫子将孩子小心翼翼的递给了一旁的奶娘,看他们像是有事要说,便一同进了屋中。 姜子延开口道:「夫子,是这样的,我打算搬到府城去住了。到时候阿昭参加考试也能方便一些,如果考上了秀才,就能留在府城方便进学,若是考不上也能在府城好好复习,不用来回折腾了。」 第147页 岑夫子一听这话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林昭若是去了府城,自然不能日日来私塾向他请教学问了。 林昭拱了拱手道:「今日是特地来看望夫子的,等过两天可能就要收拾东西,大路干了能走后我们可能就要出发了,到时候怕没时间来跟您告别。」 姜子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便提前来跟夫子告个别。 岑夫子抬了抬厚重的眼皮,问道:「准备何时出发?」 「差不多五日后。」再有几天这路就差不多全干了,到时候租几辆骡车拉东西也方便些。 岑夫子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说实话,老夫准备将私塾转让出去了。」 听到这句话姜子延和林昭都很惊讶,尤其是林昭,他现在每日还在私塾听学,却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其实我有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了,以前我一个人无所谓,可现在有了秀儿和子珺,我这精力大不如前了。」 「那夫子有何打算?」 「还没想好去何处,为了秀儿和子珺,反正是不能窝在这旮旯里了。」 姜子延眼神亮了亮,听这意思岑夫子像是要出山了。即便曾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可老先生的名讳在整个江南士林中还是响噹噹的,这是个好机会。 「夫子,若是不介意,不如您和我们一起去府城吧!阿昭是您正儿八经收的弟子,你总不能看他学一半就离开了吧?到时候让阿昭继续跟着您做学问,吃住什么的我全包。至于阿秀姐也保准给您安排的妥妥的,您看如何?」 姜子延的眼睛亮亮的,这可是位当世大儒,如果出世,不知道有多少人争着抢着拜他门下。 他这个提议其实正合岑夫子之意。岑言年纪大了,精力不足矣教导那么多学生是实话,可更多的是他捨不得林昭这个天赋如此优秀的学生。他一定要培养出来一个比储怀玉更加优秀更加完美的学生。 像是思考了很久,岑夫子没有说话,林昭见状起身,直接走到岑夫子面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师生叩拜之礼,然后道:「还望夫子不弃。」 就在这一番请求下,岑夫子终于答应跟他们一同前往府城。 「转让私塾的事您不用费心,我去找人处理,您安抚好私塾里的学生就行。」姜子延将事情都安排好,根本不用岑夫子操心什么。 回去的路上,林昭有些担心,说道:「转让私塾不是件小事,几天之内怕是不容易解决。」 姜子延笑了笑,道:「这件事你不用管啦,交给我就好。不过你担心的也有道理,恐怕咱们启程去府城的日子要延后几天了,得先把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完才能走。」 既然和姜子延说好了,岑夫子也下了决定,于是第二日私塾上课时岑夫子就向大家宣布这个消息,大概是说他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多精力再将私塾开下去,到时候会有别的夫子来接手,继续给他们答疑解惑传授知识。 刚好这半年结束,下半年的束脩也不用交了,时间卡的也是很巧。 不过两三日的时间,姜子延就找到了一位愿意接手私塾的夫子,是个老秀才,虽然没什么名气,但也有不少学子在他的教导下考上了秀才。 事情谈的很顺利,不过五日的功夫就定下了章程。只是私塾里面的一些学子不大满意,毕竟岑夫子学问和名声摆在这,自然是后来者比都比不上的。 可这种事情讲求的是你情我愿,若是不买新来的夫子教导,那就换个私塾换别的夫子继续学习。 尤其是小胖子赵启平,他还在乙班听学。自从林昭拿了两个案首之后两人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不过小胖子心态很好,认的清现实,他清楚自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而林昭则是读书非常厉害的那种人。但这并不妨碍他和林昭做朋友。 中午下学后去吃饭,林昭和程意刚走出甲班的门,就看到小胖子和齐兴朝他招手。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出来?走走走,赶紧去吃饭,再晚点饭都没了。」由于林昭的关系,小胖子和齐兴已经不拿程意当外人了。 到了饭桌上,四个人两两面对面坐着,今天厨娘蒸的饼子,熬的咸汤,小胖子刚咬了两口就没什么胃口了,一边吃一边抱怨道:「也不知道新来的夫子什么样,虽然岑夫子因为我不写课业总是罚我,但我一点都不想他走。」 齐兴倒是没这种感觉,他读书一般,觉得不论换哪个夫子来,他大概都是这水平。 一旁的程意安慰道:「其实不论换哪个夫子,读书一事还是在于自己本身。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读书还是要自己多下功夫才行。」 「理儿是这个理儿,我都知道,可就是莫名的难受,唉。」 林昭见此倒是没说什么,反而说道:「我哥说明天下学后请你们来家里吃饭。」 毕竟他们快要搬到府城了,走之前请林昭私塾的相熟的几个同窗学子一起吃个饭,礼数还是要周全一些。 一听要去林昭家里吃饭,小胖子瞬间不忧郁了,他蹭一下支棱起来,问道:「是姜大哥亲自下厨吗?」 林昭嘴角扯出一抹令人不易察觉的微笑,道:「嗯,他下厨。」 「嗷嗷嗷嗷嗷嗷!!!我又能吃到无敌巨好吃的饭菜了!」有时候胖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第100章 第148页 林昭在私塾的好友不多, 这次也就请了小胖子,齐兴,田瑞, 还有程意。 姜子延一大早就去了集市的肉铺,买了几斤排骨,还选了几斤肥瘦相间的肉。除此之外, 还买了几斤猪耳朵和猪皮。 这次没有张虬跟着, 跟他一块出来的是冯轲, 顺便帮他提着东西。 几斤排骨, 几斤猪肉加一块还挺沉的,李屠户用绳子从中间捆好递给了冯轲。离开猪肉铺之后姜子延又去买了一只鸡,他不喜欢杀鸡, 让人家给他杀好洗过后再过来拿。 猪肉和鸡肉备好之后姜子延我去买了几样菜, 这个季节的莲藕最多,而且天气也热, 他准备多做几个凉菜。除了这些他还买了一些寻常的果子。 出了菜市姜子延转道去了药铺,打炖肉需要的好几种材料只有药铺才有卖的, 这里的人并不知道这些材料可以用来做菜用, 还都只是把他们当做药材用。 从集市回来时冯轲不仅手上提满了东西,事先出门背的竹筐里也被填满了。这个朝代的调料不多,但能吃的菜的种类还是挺多的。 从集市转了一圈回来太阳已经高照了, 姜子延估摸了一下时间, 大概是早上八点半左右。 晚上请林昭的几个同窗来家里吃饭,虽然这会时辰还早,姜子延已经开始准备了。 夏天天气闷热, 凉菜一般素菜居多, 姜子延想做几个荤类的凉菜, 晚上的时候方便上桌。 他打算做几样滷味,一整只鸡剁成鸡块可以做成滷鸡,还有他今天买的猪耳朵,也可以做滷味。这东西如果做好了,吃起来脆脆的,口感很好。还有猪皮,他可以做一些猪皮冻,反正有地窖有冰块,可以少做一些,给大家尝尝鲜。 晚上私塾下学。 夫子前脚刚出去小胖子拉着齐兴还有田瑞后脚就出去了,知道今天下午下学后要去林昭家里吃饭,他十分迫不及待,最后一节自习课上他的心思早就跑远了,提前就收拾好东西等着下学。 三人在甲班门口等林昭和程意,甲班的学子都出来了他们两人还没出来。 小胖子还没等到他们俩出来,没成想先碰上了陆少川。以前的陆少川仗着自己家里有钱总是欺负程意,连带着帮过程意的林昭他也看不顺眼。 以往在平时的时候他总会找茬,不过大部分情况下林昭和程意不理他,有时候做的过分了,林昭一脸寒意冷冷地看过去总让他有点犯憷。 可自从林昭和程意在上次的府试中拿了好成绩后,他就不怎么蹦哒了,可到底心中还是有一股气憋憋着。看到门口等林昭的赵启平他们几个时还是忍不住冷声道:「就你们几个会巴结,等他们俩考上秀才了看谁还搭理你们!」 话语间满满的都是在说姜子延和程意以后飞黄腾达了就会瞧不起他们,赤.裸.裸的挑拨离间。 小胖子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本身就啐了一口唾沫回去,「不会说人话就别说话。」 陆少川气的牙痒痒,可人家小胖子的爹可是赵员外,他也硬气不起来,只好狠甩了甩衣袖,然后让一帮小弟走了。 门外发生的这个小插曲林昭并没有看见,他有一本书剩一页没抄写完,趁着下学这片刻把它抄完才走。 刚出门就被小胖子拉住了,语气里是满满的委屈,「阿昭你怎么才出来?我都要饿死了,赶紧的,咱们快去你家!」 林昭没有看见刚才的插曲,程意却看见了,他不用赶着抄书,所以一直在屋里等林昭。此时看到赵启平迫不及待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有把陆少川的话放在心上。心宽体胖说的还真是没错,在赵启平的心里什么都比不上好吃的重要。 几个人一同朝林昭家里走去,过了两刻钟他们便到了地方。 姜子延早就准备的差不多了,他做了好些个凉菜,锅里炖了排骨汤,就等着人来了端菜上桌了。 小胖子看到姜子延那叫一个亲切,很是礼貌的行了个书生礼,洗了手后主动要求去灶房端菜。今天天气热,直接在院子里的阴凉地儿里摆了桌子,吹着阵阵微风,要比屋里凉快许多。 姜子延今天做的滷肉味道还不错,只是因为第一次做,放的调料有些多了,滷肉的颜色更深了些。 最后一个菜端上桌,姜子延坐下,也没说什么将要离开的话,只是似寻常道:「今天做了很多凉菜,都饿了吧?赶紧吃吧!」 闻言小胖子赶紧动筷夹了块滷鸡肉到自己碗里,桌上的菜式大部分他都没见过,每一样他都想尝尝,不过他最钟爱的还是肉。 见他吃的欢,齐兴几个人也都动了筷,桌上的菜很快就见了底,只能用风捲残云四个字来形容了。 考虑到他们几个都还未成年,姜子延就没有给他们备酒,排骨汤喝完之后给他们上了几个果盘,还给他们人都盛了一碗加冰的奶茶,姜子延知道他们爱喝,所以煮了一锅奶茶。 果盘里摆放的都是当季大街上能买到的果子,里面还切了几片冰镇西瓜。几人吃的肚皮都撑了起来,尤其是小胖子,整个人都吃不动了。 姜子延之前买的沙田里种的便是西瓜,只不过他让人种的瓜苗好不容易结了一些西瓜,却被这次大雨泡的太久,很多都泡坏了。 吃饱喝足后又说了会话,程意也是要去参加院试的,林昭问他这次要不要跟他们一块去,程意拒绝了。 第149页 毕竟这次是人家搬家,他不好意思赖在别人家里住,而且家里头的娘他也不放心,干脆等临近考试的时候再去。 第二天早上林昭依旧去了私塾听学,今日是夫子给他们上的最后一天课。明日他们就要一起搬家去府城了。 等到下学的时候林昭去了岑夫子处,跟他说只用带一些平时穿的衣服就行,其他的都不用操心。 岑夫子没有推拒,应了下来。林昭是他的亲传弟子,为师者亦如父,虽说如此,岑夫子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在他看来这是弟子的孝心,是品性好的表现。 镇上的超市铺子姜子延没有打算卖,他交给了青山去打理,酿酒坊也的管事也一併交给了他。 造纸坊的事情交给了何消管理,有一些腿脚还好的老兵们当初说愿意跟着他去府城,剩下的一部分就交给了何消管理。 至于张虬,他自然是要跟着姜子延一起走的。除了他之外还有周幸,这个超市铺子的帐房先生,也愿意跟着姜子延一块去府城发展。 姜子延这次带的人并不多,除了他之外,只有林昭,林星,张虬,岑夫子,韩毓秀以及她的孩子。就连冯轲他也没带,他想着到时候让冯轲带着长临长画一起过来,这两个人都还是半大孩子,有冯轲在身边他也放心。 至于其他人,姜子延准备在府城买完房落脚之后再通知他们过来,不然一次性去那么多人他也没法安排。 从家里搬出来的东西不是很多,大部分都是衣服和被褥,灶房的锅碗瓢盆这些他都没带,这个院子他不打算卖掉,青山说想租下来,以后行事方便一些,姜子延答应了。 姜子延租了两辆马车两辆骡车,骡车用来拉货,马车则是用来坐人。 天还没亮姜子延几人就出了门,绕路到了私塾,接上岑夫子和韩毓秀母子后便启程去了府城。 路上姜子延和林昭林星一个马车,岑夫子和韩毓秀母子一个马车,张虬则嫌马车里面太闷,和车夫一起坐到了马车檐下。 顾忌着岑夫子年纪大了,韩毓秀的孩子又小,这一路上走的很慢。好在现在刚入七月,还没进入三伏天,不然等到七月中搬家的话路上说不准会中暑。 姜子延一行人便趁着白天多赶赶路,中午热的话就歇一歇。清平镇离府城大概有两天的路程,头天赶了一天的路后到了晚上,他们在一个镇上的客栈歇着了。 骡车上带的都是家当,张虬不放心,晚上就去了马棚守着。好在晚上没发生什么事,次日一早几人在客栈吃了点东西后就又赶路了。 虽然这一路上走的慢,但他们早上出发的早,入夜了也在赶路,终于在第二日天擦黑的时候赶到了府城。 一行人进了城后风尘僕僕,脸上都是疲累,尤其是岑夫子,毕竟年纪大了,坐马车坐了这么一路,整个人都不是很爽利。 姜子延先去找了客栈将大家安顿好,晚上在客栈度过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姜子延带着张虬一起去了牙行。 府城的牙行和镇上的牙行体验感是完全不一样的,就好比一个是普通客户,一个是vip客户。府城的牙行服务显然要比镇上的好太多,牙人不仅牙尖嘴利,还熟悉整个府城的道路,将每个院子的优劣势都记得清清楚楚,业务能力十分优秀。 上次来凛州城时姜子延大概逛了一下几处集市,对于居民房倒是没有太多的了解。 经过牙行的牙人介绍,姜子延大概明白了一些。大概是每个地方都有富人区和贫民窟,府城按照中心街分为两大部分,城东为富人区,住在这里的人大部分都非富即贵。而城西则是普通老百姓和贫民住的地方。 姜子延只提了几点要求,一是要出行方便,二是要清净些。出行方便是要去买菜逛街的时候方便,清净些自然是为了岑夫子。 听了姜子延的要求后牙人很快给他推荐了三处房子。姜子延打算在这里长住,买房子自然要挑合心意的,看了看房子的图纸,他道:「方便带我们过去看看吗?我们有马车。」 一听他们有马车,牙人很高兴,他们这一行房子其实是不好卖的,因为光去看一处房就得花上一天的时间,看完之后别人如果看不上,那他们这一天就白跑了,有马车的话自然要快一些。 「郎君,按您的要求在城东三个胡同巷的房子适合您,等一会儿到了您瞧瞧。」 马车没拐几道弯进了一个巷子,叫葫芦巷。这个巷子不是直直的一条等宽的道,而是前面窄,后面宽,像个葫芦形。 到了地方姜子延下了马车,这是一个二进的院子,院子挺大的,进去后正屋有三间,东西两侧厢房并起来有四间,再加上倒座房、耳房、灶房差不多一共有十四间。 牙人介绍了房子的整体情况后又说道:「这个房子前面连了一个马厩,老天如果买了马车,正好用来养马。除此之外,也可以养骡子、羊之类的。」 姜子延没搭话,而是问张虬道:「张大哥觉得这宅子怎么样?」 张虬别的不清楚,只知道屋大敞亮就行,不过有一点他说道:「这前头连了个马厩,大热天的到时候味儿会不会太大了?」 姜子延一想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他没拒绝,而是道:「时间还早,咱们去看看第二处的宅子吧!」 三人很快来到牙行推荐的第二处宅子,这这个三进的院子,要比二进的院子大很多,看着确实敞快不少。前头加了一排罩房,是给下人住的地方。进了大门之后过个垂花门是个抄手游廊,与正院中间距离几米处的侧边有一个马厩,能养骡子还有羊。在这个地方的马厩离正屋和灶房远,没那么大的味儿。 第150页 这房子整体的样式姜子延还算满意。 他进屋看了看,屋子里的家具要换新的,里面的东西太陈旧了,都不知用了久。墙也脏兮兮的布满了灰尘。这房子若是买下来光拾掇都得好几天,太麻烦了,他现在需要的是能稍微添置添置就能直接入住的那种。 这个要求姜子延忘记跟牙人说了,这时候想起来便跟牙人提了一下。好在牙人备选的这宅子有好几个,见他对这个院子的样式还算满意,就带他去看了另一个同样的院落,就是这个样子要新一些,里头的人才刚搬走不久,可以随时入住,就是价格贵了一些。 姜子延进去仔细看了看,家具什么的都还好着,也是一处三进的院落,跟刚才看的那个差不多,不过这个院子里面的景致要比那个更好一些。 他觉得这个院子很不错,问道:「这个宅子价格多少?」 牙人一看有戏,忙道:「郎君眼光真好,这个宅子的前主人才搬走不久,一样用具都是齐全的,不用添置就能入住。而且这个地方距离城中主干道很近,拐过两个巷子就是。」 牙人的嘴巴伶俐,说了一通宅子的优点后报了价,一千两银子。 天已经快要黑了,姜子延今天得先把房子的事情定下来,明天就能搬过来。 跟牙人谈价还价了一番,最后定了九百八十两成交。姜子延快速交钱跟着牙人去了官府备案,一个多时辰后他拿到了房子的房契。 牙人就没见过谁家买房子这么雷厉风行的,从看房到买房到官府备案,只用了一天时间。他这个伙计都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今天卖出了这么一个大宅子,从中获得的工钱最起码有七八银,他高兴坏了。 房子买好了,第二天吃过早饭姜子延他们就搬了过去。被褥都是他们带过来的,灶房里锅碗瓢盆都是现成的,院子里有水井,吃水自用。 过了垂花门后院的西厢房有两排,姜子延都给了岑夫子和韩毓秀母子住,相当于独立的一座房子。 正屋有五间,姜子延、林昭、林星三人一人一间。东厢房给张虬和冯轲还有长临长画住。侧边的马厩刚好用来养马和骡子,这里出门还是要有个马车好。 一行人光收拾东西就用了半天的时间,姜子延看时间不早了,准备去灶房烧火做饭,林昭跟在他后头帮忙。 他俩刚进来就看到韩毓秀正在灶房洗菜,她见姜子延和林昭过来,忙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到这里来做什么,不是说什么君子远庖厨吗?你们快去歇着吧!以后我来做饭。」 两人被韩毓秀赶出了灶房。 姜子延觉得他们需要请个做饭的婆子和干活的下人了。 一大家子人总不能天天让韩毓秀去做饭,她还有个孩子要照顾,还要照顾岑夫子,根本忙不过来。而且这院子很大,需要人打扫,以后养了马或者羊,还需要有人餵草料。还是得赶紧买几个下人回来帮忙。 灶房里的炊烟裊裊升起,他们来府城带的粮食不多,肉一点没带,只能做一些简单的面。 这三进的院子确实有好处,进门右手边是房屋,左边是一排倒座房,正面则是照壁,左拐后隔着十米左右顶头侧拐过去才是灶屋,升起火来做饭的时候,引起的炊烟不会往院子里面飘。 这顿饭吃的简单,不过好歹已经有了个住的地方,剩下的可以慢慢来。 住处安排好之后,姜子延便让张虬回了清平镇,将冯轲还有长临长画带过来。至于周幸和那一部分老兵,姜子延打算将开造纸坊的东西置办齐全了之后再让他们过来。 姜记造纸坊的纸生意十分好,但销路不广,毕竟这年头路不好走,卖的远了旅途劳累成本价也高。他打算在府城开一个造纸坊。 第101章 第二天张虬启程回了清平镇, 而姜子延则是去牙行买几个伺候的下人。小厮车夫倒是不缺,可还缺个做饭打扫院子的。 牙行不仅卖房子,要买伺候的下人也是到这里来, 姜子延昨天来过一次,这次来就熟门熟路了。 昨日接待他的牙人今天看到他又过来了,二话不说就热情的招待他进去, 对他来说, 这可是个不显山不漏水的大客户, 他可得照顾好了。 「郎君今日过来是想买什么?」 「唔……我那院子还缺几个做饭洒扫的人。」 他这么一说牙人立刻就明白了, 随即点头哈腰的道:「小的明白了,那具体的您有什么要求吗?」 姜子延具体说了几点要求,牙人点点头热情道:「没问题, 郎君先回去等着, 我挑好了人就给您送过来让您挑选。」 本来姜子延是想直接在这里买了带回去的,不过想着应该也没这么简单, 便点点头应了。 午饭还是韩毓秀做的,大家刚搬过来, 姜子延其实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他要在这边开一个造纸坊, 需要做很多准备,但也不急,在这两天。 只是韩毓秀每次都十分积极, 不让它沾一点厨房的活, 姜子延只好进屋等着吃饭。 午饭后姜子延又出门了,今天是个阴天,没有大太阳, 趁着天凉快他出去熟悉了一下这边的小巷子。 他买的院子所在的葫芦巷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地段, 巷口窄的小葫芦部分住的大多都是商户, 店铺开在外面那种。而巷口宽的大葫芦部分住的是一些小商户,房子前排开商铺的那种。 第151页 他的院子在小葫芦巷,大家做生意的店铺都开在大街上,相对而言要清静不少。往前走是大葫芦巷,大部分都是卖吃食的,比如馄饨、阳春面、包子之类的。如果以后早上不想做饭的话,可以直接在这里吃。 姜子延没想到牙行的牙人如此勤快利落,他上午才去的,结果他出门没多久牙人就带着几个下人过来了。 姜子延不在,外门哒哒哒被敲响,韩毓秀一个女人家不能随意抛头露面,林昭去开了门。 开门后牙人见来人不是今天上午去牙行的那位郎君,不动声色的道:「这位郎君好,这些是按姜郎君的要求挑选的下人。」 林昭点了点头,让他们都进了院子,他知道姜子延今天上午去牙行买下人了,说道:「上午那个是我哥,他现在不在。你先把人介绍一下吧。」 挑选下人这种事儿,林昭自认为眼光还算可以,而且也不知道哥出门什么时候回来,不好让人家干等着,便做主挑人了。 牙人素来是个有眼色的,他见面前这人气质不凡,十分恭敬的介绍了起来。 他今天带了有五六个人过来,四个女的三个男的。牙人口舌伶俐,从第一个介绍到最后一个,大概介绍了些姓名籍贯,家中有什么人,主要擅长什么,全程都不带停歇的,记的那叫一个清楚。 家里现在需要一个会做饭的婆子,还要会收拾院子洗衣服等等,另外需要一个小厮做外院的重活,还要负责收拾马厩,餵马等等。 夫子那边也需要一个婆子专门负责他们的生活,尤其是要会照看孩子。西厢房带了一个小厨房,寒冬腊月的可以自己在小厨房里做着吃。 林昭观察了一下,牙人带来的四个妇人有三个年纪较轻,大概三十五六,也很会说话,还有一个年纪稍大一些,四十了,倒是挺沉默的,只站在那做了个自我介绍后就不吭声了。 两个男的都长的高大健壮,他瞅着都差不多。又仔细问了一下,有一个会驾马车,对城里的路比较熟悉。 林昭选了一个面相胖胖的妇人,姓刘,听她介绍说会点针线活,缝缝补补之类的活计她都能做,也会看孩子。这是给岑夫子他们西厢房选的使唤婆子。 还有那个年纪四十的姓孙的妇人也被留下了,这人看着不似那种偷奸耍滑的,问话时也都老老实实如实回答,便留下了。 那个说会驾马车的壮汉也被留下了。壮汉姓王,叫王大桥,长的十分魁梧,按理来说他这种体格又会驾车的汉子应该不愁找人家。奈何他饭量大,看着还有几分憨厚,去了好几家都不太愿意要他。得知自己被留下后还有几分忐忑,生怕没几天被退回去。 他这些情况牙人都如实跟林昭说了,林昭觉得能吃不算什么,他们家里现在不缺几口粮食。这人完全可以充当一个护院,用一个外院小厮的钱请一个护院很划算。 刘婆子和孙婆子每个月月钱是一两银,王大桥要干重活,还负责打扫马厩,赶车,定的是二两银。 选好了人之后林昭到屋里拿钱付了牙行的中介费,拿到了三人的契书,这事就算定下了。 三人回去后没多久就过来了,既然已经谈好了,回去后直接拿了了铺盖卷过来,就睡在倒座房那儿。倒座房有好几间,三个人一人一间十分充裕。 两个婆子干活十分干脆利落,一个月一两银的价格不低,最主要的是,她们觉得活很轻松,不似之前待过的人家里人口多,自然更加勤快了。 三人收拾完自己屋里的铺盖卷,去找林昭报导了。按理说这事应该找家里的女主人,可听牙人说这家是兄弟俩住着,没有女主人,他们便过来找能做主的人了。 林昭简单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家里的人口情况,又给他们分配了具体的任务,主要负责的事情有哪些,便让他们都下去了。 刘妈妈不用去灶房忙活,她直接进了里院西厢房,帮韩毓秀照看孩子。而孙妈妈则是去灶房烧了些热水备着。王大桥去了前院做了些噼柴之类的重活,又去打扫了下马厩。 姜子延直到晚饭时候才回来,刚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还有一个傻大个在外院忙着打扫。 他上去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是牙行送来的人,看面前这人身高得有一米九,还有一身魁梧的肌肉,姜子延十分羡慕。 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大桥脑筋虽然不太好使,但此时也知道问话的是这宅子的另一个主人,于是老老实实答道:「回郎君,我叫王大桥。」 得亏姜子延此时没喝水,不然他一口水都能喷出来,面前这个一米九身材魁梧的大高个一脸真诚的告诉他,他叫王大桥。他快不能直视大桥这个名字了。 他多嘴问了一句:「哪个桥?」 「哦是河上搭的桥那个桥,我娘说生我的时候她正在大桥上准备过河,所以给我取名叫大桥。」 还好不是大乔的乔,姜子延心里想着。 林昭听到外院的动静起身放下书出来了,见是姜子延,他迎了上去,跟他说了今天下午牙行来送人的事,姜子延点点头道:「你做事我向来放心,选好了人就行。」 而张虬这边也没耽搁,早上出发去清平镇,赶路回去用了两天,一来一回用了四天,第四天赶在傍晚关城门前进了城。等到了姜子延新买的院子时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 第152页 这一路上说是风尘僕僕,也不为过。张虬回去后只歇了一晚上,冯轲他们十分积极,趁这一天就把剩下的东西收拾好了,第二天早上再把被褥一收拾几个人就这么着启程了。 姜子延没想到张虬如此迅速,时间卡的刚刚好,不过他没料到张虬他们会这么快回来,晚上也就没让人给他们留饭。 好在家里请了下人,便让孙妈妈下去专门给他们做了一顿吃食。张虬饿的不行,中午他们就啃了几个干馒头就着水吃的,晚上孙妈妈做的饭他吃了好几碗。 这次回去张虬是去善后的,顺便又多拿了几袋粮食回来。这些粮食是农庄上的佃户交的租子,每隔一段时间拉来一些他们就不用在府城里买粮食了。府城的粮食要比镇上贵很多,这样能省不少钱。 冯轲住在了张虬隔壁,也是在东厢房。长临长画也住在东厢房。姜子延没想让他们两个做下人干的粗活,毕竟年纪还小,他可不想僱佣童工。平时就让他们端个茶倒个水,长临跟着林昭做个书童还能多学几个字。 吃过饭后冯轲没回屋,而是到了姜子延这里,他道:「郎君,这是青山拿过来的这个月的盈利。」 冯轲递过来一个帐本,还有一张银票和碎银。 姜子延翻了翻,是上个月超市铺子的收入,刨去了酿酒坊的成本之后的。他们这个酿酒坊规模不大,酿出的酒只在超市的货架上售卖,基本上是超市的大头盈利。 「嗯,赶了两天路你也累了吧,快去休息吧!」 姜子延在来府城之前就把事情跟青山交代过,从这个月开始每隔三个月跟他汇报一次铺子的情况。这次的帐本是六月份的,他刚好让冯轲捎过来了。 至此一家人才算搬家安置结束。 算了算日子,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林昭就要考试了,姜子延看他的墨快用完了,便带他出门去了街上书铺。 白石书铺是距离他们院子最近的一家书铺,也是这条街上最大的。进了铺子后在里面帮工的伙计迎了上来,「两位郎君,看上什么随便挑,我们书铺价格实惠,童叟无欺。」 这个时辰还早,书铺并没有几个人。林昭之所以跟着一起过来,是因为他还要买几本书。 岑夫子那里书有很多,但有很多都不适合他这个学习阶段读。就好像他现在还在上初中需要的是关于初中的知识,而岑夫子那里的书基本上都是高中以及大学才适合读的。 刚好岑夫子给他推荐了几本这个现在能用得上的书,而这些书不一定每个书铺都有卖的,今天也是过来看看。 林昭报了书名,一共有四本,白石书铺刚好都有。不愧是开在府城的书铺,之前他在县城的书店问就没有这几本书。 这几本书有印刷体和手写体的,这年头纸贵,墨贵,但凡是读书用的都贵。尤其是这种装订成册的书籍就更贵了,所以很多字写得漂亮的就抄书拿来卖钱。 一本印刷体的书要二两银,一本手写体的只要一两,直接便宜了一半,穷苦人家读书的大多都会来买手写的书,买回去还都小心呵护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弄脏弄破了。 姜子延看了几种墨,这里面最好的墨是松烟墨,价格也要其他的墨贵一些。就在他看墨的功夫,一转头便看到林昭拿了几本书,像是要买。 一旁的伙计舌灿莲花,各种推销印刷体的书。说印刷体的书多么多么清晰,用的是京城最新的印刷技术。手写的书不仅有墨点还容易有错别字,怎么看都是印刷体的书比较好。 然而林昭并不买帐,张口就是:「这四本书都要手抄的。」 伙计白费了一番口舌,卖出去四本手抄书才四两银子,如果是印刷体的书有八两银子,到时候这个月掌柜的肯定会多给他发不少工钱。 姜子延拿起一旁的印刷体看了看,又对比了一下手抄体,道:「拿印刷体的吧,你看这上面有很多处都有墨点,而且里面万一写错了字你也不知道,还是拿印刷体的吧!」 姜子延看着这手抄的书字体还不错,只不过里面有个别处有墨点,最重要的是,万一哪个地方抄错了字根本看不出来。 做学问,书很重要。况且对于他来说别的地方可以省,林昭读书一事上该花的钱一个铜板都不能省。 「可是四本书加起来都八两银子了,也太贵了些。这些手抄的我感觉挺好的,反正对于我来说都一样。」 「肯定不一样,印刷的正确率高,这事听我的。」 说完姜子延就对着伙计道:「不要手抄的,这四本都要印刷体的。」 林昭拗不过他,钱虽然是他在管着,可到底是对他的心意,看着姜子延那湿漉漉瞅着他的眼神,他实在无法拒绝。 「好吧。」 除了这几本书,姜子延又挑了两块松烟墨,两桿狼毫笔,一共花了十三两银子,这才出了书铺。 纸的价格也很贵,不过他们没有买纸,镇上开的造纸坊除了赚钱,另一个好处就是用纸方便。 第102章 从书铺出来后又去了东市一趟, 这里有一家铺子卖的饴糖很好,姜子延想着家里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买回去给他们甜甜嘴。 七月的日子过的很快, 如流星一般转瞬即逝,转眼就进入了八月,距离院试开始仅剩下不到十天了。 这段时日林昭一直窝在房里读书, 姜子延除了安顿家里的事儿, 还去拜访了一下两边住的邻居。 第153页 他们这栋宅子之前住的人家也是做生意的, 后来因为生意场上的事情举家搬到了南边。他们搬过来时又都赶到晚上, 所以也没来得及认识一下新邻居。 左边住的这户姓张,在隔了两条街的地方开了个馄饨铺子,也卖些别的吃食。右边这户姓李, 在南河街开了一家面馆。 姜子延买的宅子用的是他的姓氏, 是谓姜宅。他们家住的人多,但基本上没什么女眷, 除了韩毓秀外其他全是大老爷们,所以搬过来这些天邻里街坊的人也没敢来打招唿, 对于他们具体是做什么生意的也不清楚。 姜子延提了一壶酒和一包糖拜访了几家离得近的邻居, 大致说了一下自己家的情况,想着先搞好邻里关系,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也方便些。 八月的第十二日, 院试开始了。 和之前林昭去参加考试一样, 一大早姜子延就去灶房亲自下厨给他做了吃的。好在现在天气不冷,八月的天还很热,但总比冷的好, 热就热点, 多喝几碗水忍忍就是了。如果太冷了连拿笔的手都会冻的受影响。 院试一共考五日, 姜子延怕林昭中暑,每次都早早在龙门前等着他。林昭这半年关于诗词歌赋的进步非常明显,他答完题后还有时间誊抄一边上去,卷面整洁,文字清秀。 天气炎热,姜子延就没让长临跟着一块过来,冯轲跟着他过来的。 手上拿着一个竹筐,里面放着一杯加冰的果茶,还有一方干净的棉帕,是方便林昭考完试出来给他降温擦汗的。 林昭答题很快,他的考场座位在西边,到了下午正对着日头晒,虽然坐在考棚底下,但到底是有一部分露在阳光底下。 考完试出来他的胳膊被晒的通红,露在衣服外面的脖子的颜色和身上的其他地方明显不一样,才晒了两日就有了明显的分界线。 考场外,林昭刚出龙门就看到了姜子延。他走上前,站到阴凉地儿里,说道:「哥,跟你说多少次了,不用过来接我。这天太热了,小心中暑。」 姜子延从竹筐里拿出果茶递给他,又拿出帕子给他擦汗,「你们这些考生才最辛苦,坐在里面晒了一天,我看有的人直接晒晕了被抬出来,担心你也被晒晕了。」 许是姜子延给他擦汗的动作太过温柔,林昭耳朵尖红红的,姜子延看到了以为他是被晒的,拉着他的胳膊道:「这里太热了,咱们回去说。」 一连五日都是大热天,考场上除了连个扇子都不让带,唯恐考生作弊。想要通过科举考试取得功名,不仅需要一个聪慧的头脑,还需要一个强健的身体。 好在林昭的体格还算强健,只是五天考完下来整个人都晒黑了一圈。放榜还需要等几天,姜子延他们现在就住在府城,到时候名字出来了,直接去看榜便可。那些家里离得远的要不就是在城里租房,等放了榜得了成绩后再回家。要不就直接回家去,僱人报信儿。 …… 葫芦巷大巷小巷一共大约住了二十几户人家,在这里住了半个月,姜家这个院子里的人都很少出门。一是因为天气热,二是姜子延打算开的造纸坊和酿酒坊还没准备好。 晚饭前温度降了一些,还有柔柔的风吹过,这是一天里最舒爽的时候。 巷口有一颗长的十分高大的槐树,这是一棵杨槐,老一辈的人总说槐树招鬼,不吉利。但这棵槐树长的高大粗壮,每到夏天的时候很多人在树底下乘凉。最重要的是每年都会开满树的槐花,巷子里的人都争先恐后的打槐花,打满一篮子后回家蒸着吃。 姜子延这个院子里都是大老爷们和小孩,女眷也就只有韩毓秀一个。起初巷子里的人以为她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时间长了总听见姜家的宅子里总传出小孩的啼哭声,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这这个年轻的小娘子已经嫁人生子了。 吃过晚饭天还早,夏日的白天长,巷子里女人们没什么娱乐的项目,都出来到老槐树下面纳凉,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最近新鲜事。 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葫芦巷子口新搬来的姜子延一家。 「你说那小娘子是不是姜郎君的妻啊?」 「我觉得不是。」 「这话怎么说?」 「前几日在院子里我听到他们说话,那姜郎君管他叫秀姐呢!」 「难不成是那位林郎君的妻?」 「这就更不可能了,那林郎君远远的我瞧过一眼,年纪比姜郎君还小,而且两个人都管她叫秀姐。」 「原来他们是姐弟关系啊!那那个孩子是谁的?」 有那嘴皮子贱的就说道:「谁知道呢,姜家进进出出好几个男人,谁知道是谁的种。」 这话一出,旁边好几个人都笑了,话里话外都在说那小娘子不检点,可说的又不是她们家里的谁,总归跟自个儿家关系不大,也无人出声反驳。 本来韩毓秀一个人带着孩子就艰难,又是个年轻的寡妇,这世道对寡妇特别不友好,光看之前清平村里的那个小寡妇就知道了。 韩毓秀平日里不怎么出门,按理说这些个闲话是传不到她耳朵里的。但她不出门她身边的刘妈妈平日总是要出门的。 刘妈妈对韩毓秀的印象很好,说话虽然温温柔柔,但十分有主见,一点都不能拿她当下人对待。 外面那些闲话说什么的都有,有时候气不过了她去理论两嘴。但她只有一张嘴,说不过对面那么多人,有时候听了气唿唿的回去后忍不住跟韩毓秀抱怨了一些。 第154页 不过才十九岁的韩毓秀早已不似当年那样冲动,傻乎乎的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了。经歷过人生大事之后,对于外面的闲言碎语她根本不在乎。 五日后放榜了。 姜子延嫌天气太热就没亲自去看榜,但又想早早知道消息,就让冯轲提前去放榜的地方蹲点儿了。 他看着比林昭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每隔一刻钟就会问一遍冯轲回来了没。 反反覆覆五六次之后,冯轲回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姜子延连声问道。 冯轲比了个手势,二。 「少爷第二名。」 姜子延很高兴,虽然不是案首,可第二的名次已经很不错了。院试第二,相当于以前的全省第二啊! 「快把这个消息跟岑夫子说一声。孙妈妈,你去多买些肉还有菜回来,让大桥跟你一起去,方便拿东西,今天我们要做几桌菜好好庆祝庆祝!」 除此之外,姜子延还让刘妈妈出门买了瓜子花生和糖,分给巷子里的邻居沾沾喜气儿。 巷子里的人我才知道新搬来这家人里那个林郎君竟然考上了秀才。 左边的张家媳妇儿张氏心里震惊,见韩毓秀带着刘妈妈出来给他们散瓜子花生,本想打个招唿就回去,现在听说他们家中人中了秀才,脸上满满的都是热情,不仅笑着问好,还主动道:「天气热,小娘子快到阴凉地儿站着,别晒着了。咱们邻里邻居的,以后有什么事招唿一声就是,平日里没事了多来走动走动。」 张氏言语说的真切,全然忘了前几日在老槐树下纳凉时说的闲话。她家院子和韩毓秀住的西厢房仅一墙之隔,小孩的哭声她听得最清楚。 韩毓秀笑了笑,道:「张嫂好,我姓韩,叫我韩娘子就好。」 「欸,韩娘子。我们家在街上开馄饨铺子,回头我给你送来点,尝尝味儿!」 「那就多谢张嫂了。」韩毓秀脸上挂着笑,跟张氏寒暄了一会儿。 以前的韩毓秀是个直性子,心情怎么样全都摆在脸上,别人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为此她吃了不少亏,如今已然是学乖了。 韩毓秀没有说自己的夫家是谁,介绍自己的时候也称自己为韩娘子,又带着一个孩子,这更加证实了张氏的猜测,这是个年轻的小寡妇。 世道艰难,对女子也更加苛刻,张氏对韩毓秀虽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嘴巴嘴爱说道了些,外面的风言风语她也贡献了不少内容。 不过现在姜家出了一个秀才,倒是让她收敛了不少。 本以为韩毓秀会避讳自己如今寡妇的身份,张氏也不敢问他夫家是谁。没成想她倒是主动提及了自己的往事。 「张嫂你有所不知,我生来就是个命苦的。家中父母亲人早死,嫁给了一个秀才。没想到被他欺骗,他已有家室却隐瞒于我,最后正妻找上门来闹得人尽皆知,他却像个缩头乌龟一般不出来。我当时已有身孕,狠狠心来投奔我外祖父了。」 张氏没想到韩毓秀年纪轻轻,人生却如此坎坷,同为女人,尤其是对方过的还不如她,这极大的引起了张氏的同情心和怜悯。 她臭骂道:「呸,这男人真不是个东西!」 「唉,好在难的日子都过去了。」韩毓秀道,「哦对了,我外祖父就是我们家林秀才的老师,他以前是个教书先生。林秀才一家看我祖父年纪大了,就把他接来一块住了。我外祖父不放心我和小宝,亏得姜郎君一家心善,就让我们都搬了过来。」 这话说完张氏终于明白了姜宅这一家子的关系,他就说这年纪轻轻的小寡妇怎么会跟几个大男人住一块。 经过韩毓秀一番解释,张氏知道了院子里的张虬是姜子延的拜把子兄弟,而冯轲则是他请来的护卫。况且身为秀才的林昭为了照顾年迈的老师把老师家里人接来一起住合情合理,孝道、师道不论哪一方面都是一桩美谈。 韩毓秀跟张嫂说这么多其实也是想让外面的人都知道清楚些,侮辱她的名声不要紧,不能连带着姜郎君和林秀才的名声也侮辱了。 张氏是个碎嘴子,韩毓秀今天跟他她说的话过不了几日整个巷子里的人肯定都知道,这就是众口铄金的力量。 韩毓秀此番一澄清,旁人对她的偏见虽然不能彻底消除,但总归少了很多,很大一部分人都很同情她的遭遇。重要的是能够让别人侮辱家中其他人的名声。 张氏回了家,手中拿着一包瓜子还有一包花生,家里的儿子四五岁,瞅见有吃的便闹着要吃。 张氏绷着个脸训了他两句,「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除了吃,就不知道干点别的吗?」 她男人刚回来就听见自己婆娘在训儿子,说道:「又怎么了?」 「当家的,我跟你说,咱们隔壁那家新搬来的邻居考上秀才了,今天放的榜,人家里那个小寡妇还给咱们送了瓜子花生说是沾喜气儿。」 若是在村子里,林昭考上秀才了规矩肯定是要摆上几桌宴席的。可他们才刚搬到府城,周围的邻居都不熟悉,所以只请了瓜子和花生,便没办席。姜子延打算到时候等周幸和老兵们都来了再好好办几桌。 男人听了张氏的话很吃惊,今天放榜他知道,他今天一天都在铺子里忙,身边也有人,家里的亲戚中了秀才的,可住在他家旁边,离他们家这么近的秀才他还是头一遭遇到。 第155页 男人惊讶过后道:「没想到咱们这葫芦巷也出了一位秀才,还是咱们家的邻居。」 「而且我听说隔壁那小寡妇的外祖父就是那林秀才的老师。」张氏又道。 「真的?能教出秀才的老师肯定是个好老师。以后你多去他们家串串门,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搭把手,咱们家大娃也到读书的年纪了,说不定也能跟着他们家那位老先生读读书,以后考个秀才呢!」 第103章 林昭得了院试的第二名, 虽不是案首,但第二名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成绩了。旁人以为他学习的时间短,如果有足够的时间进行巩固沉淀, 再参加考试,那效果肯定会不一样。 然而在林昭考试前岑夫子考校过他的功课,知道他的水平如何, 这次拿了第二, 他多少猜到了主考官的用意。 其实这次林昭答的试题很好, 但主考官跟上次府试的其中几个监考官了解过, 知道林昭县试和府试中取得了第一,但读书日子却很短,怕伤仲永的事情再度发生。 这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他有爱才之心, 不想他最后落得个泯然众人矣的下场,所以有心压了压, 希望他能不骄不躁沉下心来好好读书,争取以后的科举考试中能拔得头筹。 岑夫子也对他寄予厚望, 但木秀于林, 风必摧之。考中了秀才等于拿到了府学的录取通知书,就能去府学读书了。府学三年制,可以参加两次考试, 岑夫子有心让他在这三年里好好磨磨学问。 凛州的府学有些特殊, 同其他地方不同,凛州这片辖区地处偏远,府学的师资教育不太好。然而凛州距离通州的白麓山不太远, 两州交界, 白麓山上有一个天下四大书院排行最末尾的白麓书院。两州的州府便商量了一番, 将白麓书院作为半个府学,不再在府城设立府学。 白麓书院也能直接通过秀才的门槛招收到一大批优秀学子,所以双方达成了合作。州府负责提供银钱供其周转,书院负责教书育人。 …… 这几日难得清闲,林昭每天跟着姜子延进进出出,忙着造纸坊的事。 他不仅要买个大院子,还要找匠人做个石灰窑,还有收购麻料等等,都需要人手,张虬和冯轲这几日都忙的脚不沾地。他们几人分工明确,姜子延负责买院子挑选地址,张虬负责收购麻料以及去南市找会做石灰窑的匠人。 这次姜子延准备用加入竹子试试,进一步改进一下造纸的方法,看看能不能造出更好的纸。 买院子的事儿姜子延还是去找了牙行,只不过这次的要求变了,毕竟是用来开造纸坊的,首先这个位置偏僻一些为好,其次院子要大,房间要多。 牙人一看是这位爽快的主顾,十分热情的给姜子延介绍了一下,「郎君,符合您大致要求一共有八处宅子,您方便的话我带您去看看。」 姜子延有些惊讶:「这么多处?」之前他买院子的时候也不过只有三处合适的可供挑选而已。 像是知道他为什么惊讶,牙人解释道:「毕竟您这次的要求符合条件的多,有很多院子在城西。」而城西都是普通老百姓和贫民住的地方,破破烂烂不说,人口杂乱,芝麻大点的事都能闹起来。 「没事,城西也可以。走吧,去看看。」 姜子延想着,城西人口多,到时候他招工也方便些,还能给一部分人提供工作岗位,改善生活,相当于变相扶贫了。 他直接忽略了城中的一处宅子,径直去了城西。 城东与城西泾渭分明,从城东到城西,就像一座大城市的繁华中心到了老旧的破瓦房。就连街道上也明显拥挤了很多,大部分都是摆摊的小贩,迫于生计努力吆喝着赚钱养家。 姜子延不禁感慨,原来不管在哪个时代贫富差距都这么明显。 到了城西,七拐八拐后进了一条巷子,巷子大概有十几户人家,这些都是小门小户,直接在外面墙根处开了间门面房做生意。 牙人带着他从巷子的一头走到了另一头,他大致看了一下,这条巷子开着门面房做生意的大多卖的都是吃食,包子饼子馒头面条醋之类的。 巷子走到头后右拐,左手边一处院子,走到这牙人停了下来,道:「郎君,就是这里了。」 推门进去一看,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庭院幽幽,芳草萋萋,一副破败的景象。 今天跟姜子延一块过来的是冯轲,林昭要去书院报导,所以让冯轲一块跟着过来了。 见这样子如此破败,冯轲少见的开口道:「郎君,不如看看别处。」 听见这话牙人十分机灵的说道:「郎君有所不知,这院子虽破百了点,可是占地十分大,而且东西厢房和正屋都有两排,前排还有倒座房,正屋侧面拐过去还有一个大院子,相当于两个大院子。」 姜子延一听有两个大院子,想着来都来了,不如进去看看。便进了院子看了看,果然如牙人所说,前后有两个大院子,虽然前面有倒座房,可这并不是一座正儿八经的三进院子,倒像是专门用来做什么东西用的,不然不会弄两个院子占地面积还这么大。 他粗粗估算了一下,这个宅子占地面积少说也有六七百平左右,后面院子两侧也都是厢房,相当于农家大院子并了两个在一块。 「这所宅子以前是用来干什么的?怎么院子这么大,还一直荒废着?」姜子延问牙人,看这满院子的杂草,应该荒废许久了。 第156页 牙人小声道:「郎君有所不知,这座院子本来就地处城西,地方偏僻,而且上一任屋主在这里开了个、开了个暗/娼馆,供官员们狎/妓的。后来这人被抓进去处死了,这宅子也被封了,就落在我们牙行手里了。」 大魏朝有律例,禁止官员狎/妓。本以为开在城西如此偏僻的地方不引人注目,可没想到还是被查出来了。 牙人将底兜的干净,这些事情即便他不说,稍微在附近打听打听也是能打听到的,不如他来说,还能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这院子毕竟以前做过那种事儿,后来买房的屋主都嫌晦气,所以一直搁置着。」 解释完不足之处后牙人又赶紧补上两句优点,「不过这处院子虽然看着破败,但这些房子都还好着,稍微收拾收拾就能住。而且这些房子砌墙的材料特殊,隔音效果好。」 姜子延四处看了看,这墙面他也注意到了,里面确实夹杂了一些其他的杂料,这牙人应该没有骗他。 「这院子还有其他出去的门吗?」 「有的有的,您跟我来。」 牙人带着姜子延到了后面院子拐角处的一扇门那,打开后道:「这是院子的后门,从这个门出去右拐直通城门,出城很方便。」 换言之,这里距离城中心很远。 然而这恰恰符合姜子延的心意,距离城南近那到时候收购东西拉货进城要方便许多。而且隔音好,不扰民。巷子左边有住户,右边没有,只有这独院。 唯独就是破败了些,屋里面的家具都得重新买。 姜子延仔细看过以后心里大致有了数,便跟牙人说去看看接下来的几处院子。 牙人推荐了八处,一天下来姜子延从早到晚也只看了四处,这次是因为这几处离得近,他马不停蹄赶过去的,中间都没休息。 一天结束后姜子延发现,最合他心意的还是看的第一处房子,地方大,也偏,运料从后门进出方便。其他三处的院子房子倒是没那么破财,然而不是地方太小就是位置不太合适。 第二天姜子延没让牙人带他去看剩下的四处房子,而是让他带着又去了昨天看的第一处房子。 这次姜子延看的更细緻了,他惊讶的发现前院侧门出去是隔壁邻居家的院墙。然而昨日隔壁院中就十分安静冷清,今天也是一样。 他不禁问道:「这隔壁院中住是什么人?」 牙人答道:「回郎君的话,隔壁这院现在是空着的,没住人。郎君想要看看的话也可以,正巧我带了这附近所有空房的钥匙。」 姜子延点点头,说道:「去看看。」 隔壁院是一个比较规整的二进院子,比刚才的院子要小很多,不过这院子后面带了一个地窖,院中还有一口水井,十分方便。 姜子延心里有了主意,若是将这两处的房子一併买下,把这连着门的院墙打通…… 「这处院子买下来要多少钱?」 两进的院子比他现在住的三进的院子价格要便宜,牙人没想到看房的郎君竟然看上了这个小院,也罢也罢,反正能卖一套就是赚了。 牙人看在他是顾客的面上报了个常价,没要虚高,「这个院子您要是要的话六百两。」 「那旁边这个大的呢?」姜子延指的是那个六七百平的房子。 「这个的话要一千二百两。」 报完价怕姜子延觉得价格高,牙人又赶紧解释道:「郎君,这价格已经是低价了,虽然这房子破败,可这占地确实不小。您如果买下来,可以推翻重新盖,到时候再以高价卖出去,肯定能赚不少。」 不过姜子延买来并不是要翻新重盖的,他是为了开造纸厂。 「这两处的房子我都要了,你给算便宜些,报个价给我。」 这话一出牙人满脸都写着震惊,这已经不是大客户了,这简直就是他的再生父母啊! 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一千二百两加上六百两一共是一千八百两,他小心翼翼的报了个价,「郎君,您看一共一千七百六十两如何?」 算起来一共给便宜了四十两,姜子延又跟他讨价还价了一番,「虽说这宅子占地面积大,可这么破败,我翻修也是要花不少钱的。」 最后两人商定的价钱是一千七百四十两,在牙人报价的基础上又便宜了二十两。 院子买好了之后姜子延又让张虬去南市找了一些泥瓦匠和木匠,做了些新家具,将房檐又重新修缮了一下。 家具有一些旧的桌椅板凳清洗一下还能用,但考虑到住的人比较多,姜子延画了几张上下铺的木床图样,让木匠照着图样打了好多放到了房间里。这些是打算给上工的工人们做宿舍的。 这边姜子延每天忙着造纸厂的准备工作,而林昭则忙着书院的事情。 林昭这次是以第二名的成绩进了府学,也就是白麓书院。 进入书院的门槛便是取得秀才功名,若是连秀才都考不上,那这书院肯定是上不了的。 大魏朝重文轻武,对于读书人的事情向来重视,如果考不中秀才,哪怕你是花钱都进不了白麓书院。 本来有岑夫子教他,他不需要再前往书院学习,可岑夫子说他需要一个的学习。书院里开设的课程较多,除了读书之外还开设了君子六艺,他去了之后可以更全面的学习。 第157页 每年书院都会放两次假,一次是七月初到八月底的农假,一次是年底的年假。等从书院回来可以跟着夫子进行有针对性的学习强化。 白麓书院在白麓山,距离凛州虽然近,但若是坐马车也得花费一天的时间才能到。 林昭去报导的第一天本来姜子延想陪他一起去的,可手上事情多,林昭推说自己已经长大了,完全可以自己去。姜子延便没跟着一起过去。 马车只能停在白麓山脚下,山上的白麓书院需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 林昭是头天晚上来的,见时间太晚了书院已经关了门,就在山下的客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过来的。 站在山脚下,抬头往上看,白麓书院书院在半山腰修建,没有在山顶,一层一层的台阶向上绵延而去,一直到书院处。 林昭只背了一个书笼,里面装了一些书和一些笔墨纸砚,以及平时换洗的衣物。 就站这儿一会儿功夫,山脚下已经聚了好多人,全部都是来送家里的秀才来这里入学的。好几个都拖家带口,妻子和孩子都来给相公送行。 不过像林昭这样一个人来的也不少见,毕竟寒门子弟也有不少。 林昭抬脚就要上去,一旁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人,跟他一样做书生打扮,应该也是这一届的秀才。 他仿佛是自来熟,拍了拍林昭肩膀道:「嘿,你好,我叫陈勉,是今年的秀才,你也是今年的秀才吗?」 林昭不是很习惯对方自来熟的跟他套近乎,点点头应道:「嗯。」 然而对方像是没有感受到他的冷淡一样,反而更加热情了,「那太好了,咱们可以一块去报导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林昭。」 「林昭?原来你就是榜上的第二名呀?真厉害,不过我也还行,我是第十。哎你是哪的人啊?凛州的还是通州的,我家是……」 山上的台阶并不陡,一路走到山门前林昭出了些薄汗,而陈勉已经累的气喘吁吁。这一路上陈勉的嘴几乎就没停过,大部分都是他在说,林昭听着,偶尔回答几句。 到了山门前,林昭熟练的掏出书笼里的水,打开后递了过去,「喝吧。」 「阿昭你对我真好!」陈勉十分感动,就递个水的功夫林昭就变成了阿昭。 林昭:「……不客气。」我只是想让你嘴巴消停会儿。 山门前立了一块石碑,碑上刻着白麓书院几个大字,旁边刻着几个小字,看样子是书院的箴言,相当于前世的校训。 石碑旁边是两棵郁郁葱葱的松柏,象徵着文人雅客读书人的风骨。 进去后正中间有一排屋子,两侧各有一排屋子,后头还有一排屋子。前面的屋子是用来给学生上课的,后面的屋子是给学生住宿、吃饭、沐浴等等用的。从侧面左转过去是一大片草地,应该是教骑射课的地方。 林昭和陈勉两个人没急着去参观书院,而是先问了一下执事先生所在的地方,先进行报导信息登记。 「学生林昭,凛州清平县清平村籍,大魏二十三年秀才,廪生,榜上第二。」 「学生陈勉,凛州清河县籍,大魏二十三年秀才,廪生,榜上第十。」 两人核对了信息,进行登记后执事先生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个木牌,代表自己的身份象徵,以后进入书院的门都要靠木牌才行。 除此之外旁边的助手又说了一些学院上课的安排,比如早上辰时开始早课,午时下课吃午饭等等。 林昭是廪生,每月补助有三斗米,大约有六十斤左右,寄存在书院这里,免费给做饭,配菜也是免费的。除此之外每月还有四两银子的补贴,这些都是官府补助的。 所以林昭相当于免费吃学院的食堂,这些是前三名才有的待遇。像陈勉在食堂吃饭就需要付少量的钱,多少也有一些用餐补助。 从执事先生那还领了两套衣服,学院里要求穿统一样式的,春夏单衣和秋冬夹棉的衣服各一套。还有廪生四两银子也一併发了下来,顾兆确认无误后签了字。 陈勉和林昭办完一应入学手续后去了宿舍。宿舍是三人间,三张挨着一起的大通铺。房间有点小,除了床之外,三个小柜子并三张桌椅就是全部的家具。 宿舍已经分配好了,门上挂着写着名字的木牌,挨个找了找,陈勉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是和林昭住在同一间宿舍。 「林兄,咱们还真是有缘,住在同一个宿舍,以后有什么好事我会想着林兄的!」陈勉说这话时挤眉弄眼的,总觉得他说的好事不是什么好事。 报导登记的时间有两天,今天是第二天,明天正式开始上课。一个房间住三个人,一直到下午第三个人都没有来。陈勉猜测着对方是不是不来了,林昭则是不关心。 一直到了傍晚,林昭和陈勉在食堂吃过饭回来后惊讶的发现宿舍里多了一个人。对方全程沉默不说话,周身冷淡的气质比林昭还甚,陈勉丝毫不敢上去搭话。 谁都没吭声,一直到第二天去上课。 今年是大魏二十三年,凛州地界的秀才一共取了六十名,按名次分为六个班。陈勉作为第十名刚好和林昭分到了甲一班。每个班都有两届学生,大概有二十个人。上课第一天陈勉眼尖的发现他的另一个室友就坐在他和林昭的后面。 第158页 上一届的学生早就混熟了,这一届新来的都会招新来的结伴一起。上了半天课后,林昭才知道,他的另一个室友,也就是坐在他后面的秀才是他们这一届的案首,名叫杨肃。 他们这个班里新来的十个学生里,有六个都已成亲,足以说明寒门子弟考中秀才有多么不易。 毕竟是一个宿舍的,吃饭的时候陈勉就叫上了杨肃。本以为他人比较高冷,不屑和他们坐在一起吃饭,没想到他起身跟他们一块去了。 食堂饭桌上,杨肃主动开口介绍了一下自己,「在下杨肃,凛州平县杨家村人。」 「巧了吗这不是,咱们仨都是凛州人。」陈勉说道。 「我今年十六,你们呢?」 杨肃:「我十七。」 林昭:「十五。」 「那咱们排排队,杨肃你就是大哥,我是二哥,阿昭你就是小弟了!」 林昭:…… 小弟是什么鬼? 三个人里面,只有陈勉性格最活泼。他家在清河县开了一家最大的药堂,家中三代行医,生活条件比杨肃和林昭好太多。 「你说这书院为什么建到山上?平时要下去一趟都不行。」 说完,他看了看杨肃,又把主意打到了林昭身上,「三弟,等休沐的时候你陪我下山逛逛吧?咱们一块去书铺看看,到时候你想要什么话本我送你!」 「不去。」 「为什么?天天憋在身上,你不嫌难受吗?」 「不难受。」 听到林昭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陈勉很难受,白送话本也不行吗? 听到林昭拒绝了陈勉,杨肃对他认真的态度有几分欣赏,学生就该有个学生的姿态,怎能把时间浪费在话本子上。 见林昭不为所动,杨肃就更别提了,陈勉只好找班里其他人到时候一起下山去。 上午的课一般都是四书五经之类的讲解,隔日会有一节专门的诗词歌赋和一节策论,下午基本上安排的都是六艺。 一天的课结束之后吃过晚饭便是自由活动时间,书院没有安排什么晚自习,想要学习的人全凭自觉。 书院给每个房间都分发了被褥,一到晚上陈勉就躺床上唿唿的睡了,杨肃却借着书院的油灯看书到很晚。 第二天中午吃饭时,林昭端着吃完的碗去水桶边洗碗,碗筷是自带的,吃完需要自己洗。 他正在弯着腰洗碗,后面忽然一个大力撞了他一下,将他差点撞到。他护着手中的碗,若不然差点就摔碎了。 回头一看,撞他的人看着有些熟悉,是同班的一个秀才,叫施茂才。 对方撞了他,却丝毫不知收敛,言语间奚落道:「哟,这不是我们清平镇的大才子嘛?听说是要拿小三元的人,这怎么小三元被截胡啦?哈哈哈……」 林昭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他,不欲跟这种人废话,说道:「让开。」 然而施茂才不会轻易放他走,这明显就是来找茬的。 施茂才上前走进后直接挡在了林昭身前,舌头顶了顶右脸颊,道:「听我表弟陆少川说,你在私塾威风的很?」 林昭听到陆少川这个名字,才知道原来这施茂才是他的表哥,在私塾的陆少川每次都被小胖子他们怼的吃瘪,他这是来给他找场子来了。 「我怎么样跟你有关系?」 「也是哦,你这种剋死全家的天煞孤星当然跟我没有关系,就是不知道你下一个会剋死谁?」 「可能是你这个不孝儿。」 「你竟然敢骂我?」 「不当人你就早说,何必浪费我的时间听狗叫。」 「你还骂我是狗?」 「你自己对号入座我也没办法。」 「你!」 「你想如何?」林昭直接进入正题,他有点不耐烦了。这人趁这个时间把他堵在这就是为了奚落他两句? 「下个月书院诗词会,谁输了谁滚。怎样,敢应战吗?」 施茂才既然敢提出在诗词会上比拼,显然是提前做了功课的。他了解过,林昭的策论写的好,但是诗词方面很弱,而诗词可是他的强项,他就不信赢不了他。 他最看不惯的就是他那每天都一副冷淡的模样,好像自己很拽很厉害的样子。还说什么小三元,呸,院试还不是被人截胡了! 施茂才想着,如果他赢了林昭,说不定元娘就会喜欢上他,答应他的求亲了。 元娘就是吴县令的夫人娘家侄女,就是之前吴夫人上门探口风说要给林昭说亲的那个。不知道是哪次元娘碰巧见过林昭一面,还总听人说他有可能是未来的小三元,便将一颗芳心暗许,暗地里托姑母来问问。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被施茂才知道了,施茂才一直都喜欢元娘,可元娘不喜欢他。得知元娘心怡林昭之后他气愤了好久,却一直没逮到机会教训林昭。此番正好是个证明自己的好机会。 林昭只当他是为了陆少川出气,并为想到其他,实属无妄之灾。可这诗词会上互相挑战比拼是常有的事,并无错处,同窗之间的相互切磋,师出有名,也没人敢说什么。 这件事经过施茂才那边人的宣传,不过两天的时间,整个学院都知道了。 放学后刚回到宿舍,陈勉就拉着林昭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怎么这么想不开跟施茂才比试诗词呢?他可是咱们班上一届的秀才第三,和你不相上下的。而且你看往日的诗词课上,夫子总夸他,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吗?咱说归说,闹归闹,别拿前程开玩笑啊!」 第159页 整个学院都知道,他们的赌注是谁输了谁滚出学院。 陈勉是真的拿林昭这个室友当朋友,苦口婆心的劝他放弃,然而一旁的学霸杨肃却放下了手中的书道:「男子汉大丈夫,当一言九鼎。三弟别怕,对于诗词一道我自认不比施茂才差,不懂的只管问我。」 林昭心道这两个同窗还不错,他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陈勉看起来比他还发愁,说道:「你有什么数?输定了的数吗?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竟然还答应了!」 「我是第二,他是第三,你对我有点信心。」 「可是你的诗词……」,陈勉说的没错,在诗词课上,施茂才做的诗词几乎都是高分,连夫子都说他有诗词天赋。可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他也想看看自己进步了多少。 「施茂才这个狗东西,专挑自己的强项下手,他怎么不跟你比策论?」陈勉还在一旁得得得的骂着。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会加更赶剧情,努力早日写到后面部分 第104章 林昭没再说什么, 他平日里听姜子延念多了诗词感觉自己的审美都提高了一大截。 白麓书院因为建在山上,平时用的东西都要到山下去买,所以书院每隔半个月休沐一天, 月底休沐两天,算下来一个月光有三天的休息时间。 月中的这一天可以下山去採买日常用品,月末的两天里离家近的就可以回家待两天, 不过大部分学子基本上很少回家, 即便是休沐日也都在房里温习功课, 以期来年能够一举高中。 就在林昭去书院读书的这一个月里, 姜子延的造纸坊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房子该修缮的都修缮过了,需要添置的家具也都重新打了。除去这些还有院子里新搭建的石灰窑也做好了,只等张虬联繫收购的麻料和竹料到了就能开工。 从城西造纸坊的大院子出来, 姜子延道:「张大哥,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张虬摆摆手,「跟我有什么客气的, 还是你亲自下厨请我吃一顿就行,嘿嘿。」他就好这一口, 别人做的饭菜没有姜子延做的好吃。 姜子延笑道:「没问题。对了张大哥, 现在造纸坊需要的东西差不多都备齐了,还得麻烦你回清平镇一趟,将兄弟们接过来, 还有周幸, 记得把他也接来。」 「包在我身上!」张虬兴沖沖的答应了,他们现在算是在府城扎了个脚根,果然跟着延弟混日子就是有奔头。 想想以前过的日子, 再想想现在大家自食其力的日子, 张虬浑身都是干劲。 从造纸坊出来, 已经临近中午了。姜子延今天是和张虬还有冯轲一块过来的,出了巷子便是大街,三人没有回去,直接在街上的一个馄饨里吃了。 这家馄饨铺子是的老闆正好是姜子延如今的邻居,张氏的相公。不过张氏夫妇每天早出晚归在铺子里卖馄饨,见过姜子延他们几人的次数很少。 张氏平时不在家看孩子的时候就会来铺子里帮忙,今天刚好碰到姜子延他们。 张相公道:「各位郎君想吃些什么?我们这里有葱油饼,馄饨,还有小包子。葱油饼十文钱三个,肉馄饨十文一碗,素的八文一碗,包子都是荤的,一笼八个十文钱。」 「三笼包子、三个葱油饼外加三碗肉馄饨。」 姜子延点的多,张虬饭量大,他怕不够吃,又说道:「我请客,你们不够吃就再点。」 张虬爽快的点点头,冯轲也应了声好。 「好嘞!那你们稍微坐会,饭一会儿就好。」 小包子和葱油饼是最先上桌的,张氏在一旁将包好的馄饨下锅,张相公煮着馄饨,她端着包子和葱油饼过来,道:「你们是葫芦巷姜宅的吧?我是你们隔壁的邻居,我男人姓张,看你们搬过来也有大半个月了吧,怎么样?还适应吗?」张氏热情的拉着家常。 冯轲不善言辞,张虬是个大老粗,只有姜子延接了老闆娘的话,他点点头道:「张嫂好,我叫姜子延,搬到葫芦巷快一个月了,感觉还可以。」 「我听说你们一搬来咱们葫芦巷就出了个大秀才,还是你们家的。咱们这两家住的近,刚好也让我们家铁娃沾沾你们家文人的文气儿,以后也考个秀才回来。」 张氏在这话家常的功夫,馄饨已经出锅了。 放好的空碗里边提前放了几个虾米和小料,将煮好的馄饨捞出来放进碗里,呈上一大勺汤,撒上一小撮葱花,放上一个勺子,一碗馄饨就做好了。 张家馄饨铺已经开了十几年了,是包馄饨的老手艺。馄饨皮薄,都能看到里面晶莹的肉馅,汤是熬的大骨头汤,白色浓郁,上面飘着几粒虾米、葱花,汤面上还飘着一层淡淡的油花,闻起来格外的香。 「当心烫着,你们慢点吃。」张氏提醒道。 外面天气热,门外摆摊做生意的都在上面搭了个棚子,棚子是用劣质的黑布做的,通风性好,而且黑色吸热,棚子下面格外阴凉。 时不时有凉风吹过来,姜子延他们在这坐着吃饭还有几分凉爽。三人一手一个包子就着馄饨吃了起来,桌上的东西很快就被吃完了。 姜子延和冯轲都吃的十分饱,只有张虬觉得没吃饱,又要了一碗馄饨。 饶是姜子延吃过前世加了许多调料的馄饨,也不得不承认张家这个馄饨铺做的很好吃。里面的肉剁碎后不仅放了生姜,好像还放了花生碎,嚼起来有点脆脆的,加上放了姜和葱,吃起来一点都不腻。难怪他这铺子生意不错。 第160页 这会儿虽然铺子里人多,但大部分混沌馄饨都已经上齐了,张氏也得了空。她一边擦桌子一边小心打听着,「我听说你们家林郎君去白麓书院读书去啦?」 姜子延点点头,「嗯,是的,咱们凛州的府学就是白麓书院,考完没多久就去报导了。」 这个张氏当然知道,她在这府城已经呆了很多年了,中了秀才就能去白麓书院这个惯例她还是知道的,只不过是找个话头罢了。 「我看着林郎君年纪也不大,他考了几次呀?」她又说道。 「一次。可能是运气好,一次就过了。」姜子延才不会跟她说那么多,只说是运气好,面上谦虚了些。 一同考秀才的整整一个府城的人,一千多个人里面取前六十,其中的艰难不言而喻,他不会跟张氏说那么多,做人还是低调些好,没什么好炫耀的。 张氏一听笑了笑,她才不相信什么都是运气,只是人家家里头考中了秀才,搁谁谁不羡慕?尤其是张氏娘家侄子也在读书,她便想多打听些。 「我娘家侄子也在读书,今年十三了,在准备县试。他那夫子说他读书有天分,反正年龄还小着,让他先试一试,没准就考过了呢。」 姜子延也道:「既然夫子说了,那想必是极有天分的,县试肯定没问题。」 谁家不爱听漂亮话,张氏听见他这么说心里头十分欢喜,「那就谢谢郎君吉言了。」 本来张氏是有意打听一下住在姜宅的那位教书先生的,能教出来一个秀才,水平一定很高。可没想到聊着聊着话题就聊偏了,等她反应过来再想问两句时,姜子延他们已经付过钱起身离开了。 一时错过了机会,张氏想着下次见到韩娘子时再好好打听打听,他们家铁娃也快要到启蒙的年纪了,如今家里做个小生意攒下点钱,谁不想让家里孩子去读书挣个功名。若是能让铁娃拜隔壁那个秀才的先生为老师,岂不是事半功倍。 姜子延请的三个下人在姜宅干的都还不错,最起码没犯过什么错,家里也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孙妈妈做事妥帖,说话做事直爽,每次灶房需要买菜卖肉之类的东西姜子延都会给她一部分钱用来採买。每次买什么花了多少钱孙妈妈把帐都记着,为人还算老实。 而刘妈妈心细,加上同情韩毓秀的遭遇,照顾起孩子来也尽心尽力。 至于王大桥,一个憨憨的大高个,三个人里面数他的月银最高,可全数他穿的最寒酸。 姜子延记得他刚来的时候身上就穿着一身带着多处补丁的短打布衣。这都一个月了,他给三个人都发了月钱,这人竟是连件新衣服都捨不得买,还是那身破旧的布衣。 不过姜子延没说什么,他也理解,他们这些给人做活的人,发了月钱只想存起来,稍微买点其他的就捨不得,更别提新衣服了。 张虬这次回清平镇待了三日,第四日的时候他带着一帮腿脚好使的兄弟们以及周幸去了府城。 因为人多,租马车太贵了,张虬便租了几辆骡车。他们这些人有皮糙肉厚的,五六个人挤在一辆骡车上,每个人都戴了一顶草帽遮阳,不然一路上被晒的太狠容易中暑。 只是因为坐的人多,而且有两车全都是行李被褥,骡车跑半天就要歇一歇,不然一天下去骡子容易累着。 如此在路上耽搁了三天,第三天下午他们到了府城。姜子延事先给张虬交代过,等他们到了直接安顿在城西造纸坊那个大院子的厢房里。 东西厢房和正屋都可以住,里面都是新打的上下铺木床,比前世姜子延的大学宿舍床要宽很多,而且上铺四个床角还做了伸缩木棍,方便夏天的时候绑个蚊帐上去。 虽然做蚊帐的布料还没有拿到,但可以先准备着,万一以后找到了合适的布料用来做蚊帐,刚好可以装上去。 进屋后老兵们看到新木床十分高兴,虽然说大通铺他们觉得也挺好,但一到夏天个别人睡觉不老实的蹭过来就有些难受,大老爷们也不是那么爱干净,有的干了一天活累了,澡都不洗,直接上床睡觉。 现在变成上下铺,这都是新床,上铺还有护栏,相当于每人单独一张床,他们更加高兴了。 周幸单独一个房间,是姜子延专门给他安排的,在他手底下做大掌柜的总不能和别人挤一个房间,以后他还要继续做帐本,屋子里的笔墨纸砚还有书什么的都是不能少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5章 (捉虫) 何消这次没跟着过来, 他留下照看镇上的造纸坊了。镇上的造纸坊比着之前扩大了规模,姜子延把旁边两家的院子也并了过来,又招了许多工, 何消已经成为了总管事。 而府城里的姜记造纸坊人手还不够,姜子延打算多招一些工,这也是变相的为城里的人提供就业岗位, 让那些贫苦的人家能多个碗吃饭。 南市除了泥瓦匠、铁匠铺子这种手艺活多一些之外, 还有很多车夫、苦力、挑夫等等许多干短工的人。 一般这种干短工的分为两种, 一种是家里事情比较多, 闲的时候出来干个短工补贴家用。还有一种是找不到长工,只能不断的做短工挣钱讨生活。在这两种里面,往往后者居多。 每天早上南市就会有很多人等着有需要的人家来这里挑人手, 挑中了那就是幸运的, 意味着这一天有钱挣了,而没挑中的只能一直等着, 或许一天下来都接不到一个活。 第161页 但是在招工之前,姜子延还需要几个人手帮他分担事务, 这些人必须信得过。所以他又去了牙行一趟, 这次买了几个人回来,都是签了死契的。 他在牙人挑的人里面挑挑拣拣,选的都是会识字的二十多岁的青壮年。一共买了四个回来, 一个会算数, 名叫韩孝;一个记忆力好,大概见过的人基本上都能记住,名叫韩愚, 这两个是兄弟俩。还有一个活泼机灵, 很善于表达, 适合跟别人谈生意,名叫申星。 只有最后一个是例外,这是个年近五十的老头,虽然已经有了白髮,但看上去精神矍铄,他是毛遂自荐的,名叫魏南。 三个青壮年劳动力最值钱,又是死契,价格比普通的僕人高得多。而魏南这个老头子要便宜很多,毕竟他年纪大了,又是死契,很多人不愿意买,这次算是半买半送,牙人能将他脱手十分高兴,又给姜子延便宜了一些,全部算下来,一共花了一百两银子。 姜子延到府城后买了三处院子,还有一些家具,房子的修缮也花了不少,还有买下人的钱,总的算起来花了大几千两。之前朱秉良送来的奶茶店加盟费已经花的七七八八。 此时万事俱备,只欠人手。招工的事情姜子延准备全部都从城西招人,南市里好多做短工的都是城西的。 城西什么东西都要比城东便宜一些,该有的东西都有,只是比城东的价低,当然东西也要次一些。像城东的「红灯区」里面的花魁出场费用价值千金,而城西的逍遥窟就是低贱的窑/子,给钱就能去。 此时城西的一家不起眼的院子里,男人瞧着精瘦精瘦的,却有一把子力气,正往水缸里一桶一桶倒水。 他家里没有水井,吃水都是从隔壁邻居家里挑的。 他起的早,挑完水,噼完柴也才辰时一刻。过了一会儿灶房里一个头上挽着布巾的女人出来了,她唤道:「李郎,该吃饭了。」声音轻轻柔柔,瞧着是一位很温柔的女子。 那位李郎闻言走到女子面前,拉过她的手,眉眼间都是情意,「走,吃饭。」 饭桌上,两人相互夹菜,看起来柔情蜜意,似是新婚不久的小夫妻。 「柔娘,我今天肩膀上的伤好多了,准备多去打几份短工,以后多攒些银子,等冬天的时候给你做两身棉衣。」 柔娘满眼都是心疼,说道:「你这伤才养几天呀,别做那么多份工了,我现在在家里做些针线活多少也能赚点。至于棉衣,去年的还可以洗洗再穿,没必要多花那个钱。」 「没事,我不累,我就是想让你过得好点。」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李康起身肩上挎了一个小布包出门去南市了。他没有签卖身契,想要找长工不好找,只能靠多打几份短工挣钱过日子。 就在他刚出门没多久,柔娘出门倒泔水,对门的邻居正好出来也倒泔水,看见她后直接一盆泔水泼了上去。柔娘脚快往后退了一步,这才没被水溅到。 她瞅着对面的妇人,想提醒她几句,可不等她开口,对面的妇人先道:「□□不好好做娼,倒是做起良家妇女来了,真是装模作样,得亏了人家小李,不—嫌—脏!」 小李说的就是李康,这妇人话语最后几个字还特地拉长加重了语气。 柔娘听见她的话眉头皱的紧紧的,她实在无力辩驳,毕竟她确实出身卑贱。只好默默的将泔水倒了,关起门来回屋里去。 她刚搬过来一个多月,虽是李康明媒正娶来的妻子,却是从城西最低贱的勾栏院里赎出来的。李康对她十分好,从来不嫌弃她的出身,还总是安慰她。 可正因为如此,她心里一直十分愧疚。虽然只搬过来一个多月,可她和李康已经成婚一年了,她这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整日里忧愁,她看起来面色憔悴不少。 今日李康依旧去南市摆摊。他肩上的布袋里是一块薄薄的木板,上面用炭笔写着两个字,短工。 他平日里会先在南市摆半天摊,属于谁家有需要来找就去谁家做活的那种,如果等了一上午还没有活,他就去码头扛包,只不过他长的不如其他男的高大健壮,扛包很吃亏,之前肩膀上的伤就是因为扛包扛的。 今天刚到南市,小摊刚摆上,就看到有个人拿着块木牌过来了。木牌上写着两个字,招工。这两个字下面还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城西造纸坊招工,包吃包住,每月底薪一两。 待遇确实是好,不过也有要求,契约最少要签一年,是长工,而且只要住在城西的人,要吃苦耐劳。 这个招工的摊子一摆出来,立马就围了不少人过来问情况。虽然一两的底薪比着其他的长工确实不算多,也就是市价行情,但包吃包住就不一样了,吃饭不用掏钱可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周围的人看明白了意思后,报名者瞬间涌了上来,这其中就包括李康。 李康本来就在这里摆摊,本来看到对面写的招工他还有几分犹豫,此时看到那么多人上前报名,他也赶紧挤了上去。 来招工的人是申星,自小不知道家里人是谁,在乞丐窝里长大的。长大后被认回去没多久,就被家里人卖给了牙行换了钱,也是个命苦的。 来这里招工之前姜子延给他做了一下培训,总的来说他现在的活算半个人事部经理。 「都不要挤,大家排好队,一人一张表,领回去填写了之后交过来。不会写字的,找人代写,表里面填写的信息一定要属实,如果有半点虚假,我们是不会要的。」 第162页 申星一边说一边给排队的人发表,这是姜子延新做的表,花费了他好一会儿工夫。这个时代没有简歷,他只能做一个简易的表,上面有姓名、性别、家庭住址、以及擅长什么之类的信息。 表是用炭笔画的,打好了框格,只需要往里面填写内容即可。 姜子延做了一份表后,让下面的人找人原模原样抄了几十份出来,用来招工使用。 第一天申星收了五十多份表格回来,简单做一下筛查,他对人脸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来交表的时候人名和人脸他还是有印象的。 他从里面选了四十份出来交给了姜子延,姜子延看了看没有什么不妥,就让他去通知那些人上工的时间了。 这四十个人中就有李康,他做过的小工种类非常多,甚至活特别少的时候他还接过倒夜香的短工。 不过他没有住宿,他现在住的地方距离造纸坊很近,地方偏但价格低,勉强能住得起。况且家里还有柔娘,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人,他就申请造纸坊的宿舍了。 令姜子延想不到的是,来做工的四十个人里面有三十个都申请了住宿。这些人里面有很多都是从乞丐长大的,没有固定的住所,这次能有宿舍住,他们十分高兴。 此时的宿舍里。 正在收拾床铺的二毛简直不敢置信,一脸兴奋的对同宿舍的牛达道:「大牛,你快看你快看,这是新床!看起来好好啊!我从来没有睡过这么好的床。」 大牛和二毛是以前流浪乞讨的时候认识的,后来乞讨来的吃的太少填不饱肚子,他们就去做短工维持生计,但来钱不多,他俩又吃的多,就没攒下什么钱,一直都没个什么固定的住的地方。现在忽然有了个这么好的住宿还有点不适应,满脸的开心。 「大牛,你说东家该不会到时候问咱们收这住宿的钱吧?」 「应该不会吧,不是都说了免费的吗?包吃包住,一个月还有一两银子,你说这东家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嘘——说什么呢?东家人那么好,怎么能这么说!不过以后我们干活得卖力点,万一东家不挣钱了造纸坊倒闭了,咱们可没有好日子过了。」 「你说的好有道理。」 「等第一月发了月钱咱们去换套新的被褥吧,这被褥太破了,冬天一点都不暖和。」 牛达点了点头,「好啊,正好我也想换了,这被子咱们盖的时间太长了。还好,现在是夏天,还能撑两个月。冬天肯定就不行了,我不想挨冻了。」 这种景象不仅在大牛和二毛身上发生,还有其他来做工的人也都纷纷感慨这招工的条件太好了。 造纸坊还请了三个厨娘,专门负责做饭的。一下子招了四十个人过来,加上之前的老兵,人手有五十多个,大锅饭做一锅都不够吃,一个厨娘根本忙不过来。 做的虽然是大锅饭,但一天三顿管饱。早上基本是杂粮馒头和粥,粥不是二毛他们以前喝过的只有几根烂菜叶的稀稀拉拉的粥,是挺浓稠的米汤。中午顿顿白米饭,晚上大部分都是面片。 二毛他们不禁再次感慨,这不仅住宿条件好,就连吃的也这么好。吃喝和住都不花钱,一个月下来一两银子,他都能攒下来。忽然感觉日子有奔头了。 于是造纸坊开工之后,新来的一批工人干劲十足,大热天一点都不嫌累,石灰窑烧了一波又一波,每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短短半个月的功夫造出来的纸竟然比以前镇上造纸的效率高了一倍。 老兵们有经验,老手带新手,新来的工人适应的倒也快。他们每月的银钱要比新来的工人们高,住的也要好些,他们是两人间,而新来的人是四人间。不过屋子都没那么大,但一应用具全都有,他们都很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6章 姜记造纸坊的造纸技术是造纸坊的核心, 工序都被分开进行,这些人大多都不懂原理,只知道自己负责内容里面的具体的操作步骤以及时间上的把控。 老兵们对张虬忠心耿耿, 对姜子延也是万般感激与敬佩,他们是值得信赖的人,每个部分的具体步骤都是由他们负责的。 只有最后进行做标记的特殊药水是姜子延才知道的配方, 这里面包含了很多种药材, 具体的配比是多少其他人并不知晓。所以这造纸坊即便招来了那么多新人, 也不怕技术被泄露。 只是光生产出来还不行, 重要的是能够卖出去。姜子延联繫了之前的几个商家都没谈成,原因是他们一直有长期的合作对象。加上这府城里卖的纸并不比他们姜记的纸差,甚至有一些在质量上还要更好, 导致愿意和他们合作的商家寥寥无几。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 仓库里的纸就已经积压了一大堆,这么下去肯定不行。而且他现在还负担着工人的月钱和伙食, 坚持一两个月还行,时间长了, 他手里的银子怕是也不够用了。 姜子延琢磨着, 用竹子造纸以此提高纸的质量迫在眉睫。只要质量提上来,不愁卖不出去。可在此之前,他要先为现在造出的这批纸找到买家。 姜子延想到了朱秉良。 他是朱家少爷, 知道的门路肯定比他多, 说不定能帮上忙,先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再说。 朱秉良还在县城的酒楼待着养伤,他身上的皮肉伤都恢復的差不多了, 大部分都已经掉痂, 只有腿还没完全好, 不过现在已经可以拄着拐下床走路了。 第163页 姜子延忙着改进造纸技术暂时抽不开身,而且这个时候万万不能让造纸坊的工人知道纸卖不出去的情况,他便托人送了封信过去。 朱秉良收到姜子延信后很快给他回了信,信中给他推荐了几个城中的掌柜,只不过不是什么大掌柜,铺子开的也比较小。而城中的比较有名的大纸商都奸滑的很,他怕姜子延讨不到什么好处,他的面子只怕也不管用。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城外的客商,到这里低价收购纸然后拉到纸比较稀缺的地方售卖,中间能赚不少差价。 姜子延思虑了一番,将纸卖给了朱秉良说的城外那几个客商,价格是比城里低了一分,但好在卖出去了,回了点本钱。 清空了造纸坊的库仓以后,姜子延开始专心琢磨改进造纸技术。 之前都是用麻料做的纸,麻料韧性不如竹子,在材料的处理方面更容易。 他仔细翻看了百科全书上用竹子造纸的详细流程后,画了张简易的说明图,起身去了城西。 到了造纸坊之后,姜子延让找了几个老兵让他们腾出手来,按照他说的步骤开始造纸。 用竹子造纸也需要使用石灰进行蒸煮,只是蒸煮的时间不同。之前让张虬买来的大批竹子都被放在后院的池塘里,泡了这么多天后姜子延让人捞了一些上来。 被捞上来的竹子都是嫩竹,已经褪去了外面那层青色,斩断之后放入木桶中,和石灰混在一起进行蒸煮。 蒸煮之后还需要将其进行碾碎捣烂,这中间最起码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姜子延一直待在造纸坊盯着。 其实对于造纸的竹料严格来说也是有要求的,其中以慈竹为最佳。而毛竹、石竹、白夹竹等竹子次之。张虬收来的这批竹子全部都是毛竹,因为凛州附近的地界生长的最多的就是毛竹。 除此之外,竹子也有老嫩之分,二者都可以作为造纸的原材料,只不过在成浆的时候有所区别。 嫩竹水分高,和老竹相比起来容易成浆。但也正因为水分多,获得纸浆的成功率很低。但它有一个优点,就是噼成竹片用水浸泡后和石灰蒸煮,做成纸浆风干完得到的成品竹纸比较厚实,经年耐久,不易遭受虫蛀与霉腐。 此番姜子延都是从池塘里挑的嫩竹拿出来试验的,一共做了三批竹纸,但最后风干成纸的时候总是跟理想中的有些差距。 大半个月过去,姜子延还发现了一个问题,这批试验的竹纸放置超过半个月左右就会腐蚀发霉,他总觉得是哪个步骤出了问题。 姜子延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一直在造纸坊耗着。早上吃过饭就过去,中午和工人一起吃大锅饭,晚上天黑了才回来。 造纸坊的其他工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以为他是来检查的。他们就没见过如此勤劳又和善的东家,纷纷夸赞他没有架子。 八月底,最成功的竹纸技术姜子延依旧没实验成功。而此时已经月末,白麓书院的学子们也到了休沐的时候。 月末两天的时间,若是回家,恐怕时间都要花在路上。 林昭这天下学后天还大亮着,白天还长,他吃过饭直接回了宿舍。 陈勉晚上没和他们一起吃饭,此时回到宿舍,看到林昭在收拾东西,便问道:「三弟,你收拾东西干嘛?」 林昭不冷不淡的道:「回家。」 陈勉惊了,「你家就算是住在府城,从这里下山坐车回去也得一天吧?明天早上走,明天晚上到。在家待一天,最迟后天晚上出发,赶个夜路第二天早上才能到书院。那你这白天上课怎么办?不困吗?」 其实月末这两天休假时间,除了离得特别近的回家,他们一般都是不回去的。 「嗯,我知道。我准备今天晚上就走。」 「今天晚上?这么着急,你马车租好了吗?」 「不用担心,都准备好了。」 陈勉见他铁了心要回去,也不再说什么,而是冲着一旁正在换衣服的杨肃道:「大哥,你不回家吧?」 杨肃也不冷不淡的道:「不回。」 「大哥你真好,在这两日的漫漫长夜里还好有你陪着我,嘤嘤嘤~」 杨肃被他做作的娘们唧唧的腔调噁心了一把,拿起木盆装上衣服走了出去。他们在这里住宿,平日里房间需要自己收拾,衣服也是需要自己洗的。 姜子延是知道白麓书院的惯例的,比如每月中休息一日,每月末休假两日。林昭之前半个月休息一日的时候让人捎过信,说他这个月要回去一趟。 姜子延便让王大桥驾着马车提前过来接他了,此时马车就在山下等着。 林昭这次回去,一来是第一次和家里人尤其是姜子延和林星分别时间太久,他不是很有安全感,也不放心林星,想回去看看。二来,他也有些地方想向岑夫子请教。 虽然他在读书一道上向来对自己自信,可毕竟和别人立下了赌约,该巩固弥补的地方还是要巩固学习。哪怕他输掉了赌约,退学后还能回来跟着夫子读书,可到底是年轻气盛,怕失了面子,让姜子延还有夫子丢脸。 姜子延本来是不知道林昭和施茂才的这个赌约的,他每日都在造纸坊待着,能知道的机会太少。 可架不住这件事情跟脱了线的风筝似的瞬间飘满了全城,不知道怎么回事,全城上下读书人的圈子里都传遍了,白麓书院有两个秀才约了斗诗,还立了赌约,谁输了谁从书院退学。 第164页 就在从城西回家的路上,姜子延听说了这件事。他一贯对自家的孩子有信心,可当听到内容是斗诗,他就淡定不起来了。他很清楚,林昭在作诗一道上其实并不擅长,至少目前是不擅长的。 回家后看到林昭,隔了一个月没见,姜子延总觉得他好像瘦了不少,本来想要说他几句冲动任性的话,到底没说出口,又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两个小菜。 可他还是很担心,吃过饭后再三思量还是去了林昭的房间。 「阿昭,你这次答应跟人家斗诗是怎么回事?我看城里都传遍了。万一你——」 林昭不用想也知道是施茂才那个傻子找人传的,不就是想让所有人看到他输的时候狼狈的样子吗? 「哥,不用担心,我有信心的。」林昭截住了他的话。 「可是有信心是一回事,积累的知识又是一回事。」 「哥,你要相信我。这时候别人不鼓励我,你也要打击我吗?」林昭这般说,看起来有些可怜。 「不是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担心——」 林昭看着他有些紧张无措的样子,忽然笑了,上前拥住他道:「别担心,相信我。」 不知为何,姜子延竟觉得这句话十分有魔力,让他担心的情绪一下子得到了抚慰。 第二天一早吃过饭后林昭便去了西院的厢房去找岑夫子。 林昭有一个很大的优势就是他吸取知识的速度非常快,并且很快消化掉并转化为自己的东西为他所用。他就像一块海绵,不停的汲取知识的水分,渐渐壮大,谁也不知道他现在作诗的水平如何。 只是返回书院前从岑夫子那里出来时岑夫子脸上挂着笑,看起来十分欣慰的模样。 此时府城里不光读书人的圈子里知道了斗诗这件事,消息竟然还传到了上次院试的主考官的耳朵里。 主考官是新任凛州知州崔昌,原先的知州傅元因为京城那边调令突然,在院试开始前的一个月就启程回京赴任了,一家老小包括傅岭都去了。 因为走的急,当时姜子延也不在府城,傅岭没来得及打声招唿就匆忙走了,就连院试都是在京城那边考的。 崔昌看过林昭府试时的答卷,因为怜惜这个人才,特地压了压他的名次。 本来这次斗诗没什么稀奇的,可因为斗诗的人一个是这届院试的秀才第二,一个是上届秀才第三,大家的兴趣瞬间被勾了起来。 崔昌刚听完手下官员的汇报,这官员跟他比较熟,说话间随意了不少,正事聊完了便唠会儿闲话。 「大人,下官听说这次斗诗的才子一个人秀才第二,一个秀才第三,这下可精彩了,咱们凛州已经好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文风兴事了,真是勇气可嘉。大人一来,这凛州的文气都浓了不少。」 好话大家都爱听,崔昌笑了笑,问道:「竟还有此事?你可知是何人啊?」 「下官听说一个叫林昭,一个叫施茂才,都是白麓书院的学子。」 崔昌听到林昭的名字惊讶了一下,随即道:「原来是他们啊!这个施茂才应该是上一届的,我没什么印象。倒是这个林昭,很值得一看。」 「哦?听大人的意思还挺期待的?」 「此子的策论写的惊才艷艷,诗词作的也不错。只是我听说他读书时日不久,特地压了压他的名次。没想到,他倒是和别人斗起诗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关于造纸技术资料来源于网络,如有bug请勿考究,感谢支持 第107章 如今进入十月, 距离施茂才与林昭斗诗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姜子延研究竹纸技术也已经花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依旧没能解决前面遇到的那个问题。 十月的第五日,一大早就有人敲门, 姜子延还没来得及吃完早饭,忙起身去看。 来人是城西造纸坊的老兵,叫鱼六, 一见到姜子延他就兴奋的道:「郎君, 咱们上次做的几批纸中有一批成功了,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纸张依然很好, 没什么问题。」 「真的?」姜子延乍一听到这个好消息,没吃完的早饭也不吃了,换个衣服就带着冯轲随鱼六出了门。 如今已是深秋, 天气寒凉, 尤其是早晚,跟白天的温差很大, 姜子延约莫今天回来会晚些,特地拿了件斗篷。 好在林昭之前回来时厚衣服都带上了, 还有冬衣, 姜子延都让给他装上了,这次过去,林昭大概要等到书院放年假才会回来了。 这边孙妈妈就去厨房端个菜的功夫, 出来就见家里的郎君匆匆忙忙出门门了, 嘆了口气,桌上还有许多菜呢,她只好拿去热了热, 等其他人起床了再吃。 正巧这时候韩毓秀出来了, 平时西院那边的厨房是不开火的, 孙妈妈做饭的时候会把他们的饭菜都做上,这样能省不少食材。等天冷了,饭菜凉的快,那时候再用小厨房刚好。 韩毓秀出来是来找姜子延的,天气凉了,她想着给大家做些冬衣,平时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个时候想尽尽心,做几件喜庆的袄子,等过年的时候有新衣穿。 只是她不知道他的身量,想趁此量一量衣袖和肩宽之类的尺寸。她知道姜子延最近这段时间比较忙,所以特地趁早上他还没出门时过来的。 结果到了正屋和灶房都没找到人,看到孙妈妈刚才往回端菜,便问道:「孙妈妈,你可知道当家的郎君去哪里了?」 第165页 孙妈妈放下手中的碗筷,「饭还没吃完就被叫走了,八成是城西造纸坊的人,我看他们急匆匆的,可能是有急事。」 「原来是这样,那等郎君晚上回来你告诉我一声,我再过来。」 「哎晓得了韩娘子。」 往常这个时候韩毓秀 她们还没有起来,孙妈妈还没给其他人做饭。主要是姜子延最近起的太早了,她先紧着姜子延的饭做的,只够一两个人吃的,其他剩下的人多,孙妈妈会再做一次饭,够剩下的人吃。 这边姜子延跟着鱼六去了造纸坊,一路上让王大桥驾着马车送他们来的。时间还早,路上行人比较少,路边的摊贩也还没出摊,马车跑的比往常要快很多,姜子延有几分急切。 一到地方姜子延就快速跳下了马车,疾步去了院内。 造纸坊的那几个人看到姜子延过来,十分高兴,边说边和姜子延一起朝放置那批竹纸的地方走去,「郎君,这批纸比其他批的都要好,您看看,我们也不知道是哪里的步骤导致的。」 姜子延到了放置纸张的地方,张虬早就在里面等着了,看到姜子延过来,他道:「延弟,这批纸摸起来跟以往咱们造的纸很不一样,感觉更顺滑了。」 姜子延没答话,而是看向他所说的那批纸。这个房间的角落同一个地方放了同期的三批纸,中间这一批最为明显,纸质厚实光滑,不易受潮发霉,与旁边的对比起来,十分不同。 他看了一下当时做的批号,回想了下这一批改进的地方,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张虬依然一头雾水。 「我知道是哪里的问题了。」 「嘿,我就说你脑袋瓜子聪明!这一下子就想到问题在哪了!」 既然问题找到了,张虬也很高兴,不枉他们加班加点辛苦的这段日子。 既然知道了关键问题,那解决起来就简单多了。 姜子延把张虬叫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问道:「张大哥,咱们现在造纸坊一共有几条线在生产?」 「八条吧,怎么了?」 「你跟大家说一声,今天这一批做完,明天开始,全部开始生产竹纸。具体的流程我会一组一组的教,让他们都过来学习。」 「好!」 技术已经改进成功,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投入使用。这些其实对于已经造纸熟练的工人们来说不难,但是在中间几个环节的地方不太好把控,而且这是核心技术,不能让不信任的人负责。 张虬对于老兵们最为了解,姜子延跟他商量了之后,由他开来安排关键环节的人手。 除此之外,还要大量收购毛竹,不论嫩竹还是老竹全部都要。凛州附近山林多,盛产竹子,这东西就算栽种,在这个环境下也容易生长。 最后姜子延交代道:「先生产一批出来拿给我看看。韩愚,你负责做这里的监工,到时候随时联繫我。有事拿不定就去请教张虬张大哥,记住了吗?」 韩愚老实本分,闻言道:「是,郎君。」 韩愚从被他买回来就被派到造纸坊来了,他本来以为自己是来做苦力的,可没想到却是来做管事的。虽然郎君说让他来做监工,他不太懂监工是什么意思,可在他看来这差事就是管事做的。 韩愚很高兴,他和哥哥韩孝虽然是青壮年,不愁找不到东家把他们买回去。可之前基本干的都是体力活,要不就是跑腿看门的小厮。 上一任东家出事后他们又被卖到了牙行,没成想这次被买回去竟然是去当了管事。不过他知道,在这里他不是最大的管事的,里面有个叫张虬的长的高大魁梧,很多人都听他的,郎君也交待他有什么事拿不了主意的可以去问他。 张虬在造纸坊虽然不怎么管事,可从来没人敢惹他,相反,他的话还很管用。只是他向来自由潇洒惯了,不想管这一大摊子事。论武力,没几个人能打得过他,可让他整理帐务,负责造纸坊大小事情,他干不了,也嫌麻烦。所以姜子延把韩愚给派过来了。 造纸坊的事情多,韩愚负责管事,周幸做帐房,分管财务,如果有不服管教试图闹事的,那就去找张虬,这是姜子延交代给韩愚的。 很快第一批试验成功的竹纸成品出来了。姜子延拿了一沓回去。 第二天一早让大桥同志赶着马车送他出门,而冯轲依旧跟着他,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姜子延盘算了一下,先去了城东最有名的纸商铺子。 这家铺子非常大,主要卖笔墨纸砚。能开在城东的商铺,不是有钱就是有权。而这年头有权还敢明目张胆才这么大铺子的并不多见,除非是哪家官员的亲戚家开的。 姜子延不认识这家铺子背后的老闆,他准备先去探探情况。 铺子叫纸墨斋,虽说是卖笔墨纸砚,但以纸和墨最好。 姜子延是挑了个午饭过后的时间去的,这个时间铺子里的人应该不多。 进门后姜子延环顾了一下四周的装潢,这间铺子装修的很有特点,像以前姜子延见过的那种套间,笔墨纸砚分别放在四个套间里,每个套间都有一个拱形垂花门,前后各有一个,从卖墨的一个门出来能到另一个卖笔的房间去,十分方便。 垂花门上雕刻的有四种花瓣,象徵着四个季节。而最顶上的花瓣旁边还刻着一句优雅的诗句,端的是书香四溢。更不用说房间大厅的装饰了,随便哪一处所用的东西都十分名贵且别出心裁。 第166页 姜子延正看着大厅里墙上的一幅出水芙蓉图,铺子里的小厮迎了上来,十分客气道:「请问这位客官需要些什么?」 「我有事找你们掌柜的商量,麻烦通通禀一声。」姜子延说完从腰间取出一颗碎银塞了过去。 见到银子的小厮不动声色的收下,十分懂事的道:「郎君稍等片刻,小人这就去通禀。」 「诶等等,把这个拿给你们掌柜的,就说我有个生意想跟他合作。」姜子延从袖间拿出一张卷好的竹纸递了过去。 小厮接下竹纸,以为是什么画作,也没有在意,而且朝后堂走去。 后堂里冯掌柜刚午睡完醒来,神情还有几分倦怠,见小厮进来,他不是很高兴,想要翻个身醒醒盹都不行了。 他起身道:「这个时候你不在前面守着,过来我这有事?」 「掌柜的,外面有个郎君要跟您谈生意合作,这是他让我转交给您的,说您看了就会明白。」 冯掌柜不耐烦的接过那张纸,他有些起床气,这会儿心里正烦闷,待摸到那张纸时忽然惊住了,这纸触感软滑,他一摸就知道是上乘纸。 他道:「那人还在不在?」 「还在外面等着。」小厮不是很理解,只是一张纸而已,他刚才偷偷看了一下,并不是什么名贵的画,上面也没写什么东西,为何掌柜的如此惊讶? 「快,带我过去见见。」冯掌柜起身想出去,想到自己还没换衣服,又道,「算了,你把他直接带过来吧,刚好我换下衣服。」 不一会儿小厮回来了,说道:「郎君这边请。」 姜子延跟着小厮进了后院,到门口时小厮敲了敲门,悉悉索索的穿好衣服,屋子里传来一个声音,「进来。」 小厮推开门,说道:「郎君请。」 姜子延进去之后小厮把门关上又去前头招揽生意了。 冯掌柜看着面前人如此年轻,心里揣摩着他背后的人是谁,有何意图。毕竟生意场上见多了,难免会有一些职业病。 「这张纸是你送过来的?」 「是。冯掌柜,在下姓姜,我这人也不会拐弯抹角,咱们就有什么说什么吧。」 冯掌柜点点头,倒是对这种爽利的性子有几分欣赏。 「这是我们造纸坊新造出来的纸,就是刚才给您看的这种。我们带着人钻研试验了许久终于改进出了造纸技术。用这种技术造出来的纸,比市面上的纸纸面光滑,也更厚实,洇墨现象也减轻很多。最重要的是,这种纸经久耐用,防潮效果好,不容易霉腐。」 其实姜子延还想跟他说这种纸密度大,纸上写的字比较容易晾干,好存放,可怕对方听不懂,只好换种说法解释。 冯掌柜摸着那张纸的手感,以他多年做这纸墨斋的经验来看,这纸跟他们店里最贵的文轩纸有一拼。 「我刚才看了你拿来的这种纸,你能告诉我,它是用什么原料做的吗?」 「主要材料是竹子。」还加入了一部分枯树皮,不过姜子延不会说的那么全乎。 「竹子?」冯掌柜更惊讶了,要知道他这店里卖的最贵的文轩纸可是用了名贵的花瑶花。花瑶花珍贵且培育不易,制作文轩纸又需要大量的花瑶花,所以文轩纸才比较名贵。 现在他居然听到有人用低贱的竹子造出了效果如此相似的纸来,他怎能不震惊! 「你这纸当真是用竹子造的?」 「当真。我在城西开了一家造纸坊,若是不信,等冯掌柜有空了可以随我前去看看。」 「你开的?」 「是的,就是城西那家姜记造纸坊。」 冯掌柜本以为对方是哪家纸商派来谈合作的,却没想到这位面冠如玉的郎君就是造纸坊老闆。 「怎么样,冯掌柜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 冯掌柜思索了一下,说道:「约个时间吧,带我去你的造纸坊看看。」 听见这话姜子延就知道对方有兴趣,他也不急,光看见成品就决定合作是生意人的大忌,除非是有熟人中间牵线。像他们这种彼此都很陌生的人谈合作,要求看厂子看作坊看生产车间才是正常的流程。 他的造纸坊虽然规模不大,可只要找到销路,拿到定金,他就可以扩大规模生产。 「那后天上午辰时三刻,我让人过来接冯掌柜过去。冯掌柜意下如何?」 「可以。」 谈妥了时间之后姜子延便离开了纸墨斋,他并没有回家,而是按照原定的计划前往了下一个商家铺子。 同样的说辞,同样的理由,他一下午逛了城东四家有名的纸墨铺子。毕竟不能把希望全都放在冯掌柜这一家身上。 万一冯掌柜这里临时出了什么意外,合作谈不成,他也得有下家的目标才行。而且买卖东西都知道要货比三家,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否则会被吃的死死的,那就太被动了。 上午姜子延去了四家,有三家都同意来造纸坊看看。那家直接拒绝的铺子是城东第二有名的纸商铺子,叫博纸轩。 博纸轩里面各种各样的纸都有,给他们供货的是府城里有一家很大的造纸商,而且他们铺子只卖纸,生意很好,压根瞧不上姜子延这种造纸小作坊。 姜子延这批纸主要就是往城东卖的,城西的人们大多贫困,买不起贵纸,平时最低贱的纸对他们来说价格都是贵的。 第167页 之前用麻料做的麻纸在城西这边的纸墨铺子都没几家愿意收的,更别提竹纸了,这价格在城西基本都卖不出去。 好在城东这一趟没白跑,最起码有三家大铺子都愿意过来看看。姜子延有信心,只要价格谈的拢,这合作十有八/九能成。 城东城西情况不一样,应该区别对待,针对实际情况分开应对。姜子延这次明显感觉到城中经济差异。本来城西的人们普遍收入低,相对贫困,若是纸张卖的也贵,那贫困人家里的读书人更难有出头之日。 这个时代的书籍价格昂贵,主要原因就是纸张价格高,一本手抄书都要一两银子。那若是他用造价低廉的纸找人来抄书,以更低的价格将书卖出去,这样既能赚钱,也能让城西的学子们买到更多的书。 姜子延想等竹纸赚到了第一桶金就在城西开个书铺,请人抄书。这个年头有很多贫困的读书人为了挣钱贴补家里都会选择抄书挣钱,这样也能变相为别人提供了赚钱的机会。 这个时代贫苦人家的孩子想要读书真的是太难了,他不是圣母,可每每看到一些人大冬天为了读书写字手脚皲裂他心里就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姜子延约了三家铺子的掌柜的前来造纸坊看情况,不过不是约的同一个时间,而且全部都错开了。 第一个来的是冯掌柜,他坐着马车过来,下了马车后看到造纸坊的位置,心里有些惊讶,这地方选的倒是有些心思。 进去之后是个大院,大院里的汉子们都在埋头苦干。虽然是十月天,已经有些含量,可大部分人依然是光着膀子在那干活,热的一身汗,津湿了衣服回头还要洗,他们嫌麻烦,干脆就不穿了。 姜子延提前打过招唿,就算冯掌柜仔细转了一圈,也看不到什么机密的东西。况且造纸和卖纸不同,冯掌柜未必看的懂这些流程技术。 姜子延猜的是对的,冯掌柜的确看不懂,可他看过其他供货商的坊子,里面的流程跟她现在所看的有一部分是相通的,比如都用到了生石灰,其他的他就不懂了。 看到旁边堆放的那些产品竹纸,冯掌柜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和他之前看到的那张纸一样,顺滑厚实。 那天在姜子延走了之后,冯掌柜特地拿笔蘸墨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发现这纸的品质确实很好。他又用店里最差的墨试了试,发现洇墨的程度大大降低了不少。 在姜记造纸坊走了一圈,冯掌柜心里大致有了了解,这个造纸坊规模不大,可能是因为刚开始的原因,一旦让他们找到了合适的买家,有了固定的销售渠道,一定会慢慢壮大起来。 这是个打好关系的好机会。毕竟也不是让他换供货的纸商,只是在店里增加一个销售位而已,也占不了多大地方。 不得不说冯掌柜眼光副毒辣,十分有先见之明。毕竟是城东最大的纸墨铺子的掌柜,能做到这个位置上眼光自然是独到的。 从造纸坊出来冯掌柜就想邀请姜子延到他那里商议具体的合作事宜。可想了想,又觉得不能太着急,若是太迫切容易失了优势。 刚好姜子延下午还约了其他铺子的掌柜,两人时间定到了后天下午。 下午来的两个铺子掌柜,一个既是掌柜,也是老闆,姓程。他的这间铺子不是属于哪家贵人的陪嫁财产,而是他自己用家里的祖产开的。另一个是铺子掌柜,姓邱。不过他和冯掌柜一样,虽然是掌柜,但像这种采货的事情自己能够做主。 程老闆自己家的铺子有些难,毕竟他没有任何后台,要跟其他几家大铺子竞争确实没什么优势。不过好在铺子够大,所在的地段也好,姜子延这才上门去谈了谈。 程老闆很发愁,自己家的铺子最近两年基本都在亏本,各大纸铺卖的纸是差不多的,他的铺子虽然大,但毕竟财力有限,装潢方便比不上其他家,只能靠着位置优势,在他这一片生存。 当看到姜子延拿出的纸时,他一下子就看中了。这种纸新颖独特,其他地方也没有卖的,而且造价低。如果他能够揽下这桩生意,做独家销售,那店铺就能走出困境了。 所以在姜子延刚开口表明有合作意向时他丝毫没有犹豫,立刻答应来造纸坊看看,想要第一时间签下这个单子。 尤其是在看了造纸坊之后,程老闆更加确定了想要合作的念头。 另一个邱掌柜就是程老闆的极端,程老闆是积极合作的态度,邱掌柜则是十分傲慢,他一下马车发现这是城西一处偏僻巷子,脸上就有几分嫌弃,谁家会把造纸坊开在这种脏乱的地方。进去一看,好傢伙,这规模也太小了,一天能生产多少纸,像这种规模小的供纸商他们铺子压根就看不上。 然而邱掌柜并没有明确拒绝,他看不上别人的造纸坊规模小,可对这项造纸技术却很有兴趣,打算后续谈合作时把价格压一压,争取拿个好价,不然他是不可能跟对方合作的。 韩愚知道今天有铺子掌柜来看造纸坊,前一天就吩咐下去,将造纸坊内外全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就连他们平时随便乱放的木桶今日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姜子延看三个掌柜的态度,心里有了底。虽然他这造纸坊规模小,但也只是暂时的。但如果对方把价压的太低,他宁愿去找一些小铺子合作。 跟三个掌柜的约好了商谈合作的时间,姜子延放心了不少。只要有技术,这竹纸是不愁卖的。 第168页 不过还没等到约定的时间,那位程老闆就主动过来找姜子延了。 程老闆回去后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早些下手,抢到这个独家销售的机会,他的铺子才能改变如今的现状,走出困境。这对别人来说可能只是一个不同类型的纸张,但对他来说却是个转折的好机会。 程老闆不知道在哪打听到了姜子延的住处,直接到葫芦巷来找他了。 不巧的是姜子延刚好出门去了城西,不在家,程老闆没让下人通知他回来,而是又坐着马车去城西找他了。对于一个商人来说,这就是在展现他的诚意。 到了城西后姜子延正在查看他们新做的一批竹纸是否合格,有人传话过来说是有人找。姜子延出去一看,竟然是程老闆,说实话,他有些意外。 「程老闆,咱们不是约好的后天商量合作的事吗?您今天过来是……」 「哦,姜老闆,别误会,我今天来也是来谈合作的。不用客气,叫我程金就好。」 姜子延没想到他竟然是来谈合作的,如此积极的态度,让他着实有些惊讶。 「不敢不敢,还是叫程老闆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程老闆,请跟我来。」 造纸坊人多眼杂,而且基本上所有的房间都用来给工人们住宿用了,这里不适合谈事情,姜子延便带着程金去了一个安静的茶楼。 茶楼上下两层,楼上人少,姜子延直接要了一个包间,又点了几个小菜,两壶茶。这里幽静,平时来的人大多都在一楼听人说书,二楼基本没什么人。 坐下后程金这不废话,他是个少见的爽快人,直入正题。 「姜老弟,实不相瞒,我今天来主要是想跟你谈谈关于竹纸的合作。我今天是带着诚意来的,当然了,也知道你不止我们巷陌斋一个选择,不过我还是希望咱们能合作。」 对于这家巷陌斋,姜子延本来是最不看好的,毕竟这家的客流量没有另外两家大,而且听说这两年生意不太好,不过既然对方主动来谈合作,可以先听听看。 「程老闆,您请说。」 「我这个铺子很大,实际上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铺子,被我改了改,开了个纸斋。我想拿到你们姜记竹纸的独家售卖权。」 「独家售卖?您是想要独家代理权?」 「对,是这个意思。我想跟你合作,以后姜记的竹纸除了你们自家开的店铺外,其余只能在我这里售卖。」 姜子延没想到这人上来就要买断销售权,他应该是打算多找几家进行销售,毕竟销售的渠道多,造纸坊的竹纸才能卖的更快。 「那程老闆您给出的条件是?恕我直言,您一张口就想买断售卖权,这代价可不小。」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既然能说出这个要求,自然也能拿出足够的诚意。」 「只要你答应姜记竹纸在我这里独家售卖,不卖给别的铺子,除了给你收购价之外,利润二八分,我二你八,你看如何?」 不得不说,这程老闆确实有十足的诚意,直接让了八分利出来。 姜子延心动了。 其实他本来只是想把底价提高一点,以高价卖出去,这样能赚的就多一些。却没想到对方直接给他让利。 「恕我冒昧问一句,程老闆为何如此执着姜记的竹纸?据我所知,你们巷陌斋也不比同规模的纸墨铺子差多少,地方又大,即使生意没他们好,还有可能问题出在营销策略上。」 「营销策略?」 「就是售卖的方式。」 「不不不,其实我们几大铺子的售卖方式都差不多。我也不瞒老弟你,他们在城中的关系比较复杂,而我是实打实的白手起家,能有今天全靠蓝老天眷顾。这城中大部分的客流都被他们吸引走了,所以这两年我一直在寻找改进的办法。这次你们姜记的竹纸对我来说是个机会,我不能错过。」 姜子延觉得这程老闆是个实在人,这般掏心窝子跟他说这些,确实盛情难却。 「程老闆,你刚才说的让利,可以你三我七,只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这个造纸坊之前用麻料造的麻纸也是经过改进的,造出来的纸要比你们店里那些用麻料造出来的纸好,只是我没有门路,一直销售不出去,这才钻研改进造出了竹纸。」 「我希望我们生产的麻纸能够在你铺子里售卖,至于价格就按照你之前跟别人合作的市价就行,分成我只要一成,你觉得如何?」 程金想了想,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具体的售卖计划,按照姜子延的提议,就是相当于把竹纸的一分利挪到麻纸上去,这对他来说其实还是占了便宜的。 「好,没问题。」 姜子延没想到程金答应的如此爽快,两人又敲定了一些合作细节,大体上把这件事情定下了。 从茶楼出来程金直接回了巷陌斋,而姜子延也没回造纸坊,而是回了葫芦巷。 到家后进了屋,姜子延明显感觉到暖和许多。今天起了风,又是个阴天,他穿的稍微薄了些,在外面一直觉得有些冷。 韩孝给他递了杯茶,他今天一直跟在姜子延身边学着处事,和程老闆谈合作时他也在。回来后便问道:「郎君今日怎么答应的如此草率?另外两家还没谈呢,万一比这家更好呢?」 第169页 「不会,今天这个程老闆诚意十足,而且他是要买断销售,肯定是做足了准备来的。况且我也想过了,他的铺子虽然生意没有另外两家生意好,可正因为如此,他更加需要引进我们的竹纸来改善现状。」 「那另外两家呢,我看那个纸墨斋的冯掌柜也挺有诚意的,他家的铺子可是城东最大最好的纸墨铺子,郎君为何不先跟他谈谈再下决定呢?」 「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今日看来,我们的竹纸对于纸墨斋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对于巷陌斋来说就不一样了,这是雪中送炭。就不说让利这块,巷陌斋也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他最好的选择。」 姜子延仔细给韩孝解释了一下这其中的道理,相比较冯掌柜那边来说,即使和他们达成合作,他们店里能给他们的竹纸增加的曝光率和推荐情况肯定不是最好的,毕竟上头还有一个使用名贵的花瑶花做的文轩纸。 但如果到了巷陌斋就不一样了,这个程老闆肯定会全力推荐他们的竹纸,竹纸能得到最大力度的营销,这样卖出去的销量肯定能提高,而且还能扩大知名度。 听完后韩孝又提出了疑问,「可即便是能得到很好的推荐和曝光,万一仍然比不过在纸墨斋那边的曝光怎么办?那个是一家老字号了。」 「你要对我们的竹纸有信心。你想想,少花将近一半的钱,能买到品质和文轩纸相媲美的纸,你说那些平时用文轩纸的人会不会买?」 不差钱的人可能会不在乎,但能便宜一半,买得起的都会来买,不愁卖。 「所以和巷陌斋合作,是互相成就。他需要我们这项技术走出困境,而我们需要他为我们的竹纸打出知名度。」 「那冯掌柜那边怎么办?还有那个邱掌柜,不是跟他们说好了后天下午谈的吗?」 「没事,不用担心,不能合作就先不合作了。明天你带着王大桥过去走一趟,带点东西,就当是赔礼,说我们这边有人抢先定下了。总之,礼数要周全,谈不成合作没关系,但也不能招来记恨。」 有王大桥那个大个子在,韩孝不至于受欺负。这傻大个吃的虽然多,但好在人勤快,而且很听话。说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多话。 「好的郎君,我记住了。」 …… 纸墨斋。 冯掌柜回去后一直不太安心,他其实是中很中意这份竹纸技术的,有心想买下这项技术,可从姜子延的态度来看,八成是不可能,所以想要晾一晾他。到时候谈合作的话他能占点优势。 然而也才过去一天,姜子延那边就派人来说这次合作和纸墨斋没有缘分,已经有人抢先一步去和他们洽谈了,而且双方意见已经达成了一致,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合作。 冯掌柜听到这个消息先是惊讶,他问韩孝,「你们姜老闆什么意思?合作怎么不可以谈了?他这东西即使在别家铺子里卖了,我这纸墨斋也不介意的,咱们可以同时合作的。」 韩孝按照姜子延的叮嘱说道:「实在是抱歉,冯掌柜,和我们郎君谈合作的人不一样将纸卖给别家。」 冯掌柜听完瞬间就明白了对方什么意思,这是被买断了,以后这竹纸只能在一个地方售卖了。 他心里突然开始后悔,为什么当时不答应这个合作呢? 这个竹纸前景他十分看好,可他一直觉得大家都是在藏着,想再等等,等姜子延那边着急了再出手,到时候顺理成章的压一压价。 可没想到,有人竟然不按常理出牌,提前一步下手了直接把售卖权给买断了。 韩孝看冯掌柜没说话,又接着道:「这是我们郎君送来的赔礼,还请冯掌柜不要嫌弃,以后合作有的是机会。」 伸手不打笑脸人,冯掌柜就算是生气,也让人规规矩矩的把人送出去了,他不能让底下人觉得他没有容人的气量。 送走韩孝后,冯掌柜叫来小厮吩咐道:「去查一下,城里哪家铺子和姜记谈合作了。」 不过半天,小厮就带来了消息,说是巷陌斋的程老闆。 程金那个巷陌斋冯掌柜是知道的,早几年有贵人想将他那个铺子盘下来,威逼利诱之下他硬是坚持没有卖,后来明里暗里有人给他使绊子,所以生意一直不太好。 这次是拿这个竹纸技术当做救命稻草了吗?竟然直接买断。 然而冯掌柜心里是有所忌惮的,毕竟他也害怕对方的铺子靠这个竹纸兴盛起来,到时候势必会拉低他店内文轩纸的销量,影响他这铺子的收入。 冯掌柜吩咐道:「你这段时间一直盯着巷陌斋,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汇报给我。」 小厮只当是同行竞争,没多想,毕竟搜集对家的信息能最快的做出应对措施,这是同行竞争常有的事。 而博纸轩的邱掌柜听到姜子延的竹纸供货被别人买断时的消息后,没有一丝慌张,本来他就没太把这个竹纸放在眼里,又是一家小作坊,对他的这个铺子根本构成不了多大的威胁。 所以在韩孝带着东西来赔礼时他十分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东西都没要,直接说不必了,就把人撵走了。 不过好在都没闹出什么大事,不然影响了和程金的合作就不好了。 自从和程金商议好契约内容后,程金回去后立刻找了个靠谱的人,将契约内容按照一二三四五的顺序将契约条款写了下来。 第170页 过了一日,姜子延和程金约了个地方正式签了契约,一式三份,签字盖手印后一人一份,还有一份要拿到官府备案,省的产生纠纷。 备案的时候姜子延顺便去官府做了登记,把造纸坊登记在册,他这作坊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始盈利,但已经和程金签了契约,要在官府正式登记一下,以后造纸坊就会根据盈利情况纳商人税了。 镇上的造纸坊和酿酒坊因为规模很小,只能算是一个小营生,就没有登记。但县城的宴江南酒楼就需要登记了,这个是在县衙登记的。而府城的造纸坊是在府衙登记的。 登记后拿到了一个官府盖过印的纸质证明,相当于是一个许可证,姜子延简单的把它理解为营业执照。有了它,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做纸坊的生意买卖了。 从府衙出来,程金和姜子延告别。两人之前说好的,姜子延明天会派人将第一批竹纸送过去。 第108章 竹纸找到了买家, 算是解决了姜子延心头的一桩事。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让韩愚盯着造纸坊那边赶紧造纸,流程和需要注意的问题他已经教下去了,剩下的没什么是需要他操心的。 现在最让他担心的, 是林昭和施茂才的斗诗。这斗诗会不在城中举办,而是在白麓书院书院,他不能去现场看情况, 只能从派去等候在山脚的人传来的消息中得到其中的结果。 此时的白麓书院, 已然到了施茂才与林昭约定斗诗的时间。 施茂才特地选了月中休假这一天进行, 这一天全书院休假一天, 那也意味着院里的所有人都可以来现场观看他们斗诗的经过。到时候在场的人那么多,就算对方想抵赖也抵赖不了,这就是施茂才的目的。 斗诗会如约进行, 施茂才请来了白麓书院歷来公正刻板的夫子随机出题, 防止对方作弊。 斗诗会是在书院侧面的骑射场进行的。骑射场是一片空旷的草地,容纳的人多。草地中间有一个搭起来的宽大的台子, 台子四周放了几张矮桌,是给夫子们坐的。 这次斗诗会闹得大, 施茂才便让人把几个夫子请来做裁判。其余人员如果想来看, 可以自备桌椅板凳。 这一天很快就来了。天公作美,风很和煦,虽然已是深秋, 但却是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斗诗会约定的巳时开始, 然而才辰时的时候台子底下就已经围满了许多人。等到快巳时的时候,周围的人就更多了。月中只休假半天,所以山上书院里的学生都没有回去, 除非有急事需要下山的, 其他全部都留在了山上。 书院一年到头的日子都很枯燥, 难得有个斗诗会的热闹看,所以基本上能来的人全都过来了。 台下看热闹的居多,还有一部分是捧高施茂才踩低林昭的,毕竟他已经在书院混了一年,人情世故上面要比林昭熟悉的多。 至于林昭这边,他到书院的时间短,认识的人只有两个室友。台下那么多人围观,也只有杨肃和陈勉在为他加油打气。 说起来这个,不得不提到程意。程意今年也是参加了院试的,只是很遗憾没有考中。 和林昭这个天赋型选手不同,他属于厚积薄发类型的,勤能补拙大概说的就是他这种。府试结束之后不过四个月的时间就参加院试,对于他来说中间可复习准备的时间太短,没有考上也是意料之中。 程意这次本来就是试试水,毕竟自己应变能力不足,如果没有长时间的考试准备,他考上的机率不大。 这次去参加院试,运气好的话,考上了就能和林昭一起来白麓书院进学,林昭也能有个熟悉的人一起。 可偏偏他这次没考上,所以这次斗诗会为林昭摇旗吶威的人,大概也只有陈勉和杨肃了。 林昭一大早起来就看到陈勉站在床头看着他,一副幽怨的样子。 「干嘛站在这?你不饿吗?」看时辰这会儿应该还没吃早饭吧。林昭说道。 陈勉很是为他担忧,但已经到了这个时候,知道斗诗会是不可能取消了,只好说道:「没,我就是想近距离看看你的面相,瞅瞅你有没有印堂发黑。」 林昭瞥了他一眼,不知道她又看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本了,没理他,拿着洗脸盆去洗漱了。 走到门口时,杨肃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向沉默严肃的他说道:「今日我也过去,给你加油打气。」 「谢谢。」 骑射场。 偌大的地方此刻已经围满了人,眼看就快要到时间了,而施茂才早早就到了,就差林昭了。 底下有人说道:「这林昭架子可真大啊,让在场那么多人等他一个人,就连夫子都到了他还没来,可真够傲慢的!」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底气。」 「可别是因为怕输了滚出学院,吓得不敢来了吧?」 「哎哎哎秦兄,你还别说,说不准就被你说中了。」 这几人说话声音很大,明显就是来奚落林昭的,这般羞辱人,像极了施茂才这厮的作风。 本来这斗诗会就引来了不少学子在观看,他们也不认识林昭是什么人,如今听到这几人的话不由得大笑起来,有些人看挑起了话头也开始议论纷纷。 「这林昭是什么人啊,胆子真大,竟然敢跟甲一班的施茂才对着干,他这不是找死吗?」 「怎么就是找死了,我倒是很佩服他的勇气。」 第171页 「他这不叫勇气,叫鲁莽!」 那人反驳道:「听说他的诗文功底跟施茂才比还差得远,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你怎么就知道差的远了?还没比,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说这话的人,以前得罪过施茂才,现在看到有人敢跟他对着干,竟然还敢公开斗诗,他举双手表示鼓励。 距离斗诗会开始还差一刻钟,下面的人已经开始搬着小板凳坐那磕起了瓜子儿。 陈勉看时间都快到了,林昭还是没有想要起身过去的意思,问道:「兄弟,你怎么一点不着急?难不成是打退堂鼓了?」 「时间还早。」 陈勉看了看时辰,只有一刻钟了,时间哪里还早了。 「大哥,你劝劝他,赶紧过去吧,一会儿都该等急了。」陈勉看向一旁老神自在的坐着看书的杨肃。 杨肃看了他一眼,「莫急,时间还早。」 陈勉:…………? 难道只有他觉得时间不早了吗?qaq 林昭是踩着点到的,早上他起的早,吃完饭之后距离斗诗会开始时间还早,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多余的事情上,便又看了会书。 陈勉和杨肃是跟着他一起来的。本来台子四周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他们俩根本挤不进去,然而他们旁边还站着林昭。 林昭一来,这边的人自动给他们让了一条路出来,陈勉和杨肃就跟着站到了最里圈的位置。 在场围观的人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林昭,相反,他们对施茂才多多少少都见过。 林昭生的一副俊秀面容,身材拔高,跟那苍劲的松柏似的笔直的挺立着,比着施茂才矮胖的身体不知道好看多少倍。 谁不喜欢看长的好看的人,于是刚才有一波站施茂才的人这个时候纷纷道:「这个林昭长的还蛮好看的,说不定能走大运赢了施茂才呢?」 台下声音嘈杂,施茂才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此时见林昭过来,讥笑道:「哟,来啦?我在这等了你挺久的,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林昭没理他,跟这种人说话实在是浪费口舌,他直接道:「开始吧。」 施茂才朝底下的几个夫子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开始了。 只听当的一声锣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一旁敲锣的人道:「斗诗会现在开始——请夫子出题!」 出题的夫子姓季,大家都管他叫季夫子。季夫子在白麓书院书院十分有名,但不是什么美名,他有个外号叫黑脸夫子。 就是因为他上课的时候管的严格,做人做事公平公正,只要看到一个学子说话,就是罚站伺候,怎么求情都没用,更别提迟到早退了,罚的更严格。所以施茂才才专门请了他过来出题。 季夫子抿了抿唇,缓缓道:「今乃大魏二十三年历,是边关安宁二十年的日子。这太平的二十年,是守卫边关的将士们换来的。这第一题,就做一首诗感怀纪念边关将士吧。以一柱香的时间为限。」 台上的两张桌子东西对立,施茂才和林昭中间隔了一段距离相对而坐。桌上有准备好的纸墨笔砚,想到后写下来即可。 林昭坐在那脸上的神色一直都是淡淡的,别人很难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而施茂才听完季夫子出的题后眉头皱了一会儿,不过没过多久就舒展开了,转而提笔开始写。 施茂才一气呵成,写了四句后停了下来,似乎是想再加几句。 而这边的林昭却还未动笔。 底下的陈勉看起来比台上斗诗的本人还要紧张。他拍了拍杨肃的胳膊,说道:「三弟这是咋回事,咋还不动笔,你看施茂才那龟孙子都快写完了!」 杨肃其实也有点担心,不过他不说,不知道是在安慰陈勉还是在跟自己说,「没事,时还有时间。」 陈勉看了看台上中间香炉里插的那柱香,已经燃了一半了,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底下忽然有人嚷嚷着,「哎哎哎快看快看,他动笔了!」 他们说的就是林昭,此时他拿起笔在磨好的墨上蘸了蘸,提笔开始在纸上写。 诗句没有要求是无言还是七言,也没说四句还是八句还是什么,但大家都知道要平仄押韵对仗工整。所以整体来说可发挥的空间还是挺大的。 这边施茂才想了想,还是加了四句。 和施茂才不同,林昭因为思考的时间久,写的时候一气呵成,中间没有停顿,最后几乎是同时和施茂才提交的诗文。 两人写的诗文被传到下面几位夫子的手里一一传阅,评完名次之后再公布给大家看,以示公正。 裁判组也就是被请来评阅诗文的夫子一共有五位,都是品行端正之人,看了两人的诗后几人商量了一番,最后把第一题获胜者的名字写了纸条传给了唱锣的人。 锣声再次响起,周围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生怕错过这人口中即将说出的名字。 那人像一开始宣布斗诗开始一般,高声道:「第一题,林昭胜——」。 本来施茂才志在必得,就等着那人宣布他的名字了,结果却听到了林昭的名字。 他情绪有些激动,大声道:「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是林昭胜?」 敲锣的人苦着个脸,他其实是施茂才找来的,可纸条是夫子那边递上来的,他也没有办法。 第172页 他硬着头皮道:「施、施公子,夫子那边评判的,这一题的胜出者确实是林昭。」 不等施茂才提出异议,夫子们那边已经将两人做的诗贴出来了。 施茂才写的诗是一首七言律诗,叫边关。 山川巍峨玉峰坚,疆域兵家须镇关。 壮士豪情擎日月,将军意气守江山。 御凶铁甲敢捐命,捍国金戈斗敌顽。 英烈儿男碑永记,长空当挽祭魂还。 写的确实十分壮阔,能看出施茂才的诗文底蕴十分深厚,但其中的描写意向不是太多,而且整首词略有些直白平淡。若是没有比较,他这首即便是科举应试,也有几分优势。 而林昭写的是一首五言诗,题为关山月。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山门关。 汉下白登道,南窥幽明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嘆息未应闲。 此诗名为关山月,不见写边关将士。然而关山就是大魏西南边境和南国之间的一道天然屏障,藉由写关山的月来写边关将士的心境十分巧妙。 而其中一句南窥幽明湾,是说南国还在虎视眈眈的看着大魏的幽明湾,边关将士依旧不能掉以轻心,还在尽职尽责守卫疆土。幽明湾也在边境,距离南国很近。尤其后几句还写出来边关将士们内心的孤苦,整首诗看起来直接升华了一个层次。 这么一对比,高下立见。 施茂才看了林昭写的诗,他向来伶俐的嘴巴此时嘟嘟囔囔却说不出来一句。虽然他自觉自己的诗写的也很好,可真的一对比,确实是对方更胜一筹。 他不是很服气,冲着林昭道:「你别得意,这不过是第一题而已,对于边关的题材我不是很擅长,让你钻了空子,你等着,后面我定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见第一题尘埃落定,敲锣的那人赶紧宣布第二题比试开始。 此时台下的陈勉可高兴坏了,不只是因为林昭赢了第一局,还因为他写的那首诗。 他在一旁跟杨肃说道:「看不出来啊,三弟这傢伙平时不争不显的,没想到这诗文的功底这么秀。这首关山月写的可真是好啊!」 「嗯,确实不错,我们应该向他学习。」 「你刚看到台上施茂才的脸色了没,差点就涨成猪肝色了。本来气势汹汹的来,结果第一局就败给了三弟,哈哈哈哈他是不是得死了!」 陈勉在一旁捂着肚子笑,虽然他已经尽力克制自己的笑声了,但看起来依旧十分夸张,肩膀抖动的厉害。一旁的杨肃戳了戳他的胳膊,小声道:「你克制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边关是取材网络热门诗选,关山月是出自李白的关山月,按本文需要略有改动。 第109章 第二局开始, 季夫子正在思索着出什么题为好。大魏朝虽然民风开化,但对于写诗一道上有一套自己的模式。有的东西可以写,但有的是绝对不能写的。 像第一道题是有关于边疆将士的, 这种题材只要不写的大逆不道,可以说是爱国一类的诗,毕竟是讴歌边关将士劳苦的。 从大魏朝往前数几个朝代, 几乎所有的科举中出的题目都是比较端正常见的, 只是对题材和格式的要求比较多变。而在这几个朝代中, 不说是文字狱了, 反正诗是不能乱写的,但凡写的有点错漏,被举报出来重则都是要杀头的。 相对于这几个朝代来说, 大魏朝已经好上许多了。大魏朝的魏闵帝自认为是个大度的人, 为了显得自己是个开明的明君,就跟天下的学子表明可以畅所欲言, 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他要广开言路治天下。 金口一开天下学子就信了, 然而刚赶上那两年赋税沉珂, 下面的百姓纷纷有怨言,这番景象导致了天下学子口诛笔伐,十个有九个都在骂皇帝治国有问题。 不是说他铺张浪费, 就是说他任人唯亲。还有的说他不辨忠奸, 不体察民情。甚至还有人说他宴席一次就是上百道菜,体型这么胖了就不要再吃这么多了。 对于这群不好好读书整天拿着笔桿子喷他的人,魏闵帝表示很生气, 抓了好几个带头闹事儿的下了大狱, 大臣们又跟风抓了很多写了抹黑皇帝文章以及诗词的学子。这步杀鸡儆猴很有效果, 文人们不敢再闹腾了,也就没人敢再随心所欲,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了。 其实皇帝说的让他们随心所欲,想写什么诗就写什么诗,本意是想让他们歌颂赞扬自己的开明大度。他是在委婉的提醒天下学子,我让你们畅所欲言了,你们是不是该表扬朕了?当然,除了表扬朕,提点其他的建议也是可以的。比如说子嗣单薄,应该广纳后妃啊,或者皇宫磨损严重,该好好修葺了啊,等等等等。 可惜在当时的民生情况下,没有人想到这一层,写的大多数诗都反映当下的现状,要不就是在吐槽皇帝这做的不好那做的不好,没有人会想着为皇帝歌功颂德。 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魏闵帝虽然没那么明目张胆,但当时也抓了不少人下狱,搞得后来科举写诗中能写的东西十分有限。 后来本朝魏明帝登基后才好了许多,解除了很多限制,让写诗的范围变了宽泛了许多,但也并不是什么都能写的。 第173页 所以这一局季夫子想了想,出的题很简单,也很宽泛,只给了一个月字。 一个月字可以联想到许多东西,你可以写一轮明月,也可以写花前月下。但提到月这个意向,大多数人都会想起思乡两个字。 这个题目着实有些平凡,导致周围的学子看到这个题目时还有几分震惊。按照他们的想法,出的题肯定是越来越好,这样才能表现出谁更有才华,才能更好的评判出胜者。 可季夫子却给了一个十分大众且被文人们写烂了的题目。平日里读书人不管是什么时候思乡了就来那么一两首,若是看到话本子里哪对有情人花前月下了,也来那么一两首。 什么夜晚抬头看月突发诗意,嫦娥奔月,桂宫伐树,玉兔捣药之类的,能写的都写了。 所以纵观大魏几个朝代,歷来有才华的文人都快把写月的好诗都快写尽了。这个时候再让他们写月,其实是不太好写的。 本来下面的围观的学子不太明白季夫子的用意,可架不住一堆蠢人里面总有那么几个聪明的,给旁边不明白的人稍微一科普,大家全都知道了。 其实这种题目也比较符合大魏朝科举应试中的作诗风格。经过之前的文字风波后,科举应试中大多数出的题目都是风、花、雪、月、春、雷、冬、雪之类的,所以今天出了个月的题目,也算符合常规操作。 这次林昭没有思考多久,直接就动笔写了。关于春夏季节以及风花雪月几个意向,还有二十四个节气,这种关于自然意向的之前他特地同岑夫子讨教过。所以写的十分顺手。 大概是因为这是个常规题目,施茂才也写的很快,他吹了吹纸上的墨,想要它快点干。 当施茂才的诗递下去几个夫子们正在看林昭的诗。夫子们不禁感嘆道:「这诗写的好、写的妙啊!」 当拿到施茂才写的诗之后,夫子们犯了难,这一局施茂才的诗写的也很好,反正没一会儿,几个夫子还因为意见不同起了争执。 其中一个身穿青灰色衣衫的老夫子道:「我看这个林昭写的这首要略胜一筹,他的诗化用的意向都十分巧妙。这次的胜出者应该给这个学子啊。」 「这个恐怕不妥吧?」另一个穿青色衣衫的中年夫子说道,「我看这施茂才写的诗文更好,而且人家写的望月句句都很好啊。」 说完这些,他还放低了声音,说道:「这施茂才可是州府同知大人的亲外甥,第一局两人诗文差别太大,也不好说什么。可这回两首诗明明不相上下,何不给同知大人一个面子?」 「怎么会不相上下?」在边上坐着的一个夫子立马反驳道,「写的好不好大家的心里都有数,不是你说差不多就差不多的。再说了,就算他是府州同知的外甥,该守规矩还是得守规矩,岂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失了公正?」 「曹夫子言之有理,等会儿这两人的诗都还要公示于众的,这谁的诗写的好,大家一看就知道,若是在我们这里判断错了,那岂不是说我们这几个夫子的眼光,还不如他们这群书还没读全乎的书生?」 虽然夫子们坐的位置和台下围观的学子们中间有些距离,但他们话声音只要稍微大一点,后面的人都能听到,所以刚才开口说要把胜者头衔给施茂才的那个夫子这时也不敢再反驳,他怕曹夫子这个耿直的傢伙当场道破他的心思,到时候颜面扫地就得不偿失了。 很无奈,他刚才被另外两个夫子说的脸红脖子粗的,此时胸口烦闷的很,他本来是想卖施茂才个面子,看看能不能在同知大人那边交个好,让家里的亲戚能在同知手底下找个活干。但看眼前这种情况,他的算盘怕是打不响了。 他将手上正拿着的施茂才的诗往旁边人怀里一塞,说道:「这事我不管了,你们看着办吧!」拂袖过去端起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别的几个夫子都笑得乐呵呵的,只有他在生闷气,还没人宽慰。 很快结果公布了,第二局胜的人还是林昭。这下施茂才更加不淡定了,若是说第一局他输了可以指望第二局扳回来。可第二句若是输了他就真的要输了。 这场斗诗会一开始定的规矩就是三局两胜,若是前两局林昭都胜了,那第三局就没有比的必要了。 况且这场斗诗会的赌注可是输的要离开学院,这么沉重的代价施茂才一点都不相信会落在他头上,而他也付不起这个代价。 看着施茂才脸上慌张的样子,下面的人赶紧将两首诗都贴了出来。 施茂才写的是望月。 天边月, 遥望似团银。 月团圆, 月月人团圆。 月难圆, 月月人难圆。 主题就是望月抒发思念之情的。看起来写了月圆月缺两种,藉此写了月有阴晴圆缺人也有团圆和未团圆两意,整体来说还是十分不错的。 然而还是那句话,不对比就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林昭写的诗叫做霜月。 初闻征雁已无蝉, 百尺楼高水接天。 青女素娥俱耐冷, 月中霜里斗婵娟。 这首诗一出来整个意境都不一样了,不仅写了夏和秋交接的时间,还以青女素娥写出了月中的寂寞,以此反映的写诗人内心的孤独寂寞冷,境界十分巧妙。 在底下的众人看完了这两首诗后,纷纷对林昭产生了敬佩之情。如果说一首诗写的好是运气,那两首而且是不同题材的诗写的好,那这就是才华了。 第174页 本来底下围观的人对林昭一点都不熟悉,甚至都不认识他,可经过这件事之后,书院里的人都认识他了,还十分钦佩与他的才华。 这次斗诗会虽然註定回让输的一方颜面扫地,可的确会让赢的一方名声大噪,博得众人的好感。 三局两胜林昭已经胜了两局,第三局不用比,胜负已分。林昭准备下台回去,却被台上的另一个人拦住了。 施茂才红着眼睛挡住了林昭的去路,刚才林昭写的诗他也看到了,只能说是自愧弗如。可他不甘心,明明自己也是很有才华的,而且课上夫子还经常夸他诗文写的好,书院开学这一个月以来,教授诗文的夫子可从来没有夸过林昭。 然而施茂才却忘记了一点,一个月上的诗文课其实没有多少节,夫子对于新来的几个学生包括林昭一点都不熟悉,所以也无从夸起,并不是施茂才认为的那样,是林昭的诗没有他的写的好。 此时他堵在林昭面前,涨着通红的脸红着眼睛道:「别走,再比一次!」 「不比,胜负已分,我还要回去看书,没时间陪你浪费。」 林昭声音淡淡的,转个身打算从另一侧下台。 下面站着的陈勉和杨肃看到施茂才拦着他的去路,赶紧过去接他。 而施茂才的那些好友也都纷纷挤过来安慰他,他没拦得住林昭,让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望月这首诗是作者自己写的的,霜月出自李商隐的霜月。感谢大家的支持,陪我走了这么久,爱你们! 第110章 今天只比了两局, 很多人都意犹未尽。虽然林昭已经走了,但他的诗还留在这里。 下面围着的人都还没走,纷纷站在这两首诗前围观, 一边看一边啧啧称赞,还有很多人从旁边拿出纸笔打算把诗抄录一份回去慢慢品读。 这就像姜子延前世高中时候的月考作文,学霸的满分作文总是被老师列印出来发到班级里供人学习。 大概林昭写的这两首诗也是这个效应, 大家纷纷抄录争相传阅, 希望能从中学习到一点作诗的精髓, 让自己在这方面水平能够有所提高。 林昭从台子上下去的时候周围好多学子都在夸赞他, 然而面对众人的夸赞他只是淡淡的笑笑就从人群中走了。这般不争不抢又稳重不轻狂的样子再次刷了一波在场大部分人的好感。还有一些人因为佩服施茂才而对他十分不服气,此时心里那股轻蔑的态度也消失了。 反观台上的施茂才,他现在一边心里愤恨不已, 牙都快咬碎了, 可依旧没办法改变他已经输了的事实。一边在心里万般悔恨,为何当初要定下如此不留活路的赌约, 还宣传的整个府城的学子们都知道了。 如今输的人是他,他还怎么有脸回去?本来信誓旦旦能赢, 他才会下这么狠的赌注, 一心想把林昭赶出学院,让元娘对他刮目相看,让她心里对林昭不再充满幻想。 可现在即将要离开学院的人是他, 他的脸都被丢尽了。撇开这个暂且不提, 如果家里的人知道他输了,尤其是他那个正在做同知的舅舅,如果知道他输了, 说不得就要打断他的腿。 施茂才越想越慌, 他不能离开书院, 他已经在书院里学习一年了,等明年他就可以下场了。 本来在台下围观的人此时的注意力都在那两首诗上,施茂才想像中的奚落嘲笑声并没有出现。 他平时的同窗好友反而还上台安慰他,「茂才,你千万别把这次胜负放在心上,咱们以后还要下场考取功名呢,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比赛而已,输了就输了,根本不算什么,只能说明我们技不如人,以后多多学习,慢慢找补回来就是了。」 「是啊是啊,赵泽说的对,跟我们科举考试比起来这一点都不重要,你可千万要放平心态,好好准备来年的考试啊!」 施茂才红着眼睛瘫坐在地上,虽然旁边的几个同窗在安慰他,可他依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的疼。先前他的气焰那么嚣张,可他却输了,他如果不离开书院,还让他在这里怎么抬得起头来? 他忍不住低吼道:「你们懂什么?这可是个赌约,那么多人都知道我们两个之间的比试。你信不信过不了半天,我输给了林昭这件事肯定能传遍全城,你叫我如何能放宽心?」 赵泽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心里愤懑不平,可是有什么办法,大庭广众,在众目睽睽之下输了,没人能帮他自圆其说。 「其实你如果不离开书院,也没人敢说什么,你看虽然林昭他赢了你,但他并没有提出让你离开书院不是吗?」 另一个同窗李吉闻言也说道:「对啊,林昭等的时候根本没有提让你离开书院的事,既然他没有揪着不放,你就当这个赌约只是你俩的玩笑话,改天找个时间亲自找他赔礼道歉也就没事了。至于其他人,那肯定就更不敢吭声了,毕竟你舅舅是同知,他们应该不会那么想不开得罪你。」 赵泽点点头,说道:「对,就是这个理儿。所以现在的关键问题就是,只要林昭不说让你离开书院,你就不用走了。我也觉得你应该去找他道个歉,虽然他此时没有提,但难保以后不会提。」 施茂才一听要让他找林昭道歉,顿时就不干了,他本来脾气就爆,如今咋一听两个同窗好友都说让他去道歉,他这脾气一下子上来了。 第175页 他一把抓住赵泽的领口,勐地往后一推,将赵泽推了个趔趄,张口道:「就凭他也让配我去道歉?他以为他是谁?假惺惺的伪君子,想让我道歉,他做梦!」 赵泽也有些生气,他对这个好友一直都很尊重,知道他脾气不好,但因为之前在生活上帮了他许多,所以他一般都忍着。 可这一次他们两个说的是实话,如果他不想离开学院的话,这件事就只有道歉一个办法。 刚才那话是为他好,可没想到反而招来对方勐烈的推搡,他的后腰直接撞到了桌子上,对方却丝毫没有在意,张口就把他训了一顿。 赵泽捂着后腰,刚才另一位在旁边安慰施茂才的同窗好友在旁边扶着他,这位好友脸上写满了无奈。 他道:「你没事吧?」,这话是跟赵泽说的。 「没事,咱们走吧,让他自己好好想想吧!」 于是身边仅剩的两个安慰施茂才的人也走了,施茂才一个人坐在台子上,不知呆了多久,直到台下一个人都没有了,他还在那呆愣愣的坐着。 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你们应该是自己的诗文功底更好,在诗文课上的表现他也要比林昭强的多,可为什么这次他输的这么快?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却又不得不承认,今天写的那两首诗,林昭所作的诗的确要比他写的好。 之前他也听过一些关于林昭的传闻,毕竟在知道那是自己的情敌之后,他特地花钱找人打听了一番,知道他去私塾读书晚,但读书天分奇高。 本来他没放在心上,毕竟在他看来,只要是年纪轻轻考上秀才的都算得上读书天分奇高,比如说他。 施茂才今年也才十七岁,这个年纪考中秀才属实是天才。从他上学的时候开始,身边一直不断的有人夸他学问好,有读书的天份。 所以在他派去打听林昭情况的人回来跟他禀报,说旁人都说林昭读书天分奇高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即使林昭在院试中考了第二,他也依旧没有重视起来。毕竟在他这一届秀才中,他也拿了第三的好名次。 可从今天所做的两首诗来看,他和林昭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施茂才在台上坐了许久,他有愤懑,有不甘,有难过,有怨恨。可归根究底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他自己,他家境好,从小就没有吃过什么苦。 而且在读书一道上,他年仅十岁就已经是童生了,他们周围十里八乡的大人们都夸他是个天才。他这一路顺风顺水的过来,还没有跌过这么大的跟头。 这边李吉扶着赵泽回了宿舍,又给他找了盒活血化瘀的药膏,边给他上药边道:「你明明知道茂才他脾气暴躁,今天为什么还说那么重的话?你不知道他一向最讨厌那个林昭了吗?还提出让他去道歉。」 「让他去道歉不是你提的吗?怎么变成我提的了?嘶——你轻点!」 李吉无言以对,「我也是话赶话说到那了,况且也是实话呀,这件事去找林昭道歉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你看他走的时候冷冷淡淡的样子,就不像是会计较这种事的人。如果茂才带着诚意去道歉,那他就不用离开书院了。」 「是啊,道理咱们都懂,得他自己想明白才行呀!」 「是啊,可他现在就是拉不下这个脸。」 赵泽和李吉之所以和施茂才成为好友,赵泽是因为施茂才给了他许多帮助,而李吉纯粹是因为佩服他的才华。 他们二人一个二十岁,一个二十一岁,都比施茂才大,他们是同一届的秀才,年纪比人家大,名次还没人家高。 而且施茂才这个人脾气是暴躁了点,但一旦他将你纳入自己人行列,就会很护短,所以对他们两个一直以来还是很不错的。 时间长了,三人变成了好友,虽然他们两个和施茂才并不住在一个宿舍,可这并不妨碍他们三个走的近。 这次赌约的事他们两个也在场,知道施茂才讨厌林昭很久了,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想教训教训他,就没有劝阻,毕竟在他们眼里施茂才是个小天才,不出意外明年下场百分百能中。 可他们却忘了有人天外有天,这次竟然翻车了。输的人不是林昭,而是他们的好友施茂才。 这边赢了比试的林昭并没有把这次的事情放在心上,对于他来说,这场比试就是检验他这段时间诗文学习的成果。 现在看来岑夫子说的那种方法对他很适用。只要长期坚持下去,多积累素材,多看多想多听,一定能进步得更快。 林昭回去之后就呆在宿舍里看书去了。 宿舍里有三张配套的桌椅,一套在临近门口放着,是杨肃在用。另外两套是相对而放,在屋里的柱子边上。 陈勉和杨肃是跟着林昭一道回来的,眼瞅着林昭回去后一句庆祝的话都没说,好像赢了比赛的人不是他一样,反而老神自在的拿了本书去学习了。 陈勉瞬间就看不下去了,嚷嚷着道:「三弟,你这傢伙怎么不按常理出牌?赢了比试你难道不高兴吗?」 林昭从手里的书中抬起头来,看向他,轻描淡写道:「高兴啊。」 「你听听你看看,他这是像高兴的样子吗?」陈勉一边说一边上手捏着林昭的下巴,将他的脸扳过来,正对着杨肃。 第176页 杨肃笑了笑,答非所问,说道:「三弟诗文的功底进步神速,让我等望尘莫及。」 林昭将脸从陈勉手中解救出来,把手中的书倒扣在桌上,说道:「怎么,我不像高兴的样子吗?」 「你这哪像了?你看看你,你看看你的表情,你再看看你现在在干什么,你跟我说这是高兴?」 「那你想怎么样?」 陈勉搓搓手,怂恿道:「你看这日子才过了半天,咱们今天休了一天,还有半天不能浪费啊!」 「所以呢?」 陈勉自然而然的接过话茬,「所以,咱们去山下吃顿好的吧,刚好庆祝你今天赢了施茂才这个王八崽子!好不好?」 「不好。」林昭说道。 「不好。」杨肃说道。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拒绝,陈勉顿时成了个苦瓜脸,「为什么呀?你们天天吃食堂的饭不腻吗?又不让你们掏钱,我请客,请你们免费吃都不去吗?」 这次不等林昭开口,杨肃就答了,他说:「陈勉,你是不是忘了,马上要进行大测验了。」 听见大测验三个字,陈勉瞬间萎了,小脸皱得比苦瓜还苦瓜。说实话,他是真的一点没想起来即将到来的大测验。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1章 大测验是白麓书院专门设定的阶段性考试, 每隔一个月进行一次,有点像前世的月考。但不同的是,考试都会在下半月进行, 而不是在月末或者月初。 从入学到现在,已经一个半月了,白麓书院新入学的学子们即将迎来第一次大测验考试。 大测验考试最后会做一个班级排名, 即便你现在是在甲字班, 可如果大测验考试垫底的话, 就会被清逐出甲字班, 转到别的班中学习。 书院当初选择进行大测验的初衷是想让学院的学子们有压力、有动力的去学习。你如果不学别人在学,那你这学院里优秀的待遇可能就保不住了。 书院也是想以此方式还督促各位学子们不要好高骛远,以为考上了秀才就能在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 殊不知秀才只是进行科举考试的敲门砖, 最终能否中举,还是要看这三年的努力学习。 众所周知, 甲字班的学子是各届秀才的前十名才能进入学习的,相对的, 教学资源也更好, 所以谁都不想从甲班出来。 对于乙字班和丙字班来说,这也是他们获取更好教学资源的方式。乙班的学子如果更加优秀,也有可能进入甲班学习。以此类推, 丙班有可能进入乙班学习。 相对应的, 甲班学子的待遇也要比乙班的待遇更好。不说学业上的,单单就生活方面,甲班学子每月领的米就要比乙班多半斗。一斗米大约十二斤, 半斗就是六斤。 当然, 除了每月领的米之外, 还有一些其他的额外补助。 所以乙班的学子们每次到了大测验时都卯足了劲儿的往前沖,希望能够有好运冲到甲班。 因为各个班教授四书五经策论之类的课程进度大都差不多,所以从乙班调到甲班来,有很多家庭贫困的学子都是冲着这额外的补助来的。能让生活条件好一些,给家里减轻点负担,谁会不想争取呢? 所以就导致每次大测验考试的时候各个班里面都特别卷。 要不是施茂才与林昭约定都是斗诗会进行比试的赌注比较大,这两人又都是秀才第二和第三,估计不会有多少人专程来看他们斗诗。 毕竟两天后就要大测验了。 陈勉听到大测验三个字,一颗火热的心顿时瓦凉瓦凉的。他本来就是第十就是最后一名进的甲字班,如果乙字班这次有比较优秀的学子考了进来,那把他换下去的概率是最高的。 他如丧考批,想要下山吃饭的心情瞬间没了,整个世界在他的眼里仿佛失去了颜色,只剩黑白。 下一刻,他忽然跑到了两个室友面前,开始嗷嗷大哭,「大哥,三弟,你们可要救救我呀呜呜呜………你们一个是第一,一个是第二,快给画画重点救救孩子吧!」 林昭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小胖子赵启平2.0。 他还尚未开口,一旁的杨肃安慰道:「你也别这么丧气,这次对于咱们来说,相当于摸底考,才一个半月的时间,旁人很难赶上来的。」 言外之意就是说你这个秀才第十名也不是白来的,第十名之后的想超过你,仅仅一个半月的时间是很难的。 可这话不仅没能安慰到陈勉,反倒令他更难过了,因为这次的第十名属实是他超常发挥得来的,以往他从来没有取得过这么好的成绩。若不是因为此缘故,他也不会这么担心了。 「大哥你快别说了,你们是不是不想要我这个老二了?虽然咱们才同窗不过一个多月,可你们也不至于这么绝情的吧?」 陈勉边说边嚎,叫一个声泪俱下,惨绝人寰,着实让林昭体验到了小胖子的升级版的威力。 杨肃很无奈,他平时学习就很用功,所以看书复习的时候是全部都看了的,全方位全面复习,他猜不出夫子们到时候会出什么题,所以他压根不会押题。 一旁的林昭揉了揉鬓角,他被吵的耳朵疼。干脆说道:「行了行了,你别晃我胳膊了,你拿着书过来,我给你圈一下重点。」 听到林昭要给陈勉圈重点,杨肃也很惊讶,因为夫子并没有说考什么内容,所以即便是猜题其实也无从猜起的。所以乍一听到林昭要给陈勉猜题,他十分惊讶。 第177页 见杨肃也抱着书过来听他猜题,林昭以为他也想听一听会考哪些内容,这样到大测验的时候会更稳妥一些,所以帮他们两个一道都压了题。 杨肃单纯是来听他押题的方法的,毕竟她已经全面复习过了,不论圈不圈重点,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影响。而陈勉可是真的拿笔勾出了林昭所说的十有八/九会考到的知识点,这对他来说很重要。 然而越听林昭猜题杨肃就越是震惊,因为林昭猜题并不是无缘无故随便圈的,而是从夫子上课的时候具体讲了哪些部分的内容,以及他强调了几次等等细节来进行确定的。 整个猜题下来几乎每一部分都有理有据,这让杨肃越发觉得自己与林昭有着很大的差距。 大测验在两日后进行,全学院的学子都要参加。一来是为了检验上一届的学子们在这一年中有什么进益,二是对新来的学子们有一个摸底认知,看看每个人的薄弱点在哪。 林昭赢了斗诗会并没有大肆炫耀,而是直接回了宿舍埋头苦读去了。学院里的夫子们得知他的反应后对他十分赞赏,不骄不躁的性子要比一些年长很多的秀才学子们还要沉稳。 而施茂才一直在斗诗会的台子上待了很久,后来趁着大家都在房里温习功课的时候偷偷回去了。 他还是固执的不想道歉,可两日后就要进行大测验,他要么厚着脸皮当无事发生似的去考试,要不就是去道歉,然后光明正大的去考试。 不论哪种,他都不想。 第二天一早,施茂才就带着一方十分名贵的砚去了林昭的住处。 一大早先开门的是陈勉,他这段时间学习上有些放松,所以今天特地起个大早准备好好温习功课。 结果一开门就看见施茂才黑着个脸站在他们宿舍门口,他睁着朦胧的睡眼吓得一个机灵缩了回去。 今天的施茂才穿着一身自己的常服,才色的衣襟上绣着几根青竹,看起来十分雅致。因为马上就是大测验,这两天书院安排的是自由温习,不上课,但不允许下山,也就是相当于变相放假,所以大家可以不用穿统一的学服。 施茂才一大早就过来了,他顶着一双大大的黑眼圈,端着一方砚台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口,不知道的因为他不是来赔礼道歉的,而是来砸场子的。 「你、你来我们这干嘛?」陈勉打量了一下他问道。 「道歉。」 陈勉惊呆了,这人哪里来的厚脸皮,比试都输了还要让林昭给他道歉。 他鲁起袖管走了出去,毫不客气的骂道:「你他娘的你这人怎么脸皮比护城河的墙还厚呢?你自己比输了还要让别人给你道歉,当学院是你家了是吗让你为所欲为?」 陈勉声音这么大,屋里的林昭和杨肃想不听见都难,闻声穿好衣服走了过来,看到是施茂才,都有几分惊讶。 此时的施茂才被一通训斥,脸色涨的通红,听完陈勉的话他才意识到是他误会了自己的话。 虽然很生气被别人训了一顿,可当务之急还是先解释清楚。 「你误会了,我是说,我是来道歉的,不是让你们给我道歉。」施茂才说完悄悄抬起眼皮看了眼林昭,见他没什么表情,心里不由得松口气。 他昨天晚上基本上一晚没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纠结,最后天快亮的时候才下定决心今天过来道歉。 他不想离开书院,而且后日还有大测验,他还想参加。所以思前想后,拿出了一方很名贵的砚台作为赔礼,这样就算是他这道歉的心不诚,但在别人眼里他的颜面也能好看许多。 一听施茂才是过来道歉的,陈勉面上讪讪,看林昭过来了,便没再理他,转身去洗漱去了。 杨肃一看是施茂才,就知道他是来找林昭的。而且这里是宿舍,禁止学子斗殴惹事,应该出不了什么事,便和陈勉一起去洗漱了。 施茂才看门口只剩下林昭一人,以为他会请他进去,毕竟他还带了一方十分名贵的砚台作为赔礼,这可是他舅舅在他生辰礼时送他的,平日里他都捨不得用。 没想到林昭却淡淡道:「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我还要去洗漱。」 言外之意就是有话快说,长话短说。 施茂才气的咬牙切齿,要知道这个时间学子们都陆陆续续的起床了,他本来挑了个早点的时间过来就是不想让那么多人看到他来给林昭道歉。 等他道完歉后留在书院,再放出去他已经道过歉的消息,别人就不敢说什么闲话了。 可现在林昭根本不让他进去,让他站在门口说,这不是让他彻底丢脸吗? 可是没办法,这个时候他把牙打碎只能往肚子里咽。 渐渐的,人越来越多了,一大早大家看到施茂才站在林昭的门口,也不洗漱了,纷纷过来看热闹。 施茂才顶着众人的目光,硬着头皮道:「昨天斗诗加赌注的事情是我不对,今天特地来给你赔礼道歉。」 说罢他将手上的盒子拿到身前,然后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的蓝田玉砚,「这是我舅舅送我的,很名贵的蓝田玉砚,现在作为赔礼送给你,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和我一般见识。」 这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十分勉强,可这么多人看着,不太好煳弄,只能好好道歉。 有赔礼,人也表现的恭谨谦虚,还说已经认识到了错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昭不好不认,否则会反而被别人说小气。 第178页 他接过砚台,道:「道歉我接受,谢谢你的砚台。」说完就关上了门。 施茂才又是惊讶又是气愤,惊讶的是对方果然如赵泽说的那般没有死咬着这件事不放,而且十分迅速的接受了他的道歉。气愤的是他怎么都感觉对方像是在敷衍他,而且他还损失了一件自己的心爱之物。 施茂才没办法,道歉这件事像是梗在他喉间的刺,总算是解决了。至于教训林昭的事,只能先缓缓等以后再说。 他就不信他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给他个教训!此时低的头,他日他一定会找补回来的。 林昭关上了门之后施茂才也回了自己的宿舍。刚才陈勉说是去洗漱。实际上一直躲在屋子里偷听。 见施茂才走了,他这才跳出来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是不是傻?多好的机会你就这样放过了!」 「什么机会?」 「当然是刁难他的机会啊!你想想,如果这次你输了,他会轻易放过你吗?你竟然那么容易就接受了他的道歉,你是脑子刚才被门夹了吗?」 「如果我这次为难了他,那结果会如何?」林昭反问道。 「结果自然是能出口饿气啊!而且你也可以选择不接受道歉,坚持让他遵守赌约滚出书院!」 林昭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把他赶出书院对我有什么好处?」 相反,除了没有什么好处之外,还会多一个不死不休的对头。他听人说过施茂才的舅舅是州府同知,民不与官斗,他不想给姜子延的生意上添麻烦。 而且刚才外面那么多人看着,他接受了对方的道歉,既显得他大度有君子风范,得了好名声,又得了一方上好的砚台,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陈勉一时没想那么多,只是站在林昭的角度想要替他出口气。此时回过神来,发觉林昭的做法确实是最好的,最起码在书院的同窗以及夫子们那里都能落得一个以德报怨的好名声。 「佩服,佩服!」陈勉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又说道:「你这人,平时看不出来,竟然还懂得那么多弯弯绕绕。若是到了官场,谁与你为敌谁倒霉。」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开了抽奖,1000晋江币随机分配50人,条件是全订阅,1.30日晚上23:00开奖,希望全部订阅的小可爱们别忘记抽奖了哈,爱你们(?? ?(???c) 第112章 这次的斗诗会施茂才可谓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过现在大测验在即, 他暂时无心顾及其他,毕竟大测验最要紧。 他已经来书院学习一年了,学院允许每个学子学习的时间是三年。 大魏朝的科举制度比较严格, 通过院试获得秀才功名后才算是刚刚摸到科举考试的门槛。 大魏朝科举考试分三次,乡试、会试和殿试。乡试由各地州府主持考试,来参加考试的都是本地人, 一般在八月末举行, 又称秋闱。 考试每年进行一次, 就在院试结束后进行。一般进入白麓书院后学子们都会先在这里学习一年, 一般第二年的时候会下场试试。如果不成,第三年还有一次机会。 施茂才今年八月因为家里的一些原因,没有下场试水, 书院里面有很多人大部分都会选择第三年再下场考试, 毕竟如果因为学的不精而落榜,对于考生的心理会造成很大的伤害和压力。寒窗苦读十几年, 一朝落榜的滋味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所以很多人都选择学了三年之后再下周考试,三年的积累沉淀, 能够一举考中的机率要大一些。 施茂才今年没有下场, 但经过了一年的锤鍊与学习,趁着这次大测验他也想看看自己的薄弱点在哪里,有多大的进步。 大测验最要紧, 施茂才便没空找林昭的麻烦了, 他要努力在这次考试中超越林昭,证明自己比他强。 没了施茂才的找事儿,林昭在书院里清净了许多。 姜子延在府城得知林昭赢了斗诗会的时候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虽然林昭让他相信他, 可他仍旧很担心。如今赢了, 他终于将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了。 城西造纸坊的工人加班加点的造竹纸, 在两日前终于降低一批竹纸送到了程老闆的巷陌斋。 程金很重视这一批新到的竹纸,对他们店来说这可是新产品,所以前几天他们就做好了一套专门针对竹纸的售卖计划。 不仅专门腾出一个柜檯来放置竹纸,他还跟姜子延商量了一下,给竹纸取了个比较雅致的名字,叫素笺。毕竟在府城排名第一的纸叫文轩纸,他有意推销竹纸,便起了个名叫素笺。 除了专门设置一个柜檯来放置素笺外,他还让铺子里的小厮跟客官介绍他们新到的竹纸,清楚详细的说它的优点。尤其是在价格上,比如今盛行的文轩纸便宜了一半。 这个价格很让人心动。 除此之外,程金不愧是做老闆的,很会经营,买一刀纸赠送十张。另外还有其他的一些优惠活动,准备倾尽全力将竹纸素笺的名声打出去。 府城的云来茶馆。 这里的茶馆二楼通常是一些读书人的聚集之地。平日里除了在家苦读,外出就是到这里和大家交流一下想法。 比如最近哪家出了很有名的诗集,哪个大家又出了一幅新作,讨论的大部分都是一些风流雅事。 这些读书人一般家境都很不错,基本都在城东居住,家里不是在府城做官就是城里的富商。 第179页 商贾之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大魏朝并不禁止商人的子孙参加科举,不过也是有规定的。商人子孙三代才可进行科举,而且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给朝廷交的税收要翻倍。 本来商人税就贵,再翻倍要交的税就更多了。可商贾们还是想培养一个举人出来,不仅能够光耀门楣,还能够成为整个家族的靠山。 虽然商人有钱,但这个时代的商人就算再有钱,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永远是最末端的。对于他们来说,官是最大的,不管你再怎么么有钱,当官的一句话就能要了你的命。 茶馆里来消费的都是家境不错的读书人,一个二楼雅座就要一两银子,但即便如此,还是每天人来人往,因为这里平时除了喝茶聊天之外,对于附庸风雅也是极有一套。 雅座的靠窗位置有一个书生,他没有参与其他人的话题讨论,而是在认真的作画。 他一会儿看一眼窗外风景,看完就接着埋头作画。一开始并没有人注意到他,因为他坐的位置很不起眼。 可渐渐的,他的画将窗外整条街的景色都绘入画中,就连街上的摊贩和行人都画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出色的画作总是引人注目的。他的画完成了七八分,就已经吸引了不少雅座的人前来观看。 茶馆的雅座上的人一般都是来品茶的,还有一些人会拿着新得到的名师画作来鑑赏,但当场进行绘画的人还是少之又少的。 毕竟首先你需要有被大众批评的勇气,其次还要对自己的画作功底有底气,画的不好就是丢人现眼。 又过了片刻,瞿年停下手中的笔,一幅雀街图跃然纸上。 「这画功,少说也得有十年才能练成吧?」旁边有人开口说道。 这画一出,其他人也纷纷议论起来。 「可不是,这画作完成的十分不错,就连这小人儿画的都如此精緻,于闹市中作画,心性甚佳。」 「此画,乃是上品之作啊!」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从来没见过你?是新来的吗?有空可以常来,大家一起交交朋友啊!」 「我叫常旭。」 「我叫刘辉。」 「我叫……」 …… 接连好几个书生报出自己的名字,想要结交瞿年。 只不过他并没有回答,反而是一心一意在给画题词。 见他不答话,别人只以为他专心题诗,便开始将注意力放到他的画上。 空气寂静了一阵儿,忽然有人出声问道: 「哎…?你这个小人画的如此精緻,是怎么做到的?这地方这么小,还用了一笔重墨,不会担心散墨吗?而且这反面居然没有洇痕!」 本来一堆人都在安静的看他画画,此时有人出声发言现在十分突兀,所以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十分清晰。 顷刻后,有更多的人反应过来,注意到这个问题。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又讨论了起来,这时候,忽然有人胆子大的上手摸了摸他作画用的纸。 这纸触手光滑细腻,而且纸张厚朴,手感十分好。 他惊讶的道:「大家快摸摸,这纸的手感真不错。」 这话一出,离得近的人都上去摸了一下,确实如那人所说,触感柔滑,纸张厚朴。 「难不成这是新出的文轩纸?」众人开始猜测。因为这种纸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昂贵的文轩纸,文轩纸有股花瑶花特有的香味,这种纸并没有,所以大家才抱有怀疑的发出猜测。 有人看瞿年的诗词题的差不多了,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仁兄,你这作画用的纸是文轩纸吗?看着不太像呀?」 没想到刚才那么多人同他搭话都一言不发的瞿年这时却开口了,他道:「不是。这是用的竹纸,名叫素笺。」 「竹纸?用竹子做的纸吗?你该不会是诓我们的吧?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瞿年解释道:「我没诓人,这是巷陌斋新出的,我买回去后发现它不怎么散墨,用着还不错。」 若只是口头上说素笺纸的好处,或许很多人都不相信。但如今眼见为实,这种东西做不得假。便有人打听道:「这种纸竟然比文轩纸还好啊,文轩纸反面也会洇墨呢,这纸竟然不怎么洇墨,怕是价格比文轩纸的要贵吧?」 「没有,店家在做活动,价格说是文轩纸的一半。」 这话一出,在场几乎所有的人心都动了。虽然他们家里不缺钱,但文轩纸六两银子一刀,长期用下去是一笔很大的花销。 而瞿年所用的这种纸直接便宜了一半,三两银子一刀,让在场的人心中很是震惊。 「不会吧不会吧,真的便宜了一半吗?」 「你该不会是在骗人吧!」 「我有没有骗人,你们去巷陌斋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这话令人心动。看看也不吃亏,我是骗人的,再回来就是了。可能是真的呢,那不是占大便宜了? 而且巷陌斋怎么说也是府城里的第二大纸墨铺子,口碑很好,要说骗人,应该不至于。 这时有人应和道:「说的是啊,骗没骗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瞿年又道:「我来的时候店家说这种纸只到了一批,买一刀送十张,去的晚了可能就没有了。」 一听说晚了就买不着了,这些人开始坐不住了。 第180页 不知是谁说道:「走走走,去看看去看看!」 一下子整个雅座的人空了一大半,仅剩下几个零星喝茶的人坐在这里。 两刻钟之后,巷陌斋迎来了一大批读书人。进了铺子后门口迎客的小厮还没来得及给他们介绍店里新上的素笺,就见他们直接奔着素笺而去了。 在看了店里的素笺纸后,他们上手摸了摸,发现和茶馆里那个书生说的一样,眼里都充满了惊喜。 这个时候他们不出手买下来就是傻子!而且那个书生说现在是店铺活动期间,三两银子一刀,那要是过了这个活动时间呢?到时候谁知道会不会涨价! 于是小厮看到的场面是这样的。 「掌柜的,还有素笺吗?给我来两刀。」 「我我我,我要三刀。」 「我要五刀!」 …… 人挤人,掌柜说着排队,一个一个来,可这些人还是全都一哄而上。掌柜的忙着收钱,人一下子多了很多,他忙的脚不沾地。 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巷陌斋里的素笺纸全部都售空了。因为人流量大,连带着还卖出去了一些麻纸。 程金看到素笺纸被销售一空,笑得眯了眼,怕有人再来买素笺纸,赶紧让小厮在门口挂了个牌子,写着素笺纸今日已售空,改日上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这两天年底,有些忙,过了年努力日六。 第113章 店铺里的第一批竹纸顺利卖完, 售空的速度令人咋舌。当姜子延接到程金催促第二批竹纸的消息时十分惊讶,他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第一批竹纸全部卖光了。 他心里暗暗赞嘆这人不愧是开铺子做生意的商人,就这营销手段, 即便他有着前世的记忆,都不一定顺利的做到这个份上。 虽然程金派人来告诉姜子延希望能尽快将第二批竹纸送过来,不过他并没有打算立刻将这第二批竹纸放到架子上售卖。 都说物以稀为贵, 越是买不着的东西, 越令人心痒痒。程金打算过几日再重新放出这批竹纸, 到时候那些上次没有买到的人, 这次肯定会积极前来购买。不得不说,这人很会抓顾客的消费心理。 再说这厢茶馆,瞿年将画作完成之后, 并没有在雅座多待, 此时的二楼雅座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他将画好的画晾干后捲起来放进竹筒里,有时候起自己带的笔墨纸砚, 起身下了楼。 出了茶馆之后他走了几个小道到了巷陌斋后门。他从茶馆出来怕太显眼,特地绕了远路, 走了几条小路过来的。 在后巷的一扇小木门前敲了敲, 里面出来一个小厮,似乎已经等他许久了,开门见是他, 忙让他进门去。 进门后又绕过几个走廊, 到达了巷陌斋的后院。 小厮推开了其中一间屋子的门,道:「瞿郎君,我家主人在里面, 您进去吧。」 瞿年进去后便看到程金坐在整座上, 脸上散发着喜气, 整个人一扫之前的愁眉郁结之气,看着容光焕发。 程金见到瞿年进来,十分热情,「瞿年啊,这次的事情你做的不错,来,这是剩下的银两,按照咱们之前说好的,都归你了。」 程金很爽快,毫不犹豫的从袖口的袖袋里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递了过去。 瞿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好说话,伸手接过钱袋子,揖了个书生礼,说道:「多谢程老闆。」 「欸不用客气,这是你该得的。多亏了你,我这店里今天生意才这么好。而且咱们之前说好的,事成之后,这剩下的三十两银子都归你。」 瞿年今日到云来茶馆作画并非偶然,实际上就是程金请来的托,帮他宣传铺子里新到的竹纸的。 程金选中瞿年也是有原因的,瞿年此人是个读书人,但却是个穷书生。程金曾经在街头见过他的画,仗着有几分才气,他经常靠卖画为生。 他一向清高,平日里是不愿为五斗米折腰的。可这次他家中老母病重,因为这么些年供他读书,家里的银钱所剩无几,母亲省吃俭用才落了一身病根。 这个时候他再谈什么清高,那就是不孝了。所以在程金找到他跟他商量这件事的时候,他听完立刻就答应了。 毕竟程金交代给他的这件事,一不偷,二不抢,只是让他去云来茶馆作幅画,在有人问起纸张时,按照程金交代的话说便可。 瞿年书读的极好,而且十分擅长作画,作画又必须用到纸张,程金才想出这么个法子。 这是个很简单的事情,而且程金事先给他看过铺子里新到的竹纸,程金交代的那些话也都是实话,没有违反他的君子原则。况且他一向喜欢作画,此番有人提供笔墨纸砚,最后还有银钱拿,因此他答应的很爽快。 瞿年拿着银钱跟程金客气了几句后便准备走了,趁着现在天还早,他得先去药铺里给家里的母亲抓药。 走之前程金又道:「瞿年,这件事情咱们都说好了,以后不会再提,各自保密,你可记清楚了?」 瞿年点点头,「程老闆放心,我会保守秘密的。」 不得不说,程金目光如炬,挑中了瞿年做这件事。他的画的确画的很好,不然在茶馆也不会吸引那么多人观看了。 经过这一波操作之后,竹纸的名声忽然在城里传的天上有地下无。那些买素笺回去的人迫不及待回家试用,这一用,他们觉得自己捡到宝了,这纸张果真如旁人所说的那样,触感柔滑,如果用的是上好的墨,干的也快,而且不散墨不洇墨,尤其是作画的效果更好,十分的好用。 第181页 买来素笺的人用过它之后,不禁拿它跟文轩纸作比较。这一比较可不得了,除了不散墨不洇墨之外这些有点之外,光是这价钱方面就独独便宜了一半,省下来的钱能买两本书了。 于是巷陌斋新出的素笺的名声很快,在府城里的读书人之间传遍了。一时间前来巷陌斋买素笺的人多了三四倍不止。 然而程金却告知他们因为这素笺工艺复杂,需要制作的时间比较长,第二批到货时间比较慢,确定要买的人可以一人领一个牌子,等到七天之后凭牌子过来买。 姜子延跟程金说的第二批竹纸成品送来的时间是五天后,程金又往后压了两天。 第二批竹纸和第一批竹纸数量上一样,所以程金让人发下去的小牌子也是有数量的,没有牌子的人是买不到的。 这个举措让素笺在城内炒的更火爆了,于是等到七日后,巷陌斋一大早刚开门做生意,门外面就已经排起了长龙,都是拿着牌子来买素笺的。 这里面有很多人都是派自家的小厮出来排队的,而且是一大早就过来了。 素笺十分畅销,但是很快的,问题也出现了。 有很多人拿着一个牌子过来,张口就要买五刀、十刀。还有一个更夸张的,这应该是哪家的少爷派过来的小厮,轮到他的时候素笺大概还剩了二十多刀,他直接张口就道:「掌柜的,剩下的我全要了。」 后面排队的还有很多人,一听他这话立马就不愿意了,合着他这半天队是白排了? 后面的人多,虽然有很多都是读书人,读书人不仅笔桿子会写,生起气来嘴上也是不饶人的。 很快排队的人就吵了起来。 小厮后面的人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们辛辛苦苦排了这么久的队,你嘴一张就说要把剩下的都买了,让我们今天白来一趟?」 「就是,还懂不懂规矩?这次少买一些下次再买不行?这后面还排着这么多人呢!」 这些都是说话还好听的,毕竟大家都是读书人,也说不来那档子脏话。然后后面排队的还有其他人家的小厮呢,小厮排了这么久的队要是没买到,那主家要是生气了说不得就是一顿打骂。因此骂起来丝毫不避讳,反正他没读过书,但道理他都懂。 于是有个小厮张口就道:「你们家少爷买那么多纸,我看不是用来写诗作画的,是用来擦屁股的吧!」 门外排队的人吵闹的厉害,收帐的掌柜的赶紧进去禀报给了程金。程金出来后问清楚了情况,只好给后面排队的的人多了些优惠,将他们的名字和牌子号都登记上,下次来买。素笺的时候多送一刀麻纸。 没办法,这种情况只能先安抚,后面再想解决办法。 好不容易才将这场热闹平息,程金回了院子。素笺今日第二次上架,库存全部都卖光了。 程金觉得照这种趋势下去,他们的素笺不愁卖,所以便想了个法子,以防止再次出现今天的情况。 所以第三次也就是七天后素笺第三次开售后,巷陌斋门口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素笺纸限购,每人每次最多只能买十刀。 十刀的量已经很大了,对一般读书人来说,一次能买个五刀就算很多了,像上次张口就买二十多刀的人着实很少见。 而且程金怕这里混入了什么二道贩子,在这里大量的购买素笺,转头带到其他的地方以高价卖出,赚取中间的差价。所以程金将限购数量限制在了十刀。 渐渐的,府城的人逐渐摸清楚了巷陌斋开售素笺的日子,每月第一日,第七日,第十四日,第十一日,第二十八日在巷陌斋都可以买素笺。但每次到货数量很少,即便有了小牌子,但如果去的晚了可能就没有了。 即便是这样,素笺的销量仍然居高不下。不过一个月的时间,程金赚的比之前大半年的时间赚的还多。而且在这期间,有些不太富裕的人为了体验一下素笺纸的手感只买几张,但又怕别人看着觉得他寒酸,会连带着买一些旁边低价的麻纸。 只要客人能进门,再出来的时候总能买些纸张回去。这些都是巷陌斋的进项,利润是不需要和姜子延分帐的。 素笺的生意越做好,因为利润的大头都给了姜子延,所以这几批竹纸卖出去后他拿到了不少分成。 竹纸供不应求,造纸坊里的工人也开心。因为经常加班加点的干活,姜子延给他们涨了一钱银子的工钱。 对于工人来说,每月的工钱就是他们的盼头,如今又涨了钱,个个脸上都挂着笑容,干起活来更卖力了。 但府城中的纸墨铺子一直以来都有一种微妙的平衡,几个大铺子名声差不多,之前井水不犯河水,都是老铺子,盈利亏损全凭本事。 可如今巷陌斋这势头太盛了,生意好的令人羡慕,难免有人会眼红。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 程金是最欢喜的那个,他这步赌对了,而愁的却有好几家。纸墨斋的冯掌柜此时十分后悔,姜子延应该是第一个上门找他谈合作的,可就因为他的一点犹豫,错过了最佳时间,让程金抢了先。 如今巷陌斋的生意红红火火,好的令人嫉妒,而他的纸墨斋这个月的进帐直接缩水了一半,怎能令他不后悔? 自从有了巷陌斋出了素笺,前去他铺子买文轩纸的人直接减少了一半,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钱啊! 第182页 作者有话要说: 小绿江卡死了,后台一直进不来,嘆息 第114章 (捉虫) 除此之外, 还有博古轩的邱掌柜,这也是昔日被姜子延邀请过谈生意的人选,当初因为看不上姜子延的造纸坊, 嫌他的造纸坊看着脏乱的城西,规模也小,对这件事情根本没有上心。 可现在看到新出的素笺纸如此的受欢迎, 他实在是太羡慕嫉妒了。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就会想, 当初若是他接下了这个生意, 今日赚的盆满钵满的, 会不会就是他这个铺子。 可惜时光不能倒流,他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看着日益冷清的铺子只剩下一声声嘆息。 今日是月中, 也就是第十四日, 正好是素笺纸开卖的日子。 程金昨天晚上就没有回家,直接在铺子的后院里歇下了。如今这新出的素笺纸如此红火, 难保不会有宵小之人或者小人偷偷给他使绊子,他可得看着点。 也是多亏了程金全方位的严防死守, 给每个小时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库房全都上了锁,这才没有让心怀不轨的人得逞。 这其中就有冯掌柜和邱掌柜派去的人,不过全都无功而返。 偷不成东西, 又破坏不了, 两个人着急上火,邱掌柜嘴角都长了个大泡。 姜子延这边倒是进行的很顺利,造纸坊已经步入了正轨, 他不用再时时去盯着, 可以腾出空来做些别的事。 前段时间韩毓秀给他和林星还有岑夫子都量了身材的尺寸, 又去街上买了几斤棉花回来,准备着手给他们做冬衣了。 林昭除了之前回来一次后就一直呆在书院里安心学习,等下次再回来,应该就是过年了。他的冬衣都是买的别人已经做好的棉夹袄子,姜子延让他带了两三身过去。 书院里的大测验如期进行,出的题从易到难,将科举可能涉及的知识全都考了一遍。考试一共进行三天,每次考完一天后,学子们回到宿舍晚上可以复习一会儿,第二天接着考试。 考完试结束已经是第三天下午了,考试打乱了考场顺序,陈勉和林昭不在一个屋。下午陈勉考完后便回了宿舍。 看到林昭他不禁喜从中来,抱着他嗷嗷嚎叫,「三弟,你可真是神了!给我押的题基本上全都考到了,我这次答的可顺利了,我觉得这次和你们俩待在一个班没问题!不过,你是怎么猜的呀?竟然能猜这么准!我可太佩服你了!」 这时刚好杨肃也考完试回来了,听见陈勉的话,也道:「我也佩服,这次考试的题有八成的量都被三弟猜中了,我也挺想知道你是怎么猜的。」 要不是每天和他朝夕相处,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知道他学习努力勤奋,杨肃都要怀疑他提前看过试卷了。 林昭放下手中的东西说道:「这个很简单,我提前看了上一年内书院大测验夫子们出的所有试卷,还看了歷年的科考题目,发现有很大的相似性,这次只是赌了一把,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 「你你你你可别谦虚了,上一年的大测验试题有那么多,再加上往年的科考试题,题量那么多,咱们才来一个多月,你就把这些全看完了并且总结了一下?」 「嗯。还好,这次夫子们没有改变出题的策略,才会蒙对了一些。」 陈勉目瞪口呆,这就是传说中的学霸吗?就这学习的能力,他拍马都及不上。 杨肃听了也十分钦佩,同时还有一丝羡慕。他自认学习能力比大多数人强,可在林昭面前根本不及其一二。以前他也不太相信什么天分,却深信勤能补拙。 可如今不过才来书院一个多月,他就见识到了林昭的本事,心里暗暗感慨,论学习,他这个秀才第一名在林昭这个室友面前是浪得虚名了。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有些人的天赋比你高却比你还努力,这样的人往往毅力很强又自律,非常人所及也。 不过两天的时间,大测验的成绩就出来了。大测验每次结束之后都会进行一个排名,全院的人排名,将名字写在红榜上张贴在书院的墙上。 因为全院的人比较多,每次红榜都要写好几页,但大家的习惯还是去看第一张上的名字。 林昭宿舍三个人里,数陈勉最爱看热闹。红榜还没贴出来,他就提前站在墙边等着了。 不过他没先看第一名,而是在第一张上面找自己的名字。虽然这次答完题他很自信,反正要看到名单,心里才会踏实。 找了一圈,终于在第一张上面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看到名字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还好,班级保住了。 接着又去找杨肃和林昭的名字,这两人的名字要比他的好找多了。等他看到名字的时候,他十分惊讶,因为林昭的名字排在第一页上面的第一位,往数了三四个人是杨肃。 林昭竟然以新生的身份考了这次大测验的第一名。 这太令他吃惊了。 而惊讶的人不止他一个,在红榜张贴出来之后,过来看过榜的人都惊讶了。 如果先前没有斗诗会那一档子事,这些人可能还不知道林昭是谁。但有了那次的事情在先,这下所有人都知道这次大测验的第一名,就是上次在斗诗会上赢了施茂才那位。 本来放榜之后,大家应该议论的是: 「这个林昭是谁啊?没听说过呀?」 第183页 「好像是书院今年来的新生。」 「这人很厉害呀,直接压过了上一届第一。」 … 现在却变成了: 「我的天吶,这个林昭也太厉害了吧?不仅在斗诗会上赢了施茂才,还碾压了之前的第一名。」 「是啊是啊,这人也太强了。不仅做学问厉害,作诗也厉害,就施茂才这种程度,当初是怎么鼓起勇气跟人家提比试斗诗的啊?」 「就是就是。诶哥们你再给我讲讲上次斗诗会的细节,那天我生病了没到场,回来室友们说的也不真切,就提了一嘴,你好好跟我说说呗!」 「没问题,我跟你说啊,那日……」 人群中施茂才看着第一张红榜上的第一个人名眼里充满了恨意,这人做诗胜过他也就罢了,可为什么这次大测验他竟然能赢过他们这些在书院学习了一年的老生?要知道他这次也仅仅是保住了他第二名的宝座而已,况且他还比他多学了一年。 对于施茂才来说,林昭这次考了第一名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这次在书院里更加出名了,而由于之前斗诗会闹得太大,全院的人都知道了他俩的恩怨,所以惊讶于林昭拿了第一的同事,还不忘将他输了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覆提起,令他在全院学子面前又丢脸一回。 这人真是天生就是他的克星,专门来书院克他的。他暗自握紧了拳头,在心口发誓一定要除了这个祸害。 林昭一个新生竟然比那些老生考的还要好,真是给这一届的新生挣足了面子。 然而这也叫那些老生们失了面子,这不,几个宿舍的老生已经聚集到了一起,说着这次大测验的事情,其中就有施茂才。 只听其中一个人说道:「这个林昭明明是个新生,怎么这才一个多月,他竟然比咱们老生第一名考的还好?」 下面有个十分不服气的接话道:「谁知道呢?要说是他凭自己本事考的我一点都不信,论学问,咱们茂哥不比他强?」 「要我说他十有八/九看过题目。」 「这话怎么说?」 那人悄悄放低了声音说道:「我听一个跟他们宿舍那个陈勉走的近的新生说,陈勉这次考前找林昭押过题。」 「据陈勉所说,林昭给他压的题中了八成。」 「艹,这么厉害?」 「歷来大测验都是夫子们联合出题,若不是提前看过题目他怎么能猜中这么多题?而且这次直接考到了第一,将我们这些老生的脸打的可真疼啊!」 一旁的施茂才从来了之后就一直坐着,这时听见他们的谈话也十分认同,他心里越来越觉得林昭这次肯定是提前看了题这才考了第一。如果他被查出来作弊,那他的名声可就毁了。 他正走神的想着,旁边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茂哥?茂哥?」 虽然施茂才年纪不大,甚至比他们这些人中有些人的年纪还小,但他舅舅是同知,平日里大测验又考的很好,在旁人看来,他这科举是百分百能中的,以后定然能做大官,现在能结交就结交,所以都十分默契的认他做老大,管他叫茂哥。 施茂才回过神道:「怎么了?」 那人说道,「我们刚才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施茂才刚才走神了没听清楚,说道:「什么怎么样?」 「就是刚才大伙提议,联名上书夫子们提出咱们大家的异义,你觉得如何?」 「说得好!走,找山长去。」 山长就是书院的院长,是负责教他们四书的。 到了山长的屋里,施茂才开口说明了他们此次来的缘由,最后说道:「山长,还请您为我们证实此次测验是否公正。」 山长个子有些矮,挺着有些驼的背,双手背在后道:「行了,你们说的事情我知道了,明天就给你们这些老生们一个答覆。」 施茂才一行人从山长那里回去没多久,公告栏的地方又贴出了一样东西,有好事的人上去一看,是一份这次大测验的答卷。 再看上面所属名字,赫然写着林昭两个字。 这还是第一次有大测验第一名的答卷被张贴出来,十分稀奇。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5章 林昭的卷面干干净净, 他的字刚劲有力,已经比一开始写的软绵绵的字有着长足的进步了。 而最令大家叫好的是他写的答案。这次大测验的试题和科举应试的题型是一样的,里面都有诗文写作和策论。 林昭这次的诗文写的比以往考试中的诗文都要好, 看得出来与之前的水平想比可谓是有天翻地覆的变化,进步相当明显。 以前诗文是他的薄弱区,所以整体的成绩总会差那么一点, 这次诗文赶了上来, 成绩直接跃到了第一。 而他的策论向来都写得好, 这次属于稳定发挥, 所以拿了第一算是正常。 施茂才也听说了此事,专门到公告栏处看了林昭的答卷,的确很完美。而且这次的策论他写的十分务实, 虽没有华丽的辞藻堆砌, 但在阐述中十分具有条理性,在书院的夫子们眼中是很出彩的。 施茂才紧了紧握着的拳头, 他心里冷笑,如果提前知道了试卷的题目有所准备的话, 那这么好的文章也就不算什么了。 因为之前他们几个联名找了山长, 山长不得不将此事摆到明面上处理,所以让人张贴了林昭的试题答卷。 第184页 希望老生们看到如此优秀的答卷能够反思一下自己的答案为什么答的不出彩。而且这张答卷能够说明很多问题,反映出林昭有很厚实的文学底子, 让这群老生们不要整天只盯着一个新生, 羡慕嫉妒而止步不前。 山长其实是站在林昭这一边的,他很清楚这次的试题有没有泄露,所以希望施茂才他们能够不再咬着这件事情不放, 而是静下心来好好做学问。 然而施茂才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虽然事情报告给了山长, 但他看到下午张贴了林昭的试卷答案,他就知道山长是不相信他们反映的情况,这种情况下,只能靠他自己了。 …… 过了两天,林昭发现在他吃饭的路上总有人对他指指点点,眼神躲闪,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陈勉也发现了,他平时爱说话,人缘交际广,出去悄悄打听了一圈,回来十分生气,直接摔门进了宿舍。 看到他怒气沖沖的样子,林昭问道:「怎么了,谁又惹着你了?生这么大气。」 陈勉坐下喝了口茶缓了缓,「不是我,是你!」 「我?我没什么地方惹着你吧?」 「哎呀不是,我是说有事的是你!」 林昭没接话,看着他,显然是在等他的下文。 「你不觉得这两天周围的人看你都怪怪的吗?我刚才出去打听过了,也不知道是哪帮孙子在外面乱传,说你大测验的第一名是靠作弊得来的,还说你提前看了题才答得这么好。那几个平时关系跟我还不错,说的都比较委婉,其他人在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说你呢!」 林昭听完陈勉的话,皱着眉头坐在桌案前,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件事往小了说,就是书院学子们之间的风言风语,放不到明面上。 往大了说,他是一个读书人,读书人最重要的就是名声,即便这件事情是假的,可三人成虎,以讹传讹,保不齐那些不明所以的人听多了就信了。他还要在书院学习两年,这对他的人际交往非常不利。 「可打听到是谁传出来的?」 「没有,反正忽然间就这么传了,也没人知道一开始是谁先传出来的。」 杨肃说道:「这就奇怪了,竟然找不到源头。不过,这件事情说不准是哪个人眼红三弟这次考了第一故意报復的,这个人一时之间可能找不出来。现在最重要的是该想想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一直这么说下去吧,想想如何挽回名声最要紧。」 林昭抿着唇没说话,其实他现在已经有了猜疑的人选,大家都是同一个书院的同窗,他来这里不过一个多月,若跟他无仇无怨,那这嫉妒心也未免太强了些。但若是施茂才干的,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施茂才此人,从跟他打交道来看,此人心眼极小,且心胸狭窄,况且上次还让他丢了那么大脸,他心里一定极度怨恨他。 「三弟,你那么聪明,赶紧想个法子,让这些谣言赶紧消失吧!」 陈勉看着很着急,其实他心里已经意识到了一点。他之前考完试很高兴,跟旁人多提了一嘴,说是多亏了林昭给他押了题,说不定这事就是坏它这上面了。都怪他多嘴,说什么不好,非要说这个,现在好了,害的室友被人污衊。 他越想越愧疚,最后委屈巴巴的道:「三弟,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林昭正在想事儿,听见他说这话,抬头看他,「什么事?」 「就是、就是之前咱们刚考完大测验的时候,你不是给我押中了很多题嘛,我一时得意忘形,就顺嘴跟同一个考场的人提了一嘴。说不定、说不定外面传你泄题作弊的事就是因为这个……」 「三弟,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当时真的就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如今却害的你被说成这样……」 林昭听后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二哥,你不必自责,这件事情不关你的事,我大概知道是谁干的了。就算你没有这么说,他也会找别的由头针对我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陈勉惊讶,「啊?你知道是谁干的了?」 杨肃刚才一直没说话,他刚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此时道:「三弟一向勤勉,待人有礼,做事进退有度,仔细想想,书院里唯一跟他有过节的人,只有施茂才了。」 「又是他?这龟儿子,上次输给你丢那么大人,还没长记性吗?这才刚过去多久就又出么蛾子?」 这话是对林昭说的,得知是施茂才干的好事,陈勉心里的愧意少了不少,心里也松快了许多。可转念一想,自己那话不是给了对方把柄吗,心里又开始着急起来。 「三弟,这下你准备怎么办?你赶紧想想办法,让这龟儿子好好长长记性!」 杨肃道:「不行就跟夫子说吧,让夫子们把这件事情查清楚,还你一个清白。」 林昭摇摇头,「不行。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那些谣言是施茂才放出来的,贸然去找夫子,只怕查不出什么,最后不了了之。」 「说的也是。」陈勉看着林昭,想听听他有什么法子。 「不用管他,且再等等。」 「等?等什么?」 「等他自己主动跳出来。」 「什么意思?就施茂才那个傢伙,它会主动跳出来承认是他做的?」 「当然不会。但他放出谣言,肯定不止中伤我的名声这么简单,这点程度根本满足不了他。这件事情我们先不用插手,先等等,静观其变。这谣言也传了有几天了,他应该快坐不住了。」 第185页 看林昭这么镇定,陈勉真是打心眼里佩服,不知该说他稳重还是该说他心大。 「好吧,听你的。不过如果有需要,我和杨大哥随时听你差遣。」 「好,谢谢。」 正如林昭所想,只是散播一点谣言根本不是施茂才的最终目的。 这天早上,本该是上早课的时间,可课上却只有几个人来。 夫子们出去一看,原来是施茂才领着一帮老生们罢课了。 此时夫子们用来办公的房间外面,一群人举着牌子在声讨,带头的赫然是施茂才。 「施茂才,你这是干什么?带着学子们聚众闹事吗?还不赶快回去上课!」其中一个夫子训斥道。 施茂才才不会听他这一套,他双手抱着胳膊道:「曾夫子,别这么说,我们这哪是聚众闹事,您可别随便给我们扣高帽子,我们这明明就是寻求公道。大家说是不是啊?」 周围的学子们立刻响应,「就是就是!」 有几个胆子大的还多说了几句,「夫子,我们只是要一个公平公正而已,你别说的这么严重。」 「可不是嘛,有些人仗着作弊拿了第一,山长竟然不闻不问,我们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寻求正义了。」 曾夫子年纪大了,听完这些人说的话鬍子气的都抖三抖,「你们、你们瞎说什么!什么作弊?人家拿了第一,你们就羡慕嫉妒恨了?有这功夫怎么不好好琢磨琢磨写诗文写经帖写策论?多花点功夫在学问上比什么都有用!」 「夫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好话都让你说尽了,我们可不就只能按照自己的办法来了吗!这件事您管不了,麻烦您还是叫山长过来一趟吧!」 跟着施茂才罢课过来的都是老生,经过几天的时间,谣言愈传愈烈,尤其是在老生之间,已经引起了一种无形的怒火。 施茂才看火候差不多了,便提议说来找山长讨个公道,不能让助长这种泄题作弊的风气。 有了这几天谣言的传闻,他这么一说,很多人都同意跟他一同前来,这才有了今日的罢课。 他都计划好了,这件事只要他们咬死了林昭作弊,夫子们也没有什么办法,而林昭也无从证明自己没有作弊。他一张嘴怎能比得过几十上百张嘴,这件事情闹得越大,林昭的名声就越臭。 大魏是很重视读书人的品行的,即便你读书读的再好,如果被人举报并且证实品行有问题,一样会落榜。 施茂才打算的很好,好不容易逮住这么一个机会,他定要牢牢抓住。况且那个陈勉说林昭给他押中了八成的题目,这不是泄题是什么?在施茂才的心中,这就是他最有底气的地方,因为他坚信,林昭一定是提前看题了,不然不可能押的这么准确。 对于泄题这种事情,学子们是最愤慨的。一些不明真相的老生们听了他们的话之后跟着一起过来了。就这么鼓动了一下,倒是让施茂才鼓动来了不少人。 曾夫子没办法,他说的话一点都不管用,这种情况只能请山长出面了。 面对如此大的学子抗议事件,山长一接到消息立马赶了过来。 山长毕竟是经歷过事儿的人,态度倒没有很严厉,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了这次闹事是因为什么原因,说来说去还是他们这群老生怀疑林昭偷题作弊了。 其实这两天书院的风言风语他也听说过一些,不过那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没有真凭实据,学子们也都是在底下偷偷议论,他只是在课上警告了两句,大意是说读书人不应该像长舌妇一样嚼舌根,要勤勤恳恳本分做学问。 可今日看这情况,怕是他说的那些话这些学子们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都当做了耳旁风。。 见山长来了,下面的老生们之间顿时热闹起来,纷纷说道:「山长,您可不能偏心,既然有人说林昭泄题作弊,肯定不是空穴来风,您应该查清楚,还我们一个公道,也还其他人一个公道!」 「是啊山长,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您应该立刻将他赶出书院,省的他败坏了我们书院的学风!」 「就是!赶出书院,赶出书院,赶出书院……」 下面的人不知是谁带头喊了起来,一时间响声阵阵。 山长抬了抬手,说道:「大家安静,听我说。」 底下的热闹声渐渐小了,在参差不齐的声音放低之后,慢慢安静下来。 山长说道:「好,既然你们心里存疑,那咱们就请林昭过来给大家证明一下,他有没有作弊。」 「怎么证明?」 「刚才我都听说了,你们是觉得他提前看到题目,所以事先有了准备,才拿到了第一。那好,这次就请几个夫子现场出题,你们现场同时作答,咱们看结果,如何?」 「这……」 「这么多人看着,他总不可能再事先看到题目吧?一个人若是有真才实学,不管是哪一套试题,他都能答的优秀。怎么,不敢?你们是心虚了?」 山长这么一激,下面的老生们不等施茂才这个发起人表态,纷纷说道:「没什么不敢的,就按山长说的办!他要是还能答的如此优秀,那说明是我们冤枉了他!我们会给他道歉的!」 山长点了点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曾夫子,你现在把班上的夫子们都叫回来出题,题目的难度就和大测验难度相当。传消息下去,今天书院放一天假。另外,派个人把林昭那孩子叫过来。」 第186页 下面的学子们答应的很快,施茂才根本来不及阻止,他眉心一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事情朝着他事先预计的轨迹偏移了。 他本来想着藉由此事给山长施加压力,山长平日里笑呵呵的最擅长和稀泥,看在他舅舅面上,他稍微说两句给个台阶下,安抚下众人的情绪,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这样也就更加坐实了林昭泄题作弊的事实。 可没想到这个老头的做法却出乎意料,想出重新出题当场答题的方法,宁愿如此大费周章的折腾,也不愿站在他这边说两句向着他的话。 最重要的是,他鼓动过来的这些人竟然还都同意了山长的提议。 然而施茂才根本没有细想,如果山长愿意给他舅舅面子,就不会在第一次他找山长举报林昭作弊的时候视而不见了。只当他不愿意多管闲事,想要早早的息事宁人,这才没有对林昭作弊的事做出处理。 传话的人是夫子们身边的助手,平时管理一些杂务。得了山长的命令,赶紧下去传话。 书院突然放假一天,大部分的学子都十分高兴,对他们来说,只要不去上课,怎么着都是开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6章 (捉虫) 此时林昭正在甲班上课, 然而距离上课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刻钟,班上那些老生们还是没有到场,夫子没有再等他们, 而是开始上课。 这些课讲的是经帖,以及在科举考试中,答题时的一些技巧。 班上只有七八个人在上课, 其他人都没来。夫子讲了一会儿课后发了一张题目让自己做练习。 整个房间忽然安静了下来, 但没过一会儿, 就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林昭朝门口看了一眼, 他认得这人,第一天来书院报导的时候,就是这人告知他们书院的规矩以及平日上课和生活习惯的。 否则在门口跟那人说了会话, 那人便走了, 去下一个夫子处传话。夫子皱了皱眉,进来后走到林昭到座位旁边说道:「林昭, 山长叫你过去一趟,赶紧去吧。」 「另外, 刚才临时通知, 今天放假一天,都回去休息吧,记得把今天讲的知识复习复习, 下次我抽查。」 班上的学生听见夫子说今天放假一天, 脸上倒没有很兴奋,倒是十分惊讶。 毕竟私底下学院里传林昭泄题作弊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大家纷纷猜测, 今天放假一天是不是跟此事有关? 而且刚才夫子亲口说山长让林昭过去一趟, 这已经很明显了, 说不定就要当面质问他作弊的事情。 众人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刚好今天放了假,有人提议道:「不如咱们也去看看?」 「去哪看啊?」 「你是不是傻?刚才夫子不是说了吗?让林昭去找山长,很明显是去山长那里啊!」 几人说话虽然很小声,但屋子里拢共没几个人,陈勉和杨肃都听见了。 陈勉道:「三弟,别担心,我跟杨大哥陪你一块去。」 林昭点点头,道:「好,走吧。」 甲字班距离山长的房舍有些远,路上他们看到有许多学子都在急匆匆的朝着山长那跑。 陈勉拽住了一个人问道:「这位同窗,这是怎么回事啊?大家怎么都在往山长那里去?」 这位被拉住的同窗没看到后面侧一点的林昭,匆忙解释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呀,今天有一群人去找山长了,说是林昭考试作弊,要让山长给个公道。大家都跑去看热闹了,哎呀,不能跟你说了,再晚就抢不到好位置了!」 说完这话,他甩掉林昭的手,快步朝前跑去。 陈勉听完气不打一处来,「施茂才这龟儿子可真够噁心人的,不仅编造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现在竟然还公然挑衅,他就是想把这件事情闹大,让山长不得不治你的罪!」 林昭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治我的罪?我有什么罪?我一没偷二没抢,考试全凭自己的真本事,他凭什么治我的罪?走吧,去看看,有些人可能不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三弟,你这态度还真是够平静的,我欣赏!」 「大哥说笑了,走吧。」 一刻钟后林昭三人来到了山长的屋舍,外面已经乌泱泱围了一群人,最里面的就是施茂才他们,外围的都是一些刚过来的学子们,包括很多新生,全部都是来看热闹的。 山长看林昭到了,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 林昭走上前,只听山长说道:「这几天书院里传的谣言我都听说了,本来没打算以这种方式处理,但今日既然有一些人来我这里提出异议,那咱们就在这里大大方方的把这件事解决。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书院里的任何一位学子,毕竟你们是来学习考科举的,不是来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的。」 说完这些,山长看了一下林昭,对他说道:「林昭,这几日下面传的谣言,想必你也听说了。今日施茂才以及众多学子们前来向我揭发检举,说你在前不久的大测验中泄题作弊,你承认否?」 林昭左手搭在右手上行了个礼,然后面朝众位学子们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林昭没有做过的事,是不会承认的。今日之事,山长打算怎么办?」 山长笑了笑,将之前说的重新出题的事又说了一遍,「既然有人指出你泄题作弊,而你坚信自己是清白的,我打算让夫子们联合出题,让你们当堂测验,孰是孰非,一测便知。如果证实林昭确实是作弊了,那书院绝不姑息。」 第187页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不得不说山长很为学生考虑,这个办法即没有驳了施茂才这些提出质疑的学子,也没有任由别人污衊林昭。 「大家对于我说的这个办法可有异议?」山长问道。 「没有!」基本上在场的所有人,要不就是沉默,要不就回答没有,算是都贊同山长的做法。 然而在一众「没有」的声音里,有一个声音十分特别,在其他人的声音都停了的时候,他说的有字从人群中清晰地传了出来。 大家纷纷扭头想要看看是哪个人说有异议,结果当他们看到之后十分的惊讶,因为说有异议的人,正是林昭。 不等林昭解释,下面就有人跳了出来,说起了风凉话,「林昭,别人都没意见,就你有意见,怎么?是不是不敢了?害怕露馅?要不然你就直接承认你作弊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省的到时候被查出来更丢脸!」 施茂才忽然走了出来,讽刺道:「林昭,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你承认了,那这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会向山长求情,不会追求那些被你牵连的同窗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特地朝林昭后面的陈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是在说林昭不仅自己提前看了题作弊,还将题透露给了其他人。 林昭对他的话不为所动,可陈勉一听这话就站不住了,蹭一下从后面冲出来,指着施茂才的鼻子骂道:「施茂才放你娘的屁!你他妈在胡说些什么东西,我看你这种人就应该吃点咸菜洗洗你的嘴,不然怎么一张嘴就喷粪!」 陈勉好歹是个读书人,这种粗话若不是气急了他怎么着也不会说的。 林昭赶紧抓住了他的胳膊,轻拍了两下让他相信自己。 下面终于再次平静了下来,山长这才找到空隙问道:「你有什么异议,可以说出来我们商量一下。」 林昭顿了顿,说道:「山长,我并非对您说的这个方法有异议,而是有个问题想问问您。」 「你说。」 「我想问一下您,如果证实了我是被冤枉的,那施茂才还有这群带头在底下散步谣言说我泄题作弊的学子们,您对他们会作何惩罚?」 「这个好办,如果证实你是被冤枉的,书院会将他们未来一年的书院福利全部都取消掉,另外罚抄经论一百遍,闭门思过七天。」 这个惩罚在书院里已经算是重的了,然而林昭并不认同。 取消未来一年在书院的各种福利,说的好听,咱们这些人里面很多家里都比较富裕,没有书院的福利,自己填补银钱,这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 「敢问山长,若是证实我作弊了呢?」 山长还没回答,底下就有人高声说道:「那当然是开除你了!像你这种考试作弊的人是书院的污点,怎么可能让你在这里污染学院的风气!」 山长表情严肃了些许,说道:「若真的证实你作弊,书院会按照院规秉公处理。」 而大家都知道,院规上有明确规定,如果考试有人作弊,被抓住后一律赶出书院,不得再次接收。 林昭冷笑了一声,看了施茂才一眼,对山长道:「山长,我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他们输了就只没收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还有抄经论,这根本就不痛不痒。 况且,我本来就是清白的。可他们这些人,造谣全凭一张嘴,以讹传讹,而我闢谣跑断腿。合着最后怎么着都是我受委屈?凭什么?您说说这到底是哪门子的道理?圣贤书上就是这么教我们的吗? 山长,我是本届院试秀才中第二,这次大测也第一,您不怕寒了我的心吗?」 最后这句,实打实的有些威胁的意头在里面。这是在告诉山长,他在读书上面是很有天赋的,极有可能在科举中一举中的。如果今天让他受了委屈,说不好书院将会失去他这个人才。 山长闻言颜色逐渐严肃起来,他道:「那你有何建议?说来听听。」 「我听说这次带头检举揭发我并且鼓动这么多人过来的人是施茂才。既然这样,那这次如果他们错了那就全由他一人来承担责任。」 林昭看向施茂才,一向冷淡的他难得一见的强硬了起来,他眼里滑过一抹讥笑,道:「施茂才,刚才你还说一人做事一人当,现在你敢吗?」 施茂才涨红了脸,没想到林昭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他。碍于面子,他不能怂。 他磕磕巴巴的道:「谁、谁不敢了!」 林昭嘴角扯过一抹笑,「那就这么说定了,公平公正,我输了我走人,你们输了你走人。」 他转向山长,「好了,山长,您看到了,我们已经达成了一致协议。如果证实了我作弊,那我离开书院,如果他们是在谣言,那就他离开书院。很公平,不是吗?」 施茂才已经傻了,他什么时候和林昭达成了不是你走就是我走的协议? 可现在骑虎难下,他该怎么说才能将自己从里面摘出来? 山长皱了皱眉,他又问了一遍施茂才,是不是确定如此了。 施茂才紧张的心情忽然一喜,还好,还有余地。他道:「山长,我没这么说,都是林昭一人的主意,我并未同意!」 「怎么?想反悔了?可你刚才明明当着大家的面答应要承担全部的责任了。现在我说的责任就是公平公正的惩罚,若是证实你们造谣那就你离开书院,很合理啊。除非……」 第188页 施茂才迫不及待的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你们这些人里面,有人站出来承认这次的造谣事件是他鼓动的传播的,那自然用不着你来承担这个『责任』了。」 「当、当然不是我鼓动的了。是赵泽,是他,我刚才只是出于义气想要替他把这件事情揽下来。」 赵泽一听,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他看着施茂才,仿佛像不认识这个人一样。这件事情明明都是施茂才鼓动的,从头到尾他只是个跟班而已,可现在却被说成了背后主使。 「施茂才,明明是你,你怎么能为了逃避责任就往我身上泼脏水?」 「我哪里有泼脏水,我说的都是实话。」 林昭不过三言两语他们就闹起了内讧,最后山长看着这混乱的局面,拍板道:「行了!今天是谁鼓动这么多人过来检举揭发林昭作弊的事我心里有数。就这么定了,若是证实林昭作弊,那他就离开书院,如果是你们这些人私下造谣,污衊人家的清白,那你们这些人中要有一个人离开书院。」 陈勉在底下悄悄对林昭竖起了大拇指,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林昭有如此凌人的气势。平日里他虽然冷淡,但从来没有什么能让他说那么多话去反驳一个人。 林昭确实烦了,施茂才这个人如果不彻底解决,以后肯定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他麻烦。不如这次直接让他离开书院,一劳永逸。 至于他那做同知的舅舅,这下估计赶不赶施茂才离开书院,他这坏话有机会肯定都在他那舅舅面前说尽了。他回头只能多提醒哥哥一些,生意上多防着点了。 不过刚才山长那么说……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这边山长甩了甩衣袖进了屋,屋里早已经被叫回来的夫子们正在联合出题。刚才外面闹腾了这么久,这题也出了一半多了。 外面的学子但凡是愿意重新做一遍题的都会给安排位置重新答题。本次答题成绩只算作一次小测验,不会确定分班问题。 这次的考场安排在了大射场,也就是之前斗诗会所在的地方。 按照人数要求有间隔的摆了桌椅,最前方有两张桌子,是林昭和施茂才的位置。 施茂才不是带头说他作弊吗?这次的题正好让他也做做,感受一下这个难度。如此他便不能以试题简易为由强行说林昭作弊了。 这边负责门出好题,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到了饭点大家也没有过去吃饭,都在外面等着。 这次有很多人举手报名参加这次小测验,一是想再次验证一下自己的能力,二是想巩固一下所学的知识。 林昭答的很快,在他看来,题型都差不多。而且为了让在场的人心服口服,他特地放慢了做题速度,字体写的更加端正美观。 在别人还在抓耳挠腮想答案的时候,他已经停笔,等待墨痕干之后起身交卷了。 这般答题的速度令人咋舌,已经渐渐有人开始相信林昭是被冤枉的了。 几位夫子没有在屋子里坐着,而是在现场监考,他们也想再看看林昭的答卷会是什么样的。上次的答卷过程他们没有亲眼看到,这次可是全程看着的。 当林昭的答卷交上来后,夫子们纷纷聚在一起看,字体写得比上次更加端正了。卷面干净又整洁,曾夫子出来扫了一下,后面的经帖和策论,捋了捋下巴上的一撮小鬍子,眯眼笑着点点头,看起来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很快又有几个学子交了答卷,但大家都没走,而是全都在等待着夫子们批改答卷。 这次他们没有拿到屋里面被批改,是当场批改,一切都做到透明公正,不给任何人抓把柄说闲话。 施茂才的答卷也交了,不过夫子们最先批改的是林昭的答卷,今天他的答卷才是重点。 夫子们流水线批改,一人改一个题型,很快就改好了一沓答卷。 曾夫子将林昭的答卷递给山长,山长看后笑了笑,果然是个读书的料子,答卷写的跟模板似的,而且正确率奇高。 反倒是施茂才,这次的试题答的不是很好。可能是因为心态的影响,他这次答题时心总停不下来,导致平日里能拿第二第三的,这次一下子在二十名开外了。 最后山长宣布了结果,林昭是被冤枉的,他没有作弊,人家只是读书比较有天赋罢了。说完还夸了他一通,然后让人将他这次的答卷在学子们直接传阅。 一听山长宣布林昭没有作弊,施茂才整个人腿都软了,脑袋一下子懵了。 他要离开书院了吗? 不,不会的,他怎么会离开书院呢!他还要在书院学习一年呢。 对,山长只是说他们这些挑事的人里面有一个人要离开书院,但并没有指名说让他走啊! 想到这,施茂才心里有了主意,刚才慌张的心思也冷静了下来。 林昭走到施茂才面前,道:「希望你信守承诺,我等着看你离开。」 「那你就等着吧。」 这件事情总算告了一个段落,之前听信谣言污衊林昭作弊的学子们都态度良好的向林昭道了歉。 只有施茂才,一直没动静,也没听说他离开书院的消息。 然而过了几天之后,陈勉得知之前经常跟在施茂才身边的一个学子离开了书院,将造谣一事的责任全都承担了下来。 陈勉忍不住鄙视道:「这人还真是不要脸了,竟然找替罪羊!」 第189页 林昭放下手中的书,抬头向窗外看去,眯了眯眼,又从桌上捡起书,说道:「意料之中。」当他得知施茂才这几天都没有离开学院的打算时,就印证了他的猜想。 山长怎么可能那么纵容他当着他的面下如此大的赌注。所以他是故意那么说的,确认是造谣的话,施茂才那群人里必须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可他却没指明是谁,所以替罪羊什么的,是一条退路。 山长在捨不得林昭这个读书的好苗子的同时,也捨不得施茂才这个读书的好苗子。 第117章 (捉虫) 这个事件过后, 施茂才整个人都老实了许多,不知他和哪位离开的学子谈了什么交易,反正如今现在留下来的人是他。 只是平时还在同一个班里上课, 好在两人座位离的比较远,而且林昭因为个子高,在后排坐着, 不然他分分钟都会被施茂才的眼刀子杀死。 兇狠归兇狠, 虽然施茂才一就看林昭不顺眼, 但总算不再挑事了。 书院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静, 夫子们按时教学,学子们按时上课。 这日上午是一大节策论课,写策论像是写小作文, 夫子在上面讲了一刻钟, 就让他们拿出纸自己练习。 一堂课结束的很快,最后交上去时, 有人眼尖的看到林昭所用的纸张似乎有些不同。 这人家里是有些家底的,府城最近新出了一种纸名叫素笺, 他家里的僕人也给他带来了一些。 现在看过去, 林昭座位上剩下的纸和他所用的纸一模一样,竟然都是素笺。交了策论之后,那人从讲桌上下来, 走到林昭旁边, 道:「林昭,看不出来啊,你竟然也用得起素笺。」 此时是课间休息的时间, 听见这人这么问, 大家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 因为平时林昭的吃穿用度大家有目共睹, 和他们这些有家底的人比起来差远了,可现在看他昨晚上剩下的那一沓厚厚的素笺,怎么看怎么不合理。 林昭看了那人一眼,本来没想着解释,不过想起之前的种种,万一再有人说些不切实际的话往他身上泼脏水,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道:「这是我家造纸坊做的纸。」 那人惊讶了,声音不由得大了几分,「你说什么?这是你家造纸坊做的纸?!天吶,我简直都不敢相信!」 这话班上的人都听见了,本来对林昭不冷不淡的态度忽然变得热情起来,刚才那人本来还一副瞧不起别人的样子,现在竟然小声谄媚道:「那什么,林昭,你看咱们好歹也是同窗,你下次回家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多带些素笺来?我按照市价付你钱,怎么样?」 他可是听家里的僕人说了,素笺每次隔七日才售卖一次,而且还限购,想多买一些都买不着。没想到身边竟然有一个隐藏的捷径,近水楼台先得月,自然是要赶紧争取了。 林昭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提醒道:「下次回家是年节。」 现在距离年底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只怕这人是等不起的。 果然一听这话他这心思就散了不少,等林昭给他从家里带纸过来,那是等不及的。 随即想到什么,等再度开口时,下一堂课的夫子已经进来了,他只好闭嘴了。 书院里就那么点人,有个什么事传的也快,没过几天,大家都知道素笺是林昭家里造纸坊做的了。 施茂才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他眼神阴冷的在暗处看了林昭许久,最后回了房间。 很快到了月末,两日的休息日,施茂才竟然回家了。 要知道之前一年的时间,他都只有在放大假的时候才会回去,这次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月末竟然回去了。 施茂才回家自然是有事要办的,他在书院里搞不死林昭还惹了一身腥,可自从得知了他家里造纸坊是做素笺纸的造纸坊时,他心里就有了另一番盘算。 他之前跟林昭斗诗输了的事情,如今满城的读书人几乎都知道了,所以他回家的时候很低调。 可什么事都没能瞒过他舅舅,读书人最看重名声,他舅舅知道他输了斗诗会,专门来家里斥责了他两句,大概是说让她整天不要把心思放在跟人争强斗胜上,要专注读书做学问才能成大器。 施茂才面上答应的好,心里仍旧想着怎样才能搞垮林昭。 商人的竞争总是很激烈的,如今也才一个月的时间,素笺纸被程金炒的火热,不仅导致其他的纸墨铺子客流量减少,还是很多供货商造成了货物积压。 这些传统的供货商也就是造纸商们造的纸有一个很大的缺点,那就是不能久放,纸张容易发霉被虫蛀。 现在大批的纸张积压,他们很是焦虑。于是便有人动了歪心思,想要打听出来是哪家造纸坊在给程金的巷陌斋供素笺的货,从供货商下手,可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一劳永逸的法子。 施茂才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个姓卫的供货商,叫卫强,将他查到的林昭家里城西造纸坊的信息透露了出去。 卫强的造纸坊已经停工好几日了,他们生产的纸张还有一大批积压在仓库里,而且每隔几日就要拿出来晒一晒,生怕发霉了就全完了。 忽然有人找到他,给他出个主意,如果他能拿到素笺纸的制作秘方,那他这造纸坊的纸何愁卖不出去! ———— 姜子延最近没太管造纸坊的生意,韩愚管理的还不错,而且周幸也十分给力。 第190页 不得不说周幸的算盘珠子打的极好,每月造纸坊的进帐和花销他都算得清清楚楚,而且从来不藏私。每月来和姜子延回报情况的时候都说的十分仔细,姜子延越发觉得周幸是个人才,光这月钱都给他涨两回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间已经进入十二月。外面的温度像是被腰斩了一般直接降了一半,姜子延一向怕冷,已经穿起了厚厚的袄子。 他最近在研究一种新的纸张,想把竹纸做成前世他所见过的花草宣纸的模样。 早知道过程中需要添加一些花草的花瓣和根茎,直接是在哪一个步骤里面添加,添加时用新鲜的花蕊还是晒干的干花都有待探究。 他翻看了百科全书上许多理论知识,想着先把理论这一关理通顺。不过或许可以参考一下文轩纸的造法,文轩纸里面加入了花瑶花,他也想在竹纸上加入一些花草,或许有些道理是相通的。 …… 这日一大早就有人过来敲门,姜子延还没起床,一到冬天他越发懒了,尤其是早上,根本不想离开暖暖的被窝。 韩孝敲了敲他房间的门,说道:「郎君,巷陌斋的程老闆来了,说有急事找您。」 姜子延一听是程金来了,而且这么一大早就过来,想不通他有什么急事找他。毕竟现在造纸坊扩招了人手,素笺的供货量是足够的。 他侧起半个身子道:「你让他先在大厅等一会儿,我随后就来。」 姜子延赶紧坐起身穿衣服,他冬天怕冷,还怕起床穿冷衣服,就在前一天晚上将脱下来贴身穿的衣服放进被窝里,第二天早上起来衣服是热的刚好穿上。 此时他从被窝里拉出暖烘烘的衣服穿上,系好衣带后在里面穿上夹袄,又在外面套了一层厚实的长衣,打了个哈欠出门。 刚把门打开,一股冷气扑面而来,瞬间吹走了他的困意。 刚走进大厅,他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见程金急切的站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程金道:「姜老弟,咱们当初不是说好的吗?契约上也都写了,除非你自己开店,否则你这素笺纸这次给我一家供货的。现在怎么违反约定给别家供货了?」 姜子延一脸莫名,被他说的话搞得一头雾水,反问道:「你在说什么?我压根就听不懂。我什么时候将素笺纸供货给别家了?」 程金看他不承认,来之前抱着的一丝侥倖也没了,寒意瞬间涌上心头。 「姜老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敢说这只不是你家造纸坊生产的?」 程金从袖筒里拿出一捲纸递给了姜子延。 姜子延看了他一眼,接过纸张,打开一看,确实与他们家的素笺纸别无二致。 可结合程金刚才话语里的职责,这纸貌似不是在巷陌斋买的。 姜子延斟酌了一下语言,说道:「程老闆,你先消消火,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纸我刚才也看了一遍,确实跟我们造纸坊产的素笺纸很像,就连摸起来的手感都差不多。 不过我以我们造纸坊的声誉向你保证,这不是我们姜记造纸坊生产的素笺。我们姜记造纸坊生产的素笺纸确实只给你巷陌斋一家供货。」 见姜子延信誓旦旦,言辞中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说他只给他巷陌斋一家供过货,程金这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在来的路上想过,如果真的是对方背信弃义违反了契约的规定,它虽然可以告到官府让对方给他赔偿,可那也同时意味着这个合作就到此结束了。 虽然他能够得到赔偿,但失去了这个生意,那才是最大的损失。 此时他冷静下来,问道:「那这纸是怎么回事?」 姜子延心里也纳闷,难不成是他们造纸坊的库房发生偷盗了吗? 不过事情还是要先了解清楚,他便对程金说道:「程老闆,这背信弃义的事情我是决计不会做的,所以还请你相信我,可否告知我事情的原尾,我们一起商量商量,找出问题的所在。」 程金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昨天下午,我们铺子里有一个小厮临时有事回家了一趟,路过博古轩时听到有人说他们店里也卖素笺纸,而且价格更为便宜。他回来之后与我说了此事,我便让他又跑了一趟,探探虚实。若是真的有素笺纸,就让他买一些回来。」 「小厮到那一看,那铺子已经关门了。今天早上他早早就去了,排队进去后一看果然有素笺纸。我给了他三两银子,可没想到他仅仅花了一两四钱就买了一刀回来。」 「我一看这跟我们卖的素笺纸别无二致,这不,一大早就过来找你了。」 姜子延仔细揣摩了程金说的话,分析道:「假如他们卖的素笺和我们卖的是一样的纸的话,那只有三种可能。」 「哪三种?」 「一是我们姜记造纸坊的存放素笺纸的库房被偷窃了,二是他们偷了我们的造素笺纸的核心技术,三是偷了你们巷陌斋的库存。」 一听第三种可能,程金立刻反驳道:「第三种不可能。来之前我特地清点过,我们铺子里库房存的素笺纸是够数的。而且我们库房里的库存并不多,但听小厮说博古轩的铺子里,那架子上放置售卖的素笺有很多。」 姜子延抿了抿唇,道:「那只有前两种可能了,」 「那姜老弟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最大?」 第191页 「都不大。」 程金不解,「为何?」 「首先,我们姜记造纸坊的库房是经过改造的,我亲自设计的图纸,墙上一扇窗都没有,门上的锁只有我有钥匙。每次去给你拉货的时候都是他们来我这里拿钥匙。而且要是上次拿过去开库房,是在四日前。」 「那万一就是就是四日前被偷的呢,等了四日之后才放到铺子里售卖。」 「不会。每次供完货后都会清点库存,清点的人百分百可信。如果数量不对,我肯定早就知道了。」 程金被他说服了,又接着问道:「那第二种可能呢,为什么可能性也不大?」 「程老闆有所不知,我这造素笺纸的核心技术其中有一个地方是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所以即便他们偷了技术,那也不是完整的素笺纸。」 姜子延十分确信,当初他研制竹纸的时候,最后一个地方,他想了许久,实验了很多次,才成功造出了现在的素笺纸。这个方法确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就连那些负责实践的老兵们也不是很清楚中间添加了一种什么原料。 两个人分析了一大通,仍旧没理出什么头绪来。程金有点担心,说道:「既然这两种都不太可能,那他们的素笺纸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这话提醒了姜子延,他的想法以及后来的分析全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那就是对方所售卖的素笺纸是从他们这里流出去的。 竹纸和之前的麻纸不同,麻纸可以在最后成浆后加入一种特制的药水,用来做防伪标志。可竹纸不行,这种药水对竹料有影响,所以没能添加。 而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防伪不防伪了,而是他们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甚至是一模一样的素笺纸。 至于核心技术被偷这个可能,直接被姜子延排除掉了。 可若是对方售卖的素笺纸是对方自己的造纸坊生产的,所用的技术是他们的技术呢? 姜子延忽然想起来,他在研制素笺纸的时候最后一个步骤花了很多时间。但撇开这最后一个步骤不说,前面也能构成一个完整的竹纸完成技术,只是有很大的缺点。就是塑墨性不太好,而且不防霉腐且容易被虫蛀。 他忽然道:「我大概知道了原因。」 程金本来愁的已经成了个苦瓜脸,本来靠着独家售卖素笺的生意,铺子现在经营的红红火火。若是对方也有了素笺,那他这独家生意的算盘就落空了。 素笺纸的市场利润有多大他很清楚,如果对方也开始售卖素笺,那对于他的铺子来说是个不小的损失。 程金听见姜子延说他知道了这其中的问题,顿时眼神一亮,问道:「你想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子延想了想,他已经有了一个猜想,可到底是不是还需要验证。 他道:「程老闆,这个想法我需要时间验证。你回去后不要担心,依旧正常售卖你的素笺,规矩什么的统统不要改变,以前怎么样卖的以后还怎么样卖。」 「行,我听你的。」程金应道,「那你需要多长时间验证啊?」 「半个月。」 只要给他半个月的时间,他就能知道这批竹纸是不是跟他之前做的没成功的那一版一样。 「好吧,那你这里如果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这个你放心,咱们是合作伙伴,做生意,诚信最重要,这个我还是知道的。」姜子延说道。 至此,程金的心已经放下了,最起码姜子延这个供货商还是值得信任的。 「对了程老闆,你今天带的这些素笺纸能给我吗?我需要用它来验证我的猜想。」 程金点点头,「没事,你要是用得着就都给你,我那还有。」 「好,那就多谢了。」 姜子延看了看天色,十二月的早上天亮的晚,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程金就等不及赶了过来。 如今这会儿天光已经大亮,姜子延还没吃早饭,说道:「程老闆,还没吃早饭吧?不如留下来一起吃。」 程金拒绝了,他心心念念的记挂着铺子的生意,说道:「不用了姜老弟,铺子里还有一堆事呢,我就先告辞了。」 送走程金后姜子延本来温和的脸上瞬间冷了不少,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那么只能说造纸坊出内鬼了,不然这没有改进之前的竹纸技术怎么可能会泄露出去? 「冯轲,一会儿你去趟造纸坊,让张大哥吃过饭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事要跟他商量。」 冯轲应下后,孙妈妈过来说早饭已经做好了,是不是要给他端过来。 姜子延道:「不用了,这里不暖和,还是去屋里吃吧。」 第118章 孙妈妈早上做的饭简单, 因为天气比较冷,她蒸了一些饭糰,炒了几个热菜, 又熬了一锅浓稠的热粥。 姜子延很喜欢她熬的粥,因为平日里姜子延给孙妈妈的採买费要多一些,所以孙妈妈买了一大罐饴糖回来。这粥里面放了糖, 还放了有红枣, 白木耳, 并且加了少量的白米。 煮出来的粥粘稠, 上面飘着红红的枣子,喝起来甜甜的,一点都不腻。在这冷飕飕的冬天, 喝上一碗热腾腾的甜粥格外暖和。 姜子延吃了两个饭糰, 一连喝了两碗甜粥,不禁夸道:「孙妈妈这熬粥的手艺又精进了。」 下厨的人最喜欢听的就是别人夸她做的饭好吃, 孙妈妈听见主家夸她,嘴上说着喜欢就好, 心里却乐开了花。 第192页 一顿饭的功夫, 张虬就过来了。 实际上在姜子延还没吃完早饭的时候张虬就已经过来了。只是看姜子延还在吃早饭,就没让人去打扰他,知道他吃过饭才过来。 小书房里, 姜子延坐在一旁的软榻上, 同张虬说着话。他一进屋就觉得屋子里只有床上和榻上暖和,心里琢磨着,该把炉子点上了。 姜子延道:「张大哥, 最近造纸坊有什么异常的事发生吗?」 张虬有些疑惑, 「异常的事?」 「对, 跟平常不太一样的事也算,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你仔细回忆回忆,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张虬不知道姜子延为什么这么问,不过他这延弟脑袋瓜子聪明,办的事情不需要他懂,他只要照着做就成。 张虬细细想了想,也没想到有什么反常的事儿,他道:「最近一段时间都挺正常的啊,没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 姜子延皱眉思索,如果没有异常的事发生,那就说明对方藏的很深,很难令人察觉。 张虬有些迟疑了一瞬,他道:「异常的事情确实没有,不过发生了几件比较普通的事。」 「什么事,事无巨细,你都说给我听听。」 「这个月初,赵武和李四在干活上起了矛盾,两人打了起来。原因是在造纸时的那条生产线是由李四负责的,可是赵武为了抢功劳就背着李四,在其他人不明情况下偷偷把这活做了,李赐是个脾气急的,被他知道后两人就打起来了。」 「虽然这种事在造纸坊是第一次发生,但我怕他们闹出大事儿,就从中制止了。不过那个赵武认错态度很不错,立刻就向李四道歉了,还愿意将自己的月钱作为赔偿送给李四。李四也同意冰释前嫌,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后面两个人一直本本分分做事,没再出过什么么蛾子。」 张虬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什么,话转了个弯道:「不过说起这件事,我倒想起另一件事来,不知道算不算异常。」 「自从咱们这造纸坊成功造出素笺后,素笺纸供给巷陌斋对外售出。因为咱们这个纸突然火了,就加班加点的造纸。这么一来人手就不够了,所以才又扩招了几十人。」 「这个赵武就是新来的这几十个人里面的其中之一,因为当时急需用人,所以安排下去的都是老手带新手。也可能是因为中间磨合的时间太短,总有矛盾发生。」 「我印象最深的其中一个矛盾,是一个工人举报了另外一个人。说他做工时偷懒,还想要偷拿咱们的纸。不过后来证明了是那个人确实是做工时偷懒,别人认认真真的做事,他总是东张西望混时间。但偷拿纸确实是被那人诬陷的,后来申星就把这个偷懒的人辞退了。」 张虬最后道:「我能回忆起来的印象,深刻的事情,大概就只有这些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姜子延点点头,道:「今天早上程老闆过来跟我说城里的博古轩也开始售卖素笺了。」 张虬惊讶了,「怎么可能?咱们根本没有往那边供过货。」 「今天早上我看了程老闆拿过来的素笺纸,他专门让人到博古轩里买来的。」 「怎么样?那纸是素笺吗?」 「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是。」 张虬听着这弯弯绕绕的话,脑袋都要晕了,他一脸懵逼的看着姜子延,说道:「延弟你就别他妈的在这绕了,这到底是啥意思啊?到底是还是不是啊?你赶紧告诉我。」他有些着急。 「准确的说,这是我们研制的第一版素笺纸。」 这话张虬有些明白了,毕竟当初研制素笺纸的时候他非常清楚这个过程。姜子延口中所说的第一版素笺纸,实际上也就是姜子延觉得有问题的那一版素笺纸。 姜子延把早上程金带过来的那几张纸拿给张虬看。 张虬接过来看了一会儿后道:「这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它是第一版的素笺啊?」 「这中间的细微差别,我就不与你多说了,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想,还没有验证,但我敢肯定,这纸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就是我们颜值的第一版素笺纸。」 张虬向来相信姜子延的话,既然姜子延说这纸是第一版素笺,那肯定就是。 他就算脑袋再转不过弯也明白了,这第一版素笺纸,他们只在当初研制的时候做出过一些。后来研制出成功的素笺纸之后,他们造纸坊就不再生产第一版的素笺纸了。 而且造纸坊每日用料的量还有生产的成品纸的数量都是有记录的,工人不可能偷偷利用他们造纸坊的生产线造这种纸。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们造素笺纸的核心技术被盗了。确切地说,被盗的是第一版不是很成功而且有瑕疵的素笺纸技术。 张虬想明白了之后蹭了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愤怒的说道:「他娘的,到底是谁吃里扒外偷了咱们的技术!延弟你放心,我现在就回去把这个狗娘养的东西给揪出来!」 姜子延一看张虬这弄气沖沖的样子,赶紧从软榻上下来拉住了他,「张大哥,你先别急,你这样回去只会打草惊蛇。而且你准备怎么查?回去挨个盘问吗?这种事咱们没有证据,直接去问他们会承认吗?」 张虬不得已停下了脚步,他转身坐了下来,大手往桌子上一拍,他最讨厌这种吃里趴外的事了! 第193页 姜子延说的是实话,可他实在是气不过,不甘心的说道:「问一遍肯定不承认,等我多打他们几遍,他们就会承认了。死鸭子再嘴硬,那我就让他们成为没毛的死鸭子!」 姜子延嘆了口气,无奈道:「张大哥,动用私刑是犯法的。大魏有律例,任何人不能动用私刑,否则是要被抓进牢里的。」 张虬道:「抓进牢里?有了,咱们可以报案啊!让官府去查,查出来了之后,把他们都抓进去!」 「不行的张大哥,若是官府问话,他们更不会承认了,这可是一不小心就要坐牢的事,谁敢说?」 一个两个提议都被反驳了,张虬没法子了,他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该怎么办?再耽搁下去,万一他们跑了咋整?」 姜子延安慰他道:「别急张大哥,我有办法。不过这件事需要你的配合,咱们演一齣戏,把隐藏在造纸坊里的内鬼给钓出来。」 张虬一听这话,瞬间来了兴趣,赶紧凑了上来道:「演什么戏?延弟你快说,别卖关子。」 姜子延在他的耳边耳语了一番,张虬满意的笑了笑,点点头道:「你放心,保证办的妥妥的!」 张虬平日里经常来姜子延这里打牌,所以这次一大早去姜宅没人放在心上。 张虬回到造纸坊的时候,工人们都已经吃完早饭在上工了。 这些工人平时跟张虬比较混得开,张虬是个大大咧咧的汉子,说话做事又比较爽快,只是见他这么早就从姜宅回来了,便有那好事多嘴的打趣道:「哟,咱们这张大爷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这是把钱都输光了?」 张虬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伸腿踢了那人一脚,说道:「你小子,整天就知道打趣你张爷。好好干,不然小心我扣你工钱。」 这话自然是开玩笑的,男人也没当真,而是乐呵呵的回道:「不敢不敢,张爷别扣我工钱,我一定好好干!」 张虬一路从门口走到后院,大部分人见了他都会打个招唿。看得出来,张虬在这群人里很吃得开。 赵武也在上工的人里面,只不过他离张虬有些远,就那么远远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旁边有人提醒他别发呆了,他这才转过头来继续做工。 赵武来的晚,是第最后一批招进来的工人。他斟酌了一下词句,跟旁边的人唠起了闲话,「哎陈哥,刚才过去的那个张爷,他跟咱们的东家很熟吗?」 被称作陈哥的人很热情,说道:「那必须的呀,这位张爷可是咱们东家的拜把兄弟。你别看他一天天的在这里什么活都不干,但他这一个月的月钱都能抵得上你一年的了!」 「兄弟,给你提个醒,你别看那么多人跟他打招唿,还笑嘻嘻的和他说话,他这人可不好惹。」 陈哥下一句突然放低了声音,小声道:「我听说他以前是个土匪头子,身手身手厉害着呢,能徒手把人的脖子拧断!东家让他在这里是来监督我们做工的!」 赵武点了点头,应道:「我知道了,谢谢陈哥。」 张虬回去后按照姜子延交代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平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是私底下多观察一些工人的情况。 而这边姜子延将程金拿过来的这几张纸放在了阴暗潮湿的地方。这种半成品如果是在阴暗的地方,会加速它的发霉腐蚀和虫蛀。 他已经用墨试验过了,字写上去的效果和真正的素笺纸还是有差别的。上好的墨写上去的字差别比较小,越是廉价的墨差别越大。 七天后姜子延看到了一张张发霉被虫蛀的纸张。果然不出他所料,博古轩卖的素笺纸就是他之前做的第一版不太成功的竹纸。 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找出这个偷技术的人,而是要先想办法稳住巷陌斋程老闆的生意,打垮这个生产盗版素笺的造纸商。 于是第二天上午,姜子延约见了程金。 程金这几日铺子里的生意不太好,原来在他这里买素笺的人现在已经寥寥无几了。全都跑去博古轩买了,毕竟人家那里的素笺纸比他这里的便宜了一半。仅剩一些老客户还会来他这里买纸。 一见面程金就开始哭诉,本来面相上的褶子就多,这下可好,整个一个苦瓜脸。 程.苦瓜脸.金这几日一直在等姜子延的消息,今日听下人说他有事找他,他就立刻放下手上的事,火急火燎赶过来了了。 「姜老弟,我这几天听你的将铺子里卖素笺的售价保持原样,可上门的人寥寥无几,几乎又回到了以前的模样。你这几日研究的怎么样了?可以找出应对的方法?」 姜子延说道:「程老闆别急,我已经有办法了。我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对方卖的素笺纸所用的是我们造纸坊的技术。」 程金一听一下子坐不住了,「什么?你们造纸坊这么核心的机密都能被别人知道?」 「程老闆稍安勿躁,你听我说完。虽然是我们造纸坊的技术,但那却是不完整的。我在一开始研制素笺纸的时候,第一版的造纸技术有些问题,后来又琢磨了很久,才成功研制出了现在的素笺纸。而对方偷走的正是那一版有问题的造纸技术。」 程金有些不太明白,「既然是有问题的,那为何他们造出的素笺纸和我们卖的一模一样?」 「因为第一版出来的纸它最大的问题所在,就是不耐霉腐,而且很容易被虫蛀。 第194页 这个问题需要时间来证明,他们的素笺纸才开始卖没几天,购买使用这些纸的人还没发现这些问题。一旦他们发现了这些问题,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程金略微思考了一下回答道:「虽然他们的素笺卖的比我们便宜了一半,可如果买的多了,也要花不少银子的。购买它的人一旦发现纸有问题,肯定会上门讨个说法的。」 「对,所以我们只要等一等就好了。」 程金终于不再焦虑了,他问道:「那我们需要等多久?」 「十天。」距离他们做出来的第一批素兼职已经过去了七天,那只需再等上七八天就够了。保险起见,姜子延跟程金说了十天。 「那在这十天里,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吗?」 姜子延嘴角忽然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道:「不,程老闆,你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未来十天里,巷陌斋关门停业整顿。」 程金很震惊,「什么?关门?这是何意?」 姜子延问道:「巷陌斋关门,那些需要买素笺纸的人都会去哪买?」 「自然是都去博古轩了。」 他接着道:「等十天后,他们发现纸有问题——」 不等姜子延把话说完,程金就抢过话先一步道:「他们发现纸有问题肯定会闹着到博古轩要一个说法。到那时肯定会有很多人上门闹事,博古轩想要压下此事,最好的办法就是退钱。买的越多,退的越多,他们肯定会赔死,到时候就会自己关门整顿了。」 姜子延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既然他们费尽心思偷走我们的技术,那我们就将计就计,让他们赔得血本无归。」 博古轩的素笺纸到时候被说有问题导致卖不出去,那给他供货的造纸商造再多的素笺也没用。这样一来,从他这里偷出来的竹纸技术也就没什么用了。 那么他剩下的时间就可以揪出造纸坊的内鬼,好好整顿一下造纸坊的业务。 程金此时一扫脸上的阴霾和不解,兴致高昂的站起身,浑身充满了斗志,说道:「姜老弟放心,我回去就把巷陌斋关了。」说完他兴沖沖的回去了。 不就是关门十天吗?若是能一次性解决掉博古轩这个竞争者,让他关门一个月他都愿意。 程金回去后姜子延伸了个懒腰,他昨天晚上没睡好,素笺纸的事他已经有了解决办法,内鬼那边也有张虬盯着,刚好他能得个空补觉。 等他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了。刚好赶上饭点,孙妈妈照常过来喊他吃饭。 这几日气温骤降,岑夫子的身体不是很好,往日里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刘妈妈在西院开了小厨房给他们单独做了饭。 姜子延吃过饭后去看了看岑夫子,之前专门请郎中过来给他瞧过,开了几副药还没吃完。 从岑夫子那里出来天都擦黑了,冬日里天暗的很快,他一出房间就感受到了外面的寒意。 他叫来孙妈妈,说道:「这天也太冷了,这个月多拿些钱去买些碳回来,把炉子点上吧。」 孙妈妈愣了一而南边过来的大风下,随后道:「好的郎君,我会转告给管家的。」 这下轮到姜子延愣住了,他问道:「管家?什么管家?现在家里的事务是谁在管?」 孙妈妈道:「回郎君,现在府上的事务是由魏管家负责的。」 姜子延乍一听魏管家很是陌生,心说他家里里什么时候有这号人了。可随后他便想起来,这人应该叫魏南,是他当初去牙行买下人时半买半送的。 买回来后看他年纪也不小了,但也一时没想起来让他干点啥,想到他自荐时曾说过给大户人家做过管家,便随口一说让他做了家里的管家。 如今一两个月过去了,家里被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这人的存在感也太低了,他都快忘了有这号人了。 姜子延点点头,对孙妈妈说道:「那你让魏管家去我房间找我吧,这门外也太冷了,我先回去了。」 孙妈妈应了声,便下去传话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魏南就过来了。 魏南留着半长的鬍子,应该有五十岁了,可他身子骨倒是十分硬朗,看起来神采奕奕。 他不卑不亢的给姜子延行了个礼,道:「郎君,可是找我有事?」 姜子延想起烧炉子的事,说道:「魏管家,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你去买些上好的炭回来,把各房的炉子都点上吧。对了,别忘了西院厢房,也全都点上。」 魏南低顺着眉眼,应道:「是,郎君。」 「哦对了,帐上的银子还够吗?」他记得当初放在孙妈妈那里负责採买东西的钱应该没剩多少了。 魏南答:「不够。」 姜子延从旁边的小匣子里拿出一袋碎银递给他,「这里面有二百两,全都放到帐上。你拿去一些用来採买,不够再来跟我说。」 魏南接过钱,说道:「是,郎君。」 事情交代完了之后魏南就下去办事了。 魏南动作很快,第二天就把炉子烧上了。採买的事把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肯定不可能单独完成,所以他带上了王大桥。 炉子烧起来后,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魏南过来交差,还带来了帐册。上面有他详细购买炉子和碳的记录,一共花了多少钱、帐上还剩余多少钱,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第195页 这人是个做管家的料,做起这些事来游刃有余,看来他所言不假,是真的有过当管家的经验。但姜子延总觉得这个魏南有一些秘密瞒着他。 不过人生在世,谁还没有几个秘密呢?就比如说他自己,异世的灵魂穿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就是他最大的秘密。 又过了七日。还没到正午,孙妈妈就做好了饭。她的孙子有些病了,所以她早早做好饭,打算回去帮儿媳照顾孙子。 他刚从房间出来准备去吃饭,迎面撞见冯轲,说是韩愚过来给他汇报这个月造纸坊的情况了。 现在是月中,一般都是月底汇报情况。这个时候韩愚过来,应该是有事找他。 他道:「你们先吃吧,我去见见韩愚。」 韩愚一路匆匆忙忙的过来,待见到姜子延后急声道:「郎君,不好了,咱们造纸坊有个工人突然间昏迷不醒,手脚抽搐还口吐白沫,您快过去看看吧!」 姜子延一听,人命关天是大事,道:「走,让大桥备车,过去看看。」 两人一路出门,姜子延边走边问道:「怎么回事?人现在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韩愚答道:「我过来的时候张虬大哥把人送医馆了,现在还不知道情况。」 「他昏倒之前有什么徵兆吗?」 「没有,跟他一起上工的人说他一直都很正常,然后突然间就倒地不起了。」 姜子延上了马车,让韩愚给大桥报了医馆的名字,马车朝着医馆驶去。 马车里,姜子延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出声问道:「这个倒地昏迷的人叫什么名字?」 「回郎君,他叫赵武。」 姜子延眉头一紧,又是这个叫赵武的人,他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第119章 王大桥赶着马车一路将姜子延送到了赵武所在的医馆。 赵武是张虬负责送过来的, 姜子延一进来就看到他在里面站着。 看到他过来张虬本来想跟他说一下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刚张嘴就被姜子延抢先了。 「张大哥,情况怎么样了?我听韩愚说有人忽然晕倒,昏迷不醒, 大夫怎么说?」 「还在里面救治呢,大夫不让我们进去,全让在外等着。」 姜子延道:「相信大夫, 肯定会没事的。」他说完这话, 张虬走近他, 想把赵武昏迷前后发生的事情详细跟他说一遍。 姜子延悄悄拉住了他的胳膊, 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头再详说。」 张虬点点头。 大约过了两刻钟后,大夫从里面出来了。 张虬还有几个送赵武过来的工人都迎了上去, 「大夫, 他怎么样了?」 大夫说道:「里面的人是中毒了,不过好在送来的及时, 已经稳定下来了。后面只要坚持服药,将余毒排除体外就没事了。」 「中毒?」 不光张虬他们几个听到中毒有些惊讶, 就连姜子延也十分震惊。 在来的路上他结合韩愚说的赵武的症状, 想了许久,怎么看都像是癫痫发作的样子。怎么会是中毒呢?哪里来的毒? 如果赵武是对方派来的人,那意味着他就是藏在造纸房坊的内鬼。可如今却离奇中毒, 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毒发, 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姜子延猜不透对方的意图。 是栽赃陷害?还是杀人灭口? 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事。 姜子延问一旁的韩愚,「你和张大哥都从造纸坊出来了, 现在造纸坊管事的人是谁?」 韩愚忽然一愣, 不知道东家为何会如此问, 他答道:「因为赵武昏迷的时候场面有些混乱,张大哥带了几个人送他来了医馆,而我又出门去寻郎君了。所以造纸坊那就让申星暂时维持局面。」 姜子延很快从他的话语里抓住了重点,「你刚才说场面混乱?」 「对,因为突然有人倒下昏迷,还口吐白沫抽搐,周围的人都十分害怕、惊慌而且不知所措,所以场面有些混乱。」 姜子延心头一紧,对张虬道:「张大哥,这里的事你暂时不用管了,剩下的我来处理。你现在赶紧回去,我怀疑造纸坊可能出事。」 张虬一听这话,点点头应下,然后立刻就出门朝着造纸坊的方向走去。 虽然医馆的大夫说赵武已经脱离了危险,可她现在还在昏迷着,没办法说话,姜子延也不好问话,就走进去看了一眼。 他把韩愚留在这里盯着赵武,而他则是赶回了姜宅。 一路上他的眼皮直跳,直觉告诉他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过这一路上都相安无事,冯轲始终护在他的左右,保护他的安全。 回到家后,他第一时间去了书房。 当打开书房门的那一刻,看到屋里的景象,他就知道不对。 他的书房明显被人翻动过,尤其是书架上的书,以及抽屉被翻的格外明显。 姜子延瞬间就明白了,看来偷走他第一版素笺纸制造技术的人提前发现了这种纸的弊端,趁着买卖纸的顾客们还没有上门闹事,他急需制作出没有瑕疵的、品质优良的素笺纸,方能挽回这笔即将到来的损失。 所以今天他书房这么乱,是有人来他的书房找素笺纸的制造秘密了。 不过很可惜,姜子延当时研制的时候写的都是草稿,而且他不习惯用毛笔,所以都是用木炭写的前世的简笔字记录的。 第196页 而且每实验一次,他就会记录一次,最后他也不知道哪次实验上面记录的是对的了。 所以他这里根本就没有用纸墨记录下来的完整的制作素笺的秘方。前来偷他的人只能无功而返。 姜子延让韩孝帮忙把他的书房收拾整齐,他怕冷,便去房间的矮榻上坐着了。 如今他并不知道他的对手是谁,而且如果对方被逼急了,狗急跳墙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他付不起这个代价。 赵武突然中毒的原因他也不确定,他本来布置好的局倒是让他有些心神不宁了。 此时城南一处偏僻的宅子里,屋子的主人正在大发雷霆。 卫强道:「没找到?这么多天了你们竟然连个秘方都找不到,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他话音刚落就踢了对面地上跪着的那人一脚。 这人正是他派去姜子延书房里寻找真正的素笺纸秘方的人。 他从地上爬起来跪好,小心翼翼的说道:「卫爷,不是小的不尽心,他住的房间,还有他的书房,我全都找了一遍,根本没有秘方的踪迹。」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卫强的脸色,若不是这一身轻功,他是不可能轻而易举的进入姜宅的。 刚好今日姜子延带着冯轲出了门,冯轲不在,他行动更加不受限制了。 可即便是这样,他依旧没能找到秘方。 卫强看了他一眼,心里的气止不住的往外冒,他的造纸坊最先造出的那一批素笺纸也可以说是实验品,并没有往外售卖。制造的第二批才开始供货给博古轩售卖。 就在前天晚上,他去巡查库房时,发现第一批造的素笺纸有一半都发霉了,还有被虫蛀的痕迹。 他一开始觉得可能是自己存放的地方有问题,所以立刻让人连夜把它挪了个地方,换了个通风透气又干燥的地方。 可仍旧没什么用,霉腐和虫蛀的程度更严重了。这个时候卫强才发现了问题,他回去看看库房里的其他纸,没有霉腐虫蛀,依旧很干净的在那放着。 所以他们造出来的素笺纸有问题,而这个问题并不是出在储存方式上,而是造纸的方法有问题。 卫强开始急了,前一阵他有多得意忘形,现在就有多么着急上火。 他也想到了被那些使用这些素笺的人唾骂是什么场景。这个霉腐的问题很严重,发现它只是早晚的事情。 那些购买它的人,到时候一定会去博古轩找邱老闆讨个公道。虽说不是堵他造纸坊的门,可邱老闆一定会来找他算帐的。到那时他这造纸坊能不能保得住都是问题。 卫强对着地上那人道:「算了,你先下去吧。」 那人感激涕零的爬起来赶紧走了,生怕卫强突然改变主意说要罚他。 那人走后房间里的屏风暗影处走出来一个人,他声音暗沉,问道:「赵武那边怎么样了?」 卫强说道:「正按你的计划走着,还算顺利。」他忽然嘆了口气,「还是你说的对,姜宅里果然什么都搜不到。」 「你今天不是趁着姜记造纸坊混乱的时候,让人去偷库存了吗?」 说起这个卫强就更难受了,他本来想趁着这次混乱,让人先偷一些库存出来,到时候被人发现素笺纸有问题刚好拿出来应应急。 可那库房的门锁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他找的人以前做过锁匠的营生,可依然没有什么卵用,还是鎩羽而归。还差一点被及时回来的张虬发现。 「那库存能是那么好偷的吗?要是偷得着,我现在就不用这么着急上火了。再说当初可是你出的主意,说可以搞来素笺纸的秘方,但你现在看看,我可是被你坑惨了!什么秘方?分明就是假的!」 男人听见卫强抱怨他丝毫没有生气,他从阴影处走出来,光线逐渐打在他的脸上,这人赫然就是施茂才。 施茂才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不急不慢的说道:「这确实是素笺纸的秘方,不过从我这几日的消息来看,我们拿到的这个是不全面的。最后有一道关键的工序,要添加的原料我还没有打听清楚。」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打听清楚?我可告诉你,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最多再有两三天,之前那一大批客人肯定会去堵博古轩的门。到时候邱老闆发起火来咱俩谁都兜不住。」 「别以为你在书院请了几天假就能打着读书的名义跑回去。我可告诉你,我跑不了,你也别想摘干净!」 卫强一向秉承着同一条船上的蚂蚱那就得同生共死的原则,当初是施茂才把他拽入伙的,现在出了问题那施茂才必须得帮他解决。 施茂才心里丝毫不慌,也许是经歷的事多了,之前该丢脸的都已经丢过了,此时的心理素质比之前强了太多。 他面上淡淡的,说道:「放心,这件事我肯定会帮你解决的。再等等,好戏就快开始了。」 …… 姜子延一直在家里等着消息,没过多久,张虬派人传话来,说放置素笺纸的库房上面的锁似乎被人动过,应该是有人想偷他们的纸。 不过张虬是个糙汉子,心不够细,这件事还是申星发现的。今天造纸坊因为赵武忽然昏倒的事情陷入了一片混乱,张虬把人送走之后他特地去检查了一下几个重要的库房。 库房的锁是姜子延找专人按照他的想法打造的,跟这个时代常用的锁不太相同,贼人来开锁的时候用的是一根纤细的铁丝,鼓捣了好久都没有成功打开,反倒是留了一截铁丝在锁眼。 第197页 申星看了看库房的锁,眼尖的发现了这根铁丝,才知道库房的锁被人盯上了。 这个库房是专门用来存放素笺纸的,成浆的纸晒干后才能放到库房中存放,而钥匙在姜子延这里,每回打开库房都需要到他这里来拿钥匙。 钥匙其实被姜子延放到了冯轲身上,冯轲随身携带,用起来也方便,相对而言也比较安全。 姜子延这么做主要是为了防一些小偷之类的,毕竟现在素笺纸卖的这么火,想要走捷径过来偷盗它卖钱的人肯定有,因此他早早就做了防备,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除了等姜记造纸坊的消息,姜子延还在等医馆那边的消息。 就在张虬派来传话的人走后没多久,医馆也来人了,是韩愚派过来的,说是赵武醒了,但一直在胡言乱语,让他赶紧过去一趟。 姜子延没细问那些胡言乱语是指什么,他也想看看这个赵武到底要做什么。他基本已经确信这个赵武就是把第一版素笺纸的制作方法偷盗出去的人。 如果对方是想杀赵武灭口,那赵武没死成,四捨五入是他们造纸坊救了他的命,这么一来,下面的剧情发展应该是:赵武知恩图报,痛恨原来指使他偷素笺纸秘方的人,然后和她同仇敌忾,为他们提供情报。 可若是赵武中毒并不是对方杀他灭口呢? 马车很快到了医馆,一进去,姜子延就看到了床上那个脸色惨白,眼眶红红的人。 此时的他一副可怜弱小无助的样子,指着韩愚说道:「街坊邻居们,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求你们帮我主持公道了。」 「大家有所不知,我就在城西姜记造纸坊做工,城里那个很有名的素笺纸就是在那里被造出来的。我是一个月前去的,这里给的工钱高,所以我就来了。」 话说到这里,有不少街坊邻居们的家里人就在这个造纸坊工作,纷纷点头说道:「是啊,我儿子就在这里做工,工钱确实不少,找老闆人是真不错。」 赵武铺垫好了前面的话,后面又接着道:「可是,我最近发现,用来做素笺纸的其中一样原料有毒。」 周围围了一群大爷大妈在这看热闹,尤其是家里有人在造纸坊工作的人,一听到原料有毒,整个人都坐不住了,纷纷震惊道:「什么?有毒?」 「孩子,你快给婶子解释清楚,什么原料有毒?这到底是咋回事呀?我儿子也在那里做工,会不会伤害身体啊?」 姜子延站在外围,听着里面人的说话声,他忠于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看来这赵武中毒的事根本不是对方用来杀人灭口做的,而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既然对方的素笺纸有问题,那就找个人来败坏他们造纸坊的名誉,让他们也无法生产素笺纸。 这样一来城里就买不到素笺纸了。 可姜子延还是有一点想不通,为什么对方会特意制造这样一个这样两败俱伤的场面,仅仅是为了报復他吗? 对于他们来说,当务之急不应该是拿到真正的素笺纸的秘方,来挽回他们顾客闹起来的损失吗? 总觉得他漏掉了什么东西。 原料……赵武所说的有毒的原料,应该就是素笺纸制造的过程中,其中很重要的一道工序所需要的原料,也正是对方缺失的东西。 姜子延想不通对方是什么脑迴路,得不到就毁掉吗? 还是不对。 姜子延觉得这个赵武后面肯定还有其他的话要说,他们的目的肯定不止诋毁造纸坊这一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睏啊,就先到这吧,明天努力日六,晚安! 第120章 就在姜子延思考着对方的意图时, 赵武前面已经铺垫了许多他是为什么中毒的前奏。现在终于说出了他的下文。 赵武说道:「街坊邻居们,听我一句劝,为了你们家里人的身体好, 还是赶紧离开那吧!」 旁边围观的人群中忽然有人问道:「你凭什么说人家的原料有问题?有证据吗?我们怎么能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这话说出来后大部分围观的人都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纷纷附和:「说的对啊, 不能,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凡事都要讲究证据。」 这话任谁看都是向着姜子延他们造纸坊的, 可下一句从赵武的嘴里说出来的话立刻让姜子延意识到了不对劲。 赵武说:「我说的那些原料你要是不信有问题的话,可以找人去查验。我敢保证,我所中的毒就是因为这个原料。」 刚才提出疑问的那人又说话了, 「那怎么别人没事?就你中毒了?」 这人每次提问的问题都在点上, 而且恰巧是大家最关注的点。 赵武解释道:「大家有所不知,这次的原料是刚调制出来没多久的, 其他人接触的还少,而我是因为之前顶了别人的位置做了这活, 接触的时间要比他们长一些。」 赵武这个话其实是有漏洞的, 他说的原因是接触这批新做的原料时间的长短,只要再等上一段时间,证明其他与原料接触的人都没事, 他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可谁都不敢拿人的身体打赌, 生怕接触时间长了真的如赵武所说会中毒。 赵武接着说道:「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多发的时间可能也不太一样。不管怎么说,现在我这个样子就是前车之鑑, 各位邻里还是要提醒自家人多注意些为好。」 第198页 「我还是不信, 除非那原料被亲自检查出有问题!」 赵武面上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大家不要难为我了,这些原料是极为重要的东西,东家不可能允许别人前去检查的。你们既然不信就算了,我言尽于此,就当我没说过吧。」 这招以退为进用的实在巧妙,赵武这话一说完更加坚定了别人想要检查原料是否有问题的决心。 东家不同意? 这好办,大不了他们亲自上门去请求东家,而且这也事关造纸坊的清誉,造纸坊没理由会拒绝。 若是姜子延拒绝,不管以什么理由拒绝众人的请求,都会令这些人心里不踏实,怀疑他们的原料真的有问题,不然为什么不敢让人检查? 姜子延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不得不佩服这背后设局人的算计的巧妙,很会把握人心。 至于对方为什么要坚持检查他们的原料,目的就是能够造出真正的素笺纸。 这最后一个步骤的原料是重中之重,关于其中的配比关系也是姜子延当初试了很多次之后才成功的。 而且这里面的原料其中有几样任谁都想不到,那都是药材。 但如果比例不对,造出来的纸并不光滑,而且颜色发黑。按照正确的比例加入这些药材,能够有效防止霉腐和虫蛀。 他们想检查原料,根本就不是为了检查有没有毒,而是为了弄清这种原料是添加了哪些材料。 姜子延不怕他们检查,里面的药材有的是用的根茎,有的是用的果实,就算他们检查了,想要全部都知道是什么材料也不太可能。 韩愚也在医馆这里,可是他们人少,根本拦不住围观的人。刚才他们的人刚想上去拦住赵武说话,就被围观的人群推开了。 此时韩愚听到人群中有人提议说检查他们的原料,他第一个就想反对。他们那些原料是机密,如果不是因为人手不够,新来的那些人是不会接触到这些原料的。 然而韩愚刚想开口阻止那个人,忽然被姜子延拉住了,姜子延朝他摇摇头,让他不要说话,听对方往下说。 果然这时候刚才人群中那个人又开始发言了,他道:「街坊们,为了在那里做工的家人着想,咱们还是请求一下造纸坊的人,让他们检查一下那个原料吧!」 一旁围观的不知情的人们也都纷纷议论。 「说的对,还是检查一下好,要是没事的话,大家都能放心了。」 「可是找谁来检查呀?让他们自己的人检查吗?我可不放心,要是让他们自己的人检查,他们肯定说没问题。」 「对对对,这得请个外面的懂行的人来。」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可咱们也不认识什么懂行的人呀?」 这时候,人群中有人适时的开口道:「大傢伙们,如果你们相信我,我负责去找人。我认识的有一个对造纸这一行的用料比较熟悉的人,我去把人请来。」 「好好好,那请人的事就麻烦你了。我们这几个老骨头就负责上门找他们商量,让他们同意检验材料!」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连分工都快明确好了。这些人里没有谁是真正的关心赵武到底是不是中毒了,不明就里的人是担心自己的家里人,而在背后推动的人,则是想要知道那些原料是用什么做的。 赵武中毒只是一个藉口罢了。 至于是中的什么毒,毒性如何,会不会有什么别的症状,根本没人关心。 姜子延拉着韩愚悄悄从医馆退了出去,他已经注意到了刚才那个在人群中跟赵武一唱一和的男人。 此时他对韩愚交代道:「你现在立刻去府衙报官。」 「报官?」韩愚惊讶道。不是说检查原料的事吗?怎么又扯到报官了? 「对,报官。就说有人在咱们造纸坊做工出现了中毒的情况,污衊是我们原料出了问题。我们造纸坊愿意接受官府派人前来检查原料,希望能还我们造纸坊一个清白。去吧!」 「好的郎君,我这就去。」 「哎你等等,」姜子延拉住他,又小声叮嘱道,「你悄悄的去,别引人注意。」 韩愚点点头,说知道了,然后从医馆抄小道朝着府衙的方向去了。 韩愚走了之后姜子延又跟冯轲说道:「刚才那个人,记住脸了吗?」 冯轲点头,「记住了。」 「很好,你跟着他,但是别打草惊蛇。等他带着检查原料的人返回时,你把他们都截住,等官府带来的人到了之后再放他们过来。」 「是。」冯轲记住了姜子延的交代,在门口等着那人出来。 而姜子延这时候又进了医馆,他忽然提高了声调,对着大堂那些围观的人说道:「各位街坊邻居们,刚才你们说的话我听到了。 我是姜记造纸坊的东家,我们姜记造纸坊一直都是老老实实做造纸的,至于我们的原料被人反映说有问题,那是绝对不会的。 不过既然你们不放心,也为了我们造纸坊的声誉着想,我同意你们带人过来查验原料是否有问题。 在此之前,造纸坊停工整顿,原料也都封存,等着你们过来查验。大家意下如何?」 「这些人本来想着要上门围堵几天才行,可没想到姜子延竟然轻轻松松的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这让他们在惊讶的同时,也对姜子延这个东家有了几分好感。」 第199页 人群中隐藏着的那人悄悄往后退了几步,他没想到这造纸坊的东家竟然如此年轻。 而且他们在这里只是说了几句,对方就退步了,连闹都懒得闹,人家直接同意检验原料了。还真是年少不经事,胆小怕事。 他慢慢的从人群中挤出,几步除了医馆,朝着他的主子復命去了。 冯轲一直在门口盯着,见他出来,悄悄从后面跟了上去。 本来姜子延以为这人下一步是去找他们原先准备好的来造纸坊检验原料的人。却没想到跟着跟着,对方来到了城南的一座别院。 那人进屋后看到上方坐着的男子直接跪下行了个礼,只听座上的那人说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郎君放心,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而且今天还有一个意外的收穫。」 「什么收穫?」 「姜记造纸坊的东家今日恰好也在赵武被诊治的那个医馆,此人年纪尚轻,有些胆小怕事,都不用上门去闹,见有那么多人说要检验他们的原料,他当场就同意了。」 「当真?」 「确实是真的,属下亲耳听到的。」 「嗤,也是,不过是从乡下来的穷小子,靠着素笺纸才有了现在的规模,胆小怕事也是在所难免。」 冯轲隐匿在房顶上听了一会儿,然后趁着下面的人不注意,小心翼翼的揭开了两个瓦片,想要看一下屋里密谋的人到底是谁。 掀开瓦片一看,被下面的人叫做郎君的人正是施茂才,然而冯轲并不认识。 在房顶上虽然比较隐蔽,可始终看不清施茂才的正脸,冯轲便轻点脚尖,从上面跳下来,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用唾液沾湿了窗户纸,悄悄挖开了一个洞,看着里面的情形。 施茂才道:「这件事情做得很好,等事情结束了你带着办事的几个兄弟好好吃一顿,这是你们的赏钱。」 那人接过钱袋,道:「多谢郎君。」 「对了,检验原料的人,我已经安排好了,等会儿你带着他直接过去,务必要让他验好了,原料里有哪些材料、大概有多少份量,全部都要查清楚。」 「明白!」这人迟疑了一下,说道,「那赵武呢,他现在需要做什么?」 「暂时没什么要他做的了,跟他说好好在医馆待着养身体,后面的事情应该也用不着他了。还有,告诉他,嘴巴闭严实点,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属下明白。」 这人退出去之后,冯轲并没有走。他一直在等着施茂才出门。 等施茂才走后,冯轲悄悄跟在他的身后,金燕看见他进了施家大门。 冯轲看了看牌匾上写着施府,然后就在附近蹲了一会,见施茂才一直没出来,这才回了造纸坊。 回去之后姜子延还没回来。 他会轻功,一会儿的功夫就抢在那人之前到了造纸坊外,只要那人带着检验原料的人一出现,就立刻把他们截住。 而冯轲从医馆走后姜子延去了一趟造纸坊。他跟造纸坊里的工人都交代了一下,暂时给他们放几天假。 当然也不是无缘无故的放假,这个放假的原因还是要解释清楚的。不然这些人容易胡乱猜测,造成人心惶惶就不好了。 他简短的说了一下今天赵武身上发生的事,然后说他们怀疑原料有问题。这几天停工整顿,就是要让人检查原料。 还叮嘱他们把原料都准备好,既然问心无愧,就大大方方的让他们查验即可。 姜子延这干净利落又大方的做派属实让在场不少人吃了颗定心丸。 但在这期间,如果有人蓄意挑衅滋事,会直接被逐出造纸坊永不录用。 这也是为了防止造纸坊里面有人与外面的人里应外合。 他们这些原料竟然是检查不出来什么毒的,赵武也不敢私自往里面下毒。只要他一下毒,这些原料在造纸的时候就会显现出来,造出来的纸要么发青,要么发黑,会被人一眼就看出来。 赵武背后的人不会干这么蠢的事情的。 有张虬在造纸坊盯着,姜子延还是挺放心的。 安排好了事情之后,他去了后院打算寻个屋子歇一会儿。刚到后院他就看见了冯轲站在廊檐下一个人在那杵着。 冯轲从后院的小门进来的,已经在这里等候他多时了。 见姜子延回来,他立刻走上前去,说道:「郎君。」 姜子延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有话要说,应该是刚才出去跟梢查出了点什么。 「走,进屋说。」 到了屋里,姜子延解开斗篷,冯轲帮他挂在了一旁的屏风上。 「外面那么冷,你站那多久了?」 冯轲道:「习武之人,这点儿寒气不算什么。」 姜子延撇撇嘴,好吧,全家只有他最怕冷。 他喝了口热茶道:「说说吧,你发现了什么?」 冯轲说道:「我一路跟着郎君说的那人,发现他并没有去找什么检验原料的人,而是进了城南的一座院子。」 「院子的正屋有一个人,是他的主子。门口处有人把守,我蹲在房顶上偷听了一会儿。那人就是幕后操纵这些事的人,包括赵武也是他安排的,他的目的就是要检验造纸坊的那道原料。」 姜子延问道:「可知此人是谁?」 「本来是不知道的,我虽然下去趁别人不注意从窗户纸偷看了一眼,但那人的脸很陌生,我确认我没有见过。 第200页 后来他出门,我就一直跟在他后面,最后发现他进了施府。我还在那里等了一会,并没有见他出来。想必这施府应该就是他的家。」 「你的意思是他姓施?」 「嗯。」 「姓施……」姜子延快速回想着他认不认识姓施的人,这人一系列的手段看起来像是跟他们家有仇。 可是他思来想去,都没有想起来跟他们有过交集的有什么姓施的人。 他喃喃道:「咱们没有认识过姓施的人家啊……」 冯轲此时忽然想到了之前城中传言的那个斗诗会,他道:「上次传言中和少爷斗诗的那个人,好像姓施。」 经过冯轲这么一提醒,姜子延也想起来了。上个月林昭还特意托人带信回来说让他最近小心一些,尤其是生意上的人,还详细说了在书院跟施茂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此时想想,很有可能是对方在书院被林昭一连两次下了面子,让他丢了脸。他记恨在心,就让家里的人在生意上给自己这造纸坊使绊子了? 想到这,姜子延问冯轲:「你看到进施府的那人相貌怎么样?大概多大岁数?」 冯轲回忆了一下,「有些矮胖,多大岁数看不出来,但很年轻,像是个读书人。」 姜子延这下更确定了,在背后操纵的人大概率就是施茂才本人。 「对了,让你拦截的那两人呢?」 冯轲面不改色的说道:「太麻烦,堵了嘴起来了。」一如既往的简单暴力。 姜子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也行吧,等官府验完了之后,再把他们放出来。」 冯轲点点头,「知道了。」 ………… 赵武一直在医馆里躺着,他服下的这种毒其实毒性还挺烈的,若不是他及时服下了解药,说不定命就没了。 这基本上就是拿命在赌,好在他赌赢了,人没出什么大事。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养,按时吃药将于毒排除体外,不然以后会落下病根。 就在刚才,他接到了传话,说是他表现的很好,暂时没什么要他做的了,安心修养即可。还叮嘱他凡事要多考虑一下家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要掂量清楚。 他心里知道,自然不会乱说话。 看了看时辰,应该也差不多了。 就在此时,医馆外面忽然有一阵声响传来,整齐的跑步声中夹杂着凌乱的刀的碰撞声。 赵武心里一惊,他朝躺在门口处的病人问道:「大婶,外面刚才是什么动静?发生什么事了?」 大婶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如实将自己看到的说了一下,「刚才是府衙的那些官老爷们路过,可能哪里又出了犯人,官老爷们去缉拿犯人去了。」 赵武不知为何总有些心神不宁,他又问了一句,「那他们是往哪个方向跑的?」 大婶说道:「看这个方向,估摸着应该是西边那个索罗巷吧。」 赵武听完心里更加不舒坦了,索罗巷……若是他没记错的话,那个姜记造纸坊就在索罗巷。 是巧合吗? 他不得而知。 赵武想出去看看,可是因为中毒的原因,他现在不方便下床。解毒后四肢乏力,双腿不利于行。 韩愚报官后府衙在那问了他很长时间,因为他没有写诉状。一没有诉状,二没有告人,却是请衙门大人去主持公道的。 衙门的大人本来是不想管这等闲事的,可是却听说前来请他去的人是城西姜记造纸坊的。 这个姜记造纸坊他有所耳闻,听说给城西的穷苦百姓们提供了不少做工的机会,解决了一部分官府面对城西这个烂摊子的一些难题,官府对它还是有些好感的。于是便同意过来走一趟。 既然主持公道,那肯定要问清楚事情的原委。 在问清了之后,官府派人直接去请了一名有资歷的大夫来。 在官府看来,这件事情很简单,不是证明有没有毒嘛?有没有毒这种事大夫最清楚。 有的毒银针就能试出来,可有的却不行。还是要大夫来检查一遍大家才放心。 加上路上又花了一会儿功夫,等府衙来人时已经过去许久了。 之前在育馆围观的人现在都已经去了造纸坊,他们走过来的这一路,又吸引了不少人。围观的人群壮大了一倍多。 然而等来的不是在医馆时的那人,而是府衙的衙门大人。老百姓们很怕官兵,一见到他们来,就忍不住先下跪拜见衙门老爷。 姜子延听到消息赶过来,行了礼后跟这次过来的衙门老爷简单说明了情况。 随后他又跟围观的人解释了一下情况,说在医馆的那赵武诬陷他们原料有毒,还害他中毒了,为了寻求公道,他们这才报了官,请官府老爷来定夺此事,还他们一个公道。 凛州府城吏治清明,老百姓们对于官府的说辞还是很信任的。 听到姜子延这么说,也纷纷都等着官府给出一个答案。 官府请来的老大夫是个为人古板正直的人,按照规矩,他对造纸坊内所用的材料全都进行了一遍查验。 尤其是赵武所说的那道原料,是由很多种材料混合在水中做出的液体,老大夫取了一碗液体仔细查验了一番。 一个时辰过后,老大夫摇了摇头,道:「回禀大人,此物没有毒。」 第201页 围观的大部分人都很开心,没有毒对他们来说再好不过了,这样就不用担心家里有人在这里做工了。 然而,人群里并不光只有这些只是来看热闹的人,还有一个人是施茂才派来的,来围观结果的。 他在看到官府的人进来的那一刻心里就感到不妙,但一直没走,就是想留下来看看结果。 可如今发生的事情跟他主子所估计的完全不同。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小心翼翼从人群中退了出去,他得赶紧回去,立即跟自家主子禀明此事。 「然而当他从人群中退出来,转头要走时,身后忽然一个人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此人正是张虬,他带着两个小弟在这里蹲很久了。如今趁着围观的人们不注意,他一个手刀砍在了对方的后颈,麻袋一套,将人绑走了。 原料既然查出来没有毒,不论是在这里做工的人,还是外面围观的人都放心了。 但此事还没有结束。 姜子延忽然道:「大人,在下姜记造纸坊东家姜子延,要状告赵武自导自演中毒一事并企图嫁祸给造纸坊,故意损害我们造纸坊的声誉。」说完,他从袖管里拿出写好的状纸递了过去。 府衙的大人也觉察出来这其中有些猫腻,姜子延将这造纸坊开在城西可是为城西的穷苦百姓们增加了一项收入,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既然有人故意损害造纸坊的声誉,那他定然要查。 接过状纸粗粗扫了一眼,衙门大人便道:「被告赵武,现在何处?」 「回大人,正在回春医馆。」 这边施茂才一直在家里等着,可迟迟没有消息传来。 他根本没想到姜子延一点都不怕别人误会他这造纸坊的名声,反而简单又直接的报了官。 他想着等他的人拿到了那道程序原料的配方,到时候这素笺纸就唾手可得了。然后再趁人不注意在里面下点药,到时候再怎么检查那原料也是有毒的。这么一来,他们造纸坊坏掉的名声可就洗不清了。 不得不说,施茂才很有头脑,想的计谋也一箭双鵰。 可他根本没料到姜子延会不按常理出牌。他还低估了姜子延这个人的聪明才智,以为他真是个年轻有胆小怕事的人。 第121章 (捉虫) 现在姜子延直接报了官, 而施茂才找的那个查验原料的人也被冯轲扣下了。 衙门派来解决此事的大人接了姜子延的状书,直接转道去了医馆。 赵武自从听见一队官兵去了城西造纸坊那个巷子,他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一直到刚才官兵们路过时的那种声音再次响起, 他心里更加不安了。 众人杂乱的脚步声逐渐逼近,赵武一直望着门口的方向。他看到从门外进来一堆官兵,向大夫询问了几句他的身体状况后, 连派人把他抬走了。 姜子延跟着衙门的人一道出来的, 他作为原告, 要一块儿去衙门。 冯轲和他一起过去的, 还有之前在城南院子里与施茂才见面那人,以及施茂才找来的原本要检验他们原料的人。 这两人之前被冯轲抓了起来关在后院,现在正好作为人证, 将他们一起压到衙门里去。 这年头谁不怕死, 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可每个人到了生死关头,还是很惜命的。人没了要那么多钱有何用? 赵武双腿还很瘫软, 但整个人的身子没什么大碍, 便被抬到公堂上去了。 府衙的大人惊堂木一拍,底下的衙役们喊着威武的声音一响,普通人在台下跪着都会被这严肃的气氛给震慑住。 赵武就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之前让他自己服毒自导自演中毒的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毕竟他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能赌赢。到时候既有命又有大笔的钱财, 一举两得。 可如今到了公堂之上,惊堂木一响,他连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府衙的大人在上面问话, 「堂下何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他结结巴巴的答道:「回、回、回大人, 小人名叫赵武, 之前、之前在姜记造纸坊做工。然后、然后小人不幸中毒了,就不干了。」 「就是你说姜记造纸坊造纸的原料有毒的!」 赵武却没作声,这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脑子全乱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突然被府衙的老爷们抓来究竟是为何。 上面的大人又拍了一声惊堂木,赵武听得一哆嗦,说道:「是、是小人说的。」 平民老百姓最怕的就是见官,不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了,就是府衙里一个芝麻大小的官,在老百姓们面前,那也是有品级的官,谁见了都要害怕几分的。 上面端坐着的大人都还没有怎么盘问,堂下跪着的赵武就哆哆嗦嗦的全招了。 包括他是怎么被收买的,具体都让他干了什么,以及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全部都说了。 另外两个被冯轲绑起来的人,其中一个是施茂才的人。一开始他还不承认,可赵武已经把事情全部都交代了,还有那个被找来检查原料的人,他也指认了是收了施茂才的钱才答应此事的。 事到如今那人不承认也没用了,赵武还供出了他给自己下毒所用的毒药,他下的剂量小,毒药还剩下不少。 这东西他不敢放在别处,因为一直在医馆待着,他不好往外拿,就一直贴身放着。 第202页 此时正好作为物证。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台下的人也没办法再狡辩。如果不如实招来,等到量刑时会吃大亏。 于是台下都供出了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就是白麓书院的学子施茂才。 这个案子大概是府衙的大人结案最快的一桩案子了。从开堂审案到结案,前前后后总共花了不到两个时辰。 审完了之后,府衙将被找来查验原料的那个人打了十板子后放他回去了。 这人算起来也没犯什么大错,只是他收了施茂才的钱财答应查验材料,实为探究人家原料组成的秘密。 而赵武和另一个人则是被暂时收押了。 对于这次诬陷姜记造纸坊的背后主使施茂才,府衙在审完了案子之后就派人去了施府。 到了施府,前去的衙役说明了缘由,要缉拿施茂才回衙门定罪。 施父也是个做生意的,咋一听衙役们说他儿子在背后指使污衊城西姜记造纸坊,他根本就不相信。 他儿子以后是要考取功名的人,怎么能被抓到府衙里平白污了清誉。 于是他一边在前院拖住衙役们,话语间各种周旋。一边给身边的小厮使眼色,让他赶紧去后院给妻子和儿子报信儿。 在后院的施母一听,压根不相信衙役们说的话。她这么优秀的儿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施母让丫鬟堵着施茂才的门,叮嘱他别出来。又让丫鬟赶紧派人去找她那当同知的哥哥,让哥哥赶紧过来。 做完这些后,她去了施茂才的房间。 施茂才此时正在书案前坐着,他后背靠在椅子上,双手扣在桌上,低着头,整个人陷入在阴影中。 外面的动静他听见了,这次谋划的事情彻底搞砸了。不仅没有成功拿到素笺的原料配方,还被对方反手一个诉状,将他告到了官府。 赵武那小子就更不靠谱了,直接将他给供出来了。他现在该怎么办?要是被抓到了府衙,万一被判了刑,他就是有案底的人了,还怎么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施母进来时施茂才坐在桌前一动不动,他现在很后悔,但不是后悔设这个局,而是后悔不该亲自出面,他应该找个替罪羊。 施母看儿子这样子,心里头有几分明白了,看来那些衙役们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但猜测总归是猜测,该问的事情还是要问清楚的。 施母走过去道:「儿啊,你这几天回来都干了些什么啊?你告诉娘,那些衙役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施茂才像是终于感觉到了害怕,他一头扎进施母怀里,带着几分恳求道:「娘,我只是想给他们一些教训,却没想到他们直接闹到了官府。 娘,我求求您,您帮帮我吧。您去找舅舅,让舅舅出面把此事压下去。我明年就要科考了,如果坐了牢,到时候就算考的再好也不会中了。那我这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可都白费了啊娘!」 施母看儿子这样子,心疼的紧,赶紧安慰道:「儿子别怕,娘已经让小翠去找你舅舅了,他要是不帮你,我就不认他这个哥哥。乖,别害怕,娘不会让你坐牢的!你在这里安心等着,千万不要出来,知道吗?」 施茂才点点头,说好。 施母从施茂才行的房间出来之后,整理了一下衣衫,直接去了前院。 她那当同知的哥哥就算派人过来,也要花些时间,在此之前,她绝对不会让府衙的人把她儿子带走的。 于是施母到了前院之后,直接往院子里一坐,开始哭天喊地,说衙役们冤枉他儿子,哭的那叫一个惨。 施父看到妻子这般撒泼一样的行径面上有些难堪,他一向自诩是体面人,所以只能在一旁道:「夫人,你别坐在地上,先起来再说话啊。」 然而施母根本不理会他,依旧坐在地上哭,哭的肝肠寸断,活像是家中有人去世的模样。 施父见拦不住她,所幸也不拦了,只好在一旁给衙门的人道歉。 两个人在这里,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衙役们就在这前院喝完三杯茶也没能把施茂才带走。 带头的衙役看天色渐渐晚了,态度也没一开始那样软和了,再拖下去,今天就拿不到人了,就没办法跟大人交差了。 他道:「姓施的,已经三炷香的功夫了,你们要是再不把人叫出来,我们只能硬闯了。」 施母一听,立刻起身挡在他们面前,声音尖锐道:「我看你们谁敢!我好歹也是同知大人的妹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施父也在旁边小声说道:「大人,您看要不今天这事儿先算了,犬子是同知大人的亲外甥,改日我让同知大人亲自去府衙和你们解释清楚,你看如何?」 他一边说着一边接过让小厮取来的银票,给在场的衙役们一人塞了一张。 银票面额不小,一张一百两。总共五六个衙役,加起来一共五六百两银子。为了儿子,他这是眼睛也不眨的就给出去了。 带头的衙役听到同知大人的关系有些犹豫,同知相当于知州下属,而府衙的大人也是知州下属,算起来两人平级,还真是不好得罪。 不如今天就先回去,跟衙门里的大人汇报这件事时,将责任全都甩到这位同知大人的头上,他们每人还能拿一百两银票,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这些衙役们拿了钱便回去了。衙门便说今日天色已晚,改日再审。 第203页 施府。 衙役们走了之后,施父转身就去了施茂才的房间。 他将施茂才里里外外训斥了个遍,说到气头上,抓起手边的一本书就砸了上去,一边砸一边骂道:「我怎么生出你这种不孝的儿子?都已经是秀才了,竟然还做出这种蠢事,你十几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说两句就往施茂才脸上砸一本书,后面跟着进来的施母一看儿子那委屈的模样,心都要疼坏了。 她挡在施茂才前面护着他,说道:「老爷,您这是在干什么?她可是您的亲儿子啊!」 施父生气道:「他要不是我亲儿子,我早早就把他腿打断了!」 「哎呀老爷,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要赶紧想办法解决这件事。万一咱们儿子因为此事坐了牢,那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施父嘆了口气,他也知道是这么个理儿。他坐下嘆了口气,说道:「你赶紧去备份厚礼,跟我一起去你哥哥府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解决这个事儿。」 「哎好的老爷,我这就去准备。」 出门时施父又回头剜了一眼施茂才,从前这个儿子都让他引以为傲,可没想到今日却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施母的同胞哥哥施恪就是他口中所说的同知大人。之前派小翠去施恪府上,然而施恪并不在家,小翠扑了个空。 施恪曾经也算是一个寒门学子,他父母没什么本事,全靠施母嫁人拿到的聘礼才能继续读书。 考中之后外放做官,一路爬到府城同知的位子上,这还要多亏了前任凛州知州傅元的提拔。 后来傅元被调进京城,而且走的十分匆忙,他本以为这知州的位子空缺了下来,一时之间上面是补不上的。说不定会让他暂代知州一职。 可没想到上面很快空降了个新的知州过来,就是崔昌。 崔昌来凛州的时日还短,所以有时候出门视察各县的官员当值情况时一般都会叫他陪着。 今日恰好崔昌去了凛州下辖的一个县考察当地为官者的政绩,他便也跟着去了。 施父和施母一直在施恪的府上等到天黑才等到人回来。 施恪今日跟着崔昌走了很多路,去了好几户人家询问当地的县官作为如何,回到家很是疲惫。 然而他不得不听完妹妹和妹夫说的话,这两人在深夜还在等着他,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猜的也没错,事关施茂才这个外甥一辈子的前途,自然格外重要。 当他听完施父和施母说的话之后,打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袖子一拂,将一旁桌上的杯子掀翻在地。 砰——地一声,杯子摔在地上碎成了一片一片。施父和施母面面相觑,摸不准这个哥哥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施恪脸上满是怒气,说道:「已经罪证确凿了你们让我怎么去捞人?妹妹,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总惯着他!他一向仗着自己的才名自恃甚高,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这下可好了,人家比他还有手段,他这根本就是自作自受!谁也帮不了他。」 听见哥哥如此狠心干脆的拒绝,施母受不了,施恪可是她抱有的唯一希望,要是连自家哥哥都救不了儿子,那就真的没法子了。 施母也不顾什么礼数了,她直接上前拉着施恪哭诉,说道:「哥,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求求你了,你救救他吧!以后我肯定对他管教的严一点。而且经过这次的事情,茂茂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以后肯定不会再犯了。」 施恪看着妹妹哭的梨花带雨,忍不住心软了,说道:「罢了,明天我去衙门走一趟。衙门的赵大人跟我是平级,共事也好几年了,将来会给我几分薄面。」 施母听见这话脸上一喜,忙道:「谢谢哥哥,那明天就麻烦你了。」 施父也说道:「这不争气的儿子等我回去好好教训教训他,以后肯定不会再让他给大哥你添麻烦了。」 「对对对,相公说的对。天色也不早了,哥你早点休息,我们就先回去了。这里是一千两银票,哥你明天去衙门的时候,或许能用得上。」 施恪没推辞,任何事情有了钱都要好办一些。 施父施母从施恪府上出来之后便回了家,这一回到家,施父难免又教训了施茂才一顿。 这次这个儿子惹的事情,不仅让他散了财,还害得他低声下气求别人,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大舅子。 第二日一早,施恪就去了衙门。他在里面呆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 不知道两人都谈了些什么,然而等两日后宣布对施茂才的处罚时,姜子延这才知道,衙门根本没有去抓施茂才的人。 而是不知道怎么讲这件事情给施茂才定义成了一个唆使他人诽谤的罪名。 这意义完全不同了,如果只是诽谤的话,就相当于和乱传谣言是差不多的。衙门不能给他量刑,只是象徵性的打了二十大板,又赔了些银钱,这才把此事揭过去。 张虬在造纸坊得知官府对于施茂才的处理结果时愤愤不平,他说道:「他娘的这府衙的大人是眼瘸还是耳瘸,那幕后主使已经查清楚了就是施茂才,现在就拿个板子交点钱这样就完了?我呸,之前还当他是青天大老爷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张虬说这话的时候姜子延也在场,他猜到了府衙大人可能是因为施恪的关系所以放轻了对施茂才的惩罚。 第204页 也罢,这件事就算官府不多追究,恐怕跟他一起合伙造素笺纸的人也不会放过他。 老话说得好,多行不义必自毙,自己种下的恶果,终将食之。 …… 因为之前被赵武诬陷他们的原料有毒,所以造纸坊停业了两天。 现在查出来真相后,造纸坊的声望更高了,大家都说这造纸坊的东家做事坦坦荡荡,而且给的待遇也好,不但包吃包住,月钱也比旁的地方高。 越来越多的人到造纸坊来找工作,姜子延藉此机会提高了招工的门槛。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正是因为造纸坊急需用人,第二批招进来的工人没怎么仔细审查,这才出了赵武这种容易被收买的叛徒。 而且对此姜子延还提出了一项新的员工福利,那就是如果连续半年的月绩排名都在第一,那到时候就可以申请造纸坊专门为员工准备的双人宿舍。 姜子延也是突然有了这个想法,之前他了解过,城西这些有很多是别的地方逃难过来的难民。这样以后就可以把妻子接过来一起住,还能省了买房租房的钱。 虽然城西整个大环境都是破破烂烂的,但这里的房价可一点都不便宜。 住在旁边巷子里的李康和柔娘两个人租的那个房子,一个月就要五百文的租金,相当于李康一个月一半的收入。 姜子延在提高了招工的门槛后,有一部分人挺不服的。因为尝到了在这里做工的好处,他们都想介绍自己的亲戚过来。 然而姜子延现在把这个门槛提高了,本来那些亲戚能进来的也进不来了。 不过姜子延推出的这个双人宿舍,其实也就是变相的家庭宿舍,让造纸坊的工人们都很心动。 如果能够申请下来一个这样的宿舍,将老婆孩子接过来一起住,既能一家团圆,也能省了房子租金,两全其美。 于是这些人的干劲更强了,纷纷卯足了劲儿要赚到月月业绩第一。 李康是这些人中最兴奋的,他和柔娘本来就不被人看好,他白天要连着好几天都要在这里做工,柔娘一个人在家,总是受几个街坊大婶的嘲讽,让他很是心疼。 如果他能申请到一间双人宿舍,就可以把柔娘接过来一起住。现在的房子就可以退租,每个月能省下来不少钱。 等攒够了钱,他就可以买一个小院,那是属于他和柔娘真正的家。对他来说,自从来了姜记造纸坊,生活真是越来越有奔头了。 姜子延给大家许诺的双人宿舍并不在造纸坊这个大院子里,而是造纸坊隔壁的房子。 他当时买的时候将造纸坊这个大院子连带着旁边的小院子都买了下来。中间隔着一堵墙,已经按他的要求打通了一个门,通过这个门可以进出造纸坊和旁边的院子。 旁边这个院子比造纸坊小很多,姜子延之前就想好了,将这个院子改造为造纸坊家属院。 虽然面积不大,但可以做成二层带阁楼的房子,这房间就能多出来很多。 要想让工人们一心一意为造纸访做工,不仅要给他们合适的月钱,还要帮助他们解决吃住问题,甚至是家庭住房问题,这样能够让他们更加有归属感。再有赵武这样的事情,相信对方也动摇不了他们。 经过此事,造纸坊丝毫没有被影响到,反而发展的更加蒸蒸日上了。 有人甜,就有人苦。跟姜记造纸坊这边形成鲜明对比的,那绝对要数卫强的造纸坊了。 两天前,开始陆陆续续的有一些人去博古轩上门退货,说他们买的素笺纸和在巷陌斋购买的不一样。 说他们的是盗版假货,要求博古轩赔钱。 博古轩的邱老闆一直被蒙在鼓里。施茂才早就发现了这个纸有问题,就连卫强也早几天便知道了,只有他还在喜滋滋的做着发财的美梦。 一开始只有零星几个上门质疑,说他们卖的纸有问题。他觉得对方是来空手套白狼的,故意来讹诈店里的素笺纸。于是他通通让人把他们赶出去了。 可架不住上门要退货的人越来越多,邱老闆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了。 他前去质问卫□□强迫不得已说出了实话,还把背后给他出主意的施茂才也给卖了。一个男是风。希望他能够去找施茂才算这笔帐。 然而邱老闆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他才不管什么施茂才不施茂才的。他的素笺纸是卫强给他供的货,现在出了事,他自然是要找卫强算帐。 卫强在得知施茂才被官府找上门的时候赶紧躲了起来,他知道事情败露了,施茂才也自身难保。 可是这边邱掌柜逼得又紧,卫强实在没办法,他赔不起那么多钱,只好将造纸坊里的其中一个作坊抵押给了他。 卫强这次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能捞到好处,还损失了一个作坊。而这些归根结底都是施茂才害的。 卫强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野心有什么错。他觉得这一切全都怪施茂才,当初若不是他找上门来挑唆他做这些事,他怎么可能会有现在这么落魄? 于是卫强开始三天两头的往施府跑,施府的人不给他开门,他就站在门外破口大骂。为了儿子的名声着想,施母不得不把他请进了府内。 卫强趁此机会狠狠敲诈了施府一把,而施茂才呢,他连门都不敢出,生怕被卫强堵住,将他们俩合谋做的那些丑事全都宣扬出来。 第205页 施母花了好大力气,又是拿钱又是用施恪的名声威胁,这才让卫强消停了下来。 而施茂才在几天后的一个傍晚,连夜被施母送到白麓书院书院去了。 他本来这次从书院回来请了一个月的假,如今一个月还没过完,他就又灰熘熘的回去了。 而在这件事情之后,他的脾性也变得越发怪异,经常动不动就呵斥身边的人。原先跟在他身边的赵泽二人现在都离他远远的了。 博古轩的素笺纸造假,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府城。 本来在没有卖素笺纸之前,博古轩生意还算可以,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之后,博古轩的名声一落千丈。 邱掌柜为了此事愁眉不展。这间铺子不是他开的,他只是这个店铺的掌柜。 本来能够售卖素笺让他在东家的其他铺子掌柜面前狠狠得了回脸。可现在却变成了这副境地,他之前的得意仿佛都成了一个笑话。 因为此事他还被东家狠狠训斥了一番。若不是从卫强那要到了一个造纸作坊作为补偿,他现在还是不是博古轩的掌柜都不一定。 没了博古轩这个竞争对手,程金的巷陌斋生意更好了。 他之前听从姜子延的建议关门歇业,现在重新开门营业,第一天前来买素笺的人就踏破了门槛。 他之前在库房囤的货在第一天就全部售光了。 程金满脸都是喜气儿,再次对姜子延这个年轻人的真知灼见感到佩服,他这个合作伙伴真是找对了! 因为姜记造纸坊扩大了工人规模,现在每天造出的素笺纸有很多,不再是供不应求的局面。 程金便改了售卖规矩,不再是每隔七天售卖了,而是库存量大,每天都能够买到。 而即便是这样,素笺纸的受欢迎度还是高的可怕。 即便是每天都售卖,每次也都能卖出去很多,这让程金即使在让了七八分利给姜子延的前提下,也赚的盆满钵满。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2章 姜子延一次无意间透露给程金说他最近正在研究一种花笺, 是素笺纸的改良版。 程金一听,大手一挥,直接包揽道:「姜老弟你只管放心研制, 不管你做出来什么纸,我老程绝对会以最优惠的条件全都它收下!」 他现在越来越相信姜子延的眼光了,就只看博古轩售卖假的素笺纸这件事, 他解决得干净利落, 而且还找出了幕后主使者。和他进行长期的合作, 绝对是明智的选择。 接下来两个月的时间, 姜子延都在琢磨着如何在竹纸中加入花草,做出真正的花笺纸来。 而在这期间,城西造纸坊里的工人们每天做工的热情空前高涨。 但凡是有老婆孩子的基本全都是奔着姜子延所说的家属院宿舍去的。 不过这个家属院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申请下来的, 姜子延是为了那些有家庭, 有孩子的人考虑的,要求申请的人必须有实际的婚姻基础。也就是说有老婆孩子这件事属实, 你才能具备申请的条件之一。 一旦被人发现老婆孩子是假冒的,不但会被没收家属房, 还会被赶出造纸坊。 这个后果很严重, 一旦有人铤而走险被查出来,那即将面对的就是失去造纸坊这份优厚的工作。 这个规定还说了各个工友之间相互监督,如果发现有任何与事实不符的情况发生, 可以随时进行举报, 举报成功者还有奖励。 姜子延将造纸坊的人工管理规定重新梳理了一遍,明文规定了各种规则,有惩就有奖, 不会偏袒其中任何人, 十分公正。 大多人都不患寡而患不均, 如今,他这规定写的十分清楚明白,黑是黑,白是白 ,不偏袒任何人,让大傢伙都十分信服。 这些管理规定一出来,姜记造纸坊在没发生赵武这样的事情。而且到了年底结算时,整个造纸坊的效益整整提高了两倍。 靠着这个造纸法,姜子延已经把前期投入的钱全都挣回本了。 年末的时候他还按照评奖制度给每个员工都发了年终奖。 在这个时代,各行各业年底结算工钱时大家都会很高兴,因为拿完这个钱就能回家过年了。有了这个钱,过年时就可以多买些肉,多做些衣服,家里人一年到头也就新年的时候能够多吃几次荤。 像姜子延这样年末还给员工发年终奖的几乎没有。 造纸房里的工人只知道年末的时候会有提成,因为之前说过,每月的效益越高,他们能够拿到工钱也就越多。 可没想到,临到过年时,东家还给他们每人都包了一个大红包,这是跟每个人的付出都成正比的。 干的活多、干的活重,红包里的钱就越多。若是你得的钱少,眼红他人的,那也没办法,谁让你干的比别人少呢?只能等来年力求奋进,超过他们了。 由于姜子延这个举措,让造纸坊的工人们大家赞赏,这次过年回去没少挂在嘴上跟别人炫耀。 谁家过年没有一两个亲戚,尤其是附近几个村的,数不了几家五代以内都有牵扯。说不准谁家表哥的姨母的侄女儿的三姨奶的小舅子这种七拐八拐的都是亲戚。 就这么过了个年,府城附近的十里八村几乎都知道了城里有个姜记造纸坊,给的待遇相当优厚。 人家招人根本不看你在里面有没有关系,公平公正,你在里面干的多,你拿的钱就多。 第206页 老百姓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工作,付出多大的劳动,得到多大的收穫,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公正。 这个年姜子延过的很是舒心。 不仅把前期投入都挣回来了,还多余了些钱。 年前还有五天的时候他就给造纸坊放了假,让他们停工回家过年去了。家里的孙妈妈和刘妈妈他也都给两人放了假,每人都包了一个大红包。 孙妈妈和刘妈妈拆开红包一看,里面竟然有五两的碎银。两个人都乐呵呵的笑了,本来以为这次的东家不是什么富户,可没想到这么爽快大方,这五两银子都相当于她们半年的工钱了。 前院的王大桥同样也拿到了五两碎银的红包,他笑得憨憨的,把银子揣进怀里,准备攒起来过两年娶媳妇。 孙妈妈,刘妈妈和王大桥都回家过年去了,姜子延给她们放了十天的假,让他们年后再来。 而韩孝、韩愚虽然是被他买回来的下人,但他也同样给他们放了假。知道他们家离这里有点路程,还给他们每人包了红包让他们方便回家过年。 申星的家人不在这,他中途被卖了好几次,最后卖到了凛州。对于薄情寡义的家人,他一点都不在乎。 所以这次过年,他直接留在了造纸坊。对他来说,造纸坊才是他的家,姜子延就是他的主子。 他在这里吃的饱,穿的暖,每个月还有很多工钱拿,再没有日子能比得过现在这样了。 而魏南倒是出乎意料的没回家过年,他这个年是在姜宅和姜子延他们一起过的。 用他的话来说,他就是一根四处飘零的无根腐木,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家。 姜子延却觉得这个人没说实话。不过他也不介意家里多他这口饭吃,就把他留下了。 这是姜子延难道这个陌生的朝代过的第二个年。和去年紧巴巴的日子不同,今年他赚很多钱,家里每人都能做一身新衣裳,穿时下流行的缎子。 林昭也从书院回到了家里,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过了个年。 韩毓秀之前给每个人都做了件冬衣,其他人的都挺合身,林昭因为没有量他的身材尺寸,约莫着做的,穿起来有些不大合身。 赶在新年的前一天,韩毓秀又给他改了改,刚好穿上过年。 年后大家开始走亲戚,姜子延家里的亲人在京城就不说了,林昭和林星也没什么亲人来往。只剩韩毓秀和岑夫子,他们两人认识的人倒是多,可看谁都没有要去出门走亲戚的样子。 韩毓秀跟前夫断了关系之后,发誓不在与他们往来,连儿子现在都已经改姓岑了。而岑夫子呢,他身边的亲人算起来只有韩毓秀母子俩,可他的门生却有很多。只是他都懒得见罢了,而他的那些门生也都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这个年过的比去年要热闹很多,去年家里只有林昭、林星和他三个人。今年却多了很多人。 不只是魏南,家中还多了冯轲以及长临长画,再加上韩毓秀一家,由原先的三人到现在的六七人,宅子里充满了烟火气儿。 这个年一过,每个人都虚长了一岁。翻过这个年头,姜子延就十八了,而林昭也十六了,林星则是七岁。 虽然都还是虚岁,但这个朝代几乎都这么算年龄。姜子延的生日是在九月,等过了九月的生日,他才算是真正满十八岁。 按理说,在大魏朝男子年满十八岁就要举行冠礼了。穷苦百姓的孩子自然是没有举行冠礼这种仪式,也许就是给孩子做碗面,多放个鸡蛋。 但按照原主姜瑜的身世来说,若是他还在候府,那他这个冠礼肯定是要办的,而且应该还会很隆重。 可惜姜子延不是原主,他也没有回到京城的侯府。 又是一个年,有人举家庆贺,欢度新年,有人黯然消沉,悲伤难掩。 姜远之前得了消息来了西南,他顺着那个线索找了十多天,附近的人他都问过了,可依旧问不出来什么真正有用的线索。 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便穿过林子往山上走了走。 他这一走还是有点效果的,因为他无意间听说过了那片林子便到了凛州的地界。 凛州和这里隔的不远,但是因为隔了一片林子,林中茂密,若是有人追赶,怕是不容易追得上。 姜远心里总是抱着一丝侥倖 ,他没找到儿子的尸体,说不定儿子福大命大,穿过这片林子到了凛州呢? 当晚他问了周围山里住着的人,有一个老人说是见过他描述的姜瑜的模样,这令他惊喜不已。 这个老人曾经收留过姜瑜一晚,要不然凭着姜瑜受过伤又虚弱的身体,不可能一直走那么远到了凛州的地界还被林昭捡回了家。 现在他有了明确的目标,他应该去凛州找找。 可如今,眼下已经临近年关,他之前还是跟上司请了假出来的。过年宫里肯定要设宴款待大臣,他这个职位虽然不太高,但好歹也是在边疆打了几年仗的人,肯定是要进宫赴宴的,不然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人说成清高自傲,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这话他自然是不在意的,可架不住万一传到皇上耳朵里,那他整个家族都得遭罪。 姜远无法,只好先行回了京城。 他打算到了京城后问问谁家有相熟的人在凛州做官,让人家帮忙先打听一下姜瑜的下落。 第207页 姜远赶在除夕前一天回了侯府,他一回来就被老侯爷叫去了。 老侯爷年纪大了,心思也开始煳涂起来。竟然因为前段时间姜远私自跑去西南的事训斥了他一顿。 老侯爷砸碎了两个杯子,怒道:「你这个不孝子,从前我还当你是个好的,现在你可倒好,是连家门都不愿意进了吗?你们骁骑营年前七天就放假了,你拖到现在才回来,如果不是明天要穿品级大服,你是不是还不回来呢!」 老侯爷平生最重视的就是他的威严,那是决不允许任何人挑衅的,尤其是他的儿子。 上次姜远惹恼了他,可是事后并没有回来向他赔不是。他从西南回来了之后就直接去了骁骑营,一直呆到除夕前一天才回侯府。 这让老侯爷心头的旧气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第123章 (捉虫) 老侯爷有两个儿子, 一个从文一个从武,说起来脸上很有面。尤其是姜远这个儿子,年纪轻轻就给自己挣了一身军功出来。而大儿子姜仲年前花钱走了点关系, 年底述职考评时官位又往上提了提。 两个儿子一直都很孝顺,他就这么舒心舒意的过了这些年。 可现在二儿子忽然开始违逆他了,这让他心里很不痛快。 之前在姜瑜失踪一事上他的确是做的有些不好, 但从前姜远不在京中的时候他可是待姜瑜这个孙儿不薄, 什么好吃好玩的大房家里孩子有的姜瑜也会有。 不能不说, 原主姜瑜被捧杀这里面除了大房的柳氏在其中推动之外, 老侯爷在无形之中也出了很大的力。 这次姜远回来,他立刻把人叫过来训斥了一顿。 姜远这次在西南奔波数日,本来就身心疲惫, 回来后一直在骁骑营里待着是因为他请的那点假根本不够, 有个兄弟替了他几天班,他一回来就帮人家替班了, 这人情总得还给人家不是。 眼看就到年关了,姜远便让人提前回家和家人团圆了, 剩下的班都是他一个人值守的。 然而老侯爷对此根本过问, 他只看到了自己说的话在儿子心中已经没有什么份量了。 老侯爷训斥姜远的时候大房的柳氏正在房里给姜仲服侍更衣,丫鬟进来跟她说道:「大夫人,奴婢刚才听见老爷子在前院将二爷骂了一顿, 那可是发了好大一通火呢!」 柳氏一听, 眼底掩藏着笑意,在姜仲面前她还不至于将幸灾乐祸表现的这么明显。 此时她正在给姜仲脱外衫,手忽然顿住, 她说道:「老爷, 您要不要过去看看?小叔这才刚回来, 而且已经是年根了,还挨爹的骂,让别人听见了终究不太好。」 姜仲道:「嗯,说的对,我换身衣服去看看吧。」 他这个心理是很矛盾的,一边想摆出一副好大哥的模样,让府里上上下下都对他有个好印象。一边又有些扭曲,总想着在老侯爷面前表现的更好些,最起码要比他这个弟弟更得爹的欢心。 这次说是去前院看看,也不知道是真的爱护这个弟弟,还是存了看笑话的心思。 大房这些小心思姜远并不知道,他在老侯爷那里一声不吭,不反驳也不顺从,就那么一直站着,老侯爷说什么他都沉默不说话。 有时候引起更大的怒火的不一定是对方的话语,也有可能是一直沉默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始终沉默着的样子,这会无形中让人更生气。 试想一下,一个人吧啦吧啦说了那么多,对方却一直沉默,这个人得不到回应,本来就生气,可对方不说话,他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就更气了。 老侯爷现在大概就是这么个状态。 这个二儿子,不说认错,也不给他服个软,让他发火发够了想找个台阶下都找不着。 幸亏姜仲来得及时,他看老侯爷该打的也打了,该骂的也骂了,忙上前说道:「爹,您消消气,二弟不一直都是这个闷葫芦的性子吗,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跟他置这个气。」 说完他扶着老侯爷坐下来,一边给他顺着气,一边冲着姜远道:「二弟,你也是的,爹都那么大年纪了,你说几句话服个软很难吗?你的孝道都去哪了?我可跟你说好,你的事情我不管,但要是你把爹气出个好歹来,我不会饶了你!」 这番话说到了老侯爷的心坎里。他觉得还是这个大儿子孝顺,知道心疼他,而且从来都不忤逆他。 姜仲这个话说的也算漂亮,既给了老侯爷台阶下,缓解了尴尬的局面,还趁机捧高踩低了一把,又显示了他的孝心,让他在老侯爷面前博了不少好感。 老侯爷此时得了台阶下,心里的气也出了不少,说道:「看看,多学学你大哥,没事就不能让我少操点心!」 「行了,你先下去吧,明晚还要去宫里赴宴,你去准备准备。」末了又加一句,「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考虑。」 姜远依旧没应声,他直接转身走了。 他的院子离老侯爷的院子有些远,之前他不怎么回来,房间都落了灰。 等到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跟家里人发生了龃龉,便索性直接住到了骁骑营,很少回来。 这处的院子还是髮妻尚在时曾经一起居住的,院中还有一棵梨树。他的妻子是年少时就喜的人,因为名字里有一个梨字,他便在这院中种了这棵梨树。 院子的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溶月阁,取自梨花院落溶溶月之意。 第208页 只可惜,经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 他从军走后,姜瑜年纪还小,大房就把他接过去那边的院子住了,这处院子便一直空着。 以前他从边境回来时,在家偶尔会住几天,但从不在这里住,就是怕睹物伤情。 可这次在京中安定下来后他想通了,想要直面过去那个胆小懦弱的自己,便搬过来住了。 今天晚上他把老侯爷气的不轻。 本来若只是因为上次的事情,老侯爷责骂他几句他肯定就受着了,让他撒撒气也就过去了。 可今天晚上老侯爷又再次提起了让他续弦的事。 他从头到尾就只说了三个字,不可能。然后便一直沉默着,任凭老侯爷怎么说他都不吭声,这才让老侯爷大动肝火,甚至拿起旁边的杯子朝着他就砸了过去。 还好老侯爷年纪大了手头不准,不然估计他要破相了。 老侯爷说,他今年也老大不小了,从前一直在外面,离得远,过的又是打打杀杀的日子,谁家有姑娘愿意嫁给你。 现在不一样了,你在京城骁骑营任职,而且才三十多岁,年纪正当好,咱们侯府也是有脸有面的人家,多的是姑娘愿意嫁。 听说那齐尚书家的女儿品行端正,贤良淑德,最重要的是对你一片真心。等过完年,我就让你大嫂给你张罗张罗,你去见见。 姜远紧握着拳,他当年早就发过誓,此生非阿梨一人不娶。即使她已经去世多年,他也不打算再娶,他不能让这么些年的自己活成一个笑话。 儿子没照顾好,若是再听爹的意见续了弦,等到来日到了地底下,他该怎么面对阿梨。 于是他坚定的回了老侯爷三个字,不可能。 老侯爷就因为这个逮着他好一通骂,姜远看在他年纪大了的份上没有顶回去,可这让老侯爷更加恼火。 好在后面姜仲过来了,捡了个漏,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两头都卖了个好。 如今这个家姜远是一刻都不想多待,这跟他曾经心目中的那个家一点都不一样。 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等找到儿子,他就跟老侯爷提分家。 侯府的爵位是大哥的,这一点他一直都清楚,从来没有跟大哥争抢的打算。 他如今好歹是个正三品的武将,比着二品的尚书品级也就低了一级,完全可以自己开府过活。 只是这么一来,侯府面上不太好看就是了。毕竟老侯爷还在,他还健在儿女就分家,闹出去整个京城都会看笑话。 想到这,姜远就忍不住揉了揉双鬓,他这个好面子的爹估计是不会同意分家的。 在他们这个年纪的人眼里,分家就意味着一个家族衰落的开始,所以轻易不会分家。 即便姜远心里有这个年头,但想要让老侯爷同意分家不是一般的难。 姜远觉得他可以从大哥姜仲那入手,让大哥多劝劝爹。 他不要爵位,一心只想分家。这么一来,最高兴的莫过于大房的人。姜远一但分了出去,那这侯府的爵位可就跟他没一点关系了,大房能彻底放了心。 怎么说大房的人都会帮着他分家。只是和姜远所以为的不一样罢了。 他现在对大嫂没什么好印象,可对这个大哥还是很敬重的。 他想着到时候他多求求大哥,大哥从小就待他好,一直是众人眼中的好兄长,要比他那个顽固的爹好说话很多。 不过分家这个想法现在不适合提出,儿子还没找到不说,眼下正是过年,不好说这个。 明天就是除夕,宫里会摆宴席请四品及四品以上的官员及家眷入宫赴宴的。 以宁安侯府的爵位,每年入宫赴宴府里大房一家都是要去的。 大魏朝歷年来都是年前二十九封笔停朝,一直到封笔封闭仪式结束,整个上京城的官才算真的放假。 姜远这骁骑营也是如此,只不过因为到了年关,放假之后没有宵禁,京城之中巡防营人数不够,便抽调了一部分骁骑营的人过去帮忙。 姜子延正好是那部分没有被抽调的,所以年前二十五六就没有什么事儿了。 可他顶了那个兄弟的职,需要帮人值班,一直到二十九才结束,所以也就拖到了今日。 然而这其中缘由老侯爷并没有过问,上去噼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大魏朝年节放假从大年三十直到正月十五上元节,第二天正月十六才正式復朝。 乡下人常说,有什么事等年后再说,除非人命关天,事态紧急,否则不管什么事都不能挡着大家过年。 大魏朝一年到头最重要的节日就是年节,乡下人每年也只有在年节的时候能够穿新衣裳大口吃肉喝酒。 即便是那些光景不好的人家,到了过年时,也会狠一狠心买上几斤猪肉,让全家都沾沾荤腥。 年头和年尾都要过的满足,不然勒紧裤腰带紧巴巴的过了一年,到了年底还要继续苛待自己,那这就是乡底下常说的穷鬼的命。 京城里的繁华迷人眼,尤其是到了年节,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挂起了红灯笼,外地的客商也都归了家,一家人团团圆圆过个好年。 侯府今年也算是过个团圆年,往昔一直在外的姜远回来了,老侯爷儿孙绕膝,也算是天伦之乐。 只可惜姜瑜不在,整个侯府没人敢提起这个二房的嫡子。 第209页 三十是除夕,晚上要进宫赴宴。 姜远独居多年,不习惯丫鬟在身旁伺候。所以他这溶月阁里只有一个服侍的小厮,剩下的都是洒扫的婆子,再没有旁人了。 给他送朝服来的是个丫鬟,长了一双肖似姜瑜生母瞿梨的眼睛,给她整张脸上平添了几分姿色。 丫鬟端着朝服,福下身子行了个礼,声音有些纤细,道:「二爷,这是大夫人着奴婢给您送来的朝服。」 姜远背对着她,正在擦拭一把弓箭,闻声道:「放那吧。」 等他擦完弓箭转过身来时,发现丫鬟还没走,他抬头正准备让她退下,却看到那双肖似髮妻的眼睛,他愣了一瞬。 丫鬟见他直直的瞧着自己,心头涌上了几分喜悦,声音都比刚才柔了几分,道:「二爷,大夫人让奴婢提醒一下您,晚上赴宴,别差了时辰。」 这道声音忽然把姜远从久远的回忆中拉出来,姜远再一看她的那双眼,心里只觉得厌恶。 他的阿梨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可以妄想替代她。 「嗯,我知道了,你叫什么名字?」姜远问道。 听到这话,丫鬟心里更是激动了,难道说自己被二爷注意到了吗? 丫鬟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姜远,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看,脸颊飞上了两抹红晕,娇声道:「回二爷,奴婢名叫红雪。」 是个好名字,可惜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姜远不再像从前一样喜怒都摆在脸上了,他脸无表情道:「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丫鬟红雪以为自己这是被二爷看上了,下一句说不定就要把她收入房中了,可没想到却是让她退下去。 她有些不敢置信,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愣在了当场。 「啊、啊?」 姜远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又重复了一遍,「你先下去吧。」 这下红雪听明白了,瞬间羞愧了脸,她尴尬的提起裙子退了出去。 姜远在候府这些年轻的小丫鬟心里那就是一个香饽饽,谁要是能爬了他的床,以后就算当不成正房夫人,做个妾也是好的。 只是他一直不住在府里,那些想要施展手段的丫鬟们也无处下手。 不过姜远好歹也是有儿子的人,他不再是从前的傻小子了,底下的这些丫鬟们什么心思,他还是看的出来的。 这个丫鬟红雪能够一路进来他的溶月阁,还长着一双和髮妻相似的眼睛,绝对不会是巧合。 这件事很有可能是大嫂做的,可她并没有证据,也没有事实依据。 今日他没有拒绝,想必后面还会再来。如果能被他抓住把柄,证明这件事是大嫂做的,或许他可以借这个由头提出分家的事。毕竟往小叔子房里塞女人若是被外人知道了,那可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 这个年总的来说侯府过的并不怎么舒坦。 大年初一一般都是街坊邻里串门唠唠嗑,侯府家里人不算多,但总体还算和谐。 等到大年初二就不那么平静了,年初二外嫁的姑娘们都回来走娘家,侯府也有两个出嫁的姑奶奶。 姜家大姑奶奶姜妍是姜仲的妹妹,姜远的姐姐,没有远嫁,算是侯府榜下捉婿,对方虽不是探花却也是个进士出身。 奈何姜妍嫁过去后不会持家,有了孩子后状况就更不好了,自家相公上下打点也都需要钱,日子越过越紧吧,全靠娘家接济。 大房的柳氏最不待见的就是这个小姑子。小姑子没事从不上门,一上门就是来要钱的。老侯爷心疼闺女,每次来都给钱,这让柳氏气的咬牙切齿还不敢明面上拒绝。 二姑奶奶姜怡是侯府最小的女儿,嫁的是京城太史令大人的长子。太史令这个官职虽然高,但没什么实权,只是个修史的。能捞的油水不多,但日子也勉强过的还可以。 年初二姜妍照例回娘家,这次还没吃过午饭她就开始哭穷,老侯爷那是照旧心疼女儿,说这个女儿命苦,要让她多带些钱回去。 柳氏一听,心里难受的不行。整个侯府的月俸根本养活不了这一大家子人,全靠外面的几间铺子养着。如今一开口就要给姜妍带走几百两,那可都是她辛苦打理铺子的钱! 而且,这下半年没了姜远从前给家里寄回来的银两,这公中的钱少了很多,这个时候还要给姜妍这个外嫁女带走那么多,说什么她都不同意。 于是多年的矛盾积攒在这一刻爆发了,柳氏委屈的掉眼泪,说老侯爷偏袒小姑子,老侯爷指责大儿媳妇不孝,姜妍哭着的说自己婚后生活的多委屈……整个侯府乱作了一团。 还是小姑子姜怡劝了劝,才好了些。 姜远看着仿佛不认识的亲人心头只觉得难受,没过初五他就找理由回骁骑营去了。这个家现在乌烟瘴气的,他一刻都不想多待。 ———— 年后大臣们还有当官的全都是上元节过后才去坐班,但底层的工人可不是上元节后上工。 年后初八一过,初九就全都去上工了。对于他们来说,这放假歇着意味着没有活干,没有活干就意味着没钱拿。 姜子延的造纸坊和其他的行业一样,在初九也开工了。 造纸坊的场地虽然买的时候很大,但经过年前的扩张,现在人员已经接近饱和了。 但经过过年期间造纸坊工人回去大力的炫耀加宣传,年后一开工,造纸坊门前就围了许多人,都是来应聘的。 第210页 申星是负责人事管理的,他在门口跟那些人解释了许久,说他们造纸坊暂时不招人了。 那些人里面有一些是大老远过来的,身上还背着包袱,慕名而来之后却发现人家不招工了,满脸都是失落。 申星虽然不忍心劝走他们,可实在是没办法。他从前跟他们一样,都是吃过苦的人。那种失落的眼神他深有体会。 几天后姜子延过来造纸坊时,他顺嘴提了一下,说道:「郎君,咱们造纸坊真好,我可喜欢这里了。您不知道,这里面好多人以前都是什么样的,眼神每天都木木的,没什么光,他们都穷疯了,都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可您看现在,他们干活可起劲了,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姜子延也很满意,这么多劳动力以前闲置着,现在无业游民也有了挣钱的路子,日子会越过越好。 申星感慨完了后又说道:「要是咱们造纸坊再大点就好了。今天外面来了好多人,都说是来应聘的。但是咱们造纸坊现在不缺人,我就把他们都劝走了。」 姜子延听见这话,心里有一个之前就想实现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他问申星:「你觉得,咱们造纸坊的素笺纸卖的好吗?」 申星引以为傲的说道:「那当然了,这可是咱们府城乃至天下独一家呢!」 「好!既然这样,那咱们就扩大规模,将我们姜记造纸坊的纸卖到全天下去!」 申星眼里放着光,「真的?」 「嗯,不骗你。说实话,我有这个想法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提出来。听到你今天说有很多人想过来工作,那刚好,也为大家提供一个工作机会。」 申星已经眼泪汪汪了,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对着姜子延道:「郎君,您真是我遇见过的最最最最好的人!」 造纸坊要扩建,那就得在周围买地,有些地皮是属于府城管的,牙行也不能私自对外售出。 姜子延打算先把花笺纸做出来,然后在巷陌斋再推行一波,争取把姜记造纸坊的名声再打响一次。 年前他就开始研制花笺了,试了好几种花草,得是干花草才行,不会给素笺纸上面染色。 于是从初十开始,姜子延就天天往造纸坊里跑。 他让人专门隔出来一个地方用来研制花笺纸,每天将试验的情况都记录下来,观察纸的情况。 …… 白麓书院年假时间比较长,过了上元节后才復学。 林昭过年期间也没闲着,他难得有这么长的假,除了陪姜子延还有林星,剩下的时间他就跟着岑夫子做学问。 有些问题岑夫子比书院里的夫子解析的更加深层透彻,他要趁着这几天多学习一些。 年后一復学书院就要大测验,说是摸底考试。别人都在进步,他也不能落下。 书院的情况他没有跟姜子延细说,过年时姜子延问起他的学业,他每次都说挺好的。 实际上从那次大测验拿了第一名之后,后来在书院的每次大测验他都是第一。 反倒是回到书院的施茂才,大家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成绩从原来的第二名一直下滑。年前最后一次大测验时,他已经掉到四十名开外了。这令书院的学子们都很惊讶。 而林昭,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次第一名你可以散布谣言说他是作弊,但次次第一直接让之前造谣的人打脸了。 看看人家,每次都是第一,这也能说是作弊? 上次造谣最欢的几个人每天都在书院抬不起头来。每次一看光荣榜上第一个名字是林昭,他们就心虚羞愧的厉害。 林昭正月十六才去书院,虽然他每天在家里跟着岑夫子做学问,但好歹在吃饭的时候能见到姜子延。 但从初十开始,每天早上吃饭时姜子延已经出门了,中午也不在,一直到晚上吃过饭才回来。 他问了冯轲才知道,姜子延每天去造纸坊研制新的纸了。 今天是正月十四,他上午课业结束的早,看了看天色,离中午吃饭还有一会儿。 他走到灶房看了看,孙妈妈正在忙着做饭。他进来道:「孙妈妈,你做好饭后单独盛出来两份,我一会儿带过去跟哥一起吃。」 孙妈妈应了声好,心说这东家兄弟的感情可真好。 林昭从灶房出来又去看了林星,林星现在的情况比以前好太多了,见到生人也不似从前那样害怕。 长画和他同龄,每次做完自己的活后她就跑来看林星画画。 和姜子延以及林昭不同,也许他们两个夸他的画好看有安慰哄他高兴的意思在里头。而长画就是单纯的觉得这个小少爷好厉害,这么小就会画那么好看的画。 林星的性格也开朗自信了许多,年后姜子延打算给他请个画画的夫子过来,让他学水墨丹青。 第124章 午饭做好后孙妈妈给林昭用食盒装好, 他带着饭去了造纸坊。 家里只有一辆马车,今日赶巧了,正好在家里。姜子延今天去造纸坊没坐自家的马车, 他这两天研制的花笺纸有些成果,所以邀请了程金前去看看样子。 程金的马车走到姜宅一道接他过去了。林昭也是看到马车在家里,才想去给姜子延送饭的。不然若是他走过去, 怕是饭都要凉了。 林昭到造纸坊的时候姜子延还没吃饭, 他还在给程金展示做出来的花笺。他这次做出来的花笺有好几种, 颜色样式都不太一样, 比花瑶花做的文轩纸还要好看。 第211页 程金一见到就喜欢上了。他摸了摸这花笺,上面有些较为纤细的花茎微微凸起。 他问道:「姜老弟,这上面凸起的不平整的地方, 在写字的时候会不会不太方便啊?」 姜子延也想到了这一点, 只是后来觉得没什么影响。 「不会的,你看, 这些凸起很细很小,而我们用的笔下方的笔毛软, 沾了墨之后可能在这里会有些不吸墨, 但这种纸做出来也不是为了写大字作画用的,主要是用来写书信、作诗词的文雅之事。」 「而且这种纸因为花草位置都是随机的,所以这每张纸都不太一样。根茎多的就泛着淡淡的青色, 花瓣多的就隐约透着点粉色。 这点我觉得不是很好, 还在改进中。所以目前还没办法大批量售卖,只能先摆上一部分在铺子里,看看效果如何。」 然而程金并不这么想, 他看着这透着几分淡淡粉的花笺, 满眼都是喜欢, 双眼都在泛着光。 他道:「姜老弟,你这还改进什么呀?我看这两种就挺好的。青色和粉色都很好看,根本不需要改进了。 现在时下所有的纸要不透着黄色,要不就是偏白色,根本没有这种色彩而且还带着花样的纸。」 程金爱不释手,摸了好几遍这一批新做出的花笺,他大为赞嘆,「姜老弟,你可真是神人啊,你在造纸一道上的技术都快媲美皇宫里的工匠了!」 姜子延看程金好像是真的喜欢这种花笺,不像是为了夸赞捧他故意阿谀奉承的话。 他不禁想着,以程老闆开这么多年纸墨铺子的眼光,连他都很喜爱这种花笺,那是不是说明这种花笺很有市场? 要是真的如此的话,他就不用再想法子改进了。按照现在实验出来的这个方法大批生产就好。不过说起来还是不能太过冒险,谨慎点为好。 程金摩拳擦掌,眼里放着光道:「姜老弟,你新造的这种花笺纸我看没什么问题,直接放到我那铺子里售卖吧。我有预感,这种纸一定会大火的。」 姜子延想了想,这一批花笺只是试验品,统共也没多少,留下一部分在库房留个底,剩下的倒是可以按照程金的想法都供给他的巷陌斋卖卖试试。 如果效果不好,他就再改进改进。如果到时候反响不错,就可以投入造纸线大规模生产了。 他道:「这样吧程老闆,我这一批花笺除却预留下来作底的部分,剩下的你都拿到铺子里,售卖一段时间看看效果。如果反响好的话,我们就大量制造。」 程金连连点头,「你放心,姜老弟,我老程的眼光还是很准的!我回去就好好制定一个卖素笺纸的计划,绝对会让它成为比素笺纸和文轩纸更出名的纸!」 「这个我自然是相信程老闆的实力的,那等明天咱们找个时间谈一谈花笺的合同?」 「合同?」 「哦就是契约。跟之前的素笺一样,咱们签订的契约。因为花笺和素笺不太相同,所以契约内容可能要重新制定一下。」 怕程金误会,姜子延又解释道:「不是说重新商量分成的事,是关于定价的事。程老闆有所不知,这花笺纸所费的精力还有投入的成本比素笺还要高不少,所以我想着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一走高端路线。」 「高端路线?」 「对,这纸花样好看,与文轩纸相比,它胜在有好看的花样,而且是在素笺的基础上改良过来的,和素笺差不多。定价什么的肯定要比素笺高一些,这样能买得起它的人非富即贵。这就是我所说的高端路线。」 程金道:「巧了,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来来来,姜老弟,咱们也别明天了,就今天,今天咱就把这件事情敲定。今天下午我走的时候你就把这些花笺纸给我装上车,我直接把这批花笺的钱付给你。」 程金一边说一边拉着姜子延,那样子看起来十分迫不及待。他现在激情满满雄心壮志,恨不得立刻就回去连夜制定售卖方案。 在一旁等候许久的林昭看他们像是谈差不多了,从对面的廊下走过来,刚好听到程金最后一句话。 林昭走近后道:「再着急也要把饭吃了才行。」 姜子延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扭头一看,是林昭来了。视线落到他手上的食盒上,他道:「阿昭,你怎么过来了?」 林昭将食盒放下,说道:「今天夫子结束的早,怕你在这里吃的不习惯,给你送点饭过来。」 一旁的程金此时也注意到已经中午了,到了吃饭的时辰。他本来想说请姜子延出去吃,他请客的。 可现在有人给姜子延送饭过来,他识趣的后退一步说道:「那姜老弟,我先不打扰了,你们先吃,我先回去了,等下午我再过来商议。」 姜子延本想留他一起吃饭,可是一想林昭带的饭肯定不够,而造纸坊的大锅饭又怕人吃不惯,便应了声,「行,那我就不留您了,咱们改日再一起吃饭。」 程金带着贴身小厮出了造纸坊,他住在城东,离城西还是挺远的。而且他想趁着下午就和姜子延把花笺纸的事情敲定,所以中午就没打算回去。 他找了个饭馆,在里面吃个饭,再坐一会儿,等下午的时候直接过去。 这边程金走了之后,姜子延拉着林昭进了屋,一边走一边问道:「你吃了没?」 「还没,我带了两个人的饭,咱们一起吃吧!」 第212页 「好。」 食盒是三层的,每一层都挺大,孙妈妈每样菜都夹了一些,放到大盘子里,装了满满两盘,一层放一盘。最下面一层放了一大盆米饭,还有两小碗汤。 林昭将菜和米还有汤从食盒里端出来,在桌上摆放整齐。适合空间有限,没有空放空碗,他就出去让人去厨房拿两个空碗来盛米饭。 姜子延回到里屋换了件衣服,他忙活了半天,身上的衣服弄得黑一块白一块的,还蹭了很多灰。 出来后又洗了洗脸和手,一看桌上林昭已经把饭菜碗筷都放好了。 姜子延也饿了,他坐下来准备吃饭。不得不说,孙妈妈单独炒的菜确实比造纸坊的大锅饭要好吃很多。 不过大锅饭嘛,只要不难吃,能填饱肚子工人们就满意。 姜子延给林昭夹了些菜到碗里,说道:「多吃点。」 「嗯,你也是。」 「等吃完饭我带你转转?给你看看我新研制的花笺纸,等你去书院的时候带一些过去,自己用也可以,送同学也行。」 姜子延说道,他觉得送这个也挺好的,有利于林昭在书院中的人际交往。 「好,等走的时候我带一些过去。」林昭道。不过他可不是白送人的,这是新出的纸,想必会很难买,他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在书院帮哥哥多宣传宣传。 「我来给你送饭,你开不开心?」 「当然开心!怪我这几天太忙了,你好不容易放假回来,我都没时间陪你。刚好这里的事情也做的差不多了,再过两天就是上元节,到时候带上星星咱们一块出去逛逛。」 「好啊,听说府城的上元节很热闹,明天一起去看看。」 两人正吃着饭,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头上包着布巾,手上拎着一摞沉甸甸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些吃食。 他走进来道:「郎君,这些都是今天我娘做的,她特地送过来的,让我拿给您尝尝。」 姜子延看他有些面熟,但他记不起是叫什么名字了。 「你是……?」 「郎君,是我,柱子。」 「哦哦我想起来了,是你啊。」 这个柱子也是在这造纸坊做工的,有一天回去时遇见一个大娘晕倒在地,他帮忙用马车将人送去了医馆,这柱子就是那位大娘的儿子。 加上过年回去柱子将造纸坊连同他一起一顿夸,他娘对姜子延印象更好了。 因为住的离这里近,所以柱子娘时不时的会做些吃的东西送过来。 他起身走过去,接过那人手里的东西,笑着说道:「谢谢,不过真的不用这么客气,下次跟你娘说别再给我送吃的了,让她老人家多注意身体。」 柱子有些腼腆,他五官长的端正,虽然肤色有些黑,但那双眼睛长得像两颗葡萄似的,一米八的大个往那一杵,看起来有些憨憨的。 柱子将东西放下,手在衣服的两侧,紧张的抓了抓几下,不论过来跟姜子延说几次话,他总是一副脸红害羞的模样。 「不不不用客气,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您不嫌弃就好。」柱子说完就跑了。 林昭在一旁从头看到了尾,筷子在米饭上搅弄了好一会儿,一口都没吃下去。 姜子延很少收别人送的东西,尤其是造纸坊的这些人的。 但这些东西是柱子娘让儿子送来表达谢意的,虽然送过了很多次,姜子延一开始是拒绝的,可每次柱子说不了两句话放下东西就跑了,以至于他都没记住他的名字。 他打开东西一看,确实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但都是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他就收下了。 这次送来的是一袋用油纸包好的夹层饼,足足有六个。 姜子延拆开给林昭递过去,说道:「这李大娘的手艺还不错,你尝尝。」 「不吃,我饱了。」 姜子延看着他碗里还剩下的大半碗米饭,「你确定你吃饱了?」 林昭低头看着碗里的饭,一点都吃不下。 「姜子延,是不是经常有人来给你送东西啊?」 「也不是吧,就是过年来了之后有好多人从家里带了些特产之类的给我送了一些。」 姜子延说完之后觉得哪里怪怪的,忽然意识到林昭刚才对他的称唿变了。 「你刚才叫我什么?」 林昭道:「姜子延。」 姜子延笑道:「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不叫哥了?」 「你又不是我亲哥。算起来你也没比我大几岁,我想叫你名字。」 姜子延笑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对他来说,左右不过一个称唿而已。 「行行行,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吧,你高兴就好。」姜子延看向他,「真的不吃了?」 林昭看向他手上的夹层饼,说道:「这个好吃吗?要不这几个都给我吧,我带回去给阿星他们尝尝。」他是一点都不想让他吃这个。 姜子延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别扭,但想不出来他是怎么了,他道:「可以啊!你早说我就不拆开了,正好让你带回去。」 林昭扒了口饭,姜子延看向他,不禁笑了两声,这人刚才还说自己吃饱了,现在又开始接着吃了,也不知是真饱了还是假饱了。 「你今年是不是就十八了?」 「嗯,今年八月。」 第213页 「那我们给你办冠礼好不好?」 姜子延一愣,他本来想着今年不回京城,也不回侯府,冠礼什么的就不用了。因为冠礼是要德高望重的亲近长辈亲自加冠赐福的,而后身边的亲朋好友挨个送礼物。 这其中的繁文缛节又杂又多,姜子延没那么讲究。 「为什么想要给我办冠礼呀?」 林昭抬眼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想给你办。」 「行,那到时候就交给你蓝男不分了。」 林昭眼角的笑意逐渐深达眼底,点点头,又说道:「那,以后我可以叫你子延吗?」 「可以啊,我刚才说了,你想叫什么称唿随你高兴。」 林昭笑意更深了,就连姜子延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在面对林昭时仿佛无底线的纵容他的所有要求。 吃完午饭后林昭将食盒收拾好,把那几个夹层饼放进食盒里,就要回去了。 他是从造纸坊大门儿进来的,当时正是饭点,造纸坊的工人都去饭堂吃饭了,看到他的人不多。 而出来的时候工人们已经开始上工了,其实中午是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的,但大家都不愿意休息,所以开工很早。 林昭从屋里出来,姜子延一路穿过院子送他到门口,说道:「路上慢一点。」 院子里上工的工人们纷纷放慢了手里的活,一个个都伸着头往外瞅,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有人来给他们东家送饭还跟东家如此亲近的。 这些人对姜子延的家里情况并不知晓,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都开始窃窃私语,「那人是谁啊?怎么看起来跟咱们东家关系很亲的样子?」 有人猜测道:「该不会是东家的哥哥或者弟弟吧?」 「有可能。」 …… 姜子延是面对着林昭,背对着后面的那么多工人的,所以他看不到那些人脸上的表情。 林昭此时忽然当着院子里那么多人的面轻轻拥抱了他一下,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那些探着头看着他们的工人们,然后对姜子延说道:「不用担心。外面冷,你快进去吧,那我先回去了,晚饭等你回来一起吃。」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抱了一下,但姜子延没有任何的不适和牴触他拍了拍林昭的背,说道:「好,那我今天早点回去。」 他走后姜子延便转身回了屋,对于院中工人们的八卦丝毫不知情。 等他走远了之后,院子里刚刚安静下来的工人们此时仿佛像炸开了锅。 刚才猜测林昭或许是姜子延的弟弟或者哥哥的那人立刻被别人反驳道:「都这样了你告诉我这是哥哥或弟弟?」 那人也不是很相信,只是出于维护自己的观点,还是说道:「怎么就不可能是了?人家兄弟两个拥抱一下不是很正常嘛。」 「兄弟,刚才听见了没?说等你一起回家吃晚饭,说话都这么暧昧,讲真,你要是告诉我,他们是亲兄弟我现在压根都不信。」 此时有人挤挤眼睛,小声玩笑道:「看不出来啊,原来咱们东家喜欢的是男人。」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东家长的那么好看,我看啊,那是男女通吃!」 「诶诶诶那咱们是不是也有机会啊?」 说这话的人头忽然被拍了一巴掌,「就你这猴样,想什么呢?刚才那个还不够明显吗?妥妥的来宣示主权的呀!人家长得那般俊俏,你还敢往前凑?兄弟,想开些,天涯何处无芳草。」 那人摸了摸自己疼痛的后脑勺,委屈巴巴道:「我也就是开玩笑说说而已,你至于吗?下手这么重。」 「我那是怕你脑子不清醒,万一抽了上去表白,到时候难堪的可是你。」 …… 对于刚才工人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姜子延一无所知,他进了屋后就去榻上躺着休息了。 这间屋子比较简单,是专门给他腾出来休息办公用的。榻上收拾的还算干净整洁,铺的被褥也很柔软。 他这一睡就睡了半个时辰,等起来的时候下面的人过来告诉他,说程金已经过来了。 程金在一个茶水铺子处休息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就过来了。他现在迫不及待想跟姜子延谈一谈花笺的合作。 姜子延打了个哈欠,又去洗了把脸,收拾整齐妥当后才去见程金。 程金满脸都是喜悦,他说道:「姜老弟,中午我想过了,这花笺咱们可以做成跟文轩纸一样的那种,但因为我们成本比文轩纸低,价格也可以定的低一些。这样相对于文轩纸来说才有更好的市场。」 「嗯,程老闆说的有道理。这成本价我这里给您透个底,要比素笺高上两成。而且这个季节干花不好找,花笺的产量本就不高,所以肯定是供应不了太多的。」 「这个我理解,两成就两成,这个我没什么意见。只是我还是那个要求,在凛州府城中,这花笺给我们巷陌斋独家售卖,姜老弟不要给其他铺子供应。其他的都好商量。」 「这是自然。程老闆既然给我让了最大的利,我这里肯定会全力配合您的。」 这次商议两人没谈多久就把大致的内容都商定好了,其余的细节问题可以直接参照原来素笺纸的契约。 两人说好第二天将契约拟订好后再仔细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今天程金是带不走这一花笺纸了,他有些遗憾。 第214页 姜子延看出了他对花笺的喜爱,特地拿了一些免费送予他。 两人又在屋里聊了一会儿,又过了一个时辰程金才离开。 走的时候姜子延照例蹭了程金的马车,程金让小厮多拐了一条街,将姜子延送到了姜府门口,说道:「姜老弟,那我改日再来府上叨扰。」 「程老闆客气了,随时欢迎。」 程金走后姜子延转身准备进门,忽然听到门外面有一阵争吵声。其中一个声音他听着有些耳熟。 他眉头微皱,想起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可不就是之前每天给他赶车的王大桥吗? 就在这愣神的功夫,那边角落里的争吵也结束了。 刚才由于视线的遮挡,姜子延没能看清楚人脸。此时两个人从那边走出来,他终于看清了。 其中一个他不认识,而且从来没见过,这人直接争吵结束后直接走了。 而另一个就是在他家的前院里做活赶马车的小厮王大桥。 此时的王大桥正苦着个脸,低着头扣着手指朝着大门走去。 他看起来心不在焉,姜子延忽然出声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跟人吵架了?」 跟人吵架被东家听见,王大桥顿时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不不不是,对、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会更加认真的干活的。」 姜子延看他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赶紧安慰道:「你别慌,我不是要责备你的意思,只是听见刚才那人说话有些凶,担心你而已,别多想。」 王大桥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姜子延是在关心他,不知怎的,一个一米九的壮汉忽然哭了。 姜子延不知道王大桥这是怎么了,他只是纯粹的关心一下自家的下人而已,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你、你别哭,要是有什么困难你就跟我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路陪我的小可爱们,晚安! 第125章 王大桥是个实在人, 人又有点憨憨的,但他人不傻,只是待人憨厚而已。 姜子延一问他就全说了, 原来刚才那个跟他吵架的人是他的弟弟,叫王小桥。 王小桥跟他是一个爹娘生的,但两个人的境遇却天差地别。他们家里孩子多, 王大桥是家里的老大, 虽然他长的高大又健壮, 但特别能吃, 而王小桥比他矮小了些,但精明讨喜。 在王小桥的撺掇下父母将王大桥卖给了人牙子,因为他们没说清楚王大桥很能吃, 所以当初人牙子看他长的高大健壮, 给了王大桥父母很大一笔钱。 后来因为一场病,父母都去世了, 王小桥又经常出去赌钱,很快就把爹娘留下的钱输光了。 本来王大桥被卖了死契之后, 契书在牙行那里, 按理说跟家里的父母也没什么关系了,也不必再将自己每月的月钱拿回到家里。 可王大桥人憨心善,每次王小桥来找他要钱, 他基本上都把身上的钱给他了。 姜子延这时才注意到, 年后他来府上做工穿的衣服还是年前那身,这过个年他竟然连一身新衣服都没给自己置办。 而且听刚才两人吵架的声音,多数都是王小桥在说, 而且有些话说的很难听, 王大桥很少反驳他, 一副受气的模样。 姜子延说道:「下次要是他再找你来要钱,你就别给了,自己留一些,攒钱换两身新衣服,以后见姑娘了也能体面些。」 王大桥低着头,摇了摇头道:「可他是弟弟,我是哥哥,我娘说哥哥要让着弟弟。」 「话是这么说,可你也要学会明辨是非。如果是他做的不对,你身为哥哥,应该要指正批评他,不应该一味的顺从他,否则,这不是为他好,这是害了他。」 王大桥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跟他说,他忽然抬起头,眼睛泛着亮光问道:「可以吗?我可以批评责骂他吗?」 「当然可以。像今天这种情况,他说的话那么难听,你就应该反驳骂回去,这样才能不让自己受委屈。记住了吗?」 王大桥挺着一个一米□□的大个子,像个乖宝宝似的点点头,「嗯,记住了。」 「好了,走吧,进去吧。你是一个男人,不要动不动就哭。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刚才那模样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到时候还怎么讨媳妇?」 王大桥赶紧擦擦脸,连连点头,「对对对,以后还要讨媳妇呢!不能哭不能哭。」 「这就对了,去吧,好好干活,我不会亏待你的。」 「嗯!」 王大桥本来刚才还难受的紧,现在整个人的心情都不一样了。 姜子延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自己有点像传说中的知心大哥哥…… 他走了之后姜子延也进了门,今天在造纸坊忙了一天,感觉有些累。 他跟孙妈妈说了声想要沐浴,让孙妈妈给他烧些热水。 进了屋之后他歪在榻上等着热水烧好沐浴,结果等着等着他自己倒是先睡着了。 孙妈妈把烧水烧好了,沐浴的水桶还有水都给他倒好了,本来要过来喊姜子延去沐浴的,结果碰到林昭,林昭就接下了这个带话的任务。敲了敲门没人应声,他推开门一看姜子延歪在榻上睡着了。 也许是这两天比较累,他睡得有些沉,就连林昭进来他都没有发觉。 林昭从旁边拿了个小毯子过来给他盖上,他弯下腰一只手按在榻上,一只手轻放在他腰上,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第215页 姜子延这张脸长得十分好看,睁着眼的时候,一双杏眼格外透亮,双眼皮加上卷翘的睫毛,看起来无害又温雅。 当他睡着的时候,整个面容都变得更加柔和,混着身上的热气,挺翘的鼻子下面那颗唇珠显得十分莹润。 这是无数次在林昭的梦里面出现过的画面。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早熟,感情方面开窍的早。 自从他的梦里开始出现姜子延的脸的时候,有时候早上起来裤子那处都是湿湿的,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这种现象更频繁了。 林昭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他想要表白,想要让姜子延明白他的心。可他也清楚,现在这个时候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要一点一点改变他对他的认知,一点一点占据他的心房。 林昭看着眼前这张脸,有点想要尝尝那珂莹润的唇珠的味道。这个人对他丝毫没有防备,这个时候房里除了他们再无别人,真是个好时机。 他凑近跟前,将身子缓缓压了下去,四片唇瓣相贴,他仍是觉得不够,伸出唇间的柔软想要探进去,却碰到了牙关。 就在他想办法准备撬开了牙关时,虚掩着的门忽然被敲响了。林昭勐地回头,视线透过门缝看过去,是孙妈妈。 孙妈妈也挺冤枉的,说起来本来是该她过来叫姜子延去沐浴的,结果碰到了林昭,林昭说他去叫人。 结果孙妈妈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人出来去沐浴,怕再等下去水就要凉了,就过来了。 她走到门口看门是虚掩着的,里头又没什么动静,就敲了敲门。结果她却从门缝里看到,家里的少爷正在榻前偷亲东家郎君。 她心里无比震惊。 原来家里的少爷对郎君竟然抱有那个心思,那郎君他知道吗…… 她回想起刚才少爷看她的眼神,像毒蛇一般阴沉渗人,仿佛下一口就要咬上来。 林昭看到孙妈妈后便起身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他出了姜子延的房间,食指竖起放到双唇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声说道:「你跟我来。」 孙妈妈战战兢兢,跟着林昭去了房间。 房间内,林昭倒了杯茶,放在桌子上往前推了推,对孙妈妈道:「坐。」 孙妈妈不敢,小心翼翼道:「不、不用了,少爷有什么话就说吧,我站着听就行。」 「刚才的事……」 「刚才的事我什么都没看到。」孙妈妈赶紧接话。 「我希望你出了这个门,把你看到的事情全都忘掉。我不希望从你这里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明白。」 「如果以后让我知道有第三个人知道了这件事,你就不用在这里待了。」 孙妈妈连忙应道:「您放心,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也不会乱说什么话。」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好了,你先下去吧。」 孙妈妈一听如蒙大赦般的赶紧走了,她一点都不想面对家里这个少爷,总觉得他身上也有一种压迫人的无形气场,让她说话都喘不上气来。 而还在屋中熟睡的姜子延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他还做了个美梦,梦见自己吃到了前世小时候最爱吃的糖葫芦,后来长大了每次回家外婆都会买给他吃。 只是梦里的糖葫,他刚咬了一口就不见了。 醒来的时候他枕着脸睡的手上还沾了一小片口水。 姜子延看着手上湿湿的,有些发囧,他怎么还流口水了呢? 他起身洗了把脸,擦干净后推开门看了看天色,竟然已经天黑了。 他想起来之前跟孙妈妈交代的要沐浴的事情,这孙妈妈怎么也没来叫他一声? 他走到灶房,果然看到孙妈妈正在灶台前忙碌,晚饭快做好了。 姜子延走进后道:「晚上做的什么饭?好香。」 孙妈妈见是姜子延过来了,忙说道:「今天晚上做的爆炒鸡胗,泡椒鸭掌……」 这泡椒还是姜子延教她做的,一家子人都西吃辣食,所以孙妈妈经常会用泡椒做菜。 「您这是手艺又进步了啊,闻着就很香。哦对了,今天本来说要沐浴的,结果我在屋里睡着了,下次再碰见这种情况,您就直接敲门叫我。」 「哎……哎,好的郎君。」孙妈妈心说我是想去叫你的呀,可这不是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事嘛。 晚饭的时候是大家一起吃的,之前岑夫子身体有些不好,得了风寒一直在屋里养着,整个年都没怎么出来过。 如今身体好了,便出来跟大家一起吃饭了。韩毓秀也来了,来之前给孩子餵了奶,交给刘妈妈带着,她吃饭也能松快点。 饭桌上姜子延说道:「明天就是上元节了,我听说府城里每年都会有花灯会,来这里这么久了,还没怎么逛过吧?明天大家可以出去看看。」 说完他还跟长临长画说道:「也给你们放个假,你们也去逛逛。」 岑夫子觉得自己跟年轻人待的时间长了,他的心态也变年轻了许多,说道:「好,那明天秀儿就陪我出去转转吧,老夫也好久没看看外面的热闹了。」 韩毓秀点点头,「好啊,咱们一起去看看。」 上元节,也就是元月十五,这一天是大魏朝举办花灯节的日子。在姜子延前世的记忆里,元月十五是元宵节,也只有个别的地方会办灯会。 第216页 倒是这里的上元佳节花灯会,他可从来没有见过。 姜子延在底下小声对林昭道:「明天咱们也去逛逛。」 林昭笑弯了眉眼,应道:「好。」 第二天一早不过辰时,林昭就起来收拾穿衣洗漱了。 他换上了一套天青色的长衫,里面没有穿棉衣,虽然已经立春,但天气还是有些冷的。 早上姜子延起床后看到他时眼前一亮,林昭这身穿的十分好看,身板又挺又直,五官端正皮肤白皙,妥妥的一个帅气书生。 只是……「阿昭,你怎么穿这么薄?不冷吗?」 熟不知林昭今天早上换了好几套衣服,想着今天姜子延看到应该会夸他两句,却没想到却是问他冷不冷。 他黑着个脸道:「不冷。」 姜子延看了看身上的夹袄,不仅有些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体虚? 等林星出来后姜子延牵着他走到林昭面前,说道:「走吧,今天早上咱们就不在家吃了,出门看看有什么想吃的,直接在外面吃。」 林昭看着他牵着林星的手,没动。 这到底是他亲弟弟还是姜子延的亲弟弟啊?而且为什么只牵他不牵自己。 「怎么了?」姜子延牵着林星回头看他。 「哦,没什么,走吧。」 上元佳节,适合赏花灯。只是这花灯等晚上才好看,白天只能先逛逛其他的。 出了门,转过一条街,便是甜水巷。甜水巷这一条街全都是摆摊卖吃食的,而且每个摊位前都挂着红灯笼,名副其实的小吃一条街。 三人在一家卖生煎的摊子前停了下来。听说这家的生煎包味道很好,他们便来排队了。 林星自从来了府城之后也很少出门,他站在姜子延和林昭中间,一手拉着姜子延一手扯着林昭的衣袖,看个头明显的比以前高了许多。 排队的人比较多,将近两刻钟的时间才排到他们。 买到后姜子延他们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又在旁边的摊位上要了三碗粥,两个热菜。 这生煎包虽然个头小,但皮薄馅多,而且里面的馅基本上都是肉,外面的皮是用油煎的,虽然价格贵了些,但毕竟有肉有油,吃起来很香。 府城里除了小吃摊比较热闹之外,还有一些杂耍舞狮的节目,也很热闹。 他们三个都还没有看过这些热闹,于是由姜子延拉着,一起看了个遍。 遇上表演杂技的,姜子延还会随手扔几个铜板。毕竟这些杂技团也只有在过年的这几天最挣钱,都说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但这些靠卖艺生活的人们也都很不容易,从小就练这些技艺吃的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所以姜子延也随手给了一些铜板。 逛了一些热闹的地方,他们三人去了一家专门卖鞋的铺子。 家里若论起来也只有韩毓秀一个女人,刘妈妈虽然会针线活,但家里好几口人总不能让人家免费给你做鞋袜。 而韩毓秀年前给他们几人每人都做了一件棉衣,已经很劳心劳神了。所以鞋子方面还是直接去铺子里买比较好。 本来姜子延根本没想起来这茬,不过他在吃饭的时候不经意间瞧见林昭的鞋边上有点起毛了,而且鞋子好像穿了很久,鞋帮上有些泛黄了。 他这才想起,好像他去书院这半年只带了两双单鞋,一双棉鞋。书院不比其他地方,它是在山上建着,相对于其它地方要更费鞋子。 姜子延给每人都挑了两双鞋,而且买的都还是底儿纳的厚一些的,穿上去走起路来不硌脚。 铺子的老闆让人给他们三人都量了量脚的尺寸,然后拿了三双新鞋子出来,让他们三人都上脚试试,看穿着合不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爱你们 第126章 (捉虫) 买完鞋子后离中午吃饭还有一个多时辰, 三人又去了合璧园。 合璧园是府城中的一个富商开的,里面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一共有四层, 都是环形廊阁模样的建筑,很像拍卖会场地。 不过这合璧园可不是用来做拍卖会的,而是一个专门吃饭说书的地儿。 城里的百姓们手头若是宽裕些, 都会来这里消遣个一二。 里面的吃食不是很精緻, 所以也不贵, 贵的是这个座位的收费, 所以楼下有很多都是站在那听里面的说书先生讲故事的。 姜子延和林昭他们进去找了个座位坐了会儿,位置在二楼,视听都还不错, 也就一个时辰的功夫, 就收了一两银子。 果然是赚钱的地儿,怪不得那么多人都站在楼下大堂里听说书。 这种体验对于姜子延和林昭来说都是头一遭, 前者一个曾在前世生活二十多年的人头一回来这里觉得十分新鲜,而后者则是觉得跟姜子延出去逛街不管去哪里都是好的。 从合璧园出来已经到了午饭的时辰, 三人去了府城一家最大的酒楼, 要了一个包间,点了一桌子的菜,还有一壶酒。 这里的酒偏辛辣, 一杯下肚感觉整个食道都烧的慌。姜子延一喝酒就上脸, 前世如此,没想到这一世原主姜瑜也是一样,喝一杯就脸红。 姜子延不敢多喝, 若是果酒还好, 这种酒他喝不惯。此时他格外想念自己的奶茶店, 奶茶多好喝,再不济还有果茶。 一顿饭吃了十几两银子,府城的物价确实比县城里的要贵上很多。 第217页 不过他们点的菜基本都是荤,而且都是大菜,还要了一壶酒,十几两的价格也是意料之中。 林星一直都乖乖的坐在位子上吃饭,只是席间他看看姜哥哥,又看看自家哥哥,觉得以后他们要是能一直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吃过饭后他们先回了家,准备休息会儿,等晚上天擦黑了再出门,到时候去逛花灯,一定很好看。 一路走回来他们买了很多东西,大部分都是一些小点心,小吃,想吃就都买回来了一些。 除了他们三个,其他人白天都没出门的打算,都准备等晚上再出门,欣赏一下晚上的花灯节。 半天很快就过去了,晚饭孙妈妈做的早,方便大家吃完饭后早早出门逛灯会。 大家不是一起出门的,韩毓秀是陪着岑夫子一块出门的,刘妈妈在家帮忙照顾孩子,她走之前给孩子餵了奶,孩子还挺乖巧。 而长临和长画则是跟着姜子延、林昭还有林星一块走的,同行的还有冯轲。 冯轲还是那副老样子,虽然新年新气象,姜子延特地让人给他扯了布做了身新衣服,可穿在他身上看不出多大的区别,因为他一直都是板着脸抱着个剑。 这次出门算上长临长画还有林星,有三个半大孩子,听说这种热闹的地方孩子容易走失,不过有冯轲跟着倒是让人放心很多。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整个府城灯明如昼。横街轩亭之间也都围坐了满满的人。 城中心有一个灯市,有鼓吹弹唱表演。而在长街小巷的一个空地上,舞狮和舞龙交替表演,轮番上阵,锣鼓声敲的响声阵阵,声声交错,处处有人围成团,一簇簇地拥挤着观看。天边还时不时有烟花燃放,看起来美不胜收。 这是姜子延第一次看到如此美轮美奂的花灯节,这里只是凛州城,就已经如此热闹。若是京城,怕是更美了。 他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上元佳节「宝马雕车香满路,一夜鱼龙舞」的美景。 除却这些,最吸引人的就要属各式各样的花灯了,灯匠们别出心裁,做的样式都很好看,就为了这一年一度的斗灯大会上分个胜负,为新的一年铺子的生意挣点声誉。 不过姜子延对这种动物花灯不太感兴趣,几个小朋友倒是很喜欢,姜子延给他们三个一人买了一个。 拿着小兔子灯的林星十分开心,他长的好看,白皙的脸蛋上还有淡淡的婴儿肥,圆润水嫩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姜子延忍不住让孙妈妈给他梳了个女娃娃的头髮,两边各有一个小啾啾,可爱的紧。 买完花灯,他们又去凑热闹看人猜灯谜去了。 府城里待字闺中的女孩子们一般晚上都是不出门的,大魏民风开化,女子出门不需要戴面纱,所以时下年轻的女子们趁着这个时间都出来游玩了。 这灯谜分很多种,姜子延他们去的这个不只是猜灯谜,有的还可以对对子。 花灯各式各样,有几个造型十分精緻,在卖花灯的摊位上价格十分高。 其中有一个灯的造型是由六扇屏风组成的,每一扇上面都画了画,题了字,文雅精緻。而且画上面有人像,在灯火的照耀下,灯影好像是一幅在舞动的画,做出这盏灯的人别出心裁。 姜子延想上去问那盏灯的灯谜怎么猜,就被一个衣着精緻长相甜美的姑娘抢先一步问道:「店家,我想要那盏灯,怎么猜?」 店家笑眯眯的开了口:「姑娘真是识货,这是我这的镇店之宝,今天晚上已经有很多人来问了。不过这个谜面有些难猜?姑娘确定要猜吗?」 「当然要猜了,多少钱猜一次?」 这花灯猜谜,猜对了就可以把花灯拿走。相应的,要参与猜谜,需要先交一部分猜题费。就跟套圈是一样的,给钱买圈,套中了就是你的,套不中这钱就打了水漂。 这位店家一晚上靠这个灯赚了不少钱了,可至今仍未被人猜中过。 十文钱猜一次,这姑娘看起来是个家世不错的,一出手就是五十文,可以猜十次。 店家乐呵呵的收了钱,心里暗喜,又是一笔进帐。 他道:「这谜面小娘子可听好了。」 「笔上难写心上情, 到此搁笔到此停。 有情日后成双对, 无情以后难相逢。 石榴花开慢慢红, 冷水沖糖慢慢融。 只有两人心不变, 总有一天得相逢。」 「谜底是八个字,您请猜。」 这姑娘本以为谜面再难也不过就是字谜罢了,她在家里读了不少书,家中也请女夫子前来教习,自诩已经学到了不少知识,可一听这谜面傻眼了。 怎么会有真的长的谜面,而且谜底还是八个字,那么长。看来店家说的是真的,这个确实是难。 这姑娘试探着猜了一个,不对。一直到猜了五个,机会用完了,还是不对。 她有些恼羞成怒,说道:「店家,该不会这谜面根本没有谜底,你为了挣钱唬我呢吧?」 店家赶紧解释:「哎哟我的小姑奶奶,话可不能乱说,我们这些摆摊竞猜的可不敢煳弄人,要是被人知道了我们小店这声誉还要不要了?」 「这副谜面是之前从一个穷书生那里得来的,童叟无欺,绝对有谜底,您猜不出来可不能污衊我这谜题有问题。」 第218页 姑娘气的羞红了脸,转身想走,忽然看到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走了上来,说道:「老闆,给,十文,我猜那个。」 林昭指着刚才那个六扇屏风的灯说道,他刚才就注意到姜子延盯着那盏灯看了许久,明显很喜欢。 姜子延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下一个要去猜的人是林昭。 他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问道:「阿昭,你能猜出来?我听着那谜面很难的样子。」 林昭低头瞅了一眼那扯他衣角的小动作,眼底都是笑意,然后拍了拍他的手,给他个放心的眼神。 「那十文钱够吗?你要不要多猜几次?」姜子延又问道。 林昭眼里忽然闪过一抹狡黠的目光,小声道:「如果我一次就猜对了,能问你要一个奖励吗?」 「没问题,你要是能猜中,想要什么都行。」姜子延答应的爽快,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家里的小孩拿了奖回家要奖励这很正常。 店家接过钱,特地确认了一遍,说道:「这位郎君,如果你也猜不出来,可不能像这位小娘子一样,说我是在骗你们。」 林昭应道:「放心,不会。」 旁边的姑娘一直没走,一方面是她被林昭那周身的气度还有那张英俊的脸吸引了,另一当方面,她也想看看对方能不能猜出来这谜底。 店家收了钱之后,又重复的说了一遍刚才的谜面。 林昭刚才就思索过了,此时直接道出谜底:「白头偕老,情投意合。」 这下那店家的僵住了,半晌没吭声。 旁边那姑娘道:「你怎么不说话了,他猜的对还是不对?」 店家结结巴巴的道:「对、对了,这位郎君答对了。」 那姑娘一听店家说林昭答对了,满眼都是崇拜的看着他。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毕竟这可是个十分难解的谜题,他们有不少人都因为看中了那盏灯前来竞猜过,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这次见有人答了出来,纷纷过来看热闹。 其中有人回味了一下这个谜底,明白了其中缘由,嘆道:「白头偕老,情投意合,妙,妙啊!」 有人明白了,可围观的大多数人都不太明白,为什么谜底是这个,看懂的人便解释道:「这第一句,笔上难写心上情,意为白纸一张;第二句,到此搁笔到此停,这搁笔和停字都是到头的意思;第三句,有情日后成双对,自然是偕了;而第四句,无情以后难相逢,说的则是到老难相逢。」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旁边立刻有人接上话来,「这第五句,石榴花开慢慢红,文人雅士皆知,在我大魏朝石榴花是定情之花,所以这里就是情。第六句冷水沖糖慢慢融,意在将糖投入水中,取投字。第七句只有两人心不变,心意心意,二字相连,取意字。第八句,总有一天得相逢,这句里的相逢即为合的意思。如此连起来,可不正是『白头偕老,情投意合』?」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感嘆这谜面出的精妙,能破解谜题的人也是个心思玲珑之人。 不过当事人破解了谜题之后,拿上花灯就离开了那里。 店家一脸心疼与不舍的将花灯取下来交到林昭手上,这花灯今天一晚上为他挣了不少钱,而且这个花样的灯只此一盏,独一无二,不然也不会那么多人来猜它了。 林昭拿着灯走出了人群,将花灯递给了姜子延,「给。」 姜子延拿到灯心里很高兴,嘴上却道:「你赢来的灯,怎么给我了?」 「你不是最想要它了吗?我可是看你盯了它许久,这才特地为你赢来的。」 林昭在「为你」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然而姜子延这个感情线粗的离谱的人并没有听出来别的意思,他仰着脸道:「谢谢阿昭!说好的赢了灯就给你一个奖励,说吧,你想要什么?」 林昭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还是没能开口,最后道:「先欠着吧,等我想起来要什么再跟你说。」 「行,没问题。」 花灯逛的也差不多了,他们准备去河岸那边放小花灯看烟火了。 这边刚走两步,忽然背后有个姑娘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在后面喊道:「小郎君!前面那位猜灯谜的小郎君!」 姜子延听到有人喊,停住了脚步,林昭也跟着回头看,是刚才在他们前面花了五十文钱猜灯谜的那个姑娘。 这姑娘终于追上了他们,她微微福身做了个礼,对林昭道:「郎君,是我,刚才在你们前面猜灯谜那个。」 林昭点点头,淡淡道:「有事吗?」 「啊……其实也没什么事……」 「哦,没什么事那我们就先走了。」 那姑娘又赶紧跑到他前面拦住他,说道:「等、等下,我叫崔玉柠,玉石的玉,柠条的柠,我爹是中城将崔贺。既然有缘相逢,可以认识下交个朋友嘛?」 「不可以。」 崔玉柠没想到对方对她如此冷淡,她爹是中城守将,在凛州,这算是武将中最高职位了。论样貌,论家世,城里想要娶她的人排长队好吗,这人怎么这么不识趣。 可她天生就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越是拒绝越是挑起她想要征服对方的欲/望,那些对她百依百顺的人一点意思都没有。 崔玉柠依旧不让路,她道:「那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让你们走。」有了名字,她可以自己去查。 第219页 「哦,我叫韩愚,愚蠢的愚。」 「你骗人。我那会明明听见他管你叫阿昭!」 林昭看了姜子延一眼,没想到那会儿两个人说悄悄话还被她听见了。没把这姑娘煳弄过去,他不是很耐烦的说道:「林昭。」 「哪个昭?」 「昭告天下的昭。能让路了吗?」 崔玉柠撅着小嘴不是很情愿的让开了路,林昭看都没看她一眼就扯着姜子延走了。 她一方面觉得对方不识趣,一方面又觉得对方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而且看起来又帅又酷,还很有才华,她越瞧越喜欢。 一旁的丫鬟看人都走了她家姑娘还在痴痴的看着,忍不住说道:「小姐,这人这么冷淡,你怎么还追着问名字啊?」 崔玉柠摇摇头,「你不懂,等你遇到喜欢的人你就明白了!」 等回去后她就让爹爹帮她查一下这个人是谁,她就不信她追不到! 这边姜子延提着花灯跟着向前走,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太开心,明明已经拿到了最喜欢的花灯,此时却有些高兴不起来,步子都无意识的加快了许多。 林昭本来在他旁边走着,此时却落后了他几步,等他赶上来,说道:「怎么了?是看到什么喜欢的东西了吗?怎么突然走这么快?」 「没有。」姜子延意识到自己步子快了,便放慢了下来,嘴里却是忍不住说道:「你跟上来干什么?怎么不去陪人家小娘子去?」 林昭一愣,忽然觉得这语气有点奇怪,等他反应过来,嘴角抿起了一抹笑,他这是……吃醋了吗? 「我为什么要去陪人家小娘子?」他忽然拉住姜子延,双眼饱含深情的看着他,说道,「明明我最想陪的人是你。」 姜子延心跳忽然扑通扑通的加快了,他这是怎么了?难道他弯了?开始喜欢男的了? 不不不,他是直男,性取向没问题。一定是因为他长这么大没被人这么盯着说这样暧昧的话,所以他才会心跳加快了。 他深唿吸了下,缓了缓,就在他不知道说什么时,他突然发现,林星他们几个不见了。 他道:「星星他们呢?」 姜子延转身一看,冯轲也不在。 林昭朝四处看了看,在后面不远处一个小摊贩那看到了他们几个。那是一个卖糖画的老爷爷,手艺十分精巧,糖稀在他手上几下就画出来一个栩栩如生的小动物,这个摊位前围着的都是小孩子。 刚才姜子延加快了脚步,走的很快,林昭也跟了上去。而林星还有长临长画他们在这里被糖画吸引住了。 一旁跟着的冯轲看前面那俩人停下来站在那说话,便没跟上去,而是停了下来看着几个小孩给他们买糖画。 街上人多,冯轲看人看的仔细,生怕一个不留神几个小孩就看不见了。 林星站在小摊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老爷爷做糖画,他看的专注认真,不似其他小孩子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忽然有一个人撞了他一下,他扭头看过去,撞到他的是一个小男孩。对方衣着华贵精緻,看着像是调皮不小心撞上来的,身后还有僕人在喊:「少爷!您跑慢些!」。 冯轲看两个小孩都没什么事,就没上前。 这孩子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少爷,身后跟了几个人都看不住他。 此时他停在林星面前,整个人瞬间安静了下来,他呆呆的看着林星,眼前这个妹妹长的好漂亮啊…… 等他以后长大了想娶回家当媳妇儿。 他双眼亮晶晶的,比林星高了一头,长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年纪虽小但已经有了几分风流的模样。 他大方的介绍起了自己,「你好小妹妹,我叫云熠,你叫什么名字?」 林星:…… 「我家在云南,今天是路过这里来玩几天,你家是这里的吗?」 林星点点头。 云熠快被眼前这个他以为的漂亮小姑娘萌化了,他见过那么多漂亮小姑娘,从来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个一样不吵不闹,乖乖的,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长睫毛卷卷的扑闪扑闪,他决定了,这就是他以后的媳妇了! 他又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等我以后长大了就来娶你!」 林星:…… 娶他?他才不是什么姑娘呢。 林星摇摇头。 云熠顿时蔫了不少,从前都是小姑娘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跑,现在他好不容易看上个姑娘,竟然还被拒绝了,连名字都不愿意告诉他。 不过没关系,等以后他再来找她,努力追她,再不济他家里还有好多宝贝,大不了全送给他。 他还想再问问林星的名字,可身后的那几个僕人已经追上来了,他有些着急,慌忙将自己脖子上戴着的一块小玉观音取了下来塞到了林星手里。 然后说道:「妹妹,我叫云熠,等长大了你就拿着这块玉来云南王府找我,记住了吗?」 交代完他就赶紧跑了,林星还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手上的小玉观音,他还没来得及还回去…… 两个小孩子说话,也没什么危险的事发生,冯轲也就没干预。直到云熠走的时候跟林星说去云南王府找他,冯轲眉毛微动,原来那孩子是云南王府的人,怪不得衣着如此华贵,跟着一群僕人。 姜子延和林昭走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云熠的一个身影,姜子延问道:「糖画买好了吗?」 第220页 冯轲点点头,手上拿着三个糖画。然后又将刚才的事原原本本跟他说了一遍。 林星也听到了,他乖乖的将手里的玉递了上去给姜子延。 姜子延按下了他的手,说道:「既然东西是给我们星星的,那我们星星就收着,等以后有缘遇见了就再还给人家。」说完他将玉给戴在了林星的脖子上。 一行人这才整整齐齐的去河边放花灯。因着他们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去的迟了,岸边全都是人。 好在烟火倒是没错过,他们刚到岸边,五彩斑斓的烟火就升上了天空,到了最高点炸开,像春日里争奇斗艳的花朵绽开了最美丽的一瞬。 这边的云熠虽然仗着人多甩开了家里跟着的僕从,然而等到过了亥时,街上行人渐少,管家带着的几个人终于抓住了他。 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我的小祖宗,您就别折腾了,多不安全啊!」 云熠玩了一天也玩累了,就乖乖的跟管家上了马车。 他今天其实是路过这里偷跑出来的,并不是专门来此游玩的。 马车一路行驶到客栈,他们要在此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接着赶路。 马车里,管家忧心不已,自家这个小竹子从小就顽皮,模样长的却好看的很,骗人家小姑娘的心,一骗一个准。 像刚才那般做派,他已经见过好几个了。 管家劝道:「小祖宗啊,咱能别一路见到一个好看的小姑娘,就要送人家礼物吗?你算算这一路你送了多少个了?你就不怕长大了人家真找上门来了!」 云熠扭头半开玩笑的说道:「来就来呗,大不了就全都娶回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起来今天晚上在糖画摊前遇见的那个小妹妹,如果以后她拿着那个玉观音上门来找他,说不准他就真给娶回家了。 可惜那个妹妹不理他,让他有点挫败。 他想起这些,忽然问管家:「张叔,你看我长的好看吗?」 管家不知道他又想唱哪一出,生怕他又惹事,赶紧说道:「好看好看,我们家小祖宗长的特别俊俏。」 「那你说今天晚上那个妹妹为什么不理我呢?我送她的玉观音可是我最喜欢的一样东西了,别的妹妹都没有呢!」 管家哑然,他们家王爷痴情又专一,怎么生了个混小子小小年纪就如此多情? 管家看他有些失落,又有些不忍心,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虽然熊了些,但总归来说还是很讨喜的。他安慰道:「可能人家比较腼腆而已。」 云熠忽然笑了,刚才的失落仿佛没出现过,「张叔你说的对,她肯定是不好意思了。没事,等以后我长大了再来找她!」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客栈,这是府城最好的客栈,下了马车,管家叮嘱道:「今天晚上咱们在这过一夜,明天出发,这个月必须得赶到京城,小祖宗你可不要再乱跑了。」 「知道了,张叔放心,我有分寸的。」 云熠作为云南王的世子,这次进京后会长住在京城。明面上是说京城繁华,风水好,来这里长住。实际上是到京城当质子的。 毕竟云南王是异姓王,每一代的云南王在年幼时都会被送来京城长住,跟皇宫里的皇子一同读书学习。等到了成婚的年纪才能回云南地界,承袭爵位,守卫南疆国土。 好在歷任云南王都忠心耿耿,遵守规矩,圣上少有猜忌,也没没动过削藩的念头。 进了屋子管家又说道:「咱们这次进京行事要低调些,不能张扬,云南虽然贫瘠不是富裕,但王爷在云南,就相当于那里的土皇帝。天高皇帝远,京城管不到那。你平日里在云南野惯了,等进宫读书了,千万要收敛些,记住了吗?」 云熠说道:「张叔,这话来之前您就跟我说过很多遍了,我记住了记住了!跑了一天了您也快去休息吧!」 ………… 看过烟花之后,姜子延一行人便回家了。今晚在外面逛了许久,大家都有些累了。 夜晚的月亮又大又圆,高高的在天边挂着,一路行至家门,孙妈妈留了热水,每个人洗漱了下便去睡了。 林星躺在床上没有立刻睡觉,他想到了今天见到的那个男孩子,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别人这么真诚的夸他长的好看,还给他送了礼物。 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那些男孩子总是欺负他,还爱叫他小哑巴。 不过要是他知道自己不会说话,可能也不会夸他了吧…… 林星握着脖子里那个小玉观音,想着想着睡着了。 第二天便是正月十六,是林昭书院开学的日子。 林昭走之前,特地去了林星的屋里跟他道别,顺便交代一些事情。 林星虽然不会开口说话,但他随林昭,心智早熟,尤其是对别人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 林昭说道:「阿星,你喜欢姜哥哥吗?」 林星点点头,喜欢。除了自家哥哥,他最喜欢的就是姜哥哥了。 「那你想不想让他以后一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林星又点点头,想。 「那以后我把姜哥哥娶回家,他就会跟我们完全成为一家人了,一家人就能一直住在一起。你说好不好?」 林星使劲点头:好。 林昭摸摸他的头,又说道:「但是哥哥要出去念书,努力考取功名,这段时间不能住在家里。你姜哥哥人美心善,喜欢他的人有好多,他们都想跟哥哥抢他。 第221页 所以你在家帮哥哥盯着点好吗?如果有喜欢姜哥哥的人来想要抢走他,你就让赶车的王大桥来给哥哥报个信,记住了吗?」 林星握紧小拳头重重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替哥哥守好姜哥哥的。 林昭满意地出了林星的房门,他的行李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厚衣服只带了两件,其他的全都是春秋穿的衣服。 接下来这半年,书院的学习安排很紧张,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他中途应该是不会回来的。下次回来可能要到六月底七月初农忙的时候了。所以衣服都要带齐,方便他换洗。 姜子延还给他装了些银子,还有造纸坊里生产的素笺和花笺,怕他要用几个月不够,给他装了很多。 这次他没有走夜路,上午吃过早饭出发的,王大桥赶着马车一路很顺利,在天黑之前到达了白麓山。 林昭这次带的东西虽然没有被褥,但是光素笺和花笺纸就占了很大分量,背起来也挺沉的。 白麓书院在半山腰,上山就要走一阵子。加上还有一些衣物书籍和吃食,林昭一趟是拿不完的。 王大桥将马车停在山下,直接接过林昭背上比较重的背篓,还把他手里的两个包袱也都接了过来。 王大桥吃的多,力气也大,他背着这么多东西上山十分轻松。 白麓书院不让外人进入,王大桥就将东西给林昭放在了书院门口。 好在正门进去之后,从侧面走过去,后面那一排房子就是宿舍,没有多远的路。林昭背着东西,提着两个包袱虽然走的慢,但好歹拿到了宿舍。 宿舍一共三个人,他是最后一个到的。 陈勉和杨肃都比他到的早,陈勉在前几次大测验中每次临时抱佛脚,好歹也是有点用的,让他一直保持着和林昭他们俩同班的水平。 林昭打开背篓,里面有两捆素笺,一捆花笺。这些纸的量让他用几个月绰绰有余,姜子延之所以给他装了这么多,也是想让他可以分享给身边的好朋友,巩固拓展一下人际关系。 林昭从里面拿出一些素笺,又拿出一些花笺出来,给杨肃和陈勉。 「这是给我们的?」陈勉惊讶,这一沓只得有半刀了吧?值好几两银子呢。 林昭点头,「嗯,是我哥他们造纸坊造的纸,这些你们拿去用吧。」 陈勉和杨肃接下纸,等他们打开一看,两人脸上都浮现了一抹惊喜,这里面竟然还有一沓花笺。 花笺纸准确的来说还未真正的在市面上售卖,但程金是个营销鬼才,他利用素笺的名声先一步给花笺造了势,如今几乎整个府城里的人都知道市面上出了一种新的纸,名叫花笺。 程金直接将姜子延送给他的那几张花笺纸作为样品放到柜檯上供人参观免费试用。 这么一来,花笺纸还未正式开始售卖,就开始火了。 能够先一步拿到这种别人买也买不到的新品,陈勉别提有多高兴了。要不是林昭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他都想一个拥抱扑上去了。 杨肃也很开心,其实以他的条件,若是要去买花笺纸怕是买不起的。现在托林昭这个室友的福,他也能用上这么好的纸了。 林昭在书院里其实没几个朋友,除了陈勉和杨肃这两个室友之外,旁的也没别人了。 不过同是一个班的学子,第二天上课之前林昭给每个人都带了两张花笺。 这种纸是新品,价格要比素笺高。不说价格,现在就算你有钱买也买不到。 班上的同窗们突然拿到林昭给他们的花笺纸,一个个都十分激动。他们中的有些人之前还造谣过林昭那次大测验作弊,没想到人家却不计前嫌,还给他们送了这种目前有价无市的花笺。一个个对林昭的印象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不知是谁开了个头,说道: 「那个,林昭,这是我娘给我做的鲜花饼,我带了很多,送给你尝尝。」 下面的人有样学样,也纷纷送出自己的一片心意,为了道谢,也为了以前的不懂事道歉。 「这是我从家里带的笔洗,很好用的,送给你。」 「这个是我从别的商人那淘到的珠子,听说这个叫琉璃,放在太阳底下很好看的,送给你了。」 ………… 不得不说,姜子延给林昭带那么多素笺和花笺让他改善人际关系还是很有用的。 而林昭将纸送给他们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让他们对他有个好印象,而是送给他们试用。 花笺纸看着十分好看,字写上去也十分流畅美观,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这无疑给花笺纸再次宣传了一波。 甲一班上的学子们每个人都收到了林昭送的花笺,但有一个人除外,就是施茂才。 年前出了那档子事,施茂才灰熘熘的回了学院,整个人性情大变,喜怒无常还很阴沉。 年后开学,不知道怎么回事,施茂才自请调离了甲一班,去了甲二班念书。 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但看不到施茂才这个事精也算是一件好事。 学生到齐之后,夫子们也按时来授课,书院开始了新一天的课程。 七天之后,府城的巷陌斋宣布花笺纸已到货,开始正式售卖。 第二天一大早,巷陌斋的大门前就排起了长队,全都是来买花笺的。 程金将花笺和素笺捆绑一起售卖,制定了一个套餐出来,比如一刀素笺配半刀花笺,价格是各自价格加起来的中间价。总而言之就是比你单买一刀素笺或者单买一刀花笺要便宜。 第222页 这个方法还是姜子延提醒他的,说可以制定多个可以选择的套餐,将两种纸捆绑售卖。 还可以将素笺和麻纸放在一起售出,比如说买十刀以上的素笺就赠送一刀麻纸。 之前素笺限购,但自从姜子延将造纸坊扩招了人手之后加快了生产的步伐,素笺纸已经不缺货了,自然也就不再进行限购。 这一波销售策略让程金的巷陌斋生意又重新火到了另一个高度,由于他宣传的到位,花笺已经从凛州府城火到了周边的几个府城了。 如此一来,作为纸的顶端奢侈品的文轩纸生意就更不好了。之前虽然有了素笺,对文轩纸的生意产生了影响,可到底是纸中贵品,还是有很多有钱人家愿意买的。 然而这次出了花笺之后,来买文轩纸的人变得寥寥无几。花笺实在是太受上层有钱人士的欢迎了。 其他纸墨的老闆都很无奈,纸墨斋的冯掌柜更难受了,对方的新品很受欢迎,而且销售策略也别出心裁。 他这里没有花笺,只能套用程金卖花笺纸的策略,也用两种纸绑定销售的策略,也就是我们口中所说的套餐。 只是这样一来,势必要降价,而程金的巷陌斋每天销量都在攀升,即使套餐的价格要优惠一些,可他卖出的量多,这钱自然能赚得回来。 不仅冯掌柜活学活用了程金卖花笺的套路,就连博古轩的邱掌柜也採用了这种销售策略。 一时之间,三大纸墨铺子无形中进入了竞争状态,彼此都在跟对方较着劲儿。 程金得知了他们也按照自己店里的销售方法卖纸时,他笑了笑,就算他们改变了销售方法,作用也不大。 这段时间靠着素笺和花笺带动,他铺子里的其他纸也卖出去了好多,包括姜子延放到他这里的麻纸。 大部分来购买麻纸的都是一些贫苦人家的读书人,他们发现,同样都是麻纸,这巷陌斋里卖的麻纸要比别处好用的多,而且价格还比别处的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们的营养液和鼓励,万字章节送上,么么哒,晚安! 第127章 整个凛州府城内的订单基本上已经趋于饱和, 姜子延想要扩大造纸坊,那扩大后多生产出来的纸总得能卖出去,供不应求的状态才能让整个扩大后的造纸坊运转下去, 才能养活造纸坊的所有人。 光卖给附近几个州县还不够,府城这边的独家售卖权现在是归程金的巷陌斋了,他们造纸坊出的纸还要在别的地方找到一个稳定的销路才行。 姜子延想到了朱秉良。 朱秉良自从腿好了一点之后便回了江南朱家。伤筋动骨一百天, 可他等不到三个月后了。 朱家在江南也算是个大家族, 家族争斗厉害, 朱秉良被堂哥陷害追杀断了双腿, 却没想到他捡了条命回去。 朱秉良回去后带着证据揭露了堂哥的罪行,加上他之前和姜子延合作开的奶茶分店十分受人欢迎。 江南姜记茶话坊的生意相当红火,但因为当初只加盟了一家店, 店铺的铺面也不是很大, 如今想多招些人手都没多余的地方。 朱秉良便将这家奶茶店又扩大了地方,但店内依旧不够坐, 每日前来排队的人依旧在外面排起了长龙。 除去加盟费,他靠着奶茶店有了一大笔的进项, 给他们这房挣足了脸面。 每次家族聚会的时候老爷子还总夸他, 说他们家老七有出息了,出去游歷学习做生意,还找到一个赚钱的路子回来。 除却这些, 去年姜子延跟他提过的轻烟罗, 他也让人按照姜子延的提议改进了一版出来,让人给姜子延送了一大批过去。 如今在朱秉良心里,姜子延是他十分信任的合作伙伴。 年前他给姜子延去了一封信, 说是如今他在家里很得祖父看重, 祖父已经分给了他一部分的掌家之权, 他现在基本上已经是朱家内定的下一任家族继承人了。 除此之外还说了一些感谢的话,不论是救命之恩,还是生意上的合作,姜子延对他的帮助都是巨大的。 茶话坊在江南的受欢迎程度要比清平县的小县城里好太多了,朱秉良已经有了想要加盟第二家的想法。 姜子延这次给他来信,问他们朱家有没有意引进他们造纸坊的几种纸。 朱家在清平县有一家书铺,里面既卖书又卖纸墨,自然也是需要纸的。 除此一家之外,朱家在西南这块有多家书铺,只不过他们并没有自己的造纸坊专门造纸,都是由固定的造纸商供应的。 如果朱家能够从姜子延的造纸坊处採买纸,那肯定能解决造纸坊扩大规模后造纸量大增的问题。 姜子延在信中邀请他来凛州府城一趟,想让他实地考察一下他们造纸坊再做决定, 朱秉良看完了姜子延的信,花了两天的时候安排好手头的事,就启程走水路又转陆路,在半个月后到达了凛州府城。 到了府城后因为提前通了信,这次姜子延亲自到城门处接的人。 在朱家每天和大房勾心斗角的日子朱秉良过的很是疲惫,借着这个由头出来透透气挺好的。 在客栈休息了一日,第二天姜子延带着朱秉良一道去了城西姜记造纸坊。 目前姜记造纸坊只造三种纸,麻纸,素笺,还有花笺。 这后两样江南地区的人还没多少人用过,毕竟隔的远,素笺纸的兴起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还没流传过去。 第223页 不过这也恰恰说明了这几种纸在江南那边有市场。朱秉良实地考察了一番,亲自上手摸了摸素笺纸,还用笔亲自写了几个字,对这种纸的印象特别好。 后面的合作谈的很顺利,朱秉良给的价格公道,若要是认真算起来,他还让了些薄利在里面。 姜子延自然也不能让他吃亏,那么大一单生意落在他这里,整个家族都看着呢。做的好了他的继承人的地位就会更稳固,做的不好随时有可能从继承人的位子上掉下来。 两人商定的条款修修改改,总算在几天之内给落实了。 这边有了朱秉良销售的路子,姜子延就可以放心大胆的扩张造纸坊加大造纸量了。 扩大规模的第一步就是要买房买地,现成的房子像如今的造纸坊所占的地儿这么大的,在城西几乎没有。 地方大小合适的,房子又特别破,根本不能住人。城东的房子贵,地界大的就更贵。不过本来姜子延也没打算在城东开。 他还是打算在城西扩张造纸坊的地盘,最好是在现有的基础上,往周边扩展。 姜子延看了看造纸坊周围的地形,往东边除了它买下来的那座小院子,其他都是住户。南边也是住户,再往前就是大街。 倒是西边和北边,住户不多,正儿八经的房子没几家,大部分都很破败荒凉。 姜子延动了动心思,他想把这边的地盘下来,重新建造房子,专门用来造纸的房子和用来居住的是不一样的,没那么复杂,不用做那么多隔间,多做几间大厂房那种就可以。 家属院房子肯定也要盖一些,只是这样整体算下来,造价有些高。 姜子延算了算手上的钱,主要赚钱的就是造纸坊,花笺纸一出,每一批所赚的利润都很高,毕竟他们的成本低。大部分的成本开支就是劳动力成本。 年前清平县宴江南的徐掌柜来了一趟,将年底之前酒楼的利润还有帐本都给他带来了。酒楼现在生意很好,又有奶茶的加成,现在已经是清平县里最火的酒楼了。 还有青平镇上的造纸坊,酿酒坊,以及那个超市铺子,这些经营虽然都小,但也是一笔不小的进帐。 年底的时候是青山过来汇报了一下上一年的收利情况。还有他之前让张老三做的槤枷,也都放在超市售卖了。 算上他之前买的那几亩薄田,零零总总加起来利润也非常可观。 不过与城西的造纸坊相比,还是差了不少。光是造纸坊一处,这几个月来帐上的收入差不多就有五万两。 他数了数手里的银钱,加起来总共有七八万两。 只是他要扩大规模,买地皮盖房子,若是按照市价,只怕他有十万两都不够。 他规划的地方有一些都是荒地,并没有人住。如果官府愿意重新规划这一片地方,给他一个优惠价,那他把这七八万都投入进去,说不定可以拿下来。 如今凛州府城的知州是崔昌崔大人, 于是姜子延找了个时间特地去拜访了一下这位崔大人。 崔昌去年下半年才来这里上任,他之前是别的地方的知府,如今调来这里当知州,算是升官了。 可原先当知府的地方比现在的凛州要富庶很多,凛州地处西南,虽然是一个府城,但城东城西富人和穷人之间差距太过明显,其下辖的县城百姓生活也很艰苦。 更别提府城的城西那么多贫困人口了,他从来没有见过有府城中还能有类似贫民窟的地方。 上一任知州也就是傅元还在的时候,凛州府城的建设就是一个难题,他花了好几年都没能改变这种现状,后来便匆匆调走了。 崔昌来了之后便接下了这个烂摊子。 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虽然凛州府城穷苦百姓多,不好改变这个现状,但这件事如果做好了,那可是一大功绩。 等三年后回京述职,巡抚往上报后上面来人核查实情,这可是实打实的功绩。 崔昌很发愁,凛州这里偏远,可以说是既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但凡能来这里做官的,那都不叫歷练,那叫被贬。 不过崔昌却不是被贬到这里来的,他的的确确是来歷练的。 他的座师也就是内阁辅政大臣之一的梁素梁首辅,特地将他调来这里,让他好好磨练一番。等做出一番功绩之后,就能顺理成章的回京。到那时,也能为他谋一个更好的位子。 所以崔昌自来了这里之后,很少有时间闲在家里,他总是带着人下去四处走访,想要快些做出一番功绩来,不辜负老师的栽培。 姜子延来拜访崔昌的时候崔昌正巧要出门,他今日打算去旁边的林郑县看看,听说那里有人往田里撒了一种肥料,地里的庄稼比别家的长的都好。 下人来通报的时候,崔昌本意是不见,不太要紧的事,就等他回来再说。 不过姜子延特地让门房帮忙带了句话,说:「你就跟你们家大人说,我有办法解决城西贫民的问题。」 果然,崔昌一听这话,立刻取消了出门的行程,对下人道:「把人带过来吧。」 正厅里,崔昌这是第一次见到姜子延。虽然崔昌对于林昭这个学生十分喜爱,可他并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崔昌看到姜子延如此年轻,现在有些摸不清,刚才下人带的那句话是诓他见面的由头还是真的有办法解决城西的难题了。 第224页 姜子延先自我介绍了一下,「大人好,我姓姜,叫姜子延,今天冒昧前来拜访,的确是有很重要的事找您商量。」 崔昌见他说话温和有礼,不像是回诓骗人的,他道:「姜郎君今日过来找本官,究竟所为何事?」 姜子延道:「大人,这城西的贫民数量要比城东的富户多上几十倍,要想让他们每家每户都过上安稳的日子,就需要有稳定的收入来源。 我了解过,城西有很多人都是以前逃难过来的,流民流落到此,虽然侥倖活了下来,但并无耕地,只能靠四处做些散活过日子。 散活又不稳定,今天能找到活干,明天就不一定了。日子朝不保夕,这还是那些有能力干活的人过的。那些重活都干不了的,无奈只能乞讨为生。」 看姜子延说了这么多,依旧没有说到重点,崔昌皱了皱眉,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了解过了,我想听听你的看法。既然你今日说有法子改变这个现状,不妨直说。」 「大人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跟您说。考虑到他们的困境,唯一的办法就是能让他们有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有了钱,他们就能自己攒下来。到时候租房子也好,买房子也好,自己盖房子也好,然后也不必风餐露宿,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眼下我这里就有这样的机会提供给他们。」 说了这么多,终于引起了崔昌的兴趣。 「哦?什么样的机会?』」 「大人可知最近城中兴起的素笺纸还有花笺纸?」 崔昌点头,「这个本官知道,只是这件事跟这两种纸有什么关系?」 「这两种纸是在我的造纸坊生产出来的。」 崔昌惊觉,「原来城西那家姜记造纸坊是你开的。」 一般人都不愿意将营生开在城西,他这般作为,到是为城西的一些百姓提供了一些赚钱的机会。 「不错。这两种纸的核心配方是我研制出来的,目前看来,反响还不错。」 说到这儿崔昌对眼前这个年轻的书生经歷浮过一丝欣赏,年纪轻轻就能有这番作为,实属不错。而且还会顾全大局,愿意为城西的百姓谋福利。 姜子延又接着道:「不过我的目标,不只是整个凛州府城。虽然这两种纸产自于凛州,但我想要把这两种纸卖到天下各个地方。」 「说的好,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志气,年少有为啊!这种不服输向上拼搏的劲儿本官很欣赏。」 姜子延前面铺垫了这么多,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 「大人,如今造纸坊规模太小,人手也没办法扩充。所以我想在现有的造纸坊基础上,进一步扩大规模,让城西更多的老百姓都能来到我们造纸坊工作。」 「造纸坊的活不是什么重活,像一些淘洗,漂洗之类的活,女人们也能做。这样一来,他们就不用再乞讨,能够有一份稳定的收入。长此以往,手里攒了些钱,他们就能住上好房子了。」 不得不说姜子延的这个提议让崔昌心动了。他已经大概猜到了姜子延今天来找他的目的。 不过他没有说破,而是问道:「所以,你今天来找本官,是想要本官做些什么?」 姜子延笑了笑说道:「大人明鑑,我已经看好了地方,只是这些地皮好多都荒着,如果是按市价购买,实在是太贵了。我手里现在实在没那么多钱,而且听说这些地皮做主的是官府,所以今天来想跟您商量商量,能不能低价出售给我?」 崔昌本来以为是有什么大事,他猜的是姜子延可能会让官府出面直接将地划分给他,没想到姜子延是要购买。 「你仔细跟我说说,你规划的都是哪一片?」 崔昌的态度明显转变了很多,竟也不自称本官了。 姜子延从胸前掏出一张纸,上面是他画好的规划图,然后一一说给崔昌听。 崔昌觉得这个想法很不错,当场就同意了将那些地低价卖给他使用。不仅如此,对于后续姜子延要盖民房的事官府也会提供一些帮助。 姜子延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当天下午,他就拿到了官府给的批文和契书。 而站在崔昌的角度,姜子延无疑是帮了他一个大忙。这件事情要是做好了,就能解决掉凛州府城的一个大难题,这以后都是要算到他为官当政的功绩中的。他当然是要全力支持了。 有了官府的支持,姜子延接下来的是,仿佛一路都开了通行证。 因为后面还要修缮房子,他要预留一部分钱出来用。而崔昌要考虑到他手上的钱可能不太够,为了支持他的做法,城西那些在姜子延所规划区域里的地方都是以最低的价格卖给了他。 姜子延也没想到,他本来的预算是五万两,结果竟然以三万两的价格就买下来了。 这样也好,等到后期修缮房子建造厂房的时候就有钱用了。 对于在规划区内的住户们,姜子延让魏南出面挨个谈的。 那些住户们住的位置不好,房子又破,只要给他们合理的价钱他们就同意把房子卖给他们,从这里搬到更好的房子里住。 姜子延本来是想着魏南年纪大,见过的世面多,这种跟别人商谈的事情,她应该比较有把握一些。 可没想到这个人太擅长谈判了,二十几户人家他竟然在两天之内就全部搞定了。姜子延特地给他发了一笔奖金,魏南也没有推辞,乐呵呵的收下了,转头就去打酒喝。 第225页 搞得姜子延现在对他总有一种世外高人的滤镜。 地到手了,还有四五万两银子,关于厂房的图纸姜子延也画好了,接下来就是找泥瓦匠来修房子了。 这次是个大工程,修房子的期限拉扯的比较长,姜子延去南市里找了一个比较靠谱的泥瓦匠团队。 本来只有几个人,但一听是个大活,能挣的钱还多。但是人少了干不了,所以干脆把自己村的还有隔壁村的泥瓦匠全部都叫来了。 于是在所有的准备条件都满足之后,修葺厂房扩大造纸坊规模的计划便开始了。 造纸坊里的工人们是最先知道他们造纸坊要扩大规模的事情的。 他们还听说,到时候扩大了规模,就能够招更多的人来做工。 这里吃的好,住的好,给的工钱还高,到时候肯定还是要竞争上岗的。 于是这些人在月底休假的时候纷纷回家了一趟,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家里人,让他们做好准备,等以后造纸坊建好之后让他们到这里来应聘。 造纸坊隔壁的地界刚刚动工,他们要扩大规模,招收更多人来做工的消息不胫而走。 以至于后来房子修建了一半,便时不时的有人来问什么时候能弄好,弄好之后要多久会再招人? 这半年的时间姜子延忙的脚不沾地,有些地方他得亲自盯着,生怕泥瓦匠们没有理解对他的意思,将房子给修差了。 厂房的修建还是很快的,基本上都是修葺好两三间就直接投入使用了。 所以姜子延安排的是一批一批的招人,每次都有名额限制,好多人为了争抢着一个名额,一大早天不亮就去人事处门口排队。 小半年的时间过去,几十间厂房全部都修建好了,还另外修建了七八个三层的家属院。剩下的一些都是修建的民房。民房所在的位置以前都是荒地,姜子延打算将这里开发一下,全部盖成民房低价出租出去。 不管是自己居住还是充当门面房做生意,总归都是个落脚的地方。 时间长了,住在这里的人渐渐多了,街道就会慢慢的有烟火气了。 官府不是没想过为城西的百姓们盖房子,但是这个造价太高了,财政上根本拨不出这么多银两专门给他们修房子。 每年都会有一些自然灾害之类的事情发生,官府的财政要预留着应对突发紧急的事情,不可能会拨出那么多钱来。 而在以前,那些富商投资的都是一些繁华又有价值的地段,谁会愿意来又脏又乱的城西做投资。 但姜子延跟他们想的不一样,他在这边开造纸坊,一方面能够挣钱,一方面能够拉动城西老百姓们的经济,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互惠互利,一举两得。 这次官府给的优惠价算是意外之喜,仅仅半年的时间,城西仿佛变了个模样。 街上的乞丐变少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又脏又乱。若是观察的仔细,还能看到有一部分人收拾得干干净净开开心心的去造纸坊做工。 造纸坊扩大规模的计划如愿达成,姜子延十分高兴,他特地在城中的酒楼里设宴款待了在这件事上出过力的人,甚至还邀请了崔昌一起。 只是崔昌临时有事,没能过来。姜子延便说等最后一批民房建成之后邀请他一起过来剪彩。 崔昌不知剪彩为何意,但从字面上大概也理解了一下,应该是庆祝的意思。 转眼已是七月,天气渐渐变得炎热起来。太阳像个大火炉一般挂在天上炙烤着大地,又到了收麦的时候。 书院从七月开始放农假,连放两个月。 这半年里,城西的变化太大了。书院中有一些家住城西的学子们回去后差点不认识自己的家。 从前破破烂烂甚至还有些透风的墙现在全换成了青砖黛瓦,四四方方的小房子虽然比以前小了,但看着十分精緻结实。 *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 第128章 (捉虫) 李吉正是城西普通百姓中的一户, 他爹娘以前是逃难过来的,到了凛州后在这里定居下来。靠着一手泥瓦匠的手艺日子过的还算可以。 后来娶了他娘,又有了他, 这日子一下子就紧巴了许多。这年头做泥瓦匠的多,这手艺好学,渐渐地, 做的人便多了起来, 现在的生意倒是没以前好了。 他爹和他娘省吃俭用, 一直供着他读书。 李吉也算争气, 考中了秀才,去了白麓书院读书。这把他爹娘可高兴坏了,当时摆了好几桌席面请亲戚朋友吃饭。 这次参与扩建造纸坊的工程中就有他爹, 这是一个大活, 每天管吃不说,还有不少工钱。 这次农假回来, 他发现家里的房子都翻修了。 他爹跟他说是因为这次的东家大方,给的工钱多, 平时还管饭, 就攒了些钱下来,把房子给翻修了一下。 李吉知道这家造纸坊是同在一个书院里的林昭的哥哥开的,没想到他的家人这么厚道。他之前在学院里还帮着施茂才说过话, 想起来就挺羞愧的。 不管怎么说, 姜子延这个扩建造纸坊的举措,给很多人都改善了生活。 首先就是泥瓦匠,他们是建造这些房子的人, 每天管吃的还有工钱拿, 一拿就是几个月。意思也就是说, 这几个月内不用再去辛苦找别的活儿干了。 第226页 其次就是造纸坊新招的那些工人,这些人也是经过层层筛选的,一批一批的进来,便于管理。 如此一来,城西很多户人家的生活都在逐渐变好。整个街道的面貌完全不一样了,看起来焕然一新。 姜子延在让人建房子的时候,还不忘提一提崔昌的名字。毕竟这位知州大人给他行了不少便利,所以他让人在人群里还夸赞了一下他。以至于后来崔昌再到城西视察民情的时候,许多老百姓都给他送吃的,感念他的仁慈与善良,纷纷夸他是个好官。 对于当官的来说,名利二字最为重要。而对于崔昌这种想在朝廷中做一番事业的人来说,名声是远远大于利益的。 他没想到顺手帮了姜子延一个忙,他竟然还帮他宣扬了名声,心里对他的印象更加好了几分。 农假放的时间长,林昭也从书院回来了。不过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跟着岑夫子学习,而姜子延就更忙了,两个人很少能见面。 姜子延之前在青平镇的地界买的几亩地也到了收成的季节,他抽空回去看了一眼,刘富田将庄子管理的很好,这几亩地里面所有的旱田姜子延让人几乎全部种了茶叶,剩下的自然还是种的麦。 他可以买粮食吃,但这些种地的佃户没粮心里可不踏实。所以他还是留了一些地专门种麦子。 至于那两亩沙田,他今年让人种了西瓜。这里的西瓜长相不大,籽也多,但姜子延种西瓜不是专门拿来吃的,而是专门让他们供给茶话坊做西瓜汁用的。 回来的时候又顺便去看了下宴江南的生意,徐掌柜很会经营,不过主要还是因为姜子延给的菜谱好,每天都有大量的客人来这里吃饭。 楼上的包间也派上了用场,县城里经常有富户人家的少爷小姐们过来用餐。 除此之外,宴江南还对外承包筵席,谁家有喜事了都喜欢来这里包桌请客,生意十分红火。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造纸坊,扩建完成之后没多久就已经投入了使用。 招来的大批工人每个人都签字画押签了契,算是正式的合同工,每月工钱都按时发放。 如今,城西的人们都以能够到姜记造纸坊工作为荣,谁家串门子要是说起来家里的谁谁谁在那里工作,别人都羡慕极了。 今年八月便是秋闱,也就是大魏朝一年一度的乡试。本来大魏朝的科举考试是三年一次,但由于前两任皇帝重武轻文,朝堂上文官稀少,而国家又百废待兴。 所以这一任皇帝上任后,便开设了恩科,将科举考试改成了一年一次,具体什么时候恢復三年一次,就要看朝堂上的光景了。 所以说这几年的学子是赶上了科举的好时候,能够多几次考试的机会。 林昭还有同宿舍的陈勉以及杨肃都没有下场参加,毕竟才在书院学习了一年,都想着在巩固巩固,明年再下场考试。 所幸他们所在的凛州府城就是乡试的考点,不用像外地人一样,光在路上赶考就要花一两个月的时间。到时候直接到府城考试就行了。 三个人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等明年这个时候再下场考试,争取一举中的。 他们三个都没下场,但书院里他们一届的学子们几乎都下场考试了,后来林昭听陈勉提过一嘴,说是施茂才也去参加考试了,只不过令所有人都很意外,他竟然落榜了。 林昭并不在意施茂才有没有考上,明年他也要下场,无关的人不值得他浪费精力去关注。 虽然是放假时间,但对于学习也不能放松,十年寒窗苦读,一次不成就得多花一年的时间准备,不是所有人都耗得起的。 林昭把全部身心几乎都放在了读书上面,平时很早就起来读书学习,晚上有时候挑灯夜读,很是辛苦。 杨肃家中还有些薄田,农假放假回家他还得回家干活,作为一个大男人,不能什么活都不干,全部都丢给父母兄弟。 而陈勉家中是开个药材铺的,他家的产业大,又是家中老小,最得他祖父宠爱。平时他虽然贪玩,但这个时候也知道奋起读书。 这一年姜子延过得十分忙碌,造纸坊的生意越来越好,跟朱秉良的合作也十分顺利。 靠着姜记造纸坊供的纸,朱家的书铺纸铺迅速在江南占有了一大片市场,盈利十分可观。 素笺和花笺纸的名声也传遍了江南,尤其是花笺,江南读书人众多,更别提还有很多风流才子了,他们犹爱使用花笺作诗写信,觉得别有一番风情在其中。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年末。 这个年过的十分热闹,不仅徐掌柜来给他拜年,递交这一年雁江南酒楼的盈利,青山也拿着超市铺子的帐本来给他拜年了。 姜子延在城中一家很有名的酒楼亲自摆了一桌宴席招待,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吃了个饭。 吃过饭后姜子延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大红包,说是他们应得的年终奖。就连张虬和冯轲都有。 徐掌柜悄悄拆开红包看了一眼,里面竟然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顿时心花怒放。没想到年底来给东家报个帐竟然还能得这么一大笔钱。 他们来了之后就住了一晚,毕竟是过年,家中还有人等着,便又匆匆赶回去了。 于是又到了年末盘点算帐的时刻。 今年造纸坊扩大规模花了不少钱,他之前攒的所有钱全都砸进去了,后半年才堪堪回本,纯利润大概只有三千两左右。 第227页 青山拿过来的有超市铺子赚的钱,还有佃户们上交的租子,镇上那个造纸坊盈利的钱也都算在了超市铺子里头,差不多有五千两左右。 剩下的便是宴江南酒楼了,酒楼的帐和茶话坊这个奶茶店的帐是分开的。酒楼在这一年里的利润十分可观,竟然高达三万两。 最令姜子延惊讶的就是这个奶茶店了,冬天卖热饮,夏天卖冷饮,一年四季不间断,这一年的纯利润竟然有一万两,都赶得上酒楼的三分之一了。 这么算下来,这一年下来,他大概赚了四万八千两左右。现在造纸坊已经回本了,明年开始能赚的更多,他可以拿着这些钱投资别的东西了。 大年夜姜子延拿了很多好东西去了岑夫子屋里,感谢他一直以来对林昭的教导。他还扯了几匹新的布给韩毓秀,说是让他方便给孩子做衣服。 小孩皮肤娇嫩,布料太差,外面的皮肤磨的多了不好,所以他选的布料都是十分光滑柔软的,有几匹都是大红色的布料,上面印着福字花样,样式新颖,一看就很贵。走的时候还专门给她的儿子发了压岁钱。 岑夫子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姜子延做事面面俱到,很难不赢得别人的好感。 姜子延和林昭这边都没有什么亲戚要拜访,和去年一样,一家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过了个年。 年后的日子飞快,一眨眼便到了八月,又是一年一度的秋闱。 八月的天十分炎热,跟之前府试差不多,不过考试时间错开了,府试考放榜后过几天才是秋闱。 陈勉本家不在府城,从他们县里赶过来差不多要四五天,他没有提前在府城找客栈,因为这次外地来考试的学子很多,客栈几乎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被订满了。 杨肃也是一样的情况,他家里还不是县城的,从他们村子出发赶到府城差不多要花半个月,考试期间想要住个好点的地方怕是没有了。 见这种情况,林昭特地邀请他们到家里住,如今张虬不在姜宅住,东厢房还有空房间,他们三个住在同一个地方,也方便的讨论试题。 陈勉和杨肃都答应了,到时候直接过来,考试期间就住在林昭家里。 陈勉家里人一听他有这些打算也放心了许多。出门的时候特地给他备了一百两银子,说是虽然住在人家家里,但凡是需要花钱的地方,不能让人家出钱。 话语间提醒他要多和这两位同窗多多交往,毕竟人家学问都不差,若是以后都考中了,在官场之中也是一个助力。 陈勉自然也明白这些,同窗两载,他们三人从来没有闹过矛盾,情谊还是十分深厚的。 赶在八月中旬两人到了府城,照着林昭给的地址,他们一路找过去,十分顺利的找到了葫芦巷。 进了巷子随便问了一个正在外面纳凉的大婶,就知道了林昭的住处。 说来也巧,陈勉和杨肃也就是前后脚到的,陈勉虽然比杨肃离府城近,但他没有杨肃出发的早。 杨肃怕路上耽搁时间,提前出发了好几天,正巧跟陈勉在同一天中午到达了葫芦巷。 姜子延知道林昭有两位要好的同窗要住过来,特地让孙妈妈提前收拾好了房间,房间装饰的清雅别致,桌子上还插着一束新鲜的挂花,迎面而来的清香令人心情舒畅。 房间里的书案上也都放置着笔墨纸砚,准备的十分齐全。 陈勉和杨肃到了之后姜子延十分热情的招待了他们。考虑到他们舟车劳顿,吃过饭后他便让林昭带他们回房间休息了。 等他们二人到了房间后,看到房间布置的如此清雅别致,心里十分惬意。 陈勉一边夸着房间多么多么好,一边羡慕道:「三弟,你哥哥也太好了吧!竟然布置得这么周到,连笔墨纸砚都给我们准备好了。 你看看桌上这一摞素笺还有花笺,也就是你们家开造纸坊的,不然搁谁家都没这么大气,一下子拿出这么多好纸给我们用。」 杨肃本来话就不多,此时心里也是感激的,他抱拳说道,「替我们谢谢你哥哥,有劳他费心了。」 林昭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说道:「不用客气,缺什么就告诉家里的下人。」 其实姜子延和陈勉的家里人想法一样,林昭平时性子就清冷,话也不多,能让他开口请到家里一块住的同窗,那关系一定不是一般的同窗可比的,他肯定是要花些心思招待的。 等以后林昭考中然后步入了官场,这些对他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助益。 既然他们都住到了林昭家里,那自然这吃住都是免费的,就算他们愿意给钱,林昭定然也是不要的。 所以陈勉和杨肃也不拘泥于这点钱财了,反而是一心专注复习,争取他们三人都能考中,以后同朝为官,还能互相照应。 知道他们要用功读书,每日的饭菜姜子延让孙妈妈做的都十分丰盛。读书要花费大量精力,吃的好才能把营养补到位。 距离考试还有十几天,他们三个人吃饭都在一起,并不和其他人一块儿吃。 每日他们的生活都是只有吃饭和聊学问这两件事。有时候经常吃着饭就聊了起来,比如其中一个曾看过有一道题觉得十分经典,有可能会考,便会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讨论。 到了后面,三个人开始相互背书默写进行文章抽查,也算是巩固一下基础学问。毕竟这些四书五经里需要死记硬背的东西还挺多的,这些几乎都是送分题,万万不能丢掉一分。 第228页 在这复习期间,有时候岑夫子会过来一趟,给他们随机出题,当场解答。陈勉和杨肃并不认识岑夫子,而林昭在介绍时,只说这是他的老师,从刚读书开始就一直教他做学问了。 有了岑夫子在一旁帮助他们查漏补缺,给他们模拟题目预测,三个人学习的劲头更足了。 十几天的复习时间过得很快,他们还未察觉,就已经到了要正式考试的时间。 虽然之前经歷过县试和府试,但这乡试才是科举考试的第一试,主考官全部都是由朝廷亲自定下来的。 乡试是在本地所属州府进行,主考官大多也是当地的知州或者知府担任,仅有些个别的朝廷会钦定其它人选来负责。 一年一度的科举考试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姜子延在他们考试前,特地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吃的,来缓解他们考前的压力。 科举考试要连着考好几天,在他们三个考试的时候姜子延也在忙着造纸坊的生意。 如今他们造纸访生产的纸已经火遍了江南,最近有好几个商行过来跟他谈生意,想要从他这里拿纸去他们商行售卖。 这些人和朱秉良不同,都想花最少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所以跟姜子延这里磨了许久,一直没谈拢。 倒是城西那一排民房有了动静。 那一排民房自建成之后仅租出去了几间,都是一些用来做铺面生意的。想要买下来的寥寥无几,毕竟城西的百姓们都穷,就算房价不贵,但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大部分人觉得现在住着的房子还能住,没必要花那些钱去买新房子。 不过姜子延并不担心,现在卖不出去只是暂时的,等以后城西发展的越来越好,这地段也就会越来越贵,到那时,那些民房的价格可就不是现在这个价了。 今天韩愚过来跟他说有人要买城西的民房,而且一开口就要三间。 姜子延不放心让别人过去谈,便打算亲自去见见。 和他想像中的有些不同,本来他以为一下子要买三间民房的人,应该是个有钱人。 然而到了之后他才知道,对方只是一对外来的小夫妻。因为家里人不支持,他们是私奔出来的。从外地过来,想要做些营生。 看了好几个地方,又盘算了一下手中的银钱,他们打算买下这几间民房。 一间用作卧室,一间用来开铺面,还有一间用来做会客或者吃饭的地方。 这小夫妻会一门祖传的手艺,叫瓦罐煨汤。只要有手艺,在他们是饿不死的。 看中这里的民房也并不只是因为价格便宜,他们观察过了,这里的人流量很大。尤其是附近有一个很大的造纸坊,在里面做工的人很多。 平时有一些人不想吃大锅饭的话就会选择出来吃顿好的,这些都是他们潜在的客人,店开在这里不怕没生意。 不得不说,这小夫妻眼光十分独到,价格方面讲了十两价,双方就愉快的达成了协议。 还有一部分人一直处于观望状态,毕竟新盖的房子,一直都没什么人买,少不得有人怀疑房子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如今一看有人一口气买了三间,便有人忍不住也买了。 如此一来这几十间民房倒是卖出去了一些。不过其中几间所在的地段姜子延是不打算卖的,这些民房他只打算出租,而且是作为商铺出租。 他看过了,那个地段如果全部出租城商铺的话,可以在未来打造成商铺一条街,对于带动城西的经济作用是十分巨大的。 再加上造纸坊每日养活着这么多人,相信要不了多久,城西老百姓们的生活就能改善很多。 除了这边,朱秉良那边所需的素笺纸和花笺纸的供应量是越来越大了。 江南一带这两种纸的反响尤为的强烈,一时之间成为了潮流。现下在江南读书人之中都以能用上花笺纸为荣。 姜子延只能让造纸坊加大生产量,每次优先往江南供应。 ………… 乡试在烈日骄阳一天天的热晒中一天天结束,林昭他们终于考完了,接下来就是等着放榜了。 直接放榜大概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半个月后刚好书院开学。 如果他们三人都考中了,剩下的时间就不用到书院学习了。不过这些都看个人选择,如果觉得不需要在书院的话,可以在家里复习,不过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在书院多学习半年。 这乡试放榜是有官差专门报喜的,所以也不用操心去看榜。 乡试过后没几天,陈勉和杨肃便回了书院。而林昭没去,他打算这剩下的半年时间跟着岑夫子学习。 在书院学习一年半,基础知识已经学的很扎实了,他现在已经不适合呆在书院了,岑夫子教的对他更有用一些。 半个月一眨眼便过。 昨天一大早外头就敲锣打鼓的十分热闹,姜子延早起后听了听声,感觉这声音越来越近了。 外头有几个半大孩子抢先一步跑到了姜家门口喊到:「中了中了!林秀才,府衙差人来报喜了!」 这些半大的孩子抢先报个喜,主人家一般都会赏些吃的或者几个银钱让他们沾沾喜气儿,就算再怎么抠也不会在这方面省钱。 姜子延一听,是说林昭考中了,赶紧让孙妈妈进屋,给这几个孩子拿了些铜板过来,让他们沾沾喜气儿。 第229页 这么大的声响,周围的邻居们也都听到了。 啥?! 巷子里那个林秀才考中了? 「天吶,这可真是不得了,这以后林秀才可就是举人老爷啦!」 「这林家可真是有福气,听说以前也是一穷二白的,现在竟然出了个举人老爷,这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呀!」 「回头逢年过节,我可得跟我们家那口子说说,让他去老爷子坟前多上两柱香,保佑保佑我儿子将来也能考个举人回来。」 …… 报喜的官差走的慢,一路吹吹打打,这会儿才到姜家大门口。 能在府城的衙门里当差的那大小都是一个官,平日里出门都是冷着个脸横着走的,这次来却是脸上都挂满了笑容。 锣鼓声停了下来,官差说道:「凛州清平镇清平村人士林昭,恭喜您在这次秋闱中斩获头筹,取得了本次乡试的第一名。恭喜恭喜,林解元。」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一听,这林秀才不仅考中了举人老爷,还是个解元。 于是心里纷纷感嘆道:天吶,什么时候他们家祖坟上也能冒些青烟! 不说曾经关系如何,现在他们的眼里都是羡慕。 姜子延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坏了,第一名,那可是解元啊,竟然让林昭给考到了,太厉害了! 喜钱是早早就备好的,不用姜子延说,魏管事已经十分有眼力见的将包好的喜钱袋子送到了官差的手上。 官差们最爱干的就是报喜的活,尤其是这种住在府城里的,离得近不用多跑,还能有银钱拿。 得了银钱,在手里掂了掂,发觉分量不小,官差们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了。 林昭在一旁从喜差手里接过报喜的信单,上面写着大魏二十五年秋,凛州甲等秀才的单,地址便是葫芦巷这个地址,名字是甲等第一解元。 给过了喜钱,姜子延拱了拱手道:「两位辛苦了,进屋喝杯热茶歇会吧!」 两位官差摆摆手说道:「不了不了,我们还得赶去给下一家报喜。」 林昭看他们两人要走,便问道:「不知下面的清平县和杨家村可有考中的举人?」 喜差想了想,说道:「清平县的我们不太清楚,不过这杨家村确实有一个杨老爷考中了。」 他这么一说林昭便知道了,杨家村这几年就只有杨大哥一位秀才,想必这次考中的便是他了。 本来他们三人中,他就不担心杨肃。杨肃一直以来都十分用功,早上读书比他起的还早,每日里的读书笔记也做的十分详实。 倒是他那位陈二哥,之前在学院读书的时候他的基本功就学的不扎实,第二年倒是认认真真踏实的学了一年,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考中。 从府城到清平县有些距离,喜差去报喜还得自己租骡车前去。 不过他们一点都不心疼这个钱,毕竟他们是去报喜的,到时候得到赏钱要比这个多多了。 陈家是在两天后得到的喜讯,喜差敲锣打鼓过来的时候整个陈家的人都出来了。 陈勉的祖父陈老爷子听说自个的孙子中举了,本来躺在床上的,忽然惊坐起来,腿脚都利索不少。平时放在身边的拐都不拄了,欢欢喜喜的起身去大门口迎喜差。 陈家毕竟祖上三代都是开医馆的,自家还有一个很大的药材铺,一代一代累积的家底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喜差拿到的喜钱比姜子延给那两位喜差的还多不少,脸上都快笑出了褶子。 虽然跑的远了些,但得的银钱多呀,这一趟来的值。 喜差走后陈家沸腾了,他们家家底儿丰厚自是不用多说。有这么多钱,但依然没供出来一个有出息的读书人。 陈勉的祖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跟他学了一,小儿子也就是陈勉的父亲被他送去读了书,可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就留在家里管理药材铺了。 后来陈勉出生,陈老爷子就把读书这个重担放到了这个孙儿身上。 不过还别说,他这个孙儿可比两个儿子争气多了,不但考上了秀才不说,还中了举人! 陈老爷子当天就开了祠堂拜祭了祖上的灵位,连连说道:「祖上保佑,祖上保佑啊!」 陈家得了消息后赶紧派人将此事告知了还在书院里的陈勉,还让人去了姜家,特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林昭。 得知他们同宿舍的三个人全都考中了之后,他十分高兴。 读书一道有多不容易只有读书人自己知道。十年寒窗苦读换来的就是这一刻的欣喜。 即便后面的会试落榜,如今有着举人的名头也能谋个好的职位,有个好前途。 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林昭他们三个都在为后面的会试做准备。 会试在二月举行,因为是在春天,所以又叫春闱。 春闱考试的地点不是在各地方州府了,而是在京城。到时候全国各地的学子们都要赶赴京城参加科考。 凛州地处西南,距离京城路途遥远,一来一回怕是要两个多月。所以最迟过完年就得出发前去京城。 林昭每天努力读书做题,为科考做准备。而姜子延也没有闲着。 他考虑过了,以林昭的成绩,会试如果正常发挥的话,肯定是没问题的。 京城是原主姜瑜的家,他这么久没回去,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第230页 以前他什么都没有,担心京城那边的人还没放过他,回去不安全。 然而现在他已经有足够的银两傍身,还发展了这么大的产业,只靠自己也能够在京城立足了。 林昭如果去京城了,他打算也过去,把家都搬过去,在京城那边接着发展他的事业。 凛州到底是偏了一些,交通道路什么的都不太发达。不像京城四通八达,有陆路还有水运。他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本钱,如果将京城作为据点,发展的应该会比凛州要好。 不过这也是有风险的,京城那地方寸土寸金,造纸坊开到那里不划算,如果要谋发展,只能从别的地方入手。 不过这个姜子延并不担心,等到了京城,先买一处院子。他有足够的本钱,完全可以等去了之后实地考察一番再做决定。 至于侯府,他暂时不打算回去。等他回了京城,如果遇见了侯府的人就再说。 既然有了打算,趁着接下来这几个月的时间,姜子延要把这里的事情全都安排妥当。 清平镇上的铺子他准备转让出去,造纸坊也打算转让了。毕竟这个镇上的造纸坊很小,而且又只能生产麻纸,基本上没有什么值得留下的。 还有之前镇上买的那几亩地,大家都打算卖出去,全都换成钱。 至于清平县里的酒楼和奶茶店他不打算卖掉,酒楼里的菜都是他亲自甄选的配方,还有奶茶店的配方都是机密,不好让别人知道。 况且酒楼的厨子还有奶茶店的几个小姑娘都是他亲自培养出来的,虽然相比于府城的造纸坊来说收益是差了不少,但这些东西都有很重要的配方,不能让外人知道。 至于府城的造纸坊,等他离开凛州之后得交给几个靠谱的人共同打理,每年往京城给他汇报帐本收益就可以了。 姜子延将自己的打算告诉林昭,林昭十分高兴。他本来还担忧这次进京赶考姜子延会不会让他一个人去,那等以后如果他留在京城了,他是不是还会待在凛州? 如今他的担忧全都没了,他竟然要陪他一起去京城,选择到京城重新发展事业,林昭嘴上不说,心里却十分感动。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便到了十二月。 姜子延回了清平镇一趟,他本意是想跟赵员外商谈一下问他愿不愿意接手境东超市的。 可没想到青山先一步开了口,他想把这个铺子盘下来,但是现在钱不太够,问他能不能赊帐? 姜子延没想到青山竟有这个想法,既然他想要继续经营这个铺子,姜子延一时半会也不差他这点钱,便同意了。 还有镇上的造纸坊,这个小小的造纸坊所造的纸一向都是在这个超市铺子里售卖的,算是产业一体。所以青山想要把造纸坊也争取下来。 造纸坊虽然成本不小,他想要盘下来,得花不少钱。但这个造纸坊主要都是老兵们在经营,当初姜子延让他们每个人都入了股,所以如果青山想要接下来,只需要付姜子延那部分就可以了。 至于那几亩地姜子延倒是想把它们全都卖了,然而等他去了庄子上一趟之后,就改变了主意。 刘富田作为庄子上的管事,这两年一直都兢兢业业,很是尽职尽责。 他太喜欢这个东家了,为人大方又好说话,别的庄子上的佃户们都非常羡慕他们。 可如今东家说要把田卖了,那就相当于他们要换一个新东家了。到时候说不定又要回到以前的日子。 庄子上的佃户们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纷纷出来挽留姜子延,希望他不要把田卖出去,能一直当他们的东家,然后田里的活他们会更加仔细的去做。 姜子延心软,而且想到如果把田卖出去了,那以后县城奶茶店用来做奶茶的炒茶原料就得去购买了。不如这种直接自供的便宜,而且方便。 经过考虑之后,最后超市铺子转给了青山,算是半卖半送,青山拿出了毕生的积蓄,还借了亲戚朋友不少银子,勉强凑了一部分出来。 不过姜子延没着急要,只是跟他说,让他年底的时候把钱算在帐上,到时候一併交给县城宴江南的徐掌柜就行。 交接完这些事情之后他便开始安排家里的事情。 然后他们肯定就要启程去京城了,如今,葫芦巷的房子肯定是要卖掉的。家里的僕人,除了孙妈妈他们几个签了活契的,都是要跟他一起走的。 姜子延考虑了一下,韩愚和韩孝兄弟两个,一个是造纸坊的管事,一个跟在他身边做事,人家毕竟是亲兄弟,带走一个留一个不太好。 而造纸坊那边又不能缺人,姜子延干脆把韩愚也安排了过去。毕竟造纸坊规模扩大了不少,一个管事肯定忙不过来。 至于魏南,姜子延特地徵求了他的意见,如果他不愿意跟着他去京城,他就将他的卖身契还给他,从此便是一个自由身。 出乎意料的,魏南选择跟他一起去京城。他言说自己年纪大了又无儿无女,除了姜府没有别的去路,干脆就留在他这里养老了。 至于岑夫子那边,这可是一位当是大儒,姜子延特地去问了一下他的意见。 岑夫子的希望都寄托在林昭身上,如果林昭去了京城,他自然也是要去的。 而且在他看来,这次的科举考试林昭肯定是没问题的。藉此机会,他也想让曾经的旧人知道一声,他岑言回来了。 第231页 于是年后过完七,初八姜子延他们一行人就启程去了京城。 这次他租了两辆马车,两辆骡车。 马车是用来坐人的,家里本来就有一辆马车,加起来一共三辆。 他和林昭以及林星一个马车,岑夫子还有韩毓秀母子俩一个马车,张虬,冯轲还有长临长画一个马车。 冯轲早就想去京城了,待在姜子延身边两年多,如今终于熬到了去京城的时候。 张虬一得到他要去京城的消息就说也要跟着一块去,姜子延觉得他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只是现在不方便告诉他而已。 三辆马车坐的都是人,另外两个裸车上面则是被褥还有一些衣物。 原本在姜宅做工的孙妈妈,刘妈妈还有王大桥都被姜子延辞退了。 不过说起来王大桥,他这次倒是跟着姜子延一块走了,正好给姜子延他们驾马车。 本来他被辞退了后姜子延是给了他们每人一个红包的,不过很不巧,他刚给完红包不久,王大桥那个好赌的弟弟王小桥又来了。 王大桥吵也吵不过他,又很生气,一点都不想见他。经过上次姜子延的安慰之后,他现在腰杆比以前硬多了,对这个弟弟再也不心存仁慈,他讨厌这样每天被追着要钱的生活,像是被追债似的。 于是他干脆一狠心,求了姜子延,跟着他一块儿走了。反正他的卖身契在他自己手里,父母也不在了,他想去哪都随自己做主。 一家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从凛州出发,一路朝着京城的方向走去。 如今不过才一月,天气正冷着,天黑的又早,所以白天他们尽量赶路,在天黑之前找到地方歇息。 岑夫子年纪大了,姜子延怕他一路奔波身体受不了,所以行车的速度很慢。况且车上还有个两岁多的小孩,也不敢太过颠簸。 走的时候他往每个马车上都放了两个汤婆子,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9章 京城, 骁骑营。 之前姜远托京中的一个朋友找的自个家的远方亲戚,这亲戚是在凛州下放做官的。 虽然官职不大,但却是在凛州府城。 这人打听消息并没花费多长时间, 因为姜子延就在府城中住,而且因为造纸坊扩建的事情在城西老百姓口中一片赞誉之声,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只是凛州距离京城路途遥远, 消息传的也慢了些。 等姜远接到消息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这位好友特地赶到骁骑营将查到的消息告诉了他。 友人说道:「我那远房表叔按照你的要求确实找到了一个与你所说十分相似的人, 这人也姓姜, 但并不是叫姜瑜, 而是叫姜子延。」 「姜子延?」 「听见过他的人说,他的长相与你所给的画像十分相似,就连年纪也相仿。不过却并不像你所说的顽劣不堪, 反而是年轻有为。」 姜远听到这里皱了皱眉, 问道:「此话怎讲?」 「凛州府城城西开了一家造纸坊,就是他开的, 而且因为这个造纸坊的缘故,城西老百姓的生活都好过了不少, 但凡提起他的, 都是交口称赞。你确定这是你儿子吗?」 姜远道:「不管是不是,等见了面。他现在在哪?还在凛州府城吗?那我立刻出发去找找他。」 「你别急,我听说他要离开凛州前往京城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好像还有个弟弟, 学问很好,去年的秋闱还是解元。二月底要会试,应该是一起来的。算算日子, 他们也差不多快到了, 你不如直接在京城等。」 姜远脸上一喜, 「你说真的?他们要来京城了?」 「对,吴远方表叔给我的信上写的是这样,不过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你家姜瑜我就不清楚了。」 「没事,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费心了,多谢!」 姜远得了消息,开始在京城打探消息,尤其是那些进京赶考的学子,都是他的重点排查对象。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姜子延进京时拖家带口,压根就没有住那些学子们租住的客栈或者小院子。 他们一行人三辆马车,两辆骡车,因为车上有老人和小孩,所以路上走的很慢。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到京城。 他们是赶在上午到的,姜子延先带他们去饭馆吃了个饭,让他们在这里歇息一会儿,他直接带着林昭还有冯轲去了牙行。 京城里的牙行比凛州的大太多了,而且而且惯会看碟下菜。 姜子延他们一路上风尘僕僕赶来,马不停蹄的就过来看房子,都没来得及收拾一下自己。 牙行里的人看他们穿着有些寒酸,语气不是很热情的说道:「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姜子延也不管他态度如何,直奔主题说道:「我要买房,要大一些的,你给我推荐几处宅子。」 牙人没想到对方口气这么大,一张口就要买房,这里可是京城,京城的地价寸土寸金,说买房就买房,那肯定是不差钱的人。 牙人瞬间就换了一副态度,热情的道:「这位客官,您可以仔细说一下您的要求吗,小的先帮您筛选一下。」 姜子延有过一次买房子的经验了,也不跟他绕圈子,直接将自己的要求说了。牙人办事倒是挺利索,给他推荐了三处宅子。 来的时候他们空出来一辆马车,直接坐马车过来的,就是想着去看房的时候能节省一些时间。 第232页 牙人带着路去给他们看宅子,第一处院子有些荒凉,井边杂草丛生,院子原来的景致应该还不错,但现在十分破败。 他们要住的人虽然不算多,但有老人和小孩,最好还是买那种现成的,直接就能搬进去住的,不用修缮。 看了一下午房子,在看完第二处宅子时,姜子延问了林昭和冯轲的意见,他们都觉得这里还不错,姜子延就拍板定了这里。 这处宅子是以前一个官家院,因为犯了事被抄了家,这个宅子也就空置了。放置了很久都没卖出去。 一来是人家闲着宅子晦气,而来是这宅子的价格确实是高了不少。 毕竟所处的地段好,出门走不远便是集市,而且房子挺大,是处三进的院子,还有抄手游廊,前面一排倒座房自不必说,东西厢房就有两排,与他们在凛州住的那座房子很相似。 姜子延问了价格,要一万两。 这价格确实贵,当初在凛州买房子也不过一千两左右,这差不多的房子到了京城,竟然贵了十倍。 姜子延问能不能给便宜一些,牙人陪着笑解释道:「客官,这个价格已经不贵了,你可能刚到京城,还不太清楚,这个地段可是很抢手的,距离皇宫也就隔了三四条街,那可是相当繁华的地界。」 姜子延心里也有底,这房子地段确实好,如果放到前世的中心城市来说,那大概就是二环以内的房子了。 「你给开个实价吧!大家都不容易,让你有得挣,我也能拿实惠。」 牙人笑了笑,悄悄比了个八出来,姜子延倒是没敢往八千两上想,牙人的意思是九千八百两。 便宜二百两已经算是不少了,单单只看银两的话,还是觉得优惠了很多,但如果跟一万两相比较的话,那确实是不多。 姜子延又跟他讨价还价商量了一下,最后一九千七百两的价格成交了。 这座宅子确实很不错,景致优雅,院中还有亭台池塘,青砖黛瓦整整齐齐,根本不用修善。屋里面的家具基本都是新的,稍微打扫一下就能住。 除此之外姜子延又买了三个下人,韩毓秀带着孩子还要照顾岑夫子,所以特地买了个奶娘给他们使唤。 王大桥还负责前院打扫以及管理马厩。另外又买了一个婆子做洒扫,还有一个灶房里忙活的厨娘。 定好了地方之后,姜子延让冯轲坐马车回去客栈接人。 他和林昭两个人领着新买的下人留下先打扫房间,毕竟今晚就要住,得先把住的房间打扫出来。 打扫的用具一应俱全,院里头有井,直接打水就能用。只是天有些冷,打扫起来手十分凉。 新买的婆子干活很勤快,人称张婆子。她打了水直接去了灶房,灶房旁边就是柴房,柴房里还有些柴火,生火烧了些热水,用热水擦桌子手不至于那么冷。 等晚会儿岑夫子他们过来了也能用热水泡泡手、泡泡脚,暖和暖和身子。 那位奶娘姓李,称李妈妈。厨娘姓崔,称崔妈妈。张婆子烧好了热水,李妈妈和崔妈妈拿着抹布,还有打扫的工具进了房间开始打扫。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冯轲把人接来了。 一家人正是在这个小院里安顿下来,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十分辛苦,晚上的饭吃的简单,吃完便早早歇下了。 如今已经是一月下旬了,二月底便是春闱,在京城安顿下来后林昭又进入到了专心读书的状态。 考虑到老人和孩子,一路上肯定走的慢,所以他们从凛州出发的早。 陈勉和杨肃出发的要比他们晚些,但因为路上走的快,到时比他们还早到了几天。 陈勉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家里人不放心,特地给他派了一个婆子和一个小厮照顾他。 杨肃也不是自己孤身一人,他身边跟着一个女人照顾他。 三人再来之前就约定好了到时候在京城最有名的酒楼留个信儿,等来了之后就在那碰面。 陈勉让小厮每天去酒楼盯着,看看有没有林昭的信儿,而杨肃他俩已经碰过面了。 等林昭来了之后三人很顺利的会面了。林昭像上次一样邀请他们来家中一块住,却被他们都拒绝了。 陈勉拒绝是因为他家里给了足够的钱,让他在这边住客栈。他还带着一个小厮和一个婆子,不好把人都带去林昭家里住。 这个理由没什么问题,林昭看向杨肃,他这个大哥做事说话一向十分利索,这次倒是吞吞吐吐了起来。 两个好兄弟都看着他,杨肃也知道自己不该隐瞒,说出了实情。 杨肃道:「实不相瞒,这次是罗娘跟我一起来的。」 陈勉双眼闪烁着八卦的信号,「罗娘是谁?大哥,该不会是你给我们找的南边的风大嫂吧?」 「罗娘确实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一听这话陈勉就更惊讶了,未过门的妻子难道不应该避嫌吗?为什么反倒跟他一块来京城? 看出了陈勉面上的疑惑,杨肃不太好意思的说道:「罗娘比我大三岁,是我的童养媳。我们家条件不好,我娘又要供我读书,家里的钱基本上都花在我读书上了。 我娘担心我以后娶不到媳妇,就早早的给我找了个童养媳养着。这次进京赶考,我娘她不放心,就让罗娘跟着过来照顾我。很抱歉,一直都没能告诉你们。」 第233页 杨肃感到很羞愧,在大魏朝,谁家养着个童养媳那都是因为家境窘迫娶不起媳妇才养的,他一直都怕同窗知道了看不起他。 「那你今后是怎么打算的?」 「这次好不容易考上了举人,定要再努力一把,考个进士出来,到时候把罗娘娶进门。」 林昭和陈勉并没有笑话他,而是道:「大哥,说的好。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君子不废于糟糠之妻。有空把嫂子带来给我们见见。」 陈勉也道:「是啊,大哥,我们还没见过嫂子长什么模样呢!」 虽然三个人不在一起住,但白天陈勉和杨肃经常会来找林昭一起探讨学问。他们两个都十分敬佩岑夫子的学问,三个人跟着岑夫子一起复习,时间一天天就这么过去了。 距离春闱还有十天的时间,京城的同文馆突然办起了赛诗会,美其名曰是给即将考试的学子们解解闷,放松放松心情。 如今,天下学子齐聚京城,前来同文馆参加赛事会的人特别多,其中不乏有一些麒麟才子。 各地的解元也全都到了此处,如今才是真正的天下才子齐聚一堂,于通文馆赛诗处见真章。 姜子延来了这几日一直都在京城转悠,他在选合适的地方,准备将姜记茶话坊开到京城来。 京城里的夫人小姐们多,把店开在京城,肯定能做红火。 对于同文馆的赛诗会他也听说了,从外面回来后他便去找林昭了,想跟他们说这件事,让他们三人也都去参加一下,放松放松心情。 他到林昭房间的时候,岑夫子正在跟他们三人分析圣上今年年初刚发布的推行新政的事。 岑夫子听姜子延说了来意,便放他们三个跟着一起去了。姜子延还从没见识过同文馆的赛诗会,便也跟着一起去凑凑热闹。 同文馆距离姜子延的家隔了两条街,倒不是很远,三个人坐着马车大概半个时辰就到了。 等到了之后一打听才知道,这春闱之前同文馆举办赛诗会已经是惯例了。而且前来赛诗会的不全是这一届的进京赶考的举子,只要是读书人都可以来。而且请来当裁判打分的评委还是国子监里的几位博士。 若是在这赛事会上能拔得头筹,那必定会美名远扬,整个京城都会知道有这么个人。即便是你这次考试落榜了,依旧能博得个好名声。 除此之外,赛诗会前三名均有奖励,听说第一名奖励一块玉佩大小的暖玉,还额外有一百两银子。 暖玉这种东西可不多见,向来都是宫廷中才会收藏的东西。曾经林昭从小胖子那处得来的那一块暖玉还是小胖子他爹从南蛮商人手里买来的。 今天这个赛诗会还是十分重要的,姜子延建议他们三人都去试试。输了没有坏处,万一赢了呢,那可是名利双收一本万利的事情。 赛诗会在下午开始,姜子延他们几人准备先找了个桌子坐下。虽然这里面地方很大,但禁不住人很多,他们来的还算早些,里面大部分桌子却都已经坐满了。 环顾四周,当时有一个桌上空位还比较多些,姜子延他们走了过去,问道:「请问这里有人吗?」 那人脸上有些傲气,说道:「尚未。」 「不介意大家一起坐吧?」 那人看姜子延长的钟灵俊秀,气质卓绝,道:「不介意,请。」 坐下之后,经过一番介绍,姜子延才知道这人姓唐,叫唐适之,是江南有名的才子,怪不得有一股子傲气。 自古江南士林多出才子,前两届的状元全都出自江南。这两年考中的进士中大部分也都是江南人士,所以江南的才子多少有几分瞧不起其他地方的读书人。 距离赛诗会开始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姜子延观察了一下,今天同文馆来的人特别多,所有身在京中的文人齐聚一堂。大大小小的文人都来了,姜子延还看到有一些上了年纪的文人也来了。 赛诗会的台子后方有一排席位,应该就是给国子监的几个博士留的。只是在这排席位的侧方还有几个空位,不知道又是给什么人坐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姜子延等得有些无聊,他一边嗑瓜子一边和林昭聊天。 林昭看他磕了好一会儿,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然后开始给他剥瓜子仁。 姜子延道:「一会你们三个也都试试,万一就拿名次了呢。」 陈勉道:「他们两个可以试试,我就算了,我这诗文不好,纯属来看热闹的。」 就在这时,大厅里忽然热闹了起来,姜子延抬头一看,原来是国子监的几位博士到了。 不过听旁边的文人说,这次还来了几个当时的大儒,台下的学子们纷纷卯足了劲想要瞻仰一下大儒的风范。 万一他们这次走了运被大儒看中收归门下,以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博士们和几个大儒落座之后,同文馆里的人开始给每个桌子上分发笔墨纸砚,等会儿用来写诗。 不过这种地方也不是每个学子都能来的,因为这同文馆里一个座位就要收十两银子。那些十分穷困前来赶考的举子肯定是没钱进来的。所以这同文馆的座位勉强够坐。 除去大厅里的座位,楼上还有雅间,一般做的都是一些有权有势的看客。 姜子延无意中发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其中有一个就是当初说是被姜瑜陷害落马摔断了腿的尚书家公子李志远。 第234页 姜子延看他如今行动自如,想来是当初断的腿现在已经接好了。可他从姜瑜的记忆里看得清楚,当初他骑的那匹马根本不是原主动的手脚。这件事等以后他一定要查清楚。 如今还是先顾着赛诗会为好。 他是这样想的,但李志远可不是这样想的。李志远在看见姜子延的时候十分惊讶,毕竟在她断腿的事情之后,听说侯府已经将姜瑜送到乡下去了。但这乡下没送成,反倒是人给送没了。 如今在这里看见姜子延的脸,他还是有些惊讶的。虽然时隔一两年了,但他心里那股子怨气在看到姜子延的那一刻仍旧沸腾的厉害。 他走过来姜子延这边,嘲讽道:「哟,你竟然还有脸回来呀?怎么现在同文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了,像你这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竟然还敢到这里来?」 这话一出,旁人就听出来他们是旧相识,大概还有些陈年旧怨在里头,谁都没敢插话。 一旁的林昭脸上冷冰冰的看向李志远,眼神充满了锐利,他单手握拳仿佛下一秒就要挥到他的脸上。 姜子延注意到了他的举动,赶紧将手握住他的拳头安抚他,林昭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姜子延道:「知道为什么城外灵隐寺的和尚活的久吗?」 「因为他少管闲事。」 李志远气的说不出话来,「你、你!」 「我什么我?赛诗会马上就开始了,你还准备站在这儿让大家注目着你?」 李志远气得脸都红了,他看了看周围的人,好像大家确实都在看他。 他更加生气了:「有本事你也去参加呀!不敢了吧?就你这怂样,每次就知道丢人现眼回家找你们家老爷子哭!」 说完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在场的京城学子有很多,还有旁人也认出来了姜子延。原主姜瑜在京城的名声很不好,这时候忽然传来另一个声音,「原来是侯府的闯祸精回来了,瓜子磕的还习惯吗?是不是乡下没有啊?哈哈哈哈!」 这声音尖酸刻薄,话语里还带着浓浓的鄙夷,姜子延认出来了,这是跟李志远经常混在一起的大理寺卿家的公子赵谦。 姜子延没理他,示意林昭他们也不要吭声。陈勉他们三人心里都十分惊讶,原来林昭这个哥哥竟然是京城侯府的人。 见姜子延不理人,赵谦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有些气不过,说道:「不如等会一起来比试比试呀,看看你这去乡下有没有进步?怎么,是不是不敢?」 姜子延看了看他身边的人,无不带着鄙夷或者嘲笑的目光看着他。 所以他明知道他这是劣质的激将法,可还是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敢参加?」 他从小学到高中背了那么多古诗词,真要他上去比,他会怕输?这一个两个的都来激他,是笃定他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吗?让他当场出笑话被人耻笑? 一开始他没有参加的想法,只是不想用剽窃来的知识欺负其他读书人罢了。 若是他这次拒绝,以后想必他们会说的更难听,说他胆小如鼠,说他怂。若是他答应了,这次前来赛诗会的麒麟才子那么多,如果是原主姜瑜,他想从中胜出,根本没有可能。 怎么选都不会有好下场。 可现在他倒是要让李志远和赵谦他们看看,他姜子延,不,他姜瑜,是不是个怂包。 第130章 听到姜子延等会儿要参加塞诗会的话陈勉和李志远杨肃纷纷看着他, 心里都担心不已。 在他们心里,林昭这个哥哥行事稳重,说话温和, 长的也好看,和那几个人口中所说的纨绔子弟毫不相干。 可即便是这样,这可是群英齐聚的赛诗会, 他之前一心经商, 也没有系统学习过作诗的方法和技巧, 和那些才子们一同比诗, 这不是平白让刚才那几个人看笑话吗? 可他们二人又不敢劝说,只好眼神示意林昭,让他劝劝姜子延, 别那么冲动。 然而林昭好似没看见他们的眼神, 一点都没有玩劝的意思,还在姜子延旁边小声说道:「子延加油!」 他可是见过姜子延曾经写的那些诗, 每一句都堪称经典,只是他从不曾承认那是他写的罢了。 和他们共同坐在一桌的江南才子唐适之之前没听过姜瑜在京城的名声, 他看的出来, 是刚才那几个人在欺负人。 他人虽傲气了些,可对于这种时候,他却是出声鼓励道:「姜公子, 参加同文馆诗会没什么丢脸的, 即使才能不及他人,有这一腔孤勇,见证我大魏文人的风范, 也算不枉此行。况且, 这不也正说明了我大魏人才济济吗?」 姜子延笑了, 这话说的倒是通透,「多谢唐公子开解。不过我没事,心态好着呢,不必担心。」 他看起来一副轻松的模样,并没有担心慌张,让唐适之有些佩服。 姜子延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们隔壁那一桌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从刚才李志远过来挑衅的时候就在注意着他了。 大厅忽然想起了几声锣鼓声,同文馆瞬间安静了下来。中间场地的台子上有一个类似主持的人上台,宣布了一下本届同文馆赛诗会正式开始,然后开始简单介绍这次赛诗会的规则。 同文馆赛诗会,倒不如说是赛文会。说是赛诗,实际上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 分是赛诗,第二部分是对对子,第三部分则是论政。 第235页 当然论政不是随便论的,选的论题基本上都是关于朝廷对于民生的各种政策,通过讨论其中的利弊提出改进措施,也能为朝廷及时弥补政策中存在的不足。 姜子延以为赛诗会就是单单的赛诗,因为本来没想着参加,就没仔细打听,这下听完主持人的介绍他心里也有一点乱了。 对对子不是他强项,但也好歹知道一些,勉强能应付。最后这个论政,也不知道会出什么题,他对大魏的民情并不是很了解,到时候万一说错话就不好了。 姜子延想了想,反正他目标也不是要拿第一,只要强过李志远他们几个,堵住他们的嘴就行了。 这么一想,压力便小了许多。 然而看了看台子上中央盒子里那块看起来就很名贵的暖玉,他很想要…… 以前林昭送过他一个,他想把那个送给林昭。 算了,到时候就随机应变吧,尽力而为。 场上的主持人手一挥,四个巨大的幕布从二楼的栏杆处垂了下来。 每个幕布上面都写了字题。 第一个幕布上面写的只有一个字,酒。酒有众多,可单写酒,可借酒抒情等等,就看从哪个角度来写了。 第二个幕布上面写的是上元佳节。这个题目看起来要更好写一些,毕竟古往今来歌颂上元节繁华佳人相会的浪漫诗篇比比皆是,题材广泛。 其实不管是哪个佳节,对于姜子延来说都不是问题,中秋月,重阳节,哪怕是寒食节,他都有应对的诗词。 第三个幕布上写的就有点意境了,送别。送别的意象太多,择其一种写送别即可。 第四个幕布上面写的也是四个字,金戈铁马。这一看就是纵横沙场的豪情壮志,大魏之前歷来重武轻文,最后一个写报效国家守卫边疆的也在情理之中。 第一场诗会开始,以第一个幕布上的酒为题,在一柱香内做出一首诗,写在桌子上的纸上,在规定时间内递交上来。如果有提前写完的,题上姓名之后可以提前上交。毕竟人数众多,要当场评出,一个一个看下来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 一柱香的时间开始计时,姜子延想好要写什么了之后,并没有立刻下笔。 他注意到,在大堂内,每隔几步路就有一个衣着精緻的小厮站着,大概是一人负责一片区域,下面的人如果写好了诗交给小厮即可。 同一个桌子上的唐适之已经开始下笔写了,他自诩江南才子,恃才傲物,学问确实还不错,一下笔直接一气呵成。 姜子延也不再耽搁,拿起旁边的笔开始写。他来这里这么久,毛笔字虽然也在练,但平时他画图纸用碳笔用习惯了,现在用毛笔写字写的歪歪扭扭的。 好在原主姜瑜以前的字写的也不太好,他如今这个笔迹不至于穿帮。 写好后姜子延看了一眼自己这软趴趴的字体,有些不忍直视。 林昭仿佛知道他的想法,在一旁问道:「需要我帮你誊抄一遍吗?还有时间。」 姜子延愣了一下,问道:「你不写吗?」 「有你的珠玉在前,我就不献丑了。」他又凑近了些,在他耳边说道,「我等你把暖玉赢回来。」 姜子延忽然觉得耳朵有些发烫,不太自然的说道:「那、那你帮我抄一遍吧。」 林昭接过笔,将他的诗帮忙抄了一遍,这才交给旁边的小厮。这地方坐的人多,旁人扭头便能看到是不是他写的,所以帮忙抄一遍也没人说什么。 写好的诗上交了之后,姜子延小声道:「你别对我期望太高,后面对对子还有论政,我不太行。」 林昭笑了笑,「我刚才开玩笑的,你当真啦?」这人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姜子延脸一下红了不少,这人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不是很内向不爱说话吗?现在都会跟他开玩笑了。 他撇开脸,不再理林昭。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有很多人还在苦思冥想,有的写了两句在想下句,有的拿起笔又放下,有的绞尽脑汁犹犹豫豫,墨都滴在了纸上也没能下笔。还有的连连摇头直接放弃了。 姜子延刚才瓜子吃多了,有些渴,倒了杯水正要喝时,发现旁边坐着的一个人正在看着他,眼里很是赞赏。 见姜子延看过来,那人主动说道:「你好,我叫黄烨,刚才你写的诗我看到了,写的真好!」说完他还摇了摇手里的摺扇,比了个佩服的手势。 姜子延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图什么,如今是二月,天气还冷着,这人穿着一身厚厚的袍子手里却拿个摺扇,也不知道是热还是冷。 大概这就是有钱有势的上层人士的乐趣吧。 姜子延也自我介绍了一下,说道:「你好,黄公子,我叫姜子延。」 他看了一下黄烨的桌子,发现上面的笔墨和纸都未动过,他道:「黄公子没有写吗?」 黄烨看着十分年轻,但年纪要比姜子延大一些,他道:「我来这就是为了看个热闹,对于作诗作对都不擅长,就不丢人现眼了。」 不过姜子延看他的穿着还有谈吐都不像不擅长的,他身后跟着服侍的男人说话声音有些尖细,看起来对他毕恭毕敬,十分周到。这怎么看都是一个非富即贵的家族里出来的,怎么可能会不好好培养诗词歌赋? 不过对方不想说,他也不会多问。 第236页 一柱香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大半,李志远和赵谦几个人也都提交了写的诗词。他们朝姜子延这里看了过来,本以为会看到他绞尽脑汁哀声嘆息的模样,却没想到他正在与旁边的一个陌生人相谈甚欢。 往年这种赛诗会中免不了有人找写手,多猜几个题材的诗备着,万一就正好撞到题目了呢! 不过这种可能性极低,因为每年出的题目都不一样。况且除了第一比诗之外,后面还有比对子和论政。总能把那些投机取巧的人刷下来。 很快一柱香的时间结束了。 前排场上的几个大儒正在从这些诗中筛选出写的不错的出来,再进行传阅,最后确定名次。 此时其中一位国子监的博士正和旁边的另一个老头连连赞嘆,「这首诗写的太契合今日这个题目了,酒字开题,却又仿佛没有写酒,然而后面又在写饮酒。整首诗的意境实在是妙啊!」 另一位博士听见他们俩说话,引起了兴趣,他们这些做学问的人向来对这种文学上的东西有兴致,于是几个人纷纷围在一起探讨。 最后又拿给一旁的两个大儒传阅,其中一个姓郑的大儒拿着这首诗反覆读了几遍,最后说道:「此诗虽然平仄韵律不是很标准,但每一句意境层层递进,别人写的都是酒或者借酒浇愁,而这首却是饮酒抒情,角度也新颖。依老夫看,这第一题的首名就它了吧。」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不过即便都属意这首,还有一些其他没看完的诗都要过一遍,万一还有比这首写的更好的呢? 不过一直到所有的诗全都看完,都没有能比得上这首的。 而后又评出了前十名,与这第一名的诗一同张贴在旁边早就准备好的面壁之上,供大家欣赏。 结果一出来,大家争相观看。还有人提笔抄写,供人传阅。后面的离得远的人看不见,便有人高声念了一遍。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念完又不禁感慨道:「妙啊秒啊,好一个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写的真是好啊!」 下面的人有人问道:「写这诗的人是谁啊,落款是谁?」 不等念诗的那人说话,一旁张贴这些诗的小厮在一旁高声唱名:「本次赛诗会,赛诗文第一题第一名,姜子延的《月下独酌》。第二名……」 听到姜子延第一题拿了第一名,李志远和赵谦他们几个人都惊呆了,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在他们印象中,姜瑜一直都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什么都不会,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写出了这么好的诗? 「你作弊,肯定是你作弊!你一个草包怎么可能写出来这种意境的诗?」李志远第一个跳到姜子延面前质问。 其他人听见他质问姜子延,都没说话,纷纷看热闹。 姜子延道:「这一首你觉得我是抄的,那如果还能给你写出来十首八首呢?」 总不能他找人同一题目给他写了那么多首吧! 然而李志远却觉得姜子延在唬他,他才不信他的话,而是说道:「你写啊,有本事你当场就写出来,写出来了我就信你!」 李志远说的振振有词,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笑话,姜瑜什么水平他能不清楚?他肯定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然而在姜子延的记忆里,原主姜瑜并没有那么草包,相反还是有些聪明的。只是之前被养的脾气坏了些。 姜子延看李志远的意思就是要逼着他骑虎难下,让他当众难堪。 可惜,要让他失望了。毕竟他十多年的古诗词不是白背的。 姜子延直接坐下,拿起笔来,即使字写得歪歪扭扭也没再让林昭代笔。 他对李志远道:「那你可看好了,我这给你看。」 他一边写,围观的人一边看着一边念着。 「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髮, 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復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 五花马,千金裘,唿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销万古愁。」 这首诗一出来,大气磅礴,转而便又人对着抄写了一遍开始传阅。 旁边的黄烨本来一开始是抱着观望的态度的,如今看姜子延写下的这首诗一气呵成,便打消了别人替写的疑问,转而对他十分欣赏。 姜子延写完这首转而写下一首诗时,旁边不知谁出声问道:「这位姜公子,你是不是还认识隐世多年的岑勛岑大儒啊?」 姜子延有些惊讶,「为何会这么问?」因为这诗里面的岑夫子就是叫岑勛,是这首诗作者的好友。难道说这个世界也有一位大儒叫岑勛?那可真是凑巧了。 第237页 「因为你的诗里面写的,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这难道不是您在与这两位饮酒吗?」 姜子延心想,姓岑的大儒他确实认识一位,不过却是叫岑言,并不叫岑勛。 他解释道:「我认识的人里面确实有一位岑夫子,不过他不叫岑勛。」 接着他提笔又要写下一首,主持台上的主办者制止了他,只看这两首每一首都是经典,而且当场写出来,不存在作弊。 后面还有三题要作诗,不能耽误时间了。 李志远很生气,明明是想让他出丑的,却让他出了大风头。然而主办方都发话了,他也不敢再说什么。 这不过是第一题罢了,后面还有三题,他就不信这人能如此幸运,每一题都能押对! 姜子延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在他转身要走时叫住了他,说道:「李志远,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李志远心生警惕,「什么赌?」 「就赌后面的三题我能不能拿第一。如果我赢了,你要给我道歉。我说的是以前你落马摔断腿的那件事。」 李志远听见落马这件事,有些心虚。其实落马这件事不是姜瑜的错,难道他知道了什么内情? 「怎么,怕了?」姜子延又道。 激将法谁还不会用了。 李志远衡量了一下,觉得以自己对姜瑜的了解,就算他这两年拜了什么名师,也不可能每次都是第一。 「赌就赌!你要是输了,你就当着全京城的面喊你是个傻x怂货!」 「好,一言为定。」 第二题以上元佳节为题,就在他和李志远说话的时候一柱香已经开始计时了。 姜子延直接提笔写了首青玉案元夕出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毫无疑问,姜子延这首又拿了第一。 那几个大儒现在对姜子延的印象特别好,纷纷期待着他这第三题能写出什么惊艷的诗句来。 第三题都已经开始了,上边那几位博士们都还在喃喃的念着,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三题姜子延写了一首赋得古原草送别。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本来他想写长亭外古道边这首送别的,但考虑到是长短句,还是选了这首七言律诗。 这首一出来,一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又被大家争相朗诵。 如此几题下来,几位大儒和博士们每次都盯着姜子延这个位置,一但他的诗写出来,即刻呈上去先看他写的诗。 三题已过,李志远的脸惨白。 姜瑜这两年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吗?难道他真的有做诗的天赋,只是以前他不知道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31章 看姜子延出尽了风头, 李志远的心里十分难受。台上的博士和几个大儒已经在暗暗打听姜子延是那个地方出来的举子了。 他们有爱才之心,光看这几首诗就能看出此人的才能,他们其中好几个都动了收弟子的心思。 第四题的主题是金戈铁马。 这个对于姜子延就更容易了, 李志远和赵谦他们还未下笔,就眼睁睁的看着姜子延已经写好交上去了。 姜子延的诗一交上去,几个博士争相围过来观看。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眼看他的诗又要被定为首名, 一直坐在最边上的一个大儒忽然开口道:「这不妥吧?」 「曹大儒觉得有何不妥?」 「比试虽然文笔俱佳, 可我大魏边境太平,将士们怎会几人回,此诗意境如此消极, 怎配题第一名。」 「这……」几个博士你看我我看你, 没人说话。 姜子延辩驳道,「虽然如今大魏边境太平, 可曾经呢?如今的太平是多少将士的鲜血换来的,有多少人战死在了沙场?将军百战死, 壮士十年归。没有他们, 何来今日的我们?说古来征战几人回哪里不妥?」 曹大儒名叫曹玄石,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点评姜子延的诗,而且言语之间多为贬低。 他是当世大儒, 名望极高。姜子延如此直接反驳于他, 而且说的很有道理,让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一旁的唐适之因为姜子延写的这几首诗对他好感倍增。然而看到姜子延一脸淡定的反驳曹玄石,他不禁小声提醒道:「那可是当世大儒, 天下读书人的榜样。你现在当面顶撞不给他留半分面子, 可知将会给你以后的仕途带来有多大的麻烦?即便你心有不服, 也不该说的如此直接,如今当众让他下不来台,以后有的你罪受了。」 刚才曹玄石的话明显就是在挑刺儿,但姜子延印象中并没有见过这位曹大儒,并未得罪过他,今儿怎么会刁难于他呢? 姜子延始终未曾想明白,此时旁边的黄烨好似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他看了眼台上坐着的曹玄石,眼底闪过一抹锐利。 第238页 扭过头特意给姜子延提了个醒,「我听说这位曹玄石曹大儒是李志远外祖父,刚才你那般让他外孙下不来台,他定然要刁难一下你了。要不,你刚才跟李志远的打赌就先算了吧?」最后一句黄烨试探的说道。 姜子延心里微惊,竟然还有这层关系。在姜瑜的记忆中他并没有在意李志远的外祖父是谁,难怪李志远今日如此有恃无恐了。 前几首诗姜子延写的都很对题,根本挑不出毛病。如今到了最后一题涉及了家国天下,这才方便做些文章。 对于唐适之和黄烨的善意姜子延表示感激,只是他根本无心仕途,今日即便是得罪了曹玄石,那又怎样,左右他又不考科举。如今他既然身在京城,想必过不了多久侯府的人就会知道他的行踪。再怎么样,名义上他还是候府的人,出什么事侯府都得兜着底。 姜子延道:「不能算了。我又不考科举,仕途什么的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志不在官场,得罪不得罪的也无所谓了。」 曹玄石没想到对方竟然丝毫不给他面子,他满脸怒色,心说这年轻人好生狂妄,以后在仕林中定让他路途不畅。 几个博士不好拂了曹玄石的面子,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定下姜子延的这首七言为第一。此时另一位姓郑的大儒开口了,他道:「我看这位年轻人写的诗很好,曹大儒可不能因为你外孙受欺负了你就鸡蛋里挑骨头啊!」 郑大儒这话说的十分直白,曹玄石气的满脸通红,哼了一声,直接起身拂袖离去。 台下那么多人,姜子延又说的句句在理,最后场上几个博士打了圆场,还是认定了姜子延这首七言为第一名。 底下的黄烨听到姜子延说志不在官场心里十分惊讶,他本来想等赛诗会结束之后让小德子打听打听这是哪个地方出来的举子,他好重点关注一下。 可没想到对方竟然对科考没有兴趣,这不禁让他心生可惜。 姜子延今日作了五首诗,每一首单独拿出来都能称为经典,如此有才之士却不能投身报国,他太惋惜这个人才了。 不紧黄烨惊讶惋惜,在场的其他读书人也十分惊讶,这人这么有才,竟然无心仕途,真是好生令人吃惊。 如今赛诗会第一轮诗文赛已经结束,接下来休息片刻后是对对子。 趁着休息时间,黄烨不禁问道:「姜公子为何无心仕途,有如此才情为何不去报效国家?」 这也是在场的其他人想知道的,纷纷安静的等待着他的答案。 姜子延心想,他可没有什么才情,只是为了压压李志远的锐气,偷了几首别人的诗罢了。 况且他说自己志不在官场,并不是不想进入朝堂。而是他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寒窗苦读的那块料。 科举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即便他有十几年的读书经验,可钻研文学他是真的不行。更别提真正到了科举考试的时候了。 尤其是二月的春闱,天气乍暖还寒,考试的时候每人一间小号,宽三尺高六尺,一考就是八/九天,晚上只能在里面休息,睡觉连腿都伸展不开,条件十分艰苦。 所以对于这里的读书人姜子延还是十分敬佩的。 可他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这些想法说出来,于是他便编了一套说辞,道:「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白驹过隙十分短暂。正所谓人各有志,谁说想要报国只有科举这一条路可以走。」 在场的众人里面有人听到这忍不住嘲讽道:「难道你想走武举的路子?」 姜子延这身板瘦高,一看就不是习武的的料,下面的人不禁哄堂大笑起来。 姜子延并没有生气,等安静下来后他接着道:「我志不在官场,自然也不在武举。我的志向是经商致富。」 听到他说想要经商做生意,在场的人更加疑惑惊讶了,志不在官场也就算了,若是说寻求闲云野鹤的自在生活,旁人也能理解。可他却说自己的志向是想要从商? 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即便这几年为了休养生息促进经济发展,大魏皇帝提高了一些商人的待遇,可在其他人眼里,商人的地位始终受人鄙夷。 一如现在在场的其他读书人。听到姜子延的志向是经商之后,脸上便浮现出了鄙夷与看不起。这些读书人一向讨厌商人身上的铜臭味,就连刚才对姜子延观感颇佳的唐适之此时都有些敬而远之了。 至于黄烨,就更失望了。本以为可能是为大魏找到了一名有才之士,好好培养可以成为他的肱骨臂膀,如今对方却说自己喜欢经商? 不过黄烨还注意到一个点,刚才姜子延说想要报国不止走科举这一条路子,那意思是说他要经商致富报国? 可古往今来商人最善逐利,汲汲营营只为自己家财万贯。就算国库空虚需要为前线徵集粮草,他们也总推说没有多少现银可用,又何谈报国。 对于这一点黄烨还是想听听他的看法,于是问道:「你的意思是要靠经商致富报效国家吗?」 「对。古往今来,经济是国家的一大支撑。除却农业,寻求合适的生财之道充盈国库,国家才能一天天兴盛起来。然而仅靠每年的税收是不行的,更何况当今圣上仁慈,虽年岁尚轻,却也知道前些年因为打仗国库空虚,国家急需休养生息,所以特地减免了部分税收。如此一来,国库税收就更少了。」 第239页 黄烨不禁点点头,心说姜子延分析的太对了,如今国库亏空的厉害,全国各地又总是有灾害发生,户部每年都问他要银子赈灾,他每次都头疼的紧。 「我志向在于经商,是因为我不是为了个人敛财。试想,如果我开了一个铺子赚了钱,将铺子扩大后是不是更缺人手?这个时候将那些闲置的比如乞丐流民之类的百姓们招来做工,让他们不愁吃穿,还能拿工钱。长此以往,百姓们富裕了,生活的更好了,那国家不就更好了吗?」 「民生是根本,不论做什么,只要能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那国家必定能繁荣昌盛。」 「况且,经商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我行的正坐的端,心里有家国天下,到了哪我都问心无愧。」 「这番话说的太好了!」人群中不知谁拍案而起,他就欣赏这种君子坦荡荡的形式风格。 一旁的黄烨眼里闪着亮光,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对方并没有因为别人鄙夷他经商就畏畏缩缩,而是挑明了告诉大家,经商没什么被看不起的,除非是你自己看不起你自己。 姜子延选择今日在这里说出自己的志向也是经商致富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毕竟现在的他回到了京城,在旁人眼里,他还是侯府的小公子,等到日后他经商的消息被传遍京城,还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耻笑。到时候侯府估计也会来找他麻烦,毕竟侯府也会丢脸。 如今趁这个机会他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说不定还能搏一波好感,等到日后他经商做生意,就不会引起大的争论了。 不得不说,他今日这一波说词引起了黄烨十分的好感。不过他还是对于姜子延放弃仕途有着深刻的惋惜。 第132章 姜子延看在场的很多人都没再议论他说要经商的事, 反倒有些人对于他的这种坦荡荡的态度还十分欣赏,这让他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说实话,其实他也摸不准他说完这番话后局面会是什么样, 如今看来到时比预想的要好的多。 对于刚才的唐适之和黄烨的提醒,他郑重的道了个谢,「今日多谢二位帮我说话, 只是今日我得罪了那位曹大儒, 即便此时低了头, 恐怕对方也不会轻易放过我。只盼着不要牵连到你们才好。」 刚才还对姜子延敬而远之的唐适之不由感到羞愧, 他方才还在因为对方经商而看不起他,如今对方却坦荡荡的来跟他道谢。 他惭愧不已,「姜兄言重了, 是唐某眼界狭隘了。」 而黄烨则是一脸威严的说道:「他敢!」 姜子延看他的做派其实隐约也猜出了一些对方的身份。刚才明明有国子监的博士想要过来, 却被他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对方也没有生气,而是毕恭毕敬的走了。 再看他身后站着的那位侍从, 说话声音尖细,下巴干净没有胡茬, 可能是个太监。 所以对方极有可能是个王爷或者皇子。 再观他年纪, 看上去二十四五,算了算,符合这个年纪的大概也只有端王了。 他完全没想到皇宫里面那位身上去, 毕竟身为一国之主, 每天日理万机,那么多摺子都需要批覆,还有很多军政大事需要处理, 怎么可能有时间出来闲逛。 姜子延想了想自己也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既然对方有意隐瞒身份, 那他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当他是一般人相处就可以了。 很快第二场便开始了。 第二场是对对子,本来已经走了的曹玄石,却在第二场将要开始时又回来了。 姜子延摸不着对方是什么意思,去而復返,是因为捨不得下面两场的评比,还是有什么坏心思,想要刁难他呢? 黄烨看出了姜子延脸上的犹豫和担忧,十分痛快的说道:「姜公子,不必担心,你只管进行后两场的比试,我保证没人敢找你麻烦。」 「多谢。」 有了黄烨的话兜底,姜子延的心安定了许多。即便他猜的不对,但最起码这人肯定也是个皇亲国戚之类的,一旦和皇权沾染上关系,那说的话还是十分管用的。 第二场对对子,和第一场的规则有些不同,这一场是上方的博士轮流出题,每出一联,下面的人均可作答,不需要写在纸上,当场说出来即可。 谁答得又快又好,谁就能获胜。 坐在上头的曹玄石一脸严肃,这一场最后两联是由他们出的。而他早已想好了一个十分绝妙的上联,就不信这姜子延能答的上来。 而且在他上来之前,他还是专门让人去体检了一下,他那不中用的外孙。李志远虽然脾气坏了些,但也不是一个草包,在学问方面还是有些东西的。 有了他的提点,最后他这一联外孙定能答上来,等到第三场的论政,那就更不用担心了。第三场的论政题目会由他们这三位大儒同出题,也就是那几个备选的题目中挑一个。 曹玄石相当于提前给李志远透露了范围,纵使第一场的诗文中李志远发挥的并不如姜子延,可是第二场和第三场怎么看都是稳赢的局。刚才甩手下场,也只是为了悄悄的给李志远提个醒。 姜子延并不是很擅长对对子,但其实这个跟作诗一样,有异曲同工之妙。诗文他背的倒是不少,这对联就没那么多了。所以这一场完全是看运气。 好在总共也没几个,四个博士两个大儒,双方各出两联。 第240页 本来姜子延还有些担心答不上来,可当听到第一个上联时,他心里有些讶异,这第一联还是挺简单些的,难不成这难度还是层层递进的吗? 上联:上钩为老,下钩为考,老考童生,童生考到老。 姜子延很快答了下联: 一人是大,二人是天,天大人情,人情大过天。 这个对得到也算是精彩。旁边的黄烨一直注意着姜子延,看他顺利的答出第一联,不禁拍手叫好。 第二联出的是: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这一联答上来的人很多。 有人答: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还有答:洗墨池,洗墨汁,洗墨池里洗墨汁,墨池千古墨汁千古。 姜子延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什么太好的意象表达,想起来这是赛诗会,就以赛诗会为题答了下联: 赛诗台,赛诗才,赛诗台上赛诗才,诗台绝世诗才绝世。 虽然意象没有前两个好,但就地取材答的十分不错。 连过几联之后,姜子延觉得这对对子没有他想像中的难。出乎意料的,他现在排名还很高。 很快就到了曹玄石出题,毕竟是大儒,出的对子不可能再像之前的简单了,更何况他还存了刁难的心思。 曹玄石道:「你们可听好了,我这上联是:月圆月缺,月缺月圆,年年岁岁,暮暮朝朝,黑夜尽头方见日 。」 没等多久,李志远十分顺利地接出了下联: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夏夏秋秋,暑暑凉凉,严冬过后始逢春 。 这李志远有些太过心急了,连思考的时间都很少,几乎脱口而出。 这下下面的学子不干了,若是大家都凭关系来这里参加赛诗会,那这赛事会还有何意义?纷纷开始声讨曹玄石出题不公。 本来是为外孙铺路的,却没想到对方没沉住气,引起了在场其他读书人的强烈不满。 姜子延忽然灵机一动,他说道:「听闻曹大儒乃当世八大大儒之一,可这齣的对子实在让在下不能信服。」 这话的潜在意思是说他一个当世大儒,出的对子就这水平? 曹玄石这个大儒的名号本来就是吊车尾,凭着家族的关系还有自己的资歷才混上的。如今,被人当场质疑学问能力不行,这是对他一个读书人极大的羞辱。 他也不管别人质疑他公不公正了,而是噼头盖脸对着姜子延一顿骂:「你这黄口小儿,老夫中进士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就凭着第一场那几首诗便不知东西南北人外有人了,真是好生狂妄!」 姜子延觉得,既然在第二场对对子这里已经出了乱子,不如干脆直接搅浑水,将这个曹玄石拉下台来,省的第三场给他捣乱。 想到这,姜子延说道:「既然曹先生是当世大儒,那学生这里有几个上联,想请您对一下,不知您敢吗?」 台下本来还在争执上一年公不公正的问题,如今听到台下有学子当场挑战曹玄石,纷纷震惊的看着这个场面,一时之间全都静下来看热闹。 被一个黄口小儿挑衅,曹玄石不管是为了名声,还是为了尊严,不可能不答应。 他道:「好!老夫就应了你这小儿!」 姜子延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让他出上联,对方可不就是自讨苦吃。千古名联那么多,他记得的总还有那么几个。 姜子延清了清声音,说道:「那曹大儒可要仔细听清楚了,我这上联便是: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州,梳襄就风鬟雾鬓。更频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周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说完后,他拿笔将这上联写了下来,毕竟内容过长,说一遍别人也记不住。 通过专人誊抄后被贴在了幕布上,供其他人观看。 「曹大儒,您请。」 这可是姜子延印象中很有名的一个长联,如果曹玄石能对出来也不枉他大儒的名声,可如果他对不出来,那今日这场合他必定要颜面扫地了。 曹玄石一把年纪了,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气的下巴上的鬍子都在抖动。 姜子延的上联一出来,台上的博士们和另一个郑大儒也不禁思考了一番。不乏有人夸道:「好联,好联啊!」 曹玄石不知是紧张的还是害怕的,喃喃的念着上联,二月春寒料峭,他却满头大汗。 一刻钟过去了,他仍旧没有对出来,恼羞成怒道:「你这上联出的如此古怪,莫说是我了,换作在场的任何一人,相信他们也都答不上来!难道说根本就没有下联,一直都是你在信口雌黄,故意针对老夫!」 「非也非也。」不等姜子延开口反驳,一旁坐着的郑大儒站起了身,走到了曹玄石旁边,说道,「曹大儒,不要以偏概全呀。你自己能力不行 ,不要一棍子打死在场所有人嘛。」 这位大儒叫郑荣,他一向最是看不惯曹玄石虚伪又沽名钓誉的做派了,所以两人一直不和。如果有这么好的机会将他从文坛中赶下去,他怎能放过? 曹玄石怒气更重了,但还尚存一丝理智,他就不信郑荣这个老傢伙能对得出这拗口又古怪的下联! 第241页 「郑大儒,莫不是你能对的出来?」曹玄石话语里满含讥讽。 郑荣道:「巧了,老夫还真能对得上来。要不听听?」 「我这下联是: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嘆滚滚英雄何在。想:周习楼船;庆标铁柱;闵挥玉斧;庆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好!」台下不知是谁带头纷纷鼓起了掌声,这下联对的实在是好。 免不得让天下读书人将台上的二人互相比较,同为大儒,一个满腹经纶文采斐然,另一个却是不明事理答不上来,很难不令人质疑曹玄石的大儒水平。 曹玄石身为一个大儒,今日却在天下读书人面前丢尽了脸面。他急火攻心,可眼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双眼一闭,装作昏迷倒了下去。 好好的一场对子比试,如今仿佛却像是一场闹剧。坐在人群中的黄烨内心不由得一阵发冷,他大魏江山的读书人竟然是如此品行。还当世大儒,说出去岂不令别国的人耻笑? 侍从们手忙脚乱的将曹玄石扶下了台,李志远想要围过去看一看,却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瞅见了曹玄石递给他的手势。 如今第二场算是罢了,这一场姜子延并不是第一,但名次也还不错,屈居第二。 黄烨越看姜子延越觉得他顺眼,再一次为他不入朝堂感到惋惜。 下一场便是论政了。趁着中场休息的时间,黄烨摆了摆手,身后的侍从上前弯腰低头凑近,不是他在侍从耳边说了些什么,那人忽然走了。赶在第三场快要开始的时候才回来。 很快便到了第三场,论政。 这一场李志远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不管是什么题目,他都十分有信心能辩得头筹。 然而等到台上的幕布垂下后他傻了眼,没不上的题目,只有两个字,新政。 这是要让大家谈论当今皇帝在二月刚刚发布的新政啊! 然而外祖父并没有告诉他这个也是备选的题目,所以他丝毫没有准备。 坐在台下的曹玄石还想看看第三场的情况,也不好再装晕,只能装作刚从昏迷中醒来。 此时听到第三场论政的题是这个月初才颁布的新政,他脑子一抽差点又要晕厥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坐车了,有点困,其实这个大剧情后面还有一段,但是今天写不完了,明天补上,大家晚安 第133章 新政的大概内容总结出来, 主要是在税收方面。 因为这两年国库空虚,大魏皇帝一边鼓励开垦荒地,一边提高商人税收。这次的新政有一个十分重要的改变, 那就是读书人的税。 大魏的官员都是不需要纳税的,读书人只要考上了秀才,就可以免去全家的赋税。 这两年鼓励读书人参加科举, 秀才的比例一直在上涨, 所以新政的其中一项规定就是此后, 读书人考上秀才, 全家依然继续交税,只是比平常百姓家交的少。 在场的都是读书人,家境好的自然不在乎这点钱, 和那些寒门子弟就不一样了。 有人站出来说道:「我们辛辛苦苦考上秀才, 不就是想能为家里减轻些负担吗?如今,新政一出, 这书不就白读了吗?」 底下有支持的声音,也有反对的声音。李志远原先准备的论据和事例都没用上, 而这个时候需要的正是辩论口才, 不开口说话根本无法从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 按理说李志远贵为尚书之子,家中有钱有势,外祖父还是大儒, 他应该会反对刚才那个人的言论才是。 然而他却道:「说的十分在理, 天下读书人众多,尤其是底价的寒门学子,如果此政施行下去, 难保不会令他们放弃科考。如此一来, 对于我大魏江山的文坛, 将会是一大创伤,如此得不偿失啊!」 这新政令是皇帝颁发的,然而皇帝上面还有个皇太后。这一任的大魏皇帝还在孩提时期就登基了,一直都是由太后垂帘听政,把持朝政。在皇帝十八岁那年,不得不还政于他。 然而即便如此,皇帝也不是那么自由的,依然被处处掣肘。李志远的娘是太后的远房侄女,有了太后的帮衬,他们家并不是很把这个年轻的皇帝放在眼里,而是对太后的命令马首是瞻。 今日论政的题被改为新政,也是皇帝想听听读书人对这个新政的看法。 天下寒门举子众多,在场的也有寒门出身的,他们对李志远的话很是认同。 旁边的李志远越说越起劲,在场的多数寒门学子还纷纷为他捧场,这让他的自信心一度膨胀到两个罐子都装不下了。 不过姜子延并不这么认为,虽说这个新政有好有坏,但他依然认为是利大于弊的。当政者一定是充分考虑过这一点,才会决定正式颁发这个新政。 他道:「在下不这么认为。虽然新政并没有完全免除中了秀才的读书人的赋税,可从新政的内容来看,是免除了百分之八十的,意思是只需要交剩余的百分之二十的赋税就可以了。再者,天下读书人难道寒窗苦读十年只是为了这点银两吗?那你们天天口口声声所说的文人风骨呢?」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为官,当以报效国家为己任,须知有国才有家。虽然赋税不能完全免除,但也给大部分的家里都减轻了负担。前些年,边境一直在打仗,致使如今国库空虚,多交百分之二十的赋税,也算是为国家贡献了一点小小的力量。怎么如今被你们说起来竟是如此的恶劣不堪呢!」 第242页 姜子延一席话说的在场许多人脸上都十分羞愧。一旁的黄烨面上不显,但心里却十分高兴。 这个新政一出,他最怕的就是有些人鼓动这些书生,最后让它施行行不下去。今日就算没有姜子延说这番话,他也安排了其他人引导正面的言论。 但如今事情发展的比他想像的还要好,因为刚才姜子延说的这番话实在是太好了,而且丝毫看不出一点人为在背后操纵的痕迹,不给宫里的那位太后抓住任何把柄。 李志远被这番话说的羞红了脸,从第一场积压到现在的火气一下子爆发了,反正他们家后头有宫里的太后老人家撑腰,他不管不顾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一个候府出身不知百姓疾苦的纨绔子弟,怎么能明白你口中说的的那一点点钱对那些寒门之家的重要性! 你在吃香的喝辣的挥霍着大笔钱的时候,人家可都是在吃苦努力生活。况且你一个行商的,又不是读书人,有什么立场站在多数人的角度发言指责?姜瑜,你以前在京城干过的那些蠢事,需要我一一向大家说明吗?」 姜子延看着现在李志远咄咄逼人的模样,心想他今天是跟自己槓上了。 他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即便以前我少不更事犯过错,可如今我已然重新改过,你想怎么说明我都没意见。可新政的事既然拿出来当做议题,那就说明在场的每个人都是有发言权的,既然你能说,我为何不能说?」 「你!」李志远怒气又攀升了许多,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在受挫,还被迫在众人面前丢脸,还有刚才外祖父的事,也让他脸上很难堪。 李志远心头暗暗叫骂,宁安侯府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空有名头的爵位罢了,谁不知道如今的宁安侯府逐渐走向没落,根本不值得他放在眼里。 特别是当他扭过头看到姜子延脸上似笑非笑的眼神,总觉得那张脸上充满了对他的嘲讽。 如此一想李志远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他声音都变得尖锐了许多,「好你个姜瑜,你那是什么眼神?是在看不起我吗?别仗着你身后有一个侯府,你也不打听打听,这些年你们宁安侯府在京城是个什么笑话! 失踪了两年才回来,谁知道你是被什么歹人掳去了,这次回来费了不小的劲吧?听人说那些山寨子里的土匪们最喜欢长的标緻的小郎君了,就凭你这张脸皮,能逃出来想必在那些男人身上下了不少工夫吧?」 这话越说下流,在场的除了体面些的读书人,有很多都是京城里的富家子弟,这种小混话私底下他们经常说,可如今这个场合行的都是高雅之事,说这些难免引得在场其他人心理不适。 看李志远还想接着说下去,一开始在台上主持的那个人咳嗽了两声,想要制止他。 然而没等他开口,曹玄石忽然出声教训道,「混帐东西,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刚才说的都是什么话!」 曹玄石毕竟年纪大,见识多,赶紧制止了他。 在这种地方说那些混帐话,往小的地方说,是嘴上没个把门的爱说玩笑话,有辱斯文。若是往大了说,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有为读书人的风范,是失德之举,弄不好还会连累在朝为官的家人。 若是被朝堂上的言官们知道了,一封摺子上书弹劾,说李尚书教子无方,有失稳妥。一个尚书连家都治不好,又何谈身为臣子帮天子治国呢? 李志远也是一个读书人,他的条件好,外祖父又是大儒,什么稀缺的读书资源都能拿到。如今也是一名举子,二月底也是要参加春闱的。如果今日这件事闹大的话,哪怕日后他考上了进士,也有可能会被夺了功名。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顾及到这个后果,曹玄石却是知道的。 曹玄石又道:「还不快给在场的博士和举子们认错,就你这个水平还敢在这里口出狂言,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说这话的潜台词就是这个外孙年纪还小,不懂事,才会说这些混帐话。把他犯的错全都归结于年纪小上面,谁会跟一个孩子计较呢? 曹玄石到底占着一个大儒的名头,台上的几个博士看着这个局面,干脆打了个圆场,说道:「没事没事,孩子年纪还小,没见过大风大浪,说话做事不稳重也是常理之中。」 见有人递了台阶,曹玄石心里还是很欣慰的,顺着就下来了。这个外孙是他一手培养的,还好这番言论被遮掩了过去,以后就算有人再提及也没什么好说的。 国子监的博士们虽然只是教书做学问,但是手上没那么点人脉,教出来的成才的学生不计其数。 曹玄石末了还教训李志远道:「你这孩子,以后要多向几位博士学习,他们的知识可不比你外祖父我少,能学到一点都会使你受益匪浅的。」 这话面上是在教训外孙,实际上,却是在捧高几个博士。谁不喜欢听好听话?这几个人也一样,听见曹玄石这么说,虽然嘴上谦虚的说哪里哪里,但心里也都高兴的很。 于是双方像是默契的达成了共识,将方才的事揭过不提。 第三场的论政被这么一打岔中断了一会,不过总体来说大家讨论的十分尽兴,时间还未结束,新一轮的辩政又开始了,看上去无比和谐,仿佛刚才的冲突并没有发生过。 就在此时,底下忽然有人起身,声音不大却十分有威严:「今日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竟不知我大魏的读书人在论辩场上如此巧言善辩!」 第243页 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从黄烨的口中说出来却相当有威慑力。 这话单独来说并没有什么,然而黄烨在说这句话时却是看着曹玄石说的。 台上的几个博士其中有人早就认出了黄烨,但都不敢开口提起。至于曹玄石,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李志远和姜子延的身上,底下坐着的那么多人他几乎都没正眼瞧过。所以自始至终都没发现当今皇上坐在下面。 在场的其他学子可没见过当今天子长什么模样,只是听到这人如此口出狂言,心里不由得吃惊,纷纷都看过去,想知道是哪家的子弟竟然如此放肆。 曹玄石在听到这句话时脸上浮现一丝不耐,是谁这么不识抬举?刚才的事情不都翻篇了吗? 然而在看到黄烨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要晕厥过去,完了,今天的事全被皇上看到了,他脸色惨白,愣在当场,一时之间都忘了下跪行礼。 台上的博士们一眼则是就认出了黄烨,当即就有人撩起衣摆跪下道:「恭迎皇上驾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声万岁万万岁给惊懵了,愣了一下后意识清醒过来,赶紧跟着跪下行礼,众人齐声高唿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响彻了整个同文馆。 姜子延自然也跟着大家都跪下了,他也很惊讶,没想到这个黄烨竟然是当今圣上,他之前还猜是哪位王爷或者皇亲国戚,竟然都猜错了。 主要黄烨看起来实在太过年轻,在姜子延的认知里,虽然皇帝才二十几岁,但每日因国事操劳,怎么看都不该是黄烨这种清俊小生。 姜子延从来到这个时代后,就一直在西南地区生活,仅仅只是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一些关于这个朝代的事情。 有关于皇帝的事情他其实知道的不多。 当今皇帝名讳为李承烨,别看这位皇帝亲政时间短,但听说是个很有手段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太后的把持下一步一步壮大羽翼。 大概是皇太后依然贪恋权势,从小扶持的皇帝长大了,不受控制了,像很多史书记载的那样,便把主意打到了下一代皇子的身上。 于是开始变着法的给皇帝的后宫添人,想让他早早诞下皇子,然后她就可以复制当年的法子,弄垮皇帝的身体,带小皇子登基,她依然可以垂帘听政。 看今天黄烨的做派,姜子延对他的印象很好,并不像民间传闻的那样阴险兇狠。最起码要比史书上记载的上一任残暴的旻帝强多了。 「都起来吧。」黄烨说道,他还特地虚扶了一下离他较近的姜子延,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在黄烨心里,姜子延和传闻中的一点都不一样,他对侯府的这个小公子其实是有些印象的。 当年李志远从马上摔下来断了腿,说是姜瑜做的,李尚书不依不饶非要让姜瑜赔一条腿,还因为此事在御前告了状。 但他心里知道李尚书是亲后一党,他并不想帮他,所以便用其他藉口挡了回去。 后面姜瑜的大伯母柳氏和祖父害怕被李尚书找上门来,便将他送往了乡下庄子,这才有了后来姜瑜遇害的事。 黄烨心里不由得再次感嘆,传言不可信,眼见才为实。 他再一次问道:「姜子延,你真的不考虑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吗?」 姜子延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皇上,我志不在此,不喜入朝为官。只想去经商游遍天地,过一些自由自在的生活。」 黄烨心里十分失望,他是个惜才之人,而且如今朝堂上,他继续培养自己的心腹大臣,对于姜子延他十分欣赏,奈何对方却无意入朝为官。 姜子延看他好像有些失望,便道:「皇上,就算我不去科考,也一样能帮到皇上的。我大概还是挺有经商天赋的,您相信我,大魏在您的治理下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然后他拉过林昭,还有陈勉和杨肃,「虽然我不考科举,但他们都是今年的举子,而且他们的才华比我强多了,总会能帮到皇上的。」 这可是个给皇上留个好印象的好机会,其他人可是只有在殿试的时候才能有一睹天子容颜的机会。 若是此时便能给皇帝留个印象,等他日真的走到了殿试,说不定能比其他人先一步获得皇帝的注意,对于前途只会有益无害。 陈勉他们自然也懂这个意思,大大方方的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黄烨点点头,说道:「朕希望能在金銮殿上都能看到你们。」 这句话对于所有的举子来说都是极大的鼓励,就好比前世的国家主席对一个高中生说,希望能在首都大学里看到你一样。 陈勉激动坏了,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杨肃也十分高兴。林昭看起来要比他们俩镇定的多,他本来就对这次的科举有信心。他现在心里还装着另一桩事,是关于姜子延的。 今天他才知道,原来当初捡回来的这个人是京城侯府的小公子,怪不得当初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子贵气。 到了京城,他就相当于回了家。那他以后还回他们现在买的房子里住吗?会不会等今天结束之后就要回侯府了? 他身份如此尊贵,而自己只是一个乡下家徒四壁进京赶考的寒门举子,身份差距如此大,他们以后还能像以前一样生活吗? 此时林昭的心里在想什么姜子延完全不知道,不过能让他的名字在皇帝这里挂个号,他心里还是十分开心的。 第244页 不过旁边的黄烨可就没那么开心了。他如此欣赏的人拒绝入朝为官本身就让他有点不高兴,再加上刚才曹玄石的事情,他面上的威严就更重了。 心里的火积压着,一股脑的沖向了曹玄石。 「曹玄石,朕今天真是没想到,原来我大魏的文坛大儒竟然是一个爱搬弄是非、做事有失偏颇、沽名钓誉之人!」 一连三个德行有失的词从黄烨的嘴里砸向曹玄石,直砸的他脑袋晕晕的,双腿直打颤,忽然间大脑一片空白,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黄烨目光凌厉的看着他,又道:「曹大儒这个外孙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吗?怪不得这么会说话,读书人的仁义道德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十分重,像是怒火集中的高点。不只是把曹玄石吓得不轻,还有不远处的李志远,他看起来比曹玄石还要糟糕。 整个人脸色苍白,跪在地上双手双腿都在颤抖,已经开始口齿不清了,一个劲儿的磕头,嘴里说着:「求皇上恕罪,求皇上恕罪……」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前面所有出现的诗词还有对联都是在网上查的资料,前面忘记说明了,在这里说明一下。大家晚安~ 第134章 闻讯赶来的李尚书急忙从人群中冲出来替儿子求情。他进来后赶紧走到黄烨面前, 满脸惊惶的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养不教父之过,都是臣这个当爹的没有教好他, 求皇上饶过他这次,以后臣定会对他严加管教,不会让他再像今日这般无状了!」 此时的黄烨跟刚才和姜子延说话时满面笑容的时候完全不同了, 他脸上带着一丝狠戾和阴郁, 冷笑道:「严加管教?那你那位老岳父回去也要你严加管教吗?」 李尚书对这当中发生的事并不是很清楚, 回家报信的小厮说的笼统, 只说家里的少爷出言不逊惹闹了皇上,他这才急匆匆赶过来。 此时看皇帝震怒,李尚书只能先认错, 保全儿子最重要。 他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道:「皇上恕罪, 皇上恕罪啊,都是臣的错, 对儿子管教不严,志远他年纪尚轻, 说话做事不知天高地厚, 回去后臣定然以家法惩戒。至于岳父,他也是口无遮拦,无心之失, 还望皇上看在太后的面子上, 勿要怪罪啊皇上。」 姜子延默默给这个李尚书点了根蜡,他明知道皇上跟太后在朝中只是表面上的母慈子孝,实际上早已势如水火。 这个时候李尚书只想着搬出太后来让自己儿子少受点罪, 却没想到这直接点燃了皇帝更大的怒火。 黄烨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道:「爱卿说的家法朕看就不必了, 令郎这身子骨挨了家法怕是扛不住。况且朕也心疼他受这皮肉之苦,不如这样吧,就废除他的功名,让他在家面壁思过三个月,也方便爱卿好好管教他,如何啊?」 李尚书惊的回不过神来,他儿子这个举子的功名不知花费了多少工夫,如今怎能说废除就废除,那是决计不可啊! 李尚书慌了神,连声求情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 这句恕罪的话黄烨听了太多遍了,耳朵已经磨出了茧子,只觉得他哭哭啼啼烦闹不堪,仅有的那点耐性也耗尽了。 「怎么,朕贵为一国之君,如今却是连这点主都做不了了?难道说在李爱卿的心里,太后她老人家的话才管用吗?」 这一口一个爱卿叫的实在是讽刺,听见这话李尚书方才觉出味来,自己刚才求情的时候说错话了,不该拿太后出来压人的。 可如今已经把皇帝惹恼了,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一旁跪着的曹玄石听到要把李志远的功名给撸掉,也不管黄烨还在怒着,腆着老脸说道:「皇上,求皇上开恩哪!寒窗苦读多么不易,远儿身为一个读书人,要是被革除了功名,那无异于是要了他的命啊!」 他不开口说话黄烨差点都要忘了这个倚老卖老的老傢伙了。 他道:「看来朕的话是一点都不管用啊,连我们这大儒都要抗旨不遵了。」 「草民不敢!」曹玄石惶恐,这么大一顶抗旨不遵的高帽子扣下来,他不敢说话了。 一旁的李志远听到皇上说要革除他功名的话又惊又惧,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想不到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明明只是一场赛诗会而已,怎么忽然皇上就来了呢?怎么他嘴上就这么没把门的,说的些污言秽语还被他听到了呢? 李志远此时悔青了肠子,可即便再后悔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他难受的直接晕了过去。 说是革除功名,黄烨其实并没有真的要这么做,只是想要给李尚书一个威慑,顺便吓吓李尚书罢了。 李志远被人带下去后黄烨也没了心情,赛诗会为到了尾声,他一个皇帝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在众人高唿万岁的唿声中他离开了,这让在场的举子们纷纷松了口气。 一国之君身上仿佛天生自带威严,他站在那里不怒自威,让其他人都不敢大声喘气。 只不过走的时候特地跟姜子延叮嘱了一声,若真如他所说,行商能够令天下致富,有什么需要可以进宫去找他。 这无异于是一个通行令,相当于皇帝当面表态支持他行商,此后京城也不会再传出他一个侯府小公子经商这类鄙夷的话。 第245页 姜子延对他甚是感激,不管他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最起码在姜子延看来,这会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赛诗会就这么仓促的结束了,第一名给了姜子延。奖品是那块暖玉,还有一百两银子。 不过这么一闹其他人也都没了兴致,草草的恭贺几声便找藉口离开了。 李尚书也扶着曹玄石走了,只是走之前他深深地看了姜子延一眼。他今日虽然没在现场,但从小厮嘴里也知道了令他儿子一时激怒而说错话的人就是姜子延。 看他那眼神,姜子延觉得以后他和这李尚书一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不过这李尚书家从李志远落马断腿后就和侯府结下了梁子,如今算是旧恨又添新仇。 既然一直都是对头,那以后在京城里行事就得小心了。若是针对他还好,毕竟明面上他背后还站着宁安侯府,他就怕对方会朝他身边亲近的人下手。 这边李尚书刚回到家,李夫人就开始在他面前哭哭啼啼,问他好好的儿子怎么昏迷着回来了,还有她那年过半百的老父亲怎么看着像苍老了十岁,惹得李尚书一阵厌烦。 他烦闷道:「你问为什么?等你那好儿子醒来你去问问他到底怎么了!你还有脸提你爹,你看看他一个大儒,如今丢脸丢成什么样了!」 李夫人一脸懵,可他又不敢怪自己的夫君,只好道:「那今日我爹和远儿他们受的委屈就这么算了?」 李尚书满脸恨意,咬牙切齿的说道:「当然不能算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姜瑜这个黄毛小儿,以为今日有皇上撑腰就赢了?他想的美!夫人,明日你进宫一趟,去见太后,该怎么说你都清楚吧?」 「这个我知道,你放心,太后那边我会好好说的。」 赛诗会没想到是以这个场面收场,不过好在暖玉拿到了,也不亏。 晚上吃过饭洗漱后姜子延敲响了林昭的门。 林昭还在温书,点着油灯。姜子延进来后看到桌上的书,忍不住说道:「这么晚了看书容易伤眼睛,春闱你尽力就好,不用这么拼。」 林昭知道他是关心他,虽然自己心里并不这么想,但嘴上还是道:「嗯,我知道了。子延这么晚过来有事吗?」 姜子延从怀里掏出那块暖玉,说道:「给你的,拿着吧。」 林昭惊讶,「给我的?」 姜子延笑了笑,「是啊,以前你不是送过我一块吗,这个算是回礼。你拿着吧,就当我送你的礼物,预祝你考试成功。」 四捨五入这算是定情信物了吧……林昭想。 他觉得春天越来越暖和了,明明花都还未开放的季节,他好似已经闻到了沁人心脾的花香,还有那柔柔的春风,轻轻抚过他的心上,软软的,痒痒的。 「好,那我收下了,谢谢。」 见他收下了,姜子延看他好像没有因为他隐瞒身份的事生气,此时便开口解释道:「很抱歉,阿昭,我的身份……隐瞒你们这么久。但我真的是有苦衷的。」 姜子延把当时姜瑜遇袭的事情说了一遍,还说了一些原主曾经在侯府的心理经歷,最后总结道:「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侯府,自从被你捡回家,我一直都想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开启新的人生。」 「只是京城的事情也不能不管,如今刚好你要进京考试,如今我也有银两傍身,现在回去查清真相也算是个好时机……」 姜子延还在解释着自己的想法,除却隐瞒了自己是异世灵魂穿越来的事,其他的事全都告诉了林昭。 他还在说着当时姜瑜从乡下庄子逃出来时一路逃亡的事,虽然不是他现在的灵魂经歷的,但那些原主的记忆像是刻在他灵魂深处一般,太过真实,仿佛当初他真切的感受到了那种被人砍的切肤之痛。 林昭忽然一把将他拉了过去,一手放在他的后颈上,将他的头按在怀里。 低沉的声音从他的上方响起,「以后有我。」 话语里含着满满的心疼。 等他从林昭房间出来的时候,他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呆呆地走到自己的房间里愣了愣,刚才他怎么隐约觉得他被人亲了一下额头呢,只轻轻那么一下,像羽毛拂过一般,心里漾起了一丝不被人察觉的异样涟漪。 他躺在床上忍不住用手摸了摸额头那处,难道是他的幻觉? ……… 赛诗会结束后姜子延作的那几首诗迅速传遍了京城,加上他刚出炉的侯府小公子的身份,京城中很多人都在议论他。 甚至在他走在大街上就有人跑过来向他请教作诗的诀窍,有的还直接拿着自己作好的诗让姜子延帮忙点评。 姜子延背地里暗暗叫苦,这都叫什么事啊,虽然他有预感自己会在第一轮赛诗上面拔得头筹,可却没想到自己写下的那几首诗影响这么大。 尤其是最后一首以金戈铁马为主题的诗,更加引起了武将们的共鸣。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这句话还是姜子延在与曹玄石辩驳的时候说的,没想到也传了出去。 在武将们看来,这句简直就是他们的真实写照啊!纷纷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年轻人产生了好感,连带着对朝堂上的文官也没那么牴触了。 一时之间,黄烨在上朝的时候竟然感觉文武大臣们和谐了不少,往日里武将们不对文官破口大骂就算好的了,今日竟然还能点头打招唿,这画面有些诡异。 第246页 让小德子打听了之后才知道,原来这是姜子延那首诗的功劳,不由得帝心甚慰。 …… 如今姜子延直接在赛诗会上出了名,侯府的人想不知道他的消息都难。 但侯府有人高兴有人愁。 大房的姜仲对此表示十分欢喜,人安全回来就好。柳氏心表面上表现的很高兴,心里却一直暗暗打鼓,生怕之前派人追杀姜瑜的事情暴露。 老侯爷自然也是高兴的,毕竟以前宠姜瑜的时候那是真的宠,只是后来涉及到侯府利益时,凉薄也是真的凉薄。 要说侯府唯一一个发自内心高兴的,就要属姜远了。 他找了那么久的儿子此时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京城,听说还有诗文之才,他又高兴又欣慰。 然而本来着急见到儿子的心情此时不知突然怎么的,有些害怕。 近乡情怯大概说的就是他此时的心理了。多年不见,他的心里还充满了愧疚,不知该以怎样的面貌出现在儿子的面前。 于是距离赛诗会过去了好几天他都没有登门去见姜子延。 令姜子延感到奇怪的是,不仅原主姜瑜的父亲姜远没来找他,就连侯府也没派人过来找他。也许是都还懵着,不知道怎么过来找他吧,毕竟当初姜瑜出事,侯府付有很大的责任。 侯府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想知道,那个便宜又不负责任的爹他也不感兴趣。如今他的目标就是搞事业,扩展他的商业版图,就从奶茶店开始。 搬来京城这些天,他根据脑海里原主的记忆出去转了转。大魏的京城还是相当繁华的,从皇宫正门出来的一条街一直贯穿了整个京城,被叫做中央大街。 以这条街为中心,两边各自向外扩展,又延伸出其他东西南北各四条大街,通往四个城门。 朱雀街是一条商业街,这一块住的很多都是达官贵人,街上开的店基本都是世家大族的人开的,根基深还有固定的人脉顾客,想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除非有熟人,或者机缘巧合有人要转让铺面才行。 姜子延的打算是先开一家奶茶店试营业,地方一定要大,除了奶茶还要卖些糕点,做一个能喝早茶下午茶这样的店。 这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他的造纸坊大本营在凛州,规模很大,今年的净利润应该要比去年多上不少。 等今年上半年的盈利存入大通钱庄,他就可以拿着号到京城的钱庄兑银,十分方便。 顺带一提,这里的大通钱庄是归朝廷管辖的,全国各大府城都有分铺,在一个地方存了银,只要拿上存据和号牌,便可以到其他的分铺取银,十分方便。 等拿到了钱姜子延准备在西郊开个厂子,之前开的造纸坊效益还不错,这次他准备开个酿酒厂。 之前在清平镇的时候酿酒坊就一直在做,但规模很小,只是小本生意,而且酿的酒量小,品种也少。 如今他打算将各种果酒大量生产,尤其是西郊临近的几个村子种的果树很多,新鲜的水果被果农拉进城里卖,还有一部分供给了各大酒楼。 但在此之前,他得先盘下个酒铺。如果一开始卖到酒楼,没什么关系的话对方很难买下你的酒,毕竟一般酒楼都是有固定的进酒渠道的。 即使凭藉酒的味道好,对方愿意买帐,大多也会把价压的很低。所以倒不如自己直接开一个酒铺,有酒十里飘香,想要引来客人容易的多。 酿酒的方子他也有,而且不止果酒一种。所以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建酒厂。 赛诗会过后没几天,春闱就开始了。二月底三月初的时间,天气乍暖还寒,还是挺冷的。春闱和秋闱差不多,考试一共九天。 姜子延知道举子考试的辛苦,一早就给林昭的考篮里准备了许多东西。 考试当天的天气并不太好,一大片乌云挂在天边,看起来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出门的时候姜子延给他带了一把伞,到了考场外面,排队进行搜身检查。 因为怕有些人夹带东西作弊,所以是不允许穿过厚的衣服的。这个时候就要看个人体质了,在考场里面呆九天,如果没有过硬的体质,很容易考着考着就生病了。 每年考完从里面被抬出来的学子数不胜数,一边默默流泪,一边感嘆自己的身体不争气。 考篮里不仅放着答题要用的笔墨之类的,还有油灯和吃的,还有水。 姜子延来陪林昭过来考试,还引起了不少人围观。他在赛诗会上的优秀表现令人佩服,但更多的人议论的却是他和工部尚书李大人结下樑子的事情。 见他也来送举子进考场,有那日在场的学子上前来搭讪,说道:「姜公子今日也来送家里人过来考试啊?」 「嗯,我家的弟弟,来送他考试。」 那人也不知是夸人还是在嘲讽,冲着林昭说道:「原来如此,有你哥哥珠玉在前,你可要加油了。」 林昭没看他,而是看向了姜子延,抬手拂过他额前吹落的一根头髮,语气十分温柔的说道:「等我。」 姜子延觉得他最近越来越奇怪了,说话总是不着边际的,「放心吧,就在家等着呢。」 其实林昭很担心他会在他考试这几天突然搬回侯府,但他又不敢问,怕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想,再等等,等他考完科举,等他有一个好的官途,等那时候,他再表明自己的心意,就是不知他会不会接受。 第247页 春闱一共持续九天,第一天天气就不太好,第二天直接下起了雨。好在林昭带了伞,考生答题的号子不太避雨,林昭就把伞撑在桌前,防止答卷被水打湿。 天色暗的也早,考试还未结束,有很多人都点起了油灯,林昭也不例外。姜子延给他准备的东西很全。怕他不够用,就连灯油都是双份的。 林昭在考场上点起油灯的时候心里划过一丝温暖,他想,他这辈子何德何能能够遇见他。 在林昭考试期间姜子延也没有闲着,他拉着张虬还有冯轲四处去找适合开酿酒厂的地方。 京城很大,地价又贵,最好还是开在郊外。但是又不能离城里太远,到时候运输也是成本。 找来找去姜子延都没有找到合适的。 倒是在这期间,他那便宜的大伯母来了一趟。见到他之后,先是哭哭啼啼的心疼了一番,然后便劝他回侯府。 之前赛诗会上发生的事柳氏都听说了,尤其是还听说了姜子延在皇帝面前得了脸,这次她丝毫没有提姜子延在诗会上说自己要经商的事。 姜子延委婉的拒绝了她,这个时候说来接他回侯府,不管是不是出自真心,他都不想回去。 打发走了柳氏之后他又开始每天出门寻找合适的地方开酿酒厂。 骁骑营里,姜远犹犹豫豫好多天了,依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儿子,迟迟不敢上门去找他。甚至还抱有一丝丝期待,儿子都回来了,那么久没见他,会不会主动来找他?哪怕是来骂他一顿也好。 然而并没有,什么事都没发生。 九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考场里的举子们一边盼着早点结束,一边又矛盾的想要时间再延长一些。 很快,九天的时间过去,春闱在第九天的上午结束了。 姜子延早早就等在龙门外接林昭,他看到从里面出来的好几个人都是被抬出来的,心里十分担心。 过了一会儿看到林昭走出来,他十分高兴,等走近了之后才看到他的嘴唇都冻的发紫了。赶紧将时间准备好的大氅给他披上,拉着他走到马车里递给他一个汤婆子取暖。 姜子延和林昭在中午到家的时候被门房告知家里来了客人,听说是侯府的。 姜子延以为是柳氏又来了,结果没想到这个不速之客竟然是姜远。 姜子延让林昭先回房休息,自己一个人去见姜远。 他对他很客气,让下人去泡了茶端上来招待他,然后简单了问候两句。 这种跟对待别的客人没什么两样的态度深深刺痛了姜远这个当爹的心。 哪怕是他来了之后,儿子生他的气不让他进门;或者是吼他骂他一顿,说他没心没肺,都行,他都可以接受。 可如今儿子对他的态度十分冷淡不说,看起来也平静的很,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甲乙丙丁。 其实姜子延对于姜远这个爹是没什么感觉的,前世的他父母离异之后跟没爹没娘差不多,来到这里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跟姜远这个爹见面,他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而且说的多了,容易有漏洞,毕竟他并不是姜瑜本人。可是拥有了姜瑜的记忆,站在姜瑜的角度看姜远的时候,他为姜瑜感到难过与不值。 孩子小的时候就不陪在身边,如今都长这么大了,才想起来弥补,真是亲爹吗? 姜远平日里也是个话少的,此时见了姜子延,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于是他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这两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 姜子延看着姜远像只蔫了的黄瓜,又如同一只垂头丧气的大公鸡,小心翼翼的问他过的怎么样。 他淡淡的答道:「还行,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仿佛在姜远的心里扎上了根针,全身上下都感到刺痛,就连唿吸都很难受。 「阿瑜,是爹不好,没能及时赶回来,害你受苦了。」 姜子延听见这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主的记忆在作祟,心里竟然升起几分难过,却又觉得这仿佛是个笑话。 「你确实不好。」 姜子延觉得此时的自己好像就是曾经的那个每日期待着父亲能够回来看他的姜瑜。 他轻声道:「曾经我多么希望你能常回来看看我,所以我变着法的讨你欢心,努力做一个好孩子,但依旧没什么用。」 「即便你回来了,我慌慌张张,却又满心欢喜的去见你,你都不肯看我一眼。」 「可我还是一次又一次期待着你,期待你能够注意到我,哪怕是目光多停留一瞬。后来,我想着既然当一个乖孩子没有用,那不如就当个坏孩子吧。」 「于是我开始在城中四处捣乱,跟着同龄的孩子每日出去招猫逗狗,做一个令别人咬牙切齿的纨绔子弟。希望这样能够引起你的注意,哪怕是回来之后骂我一顿也好。」 「可是你呢?你没有。在我人生最重要的成长阶段,你都没有出现。你缺席了我每一年的生辰,缺席了我这十几年来每一个快乐的瞬间,缺席了每一个我人生中需要你的时刻。」 「等我被大伯母的人送到庄子上的时候我心里难过极了,但我那时总抱有一丝幻想,你若是知道了那件事,会不会相信我不是我在李志远的马上做了手脚,会不会在晚上我冷得睡不着的时候接我回去。会不会在我被打的遍体鳞伤的时候冲过来保护我。」 第248页 「但是并没有。我只能靠自己。我一个人从黑暗的庄子里逃出来,然后一路逃亡。从京城流浪到西南,从狗的嘴里抢过食,在街边的乞丐窝里蹲过点,在飢饿受冻的晚上苟延残喘……」 可最终也没能活下来,死在了九月山林的那个黎明。 被一个陌生的灵魂接替了他的人生。 姜子延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十分平静,仿佛只是一个看客,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叙述当事者的一生。 事实上,的确是这样。他确实只是一个旁观者,所说的都是脑海中的记忆,不掺杂任何虚假之词。 可这样的他在姜远的眼里却是另一番模样。 姜远觉得如今他这个儿子能够这样平静,大概是被他这个爹伤透了心。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也就不再有念想,不会再伤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35章 姜远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让儿子对他有一点父子温情。 姜远看着眼前这个稳重, 端正,说话条理分明又懂事的儿子,跟曾经他印象中那个只知道闯祸的儿子截然不同。 如果当初在髮妻早逝时他没有因为逃避痛苦逃避现实, 那儿子也不会受那么多苦,他们父子俩之间也不会如此生疏,仿佛形同陌路。 一念之差, 他这个父亲逃避了十多年, 也给儿子心里造成了巨大的创伤。如今他想要弥补, 可看到儿子这种淡漠的态度, 又不知该从何做起。 髮妻去世的时候在他的心上狠狠地划开了一道口子,经年过去,已渐渐癒合, 只在心上留下了一道疤。 而儿子如今视他如陌生人, 好似在他心上又划了一道口子,那道癒合的疤痕又再次裂开, 流血不止,却又没法子止住。 两人都沉默了很久, 一个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个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手边泡的茶早已凉透。 姜子延忽然开口道:「关于我在庄子上遇袭的事情,我想有必要告诉你一些情况。」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大伯母派来的人,但很明显, 那些不是普通的下人, 有些像打手。不过一开始他们并没有想要我的命,只是把我囚禁起来严加看管。后来我逃出去后才对我动了杀心。」 姜子延还说了一些记忆中的画面,包括有哪些人脸上有比较明显的特徵, 说话口音, 身量之类的。 「你放心, 我回去一定仔细查清楚。」姜远说道。 有了姜子延提供的线索,他又在骁骑营任职,利用职务之便应该更容易查到真相。 说完了这些,空气又是一阵静默。 姜远手指握紧又松开,不知怎么,说话有几分紧,「以后,我能常来看看你吗?」 他并没有说让姜子延回侯府的话,毕竟侯府如今连他都不想回,也不想让儿子回去受委屈。 姜子延如今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又有几分于心不忍,可他真正的儿子已经死了,如今的这副身体里是另外一个灵魂,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就算以后姜远经常过来,他也很难和他培养出什么父子之情。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告诉他真相。但又不敢直接跟他说什么异世灵魂的事,毕竟是古人,把他当成妖怪就不好了。 于是姜子延斟酌了一下词句,说道:「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你的儿子姜瑜已经死了,死在逃亡的西南山林之中。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人,他不叫姜瑜,他叫姜子延。你明白吗?」 姜远心里更难受了,儿子连他这个爹都已经不想认了。逃亡的山林,想来他还是过不去那个坎,等回去后他便重新调查这件事,将背后的人揪出来给儿子报仇。 于是姜远点点头道:「我明白。你放心吧,那些追杀你的人我会查清楚的,到时候把他们抓来给你报仇。」 姜子延一听这话,有点疑惑,不是说你明白了吗??? 「不,你不明白。」姜子延看他并没有往他希望的方向想,想着干脆把事情和盘托出算了,若是他觉得他是妖怪也无所谓,左右他也查不出来什么。 然而不等他开口,姜远生怕他再说什么无情的话,赶紧抢先一步开口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姜子延觉得他解释了个寂寞。 此时的侯府,大房的柳氏正在房间里战战兢兢提心弔胆。生怕姜子延会查出什么来,关于他差点丧命的事说来也是弄巧成拙。 本来柳氏只是想把姜瑜关起来教训一顿,虽然对他很是苛待,但一直没想过要弄死他。只是后来他跑了出来,怕他回来生事,就让人一路找他。结果姜瑜被迫进了山林,死在了里面。 她害怕这些事会东窗事发,十分害怕。一旁的奶娘是个眼神毒辣的,经歷的事情又多,她安慰道:「夫人别怕,那些人已经被老奴派人处理干净了,他们查不出什么来。」 柳氏终于镇定了下来,奶娘又道:「夫人,红雪那边该加把火了。」 「奶娘说的对,今夜我把她叫过来再交代几句。」 「还有,夫人得去上门接小公子回来。」奶娘提点道。 柳氏眼睛一横,「我前几天不是才去过吗?你看他那样子,我有心示好,可你瞧他并不领情,我又何必上赶着热脸贴上冷屁股。」 「我的夫人哪,他怎么样的态度不要紧,要紧的是你的态度。他回京也有些日子了,可却一次侯府的门都没有登过,京里不少人在等着看咱们侯府的笑话,这个时候咱们这个姿态得做足了,到时候京里人议论起来,那也只会说他不懂事,不会怪到你这个当家主母的身上。」 第249页 柳氏一听,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她点点头,拍了拍奶娘的手道:「还是奶娘想的周到,赶明我就再让人备着礼去一趟。」 然而第二日柳氏来得不巧,姜子延不在,他一大早就跟着张虬他们出去寻摸适合建酒厂的地皮了。 门房告知她姜子延不在,她执意要进去等。 因为上次来过一次,姜宅里的下人都知道这位是宁安侯府的当家主母,也是姜子延的大伯母,所以她这次来底下的人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将他请到了茶厅等候。 林昭听说柳氏来了,怕她出什么么蛾子,就过来看看。 结果柳氏见到他后本能的不喜欢他,又想起她让人调查到的消息,心里觉得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人姜瑜才一直不肯回侯府的吧。 于是她十分轻慢的道:「你就是寄居在阿瑜家里的穷书生吧?」 她特地咬重了寄居二字的音,想让他知难而退。 没想到林昭脸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她的话感到难堪。 林昭泡了茶,像是这屋子的主人一般,喝了一口,说道:「所以您今日来,就是来奚落我的?」 柳氏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正了正脸色,扯出一抹笑,说道:「这姜瑜呢,年纪小不懂事,但终归是我们侯府的人,日后迟早是要回侯府的。至于你,带着个拖油瓶弟弟住在人家的家里,还真是好意思。听我一句劝,还是赶紧另谋出路吧。」 她这话的意思仿佛是林昭在巴结着姜子延似的,赖在人家家里不肯走。 然而林昭并没有生气,反而以此为荣,「还真是感谢大伯母替我操心了,不过您也不用担心,子延说了,我们是一家人,这里就是我的家。他还说了,像大伯母这种,都是外人。」 这句外人属实气人,柳氏气的都要唿吸都在颤抖。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沉默寡言的男人竟然如此牙尖嘴利。 若是姜子延在,定然是要惊讶的。是啊,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竟然如此牙尖嘴利,他也不知道呢! 柳氏明里暗里嘲讽了林昭一波,可以没什么用,还把她自己气的不轻。她忽然觉得自己一开始出言挑衅是个十分蠢笨的决定,几个话锋后她觉得面前这个男人看起来毒舌又危险。 她在茶厅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等到姜子延回来,她的耐心也被磨没了,说话也不是那么客气,除了劝他回家的一套说辞,还阴阳怪气的说了不少林昭的坏话,活像是个跟家长告状的孩子。 柳氏说林昭不敬长辈,毒舌傲慢,辱骂他人…… 姜子延歪着头看向林昭,林昭眼神一紧,低下头,仿佛受了委屈,可怜巴巴的不敢吭声,连句辩驳的话都不敢说。 姜子延当时就生气了,他们家阿昭自从将他捡回来到现在,一直都是乖乖少年郎,从来不做出格的事,不说辱骂他人的话。 这个柳氏为了挑拨离间,编出这些谎话也真是难为她了! 「大伯母,我今天把话给您说明白点,这侯府我是不会回去的,想必您也不是真心实意来找我回去的,何必假惺惺的在这里故作姿态。」 姜子延这话说的重,柳氏刚才就很生气,如今听到她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叫嚣着说管不了他了,说他不孝等等,姜子延都没听她说几句就让人送客了。 柳氏很生气,她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如此不客气的请出门。那个男人,她还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竟然是个心黑的。 柳氏走了之后,姜子延问林昭:「刚才她是不是为难你了?」 林昭摇摇头,眼里有过一丝闪躲,「没有,她没为难我。」 这话配上他的表情,姜子延是怎么都不信的。 「肯定为难你了,大伯母嘴上一贯不饶人。下次她要是再过来,不用请她进门,直接赶她走就是了,出了事我担着。」 「好。」 「今天让你受委屈了。」 「我没事,就是你大伯母她……好像很生我的气。」 「不管她,她爱生什么气生什么气,跟我们没关系。」 「今天你大伯母说,你早晚都会丢下我们回侯府的。我有些生气,所以顶撞了她几句,她可能是因为这个生气的吧。」 姜子延最见不得他这副样子,像路边没人要的小狗,看着怪可怜的。于是当即拉过他的手,一手放在他的肩上说道:「你别听她瞎说,咱们才是一家人,我不会回侯府的。」 听见他这么说,林昭仗着身高的优势,一把将他拽进了怀里,下巴埋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在姜子延看不见的背后,他眼底划过一丝温柔又狡黠小心思得逞了的笑意。 ………… 又过了两天,到了春闱放榜日子。 一大早陈勉就拉着杨肃过来了,说是来找林昭一块去看榜。 即便他们自己不去,也可以派个小厮去看盯着,但总归想要亲眼去看,毕竟想要知道结果的心情十分迫切。 一大早张贴案榜的地方就来了好多人,纷纷等着张榜。 林昭被陈勉拽着挤进了前排,一颗心紧张的等待着,除却第一次考试,这还是他第一次有如此紧张的感觉。 很快,官差拿着案榜出来了,开始往上面张贴。 林昭是从前往后看的,榜单一贴出来,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醒目的两个字,就在第一行第一个,上面写着林昭。 第250页 陈勉是从后往前看的,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再往前数也看到了杨肃的名字。最后一只看到第一页最前排,看到了林昭的名字。 他们三个都榜上有名,只不过相对于林昭和杨肃来说,陈勉的名字不是很靠前,不过考中已是极大的满足。 当看到林昭考了第一时,陈勉比林昭还兴奋,一连说了三遍:「三弟,你考中了这次的会元!」 一旁的人听到他的话纷纷看过来,原来这就是本次春闱的第一名啊…… 林昭眼睑下垂,唇角勾出一抹笑,很快了,他就快能出人头地了。 得知林昭考中了会元时姜子延比他本人还高兴,当即就决定要在酒楼摆宴好好庆祝一番,不过被林昭制止了。 林昭道:「不过才两元而已,现在庆祝太早了,而且马上就要殿试,再等等,等我给你捧个状元回来。」 姜子延没想到林昭如此有信心,说要捧个状元回来。而且一旁的岑夫子也这么说,说等拿个三元回来也不吃。 于是酒楼摆宴的事情就这么搁置了,姜子延亲自下厨在家里做了一桌,在家里小小庆祝了一下。 殿试在三月中旬,是在金銮殿进行的。会试时的前几名的座位都安排在了最前排,方便皇帝随时查看。 题答完了之后会由主考官先审一遍,挑出几个好的给皇帝呈上去,由皇帝亲自在其中择出前三名。 他翻了翻,一眼就看到了林昭写的策论,写的是农策,很得皇帝心意。当叫到他上前抬起头来时,皇帝觉得他有些眼熟,想起来是当日赛诗会上被姜子延拉着说学问好的那个举子。 随后又翻了翻他会试的答卷,最后大笔一挥,定下了状元。 当林昭连中三元的消息传回来时,姜子延还在吃饭。听闻喜差来报喜,当即高兴的把碗筷放下,很是大方的给了赏银。 随后又问道:「你们可知他什么时候回来?」 喜差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子,乐呵呵的回道:「怕是还早着呢,状元郎正在游街,沿着中央大街要绕三个圈,约莫还得一个时辰。」 送走了喜差后姜子延也顾不上吃饭了,直接出门看状元游街去了。 林昭此时穿着一身白色修身的长袍,腰间束着白色的腰带,上面还斜跨着一朵大红色的花,身材高大颀长,又生的俊秀。 他打马过长街,无数小姐们给他扔簪花荷包,看起来似是比那俊美的探花还要受欢迎。 姜子延寻了一处酒楼二楼的雅座,从上往下去正好是长街。 他看到林昭骑着马过桥时,不禁想起了一句话,三月风吹桃花谢,杨柳岸边斜,少年打马倚过桥,满楼红袖招。 姜子延看着马上的林昭,不由得一阵恍惚,仿佛自己比他还大了两岁,怎的他瞧起来比自己还稳重些。 不知是不是有心电感应,经过这里的时候林昭忽然抬头向上看了一眼,和姜子延直直的撞了个对眼。 姜子延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他在林昭看过来的时候有几分慌乱,本来在栏杆前倚的好好的,却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姑娘。他手里被忙的姑娘赠的簪缨就那么意外的砸向了楼下的那人。 林昭伸手接住了,然后认真地将它别在怀里,笑看了姜子延一眼,骑着马继续向前游街。 林昭已经走了过去,街边围着的姑娘们还在议论,「哎刚才那是谁扔的簪花?状元郎竟然接了!」 「我也想知道,刚才从朱雀街过来,一路上那么多世家小姐给他扔簪花他都没接,这个到底是谁扔的呀?」 「谁知道呢?大概是他心仪的人吧!」 「状元郎竟然有心仪的人了?他长的如此俊俏,又中了状元,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姐这么有福气。」 …… 姜子延只觉得自己脑袋嗡嗡的,还有几分红霞铺上了脸颊,一个人在风中凌乱了许久。 这种心跳加快的情况一再出现,姜子延就算再傻,也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对林昭抱有别的感情。 可是怎么会呢?他一直都是个笔直笔直的直男啊,现在怎么变基佬了??? 林昭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对他抱有别的想法,万一他知道了,会不会觉得噁心?难以接受? 姜子延忧心忡忡的回了家。 林昭一直到傍晚才回来,游街之后这一届的主考官请前三甲吃饭喝酒,这个没法拒绝,饭刚吃完没多久林昭就藉口有点醉了回了家。 他回来之后先去看看林星,小傢伙已经睡着了。然后他便去找姜子延,今日他殿试很成功,成为了大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三元及第的状元,可今日一直在游街,后面又被叫去吃饭,现在才有空与他单独分享自己内心的喜悦。 然而到了门前敲了三声,都没人应声,按道理这个点儿姜子延还没睡,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睡这么早。 左右他要说的话也不急于今晚,于是便也回去洗洗睡了。 姜子延一个人在屋里躺着,他吹了油灯,并没有睡着,而是反覆想着这段时间自己奇怪的感觉。 越想他越发确定了一件事,他好像喜欢上林昭了。 姜子延藏在被子里捂着脸,他真的弯了,他再也不直了。 接连几天,林昭发现姜子延好像有意在躲着他,这让他有些想不明白。难道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吗?还是他察觉到了什么,开始疏远自己了。 第251页 林昭觉得事情不能再拖了,他要尽早把话跟他说清楚。即便是他难以接受自己对他的感情,那也不要紧,他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够了。 这天林昭终于堵到了姜子延,邀请他去茶楼听戏,说有事要告诉他。 说的这般清楚,姜子延不好推拒,而且林昭又摆出了他那副看起来委屈可怜的表情,他脑子一抽就答应了。 这个茶楼十分典雅,林昭订的是一个雅间,楼下可以听戏,还有瓜子水果供应,生意十分不错。 林昭说了些以前的回忆,似是很怀念曾经的日子。 然后他道:「子延,我知道,我在你心里、」 一壶茶刚上来,林昭话还没说完,结果姜子延突然起身,不小心撞到了小厮,半壶茶直接泼在了他的身上。 好在虽然是三月,但穿的并不是很薄,没烫着皮肤。但是衣服湿了一大片,一会儿该冷了。 林昭担心的走过来,「烫着了吗?严不严重?冷不冷?」他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外衫脱下给姜子延披上。 今天这个茶会暂时喝不了了,他揽着姜子延的肩膀带他直接回家了,得赶紧换掉湿衣服,不然容易着凉。 姜子延听着他过分关心的话语,愣愣的跟着他走了,丝毫没有发现肩膀上何时放着他的一只手。 回了房间,姜子延开始换衣服,他没有男男避嫌的意思,在他二十多年受的教育里面,男生和男生一同洗澡都没什么害羞的。 潜意识以为他们都是男的,以至于他换衣服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到,林昭还待在他的房间,并没有出去。 他将左肩上的中衣脱下来,这半边连带着半个袖子都是湿的,身上的腰带也解了,直身的衣服没了腰带的束缚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林昭没有半分要出去的自觉,他的目光从那白皙的手臂落到那袒露的胸膛,他只觉得那身肌肤白的耀眼。 姜子延的身材并不算太过瘦弱,将近一八零的个头显得他瘦,但实际上他属于那种长相比较匀称的。宽肩窄腰,侧面的腰线和后背的嵴线都十分好看。 大概是天气还凉着,姜子延还没来得及换上新的衣服,就忍不住打了声喷嚏。 林昭虽然也想多看两眼,可到底顾及着他的身体,忙拿起旁边的衣服往他身上套。 「赶紧把衣服穿上,小心别着凉了。」 突如其来拉近了距离,姜子延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下巴,还有那饱满干燥的双唇,顿时脸红了。 他在心里默默哀嘆,他真的再也不是前世的那个笔直笔直的直男了,他弯的彻底。 林昭替他披上了中衣,手指从他的肩膀上划过,他忽然觉得心口传来一阵燥热,心跳又开始加快了。 他听见林昭问道:「你这几日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姜子延不禁想到,如果林昭知道他对他抱有这种龌龊的想法会是什么样,可他实在是无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不如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告诉他实情算了。 姜子延支支吾吾的说着,「我没想要躲着你,我、我只是、」 他的外衣已经穿好,林昭从一旁拿过腰带,伸手像是拥抱他的姿势将腰带从后面穿过来,给他轻轻繫上。 就在那只手从他腰间收回去时,姜子延一把抓住了它,他下意识的看了林昭一眼,然后又奇怪的放开了他的手。 「那个、我想说的是、」 姜子延吞吞吐吐,一个没站稳身影晃了晃,他一只手扶在林昭的胸前,双眼直直的盯着他,脑袋里快速思考着该如何把自己对他别样的心思说出来。 林昭低头看他脸颊泛着红,双眸像碎碎的星子正仰头看着他,又联繫起来这几日他总是躲着他,终于明白过来他为什么如此别扭。 原来他也是喜欢他的。得出这个结论后,林昭心里的欢愉掩都掩不住,从唇角一直伸到眼尾,都在诉说着他的好心情。 林昭此时忽然出声叫了一声,「姜子延。」 姜子延本能的应了声,「嗯?」 林昭附在他耳边,唿吸的热气只值得吹向他的耳窝,让他有些发痒。 然后他听到他轻声道:「我喜欢你。」 姜子延听见这句话,脑子像炸开了烟花,瞳孔放大,不敢置信的看着林昭。 林昭拿起他放在他胸前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腰上,将他往自己身前带了带,又道:「所以,别撩我了,不然我会忍不住亲你的。」 姜子延脑子里还一团懵,都没太听清楚林昭在说什么,只模模煳煳的听见说什么要亲他。 于是他仰着头迷迷煳煳的,以一种疑问的语气说道:「亲我?」 林昭放在他腰间的手稍微紧了紧,唿吸有几分粗重,整个头低下来将姜子延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姜子延眼看着他离他越来越近,可他的双脚像是灌了铅,就是迈不动腿,也不捨得把人推开。 林昭的头离他越来越近,鼻尖挨着鼻尖,两人唿吸的热气彼此都能清楚的感知,姜子延只觉得连唇间都在冒着热气。 林昭在他鼻尖蹭了蹭,一只手悄悄放到了他的后颈,声音有几分压抑,「是你说的,亲你。」 姜子延想反驳他,他那明明就是疑问的语气!可对方根本不给他机会,说完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吻压了下来,堵住了他即将说出口的一些话语。 第252页 林昭像对待珍贵的礼物一样,轻轻地在他双唇之间研磨,时而轻轻地试探,时而勐烈的进攻,不管是哪种方式,母胎solo到现在的姜子延都招架不住。 他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轻飘飘的,脑子也懵懵的,连唿吸都不会了。 一吻结束后,他听见耳边有人在轻声笑,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林昭,不太自然的道:「你笑什么?」 「笑你可爱。」 「你、可爱能是形容我这么个大男人的吗?」 「嗯,不是。」林昭嘴角憋着笑,这大概是他活了这么多年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他喜欢的人正巧也喜欢他,多么美好又万里无一的事情怎么刚好就被他遇上了。 果然,从前那些吃苦受难的日子都是为了积攒好运气来遇见他。 林昭没有放开他,而是把将他扯进了怀里,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了,但我怕吓到你,而且从一开始就是在靠你养着我和星星,所以一直没有跟你表白。我本想着,等我三元及第,考上了状元,就来跟你表明我的心意。」 「可等我如愿考上了状元后,你却开始躲着我了。我又惶恐又不安,害怕我的小心思被你知道后,让你感到噁心,但又不想一直拖着。我想着,哪怕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们还可以当好兄弟,我会一直守着你。」 「结果没想到你却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我这辈子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谢谢你,子延。」 说完后林昭轻轻在他耳朵上舔了一下。 姜子延的耳朵肉眼可见的迅速红了起来。被迫听了这么多情话,此时的他觉得自己大概连身上的皮肤都羞红了。 林昭像极了一只黏人的小狗,欢快地摇着尾巴等他给予一个回应。 姜子延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水润润的眸子仰头看着他,轻轻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不客气。我也喜欢你。」 这是林昭第一次从姜子延的口中听到如此确切又直白的情话,饶是向来稳重的心也不由得有几分颤动。 像清风拂过了山岗,像喜鹊飞上了枝头,像杏花穿过了微雨,像山里的奼紫嫣红。 姜子延心里也开心,原来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他早就看上自己了。细细想想,从前有许多细节都能看出来这一点,只是他未曾在意罢了。 想到这他又有些心疼,林昭一个人默默喜欢了他这些年,他却一点都不知道。 他悄悄凑了上去,再次送上了自己的双唇,四面唇瓣相抵,他觉得有些凉凉的,忍不住伸出口腔中的柔软轻舔。 林昭放在他腰间的手更紧了,二人紧紧相贴,姜子延发现他如此卖力都撬不开他的唇,佯装怒道:「你这是才告白就嫌弃我了吗?」 林昭嘆了口气,将他轻轻地往自己身上按了按,声音暗哑道:「别闹我了,一会儿我真的忍不住了。」 姜子延感受到某处凸起,眼神躲闪的不敢看他,神色讪讪,赶紧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就急匆匆的出门了,活像是后面有狼追着他。 林昭一个人站在屋里无奈的笑了笑,真好,这是他的人了。 他在屋里冷静了会,等身上的反应下去,便转身从屋子里出来了。 结果刚出来就看到林星站在门口,只见林星笑眯眯的沖他打着手语,「我都看到了,你们在亲亲,像爹爹和娘亲一样。」 向来淡定就算泰山崩于顶都不太动声色的林昭,忽然将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咳,脸上不太自然的问道:「你怎么看到的?」 林星指了指旁边的窗。 林昭扭头一看,怪不得,原来是窗没关。可是连林星都看到了,那其他人呢?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林星又乖乖的打起手语,「放心吧!只有我看见了!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林星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哥哥和姜哥哥是不是在一起了,那姜哥哥以后就不会离开我们了,是吗?」 林昭摸摸他的头,笑道:「嗯,以后我们会一直生活在一起,我不会让他离开我们的。」 「好耶!」林星十分高兴,林昭仿佛也被他的笑容所传染,一整天都笑容满面,这让前来找他出去吃饭的陈勉十分惊讶,总觉得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好似被喜神附体一般。 第136章 这次科举考试林昭拿了状元, 杨肃考的还算可以,三人相比较来说陈勉要差一些。 不过好在只是名次靠后了点,好歹都能捞着个官噹噹。 最后林昭去了翰林院, 做了正五品翰林学士,杨肃分到了刑部,坐了正六品的刑部员外郎。刑部是个好地方, 里面的陈年旧案很多, 有才能的人去了如果能够破获几个大案, 晋升的速度很快。 陈勉的名次靠后, 按理说是被外放到外面做县令的,不过他时运好,被分到了礼部, 做了从七品的礼部主司。虽然品级不高, 但好歹也是个京官。 倒是林昭去的翰林院,每日的任务就是编书, 修书,和礼部一样, 都是闲职。 但大魏朝堂有惯例, 非翰林不入内阁,但凡是进入内阁这种国家核心行政机关的官员,无一不是出身于翰林。 然而林昭并不想在翰林院苦熬, 可如今圣旨已下, 不好更改,只能先留在翰林院一年。等时机到了,再看看另谋高就。 第253页 对于林昭到翰林院任职姜子延是十分高兴的, 在他眼里, 翰林院就相当于前世的公务员, 福利好又稳定,说出去也很体面。 陈勉和杨肃任职定了之后他们便各自往家里写了信,距离上任还有段时间,可以先把家人接来安置好再去赴任。 林昭自从考了状元之后,每日都有帖子送上门来请他赴宴,其中不乏一些高门贵族,都是想榜下捉婿的。 林昭虽然对此感到不耐,但有的帖子推不得,他只好硬着头皮前去。 这一日去的是晋阳王府家的世子举办的赏文会,邀请了众多京中的年轻才俊。面上说是以文会友,实际上是想替自己的妹妹找个靠得住的夫婿。 毕竟是晋阳王府下的帖子,林昭不好推拒,而且以后需要应酬的地方有很多,他如今人微言轻,只得去了。 林昭来的时间不早不晚,等他落座之后没多久,周围忽然引起了一阵轰动,纷纷议论着正在从大门外走进来的男子。 林昭不动声色的向旁边的一个文人打听道:「那人是谁?为何大家看起来如此激动?」 「哎呀,这你都不知道,他就是名动京城的怀玉公子啊!」 「怀玉公子?储怀玉?」 「对啊,就是他。你不知道他诗文词赋有多好,如今才不过二十五岁,就已经是正三品的中书侍郎了。前途那叫一个璀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听说这两年好像不太得宫里那位青睐了。」 林昭正想着这个人名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就看见对方进来跟别人寒暄一阵后打量了一下周围,然后朝他这里走了过来。 他看起来彬彬有礼,林昭以为就是普通的打个招唿,却没想到开口说的却是:「林弟,不知老师他身体可还安好?」 这般亲昵的称唿让林昭有些不适,刚听到时,有些疑惑他口中的老师是谁,会不会是他认错人了。 可听到他清晰的说林弟,就知道他没认错人,联想起家中的岑夫子,还有夫子曾经说过他是他见过的第二个如此聪慧的人。 想来夫子见过的第一个如此聪慧的人大概说的就是面前这位文质彬彬风采俊逸的男子了。 林昭回了个礼,说道:「不知阁下口中的老师指的是……?」 储怀玉笑道:「就是一直教导你的岑夫子。算起来咱们也是同门师兄弟,不必如此见外,叫我怀玉就好。以后同朝为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储怀玉对他十分友善,可林昭总觉得不太舒服,况且如果是岑夫子的亲传弟子,为何那么久了,夫子竟然没对他提起过? 林昭一直都知道岑夫子有一桩旧事,一直被他惦记着从未放下,难不成是有关这个储怀玉的吗? 他觉得等回去了,有必要去问问岑夫子。 林昭但是拿了状元,成为大魏史上最年轻的三元及第,比当年储怀玉三元及第的年纪还小。 又因为当日状元游街时不少人都见过他,一时之间,他在京城名声大噪,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帖子请他出去赴宴。 这个宴席本就是晋阳王府世子李衡为郡主妹妹择夫婿举办的,林昭来了之后得知其中深意,不欲掺和其中,他如今可是有对象的人了。 奈何这个李衡频频找他说话,言语间对他多有赞赏。林昭眉头紧皱,他可不想给什么劳什子郡主当郡马爷,可一时又走不掉,不禁有些后悔,早知今日是这样子他就应该找尽理由推脱。 李衡像是察觉了他兴致不高,后面话也渐渐少了一些,林昭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今日除了宴请的各种文人之外,荣王府竟然也来人了,不过来的是一个老管家。 老管家今日过来是来送东西的,说是荣老王爷新得了一把好弓箭,又得知世子李衡今日宴请宾客,便让人送来给他助助兴。 李衡得了弓箭很是高兴,旁边有人羡慕道:「世子真是好福气啊!不仅有晋阳王的宠爱,就连荣老王爷你这般疼爱你呢!」 李衡心里也高兴,他这个大爷爷对他确实好。 说起荣老王爷,也是个可怜人。荣老王爷年轻时是个带兵打仗的,髮妻早逝,仅有一独子。后来这个独子成亲之后没多久就投身军中,结果却不幸战死沙场。好不容易留下一个未出生的孙子,却因为后宅女人阴毒而早夭。 先帝可怜荣老王爷,一直想从宗室之中国际一个给他当儿子,年老之后不至于无人送终,可却被他拒绝了。 李衡与他逝去的独子样貌有几分相似,所以他便对自个的兄弟也就是晋阳王生的这个孩子李衡格外的偏爱。 李衡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荣王府时不时的给他送些东西过来,他当即对荣王府的陈管家道了谢,「陈管家,替我谢谢荣爷爷,时辰不早了,要不您吃过饭再走吧。」 陈管家拒绝了,「老王爷那还需要我照顾,老奴就不在这儿吃饭了,世子玩的开心些,老奴先走了。」 李衡点点头,让小厮送陈管家出门。 陈管家跟着小厮出去,晋阳王府这个园子很大,一路上经过抄手游廊,穿过雕花门时,陈管家忽然指着旁边亭子里坐着的一个人道:「那个人是?」 小厮解释道:「哦那个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叫林昭。听说今年才十六,三元及第,才华丝毫不逊于怀玉公子,很得圣上称赞。」 第254页 陈管家皱着眉道:「他姓林?」 「是啊,叫林昭。」 本以为陈管家只是一时兴起问两句,却没想到他突然换了方向朝着那个雕花门后面的小亭子走去。 林昭刚坐这偷会懒,知道他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上来与他说话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不喜这种应酬。 如今时辰尚早,大家都在谈论诗词风月,还未开始宴饮,暂时没法走,他便寻了这么个僻静的地方,等着开宴。 陈管家走进后,心里的激动越来越明显,他喃喃道:「像,真是太像了。」 小厮不知道陈管家这是怎么了,上前关心道:「陈管家,可是身体不适?」 陈管家定了定心神,转身道:「没事,我先回去了。」 小厮虽然觉得奇怪,但对方可是荣王府的管家,有的事不是他该过问的,便老老实实送陈管家回去了。 林昭一直捱到宴席结束,好在今天储怀玉来了,想要巴结他的人更多,林昭这边倒是松快不少。 席间他略饮了几杯薄酒之后便称自己酒量太差已经醉了,赶紧悄悄走了。 第二日一早林昭按照规矩要去拜见本次科考主考官,他是这次应试的举子,主考官便是他的座师,按道理来说,这是一层十分亲厚的关系,以后出门可以说这是谁谁谁的学生。 如果座师十分欣赏,还可以更进一步收为亲传弟子。若是能被收为亲传弟子,那前途必定飞黄腾达,不可限量。除非是站错了队伍,可如今皇帝才亲政不久,并没有什么皇子夺位,只除了太后和皇帝面和心不和,朝堂算是安稳。 今日是休沐日,林昭要拜访的就是这次的主考官,内阁三大首辅之一的张运道张首辅,听说还做过当今皇帝的老师,名声十分显赫。 姜子延早早就帮他把礼物准备好了,上门拜谢不能空着手去,这些姜子延都打理得十分妥贴。 林昭眉眼中都是笑意,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拉过他的手揉了揉,道:「我很快就回来。」 林昭到张运道府上的时候本届的榜眼和探花都已经到了,都在正厅陪着张首辅说话。 林昭进去后也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张首辅简单的问了他几个问题,他答的有理有据,而且为人恭谨谦逊,张首辅越看越喜欢,甚至提出想要收他为亲传弟子的建议。 这不禁让旁边的榜眼和探花十分羡慕。那可是内阁首辅大臣啊,攀上了他就等于平步青云了。 然而他们都没想到林昭拒绝了。 「多谢大人厚爱,只是昭已经有老师了,不能再拜您为师。」 张首辅感到遗憾,此子心性坚韧,年纪轻轻就三元及第,他越看越喜欢。不过他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不是别人不愿意拜他为师,他就要迁怒别人。 只是他仍旧觉得可惜,便退一步开玩笑道:「可惜啊!老夫发现你太晚了,不然哪有你老师什么份啊!」 只是越说越好奇,他不禁问道:「你老师是哪一位学问大家啊?能心甘情愿让你拜入他的门下,想来才学应该十分不错吧!」 林昭点点头,想起岑夫子,脑海里面是岑夫子时而严厉时而关切的画面。 「学生老师姓岑,叫岑言,不是什么有名的夫子。不过他学问很好,学生跟着学□□是受益良多。」 张运道听见这话,眉头略微皱起,「岑言?姓岑……」 「怎么,大人认识吗?」 「不认识。」张运道摇摇头,不过姓岑的大儒他倒是认识一位,叫岑勛。只可惜早些年就离京了,他也不知现如今他在何处。 林昭又在张首辅家里坐了会,便起身告辞了。 张运道虽然年过五十,但看起来精神矍铄,心胸倒是十分开阔,没有因林昭拒绝做他的学生而生气。 出门的时候忽然撞见了一位小姐,他们这里是前院,这位小姐是从后院专门过来的,手上还提了个食盒。 林昭他们走后,这位小姐便进门去找张运道,一进门就撒娇道:「祖父,我让小厨房做的糕点还没拿上来,你怎么就让他们走了?」 张运道摸摸孙女儿的头,怜爱道:「别胡闹,这里是前院,来来往往都是外男,一个女儿家当着其他人的面过来像什么话?」 「可是祖父,我、」 「祖父知道,说吧,你这是看上哪个了?」 小姑娘低头羞涩,半晌开了口,「那个新科状元郎,看着挺好的。」 第137章 「哎哟我们的小娇娇真是长大了, 都知道选夫君了。」 小孙女听的脸更红了,「祖父,您就会打趣我, 我不跟您说了。」 张运道心疼小孙女,听见她说林昭挺好的,觉得小孙女很有眼光, 林昭确实不错。当日在金銮殿上被叫起来答话时就不卑不亢, 而且年纪小, 天赋异禀, 前途无量。 听说只是家境差了些,一直都靠侯府那个小公子扶持。不过他们家门第也不缺钱,对方只要有潜力, 人品贵重, 会疼人就好。 他思量了一番,对小孙女道:「这事急不得, 此人如此出众,怕是京里头盯着的人不少, 回头祖父让人问问他的意思。」 「谢谢祖父!」小姑娘欢欢喜喜的回去了。 而林昭对此事一无所有。 此时的荣王府。 陈管家从晋阳王府回来后也顾不上吃饭, 径直去了老王爷屋里,看起来十分急切。 第255页 荣老王爷如今不过五十出头,却因为早年丧子白髮人送黑髮人, 如今两鬓斑白, 人也苍老了很多。 此时他刚用完午膳,见到陈管家匆匆忙忙进来,不禁道:「这是急什么, 你先吃过饭再来说也来得及。」 陈管家是一路从年少时期就陪在他身边的, 如今身边的亲人走的一个不剩, 只剩下陈管家还在他身边陪着,所以平日里对陈管家说话也十分随意。 陈管家脸上十分惊喜的说道:「王爷,老奴今天去给衡世子送弓箭,结果在亭栏出看到一个人。」 荣王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他没这耐心听他卖关子,「你有话就直说,我可不想猜来猜去。」 「王爷呀,老奴看到了一个和世子当年长的十分相像的人!」 荣王勐地抬头,鹰勾一样的眼直直的盯着陈管家,「你说什么?!」 他自然听的出来陈管家话里的世子说的是谁。 陈管家看起来十分激动,「是真的,王爷,老奴亲眼所见。一开始还并不相信,所以老奴特地凑近瞧了瞧,是真的太像了。」 荣王脸上划过一抹惊喜,随即不知怎的又丧了下去,声音也十分苍白,「这些年找了多少个长的像的,回回都说很像,可全都不是。他们都不是我的孙儿,都不是……」 一说起这个,荣老王爷就泪眼潸然,抱有一次次的希望,却又一次次的失望。如今他再听到有人跟他儿子长得像的,心里的惊喜都散了大半。 陈管家也墨然,这些年老王爷心里的苦他是知道的,所以在看到一个长的肖似世子的人时才会那么激动。万一呢,万一这个真的就是呢? 他劝道:「王爷,这次这个是真的长得像,老奴亲眼看见的,要比之前那些都像!而且老奴在回来的路上打听了,这个人无父无母,一直跟着侯府小公子生活,听说身世很坎坷。」 荣老王爷本来就没有放弃,失望归失望,只要不抱太大的希望就好。该查还是得查,宁可错查万千,都不能漏掉一个。 荣老王爷揉了揉双鬓,说道:「吩咐下去,让他们仔细查查吧。」 陈管家知道他心里难受,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 在他转身出门安排此事时,荣老王爷又叫住了他,眼神里充满了悲戚,「你说,孩子当初还那么小,被那个恶毒的女人暗害下落不明,会不会孩子已经……」 陈管家眼神坚定,仿佛在给他一个信心,给他一个精神支柱,道:「不会的,王爷,小世子肯定还活着。」 说完他便出去了。 陈管家对荣王府感情十□□后,他一生无儿无女,只有一个义子,叫陈河,有着一身好武艺,是王府顶尖的护卫高手,这些年一直外面替荣王府寻人。 陈管家飞鸽传书给他让他去查一查。 …… 翰林院任职十分清闲,只要按时点卯坐班,下了班就可以回去。 陈勉也不太忙,最近礼部没什么要紧事,一年到头除了开坛祭祖,接待外来使臣等等这种关乎国家脸面的礼仪之事,其他没什么活,比林昭在翰林院还闲。 最忙的要数杨肃了,他官职虽然不高,可刑部积压的旧案太多,还要归纳整理卷宗,有时候能忙到深夜。 姜子延最近也很忙,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开酿酒厂,但找到了地方还要装修,招人,一开始酿酒的步骤他得亲自教,后面还得盯一阵。 而姜远自从上次来过一次之后已经隔了很久没了。柳氏上次被气的不轻,也没再来过。 姜子延与林昭两人自从互表心意过后关系又拉进了很多。 这天下午林昭从翰林院坐班回来一直等了很久才等到姜子延,他最近因为酿酒厂的事情忙的脚不沾地,经常一大早出去晚上很晚才回来。 结果晚上他刚一进门,咣当一声门就被关上了,随即被一个黑影一把揽在了怀里。 他也不慌张,身后那人熟悉的味道让他一闻就知道是谁。 姜子延声音柔柔的,挣扎了下,没挣开,他轻声道:「阿昭,别闹了,赶紧放开我。太黑了,我去把灯点上。」 林昭埋头在他颈间,唿吸打在他的耳朵上,痒痒的,让姜子延有些不适应,復又听见林昭道:「点什么灯,晚上的天本就是黑的。」 他不想点灯。 这几天姜子延每天都早出晚归,林昭每日也要到翰林院坐班,两人实际上也没见过几面好好说说话。 他想了想,这几日可能冷落了他这个新上任的男朋友,于是转过身,无声的抱住了林昭。 两人靠在门板上,五月的天已经有些热了,穿的都是单衣,身体互相碰触,传来的是温热的体温,还有异常的心跳。 姜子延小声道:「去翰林院上班累不累?」 林昭摇头,一手悄悄抚上他的后颈,温声回答:「不累。你呢?」 「我也还好。就这一阵有些忙,等过了这段时间,后面进入正轨就不忙了。」 姜子延比林昭矮一些,被他扣这么紧,他有些紧张,想让他松开一些,小声唤道:「阿昭……」 却没想到突如其来一个吻砸在了他的唇上,他们贴的很紧,小腹对着小腹,胸膛贴着胸膛,这是一个充满占有和爱意的吻,伴随着的还有近在耳边粗重的唿吸声。 两人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床边,姜子延没站稳被床沿绊倒,双双落在柔软的棉被上。 第256页 很热,棉被很热,身上也很热。 姜子延额头上全是汗,将额前的发粘湿在上面,他明显感觉到一阵热气贯穿全身,他前世加起来清纯了那么多年的/有反应了…… 「你、你起来吧,我想去洗个澡。」 林昭也感觉到了,他没起身,而是撩起他耳边的一抹头髮,一手往下走,一手在按压着他有些挣扎的双手,声音温柔又带着一丝魅惑,「我帮你吧。」 「唔……」 难以忍耐的声音从姜子延的齿间发出,前世自己用手也弄过,但从没如今这种感觉,不过是换了只手而已,怎么感觉差别这么大。 「很晚了,你、你明天还要去点卯,别、别弄了……赶紧回去吧……」 再弄下去他真的要受不了了。 姜子延满脸羞红,可以屋里太暗,看不真切。 林昭在他嘴角轻轻印下一吻,非但没放开,还变本加厉了。 他嘴角微微上扬,声音温柔,「你好可爱。」 姜子延难耐不已,这人又来了,又拿形容小姑娘家的可爱来形容他。 结果又过了几下,这人动了动手指,补充道:「这里也很可爱,哪里都可爱。」 姜子延身体被传来的感觉弄得说不出话来,只是道:「阿昭,快停下……」 结果林昭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而是凑近道:「我可以再快一些吗?」 姜子延被声音和感官羞的双眼朦胧,一个没忍住轻哼出了声。 林昭却坏心思的贴近他的耳朵,声音暗哑道:「嘘……小声些,这墙隔音不太好,隔壁是星星的房间,别把他吵醒了。」 姜子延更难受了,这人也太会了,这是读的圣贤书吗?这是读的xx书吧! ………… 放纵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早上姜子延起晚了,虽然前一晚并没有做到最后,但基本上也没啥区别了,能用手的全都用了。 巧的是,因为他起晚了所以出门也晚,刚好碰到了再次登门的姜远。 姜远这次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他。 一是他跟侯府大房分家了。 二是将他娘留下的嫁妆给他带来了。 姜远顺着上次从姜子延这里得到的线索查,果然查到了柳氏的身上。只不过搜集证据花了些时日,这才拖到现在。 而柳氏之前安排丫鬟红雪勾引他的事,因为他早有防范,所以正好抓个正着,人赃俱获。 姜远直接带着人闹到了老侯爷面前,连带着柳氏派人迫害姜瑜的事情全都摊开说了一遍,最后强硬的提出要分家。至于柳氏,他不便插手,自有亲爹和大哥处置。 老侯爷气的当场昏厥过去,事后醒来想把二儿子提的分家之事煳弄过去,可姜远不依不饶十分坚持,闹了好几天,还把柳氏做的恶事说了一遍。 言说只要大哥不休妻,他就分家。 柳氏出身高,有一个外甥女是宫里的皇妃,给他们候府带来很大的助益。又碍于给侯府生了两个孩子,老侯爷不同意姜仲休妻。 于是没法子,最后只好同意分家。 既然分了家,之前姜瑜的娘带来的嫁妆便不能再放在柳氏那里打理,姜远便趁机要了回来。 听说儿子想要从商做生意,这嫁妆里面有几个位置很好的铺子,还有一些庄子和田地,姜远一併都带过来了。 第138章 姜远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如今查出来当初的事是柳氏做的,也算是给他一个交代。 柳氏被用了家法,打了二十棍后找了个缘由打发去庄子上幽闭了, 老侯爷也要给柳家那边一个交代,也不敢处罚太过了。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不管是迫害姜瑜还是给小叔子房里塞人, 哪一件说出去都是败坏门风惹人笑话的事。 这件事尘埃落定, 姜远才有脸再次登门来找姜子延。 这些嫁妆本该是给原主姜瑜的东西, 姜子延不想要, 他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姜远自己不是他的儿子。 他拒绝一遍,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突然看到那双带着几分乞求还有几分悲伤的眼睛, 姜子延就有些不忍心了。 「阿瑜, 你还是不肯原谅爹吗?」 「我、」 算了,以后他做他的儿子, 努力培养父子亲情吧,这样最起码姜远心里会很高兴。 大概是他这两年一直挂念着姜瑜的安危, 吃不好睡不好, 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 姜子延不忍再提醒他他的儿子已经死了,索性接过他递过来的田契房契还有其他原主娘的陪嫁。 「谢谢。」这句真心实意的感谢在姜远听来却是疏远和客气,儿子还没原谅他, 路漫漫其修远兮。 姜子延又觉得既然决定和姜远培养父子感情, 那不如就从留他一起吃个饭开始吧。 于是他道:「要不,一会儿留下吃过午饭再走吧?」 姜远瞪大眼睛,又是惊讶又是惊喜, 像个孩子一样道:「可、可以吗?」 「当然可以。」 姜子延忽然觉得这个爹有点可爱, 可能他也才刚学会怎么样做好一个父亲吧。 「还有, 以后叫我子延吧。子延……是我的小字。」 姜远十分高兴,「好!」 吃过饭姜远起身回家,临走的时候道:「长民街第三户的姜府就是我如今的新家,你……有空的时候可以来坐坐,毕竟……那也是你的家。」 第257页 姜子延点点头,目送姜远出去。 姜远拿过来给他的嫁妆里面有几个铺面确实很不错,一个茶馆,一个布庄,还有一个点心铺位置都很不错。 只是就是不善经营,生意不怎么好。尤其是茶馆,只有那几样,茶馆里只有一个说书先生,每日里听书的人倒是多,喝茶的却没几个。 正巧他想在城中心的繁华地段上开一家奶茶点,不如就把茶馆关了,重新改造一下,装潢改成奶茶店。 还有酒馆,这个没有合适的铺子,他准备盘下一家铺子,随便做什么的都行,地方也不用特别大,反正都是摆酒的。 不过考虑到如果有人在这里吃酒,所以他打算盘个两层的铺子,到时候随便上点下酒菜就行。 又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姜子延的酒厂已经弄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差招学徒和工人了。 奶茶店也装修改造了一下,已经开始着手培训奶茶工人了。 这两件事都进行的很顺利,唯独有一件,那就是他想找个合适的铺子开酒馆,有点难。 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合适的,不知怎么的,一开始谈的好好的,可临到了却变卦了。 好几个都是如此,最后姜子延使了点银钱才得知,原来都是李尚书家在背后使绊子。 姜子延便放弃了在繁华地段盘一个铺子的打算,他换了个地方,权贵不多,地方清净,价格也低不少。 酒香不怕巷子深,他就不信到时候好酒酿出来卖不出去。 这次除了果酒,他还打算做点酒,醇香的那种。分批次的卖,各个度数的分开卖,针对不同的客人有层次的售卖。 除此之外,姜子延打算定做一批各种图案的瓷瓶,用来装各种口味的果酒。 和之前开造纸坊一样,姜子延招收的工人都是从附近村子里招的人,大多都是贫苦人家,京城里的繁华与他们仿佛格格不入。 这附近的几个村子,大多数都是种菜养鸡养鸭的,京城里头的物价高,他们赶早市挑到城里的早市上卖,算是一大笔进帐。 还有的直接到京里大户人家当差,做一些看门的伙计,柴房的小厮之类的。 总的来说,比一些偏远的村子里的人家过的好一些。 姜子延选的酒厂没在城内,而是在京城西郊靠南,这里有一片荒废的宅子,很大。而且靠近这里的村子的百姓大部分靠种田,闲时卖些鸡蛋。 听说姜子延在这里建了个酒厂,要招工。刚开始以为是骗人的,大家没人敢去。后来村子里一个小伙子刚好丢了上份差,一时之间没有找到好的差事,干脆来这里应聘了。 后来到这里应聘的人越来越多,因为姜子延这个酒厂不仅招男工,而且还招女工。 城里招女工的活大部分都是做一些洗洗涮涮的粗活,而且基本上没个熟人介绍是找不到什么主家的,除非到牙行里等着。 但牙行也不是白给你介绍的,他们要抽取一部分的工钱,介绍的主家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京城这种地方,繁华归繁华,可一不小心被主家连累就会掉脑袋,所以找活也是需要很谨慎的。 不如姜子延这里的酒厂,女工干的活没那么重,大多都是一些细緻的或者包装之类的活。 有第一波人来,慢慢的觉得这里的待遇好,不仅按时发放工钱,而且给的工钱也高,干活的时间都是有严格限制的,不像以前在主家干活没日没夜的,只要主家有人叫,你就得过去。 第一波工人干了一段时间之后回家说起来关于酒厂的事纷纷与有荣焉,在乡里乡亲之间大力宣传了一波,吸引了更多的老百姓前来这里工作。 姜子延给他们规定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此之外,还有农假,田里丰收的时候允许他们回家收粮食。 酒厂的酒生产的很顺利,三四月桃花才开过,可以酿很多桃花酒。除此之外,姜子延专门让人收购了许多当季的果子,用来酿果酒。 将酒厂建在这里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附近有几家果农,原材料买起来运起来都很方便,果农们也不用每天辛苦地往城里拉水果去卖了。 姜子延用于收购果子的价格比他们拉到城里面卖要低上一点,但他要的量大,而且这是一笔长期合作的生意,果农们稳赚不亏。 在酿酒的同时,姜子延还专门去窑场谈了一笔生意,他亲手描绘的花样,希望到时候能够画在白色的瓷器上。 瓷器的形状还有大小是它专门设计的,有点像是花瓶的缩小版,有青色的,有粉色的,他设计了好几种,等着以后用来装果酒。还定制了几种纱,用于做封盖装饰。 姜子延在这边忙着酒厂的生意,荣王府也查出了关于林昭许多消息。 此时的荣王府,陈管家匆匆进来道:「王爷,陈河回来了。」 荣老王爷一听,忙道:「快让他来见我。」 陈河穿着一身短打,风尘僕僕的从外面进来,上前行了个礼,「王爷,义父。」 「怎么样?可有什么发现?」 陈河道:「我打听了一下这个林昭,听说他是凛州人,就一路查了下去。这个林昭爹娘早逝,有个弟弟,是个哑巴,四年前遇见侯府小公子,而后他们一直住在一起。」 「关于他的身世,我去他所在的那个清平村打听了,听村里的知情人说,他娘不是本来不是清平村人,是后来去的,当时林昭年纪还小,只有两岁。」 第258页 荣老王爷听到这里手指紧了紧,他那小孙儿失踪的时候也不过两岁零两个月大。 陈河又道:「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林昭好像不是他娘亲生的,有人说听见她管那个女人叫姨母。」 「姨母?可知这个姨母叫什么名字?」 「听村民说叫秋容。」 「秋容?」荣老王爷皱着眉头,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听过。 「你先接着说。」 「这个秋容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很难,后来嫁给了同村的林秀才,生了个孩子叫林星,也就是林昭弟弟。林秀才身体不好,病逝之后没多久,秋容也病逝了。我听村民们说,这个秋容长的十分漂亮,言谈举止丝毫不像乡下丫头。」 说到这,陈管家忽然一惊,道:「王爷,我想起来这个秋容了,您还记不记得,那一年世子夫人在外面救了个丫头回来,就是叫秋容。」 经过陈管家这么一提醒,荣老王爷也想起来这个秋容是谁了。 他道:「本王记得她好像没在府里待多久,后来出事之后她就不见了。」 陈管家也疑惑,「难道是他将小世子带走了?只是为何会跑那么远,等风波平息她完全可以让人送个信儿回来啊!」 一旁的陈河猜测道:「会不会是她绑架了小世子,本来就居心不良?」 陈管家道:「应该不会吧,世子夫人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不像是那种会恩将仇报的人。」 荣老王爷抿了抿唇,道:「不管是不是,都给我查清楚。」 他隐在袖子里的手有几分颤抖,如今既然找到了秋容,他隐隐觉得,说不定那孩子真的是他的孙儿,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希望最接近现实的时候。 查到这,荣老王爷终于再一次燃起了希望,他浑浊的眼睛里仿佛再次亮起了光。 他对陈管家道:「老陈,你上次说那孩子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想必现在正在翰林院当值吧?」 「是的,王爷,就在翰林院。您想去见见他吗?要不明日等他应卯结束后咱们去看看?」 荣老王爷有些小心翼翼,怕吓到对方,「会不会不太好?」 陈管家又说道:「没事,咱们坐在马车里,远远的看着,不上前,他发现不了。就算是发现了,您可是圣上最敬重的皇叔,他还能怪罪您不成。」 「说的也是,那明日,就去看看。」 第二日下班后林昭从翰林院出来,直接往出走。毕竟是翰林学士,没日点卯总要有个马车和车夫的,所以姜子延就给他配了一个。 马车还在宫门外停着,陈管家陪着荣老王爷先过去隐在一旁,在马车里坐着。 没过一会儿,林昭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身正五品的官服衬得他面容更加俊朗,官带束腰,身材修长,是个极好的郎君。 等他走过来荣老王爷看见他的正脸时,一瞬间老泪纵横。 「像,太像了,像极了我的斌儿。」 陈管家赶紧安慰道:「王爷,这次你相信我了吧?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很震惊,子肖父,简直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老王爷擦擦润湿的眼睛,「不,他的身量比斌儿还要高些,眉毛看着也比斌儿浓些,看着也更俊朗。」 陈管家也不知道离着这个距离他是怎么看清楚人家眉毛长什么样的,不过这不妨碍他感受的到王爷那愉悦的心情。 他们家王爷这辈子吃太多苦了,早年征战沙场,后来又白髮人送黑髮人,唯一的孙儿还被歹人害的失踪了。 要不是陈管家时时在一旁安慰他说小世子没死,只是失踪了,怕是荣老王爷都坚持不到现在。 一个人如果没有活下去的理由,那和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好在现在荣老王爷重新燃起了希望,在看到林昭的第一眼,他就觉得那一定是他的孙儿。 林昭坐上马车后总觉得刚才好像有人盯着他,可看了看没找到什么人,旁边都是马车,便让车夫送他回去了。 他走了之后荣老王爷还处于激动之中,他暗自搓搓手,认真向陈管家询问道:「这孩子还没见过我,你说我该找个什么理由见见他?吃个饭也行。老陈,你主意多,快帮我想想!」 荣老王爷年轻时就是个混不吝,说话是个直肠子,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不然也不会让儿子的后宅起火害的孙儿失踪。 此时他满心欢喜,想找个理由和林昭一起见见面吃个饭,像个老小孩一般。 陈管家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他这般欢喜的模样了。 他道:「王爷,您别急,容老奴想想。」 荣老王爷仿佛想起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有些苍老,于是又道:「老陈,你赶紧叫人给我炖几碗燕窝来,我听这玩意儿美容养颜。还有先帝之前赐给我的人参,还有其他补品,你都赶紧给我安排上。等见面了不能让我的乖孙觉得我太老看不上我!」 陈管家一边笑一边无奈,忙道:「是是是,都给您安排上!」 第139章 姜子延的奶茶店筹备了这么多时日终于开业了, 名字仍然叫姜记茶话坊,春日奶茶的种类繁多,店铺又是开在十分繁华的地段, 一开张生意就十分的好。 这条街还有旁边几条街大多都是脂粉,铺子和首饰铺子,还有一些衣料铺子。 来这里逛街的大部分都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和小姐, 要说谁的钱最好赚, 自然是女人的了。 第259页 这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和小姐都不差钱, 逛街逛累了, 不得找个歇歇脚的地方? 这时候姜记茶话坊就是个绝佳的去处。要比一般的茶馆和酒楼生意都好。 因为这里的奶茶实在是太好喝了,女人家茶饮多了不好,酒肉不适合她们喝, 这时候出来的奶茶无疑是为她们量身定做的。 姜子延研制了更多奶茶的种类, 而且每一个命名都十分有意境,不仅得女人家的喜欢, 就连很多男人也喜欢来尝尝鲜。 除了配料多,包装也很精緻, 採用了之前在凛州地界时用的竹筒, 可以带走喝。 竹筒上还刻了花样,带走的要比在店里喝稍微贵一些,但这些大户人家不差钱, 反倒是极其喜爱竹筒这个样式, 所以茶话坊的生意十分红火。 这日几个姑娘出来逛街,走到这里时其中有一个提议道:「有人喝奶茶吗?我想去买两杯。这地方离我家有点远,好不容易来一趟, 想给我娘也捎回去一杯。」 另一个姑娘连忙附和, 「我也去, 他们家的奶茶做的太好喝了,我也要去买一杯带走。」 三四个姑娘一起来的,其中一个有些不太情愿,声音低低的道:「我、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们。」 几个姑娘仿佛很要好,另外三个劝道:「嫣嫣,走嘛走嘛,一起去吧,真的很好喝的,绝对不亏!」 「可是、我娘不让我买这个……」 几个姑娘面面相觑,她们差点忘了这个茶话坊是姜子延开的,和李嫣他们家有过节。 李嫣就是李尚书家的女儿,自从知道这个奶茶店是姜子延开的,李尚书的夫人就明令禁止家中儿女来他开的店里买东西。 李嫣胆子小,不敢违逆母亲的意思,一直不曾来过。若说这个奶茶她没喝过,倒也不是,小姐妹经常请她去家里做客,她也是尝过的。 味道确实很好,她以前从来没有喝过这种饮品,甜甜的又不腻,有的里面还有果肉,混杂着一股奶香,清甜可口。 可是母亲不准她偷偷去买,她也不敢去让下人帮她买,怕被母亲知道了责罚。 说起来现在李尚书的夫人贺氏并不是李嫣的亲娘,她是李尚书娶的续弦,李嫣是死去的原配生的女儿。 平日里在李家都是贺氏当家做主,她不敢违逆,还要时时小心翼翼讨好她,不然贺氏冷不妨就让人给她使绊子,而他那个爹每次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后宅之事并不上心。 高门大户里的后院日子其实并没有那么舒心。 一旁的小姐妹也清楚她的情况,于是给她出主意道:「你不带回去不就好了!咱们去店里喝,走的时候我们再买几杯带走,你就别带了。再说了,今日跟你出来的丫鬟都是贴身丫鬟,不会乱说的。」 李嫣一想也是,她小心一点,只要母亲不知道就行。 于是四个人进了茶话坊每人点了一杯奶茶后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坐下。 林昭今日应卯结束的早,听说姜子延过来奶茶店这边准备教几个新的奶茶饮品,看天色还早,想着一道过来接他回家。 林昭进来后茶话坊的跑堂的小二认得他是东家的人,十分客气的跟他道:「郎君,东家正在后厨教奶茶新品的制作方法,这里还忙着,您自个儿过去吧。」 林昭点了点头,走到后厨后,正巧姜子延在忙着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教习,时不时的还说一些注意事项。 见他还在忙着,林昭靠在门框上认真看了一会儿,确定他一时半刻结束不了,又转回了前堂,准备找个角落里坐着等他。 也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平日里很难见到的大家小姐们都出门相约逛街了,林昭刚坐下,就被一个小姐过来搭讪了。 对方看了他一眼,有几分娇羞,不过仍是大胆的开口说道:「你好,我叫张岚娇,可以和你拼个桌吗?」 林昭看了她一眼,张岚娇怕他不认识自己,復又加了一句,「那个,你之前去我们家拜访过,我祖父是张首辅。」 女儿家的心事通通都写在了脸上,她搬出来祖父的名号了,对方应该会对她高看一眼吧! 谁知林昭却说道:「抱歉,不可以,我不喜欢跟别人同桌。」 张岚娇没想到第一次鼓起勇气向心仪的人发出邀请就被拒绝了。 她嘴张了张却羞愤的说不出话来,这人怎么如此冷酷无情。 坐在另一边的李嫣几人自然也看到了,几个姑娘在林昭刚进来的时候就认出这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了。毕竟当时状元游街时她们都见过。 状元郎长的俊美,身材修长,还有学问,哪个小姑娘不喜欢。她们几个自然也是喜欢的,年少慕艾的年纪,总是忍不住偷看两眼的。只是她们还没勇气上去搭讪。 张岚娇倒是鼓起勇气上去了,却被无情的拒绝了。 她们几个小声嘆息道:「张岚娇那等家世相貌都被拒绝了,你们说这状元郎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 「什么样的也不是你这样的。」其中一个小姐妹打趣道。 「不过我倒是想起来,那日游街的时候状元郎接了舒意楼上抛下来的一个簪花,是不是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呀?」 「有可能,也不知能被状元郎看上的人到底是何等天仙。」 …… 就这会说话的功夫过去,状元郎看上的那位「天仙」终于忙完出来了。 第260页 姜子延教的仔细认真,还将改良版的炒茶让人送过来一批备着,一切都教的差不多了,他这才收拾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从后厨出去。 他没看到张岚娇的正脸,只看到一个姑娘气唿唿的从他们茶话坊走了出去。 正疑惑着,转头一看角落里坐着的可不就是林昭吗嘛。 他走过去,亲昵的道:「怎么过来了?你今天下班挺早啊?」 林昭点了点头,道:「你呢,忙完了吗?」 「嗯,忙完了。」 「那回去吧。」 「好。」 他们走后,一旁坐着的李嫣几人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芒。 「嫣嫣,那个就是跟你们家结下樑子的姜子延吗?」 李嫣点点头,「好像是吧,我也没怎么见过。」 「他长的真好看啊,又白又俊。」 旁边一个小姐和另一个说道,「听说还是宁安侯府的小公子呢,和你们家岂不是正好门当户对!」 「哎呀你说什么呢,怎么扯到这上面去了。」 「不过你们不觉得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好像有哪里不一样吗?」 「哪里不一样了?」 「他们也太过亲密了。」走的时候状元郎还用手扶了一下侯府小公子的腰。 「是吗?还好吧我觉得。」 回去的时候姜子延和林昭两人同乘一辆马车,是姜子延来的时候坐的那辆,林昭那辆太过于简朴,但他在翰林院做官,也不能太招摇,姜子延就给他选了个小一点的马车。 姜子延有些懒懒的靠在马车里的软榻上,头枕在林昭的肩头,随口道:「刚才那个小姐是被你气走的吧?』」 他说的是张岚娇。 林昭不置可否,「没办法,谁让她没有我怀里这位天仙长的好看呢。」 姜子延有些不好意思,刚才那几个小姐们的悄悄话他们俩路过的时候都听见了,此时听到林昭亲口说天仙两个字总觉得十分羞耻。 「你别胡说!」 姜子延总觉得林昭现在变了好多,尤其是没外人在的时候,他不正经的话越来越多了。 如今已是六月,天气越来越暖和,林昭去翰林院的时辰也早了些,相对的,从翰林院下班的时间也早了很多。 这日他刚从翰林院出来上了马车,刚走了一小段路,马车忽然停住了,前面闹哄哄的一阵骚乱。 林昭拉开车帘问车夫:「发生什么事了?」 车夫哭丧着个脸,十分气愤的说道:「老爷,这人非得说被我们的马车撞到了,死活不肯起来。可我驾车一向谨慎,明明就没碰到他!」 林昭顺着车夫的目光看去,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躺在地上捂着腿呻/吟,就差说我的波棱盖儿了。 不管对方是不是装的,都不能让人在这里挡着路,否则一会儿围观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荣老王爷看林昭下了马车,眼神里闪过一抹惊喜,给暗处隐藏着的陈管家打了个手势,继续「哎哟哎哟」的喊着。 「老人家,您哪里不舒服,我先让人送您去医馆看看。」 不知道为什么,林昭看到这老人的面容,心里没由来的感到一阵亲切。 谁知对方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十分用力的抓住他的胳膊,道:「我没那么严重,这样吧,不如你请我吃顿饭,今日这个事我就不追究了。」 胳膊上的那只手拽的紧,生怕对方跑了似的。 林昭看了看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不论今日事实如何,影响总是不好的,不如先答应这位老人的要求。 左右只是一顿饭而已,他如今的俸禄是绝对足够的。 见他答应了,荣老王爷十分高兴。 今日这一出是陈管家给他出的主意,一来可以看看林昭如今的人品如何,二来也能了了荣老王爷想跟他吃饭的心愿。 林昭带着他去了附近一家酒楼,给他点了一桌子菜。 席间,荣老王爷时不时的抛出几个问题。 比如, 「你觉得我看着老吗?」 「你觉得我和蔼吗?」 「如果这样见我亲孙儿他会不会被吓到?」 …… 林昭皱着眉不知这人到底是何意,像疯子,却又不像。 因为除了这些问题,他还问了许多其他的事情。 比如, 「你是在哪里长大的?」 「生活的辛苦吗?」 「过的开心吗?」 「想念你的父母吗?」 到了后面就开始夸他了。 比如, 「你这孩子心肠真好,要是换作别人,恐怕早就报官抓我了。」 「你这孩子真会长,俊朗的很,肯定很受那些小姑娘们喜欢。」 「听说你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学问做的这么好,以前吃了不少苦吧。」 林昭眉心一跳,这人竟然知道他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所以今天的事他是有备而来,专门沖他来的? 可这人说的话却很奇怪,并不像是要对他不利,好像还很关心他。 到了后面,这人说着说着不知为何,眨巴眨巴开始掉眼泪了。 林昭觉得这人真是好生奇怪。饶是他向来心思缜密,也依然猜不出来对方今日碰瓷的目的。 眼看着一顿饭吃了不少时间,林昭看天色也不早了,他怕回去晚了惹得姜子延担心,便对荣老王爷道:「前辈,这顿饭钱我已经结过了,虽然不知道您今日这般行径是何意,但这顿饭算我请您的。吃过饭早些回家吧。我家里还有人在等我,先告辞了。」 第261页 林昭走了之后,荣老王爷坐在座位上一直没动。在暗处观察着的陈管家见林昭走了,赶紧进去看他们家王爷。 荣老王爷抑制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了,他今天问了林昭很多事情。 林昭感觉这个人对他似乎没有恶意,面上看着也很亲切,想着会不会是老人家太寂寞了想找个人说说话,便当作平常聊天一般跟他聊了会。 荣老王爷此时对陈管家道:「你不知道,我的亲亲孙儿受了多大的苦,秋容在他十岁的时候就死了,还留下一个不会说话的儿子。他还那么小,就要上山打猎养活自己和弟弟。 「老陈啊,我听见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像被刀子剜了似的。他还那么小,本来该在王府享受荣华富贵的,却吃了那么多苦。」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陈管家看自家王爷说的如此悲恸,就知道他今日是劝不了了。 他只能道:「没事了王爷,等寻个合适的时机,咱们就把小世子认回来。小世子年纪还小,以后的人生还长着,王爷可以慢慢弥补。」 「再说了,小世子如今还没十八,等到时候年纪到了,这及冠礼您肯定是赶得上的。只要人找到就好,以后您要怎么补偿就怎么补偿,对不对?」 第140章 「你说的对,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荣老王爷嘆了口气,如今的结局对他来说已是上天对他的恩赐了。 「只是我只要一想到他以前受了那么多苦,心里就……那叫一个难受啊!」 陈管家道:「王爷, 找到小世子是件好事,您应该高兴点才对。」 「说的是,高兴, 高兴!自从斌儿去世后, 这是我最高兴的时候了。赶明儿我就进宫一趟, 请圣上给他封荣王世子。」 「王爷, 这件事不着急,左右不过进宫一趟的事。您现在当务之急,是应该先和小世子相认哪!」 「对对对, 瞧把我给高兴的, 把这件事都忘了。快找个良辰吉日,我要郑重的将这件事告诉他。」 荣老王爷一说起这件事瞬间容光焕发, 仿佛刚才凄悽惨惨戚戚的模样不是他。 林昭只觉得今天遇见的这个老人奇奇怪怪的,不过并没有感觉对他有恶意, 所以他便没有放在心上。 回家以后依旧是和以前一样, 偶尔翻会儿典籍,更多时候便去找姜子延腻歪在一起。 姜子延的酒厂已经逐步走上正轨,酿造了十几种不同口味的果酒, 用不同的瓷瓶装着。小瓷瓶上的画十分精緻雅观, 上面还有一层薄纱封口,很得客人的喜欢。 这日林昭回来后姜子延不在,他吃过饭后便去了小书阁看书。 长临突然推门而入, 恭敬的道:「少爷, 外头来了个宫里头的太监, 说是圣上请您进宫一趟。」 林昭十分疑惑,怎么这个时候皇上宣召他?回想起这些日子,在翰林院当值的时候也并未得罪什么人,可他实在想不明白皇上有什么事找他。 不过不管是什么事,总不好让人家传话的在前厅等久了。 这个小太监是御前当值的,他之前进宫的时候见过。他有心想打听皇上为何要他这时候进宫,心下转了许多念头,脸上却不动声色,在进门看到小太监时拱手道:「钱公公,在下林昭,久等了。」 钱公公在这里坐了一会儿,下人给他上的糕点和奶茶他都吃了一半了。 他看到林昭后十分客气,「林大人客气了,皇上有旨,请林大人即刻进宫一趟。」 「好,那咱们现在就走吧。」 路上林昭有意无意的像钱公公打听,「公共可知皇上找我进宫是为了何事?」 钱公公讳莫如深的看了他一眼,仿佛是看在刚才的糕点和奶茶的份上,提点道:「这个咱家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和李尚书有关。」 林昭眉头微皱,拱手谢过钱公公。 一路上他都在沉默着,思绪飞转,李尚书为工部尚书,正三品的京官,而他在翰林院编撰修书,并无任何冲突,难道是知道他和子延住在一起所以这是朝他下手了? 钱公公带着林昭一路到了勤政殿,他进去之后果然看到李尚书在里面。 除了李尚书之外,下面还有几个人跪在地上。 林昭不明缘由,给皇帝行了礼之后,听见皇帝说道:「林爱卿,听说你出自凛州地界的清平村,可还记得有一香江堤坝。」 林昭拱了拱手,回道:「回皇上,臣知道。」 「朕前不久收到消息,香江堤坝决堤了。」 林昭震惊,前几年还在清平镇的时候,明明就要决堤过一次。当时幸亏提前发现了情况,他还给了吴县令一些建议,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按理说这件事情之后,吴县令应该将此事上报,请求工部派人去加固堤坝才是。 为何又决堤了? 可这次香江堤坝决堤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为何皇帝今日召他进宫? 接下来皇帝的话让林昭解开了这个疑惑。 香江堤坝决堤死伤众多,皇帝震怒让工部派人去查此事,结果工部尚书李缺派人快马加鞭去了一趟,回来报告香江堤坝决堤原因,说是因为两三年前开闸放水的缘故,导致堤坝拦水能力减弱,这次碰上大雨才这么容易就决堤了。 说来说去,李尚书把这个责任都推到了林昭这个当时给吴县令建议的人身上。 第262页 说都是因为他当时建议开闸放水,吴县令採取了他的建议,这才让此次香江堤坝这么容易被沖毁。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林昭并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堤坝没有被加固,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只有吴县令了。 但当林昭问起吴县令这个人证时,李尚书说吴县令为了救百姓,亲自到重灾区视察民情,不幸被水淹死了。 而关于林昭当时建议开闸放水的理由,李尚书给的说辞是因为堤坝下游水产众多,开闸放水能让老百姓们得到更多的水产。 这个理由本来是有些站不住脚的,但依照林昭所说,当时的堤坝已经有些裂缝了,眼看就要决堤,所以才当机立断想出了这个法子,减少百姓伤亡。 可当时知道香江堤坝快要决堤的消息的人本来就不多,除了吴县令,就只剩当时吴县令身边的师爷和那几个河工。 吴县令都死了,想必其他的知情人也都被处理干净了。 他本来极力辩解,可这时李尚书突然又道:「皇上,这件事情还有一人参与其中。据臣调查,当时宁安侯府小公子姜瑜和林大人是一起去的清平县县衙,虽然主要建议是林大人说的,但这一开始的动机却是姜瑜提出来的。」 「皇上,姜瑜此人顽劣不堪,这种荒唐的事,他的确干的出来。您一定要细细查清楚啊!」 林昭一双眼睛闪着凌厉的光,直直的看向李缺,他道:「此事与他无关,他只是陪同我前去。开闸放水的建议都是我一个人提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缺眯了眯眼睛,「那这么说来,林大人是承认这件事都是你一个人的过失了?」 林昭虽然承认是他一个人的建议,但并不认同李缺所说开闸放水是为了下游的水产。 他十分强硬的说道:「李尚书的耳朵怕是有些聋了,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开闸放水的建议是我提的,但目的是为了保住香江堤坝,不让它决堤。」 「若是皇上不相信的话,大可以派人去细查,臣自己做的事,敢做敢当,自认问心无愧。」 「你!事到临头,你还在狡辩。」李缺怒道。 皇帝眉头微皱,两个人各执一词,虽然他对李尚书这个人并无好感,但这些年他在工部尚书的位子上做的还算不错。 只不过他是太后的人,皇帝一直想找机会将他换下来,苦于此人行事谨慎,根本抓不到他的把柄。 这次他有心帮林昭,可却又苦于没有证据。李尚书那边人证物证都有,他想帮都没法帮。 虽然林昭是无心之过,但这次香江决堤造成了大量损失,他肯定是要做些处罚的。 只是私心里他也希望有人能够找到证据推翻李缺的证词,所以他暂时压下了这件事,说是等决堤后的百姓安顿好之后再行处置。 这也相当于给想为林昭求情的人一些时间,这段时间可以去调查取证,如果能够搜集到足够的证据能够一举将李缺从工部尚书到位置上拉下来就更好了。 其实即便按照李尚书所说的罪名取处置,林昭也受不了多大的惩罚。毕竟按照李尚书的说辞,林昭也算是无心之失,最多罚俸一年官降一级罢了。 然而皇帝却没有对他进行处罚,而是临时收押了起来。 对于皇帝来说,林昭亦是一个饵。毕竟他出身于清平镇,若是他的人回去重新找证据是最容易的。 只要找到了证据,他就有理由将李缺从工部尚书的位子上换下来。 李缺是太后娘家人,也是她在前朝得力的助手。若是李缺被拉下马,那相当于断了太后一根臂膀。 …… 姜子延回到家后听说林昭进宫了,左等右等一直到天黑,都没等到他回来。 他心急如焚,第二天得到他被关押的消息。 姜子延坐不住了,特地去找了姜远一趟,让他带他进宫去见皇帝。 当时在赛诗会上皇帝就说过,如果以后有需要,可以进宫来找他。 虽然他说的这个需要是指做生意上的需要。可现在姜子延也没有办法了,他觉得以他对黄烨的印象,他应该不是一个滥杀无辜之人。 他这次进宫就是想问明白林昭是因何事被关押进了大牢。 他在家里打听了许多消息,想知道林昭为什么会被关进牢里。可关于这个的理由众说纷纭,有说他御前失仪的,还有说他贪污受贿的,这些姜子延一个都不信。所以他才着急进宫面见皇上。 因着上次赛诗会的事情,皇帝对姜子延印象极好,听到是他来求见,便让人带他进来了。 本来皇帝将林昭关起来就是另有打算,经过这段时间,他也知道姜子延和他关系非比一般。 所以此时姜子延过来向他询问个中实情时皇帝跟他说了实话,这其中也不乏想借姜子延的手查出一些关于李缺贪赃枉法的证据。 听完了皇帝的解释,姜子延觉得就很离谱,他又说了一遍当时开闸放水的缘由,皇帝却道:「你说的这些,朕也愿意相信。可你们并没有证据啊!」 姜子延道:「我就是证人啊,我说的就是证词。我不能作证吗?」 「以你们两个的关系,怕是不能作数。」 姜子延皱着眉,问道:「那皇上的意思是,只要我能够找到新的证据,证明林昭说的是实情,他就没事了,对吗?」 第263页 皇帝点点头,「是这样。」 从皇宫出来,姜子延就去找了姜远。他想快马加鞭去凛州,清平县如今应该受灾严重,但他相信,当时知道实情的人肯定还有。 可他不会骑马,坐马车过去需要的时间太久了,所以他只好来求助姜远。 姜远是骁骑营的人,总能派个人骑马带他一起去凛州。 儿子头一回过来求他,姜远又高兴又欣慰,可以听说他要去受灾严重的清平镇,心里不由得又担心起来。 可到底还是为他安排了人,都是擅长骑射的,专门用来保护他的安全。 就在姜子延一切准备就绪要出发的时候,荣王府突然派人传来消息,说他们已经查到了证据,不用再跑一趟凛州了。 只消在家乖乖等着,林昭很快就能回来。 姜子延看到荣王府过来报信儿的人走了之后,他还有些愣神,想不明白为何荣王府的人会帮他们。 难道说他们家阿昭和荣王府有交情? 姜子延将信将疑,但那到底是荣王府,派来传信的人还是荣王府的大管家,应当不是开玩笑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老王爷要护崽啦 第141章 荣王府。 陈河之前回来一趟后又去了凛州, 前不久才传来一些证据,证明林昭确实就是那个多年前荣王府失踪的小世子。 荣老王爷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终于能百分百的确定林昭就是他的乖孙了,一时间激动了好几天。 他正打算怎样将这件事情告诉林昭,顺利的认回自己的乖孙时, 却收到消息, 说李尚书的人在凛州搞了些动作, 似乎是冲着林昭来的。 这下荣老王爷急了, 以前是没找到这个孙儿,如今找到了,乖孙就是他的命根子, 谁碰他一根头髮他就跟谁急。 正巧陈河还在凛州没有回来, 老王爷就让他顺道把李缺在凛州干的事查了查。 这一查不要紧,还牵扯出了一桩大案。 只是陈河带着人证物证从凛州赶回来需要些时日, 林昭还需要在牢里呆几天。 虽然只是暂时关押,不用受什么皮肉之苦, □□老王爷心疼呀。孙儿从小吃了那么香多苦, 都回到京城离他这么近了竟然还要受这些委屈。 老王爷说什么都不依,连品级大服都没穿,直接进宫去了。 李缺知道皇帝在故意护着林昭, 可这件事等时间长了, 容易夜长梦多。他本来想要攀扯出姜子延的,奈何被林昭一力认下了。 他手上人证物证俱全,准备抽空去见太后一趟, 让太后给刑部施施压, 赶紧将此事给判了。 然而不等他去找太后, 荣老王爷也突然进宫来了。 荣老王爷已经年过半百,前半生都在战场上厮杀,唯一的儿子还死在了沙场之上,为国捐躯,所以皇帝对于这个皇叔十分敬重,哪怕穿着便服进宫他也不会怪罪。 荣老王爷到了勤政殿,皇帝刚想说免礼,就看到这个两鬓斑白孤苦大半生的皇叔跪在地上给他行了个大礼。 皇帝十分震惊,赶紧从前面的桌案上其实到下面将他扶起,道:「皇叔作何行这么大的礼?这是要让朕折寿啊!快快起来。」 老王爷刚起身,皇帝赶紧吩咐人赐座。 老王爷自丧子后看起来十分可怜,如今还没说话就开始潸然泪下,话语中带有诸多心酸,道:「皇上,算起来老臣丧子已经十几年了,自那以后边境安定。我也解甲归田,上交了兵权。 这些年,老臣自认对我大魏江山忠心耿耿,对大魏皇权毫无觊觎之心。也很少再求过皇上什么事,今日来,是有两件事想求皇上。」 皇帝不知道他今日来所求为何,可皇叔对他们大魏江山有着莫大的功劳,他对谁不敬,也不能对荣老王爷不敬。 「皇叔请说,朕尽量满足。」 老王爷抬起衣袖沾了沾眼角的泪道:「皇上,老臣不日前已经找到了我那失踪多年的孙儿,这第一件事,便是请皇上册封他为荣王世子。」 皇帝咋一听这个消息不禁为这个皇叔感到高兴,这个皇叔有多孤苦,他是知道的。能在这个时候找到失踪多年的孙儿,何尝不是一种心里上的慰藉,也能让他下半辈子有个依靠。 他关心道:「皇叔找到了孙儿是好事,封世子这件事小事一桩,包在朕身上。只是不知您这孙儿是谁?已经确认了吗?血脉相连的大事,还是要弄清楚为好。」 「此人皇上您也认识。」 「哦?」 「他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林昭。」 皇帝更惊讶了,没想到竟然是他。 「皇叔可有把握确定,他就是您流落在外的孙儿?」 「自然是确定的,我让陈河去他的祖籍凛州查了许久,这事关认祖归宗的大事,我不会弄错的。」 「好,竟然皇叔确定,那朕择日下旨,封他为荣王世子。」 说到这,皇帝就算不问接下来把王爷说的第二件事,心里也猜到了。 如今林昭正被他关在狱中,爱孙心切的皇叔当然是来请求他放了林昭的。 可这件事李尚书一直咬着不松口,他如果现在处置了,那林昭多多少少也是要受些惩罚的,不然面上说不过去。 老王爷似乎知道皇帝的顾虑,他道:「皇上,老臣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李缺那个狗东西已经被我抓到了把柄,只是人证还在路上,就当送皇上的一份大礼。」 第264页 皇帝听完这话,喜笑颜开,连忙道:「真是有劳皇叔费心了,真现在就下旨让林昭回去。至于封世子的旨意,朕改日让小德子亲自去王府宣旨。」 荣老王爷此次进宫还算顺利,他本来计划了很多种和林昭相认的方式,却一种都没用上。 林昭从刑部大牢出来的时候用手不自觉地挡了挡刺眼的阳光,他不过只在狱中呆了一日,久处黑暗的眼睛已经有些不适应外面的光线了。 等他稍微适应了后,看到来接他出来的人时十分惊讶,不是姜子延,也不是什么同僚,而是上次莫名其妙碰瓷的那个老者。 他身上虽然穿着一身便装,但看起来就是昂贵的料子,头髮也梳得整整齐齐,身边还跟着僕人,看着对他十分恭敬。 那个僕人似乎有些眼熟……林昭仔细想了想,自己好像在晋阳王府的宴会上见过他,当时听说他是荣王府的管家。 林昭感到有些奇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荣王府的人来了? 荣老王爷再次近距离看到林昭的时候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才看一眼就忍不住掉眼泪,林昭都还没说什么他就已经老泪纵横了。 「您到底是什么人?」林昭疑惑的问道。 陈管家扶着荣老王爷走近了几步,老王爷双手都在颤抖,颤颤巍巍的走过去,声音苍老又饱含着喜悦,眼神中充满了慈爱看向他:「孩子,我是荣王府的王爷,也是你的祖父。」 林昭打量了一下他,对于这突然的认亲有些不太适应。他知道自己不是姨母的亲生儿子,所以对于有人来跟他认亲,虽然感到惊讶,但好在还算镇定。 他问道:「你有证据证明吗?」 林昭的眼神中并没有欣喜,老王爷不禁有些伤心。 陈管家及时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小世子还是先跟我们一道回去再说吧。」 在林昭再次开口前,陈管家又说道:「小世子放心,您已经安全出来的消息老奴已经派人告诉我姜小公子了。」 林昭听完这话默了默,这才随他们上了马车。 他从来没有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期待过,也没有过要找他们的念头,日子都是自己挣来的,他并不缺父母给的那些怜爱。 马车缓缓行驶进入荣王府,荣王府里的下人仿佛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林昭从正门进入前厅,一路上遇见的下人纷纷向他行礼。 到了正厅,老王爷的情绪缓和了许多,开始跟他讲述那些陈年往事。 「当年我一直在外征战,早年丧妻之后只有一个独子李斌。为了能够好好照顾他,我便续弦娶了第二个夫人。可没想到,这才是祸事的开端。」 「斌儿是个正直的好孩子,从小立志报国。我不打算跟继妻要孩子,怕她对斌儿不好。自从她知道了我的打算,表面上小意温柔,实际上却狠毒了心。」 「她处心积虑为斌儿安排了婚事,是她娘家侄女。可斌儿已有喜欢的人,于是我便做主解除了婚约,让斌儿娶了你娘。那个毒妇却以此为条件,让斌儿同时娶了侧夫人进门。」 「可是好景不长,斌儿在战场上以身殉国,消息传回到家里,你娘惊动了胎气,早产生下了你。 看着你娘有了儿子,那个毒妇更加嫉妒。加上侧夫人也是她的人,她们本来计划是要将你娘害死然后抱养你的,结果中间却出了岔子,被你娘察觉。」 「当时你已经两岁了了,我又不在京城,你娘便让秋容抱着你离开。可没想到却遭到追杀,秋容只好带着你隐姓埋名。她可能是想等过几年风头过了,再带你回来。可没想到,几年后她却病死在他乡。」 林昭听到这里,已经知道老王爷口中我说的秋容是谁了。姨母当年带着他隐姓埋名,一开始的名讳就叫陈秋容。后来到了清平村之后才正式更名为陈容。 「可即便是我是跟着秋容姨母长大的,你们就能凭此断定我是王府小世子吗?万一我是她捡来的呢?」 陈管家这时接话道:「小世子您不知道,您这副样貌和我们世子年轻的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世上相似的人千千万,以长相来断定血缘,是不是不太妥当?」 老王爷还沉浸在往事里悲痛不已,此时听到林昭提醒,他回过神来道:「当然不止相貌。你小时候我可是抱过的,在你右侧腰间有一个黑色的痣。如今你长大了,这颗痣想必也淡了许多。」 林昭垂眸思索,荣王爷说的确实不错,他后腰侧面的确有一颗痣,加上他的年纪,还有秋容这些线索,最重要的还有他和荣王已故世子极其相似的容貌,这些无一不在说明他就是荣王府早些年丢失的小世子。 见他不说话,荣老王爷又站起身颤巍巍的走到他面前,双手拉过他的胳膊,将他的手放在掌心捂着,道:「孩子,是真的,我真的是你的祖父啊!这些年,我派人找了好多地方,也有过无数次空欢喜。好在老天有眼,让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有朝一日还能找到你。」 林昭从没想过有一天能找到自己的亲人,他也没有这个念头。在遇见姜子延之前,他觉得生活很难,还有弟弟要照顾,也许会留在村子里上山打一辈子猎。 在遇到姜子延之后,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有了重新读书的机会,也便是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从那时起他的心愿就变成了以后他们一家人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第265页 但不可否认的是,荣老王爷的情绪还是有些刺痛他的。 仿佛天上掉了一个大馅饼砸到了他的头上,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突然有一天,被告知他是荣王府丢失的小世子,荣王爷是他的祖父。 这件事换作别人定然会十分高兴,可林昭却并没有十分开心,他更多的是茫然,还有面对满眼都是疼爱的荣老王爷时,短暂的不知所措。 荣老王爷一边握着他的手,一边说道:「好孩子,你不要怕,我已经向皇上请了旨,不日就赐你荣王世子的封号。等改天让他们挑个好日子,让你到老祖宗的牌位前磕个头,当是认祖归宗。」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的乖孙,祖父已经十多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如今再次看到你,觉得真好。」 荣老王爷说的无比心酸,眼泪止不住的顺着脸上的皱纹划过,两鬓间的白髮还有凹陷进去的双眼无不在说明着这样一个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2章 林昭不知该作何反应, 找到亲人他自然是高兴的。 可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有没有影响并不大,不过看他这位祖父的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应该是个比较疼爱子孙的。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站在那看着荣老王爷。 陈管家在一旁提点,说道:「小世子,赶快叫祖父呀!」 「祖、祖父。」 「哎!好孩子。」听见这声迟了十多年的祖父, 荣老王爷激动的又开始掉眼泪了。 然后他从屋内取出一块令牌来, 交给林昭, 「孩子, 这是祖父的令牌,见令牌如见我,你拿着防身用。有令牌在, 在皇宫内野畅行无阻。」 长者赐, 不可辞,林昭收下后道:「谢谢祖父。」 「过几天皇上的旨意应该就来了, 乖孙吶,听说你现在在侯府那个小公子家里住着, 这几年多亏了他的照顾, 改日祖父一定登门道谢。」 提起姜子延,林昭整个人自然了许多,道:「嗯, 他很好, 我很喜欢他。」 不过荣老王爷并没有听出他说的喜欢是指男女之间的喜欢,他点点头,说道:「是吗?那祖父到时候得多备些礼物。」 「其实也不用什么礼物, 他不在意这些。」 「那可不行, 要不是他, 我的乖孙现在还在那旮旯里受苦,我定要好好酬谢他。」 总归是老王爷的一片心意,林昭不好拦着,最起码这样做能减少一些祖父心里的愧疚。 荣老王爷又说道:「走吧,我带你在王府转转。你小时候失踪的时候年纪太小,那个时候的事情,估计你已经不记得了。」 荣王府很大,但人口却很少。 在孙儿失踪之后,老王爷急匆匆的从外面赶回来,以雷霆之势将后院里的女人全都责罚了个遍赶了出去,如今的王府连个女主人都没有。 随处可见亭台楼阁雕樑画栋,从抄手游廊穿过去是一个特别大的荷花池,老王爷走到这里时,还特别说道:「你小时候最爱吃这荷花池里的莲子了,我让人移植了好多过来。」 穿过两个院子,来到了荣王府已故世子李斌住的地方。 自从他死后这里的摆设一如从前,老王爷有时候会来看看,睹物思人。 「这里以前是你爹娘住的地方,里面的东西我都没让人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让人打扫一下。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林昭点点头,以前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爹娘是谁,虽然有姨母疼爱,但他有时候也会想自己的亲生父母为何会抛下他,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人。 如今他知道了,他的父亲是一个忠君报国,征战沙场的好男儿。他娘是一个性情温婉,很爱他的人。 林昭进去看了看,出来后看见老王爷再悄悄沾眼泪,这怕是她一个老人家一天之内哭的最多的次数了。 不过好在已近暮年的他找到了心心念念的孙儿,如今林昭已经成了他好好活下去的支柱。 老王爷不敢想,若是这个孙儿有什么不测,他定然也是活不成了。 在荣王府转了大半个时辰,老王爷暗搓搓手道:「昭儿,如今你已经认祖归宗,这个……你什么时候搬回来住呀?」 林昭想了想,等到皇帝下旨后他的身份肯定瞒不住,到那时候再住在姜子延那里怕是会惹来闲话,倒不如先搬来王府住。 反正两人已经互明了心意,到时候他再把人拐到王府当他的世子妃,比做个侯府小公子自在多了。 老王爷十分紧张,怕见面第一天就提出让人回来住的要求,惹人反感,屏住心神听林昭的答覆。 林昭道:「等我先回去跟他说一声吧,过两日我边收拾收拾东西搬来。」 「好,那到时候我让陈管家去接你。」老王爷应的十分快,好像生怕林昭会反悔似的。 将林昭送回去之后,老王爷算是了了心头积压多年的一块心病,整个人都精神焕发起来。 陈管家跟在他身边,看他高兴自己也高兴。不过在高兴之余他也不忘提醒道:「王爷,那李尚书……您打算如何做?」 说起这个李缺老王爷就气不打一处来,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了。 「李缺这个狗东西,骂他是狗东西我都侮辱狗了,竟然还将主意打到我乖孙身上,我不会放过他的!」 老王爷向来护犊子,从前那是没找到孙儿,如今人都找到了,心头又是心疼又是愧疚,他护的更厉害了。 第266页 「陈河什么时候回来?」他问道。 陈管家道:「快马加鞭约莫还有七八天才能进京。」 「让他回来立刻来见我。」 「是。」 「这孙子狗娘养的,这几年我看他是蹦哒的找不着东南西北了!叫什么李缺,我看叫李缺德算了!」 老王爷一说起他来就骂骂咧咧,他以前也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过的,说话也是混不吝的,只是多年不上战场,收敛了不少。 从前他不插手朝堂的事,如今可不一样了。 他的乖孙如此争气,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还是三元及第。如今已经入朝堂为官,她自然不能再闲云野鹤,他要为自己的乖孙保驾护航。 林昭回去之后姜子延十分激动,拉着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生怕他受了什么伤。 林昭安慰了他一番后,将荣老王爷认亲的事情告诉他了,惊的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待到反应过来之后,他十分欢喜,连连问道:「真的吗?你真的是荣老王爷失踪多年的孙儿吗?」 「是真的,王爷他已经确认过了。」 「你现在还叫王爷呢?该叫祖父了。不然王爷听到了该伤心了。」 「嗯,祖父他已经确认过了。还去向皇上请旨册封我为世子,圣旨过几日下来。」 姜子延听完后为他感到高兴,「荣老王爷也是个可怜人,如今你可是荣王府的独苗苗了。」 「怎么样?独苗苗,你有什么感触呀?」姜子延打趣道。 「独苗苗想将你娶回去做世子妃。」 姜子延不说话了。 然后又道,「晴天白日的,你知不知羞!」 林昭从背后将他拘到怀里,在他耳边轻声道:「不知,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热热的唿吸声扎的他耳朵直发烫,臊得他脸红,他开始挣扎着从林昭的怀中出来。 林昭紧了紧箍在他腰间的双手,道:「好了,不闹你了,让我抱一会儿,过几日我就要搬到王府去住了。」 听见这话姜子延不挣扎了,乖乖的任由他抱着。 「什么时候搬?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帮你收拾东西。」 「这么无情吗?都不挽留一下我。」 「哪里就是无情了,你早点搬过去,老王爷也能早一天放心。知道你答应要搬过去,他应该开心坏了吧?」 老王爷确实高兴,虽然因为李缺发了一通火,让他逐渐好起来的胆量还有时不时上扬的嘴角都在展示着他的好心情。 林昭低声道:「嗯,他很高兴。可是这样一来,我就不能天天见到你了。要不然你跟我一块搬过去吧,我跟祖父说一声,咱们俩住一个院子,他那么疼我,一定不会反对的。」 「那哪行,传出去像什么样子?虽然不能天天见面了,但你有空可以来找我呀,想见我什么时候不能见?以后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在一起。可王爷他就不一样了,他如今只有你,大半生过得这么悽苦,合该让他老人家过些舒心的日子。」 「他到底是你祖父还是我祖父?比起我来,你好像更心疼他。」 这话听着有点像吃醋,还有点像撒娇。 姜子延没忍住,笑了,他在林昭怀里转了个身,两人面面相对。 「我那是在心疼你。好不容易你又找到了一个亲人,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人疼你,我是为你感到高兴。」 姜子延揽过他的后颈,猝不及防的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像蜻蜓点水般轻轻划过。 林昭很少见到他这么大胆的时候,只觉得那一瞬间太过短暂,于是怂恿道:「一下不够,再来一下吧,再来一下我就原谅你。」 姜子延看着他状似撒娇的口吻,仰起头又在他唇上印了一口。然而等到他要退回去时,却被一只大手按住了他的后颈,一个勐烈又汹涌的吻袭来,强势的撬开了他的唇,攻城掠地令他猝不及防。 渐渐的,姜子延模煳了大脑,一抹柔软拱来拱去,忽然间又像狂风暴雨般将他整个人席捲进去。 「答应做我的世子妃好不好?」林昭一边小心翼翼的吻着他一边轻声哄道。 「等、等以后再……说吧……」 水声交错,姜子延说话的时候几乎都是用气声在说。 单身多年的他感情经歷就像一张白纸,只要一点火星子就能立刻点燃他。 听到姜子延断断续续的回答,林昭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来势更加兇勐了。 姜子延被亲的头脑发热,丝毫没有发现有只手扯了扯他的衣摆。 他的大脑仿佛成了一团浆煳,他不禁想起前世室友们总聚在一起看的东西,整个脑海里全都自动替换成了他和林昭的身影。 他们的距离过于密切,林昭卓越的成功将他带到了另一个精神世界。 林昭只觉得姜子延的身上有一种好闻的气味吸引着他,就像被蛊虫引诱了一般,凭着本能向他不断的靠近,靠近,再靠近。 他的唿吸声不断的变重,移开了少许,趴在姜子延肩头轻喘着气。 姜子延等了一下没等到,索性自己凑了上去。 他只听见林昭在他耳边轻轻的说话,像情人节间语呢喃,「罢了,一起搬过来的事,不急,我还尚未跟祖父说咱们两个的事,等寻个机会告诉他,你再搬过来也不迟。」 第267页 姜子延一下子回过神来,他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一只手握住他的胳膊,想要阻止他继续为非作歹。 「这么快就告诉老王爷,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万事有我。对了,祖父说过两天会亲自过来一趟,专门答谢你。」 「亲自过来?有说什么时候吗?我好提前做准备。」 想了一下,他又道:「老王爷年纪大了,要不还是我过去吧,你跟他说别让他过来了。」 「我可劝不动他,没事,不用担心,他人很和蔼的。」 「嗯……好吧。」 两人又说了会话,出乎林昭意料的,姜子延没有拒绝,而是伸出手圈住他的脖子,贴上去加深了这个拥抱,仿佛对林昭正在做的一切表示默认。 林昭深邃的眼睛里忽然增添了几分笑意。 像风吹过沙漠带来一丝雨后青草的甜香,温温柔柔,又像风吹麦浪飘向远方。 美妙的旋律交织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了好难受,大家也要多注意身体,晚安。 第143章 (捉虫) 还没等老王爷去上门答谢姜子延, 皇帝的圣旨就到了。 此时林昭并不在荣王府,还是陈管家特地去姜宅将他叫了回来,传旨的太监小德子还等了好一会儿。 不过因为是件天大的喜事, 老王爷给的赏钱也多,小德子推拒再三还是收下了。 这一日,京城流传着两件大事。 这第一件事, 便是荣王府后继有人了。荣老王爷寻回了嫡孙, 这件事情在京城瞬间传得沸沸扬扬。 有不少人都纷纷上门祝贺, 不过荣老王爷几乎都拒绝了, 说改日会摆宴邀请大家,到时候也让孙儿出来让大家认认脸。 这第二件事,还是和此事有关。说的是荣王府认回来的嫡孙竟然是今年的新科状元, 还是三元及第, 有才有貌,惹了多少人羡慕。 圣旨一下, 林昭这才收拾了东西搬到了王府居住。他如今已经正式成为荣王府的新任主子,名字也不能再叫林昭了, 要从皇家玉牒上的名字, 用他两岁时候的名字,叫李璟尧。 不过因为林昭这个名字叫了好多年,都已经习惯了, 所以便商量着等他及冠了就不再取小字了, 叫林昭即可。 如今过了名路,又有圣旨在,林昭可谓是京城刚出炉的新贵。往日在翰林院当值, 本来他话就比较少, 其它人不如对他横眉冷对就是好的, 如今倒是一个比一个热情的上来搭话。 与荣老王爷关系亲近的纷纷表示高兴和祝贺,其他人则是茶余饭后议论一两句。而此时的李尚书家里就不那么愉快了。 李缺得知前几日下狱的林昭竟然是荣老王爷遍寻多年的嫡孙,记得后槽牙都在疼。 那意味着他前几天想要惩戒林昭的心思是彻底不成了,以荣老王爷的性子,绝对会百般阻挠,皇帝怎么着也会给他几分面子。 那他前段时间的功夫可就白费了。 李缺一边可惜一边气恼,他准备了这么久就想一击必中,如今却被荣老王爷搅了局。 然而他不知道等待他的不只是可惜,还有弥天大祸。 因为陈河回来了。 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几个清平县人士,是为数不多的人证。 陈河一向对王府忠心耿耿,马不停蹄的赶路,硬生生是把路上用的时间缩短了一半。 他回来后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被荣老王爷叫走了。 次日早朝,已经多年不上朝的荣老王爷精神焕发,身着暗紫色的品级大服,跟着文武百官一起上朝了。 这个人已经令众人够惊讶了,没想到惊讶的还在后头。 荣老王爷当朝弹劾工部尚书李缺中饱私囊,在七年前凛州城下辖的香江堤坝修筑一事上贪赃枉法,纵容手下人偷工减料,以至于此次堤坝决堤,造成重大伤亡灾害,罪不可恕。 皇帝早就看李缺不顺眼了,听到荣老王爷的话眼底闪过一抹欣喜,原来当日皇叔说的大礼竟然是这个。 他不动声色的道:「皇叔,你说这些是要讲证据的,不能平白无故的污衊臣子。」表面是在维护李缺,实际上却不然。 荣老王爷哪里不知晓他的意思,证据他齐全的很。 「回皇上,人证物证老臣都有,此事臣以命人查清,臣将前因后果都写在了摺子上,您一看便知。」 旁边有小太监将他的摺子呈了上去,皇帝打开一看,当场就发了火。 因为事关重大,令刑部,大理寺,还有御史台进行三司会审,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清清楚楚。 朝堂之上,李缺神色惨白,他是经不住查的,这些年他贪没下来的银两不少,还有很大一部分全都送到了太后那里。 他开始跪地求饶,嘴上喊着冤枉。太后一党的官员们一开始还想为他求情,可没想到却被皇帝一声令下,言说谁要是为他求情就以同罪论处,这下没人敢吭声了。 荣老王爷下了朝心情很好,他已经将手上查到了证据全都移交给了刑部。刑部是皇上的人,想必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也是在用这件事情警告别人,休想打我们家乖孙的主意,否则这就是下场。 老王爷好不容易上朝一次,有许多想要巴结他的人终于见到了本人,忙不迭的追上去打招唿。 第268页 以往荣老王爷最烦这些人了,觉得她们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 可现在他一点都不烦,因为别人说的都是夸他乖孙的话,他现在就爱听这个。 「林昭是个好孩子,年纪轻轻就成了状元,怪不得如此优秀,原来是王爷您的孙儿。再看看臣家中那几个不成器的孙儿,真是羡煞了王爷您啊!」 荣老王爷会乐呵呵的道:「哪里哪里,过誉了过誉了。不过说的也挺有道理,本王这个乖孙确实是很优秀,不仅争气考上了状元,还是三元及第。唉,真是老怀甚慰啊!」 「可不是嘛,听说您那乖孙的年纪比储怀玉还要小,可真是前浪推后浪啊!」 …… 下了朝的老王爷硬是在宫门口跟别人炫耀了一个多时辰。 坐在马车里高兴的鬍子都要翘起来,陈管家也高兴,说道:「王爷,今天的事情还顺利吗?」 「嗯,还算顺利。只要刑部按着不松口,约莫着最少也是个抄家流放。这次辛苦陈河了,得亏他找到了人证。回头你开了库房多赏赏他。」 见陈河被夸,陈管家也高兴,忙道:「他知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再说了,为王爷办事那是他应该做的。」 老王爷思考了一下,然后道:「陈河跟着你也有十几年了吧?」 「是的,已经十五年了。」 陈河五岁时家破人亡,从小被陈管家抚养,是在王府里长大的,王府就是他的家。 「如今昭儿回来了,让他去昭儿身边吧,以后不用在外面奔波了。他功夫好,有他在,我也放心不少。」 陈管家替陈河谢过,说实话,听到老王爷这个决定,他很高兴。 谁不知道以后这荣王府就是林昭的,林昭就是这王府未来的主人。陈河能够跟在小主人身边当随身侍卫,那是很大的荣耀。 而且以后也不用再在外面奔波,辛苦劳碌不说,过年过节还不能时常呆在府里。如今可好了,小主子是个有才能的人,去他的身边伺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皇帝很聪明,将李缺这个事移交给三司会审,就算是太后都无法干预。换句话说,李尚书一家是保不住了。 刑部动手很快,在刑部任职的杨肃已经忙的连续加班好几天了。 在皇帝的暗示下,很快三司便进行了开堂审理,由于认证物证都是齐全的,这案子审得很快。 而且还从中间扯出不少大大小小的官员参与其中,按罪论处,全都罚了一遍。 李缺被判了抄家流放,不过去抄家的人却没在他家里搜到很多银子,他贪污了那么多钱却并没有找到多少。 皇帝得知后心中有数,将他的家产充公之后,他去了太后宫里一趟。 明里暗里说了李缺的事,他走后听太后宫里的人说,太后发了好大一通火。 皇帝心里倒是十分高兴。 香江堤坝决堤,导致灾民受害严重,查修堤坝贪污腐败的事时,挖出萝蔔带出一串泥,甚至连当初在凛州做知州的傅元都没能逃过这次风波,虽然他没有直接参与其中,但也担了一个失察职责,被罚了一年的俸禄。 林昭此次因祸得福,不仅从大狱里出来了,还成了人人羡慕的荣王府世子。 姜子延高兴之余也很担心凛州受灾的百姓。不过他之前收到来自凛州的消息,是韩愚和韩孝给他写的信,信里说让他不用太过担心,造纸坊因为在府城,所以并没有受到波及。 不过在清平镇的超市和造纸坊受灾很严重,房子全部都被沖毁,就连造纸坊的一些老兵还淹死了几个。 姜子延很担心,张虬自不必说,收到消息当晚就快马加鞭从京城赶往了清平镇。 虽然皇帝早已经下令派钦差大臣过去赈灾,但实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们远在京城并不能知晓。张虬不放心,那些都是昔日跟随着他的兄弟,他干脆亲自跑一趟去看看。 这些事情暂且按下不提,老王爷从宫里回来之后便把拜访姜子延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他平日里是不过问准备礼物的事的,这次难得的问起陈管家,「老陈,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陈管家道:「王爷,这话你已经问过三遍了,老奴已经准备好了。」 老王爷咳了声,不太自然道:「这可是我乖孙的恩人,我能不重视吗?你都准备了什么东西?说来听听。」 陈管家道:「一束火珊瑚,一对水晶琉璃珠串,一支百年老山参,一对雕花双耳青花瓷瓶。」 「这些是不是太少了?再添两样。我记得,早些年先帝赏赐过一颗夜明珠,还有一个上好的玛瑙手串,你把它们找出来添进去。」 「老奴知道了。」 老王爷又道:「我听乖孙说,那姜子延是个爱好经商的,乖孙跟他关系又好,把库房里的那个貔貅也送过去,是个发财的好兆头。」 陈管家闻言笑道:「好好好,这些就够了,王爷您可别再添东西了。如此贵重,又送那么多,别吓到了人家。」 「你说的有道理,那就这么着吧。明日等乖孙上朝了咱们再过去。」 ………… 第二日姜子延刚吃过早饭,就听门房通报说是荣老王爷亲自上门拜访了,他赶紧出来迎接。 荣老王爷一进门,便看到一个十分俊秀的小郎君在门口站着。 第269页 姜子延看他来了,就因为他是林昭的祖父,所以总觉得格外亲切,赶紧迎了上去。 「不知王爷驾临,在下有失远迎,还请不要见怪。」 老王爷也因为自家乖孙的原因,对姜子延有着很深的滤镜,对他格外的和蔼可亲。 姜子延没想到这位传闻中的老王爷一点王爷的架子都没有,还真是专门来道谢的。 两人客气了一番,又说了会儿话。 就在老王爷要走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从西厢房带着曾孙出来散步的岑夫子。 荣老王爷十分惊讶,问道:「小友啊,那边那位是谁啊?」 姜子延解释道:「他叫岑言,是阿昭的老师,听说曾经是个大儒,学问十分不错。说起来阿昭能考上状元,岑夫子的功劳首当其冲。」 老王爷觉得自己就算是年纪大了也不可能眼花,那人明明就是曾经受天下人景仰,一时之间却又声名一落千丈的岑勛岑大儒。 当年的事他也略有耳闻,不过他一向对文坛上的事不甚在意,所以并没有过多关注。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这位大儒的确是个有本事的,只不过当初那件事出的实在蹊跷,既然如今他是乖孙的老师,那他不介意有空帮他查查陈年旧事。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44章 岑言回京城这件事情算是瞒不住了。 不过他也没想着要瞒着, 毕竟当初决定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如今林昭不仅三元及第,还成了荣王府世子,也是时候出面见见那些老朋友了。 荣老王爷临到出门改了主意, 毕竟是乖孙的老师,如今都回到京城了,如果一出门再遭人指指点点, 于乖孙的声名也有损, 索性不如问个清楚。 他问姜子延:「小友不必相送了, 本王看这位岑夫子很像一位故人, 我们说说话。」 姜子延知道岑夫子是当年名满天下的大儒眀渊先生,所以对于荣老王爷认识他这件事一点都不奇怪。 他点点头,摒退了其他人, 给他们单独腾出来地儿交谈。 倒是岑言, 看到荣老王爷过来找他十分惊讶,他这几日也知道了他那位关门弟子林昭竟然是荣王府失踪多年的小世子, 却没想到今日荣王亲自过来找他。 西厢房的正厅里,韩毓秀将孩子抱了下去, 给他们上了茶后也下去了, 只剩下陈管家在一旁伺候着。 荣老王爷端起茶杯,用茶盖拨了拨茶叶,抿了一口茶, 道:「雪叶碧螺春, 这可是上好的茶,一般人可喝不到。」 岑言道:「确实,这是林昭那孩子送过来的, 他是个有孝心的, 有好东西就会送过来一些。」 荣老王爷一听他说林昭有孝心, 心里还是有些吃味的,他乖孙这样的孝心他还没感受过呢。 「我们家阿昭就是这么善良的好孩子,这几年承蒙你指点,在学问方面给了他不少帮助,本王在这里谢谢你。」 「王爷不必客气,收他为弟子,不仅是为了他,也是为了我自己。」 「说实话,当年你出事的时候,我并不在京城,只是回来后听说了这么一件事。你如今这个时候回来,是有所准备吗。」 「算是有些准备吧,但毕竟这么多年了,有些近乡情怯。」 荣老王爷忽然道:「岑勛,昔日的明渊先生,可否回答本王一个问题。」 「王爷请讲。」 「本王只想知道当年那件事是不是真的?饶是我当时不在京城,也向来不关心文坛发生的事,可我还是听到了许多传言,说一向德高望重才名满天下的大儒眀渊先生,因为嫉妒自己弟子的才能,冒用了一篇不属于他的文章。」 这件陈年旧事被提起,仿佛在岑夫子心上的伤疤处重新划开了一刀,血淋淋的,浑身都在刺痛。 他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倒是清明了许多,稳了稳心神,苍老的声音响起,「自然不是真的,老夫当年是冤枉的。」 荣老王爷得到了准确的答案,却皱了皱眉,「若是本王没记错的话,当年说你冒用了一个弟子的文章,这个弟子便是如今的中书侍郎储怀玉吧?」 「没错,就是他。」 岑夫子提起他来眼中满是悲愤的情绪融化在其中。 这般情绪不似作假,荣老王爷看的清楚,又道:「本王记得,这位中书侍郎才名可不小,当初他也是三元及第,颇负盛名。」 岑夫子想起那些陈年往事,着实有些悲痛,道:「确实,他是个有才能的人。可偏偏心术不正。」 「当年那篇文章,确实是老夫写的。因为当时赶上文坛盛世,大家以文会友。虽然他是我的弟子,但我平日里比较低调,管输的比较严格,他一直不曾出名。 因为求胜心切,看到这篇《赤阳赋》写的极好,很适合在文坛论学的时候出风头。干脆就当场默写了出来,因为这一篇文章,一时之间让他在整个文坛大放异彩。」 「后来被我得知了此事,要求他正名这篇文章不是他写的,并向被他蒙蔽了的世人道歉。但当时他跪地上哭着求我,说如果被别人知道了,他这一辈子就完了。」 「也怪我一时心软,答应了他。没想到他后来攀上了安阳王这棵大树。我与安阳王素来不睦,他却昧着良心亲口口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那篇文章是他写的,是我看上了他的文章,想要据为己有,他不得已将此事挑明。」 第270页 荣老王爷点点头,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他声名高筑,又一时之间声名一落千丈。 「自那之后我心灰意冷,加上当时圣上还未亲政,庙堂一片混乱,我便隐姓埋名,一路游学,最后去了偏远的凛州。」 「世人眼中的储怀玉是个谦谦君子,本王在别人的口中所听到的他几乎是完美的。但人无完人,如此完美的人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听到荣老王爷说储怀玉是个谦谦君子,他不屑的切的一声,「他算个什么谦谦君子?也就是个伪君子罢了。可恨老夫当年瞎了眼,捡回来这么一个白眼狼。」 储怀玉自小双亲去世孤苦无依,是岑言收养了他,传授他知识,教养他长大。可从小刻在骨子里的自卑与想上爬的野心不是随着时间能消除的。 即便是有眀渊先生亲传弟子的名声在,他还是不知满足,这个名声只能让别人对他高看一眼,并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切实的利益。 但跟着安阳王就不一样了,出了岑夫子这件事后,他在京城中的名声更好了,大家几乎都在同情他。 后来就连他三元及第,旁人都说是他自己够聪明,学习够努力,有没有眀渊先生教他都能做到。 一个当别人老师的人,却被污衊偷了学生的文章,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偏偏储怀玉又对他足够了解,让他无力反驳,也无法反驳。 有安阳王在暗地里操纵,流言甚嚣尘上,岑言说什么都没人信,他只好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如今安阳王因为多年前反叛被诛杀,储怀玉也受到了牵连,不过他够聪明,提前摆了对方一道,顺利的从中脱身,拜到了另一个首辅大臣名下,才有了如今中书侍郎的地位。 可如今这位首辅大臣已经卸任,他在任时竖下的仇敌可不少,所以时至今日储怀玉在朝中的日子不太好过。 甚至在前两年他还派人过来找过岑言,想要劝他回去,其中有何居心不做他想,但肯定是为他自己好。 荣老王爷听完后是站在岑夫子这边的,他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了当的道:「那你此番准备打算怎么做?」 「老夫知王爷您是为了自个的孙儿才会如此关心这件事,不过王爷不必插手,此事老夫心中已有决断,若要在这京中立足,洗刷当年的事是一定的。」 …… 岑夫子和荣老王爷这一番谈话结束后已经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姜子延虽然很好奇,但他没有问,不过他也猜到了几分。 岑夫子一直跟着他居住,这几年在他心里岑言已经是他很亲的长辈了。 荣老王爷离开后姜子延特地去看了岑夫子,言明如果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他定不会推辞。 于是过了几天之后,京中文坛突然流传着一篇文章,名叫《后赤阳赋》。这个名字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几年前的那篇《赤阳赋》。 有些人将它们稍加对比,便发现这两篇文章的行文思路还有习惯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于是这日储怀玉下朝后平日里与他相熟的同僚问道:「储兄,你是不是又写了一篇文章呀?写的这般好,怎么藏的这么神秘,说出来大家一块好好欣赏一下嘛!何必这么藏着掖着。」 储怀玉一脸惊讶,道:「什么文章?」 「你别装了,最近读书人的圈子里都传遍了,那篇《后赤阳赋》写的和你以前那篇《赤阳赋》风格如此相像,肯定是出自你之手,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何必瞒我们呢?」 储怀玉听完这席话心里直打鼓,可面上还是要应付过去,他道:「张兄误会了,我哪里敢隐瞒,倒时让你看笑话了。」 这话说的模稜两可,好像承认了,又好像没承认,储怀玉说完这句话,就跟同僚告辞了。他要赶紧回去打听打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后赤阳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是有人仿写了那篇《赤阳赋》吗? 可听刚才那位同僚的意思,好像这篇文章还没有人出来认。 等到了家,他让下面的人一打听才知道,京中最近确实出了一篇《后赤阳赋》,而且内容他也看过了,文采思略堪称一绝,与那篇《赤阳赋》相比来说,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一旁的心腹随从是很早就跟在他身边的,见到主子焦虑,便问道:「公子,您说这篇文章到底是谁写的?怎么和那篇那么相似?」 储怀玉的脸色很不好看,那个人的名字他想说又不敢说出口。 自打林昭考了状元,他就知道他那位昔日的恩师也来了。 之前他派人去凛州请了好几次,都请不动人。这次听说他来了京城之后,他是提前做过准备应对的。他甚至连很多假设发生时的应对策略都想好了,完全不怕被岑言再次指认当年之事。 可没想到岑言一直都没什么动静,以为他还是那么淡薄世事,低调做人。 可没想到对方猝不及防出了这么大个招,着实打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后赤阳赋与赤阳赋行文思路如出一辙,但里面所讨论的内容又各有不同,很难让人以为这不是出自同一个人。 储怀玉如今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日后定会还有人问他后赤阳赋是不是他写的。 如果他认下来,那关于这篇文章对方肯定是留了手稿作为证据的,他不可能再像当年一样趁老师放松警惕去偷手稿。 第271页 这无疑是一个圈套。 可如果他不认下来,那么旁人又会有疑问,旧事重提挖出当年的文章,质疑不是出自他之手。 虽然他也可以说是有人仿照着他那篇赤阳赋写的,可再看看如今这篇《后赤阳赋》,看了内容就知道,这并不是仿照了赤阳赋,而是真情实感所写,里面甚至还有一丝迟暮的荒凉感。 他这个说辞是站不住脚的。 储怀玉很焦虑,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敢肯定这篇文章出自他那位恩师之手。 不过他猜的也对,这篇文章确实是岑言写的。 只是与写当年那篇赤阳赋的时候心境大不相同了,有了这些年的磨砺,他的文章更加有层次感,更加现实了一些。 若非有了这些年的经歷,他怕是还写不出如今的《后赤阳赋》来。 一时之间京中读书人都知道了这篇《后赤阳赋》,每日细读总能发现其中所蕴含的情感之不同,道理之大,人心之难。 储怀玉知道对方有备而来,所以并没有矢口否认文章是他所写,但也没承认,态度一直都模模煳煳。 这也让京中有一些人猜测这文章不是出自储怀玉之手,因为文章中的暮色之气不是经歷过大起大落的人是写不出来的。 就在他们还猜测着文章是谁写的的时候,有人去荣王府做客,在与荣王府世子交谈中得知,写这首《后赤阳赋》的人竟然是世子的老师。 再一问世子的老师是谁,听到的却是多年前声名一落千丈的那个名字。 明渊先生。 这个消息就像一颗石子打进水里,掀起了无数的浪花。 一提到这位眀渊先生,就不得不提当年发生的那件事。 可如今有荣王府世子一力作保,有些人有些动摇,开始质疑起当年的事情是真是假。 有人说,「当年那件事都已经证据确凿了,怀玉公子能拿得出手稿,说明文章出自他之手。明渊先生他就是嫉妒弟子的才华,就想盗取人家的文章。可没想到人家有手稿为证,所以才没成功。」 也有人反驳道:「我觉得有疑点,且不说明渊先生博学多才,单看后面这一篇《后赤阳赋》,要比前面的那一篇赤阳赋更加出彩,他又何必去盗用弟子的文章? 再说了,他教出来的荣王府世子那也是个三元及第的新科状元,而且年纪还要比储怀玉小一些,这足以说明明渊先生的才能。当年的事情说是储怀玉颠倒黑白也不无可能。」 仿佛多年前那一幕重新上演,京中开始流言纷纷,不过大部分的言论都是偏向岑言这边的。 说再多辩解的话都不如一篇出彩的文章好用,读书人以文采斐然自居,他们更崇尚会作文章的人。 不过这其中也有荣老王爷的手笔,那就是推动这些言论不断的发酵,压的储怀玉不得不出来解释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45章 储怀玉如今中书侍郎的位子做的并不太稳, 不少人盯着他的错处,只要犯了错,立刻就有人想要把他从这个位子上弄下去。 对于储怀玉来说, 他这些年费尽心机好不容易爬到今天的位置,中书省是皇帝直属管辖,他只需要在这个位子上熬资歷, 到时候熬到上一任退下来, 他顶替上去就可以了。 本来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左不过多熬几年罢了。 之前他还想着打感情牌, 好让岑言原谅他。虽然岑言声名俱下,可到底影响力还在那摆着,还是有很多人相信他的。本是想着还能利用一把他的剩余价值, 可没想到岑言这个老东西反手给他这么一个大礼, 打的他措手不及。 储怀玉为了名声考虑,在没有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之前, 他是不会轻易出面说话的。 这日下朝后,储怀玉难得在宫门口等了一会儿, 看到林昭从翰林院出来后他走了上去, 道:「师弟。」 谁知林昭像没听见似的,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储怀玉忍了忍,还是走上去陪着笑, 又叫了一声:「林昭师弟。」 林昭这才挺住脚步, 像是刚听到他喊他,停了下来,道:「原来是储侍郎, 刚才我听见有人喊师弟, 还以为你在叫别人, 原来是在叫我吗?」 「怎么会,我在这里也就只有你一个师弟。那日在晋阳王府比较匆忙,咱们二人没来得及好好认识一下。还是别叫我储侍郎了,听着十分见外,我托大叫你一声师弟,你就唤我师兄吧。」 储怀玉这话说的十分客气,摆低了姿态,算是给林昭这个荣王府世子足够的脸面。 本以为对方也会给他几分薄面,却没想到林昭却道:「储侍郎,只怕你是误会了,家师说他曾经虽然广收弟子,可入室弟子也就我这一个,不知储侍郎为何总要以我的师兄自居?」 「你!」储怀玉涨红了脸,得亏这会儿从宫门口出来的官员都走的差不多了,不然他无故被林昭这位京中新贵奚落了一顿,第二天不知又有多少笑话等着他。 储怀玉能走到如今这个地位,也是个极能忍的,而且还睚眦必报。 这次他认可,可他却会将事情记在心里,找到机会就像暗处的毒舌一般咬上一口,不中毒也得掉块肉。 「师弟,虽说我曾经和老师闹了些不愉快,可那些都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再说了,老师他从未公开说过不承认我这个弟子,所以你这声师兄我还是当得起的。」 第272页 「哦?是吗?」林昭侧身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储怀玉竟然觉得有些心虚。 「我说的都是真的。」他像有些底气不足,又加了一句。 林昭作势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正视了他一眼,「那我回去便将你这番话转告给老师,师兄。」 师兄这两个字被林昭咬字重了些,特地强调了一下这个称唿。 储怀玉面色铁青,事到如今他再听不出来林昭从头到尾都是在嘲笑他那就是他脑子有问题了。 「我好意前来与你交好,你若是不喜,也不必如此折辱人吧,这可不是端方的君子所为。」 林昭反道:「那偷了老师的文章和手稿然后倒打一耙的人就是端方君子所为的了?」 储怀玉向来温润的脸上终于控制不住裂开了缝隙,他气愤道,「你懂什么!空口无凭你随便说,造谣一张嘴,倒是全凭你的心意了。即便你是荣王府世子,那也该注意自己的言辞,别忘了,朝廷之上还设有监督百官的御史台。」 「谁说我没有证据。」 「什么?」 储怀玉惊愕,怎么可能有人有证据,明明当年都已经处理干净了。 林昭不欲与其有过多纠缠,没接他的话,转身就朝着荣王府的马车走去。 储怀玉想多问两句,他哪里来的证据,结果刚走进就被一旁跟着的陈河拦下了。 陈河自从回来后便被荣老王爷指派给了林昭做贴身护卫。他平时面部表情就比较严肃,基本没什么话,跟曾经的冯轲很像。 储怀玉看陈河黑着个脸,也不敢再上前。 林昭走后储怀玉心里十分忐忑,在人前一惯谦谦君子做派的他此时面目有些狰狞,到底哪里来的证据? 回去后他吩咐贴身小厮道:「你去查查,当年的事还有什么地方留有痕迹,没处理干净。」 小厮应了后下去了。他刚出门就听到屋子里茶杯打落在地上碎裂的尖锐声,储怀玉今天存了一肚子的气,在外面还要努力维持他温润如玉的人设,如今屋子里只剩他一个人,终于能发脾气出了这口气。 林昭从宫门口走了之后并没有回荣王府,而是去了姜子延的茶话弄。 茶话弄二楼角落里有一个跟小但装潢十分别致的雅间。 不过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和姜子延见面的,他如果相见他基本都是去姜宅等人了,从不会避嫌。 今日他过来是提前陈勉和杨肃约好的,三人自从入了职之后一直都忙的不得空。 虽然宫门口被储怀玉绊住耽误了一会儿,不过到的还算及时,并没有迟到。 因为他是第二个来的,陈勉到的最早,见他过来赶紧拉住他坐下,而杨肃还没有过来。 杨肃在刑部忙的团团转,他一个刑部主司话都说不上,也做不了主,但每天的卷宗还有大大小小的事物让的忙的脚不沾地。 他们三个上一次这样出来吃个酒还是在两个月前了,就连林昭回到荣王府,王府举办喜宴他也只是把礼送来人却没到。 一问才知道他被上司绊在那了,一时脱不开身。 今日倒是难得都能见到人。 陈勉平日里最是清闲,他与林昭隔三差五就一起吃个饭,今日看到杨肃过来,佯装不乐意道:「杨大哥,你这也太过分了,好多日没见到你了,也不说主动约我俩出来吃个饭,今日竟然还迟到。你现在真是大忙人了,都不稀得见我们了!今天你要自罚三杯,给我和三弟赔罪。」 这般随意又熟悉的口吻,杨肃听了只觉得好笑,这个二弟还是和以前读书的时候一样,爱开玩笑。 他笑道:「都是我的错,刑部实在是太忙了。而且我上头刑部侍郎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对我不是很满意,总是给我找很多额外的活做,这才没空见你们。」 他端起了酒杯,没有推拒一口饮下,「这杯我自罚,是我今日迟到了。」 看他这么懂规矩,陈勉也不跟他计较了,两个人又开始哥俩好的说起了话。 推杯换盏,具体上次出仕时已经有大半年的光景了。 不过都没敢喝的太多,第二日还要上朝,怕起不来。 席间陈勉喝的有些多,他官职品级低,不用上早朝,大着嘴巴问道:「杨大哥,你跟罗娘准备啥时候成亲,我都等喜酒等好久了!」 杨肃将他手边的酒杯拿到一边,给他倒了杯水,「快了,我最近刚把母亲接来,等她安顿好了,我和罗娘就定日子成亲。」 陈勉道:「真好,我好羡慕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也不知道我未来的妻子现在在哪。」 说完他看向林昭,一手搭上他的肩膀,然后嘿嘿嘿笑了笑,道:「不过也没事,你看三弟长的这般俊俏模样,还是个状元,都还没家室,我就不急了。」 谁知林昭轻轻将肩膀上的手拂了下去,一本正经又带着几分炫耀道:「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家室了。」 垂死醉中惊坐起,大概说的就是陈勉现在的状态了。 本来喝的身体软成了一滩烂泥,如今听到林昭忽然说自己有家室了径直从座位上惊的立起了身子。 「真的假的?」他问道,随后身子又瘫软在了桌子上。 「真的。」 陈勉来了精神,突如其来的兴奋劲赶走了酒精带来的脑部麻痹,一脸兴致勃勃的问:「是谁,到底是谁把我们新科状元郎的一颗心俘虏了去!」 第273页 杨肃也在一旁看着林昭,等着他的回答,他也很好奇,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你们认识。」 「我们认识?」陈勉和杨肃难得反应如此一致,说话都异口同声。 「就是子延。」 林昭的话说的简短,但每句话信息量都巨大,导致陈勉和杨肃听见是姜子延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 「你你你,原来三弟你一直都喜欢男的啊?」陈勉一边问一边瑟瑟发抖的抱紧了手臂,好似是怕林昭突然看上他了。 他这夸张的表演让林昭直接给拍了一下,「行了,别演了。我不是喜欢男的,只是我喜欢他,他恰好是男的而已。这跟性别没关系,我喜欢的就是他这个人。」 陈勉看自己这拙劣的演技被看穿了,也没什么意思,道:「男的女的无所谓,现在大魏南风盛行,三弟你这不算什么。」 不过林昭倒是没觉得自己特殊,即便是大魏南风不盛行,他还是喜欢他,仅仅喜欢他而已。 杨肃不禁有些佩服,「三弟竟然能如此坦率的说出自己的爱恋凤,而且不惧世俗的眼光,这点跟你比起来我还是差多了。从前我一直都不敢在别人面前说起罗娘,生怕别人知道了会嘲笑我。现在想想,我只是没有你那勇于承担责任的勇气罢了。」 「杨大哥过奖了。」 陈勉突然插话,「那以后看到子延兄,我们岂不是要叫弟妹?」 「什么弟妹,该怎么叫就怎么叫。」林昭说这话的时候耳朵微微红了。 …… 三人又都喝了一坛,等姜子延闻讯赶来的他们都喝趴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困死了,大家晚安 第146章 姜子延将陈勉和杨肃送上各自的马车, 他则是带着林昭回去了。 本以为他醉的不省人事,没想到刚进马车就看到他清醒的坐在小榻上。 姜子延惊讶,「你不是喝醉了吗?」 「杨大哥太能喝了, 若不这样,下次他们定要使劲灌我。」 姜子延闻着他身上一股酒味,虽说没醉, 但到底喝了不少, 眼神还是有几分恍惚的。 「你们就不能少喝点吗?今日喝的还都是烈酒, 当心身体。」 「好, 听你的,下次少喝点。」林昭伸手揽住他的腰,一把将他拉到怀里坐到了他的腿上。 姜子延觉得自己坐在一个大男人怀里怎么都有些别扭, 挣扎了一下, 听到林昭说:「别动,让我抱会。」 大概是感觉他有些疲倦, 姜子延不动了。 林昭将脸贴在他的背上,轻声道:「今天喝酒的时候听杨大哥说他快跟未来嫂嫂成亲了。」 「你说的是那个罗娘?」 「嗯。」 姜子延是见过这个罗娘的, 生的不是那般小巧依人, 个头也高些,不过却十分贤惠,对杨肃极为贴心。 「那这是好事呀, 什么时候?日子定下了吗?」 「还没有, 听杨大哥说等他母亲安顿下来,就给他俩挑日子。」 「那真是要恭喜杨主司了,等回去了我看看备些什么礼, 先提前准备着。」 没听见林昭接话, 他又问了一句, 「怎么了?」 林昭嘆了口气,「杨大哥都要成亲了,你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 姜子延侧身扭头,两只手捧正他的脸,笑道:「你还小,等再过两年吧,等我在京城站稳脚跟,到时候再来给你下聘!」 「我小?」 姜子延:「这是重点吗?」 重点难道不应该是他说要给他下聘而不是随嫁妆吗? 林昭才不管什么聘礼还是嫁妆,左右他都出得起,只要两人名正言顺在一起就行。 他揽在腰间的手开始逐渐不老实起来,惊的姜子延又羞又惊。 「你干什么?这可是在马车上,外面还有人呢!」 林昭一本正经道:「没干什么,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小不小。」 姜子延羞愤的回头瞪他一眼,林昭得寸进尺直接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你!」 「嘘……小声点,外面可还有人呢!」他拿刚才姜子延说的话来堵他。 一时之间姜子延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反驳又不敢大声,某处传来的快意让他努力闭嘴不敢张口,生怕一说话全是不该被听到的断断续续声。 他努力忍着不出声,注意力也就分散许多,也就没注意到下面那只手越加放肆的胡作非为。 马车一路从茶话坊出来一路朝着荣王府去,林昭来的时候坐的荣王府的马车,回来坐的却是姜子延的马车。 茶话坊开在长西街,距离荣王府有两条街的距离,两个地方离的并不算远,按理说应该早就到了的。 马车里的姜子延已经不知道马车走了多久,他一直在忍耐着,想着等一会儿就到了。 然而马车转了一圈又一圈,他浑身都已经没力气了还是没到。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些,「怎、怎么还没、还没到?」 林昭小声哄道:「快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姜子延有些气恼,再次辩驳道:「我是问你马车,马车怎么还没到!」 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对方是个无赖。 「我说的就是马车啊。」无辜又纯洁,如果忽略他现在正在做什么的话。 第274页 虽然坐的是姜子延的马车,但上了马车后赶车的就变成了陈河。他是荣王府世子的贴身护卫,要时刻保护主子的安全。 陈河常年习武,耳力极佳,马车上发生了什么事他多少也能猜到些。不过他是个好护卫,不该听见的和不该看见的他只管当聋子瞎子。 不过有一点的确是令他感到惊讶,他从来没想过自家小主子和这位姜家公子竟然是这种关系。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一个护卫该操心的,他只要尽忠职守保护主子的安全就可以了。 但想到马车里那两位正在做的事情,虽然他想来面无表情,可悄悄红了的耳朵尖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为了小主子着想,他绕路了。 本来从茶话坊出来到荣王府也就两条街的距离,但这两条街十分繁华,而且这个时辰即便已经不早了,但还有一些摊位没有收摊。 考虑到小主子可能还需要些时间,他几乎没犹豫,就自作主张地绕了远路,一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十分静僻。 而姜子延原本的车夫则是驾着荣王府的马车按照原来的路线早已回了荣王府。 但这些姜子延都不知道,他虽然在马车上坐着,但感觉整个人都在水里泡着,全身上下湿漉漉的,就连唿吸都急促了许多。 他十分艰难的小声唤道:「阿昭。」 「嗯?怎么了?」 「还有多久、多久到王府啊?」 「哦,这个我也不知道,应该快了吧?」 陈河被迫听到了不该听的墙角,他心神一个被牵引,注意力分散了些许,没注意到马车下面踩到了一个石子,马车咯噔被摇晃了一下,他刚想说抱歉,忽然马车里传来一声闷哼,他立刻闭上了嘴。 不知过了多久,姜子延感觉好似在水里翻腾了许久,还在云上腾云驾雾了一番,然后终于落到了地面上。 马车停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想撑开帘子看看是不是到王府了,可惜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全身酸软的瘫在某人的怀里。 林昭将他额前的散发拨到后面,刚才一番折腾,他的头髮早已经散的不成样子。 马车停在了王府的内院,林昭先下了马车然后打横将姜子延抱起进了院子。 姜子延已经累的睡着了。 林昭走到门口时,对陈河道:「做的很好。」 陈河内心有些复杂,没想到第一次被小主子夸竟然是因为这件事。 「让人备着热水送来。」 「是。」 林昭没让下人插手,他亲自给姜子延清洗了一番,然后给他换上衣服,将他放在床榻上。 榻上的人看着十分疲累,就连给他洗澡换衣服他都没醒。 一夜好眠,第二日林昭早早就身去翰林院当值了。 姜子延醒来只觉得浑身酸痛,睁眼一看明知道这不是他自己的房间。 不过下一瞬闻到被子上有林昭身上独有的味道,他稍微安心了些。 他起身,艰难的下地走了两步,走到了桌前倒了杯茶一饮而尽,他实在太渴了。 当他换好衣服打开门时,立刻有下人迎了上来,是一个小厮,十分恭敬的道:「公子您醒了,早饭已经给您备着了,世子走的时候吩咐过,让您吃过早饭再走。」 姜子延征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口中的世子说的就是林昭。 昨天晚上在马车上荒唐的一幕幕开始在他脑海里旋转,这人真是太不知羞耻了! 姜子延现在回想起来脸上忍不住恼怒,这次定要好几日不理他。 想到这他连这早饭也不想吃了,只想赶紧回家。 不过还没走两步,就看到荣老王爷来了。 小厮口中规劝他吃完饭再走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听见荣老王爷厚重的大嗓门响起,「本王今儿早上才听下人说你来了,昭儿也太不懂事了,都不知会我一声。」 姜子延有些尴尬,怎么知会?我也是稀里煳涂被骗进来的啊!说多了都是泪。 「不是,是阿昭昨日……喝多了,我刚好遇见,就想着送送他。是子延叨扰了。」 荣老王爷似乎对他印象很好,很喜欢他。 见他如此谦虚,耿直的说道:「诶~哪里的话,怎会是叨扰。昨日在王府住的还习惯吧?昭儿跟你情谊深厚,估计是搬来王府这一阵不太适应,不如你就多在王府住几天吧。」 不等姜子延答话,荣老王爷又抢先一步说道:「本王觉得这样很不错,那就这么决定了,先不急着走,我让人在昭儿院子里给你把房间收拾好。」 姜子延想要拒绝,「王爷,我、这,我家里还有、」 「哎呀,客气什么,是不是还没吃早饭?那个,你,赶紧把饭端上来,别让公子饿着了。」 一旁还在等着规劝姜子延吃早饭的小厮懵逼的点点头,赶紧下去端饭了。 那下去端饭速度的,姜子延只来得及伸出一只尔康手,都没来得及说不要。 老王爷如此热情,姜子延感谢之余心里多少有些不安,他唯一的独苗苗孙儿喜欢的可是自己。 如果以后林昭不纳妾,他们荣王府这一脉再想绵延子嗣恐怕很难了。 不过荣老王爷大概不知道这些,他拉着姜子延的手,十分热情道:「你啊,在王府里不用拘束,下边的人你随便使唤,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老陈讲。我还说今儿早上怎么昭儿胃口这么好,饭都比往常吃的多。原来是因为你来了,他高兴的。」 第275页 「唉,我知他其实并不情愿搬来王府,愿意搬来主要还是为了我这个老头子,他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不过就是平日里总是板着个脸,话也不多。你这一来,我看他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 荣老王爷都如此说了,姜子延也不好再拒绝,只好答应再多住几日。 荣老王爷走后,姜子延坐下吃早饭,昨天回来太晚他直接睡着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早就饿了。 他一边吃一边想着,他和林昭两个人的关系还是要早早的让荣老王爷知道才行,不然总瞒着他,他心里总觉得有一股愧疚感,毕竟是他拐了人家的独苗苗。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左右姜远还年轻,以后如果想要延续香火,完全可以自己再娶生子。 就是荣老王爷这边,毕竟他岁数大了,身子骨也不是太硬朗,怕万一气出个好歹来。 左想右想一顿早饭的时间便过了,酿酒厂那还约了几个商人商谈生意,他吃过饭赶紧过去一趟。 至于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干脆等林昭回来再跟他商量一下如何跟荣老王爷坦白。 等到下午林昭从翰林院下班回来,刚进王府第一件事问的就是姜子延。 当得知荣老王爷将他留下来多住几日时,他十分惊喜。 回到院子后听下人说姜子延今日去酿酒厂了还没回来,他便起身去了老王爷的院子。 姜子延想到的事情,他也想到了,虽然这个事实对于面前这位老人来说可能有些残酷,但早晚都要知道,干脆挑明了,以后来往也方便些。 林昭到老王爷院子里的时候他正拿着根小细棍在那逗鸟,看着情绪还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7章 看到林昭过来, 荣老王爷很高兴,如今天色尚早,还没有用晚饭, 老王爷便招唿道:「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刚好,咱爷咱俩一块吃个便饭。」 林昭点点头应道:「嗯,刚下朝, 就过来看看您。刚好也有点事情想和您说。」 一听乖孙有话要跟他说, 看起来还很严肃, 他心里咯噔一下, 心想该不会是王府住的不习惯,乖孙想要搬回去了吧? 不过他也没表现出来,而是乐呵呵的道:「那到屋里说吧。」 到了屋里, 陈管家自觉的为他们带上门, 然后到门口守着。 林昭想了许多措辞,忽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咱们是亲爷孙, 有什么事就说,不用这么别别扭扭的。」 林昭低头抿唇, 想着该怎么说他和姜子延之间的事。这事若是说的晚了, 怕是再过两年,祖父该给他说亲了。若是说的早了,祖父心里定然难受, 可这事瞒不住, 还是早早过了明路比较好。 见林昭犹豫不决一直没开口,荣老王爷试探的问道:「乖孙,你该不会是觉得在这里住的不习惯, 见姜公子来了, 想跟他一起搬回去了吧?」 林昭一愣, 便知道祖父想偏了,看着他那充满关爱又有些害怕他离开的眼神,他笑了笑,说道:「不是的,祖父,我很喜欢王府,也不会搬出这里,不会离开您的。」 荣老王爷莫名松了一口气,「哦,不是就好,不是就好。那你是想来找祖父说什么事?没事儿,你放心大胆的说,只要不是要离开祖父,别的祖父都答应你。」 「祖父,孙儿想跟您坦白一件事。」 「你说,祖父听着呢。」 「姜子延……他是、他是孙儿喜欢的人。」 「姜公子啊,确实是个很讨喜的人,祖父也很喜欢他。」 「祖父,我说的这个喜欢,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是想把他娶回来当世子妃的那种喜欢。」 荣老王爷听懂了他的意思,忽然沉默了下来。 「祖父……对不起。」 荣老王爷嘆了口气,「罢了罢了,祖父知道了。你放心,祖父不会干涉你们的。」 林昭惊讶的抬起头,没想到他这一关过得如此容易,祖父甚至都没有反对,只是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失落罢了。 他知道,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荣老王爷心疼他,说道:「如果说你要想要纳妾,那祖父可能是不会同意的。咱们家现在落到这个样子,都是后院的女人毒害的。虽然我也希望咱们家人丁兴旺,可也怕给你娶进门一个毒妇,再重蹈以前的覆辙。」 「祖父,我这辈子都不会纳妾,我只愿意和他在一起。」 荣老王爷点点头,他们荣王府总出痴情人,儿子曾经也是个痴情人,可却被他拆散了,最后落到一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他不禁感嘆道:「人啊,这辈子,要学会知足。我能把你找回来,已经是上天对我极大的恩赐了。你人生这十几年,咱们家亏欠你太多了,我对你也没别的要求,只希望你平安。至于以后你想怎么过,祖父都随你,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 林昭很难想像这番话是从一个老者的嘴里说出来的,话语中都是对他的关切,为了他,宁愿荣王府以后后继无人,血脉断绝。 「祖父,以后孙儿会好好孝敬您的,咱们一家人会一直在一起,您信我。」 「好孩子,祖父知道。」 荣老王爷一感嘆就容易想起陈年往事,林昭不愿他徒添伤心,便转移话题说道:「祖父,子延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当初还是孙儿先表明的心意,追了好久才追到的,您可千万不要将事情怪罪到他身上。」 第276页 荣老王爷一听这话,伸手在他手掌上拍了一下,嗔怒道:「你祖父我是这种人吗?你啊!祖父当然看得出来,他是个好孩子。对了,今儿个早上祖父让他在这里多住几天,他这是忙什么去了?还没回来?」 林昭笑了笑,说道:「他啊,忙着呢。他在经商方面很有头脑,这才刚回京城没多久,就在西郊折腾了一个酿酒厂,听说生意很不错。」 「他还会酿酒?」 林昭点点头,「嗯,他琢磨了很多酿酒的秘方,有各种果酒,还有米酒,前几天听说他还新酿了一种烈酒,叫什么剑南春。」 「剑南春?」一说起这个,老王爷顿时来了兴趣,他道,「最近京中好像开了一家酒坊,其中就卖这种剑南春,据说很难买到,难不成是子延开的铺子?」 林昭道:「应该是,据我所知,他铺子里卖的酒在京城中找不出第二家来。」 「那改日我得去尝尝,以前打仗的时候,我们经常喝的一种酒叫烧刀子,冬天天冷,喝点酒暖身子。」 「祖父年纪大了,酒还是少喝些为好,小心伤了身体。等明日我跟他说一下,让他把酒厂里的酒每样都给您送来一些尝尝。」 荣老王爷笑了,他道:「这怎么好意思,不能白喝人家的东西。老陈——」 陈管家听见里面叫他,推门进来问道:「王爷,您找我。」 「本王记得库房里好像有一斛上好的东珠,你抽个空给子延送过去。」 陈管家应了后便下去了。 一旁的林昭道:「祖父,您送他东珠做什么?又不是姑娘家,没什么用处的。何况,东珠过于贵重,还是您留着吧!」 「不是姑娘家就不能送啦?那怎么说也好歹是我未来儿媳呢,见面礼你懂不懂?」 林昭张了张嘴,没说话,算了,随他老人家高兴吧。不过听到祖父承认姜子延是他未来儿媳,他还是十分高兴的。 当姜子延在酿酒厂忙了一天,回来看到屋子里放的整整一斛的东珠时脑子里有一瞬间的懵逼。 这东珠应该是姑娘家用的点坠吧,怎么摆到他屋子里了? 他想去问问林昭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东西送错了。当问了下人之后,说是他还在老王爷院子里,祖孙俩正把酒言欢,他就歇了过去找人的心思。 姜子延简单吃了饭,又洗了个澡,具体睡觉的时间还早,他想起来看会儿画本子。然而等他摸了床头之后才意识到,他如今身在王府,不在自个儿的家里。 好闲哦,又没有话本子消遣。 姜子延无法,只好起身拿起笔墨在纸上画图样,酒厂产的酒种类太多了,他画的图样不够用,干脆再添置几样。 林昭从老王爷的院子回来时看姜子延屋里的灯还亮着,便没回自己房间,而是径直朝他所在的房间走去。 到了姜子延屋里,他走过去想要从身后揽住他的腰身,却被姜子延躲开了。 他可是还记得昨天晚上让他在马车里丢脸的事,不可能轻易原谅他的。 「你离我远点,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随便动手动脚。」 林昭一脸委屈,轻声哄道:「怎么了这是?还在气呢?别生气了好不好?」 姜子延不理他,这人说的话一点都不可信,昨天他明明求了他那么多次,每次嘴上说的好,可哪一次都没做到。 见真把人惹着了,林昭揉揉鼻子,悄悄凑近了些,道:「今日我跟祖父坦白了我跟你之间的事。」 姜子延惊讶,「你怎么说的?」 来早上他也在考虑这件事,没想到他行动倒是迅速,今天就把事情坦白了。 「就实话实说呗。」 「那老王爷什么反应?是不是很难过?有没有反对呀?」 林昭趁他不注意,将他抱进了怀里,坐在榻上轻轻道:「没有,祖父他很疼我,既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看起来很快便接受了。不过大概他心里还是有点难受吧,但可能是怕我不开心,所以并没有表现出来。」 「嗯,老王爷确实很疼你。」 「你以后在王府不用拘束,你可是王府未来的男主人,就连祖父都很喜欢你。」 「所以房间里放着的那满满一斛东珠是老王爷送的?」 不知道为什么,林昭有几分心虚,他点点头,「嗯,我也劝了,可是祖父执意要送,说你是我们王府未来的儿媳。」 姜子延又羞又恼,「什么儿媳,你别瞎说。时辰不早了,你赶紧去睡吧。」 林昭点点头,似是十分自觉的出门了。 下人早已备好了水,他直接去了澡房洗漱。 姜子延见他走了,觉得自己也有些累了,便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准备上床睡觉。 他刚要吹蜡烛,就看见刚才出去的人又折返回来了,还穿着一身单薄的亵衣。 姜子延道:「你怎么回来了?」 林昭理直气壮,「天这么晚了,自然是睡觉啊。」 「那你回你房间去睡啊,来我这里干什么?」 「我想在你这里睡,我一个人睡不着。」 姜子延斜了他一眼,这低劣的谎话他也编得出来。 林昭趁他不注意,一个翻身上了床榻,迅速在床上躺好,乖乖的躺在了里侧。 他拍了拍旁边的空地儿,「真的不早了,明天我还要当值呢,快来睡吧!你放心,我就是想抱着你睡,保证不做其他的。」 第277页 姜子延犹豫了一下,吹了蜡烛上床。 林昭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只是将手揽在他的腰上,而后唿吸绵长,慢慢的睡着了。 次日林昭醒来起身的时候姜子延还没醒,两个人面对面侧着的姿势让他将对方脸上毛孔间的细小的毛髮都看的十分清楚。 他伸手将姜子延额前垂落的头髮拨到旁边,这张脸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姜子延一醒来便看到旁边的人一直在看着他,也许是早上刚醒来,身体精力旺盛,他有些脸红。 「你看着我做什么?」 「嗯,不做什么,就是觉得你好看,怎么都看不够。」 姜子延一听这话,问出了一个很脑残的问题,「那要是我长的很丑呢?」 林昭凑近亲了一下他的鼻尖,「你就是你,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长什么样都喜欢。」 虽然知道这是哄他的甜言蜜语,但不可否认的是,身处爱情中的他听到这番话,心里还是很开心。 时辰还早,两人便在床上说了会儿悄悄话。 林昭提到了昨天荣老王爷说的酒的事。 他道:「祖父也挺喜欢喝酒的,我昨天跟他说你开了一个酿酒厂,等有空了你让人准备几样送过来一下吧,哄哄他老人家开心。毕竟昨天他嘴上不说,咋一听到我们在一起的消息,心里也是有几分失落的。」 「没问题,我那里什么不多就是酒多,我今天就去挑一些上等的好酒送过来,每样都准备一些,然后让人送过来给他尝尝。」 第148章 一说起酒, 姜子延两只眼睛都焕发着光彩,他又道:「我最近又研制出来一种新的酒,还没有开始放到铺子里卖, 到时候一併送来,让王爷他先尝尝。」 「好。祖父对你的印象很好,其他你都不用担心, 一切有我。」 「嗯, 我知道了。」 林昭在被窝里握住他的手, 两人十指相扣, 他道:「我这边已经跟祖父坦白了,你那边准备什么时候跟家里人说?」 姜子延想了想,道:「再等等吧, 侯府的人就算了, 这件事我找个时间跟我爹说下吧。」 「嗯,行, 听你的。」 两个人的关系如今在王府过了明路,以后做事也会方便自在许多。 「对了, 星星在这里怎么样?今天忙了一天, 都没来得及抽空去看他。」 自从林昭搬来了王府,林星跟着姜子延住了一段时间。但到底心里还是更依赖林昭这个哥哥,在他心里林昭是他亲哥哥。 所以林昭跟老王爷商量了一下, 由他出面将林星收为义孙, 接到王府来和林昭一同住在这里。 只是两人住在不同的院子里,但林星在王府里的地位也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底下很多僕人随从服侍着。 「刚来不是很适应, 在我院子里住了一段时间, 后来祖父觉得无聊, 又喜欢逗他玩,便将他接到他院子里去住了。」 林星长的好看,人又乖巧,不会说话,也有不会说话的好处,那就是比较安静,不会吵到别人。 荣老王爷很喜欢他,林昭这个亲孙儿已经长大了,过了可爱还有撒娇的年纪。但林星不一样,他还小,红红的脸蛋随便捏,捏得他不乐意了就会两眼泪汪汪的瞪着老王爷控诉,结果却把老王爷惹得哈哈大笑。 「那就好,我还说他要是在这里住的不习惯,可以去我那里。」 「没事,你不用担心他,祖父对他很是上心,事事都照顾的十分周到,比我这个亲孙儿还要亲呢。」 「老王爷心性像孩童,以前都是悲戚,如今好不容易得回两个孙儿,还不允许他高兴一下呀!」 「嗯,你说的对。」林昭笑了笑,忽然一手撑在床上支起上半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道,「时候不早了,我得起身去洗漱了,你再睡会。」 姜子延看了看天色,道:「算了,醒都醒了,也睡不着了,我也起来吧,等会儿一起吃个早饭,我去看看星星。」 两人一同起床,早上洒扫的下人们看到林昭从姜子延屋子里出来时眼观鼻鼻观心,依旧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没有丝毫的惊讶和奇怪。 林昭悄声解释道:「王府里的下人都是在这里干了多年的老人了,嘴巴很严的,不随便打听,也不乱嚼舌根。」 姜子延点点头,看来应当是昨天荣老王爷吩咐了些什么,这些下人看到他们两个才见怪不怪了。 早饭都是在各自的院子里吃的,林昭吃完便去翰林院当值了,而姜子延吃完后便去了老王爷的院子。 老王爷此时也才刚吃过饭,正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教林星下棋。 看到姜子延过来,林星棋也不下了,起身就朝着姜子延跑了过去。 已经七岁的他个头往上又窜了一截,已经到姜子延的腰部了。 他一下就扑进了姜子延的怀里,姜子延抱着他摸了摸他的头,随后牵着他的手走到了老王爷面前。 荣老王爷已经多年没有感受到这种的画面了,他笑道:「是子延过来啦,来来来,坐。我正教我们可爱的小星星下棋呢,刚好你来了,不如咱们来下一局?」 姜子延又揉了揉林星的脑袋,让他坐到一旁,自己则是做到了他原先的位置上。 「王爷,我棋艺不精,还请您手下留情。」 姜子延也不懂,为什么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每次一见他都说要下盘棋,之前在青平镇的时候也是,沈周刚认识他的时候也要和他下棋,他不禁捂脸,他看起来像是棋艺很好的样子吗? 第278页 姜子延确实棋艺不精,只在前世大学的围棋社学了一点的皮毛,跟荣老王爷这种多年的的棋手比起来那自然是差远了。 不过他有一个有点,就是他即便不太会,可下的过程中总让对手觉得他拼尽了全力,让对手觉得自己棋高一筹。 荣老王爷也是这么认为的,其实他的棋艺也不好,之前跟林昭对弈的时候很少赢,基本输的多。 君子六艺其实林昭也学了没多久,他还是在白麓书院的时候学的,可能他天赋惊人,对于围棋一道甚是精通。 荣老王爷在他那里很少能赢,如今在姜子延这里找回了面子,对方没有可以让他,却让他把把赢,哄的他十分高兴。 第十局结束后姜子延又输了,他提出不下了,换点别的消遣,故意黑着个脸道:「王爷,您给我留点面子吧,您这棋艺我实在是赶不上。」 老王爷哈哈大笑道:「行行行,给你面子,不下了不下了,今天着实开心,往日里昭儿哪会让着我。」 「王爷,我可不是让着您,实在是我棋艺不精,不然肯定要杀你个片甲不留的。」 姜子延说的话让荣老王爷听着十分舒心,既不矫揉也不刻意,甚好。他在心里暗暗点头,觉得这孩子确实不错。 姜子延大概也知道老王爷比较无聊,没什么好打发日子的,想起以前在凛州时和张虬他们玩的纸牌,他心思转了转,觉得改天可以做副新的带过来给老王爷消遣。 还有麻将,可以去找工匠做一副出来,老王爷应该会很喜欢。 想到前世麻将的受欢迎程度,神州大地几乎随处可见,到时候教老王爷学会打麻将了,他可能就不会觉得日子无聊了。 姜子延又问了林星一些学习上,还有生活上的问题,还特地考了考他的手语,看有没有退步。 林星都答的很好,就连字都进步了许多。他还特地去屋里拿了些自己最近画的画出来给姜子延看,像一个等着被夸奖的小朋友一样紧张的看着他。 姜子延摸摸他的头,夸道:「我们星星的画画的越来越好了,真棒!」 老王爷也在一旁道:「这孩子在画画上确实有天赋,我让府里请了画师专门教导,他很有悟性,进步的很快,就连画师也经常夸他。」 「是吗?星星真厉害!」 林星听见姜子延夸他,咧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看着灿烂又治癒。 老王爷也高兴,看姜子延看过了林星,像是有话要单独对他说,便道:「老陈,宜兰院的兰花开了,你去带星星摘一些回来,让他姜哥哥好带回去插瓶。」 林星一听是要给姜子延带回去插花用的,高高兴兴的跟着陈管家走了。 他们走后,老王爷道:「我一直没问过昭儿,林星这个嗓子是怎么回事?是先天不会说话还是受了伤不能说话了?」 姜子延没想到他问的会是有关于林星不会说话的问题,本来他还以为老王爷会问他跟林昭的事。 他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以前我问过阿昭,他说是星星生下来就不会说话,先天的。小时候找好几个大夫都看过,都说治不了。 后来等星星懂事了,我怕伤他的自尊心,在凛州的时候没找大夫给他看,怕还是一样的结果,引得他伤心,再以为我们嫌弃他就更不好了。」 荣老王爷嘆了口气,「这么好的孩子,不会说话太可惜了。也罢,改日本王去趟太医院,去问问那里有经验的御医,看看能不能治。」 姜子延欣喜,道:「如此,就多谢王爷费心了。」若是林星的嗓子能治好,那就能跟普通的孩子一样生活了。 老王爷摆摆手,「诶,何须你来谢我,我本来就把他当孙儿疼的。」 姜子延觉得老王爷人是真好,他道:「前几日您让人送来的东珠、」 他话没说完就被截住了,「本王送出去的东西可是不接受退还的。」 姜子延觉得好笑,他道:「王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您送的东珠很好看,作为回礼,我也要送您一份礼物。」 一听到有礼物拿,还挺神秘,老王爷像个孩子一样,问道:「什么礼物?」 姜子延卖了个关子,拉满了期待感,「这个暂时保密,等过几天做好了我就给您送过来。」 「好好好,不论你送什么我都喜欢。」言外之意也别太破费了。 姜子延又待了会,中午和老王爷还有林星一起吃过午饭才回去。 回去之后他睡了半个时辰的午觉,便起身出了门。 他从王府出来直接回了自己家。王府距离他住的姜宅有些距离,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 回去后冯轲看到他便迎了上来,以为他有什么事要吩咐。 这几日得知姜子延要在王府住几日,他便一直待在姜府,偶尔也会出门办点事。 姜子延道:「没事,我就是回来收拾点东西,不用跟着我。」 冯轲点点头回去了。 姜子延回来主要是去书房拿他的炭笔画图用的,他打算画一整套麻将图纸,亲自拿给工匠,交代清楚自己的要求,专门定制一副独一无二的麻将。 回忆着麻将里面的图案,他画了一下午加一个晚上,才将一百多张牌画完。 第二天一早他便出门寻了一家工匠铺子,将图纸拿给工匠师傅看了下,又仔细跟他解释了每个麻将块的大小。 第279页 姜子延特地从工匠铺子里挑了一种比较适合做麻将的木块定制,要求说好了之后他给的定金也比较多,只希望能赶紧做出来。 等他走了之后工匠师傅拿着图纸还在感到奇怪,这画的是个什么东西,还要做成一个一个小块块,有什么用? 不过客人给的价格高,他肯定是要用心好好做的,争取让客人满意。 然而他却不知道,这次的图纸能给他带来多大的利益。以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订单找上门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49章 (捉虫) 最近京城有一个新的传言, 说是曾经那位文坛大儒岑勛回来了。之前的那一篇《后赤阳赋》就是出自他之手。 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是谁传出来的,但是说的有鼻子有眼,引起不少读书人的好奇。 储怀玉自然是知道他回来了的, 如今这般操纵舆论的手段简直復刻的他当年那般行事,深刻的诠释了什么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荣王府将来是不爱办宴会的, 这次竟然出奇的办起了文坛盛会, 广邀天下读书人参加。 毕竟荣王府是举办方, 虽然荣老王爷是个武夫, 可人家找回来的孙儿可是大魏有史以来的三元及第,举办文坛盛事也说得过去。 林昭不爱办这些东西,但这次荣王府突然举办宴会也是有目的的。 京城中大部分读书人都来了, 除此之外, 还有一些官员也来捧场。荣王府向来低调,有些人想要巴结都没有门路, 如今这可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五月中旬,荣王府的文坛宴会如期举行。 前来参加文坛论辩的还有几位国子监的博士以及学子。除此之外, 还广邀了几位有名的大儒撑场面。 就在介绍完他们之后, 荣老王爷忽然起身,朝最后一个大儒席位上坐着的人看去,他介绍道:「这位就是曾经名满天下的明渊先生岑勛, 也是我们家昭儿的老师。」 这话一出全场譁然, 没想到这几日京中的传言竟然是真的,岑勛竟然真的回来了。 坐在下首不远处的储怀玉放在衣袖中的手握出了青筋,他本来是不想来的, □□王府特意给他发了帖子, 而且到场的全都是读书人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若是不来,倒是显得心虚。 可没想到一来就看见了他曾经的那位恩师。他心里总有种预感,今日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荣老王爷介绍完之后,在座的有一些人对岑言当年被诬陷的事情深信不疑,以至于老王爷话音才刚落对方就忍不住站出来控告他。 「王爷,今日是我们文坛盛事,您邀请一个曾经嫉妒弟子才能,抄袭弟子文章的人来,恐怕不太好吧?」 「是啊王爷,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并不代表就毫无痕迹的被人们在记忆中抹去,一介大儒已经有了不可擦拭掉的污点,他就不配再出现在文坛辩论上。」 储怀玉听到有人站在他这边指责岑言,他袖下紧握着的双手放松了些许。 不过有人反驳肯定也有人持怀疑态度。 有年轻的学子站出来道:「那也不一定,万一当年明渊先生是被污衊的呢?当年的事情虽然我没有亲身经歷,但听传言来看,你们都说明渊先生才能不足以教导弟子,其当时的弟弟储怀玉全靠自己天资聪颖,这才连续斩获三元。」 「但刚才听王爷也说了,如今的荣王府世子也是他的弟子,而且三元及第的年龄比储公子还要年轻,这是不是可以说明明渊先生有满腹才学堪为人师呢?」 「那万一是荣世子也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呢?人家完全有可能凭自己的能力考上状元。」 坐在主位旁边的林昭起身道:「兄台所言差异,昭长于乡野之间,能有今日此成就,全仰仗老师悉心栽培,并非是依靠自己的天赋。」 这话实打实的在维护岑言,若要论成就,林昭还要比当时的储怀玉更胜一筹,她的话多少还是有些分量的。 「即便如此,那当年他意图剽窃储怀玉的文章这事总不能抵赖吧?」 「是啊,能做出剽窃弟子的文章这种事,他就不配为人师。」 …… 听着越来越多鄙夷和反驳与质疑岑言的言论,储怀玉觉得自己今日可能是多虑了,人们的固有印象很难改变,最起码现在都还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只是忽然有一个另类的声音响起,他道:「既如此,小生也想提出一个疑问,听说最近很少读书人追捧的《后赤阳赋》是明渊先生所写,请问是也不是?」 这个问题一出,大家纷纷安静下来,他们也很想知道答案。 一直坐在位子上没有开口说话的岑言此时回答了这个问题,他道:「是老夫写的。」 「这篇文章行文思路和章法上和之前那一篇赤阳赋极为相似,是你故意模仿用来洗白的吗?」 这句话问的言辞相当犀利,还带有满满的恶意。 不过岑言若是想要摆脱曾经的污名,这些都是他要面对的。 「老夫离京多年,虽然如今已经垂垂暮矣,但也知道行文思路和章法是模仿不来的。这篇后赤阳赋是这几年游歷所得所感,均是亲身经歷。至于当年的事情,孰是孰非,老天自有公道。」 岑言往日里说话从来没有如此强硬过,储怀玉在一旁十分心虚,他心里一直惦记着之前林昭所说的证据的事情,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第280页 见辩论还未开始,台下的人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明渊先生,荣老王爷赶紧打了个圆场,宣布辩论开始。 而岑言大概是坐的久了,直接起身走了出去,在他还为洗清自己的清白之前,这个论坛辩论旁人也不想让他参加。 不过今日这个文坛宴会重点并不在于辩论,而是为了给他正名。 岑言一路走到了宜兰园,这里兰花盛开,园中自有一股芳香,清新扑鼻,要比刚才那种场合舒服多了。 他走后没多久储怀玉也跟着出来了,他心里惦记着对方说有证据的事,便一路悄悄的跟着他到了宜兰园。 岑言不懂那些弯弯绕绕,是林昭知道他可能会嫌烦闷,特地跟他说出门右拐便是宜兰园,可以过来透透气。 储怀玉来的时候见园中并无其他人,心道这真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 他走到岑言身后,冷不丁的开口道,「老师,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岑言一看到他就来气,他冷着脸道:「我不是你老师,我只有阿昭一个弟子,以后莫要一我弟子自居。」 储怀玉大概是早就猜到了他的反应,他并没有生气。在他的心里,他以前的这位恩师是有些迂腐的,不懂弯弯绕绕的人情世故也就罢了,从前他想去多结交一些权贵子弟,他都不允许。 「老师,好歹咱们也师徒一场,即使您如今落魄了,也不该如此妄自菲薄。若非您如此执拗,坚决不肯回到京城来找我,何须受这么多年的苦。」 岑言最烦他这一套东拉西扯的说些废话,没完没了,却不知意欲何为。 「你到底想说什么?」 储怀玉凑近了两步,道:「也没想说什么,就是单纯的关心一下您,毕竟您于我来说有大恩,即便您如今忘了我,我该尽的孝道还是要尽的。」 岑言被他这一番话噁心的不轻,如此专门跑来与他说这些,点然不是专门来落井下石的。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用绕弯子。」 储怀玉大概也知道这个老师的秉性,这么多年依然没有变,他小心试探道:「当年的事,您走的也太干脆了。我没想到您会被世人这样谩骂,确实是我的错。但您既然回来了,又何必再整什么后赤阳赋这种文章来让弟子难堪,左右当年的事情您也没有证据,翻不了盘的。」 见他突然提到那些陈年旧事,岑言突然又想明白了他的意图。 都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此时的储怀玉大概是心虚了,把当年的事被翻出来澄清,那他如今的声名地位就会顷刻间消失。 岑言不禁冷笑道:「当年是我识人不清,将一条冻僵的蛇带回屋里养着,供他吃,供他喝,教他读书写字,没想到这条蛇反过来,却咬了我一口。」 「当年的事实究竟如何,你我心知肚明。既然我这次回来了,那肯定是做了全盘的打算的。以前是我不屑去争,对自己感到失望,这才远走他乡。如今自然是不一样了,当年的证据你怎知我就没有呢?」 「不可能,当年的手稿我都带走了,就连那篇文章都心境还有意思你都跟我说过,你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文章是你写的。」 储怀玉有些急切,似乎十分执着于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岑言看了他一眼,思绪飘远,想起了一些久远的往事。 「当年,我遇见你时,你也不过才八九岁。那时我怜你自幼丧父丧母,又见你天资聪颖,特地将你带回来细心教导。」 「可没想到仍旧改变不了你骨子里的劣根性,你一心想攀附权贵,甚至不惜投奔安阳王,最后为了名利,为了向上爬不择一切手段,甚至是欺师灭祖。」 见岑言一字一句都在揭他的伤疤,那是储怀玉最不愿意想起的一段记忆,他有些恼怒道:「你懂什么!你怎么会懂从小在狗窝里抢食的痛苦,你成日里就会教我君子大义,可曾有问过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要的是滔天的富贵权势,我不想让别人用鄙夷的眼神看我,嘲笑我只是一个穷酸书生。我只是为了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我有错吗?」 「我没错,错的是你!」 储怀玉越说情绪越激动,他多年忍耐的心里话今日总算说出口了。 岑言嘆了口气,觉得他可恨又可悲。 「所以你不惜偷走我的手稿,拿走我的文章,说那是你写的。事后还倒打一耙,说我剽窃你的文章。」 「老师,这不能怪我。谁让您树敌太多了呢?安阳王看您不顺眼,我也没法子。只能让您多受些委屈了。」储怀玉折了旁边一朵兰花花瓣,轻描淡写的说道。 「这些年,难道你心里没有丝毫的愧疚吗?午夜梦回的时候不怕我化作厉鬼来找你索命吗?」 「怕,我怕极了。可那又怎样?既然我已经一只脚踏入了地狱,那就不妨再多承受些。」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骗了世人多少年,让世人相信你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人竟然是被读书人当做榜样的怀玉公子。」 「那你知道我也不想这样吗?每天披着一身虚假的外衣,在众人面前逢迎,汲汲营营这么些年才走到如今的地位,难道我不累吗?」 「这完全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怎么?你竟然还有脸来诉苦?当年我被你诬陷,声名狼藉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自己很累?」 第281页 储怀玉深吸了口气,缓了缓自己的情绪,转回到最初过来的目的,他道:「无所谓了,以前那些我都不在乎。我只想提醒你,不要企图拿当年的事情来诈我,当年所有的人证物证都已经被我毁了,你永远别想翻身。」 他这话说完,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啪啪啪清脆的鼓掌声,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句话,那人道:「是吗?」 储怀玉心中一惊,大意了,他刚才情绪太过于激动,一时之间竟然没注意到有人过来了。 这宜兰园很大,兰花种了许多,还有很多高大的花木在中间遮挡,一时之间很难发现有人过来。 随着外面的人进入宜兰园,储怀玉终于看到了刚才鼓掌的人是谁,正是林昭。 若是只有他一个人还好办,储怀玉完全可以说他的话不足为重,毕竟弟子袒护自己的老师理所应当。 可他的身后还有一群刚才在文坛宴会上辩论的人。 林昭一直让人时刻关注着储怀玉的动向,前些日子他就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让他不得不怀疑他们手里到底有没有证据。 今日岑言也来了,储怀玉一直都很想见他,刚巧他一个人离席,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他知道岑言的性格,定然会向他来打探关于证据的事情。 林昭提前和岑言打过招唿,如果他单独碰见储怀玉,想办法激怒他,让他说出实话。 岑言直到今天这个宴会其实是为了帮他洗干净冤屈特地办的,自己半路收的这个学生对他十分尽心,比起当初那个白眼狼,不知好多少倍。将心比心,林昭如果叮嘱他什么事,他一向放在心上。 譬如今天这件事。 刚才储怀玉的那番言论被很多人都听到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人设瞬间崩塌。 很多人听到后都不敢相信,这会是从储怀玉的嘴里说出来的话,毕竟人前他树立的形象太过美好,一时之间众人还有些接受不了这种幻灭。 不过总有些人落井下石,岑言被污衊的时候别人落井下石,同样的,如今曾经的真相被揭开,储怀玉也开始被别人落井下石了。 「真是伪君子,竟然瞒骗大家这么多年,曾经的大儒都被他泼了脏水,如此欺师灭祖根本不配为人。」 「是啊,本来以为是个风光霁月的正人君子,却没想到竟然是个阴沟里藏着的毒蛇。」 「明渊先生蒙冤这么多年,一直被世人误解,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这种人不受到惩罚简直天理不容。」 …… 如今亲耳听到事实真相,大家口中的言辞开始纷纷倒向岑言。 储怀玉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如今四处辩解,「不是这样的,事情不是这样的。我、我刚才只是被激怒了,一气之下才说出那些话,那根本不是我的本意,你们大家要相信我啊!」 「若不是被激怒,你怎会说出实情?事到如今,竟然还在狡辩。」 林昭适时的站出来,道:「事实如何想必大家也都看到了,家师蒙冤多年,这件事情我们王府不会善罢甘休。我已经命人上报了大理寺,想必很快就有人来了。」 储怀玉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对方竟然上报了大理寺,他本来想着最多也就被御史台弹劾,大不了这中书侍郎的位置不要了,即便被贬到偏远的地方做官他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可如今竟然直接报了官,很多事情都经不住查的。到时候他肯定要受律法严惩了。 储怀玉像失了魂一般瘫倒在地,双目无神的盯着地面,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恨意,乘人不备时朝着林昭狠狠的扑了过去。 好在陈河一直护在林昭身侧,他反应灵敏,一掌将他推出好远。 储怀玉没学过武,被一掌打出去后昏迷倒地,随后被人抬了下去。 此时已落幕,前来的人也无心再辩论。之前质疑岑言的人如今都灰熘熘的跟他道了歉,毕竟这件事情的真相已经公布于众,以后他还是名满天下的文坛大儒,没必要得罪这么一尊大佛。 宴会散场之后,岑言坐在位子上愣了许久,他积压了那么多年的心病,转瞬间就解决了。 这个弟子他是真的没收错,今日的事情肯定是林昭策划的,荣老王爷想必也做了不少。 岑言起身去见荣老王爷,林昭刚好也在。 岑言一进来就要拜谢他,荣老王爷赶紧拖着他的胳膊让他不要行礼。 「我这孙儿多亏了您的教导,如今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老先生不要客气。正所谓天地君亲师,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若要是行礼那就见外了。」 岑言一时间老泪纵横,他如今这般岁数,当时虽然下决心回来,也只是想要向世人证明他是有才能的。 既然被别人质疑,那如今他依然教导出第二个三元及第的弟子,也算是证明了自己。 可现在,他不仅证明了自己,还洗刷了曾经的冤屈,怎能不令他感怀落泪。 ………… 大理寺接到消息,立刻就派人赶了过来。毕竟是荣王府的人报的案,大理寺的人不敢怠慢。 这件事情影响很大,甚至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当今皇帝虽然年轻,但很注重文人的发展。储怀玉是一个十分典型的例子,就连他都被蒙在鼓里这么些年。 皇帝震怒,严令大理寺彻查当年之事。 第282页 大理寺卿得了皇帝的口谕,丝毫不敢懈怠,加班加点的开始查案。 储怀玉自然是什么都不肯说的,不管问什么,他都一概否认。 还是他身边一直跟随他的小厮没熬过酷刑先招了。 小厮是很早就跟在他身边的,知道他很多隐秘的事情,包括当初和安阳王勾结在一起的事。除此之外,还挖出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而仅仅这两条,就足够让他人头落地了。 安阳王当年可是反叛逆贼,储怀玉当年从他身边全身而退,如今旧事重提,皇帝不可能会放过他。 不过后来大概是考虑到他也是三元及第有功名在身的文人,在中书省这几年工作上尽职尽责。最后被判了个家产全数充公,流放三千里的下场。 …… 储怀玉完全是咎由自取,这件事情就像是一滴水掉进了池塘,掀起了一波涟漪之后便再次归于平静。 只是这次事情之后,原来门可罗雀的岑言住处,如今仿佛门庭若市,几乎每天都有很多读书人想向他请教学问。 只是岑言年纪大了,已经歇了再收弟子的心思,此后余生只想安安静静的做学问而已,所以能拒的帖子大部分都拒绝了。 …… 几日的时间过去,姜子延在工匠铺子定做的麻将也做好了。 姜子延过去拿的时候特地打开检查了一下,麻将的背面被打磨的光滑平整,四周稜角分明,颜色全都一样,工匠是按照他的要求,将背面做的完全看不出区别来。 一整副麻将看起来十分精緻,整齐的排列在盒子里。 姜子延点点头,结了尾帐,提着麻将便要出门。 工匠铺子的师傅很是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临走的时候问道:「客官,您定做的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呀?是用来干嘛的?」 姜子延神秘的笑了笑,解释道:「这个叫麻将,是一种棋牌,用来消遣玩的。至于怎么玩嘛,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他毫不怀疑麻将这个东西的影响力和传染力,一传十,十传百,一定会很受大家的欢迎。 姜子延拎着麻将回了王府。 时辰尚早,这个时候荣老王爷应该刚午睡起来。 果然,他到老王爷院子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教林星下棋。 林星小脸皱巴巴的,看样子是已经下棋下的烦的不行了。见姜子延过来,急忙站起来,让出自己的位置,拉着他让他坐。而自己则是一熘烟跑去屋里画画了。 见姜子延手上提了个木箱子,老王爷有些好奇,放下手中的棋子,道:「你这是拿的什么呀?」 姜子延笑了笑,「前几日不是跟您说了,要送您一个礼物吗?」 荣老王爷惊讶,「就是你手上提着的这个?」 「嗯,今日才做好,就直接给您拿过来了。」 荣老王爷觉得这礼物有些神秘,他活了这么多年,什么珍贵的礼物没见过,但是头一次如此期待一样东西。 他像个小孩子一般搓了搓手,道:「来来来,赶紧打开,让我瞅瞅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一旁的陈河上前搭了把手,帮忙将箱子打开,荣老王爷一看,入眼的是一枚枚雕琢的相当精緻的小方块,排列的十分整齐。 他拿起一个看了看,发现反面都是一样的,正面则是有不同的图案,每个图案都不相同。 「这是什么?」他问道。 姜子延解释道:「这个叫做麻将,是一种用来打发时间玩的棋牌。很好玩的,我来教您怎么玩。」 老王爷两眼放着光仔细的听他解释规则,「这里有两枚骰子,剩下的这些牌呢一共有一百三十六张,需要四个人共同配合才能玩。具体规则是这样的……」 姜子延说完之后怕老王爷不懂,于是道:「来来来,咱们凑够四个人,我教你们打一局就明白了。」 于是荣老王爷、陈管家、姜子延,还有被迫上去凑数的另一个院子管事组了一桌麻将局。 打完一圈下来,他们三个人都懂了这个麻将的规矩,而且觉得十分新颖又有趣。 尤其是荣老王爷,玩的相当开心,姜子延总是不经意间给他胡牌,哄得他更高兴了。 于是当林昭从翰林院回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就连下人几乎都不见踪影。 问了之后才知道,全都去老王爷的院子了。 本来以为是老王爷要给下人集体训话,然而等进了院子才知道,这里围了好多人,十分热闹。 见林昭来了,下人们连忙行礼,往后退了不少。 林昭凑近后才看到,他那向来无聊的祖父正在玩这一种桌牌游戏。再一看,旁边坐着一同玩游戏的还有姜子延、陈管家,以及另外一个管事。 荣老王爷看是林昭回来了,一边打出一张八万一边道:「昭儿回来啦,来来来,你快看,祖父今天下午赢了多少!」话语里藏不住的炫耀。 麻将这个东西林昭也未曾见过,以前在凛州的时候姜子延只拿出过纸牌,并没有制作麻将。 林昭笑了笑,问道:「祖父,子延,你们这是在玩什么?」 不等姜子延解释,老王爷抢先一步开口道:「这个叫做麻将,是子延专门订做的,特意送给我的礼物!」中间那个我字还拉了长音。 「我跟你讲,这个东西太好玩了,你要不要来打一局?」 第283页 林昭看着麻将桌上,异常和谐的氛围,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道:「不了,一会儿该吃饭了。」 然而荣老王爷第一次玩这个东西,到了饭点都不想吃饭,他道:「不急不急,还不饿呢,等会儿再吃。」 姜子延一眼就猜出了荣老王爷的心理,他劝道:「王爷,这局打完就去吃饭吧,天色也不早了,您要是想玩的话,明天玩也是一样的。」 老王爷闻言讪了讪,两个晚辈都这么说了,他若是再坚持,岂不显得他像个爱玩的孩童,那也太丢人了。 「好好好,听你的。」 第150章 随着时日渐长, 荣老王爷越发喜爱这一副独一无二的麻将牌。 他如今年纪大了,平时没什么事,对人际交往也不上心。然而最近就不一样了, 逢人就夸他那麻将多好多好,惹得平日里经常跟他炫耀儿孙的老人们很是好奇。 直到有一日他们被荣老王爷邀请到府里打麻将。 出来之后纷纷让人去打听这个麻将牌是在哪里定做的。 京中几个工匠铺子全都跑了一遍,最后在姜子延做麻将的那家工匠铺子找到了。 这家工匠铺子的老师傅十分惊讶, 距离上一个客人前来做奇奇怪怪的麻将时间还很短, 怎么就又有一位客人上门指名要做那个麻将, 这次的客人很明显并没有图纸, 只说做的跟之前他们做的一样就行。 老师傅仿佛嗅到了商机,连忙答应下来。 不久之后,京中夫人小姐们几乎人人家中都有一副麻将, 闲时用来做消遣。 几个人一起打麻将, 还能说笑,实在是美极了。甚至还有一些专门擅长拍马屁的人, 用上好的材料打了一副麻将送给了宫里的贵人们。 然而光有了麻将还不行,还要会玩法才好玩。 姜子延一开始教荣老王爷打的就是最简单的那种, 比较容易上手好学。 时间长了, 他总被荣老王爷叫来打麻将也有些腻了,干脆换了种玩法,不仅带风将, 胡牌还很有讲究, 十三么大四喜等等分很多种,荣老王爷又来了兴致。 于是京中的麻将局上又跟着换了种玩法。 过了段时间姜子延发现京中竟然有专门开麻将馆的,不得不说,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 麻将的吸引力都是相当大的。 与此同时, 姜子延的姜记酒坊也逐渐打出了名气。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他的这个酒坊开的位置比较偏,一开始来的客人并不是那么多,而且都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只是一些普通的商人住户。 一开始来打酒只是抱着尝尝的心态,也就打二两,后来发现这家酒是真不错,价格还比外面的低,种类还多。 散酒自然要便宜些,酒坊里用精緻的瓷瓶摆放的高档酒可一点都不便宜。 如今每次酒坊出了新的酒,姜子延就会给荣老王爷送去一些。 荣老王爷那叫一个喜欢,在他心里如今已经对姜子延一百个满意了。 既然是自家儿媳,那这生意自然是要照顾着点,于是当有人来请教他麻将的最新玩法的时候,他就会适时的拿出一些姜子延送的酒来招待客人。 那些精緻的瓷瓶装着的酒仿佛是果酒,刚入口一股果子的清甜瀰漫,咽下后一股酒味在口中回味无穷,十分好喝。 尤其是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烈酒那是喝不了的,这种果酒倒是正好。而且这装酒的瓶子也太好看太别致了,就算买来自己不喝,也可以来送人啊。 前来打麻将的牌友不禁打听道:「王爷,你这酒是哪里买来的?」 荣老王爷一看鱼儿上钩了,乐呵呵道:「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本王告诉你们,这是长门巷一家新开的酒坊刚出的新品,味道十分不错,这些酒还是前些日子我那乖孙送给我的,我喝着挺喜欢,就拿来招待你们几个老傢伙啦!」 他没有说是姜子延送的酒,而是说林昭买的,这样不会让别人多想。 「长门巷?你是说那个姜记酒坊吗?」还别说真有人知道。 「可能吧,这个本王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在长门巷。」他说的模稜两可,对方猜到的才更真实。 「长门巷只有一家酒坊,想来是姜记酒坊没错了。我这几日也听说过这家酒坊,他们家最近新出的一种叫剑南春的酒十分受欢迎,改日我也去买些来尝尝。」 听见这话荣老王爷暗暗得意,你们想喝什么酒还要去买,我这里可是什么酒都有,新品未在店里上架的都有,羡慕吗?嫉妒吗? 当然,如果他们几个能读懂荣老王爷的心声的话,怕是会想打他一顿。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 荣老王爷一边打麻将一边不遗余力的推销这种酒有多么好喝,而且每次他们来都给他们拿不同品种的酒。 在荣老王爷极力的推荐下,姜子延酒坊的生意尤其的好,每日新上的酒不到两个时辰就会全部卖光。 其中那些分春夏秋冬四季系列的酒卖的最快,因为装酒的瓷瓶精緻又好看,被很多人买回去送人。 买回去自己喝的人则是将瓶子收集起来当作摆件,看着儒雅又精緻。 酒坊的生意一日比一日火爆,他那西郊酿酒厂订单也翻了好几倍。 酿酒厂里的工人们因为生意好工作量也大了许多,姜子延特地给他们定了加班费,自愿参加。 第284页 每个月这些前来做工的人们都干劲满满,因为每个月底他们都会按照卖出去的订单销量发分红。 卖的越多,他们每个月拿到的工钱就越多。 之前回了凛州的张虬前不久给姜子延来信,说凛州的事情都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不过因为这次的水患还是死了不少人。 清平镇上的人们还好,就是农田淹的比较严重,青山他们几个人都都没事,再过些日子他就能回来了。 一转眼就到了过年,林昭的生辰在腊月二十三,这是回到王府后他的第一个生辰,荣老王爷特地为他举办了生辰宴,十分隆重。 姜子延在年前还是没有回侯府,不过他倒是往姜远那里走了几趟,酒坊里的酒也时常给他送着。 姜子延在年前盘算了这一年来到京城之后的进项,除去之前的成本费,这一年酒厂赚了不少钱。 京城里的人大都非富即贵,靠着酒厂他不仅回了本,还净赚了十几万两。茶话坊也赚了有两万两。凛州造纸坊生意一直都很好,生产的纸卖给来自各个地方的客商,进项一直都很可观。 不过因为之前那次水患,路途上来往不便,也经受了一些损失。不过周幸他们几人一直将造纸坊经营的很好,姜子延也很放心。 除夕时姜子延和林昭都是先陪各自的家人过的,等到姜远走后林昭偷偷从王府过来,两人一起过的除夕夜。 第二日是大年初一,姜子延先去了姜远那里,跟着姜远回了趟侯府。 侯府如今越发没人气儿了,老侯爷经过上次的事情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这是姜子延回京之后第一次见他,记忆里的他对小时候的姜瑜还是很好的,只是过于的溺爱了。而在柳氏的事情上他总是处理的有失偏颇,渐渐将这份祖孙之情,还有和姜远的父子之情都磨散了不少。 两人在侯府简单吃了个饭,饭桌上老侯爷嘆了口气,道:「远儿,阿瑜,外面住的再好,到底不如自个儿家里,还是搬回来住吧。」 姜子延低着头吃饭不说话,姜远道:「既然都分家了,不好再回来住。儿子在外面处的挺好的,您老不用操心。以后也少操点心,您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 初二的时候姜远带着姜子延回了趟妻子的娘家,自从姜瑜失踪之后妻弟一家看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干脆就断了来往。 今年姜子延回来了,姜远这才又带着厚礼上门叨扰。 姜瑜的母家并不是很有权势,他娘早年父母病逝,是哥哥一手将她养大的,当初嫁给姜远属于高嫁,可没想到年纪轻轻就过世了。 后来姜瑜又出了事,他这个大舅子看他格外不顺眼,逢年过节都不再来往。 今年带着姜子延上门,大舅子看外甥来了,神色终于缓和了许多。 姜子延一直都对这个舅舅没什么印象,在姜瑜的记忆中,他从小被柳氏教导,让他少往舅舅家跑,时间长了感情并不深。 不过此番上门交谈,姜子延发现他这个舅舅还是很明事理的,是个直性子,以后倒是可以常来往。 至于林昭这边,整个王府都是喜气洋洋的。往年过年的时候,人家都是合家欢乐,唯独荣王府只能睹物思人。 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荣老王爷相当高兴。找回了一个亲孙子还附带赠送了一个小儿孙,他如今年老,四捨五入也算是儿孙绕膝了。 姜子延在初三的时候去了荣王府,给老王爷拜年。他和林昭的关系在老王爷面前过了明路,已经算是老王爷认可的孙媳了,所以专门给他包了个大红包。 这个年过得还算有滋有味,过去的一年,收穫不少,新的一年也更有盼头。 这一年姜子延在京城逐渐闯出了些名气,姜记酒坊和茶话坊生意十分火爆,分店都开了好几家。 还有西郊的酿酒坊,规模也扩大了好几倍。他不仅有以前沈周给他的令牌行方便,还有荣老王爷在背后给他保驾护航,生意越做越大。 而林昭在翰林院待了一年,由于他如今是荣王世子,过完年皇帝便将他调离了翰林院,提前让他去歷练,让他做了京城附近临安县的一个县令。 姜子延也开始将生意向外扩展,美酒不方便运输,因为大魏朝的路很不平坦,官路还稍微好一些,不过大部分也都是碎石垫的,不像土路没有坑坑洼洼而已。 姜子延觉得老话说的好,要想富,得先修路。 不如第一条路就先修往临安县。 他绝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见林昭不方便这才有了这个念头的。 不过这年头修路不能全都依赖青石板,平滑的青石板不易得,也只有京城这种大城里面才会用青石板铺路。 还是要抓紧时间先将水泥鼓捣出来才行。有了水泥,不管是修房子还是修路都是件好事。 第151章 林昭去临安当县令, 看着是降了品级,实际上皇帝是打算培养他。 他身后有整个荣王府,旁人一般都要在翰林院待上个三年左右才会被外放做官。林昭才呆了一年, 外派出去做官必然不会有很高的官职。 临安是个小地方,距离京城差不多六七天的路程。虽然离得近,但临安县并不富饶, 相反, 还是个十分贫瘠的地方。 皇帝特地给林昭选了这么个地方, 是想让他在短时间内做出一番功绩来, 到时候再将他往上提拔便能堵住朝堂众人之口了。 第285页 在去临安赴任之前,林昭磨了姜子延好多次,终于让他答应陪他一起前往临安。 姜子延想着, 京城这边的生意已经逐渐红火起来, 他留下的人手也够用。再者万一出什么事,还有荣王府帮忙盯着, 去临安倒也可行。 出发时差不多五月,因为这段官道不太好走, 路上马车太过颠簸, 姜子延和林昭走了差不多八天才到临安的地界。 临安虽然位于青州境内,但因为在青州的边界上,州府的人很难顾及到这么远的地方。 虽是五月, 但天气已经十分炎热了。 马车一路行驶到了青州的界碑处, 界碑上的青州二字的刻痕已经被风雨消磨的快要看不清了。 陈河这个贴身护卫因为要保护林昭的安危,所以跟随他一道来的。 他胳膊撑在马车上纵身一跃下了马车,看了看界碑石, 转头到马车前回话:「大人, 已经到青州了, 大概再走半天差不多就能到临安县。」 陈河以前经常在外面办事,跑过许多地方,青州的地界毗邻京城,离得要近一些,所以他熟悉许多。 半天的路程姜子延估摸了下,差不多有一二十里地。而进了青州之后,姜子延明显感觉到凉快了许多。 他掀开车帘看去,远处都是一座座青山绵延起伏,他们正在走的路竟然是山与山之间的夹道。 青州地界山脉众多,越是到夏季越是凉爽。而临安县所处的位置就在青州的边缘,境内大山居多,若是要出来,没有马车骡车这种代步工具,只能走山里的小路,翻山越岭才能出来。 不然这里的人也不会那般贫瘠,跟京城周边的几个县大相迳庭。 半天过去了,一行人终于看到了临安的城门。虽然看着十分破败,但这种全靠石头搭建起来的城墙,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古朴气息。 不管怎么说,赶了这么久的路,终于到地方了。 马车没停,一路朝着县衙而去。 县衙里早就有师爷在此等候了,林昭先下了马车,然后将姜子延扶了下来。 师爷十分有眼色,见到他便道:「小人可总算把大人盼来了,天气炎热,后院已经为大人备好了水,您可以带着家人梳洗一番。」 林昭点点头道:「有劳了。」 他拉着姜子延去后院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清爽点的衣服。 然后他便去了前院的衙门,没让姜子延跟着,赶了这么久的路,便让他去房间歇会。 按理说林昭这个县令到任之后是要先拜见青州知府的,然而临安县比较特殊,林昭并没有前去拜见。 临安县这个地方处在交界的地方,说的通俗一点,就是爹不亲娘不爱,青州的知府觉得临安这个地方离京城比较近,应该归京城管辖。而京城又嫌弃临安这个地方太穷了,要什么没什么,就连田地都没有上等田。 两方嫌弃,导致这个地方一穷穷三代。万一再遇到一个贪官,剥削百姓,那就更糟糕了。 林昭去前府衙门交代了一声,今日不见客,便回去休息了。马车坐了这么久,他也十分疲惫。 这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城里的富豪乡绅们得知新的县太爷到任了,纷纷备了厚礼过去拜访。 连续几天,都不断的有人上门拜访,林昭全都以一一接见了,见面礼什么的都没有收。 晚上应酬回来,林昭洗漱后躺床上,揽着姜子延的腰,跟他说着这几天的感想。 「临安这里的风气不大好,个个都拿着礼上门,想让我行方便。怕是以前的县令手上都不太干净,若是以往他们就官商勾结,不然百姓手里的地再穷也该赚些钱了,怎会像如今这般过得如此艰难。」 姜子延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心里是有把秤的。古往今来,当官的基本都差不多,那就是好官和坏官。 「你才刚来,就了解这么多了。我听说就算是不好的官也是分种类的。一种就是大贪官,没有任何道德底线,视人命如草芥,是钱财如命根子,为了得到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还有一种虽然无大错,也不是贪官,但依然算不上好官。那就是不作为,凡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火烧不到他身上,那其他事都无所谓。」 林昭嘆了口气,「你说的对,怕是这临安城就是这种情况。你不知道今天那些富豪乡绅,看见我甚是熟稔,仿佛这些流程他们做了无数遍。」 姜子延拍了拍他的手,道:「别担心了,你这不是来了吗,会好起来的。」 林昭皱着的眉平缓了一些,他其实也明白皇帝的用意,要是换其他人来做这个官,官职太小压不住人,官职太大又会引起不满。 而他这个时候来刚好,官职虽然不大,但他却是荣王府世子,身后站着荣王府,有些事情处理起来也会更方便些。 除了整治这类的不良风气,林昭最大的任务便是发展建设临安,提高老百姓的收入,让临安不再这么贫瘠。 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后林昭便去了衙门,他做事让人整理了近十年的税收帐册,打算先看一看,了解一些基本情况。 而姜子延则是出门熘达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快速致富的方法,让这片贫瘠的土地开出繁盛的花来。 林昭看了一天的税收帐册,忍不住往后靠在了靠椅子的椅背上。 第286页 这临安十年的税收真是相当的可怜,老百姓们连最低的税都交不上来,朝廷的税收标准一年都没有达到过。 临安这边的土地情况并不是太好,林昭决定实地考察一下,百姓以农为本,如果地里的庄稼长的好,收成就会好,一年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这边姜子延出去转了一天,他还在想着如何怎样把水泥做出来。 百科全书上记录的有确切的方法,问题就出在这个材料上。若是有合适的材料,水泥的制作不成问题。 如果把通往临安县的路修好了,来往贸易就会方便许多,山里面住着的人可以把特产卖出去,外面的人可以把新奇的东西卖进来,对于双方都有好处。 临安是个穷地方,青州也好不到哪去。青州的知府一点都不好当,因为距离京城近一些,每年年底述职的时候都要进京面见,几乎年年都会挨一顿骂。 按理说京城如此繁华,周边的城镇也差不到哪里去。可偏偏青州这地儿就是不一样,荒野山林居多,田地又不好,每年能上缴出朝廷最低标准的税收就算不错的了。 林昭要去地方上实地考察,当天回不来,晚上的时候就剩下了姜子延一个人。 天气逐渐炎热,加上林昭也不在,她一个人有些不习惯,索性将他的全书拿出来再看看。 书上写的水泥的制作步骤十分详细,主要成分也很简单,大概就是石灰石,黏土,还有铁矿粉。 石灰石他以前在凛州的时候就用过,那个时候为了制生石灰,挖了不少石灰石来烧窑。 这临安地界山多,要想找些石灰石来应该比较容易。就算找不着,他也可以托人去别的地方买一些运来。 黏土就不必说了,这个更好找。最主要的就是这个铁矿粉。回头他得写封信回京打探一下。 虽然前世后来基本上都修的沥青柏油路,但水泥路也很耐久。况且如今这个时代没有前世的汽车,卡车等重型机械,最多也就是一个马车或者拉货的骡车,水泥路承重怎么着也够了。 心里大概有了主意,姜子延准备等林昭回来了之后跟他商量商量。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 姜子延在临安城逛了几天之后发现这里竟然有甘蔗,而且是大批量种植的那种。 甘蔗吃起来十分清甜,所以种的人比较多,然后运到城里边来卖。只不过因为十分大棵,路又不好走,所以运输十分不便。 姜子延是个很爱吃甘蔗的人,如果把临安城通往京城的路修好了,那么这里的人就可以大批种植甘蔗运到京城去卖。 京城里的人最不缺的就是钱,到时候一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除此之外甘蔗还能做蔗糖,味道更好。现在市面上的糖全都是饴糖,用小麦或者甜窝根做的。 姜子延心里有了盘算,看时辰挺晚了,忍不住打起了哈欠,然后吹了灯睡觉了。 林昭这一趟去考察民情,本来原定两天就能回来,结果却因为半路马车卡在了坑里,耽搁了不少时间,拖到了第三天才回来。 回来后林昭心里大概对临安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他发现这里的田不是那种上等肥田,但物产很丰富。 姜子延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只要把路修好,这里种植的甘蔗就能卖到别的地方去,百姓们能多一笔收入。我还可以大量收购甘蔗,做成蔗糖。如果谁家的甘蔗种多了,卖不出去,就可以卖给我,这样他们也能有固定的买卖做。」 林昭牵过他的手,眼神温柔的看着他,「你这个想法很好,你说的那种铁矿粉,我写信去工部问问看哪里有这种东西。」 「嗯,如果能找到,就能做水泥了。」 「我这几日去考察的时候,发现这里的田是不是很适合种植粮食,倒是地边上的一趟棉花长势喜人。」 「你的意思是,让老百姓们多种些棉花,少种粮食?」 林昭点点头,「嗯,如果种的棉花多,全部都能卖出去,这会是个很大的收入。再拿着这些收入去买粮食吃,日子也能过的不错。」 「话虽然这样说,可老话说的好,民以食为天,地里不种粮食,他们会愿意吗?」 「愿不愿意在于事在人为,如果按你刚才说的做出了水泥路,那一切就皆有可能了。」 「你说的在理,不过事情还是得一件一件来,不能急。」 「嗯,明日我让人去山上看看有没有石灰石之类的山岩,还有你说的铁矿粉,一会你与我细细讲讲这东西长什么模样,我也好让人打听。」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天使们女生节快乐! 第152章 经过一段时间的走访, 林昭发现临安的百姓们大多穷苦,但乡绅们却过得十分富足,只是见他来了, 表面上哭诉着日子不好过而已。 这日林昭又带着衙门里的人去周边村子里体察民情了。 这次去的是距离临安城大概二十多里外的吉祥村。 吉祥村名字取得很吉利,但这个村子就没发生过什么吉祥的事儿,风调雨顺还罢了, 下雨的时候经常会有山洪, 虽说百姓们住的比较远, 与性命无忧, 但每次种的庄稼都会遭殃。 县老爷亲自过来视察,村里的里正早早就站在村口迎接。 林昭此行带的人不多,师爷留在了衙门, 方便有人到衙门喊冤主持公道的时候有人负责。他只带了三四个官差一起过来, 当然,随行的还有陈河。 第287页 衙门的官差平时懒散惯了,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们就算平日里了, 现在也相当勤快, 生怕这三把火里面的其中一把就烧到了自个儿头上。 五六月的天气炎热,林昭几人穿着一身窄袖的便服,坐在马车里走了许久, 他问前面带路的衙差, 「还有多久能到?」 衙差回道:「快了大人,怎么还有大半个时辰就能到。」 林昭这次去的这个村子叫黑风村,因为这里常年颳大风, 老一辈的人都说山里住着黑风妖怪, 村子便也因此得名。 天快擦黑时林昭才到地方, 里正从晌午吃了饭就在村口等着了,一直等到天黑才看到这位新上任的知县大人。 里正看起来已经五十多岁了,瞧着有些年迈,但身子骨还算硬朗。 小老百姓从前就没见过什么大官,他是第一次见县令大人,林昭刚从马车上下来,他就带着村里的一帮人跪地迎接。 「黑风村里正带大傢伙拜见县太爷!」 「老人家不必多礼,本官这次是来走访的。今日天色不早了,烦请里正给安排个住处。」林昭将他扶起说道。 见这次来的县太爷虽然年纪轻,但说话很温和,他说话声音也大了一些。 「大人言重了,房间早已为您收拾妥当,就是有些简陋,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无碍。」 里正给林昭准备的是自家的儿子的房间,儿子们一家暂且挤到了另外一间小屋里。陈河说他守夜,就在外面的桌椅上凑合了一晚。其余几个衙差这是在其他村民的家里住了一晚。 老式的毛坯房,上面的瓦片摇摇欲坠,看着一点都不安全。就这样的房子,在整个村子里还算是好的。 林昭此次打算先从黑风村开始,向西走,将沿途几个村子都走访一遍。 第二日一早起来,林昭稍微吃了点农家饭,就开始到村子里走访了。 林昭问了几个问题,大概内容是这里的田怎么样,主要都种植什么,一年一次还是一年两次种植,雨季的时候山体滑坡严重吗,如果有大风,最多能持续多少天。 他没有忘记之前姜子延说的那个叫做铁矿粉的东西,工部的人说铁矿里一般会有铁矿粉,但整个大魏朝拥有的铁矿数量稀少,仅有的几座铁矿产量仅仅一般,通常都用来制作兵器了,想要买一些铁矿粉更难。 临安这边的山多,所以林昭重点问了几个关于农作物的问题之后,还问道:「这里有矿山吗?」 里正活了五十多年,压根就没听明白什么叫矿山。 「大人,啥是矿山啊?」村民们也都不知道。 林昭想了想,选了一种比较通俗的说法给他们解释。 「这里的田少山多,有没有人去开垦荒山的?」 这个问题好回答,盖于林昭自从来了之后没有一点当官的架子,村民们也都不害怕他,热情的回答道:「有啊!我们村可多人去山上种地了。反正也没人管,谁家开垦了就能多种点粮食。」 「那有没有开垦了荒地种了东西,却没有一点起色的?」 这下忽然没人吭声了,因为大家开垦的荒地虽然种的东西长势不好,但好歹也能收成一点。 这时突然有人道:「有有有,去年我家挖的那块地,种什么它就不长。」 这人话音刚落,旁边就有村民打岔道:「你快别说了王麻子,还不是因为你懒,就挖了那么一点儿地,见天里也不见你浇水,可不就是种什么不长什么。」 王麻子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好吃懒做,如今看大家都在荒山上种地,他没法子,家里老母亲催得紧,他便扛起锄头挑了个山头挖了一块地。 可他真的浇水了,只不过浇的没那么勤。要是长势不好不好也就算了,但好歹也能长起来吧。可怪就怪在,不管他种什么都种不活。 此时听见别人反驳他,他不依了,忙争辩道:「不是啊大人,小人挖的那块地是真的邪门,种什么死什么,太奇怪了。」 林昭一听他说这话,便上前问了他是哪座山头,让衙差记下,等他视察完其他村子回来的时候再去看看。 在这个村子里待了半天后林昭启程赶赶往下一个村子。 连着几天的时间,他一直都在几个村子里转悠。一直走到最后一个村子,这个村子离得比较远,叫西冯村,林昭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村民们在地里刈麦了。 西冯村跟前面几个村子不太一样,这个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是佃户,早些年,因为饥荒迫不得已将地卖了,这边靠着的山又少,能开恳的荒地不多,所以基本上都租别人的地种。 林昭没进村子,在一块田地旁边下了马车,他走上田埂,帮一个年迈的老人将一捆麦子放到架子车上。 林昭他们一行人,尤其是衙差,他们都穿的差服,衣服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衙字,旁人一看就知道是官差。 老人吓得一阵哆嗦,诚惶诚恐的立刻就要跪地磕头,林昭赶紧将他扶了起来,温和的说道:「老人家,我是咱们临安城里刚上任的县令,你不用怕,我今天过来就是看看你们过的怎么样,顺便问你们几个问题,不是来责备你们的。」 老人颤颤巍巍的起身,半惊半喜道:「原来是县令大人,小老儿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官呢!」 林昭他们几人很快便吸引了田里其他人的目光,纷纷拿着手里的镰刀走过来,正巧听见他说自己是县令,于是纷纷过来给他行礼,惊慌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第288页 林昭无奈,也知道种了一辈子地的百姓们骨子里有一种对官家人的畏惧,他出言安抚了几句,尽可能让他们少些害怕。 「你们现在种的地都是自个家里的吗?」 「不、不不是,这些都是城里乡绅老爷们的地,我们都是来租种的。」 「那收成怎么样?租子一年交多少?」 「一亩地差不多有三石半左右粮食,年底上交给东家三石有余。」 「上交这么多?」林昭十分惊讶,一年两收成,一共才收三石多,交完租子自个儿能留下的,竟然还不到一半。 人群中有个胆大些的,看林昭真的是来体察民情的,说话也温和,于是道:「县老爷,您是不知道,那些乡绅老爷们比这过分的都有。」 「像我们这些租种的佃户,一开始跟东家便是说好了的,种子由他们买,我们到时候去领就行了。可每次去领种子的时候要不就说还没买,要不就只给一点点,最后还要我们倒贴钱买种子。」 「有时候天灾导致收成不好,该交的租子却一个铜板不会少,我们特别无奈,又不敢跟他们撕破脸皮,到时候连地都没得种。」 有人开了个头,下面便有人附和,说道:「是啊,每年吃饭都吃不饱,交完租子就什么都不剩了。」 林昭看着他们一个个瘦削又干瘪的脸庞,想起前不久刚到任时那些乡绅富户争抢着来待见他,就没有空着手来的,拿的还全都是好东西,说是富的流油也不为过。原来都是剥削搜刮老百姓们得来的。 林昭心里暗暗记下了,等回去得好好想个法子制止一下这种剥削的行为,最起码要给百姓们一个公道。 从西冯村折道回去,林昭再次去了黑风村,他这次专门让人找了那个王麻子给他带路,还要去那个不长东西的山头去看看。 王麻子第一次给县太爷带路,他哪里有过这种殊荣,高兴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一边带路,一边兴奋的介绍着。 「大人,这个山头就只有我去那挖了一块地,他们都不来这,说是这里山势不好,不适合种地。」 等到林昭到了之后一看,这山头确实不适合种地。山势不平坦,不像有些山头开垦了之后有一块一块的梯田。 这个山头山势的确不适合种地,也不知道王麻子是怎么想的,会到这块儿来挖地。 林昭跟着他上山,到了王麻子挖的那块地所在的位置。他蹲下看了看,土壤有些干燥,缺少水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来的时候他让人带了锄头,他道:「锄头给我。」 王麻子浑身一股子机灵劲,这时候哪能让县太爷亲自动手?他赶紧上前道:「大人您别动,放着我来,您说要挖哪块,咱就挖哪块。」 林昭看了看,找了一块地,这里翻上来的土上面有些白色的粉末。 他指了指,「就这里了,多挖一些,挖深点。」 「好嘞!」 别看王麻子平时好吃懒做,但好歹是干农活的,一把子力气摆在那,干起活来十分麻利。 第153章 挖了两刻钟, 依旧不见什么异样。 王麻子挠挠头道:「大人,这山头种不出来东西,这么邪门的事, 该不会是因为山中有邪祟作怪吧?」 他悄声的说着,「您是要将邪祟挖出来为大伙除害吗?」 林昭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他没接他的话, 而是道:「接着挖, 往深了挖。」 又挖了两刻钟, 王麻子忽然道:「大人, 这下面有东西,太硬了,挖不动。」 听见这话, 林昭心神一动, 说道:「你把旁边的土都挖开,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王麻子用锄头将旁边的土都刨开, 「大人,是石头。」 林昭凑近看了看, 伸手拿旁边的小石子在上面划拉了几下, 能隐隐约约看出里面是灰白色的。 王麻子这下瞭然了,他就说这地为啥种什么什么长不成,原来土底下是石头, 那庄稼能长的起来才怪呢。 他这块开挖的地算是废了, 底下指不定有多少石头,他还是换个山头吧。 王麻子正想着哪块山头还有余地能开挖田地,就听见林昭说道:「以后不要来这里种东西了, 这个山下面都是石灰石, 长不出来东西的。」 林昭本来是想找找这里面有没有铁矿, 结果铁矿没有找着,到是有意外之喜,找到了一个石灰岩山。 王麻子点头哈腰的应声道:「哎好嘞,咱们都听大人您的。」 林昭心里有了数,等回去跟姜子延商量商量,再做打算。 从山上下来,林昭没有停留,直接坐着马车回了临安城。 马车回去时要比来的时候快上许多,很多都是下坡路,好走一些。 紧赶慢赶,赶在天擦黑的时候进了城。 林昭到了城里直奔住的地方。刚来那段时间,他和姜子延还有陈河一直住在县衙后院。 后来乡绅富户们争先恐后的给他送珠宝,送宅子,不过都被他拒绝了。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姜子延亲自去牙行挑选的,地方不大,但该有的都有。而且最重要的是距离衙门近,方便林昭每天到衙门办公。 到了家后姜子延从厨房探了个头出来,道:「回来啦?估摸着你这个时候回来,所以今天饭做的晚,你先去洗个澡,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第289页 林昭愣了一瞬,这一瞬间他忽然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出门在外好几日,有人点着灯在家里做了一桌热腾腾的饭菜等自己,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他点点头,说道:「嗯,那我先去洗澡。」白天从山上下来,又赶了一天路,他身上出了一身汗。 等他洗完澡出来姜子延把饭做好了,已经端到了小厅里。 「我好久没下厨了,不知道厨艺有没有退步,你快尝尝。」 姜子延给林昭夹了些菜放到了碗里,刚好陈河也洗完澡出来了,他便道:「陈河,过来一起吃吧,家里人少,不用客气。」 陈河拒绝了,「多谢公子好意,我去厨房吃就好。」 林昭这次来临安赴任,可把荣老王爷给心疼坏了,给他准备了一大堆婆子丫鬟和小厮带着,都被林昭拒绝了。 但又不能不带伺候的下人,林昭就选了两个做洒扫的小厮和一个做饭的婆子跟着,另外还有陈河保护他的安全。 陈河才不想去他们跟前凑热闹,这两个人的关系他可是心知肚明,人家小两口如今也算是小别了几天,他才不会那么不识趣的凑上去,平白惹的主子不快。 饭桌上,林昭说起这几日的发现,别的他倒没说什么,只单单提了一下那座石灰岩的山。 姜子延很惊喜,没想到铁矿没找到,倒是发现了石灰石。有一样算一样,铁矿粉可以等以后再想办法,先把石灰石挖了再说。 他问林昭:「你有什么想法?」 林昭道:「若是单靠人力去凿,实在是太慢了些。而且有很多人费劲半天可能都凿不下来一块,这种活也是有技巧的,要是能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将它们全都变成碎石块就好了。」 这个想法跟姜子延不谋而合,他想到最简便的法子就是炸山。 以前在清平镇的时候姜子延就让人弄过石灰石,是从那个叫韩蒿的少年那里买来的。当时造纸坊比较小,需要用的石灰石并不多,所以暂且能供应。 如果做水泥,那肯定是需要大量的石灰石,这个时候崩山是最好的方法。 姜子延想了想,道:「我有法子,可以炸山。不是把一座山全都轰炸了,是小范围的炸。」 林昭很惊讶,不过也明白了姜子延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有办法将山石炸成碎石吗?」 「对,就像鞭炮一样,只不过威力要比鞭炮大很多倍,可以把石头崩成石块。」 「你说的东西是不是□□?」 「□□?」姜子延疑惑,他印象中这个朝代还没有炸药之类的东西,难道说这个□□就是? 林昭解释道:「我听祖父说,工部一直在研制一种秘密兵器,有山崩地裂之能,取名□□。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尚且未能研制出来。」 姜子延听完了他的描述,便知道他口中所说的□□应该就是指的后世炸药的雏形,威力比炸药缩减了不少,但用来开凿矿山是足够了。 姜子延道:「我这里有一个制作□□的材料配比,咱们先做一些试试,看看能不能成功。若是成功了,你就把这方子抄写下来递给工部,能用在开凿矿山上面。」 现如今大魏朝境内的几座矿,开採全靠人工,又累又苦,自愿到矿工上工作的人没几个,很多都是犯了罪,被发配到矿上带着脚镣干活的。 如果工部能够研制出来炸药,开凿矿山就能省许多力,效率也会提高很多。 林昭点头应道:「好,你尽力就行,别太累了,不然我会心疼。」 「知道了,你什么时候还会说这么肉麻的话了。」姜子延看向他,眼睛里像闪烁着碎碎的星子。 两个人吃完饭后进了屋,林昭已经洗过澡了,姜子延拿了身衣服去洗澡,碗筷则有人收拾。 不仅两人共住一个宅子里,林昭也不用再偷偷摸摸去找姜子延了,他光明正大的搬到了姜子延的房间,说是夫夫一体,本就应该同床共枕。 姜子延看他每天忙着公务也挺累的,做那事的频率也少了很多,便随他去了。 第二日一早,林昭照例去衙门坐班,姜子延则是带着小厮出了门,他今天要去买些制作炸药的材料。 都说一硫二硝三木炭,这里的硫说的就是硫磺,而硝指的是硝石,也就是以前他制冰的时候用过的地霜。 这些东西都能买到,但如果配比不同,是做不出来炸药的。 姜子延将材料都买来后,便在房间里鼓捣了起来。他做的都是些小剂量的,有能够炸一小片山石的威力。 衙门平日里不忙,林昭也就看看公务,了解一些临安城这块基本的民情现状。偶尔有几个平民百姓过来请他断官司,也都是些小偷小摸或者是邻居之间争执发生的小事。 唯有一件大案子比较引人注目,说是大案子也算不上,主要是因为这件案子里涉及的其中一个当事人是城里有名的富户家最受宠的儿子。 以往若是有案子涉及到富户乡绅,另一头是平民百姓,那这件案子基本毫无悬念,必定是富户乡绅赢,这也就导致在老百姓心里当官的都是官商勾结,没什么公正可言。 可每次闹出事情,不告到公堂上来,又不死心,万一哪天县老爷就睁眼了为他们平民百姓主持公道了呢! 今天这件事就正好让林昭撞见了。 起因是一对年迈的夫妇在衙门前击鼓鸣冤,要状告崔姓老爷家里的小儿子强抢民女,致使他们的女儿死亡。 第290页 夫妇俩看起来已年过五旬,在堂下哭的十分可怜,都说县太爷不会为平民百姓主持公道,可他们除了县衙也没处说理申冤,只能盼望着上天能有好运降临,替他们的女儿讨回公道。 林昭丝毫没有耽搁,当堂开庭审理,让衙差将那个被告崔少爷给叫到公堂上来。 夫妇俩是抬着女儿的尸体来的,林昭没有让人请仵作,他亲自走下堂掀开白布检查了一下。 没等崔少爷过来,崔家便来人了,而且是直接从后院的小门来的,带了很多银票。 不管事情怎么样,能拿钱摆平的事情就不叫事。这是大多数富户深以为然的道理。 没想到林昭并不领情,这法子到他这行不通了,扬言必须要请崔少爷前来公堂对峙,若是不来,就要派衙差到崔家去寻人了。 如此这般,半个时辰后才请来崔少爷。 这位崔少爷被养在家里娇宠惯了,上来就十分傲慢无礼的否认道:「大人,我跟这个寡妇没关系,不是我杀的人,谁知道这小浪蹄子招蜂引蝶的惹了谁搞到连命都没了,这事你们别想赖在我头上!」 这话言辞之间多有侮辱,林昭道:「事情还没查清楚,人是不是你杀的尚不能下定论。但死者为大,你不该出言羞辱,罚你五大板再行问话。」 这位崔少爷平日里在临安城张扬跋扈惯了,他们家年年往县衙送银子,以往那些县令哪个不对他礼让三分。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如此不给他面子的。 他气急,道:「你、你你敢打我?」 林昭面冷严肃道:「本官是这里的父母官,你犯了错,为什么不敢打你?」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54章 崔少爷不禁慌了神, 从来都是民怕官,就算他爹年年给县官送银子,平日里说话也不敢这么放肆。 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林昭面容冷肃,一下子就把他镇住了。 崔员外没有亲自过来,而是派人往后衙送了银子, 还让人盯着点。没想到就这一会的功夫, 儿子就惹上了大事。 五大板并不多, 只是个警告。可崔少爷从小娇养着, 细皮嫩肉的,哪里受过这种苦。 可公堂之上他又不能违逆,一边告饶一边被按着打了五大板。 这顿板子虽然不多, 只有五下, 但却替林昭立了威。 公堂外面围观的百姓见此情形,有人低声私语道:「看来这次来的县太爷跟以前那些都不太一样, 看起来像是个好官。」 有人反驳道:「别急着下定论,万一只是做做样子给咱们看呢?」 「就是, 你忘记之前有个县令不就是吗, 一上来先做做样子,骗取了大家的信任之后,却不为民做主, 官商勾结, 可把老百姓坑惨了。」 「那看看再说。」 林昭已经检查过了堂下女子的尸体,此时他问崔少爷,「原告夫妇俩说你当街强抢他们的女儿, 可属实?」 崔少爷被打了几板子, 老实了许多, 老老实实答道:「大人,我没有强抢,我那是请她回去喝茶,谁知这小寡妇不给我面子,我这才让人把她拉回去的。」 这番话说了还不如不说,解释这么一大堆,反倒是坐实了强抢的实情。 那夫妇俩开始哭诉,「大人,您都听到了,他亲口承认是他抢了我们的女儿!」 「你们不要血口喷人,我都说了,那不是抢,我本一直是想请她回去喝杯茶而已。再说了,我又真没对她做什么,回去了之后她刚烈的很,打死都不肯进门,所以我就把她放了。」 「你胡说,你若是把我女儿放了,她怎么会遇上这种惨事?青天大老爷啊,求求您为我们做主啊!」 崔少爷不服,与其争辩,夫妇俩一边哭一边喊冤,堂下闹轰轰一片。 林昭皱了皱眉,拍了一声惊堂木。 惊堂木一响,衙役们还是敲着棍子威武的喊着,堂下一片肃静。 「崔少爷,本官且问你,你是何时将这女子放走的?」 「就前天傍晚。」 「可有人瞧见她从你府上离开?」 「有啊,我府上的家丁小厮们都可以作证,他们都看见了。」 夫妇俩反驳道:「他们都是你府上的人,自然都是听你的,你让他们做什么证他们就做什么证。」 「嘿你这疯婆子,本少爷说的都是真的,你女儿我死了可不关本少爷的事,别想给我泼脏水。」 林昭又问这对夫妇:「你们什么时候发现女儿不见了?尸体又是在哪里找着的?」 「前天晚上她就没回来,我跟她爹就出去找,一直没找着。直到今天,在城西边的水池子里找到的。我可怜的女儿啊!怎么就这么命苦?年纪轻轻就让我们白髮人送黑髮人!」 林昭又问道:「从你们家过来会路过那片池塘吗?」 「没有,我们家住在城西,那个水池子离得要近一些,不过平时我们不路过那里。」 「老人家,请节哀。杀你们女儿的兇手不是崔少爷。」 「什么?怎么可能!除了他还会有谁!青天大老爷啊,你不能因为崔家有钱你就这样昧着良心说话啊!」 外面围观的人也都十分鄙夷,本想着来了位好官,结果还不是跟以前的那些狗官一样,都是官商勾结,没一个好东西。 林昭走到堂下,将盖着的阿白布掀开。尸体在池塘泡了两天,如今正值六月高温,已经腐烂发臭了。 第291页 他丝毫没有嫌弃,蹲下身子,耐心解释道:「他的手指白净,口鼻没有淤泥,说明不是溺水死的,手指发青,是被人先弄死然后抛尸到河里的。」 「她身上有伤痕,说明生前遭受过殴打,手腕处有很深的勒痕,说明死前剧烈挣扎过。腿根处有淤青,还有指痕,说明生前遭人□□。」 「鞋袜虽然是湿的,但鞋底没有泥,是死后被扛到池塘的。崔少爷身板小,想要扛一个人到城西的池塘,除非是个健壮的中年男人。」 话说到这,有人道:「他家里家丁那么多,不一定非要他亲自动手啊!」 这话说的在理,于是林昭又拿起这具尸体的胳膊,抬起来道:「是这个道理,但家丁想要抛尸,应该距离池塘很近。崔府住在城东,从崔府出来,到城西的池塘少说也要一个时辰,更别提扛着个人了。崔少爷若是想要抛尸,那可不必选那么个远的地方,随便拿一口枯井就能了事。」 「是啊是啊!」崔少爷勐点头,点完头又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什么叫他用一口枯井就能了事? 虽然他是顽酷了些,可那些伤天害理出人命的事他是不会干的。 「按照崔少爷所说,前天晚上便放她离开了,她死前剧烈挣扎过,指甲缝里还有一些皮肉组织,应该是下了狠手。从崔府回到城西的细柳巷,有一天大路可走,途中经过的巷口也不多。只要细细排查,找身上有抓痕的形迹可疑的人来审问就知道了。」 林昭起身,拿过一旁师爷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正准备开口让衙役们去几个地方重点搜查一下。 忽然瞧见外面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人形色可疑,见他看过了神色十分慌张,转头就要离开。 林昭赶紧道:「给我抓住他!」 衙役们一看外面掉头就跑的人,拿着棍子就沖了上去。那人见自己被发现了,一边慌张一边跑。 自古双拳难敌四手,他两条腿怎么也没后面那么多人跑得快。 没过一会儿衙役们就抓住他了。 压着他到公堂上跪下,夫妇俩看到他的长相很是惊讶,脱口而出道:「刘大个,你怎么被抓来了?」 林昭看这情况,问了一句:「怎么?你们认识?」 「他姓刘,叫刘二傻,平时我们都管他叫刘大个。他也住在细柳巷,跟我们是一个巷子里的,只不过平时他一个人住,不太说话。」 林昭心下瞭然,直接让人将他衣服的上半身脱了,就在他的胸口上,几道殷红的抓痕斜亘在那里,十分明显。 「堂下刘二傻,本官且问你,两日前你是否见过这女子?」 刘二傻一直低着头不说话,这时候围观的众人也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这人莫不是他杀的? 「本官能说得上来的证据可不止你身上抓痕这一样。」 刘二傻闻言动了动,还是没说话,看起来颇有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样子。 「你用绳子绑过她的手,还沾上了血,人你扔到了河里,绳子呢?也扔到河里了吗?」 刘二傻面上开始有几分慌张,刚才在围观百姓中间站着时他就十分心虚,可不知怎么的,跪在公堂之上,倒是镇定了许多。 刚才将他抓来的时候林昭就悄悄吩咐衙役去他住的地方搜一搜。 本来想着全几个可疑的地方搜一搜,也能搜出人来,可没想到这人胆子竟然这么大,直接在公堂外面看他审案,还露出了马脚。 前去搜捕的衙役半个时辰后回来了,手上拿着一捆带血的绳子还有一根髮簪,经夫妇俩指认,这髮簪正是他们女儿的。 如今算是证据确凿。 再三拷问下刘二傻终于对他的施暴事实供认不讳,据他所说,他本意是没想杀掉她的,只是一时失手才将她杀了。 案子审到这里已然真相大白,夫妇俩没想到真兇竟然是他们同一个巷子里的人,一时之间更是悲从中来。 围观的百姓们经过此事对这个新来的县令大人刮目相看,他不仅在短短一天之内就找出了真兇,也没有偏袒身为富户乡绅的崔家人,公正的形象顿时在大伙的心里拔高不少。 林昭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效果,本来他还想着做些什么事来树立一些威望,这样后面进行一些建设的时候也容易获得百姓们的支持。 没想到今日正好送上来这么一个案子,他秉公处理,找出了兇手,在百姓们面前的形象顿时好了不少。 人们散了之后,刘二傻被收押,按照大魏律例,这种强/暴之后激/情杀人还抛尸的行为极其恶劣,判了择日处斩。 崔老爷派来看案子审理的小厮则先一步回了府上,将少爷没事的好消息告诉了他。崔少爷有专门服侍的人护送他回来,这个倒是不用他操心。 崔员外十分高兴,心想自己这些钱果然没有白送。 结果后脚就有人把他送的那些钱又给送回来了,林昭不收。 崔员外有些拿捏不住这个新来的县令的喜好,他想不通,怎么会有人不爱金银呢? 不爱金银难道是爱美人? 一定是了。 「去,你去府上挑几个模样好看的侍婢给县令大人送过去。记住,别往衙门送,直接送到他家里。」 小厮得了命令,挑了四个美婢,用轿子稳稳噹噹给抬到了林昭家里。 彼时林昭还未从衙门回来,姜子延在家正鼓捣着雷/管的配方,忽然听到门房过来说,有人送了几个侍女过来。 第292页 姜子延惊讶,前面有人来家里送银子也就算了,这怎么还送侍女来了? 等他见到了人才知道,原来是打着侍女的名头,背地里送小妾来了。 这几个丫鬟长的格外美艷,大眼睛,高鼻樑,瓜子脸,皮肤还白皙,以姜子延前世的审美来看,确实都是美女,只是风格不同而已。 人家说是送给县太爷的,他才不想替林昭做主,于是道:「那就先留着吧,等我们县太爷回来看怎么安排你们吧。」 于是林昭从衙门回来后,刚进门就觉得不对劲,平日里这个点姜子延若是在早早就迎他吃饭了。 难道是出去了? 林昭喊旁边的下人过来问道:「公子今日出去还没回来?」 下人不敢抬眼看他,轻声道:「没有,公子在家,早早就吃过饭,进屋歇着了。」 林昭更是疑惑了,「这么早就歇着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下人摇摇头,说不知道。 林昭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倒是陈河刚才从别人口里打听出了点东西,说道:「大人,听下人们说,今天崔员外给您送了几个美婢过来,公子将人安置在了西院,说等您回来自己安排。」 林昭这下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真是的,崔员外好好的给他送什么女人?平白让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不高兴。 「全都给我撵出去,要是实在没地儿去,就让她们回去找崔员外,本官这小院里多一个人都嫌挤!」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55章 林昭发了话, 下人们纷纷照做。 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辰,家里的老爷发话要撵人走,他们可不敢自作主张留人到明天早上。 林昭一个人去吃了饭, 又去洗了个澡这才进屋。姜子延还没睡觉,他这几日做雷/管颇有些心得,按照书上说的法子做了好几种。 只是他们现在住在城里, 不好实验这东西做得成不成功。只能等哪天去山里了炸一个试试。 林昭进门的时候姜子延正背对着他在看书, 不过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书, 而是京城时下比较流行的一些话本子, 姜子延挑了几本感兴趣的带过来了。 他虽然是在看书,但心思早就没在书上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看到那几个貌美的姑娘是送给林昭的, 他心里就没有来的一阵拈酸, 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 林昭趁他不注意从后面将人揽进了怀里,姜子延推了推他, 「离我远点,天气这么热, 你还凑上来, 你不热我还热呢!」 这话一听就是不高兴了,林昭赶紧哄道:「别气了,崔员外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凡是来个新官他就要送些东西过来。那几个丫鬟我见都没见, 直接让人给撵出去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姜子延有些别扭, 自己一个大男人, 什么时候也如此小家子气了, 他争辩道:「我哪有生气?你别冤枉我。」 「是吗?你这分明就是吃醋了,还不承认?小醋精。」 心思忽然被戳破,姜子延羞的有些无地自容。 「谁吃醋了?你别瞎说,我没有。」他嘴硬的反驳道。 怕他热,林昭将揽着他腰的双手松开了些许,「我很开心,你吃醋说明你在乎我。这没什么好羞的,你别不高兴了。这辈子,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姜子延愣住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确的从林昭的口里说出这么郑重的承诺。哪怕之前两人在床上厮混时说的腻歪的话也不少,但也没说过像今天这样清晰又明确的回应。 见他愣住呆呆的不说话,林昭晃了晃他,「怎么了,听傻啦?」 姜子延回神,「没有,我就是挺惊讶的。」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我对我爱的人说一句承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这句话在我爱的人这四个字上,他特别加重了语气,姜子延心里有些动容,还有些许甜蜜。 他侧了身子,忍不住仰头朝那人深情一吻,「我也爱你。」 林昭唿吸逐渐有些粗重,他在姜子延耳边低声道:「我们好久没有亲热了……」 姜子延慢吞吞的脱他的外衫,细碎的话语从双唇之间艰难的吐露出来,「你、你想的话……就随你……」 窗外的蝉鸣已经奏响了夏日的乐章,房间内滚烫的温度夹杂着一丝不可言说的气味,给这个夏日增添了几分荼靡。 本就是大热天,即便两人事前都已洗过澡,但这一番运动过后,汗水已经侵湿了被褥。 自从来了临安之后两人就再也没完完整整的做过一次,憋了好一些日子,林昭发力有些勐,前半夜屋里要了三次水才停歇。 事后姜子延瘫在床上,像一条滑熘熘的鱼,在水里游啊游,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睡着。 林昭亲自给他洗了澡,原先穿的亵衣已经皱巴巴的不能看了,他重新他换上了一套干净的,打开窗子透透屋里的气味儿,这才躺到床上去睡觉。 …… 崔府。 几个美婢本来听说新来的县太爷是个年轻英俊的,跟了他以后少不了享福,可还没大显身手呢,甚至于连面都没见到,就被撵了出来。 几个人没法子,哭哭啼啼的跑回了崔府。 崔员外刚把儿子教训一顿,不过也只是轻轻说几句,毕竟儿子生生挨了几板子,也算是受苦了。 第293页 这会儿才刚吃完晚饭,门房下面来报,说是今天送去给县太爷的几个丫鬟回来了。 崔员外惊讶,这才刚送去,怎么就回来了? 「你去把她们几个叫来,我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几个婢子一进屋就开始哭诉,不过可没说在县太爷府上受了冷落,而是说自己没本事,不配在县太爷跟前伺候。 崔员外问道:「你们这是一个都没让县太爷满意?」 「奴婢们连县太爷的面儿都没见到,怎么让他满意呀?」 崔员外若有所思,难道是他送的这几个样貌都不合他胃口? 「行了行了,你们也别哭哭啼啼的了,我这里又不赶你们走,都下去吧。」 几个丫鬟下去之后房间里忽然清净不少,崔员外心里有些不踏实,这送钱不要,送美人也不要,难道是真的不好这些,还是单单对他有意见? 以往那些在临安做官的县令,他也都是送钱送美人,这招百试不厌。 他在临安城根基已久,新来的官不管怎么说都会给他几分薄面,他送女人送银钱对方几乎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个煳涂官。 前任县令还有再往前数一任的县令,家里有好几个孩子都是下面送来的小妾生的,官商勾结,关系错综复杂。 一般来说,新到一个地方,做官的规矩就是别人送什么就收着,收了别人的东西,别人才会将你看做自己人,做起事情来也会给几分面子。 然而林昭才刚来临安城没多久,就软硬不吃特立独行,已经引的城中许多富户们心有不满。 但毕竟他们是民,林昭是官,就算再怎么不买也不敢在明面上表现,只会在暗地里捅刀子。 不过这次林昭没收崔员外送来的东西,反倒帮了他小儿子,这还是让崔员外心生感激的。 在这之余,崔员外对于这个新来的县官多少有些忌惮了,他可是才得到的小道消息,听说这个微信来的县官是王府里的世子,背后有整个王府做靠山。 王府是什么地儿?那可是皇亲国戚,跟皇帝是一家人,他们一个小小县城里的百姓自然是不敢以下犯上的。 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崔员外对林昭是更加阿谀奉承了。 就说第二日,林昭还没到衙门就遇见了崔员外,他今日特地起了个大早,专门过来给林昭赔罪的,又是逢迎又是拍马屁,语气那叫一个婉转悠扬。 林昭没太多耐心听他说些有的没的,直奔主题,「崔员外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本官等下还要去衙门,怕时间耽误了。」 崔员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他说道:「也没什么大事,这不是天气热了嘛,我那有一个能工巧匠,这几日做了个木制的风扇送了上来。这玩意儿不值钱,大人身为我们的父母官,难免会热着,所以今日给大人送来,想着给大人解解热。」 崔员外话音刚落,他拍了拍手,身后有人将东西抬了出来,是一个手摇式的风扇,看起来有些笨重。 林昭本来想要拒绝的,但是在看到了东西之后,心里记挂着姜子延。他这个人冬天怕冷,夏天怕热,这东西刚好放在家里给他用。 林昭本来严肃的神情缓和了不少,道:「崔员外有心了,东西本官收下了。今日还要赶去衙门办公,咱们改日再叙。」 「哎哎,大人公务要紧,您赶紧去吧,不用理会我。」 出了林府的崔员外脸上十分欣喜,看来还是要投其所好的。金山银山不要,美人不要,这次送个小玩意儿竟然收了。 收了就行,收了他心里就踏实了。 林昭让人将东西搬进后院,昨日里闹的有些太厉害了,姜子延这个时辰还没起来。 怕吵到他,他让人将这手摇的风扇放进姜子延房间的隔间,等他醒了再搬进房间里去。 将东西安排好之后他便去衙门上班去了。 姜子延一觉醒来,屋子里一片大亮,还好窗子都关着,不然他早就被烈日给刺醒了。 起来一看,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他刚下床下面就传来一阵异样的疼痛,他连走路都十分不便。 不是都说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吗?怎么他这做了之后就惨烈成这样? 姜子延慢吞吞的坐下来,刚一沾凳子,他就疼得想站起来。 虽然林昭心疼他,之前特地去御医那里求了上好的药膏过来给他用,减轻了许多疼痛,但昨晚上到底没有节制,他最后累的什么都舍不出来了,林昭精力还却还旺盛着。 桌上已经摆好了饭,从京城跟过来的几个下人也都知道他们俩的关系,见他起了便进来伺候他梳洗,问他要不要用饭。 被人这么一提醒,他感觉到了飢饿。不过除了头髮,他一般不喜别人伺候,以为他不会扎时下男子的髮髻。 熟洗完之后,饭也端上来了,昨天晚上厮混许久力气都没了,今天早上又起的晚,他这会儿肚里空空,桌上的饭没一会儿就被他吃了一半。 他正吃着,忽然进来一个小厮禀报导:「公子,老爷走的时候吩咐,说等您醒了,就把外面的风扇给您抬进来。」 姜子延一愣,「风扇?」 下人招招手,然后另外两个下人这个手摇风扇抬进了姜子延的房间。 姜子延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古代的风扇原来长这个样子,扇形的叶子有三瓣,背后有一个手把,需要人在背后摇着把子,中间利用齿轮原理,就能带动前面的扇页转动。 第294页 姜子延仔细瞅了瞅,不禁赞嘆道:「好灵巧的心思。」 下人已经十分自觉的帮他摇起了扇页,虽然转动的没那么快,但比没有的时候强多了,在屋里也能感觉到一阵风吹来。 不过这个东西也有弊端,那就是不能离人太远,太远的话就吹不到风了。 林昭从衙门处理完公务回来,一进门便看到姜子延在树下一个躺椅上半躺着,手上拿着的话本子早已掉落地上。 落日的余晖不甚强烈,光线从树叶缝隙间直射下来,有些斑驳细碎的光点洒在姜子延的脸上。微风轻轻晃动着树叶,树叶的影子晃动在他的脸颊,连带着那些斑驳细碎的光点,也在轻轻闪烁。 他睡着了。 早上虽然起的晚,但昨夜实在太过劳累,傍晚快到饭点的时候,躺在躺椅上实在是惬意,下人在一旁给他晃着躺椅,他就这么睡着了。 林昭放低了脚步声朝树下走来,给下人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们不要吭声。又朝他们摆了摆手,让他们该干嘛就干嘛去,不用在这儿守着了。 他走到姜子延旁边,居高临下俯视着那张睡颜,然后弯起腰,一手从他腋下穿过,另一只手放到了他的腿弯处,轻轻发力,便将他横抱了起来,朝着屋里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56章 然而走进屋里, 林昭刚把他放下他就醒了。 「是我吵醒你了?」林昭低声问道。 姜子延醒了醒神,摇摇头,「没有, 我本来没想睡的,结果那会儿天凉快,风一吹也不知怎的就睡着了。你刚回来?」 「嗯, 还睡吗?」 「不睡了, 刚好去吃晚饭, 再睡晚上就该睡不着了。」 「好, 我先把官服换掉,你先过去。」 谁知道姜子延笑了笑,并没出去, 他调笑道:「不如我来给大人宽衣?」 林昭欣然应允, 「好啊!」 姜子延还从未给他穿过衣服,脱衣服倒是有过好几次。 从腰间将他的腰带取下, 替他脱下官袍,从旁边的衣柜里拿出一身浅色长衫出来。 「这件衣服是我特地找绣娘做的, 颜色也是我挑的。」他一边说, 一边帮他换上。 「你不要总是穿着玄色黑色墨色的衣服,明明年纪不大,非要打扮的这么成熟, 咱俩站一块儿看起来反倒你比我大似的。」 林昭笑了笑, 「你让穿什么我就穿什么,好不好?」 姜子延没理他,给他摆弄着领口。他抻了抻他的袖子, 略有皱眉, 「你的身量比以前高了许多, 这衣衫还是照着以前的尺寸做的,袖子有点短了。要不还是脱了吧,明日我拿出去让人改改。」 「不用,只是稍微短了一点点而已,这天气穿上还凉快不少,别改了。」 姜子延一想,说的也是,干脆就这么凑合穿吧,夏天还能凉快些。 这里夏天很热,如果不出门的话,他一般就只穿一件薄薄的亵衣,在院子里头,左右家里服侍的下人全都是男性,没个丫鬟什么的也不用避嫌。 其实他是想穿短袖和短裤的,但又怕在这个时代穿这些被瞧见了,当做奇装异服被指指点点。想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算了。 换好衣服之后,两人一块去吃饭。 在自个儿家里,姜子延他们从来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两个人平日里白日都忙着各自的事情,除了睡觉之外,只有晚上吃晚饭的时候能聚到一起。 姜子延大概是前世里带来的习惯,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说事情。 他说道:「这几日我做了好几种雷/管,怕中间细小的配比不同做出来的效果不一样,所以就多做了几种,不过都还没试验过。等你哪天有空带我去你之前说的那个山看看吧,咱们去炸/炸试试。」 林昭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做好了,从一开始提出这个想法的做好也不过才半个月的时间,虽然他感到惊讶,明显感觉出姜子延有秘密,但他并没有问。 聪明的人只会在意需要在意的东西,只要人是他的,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昭点点头,道:「好,要不然就明天吧。这几天衙门积压的公文我都处理的差不多了!距离上次去黑风村也好几天了,那边靠山,还有一片密林,夏天的时候适合避暑。明日我带你去看看。」 「好。那就明天吧。」 姜子延在夏天这个炎热的时候,其实是不愿意出门的,这个时代没有空调,没有风扇,出门十分遭罪。 不过好歹也在这里过了几年,他已经适应了。不过乍一听有避暑的地方,还是很想去看看的。 他之前让人做的蚊帐如今刚好派上了用场,即便夏天开着窗露天席地的睡觉也不怕蚊虫叮咬了。 姜子延心里挂念着的就是雷/管试验的事,定好了日子他最近琢磨的事就算说的差不多了。 想了想,他又问道:「临安这地儿,要想短时间内富裕起来,恐怕有些困难。修路是个大工程,没个一年半载的,怕是完成不下来。你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 林昭想了想,他说道:「不怕,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修路的事儿,只要给工钱,供饭,有的是人来。倒是山里那些甘蔗之类的,要找个可靠的商家到这里收购才行。」 「等以后我打算让他们多种棉花,如何将大批棉花卖出去也是个问题。」 第295页 姜子延一听到他说起生意上的事,双眼都泛了光,「我呀,我可不就是个商人吗?」 「知道你能干,放心吧,用得着你的地方,我不会客气的。」 姜子延笑了笑,点点头。其实按照林昭的思路,他的想法很类似于前世的政府招商引资,不过计划并未成型,只是个雏形而已。 再说了,贫瘠之地可到处都是商机,在他看来,只要把水泥路修好了,临安这块地方就是块宝地,他怎能不抓住这个机会呢?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便洗漱去睡觉了。 不过晚上睡觉前提前跟车夫说了一声第二天要早早出门,让他准备好马车。 等第二日一早天刚擦亮他们就起床吃饭,而车夫已经套好了马车在外面等着了。 因为林昭上次去的时候出发的晚了些,路上也耽搁了时间,导致等他到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只能先在村子里留宿一晚。 今日他们出发的早,应该赶在下午就能到。 马车十分宽敞,是他们一块儿搬来临安城时乘坐的大马车。这次出门两个人一个下人都没带,只有陈河跟着。 陈河坐在马车前面的檐下,跟车夫并排。 天气炎热,姜子延叫他进马车里坐着,他死活不肯。带着一个草编的像斗笠遮阳,还好马车的檐够宽,能遮挡下一片阴凉,加上路上有风吹过,倒是没有出现有人中暑的现象。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们路过一个茶摊,便停下来稍作休息,坐到茶摊喝上一碗凉茶,听别人道几句风土人情,倒是有些游玩的味儿了。 马儿也热的不轻,鬃毛已经紧紧贴在了上面,精神也厌厌的。 让茶摊的老闆娘帮忙给马为了草料餵了些水,又休息了片刻,这才又启程赶往黑风村。 到了黑风村之后,里正亲自来迎接。这次倒是比上次从容多了,虽然依旧是卑躬屈膝小心逢迎,但比起上次说话都颤颤巍巍实在是好太多了。 林昭叮嘱里正道:「跟村里的人说,一会儿听见什么声响都不要惊讶,也不要害怕。附近距离最近的村子,你都派人去传一下话。」 里正点点头,表示马上照办。 吩咐了人下去半之后,里正带上了村里几个年轻的壮汉跟着林昭一会儿去了上次的那座山头。 村子离那座山有些距离,都是小路,马车不方便,只能徒步走过去。 这次只到了山脚下,林昭看着面前这座与其他山相比不太高的山头,对身旁的姜子延说道:「这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有很大可能是石灰石的那座山。」 姜子延看了看,若是要爆/破,得选个合适的位置。他丈量了大概的范围,估摸了一下自己制作的雷/管的威力,让大家全都退后站的远远的。 他放的剂量比较小,可以多炸几次,但不能做威力太大的,万一误伤了人和村子就不好了。 他爬到半山腰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将雷/管埋下,引线他做了很长,就是为了防止出现误伤。 等全部安排好之后,姜子延看大家都站到了安全距离之内,他朝林昭点点头,从袖中找出火摺子,点燃引线。 天气炎热,引线就算很长也不会熄灭,只是这个等待的过程有些漫长。 忽然轰隆一声,惊天巨响,姜子延因为站得近,感到脚底下的大地都在震颤。前方山石崩裂,碎石携带着泥土飞溅,剎那间尘土飞扬,整个空气都浑浊了,飘荡着许多白色的烟尘。 里正还有几个村民们没有防备,被这声轰隆的爆炸声响震的整个脑袋都嗡嗡的,他们全都靠的紧紧的,生怕出什么大事。 要不是林昭事先叮嘱过他们,听到巨大的声响不要害怕,恐怕他们早已经蹲在地上,吓得不敢动了。 在他们看来,若不是亲眼看到这一幕,他们一定会以为这是山神发怒,要降罪于他们了。 等浓烟散去,姜子延拍了拍身上的烟尘还有土气,抬步就要上去查看情况。 林昭伸出一只胳膊,拦在他的身前,「我走前面,你跟着我后头走。」 姜子延点点头,距离刚才轰炸已经有好一会儿了,看这威力还不算大,这会儿就算上前查看,应当也没什么危险。 不过林昭爱护他,他便乖乖的走在他后面了。 等走进了过去一看,刚才声势那么大,也才炸出这么大点的一个坑来,看来他做的雷/管威力把握的还行。 看着满地的碎石,姜子延蹲下身捡起一块看了看,确实是石灰石,恐怕这个山头都是。 他站起身对林昭道:「威力小了些,不过用来炸这个山头足够了。若是声势太大,容易引起周边村民的恐慌。我今日带来的雷/管有很多,咱们多炸几次就行了。」 林昭点点头,说道:「听你的。」 他将带过来的雷/管寻了个刚才的坑附近的位置埋好,将引线扯出去之后,退到了安全距离。 不过在这次炸之前,他特意提醒了一下在场的众人,让他们捂好耳朵。 他这次一次性在三个位置埋了雷/管,一次性全部点燃,轰隆隆又是三声巨响,紧接着碎石崩天,白色的粉末混在空气中让人唿吸不畅。 姜子延抬起胳膊,用宽大的衣袖挡住口鼻,又往后退了几步,静待着尘土回归平静。 炸了三四次之后,能明显看到半山腰出现一个巨大的豁口,豁口处颜色偏白,本来偏黑的泥土上盖着一处朦胧的白。 第296页 这山头平缓,半山腰很容易就能爬上去。姜子延等上面没动静了之后快步跑了上去,林昭紧随其后,陈河也跟着上去了。 只有里正还有那几个村民吓的仍旧不敢动弹,战战兢兢地站在下面等着,生怕惹的县令大人不快,一个轰隆声响把他们也炸没了。 姜子延仔细看了看,崩出来很多碎石,这个时候再来挖山掘石又省力又方便。 「成了!」 姜子延眼里满是惊喜,虽然他的百科全书上记录的有详细制作步骤,但自己动手做出来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将书上的知识能成功在现实中实践出来其实并不容易。 因为书上提到的材料纯度和他所买到的材料纯度很多都不太一样,他中间经过多次提纯,才做到如今的效果。 林昭也很高兴,护着他从半山腰上下去后,便带着一众人回了村里。 在山上忙活了半天,此时天已经擦黑了,里正经过今天炸山的事情对林昭这个县令更是尊敬了。 晚上亲自为他们安排好住的地方,还招待他们吃了一顿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相当丰盛的饭菜。 休息一晚上之后第二天林昭便打算回去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事要交代。 早饭之后他交代给里正一个任务,「昨天那个山头你派人守着,守山的人不是白干活,一天两文钱。可以派个半大孩子去看着就行,防止有人去偷拉石头。 如今正值六月农忙时节,去附近几个村都通知一下,就说是我说的,若是谁家有闲赋在家的,可以报名去挖石头。成年男丁一人一天八文钱,妇孺也可来,一人一天六文。」 「另外,在村里再招一个妇人过来做大锅饭。每天中午负责给山上挖石的人做饭,按月发工钱,一个月给五十文。」 考虑到村里半大的孩子多,农忙的时候无所事事,地里的活儿又都干不了,闲着也是闲着。 他又道:「要是有半大的孩子想去捡石头,就让他们去,好好干的一天也按六文钱给。」 若是有些像他一样从小就没人养的孩子,到这里捡石头也能赚着钱填饱肚子。 林昭将要求交代了下去,里正看着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激动,总感觉这是假的,便一再确认道:「大人,这是真的吗?真的管一顿饭还发钱?」 「本官向来说话算话,工钱从衙门的帐上出,过两日我派一个监工和一个帐房过来,只要不偷奸耍滑,勤勤恳恳干活,工钱日结。」 「哎好哩!大人放心,小老儿一定办好这件差事!」 本来现在赶上农忙季节,如果这个时候再要求百姓们免费给衙门做苦力当徭役,不仅没人愿意来不说,还会怨声载道。 如今给钱就不一样了,大家辛辛苦苦种粮食 ,谁不是想多攒些钱过上好日子? 更别提中午还管一顿饭了。 这件事情交代下去之后林昭又在石头山附近找了个空地儿,挖下来的石头暂时先储存到这片空地上。 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之后,他便和姜子延坐上马车回了城里。 赶在天黑前到了城门处,不巧的是城门刚落锁,不过他有官印,跟守城门的人一说便顺利的进来了。 回来的一路上林昭都没怎么说话,姜子延大概也猜出了哪里有难处。 他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衙门的帐上没钱?」 林昭点点头,他虽然答应了给挖石的人发工钱,可衙门的公帐上是个什么情况他最清楚,每月也就够给衙役们发个月例,整个临安城的税收从来没有交到过朝廷规定的最低标准,可想而知,衙门的帐是有多烂了。 姜子延道:「我来的时候祖父还偷偷给我塞了不少银钱,先垫着吧,不能苦了老百姓。」 林昭却摇摇头,说道:「不用,我有办法。」 姜子延惊讶,刚才这人不还看着挺愁的吗,怎么说有办法就有办法了。 「你别骗我啊,这不是用我的钱,这是祖父给的。他怕你不要,走的时候全给我塞上了。」 「没骗你。这雷/管你不是已经研制出来了吗?」 姜子延一时没想明白,他突然提这个是什么意思? 「工部那几个老匠人还没研制出来,当初不是说等你研制出来了,就把配方写下来送到工部吗?」 姜子延点点头,「是的,按照我写的配方,威力就是你见到的那么大。工部可以将其广泛应用在开山凿石上,节省人力还有时间,这是件为国为民的好事。」 林昭笑了笑,说道:「是好事没错,但我们也要物尽其用啊。」 「比如?」 「比如以此为由请朝廷拨一些用于建设道路的钱款。还能让他们为我们提供一些铁矿粉。」 姜子延听完他的话,瞪圆了眼睛惊讶道:「这个时候又不是什么天灾,朝廷能拨银吗?反倒是你说的铁矿粉,我倒是觉得有些可能。」 「事在人为,关键要看怎么去说了。」 工部那几个老傢伙研究雷/管之术已经耗尽了半生的时间,如今将秘方甩到他们跟前,再紧要的事情都要往边上靠靠。 晚饭过后林昭简单洗了个澡,便去了书房,摊开纸笔,他准备写上奏的摺子。 这摺子怎么写也是有门道的,写的好了拨的款项就有着落了。 第297页 林昭对这位大魏皇帝如今了解的也算很多了,他略思考了一下,开始提笔写摺子。 摺子刚写完,姜子延推门进来了。 「怎么样?写完了吗?」 「你怎么过来了?」 两个人同时出声问话。 姜子延先道:「我过来给你送雷/管的配方。」 说罢他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好的纸递了过去。 林昭打开一看,上面白纸黑字写了各种配料,还有数量,以及索赔材料的顺序,包括外观,姜子延还仔细画了一张图纸附在了上面,十分详细。 「摺子我写好了,明日就派人给皇上送去。把这个图纸也附在上面一併送去,好让咱们那位皇帝陛下看看,这东西研制起来有多么不易。」 姜子延笑了笑,打了个哈欠,「忙完了就去休息吧,时候也不早了。」 临安距离京城不远,官员上书摺子有特殊通道,走官道跑马大概一两日的路程便到了。 这还是林昭到了临安之后第一次给皇帝上书摺子,皇帝看完之后十分高兴。下了朝便把工部尚书叫到了御书房。 自从李缺这个前任工部尚书倒台之后,皇帝将原先的工部侍郎周晟提了上来。 这位周晟比之前那个李缺强多了,他本就是皇帝这边培养的人,不管其他方面如何,但在工部中,他倒是很注重技术研究。关于雷/管的研究技术就是他在跟进。 此时皇帝一下朝将他叫到了御书房,都说伴君如伴虎,上朝的时候风平浪静,也没看出皇帝是喜是怒,单独叫他一个人来上书房,他心里着实有些战战兢兢。 等到了之后,一看皇帝满脸喜意,他提上去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皇帝道:「周晟,你可还记得荣王叔家里那个世子吗?」 周晟一板一眼的答道:「回皇上,臣记得,两个月前被皇上派到临安去了。」 「哈哈哈哈这小子真争气,这才去了多久,就有好消息传来了。」 周晟下意识问:「什么好消息?」 「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周晟接过皇帝递过来的那张纸,打开一看,他惊住了,「雷/管?这是成功的配方吗?」 「按照他在摺子上所说,已经亲眼见识过照此方做出来的雷/管的威力了。」 周晟面上忍不住的激动,工部研究这个已经好多年了,进展十分缓慢,这相当于直接解决了他们的难题啊! 「天佑我大魏朝,天佑皇上啊!竟然能得此配方,我大魏的国力必将更上一层!」 这话说的皇帝通体舒畅,他道:「你可以将此方拿回去,让工部的工匠们按照此配方研制出来试试。」 「是,臣知道了。」 皇帝又道:「璟卿在摺子上还说在临安境内发现了一座石灰石的山,还提出了一个水泥路的想法。只不过要修建这个水泥路,需要铁矿粉。」 璟卿说的就是林昭,李璟是他上了皇家玉牒的正经名字,只是平时不怎么有人他叫这个名罢了。 他把林昭呈上的摺子递给了周晟,周晟看完后,皇帝问道:「周爱卿对此怎么看?」 大魏对于铁矿的管制是非常严格的,大部分都是用来做兵器和农具了。如今说修路竟然也要用到这个,皇帝是有些惊讶的。 周晟想了想,道:「按照摺子上所写的,这种水泥路修建出来既耐久又承重,关键是还能像镜面一样平坦。细细思量,若真能达到这样的效果,那往来运输贸易岂不是更方便了?如此看来,臣觉得可以先试一下。」 「先试一下?此话怎么说?」 「臣认为,不如就让璟大人以临安作为一个试点,先在那修建一条所谓的水泥路试试。只修这一条路,应当用不了多少铁矿粉,皇上何不给他拨一些过去呢?」 「再者,若是修建出来的水泥路不似他说的那般好,咱们也就损失了一些铁矿粉,相比较这份雷/管配方的珍贵,着实算不上什么。但若是修建出来,和他所说的一般无二,那皇上您就可以用这个方法修建我们大魏境内其他道路。」 「若是路通了,来往就方便了许多。那么南边的丝绸运到北方,价格就不至于那么高昂,而运送一些当季的水果还能保持新鲜度。诸如此类确实有很多好处。」 皇帝渐渐被说服,他道:「朕再好好考虑考虑,你先退下吧。」 身为一国皇帝需要考量的事情比较多,他徵求过周晟的意见之后,他权衡了一下,做了决定,然后将户部尚书叫去了。 无他,只是因为林昭还在奏摺中提到了挖石的钱,站在百姓的角度说的十分动情,皇帝想着他想要的款项也不多,便一併看在雷/管配方上的面子给批了。 将户部尚书叫过来,就是因为这件事。 前些年因为打仗,国库空虚,这几年虽然好些了,但像临安这种情况很常见,朝廷最低的税收标准都交不上来,国库依然不富裕。 想让户部尚书拔毛出钱,着实有些困难。 户部尚书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脸色都是臭的,天天这个那个都张口问他要钱,他管着国库容易吗? 虽说林昭一开始打算的是用朝廷拨的款项给村民们发工钱,但朝廷拨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帐,所以只能先自己垫着。 等到朝廷拨的款项到了,就先存在衙门的帐上,后面修路还需要不少钱。 第298页 虽然钱款拨的比较慢,但有一个好消息是,皇帝答应给铁矿粉了。 这意味着,只要等铁矿粉到了,就能开始着手做水泥了。 在此之前姜子延准备先开办一个水泥厂,这个水泥厂的位置不能太远,要方便村民们来上工。 最后林昭将其中一个水泥厂的位置定在了距离黑风村外两千米开外的一片荒废场地上。 做水泥不像做□□,东西纯度不够不行。水泥只要材料到位了,直接按照方法顺序做就行。 先做一个水泥厂生产水泥试试,如果效果好的话,就再在别的村子附近再建几个水泥厂。 就近的村子农闲的时候也不用再去城里找活干,直接到附近的水泥厂上工,管饭还发工钱。 不过这次水泥厂招工的事儿林昭没有让里正传话,而是让人写了许多招聘的告示,仿照之前姜子延造纸坊招工一样,张贴出去,有意愿人可自愿前来报名。 不过水泥厂基本都是体力活,所以招的工大部分都是体格健壮的男丁。 关于办厂这方面,姜子延比较有经验,这件事基本上都交给他处理了。林昭偶尔会和他商量一下道路修建规划。修路也是有门道的,要捡着宽大街附近人多的地方经过,还有就是距离目的地尽可能的短。 第157章 此时的工部。 周晟将秘方拿回去之后, 回去给那帮技术工们一看,他们瞬间眼前一亮。 都不管周晟都不管还在不在这,自顾自的讨论起来。 时不时的有人豁然开朗, 说道:「原来这里用量还有顺序是这样的,怪不得老失败,这个步骤不对。」 「还有这里, 老秦你快过来看, 这个管里面也十分玄妙, 你看它是怎么放的……」 …… 工部这些技术工们得了这么个东西, 跟个宝贝似的揣着,往常过年的时候都没见他们这么高兴过,最近这几天仿佛天天过大年。 周晟看他们这样子, 都没敢透露水泥的事情。毕竟水泥尚且没做出来, 也没有配方可供他们参考,若是他把林昭在摺子中说的那些说给他们听了, 少不得要缠他许久问这问那。 里面有很多东西他也不是清楚,到时候若是问得他哑口无言, 那他这个尚书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这边临安城里的人们知道这个新的县令正在鼓捣一个水泥厂, 一边好奇一边观望。 崔员外倒是没有多问,反而出奇的大方,之前给林昭送银子他没收, 这次他又拿出了一笔银子, 美其名曰是免费资助,用于修建水泥厂。 这下林昭没有推拒,崔员外这个名头找的极好, 眼下衙门实在是太穷了, 到时候修路又是一大笔银子, 到时候关于修路朝廷肯不肯拨款都还不知道。 林昭收了这笔钱,转头就让人登记到了衙门的帐上。崔员外对于登记到了谁的帐上,他不清楚,但对方收下了他送的钱,他很开心。 临安城里有四家大户人家影响力比较大,除了崔员外家,另外几家便是赵钱孙四家了,家家都富得流油。 林昭一开始上任的时候请他吃酒给他送银钱就有这三家。但因为他拒绝了好几次,后来对方请他再出去吃酒他都没去,惹得对方十分不快。 如今听说林昭弄了个什么水泥厂,一个保持中立,不吭声,另外两个则是持质疑态度。 保持中立的赵老爷挺着个肥颤颤的大肚子,饭桌上一直没怎么说话,但凡开口都是在和稀泥,俨然一个和事佬的形象。说白了就是根墙头草,哪里有风往哪倒。 钱老爷吃了口菜,说道:「孙老弟啊,我听说咱们新来的这个县太爷可是相当不识趣,之前送他那么多好东西,愣是全给我退回来了。」 孙老爷搭话道:「可不是嘛,不光是你,我和老赵送的东西也都被退回来了。」 「那姓崔的呢?我怎么听说前阵子他给县老爷送的钱被收下了?」 「这事我也知道,他送的时候大张旗鼓的,还都是送的现银,直接送到衙门口。不过咱们那位县太爷是说衙门收下了,全部都充公放到了衙门帐上,用来做建设用的,不是他自己私吞了。」 钱老爷露出了个嘲讽的笑,「这事谁说的清,他说是放到了衙门的帐上,那别人又不知道。谁知道他是不是悄悄挪到了自己帐上?」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钱是姓崔的送的!」孙老爷提醒道。 崔家的生意跟另外三家有不少区域的重合,大家属于彼此竞争关系。 本来四大家是平等的,如今弄得在别人看来,崔员外倒是搭上了县太爷的船,他们关系近了,对于另外三家来说都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这事你不提醒我也知道,且看看吧,什么水泥厂,听都没有听过。开不开的起来还不一定呢?」 孙老爷听他话里有话,问道:「这话怎么说?」 钱老爷得意的笑了两声,低声道:「那座正在筹建中的水泥厂占的那块地是我的,不过名义上写的是我侄子的名。」 孙老爷笑了,「高还是你高。等他们开始筹建了,你再拿地契的事说事,保证搅和的他们开不下去。」 赵老爷看他们俩说的话题自己也掺和不进去,索性吃瓜子看戏。等形式明了了他在站队也不迟。 见他们说的差不多了,赵老爷将陪酒的姑娘们招过来,一边揽一个,好不潇洒。 第299页 刚说了地契的事钱老爷和孙老爷郁闷的心情好了不少,也都招了姑娘过来伺候。 几个人聊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情,说的正是尽兴 ,钱老爷家里产业中的一个掌柜的忽然带来了一个小道消息。 「消息可当真?」钱老爷闻言十分惊讶。 「当真,是我的一个进城的亲戚告诉我的,他亲眼看见了,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直接将那个山炸出了一个很大的豁口。」 孙老爷也很惊讶,他道:「你仔细跟我们说说。」 「听说那东西威力很大,将无比坚硬的山石都能炸得四分五裂,还伴随着轰隆巨响。」 钱老爷和孙老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相顾无言,刚提起的兴致又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消磨没了。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掌柜的想了想,按照亲戚所说,那应该是鞭炮? 「具体是什么东西这个我也不清楚,就我那亲戚说跟过年时放的鞭炮有点像,但是威力要比鞭炮大的多。」 「鞭炮?」 掌柜的点点头。 孙老爷有些犹豫,小声道:「那个地契要不然主动送给县老爷算了,他那能有那么厉害的炮仗,万一哪天把我们也给轰了……」 「他敢!无缘无故他凭什么轰我们?就算他是官,但我又没犯法。」 孙老爷手指敲了敲桌子,提醒他道:「那个地契,你要是真那么干了,那可不就是个把柄吗?到时候随意给你编排个罪名,有多少钱都保不住你。」 这话说的钱老爷默不作声了。不得不承认,说的很有道理,挣再多的钱,要是没命花,那要那么多钱有何用? 想了想,反正趁着没结梁子之前,能巴结讨好还是巴结讨好吧。 钱老爷嘆了口气,说道:「算了,赶明儿我就把这地契给他送过去,我先低这个头,给他示个好。」 说罢他又对孙老爷说道,「那你怎么办?之前送的东西他都不收,也不知道咱们这位县太爷的喜好是到底是什么。」 孙老爷也有些发愁,他不像姓崔的,儿子也算是被县老爷救过一命,免遭人冤枉,可以借着这层关系百般示好。 一旁一直在专心嗑瓜子儿的赵老爷忽然开口道:「咱们学姓崔的不就行了吗?他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他送什么咱们就送什么,就不信县老爷不收。」 孙老爷眼前一亮,「说的有理!」 于是第二天,赵钱孙三个人全都去了衙门找林昭,而且还都是让人抬着银子去的,打的旗号也是为临安建设出份力。 钱老爷送的银钱要少一些,不过他还附上了那张地契,全都说是送给县衙无偿奉献的。 这般送上来的东西林昭当着百姓们的面照单全收了,直接让人当场清点,记录在册,全都入了衙门的公帐上。 见他收了东西,赵钱孙三个员外心里踏实了不少,这些钱他们也不指望对方能帮他们什么忙,只想着不找他们茬就行。 林昭这两天很高兴,本来正愁缺银子呢,这几个人也不知是怎么了,轮番给他送银子来。 水泥厂很顺利的办了起来,也招了一些工人过来上工。这些人都是附近村里的贫民百姓,只知道来这里上工就有钱拿。 但有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水泥厂造出来的水泥是用来干什么的。 姜子延特地在水泥厂开了个大型宣传会,言说造出来的东西叫做水泥,是用来修路用的。 下面坐着的大部分都是青少年劳动力,但都没什么文化,基本全都不识字。 有胆大的好奇问道:「修路为什么要用水泥呀?」 姜子延解释道:「因为用水泥修的路,不仅坚硬,耐久不坏,而且他会和墙面一样平坦。」 听到修的路会和墙面一样平坦,大家都惊呆了,因为在他们印象里像墙面一样平坦的路,只有京城的青石板路。 这种路不是平常能铺得起的,不仅要石块平整,接口还要严密,边角还要打磨,十分不易。 「这是真的吗?到时候修出来的路真的和青石板那种一样平坦?」 「嗯,而且修路的规划图也已经初步完成了。到时候村子里的人想要去京城会十分方便。」 「哇真的啊!」下面坐的人都兴奋了,仿佛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 「大家还有什么想问的都尽管问,不用客气。」 也许是姜子延模样招人,大家天生就对长相好的人有好感,而且他说话温柔,总是笑意盈盈,不少人都专门过来问他问题。 有人问如果路修好了,进城大概需要多久? 还有人问为什么修路还要挖石头?因为他看到院中有个地方堆了很多的碎石子。 甚至还有人凑上前来打趣的问他娶小娘子了没有? 对于正经的问题姜子延都一一做了解答,关于他有没有成亲,他也认真回答了。 他说:「没有娶小娘子,但已经有心上人了。」 下面围着的人有不少都在吹口哨打趣他。 有人说,「俺也想娶小娘子,等俺攒够了钱,就让俺娘去提亲。」 「我也是,我今年都二十七了,还没成家。家里弟弟模样好,又嘴甜,有姑娘愿意嫁他,我爹娘就给张罗着让他先成亲了。」 …… 第300页 一般来说,兄弟两个都先紧着老大来,自古都是年纪长者先成家,像这种弟弟先成亲的并不多见。 乡底下太穷了,媳妇儿不好找,小儿子年纪又到了,说是怕耽误,就先给小儿子办了婚事。 成一次亲很伤元气,家里的钱基本上用的都差不多了,所以老大二十七了家里却没钱给他娶亲。 在姜子延看来,这大小也算是个民主生活会了,底下的人开了话茬,都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家里的事情。 第158章 姜子延看着台下的村民们说说笑笑, 家长里短,心理则是另一番滋味。 说来说去都是因为贫苦,没念过书, 又不识字,只有一把子力气。 但好像都没有埋怨过生活有多么不好,每次仍旧昂着笑脸努力的让生活过得更好一些。 这日姜子延去逛集市, 顺便去看看他盘下来的铺子。 他走到中间位置时看到一个摆摊的妇人, 然后还有个看起来两三岁的孩子。 妇人摆的摊是卖菌子的, 菌子只有在雨后上山采才能採到。在她的摊位上有一箩筐的菌子, 应该是攒了很久才拿出来卖。 起先姜子延没觉得她有什么不同,和其他摊贩一起在集市叫卖,她声音洪亮, 菌子也不是天天都有卖的, 很快小摊前就吸引了一些顾客。 不过没多会,姜子延就听到她在跟一个客人辩论。因为这菌子都是新鲜的, 但下面径有的连着些根,买菌子的人就说这根也占不少重量, 若是一起称重, 那岂不是很亏,所以想要把根给切了。 但妇人不同意,说这是为了菌丝保鲜的, 而且若是一切连带着下面的径也要切掉 , 这东西买的少了根本没什么分量,就不愿意切。 就因为这可能多几文一会是少几文的东西,两人在摊位前掰扯了好一会儿。 最后妇人拗不过, 还是帮她把下面的根剪了卖了一些出去。买菌子的人乐呵呵的付了钱, 走的时候还不忘多拿两个菌子放进去, 笑着说就当赠送的,下次还来她这里买,说好不放过占一点便宜的机会。 妇人摆摊做生意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应承了后只能点点头,然后说您慢走。 菌子虽不是天天有,但不是算好卖,毕竟比起普通的菌子,这种野山菌价格要高一些。所以妇人刚才没法子,给那个买家切了菌子根,不管怎么样,先卖出去再说。 等姜子延在集市上转了一圈再次路过这个摊位时,发现她的菌子卖了也不过才一小半。 上午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越往后人越少,东西也就更不好卖了。 妇人转头从旁边另一个框里拿出一个布卷,里面有一块小小的饴糖,她掰了一点给孩子甜甜嘴,又折起来放了进去。 然后嘆了口气,连一半都没卖出去,日子真是越来越难了。 她摸了摸孩子的头,像是在安慰她,说再等等就能回家吃饭了,看样子像是早饭都没吃,就出来摆摊了。 不过也是,像集市这种地方,都得起个大早才能在这里占个摊位,若是来的晚了,就没有好位置了。 好在小孩很懂事,点点头,还知道说我不饿。 妇人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麻裙,脚上是一双磨损很严重的草鞋,看起来生活十分艰难。 姜子延曾经在凛州的时候也经常去集市,像这种大早起卖菌子的活,大概在他穿来之前,曾经的林昭也做过。 只是如今的临安在前几任当官的管理之下本来就上不能挡风的地方如今变得更加千疮百孔。 姜子延不禁回忆起了以前的日子,就这一会儿功夫,等他再回过神来,发现妇人正在收摊,看样子是怕饿着孩子,要提前回去做饭了。 让身边的小厮过去问询,小厮上去先表明了身份,言说这是县令府上的主子,这下可把妇人吓坏了。 她放下手中的箩筐,赶紧跪下来磕头。 小厮一看知道弄巧成拙了,赶紧解释道:「你不要误会,这位不是县太爷,只是县太爷府上的人,让我过来问几句话。」 妇人点点头,十分恭敬,但有些胆怯,结结巴巴的道:「官人有、有什么想问的,尽、尽管问。」 一个贫民妇人,突然有官家的人来问,虽然战战兢兢,但也都如实答了。 小厮问的都是一些很平常的问题,比如她家祖籍在哪,现住在哪,家里几口人,以什么谋生,等等。主要就是了解一些她的个人信息和家庭信息。 妇人夫家姓张,人称张氏,住的村子靠山,离县城并不算近。丈夫除了做农活,便是偶尔去城里打点零工,家里还有两个小孩要养,日子过得紧巴巴。 这些都打听清楚之后,小厮跟她说明了来意,道:「我们家公子心善,想让你去铺子里帮工,一个月给你开五百文工钱,你看要不要来?」 铺子姜子延来了之后盘下来的,这里的铺子成本价便宜,大多都经营不善,所以出手价并不高。姜子延想到说不定以后这就是经济特区了,一下子将一整条街的铺子都买了下来,总共花的银钱也不及当初在京城买宅子的钱。 林昭知道后没有反对,连意见都没有,只是笑他买铺子买上瘾了这是。 姜子延则是老老实实跟他讲了一番,什么叫做投资。 如果水泥做好了,水泥路修起来,到时候不管是甘蔗还是棉花还是其他东西,他都有法子将它们卖出去。到时候城里这条街就改造成商业街,还愁捞不回本钱吗? 第301页 不过既然是投资就有风险,后期如何?还要看怎么做了。 张氏惊讶之后便是惊喜,不知道为什么贵人会找上她去帮工,于是点点头,十分激动的说自己愿意。 一个月三百文,那就相当于一天能有十文钱,对她来说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呀! 小厮告诉她让她明日去城南丰田巷林府找他,然后便和姜子延一起离开了。 走的时候张氏说什么也要感谢姜子延,将自己筐中剩下的一部分菌子包好,硬是要塞给他。 姜子延推拒不过便接了。 张氏收拾东西回到家,婆母一看她回来就向她要今天卖菌子的钱。 将放好的钱拿出来,递给婆母。 婆母一看她拿出来的钱少的可怜,又看了看筐里剩下的菌子,因为送了姜子延一些,所以筐里剩下的并不多。 婆母以为她卖出去的银钱不止这些,非说她藏了一部分,上手就戳她的头,话说的很难听,让她把钱交出来。 张氏委屈的站在那,只好原原本本的解释了一下有贵人让她去上工的事情。 这本是一件好事,然而婆母的态度并没有好转,反而更加生气了。 她张口就道:「你个女人家懂什么?什么贵人能看上你,让你去做工?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骗子?还搭上了剩下一半的菌子,万一人家要是把你卖到那种腌臜的地方去呢?吃这么多年的饭脑子都白长了?」 「还一个月给你那么多工钱,也就你这猪脑子才信。具体去了做什么你知道吗?去哪里做工你知道吗?」 张氏摇摇头,这些没有具体说,听小厮的意思是让她明天找他去详谈。 可这话刚说出来,婆母就更不信了,死活认定对方就是个骗子。 她牵起身边的小孙女,提着那筐剩下的菌子转身进屋,只是进去之前又撂下狠话,言说绝对不能去,要是给家里惹了什么祸事,到时候就打断她的腿。 乡底下的婆母鲜少有脾气温和的,个个都把家里的儿媳妇拿捏的死死的。一朝媳妇熬成婆,那在家里就是说一不二的。 即便是儿子回来,大魏朝又重孝道,上头一个孝字压着,也不敢违抗老母。 然而张氏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总觉得那位公子不像是在骗她,人家穿的都是上好的布料,就连鞋子上都绣了暗纹,怎么都不像行骗的。 况且她对自己的长相也有自知之明,不算什么漂亮的媳妇儿,只是长相一般,一没有财二没有色,能图她什么? 张氏想着等丈夫回来好好跟他说一说,让他去劝劝婆母。 没想到等丈夫回来后得知这件事,竟然跟婆母一样的反应,都说她遇见骗子了。 丈夫去城里做短工,一天也不过才八文钱,一个月如果干满日子也不过才二百四十文,比人家告诉他的三百文还少,所以他也坚信媳妇儿被人骗了。 第二日小厮在府上后门等了许久,都没见昨日那个妇人来找他,便跟姜子延说了这件事。 姜子延细细想了想,觉得可能昨天提的时候有些突然,对方可能回家后觉得需要再考虑考虑,于是他便跟小厮说道:「再宽限她两日吧,若是过两日还没来就算了。」 他这里也不是什么慈善救助堂,只是当时看见了,见她带着孩子十分不易。这个世道对女子多有苛刻,而且他的铺子确实正缺人,他便让小厮去问了她,看她愿不愿意来。 而这边的张氏始终惦记着姜子延所说的这份工,虽然家里人都说她被骗了,可她还是想去看看,万一是真的呢? 一个月能有三百文呢,三百文,能给孩子买些好布料做几件衣裳了。 家里日子穷,即便是逢年过节,家里的孩子也没穿过新衣裳。 可这一天婆母看她看得紧,根本不让她出门,生怕她被骗了。 于是又过了一天,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婆母放松了警惕,让她进城一趟,将择好的毛豆拿去集市卖了。 走的时候还十分不客气的警告她,让她不要瞎跑,卖完就回来。孩子不用跟着了,今天她有空帮她看孩子。 张氏乖乖的点头应了下来,背上那袋子毛豆拿到集市去卖。 毛豆比菌子好卖,这东西不值钱,不过大半天的时间,她就已经卖的差不多了。 收摊后时间还早,张氏犹犹豫豫,本来该返回家的她到底还是惦记着那件事,想着不如先去看看,当时那人说是县太爷的府上,这个总是矇骗不了人的。 若是去了,县太爷府上的小厮说没有这回事,那她就再回来。 张氏一咬牙,赌了一把,她收起摊子朝着小厮给的地址走过去。 丰田巷距离集市并不是很近,当初买宅子的时候姜子延首先考虑的是要离衙门近,方便林昭去衙门办公。 张氏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她对城里不是太熟,沿途问了几个人才找到的。 到了后门,她理了理衣服,看看有没有不妥帖的地方,然后敲了门。 门房开了门,发现是一个陌生的瞧,瞧着还有些穷酸的妇人,也没开门,只是开了个门缝,问道:「你找谁?」 张氏结结巴巴的报了那天那个小厮的名字,又说了自己来这里的缘由。 门房一听赶紧道:「原来是你啊,小钟哥前两天跟我提过,你快进来吧。」 第302页 小钟也就是那天那个小厮,他现在一直跟着姜子延做事。 见这妇人终于来了,小钟也没什么架子,直接将安排跟她说了。 「铺子在城西,是一家酒铺。你每日需要做的就是给客人打酒,然后将铺子里架子上的酒摆放整齐,每日都要检查核对数量。」 张氏点头,在她看来,这是个还挺轻松的活,而且这确实就是县太爷的府上,县太爷府上的人总不会骗她吧? 「说了这么多你可能也记不住,今日刚好没事,我带你去铺子里看看吧。」 出了丰田巷,小钟便带着张氏去了酒铺。 一路上张氏都在跟小钟解释前两天为什么没能来,小钟听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家里的事。 小钟说道:「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你要是晚一天,这活可能就轮不到你了。不过是咱们公子心善,看你们母女俩可怜,这才给你宽限了两天。」 张氏激动得连声感谢,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大半个时辰后,两人到了城西这家酒铺。 这家酒铺以前是一家成衣店,生意惨澹的很,因为姜子延在京城西郊有一个酿酒厂,所以便先把成衣店改成了酒铺,主要卖一些比较便宜的散酒,那种包装好的,价格高的酒也有,但不多,也只有城中那些富户才能买得起。 到了酒铺,张氏看了看,酒铺的伙计很少,原先的成衣铺的人都被原来铺子的主人打发走了,这几个都是临时招来的。 进去之后小钟仔细跟她讲了讲打酒需要注意的事项,将各方面都跟她说了一遍之后,写上字据,做成契书,张氏在上面摁了手印就算生效了。 等事情都安排好之后,小钟说道:「你确定你明日就能来上工吧?你婆母不会阻拦你了?」 张氏赶紧点头,「不会的,不会的,我回去跟他们好好解释这事是真的,婆母肯定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不过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不能来上工,是要按旷工处理的。这一个月的月钱是要被扣的,旷工一天扣十文,一个月旷工超过三天就直接走人。」 张氏哪里敢旷工,她巴不得多上工几天,一天十文算下来,她多做工一天就能多赚十文。 那可是十文啊,比做个男人做短工挣得还多,以后在家里婆母肯定不敢再给她气受了。家里的孩子你能吃上几顿肉。 想想就令人高兴。 张氏再三保证道:「小钟管家您放心,我明日一定按时来上工。」 小钟点点头,公子交代的事儿算是办完了。正要回去时,他又想起一件事,问张氏:「我记得你说你家住在西山村,早上能赶得及过来吗?」 辰时开店,要求辰时钱一刻就要到店里的。 「能能能,左不过早起些时辰就行了。」张氏生怕小钟会反悔,赶紧解释道。 谁知小钟却说,这后头有两间给伙计们住的宿舍,是公子给弄的,都是上下铺,一间男子住一间女子住。 张氏惊住了,不过也理解他是什么意思。每天往返家里和这酒铺,着实是辛苦。 「那这宿舍住一晚要收多少钱啊?」张氏小心翼翼的问道,如果哪天有什么事不能回去,晚上这里还能睡一晚。 小钟道:「这个是免费给伙计们住的,你如果要住的话我就给你申请一下,不过地方有些小,也就是个休息的地儿。」 张氏十分惊喜,没想到这里还管住。 小钟带张氏过去看宿舍,房间确实不大,以前也就是个单人间。但是姜子延让人做了上下铺那种床放了进去,一个屋子里放了两张上下铺,可以睡四个人,不过其他活动的地方就很小了,显得有些拥挤。 但张氏并不觉得,这床虽然不大,但一个人睡足够了。重要的是不收钱,免费给住啊! 她当机立断,立刻道:「我可以申请一间住吗?我等月末的时候回家一趟,其余时候都在店里守着,您看行吗?」 小钟点点头,说可以。 两人又签了宿舍的字据,张氏从酒铺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像在做梦一样。 她从来没想过竟然有这么好的事情落在自己身上,等回去了,婆母肯定会答应的,一个月有三百文呢! 到时候她搬来宿舍住,每月回去一次,或者每月回去两次。还省得在家看婆母的脸色,只是这样就不能常见到孩子了。 这也没什么,孩子她并不担心,婆母虽然对她有些苛刻,但对她的孩子还是很好的,毕竟都是亲孙儿孙女。 张氏欢天喜地的回了家。 因为去酒铺耽误了时间,等她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到了家婆母见她终于回来了,拽着她就骂:「你这个杀千刀的,我们老张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个媳妇?让你去卖个毛豆卖到现在,中午的饭都不做了,不知道家里人都还饿着呢吗?」 婆母又是戳又是掐的,张氏最后没忍住,高声道:「婆母!」 张李氏冷不丁被她突然的高声惊住了,随后反应过来,又是打骂:「怎么,你脾气硬了是不是?敢这么跟我说话!」 第159章 「婆母, 您听我说!」 「好,我倒要听听你怎么解释?就算说出个花来,你今天也还是回来晚了!还有, 今天卖毛豆的钱呢?」 第303页 张氏将卖毛豆的钱递了过去,还将跟小钟签的字据也摊开给婆母看。 婆母不识字,张氏也不大识得几个字, 但小钟当时跟她说的清楚, 签了字据后她不是很放心, 后来还找识字的人帮她看了看, 说的跟小钟说的是一样的,说明没有骗她。 婆母看着字据半信半疑,一直等儿子回来后让他看了一遍, 这才信了张氏的话。 男人小时候跟着村里一个秀才识了几个字, 这个字据勉勉强强能看下来。 等看完之后,他的惊讶丝毫不亚于自己的母亲, 媳妇突然找到了一个如此好的工,这让他又惊又喜。 「小云, 这都是真的吗?」男人问了好几遍了, 好像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个反应和张氏一开始签字据的时候如出一辙,她拿着字据走在回家的路上都是轻飘飘的。 张氏说道:「相公,是真的。小钟管家说明天就要过去上工, 铺子辰时开门, 我们要早一刻钟到那。咱家离铺子有些远,我就申请了一间宿舍住。地方我看过了,虽然小, 但并不拥挤, 一人一张小床。我就每隔半个月回来一次, 你如果去厂里做短工,有空的话也可以来看我。」 她那难缠的婆母也是又惊又喜,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 她道:「那吃饭呢?如果住那的话,吃饭怎么吃?」 这个问题小钟也跟张氏说了,因为一旦他申请住宿的话,就要在城里吃饭。铺子里有个小厨房,可以自己买菜做饭。 既然吃住都没问题,婆母总算放心了。 她道:「儿子,明天你起早点,陪小云一起过去,顺便也看看地方。要住那的话,衣服被子得提前收拾好,明天一早带过去。还要吃饭,做饭是要捨不得买菜买米的,城里的那些都贵,等会儿我去给你装点米面油还有菜,能从家里带的就别去买了。」 张氏点点头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夫妻俩就起床了。 男人提前租了一辆骡车,又是带被褥,又是带米面的,不租个车没法带。 米面油还有菜这些都是家里老娘给装好的,不多也不少,刚好够她一个月的份量。 张氏也没说什么,婆母平日里虽然在言语上很苛待她,但在吃的方面一向不会剋扣。毕竟她也是家里的劳力,吃不饱饭怎么能干多点活。 骡车一路摇摇晃晃,到的时候时辰尚早,距离店铺开门还有半个时辰。 张氏敲了敲铺子后门,门房一看是她,赶紧将人迎了进去。 张氏对门房解释道:「这是我男人,东西有点多,他来帮我搬一下。」 门房像是很熟悉这一个流程,点点头道:「赶紧进来吧,你刚来还不知道,大家来的时候都是这个样,东西多吗,需不需要帮忙?」 张氏摇摇头,身旁的男人道:「没事,不多,我一个人就成。然后我们家小云还要拜託多照顾点。」 门房是个很爽快的男子,看着十分年少,他道:「不妨事,铺子里还有两个姐姐,彼此都能照应。」 男人跟着张氏到了女性宿舍,四个人的宿舍目前只住了一个妇人,姓齐。另外一个家离这里近,就没住过来。 公共宿舍里地方小,没什么私人物件。敲了敲门,齐氏刚起收拾好,开门一看是新来的女工。 张氏向她问了声好,又问她方便不方便家里的男人进来帮她搬东西。 齐氏比张氏大很多,说道:「没事,我这里也收拾好了,先去前院忙了,你们搬吧。」 张氏旁边的男人给齐氏让道出门,然后从院子里将落车上的被褥等东西一样一样搬进来。 一共两张床,都是上下铺。一个下铺已经被刚才的齐氏占了,张氏就选了另外一个下铺。 她在一旁铺床,男人帮她把东西都搬完了之后,站在屋里打量了一下。这地方果然如媳妇所说的一样,空间很小,屋子里放了两张上下铺之后还有四张桌子,两个分格的柜子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这样一间房却是免费的,看的男人十分踏实。 男人想着,看来老天真是眷顾到他们家了,得跟母亲说之后要对小云好一点,这可是他们家的福星呢。 男人还悄悄跟张氏说,「回头你帮我问问呗,看看这酒铺还招人不?」 张氏皱了皱眉,知道自家丈夫也满意这个工作,但她刚来,还是先老实本分的干活比较好。 不过也不能反驳,于是她点点头,说道:「等我在这里站稳脚跟了,就帮你问问。」 男人满意的赶着骡车回了家,走之前对她说道:「半个月后我过来接你吧!反正偶尔也要来打短工,到时候咱们一起回去。」 张氏笑了笑,点头说好。 于是往后张氏在家的日子逐渐好过起来,能挣钱了,婆母对她的脸色都好了很多,男人也越来越体贴。 张氏不由得再次感谢那天仅在大街上见过一次的姜子延,对她来说,这就是她人生中的贵人,恩公。 后来每逢过年节的时候,张氏都会准备一些自己做的吃食托小钟送给姜子延以表恩情。不过这都是后话。 眼下姜子延正忙着水泥厂的事。 朝廷工部派人运来的铁矿粉前段时间就已经到了,水泥厂也早就建好了,材料准备齐全之后,姜子延亲自到水泥厂盯着,让他们严格按照自己规定的步骤来制作水泥。 第304页 水泥厂里的人都是第一次接触这个东西,以前听都没有听过,现在唯一会做这个东西的人就是姜子延。 这个连县太爷都十分看重的人此时正在水泥厂里现场指导,他说怎么做在场的人就怎么做。 这个水泥厂并不算很大,姜子延参考了前世的工业厂房和生产车间弄的。 将每个步骤划分为一个单独的生产线 ,之前开的造纸坊还有酿酒厂几乎都是这个模式。 每个生产车间都选了一个负责人,暂时负责管理,烧制石灰粉,锤鍊黏土等等,每个步骤都分一个生产车间进行管理。 如今已经是七月,农忙收成的日子已经差不多了,村子里的壮丁们一般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外出找短工做了。 不过今年不一样,不用跑到城里,辛辛苦苦找活,只要体格强健,能吃苦耐劳,直接去水泥厂。 因为之前一直都是农忙时候,前来水泥厂做工的人并不多,但又着急赶工,所以水泥厂一直在招人。 附近几个村里闲赋在家的壮丁几乎全都去了,这种程度的徭役多来几个他们都喜欢。毕竟给钱又管饭,上哪找这么好的事? 当第一批水泥制的差不多的时候,林昭开始了修路大计。 本来衙门的公帐上穷的叮噹响,但赵钱孙还有崔家四家城里的富户都来送了钱,这帐上的银子一下子就多了不少。 林昭算了算,大概能维持一大半的修路花费,至于剩下的一小半,之前户部答应发放的银子还没到,到时候正好能用上。 如果精打细算的花,勉勉强强能把路修上。 其实僱人来干活修路所花费的钱并不多,这里的劳动力廉价的很,只要管饭,就有人愿意来。 不过林昭还是给每个人都发放工钱的,虽然不多,但相比于他们平时的收入来说还是差不多的。 林昭看着眼前画的规划好的修路路线,从临安城一直修到京城北城门附近,中间途经好几个地方,尽可能的方便更多的人们出行。 人群密集的附近路就修宽一些,人烟稀少的地方就修得窄一些,最起码能省一些费用和材料。 尤其是铁矿粉,这个东西得省着点用。也就是说,做出来的水泥要省着点用,不然朝廷拨的那点铁矿粉可能就不够了。 林昭让人备了马车,和姜子延一道去了水泥厂。 城里赵钱孙还有崔家的人时刻关注着县衙的动向,林昭这头刚出城,那头他们就得知了消息。 当然,不光是出城的消息,还有水泥厂的消息。 「水泥厂?这么快就开始修路了?」 「这水和泥和一起不就是泥水吗?用这泥水子能修路?一下雨不就又成泥水了吗?」 「这水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 林昭对于旁人的猜测一无所知,这几日他和姜子延都很忙,今日他刚好有空,陪他一块去水泥厂看看。 这水泥厂自从建成后,他这是第二次过来,第一次是建成那日,姜子延非让他腾出空来去参加什么剪彩仪式。 他也不懂什么意思,就照着姜子延所说的,将中间那根红绸用剪刀剪开就完事了。 至于水泥厂其他管理方面的事情,全都是交给姜子延来做的,他一般就问一下进度,其他都没问过。在姜子延这里他很放心。 看第一批水泥做的差不多了,林昭决定动工,正式开始修路。 只是他这头还没开始修呢,京城里头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这日早朝,皇帝起来后有些精神不济,大太监小德子深得帝心,看皇帝的样子就知道他精神不佳,于是在一旁说了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这几日朝中其实没什么大事,有个什么事都上摺子了,皇帝虽然年纪轻,但不好玩乐,为政十分勤勉。 想着今日应当也没什么事,早晨应该很快就能散。 没想到朝中一个御史台的御史忽然站出来道:「皇上,臣有本启奏。」 「讲。」 「臣要参荣王府璟世子,到了临安后不为百姓着想,反而开始进行修路这样劳民伤财的事。此举有损天子威名,有失民心啊。」 林昭在临安修路的事,他是先是向皇帝报备过的。但朝中其他人不知道啊,但其他人没有吭声,人家不瞎掺和。 可今日出来弹劾林昭的臣子是位老臣,巧的是他还是个中立党,不是太厚的人,也不是皇帝的人,为人死板固执,但一心热血为国。 在满朝文武的眼里,这是位忠君之臣。 皇帝不好发火,稍微解释了两句,「彭卿,这件事情璟世子提前跟朕说过,是朕同意的。」 满朝文武听见这话,心里十分惊讶,还有几分庆幸。 惊讶的是,这竟然是皇上授意的,庆幸的是他们虽然不知道这是皇上授意的,但好在没站出来一起弹劾璟世子,不然那不就成了跟皇帝对着干了吗? 既然说到这里了,皇帝干脆跟大家解释了个清楚。 「众爱卿有所不知,璟世子在临安做了一种叫做水泥的新材料,这种东西凝固之后十分坚硬,可以用来修路建房,承重强而且使用时间久,用这种东西修出来的路会和青石板一样平坦,而且要比青石板的路修起来省劲儿。」 从京城到临安距离并不算远,既然京城发展得如此繁荣,一旦这条路修好了,临安就不再会跟以前一样贫瘠,会渐渐发展起来。那里的百姓也会逐渐过上好日子。 第305页 一旦临安城的百姓日子变好了,他们就会更加拥戴皇帝,觉得这是个会为百姓着想的好皇帝。 皇帝在朝堂上解释了一番之后,群臣纷纷说皇上英明。一般一开始弹劾林昭的御史大夫面上有些挂不住,他的一生最看重的就是自己正直清廉的名声,今日可真是丢了个大脸。 皇帝看在他是两朝老臣的份上,不与他计较。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大臣有本启奏,不过说的都是一些不太紧急的事情。 皇帝一句容后再议,就直接退朝了。 下朝后大多数朝臣都走了,而与刚才那位御史大夫关系好的几个朝臣围了上来,她们一是为了安慰这位同僚,二是多多少少也对这位荣王府世子有些不满。 其中一位小声开口道:「许老,恕我多嘴,您今日就不该当着皇上的面这么弹劾他,皇上现在看他亲的很,处处包庇他,说了竟是惹皇上不痛快。」 许御史脸色依旧紧绷着,嘴巴向下面抿,旁人一看就知道他现在心情不愉。 另外一位官员道:「听说他才去了临安没多久,又是炸山又是鼓捣水泥的,现在还开始修路了。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事都要掺和两脚,也不怕把自己绊倒了。」 「人家可不是新官上任嘛,这三把火得烧起来呀,不然怎么能得到咱们那位陛下的垂青?」 「我看那位就是个愣头青,纯粹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儿,也就是仗着身后站着荣王府,不然谁敢像他这么大刀阔斧的做这做那。」 这话说的一股子酸气,明显就是嫉妒自己比不过人家的才华,还比不过人家的家世,看不得人家做出些成就来,只能出言鄙夷一番好安慰自己。 「也许是急于做出一番功绩给圣上看吧!」 「什么是功绩?把税收搞上去才是功绩,破个惊天大案为百姓申冤才是功绩,去给流民赈灾才是功绩。这修路算哪门子的功绩?难道许御史说的不对吗,修路可不就是劳民伤财嘛!」 许御史听他们说了几句,前头一直没吭声,此时突然道:「行了,都别说了。」 剩下几人有些摸不准他的脾气,这位老臣一向两袖清风将名声和面子看得极重,今日在朝堂上失了这么大面子,如今反倒是一句贬低林昭的话都没说。 许御史也不管他们了,加快脚步,朝着宫门口走去。 等他走了之后,剩下这几个官员刚才恭敬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其中一个一脸鄙夷道:「呸,老东西,真虚伪。」 …… 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荣王府老王爷的耳朵里。 这位老王爷上朝向来随意,每次心血来潮想去了就去一趟,大部分时间都在王府里呆着。皇帝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在这种小事上与他计较。 此时老王爷正在池塘边的树荫下钓鱼,王府里有个大池塘,里面种了许多莲,如今正值夏季,莲花开的正好,颇有那种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感觉。 陈管家将朝堂上许御史谈何自家乖孙的事情说了一遍,老王爷把鱼竿一撂,也不管鱼是不是快上钩了,张嘴就骂许御史。 「这个老东西竟然将他那些沽名钓誉的心思都打到我乖孙头上来了,我看他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 陈管家在一旁道:「许御史确实年纪大了,脑子煳涂也是有的。」 「昭儿最近在临安怎么样?他有段时间没给我写信了。」荣老王爷这话说的还有点酸,他的小乖孙都不想他了。 「世子好着呢,已经准备开始修路了。」 「你帮我跟他说一声,让他放开胆子在临安随便干,出什么事都有本王给他兜着,不用怕那些妖魔鬼怪。」 陈管家点头说是,心里暗暗嘆道,也就自家王爷能有底气说这话。 老王爷钓鱼钓了半天,鱼娄里硬是没有一条鱼。 陈管家问道:「王爷,这鱼还钓吗?」 「不钓了,没意思,去吃饭吧。」 陈管家帮他把鱼竿收起来,结果拿上来一看,才发现自家王爷根本就没有放鱼饵。 他无奈的笑了笑,招手唤来一个下人,让他将东西收好。而他也是去按老王爷的吩咐,给林昭写信去了。 于是林昭不久之后收到了王府送来的信,信是陈管家写的,将荣老王爷的意思完完全全的传达了过去,只是在措辞上稍微改了改。 第160章 从信中林昭得知了前几日朝堂发生的事, 不过他早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所以提前将事情都向皇帝报告了一遍。 信中祖父对他的爱护之情他确实感受得十分真切。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自己比较忙也许久未给祖父写信了, 于是便提笔给老王爷写了封家书。 这还是第一次出远门有亲人在家里惦记着自己,这种感觉很好。 信上他先是问候了一下老王爷的身体状况,毕竟前半辈子他过的不顺, 终日郁郁寡欢, 年纪又大了, 林昭很关心他的身体。 其次又叮嘱了一下他夏天天气热, 但是不能贪凉,要照顾好自己。 然后简短的说了一下临安这边的情况,对于他的爱护他心里十分高兴, 和姜子延两个人在这里一切都好, 过年的时候回去看他。 最后还说等这边路修好了,马车就不会颠簸了, 可以带他出来散散心。 第306页 随着这封信被送到王府的还有临安这边的一些特产,除了甘蔗之外, 还有一些其他的地方小吃, 糕点,茶叶之类的。 老王爷身份尊贵,活了大半辈子, 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没吃过, 这些东西虽然便宜,但却都是满满的心意。 正是时下所说的礼轻情意重。 不过两三天的时间老王爷就收到了回信,还有林昭托人给他送来的特产。 不得不说, 林昭这个状元不是白考的, 一肚子的墨水是相当有用武之地, 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但措辞用的十分恰当好处,老王爷看了之后心花怒放,当天中午饭都多吃了一碗。 朝堂上除了太后党和保皇党总是意见不合之外,其他倒是没什么大事。 左右林昭如今也不在京中,就算两方闹得厉害,这火也烧不到他这头。他现在的心思就是把水泥路修好。 现在钱已经到位了,就差劳动力了。 林昭到底让人传令下去,就近招募干活的村民,给的待遇也好,不仅每月发工钱还管饭,这种徭役谁不想来? 短短三天的时间,人就已经找齐了。 林昭看着粗略的地图将要修的路线标出来,就近安排人手。划分成小组,一组人负责一段路,可以同时动工修建,省时高效。 万事俱备,东风也不缺,便开始着手修路了。 这个修路的步骤还有具体怎么修,他专门请来了一些修过路的工匠,姜子延跟他们详细说了一番这个水泥路如何修建,还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把两边的杂草全部都清理掉,该挖的都挖了,路基一定要做好。记得用石碾在上面多压几遍,尽量压平整了,再铺碎石。然后将水泥还有水按比例和一块,这个比例我之前跟你们说过了。将和好的水泥铺在碎石上,一定要铺平整了,在路面没有干的时候,谁都不准上去踩。」 「还有,水泥要一直烧制,不能停,千万不能耽误这边用。如果遇到下雨天就停工,等天气晴了再上工。」 「另外,如果石头山之前崩裂出来能挖的石头挖差不多了,一定要提前告诉我,准备埋管炸山。记住了吗?」 一间屋子里坐满了人,这些都是林昭划分的负责各个小队的队长,姜子延将事情细细跟他们交代清楚,毕竟这是第一次将制作的水泥应用到实践当中,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不好向上面交代。 事情交代下去之后,便开始动工修路了。 自从开始动工,林昭和姜子延两个人几乎天天都在现场看着进度,刚开始怕他们出错。 路基面挖好了之后,姜子延让他们用麻线绑着个石头找平了一下,然后才开始压路基。 一开始这个路线的长度大概有多少是事先估算过的,每个路段的宽度也都是算好了的。 林昭亲自到现场看着他们丈量宽度,量好了之后用细线往中间一拉扯紧,在上面抹上石灰粉,贴在地面上再拿起来时,有一道白色的线,标记便做好了。 有几个修路工都觉得这个过程有些麻烦,还耽误事儿,跟姜子延提议说将这个步骤省略掉,被姜子延拒绝了。 麻烦虽麻烦了点,但作用还是挺大的,该有的步骤绝对不能省。 大约一二十米的路基做好之后姜子延专门检查了一遍,看着还算是平整,接着便往上面和水泥灌上。 这是第一次尝试,姜子延让每个小队都轮流过来观看,仔细学着点,甚至是上手试做,比如每天拉过来的水泥有多少其实都不相同,这次拉的多,下次拉的少都没个定数。 若是和好的水泥铺着铺着眼看只剩一小节就铺完了,水泥却没有了,这个时候就需要和少量的水泥。 然而少量的水泥需要添加多少水,全都要靠他们这几日的所见所学自己琢磨。 除此之外,姜子延还特地找了一些熟手过来专门教他们如何将不平的地面抹平。还有一些应急突发事件的处理方案。 前半个月是最忙的时候,姜子延几乎样样都要教,每天都要亲自到现场去看着。 林昭也不例外,除了现场他要去看,还有衙门里的事情要处理,尤其是这些徭役们的工钱发放,要对照着他们登记的户籍和姓名,一个一个入帐,衙门里的每个人都没闲着。 等半个月过去之后修路的事情,工人们渐渐上了手,不需要姜子延再手把手的教了。 林昭每个路段都派了一个监工过去,除了监督他们干活之外,便是负责放饭和发工钱,整个就是一人多用。 前来报名干活的村民们劲头高昂,根本不需要监工催促,干起活来都十分自觉。毕竟大家都知道,如果这个路修好了,他们出去做生意也会方便很多。 这种对他们有益的事情他们还是很乐意去做的。 当然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是县太爷亲口承诺的只要好好干活就给他们发工钱。 当初说好了工钱是按月发放,眼看一个月过去了,很快到了月底。路也修了好几段,大家的心里开始隐隐着急忐忑了,干活都没之前专注了。 他们就想知道这个月到底发不发工钱,虽然当初说好了,但又没有立字据,万一县令大人反悔,他们也无可奈何。 第一个月的最后一天,监工早上没有过来,一直到下午的时候才来。 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带了两个人。村民们有上午的担心,到下午看到他还有后面背着的袋子眼睛里隐隐不住的兴奋。 第307页 监工姓刘,是衙门里的衙役,平时他也就抓人的时候跑跑腿,这还是第一次管这么大的事,给大家发钱。 桌子提前找了个阴凉的空地摆好,上面放了笔墨纸砚还有两本帐本。 等一切都准备好之后,他提高了嗓门道:「大家都先把手里的活停下,要紧的活儿就先干完再过来,其他人到我这里排队领工钱。」 一说领工钱,大家都高兴坏了。除了那些和好了水泥在铺路的,其他人基本上都拥过来领钱了。 刘监工的桌子旁忽然间涌过来一大批人,将他团团围住,他又扯着嗓门喊道:「把队都排好,不排队不给发。不用挤,每个人都有。」 于是大家纷纷站到桌子前面排队。 刘监工一共带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帐房先生,专门看帐本的。另外一个是数钱发钱的。 刘监工看着排在前面的第一个人,脸晒的黝黑,浑身是汗,咧着嘴笑着。 他道:「叫什么名字?哪个村的?」 「上杨村刘宝柱。」 帐房先生翻到上杨村的名单那里找到他的名字,另外一个帮工将提前数好串起来的铜板递了过去。 「五百文,拿好。」 帐房先生在他的名字下面打了个勾,表示已发放。 刘宝柱接过铜板,高兴的不得了,原来县太爷说的是真的,一个月有五百文钱呢! 「下一个!」 「哪个村的?叫什么名字?」刘监工接着问道。 「下河村,陈三响。」 帐房翻到下河村的登记名单那里,找到他的名字,然后道:「下河村陈三响,五百文。」 陈三响接过钱高高兴兴的走了。 下一个人走上前,还没等问他是什么村的叫什么名字,他自己就提前报了上来。 后面的人也都相当自觉,轮到谁上来就报上村子名和姓名,领钱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领工钱的村民们排队排了很长,因为人多,一直发到傍晚才算结束,就连路边支起棚子做大锅饭的婶子也领了工钱。 第一个月大家起点几乎都一样,所以除了做饭的婶子之外,其他干力气活的人发的工钱都一样,每人五百文。 但是从第二个月开始就不一样了。 第一个月如果学的好,分干的活又十分重要,那第二个月拿的工钱就多。如果依旧只是翻翻土,铺铺水泥这种体力活,还是和这个月一样,只有五百文。 姜子延准备将这些人分为两个工种,一个大工一个小工,大工技术好,工钱自然也就高。 现在是八月,天气依旧热的离谱,姜子延让做饭的婶子给他们煮了绿豆汤解暑。 这大热天,在大路上干活,很容易中暑晕倒。虽然绿豆汤里的绿豆少,但能解渴又解暑,最主要的是,这是免费的。 上午和下午都有,渴了不必自己去打水喝,一旁的树荫下,就有几个大水缸,每天有专人将水挑好,这些劳工们只需要安安心心干活,其他的物质条件林昭能满足就全满足他们了。 基本的物质基础保障好了,这些人才会愿意卖力干活,路才能修的更快。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61章 这天下雨了, 将东西收拾好后,修路中的工人们都先回去了。 现在家里有壮汉在修路的都是村里有面子的,只要一提起来在路上干活, 那都是与有荣焉。 不仅按时发工钱,管饭,就连水都不用家里送, 每天还有绿豆汤喝, 上哪能找这么好的差事? 这些可全都是靠新上任的县令所赐他们才能有这么好的待遇。 无形之中林昭这个县令在他们这些人心中的威望越发高了起来。 不等这边路修好, 该准备要迈出去的地方特产和货物都要准备起来了。 行商这块他准备回去多跟姜子延商量商量, 在官员当政上他的见解可能更加独到,但在做生意这块,他远不比姜子延更有经验。 最好是这边能建起来几个大型制作坊, 由县里衙门进行扶持, 可以为周边的百姓们提供就业岗位,慢慢带动周边富裕起来。 作坊的事儿不能指望城里的乡绅富户们, 他们剥削压榨劳动力捞的油水已经够多了,而且只顾眼前自己的利益, 必须得扶持一个眼光长远, 为百姓着想的商人。 林昭想来想去觉得这个人还是姜子延最合适。 夏天正值雨季,每次阵雨居多,总是下一阵雨就停了, 一来二去的, 修路的工人们就自己在路边搭了个棚子,方便进去躲雨。 都说东边日出西边雨,刚下完没一会儿地就干了, 他们也都懒得回去, 什么时候雨停了, 什么时候接着干活。 林昭来到路边,过来看看修路的进度。 修路的大工们越做越有经验,不仅技术娴熟,速度更是快了不少。 听衙役还有监工们报告,说靠近黑风村这边的路已经修的差不多了。 林昭规划路线的时候,让他们先紧着黑风村那边修,那边有石灰石的山头还有水泥厂,路修好了更方便后面的运输。 这边路修着,姜子延也没闲着。 他发现临安这边可发展的东西还是非常多的,比如这里石榴和柿子长势喜人,有很多人家里都种了,这个以后可以大面积种植。 还有如今的甘蔗,姜子延准备先收购一批用来做蔗糖。所以他准备再建一个加工蔗糖的糖厂。 第308页 现在市面上大多数都是饴糖,没有蔗糖甜,价格还很贵。 如果临安县这里的蔗糖做出来卖到京城去,利润一定非常可观。 除了这个,还要考虑一些其他的发展路线。不然只靠这几样有点单一,况且几乎全部都是需要种植的东西,那就意味着要有田地才可以种植。 有几个村子里的田地大部分都在乡绅富户手里,佃户们租中他们的地拿到的分成其实非常少。 即便是日后种植甘蔗,种植果树,卖出去获得的利润恐怕人就会有一大半到了乡绅富户的口袋里,百姓们还是拿不到多少利润。 这是个大问题。 晚上回去,姜子延跟林昭说起这个田地租种的问题。 林昭想起第一次到黑风村附近几个村子走访时,最末尾的西冯村就是这种情况,整个村子几乎都是佃户,被东家压榨的厉害,但又没什么法子,如果没有田种,那全家只能等着饿死。 姜子延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这些富户们以一个比较公平的价格将地租种给佃户们?」 「若是不许给他们些好处,想让他们从嘴里吐出来的东西是不可能的。」 「这些地在他们手里,就算以后地里种的东西卖的价格高昂,老百姓也拿不到多少,该穷还是穷,日子或许能改善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点。」 林昭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想了想,如果许给他们好处,让他们给佃户们的分成多一些,恐怕不会让他们满足,反而让他们有恃无恐。 再者,等他以后调回了京城,下一任县令指不定是什么样的,等他一走,这些乡绅富户们转头不认人,佃户们的日子还是不好过。 就在林昭思考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时,姜子延突然道:「不如我们买些田吧。」 「买田?」 「嗯,以前在清平镇的时候我不就买过一些吗?然后将田租给佃户们,咱们自己租出去,以公平公正的价格租,这样就算以后你离任了,这些地的东家还是咱们,佃户们能继续好好耕种,岂不是很好?」 林昭听了觉得这个法子确实不错,不过有两点问题要解决。 第一,购买大量的土地要费很多银钱,即便是这边的田都不是一等的水田,但要买的量多,总得下来也要花不少钱。 第二,都知道田地是本钱,要想从乡绅富户们的手里购买大量的田地,就算是以比市场价高的价格购买恐怕都很难。 姜子延仿佛知道他担心什么,于是说道:「钱你不用担心,可以把酿酒厂赚的钱还有奶茶店的钱都投进来,应该足够了。我现在担心的就是有钱都买不到。」 林昭想了想,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可能要委屈你一下了。」 「这有什么,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你说吧,什么法子?」 林昭但笑不语,再问只说你且等着就是。 过了几日,林昭被几个乡绅邀请去做了几回客,吃过几次饭后,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位县太爷府上住着的那个男子不是什么兄弟或是属下,而是他的心上人,很可能就是未来荣王府的另一位主人。 这下好了,几个乡绅富户还愁没处巴结,这可不就是打瞌睡送枕头来了吗? 尤其是崔员外,他不禁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当初给县太爷送女人一个都没收,原来人家根本不好这口,而是有心上人了,还是一个男人。 知道了一个人的软肋,那还不好办吗? 当然是巴结这位心上人了,若是能讨好他,到时候吹点枕头风比什么都管用。 不止崔员外这么想,就连其他三家乡绅老爷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都说投其所好才能事半功倍,然而他们现在才知道对方的所好。 于是接下来这几日,不停的有人上门给府上送拜帖,姜子延本来以为是找林昭的,却没想到是给自己的。 他有些纳闷,他在这城里平时和那些员外们并没什么交集,怎么现在一个两个都要约他出去喝茶听曲? 他着实不爱凑这种热闹,想了想,准备推掉。 谁知却被林昭拦下了。 林昭刚好今日休沐,他坐在书桌前悠哉的抱着姜子延,姜子延手里则是拿着那几个帖子。 他道:「先别忙着拒绝,去看看吧!你不是想要从他们手里买田地吗?现在机会不就来了。」 姜子延一愣,他怎么有些不明白? 「我又不认识他们,他们应该也不认识我,如何会愿意把田地卖给我?难道是要高价才能卖?」 林昭笑道:「放心吧!只要你去了,他们巴不得低价卖给你呢!」 姜子延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这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想必是一个好机会,他点点头,道:「行,那我就去看看。」 三日后,一大早林昭去了衙门之后,姜子延坐着马车前去赴约。 他最先应的是崔员外的帖子。 崔员外自从知道姜子延应下了他邀请他到府上做客的帖子,便赶紧让下人布置了一下家里,此时姜子延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里面坐着了。 见到姜子延进来,崔员外连忙站起来,十分热情道:「姜公子来了,来来来,快坐。今日能有幸请姜公子来做客,真是因为我这小地方蓬荜生辉呀!哈哈哈哈……」 第309页 姜子延谦虚的笑了笑,坐下后道:「崔员外客气了,姜某自从到了这临安城,很少出来交际。今日得崔员外的邀请前来,也是想多交点朋友。」 崔员外一听这话更开心了,他心里想着果然是县太爷看上的人,不仅容貌佚丽,也很会说话,最起码这个态度就很讨人欢喜,比县太爷那个冷清的性子招人喜欢的多。 崔员外招手让人上茶,两人一边品茶一边聊着话。 他道:「姜公子有空就应该来府上多走动走动,尽管把我这里当做自己家,如果县令大人公务上有什么不便处理的问题,也尽可以来找崔某帮忙。」 姜子延喝了口茶,玩笑道:「大人政务上的事情咱们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让他自己头疼去吧!」 崔员外明里暗里的示好就这么被姜子延挡了回来。 两人又扯了会闲话,崔员外忽然让人端了一个托盘上来,将那盖上的绸子揭开,上面赫然是一排雪花纹银。 姜子延装作不懂,说道:「这是何意……」 崔员外也不再装了,开门见山道:「姜公子,这些都是崔某给你赔罪的。」 「赔罪?」 「之前是崔某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姜公子是县令大人身边的枕边人,这才一时煳涂,给县令大人送了几个婢子过去。这些钱全当是崔某的赔礼,你可千万不要推脱,否则我良心难安吶!」 姜子延听见这话才明白过来,为何林昭会说今日去赴约对方会巴不得给他送东西。原来是他将他们俩人的关系「不经意」泄露了出去。 这些讨好他的人,在他那里找不着门路,可不就是把劲儿使到他身上了吗! 既然如此,这戏可不能唱烂了。 姜子延顿了顿,说道:「崔员外,说实话,姜谋跟你感觉一见如故,上次的事纯粹是个意外,你不用放在心上,这些银子你还是收回去吧。」 见姜子延也拒绝了这些银子,崔员外脸上有些不太好看,难道这门路在这里也行不通? 「没有没有,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姜公子还是收下吧,权当个零花,不成敬意。」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62章 姜子延装作很无奈的样子, 一脸苦笑道:「崔员外,您就不要为难我了,我们家大人向来为官清廉, 若是让他知道我收了不该收的东西,回去怕是要发怒的。」 崔员外顿了顿,「这……你不让他知道不就好了吗?」 姜子延嘆了口气, 「崔员外可能不太清楚, 姜某身为男子却委身于林大人府上, 这个地位本来就尴尬, 在府上话语权自然也不多,凡事都要听林大人的。这个钱我是万万不敢收的,若是被他知晓, 这后果我可担不了。崔员外还是赶快把钱收回去吧!」 这番话说的声情并茂, 话语间还有几分迫不得已的悲戚之感,让崔员外一时之间也不好再说让他收钱了。 「那好吧, 既然姜公子不好收,那崔某就把钱收回去了。不过钱财对于我来说都是身外之物, 最主要的还是想交姜公子这个朋友。」 姜子延看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 随即抛出了个话头,「崔员外是个爽快人,和您交朋友那是不亏的。以后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您尽管开口。」 崔员外脸上一喜, 他要的就是这个话。 「姜公子言重了,不过既然交朋友嘛,崔某也得拿出自己的诚意。这样吧, 我抚上这些好东西, 你随便挑, 挑中什么都随你拿去。」 这间房间是崔员外平时用来见客的地方,因为前几天刚布置过,这里又增加了许多贵重东西,木架上摆着有些年头的雕花瓷瓶,墙上还有各种字画,就连书案都是用金丝楠木做的,相当有排面。 姜子延对于他的这些宝贝丝毫不希罕,她可没忘了今日的来意。 他摆摆手拒绝道:「崔员外的好意姜某心领了,只是这些东西想必都是您的心爱之物,君子不夺人所好,还是您留着吧。」 见姜子延什么都不收,崔员外心里有些没底儿。 他干脆道:「姜公子,你真是太客气了。要不然这样吧,今日你给崔某面子来府上做客 ,大家以后就都是朋友了,若是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崔某一定鼎力相助。」 姜子延笑了笑,面上十分感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好一会儿话,之间的关系都拉近了不少。 只是说着说着姜子延忽然皱起了眉,仿佛想起了什么为难的事,满目愁容的嘆了口气。 崔员外道:「姜公子为何嘆气?可是有什么难处?不妨说来听听,也许崔某能帮得上忙。」 姜子延在崔员外的再三催促下这才说出自己的难处。 「崔员外您有所不知,姜某跟着林大人初来乍到,平日里很少出门,偶尔跟着大人去水泥厂看看,其他时间基本都在府上。」 「我一个大男人,不像旁人养在府上的妻妾一般,每日靠讨好男人而活。之前在京城,我攒了一些积蓄,这几日想来想去,不如购买一些薄田,自己也当个地主,收个租子,还能有些多余的银钱供自己支配,不用事事都得问他人讨要。可前几日一问,这里出售的农田太少了,就是想买都找不着门路。」 崔员外道:「怎么不问问林大人?衙门中应该有一些可供买卖的田地吧?」 第310页 姜子延道:「有是有,可我这不是不想让他知道嘛,万一这事做的不合他心意了,也省的他跟我闹脾气。」 「这话说的倒也对,不如这样吧,我名下的田地多,你要买多少,我可以低价卖你一些。」 姜子延一听对方上钩了,面有难色,还有几分愧疚,说道:「这怎么好意思?这不是白让我占您的便宜吗,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妨事,我这田地多,卖给你几亩也不打紧。」 崔员外只觉得姜子延这个人也太实诚了,别人都想着怎么占便宜,他倒好,一副君子之道,让人不禁心生好感。 姜子延不太好意思道:「既然如此,那姜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还是崔员外能干,这个年纪就能坐拥这么多家产,实在让人望尘莫及,心生敬佩。」 崔员外这辈子第一除了爱财,第二就是爱听好话,别人吹捧他说的越好,他越高兴。 姜子延趁机又道:「您愿意将手里的钱卖给我,我已经是占了您大便宜了,价格您就不用再放低了,就按市场价卖给姜某就成。只是……」 崔员外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我想买的地有点多,不知您可否愿意卖给我。」 「你想买多少?这些地我还是有的。你不用担心,实话不怕告诉你,我崔某就是靠田地发家的,什么不多,就是田多。」 这个姜子延自然是知道的,这边的乡绅富户们大多都是大地主,手里的田多的很,不然姜子延也不会想要从他们手里买田,而不是去找林昭去买衙门那头待出售的田了。 「我想买三十亩,您看怎么样?」 本来崔员外想着姜子延最多买个十亩八亩的,这些便宜卖也就卖了,可没想到他一张口竟然要买三十亩。 即便对方说按市场价买,这一时之间他多少有些犹豫。 姜子延看出来他有些难色,于是以退为进说道:「若是崔员外不太方便,那姜某暂时可以少买一些,剩下的等改日再去问问其他人有没有愿意出售田地的,到时候再买些补上就是了。」 崔员外一听他说改日再问问其他人,立刻就想到了赵钱孙三家,整个临安县里除了他家地多,其余可出售的地基本上都在这三家手里捏着,当然这些是除了农户手里的自家地。 与其给他们三家机会与姜子延结交,不如自己一次性全都将这三十亩地卖给他,即能防着他们结交,又能做个顺水人情,一举两得。 想通了之后,崔员外答应的十分爽快。 「好,三十亩就三十亩,既然你想买,那就别麻烦着再去问别人了,我给你划三十亩,都卖给你。」 姜子延面露喜色,看起来十分高兴,一把上前握住崔员外的胳膊,说道:「真的吗?您真是太好了,您放心,以后在林大人面前,我一定会多为您美言几句的。」 崔员外今年他说这话也十分高兴,刚才卖出去三十亩地的心痛感还没过多大会儿就被心头的喜悦盖住了,什么都不如枕头放好使。 只要这姜公子多在枕头边跟林大人说说他的好话,以后他在这临安城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做别的,那都十分方便,不用顾及那么多。 只不过这些都是他自己以为的。 跟崔员外商量了要哪些地方的地之后,两人签了地契,姜子延出门没带大额银子,等到下午专门金子跑了一趟给送到了崔府。 见送钱的人是姜子延本人,崔员外自然又好一阵高兴。 这三十亩地姜子延要的都不是特别好的地方,甚至其中十亩地还在山里,而且都是一些不太肥沃的旱田。 毕竟能卖给他三十亩已经很不错了,如果他再挑些好的地儿那都显得太不知趣了,进退有度才能保持好感度。 这些田如果让林昭这个县令出面买的话,估计会更好买一些,但同样的,如果他开口买,那买卖双方之间他就失了先机,对方难免会提一些不合理的要求。 除此之外,以后在处理公务方面,对方也一定会时时刻刻拿这个人情做要挟,这个县令做的就会很掣肘。 不如姜子延出面,由着对方巴结,他既提了的条件又不失体面的将地买到手,反正双方说话都十分含煳,是他答应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他,虽然都知道他背后站着的是县令,可他答应的并不代表县令答应的。 姜子延在这里钻了个空子,以后若是崔员外有事来求他帮忙,他力所能及能帮的自然帮,可一旦涉及林昭为官不方便的,他也只能拒绝了,对方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姜子延从崔员外处回来,拿着三十亩的田契进了屋。 林昭今日回来的早,姜子延将田契拿给他看。 林昭一看竟然有三十亩,夸道:「还是我们延延能干,去一趟回来竟然买到了三十亩田。」 姜子延没跟他扯些有的没的,他道:「今日我去崔府的消息应该很快就会被另外几家富户们知道。」 林昭你把将他拽到腿上坐着,双手揽着他的腰,语气有几分慵懒,「那你去吗?前几日他们不也请你了。」 「请我我就去呀?好歹也是你这个不近女色的县令公开承认的相好,哪能这么随便。」 林昭听出来他话中的揶揄,脸上的笑僵了一瞬,随即将腰间紧的手又收紧了些,说道:「我不这么说,他们哪里知道你的重要性?回头若是还想给我塞女人怎么办?我可不想被你关在门外。」 第311页 「谁把你关门外了?」姜子延反驳道,想起上次看到有人给他送女人他心里爱苦难言的酸意,不禁有些脸热。 「好好好,你没关,是我心中有愧,主动站到门外去的,还满意吗?」 姜子延忍不住侧过身朝他胸前拍了一下,声音有些不自觉的拖长,好似撒娇一般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像猫儿挠了一下,落在林昭心上痒痒的。 他腾出一只手捏过他的下巴,强迫他转过来,然后将唇凑了上去。 一吻结束的时候姜子延整个唇都有些红肿,上面还沾着不知道是谁的涎水,衬的十分晶莹水润。 林昭还要凑上去吻第二次,被姜子延捂着嘴巴制止了。 「别亲了,再亲就秃噜皮儿了。」姜子延不好意思的说道。 林昭吻他的时候吮吸的太过用力,让他的嘴巴现在火辣辣的疼,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再接吻了。 休息了会儿之后,林昭问道:「明天还出门吗?」 姜子延摇摇头,「再等等。等他们今日知道我应了崔府的约,肯定会忍不住再次给我下帖子。等他们下第二次帖子的时候我再去,争取多买些地回来。」 林昭夸道:「我们延延真能干。」 姜子延将他的手拍下去,凶道:「叫什么延延,听起来怪肉麻的,别贫了,赶紧收拾一下睡吧。」 林昭撇撇嘴,问道:「今天能一块睡吗?」 「不能!」 林昭一脸幽怨的样子看着他,满脸都写着他不同意。 姜子延觉得自从两个人在一起之后林昭在他面前比以前开朗了不少,现在都会跟他撒娇了。 「不同意也没用,你故意将我们两个的关系透露出去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帐呢,得亏这不是在京城,不然得有多少人说你闲话了。」 林昭道:「我又不在意。反正迟早是要公开的,你是我荣王府的人,这辈子都别想跑。」 姜子延忍不住笑了,他从林昭腿上下来,说道:「行行行,我不跑,赶紧回去睡吧。」 第163章 (捉虫) 果然不出姜子延所料, 第二日赵家钱家和孙家不约而同给他递了帖子。 应该是都知道他昨日去了崔府做客,但不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所以有些按耐不住了。 然而三个帖子同时来, 那他先去哪家合适? 想了想,最后姜子延哪家都没去。 他去逛街去了。 身边只带了个小钟,去了临安城最繁华的那条街。 男人逛街不像女人, 总爱逛些首饰铺子、胭脂铺子之类的。姜子延去了一家玉器铺子, 里面的玉制品做的十分精美。 他就在这家玉器铺子里逛了许久, 却并没看上什么好东西, 随行的小钟忍不住提醒道:「公子,要不再去别处逛逛?总能挑到您喜欢的。」 姜子延不胜在意的摆摆手,「不急, 我再看看。」 小钟丝毫没看出来姜子延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也没再上前劝说。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材矮小但体格肥胖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左右看了两眼,倒不是在看玉器, 仿佛在找什么人。 等看到在一个架子旁站着的姜子延时, 他满脸肥肉的脸上堆起了褶子,笑着迎了上去。 「姜公子,失敬失敬, 原来真是你啊!」 这恍然大悟的样子, 装的十分像,如果不是姜子延知道今日会有人来找他,指不定就要信了。 「你是……?」 姜子延知道他定然是给他下帖子的其中一家主人, 只是不知道具体是谁。这么一问给人的感觉还真像是两人偶遇。 「在下姓孙, 这城中最大的米粮铺子就是我开的。」 姜子延好似才明白过来, 拱手道:「原来是孙员外,今日真是凑巧,在这儿遇到了。我看到了孙员外送来的帖子,还想着过两天去府上做客呢,今日竟然就遇见了,果真是缘分。」 孙员外知道他嘴上说过两天到他府上做客不太真,但别人这么说,是对他客气,他也不好质问为什么这两天不来。 孙员外顺着姜子延的话接下去,「可不就是有缘嘛,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儿一起吃个便饭吧,这城里的翠玉楼也是我开的,我请客,姜公子想吃什么随便点。」 姜子延笑了笑,说道:「您太客气了。」 没等他说下文,门口又进来两个人,人还未到,声音先传到了姜子延耳中。 是赵员外和钱老爷。 钱老爷道:「天色还早,别这么着急嘛!」 赵员外也应和的点点头,「是啊是啊。」 钱老爷转过头对孙员外道:「老孙哪,这你就不厚道了,请姜公子一起吃饭怎么也不叫我们两个老朋友来作陪?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不对?」 孙员外面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復正常,笑说道:「这不是也才和姜公子碰巧遇到吗?哪里想到会碰见你们俩?」 他们三个在这里遇见,到底是不是偶遇,钱老爷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这朋友才能做的长久。 钱老爷和赵员外也都自我介绍了一番,三个人里面钱老爷最阔气,张口就道:「姜公子,你这随着县令老爷来临安的时候,也没为你接风,今日这玉器铺子里的东西你随便挑,算是钱某给你的见面礼。」 姜子延连忙推拒,「不用了,钱老爷您太客气了,我就是来这里随便逛逛,在家里呆的憋闷,想出来走走而已。这玉器就不用了,您别破费了。」 第312页 见姜子延没收下钱老爷的示好,孙员外面上心里都很高兴,生怕再在这玉器店里耽搁一会,钱老爷又会让姜子延收下什么心意,于是他赶忙道:「既然都来了,不如一起去吃饭吧!」 姜子延点点头,顺水推舟道:「天色也不早了,相请不如偶遇,干脆一块儿去吃吧!」 钱老爷心里琢磨着还好今日赶上了,没让孙员外抢占了先机。 虽然他也没抢到先机,但三个人一起,都在眼皮子底下,好歹放心一点。 他也十分给面子,一边出门一边夸道:「不是我老钱吹,这城里的酒楼,还敢数老孙家的翠玉楼,菜的味道十分不错。」 「过奖了过奖了,老钱家的上品阁也不错。」 姜子延知道他们话语里在打着机锋,索性只在表面上应和两句,「那我下次应该去上品阁尝尝鲜。」 一旁的赵员外存在感很低,并不热衷于和姜子延逢迎一二,基本上钱老爷说什么,他就应和几句,几乎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往日里都说他是墙头草,可今日一见,姜子延总觉得此人给他一种城府很深的感觉。 四个人很快到了翠玉楼。 翠玉楼上下有两层,虽然临安是个地方比较贫瘠的县城,但该有的全都有,就连这酒楼都装饰得十分豪华,也从另一个方面能看出孙员外这种富户家里有多有钱,是真的富得流油。 点菜的时候姜子延没主动点,而是让对方给他推荐了几道菜,毕竟是自家开的酒楼,里面有什么招牌菜,他们自然是最清楚的。 孙员外点了一桌子菜,几乎都是荤菜,仅有的几个素菜还都是不太常见的,价格自然低不到哪去。 他们仅仅四个人,孙员外竟然点了十多个了菜,姜子延看他好像还要再点下去,委婉的劝道:「够了够了,再点就该吃不完了。」 谁知孙员外并不在乎,而是道:「我这个酒楼里呀,好多菜都是招牌,没让你吃完 ,每样菜尝一尝就行。」 姜子延对于他的这个说法,十分惊讶,等菜上来之后,他看着桌子上的闷猪蹄,烤羊腿,等等大菜,心里关于临安城再次有了一个认知。 那就是这里的贫富差距太大了。 富有的人过着奢侈糜烂的生活,有些地方的平民老百姓穷的却连连饭都吃不上。 饭桌上孙员外三人挨个给姜子延敬酒,姜子延酒量不太好,没敢多喝,怕一会儿喝多了耽误正事。 酒过三巡之后,孙员外和钱老爷开始提起今日此行的目的。 「姜公子,听说您是咱们县令大人心尖上疼的人,这以后有什么事还得仰仗您多说几句话。」 这话说完他们跟着就往姜子延手里塞银票,意思表现得相当明显。 姜子延虽然喝了几杯酒,但这酒杯里的酒不是他的酒厂里酿出来的,度数并不高,饶是他酒量这么差的人也还清醒着。 他把银票推搡了回去,说道:「几位老爷客气了,这些姜某可不敢收,万一让我们家老爷知道了,有损他清正廉明的名声,是万万不可的。」 姜子延把在崔府说的那套说辞又重复了一遍,尤其是说自己现在一个大男人委身给另外一个男人,像被困在后宅里的女人,还时不时透露出几分愁苦忧郁。 孙员外钱老爷他们听完后对他很是同情。 这么一来,他们对姜子延在县令大人心中的地位更加清楚了,没想到县令那种清冷淡漠的性子竟然栽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都说酒喝多了好谈生意,仗着这酒度数不高,姜子延爽快的陪他们痛饮了几杯。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姜子延故计重施,将在崔府说的那一套搬了上来,连说自己现在想要买田,万一以后被县令大人厌弃了,左右也能做个收租子的地主,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孙员外一听,十分支持他的想法,当即就说姜子延要买多少亩地,他愿意低价出售给他。 孙员外都开这个口了,若是钱老爷仍然不松口,定然会落了下风。 凡事最怕比较,赵员外也不得不随大流,跟着他们两个一起说愿意出售田地给姜子延。 话谈到这份上,姜子延今日的打算便成功了一半。 只是在被问及他想要买多少亩地时,姜子延有没有告诉他们具体的数字,只是说自己还没想好,等改日上门赴他们的帖子时再说这件事。 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虽然这客是孙员外请的,但钱老爷和赵员外为都全程参与了,没错过其他什么重要的事,原本要送出去的银票也没送出去,没亏本,还交了个朋友,怎么算都不亏。 一顿饭吃到午后一个时辰都过完了,他们这才起身散场。 姜子延说改日赴他们的帖子,到时候亲自去府上拜访,他们三个都十分高兴,带着醉意晃悠悠的走了。 姜子延想着明日先去孙员外府上,与他商议买地的事。 今日酒喝的有点多,他缓了缓,出了酒楼深唿吸了几口气,这才上了马车,让小钟转道回家。 到家后时辰尚早,姜子延觉得头有些昏沉,四肢绵软,他便知道是酒的后劲上来了。 干脆直接进屋,往床上一躺,衣服都没脱,就睡觉了。 天快黑的时候林昭从衙门回来没看到他人,问了下人才知道他在屋里睡觉。 第313页 林昭便去屋里寻他,刚好有事跟他说。 结果一推开房间的门,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林昭皱了皱眉,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身影,走近后拍了拍他的胳膊,「子延?子延?」 谁知却被姜子延一个巴掌拍落下去,他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别吵。」 难得看到姜子延如此孩子气的一面,林昭笑了笑,嘴角带了几分宠溺,低下身子从他的额头向下吻,湿润的唇舌在姜子延脸上动来动去,让他潜意识皱起眉头。 梦里姜子延回到了前世外婆家,外婆家里养了一只京巴狗,可可爱爱,每次他回家都热情的迎上来舔舔他。 林昭亲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醒,于是趴在他耳边轻轻道:「告诉我,你喜欢谁?」 姜子延半梦半醒,不是很耐烦的答道:「你。」 「我是谁?」林昭循循善诱。 「你是……你是二狗子。」 林昭满脸黑线,二狗子是什么鬼? 第164章 结果第二天早上, 他愣是没起来,因为前天喝酒喝多了,酒精麻痹了大脑,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清醒过来。 所以本来暂定第二天去孙员外府上的事也没去成,只待到明天再说。 这几日他没去看水泥路修的如何,吃过中午饭后他便坐上马车前往水泥厂的方向。 到了地方一看, 从水泥厂到城里的路已经修了一半多了。 果然是人多力量大, 一个月的工程硬是半个月就完成了。 不过这活干的快银钱花的也快, 林昭如今在赶速度, 希望九月底能修好,所以水泥路这边一直在招工。 这个时候也不是农忙的季节,若是再晚些日子, 就会赶上第二季收成, 到那时老百姓们都回家收粮食了,这路上干活的人更少。 趁着这段时间天气也好, 水泥路一直在加紧赶工,晚上太阳落山后月亮照的十分亮堂, 林昭让村民们加紧干活, 留下来加班的人会多给一些工钱。 在这些村民们的观念里,有活干能挣钱已经很不错了,干的多, 给的多。况且干农活的时候晚上很晚才休息是常事, 多干点活算什么,还能多挣点钱。 所以但凡是能抽出来空干活的人,都留了下来, 每天多干一两个时辰。 水泥路修的十分顺利, 水泥厂也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这一批铁矿粉用的快差不多了, 林昭也不好再张口向皇帝讨要。 这几日林昭但凡有空就去黑风村附近的山头转悠,他一直怀疑其中有一座山,里面有铁矿,但还未证实,所以便没往上报。 如果真的是铁矿,那到时候附近可以多建一些水泥厂,用来修路修房最方便不过了。 姜子延从水泥厂那边回来后已经是晚上了,一路回到县里,路边还在修路的村民们很多都认识他,沿途一路跟他打招唿。 等到家里时林昭已经回来了。 姜子延想起今日去水泥厂时沿路看到的那些热情的面孔,心中略有感嘆。 吃饭的时候他不禁想起之前林昭曾经说过这里的棉花长势极好,问道:「阿昭,你之前说这边的棉花长的好,你说等我将地买回来之后,要不要全种成棉花?」 林昭顿了顿,顺手给他盛了一碗汤,道:「可以,这边地处西北,四季严明,夏天烈日,冬天寒冷,所以这边才有人种棉花,做些厚的被褥和棉袄御寒。如果大面积种植的话,可以考虑将棉花卖出去,如果能有合适的买家,应该是个很不错的生意。」 姜子延则想的更多,棉花若是全都卖出去,那只能赚棉花本身市面和成本的差价,可如果用于纺织业,进行二次加工再卖出去,想必获利更大。 尤其是棉布,纯棉的布料透气性比较好,绣房里的织布机加工过后就能得到成匹的棉布。 再上一层的锦缎丝绸,基本都是用蚕丝制作的,临安这里暂时也没那个条件。 但是可以大量生产棉布,这种棉布不一定非要做衣服穿,毕竟有钱人家大多都穿绫罗绸缎,像医用的纱布,还有生活中日常能用到的布料,都可以用棉布代替,棉布要比麻做的布料好得多。 最重要的是棉花可以做棉衣,不过并不是在两层棉布之间填充一层棉花了事,而是经过裁剪缝合,做成羽绒样式的棉衣。 而且棉花籽可以榨油,榨出来的油饼还能当做上好的肥料用于田间施肥。 姜子延心里已经有一个大概的想法,除了在这边开水泥厂这种重工业之外,还可以发展一下纺织这种轻工业。 见姜子延想得入神,林昭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沉声道:「先吃饭,不急,你想做什么回头想好了仔细跟我说说。」 林昭这话大概就是默认了他的想法,翻译过来就是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姜子延笑了笑,说道:「你不怕我把钱都败光了?」 「怕,把你钱挣多了就嫌弃我了。」 翌日一早,姜子延睡了个懒觉,一直到巳时才起。 穿好衣服,整理好衣衫,他稍微吃了点东西垫了垫,就出门朝着孙员外府上走去。 事情很顺利,姜子延毫不意外的从孙员外那里买到了三十亩地。 同样的方法百试不厌,他又从钱老爷还有赵员外那里各买到了三十亩。 只不过他并没有去赵员外家里,而是赵员外主动送上来了地契,心思十分通透,倒是令姜子延觉得他有些琢磨不透。 第314页 既然都猜到了他的意图,那这三十亩地想要不卖给他,定然也能想出应对之策,可他偏偏还主动送上门来。 要是说他想巴结县令,那往日里可没见他凑到跟前,到了买地这件事上他倒是十分积极主动。 姜子延想不明白他的意图,便将此事跟林昭说了。 林昭思忖了片刻后道:「不管他,既然这这地契是他送来的,回头就把买地的钱给他送过去,就当是咱们买的。其他别的事不用理会,他若有所求,必会找上门来的。」 「也好,如此一来,咱们这次买到了一百二十亩地。衙门那还有多少田等着出售?」 林昭前些日子就把税收还有衙门的公帐都看完了。衙门手上待出售的甜大约有六十亩左右,并不算多。 本来衙门只要一收上来无主的田地就会出售出去,这次是林昭在上面把着,这田就留了下来。 姜子延道:「你回头让衙门帐上算一下,没下这些田需要多少钱,我全都给补上。这样加起来就有一百八十亩地。」 「等我到时候看看具体的田地在哪里,一部分用来种棉花,一部分用来种甘蔗。如果有合适的地话,就再种一部分茶田。京城里的奶茶店需要炒茶供应,到时候路只要一修好,从这里运送茶叶过去会很方便。」 林昭点点头,「生意上的事你自己做主就好,都听你的。」 忽然听见如此温柔的话,姜子延还有些不好意思。 随即又听到下一句林昭问道:「二狗子是谁?」 姜子延疑惑,「二狗子?什么二狗子?」 林昭搬出前两日他喝醉时说的话,最后道:「我问你你喜欢的人是谁,你竟然答二狗子。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尤其是最后一句 ,语气中满含幽怨。 姜子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觉得他越发可爱了。 「二狗子是我……以前养的一条狗,那天晚上你在我脸上蹭来蹭去,我还以为是它在扑我。」 姜子延看林昭越看越觉得他像一只外表看起来有点凶,还有些不近人情的大狗狗,实际上则是外冷内热,忠于感情。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去休息。 刚入九月,下了好几场雨,温度骤然降了下来。 水泥路已经修了大半,连着几天的雨,水泥路已经停工了。 衙门的事情不多,信誉倒是高了不少,有很多百姓经常会因为一些难以解决的矛盾而闹上衙门。 比如今天谁家偷了谁家的鸡,明天谁又碰瓷了谁的马车,基本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每天都层出不穷。 林昭有没有嫌麻烦不肯受理,全都当堂论断将事情解决了。 除此之外他还翻看了许多以前的卷宗,有关于民生的,关于税务的,更多的还是一些积压的悬案。 其中以杀人放火巨多,还有一些是採花大盗的案子,林昭翻看了几年的卷宗,发现这个採花大盗已经作案五六年了,至今仍没有抓到。 还有一些命案距离时间实在久远,上面记录的详细信息并不多,根本无从查起。 林昭先将这些丝毫没有头绪的案子放在一边,他在查看这些卷宗的过程中,发现里面有很多冤假错案。 其中有一桩案子引起了林昭的注意。 这是一个婆婆带着儿媳妇儿状告儿子的案子,对于这种荒诞的事情,林昭也是第一次听说,竟然还有母亲带着儿媳妇儿状告自己儿子的。 卷宗上记载,这位婆婆的儿子因为进京赶考,在路上出了意外,不幸丧命。 然而过了没多久,这位婆婆好不容易从丧子的情绪中走出来时,却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见到了一个和自己儿子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儿子,除却容貌不说,就算化成灰,当娘的都认识。 然而等她去认亲时,却发现儿子翻脸不认人,却说自己从来没见过她,而是城里一家富户的儿子。 于是婆婆一怒之下,将儿子告上了衙门,然而衙门给出的结果却是她认错人了,说世界上相似的人千千万,那一位并不是她的儿子。 老婆婆崩溃大哭,没过多久便去世了,儿媳妇不满这个结果,再次告上衙门。 当堂受刑夹指棍,却仍是一口咬定那是她的夫君,是她尚未出世的肚子里的孩子。 这件案子引起林昭注意的原因并不是衙门审案有问题,他进来看到所有卷宗大部分几乎都有问题。引起他注意的是这个卷宗里记录的那个所谓婆婆认错的儿子的名字,这个人叫张成玉。 林昭在京城中待的时间虽然不长,可他曾听韩毓秀说过一次,她以前被一个秀才欺骗做了外室,这才未婚先孕生下了孩子,而这个秀才,就叫做张成玉。 如此抛家弃子的男人,即便是秀才,也德不配位。 雨下了好多天,林昭看卷宗也看了好多天。 五六日后天气才放晴,九月的阳光没有那么强烈,趁着白天天还长,水泥路的施工队没有接着休息,而是抓紧时间忙活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65章 如今姜子延手里大概有一百八十亩田地, 他在临安城附近的几个村上考察了一番,发现这里的米粮价格不是一般的高,几乎都快赶上京城的粮价了。 第315页 稍微一想, 姜子延便明白了,这边的土质不好,不是很适合种粮食, 供不应求之下导致粮价升高。 城里那个富户钱老爷手上就有一家最大的粮店, 靠着这个怎能不富的流油。 临安这个地界都是旱田, 农作物只能种麦, 一年种两季,分冬麦和春麦两种。除此之外,大多都种的红枣和豆类比较多, 种棉花的倒是少一些。 这边要说米价高一些姜子延倒也理解, 可麦价格高,很大一部分都是城里的几家富户在联手炒作, 他们都是各地儿最大的地主,收上来的麦大部分都囤了起来, 再以高价卖出去, 导致百姓们尤其是没有地的佃户们过的十分不易。 姜子延想了想,决定将他手里这些田分成两种,一类春季种春麦, 冬麦全种成棉花。另一类分出来一些适合种茶的作茶田用, 另一部分就种的杂一些,红枣大豆还有甘蔗等等,包括果树都可以种, 这些只要种了, 他就有办法卖出去。 这样一来, 麦的产量应该要低很多,在开展这些计划之前姜子延还要保证佃户们能够有粮吃,在吃饱肚子的基础上能够赚钱,否则,即便赚的钱多了,可粮价那么贵,根本买不着多少米粮。 所以姜子延跟林昭商量了一下,准备在城里开一家米粮店,但米粮市场几乎都被城中的几个富户垄断了,如果没有林昭这个县令在背后支持,怕是开不起来。 林昭也在想这个棘手的问题,要不就从中想一个折中的法子,让米粮行业在临安城的价格降下来,要不就自己扶持一家米粮♂风铺子打破他们垄断的现状。 可不论哪种,若想实行下去都很困难。 如果姜子延开了家米粮铺,价格比其他的米粮铺子低,那么肯定有人争先恐后的来店里购买,即便进行限购,也禁不住大家全都跑这里来买,库存量根本不够。 等他铺子里的米粮卖完之后,其余几家米粮店照样高价经营,根本起不到什么抑制的效果。 这个法子也行不通,这个时代的米粮价格虽然不是随便定的,也是要看当地官员的意思办。 歷来都是讨好官员同意其涨价的,若是林昭强制要求让他们降价,只怕他们不情愿还会出其他么蛾子。 照这个思维想下去,仿佛走进了一个行不通的死胡同。 姜子延换了个角度,与林昭说道:「不如暂时先不考虑让他们降价,米粮铺子咱们还照样开,每斤价格只比他们低一文。同时,靠木棉还有甘蔗,水泥等等增加百姓们的收入,这样他们就能有足够的银票去买更多的粮食。」 林昭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想要涨价,那是不可能的,一旁有你开的米粮店和他们竞争。另一方面,老百姓挣得多,购买的米粮也多,长时间下去,他们肯定会损失不少,应该会比对着你的米粮铺子降价的。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不得不说,比起经商头脑,还是姜子延更加懂得变通。 两人商定好了计策,便开始分头进行实施。 如今正值九月,水泥路也修的差不多了,冬麦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收割,等割完这一季的冬麦,姜子延买的田就可以自己作主更种了。 姜子延亲自去了佃户们所在的村子,毕竟是新上任的东家,而且下一季要种的东西不再是麦了,如果他不好好安抚一番,恐怕没什么佃户们愿意上门租种。 关于木棉的情况姜子延说了一遍,将好处全都罗列出来,给的分成并不是按实际的棉花量来算的。 和种麦不同,每年种的麦都是按二八分成,两成的麦子归佃户,八成的麦子归地主。 姜子延只要答应给他们的利润换算成银钱比平时两成的麦子多,这些农户们还是愿意租种的。 最重要的是,姜子延承诺,只要农户们愿意来租种他的地,不论种什么,种子一律免费发放,不需要农户们自己购买。 虽然这对农户们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但还是有很多人不相信。 往常他们租种别人的地时,基本都是种麦,麦的价格不低,东家一开始也是说种子免费发放。然而等到实际播种时,上门要种子推三阻四,眼看就要过了播种的好时间,佃户们还自己倒贴了一部分钱。 此番姜子延说田里不管种什么种子都是免费发放的。这些种子的价格有高有低,像棉花来说,这里种的人少的原因其中一个便是种子比较贵。 姜子延在购买的田地附近几个村全都宣传了一遍,言说如果有愿意的,可以到水泥厂签订租种合同,也就是契约,如果他们不放心,可以把免费发放种子这一项也写进契约里。 这个保证让农户们十分心动。 一开始没有什么人前去报名,过了一天后,有一个村里的年轻人顶不住诱惑去报了名,当天就拿到了签订好的契约。 有一个人去尝试了,接下来便有陆陆续续的人跟着去报名,发现姜子延所说不假,如果田地里不种麦,则是都按收成的三七成发放银子。 比他们以前尊重别人的地要多一成的收入,几天之后姜子延招到了许多佃户们做工。 他之前在青平镇的时候就买过地,其中流程怎么走他已经很有经验了。 当时画的槤枷的图纸他还有,找木工多做一些,放到各个地方售卖,价格不高,但却帮农户们省了许多力气。 第316页 赶在农忙收成前,水泥路紧赶慢赶总算是完工了。 这是一条东西走向的路,西起临安县大河镇附近,黑风村就属于大河镇,水泥厂便是在这个地界。东到京城西郊外,距离京城西城门很近,也就是说以后从临安到京城运输货物十分方便。 只是换成水泥路之后,骑马什么的可能就有些费马钉了。 水泥路修成之后林昭立刻就写了摺子上书给了皇帝。 皇帝经常微服私访,上次科考的时候还去了同文馆,这次在摺子上看到林昭说这条水泥路已经修好了,忍不住穿上便服去西郊外看了看。 一眼望过去,水泥路有些发白,地面坚硬平整。他坐在马车上在水泥路上行了一会儿,发现丝毫颠簸的感觉都没有,平稳而且速度还快了不少。 皇帝十分欣喜,当即对林昭大家赞赏。 林昭在桌子上还说到用水泥这种材料可以建房子,修建出来的墙壁十分坚硬,而且房屋又整齐又防风,甚至在遇到地动之时也有奇效。 这让皇帝十分心动,下令让工部将这种水泥大力推广下去,主要官道上尤其是通往重要地区的官道,一律採用水泥进行修建。 如今从临安通往京城的水泥路已经修建完成,这不禁给来往两地经商的商人们给予了非常大的便利。 往常需要走一天的路程,现在竟然缩短了一半,只要半天就能到地方。 姜子延之前在临安城内买了一条地处偏僻的街上所有的铺子,这些铺子有很多一直挂着转让出售,姜子延索性将它们都买了下来。 既然要发展,那就要推陈出新,这排房子地处位置偏僻,不如好好规划一下,开一排小作坊。 木棉可以卖出去,也可以自己加工纺织,完全可以引进技术,在这边开一个纺织厂。 除了纺织一些精美的布品之外,还可以,请人来做成衣。这个时代的成衣样式很少,姜子延翻了翻百科全书上的服饰那一章节的介绍,加上自己素描的功底,完全可以描几个成衣花样出来。 生产出来一批批的成衣可以卖到京城去,不过要借用一下荣王府的力了。 他的名下可没有成衣铺子,不过荣王府家大业大,成衣铺子应该是有的,新做好的样衣可以拿到荣王府的铺子里卖。 姜子延规划的十分完善,第一步就是种棉。 第二步便是改造临安城里那一排铺子。 那么多棉花,不一定非要做棉衣棉被,可以先生产布料。像前世他所见过的那些多根纱之类的,全都是用棉来进行纺织的。 对于纺织业他懂得并不多,而江南的制造业发达,他完全可以请教朱秉良来帮忙。 自从他到京城之后,与朱秉良时常有联繫。只不过因为两人所隔甚远,互通的信件每次都要隔大半个月才能收到,所以交流不是很频繁。 朱秉良经常会写信问他一些生意上的意见,他结合自己在前世所见的生意之道适当的给出一些自己的看法,倒是让两人的交情更加深厚了。 此番关于纺织业的事他便给朱秉良行写了信,寻求他的帮助。 虽然江南的制造业大多都是值得锦缎,所用都是蚕丝,不过织布的方式倒是有异曲同工之法。 有了朱秉良的建议,姜子延请来了几个善于制造的织女,给他们讲解多根纱还有其他纱类和布类的纺织原理。 棉花需要先捻成线,但大多数都是捻成的单线,捻成多线来进行纺织,要比单线耐磨,而且也更具有韧性。 现在农户们身上穿的布料大多都是单线制成的,韧性差,稍不留神,被哪个地方挂住就会撕拉一片下来,所以古代人身上的衣服经常会有补丁。 但如果用多根纱来做布料,会更加耐磨结实。 到时候染上各种颜色,就成了质地更好的棉布,用来做成衣是再好不过了。 这几日姜子延几乎每天一大早就跑去城内的安西街,也就是她买下这一排铺子的那条街。 买了这个不景气的街道下来几乎把她带来的银票花光了。 得亏城里还有一个酒坊一直运作着,酒坊自开业后生意一直都十分好。 尤其水泥路修好之后,往来运输酒的马车更加平稳了,极大的减少了那些装着酒的瓷罐的磕碰。 之前运送的时候底下不知塞了多少棉被捂着,从怕路上磕磕绊绊给碰烂了,那酒就会全撒了。 如今这般平坦的道路只要马车不赶的太快,酒瓶碰烂的损失几乎是没有的。 之前被姜子延帮过一把的张氏已经在酒坊里干活一个月了,每日她的活就是负责给前来买酒的人打酒。 酒铺里的酒大多都是散酒,不论有钱没钱,只要酒瘾犯了,都会前来灌上一壶,喝上一两天。 而里面架子上精美的雕花瓷瓶装着的酒大多都是被城里的富户买走的,价格虽然贵,但他们也不缺那点钱。 靠着这个酒铺挣得钱,姜子延好歹手里还能有点儿净收入的银钱供他应急。 这条街上的铺子姜子延数了数,大概有二十几家,他让人将其中一部分中间的墙打出来一扇门,做成一间一间互相连通的小作坊。 请了附近几个手艺比较好的织女前来教习织布做衣服的手艺。 不过也是有条件的,收徒只收年岁轻些的,这种学的快。而且在学徒期间,每月只给二十文钱,管吃管住,学纺布的一应事物全都由作坊提供。 第317页 学成之后必须到这里的织造坊做工,会发放正式的工作服,每个月还有正式工的工钱,只要你不偷奸耍滑,这会是一份养家餬口的好工作。 只是前期准备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还有银钱。光请来负责教习的织女们姜子延就花了大价钱,尤其是那些经验丰富,上了年纪的师傅们,给的待遇更是丰厚。 折腾了一个多月,纺织厂总算是准备妥当了。老师傅们也把多根纱的方法掌握了,接下来就是招学徒了。 不过在这准备期间,有几家佃户上门说种子的事,姜子延这才想起来到了该种庄稼的时候了。 于是赶紧吩咐小钟採购种子,要买那些品质好的,然后再让佃户们来领。 佃户们隔了三天领到了种子,十分高兴。虽然时间晚了一些,但好歹种子全都发放到位了。 冬季种棉花的地界居多,等棉花收成的时候,就能为织造纺供应新鲜的棉花,用来织布做衣服。 现在第一批今天的棉花还没下来,姜子延只能先向农户们收购多余的棉花。 一斤棉花五百文进行收购,和市面上的收购价差不多,而且是大量收购,就是有多少就要多少。 种棉花的并不多,家家户户的棉花,除了自己用来做些棉衣棉被,剩下的几乎全都卖给镇上收棉花的了。 而且卖到镇上所收的价格极低,但转过头来,别人要去买棉花时,价格就很高。 所以乡底下一般谁家需要棉花了就去种棉花的那家问问,如果有多余的棉花就可以买一些。 姜子延这次没让人到村子里去宣传收棉花的事情,而是让人在水泥厂说了一下,水泥厂现在做工的工人很多,跟他们说了之后,让他们回家跟乡里乡亲们说,更加省事儿,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于是在水泥厂里做工的村民们回到家,逢人便问家里有没有多的棉花,开水泥厂的东家说要收棉花,一斤按五百文收购。 不过虽然一斤五百文文价格很高,但要的都是去过籽晒干的干净棉花,十斤棉花有一大袋,足够做好几床被褥。 家里还有棉花囤着没有卖掉的这次就沾了光,卖到镇上也才一斤四百文,卖到水泥厂一斤能多赚一百文,这差价相当大。 黑风村,村头的老王家。 老王的大儿子王石头就在水泥厂做工,每个月工钱就有一两多银子,而且中午还管饭。王石头心里对这个水泥厂十分有感情,谁要是敢说水泥厂一点不好他就跟谁急,是水泥厂妥妥的忠实员工。 水泥厂现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人员已经趋于饱和之下就不再招工了。现在那些当时只怀疑态度,没有报名前去的,心里都后悔死了。 每每听见谁家说有人在水泥厂做工,王石头就与有荣焉。 这次水泥厂的管家说了,东家要收购棉花,他晚上回到家,赶紧跟自个儿爹说了这事。 奈何他们家种的棉花极少,採摘下来也仅仅只够一家人做棉被,做棉衣的,省的再花钱买了。 王石头的爹抽了口旱菸,蹲在门沿上忍不住问道:「石头,你说你们东家明年还收棉花吗?」 王石头扭头看向他爹,挑完最后一桶水,说道:「这个俺也不知道,管家没说,反正现在是在收。」 想了想,他又问道:「咋了爹,应该不会是想今年冬麦不种了改种棉花吧?」 他爹缓缓吐出一口烟圈,道:「明天我去趟你妹妹那,看她家还有没有多余的棉花,那个时候趁着人家高价收棉,赶紧让她卖了去。」 王石头的妹妹去年嫁到了另外一个村,和他们这个村中间隔了一个村子,并不算很远,只是路不太好走。 王石头一听,说道:「不用,爹,你不用专门跑一趟,二妹,那个村也有人在我们那干活的,这消息肯定都回家说去了。」 老王头点点头,「你说的也对,你妹妹那肯定也知道了。」 「爹,您先别着急,等俺明天去水泥厂上工了,再打听打听,看看东家要收棉花时想干啥,要是明年还收,咱们也多种点棉花。」 「对,石头,你明个去问仔细些,这马上就要种冬麦了,得抓紧时间弄明白。」 「爹,这个俺知道,这冬麦您先别着急种,等俺明天问清楚了再说。」 老王头对于种麦这个事儿并不那么执着,家里这几亩地种的麦够吃就行了,每年剩下的麦全都卖成银钱存起来。 他们家不是佃户,田地都是自己的,所以对于多留些麦子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相反,如果只种春麦的话,光春麦的收成就够一家吃的了。那么就可以把冬麦种成棉花,如今,棉花的收购价格这么高,老王头十分心动。 第二天王石头早早就去水泥厂上工了,在车间工作了大半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到了饭点,大家都去食堂用饭了。 食堂里的饭都是大锅饭,面饼子加大锅菜,很少给人吃米,不过量很足,管饱。每个人用饭的碗筷都是自带的,吃完后自己洗碗然后收起来第二天用。 王石头拿着自己的碗筷麻利的去打了饭回来,这次没跟他以那些车间的工友们一块吃,而是凑到了跟管事走的近的那几个人身边。 今天的饭菜里有几片荤腥,王石头很会看人情办事,他将碗里仅有的那几个肉片挑出来给旁边的一个大哥。 第318页 这个工友正吃着饭,眼瞅着碗里突然多了两个肉片,咧嘴笑了笑,直夸王石头懂事。 王石头扒了几口饭,装作不经意的说道:「我昨天回去问了俺爹,俺们家已经没有多余的棉花了,早知道以前就多留点了,俺娘不听,非说当时不卖,价格就更低了,全都卖到了镇上周扒皮那里。现在可倒好,一斤白白少了一百文。」 他这话瞬间引起了旁边几个工友的共鸣。 「谁说不是呢?俺家种的棉花还多呢,出去留下自个用的,剩下的全让俺娘给卖了。」 「俺们家也是。」 「要是再等等就好了,俺们家是前天才卖的,你们说亏不亏?」 见大家说起这事儿都很可惜自家没有多余的棉花,王石头适时的开口说道:「也不知道东家这个时候收棉花是要干啥,要是明年还收就好了,俺指定让我爹多种点。」 「就是,你们说都这个时候了才收棉花,谁知道要干啥用。」 刚才那个被人叫做韩哥的人小声说道:「具体做什么俺也不太清楚,不过上次好像听管事说起,说东家有意在城里开个织造纺,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这时候有些亲戚多的小道消息比较灵通的人凑过来小声道:「这个俺知道一点,俺有个表妹是在城里头一家豆腐铺子帮忙磨豆腐的,上次听他回家说,城东的姜公子,也就是咱们这水泥房的东家,正在准备开织造纺,需要大量的棉花,而且听说还请了记忆比较高超的老师傅来。」 「那请老师傅来干嘛的?」 「哎呀,你傻呀,织造纺织造纺,肯定是来织布的呀!」 王石头听到这话心思动了动,既然要开织造纺织布,那定然需要大量的棉花。而且不止现在需要,若是这生意做得好,恐怕是年年都需要。 人多的地方消息就多,这时候又有人道:「俺听说今年西冯村那块租种别人的地的今年领了很多棉花籽,俺表弟的姑父的二女儿就在那个村,听她说她们家今年换了东家,你们猜租的地是谁家的?」 「谁家的?」 「就是咱们水泥厂东家的!」 「这是真的吗?该不会是你小子在吹呢吧?咱们东家也太有钱了吧?不仅开了个水泥厂,现在又要折腾着搞什么纺织厂,还买了地,吹牛逼也不是你这么吹的。」 那人一看被反驳了,忍不住急了,说道:「谁他娘的跟你吹了?俺说的都是真的好不好?不信你到西冯村问问,他们村附近的那一片租地,现在全都是姜公子的产业。」 见他信誓旦旦说的煞有介事,众人也开始有几分信了。 王石头在人群中听了很多个版本的传言,当天晚上回家之后就跟老王头说道:「爹,今年的冬麦别种了,改种棉花吧!」 老王头依旧抽着旱菸,一口一个烟圈,问道:「咋,都打听出啥来了?」 王石头将今天打听到的觉得有些可信度的话,都跟老王头说了。 说完后他又道:「地皮虽然不贵,但流动的地皮不好买,俺们东家估计手上有钱也买不到更多的地,所以他这棉花说不定根本不够用。」 「咱们今年把冬麦全部换成棉花,等明年再把棉花卖给纺织厂,俺们厂里有好几个人都说城里现在有条街正在大刀阔斧的整修,就是要弄什么纺织厂。」 「爹,您想想,俺现在的水泥厂有多好,就能想到以后的纺织厂有多好。俺们这个东家特别会做生意,跟着他走一定稳赚不赔。」 老王头还没说话,王石头的娘出来了。 刚才他们说的话她都听见了,这会儿出来也是半信半疑的问道:「石头,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不?明年你们东家还收棉花?」 王石头没吭声,等着他爹答话。 老王头抽完了这搓烟,站起身道:「冬麦先不种了,就种棉花吧。」 王石头一脸兴奋,仿佛自己找到了什么发家致富的诀窍,明天获得了认可。 这时候他才跟他那老娘说道:「娘,这事儿就先听俺爹的,先种棉花。如果明年东家不收棉花了,等明年下半年接着种冬麦。反正左右都是卖钱,也亏不了几个钱。」 王石头的娘一看家里掌柜的都发话了,她也没法反对,只得应了声好。 庄稼地里的事一般都是家里的男人们做主,家里男人说种啥那就种啥。 同村的其他人家却不似王石头家里这么果断,毕竟传言只是传言,没有被证实,全都有犹豫豫的不敢下决心。 这几天是种冬麦的日子,王石头留心了一下,村里人把冬麦换成棉花的人家并不多。 赶上农忙,水泥厂里上工的人也少了许多。工钱是按天走的,少干一天就少一天的工钱,所以庄稼地里的年轻人们全都卖力的干活。 甚至有一些家里的老爹老娘们揽下了不少活,让儿子做完庄稼活赶紧去厂里上工。 第166章 姜子延这一阵从乡下收上来的棉花虽然不多, 但也够目前这段时间所需了。 刚收上来的棉花并不是直接从田里摘下来的,姜子延之所以收的价格比市面上高,是因为他所收的棉要求干净而且去籽。 一般棉花都要先经过清花、梳棉这两个步骤, 现在纺织厂急需用棉,所以收上来的都是干净的棉,稍微清理一下便能使用。 第319页 经过纺织将棉花变成布, 前提是要先把棉花制成线。 一般都是先用手指将棉花揉搓成指头粗的小细条, 然后接下来便是要靠纺车进行织线了。 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一般都是左手拿着揉好的小棉条, 从这个小棉条里面抽出一个小头, 挂在纺车上。 脚踩踏板转动纺车,将这种线头绕起来转到转盘上,左手随时添加棉条, 慢慢的将无数个面条上的棉花拉成了纱线, 绕在一起,棉线就这么做好了。 不过这种做出来的绵线都是单线, 姜子延要求做出多股线来,将这多股线缠绕在一起, 混成一股线, 在经过纺车织成布,便会耐磨又结实。 随着材料和技术准备齐全之后,姜子延又开始通过水泥厂广贴告示, 说他新开了一家纺织厂, 正在招学徒,要求是招收的学徒全部都是女子,而且要年轻一些的, 半大的孩子也要, 可以从小培养。 水泥厂几乎招的都是男工, 而纺织厂招的几乎都是女工。 这下整个临安地界的乡下女子们简直不敢相信,她们也能去当学徒,挣钱养活自己。 世道本来就对女子多有苛刻,女子生下来几乎都是为了嫁人多换几两礼金。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地位是很低下的。一般只有上了年纪的中年女子能够在城里或镇上找到一个做洒扫的粗活。 像姜子延这种纺织厂全部只招女工的还是第一家。 江南的民风要更开化一些,因为纺织业比较发达,所以招收的女工比较多。 但在临安以南以北几乎都没有什么活只招女工,这个消息让全县的女子都震惊不已。 告示上说的待遇十分不错,不过就是赢钱给的少了些,但在那白吃白喝白住,已经很不错了。 这种条件十分适合家里太贫穷,养不起太多孩子的人家。 与其让家里的女娃早早定亲嫁出去减轻负担,不如把她送到织造坊当学徒。 关于招学徒的事,当然也不是谁来了都要的。因为是第一批学徒,以后可能会成为织造纺的中流砥柱,所以招第一批学徒的时候姜子延都是亲自看过的。 将来当学徒的人里面,嫁了人的很少,几乎都是未出嫁的半大姑娘。 其中有一个姑娘姜子延对她印象十分深刻,让他不禁想到了曾经在清平村见过的二丫。 小姑娘姓黄,叫黄招娣,能说会道,十三岁的年纪就很懂事了。 在乡底下,一般十三岁的年纪就已经定亲了。 姜子延问她为什么想到这里来当学徒,小姑娘竟然说是因为自己不想嫁人,这才磨着自己的娘带她过来当学徒的。 姜子延又问她为什么不想嫁人,小姑娘是这么说的。 「阿姐没嫁人的时候,虽然在家里也经常干活,但过的也很开心。可是嫁了人之后,经常被打,我每次去看她她都在哭,那个婆婆特别凶,阿姐的日子过得一点都不好。我以后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我就在想,如果一个人就能养活自己,过得很好,为什么要嫁人给自己徒添痛苦呢?」 小姑娘这番言论着实惊到了姜子延,这和他前世那些女性们的思想如出一辙。不过还好没有被别人听到,否则这在别人听起来,那就是惊世骇俗。 哪有女子不嫁人的?过了十□□还没嫁人,那就是黄脸婆了,那都是没人要的老姑娘。 姜子延感嘆于这小姑娘的思想太过于前卫,又很欣赏她这种个性,便把她留下了。 鑑于水泥厂的口碑在前,所以纺织厂并不难招工,难道是家里人愿不愿意让来。 第一天来报名当学徒的人并不多,只有两三个。等到第二天,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多都是家里送来的女娃。 家里少一个人吃饭,最起码能减少点负担。 接连几天都还算顺利,姜子延看人数招的差不多了,准备挂牌子说人满不招工了。 结果从屋子里出来,暂时不招工的告示还没贴出来,姜子延就看到一个长相瘦弱的小姑娘站在门外,扒拉着门槛,浑身脏兮兮的,想进又不敢进来。 姜子延走近后小姑娘有几分怯怯的看着他,不过并没有闪躲,而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虽然脏了些,但看着还算整齐。 「小姑娘,你是来报名的吗?」 姜子延低声问道。 脏兮兮的小姑娘身上还散发着一股臭味,像是长期混在乞丐窝里的小乞丐。 她睁着一双黑幽幽的眼睛看着姜子延,能看出她有几分怯意,但还是鼓起勇气问道:「是,听说你们这里招工,我这么大点儿的也要。」 说完好像是怕对方拒绝她,赶紧又添了一句:「我在这看了好几天,每天都有像我这么大的人进去。」 「对,我们这里是在招人,不过不是在招工,而是招学徒。学织布,学做衣服,你有兴趣吗?」 小姑娘眼睛里露出一丝神采,脆生生的问道:「我可以吗?」 姜子延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进来。 小姑娘像是知道自己身上脏,有些不好意思,又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这才小心翼翼的跟着姜子延进了门。 到了屋里,姜子延在书案后的椅子上坐下,拿起纸笔登记。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小池。」 「是姓池吗?那名字有吗?」 第320页 小姑娘摇摇头,「我、我是被老乞丐们养大的,他们说是在池塘边捡到我的,就叫我小池了。」 姜子延给她登记上,名字一栏写刚写了个池字,想了想,小姑娘没名没姓也很可怜,他道:「不如就姓池吧,名字我给你现取一个,叫池静,好吗?」 小池点点头,池静,她很喜欢这个名字。 大概是自卑于她的乞丐身份,毕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总怕人被人嫌弃,她不自觉的抠了抠衣角,细声细气的问道:「有了名字我就可以来这里当学徒了吗?」 姜子延沖她温柔的笑了笑,点头,「嗯,是的。以后你就可以在这里当学徒了,记得跟老师傅们好好学。这里免费吃住,每个月还有零花钱,开心吗?」 听到姜子延确切的回答,小姑娘瞬间高兴坏了,她其实在门外看了好几天了,直到今天才犹犹豫豫的想进来试试。 「太好了,等我学会了,以后就可以给乞丐爷爷们做衣服穿了!」 「嗯。」 姜子延惊讶于这个小姑娘居然是在乞丐窝里长大的,但看起来一点都没有长歪,也没有什么小偷小摸的风气,是个十分聪慧的小姑娘。 截止到现在,纺织厂一共招了五十多个学徒,但纺织机却没有这么多,只有十台纺织机,只能分成小组,一组一组换着用。 一台纺织机的价格并不便宜,姜子延准备过段时间看她们学的怎么样,再决定要不要多购买一些。 纺织厂这边进行的一切顺利,林昭也很忙,他在忙着矿山的事儿。 如今已经确定了,他发现了那座矿山,的确是铁矿,已经上报了工部。 工部前不久便派了专工过来查看,证实这确实是座铁矿,好像含矿量还不少。 这附近一座石灰岩山,一座铁矿山,就是天赐的做水泥的地方。 对此林昭上摺子给皇帝,请求铁矿山里的矿粉优先供制作水泥使用。 自从皇帝下令附近的各个官道全修成水泥路之后,水泥的销量一下子上涨不少。 而且不知道是哪家有钱的主听说用水泥造房子更加结实,保暖性也更强,就算来地动了也不怕。 因此购买了大量水泥用来修建房屋。没成想修建出来的房屋还十分美观,整整齐齐,工匠们也很会点缀,最后造出来的屋子很得人喜欢。 只不过造价高了些,目前也只有有钱人用的起水泥。 矿山开採比较麻烦,要有有经验的矿工带着才能下矿,好在现在已经有了试验成功的雷/管,比以前开採起来要方便许多。 小小的临安城地界,不仅建造了一个水泥厂,还有一个铁矿正在开採,忽然之间需要的人力就多了起来,附近几个村的村民几乎都快被徵用干净了。 当初挖石灰石的时候林昭给他待遇就很好,并不是免费徭役,这次矿山开採,仍旧由林昭这个县令安排人手。 工部不肯出钱,林昭又不能让那些村民们白干活,只能从衙门帐上给他们充作工钱。 下矿可不比挖石头,具有一定的危险性,这工钱还不能给低了,最起码要比挖石头的时候给的稍高一些才行。 这段时间姜子延忙的连轴转,早上一大早便起来去查看纺织厂的情况,从纺织厂出来又去田里看棉花的情况,最后到水泥厂查看一遍水泥制作的质量。 虽然水泥厂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按理说,这些工人也都更上手一些,但姜子延就怕有人偷工减料,做出不合格的水泥来。 所以时不时的来看看,随机进行抽查。 不过从他抽查的情况来看,是他多虑了,水泥的质量一直都很好,来这里上工的人都很认真。 姜子延和林昭两个人这段时日都很忙,明明住在一间屋子里,却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 第167章 (捉虫) 晚上两人吃过饭刚闲下来, 就早早进屋休息了。 许久没做,林昭想到明天还有事要忙,多少节制了一下, 要了两次水就休息了。 次日姜子延起床时身上倒是没有那么难受,林昭都帮他清理过了,他起来吃了点饭便出了门。 城东的一家酒楼里, 钱老爷和孙员外正在二楼的一间雅间里说话。 他们今日纯属偶遇, 两人都去查看铺子, 正巧在同一条街遇到了, 就顺便坐在一块说说话。 钱老爷分享着他的小道消息,「下面的人说那个姓姜的从我们手里买走了几十亩地,竟然全都拿去种棉花了。」 这事儿孙员外也有所耳闻, 他有几分轻蔑的说道:「种棉花, 我看他是瞎折腾,这么年轻的公子哥知道什么?麦的价格那么高, 他不种麦,脑袋被驴踢了才去种棉花。」 话音刚落, 钱老爷肩膀一耸一耸的笑了起来, 「谁说不是呢?种那么多棉花能卖的出去?」 想起前几日纺织厂招学徒的事,孙员外心里又有些打鼓,「老钱, 你说他弄了个纺织厂, 是想将种的棉花全都用在纺织厂里面吗?」 钱老爷嗤笑了一声,「他说开纺织厂就能开的起来?事情打算的好,可未必能达到那个效果。搬起石头砸起自己的脚这种事, 你见得还少吗?」 「哈哈哈哈, 你说的对。光有人没技术, 这么大的厂子他办不起来。这织布坊多了去了,咱们就等着瞧吧,他这纺织厂过不了多久就得关门大吉!」 第321页 两个人在这里风凉话说的十分得意,话里全都是看轻和贬低,对于他们来说,姜子延就是一个年轻的后辈,没有什么经验就瞎折腾,能做出来成绩才怪呢。 反正他们卖给了姜子延三十亩地,这人情也算是给了,县令大人那边也说的过去。 不过有人跟他们想法却不一样。 当崔员外得知姜子延要开纺织厂的时候,心里不但没有看轻贬低,相反,他甚至还问姜子延银钱够不够用。 崔员外头脑简单一些,一心想要巴结县令,所以但凡能示好的地方他都想要横插一两脚。 不过却被姜子延拒绝了,在姜子延的认知里,崔员外所说的意思在他理解看来就是要注资入股,他暂时还不想让城里这些大财主们掺和一脚,所以才拒绝的。 至于赵员外,存在感极低,连个动静都没有。 不过他们倒是没给姜子延悄悄使绊子,纺织厂也顺利的招满了学徒,开始进行教习。 临安通往京城的水泥路已经修好,之前朝中大臣反对的声音也渐渐消弥。 他们逐渐明白了林昭在摺子上所说的那句「要想富,先修路」是什么意思了。 临安的百姓贫穷困苦,从前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就算知道有很多东西能换成银子,但路不通,或是不好走,就没办法将东西换成银子,日子就会一直艰难下去。 如今的这条路修成了水泥路,而且中间有些路段是重新规划的,将主路径缩短了许多。 从主路径上延伸下来许多分岔路,通往各个地方,方便各个镇上的人们往外运输东西,进行贸易往来。 自从这条路修好之后,路上的行人肉眼可见的变多了,其中最多的就是挑着货物赶着马车去外面集市卖东西的人。 此时林昭还在衙门里办公,一旁的师爷在旁边伺候着。 师爷的岁数要比林昭的年纪大上一轮半,差不多有三十多岁,留着两撮倒八胡,时不时的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供林昭参考。 这位师爷可是跟过好几位县官的,所以,对临安城里的民情民生都相当了解。 自打林昭上任以来,他表现的还算安分,所以林昭便一直留他在身边用着。 陈师爷眼观鼻鼻观心,是个心思玲珑的人,仿佛是知道新来的县令是个有主见的正直的官,所以他一直恪守本分。 就比如现在,林昭不开口问他事情,他一般就在旁边做一些辅助性的事情,从来不多言。 他一直秉承着说多错多的原则,给林昭的印象还不错。 此时他正在帮林昭整理公文,对于这位县令上任的这些时日里又是修建水泥厂,又是修水泥路,还经常去村子里走访,体察民情感到十分惊讶。 行事别出一格,特立独行。 陈师爷惊觉这次来的是一个正直而且肯干事的官,想起前几年家里的落魄,忽然觉得以后的日子有了盼头。 虽然以前也能跟着前几任县令捞些油水,可人心底到底是有桿秤的,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他不敢多捞,怕于心有愧,每每晚上入睡时总会心底难安。 现在倒是睡得很踏实,虽然俸禄不多,但就像县令大人说的那样,日子会一点点好起来的。 林昭批完了最后一个公文,起了个话头,说道:「水泥路修好了之后,百姓们感觉如何?」 陈师爷笑呵呵的答道:「大家都很满意,好些人家里有牛车的,都赶着牛车拉着东西到外面去卖了。」 「嗯,临安的百姓们出过远门的少,没怎么见过外头的世界,你让人都提醒着些,出去卖东西,长个心眼,别被骗了。」 「大人心善,下官一会儿就下去说一声。」 共事的时间长了些,陈师爷发觉林昭说话倒是没有什么架子,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这点他倒是很喜欢。 陈师爷看他拿出了地堪舆图,不知道又在看些什么,于是闲聊道:「老百姓们好不容易出去一趟,恨不能把家里能卖出去的东西都拉上。」 林昭失笑,「都是穷苦的百姓,就该让他们多赚点那些有钱人的钱,省得那些有钱人花不完还浪费。」 「大人说的极是。以前下官总觉得,人的命都是一生下来註定好的。有些人天生命贱如路边的野草,不论谁见了都能随便踩上一脚。有些人就天生好命,享受着荣华富贵,花着旁人几辈子都挣不来的钱。」 「不过现在下官倒是有另外一种看法。」 「说来听听。」林昭说道。 「虽然人生下来地位不同,境遇不同,但如果找到正确的方法,加上后天的努力,也不是不可以改善的。」 林昭一边拿起笔在地堪舆图上圈了几个地方,一边说道:「不错,还是很有觉悟的。」 陈师爷向来是最会拍马屁的人,可到了林昭这,说的话便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大人和以前临安的县令都不太一样,下官看的出来,您是个心里真正装着百姓的好官。」 林昭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神情正经不似开玩笑,笑了笑没答话。 他在地堪舆图上认真看了起来,然后围绕着已经修好的主干道,又规划出来了一条路线。 他道:「去把修水泥路的主要负责人叫过来。」 陈师爷不明白他想做什么,有些疑惑的问道:「水泥路不是已经修好了吗?现在叫修路的负责人过来,是还要进行查漏补缺?还是水泥路出了岔子?」 第322页 陈师爷有些担心,这能为家乡带来便利的水泥路才修好没几天,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林昭摇摇头,解释道:「不是,是叫他过来商量一下,准备接下来要修的路。」 「还要修路吗?」陈师爷有些惊讶,他唤来一个衙役让他去叫修水泥路的总工过来一趟。 林昭觉得在这些事情上还是要跟身边的助手讲清楚些,免得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手忙脚乱,提前知道也能做个准备。 他说道:「已经修好的那条路,主要是官道,算是一期工程。」 一期工程这个词他还是跟姜子延学的。 「如今这条路已经修好,投入使用后反响也不错,所以本官打算开始着手修建二期工程。」 陈师爷虽然不懂什么叫一期工程和二期工程,但从字面上理解并不难。 这可是建设家乡的大好事,陈师爷十分兴奋的问道:「大人,您是说咱们不只修一条水泥路吗?是不是后面还有三期工程?四期工程?临安这地儿会修很多条水泥路对不对?」 林昭点点头,「嗯,目前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有些地方的路得实地勘察一下,明天去找几个专门绘制路线图的人过来,把路线规划一下,再商量修其他路的事。」 「没问题,您放心,这事交给下官来办。」 陈师爷的老家是在临安城下面一个叫做泗水村的地方,泗水村属于白水镇,但白水镇距离临安城比从临安到京城的路还远。 因为有一段近路不能走,只能绕着半个山才能到临安,出行十分不便。 陈师爷虽然在临安县衙里当职,家里妻儿还有老母都接来了,但他们村子就走出了他们一家,其他人都还在村子里,出行不便,生活十分艰苦。 若是从泗水镇到临安城的路修好了,那往来做生意就会十分方便,村子里的乡里乡亲们也都能改善生活了。 林昭看他面上挺高兴,又怕他着急做事不稳,便说道:「别急,慢慢来吧,路人一条一条修,我来这里的使命就是帮助临安的百姓们脱离贫苦的。」 ………… 水泥路的二期工程已经在规划中,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已经动工开始修建了一点。 而第一批棉花也到了採摘的时候,佃户们按照姜子延的要求几乎全都种植的棉花,如今全都开始下地摘棉花。 棉花成熟之后壳会裂开,露出里面白色的棉芯,将棉芯揪出来放到筐里,采棉就完成了。 而棉花杆砍掉之后,还能当柴烧,这些柴都是佃户们自个儿的,谁家种的地砍下来就是谁家的。 当第一批新鲜的棉花收上来之后,在纺织厂的一个宽敞的大间里进行集中清花去籽等等一系列步骤。 这一批新鲜的棉花姜子延打算卖一半给别的客商,留一半供织布使用。 现在能做成品布的只有几个老师傅,招来的几个年轻的织女用多根线织布的技巧还不太熟练。 而新招的学徒们才刚学没多久,最多也就捻根线头,所以整体消耗棉花的数量并不多。 很快,第一批多根线织成的布便出来了,但织布染布是一体的,姜子延的纺织厂里并没有染布这个技能的人,所以他只能委託给一个染布坊,将他们织好的布染成需要的颜色,晾晒之后给他们送来。 姜子延如今需要做的便是找几个技艺高超的裁缝坐班制进行上工,按照他画的图样做样衣。 几乎是一个流水线工程的作业。从织线织布,染布,裁缝做成衣,大概是三个主要流程,如果再加上一个清洗棉花,算上也就是四个。 姜子延觉得日后将这个纺织厂扩大规模了,便可以安排四个这种大车间模式进行作业。 奈何现在人手少,会专有技能的人也不多,没有金刚钻揽不了瓷器活,所以现在是能做什么就做什么,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赶在腊月之前,由姜子延绘制的图样、多根线织出的布做的成衣做好了。 第一身衣服选用的布料是深蓝色的,斜襟的扣子,每个扣子中间都有一幅吉祥鸟的图案,衣襟斜折,后背上字肩往下起嵌两行线,还有一幅龙腾云雾的图案。 这是一身棉衣,因为用了多根线的布,布料厚实防风,加上中间填充了棉芯,棉芯用线全都固定好,整个棉衣看上去一点都不臃肿,反而有一股整齐贵气的美感。 这个深蓝的颜色偏暗,姜子延是给荣老王爷做来穿的。外衫是一件披风,披风里面也加了棉,衣领上镶嵌了一层皮毛,看起来华贵典雅,重要的是保暖性比较好。 虽然王府里有地龙,冬天烧起来一点都不冷,但人总是要出门的,这身衣服出门的时候穿就刚好。 成衣拿回来的那一刻,姜子延立刻就拿给林昭看了。 林昭摸了摸那厚实的衣袖,夸道:「样式好看,衣服也厚实,应当是京城里没有的款式,我都有些嫉妒祖父了,竟然能穿你做的第一件衣服。」 姜子延听到他说好,心里也高兴。毕竟是送给长辈的衣服,老王爷什么都不缺,这种时候送的就是个心意,还要穿出去能配上他的身份。 他道:「你跟老王爷嫉妒什么呀,我这不是想着你才回王府没多久就被派到这里来做官了,统共也没陪他少日子,这不是快年节了,正好送他件新衣服,让他高兴高兴。而且这也不是我做的,我只是画了个样式而已。」 第323页 「再说了,这只是第一件,后面那两件还没做出来呢,给你做了一件,给我爹做了一件。你就偷着乐吧,你可是沾了他们的光。」 林昭悄悄将胳膊从背后腰间伸到前面抱住他,前胸贴在他的后背上,中间不留一丝缝隙。 他轻声道:「我夫君画的样式真好看,做出来的衣服都比外面绣娘做的好看多了。」 这声夫君叫的姜子延耳朵都红了,「你瞎叫什么,也不害臊。」 「怎么,我看你往日里叫的挺顺口的,怎么这会儿嫌弃起我来了。」 姜子延登时想起他是在什么情况下叫的夫君,都赖林昭,每次在床上都百般折磨他,让他叫这个叫那个,他熬不过索性都叫了,后来几次做的时候他叫的倒是比以前顺口了。 想到这姜子延等脸刷的一下红了,他磕磕绊绊道:「你、你现在怎么什么浑话都学会了?你以前那冷淡清高的样子呢?」 林昭垂眸看他,莞起嘴角,「哦,原来我以前在你心里是冷淡清高的形象啊。」 「不是,这是重点吗?」 「嗯,不是重点。」又补了一句,「你才是重点。」 林昭越来越喜欢逗他了,每次看他又羞又恼的样子就心生欢喜,仿佛每日无趣的日子到了他这里才变得鲜活起来。 姜子延闻言小脸和耳朵都更红了,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好干巴巴的凶道:「不准再说了!」 林昭觉得他好像一个半个月大的小猫崽子,爪子还未长好,只能用软乎乎的肉垫,兇巴巴的挠他,挠的他心里痒痒的,好像羽毛一般轻轻拂过。 其实姜子延将这第一套成衣做成荣老王爷的身量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一方面是可以哄老人家高兴,另一方面穿在老王爷身上,出门也算是个招牌,毕竟这种新的样式京城应当是还没有,算是悄摸摸的打个gg,先看看效果如何。 于是半个月后,荣老王爷收到了一件新衣服,样式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也不管别人会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的衣服,反正收到的衣服第一天他就乐呵呵穿上了。 然后合不拢嘴的冲着陈管家道:「老陈,看我这孙媳多孝顺,这么好看的衣服,你还没见过吧?」 陈管家默不作声,无声地笑了笑,假装听不出荣老王爷语气里的显摆。 「嗯,穿着也暖和,布料好像跟也平常的有些不太一样,摸着就厚实。不管了,先去帮我约一下那几个老傢伙,明天我要让他们好好看看我这身新衣服!」 然而还没等到第二天约定的时间,荣老王爷就出门了。 他不是去赴约,而是去上早朝。 自从林昭被认回来之后,荣老王爷只上过一次早朝,还是因为有事要帮这个捧在手心里的孙儿。 这次破天荒上早朝,不但引起了文武朝臣的注意,甚至连皇帝都很意外,以为他这位皇叔是有事要奏报。 甚至在刚上早朝的时候,他还十分关切的问候道:「难得在早朝之上见到皇叔,皇叔最近身体可还好?」 荣老王爷老神自在的答道:「回皇上,臣一切都好。」 早朝之上,朝臣们秉奏的事情不多,前面几个要秉奏的事情说完了之后,大家等了一会,好像都在等着荣老王爷开口。 然而一直到下早朝,荣老王爷一句话都没说,竟然真的只是来上了个早朝。 下了早朝之后,老王爷走了几步,不过并没有着急回去,而是慢悠悠晃着步子与一众大臣们一同走着。 直到这时,终于有人注意到了他身上穿的衣服。 那人惊讶道:「王爷,您今天怎么没穿朝服啊?」 荣老王爷爵位尊崇,旁人上朝都是要穿朝服的,但他不用。 只因曾经有一次稀里煳涂起晚了,没注意穿了常服便出门去上朝,结果到了朝堂上被御史弹劾说衣冠不整,但是被先帝拦下了,并且准许他以后都可以不穿朝服上朝。 这是整个大魏朝独一份的尊荣。 荣老王爷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本王难得有兴致来上一次朝,无奈年纪大了,官服穿起来太过繁琐,就穿着常服来了。」 荣老王爷虽然年纪大,但因为常年习武,身材板正,也没有什么大肚子,整个衣服穿上身倒是显得人更加精神了。 「这常服好似和普通的常服不太一样啊,王爷,您这是哪家做的样式,新颖又别致。快说说是哪家裁缝铺子里的,回头我让我夫人也去给我做两身。」 今日荣老王爷就是来显摆他的衣服的,见终于有人问到了点子上,他顿时眉开眼笑的说道:「这个是本王未来的孙媳妇儿定制的,他亲手画的样式,等本王回头帮你们问问是哪里的裁缝做的。」 荣老王爷高兴地眯起了眼睛,一脸得意的看着他们。 然而这句话在这些官员们眼里,重点可不是衣服了。 忙不迭就有人问,「王爷,世子已经订定下婚约了吗?定的哪家姑娘啊?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这话一出,旁边的十几个朝臣都竖起耳朵等着老王爷的回答。 老王爷道:「嗐,还没定下婚事呢,具体是看上了哪家的人啊本王也不清楚,总归是他自己看上的人,我这老头子就不瞎掺和了,只要他喜欢就好。」 本来这里面还有一些人想把闺女嫁到王府去,如今一听这番话便又将心思收了回去。人家世子已经有心上人了,但凡不是打量着嫁女儿为妾的,几乎都歇了心思。 第324页 荣老王爷见目的达到了,便乐呵呵的走了。 他今日来上朝,也不全是为了显摆自己的衣服,主要还是为了帮自己的乖孙挡一挡桃花,子延这孩子虽然现在还没有名分,但也不能受了委屈。 这段时日林昭不在京中,不知道有多少人上门,有意无意的与老王爷提及林昭的婚事,甚至就连长公主殿下都有意无意的撮合她的女儿阳河郡主和林昭的婚事。 荣王府如今只有荣老王爷这一个正经主子在,他又是长辈,世子的婚事必定是需要他点头的。 第168章 (捉虫) 这段时间荣王府的请帖比以往的都多, 用的理由大多都是赏花宴之类的,不过都被荣老王爷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荣老王爷毕竟是过来人,经歷的事情多, 看事情也看的透彻,一眼便看穿了他们的意图。 本来一直打算避而不见的,不过刚巧姜子延送了这件衣服过来, 利用这个机会也好, 让那些人知道, 他的乖孙已经有心上人了。 不过说实话, 这个心上人除了性别,他真是哪哪都满意。 不过最重要的是乖孙喜欢,人品又正直, 还如此贴心, 性别什么的也就不重要了。 既然是乖孙喜欢的,那他自然要护着些。 那些朝臣们得知荣王府世子已经有了心上人, 回家后纷纷告知自己的夫人不要再往荣王府送帖子了,除非是家里有庶女想把人嫁过去做妾的还保留着心思。 不过京城里的夫人小姐们都很好奇, 这个荣王府世子的心上人到底是哪家小姐? 猜来猜去也没猜到是谁, 因为她们猜了一圈才发现,这个荣王府世子在京城中几乎没有怎么接触过别家的小姐。 就连长公主都专门跑过来特地打听,荣老王爷只说自己不太清楚, 将人打发了。 于是京城里的贵妇圈们开始猜测, 这荣王府世子现在不是在临安当官呢吗?该不会是看上那里的姑娘了吧? 有一些人吃不着葡萄便说葡萄酸,开始说什么果然是半路认回来的血脉,从小在偏远山村里长大的, 现在即便成了世子, 眼光也还是不知道放长远, 放着京城里的小姐不要,反倒去找那些穷乡僻壤里的姑娘。 还有的人则是说荣王府世子在临安那种破地方被一个狐狸精给迷住了。 反正说什么言论的都有,荣老王爷一概不予理会,平日里该干什么干什么,全当没听见。 这些话全都传到了林昭这里,陈管家给他写的信里说的很详细,除了这些事情之外,还写了一些关于朝堂形势上的一些事。 即使林昭现在不在京城,关于京城里的事情,他也大部分都有所了解。 于是晚上的时候林昭在床上一边做一边叫姜子延狐狸精,姜子延虚虚浮浮的颤抖着,断断续续的反驳道:「我……我才……才不是狐狸精。」 「你怎么不是了,你看你现在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勾人心魄的狐狸精。」 姜子延撑起身子扭头看向林昭,想要反驳,但是话不成声。 他的眼尾狭长,泛红还闪着水光,看起来格外的勾人。 「陈管家写信过来,说祖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我有了心上人,现在京城里到处都在议论我在临安被一只狐狸精勾了魂。你说,你是不是小狐狸精?嗯?」 言罢他还重重的撞了过去,尾音儿向上叠转,听着仿佛他才是那个勾人心魄的小妖精。 姜子延没了力气,也不再反驳他,索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觉得这人每次躺到床上,就像换了一个人,像头兇勐的狮子,横冲直撞,让他完全没有一点自主招架的能力。 等事情完毕的时候姜子延趴在床上,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他蓄了一口气愤愤道:「下次我要在上面!」 林昭替他把额前的发拨到耳边,轻轻吻了一下,眼中充满了爱意,说道:「好,下次让你在上面。」 ………… 临安的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京城这边关于荣王府世子心上人的话题没过几天便沉寂了下去,换成了新的话题。 那就是时下冬衣的样式。 不仅荣老王爷有一身新样式的棉衣,姜远也有一身。 只不过两个人不是同一个年龄段的,一个老年人穿的,一个中年人穿的,所以布料选用的颜色以及图案还有样式都不大相同。 但毫无疑问,这两种样式都是京城中没有的。 荣老王爷这个年龄穿的人群几乎都是华贵的老太爷,老夫人,年轻人看这个样式好,便想着做出一身来讨好一下家里的长辈。 但问遍了京城的裁缝铺子,没有一家的裁缝会做这种样式的棉衣。 姜远一直都在骁骑营任职,当收到姜子延给他寄来的衣服时,他心里格外高兴。 因为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他跟儿子之间的感情有了一大进步。 考虑到他经常骑马出公务,所以姜子延给他做的衣服样式是窄袖的,对于他这种习武的武将来说,窄袖的衣服更方便些。 姜远本来还捨不得穿,想着先收起来放着。 然而看完姜子延的信之后,他第二天就穿上了新衣服。 因为在信里姜子延特地嘱咐他让他一定要穿,不要拿来压箱底。说这是他新画的样式裁的新衣,不知道效果怎么样,让他一定要穿上试试。如果穿着舒服,等年底回来的时候就再给他做几身其他样式的。 第325页 姜子延也猜到了姜远可能会把衣服压箱底收藏着,可新衣服不就是拿来穿的吗?若是都压箱底了,那还叫什么新衣服? 姜远一看儿子说年底还要给他做新衣服,顿时高兴起来,于是第二天就穿上了这身新衣服去骁骑营当值了。 骁骑营经常会轮流当值巡防城内安全,于是当姜远一身烟青色绛衣骑马从长街过的时候,瞬间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刚才骑马过去的那个人身上穿的衣服好特别呀?仿佛跟荣老王爷身上的样式很像。」 「对啊,看起来很酷,很好看。」 而此时的骁骑营里,姜远的同僚们见他今日换了一身特别的衣服来,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衣服上。 姜远体型高大修长,因为常年习武,属于精瘦类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衬的格外好看。 同僚忍不住问道:「姜远,你这身衣服是哪来的?这个样式没见过啊!还挺特别的。」 姜远见衣服被夸了,十分高兴,说起话来眼神里都是光彩:「这个是我们家子延给我做的衣服,我也是第一次穿,怎么样?还好看吗?」 「好看,酷酷的,我也想买一身了。你儿子在哪买的呀?什么裁缝铺?跟我说说,我让我媳妇也帮我整一身穿穿。」 姜远的笑意更深了,他道:「应当是在临安做的,他现在在临安做生意,好像新开了家做衣服的铺子,等下次我帮你问问。」 路上见了几个同僚都在夸他衣服好看,姜远乐呵呵的去吃午饭了。 骁骑营也都是大锅饭,不过普通的士兵跟上司不在一个地儿吃。 姜远端着饭刚转身,就看到上司迎面走了过来,他立刻行礼示意。 结果平时一向冷酷面无表情的上司突然他拍他的肩膀,说道:「衣服不错,哪买的?」 「……我儿子送的。」 「儿子不错,孝顺。」 于是过了段时间,京城里的妇人圈子都在讨论眼下最时兴的衣服样式是出自哪,姜远身上那身衣服的样式她们也很喜欢,想给自家夫君也做一身。 然而和之前荣老王爷那身衣服一样,京城里的裁缝铺子都跑遍了,也没找到会做这种样式的裁缝。 姜子延画的这两种样式都十分受人欢迎,原模原样的样式,京城里的裁缝做不出来,但总有那么几个眼力好的,见过别人穿几次便能照猫画虎,做个翻版出来。 但盗版终究是盗版,外表看着很相似,但实际做出来穿到人身上却与真的样式相差甚远。 于是京城里一时间有很多这种盗版的样式衣服。 姜子延看到京城传来的信,是他爹姜远寄来的,他们俩其实很少通信,这次姜远写信过来主要是表达一下他的欢喜之情的。 前面大概都是说他送来的衣服穿着很合身,样式也新颖好看,是时下京城中没有的,让他费心了。 然后又问他在临安过的怎么样?钱够不够用?马上天更冷了,还嘱咐他多加些棉衣。 最后则是说,他送他的这身衣服很好看,同僚问能不能多做一身送过去,他付钱,还附上了自己的身材尺寸,看起来像是认真要做衣服的。 从这封回信里,姜子延感觉到了姜远这个父亲对他的关心,都说沉默是大多数父爱的表达,姜子延此时也相当认同。 毕竟大多数时候姜远基本都很少说话,只有这次在信中言语上对他的关心还多了些,平日里都是以行动来表明的。 而且信的最后可以看出他画的这个衣服样式很得京城人士的喜爱,那说明可以量产了。 这边纺织厂织的布已经足够用了,只要在京城中的裁缝铺子摆上他们这种样式的样衣,让进店的顾客们指定样式定做,量体裁衣,一定会有不少订单。 最关键的是一定要用他们生产的布,因为这种布做的是夹棉,外面一层,里面一层,十分厚实,而且做出来有版型,别的布料要不太软,要不就凑合,都没有这种布料做出来的效果好。 所以除了样式之外,布料的花样也要多一些才有优势。 既然市场销售口的门已打开,那接下来就抓紧时间准备铺子就行。 这件事让别人来做他不放心,干脆自己坐马车回京城一趟将裁缝铺子这件事给落实了。 晚上跟林昭商量了这件事,林昭侧躺在床上整个人覆在他背上喃喃道:「你要去几天啊?」 「看准备的情况吧,少则六七天,多则半个月。」 「这么久啊。」 姜子延失笑,「也不过就是几天而已,哪里久了?」 林昭将头埋在他脖颈间,捂着声说话,声音瓮瓮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行了行了,你这还矫情上了,乖,我尽量早些回来。」 「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 「我让陈河送你回去。」 「好。」 第二天姜子延坐着马车回了京城。 新修的水泥路,马车走在路上平稳许多,只要不是走的太快,坐着还是很舒服的。 只是行驶的太快的话,还是有些颠簸。姜子延琢磨着什么时候有空了研究一下马车车轮上的减震装置,这样以后出门坐马车就算疾行也能舒服些。 新修的路,走起来就是不一样,马车赶路的时间直接缩短了近一半。 第326页 下午过了一半时他到达了城门口。 进城之后他直奔自己的宅子,因为是临时决定回来的,所以家里的人都还不知道消息。 忽然见到他出现在门口,正在院子里逗孩子的韩毓秀看到他十分惊讶,随即反应过来后将孩子交给一旁的婆子看着,然后赶紧迎了上来。 「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吃饭了吗?」 姜子延笑了笑,下人将马车牵了下去,他道:「还没有。」 韩毓秀赶紧吩咐婆子去做饭,又说道:「你先去休息会,路上也累了,等会儿吃饭我让人叫你。」 姜子延道:「好。」 他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刚走两步,想起来陈河还在,于是道:「你也去歇会儿吧,一会儿一起吃饭。」 然而陈河却拒绝了,说自己先回荣王府了,等回临安城的时候提前告诉他。 姜子延点点头,左右荣王府才是他的家,离家这么久,确实该回去看看了。 吃过晚饭之后,姜子延去看了一下明渊先生,然后便去休息了。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吃过饭之后便出了门。 他记得姜远给他的几个铺子里,其中就有一个成衣铺子。 这个成衣铺子不光是全卖成衣的,里面有裁缝师傅,可以量体裁衣,专门定制衣服。 这几个铺子转到他这里之后,他一直让魏南帮忙打理着,他也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见一见几个掌柜,问一下铺子的情况。 今日他刚到成衣铺子门前,就见一群人围在这里,像是在看热闹。 姜子延拨开人群挤了进去,看到一个夫人带着个丫鬟在铺子里跟掌柜的吵架。 听了一会儿之后姜子延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位夫人在铺子里面订做的衣服洗了之后掉色十分严重,所用的布料也是铺子里选的,所以这才带人过来理论。 然而这个掌柜的却是东推西推,就是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想将这件事煳弄过去。 姜子延随即冷了脸,他直接从人群中走进铺子。 之前刚接手铺子的时候他就让几个掌柜的过来给他交接过帐本,所以掌柜的是认识他的。 见到他过来,掌柜的站着的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忙迎了上来,脸上由刚才的不耐烦瞬间堆积了满脸的笑,堪称变脸达人。 「东家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差个人来使唤一声就成,不用这般亲自跑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69章 姜子延没理掌柜的, 而是走到刚才和掌柜的争论的那位夫人身边,十分礼貌的说道:「我是这家店的东家,刚才您说的问题我在外面都听见了, 很抱歉让您有这么不好的体验。这样吧,我做主,将这次做衣服的钱全部退给您, 另外给您一个vip会员特权, 以后但凡您来我们店做衣服, 不需要排队, 我们优先给您做。」 这位夫人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说实话,她不缺这点钱, 但对方态度不好, 迟迟不给 她解决问题,还非说衣服洗坏了是清洗的问题, 一直在推脱责任,这让她很恼火。 姜子延说话温和又有礼貌, 她要是再咄咄逼人就显得不讲道理了。 只是她不理解这人口中所说的vip会员是什么意思? 「你刚才所说的会员?是什么意思?」她问道。 姜子延耐心给她解释, 「这个是我们店即将要推出的一种活动,只要在我们店里一次性消费满一百两银子,就可以成为我们店的初级会员。初级会员比普通客人有很多优惠权, 具体的等过几天小店整修过后, 就会告知大家的,您到时候也可以过来看看。」 这位夫人刚才的怒火已经消下去不少,只是对于这个处理方案仍旧不是很满意。 她花了钱, 又等了好些天才拿到的衣服, 结果才穿了一回就不能穿了。 最后如果只是全额给她退款, 那她花费的时间精力还有满心的期待谁来赔给她? 她道:「钱你是要退给我的,但你这什么vip会员现在还没实行,我哪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看起来并不满意这个处理方案,但对方态度很好,这让她说话也温和了许多。 姜子延心想今天这件事情如果不解决好,那么铺子的口碑肯定要大打折扣。 他忽然想起这几日京城中正时兴的衣服样式,心中有了想法。 他之前画的衣服样式都是男款的衣服,正巧可以借着这次的事情做个女装样式出来看看效果。 这位夫人瞧起来就是家里不缺钱的,对于退的这些钱也不太在意,他想了想,提议道:「夫人,不如小店重新给您做一身,就做现下京城里最时兴的样式,您看如何?」 这位夫人有些惊讶,随后用看上去有几分怀疑的眼光打量着姜子延,「你会做现下京城中最时兴的样式衣服?可据我所知,那些都是男人的款式,并没有女子穿的。」 姜子延笑了笑,拱手道:「在下不才,这两个衣服样式都是在下画的,用的也是纺织厂新研制的布料,之前我一直在临安城,这次回来就是想把这间铺子改造一下,以后可以定制这种衣服。」 「你画的样式?」 这位夫人闻言有几分欣喜,若是对方说的是真的,那她今日可走大运了,竟然碰到了真的会做新样式的人。 第327页 不过她没开口,旁边的丫鬟倒是走上前一步,说道:「我们家夫人是京城大理寺卿曹大人的夫人,不差这么点钱,若是你真的能做出来更好看的衣服,我们家夫人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姜子延点点头,嘴上说着谢谢。 这位曹大人他是有所耳闻的,京城这么大点的地方,随便砸下来一块瓦都能砸到大小一个官。 而这位曹大人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因为夫人娘家势力过盛,所以平日里连纳个小妾都不敢。 姜子延跟曹夫人约定了七天之后来取衣服,这才把人打发走。 对于姜子延刚才说的衣服样式是出自他之手这话,外面围观的人也听到了。 怪不得京城中找不到真正会做新样式的人,原来人家根本就不在京城,而是在临安。 这么大一家铺子,总不至于拿这个诓骗人。 于是人群中就有夫人小姐大着胆子上来问新样式的衣服能不能预订。 姜子延没想到这种衣服样式如此受欢迎,女装的样式都还没出来,她们竟然就这么积极的说要预订。 这还真得亏了前两件衣服积累的口碑,做出的两件衣服样式都好看,那做女装样式肯定也不差。 能第一个穿上新花样的衣服,这谁不想呢? 姜子延本来今天是要整改铺子的,结果没想到竟然有好些人都说要预订衣服。 他也怕做出来的女装新样式翻车,没敢轻易揽下这么多单子。 而是说道:「大家不要盲目下订单,这样吧,等给那位曹夫人等衣服做好后,你们先看看效果。如果喜欢的话,再来预订也不迟。」 将门外围观的人打发走之后,姜子延让掌柜的把门关上,并且挂上今日不营业的牌子,开始整顿铺子。 这家铺子说白了就是从事的服务行业,刚才在门口听掌柜的说话让人十分不喜。 他觉得有必要给铺子里的伙计们好好培训一番,不然就按今日掌柜的这个态度,这铺子迟早要倒闭。 于是姜子延开始整顿铺子的第一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罚了这个掌柜的一个月的月钱。 现在临时找个有经验的掌柜的不太好找,不如先小做惩戒一番,回头好好给他们做个培训,先用着。若是还不行,再解僱也不迟。 这间成衣铺子很大,目测有九十平米左右,铺子上头挂着的成衣样式都很老旧。铺子里除了掌柜的,还有两个伙计,三个裁缝。 裁缝都是老裁缝了,大概四十多岁,一直在铺子里做成衣,也经常会接一些客人定制的衣服。 姜子延左右看了看,想找张椅子坐下,却发现屋里头连个椅子都没有,只有柜檯后面放着一把小矮凳。 他干脆站着说道:「咱们铺子我以前一直没怎么管过,这次来就是要好好整顿一下。」 然后对三个裁缝道:「我带来了京城中如今比较时兴的衣服样式,还有做这种样式的衣服的布料,以后可以给客人专门订做,这些事情就辛苦你们了。」 这三个裁缝闻言眼前一亮,他们做的衣服样式大多都差不多,而且都做了十多年了,几乎一成不变,如今乍然听到有新的衣服样式,心中都十分欣喜。 「东家放心,论做衣服我们三个最拿手了,交给我们好了。」 姜子延点点头,又补充道:「我提供给你们的样式都是最新的,你们需要签一个保密约定。不准将这些样式以及做法透露出去,如果违反约定,就立即走人。」 其实这些话就算姜子延不说,大多数裁缝们都不会做的。像他们这种在别人的铺子里干活的裁缝,都有基本的行业操守,一旦泄露了东家的衣服样式还有秘密,会被这个行业的人都看不起,再想找一份同样的工作就很难了。 三个裁缝赶紧点点头,表示对此没意见。 除此之外,姜子延又说道:「铺子这么大地方,将这个柜檯挪到一边去,把中间大块的地方都腾出来,隔一段距离就摆上一个架子,回头做好了样衣就挂在架子上,供客人参观挑选。」 「还有,在靠墙的地方摆放几张桌椅,客人进门如果看累了,可以坐下休息。」 「另外,今日发生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下次。凡是出于我们店里的疏忽,一定要帮客人解决好问题。」他说这话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何掌柜,何掌柜心虚的低下头不敢看他。 「还有裁缝师傅,尤其是客人订做的衣服,每个月按数量统计,做的越多,奖励越丰厚。 」 「还有,今日客人找上门投诉的事情如果每发生一例,是谁的责任就扣谁的工钱。」 「还有店里的伙计,客人如果进门一定要仔细的向他们介绍我们的衣服,客人进门要说欢迎光临,要保持热情礼貌。」 「伙计每卖出去一件衣服,就会有奖励。等到月底的时候评比,卖出衣服最多的那个人当月的工钱就会比别人多一成。如果半年的时间内都保持第一,将在下次评比中有资格竞选掌柜的位置。」 姜子延将之前在开造纸坊的那一套奖惩制度套用过来,实行内部激励制,让他们有动力的工作。 果然,一听到这话,两个伙计两眼放光,这话对他们来说意思就是如果半年内都能保持业绩第一,那就很有可能成为掌柜的。 干半年就能成为掌柜的,这是多大的诱惑! 第328页 同时听到这话的何掌柜心里直打鼓,他以后也不能混日子了,否则这个掌柜的位置可能都保不住。 姜子延又说了几条关于铺子里的员工需要做到的几点要求。 然后看了下铺子的流水帐本,发现这间铺子虽然大,地理位置也不偏,但生意一直都不温不火,每个月就那么点进帐。 他合上帐本,对何掌柜道:「店里伙计两个不够,再招三个过来。」 何掌柜惊讶,「再招三个?会不会多了点?」 「不多,就按我说的办。」 「好的。」何掌柜不是很情愿的点点头,铺子一个月有多少进帐他最清楚,两个伙计,三个裁缝每个月光发工钱就要发不少,再招三个伙计过来,那一个月还能有多少进帐? 照这么下去,他的工钱该不会也要降吧? 姜子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不过到时候铺子里人多了,两个伙计肯定忙不过来,所以伙计一定要提前安排够。 第二天姜子延再来铺子的时候带了好几个衣服样式设计图。 还让人从临安运过来一批各种颜色花样的布料,全都放到了铺子里的柜檯上,供客人们挑选。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0章 (捉虫) 三个老裁缝看到这几个衣服样式设计图就挪不开眼睛了, 跟姜子延沟通过图纸之后,拿着图就裁衣去了。 这几个样式其中就包括荣老王爷身上穿的那套,还有姜远穿的那套。 这两个样式都是男子的款式, 其他几个样式里面,除了其中一个是男子样式,其他全都是女装的设计图。 这个样式并非时下的直直的形制版型, 他画衣服背面的图纸时画了两道有些弧度的衣褶, 将腰线往上提高了一些, 衣褶掐的腰更细了, 整个图纸给人的感觉就是高挑纤细,若是做出来衣服,应当会衬的人更高些。 女子的衣服他都画的宽袖, 里面一层瘦瘦窄窄的套了些棉在里头, 外面套上一层宽宽大大的外衣,保暖又好看。 姜子延让裁缝按照他换算过来的s码的尺寸以及中号和大号的尺寸, 让他们每个款式都按照三个尺寸做一套,新做出来的样衣摆放在铺子里的衣架上展览。 交代好了事情之后铺子便关了门, 除了装修整顿之外, 三个裁缝师傅日夜赶工做衣服。 尤其是曹夫人的这件,她的身量尺寸都是之前在铺子里面量过的,直接照着尺寸做便是。 何掌柜也不敢偷懒了, 东家说了, 就算是伙计,日后也有可能成为掌柜的,这不是在警醒他吗?让他充满了危机感, 对待铺子的事儿不得不上心起来。 对于姜子延交代的几个整改的地方, 他可谓是忙前忙后, 尽职尽责。 安排完成衣铺子的事情后姜子延便回了家。 如今他这小地方可不比从前了,从前无人问津,现在却是门庭若市。 都是因着岑夫子也就是明渊先生住在这里,很多学子甚至厚着脸皮上门求教,毕竟这可是教出了两个三元及第的状元,若是能得到他的指点,以后定然受益匪浅。 每天都有很多打着请教学问的旗号登门求见岑言的,除非是真的一门心思冲着学问来的,否则他一向不见。 甚至还有人说要送给他一栋大宅子,毕竟姜子延买的这个院子并不算大,当时是因为家中人口不多,所以大小合适就行。 不过却被岑言拒绝了,他似乎很喜欢这里,没有一点搬走的打算。 姜子延第二天睡了个懒觉,他这几天总是在外面奔波有些疲累,第二天一直睡到辰时过半了才起。 家里的厨娘知道他这几日累,早上可能起不来,特地给他留了早饭。 姜子延吃过早饭后去了西院厢房。 岑夫子一把年纪了觉少的可怜,早上总是起的很早,以前都是看书打发时间,如今倒是过上了含饴弄孙的日子。 韩毓秀的儿子岑子珺如今已经四岁了,差不多到了开蒙的年纪。 一般四五岁的时候就开始跟着夫子读声律启蒙了,岑子珺从小在岑言身边长大,耳濡目染,养成了个稳重老成的性格。 此时姜子延刚到西院,便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朗朗的读书声。 走近一看,正是岑子珺小朋友在读书,读的却不是声律启蒙,也不是百家姓,而是三字经。 姜子延讶然,这孩子学的也太快了,都背到三字经了。 进屋后,岑言正坐在窗前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书,见他过来,眼里透露着对晚辈的喜爱和熟稔,手里的书都没放下,说道:「忙完啦?」 姜子延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自顾自的倒杯茶,应道:「嗯,都安排的差不多了,等过个几天再去看看。」 「我不在的这段时日,您老身体可好?」 岑言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股暮年独有的沧桑感,「好着呢,阿秀每天照顾我照顾的可仔细了,这也不准吃,那也不准吃的,能有什么事。」 韩毓秀从外面一进屋就听见老爷子说的话,她没好气儿的说道:「子延,你不知道,两个月前他突然昏倒了,好在大夫来看了,说没什么大事,但是叮嘱了很多,有很多东西他都不能吃,说是容易为引发什么病症。我这也是为他好,都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爱惜点自己的身体。」 想来是姜子延不在的时候这老爷子没少干不听话的事,不然一说起这个韩毓秀不至于语气这么沖。 第329页 「是什么病症?严重吗?」姜子延关心道。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大夫说的话,其实我也没听太懂。反正就是有一些东西他能吃,吃了容易昏倒。」 姜子延点点头,心想老年人年纪大了,什么高血压,冠心病之类的的确很多。 他也叮嘱道:「先生年纪大了,平时每隔一个月就来请大夫看个平安脉,也好预防这些。」 韩毓秀点点头,说她知道。 岑言看着有晚辈替他操心,他心里就暖和的很。 「你小子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岑言问道。 姜子延笑了笑,「没什么事就不能来看您啦?」 「老夫可没这么说。」姜子延过来看他他自然是高兴的。 「我一回来就听说家里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还听说有人愿意给您送个大宅子住,您不考虑换个又大又敞亮的地方?」 岑言素肃着个脸,道:「怎么?嫌我住在这里碍事了?撵我走呢?」 姜子延赶紧赔罪,「岂敢岂敢,我害怕您嫌弃我这一亩三分地呢!您爱住多久就住多久,这里就是您的家。」 岑言笑了,他确实是不想挪窝。 住在哪里其实对他没什么紧要的,他只是喜欢这个家里的人。住在一起久了,仿佛这里就是他的家 ,这里住着的就是他的家人。 「行了,既然来了,陪我下盘棋吧,许久没有跟你对弈过了。」 姜子延脸上的表情一僵,这个年纪的老头们都是怎么回事?一个个都爱跟他下棋,问题是他的棋艺并不好啊……! 无奈,老人家开口了,他总不能拒绝,下棋就下棋吧,反正今日歇着没事,也算是打发时间。 岑言今日心情很好,让孙儿背完三字经就去休息,今日只需写满三篇大字就行了。 然后又跟韩毓秀交代了一声,说今天不见客。 这才开始跟姜子延下棋。 这半天过得极快,几局下去,已经中午了。 姜子延一看天色,赶紧起身说道:「呀,到午饭的时辰了呢,先生,咱们还是先吃饭吧。」这下棋就改日再下吧。 一上午过去,他一局都没赢,老人家倒是挺开心,他十分郁闷。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姜子延直接麻利的告辞去吃饭了。 吃过午饭后姜子延午睡了一会儿,起来时天还早着,时间一旦闲下来,他又觉得太闲了,无事可做。 干脆去荣王府一趟,替林昭看看老王爷,还有林星。等明天的时候他再去看看姜远,毕竟也好久没见了。 荣王府一切都照旧,还好王府里还有个林星在,林昭虽然不在王府,但有林星陪着老王爷,老王爷倒是没那么寂寞了。 然而等到了荣王府,姜子延才发现自己是多虑了。 荣老王爷正在屋子里和几个差不多年纪的老朋友打麻将。 这几个老朋友有两个是宗室的旁支,还有一个竟然是沈周。 姜子延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再次看到了沈周,这位昔日的太子太傅。 沈周当年在青平镇的时候对他这个后辈还算照顾,走的时候还给了他一块令牌。 后来在凛州做生意那几年,这块令牌当时发挥了不小的作用,有一些从来没跟他合作过的纸商在看到这块令牌之后,立刻就答应了合作事宜。 说到底,也算帮了他不少忙。 自从他来京城之后,一直没有前去拜访。 毕竟人家身份尊贵,不是他一个没落侯府的生意人比的起的。 沈周时隔几年之后看到他,十分熟稔的跟他打招唿,「竟然是小友?你跟这老傢伙也认识?」 荣老王爷缓缓打出一根八条,说道:「什么老傢伙?你年纪可不比我小哪去,快点快点,我八条,停牌停牌。」 然后他又对着姜子延道:「屋里有茶,你想喝什么自己倒哈,阿星在偏院里画画呢,你无聊的话可以去看看。」 姜子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果然麻将是老年人的一大最爱啊。 姜子延点点头,说道:「好的,那王爷,沈老爷子,你们先玩着,我先去偏院了。」 沈周显然也被麻将拌着,在这里见到姜子延,还没有好好跟他说几句话,刚打出一张牌,就听见对面那人道:「碰,你等会儿啊,开你个槓。」 沈周无语了,打了一圈光这什么破槓就输了好几个,今天的手气也太背了吧? 这圈摸完牌之后,轮到他,他又打出一张牌,「五万。」 「嘿,胡了。」 老王爷将自己的牌往前一推,亮了出来,缺的就是二五八万,沈周实实在在的给他点了个炮。 老王爷高兴极了,伸手道:「给钱给钱。」 沈周一脸难受,揣着兜里的银子捨不得给,他骂道:「你个老东西,还缺我这点钱吗?」 老王爷可不听他这一套,笑眯眯道:「输了就是输了,这好歹是我赢的钱,虽然不缺钱,但你不能不给。」 看沈周一副炸了毛的样子,这局不仅他点了炮,对面宗室的郡王爷还开了他一个槓,所以他这把输了双倍的钱。 最后老王爷让了一步,生怕沈周一怒之下不跟他们玩了,于是说道:「下一把你坐庄,让你赢好吧!」 沈周闻言这才掏出口袋里的银子,不情不愿的给出去,然后搓了搓手,准备下一把好好打。 第330页 天气已经冷了起来,好在屋子里有地龙烧着,打起麻将来并不冷。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将军家的小夫郎》求个收藏~ 文案:柳乔是个哥儿,和韩洲成亲后生了个崽。 然而成亲不足一月,韩洲就被朝廷派来徵兵的带走了。战场上刀剑无眼,所有人都觉得他没命回来了。 六年后突然传来消息,说他们大军班师回朝了,韩洲得了嘉奖,摇身一变成了个三品的虎威将军,再过不久就要接他们父子去京城过好日子。 村里人人都说柳乔这是嫁对了人,可柳乔却不这么想。 ———— 柳乔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是一本书里的配角,韩洲是主角,而与韩洲相配的并不是他,而是这本书的另一个主角。话本子里写他被韩洲接到了京城后,防人防得紧,但凡有个女的或者哥儿接近韩洲他就要发疯教训一次。被韩洲休了后郁郁而死,然后韩洲娶了一个高门贵女,将他的崽视如己出,崽崽也很喜欢他,人家一家子日子幸福美满。 看着自己因为善妒而惨澹的结局,柳乔抿了抿唇,觉得这辈子他不能步书里的后尘,坚决不要善妒。他会做很多吃食花样,相信凭着自己的手艺,好好过日子没问题,不用事事都要张口问男人要钱,平白低了半分。 于是柳乔被接到了京城后,勤勤恳恳老实本分,操持家务照顾孩子都做的很好。 韩洲看着几年不见如今越加有魅力的夫郎,每每想圆房时,他的夫郎就会温柔又贤惠的说:「相公,没关系的,若是想纳妾,我帮你操持,保证办的妥妥噹噹。」 韩洲:……? #总觉得夫郎对我有什么误会# #夫郎一心想为我纳妾# 第171章 姜子延从老王爷那里出来之后就朝着偏院走去, 旁边陈管家给他引着路。 这路他走过几回,是认识的,所以陈管家为他引路也并不是真的要引路。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 姜子延问道:「老王爷最近身体怎么样?他现在经常打麻将吗?」 一提到打麻将,陈管家就来话了。 「可不是嘛,公子您跟着世子去了临安, 都不知道现在京城的情况了。您知道现在京城中最流行的是什么吗?就是打麻将。现在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副麻将牌, 就连经常办什么赏花会的都少了。」 姜子延没想到麻将这个东西竟然这么快就风靡了整个京城。 不过想想也是, 平日里京中这些大人物的家眷几乎没什么消遣的, 除了在家绣绣花,剪剪枝,几乎没什么可做的。 这大把的时间用什么打发?自然是各种赏花会, 赛诗会等等活动了。 不过赏来赏去, 也就是那几样,不同的只是办宴会的主人不一样罢了, 时间久了总会厌烦的。 可这打麻将不一样,就光看前世那大街上一排一排的麻将桌就知道这东西有多吸引人了。 想了想姜子延还是叮嘱道:「王爷他年纪大了, 长时间久坐也不太好, 陈管家有空的话,还是要提醒一下他站起来出去走走。」 陈管家心道这孩子是个贴心懂事的,应道:「哎, 老奴晓得了。」 趁着这会儿说话的功夫, 两个人走到了偏院。 陈管家站在院子门口停住了脚步,「公子进去吧!王爷那边还需要老奴,老奴就不在这儿碍眼了。」 姜子延从善如流道:「管家您慢走。」 这个小院子是老王爷院子里面的一处偏院, 平日里林星都在这里住。 林星一如既往的在屋子里画画, 老王爷给他请了个擅长水墨画的师傅教习, 每隔两天上一次课,他很有天赋,学得很快。 看到姜子延进来,林星看起来高兴极了。立刻将手里的笔放下,朝着他走过来。 扑到他怀里之后,又歪着脑袋朝他后面看了看,仿佛是在看他哥哥有没有过来。 「别看了,阿昭没回来,我这次也待不了几天,顺便过来看看你。」 林星闻言茸拉着嘴角,不过随即又高兴起来,好歹姜子延来看他了。 姜子延进了屋,屋里烧着地龙,十分暖和,他将外氅脱下挂在衣架上,摸摸林星的头,发现他又长高了不少。 如今他已经九岁了,个头直接蹿到了他的前胸处,只是那娃娃脸看着十分稚嫩,像七八岁的样子。 林星拉着姜子延坐下,比划着名手势,「你和哥哥好些天没来看我了。」 姜子延知道他肯定是想他们了,于是安慰道:「我陪哥哥去到另一个地方做官去了,离京城不远,等一个月后快过年的时候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带礼物。」 林星点点头,比划道:「好吧。」 「我和哥哥不在的这些天,过的怎么样?每日都做些什么?」 「王爷待我很好,还让我称唿他为祖父,我又多了一个亲人。」林星说起这个很高兴,他伸出手指头比划了一下,比了个三出来。 意思是说他现在有三个亲人了。 林昭,姜子延,还有荣老王爷。 姜子延握住他的手,「以后你还会有更多亲人的。」 林昭点点头,又比划着名说道:「我现在每天都在学习读书写字,还有画画,师傅们都很厉害,我也想像他一样厉害。」 「我相信我们星星以后肯定会比他还厉害。」姜子延鼓励道。 第331页 不过他还有些惊讶,倒是没想到,老王爷还给林星专门请了一个教他读书写字的师傅。 想想也是,都九岁了,这个年纪,别家的孩子有的都上学堂考童生了,林星也不能半字不识。 只不过他虽然能听见别人说话,可自己无法发声,不能和一般的孩子一样,送到私塾里面学习,容易被其他孩子当成异类。 自从知道林星小时候受的那些苦,姜子延一直小心翼翼的维护着他的自尊。唯恐旁人说什么不好的话给他留下心理阴影。 不过他自从到了王府,王爷对他倒是很好,也将他保护的很好,真的像是对待亲孙子一样。 姜子延又问了林星几个读书上的问题,然后又跟他说了会儿话,走之前拿出短绳特地为他量了身量尺寸,等回去后也给他做身新样式的衣服穿穿,想来这孩子应该会高兴的。 从王府回去的时候一天差不多就过完了,老王爷非要留下他吃晚饭,他盛情难却,一直到吃了晚饭之后才离开。 冬天的天色暗的早,尽管晚饭吃的也早,但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回到家姜子延抖了抖衣服上的寒气,他这个房子可没有王府那么好的待遇烧着地龙,一进屋还是感觉有些冷,不过毕竟燃了炭火,比外面好很多。 他刚进屋,将油灯点上,忽然觉得有些寂寞。往常这个时候林昭陪他一起吃过晚饭,躺进被窝里了。 冬日里他最是畏冷,所以每次林昭都会先到床上将被窝暖得热烘烘的,再让他躺上去,他都已经习惯了。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一旦形成,想要戒掉是很难的。 姜子延也并不想戒掉。 他拿了个汤婆子抱在怀里暖着,准备看会儿本子再睡。 忽然门被敲响,他披着被子只露出个头,微微起身探了出来,「谁呀?」 门外的人顿了顿,声音有些低哑,说道:「郎君,是我。」 一听这声音,姜子延这才分辨出来敲门的人是冯轲。 冯轲自从跟着他到了京城之后,一直在他身边贴身保护,不过在他随林昭去临安的前几天,冯轲突然说有事要办,需要离开京城几日。 一直到他出发去临安也没回来,左右陈河跟在身边保护他们的安全,他也没有再带别人去临安。 只是去临安的这几个月,好像冯轲一直没有回京城,他前几天回来时也没在家里看到他,问了家里的人他才知道,原来冯轲一直到前几天都没回来。 那今天晚上敲他门,是他刚回来? 姜子延声音放高了些说道:「稍等一下,我换个衣服。」 姜子延艰难的从热哄哄的被窝里出来,穿上夹袄,又披上大氅,抱上汤婆子这才走下来开门。 冯轲在门口站着,整个人处在一片阴暗之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进来吧。」姜子延将门栓拿开,打开门说道。 他也想问问冯轲,离开的这几个月里都去哪里了。 冯轲仍旧拿着他那把剑,走到屋里,姜子延才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不知是在外面冻的还是因为什么,他整个人的脸色苍白,嘴巴更是泛着微微的青色。 「你赶紧到炭炉那里暖和暖和,天这么冷了,你还穿这么单薄,不冻你冻谁?」 这般带着些微责怪的话让冯轲心口一暖,他知道这是在关心他。 他点点头,依言走到炭炉旁,将手中的剑放下,坐在一旁取暖。 姜子延也围坐到炭炉旁,整个人裹在大氅里,一边烤火一边道:「你这些时日都去哪儿了?也不知道给我来封信,白担心你这么久。」 冯轲嘴唇上下蠕动了两下,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 姜子延嘆了口气,又说道:「知道你不爱说话,罢了,回来就好。眼看也快过年了,没事就别往外跑了,好好在家过个年。」 这话俨然是把他当成家里的一份子说的。 冯轲抬头看他,说了一个字,「好。」 姜子延觉得今天晚上的冯轲有点奇怪,往日里话少归话少,可今日看起来属实不正常。 出去那么久没回来,一封信也没给他写,这么晚了,刚回来却没休息,而是敲响他的房门过来找他。 进来了见到他也不说有什么事,就这么一直坐着烤炭火,仿佛人冻傻了,急需取暖似的。 「冯轲,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晚找我来,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姜子延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迎接他的又是一阵沉默。 本来已经做好听不到答案的准备了,没成想冯轲突然开口问了一句话。 「郎君,我很难过。」 姜子延忽然愣了一下,没想到一向话少冷漠的冯轲有一天会说出他难过这句话。 这是出去几个月受到什么打击了吗? 「为什么会难过?能说说吗?」 冯轲以前也有过很难过的时候,但那个时候的难过和现在不太一样,以前咬咬牙就咽了。 今日本来也是一样的,缓几天也就过来了。可没想到回来的时候看到姜子延房里还亮着光,他回来了,而且还没睡。 冯轲忍不住敲响了他的门,可进了屋,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那么一直沉默着。 但总觉得安心不少。 第332页 冯轲道:「我这段时间出去,是因为去调查了一件有关、有关我爹去世的事情。然后遇到了一个旧人,他……变了。」 姜子延听的是模稜两可,不过当初冯轲刚来到他身边的时候,桀骜不羁,那时候听张虬说他一心想为家里人报仇。 他一直没问过冯轲,他要找何人报仇。那时候还在凛州,如今却是在京城,所以前段时间他是回凛州了吗? 姜子延不得而知。但是看冯轲此时的情绪,十分低落,大概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很受打击。 「也许他不是变了,只是你不够了解他而已。每个人都不只有一副面孔,大概你只认识了他其中一张脸。」 「也许吧。」冯轲低声道。 他不愿意多说,姜子延就没往这个故人身上问,而是问道:「很早以前便听你说要报仇,你的仇人是在凛州吗?」 这个问题冯轲答得很干脆,「不是。我还在查。」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72章 姜子延感觉到冯轲的心情不好, 索性说些高兴的事情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临安那边进展的很顺利,我在那边开了个纺织厂,还准备开一个糖坊, 等到过年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一些尝尝。哦对了,还有一些新衣服,都是新样式, 到时候一併给你带回来。」 「谢谢郎君。」冯轲沉声道。 姜子延试图给他讲个笑话, 然而发现并没有什么用。 可冯轲现在又不愿意讲一讲他因为什么事情情绪低落, 姜子延也想不到什么话来开导他了。 想了想, 他问道:「冯轲,咱俩差不多大,你这辈子除了想要报仇, 还有别的想要做的事吗?」 冯轲抬起头看着姜子延, 眼睛里有些迷茫,「我没想过。大仇没有得报, 以后的什么事都不敢想。」 「你应该想想的,人不能一辈子只活在仇恨里, 你爹娘肯定也不希望你过得不开心, 你说对吧?」 冯轲沉默了,没再说话。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姜子延卷着被子开始打瞌睡了, 冯轲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姜子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想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先睡觉,休息一下。 结果忽然听到冯轲开口说:「以前我认识了一个好朋友, 他是我爹其中一个下属。」 姜子延之前听张虬说起过, 冯轲的爹是曾经的烈阳军中一名中层将领, 也是他的上司,他所带领的一支斥候队伍就归他所管辖。 「这几个月我循着线索发现了一些事情,当年我爹惨死,其中就有他的参与。我很急切的去找他当面对质,他竟然承认了。」 「他让我杀了他,可我下不了手。我竟然下不了手。后来遇到危险,救了我的竟然也是他。我很矛盾,也很痛苦,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姜子延听完他这毫无逻辑,还有些语无伦次的话,忍不住在脑中上演了一出狗血大戏,怎么听都觉得这不像是个好朋友,像是个心上人。 「那你打算如何?」 「我不知道。」 姜子延嘆了口气,宽慰道:「别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论昨天发生什么,明天太阳照常升起,又会是新的一天,既遇之,则待之,你现在想那么多,也是徒添烦恼。」 冯轲点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但想做到却很难。 姜子延看他仍是一副颓萎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所以你前段时间到底是去哪了?」 冯轲低声喃喃道:「临安。」 姜子延:……??? 「你前几个月说是有事出门,就是去临安了?」 「嗯。」 姜子延震惊之后还是震惊,这么大个人去了临安,竟然都没联繫过他。 「冯轲,虽然你跟着我是行护卫之职,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朋友,你一声不坑去了临安两三个月,离得那么近,你竟然都都没来找过我,连个信都没有,害我白白担心你那么久。」 冯轲一愣,随即神情有些温和起来,是了,在他心里,其实也早已把这个名义上的主子当做了朋友,只是没有意识到罢了。不然也不会在今夜过来找他说一些毫不相干的事情。 「以后不会了。」听到姜子延说担心他,他心里还是被温暖了一下。 「你刚才说的那个好朋友现在怎么样了?还在临安吗?」 「我不知道。他为了救我,引来了那些人,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 姜子延想了想,说道:「是非恩怨,你心里有数就行,虽然伤害了你爹,但却救了你,也算是功过相抵了。明天有空去找找吧,别等到人没了你再后悔。」 姜子延能看的出来,冯轲现在痛苦的根源就是他对他说的那个人倾注的感情要比仇恨多,所以才会痛苦。 最后一句话仿佛像是点醒了冯轲,他忽然站起身来,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郎君早些休息吧。」 姜子延又打了个哈欠,如今也不知道是几更天了,冯轲离开了之后,他困意涌上头,刚沾到床沿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他又睡了个懒觉,日上三竿了才起床。昨天晚上本来就睡得晚,加上冬天天又冷,他又是个眷恋热烘烘被窝的人,这才起的晚了些。 这个时辰,家里的其他人都吃过早饭了,只剩他一个。 姜子延走到厨房门口,准备找点吃的。 第333页 先看过锅盖一看,孙妈妈果然给他留了饭。 吃过早饭之后,他这才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一点都不冷了。 走到院子里,他活动了下身体,准备一会儿出门去姜远那里看看。 今日姜远休沐,应当在家。 他一边晃动着胳膊伸展腰肢,一边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情。 他这才反应过来,昨天晚上冯轲回来了。 刚巧管家魏南拿着一沓帐本走了过来,姜子延叫住了他,问道:「看见冯轲了吗?」 魏南摇头,随即惊讶道:「冯护卫回来了吗?」 「嗯,昨天晚上回来的。你今天没看见他?」 「没有,老奴一大早起来就没看见过他。」 姜子延回想起昨天晚上他们俩说的话,料想此时冯轲应当是去寻他那朋友了,索性不再追问。 魏南又道:「郎君,这是你要的那几个铺子的帐本,是给您放屋里,还是放书房?」 姜子延之前从成衣铺子回来便吩咐魏南去让他整理一下姜远给他的那几个铺子的帐册,没想到他人虽然年纪大了,办事却这么麻利,不过一天的时间就将帐册整理好了。 「放屋里吧,屋里有炭炉,暖和些,我晚会儿就在屋里看。」 魏南点点头,将帐册放到姜子延屋子里的桌子上便出来了。 姜子延叫住了他,道:「魏叔,帮我准备一些礼物,一会儿我要去看我爹。」 魏南好像在人情世故走访亲友这方面十分有经验,平日里姜子延出门去别人家拜访时送的礼物都是魏南准备好了。什么品级送什么样的礼,魏南十分会拿捏,这不禁再次引起了姜子延对他的好奇。 锻鍊结束之后,魏南过来告知他,礼物已经准备好了,马车也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他这才回屋,换了身衣服,将自己裹得厚厚的,脖子一圈都毛茸茸的,省的被冻着。 姜远很少回侯府,每月休沐日的时候,偶尔他会回去一趟。 今天若是姜子延去得早些,恐怕就会扑个空。 姜远今天回侯府了,他回去的早,平日里去骁骑营当值的时候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起得早,早饭吃的也要早。才吃过饭他就回侯府了。 只是这次回去,又闹了些不愉快。他一刻都不想在侯府里呆,转头就又回去了。 大夫人柳氏之前被禁足在庄子里闭门反省,可这次姜远回去却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接回来了。 也不过一年的时间,她就被接回来了。这一年她在庄子上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也没受什么苦。 结果就算是这样,也不过一年的时间就又回来了。这件事若不是老侯爷松口,恐怕谁都不敢做这个主接她回侯府。 柳氏之前捧杀迫害姜瑜的事就像横在姜远喉咙里的一根刺,好不容易刚咽下去一点,这根刺它又冒出来了。 姜远一怒之下,连晚饭都没吃,凳子都没坐热,就从侯府走了。 姜子延到的时候姜远刚回来没多久,门房的下人来报说是少爷回来了。 姜远一时间还有些疑惑,什么少爷?哪个少爷回来了? 身边跟随他多年的长随此时也替他家老爷高兴,忙说道:「老爷,少爷回来了,是少爷,他从临安回来了吗?」 这么一提醒姜远恍惚间回过神来,原来下人说的是他儿子回来了。 这下可把姜远高兴坏了,也就是过年的时候儿子会来这里看看他,平时都不怎么来。 「随信,快,跟厨房说中午做些好吃的,我要跟子延一块吃饭。」 随信应道:「放心吧老爷,这个随信知道,刚才就让管家去传话了。」 「你看看我今天这身还精神不?看着不老吧?」 随信笑道,「精神着呢,老爷还年轻,穿什么都很衬您。」 这会儿说话的功夫,姜子延已经进到内门了。 姜远看他过来,急忙走上去关心道:「怎么今日过来了?天气冷,快进屋,小心冻着了。」 姜子延点点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好。」 进了屋,下人早已有眼色的倒上了刚沏的热茶。 姜子延让人将带的礼物放下,道:「东西不值钱,爹你就不要推辞了。」 姜远本来看到他拿东西来,还有几分不乐意,这里就是他的家,过来一趟还要带礼物,不就是见外吗? 然而在听到姜子延叫的那声爹后,愈发觉得儿子这声爹叫的越来越顺口了。比着刚回来相认的时候那般陌生,现在已经进步很大了,干脆不再计较此事。 他顺着姜子延的话说道:「好好好,爹收下。」 姜远又关心了一下他这些日子过的怎么样,姜子延都答的很好。 姜远又问道:「这还没到年底,你怎么就回来了?是不是钱不够用了?要是不够用,你就跟爹讲,爹的俸禄一直都攒着呢,还有一些良田铺子都在盈利,平日里也不怎么花,你若是需要,我就让人给你送过去。」 姜子延赶紧摇摇头,拒绝了,「之前给您寄的衣服,您还记得吗?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回来的。」 「那些新样式在京城很受欢迎,所以我回来将裁缝铺子好好整顿一下,到时候就卖那些新样式的衣服。这事忙的差不多了,我还得回临安,那边生意刚起步,离不了人。不过过年的时候会回来的,到时候再来看您。」 第334页 「我不缺钱,您攒些钱自己留着用,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以后该是我孝敬您。」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爱你们 预收《穿成小夫郎》求个收藏orz~ 文案:苏祈穿越了,穿成了一个哥儿。 忽然成了第三性别的苏祈:谢邀,现在是家中老大,爹娘刚去世,下面有两个弟弟妹妹,家里一贫如洗,目前正在披麻戴孝。 没办法,身为家里的顶樑柱,这个时候就要挑起生活的重担来。渐渐地苏祈发现,自己仿佛有幸运buff加持,上山发现珍稀灵芝,开店遇到达官贵人,后来甚至有京中贵人主动找上门来说是他未婚夫,苏祈表示这就很离谱了。 霍昀身为云阳王府的小王爷,从小被教育的十分刚正板直且清高自傲。就在他刚行完冠礼后祖母一脸慈爱的告诉他小时候给他订了一门娃娃亲,现在他长大了,要去履行婚约。 霍昀带着信物和祖母的嘱咐前去寻找娃娃亲对象,然而等他到了之后却看到自己的未婚妻竟然是个哥儿,未婚妻变未婚夫! 彼时苏祈正站在地里挽着裤腿插秧,他新改良了一种稻种刚试种。 霍昀觉得他可能找错人了,这跟祖母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祖母说:「他们家老爷子文武双全,与你祖父在战场上是过命的兄弟,虽然不比咱们家有爵位,但却是正正经经的读书门第,此去你要好好说明此事履行婚约,千万不能让人说咱们王府言而无信。」 霍昀看了一眼正在地里插秧弄的浑身都是泥巴小脸脏兮兮的苏祈:读书门第???不,他不要一个只会种田的未婚妻,还是个哥儿! 后来,真香! 霍昀眼看着容貌昳丽的未婚夫到了京城后多么受人欢迎,前有尚书府公子求娶,后有将军府嫡子当众告白,追求者不要太多! 他着急了,逮着个机会将苏祈推到墙角,小声可怜道:「阿祈,你什么时候履行婚约?」 ps:本文架空,前期都在种田,攻出场晚且傲娇。受长的好看,自带好感属性的好看! 第173章 姜远心里滚烫烫的, 他已经好久没听到儿子这般与他说话了。 好似从前的事真的翻篇了,他懂事乖巧的儿子又回来了。 姜远看着儿子如今知道体贴他了,很是高兴,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他忽然想起儿子如今已经十八九岁了。 他在儿子这个年岁都已经成亲了。 都怪他,每天都在军营里忙, 将儿子的亲事忘的一干二净, 眼下儿子年纪也不小了, 该着手物色儿媳妇了。 于是姜远说道:「子延, 你心里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啊?」 姜子延一愣,不知为何话题转的如此之快,明明他们上一秒还在说着有关茶叶的事儿, 下一秒怎么就拐到了他的亲事上? 他和林昭在一起的时候还没告诉他, 本来想着抽个合适的时间跟他说一下的,结果冷不丁的被问起中意的人。 「爹, 我没有中意的姑娘。」中意的王府世子倒是有一个。 一听他说没有中意的姑娘,姜远心里更是自责了, 都不知道操心儿子的终身大事, 会不会让儿子觉得他这个当爹的做的不称职? 姜远道:「爹都忘了,你现在长大了,已经到了该娶妻的年纪。改天爹就让媒婆物色物色, 看有没有好人家的姑娘, 跟你说门亲事。」 姜子延闻言,刚拿起杯盏的手不自觉的晃了晃,他倒是没想到姜远问他有没有中意的姑娘是为了要给他说亲。 这亲事是万万不能说的, 若是被林昭知道, 有几个黄几个, 省得连累人家姑娘。 他道:「爹,不用让媒人给我说亲了,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这下轮到姜远惊讶了,「你刚才不是说没有中意的姑娘吗?怎么又突然有心上人了?」 「确实没有中意的姑娘。」 姜远被他这前后矛盾的话弄得懵了,十分疑惑的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释。 姜子延斟酌了一下用词,虽然这不是他情感上的亲爹,但却是血缘上的亲爹,跟他当场出柜,他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爹,我喜欢的人,不是姑娘。」 「不是姑娘?」姜远问道,「难道是嫁过人的女子?」 「那倒也不妨事,咱们大魏民风没那么古板,女子可以再嫁,我还是比较开明的,只要你喜欢,我没意见,只要人好,对你好就行。」 姜子延更尴尬了,他刚才的意思这么明显,他爹竟然根本就没照那处想。 无法,只能说的明白一些了。 姜子延硬着头皮道:「爹,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心上人不是姑娘,更不是女子,他……是男的。」 姜远一时有些愣住了,儿子刚才说什么?喜欢的人是个男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好半晌没说话,好像在认真的消化这个消息。 姜子延也不强迫他非要现在就接受这个事实,对于他来说,若是能接受最好,毕竟算是他的亲人,谁都想得到身边人的祝福。 若是不能接受,那也不强求。左右他选定了林昭这个人,自然是要跟他在一起一辈子的,即便姜远反对,也无用,最多就是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可能又僵回到原点。 等了一会儿,姜子延摸不准姜远此刻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想着若是他接受不了,劝他的话,今天中午这顿饭怕是不能愉快的一块吃了。 第335页 谁知姜远忽然问道:「方便说说他是谁吗?」 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姜子延一愣,没想到他首先问的会是这个问题。 他以为姜远应该会很生气,然后劝说他没有什么好结果。 结果却是问他对方是谁。 「这个人您也认识。」 「我认识?」姜远想了想,跟儿子年纪相仿的少年郎,他认识的真没有几个。 「就是林昭。」 林昭这个名字姜远自然知道,虽然他向来不关心文人的事,但也知道去年的新科状元叫什么名字。 只是这个人…… 那不就是荣王府现在的独苗苗吗? 儿子喜欢的人是王府如今的世子,荣老王爷那个独苗苗? 这个认知比刚才姜子延跟他说喜欢男人还令人难以接受。 「你们两个……」 他话还未说完,姜子延仿佛就猜到了他想问什么,抢先一步答道:「我们两情相悦。」 姜远整个人更加不好了。 儿子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不说,这个人还是王府的独苗苗,问题是他还把人拐到手了,两个人现在两情相悦。 对于姜远来说,这事离了大谱了。 他儿子不仅成了短袖,还拐了人家王府的独苗苗,这让他心里顿时对荣老王爷充满了愧疚。 人家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孙儿,还爱上了一个男人,这不是绝人家的后吗? 对于姜远来说,现在的感触就是,儿子喜欢男人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能怪人家王府的独苗啊! 于是姜远说道:「儿子,你喜欢男人这件事,爹不反对,只是世间好男儿千千万,咱要不换一个试试?」 姜远:??? 他爹这是什么脑迴路?没有劝他去喜欢女子,反而劝他不要跟林昭在一起。 就……很奇怪。 「爹,你是不是受刺激了?」他问道。 「可能吧。」 姜子延:……? 「爹,我跟阿昭两情相悦,以前在凛州的时候就互为依靠,我们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 「真的没有一点点分开的可能吗?」姜远问道。 「没有。这辈子,只有他。」 看儿子态度如此坚决,姜远嘆了口气,罢了,改日他还是准备一些厚礼去荣王府登门拜访吧,给人王爷赔个礼。 人家好不容易才认回来的孙儿就这么被自家儿子祸害了,到时候要打要骂他也只能受着了。 姜子延看他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便出声唤他:「爹?爹?」 姜远回过神,应道:「啊,怎么了?」 「你怎么了?是……太受打击接受不了?」按理说听刚才的意思都已经接受他喜欢男人了,不应该接受不了他和林昭在一起啊? 姜远嘆了口气,说道:「不是,爹也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的人。我心里很清楚,你长这么大,我没给过你什么关怀,也没尽过几年当爹的责任,所以对于你个人感情方面,我其实是没什么立场指责你、反对你的。」 「所以你若是真的有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那就去好好珍惜。爹刚才也说了,只要你喜欢,只要他对你好,爹都会祝福你的。」 听完这番话,姜子延心里涌上来一阵感动,没想到今日毫无准备的将话挑明了,莫名的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谢谢你,爹。」 「不管怎么样,你都是爹的好儿子。爹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懂得什么叫喜欢。」 姜子延知道他这又是想起了原主的娘,怕他想的多,又引起伤心事,看天色也临近中午了,于是道:「到中午了,咱们先吃饭吧。」 说起吃饭,姜远瞬间不想其他了,他道:「对对对,该吃午饭了。今天我特地让厨房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菜,饿了吧?走,吃饭去。」 正厅的饭桌上,菜已经摆好了。 七菜一汤,配着米饭,有鱼有肉,看起来相当不错。 姜子延依稀记得,桌上的这几道菜都不是原主爱吃的。只不过看姜远的样子,大概因为都是他爱吃的。 姜远在外这么多年,殊不知儿子的口味早已经变了。 不过不妨事,这几道菜他也很喜欢吃。 饭桌上,姜远一边吃一边给姜子延夹菜,「我记得,这道叉烧鱼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快尝尝。」 姜子延点点头,看着碗里已经堆满的菜,脸上带着微笑看向姜远,「爹,别给我夹了,要吃不完了。」 姜远一愣,他很少见到儿子这般孩子气的模样,一时之前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从前,笑意不知什么时候浮上眉梢。 「好,不夹了。」说着不夹菜的姜远转手给他盛了一碗汤。 这顿饭姜子延吃的特别饱,感觉肚皮都要撑破了。饭桌上他爹给他夹的菜实在太多了,不吃又浪费,干脆全吃光了,结果就是他吃撑了。 姜远倒是很高兴,吃过午饭之后没让他直接去休息,又带着他去院子里走了走,消消食。 下午天色不太好,几片乌云从远处飘过来遮盖了天际,干冷的风也开始吹了起来。 看这样子,再过一会儿说不定就会下起雨。 姜远说道:「看着天一会儿怕是不好,不如你今天别回去了,就住在家里吧。」 第336页 在姜远心里,这就是儿子的家。 看着姜远满含期待的眼神,他忍不住点了点头,说道:「好。」 不过一晚而已,也没什么,反正林昭也不在,就算是回去,他也是一个人睡。 倒是姜远,心里高兴坏了,儿子还是头一次答应在他这里住下来。 他趁姜子延不注意,吩咐随信道:「让管家把少爷的房间再检查一下,被褥都弄松软一些,把炭盆都点上。」 这个院子一直都给姜子延留的有房间,管家经常派人打扫,如今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随信回道:「放心吧老爷,少爷的房间早就准备好了,被褥都是新换的,软和着呢。」 「那就好。」 下午姜远因为公事被军营里的人叫走了, 天气冷,姜子延就在偏厅的榻上找了本书看,这里有炭火,比较暖和。 大概是吃饱了就容易犯困,等他的饱意消下去之后,他困意涌了上来,歪着头靠在软枕上睡着了。 等一觉醒来,半天过去了一大半。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走到门口时忽然发现外面下雪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4章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看起来已经下了有一会儿了,地上和屋顶上都泛着一层白,小雪花簌簌的落着, 配上青砖黛瓦,倒是格外好看。 一旁的小钟见他起来走到门口,怕他冻着, 赶紧去屋里拿了大氅出来给他披上。 「看这样子, 这雪怕是要下的大些了。」姜子延道。 小钟看着逐渐飘落的雪花变得越来越大, 应道:「是呢, 都这个时辰了,应当会下到晚上。明天一早起来,说不准屋顶上已经堆满了厚厚的积雪了。」 姜子延点点头, 「瑞雪兆丰年, 是好意头。」 小钟看他依旧站在门边没有动的想法,提醒道:「公子, 门边冷,还是回屋里坐着吧。」 姜子延转身回屋内, 只是忽然想到他爹还没回来, 叫了管家过来问道:「我爹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吗?我看这天色,怕是这雪一会要下大,回来路上会不会不好走?」 管家宽慰道:「少爷不用担心, 老爷交代过, 算算时辰也该回来了。」 姜子延得了信儿,便转身回了屋内。 小榻旁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他未看完的话本子,一下雪, 天气更冷了, 即便有炭火, 他也懒得出手。 跟管家说的差不多,又过了一会儿姜远回来了。他是骑着马去的,如今也是骑着马回来的,身上落了一层白色的雪花。 一旁的随信也是一样,两个人身上都落了不少雪。 管家赶紧上前来帮姜远脱掉外衣,抖了抖上面的雪,将其挂在屏风上。 姜远问道:「子延现在在干什么?」 管家答道:「下午小睡了一会儿,现在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约莫着正在屋里看书。」 「刚才我拿回来的那只野兔子,跟厨房说做个红烧兔肉,还有那个山鸡,炖个汤吧,喝了也好暖和些。」 这野兔和野鸡是他回来的时候在路边看到有人在卖新鲜的野味,外面下着大雪,却还在路边摆摊。姜远想到家中的儿子,干脆把野鸡和野兔都买了回来。 「是,老爷。老奴这就下去吩咐厨房。」管家道。 这顿晚饭姜子延也吃的十分满足,厨房的手艺还不错,虽然调料少,但花样还挺多。 吃完饭之后,天已经黑了,姜子延看姜远也忙了一天,便说让他赶紧去休息,两人这才回了各自的房间。 这个房间姜子延还是第一次住,姜远本来就不是什么富裕的人,但房间里布置的极好,几乎将他能弄来的好东西全都用上了。 枕头虽然不是什么金丝软枕,但也十分柔软舒服,还有那被褥也是,好像提前被人在炭炉边烤过一样,有点温热,但却没有炭炉的味道,反而还有一股清香。 姜子延舒服的躺上了床,闻着满床的清香,觉得自己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父爱的味道。 加上今天白天和姜远坦白自己和林昭的事,心里不由得对这个爹亲近许多。 第二天他倒是起的很早,果不其然,昨天的雪下了一夜,早上起来院子里还有屋檐上都堆满了厚厚的雪,屋檐上还有长长的冰棱垂下,看起来白净剔透。 吃过早饭之后姜子延便和姜远告别回了家。 姜远虽然也想让儿子多住些时日,但这件事不能急,得慢慢来,昨日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从姜远这里回去之后,姜子延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问冯轲的情况。 结果魏南告诉他冯轲还没有回来。 姜子延想了想,冯轲大概这次出去可能又要长达几个月,干脆不再管他,还是先把生意上的事都安排好再说。 成衣铺子也不知现在准备的怎么样了,他打算下午过去看看。 上午他就画画图纸,写了写近期的计划安排,一上午便就这么过去了。 上午的时候他便去了成衣铺子。 上次的时候他说要整改,包括铺子里的装饰,摆设之类的,还让掌柜的再招两个伙计来。 也不知掌柜的是不是上次被刺激到了,这次整改的效率出奇的高,这也不过才几天,铺子里就弄得有模有样了。 如今成衣铺子还正关着门没有营业,门口挂着个正在整修的牌子。 第337页 姜子延走进去,看到有几个匠人正在往大堂里搬衣架子,还有一些长凳。 这些长凳也是姜子延按特地要求定制的,没有靠背,长凳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棉布,棉布底下塞的有棉花,坐起来软软的,十分舒适。 见姜子延进来,掌柜的赶紧迎了过来,逢迎拍马的说道:「郎君您来啦,现在正按您说的摆放着呢,这些长凳都是加急做的,今天才运过来。」 姜子延走进之后看了看,试坐了一下,觉得还成。 他又看了看大堂里的其他地方,按照他的要求,门面墙上都钉了特殊的短竿,这些都是要挂新衣服用的。 还有衣架,也是他画了样子,让人照着做的,他看了看旁边地上放的那一堆衣架,像是刚运过来,还没用上。 「嗯,干的不错,这两天争取弄完,剩下两天要给你们做工人培训。」说完,他看向陈掌柜,「让您再招两个伙计过来,人找好了吗?」 陈掌柜赶紧答道:「都找好了,已经过来了,这两天铺子里忙,缺人手,就让他们先来顶上了。」 姜子延环顾四周,看着伙计模样的人数了数,确实是五个。 他点点头,说道:「行,办的还不错。这里您先盯着,我去后面看看三位师傅衣服做的怎么样了。」 冷不丁的突然被夸奖,陈掌柜还有些微的发愣,等到姜子延转身去了后院,他这才意识过来刚才自己被东家夸了,忍不住喜不自胜,指挥干活的劲头更足了。 姜子延到了后院,三个师傅正在穿针引线的缝制着衣服。 毕竟是针线活,这东西做的时间久了,眼睛不好,三个师傅里有两个师傅眼神都不太好使了。 没办法,裁缝这一行如果不剪裁缝衣,基本上是挣不到什么钱的。没有资歷的眼神倒是好,可手艺不如有资歷的。有资歷的有手艺,但毕竟时间长了,容易得职业病,眼神不好使。所以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姜子延进来的时候脚步放的很轻,怕打扰他们。结果这三个师傅做工实在是太专注了,他都站着好几分钟了,愣是没人发现他过来了。 姜子延不得不手握空拳放在嘴边咳了两声,听见声响,他们这才转过头看,发现姜子延过来了。 见到东家来,他们三个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起身和姜子延打招唿。 姜子延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说道:「我今日就是过来看看进度而已,你们不用紧张。七天的时间还未到,你们还有时间慢慢做。」 最左边的梁师傅说道:「不妨事,东家今日既然过来了,正好可以看看,曹夫人那件衣服已经做好了。」 姜子延听到他们说曹夫人那件衣服做好了心里十分惊讶,「这么快?那你们现在做的是?」 「您当时给了三个样式出来,我们现在做出来一件了,加上曹夫人那件一共是两件,现在做的是剩下另外两个样式的衣服。」 姜子延惊嘆于他们剪裁缝衣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面色不显,但心里十分高兴,道:「正好,你们先停下手上的活,去把衣服拿来给我看看。」 其实三个师傅衣服做得如此之快,其实是晚上点着灯熬夜做的,一是他们怕时间短完不成,二是就算完成了怕做的有瑕疵,到时候也能有空闲的时间检查一下进行改进。但是他们也想向东家展示一下他们的手艺和能力。 毕竟前几天姜子延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过了,他们如果做的衣服多,到月末的时候就能拿到更多的工钱。 算是自己的……业绩。 对,就是业绩,东家说的业绩,在他们理解看来,大概意思就是额外的奖励。做的多,奖励的就越多。 而且又碰到铺子整改这么敏感的事情,他们也怕做不好东家如果看不上,到时候把他们辞退了可就不好了。 虽说这年头的裁缝师傅并不愁找个东家干活,亦或是自己开个小裁缝铺子缝缝补补,但总归是没现在这个铺子待着舒服。 而且在一个地方做工做的久了,便不想再挪动。况且东家还承诺给他们涨工钱了,在他们看来,这所谓的业绩就是变相的涨工钱。 试问这样的条件,他们怎么会不卖力? 没一会儿做好的那件衣服已经拿来了,衣服样式姜子延是画好的,但是因为他没找到合适的颜料,所以并没有上色。 如今做出来的这件衣服,有很大程度上都是靠老师傅们根据客人们的喜好做出来的颜色搭配。 等到衣服被人拿出来直立的放在他面前时,他是有些惊讶的。 因为这件衣服的用料颜色十分大胆,内衬自不必说,中间的那层用的是有些泛黄色的青色衣料,这个颜色的布是姜子延让染房后来又调配的颜色,用这个颜色做衣服的还不是太多。 因为青色大概有些显老气,但加了明黄上去,颜色反倒亮了许多。 袖口用金色的线绣了一圈云纹,而且袖口往上有小半截是做的叠层,叠层上面绣了一朵黛青的绒花,青黄色显得明亮,黛青的绒花显得端庄老成,而外层的外衣衣领更是用了青色调,只绣了那么一朵幽兰,瞬间让整个衣服变得典雅起来。 不得不说,这三个老师傅不仅量体裁衣做得好,就连着绣工都没话说。 这衣服上的花样是姜子延画的,倒是没想到,让他们全都照模做样的绣了出来。 第338页 而裙摆下方用的也是青蓝的色调,仿佛青蓝渐变色,裙角还秀了一圈莲花,若是走起路来,定会步步生莲。 姜子延越看这件衣服越满意。 只是这件衣服却不是冬衣的款式,也就是说,眼下是穿不成的。如今刚入十二月,且昨天才下过一场雪,天气冷的很。 这件衣服稍微单薄了些,里面仅有一层薄薄的棉,开春穿的时候正好。 还好曹夫人当时没有指定说要做冬衣,不然这件衣服定然是不成的。 看完了这件,姜子延开始看第二件。 三个老师傅花了这么几天时间总共也才做出来两件衣服。 第一件没有令他失望,这第二件应该也还不错。 将刚才那件衣服拿下去之后,第二件衣服就被拿上来了。 整个衣服被拿起来立在姜子延面前,这也是一件春衣。 因为姜子延画的这几个样式都不适合做冬衣穿,如果做成东西的话就比较厚,款式也会显得臃肿,并不好看。 如今冬天也过了大半,再有一个月就到年底了。翻过年便是开春,到那个时候衣服定然不愁卖。 这第二件衣服比着第一件要素雅不少,上衣是白色的,下衣粉色,只是这白色上面的绣花很有讲究,腰间绣的是两朵蓝色的蝴蝶,还有几片发青的叶子,肩膀处则是泛着青色的柳叶,中间还有几朵橙色的小花。 下衣的裙裾上绣了同款的柳叶,上衣在腰间束紧,斜襟的对领显得有些宽大,里面明显还有一层,是粉色的里衣。 外面的白色套在里面的粉色上,露出粉色的衣领,腰间有一条长长的系带系成蝴蝶结落在裙摆前面两侧,外面还罩了一层薄薄的纱衣,像是之前姜子延用来做蚊帐的那种轻纱。 粉色娇嫩,这个样式看起来素雅又干净,还适合十四五岁的可爱少女穿。 不得不说,这个样式三个师傅做的很好。只是他们三个毕竟最拿手的是剪裁量衣,对于绣活并不是十分精通。 相比于真正专业的绣娘的活来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是样式做的非常好,即便衣服上的绣花没那么细緻,也足够拿出去做样衣展示了。 姜子延夸赞道:「三位师傅辛苦了,两件衣服做的都不错,剩下的还需你们多费费心,等月底的时候多给你们涨一成的工钱。」 三个师傅一听到给他们涨工钱都十分开心,他们这么卖力的干活,是为了什么?可不就是为了想多挣点钱嘛! 于是他们三个十分激动的感谢道:「谢谢东家!」 姜子延看到他们眼睛下方的青灰色,就知道应该是他们这几天应该经常熬夜的缘故。 于是他道:「师傅们也别太累了,多注意活动一下眼睛。」 「哎,东家,我们记着了。」 随后他又去前面叮嘱陈掌柜,「等到师傅们把样衣做好之后,你就把衣服都挂到墙上去,当做样衣展示。还有墙上全部都要擦拭干净,不要把衣服弄脏了。」 陈管家赶紧记下他说的话,忙点头,「好的好的,我都记下了。」 「这些立着的衣架全都弄好了,记得把屋里屋外全都打扫一遍,然后再挂衣服。除了这次师傅们做的新样衣之外,之前的旧款式也先挂上去。还有,从关门那天开始,七天之后再开门。」 「哎好的,保证办好。」 姜子延眉头皱了皱,想了想,还是道:「你去寻两个、不,还是三个吧,寻三个绣工做的好的绣娘来,记住,要手艺好的,工钱就和三个师傅的一样。」 这铺子还没重新开业呢,东家就又招人,陈掌柜就算不乐意,他也没有反驳的立场。 能怎么办,只能照办。 姜子延招几个绣娘过来,主要还是为了减轻三个师傅的工作量,让他们全心全意只量体裁衣,绣活一类的全交给绣娘来做,这样既能保证做出来的衣服好,衣服上绣的图案也好。 从成衣铺子里出来天色还早,昨天才下过雪,今天路上的积雪就已经被铲的差不多了。 只剩房子瓦片上的积雪慢慢融化成雪水,一点一点从屋檐上面流落下来,滴滴答答,像是欢脱的乐声。 成衣铺子距离荣王府很近,中间只隔了一条街,想了想,干脆过去看看。 上次去的时候老王爷正在打麻将,根本就没空理他。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两三日他可能就要回临安了,走之前再来看看。 姜子延现在去荣王府,出入十分方便。 因为之前在这里住过一段时日 ,王府里上到管家,下到门房,几乎全都认得他。 不过他一般不走正门,因为正门还要绕一大圈才能过去,不如后门离得近些。 他熟门熟路的到后门,抬起门鼻敲了敲门。门房开门一看是他,赶紧将他迎了进去。 今天去的时候老王爷终于没有在打麻将,他收到了一封姜远给他下的帖子,但这帖子并不是来邀请他的,而是说过几日要来拜访他。 荣老王爷第一次遇见这种上门拜访别人,还要提前下帖子的,不过碍于给他下帖子的人是他未来亲家,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 碰巧姜子延这会儿过来了,他看到姜子延的那一剎那,脑袋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未来亲家会不会是反对这俩孩子,要来劝说他放弃这门亲事的吧? 第339页 于是姜子延过来后两个人照旧说了会儿话,随后老王爷便旁敲侧击的问道:「子延啊,昭儿你们俩的事,你和你爹说过了吗?」 姜子延闻言忽然有一抹羞意涌上心头,他有些别扭的说道:「说、说过了。」昨天刚说过。 「那你爹反应如何?」 「我爹……反应还好吧?」 姜子延仔细回想了一下,他爹好像都没有怎么劝说就接受了他和林昭在一起的事实。而且他爹好像更在意他喜欢的那个人是林昭。 荣老王爷一时有些拿不准『反应还好吧』到底是贊同还是反对。 「那你爹怎么说?是反对还是贊成?」 「我爹他……应该是不反对的吧。」 说不上贊成,只是好像对他两情相悦的另一半不是很满意。只是碍于他喜欢,没有反对罢了。 老王爷闻言心里大概有了底,既然对方不反对两个孩子在一起,那过几日来登门拜访,十有八九是要商议亲事了。既然如此,那他得提前做好准备,给这个未来的亲家一个好印象。 此时的姜远还不知道,他本意是去荣王府替自家儿子拐了人家独苗苗赔礼道歉的,却被误解成去商议亲事了。 荣老王爷又说道:「你和昭儿年纪也不小了,准备什么时候成亲?」 姜子延没想到自己今日过来,竟然会被催婚。 他笑了笑,说不急。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中间提到了他正在忙活的成衣铺子的事,老王爷知道他过几日还要回临安,干脆的说道:「你放心,铺子的事,我让管家盯着,保准不会出事。」 晚上又被留下来吃了顿晚饭,姜子延这才踏着月色回了家。 这个时辰姜子延估摸着,大概相当于前世的七点钟左右。 现在是腊月,天黑的早,一路上有房檐上的积雪反光,还有家家户户门檐下挂着的灯笼,还算亮堂。 这一路他是走回来的,全当是消消食锻鍊身体了。 等回到家里差不多八点钟左右,他这一路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 结果刚进屋房门就被敲响了,他都没来得及将身上的大氅取下来,便去开门。 这个时辰来敲他门的,大概率是前两天消失的冯轲。 打开门一看,果然不出他所料,门口站着的人正是冯轲。 消失了两天,他终于又回来了。 结果见面第一句话,冯轲便说:「郎君,能不能请你再收留一个人?」 姜子延一愣,看冯轲这样子,应当是今天晚上才回来的,一回来衣服都来不及换下,就来敲他的门,说的竟然是让他收留一个人这种话,怎能不令他惊讶? 他侧开身,说道:「进屋说吧。」 冯轲进屋后没坐下,一直注视着姜子延的表情,像是怕被拒绝,所以一直看着他。 「先坐下再说吧。你也是刚回来吧?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姜子延从炭炉上吊着的水壶上面取下热水,倒了杯茶放在桌子上,推到他手边。然后自己解下身上的大氅,转头拿了一件外衣披上。 冯轲拿起手边的水杯握在手里,茶水的滚烫他丝毫不觉得,只觉得手心里暖烘烘的,传来的热量一直贯穿脚底。 姜子延坐下后问道:「说吧,想让我收留什么人?你得先把这人的情况来歷跟我讲明白了,我才能决定收不收留他。」 冯轲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怕是有些过分,可他想来想去,实在没有更合适的地方了。 他道:「他叫卓风,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人。」 这下姜子延更惊讶了,「你说的那个让你感觉很难过的人,就是这个卓风?」 冯轲点点头,「嗯。」 「所以你前两天出去就是去找他了?」 「嗯,我找了他两天,终于找到了他。只是他因为之前救我,受了一身的伤。我、我不放心,他现在也没地可去,我……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姜子延看冯轲这副表情就知道,这是哪门子的不放心,很明显就是心疼了。 「他是在哪里被追杀的?仇家知道你们在这里吗?」 冯轲答道:「在临安受的伤,那些人应该还在临安,我带他回来的时候路上应该没人跟踪。只是我现在也想不到什么安全的地方,就将他带回来了。」 姜子延出于对冯轲的信任,并没有仔细问他们被追杀的事情,他问的都是一些私人情况。 比如,「冯轲,他如今对你的态度如何?」 冯轲想起这一路把他拖回来时,对方虽然很不情愿,但总算没有再赶他走了。 他道:「还好。」 说罢又像是怕姜子延拒绝收留卓风,又道:「他功夫也很好,若是郎君收留他,以后我们两个但凭差遣。」 冯轲想让姜子延收留卓风其实有多番考虑的,他知道姜子延跟荣王府关系匪浅,在他认识的人里面,但凡他们出了事,也只有姜子延比较有能力保下他们。 只有先保住命,才能去想以后报仇的事。 姜子延想了想,出于对冯轲的情谊,他也不再多问,说道:「行,先让他暂时住下吧。你隔壁的屋子还空着,让他住过去吧。」 左右对方应该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有冯轲在,也用不着他操心。 听到姜子延答应了,冯轲十分高兴,眼里的感激之情都要溢出来了。 第340页 「谢谢郎君。」千言万语的感谢到了嘴边却只剩下这四个字。 姜子延摆摆手让他不用客气,最近又想到自己马上要离开京城,又叮嘱道:「我过两日要去临安,家里的事有魏管家操持着,我很放心。让他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暂时少出去走动,把伤养好再说。」 冯轲点点头应道:「是。」 冯轲出门还是相对比较方便的,她之前遇到刺客的时候,全程都蒙着脸,并没有人看到过他长什么样。 但卓风就不同了,那些人可是见过他的脸的,就算他想出去,冯轲也不会让他出去的。 得了姜子延的首肯之后,冯轲安心的把卓风安置了下来。 只是房里突然多出来这么一个伤者,处处都需要照顾。 冯轲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卓风,干脆亲力亲为的照顾他。 回到自己的屋里之后,冯轲看着他身上伤口处包着的纱布,上面已经渗了不少血。 他回来之后先替他简单包扎了一下,碰巧等到姜子延回来,他便赶紧去找姜子延了。 这才没多大会,伤口上的血又开始往外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5章 冯轲无法, 只能先将他身上缠着的纱布一层层解开,从旁边抽屉里拿出伤药,准备再给他上一遍药。 然而刚把纱布解开, 这人忽然醒了。 卓风觉得自己浑身无力,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的,不是过了多久, 意识方才清醒。 睁开沉重的眼皮, 床边坐着的人的脸直直的映入他的眼里, 是冯轲。 他的戒心一下子降低了不少。 咳嗽了几声, 他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却被冯轲按住了被子下面的手。 「别动,你伤势太重, 先躺着吧。」 卓风不动了, 只是侧着头打量着这间房子。 自从重逢以来,冯轲很少见到他在他面前这么听话的样子, 说不让动就真的不动了。 冯轲开始给他身上的伤口上药,密密麻麻的刀子口遍布他的胸口, 最深的一道伤口在他的小腹处, 伤口处的血肉向外翻,看起来十分吓人。 不过冯轲见惯了伤口,淡定的往上面撒药涂抹。 卓风打量了整间屋子之后, 发现这里并不是客栈, 也不似什么农家小院。 他皱着眉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冯轲却好似没听见一般,并没有答话,而是专心的给他的伤口上药。 卓风被无视了, 他心头涌上一丝恼怒, 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几分, 「冯轲,我问你话呢!你把我带到什么鬼地方了?」 冯轲正在上药的时候顿了顿,抬眸看他,沉声道:「这是我的房间。」 就这一句话,卓风忽然不吭声了。 冯轲见他老实不少,接着给他上药。 大概是他上手没个轻重,弄疼了他,听到卓风倒吸了一口气,随即就凶他:「嘶——你他娘的能不能轻点?」 这人又爆粗口,看着十分儒雅一个人,没想到竟然爱说脏话。 冯轲不喜听见他张口就把他娘的三个字挂嘴边,于是道:「我会轻点,你好好说话。」 卓风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突然变温柔了不少。 上半身的伤口上完药,冯轲突然开始解他的裤腰带,卓风心头一紧,捂住裤腰带上的那双手,警惕的问道:「你脱我裤子干嘛?」 冯轲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上药。」 卓风这才想起,自己的小腹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确实是要上药。可那个地方再往下一点点就是……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对方给他上药。 卓风突然有些别扭的扭过脸去,说道:「这里还是我自己上药吧,不用麻烦你了。」 冯轲不知道这人在矫情个什么劲儿,同为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手拿开,我给你上药。」 卓风闻言一抹红爬上了耳朵尖,他兇巴巴的道:「你他娘——」,想起冯轲刚说过不爱听他这么说话,于是活生生的半道改口。 「你上什么药,都跟你说了我自己来,赶紧把你手拿开!」 冯轲看了他一眼,想不到这人和从前一样,还是那么固执。 只是他如今伤重,不宜活动,万一动作大了,伤口容易裂开。 冯轲忽然说道:「好,那你帮我拿一下你手边的纱布,我帮你把上面的伤口先包扎一下。」 卓风听到他这话是同意了,不知为何,心里竟然还有几分失落。 「哦。」 纱布在他右侧的托盘上放着,他左手够不着,只能将捂着冯轲的手的右手腾出来拿纱布。 结果他的手刚挪走,下一刻冯轲就麻利地解开了他的腰带顺便脱了他的裤子。 当下/身传来一阵凉意的时候,卓风这才惊觉自己上当了。 然而裤子已经被脱了下来,他不由得捂脸,羞耻的骂道:「冯轲你个骗子,你他娘的竟然骗我!」 冯轲不为所动,一只手按住他的腿防止他乱动,另一只手给他上药。 边上药边说道:「客气了,你也不差。说起骗人这一行,还是你深谙此道。」 卓风一听这话不吭声了,他确实理亏。当初若不是他骗了冯轲,两人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见他心虚的不说话了,冯轲也不敢吭声,专心的给他上药。 第341页 小腹处的那处伤口确实很深,因为没有得到及时包扎,伤口到现在还在流血。 卓风感觉到一股凉意,还有一根软软的手指在伤口处涂抹,忽然就羞红了脸。 他结结巴巴道:「你、你好好上药,别看一些不该看的。」 冯轲本来也没想着有什么,冷不丁听见他这话,心里也起了逗弄的心思,谁让他以前总骗他。 冯轲道:「哦?那请问卓公子,什么是不该看的?」 「你!你少在这耍流氓!」 冯轲气笑了,他不过就是上个药而已,怎么就还成了耍流氓了? 这会儿说话的功夫,药已经上的差不多了。他拿起一边托盘上的纱布开始给他包扎。 冯轲道:「耍流氓?你要是再胡言乱语,我不介意让你看看什么叫耍流氓。」 他一边说一边给他穿上刚才脱了一半的裤子。 卓风闭嘴了。 卓风不说话了。 空气突然沉默了。 冯轲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人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能如此有精力跟他拌嘴? 胸前的伤口,还有腰上的伤口在缠纱布的时候都要从后腰绕过来,冯轲是习武之人,轻轻一用力便托起了卓风的腰。 然后他弯下身用另一只手拿着纱布绕过来给他缠上,这忽如其来贴近的距离让卓风有些不适应,他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伤口的疼痛,愣愣的看着冯轲脸上那道遮在头髮里的伤疤。 他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疼吗?」 冯轲给他缠好纱布后,听到他这句话没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愣了一瞬道:「什么?」 卓风的手忽然抬起,慢慢的抚上了他的脸,然后挪到他脸上的伤疤处。 「这里的伤口,疼吗?」 冯轲忽然怔了一下,明白他说什么之后,随即拂开他的手,很不愿提及这个话题,甚至扭过头去,用头髮遮挡住疤痕。 他语气冷淡道:「时候不早了,你该休息了。明天我去药铺给你抓些内服的药来,快睡吧。」 冯轲说完转身就要走,被卓风叫住了,「你去哪?」 冯轲突然意识到这里是他的房间,而隔壁的房间还没有收拾,暂时住不了人。 他准备迈出去的脚步又退了回来,想了想,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棉被出来,铺在地上:「我睡地上,你有事叫我。」 如今正是寒冬腊月,而且昨天才下过一场雪,地上的寒气自不用多说,就算铺的再厚也是冷的。 本来他这屋也该是有炭炉烧着的,但因为它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回来,上次回来匆匆一趟,早上就走了,下人根本不知道他回来了,所以炭炉就没给他点上。 所以今夜依旧没有炭炉,只能明天点上。 那也就意味着晚上很冷,只能自己靠棉被御寒了。 卓风看他准备在地上铺被子,忍不住道:「地上太潮了,会生病的。这床挤挤能睡两个人,你……要不上来一起睡吧。」 顿了顿,卓风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添了一句:「我怕冷。」 冯轲忽然顿住了自己正要铺被子的手,他看了看床上躺着的那人,没犹豫太久,就又将被子放了回去,然后朝着床榻走去。 到了床边,他道:「你往里挪一下。」 卓风身上伤口包扎着,动作不能太大,只能一点一点的挪。 然而挪着挪着,他忽然发现自己整个身子都腾空了。 冯轲怕他身上的伤口裂开,干脆打横将他抱了起来,放到了床里侧。 而他则是站在屏风处将外衣脱下,然后躺在外侧。 卓风躺在里面没有丝毫的睡意,大概是今天昏迷睡的久了,他到现在都不困。一双眸子黑亮亮的,偏过头瞧着身边人的侧脸。 冯轲平躺在床上,将被子给两人盖好之后,这才闭上眼睛睡觉。 他这两天为了把卓风拉回来,费了不少劲儿。这一路上属实是累的不轻,于是躺在床上刚闭上眼没多大会就睡着了。 黑暗中卓风微微侧了侧身,腾出一只手悄悄抚上了他的脸颊。脸上的那处伤疤多年前就已经结痂,如今那出只有几道凸出来的伤痕。 虽然卓风没有仔细瞧见过,但仔细摸过后便知道当时这伤口有多可怖。 他喃喃道:「对不起……」 曾经冯轲也算是个长相英俊的男子,可谁曾想再重逢时,整人脸上竟然有这么可怖的一道疤。 卓风忍不住想起了从前的往事,心里又开始自责难过起来。 第二日冯轲起的很早,如今卓风行动不便,他直接把饭给他端到了屋里。 屋里已经有了炭火,是早上冯轲起床后端过来的。已经烧了大半个时辰了,屋里比昨晚上要暖和许多。 「你现在不能吃太油的荤腥,想喝点清淡的粥吧。」 这些小事冯轲没有假手于人,府上的下人还是少知道那人的事情为好,保不齐就有人泄露了他的行踪,到时候连累到郎君就不好了。 卓风休息了一晚上,精气神养好了许多。 冯轲扶着他坐起来,将枕头放在他的后背让他靠着。 卓风端过这碗白粥,用勺子搅了搅,喝了一口,皱着眉道:「好烫。」 冯轲无奈,接过他手中的碗,用勺子搅了搅,一边搅一边吹,过了一会儿,他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约莫着不烫了,这才重新将碗递了过去。 第342页 「喝吧,不烫了。」 卓风看着对方用他用过的勺子喝了一口粥,一抹红晕悄悄爬到了他的脸上。 冯轲看他的脸突然红了,忍不住担心道:「怎么脸这么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发热了?」 卓风赶紧闷头喝粥,否认道:「没有,可能是因为屋里烧了炭,有些热。」 第176章 成衣铺子终于整修完毕已经是七天之后了。 几件样衣三个师傅也都做出来了。 姜子延将自己从临安带回来的几件冬衣的样衣尽数挂到了铺子里。而这几件样衣的样式图纸全都交给了三个裁缝师傅, 方便他们接订单的时候给客人做衣服用。 不过在铺子重新开张之前,姜子延让陈掌柜找了几个长相好,身材比例较好的姑娘来, 说是请她们试穿新衣服,还给工钱。 陈掌柜不知道姜子延想干什么,只能照办。 然而就在陈掌柜找人之前, 姜子延又改变了主意。 他道:「罢了, 这事你先不用管了, 我来办。」 于是在铺子开门营业的前一天, 姜子延去了城中离铺子最近的一家青楼。 说是青楼也不全是,里面大多数都是艺伎,卖艺不卖身, 这里面的姑娘们身段自然是极好的。 姜子延还是第一次逛古代的青楼, 刚到门口就被外面招揽客人的姑娘们热情的拽了进去。 这家青楼规模不大,名叫燕春楼。 燕春楼的老鸨是一个长相美艷四十多岁的女人, 人称玉妈妈。 见姜子延皮相长的好看,主动凑过来招唿。 「哟, 哪家的小郎君长得如此俊俏?我们这里的姑娘多才多艺, 郎君想点个什么样的?」 姜子延靠近了只闻见一股浓郁的脂粉味,呛得他差点打喷嚏,他稍微往后退了两步, 说道:「妈妈好, 我是想来挑几个模样好身段好的姑娘当模特的。」 玉妈妈一顿,疑问道:「模特?那是什么?」 姜子延意识到她没听明白,于是耐心解释道:「是这样的, 玉妈妈, 我在东边那条街上开了家成衣铺子, 做了几个城中比较流行的款式衣服。明天正好重新开张,想请几个姑娘们穿上我们店里的新衣服,到那站站台,撑个场面。」 玉妈妈本来觉得这种过去试穿衣服的活应该没几个姑娘去,毕竟给的赏钱应该也不多。 可没想到一直凑在旁边的几个姑娘听见他说这话连忙凑了过来说道:「妈妈,我明天没什么约,让我去吧。」 「我也想去,郎君您看我可以吗?」 …… 姜子延看了看她们的样貌和身材,他今日过来选人并不是样貌身段都好就可以,还要看样衣的尺码选人。 否则就算样貌好看,身段也好,但衣服穿上大小不合适也白搭。 就好比一个一六零的模特,让她去穿一七零的衣服,就算她身材再好,那也是不成的。 来时姜子延将要选的尺码都记下了,到这里也能更方便更迅速的选人。 姜子延看了看她们,又对玉妈妈说道:「妈妈,钱不是问题,您可否多叫几个姑娘来,我挑选一下。毕竟衣服的尺码有限,我知道姑娘们样貌身段都好,但若是尺码不合适,那也是不行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玉妈妈的手里塞了一袋银钱。 玉妈妈掂量了一下重量,立刻眉开眼笑道:「郎君早说嘛,这还不简单,我们楼里的姑娘多了去了,我这就让人给你叫几个下来。」 反正对方也没要求姑娘有多大名气,只要样貌好,身段好就行,她这楼里一年接不着几次客的姑娘多了去了,现下可不正是个好机会? 考虑到楼里的花魁还有受欢迎的姑娘,应该不太好请,所以姜子延打算先请几个普通一些的站站台。 这些楼里出来的姑娘都是被专门调/教过的,走路婀娜多姿,轻轻柔柔,跟一般的普通姑娘家相比那就是杨柳扶风。 玉妈妈很快就喊了一波人下来,到旁边空着的一个小台前让姜子延挑人。 姜子延这次来挑的人都是试穿冬衣的,新做好的三件春衣太单薄,暂时先挂上去,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再找一些人试春衣。 姜子延选了六个人,身高肥胖各不相同。给了玉妈妈定金以后,和她们约定好明天的时间,这才从燕春楼离开。 谁知出门的时候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子延!」 姜子延转身一看,原来是傅岭。 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在几年前的凛州城。京城这么大点的地方,所以说两个人都在这里,但他们并没有见过。 傅岭之前也听说了姜子延就是侯府的小少爷,一直想来找他叙叙旧。 奈何姜子延并不住在侯府,有心上门去问他的住处,奈何侯府那时候还是柳氏当家,她才不会好心告知实情。 所以傅岭一直不知道姜子延住在何处。 后来终于打听到了他住在哪,结果他又跟着林昭去了临安,让傅岭再次扑了个空。 傅岭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碰到他,显得十分高兴。 他走上前道:「没想到真的是你,我之前好不容易打听到你住在南韵街,可是你府上的下人说你去临安了,不在京城。」 姜子延笑了笑,说道:「嗯,前几日回来的。有点事要办,就回来一趟。傅兄比阿昭先应试,想必早已有功名在身了吧!」 第343页 「在下不才,区区榜眼而已,如今在翰林院做六品编撰。」 「恭喜傅兄,仕途顺利。」 姜子延听到他说在翰林院当值,突然想起前半年林昭也是去的翰林院,那两人应该是见过吧? 他道:「阿昭前半年也是在翰林院当值,你们竟然还做过半年同僚呢!」 说起这个傅岭脸上忽然出现一丝尴尬,提起这个事儿,他心里就不太爽。 当时得知新科状元的名字叫林昭时他想着会不会是同名同姓,结果在翰林院看到他时便确定了,就是之前在凛州遇到的那人。 他想着姜子延和他那时候是住在一起的,他如今在翰林院当值,相必姜子延也到了京城。 于是他好声好气的上去打招唿,对方不冷不热也就算了,当他问及姜子延的住处时,对方冷冷的给了他一记眼刀子,并告诉他不要多管闲事。 傅岭十分生气,从那之后就再没跟林昭说过话,哪怕是在同僚面前遇到,他们也只是相□□头致意,面上过去就行了。 这两年傅岭几乎放弃了打听姜子延的消息,结果没想到有心插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今天在大街上遇到了姜子延,这着实是意外之喜。 「我与林兄当时分属在不同的部门,并不怎么熟悉。」傅岭答道。 姜子延点点头,「也是,翰林院那么大,阿昭只在那待了半年,你们遇不到也正常。今日确实是很巧,傅兄这是要干什么去?」 傅岭笑道:「我姑姑让我帮她办点事,就在翰林院请了一天假,这不,刚从翰林院出来,没想到走到这儿碰见你了。子延今日这是出门来做什么了?」 姜子延有些尴尬,他旁边就是燕春楼,刚从这里出来,难免引人误会。若是给人一种放/盪轻浮感就不好了。 他赶紧解释道:「嗐,傅兄还不知道我吗,无非是为了生意上那点事。这几天刚整顿了一家成衣铺子,做了几件新样式的衣服,就来这里找几个楼里的姑娘穿上去站站台,撑撑场面。」 傅岭笑了起来,别人做生意哪有这么多花哨的东西,也就他每次都出其不意,生意越做越好。 傅岭道:「相请不如偶遇,时隔几年,咱们还能见面,都是缘分,不如一起去吃个饭吧!」 姜子延觉得应当如此,毕竟这是在凛州的老友了,如今再见面,确实该好好叙叙旧。 只是他又想到傅岭今日出来的目的,问道:「你不是还要帮贵妃娘娘办事吗?若是耽误了就不好了。要不你先去办,等改日咱们再去吃饭。」 傅岭看看天色,「不急,我今日可是请了一天的假,姑姑那点事下午再办也不迟,不耽误咱们中午一块吃饭。」 「行,那走吧。」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傅岭问:「你喜欢去哪家吃?」 姜子延回想了下,自己好像很少在京城里的酒楼吃饭,于是道:「我对京城酒楼的饭菜不太清楚,不如你推荐一家?」 「那要不去天韵馆吧,他们家有一道菜烧滷鹅很有名,一起去尝尝?」 「可以啊。」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傅岭请的客,吃完饭后傅岭道:「我就住在城东砚辅巷傅府,有事可以到那里寻我。」 姜子延道了声好,也说了一遍,自己的住址。只是说完后他又道:「我这次从临安回来待不了几天就走了,下次回来约莫着是过年。」 「那就年节的时候再见了。」傅岭道。 「好。」 等到姜子延离开后,傅岭仍旧坐在那里没有动。他看着姜子延的背影,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次再次见到姜子延,只觉得他容貌更明艷了,说话总是温声温语,好似天生就是个好脾气,跟他说话就像如沐春风一般,让人心神舒朗。 七天之后成衣铺子重新开业了。 昨日里在燕春楼里约好的几个姑娘,今天早早就到了。 因着姜子延提前给店里的伙计交代过,所以等她们一来就将新衣服拿出来让她们换上。 衣服换上之后陈掌柜在旁边训话,「我跟你们几个说,这次的活动非常重要,你们要做的就是拿出你们的身段,看见外面铺的那个红布了吗,沿着那个红布走两趟回来,就成了,记住了没?」 几个姑娘还沉浸在新样式衣服的喜悦里,听到他说的话,点点头道:「知道了。」然后又七嘴八舌的讨论谁身上的衣服更好看。 「你们走的时候小心着点,可千万别踩着裙裾了,还有垂下来的丝带,万万不能踩着了。」陈掌柜苦口婆心的叮嘱。 姑娘们听得不耐烦了,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们这小碎步那可都是专门练过的,你就放心吧,陈掌柜。」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就等姜子延一声令下开门营业了。 然而姜子延还没过来。 他起晚了。 昨日大概是在外面吹了冷风吹久了,今天早上感觉十分睏倦,起的晚了些。 等他赶到成衣铺子时,明天所有人都准备好了。 姜子延又粗略检查了一番,看到几个姑娘身上穿的衣服时眼前一亮,确实好看。 只是这头饰…… 他看了看,说道:「你们几个把头上的头饰颜色换成跟衣服相匹配的,颜色太突兀的就不戴了。」 第344页 她们的妆容都还好,即便是燕春楼里没有什么名气的姑娘,往那一站也是气质出众。 姜子延很满意。 「等会活动的流程都清楚吗?」他问道。 「清楚。」伙计们/姑娘们/陈掌柜答。 万事俱备之后,姜子延道:「开门,营业!」 铺子外面已经围了许多人,这些人基本上都知道,七天之前姜子延和曹夫人的约定,还有说要出新样式的衣服的决定。 这些人里面有一些是为了要看新样式的衣服,还有一些是纯粹看热闹的,还有一部分是对家来看笑话的。 铺子前面的空地不是很大,姜子延干脆站在门口大声说道:「之前向大家承诺过的新样式的衣服已经做好了,我们准备了一些模特向大家展示。」 他拍了拍手,几个已经穿戴整齐的姑娘从铺子里鱼贯而出,在铺子前铺好的红布上一个接一个的走出去向大家展示身上的衣服。 当前一个走一半时后面一个开始往前走,走一圈之后,会在后面站定,供大家观看衣服款式。 这种新奇的衣服展示方式,引起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兴趣。 有很多路过的人都被吸引过来,看几个姑娘的站台走秀。 这只是第一轮的衣服,这一轮结束之后中场休息一刻钟,姜子延开始向围观的人们宣传店铺的活动规则。 只要店铺首日消费满一百两银子就可以成为店铺里的超级vip会员,全年享受最优惠的九折价,以及最贴心的服务,最重要的是不用排队,会优先定制衣服。同时进行积分制度,一两银子一个积分,一千积分可以抵消十两银子。 比如会员客人来了,可以到他们准备的隔间休息,还有免费的奶茶以及小零食供应,走的是奢侈高端路线。 这里的奶茶是茶话坊的奶茶,奶茶店和成衣铺子联动,相信会有人动心的。 而首日消费满八十两银子可以成为店里的黄金vip会员,全年定制衣服享受九五折优惠,同样适用积分制度。 首日消费满五十两银子可以成为店里的普通vip会员,普通vip会员不享受价格打折,但适用积分制度。 除却首日消费这个方式之外,以后若是一次性消费的价格达到店里的规定,也可以同样获得相应的会员身份。 这个宣传一出来,底下一阵沸腾,都在讨论着什么会员制度。 当姜子延介绍完之后第二批走秀便开始了。 几个姑娘换过了衣服,包括头上的头饰也都换了同色系的,又出来走了一圈。 刚才那几个样式的衣服偏稳重一些,这几个衣服样式偏少女系,有活泼的有明艷的,这让前来围观的几个小姐们疯狂心动。 等走秀结束以后姜子延这才让开门口,刚说完,大家可以进来随意参观,他就被一窝蜂冲进来的人们给挤到了柜檯旁边。 姜子延真没想到古代的女子们疯狂购物的能力一点都不比前世他见过的那些女人们差,果然爱美都是相通的。 而之前的曹夫人也如约前来。只是他来的要晚一些,只看了个活动走秀的末尾。 前面进去的人太多,她就被挤到了后面。 这件衣服她期待了好几天了,也不知道裁缝铺子会给她做出什么样子的来,内心里还是非常期待的。 等到进去之后她发现这铺子跟她上次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原先地方虽然大,但站的累了,并没有歇脚的地方,如今竟然还摆上了长凳,上面看着软软的,不似那般硬。 四周的墙壁上也都装饰的十分好看,全都挂着新式样衣,而厅堂里的架子上挂着一件一件的老式成衣。 曹夫人感到很惊奇,她走近看了看,发现架子上挂着的成衣还是分不同档次的。 上面都有明码标价,一个架子一个价格,意思就是说,在这个架子上的衣服款式随便挑,都是这个价钱。 曹夫人还没仔细看,打算先看看自己那件成衣。 因为今天进来看衣服的客人有些多,毕竟当时关店的那一天就有不少人围观,知道他们和曹夫人的约定,说七天之后会给一个满意的交代,并且还会出一些新款式的样衣。所以今天来看热闹的人非常多。 陈掌柜一改当日对曹夫人的傲慢态度,看到曹夫人走过来,脸上堆满笑的迎了上去,「曹夫人您终于来了,小人可把您盼来了。」 其实若是陈掌柜当日知道曹夫人的身份,肯定会好声好气的解决。然而曹夫人是第一次到店里来,陈掌柜并不认识她,只因为她是哪个富家夫人,态度便无礼了些。 曹夫人对他这种踩低捧高的行径十分不屑,没理他,反而是对一旁的伙计说道:「你们东家说重新给我做一件新款式的衣服,现在七天已经过了,我来拿衣服。」 伙计看了一眼陈掌柜的脸色,随即忙说道:「夫人,衣服已经做好了,我马上去给您拿,您先在一旁稍作休息。」 另一个伙计十分有眼色的搬来一个凳子,屋子里原先摆放的长凳已经被坐满了,曹夫人刚才在外面也站了好一会儿,先下腿也有些累,干脆坐着等。 没一会儿伙计就从后面把衣服拿出来了,这件衣服的样式是独一份儿的,厅堂里此时有很多人都在等着看曹夫人定制的这件衣服。 刚拿出来曹夫人就站了起来,衣服上的点缀其实并不多,但款式新颖,颜色搭配也好看。 第345页 伙计提议道:「不如您到试衣间里面换上看看,若是有哪里不合适,让我们师傅再给您改改。」 此话正合她意,曹夫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换上试穿下看看了。 新招来的两个伙计都是女的,主要是为了方便给女客们拿衣服,整理衣襟等等。 试衣间在偏房,从厅堂过去右转就是。原先只有一个,姜子延让他们用围帘和挡板又搭建了两个出来,现在一共有三个试衣间可以用。 曹夫人进了试衣间,忽然发现这里比外面要暖和一些。一旁跟着她帮她守着试衣间的门的女店员像是看出来她的疑惑,笑着解释道:「我们的试衣间连着厨房那边的炕,白天炕烧起来,试衣间就是暖的,我们东家说怕客人换衣服的时候冻着,专门让人弄的。」 曹夫人的闻言很高兴,但声音还是淡淡的,「你们东家有心了。」 试衣镜在外面厅堂摆放着,这里毕竟是京城,好东西并不少见。 如今女子们梳妆大部分用的都是铜镜,不过姜子延这铺子里有好大一块玻璃镜。 玻璃镜看得更清楚,只不过价格也昂贵。不过京城里面好一些的成衣铺子里全都是用的玻璃镜。 曹夫人换好衣服后从试衣间出来,丫鬟则是负责看着她原来的衣服。 刚一进厅堂里,就看到旁人看到她身上穿的衣服,眼睛都看直了,她心里隐隐有几分得意。 虽然还没照镜子,但从旁人的反应,还有他刚看到这件衣服时的惊艷,就知道这衣服样式应该不差。 因为人多,玻璃镜前站了不少人尽管不买衣服,但照照镜子也是好的。 见她试穿了衣服走过来,旁人都不自觉的给她让出了镜子。 曹夫人走到玻璃镜前站定,看到镜子中那个明艷的人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了。 镜中的人一身青黄色,腰间束起,后面提起的衣褶一道道缝在一起,像蝴蝶翅膀,上面还点缀了一些白色的珠子,可谓是点睛之笔。 因为冬天的衣服比较厚,所以大多都做成直筒的,而这个时代的样式,导致衣服都没什么版型,所以整个全都是一笼统下来,唯一的区别就是衣服的面料颜色,还有上面的图案刺绣。 她现在身上穿的这个衣服样式却是束腰的,但看起来一点都不臃肿,走了很多线缝合,看起来也不违和,反而十分顺眼。 曹夫人感觉镜中的自己仿佛年轻了十岁,对比她来时穿的那件衣服,差别相当明显。 她对这件衣服满意极了。 旁边围观的人不禁感嘆道:「这衣服做的可真好看啊,我也想买一件。」 见大家都是在感慨衣服好看,曹夫人心情更好了。她都不想把衣服换回去了。 曹夫人之前对陈掌柜的不满此时也消失了,她道:「衣服很满意,替我谢谢你们东家。这衣服应该不会掉色吧?」 陈掌柜赶紧道:「不会不会,这布料全都是东家从临安带回来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您放心穿就是。」 曹夫人点点头,料想对方也不会再骗她第二次。 丫鬟此时将她来试穿的衣服装好后走过来,曹夫人示意,丫鬟从袖口里拿了一锭银子出来放在柜檯上。 曹夫人道:「我说了,这衣服你们要是做的让我满意,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陈掌柜又是一番道谢,一边说着自己当初有眼不识泰山,一边将曹夫人龚恭敬敬的送出了门。 其他围观的人见曹夫人走了,赶紧围上来问陈掌柜,想要定制刚才曹夫人身上穿的那个款式。 曹夫人出了门后心里十分高兴,毕竟刚得了一件心仪的衣服,过两日青阳郡主的的宴会上刚好可以穿这个去。 这衣服没个几天做不出来,就算别人想定制同款,那也要费时间的。 所以她到时候穿出去一定是京城独一份。 光是想着别人艷羡的目光曹夫人都要笑出声了。 姜子延也不怕对方别的店仿制他们的衣服,反正到时候临安织的布大部分要卖到京城的,这样式也就一时兴起,到时候同款多了,他们就走高端路线,只定制一件那种。 其实就算是样式同款,但还有颜色花样绣的图案不同,这些全都看客人的喜好挑选,所以完全同款的衣服也不算很多。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姜子延暂时先不操心那么多,先顾好眼下最要紧。 第一天成衣铺子的销售额就高达一千多两,可见宣传的效果十分显着。 铺子里接的订单按顺序做起来都排到了下下个月。 姜子延想了想,觉得三个师傅可能不太够用,试想一下,如果订单特别多,又赶上换季,定做的当季的衣服还没穿上,拿到的时候就已经换季了,这就不好了。 于是便想着再招两个裁缝过来。 三个师傅都是十分有经验的,认识的同行应该也很多,所以姜子延让他们推荐了两个人过来。 这么一来,成衣铺子算是正式步入了正轨。 新铺子整顿结束之后,姜子延开始处理之前的事。 曹夫人提到的衣服掉色的问题他当时并没有深入追究,想着先把铺子整顿起来再说。 如今铺子运营顺利,他也腾出空来好好查一下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晚上铺子关门之后,姜子延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开了个短会。 第346页 他问道:「之前铺子里的布匹供应都是谁负责的?」 陈掌柜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事不是已经翻篇了吗?怎么又问起来了? 但还是站出来老实答道:「东家,是我负责的。」 「布匹是进的哪家的货源?」 「城西张家布庄的。咱们铺子一直以来都是从他们家进的铺,从来没出过掉色的事儿。」陈掌柜解释道。 第177章 (捉虫) 一旁的一个伙计也道:「东家, 布匹运进来之后,是我负责看管的,掌柜的说的没错, 以前并没有出现过掉色的事儿。」 姜子延皱着眉,又问道:「那是有人调包了布料?你们仔细检查过没有,确定是这一批布吗?包括给曹夫人做衣服的那一匹, 都是张家布庄的布料?」 说到这儿, 伙计也很纳闷, 「是啊东家, 我确定就是张家布庄的布料。他们家的布料上面都有标记的,我在铺子里干好几年了,不会弄错的。」 陈掌柜虽然之前处理售后问题时态度不好, 但这铺子里的布料他是真没动过。 此时他生怕姜子延会怀疑到他头上, 连忙辩解道:「东家,这布料从张家布庄运过来之后就一直在库房里存着, 平时都是拿出来让客人挑颜色选布料。我是真没想到会有一匹是掉色的,还刚好被曹夫人选上了。」 姜子延经过一一盘问, 发现确实不是他们的问题, 那就是布料本身就存在问题。 难不成是这批布料中刚好有一批掉色的,被曹夫人选中后露馅了? 「还有类似掉色的是被客人找上门来的吗?」 大家纷纷说没有。 「带我去库房看看。那匹掉色的布料也拿过来。」陈掌柜赶紧说好。 掉色的这一匹布料几乎都拿来给曹夫人做衣服了,只剩下一些边角料, 所以陈掌柜直接把曹夫人原先那件衣服拿来了。 姜子延对比着库房里的布料看了看, 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拿张纸,再拿杯水过来。」 伙计依言去拿,很快东西便拿过来了。 姜子延将伙计拿来的纸从中间对摺裁成两半, 将杯子里的水往上洒了一些, 确保润湿, 但又不至于太湿。 他让人将布匹扯开一边,然后拿起润湿的纸对摺包住布匹的一角,几息之间,纸张上面就染上了一层颜色。 他让伙计按照他说的方法,一批一批的试了过去。 发现这一批布里面,有一小半都是掉色的,另外一些则是不掉色的。 姜子延越发确定这是布庄那边的问题,给他们提供的布料以次充好,将一些掉色的布料掺杂在好的布料里面。 出于合作的信任,店铺的掌柜和伙计们根本不会仔细查验,况且要想查掉色问题光凭眼力是看不出来的。 姜子延心里有了答案,带着人从库房里出去后,说道:「这批布将刚才那些掉色的全都挑拣出来,不准再给客人使用。另外以后客人定制新样式的衣服,所用布料必须全部使用,从临安运过来的那些。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 「嗯,今天先这样,大家辛苦了,收拾一下,早点歇息吧。」 陈掌柜和几个伙计们面面相觑,他大着胆子问道:「东家,那张家布庄的事就这么算了吗?」 他心有不甘,就因为他们布料掉色,害得他差点丢了掌柜的位子,虽说后面处理问题上是他态度不好,但这点自动被他忽略了。他更在意的是引起这件事的源头。 姜子延话语中带着几分冷意道:「当然不能这么算了,这件事明日再说。」 今天大家忙了一天,也都很累了,姜子延让他们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明天再处理。 安排好铺子里的事情之后,姜子延便回了家。 回去之后他稍微吃了些饭,刚要回房,忽然想起昨天冯轲跟他说让他收留个人的事。 他还没看过这人是什么样,干脆半道拐弯去了东厢房,还没等敲响冯轲的房门,就听见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几句话。 「你轻点……」 「弄疼我了……」 「你别脱我裤子……」 …… 姜子延:…… 这是我不付费就能听的吗? 稳了稳心神,淡定了一下,他敲响了冯轲的门。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冯轲起身,走到门口开门。 见是姜子延,他愣了一下,「郎君?」 姜子延道:「昨天你跟我说的那个卓风,伤势怎么样了?今天我忙了一天才回来,就过来看看。」 「郎君进屋说吧,我正在给他上药。」 姜子延走进屋里,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心道这人应该就是冯轲说的那个卓风了。 本来姜子延以为这个卓风应该和冯轲性格差不多,属于沉默寡言那种。 但事实很明显不是。 卓风看着并不是那种结实强壮的人,跟冯轲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卓风更瘦削一些,皮肤白皙,长相也好看。 姜子延进屋后卓风挣扎着半坐起身,说道:「郎君好,我叫卓风,感谢您的收留,给您添麻烦了。」 「客气了,不麻烦。冯轲他比较担心你,你伤势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好多了。」 冯轲在旁边站着 ,看他俩在说话,想起厨房熬的药快好了,便道:「你们先聊,我去端药。」 第347页 他出去以后姜子延道:「冯轲这人,向来沉默寡言,难得跟你聊到一起。对你的事儿,他可上心了,连熬药都是亲力亲为。所以我很好奇,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这个问题倒是把卓风问住了,仇人?不太像。朋友?也不太像,之前冯轲见到他时,还恨不得杀了他呢。 卓风道:「我也不知我们两个现在算是怎么回事,想了想,干脆不想了,费脑子。」 姜子延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是当局者迷。 他想起冯轲上次一脸委屈的跟他说难过,大概就是因为他们二人之间的纠葛。 「我还没见过冯轲对谁这么贴心的照顾过。」他道。 卓风忽然间有些不好意思,有几分死鸭子嘴硬,「他那人就那样,还不是我伤太重了,他怕我死了就报不了仇了。」 这话刚说完,冯轲端着药进来了。 卓风抬头看向他,脸上讪讪的,也不知道他听见刚才那句话没。 姜子延道:「你好好休养,安心在这里住着,想吃什么就跟冯轲说,我先回去了。」 走到门口时姜子延听到冯轲硬邦邦的说道:「喝药。」 大概是刚才说了亏心话,这会儿卓风倒是听话很多,接过碗来一饮而尽。 碗里的药是温热的,一点都不烫。 喝完药卓风皱着眉苦着脸说好苦,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包蜜饯。 他看向冯轲,眼神里有几分惊讶。 「给你你就吃。」 卓风呆愣了一瞬,接过蜜饯,瞬间一股甜味化在嘴里,甜到了心尖上。 这人也不是那么木头嘛! 卓风没话找话,「我后背有些痒,能帮我挠一下吗?」 冯轲刚将碗拿出去,回来就听到他说这话。 卓风的眼睛像湿漉漉的小鹿眼,每当他用这种眼神看着冯轲的时候,冯轲就觉得难以拒绝他的要求。 他走到床边,将他扶着坐起来,掀开后背的衣服,道:「哪里痒?」 「右边,下面一点。」 冯轲伸手过去给他抓痒,一边抓一边小心地避开伤口。 卓风感觉到痒的地方几乎都在伤口附近,应该是伤口在癒合,所以发痒。 冯轲只能小心翼翼的给它挠了挠伤口旁边的部位,稍微缓解一下。 只是挠着挠着,卓风就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好了,不痒了。」他赶紧叫停。 想想刚才姜子延的话,自从他受伤之后,冯轲对他真的是百依百顺。 早知道受伤这么好使的话,他就早点使这一招了,也不至于前面两个人闹得那么厉害。 看着冯轲为他忙前忙后,可就是不怎么跟他说话,他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 从前的冯轲虽然话少,但在他面前还是很开朗的。现在…… 冯轲从外面端来一盆热水,拿起布巾给他擦了擦身子,说道:「睡吧。」 卓风不是很情愿,时辰还早呢,就睡了? 于是他提了一个很大概率会被拒绝的要求。 「冯轲,你陪我说说话吧?」 冯轲将被子铺好,将他整个人往里面挪了挪,脱下外衣,躺到了床上。 就在卓风有些失望他不理人的时候,冯轲忽然说道:「你想聊什么?」 自然不能聊那些破往事了,卓风又不傻。 于是他找了个比较好的话题,问道:「你当初是怎么遇见姜郎君的?」 有关于姜子延的事情,冯轲印象还是非常深刻的。 只不过他说的很简短,「是张虬找到了我,当时食不果腹,他便把我介绍给郎君当护卫。」 「郎君人很好,那时候脸上的伤比较严重,他给我请大夫看伤,还管吃管住,每天跟着他,其实并没什么事做,很清闲。郎君他……是个心地很好的人。」 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还全部都是夸姜子延的,卓风不禁有些吃味。 可一想到他说脸上的伤比较严重,他又开始心疼起来。 「睡觉吧。」冯轲道。 卓风忽然有些不想自己的伤好起来,就这么一直病着也好,最起码冯轲不会和他吵架,也不会对他撒手不管。 没过一会儿,外面忽然狂风唿啸,开始簌簌地下起雪来。 到了后半夜气温骤降,大雪漫天飞舞,天气更冷了。 卓风伤重,没法使用内力,整个人更加畏寒。屋里的炭盆烧了双份都还不够,冻得他嘴唇发紫。 身边躺着一个大火炉,感觉到热源,他整个人朝着那个热源挤去。 身上的伤养了两天,好歹能翻身了。 他费劲的下意识挪过去,整个人趴在冯轲的怀里,像是感到终于暖和了,这才舒展眉头沉沉睡去。 冯轲在他睡着后小心翼翼的护着他的腰肢,横过腰的手生怕碰到他的伤口,将四周的被角掖好,也跟着睡去。 第178章 第二日一早姜子延让陈掌柜拿着那几批掉色的布料去了张家布庄。 毕竟是他们家的布掺杂了次品, 自然要找他们说理。 这件事姜子延没有插手,而是全权交给陈掌柜来处理,也刚好看看他在处理意外事件上的能力如何。 陈掌柜心里也清楚, 这是东家给他的考验,否则以后万一出什么事都要东家亲自出面处理,那还要他这个掌柜干什么用。 第348页 于是陈掌柜干脆就破罐子破摔, 但凡对方不好好跟他说道说道这其中的问题, 他就敢撒泼砸他们家的招牌。 张家布庄位于城南的一条街上, 陈掌柜带了两个伙计, 坐着铺子里的专用马车,没多久的功夫就到了。 张家布庄如今的掌事人并不是张家老爷,而是张家大嫂。 这个大嫂身为一个女子, 但却相当有本事, 比大多数的男子都要厉害。这布庄本来都要破败了,硬是在她手里起死回生, 甚至这两年还发展的蒸蒸日上。 张氏的丈夫每天只知道混吃混喝,不是做生意的料, 张氏的婆婆便将家里的生意交给张氏打理。 张氏下面有个小叔子, 听说在做生意方面不是很有头脑,但却很有野心,一直在想办法将布庄的掌事权夺回来。 陈掌柜到了布庄之后, 布庄的掌柜一看是他来了, 赶紧笑脸相迎,「陈掌香柜,怎么是你来了, 可是铺子里又需要什么布料了?真巧, 我们布庄刚来了一批新料子, 还没给其他掌柜的看过呢,一会儿先带你去看看。」 没想到苏掌柜热脸贴了个冷屁股,陈掌柜一脸不悦的从他身边走过,碰到他的胳膊时,还用力撞了一下。 撞的苏掌柜后退了一步,心里还有些纳闷,这可是老主顾了,今日来为何脾气这么大? 进了屋,苏掌柜看陈掌柜的脸色不太好,索性问道:「陈掌柜,今儿个这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可是我们铺子哪里惹到你了?」 陈掌柜真是越想越生气,要不是在他们这里买到了掉颜色的次品布料,他能被东家一阵训斥吗? 说来说去还是他们布料的问题。 陈掌柜清了清嗓子,说话的底气都变得足了不少,开口说道:「我今天到底为什么过来,苏掌柜心里当真没一点数吗?」 苏掌柜在这不装的掌柜位子上也干了好几年了,看陈掌柜这样子就知道八成是之前的订单出问题了。 除了这个,他也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这个时候定然是要伏地做小的,他态度软和的问道:「陈掌柜,是之前你在我们这里下的订单出了什么问题吗?」 陈掌柜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杯子都抖了抖,可见拍的多用力,这心里就有多气。 「苏掌柜,咱们也算是老交情了吧?我们衣品天成可是你们布庄的老主顾了,现在竟然还敢跟我玩以次充好的花样,怎么,这是为了多挣几个钱连口碑都不要了吗?」 这话说的严重,苏掌柜看他措辞严厉,就知道这事小不了。 但他同样也很疑惑,他们布庄里的布卖给别的批发商的全都是上品,从来就没有过一次充好的时候。 「陈掌柜,我们布庄的口碑京城人人皆知,你不要信口雌黄污衊我们。我们这里从来就没有做过什么以次充好的事儿,陈掌柜别是误会了什么?」 陈掌柜一听他说这话,气不打一出来,这苏掌柜竟然还想推卸责任。 这时他突然体会到了当时曹夫人的感受,那时的他何尝不是也在推卸责任。 陈掌柜怒道:「今儿个我都把证据带来了,你要是不信就自己看。看看我陈正是不是信口雌黄!」 他让一旁跟着他的伙计上前来,结果它怀里抱着的布匹,布批是他挑的几匹掉颜色的,外面用一层寻常的布料裹着,从进来时就一直被两个伙计抱在怀里。 苏掌柜没想到伙计一直抱着的竟然是布料。 摊开外面裹着的布,里面是两匹绛紫色的布料,那布料上还有张家布庄的标识。 陈掌柜道:「这几匹布料都是上个月初从你们布庄订购的,全部都是掉色的次品。」 听见陈掌柜说这些都是掉色的布料,一旁站着的苏掌柜十分震惊。 他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布料,惊道:「这怎么可能?」 陈掌柜露出一抹冷笑,「这上面可还有你们布庄的标识在,这总骗不了人吧?」 苏掌柜在陈掌柜带过来的这几匹布料间翻了翻,每一匹都有他们布庄的标识,这标识是用特殊的方法做的,怎么也做不了假。 所以说这真的是他们布庄走出去的货。 「陈掌柜,稍等片刻,我需要验证一下,你说的是否属实。」 陈掌柜看对方十分震惊,此时看起来也不像推脱责任,他定了定心,好整以暇的坐下来喝了口茶,「没关系,你随便验证。反正这只是其中几匹,剩下的次品我那还多着呢。」 苏掌柜赶紧叫人打盆水过来,将其中一匹布料扯下来泡进水里。 果然,没多大会盆里的水就被染成了紫色,而且掉色还十分严重。 看到盆里的水被染成了紫色,陈掌柜悠哉悠哉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苏掌柜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一种凝重之色。 现在证据确凿,已经证实了这掉色的布料的确是出自他们布庄,这个时候要做的就是道歉加赔偿。 苏掌柜态度很好,径直说道:「抱歉了陈掌柜,这布料确实出自我们布庄,可能是下面的人办事疏漏装错了布料,等会儿我就让人带你去库房免费挑一批新的回去,另外,再给你们多送几匹布料,表示我们布庄的歉意。」 「你打发叫花子呢?你知道我们铺子因为这个掉色的布料造成了多大损失吗?前几天人家大理寺卿的夫人亲自找上门来,说衣服掉色严重,你这不是败坏我们的口碑和信誉吗?多给几匹布就了事了?我告诉你,没这么容易。」 第349页 苏掌柜一看他没那么好煳弄,顿时挤了个笑脸说道:「没事没事,万事好商量嘛,以和为贵,和气生财。」 这意思很明显,让他不要到处宣扬此事,其他一切都好谈。 陈掌柜沉着一张脸看向苏掌柜,对方虽然资歷不比他高,但处事相当圆滑,一不小心就容易着了对方的道。 而且这次听东家说以后他们铺子的布料全部都用临安运过来的,不会再用这个张家布庄的布料了。 既然如此,那就算苏掌柜多陪几批布料又有何用?他们铺子也不用这些布料做衣服啊! 想了想,陈掌柜道:「什么布料不布料的就算了,你这个布料现在掉色这么严重,万一再赔给我一批还是这种掉色严重的怎么办?我们铺子可是不敢再用了。」 苏掌柜这边理亏,对于陈掌柜无礼的态度也只能稍作忍耐。 他道:「那不知陈掌柜有什么建议?你不妨说来听听,咱们也商量商量。这种事情发生的突然,我们这边也没料到会有那等粗心的工人弄错了布料,也希望你能体谅一下,咱们各退一步,千万别伤了和气。」 陈掌柜心道什么和气不和气,这个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要赔偿。 大家各位其主,你为着你们布庄着想,我也得为我们成衣铺子着想。 他道:「这些布料我们也不要了,但是我要求你们按照订单的双倍价钱赔偿给我们。」 「双倍?!」苏掌柜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敢开口要这么多。 「陈掌柜,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这批订单货量可不小,赔偿双倍也太狠了点。」 陈掌柜才不理他这一套,他们布庄每年有多赚钱,旁人不知,他这半个内行人还是知道一些的。 区区双倍的价格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苏掌柜,这本来就是你们违反约定在先,契约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的是上品布料,你们却一次充好来煳弄人,最重要的是还给我们铺子的声誉带来很大伤害,双倍赔偿我们不过分吧?」 苏掌柜听到他说给他们铺子带来很大伤害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消息也是很灵通的,都是在这个行业,哪里有点热闹动静知道的自然快一些。 苏掌柜心想,你们铺子如今样衣卖的这么火,说造成了声誉上的伤害,他是一百个个不信。 然而陈掌柜心里清楚,如果不是东家亲自出来力挽狂澜,否则怎么可能有今日的光景? 所以这责任布庄定然是要背的。 苏掌柜想了想,用掉色的布料以次充好这件事事关重大,况且他也怕这件事闹大了,给布庄里的生意带来很大威胁,思量再三后终究还是答应了陈掌柜的要求。 只是他又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我需要禀明我们东家,到时候该赔偿的一定会赔偿,这个还请你放心。」 陈掌柜眼里露出一抹欣喜,不过脸上却没表现出来。苏掌柜都这么说了,拿着双倍的订单赔偿金想必是跑不了了。 他克制住内心的愉悦,淡淡道:「既如此,那便先这么办吧。」 苏掌柜见他终于松口了,这事儿也算是谈妥了。 便道:「陈掌柜,你是我们的老主顾了,这次的事儿真是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等我回去好好查查是哪个胆子大的粗心办错了事儿,待禀明东家以后,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好,既然苏掌柜有诚意,那陈某就再信你一次,还望你们好自为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9章 陈掌柜可不管什么交代不交代的, 只要他的赔偿金能回来就好,而且这次还能拿到双倍的赔偿,等会回去他可要好好在东家面前挣个脸面。 陈掌柜走后, 苏掌柜直接坐着马车去了张宅。 张家布庄真正做主的是张家大嫂,这件事附近的人都知道。 陈掌柜将这件事禀报给了张氏之后,张氏一查, 确实查到了自己小叔子身上。原来这以次充好的把戏是他干的。 张家的家事和姜子延没半点关系, 他也不关心这个。他关心的是自己成衣铺子的利益。 第二天的时候陈掌柜特地过来告诉他事情都解决了, 说布庄愿意赔偿他们双倍的订单金额。 姜子延讶然, 觉得这陈掌柜虽然之前看着不太靠谱,但办事还算干脆利落。 于是他夸了他一番,然后鼓励他在铺子里好好干, 不光是伙计和师傅们有奖金, 到年底掌柜的分红才是最高的。 这个想法一说,陈掌柜是打了鸡血一样, 往后的日子里一心为铺子办事,越来越兢兢业业了。 成衣铺子的事解决之后, 已经是初七了。京城这边的事也算处理完了, 姜子延明天就是腊八,便收拾东西叫上陈河当天就出发前往临安了。 他想和林昭一起过腊八节。 天气还算晴朗,前几日下的雪早已融化, 水泥路干的快, 又有太阳晒着,很快就干了。 马车一路朝着临安驶去,外头还是很冷, 马车也没什么保温的措施, 只有一个汤婆子暖身子。 北方的天气干冷干冷的, 把车稍微走的快了些,耳边的风就越大,吹到旁边的小窗帘唿啦啦的响。 姜子延将小窗口的木板拉下来,瞬间觉得暖和了许多。 有了水泥路,果然走的快了很多。 他们从上午出发,晚上便到了临安城。 第350页 天色暗的早,进了城门之后沿着主街一路行驶过来,路上已经没什么人影了,冬日里大家都早早收摊回家歇着了。 到林府的时候姜子延是悄悄进来的,没让门房惊动林昭,将马车交给车夫后,陈河被姜子延打发去歇着了。 姜子延本来要去林昭的房间的,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结果到了后院之后,却发现自己房间里还亮着。 于是转道去了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就看到伏在书案上看公文的林昭。 林昭听到有门声响,抬头一看,十分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一边说一边起身迎上去。 林昭握着他的手将他牵进来,顺便带上了门。 姜子延抖着身上的寒气,开玩笑道:「怎么,我回来陪你过腊八节,你不高兴?」 林昭笑了笑,摸摸他的脸,「自然是高兴的。」 既然姜子延都回来了,林昭也不看公文打发时间了,索性亲自帮他更衣。 姜子延任由他的手解他的腰带,他忽然想起来这是他的房间,便问道:「你这几天没回你自己的房间睡?」 「没有,习惯了在这里睡,分什么你我。」 姜子延坐了一天的马车,晚上林昭不忍折腾他,两人早早便歇息了。 第二天便是腊月初八,大魏北方的腊八节。 在大魏朝,腊八节并不是每个地方都过的。据姜子延所知,大魏南方一带就没有这种习俗,但北方却很盛行。 腊八节喝腊八粥,吃腊八蒜是惯例,除此之外还有驱傩禳祭等活动。 知道今天是腊八节,厨房的妈妈前几日就剥好了蒜,放在罐子里,倒上醋,今日打开来吃刚刚好。 都说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过后没几天就是小年,很快就是年节了。 腊八节当天姜子延亲自下厨,熬了好几种粥,软糯香甜,还有他新做的皮蛋瘦肉粥,得到了全府上下一致好评。 冬天修路不太好修,天气冷时不时还要赶上恶劣天气,不是大风就是雨雪,所以修路的事暂时搁置了下来。 姜子延琢磨着把之前在清平镇做的手套可以重新做出来放店里卖。 这边的工人多,冬天干活很多都冻的手指干裂。虽然手套薄薄的在外面寒风中不保暖,但在路上干粗活的工人带上它最起码可以不让手掌磨破。 不过眼下快到年底了,这个时候再做怕是来不及了,等明年冬天的时候可以早早做一些备着。 腊八节这天姜子延在家歇了一天,除了琢磨一些粥食别的什么都没做。 林昭也放假一天,在家里陪着他,两个人过了清闲的一天。 等到初九的时候姜子延去了织布坊。 如今京城那边铺子一开起来,需要大量的布匹,不知道这边能不能供应的上。 他有些日子没过来,也不知道这里招收的第一批学徒学的怎么样了。 刚进织布坊的门,里面负责洒扫的人看到他就迎了上来,赶紧行李,「见过郎君。」 姜子延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然后问道:「师傅们还在教习吗?」 下人恭敬的答道:「是的郎君,几个师傅正在后院西边的大纺织室教习弟子们织布。」 「带我过去看看。」 除了第一天教习的时候姜子延来看过一次,这是第二次过来现场观看教学过程。 织布坊里的几台织布机都在这间大课室里面,几个师傅一边织布一边教习。 姜子延过去的时候,从门边看到里面的小学徒们现在已经学的有模有样了,穿针引线,甚至学的快的已经开始脚踩织布机开始入门了。 几个织布的师傅和织女们都在埋头踩着织布机,压根没有注意到,门口站了个人。 这几天订单大增,她们都在加紧赶工。 看她们十分专注,姜子延本想不打扰了,转头去看看别的地方。 结果里面不知道哪个小姑娘抬头看见了他,也不怕人,直愣愣的说道:「大哥哥来了。」 这些学徒都是姜子延亲自招收的,他说话温和,在小姑娘们心里就是亲切的大哥哥。 这一出声,惊扰了前面的几个师傅们,她们这才抬头朝门口看去。 姜子延索性也不走了,来都来了,既然被她们看见了,干脆进去看看。 几个师傅想要从织布机上下来,被姜子延拦住了,他道:「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就是来看看这些是学生们学的如何了?」 教习师傅答道:「这些孩子们都很勤奋,学的也卖力,有的学的快的都已经上手开始学织布了。」 姜子延走进后看了看,点点头,确实有学的快的孩子在织布了,脚下踩着织布机织的有点慢,但看样子织的还可以。 这个大课室里面全都配备的有织布机,分四列摆放,每一列中间都有一个宽大的走道,一边墙上开了好几个窗子,方便光线透进来。 最前面放了好几盆炭火烧着,这个天气若是屋子里不放下炭火,那是做不了活的,尤其是手上的活。 不过因为屋里炭火烧的多,而且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厚厚的冬衣,倒是没那么冷。 他在课室里面转了转,看了一些小姑娘们学习的半成品,整体看来还算不错。 等走到一台织布机旁边时,他的衣袖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第351页 姜子延低头一看,原来是之前最后一个招收的小乞丐。 小姑娘现在白白净净的在织布机前坐着,她现在有名字,叫池静,还是姜子延给取的。 姜子延停下脚步,看向她。 池静拿出之前练习的时候知道一块布,捧到姜子延面前给他看。 她声音稚嫩,又带了些忐忑,说道:「这是我织好的。」 说完又仰着小脸,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姜子延。 看着这布料,姜子延抬手拿过去摸了摸,虽然没有织的没那么细密,边边上还有一些线头。但像她这个年纪才学一个月就织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很有天赋了。 姜子延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很好,进步非常快。」 池静抿着嘴笑了,这段时间的学习得到了认可,她要更努力,早点出师。 只要她织的布能够作为合格的成品卖出去,那她就能按正常拿工钱了! 姜子延低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小姑娘的手磨得红红的,就知道她现在进步这么大,除了天赋之外,应该是极努力的。 老天除了偏爱那些天赋极好的人之外,更加偏爱那些不光有天赋还十分努力的人。 以后他这织布坊可不愁缺人才了。 前头站着的老师傅也夸道:「池静这个孩子是所有人里面进步最快的,等翻过年我就打算让他跟着我学更加复杂的技巧了。」 这话中的意思颇有要将池静收为亲传弟子的意思,说是要手把手的教,大概也差不多了。 姜子延道:「织布上的事您安排就好,这天儿天冷,做工的时辰尽量短些,身体要紧。」 「哎,好的东家,多谢东家体恤。」 曾师傅第一次遇见这么体贴的东家,对他们的要求竟然不是说要提前完成订单,而是关心难疯她们的身体,心里不由得有几分感动。 虽说订单也是要完成的,但姜子延却丝毫没有提订单的事,而是关心起了她们的衣食住行,这让她们对织布坊更有归属感了。 曾师傅是个老手艺人了,自从早年丧偶之后她便没有再嫁,而是凭着织布的手艺在临安有争得一个容身之地。 只是这世道对女子艰难,尤其是像她这种孤身一人的,难免有人说闲话。 姜子延能把她请过来,也是因为她之前所在的织布坊嘴太杂,对她多有闲话议论。 听说这里招的全部都是女工,而且还缺收徒的师傅,她打听了之后这才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0章 自从曾师傅来了之后, 底下的织女们还有其他的师傅都由她管,包括教习的情况也都是她负责,姜子延很信任她。 今天姜子延一过来, 里面的小姑娘们开始有些坐不住了,曾师傅看她们也学了好一会儿了,就让她们休息了。 姜子延走到一旁单独跟曾师傅说话, 他问道:「现如今用的纺织机都是这种吗?我是说其他地方, 他们也是用的这种机子吗?」 曾师傅愣了一瞬, 明白过来姜子延的意思, 答道:「是的,咱们这地方纺织机都长这个样子。不过也有好坏之分,好一些的纺织机用的木头好, 打磨的也好, 能增加使用寿命。一些打磨的不够好用的材料也不好的纺织机,不经用, 才上几个月就会坏。」 曾师傅有经验,别问她为什么知道这些, 她可是都经歷过的。 从前还有黑心的东家专门购置了一批做工不好的纺织机给她们用, 用坏了却说是她们的问题,让她们赔钱。 姜子延购置的这一批纺织机做工倒是好上许多,不过因为当时要的急, 打磨的也不是特别好。但最起码用个三年五载应该是没问题的。 姜子延听完曾师傅的话, 走到纺织机旁边,数了数上面的纱锭,大概有八个, 也就是说, 每次能纺八根纱线。 他记得前世歷史记载的有一种纺织机经过改良之后, 能一次性纺七八十根纱线。 巡视完之后姜子延又看了看她们中午的伙食,见总体还算可以,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带着小钟离开。 姜子延走后,曾师傅把小姑娘们叫去吃饭,回头一看却发现池静在门边趴着,一直望着大门口。 曾师傅走到池静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肩膀,说道:「在看什么呢?走吧,该吃饭了。」 池静扭头看着她,问道:「曾师傅,大哥哥以后会经常过来吗?」 曾师傅没有孩子,一脸慈爱的看着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你要是想知道的话,等下次他来了,你可以问问他。」 池静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几息之后,她拉着曾师傅的手去饭堂吃饭。 回去之后的姜子延开始琢磨如何改良纺织机。 他再次翻开那本百科全书,书上写的十分详细,通过增加纱锭,将其竖直排列一同带动,能大大提高纺织机的效率。 只是若是按照这个方法织出来的线也有弊端,那就是太细了,不结实,很容易断。 可以在棉中间掺一些麻进去,做出棉麻线,增加韧性。到时候织出来的布也是棉麻质地,吸汗又透气,最重要的是摸着绵软,手感也好。 不过这件事情不能着急,他得先把原理图画出来,告诉工匠怎么改才行。 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改进后的纺织机早一日用上,就能早一点提高纺织效率。 第352页 下午的时候他画好图就去找了工匠。 木工一般都会做这种手艺活,都是家传的手艺,用来吃饭的,对于姜子延说的改进步骤和原理一听就懂。 第二天木工就去织造纺修理纺织机了。 不过因为纺织机数量上比较多,木工一个人忙不过来,足足弄了七八天才全部弄完。 改进过后的纺织机能一次性纺七八十根线,这让曾师傅欣喜不已。 这一批学徒基本全部都学会了纺线,大大提高了织造纺的生产力。 腊月过的很快,过了腊八没几日便快到小年了。 姜子延赶在小年前一天给下面的工人都放了假。 水泥厂全部放假,每个人都发了分红,织造纺也放了假。 不过织造纺有些情况比较特殊,新招的这一批学徒里,有好几个都是家里不管的孩子,还有池静这种乞丐出身的。 过年就没地方去,即便给她们放假,她们都不愿意回家,更别提有些人连家都没有。 对于这种姜子延特地同意让她们在织造纺过年,反正平日里她们住的宿舍,即使过年待在这里也有地方住,只是厨娘也要放假,做饭要她们自己来了。 曾师傅来跟姜子延汇报情况的时候,姜子延本来还有些担心。然后听曾师傅说小学徒们自己会做饭,完全不用担心,姜子延这才放心不少。 不过终究还是孩子,最大的也不过才十四岁,到时候大人们都放假回家了,她们几个住在织造纺里不太安全。 于是姜子延特地跟姜子延说了声,让住在城里的衙役们多看顾着些。 对比织造纺,水泥厂可就太省事儿了。 本来就是一群大老爷们,根本用不着姜子延担心。甚至有些人还嫌放假时间太早了,想多干几天的活儿,多挣些钱。 这个姜子延遵循了他们的意愿,愿意放假的就领着红包回家,不愿意这么早放假的,多干几天就多给几天工钱。 一直在水泥厂做工的王石头没有急着回家,反正他离家近,想回便能回,干脆就多在水泥厂干几天活,还能多拿一些工钱。 不管是提早放假的,还是不愿意早走的,全都拿到了一个红包。 水泥厂是下半年才开始建好运转的,但这半年来效益十分不错。 姜子延给每个人都发了个红色的小钱袋,里面装着一些碎银还有半吊铜板。 王石头当天晚上拿着钱回家,美滋滋的将碎银交给自己的老娘,剩下半吊铜版则是自己留着花。 他娘看到这些碎银十分惊讶,以为他是干了什么坏事得来的,忙拉住儿子问道:「石头,你哪来这么多钱?你一个月的工钱也没这么多吧?跟娘说实话,这钱是哪来的?不会是你偷来的吧?」 王石头嘿嘿的笑了两声,说道:「娘你想哪儿去了,之前是俺水泥厂发的。」 见自家爹也看着他,仿佛不相信他说的。 王石头急了,赶紧辩解道:「是真的,爹,娘,这些钱真的是俺水泥厂发的。管事的说今年效益好,东家特地给俺们每个人都发了钱,说这是什么年终奖。」 王石头的老爹开了口,问道:「啥是年终奖?」 「这个俺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说只要水泥厂的生意好,俺们干的活多,挣得钱也就多,等到年底的时候就会给发一些额外的钱,奖励俺们这些做工的人。」 王石头的娘总算信了他的话,只是眉开眼笑道:「咱们家石头可真能干,今年挣了不少银钱回来,等过两天隔壁村老刘家杀猪了,咱们多买一些回来,今年过个好年!」 王石头他爹也高兴,不光是高兴这个,今年听儿子的,将麦子换成了棉花种,全都以高价卖给了姜子延的织造纺,也挣了一笔不少的钱。 两项加起来算了算,家里头的房子可以翻新了,还能琢磨着给小儿子瞅个媳妇儿,日子真是越来越好了。 「你们东家是个有本事的,明年好好干,爹看好你!」 王石头笑了笑,说道:「那是当然!俺从来没见过像东家那样好的人,反正俺们水泥厂啥都好。」 此时王石头的大哥王田从外面回来了,王甜在县城里一家铁匠铺子当学徒,前两年成的亲,如今有一儿一女。 打铁需要一身力气,而且说是去当学徒,实际上,第一年刚去根本攒不着什么钱,算是一边学手艺,一边白做工。 今年是第二年,打铁的技艺已经长进许多,每个月也能赚一些钱存起来。 今天是腊月二十二,没想到大晚上的他大哥竟然赶这个时候回来了。 他一回来,王石头赶紧从屋里出来迎他。 王田进屋后将这个月赚的钱交给自个儿娘,他们家兄弟两个没分家,赚的钱一大部分都要上交。 只是他这钱袋里的钱却没有王石头拿回来的多。 晚上吃饭的时候王石头提起这件事,开始吹嘘他们水泥厂。 「大哥你不知道,俺们水泥厂待遇是真的好,虽然干活也累,但在哪里干活不累?但俺们东家就特别好,制定的规矩也都很好,尤其是这次过年,还给俺们每个人都发了个大红包!」 王石头不知道说这些会伤家里大房的自尊心,他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 王田没有吭声,他自小就知道这个弟弟什么德行,说这些话也是无心的。 第353页 可他婆娘却不这么想,小叔子如今这么能干,反倒衬得她男人无能了。 王石头没想到他一向温和亲切的大嫂忽然说道:「石头,快别说了,你哥他笨的很,在挣钱这方面确实不如你。」 王石头一脸懵,待反应过来之后,也觉得自己吹嘘的有些过头了,难道让大嫂不舒服了。 他赶紧道:「大嫂,俺没那个意思,俺说这么多,其实只是想让大哥跟俺一块到水泥厂干活。离家近,还方便照顾家里,比打铁挣钱多了。」 听见小叔子说这话,王氏也有些心动了。 毕竟小叔子拿回来的钱她可是见过了,这下半年没少挣。 她看向自家男人,这事她说了不算,得男人拍板才能决定。 不得不说,对于弟弟的这个提议,王田有些动心。 他现在虽然在城里的铁匠铺子做工,说出去体面,但活很累,挣得也不多,铺子里还有其他学徒竞争,确实不如弟弟在水泥厂干活挣得多。 于是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可是我听说你们水泥厂现在不招人了。」 他就算现在想去,也去不了。 当时水泥厂招工的时候,他还在县城里,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而那个时候大家都没想到水泥厂待遇这么好,所以家里人也没给他捎信把他叫回来去水泥厂做工。 王石头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想了想,说道:「先不急,大哥,明天我还去水泥厂上工,等抽空我去问问管事。」 这个问问的意思可不是单纯的问问,一直在饭桌上吃饭,没吭声的王爹开口说话了。 他交代小儿子,「明天走的时候把家里那只老母鸡捎上,就当给你们管事拜个年。」 「知道了爹。」 第181章 第二天便是腊月二十三, 按照惯例到年底二十七八开始放朝假,在外当官的大人因为要赶路,会适当的放早一些。 林昭把要紧的公务都赶在二十二之前处理了, 然后便收拾东西安顿好下人之后,和姜子延一块儿回了京城。 不过半年没见,林昭一回到王府, 荣老王爷就直奔他而来, 见到他之后上看下, 看左看右看, 最后差点又老泪纵横,生怕孙子少了一根毫髮。 姜子延月初的时候才回临安,回去之后, 统共也没呆几天就又回来了。 回去这几天主要安排了一下水泥厂还有织造纺的生意, 其他倒也没有什么。 腊月二十六的时候姜子延见到了一个熟人。 周幸来了。 一是当面给他汇报凛州造纸厂的生意,二是想来京城投奔姜子延的。 他从十一月中旬就出发了, 将造纸厂的一应事宜都打点好,这才带着帐本上路。 他将这一年汇总后的帐本都带来了, 不光是造纸厂的帐本, 还有县城酒楼的,以及奶茶店的,全都带来了。这一年这些加起来大概盈利七八十万两。 周幸到了京城之后沿途一路寻找姜子延的住址, 逢人便问梅花巷在哪, 晃了大半日才找到地方。 姜子延听到管家魏南过来说周幸来了,他还有些惊讶。 虽然周幸事先在信上跟他说过要来,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快让他进来。」 周幸很快就跟着管家过来了, 见到姜子延之后他双手拱了一礼, 「郎君。」 「别站着了, 路上舟车劳顿,赶紧坐下歇会。」 周幸点点头,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姜子延关切道:「这一路还顺利吧?」 「托郎君的福,很顺利。本来韩愚他们俩也想跟着过来的,但是年底了,造纸坊那边不能没有管事的,我就自己过来了。」 「你辛苦了。我刚才已经吩咐了下人,正在准备饭菜,等会儿吃完饭你去洗个澡休息会,生意上的事情明天再谈也一样。」 周幸眼里划过一抹笑意,「多谢郎君。」 没想到时隔两年没见,郎君对他依然这么亲切,这让周幸心里十分高兴,主子还记挂着他。 临近中午,做饭的刘妈妈知道府上来了客人,魏管家特地提醒了她,说这是跟主家很亲厚的人,刘妈妈做了一桌十分丰盛的饭菜招待客人。 周幸之前一直在凛州,这是第一次来京城。凛州那种偏僻的地方与京城相比,可谓是相差甚远。包括吃的方面也一样,很多东西都没有。 吃过午饭之后婆子烧了热水供他沐浴,路上为了赶路他很久没洗过澡了。 洗过澡之后睡了一觉,等醒来差不多已经晚膳时分。 吃过晚饭后周幸去见姜子延,汇报生意上的事情。 屋里烧了炭,加上最近几天天气回暖了些,里头并不冷。 周幸坐在桌案的另一边,说着这一年凛州那边的事情。 「造纸厂又扩大了地方,先前您买下的那块地往西又扩大了十几亩,将周围的破宅子全都翻新重建了。知州大人很支持造纸厂的扩建,在官府这边走流程很顺利。托造纸厂的福,这两年凛州府城附近百姓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了,知州大人对郎君您很是称赞。」 姜子延一边翻着帐本,一边笑着说道:「这哪里是我的功劳,我来了京城之后那边的事全靠你们几个打理,左右辛苦的是你们,该谢的也是你们才对。」 周幸笑了笑,这一切都是郎君的功劳,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他们。 第354页 「来之前我特地去拜访了知州大人。」 托姜子延的福,知州崔大人知道周幸是造纸厂的管事,亲自接见了他。 「听知州大人说,今年凛州的税收增加了不少。如今凛州的素笺和花笺纸已经小有名气了,一提起来这两种纸,附近相邻的几个州县都知道是出自我们凛州,知州大人甚是高兴。」 可不是嘛,这也算是知州在任时的一大功绩,等再过两年年底官员考核的时候这政绩上不说评个优,最起码也是个良好,他自然是高兴的。 「江南那边怎么样?茶话坊可还顺利?之前朱少爷给我来信说他在江南又开了好几家茶话坊,生意都还不错。」 周幸道:「说起来这个,小人真的是太佩服郎君了。别看这个茶话坊经营的地方小,但就这年底帐本盘算下来,加上朱少爷那边几个连锁店,竟然挣了有十几万两银子。」 「这么多?」姜子延咋一听见这个数字也十分惊讶,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喜欢喝奶茶。江南多富庶,看来奶茶在江南十分有市场。 「是啊,起初核算完帐本小人也不太敢相信,以为是算错了,到底让下面的几个帐房先生帮着又算了一遍,结果确实没算错。」 「不过今年所有的盈利中,造纸厂是占大头的。城西有一大部分的百姓都在造纸厂工作。我们按照之前郎君规划的,又建了好几座宿舍楼供工人们居住,现在整个凛州城西的面貌焕然一新,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姜子延笑道:「百姓们过的好就成,商业带动经济嘛,只要经济发展的好,百姓的日子自然就好了。」 周幸说的全都是最近两年凛州城的变化,姜子延虽然现在没能看到,但从他的口中也能感受到如今凛州城的变化之大。 他又问道:「府县的情况我大概有了解了,镇上怎么样?青山他们几个还在镇上吗?」 周幸道:「青山现在搬到镇上住了,之前香江堤坝决堤之后家里的房子被沖毁了,不过好在镇上的产业还好好的。他直接在镇上买了个大院子,将家里人都接过来住了。而且青山今年刚成亲,您猜娶的是谁?」 周幸既然这么问,想必这个人姜子延是认识的。 他认真想了想,甚至还想到了徐娘子,不过随后就被他排除了,毕竟两人的年纪不太合适。 最后他道:「该不会是二丫吧?」 周幸笑道:「郎君聪慧,一猜就中。」 「二丫年纪还小吧?我记得那时候她不过才十二三岁,和青山怎么就……」 是了,如今两年过去那丫头也十五了,女子十五及笄便可以嫁人,青山今年也不过才十八/九岁,两人相差三四岁,倒也般配。 「他们俩竟然成亲了,说不准明年就有大胖小子了。」 「是啊,一晃两年就过去了,时间跟这水流似的,一眨眼就是一年。」 姜子延随手翻了翻剩下的帐本,周幸做帐做的仔细,他翻看起来不费什么力气。 将帐本合上,他道:「你此番来,有什么其他的打算吗?」姜子延问道。 周幸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不然不会千里迢迢来跑这一趟。 周幸犹豫了一下,忽然起身跪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他道:「郎君,我想留在离您近的地方,跟着您的步子走。哪怕不做一个厂的管事,仅仅做个帐房先生也可以。我不甘心一直窝在凛州这种小地方发展,还请郎君莫要介意。」 姜子延本来以为周幸是要辞职不干了,结果没想到他是不想在凛州干了。 有野心是好事,况且周幸对他也十分忠心。 思及此,姜子延缓了片刻,说道:「刚好我在临安开了家织布坊,如今正缺一个主事的。你若是来了,我便不用费心再去找个管事了。临安离京城不远,阿昭是那里的知县,做起事情来不会束手束脚。如今修了水泥路,来往也十分方便。」 周幸闻言十分高兴,没想到郎君竟然如此轻易就应允了他的意愿。 他忙点头,说道:「周幸必不负郎君的栽培。」 「知道就好,地上凉,快起来吧。」 周幸起身,坐回榻椅上。 「你既然有心留在这边,相必凛州那边的事情你都交接好了。你走了之后接替你的管事是谁?」 「回郎君,如今是韩孝在做管事。他虽然年纪尚轻,但我带着他磨练了两年,表现很好。郎君从那么多人里挑中他买回来,您没看错人,他是个争气的。」 「那就好。」 「我来之前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该走的流程也都走过了,这个郎君放心。」 周幸办事稳重,姜子延向来是放心的。 生意上的事情说完,时间也过得差不多了,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余空中几颗星星还在闪烁。 姜子延让魏南带周幸下去休息,为他安排的住的地方自然是西厢房。 西厢房前后加起来总共收拾出来四间能住的屋子,其他都是杂物间,光收拾出来能住,都得花两天的时间。 这四间房,长画作为女孩子住一间,长临一间,冯轲一间,前不久又收拾出来一间给卓风住了,四间房子刚好满了。 如今周幸来了,自然不能让他去住下人的房子。 于是魏南特地跟冯轲说了一声,让他腾出来一间给周幸住。 第355页 至于腾出来哪一间,便是让他自己决定了。 左右腾出来的那一间不是他的房间,就是卓风的房间。 别问为什么魏管家不安排周幸和长临挤一间,问就是他想帮帮这两个年轻人。 卓风这伤也养了好些日子,身上大多伤口也都掉了痂,平时下来走动做些基本的动作完全没影响。 只是他这伤势一大好,两个人的相处就不那么和谐了。 前两日不知道为什么和冯轲大吵了一架,这两天谁也不理谁,魏管家看出来他们俩在冷战,故意将房间安排到冯轲头上。 大晚上的,卓风刚躺下,就见冯轲冷着脸走了进来。 卓风看到他过来,心里闪过一抹欣喜,可面上不显,他冷淡的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不想看见我吗?」 冯轲闻言看向他,惊讶道:「我什么时候说不想看见你了?」 第182章 他是没说, 但卓风心说你都表现在脸上了,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 但没法子,冯轲那间房暂时给周幸住了。 冯轲解释道:「郎君底下的一个帐房先生来了, 暂时没地方住,魏管家把我的房间安排给他了。」 卓风本来以为是冯轲自己主动过来的,想着总算对方先低了头, 只要他说一句软话哄哄他, 他立马就给台阶下。 结果冯轲却解释了一番, 这些话在卓风听来那就是他被迫过来的, 顿时更气了。 他道:「我这里床小,睡不下两个人。」 冯轲身形一顿,闻言并没反驳, 他知道卓风是故意的, 毕竟之前他伤还没大好的时候,他俩可是一直在一张床上睡。 于是他熟练的从柜子里拿出棉被, 转身走了两步就要往地上铺。 卓风看着他这番动作忍不住道:「地上那么凉,冻死你算了。」 然而冯轲就是闷头不吭声, 也不理他, 自顾自的铺床。 卓风更气了,这人是特地来治他的小脾气的吧! 「喂!」 冯轲在铺床。 「叫你呢!」 冯轲还在铺床。 卓风气不过,转而从床上暖唿唿的被窝里下来, 连见外衫都没披, 过来径直抓住了冯轲正在整理床铺的胳膊。 「你是聋子吗?跟你说话呢!」 冯轲终于抬眼瞧了他,转过身来道:「我不叫餵。」 「你!」 「你要是不乐意我睡这,我去长临那里挤挤也行。」 冯轲说完状似要转身离开, 卓风一急抓住他的手就道:「你不准走!」也不准睡别的男人的床。 冯轲静静的看着没不吭声, 而是看着他身着里衣下单薄的身子好似有些发颤。 他转身走到屏风处拿起外衣给他披上。 卓风这身体所以说身上的伤已经大好, 但到底还没养好,若是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卓风看他还是很关心自己的,于是别扭的道:「床小不小你之前不是睡过了吗,赶紧上来吧。」 ……… 周幸这段时间会一直住在姜子延这里,等到年后去临安时,他会跟着一块过去。 这个年过的还算热闹,长临长画如今也都长大了不少,长临今年十四,长画十岁。 长临在酿酒坊做事,有空的时候会跟岑夫子也就是明渊先生读会儿书。 虽然这个时候正儿八经的读书晚了许多,但又不指望他考科举走入士的路子,只是希望他多读点书,懂些人生道理。 至于长画,大魏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学,家里有条件的女子想要读书识字,只能靠家里请来先生教。 长画见长临每次到西厢房读书识字,她也跟着一起去。 明渊先生见他们两个好学,索性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不如一块儿都教了。 左右不像当初教林昭那般费心力,不必如此操心了。 如今长画小小年纪已经会看帐本算帐了,现在在跟着魏管家学管家之道,说是以后要做个女管家。 这个年过得很热闹,子珺也长大了,今年便是四岁了,正是好玩的年纪,却被明渊先生教导的一板一眼的,像个缩小版的老夫子。 因着今年在临安时制作出了雷/管,姜子延就趁此机会,买了些原料回来,改变了一下材料配比,做出了十分好看的烟花。 新年林昭是陪着姜子延过的,除夕夜两人一起守岁,大年初一的时候一起回了荣王府,陪荣老王爷一起吃了个团圆饭。 饭桌上,老王爷忍不住说起之前姜远给他下帖子说要来拜访的事情。 老王爷道:「子延啊,你爹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姜子延:??? 「什么误会?我爹他来拜访过您?」 「是啊,就算你上次去临安以后不久,你爹带了厚礼上门来拜访。我还以为你之前跟他说了你和昭儿的事,他来找我是来商量你俩的婚事的。」 姜子延一脸懵,「然后呢?我爹他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一脸愧疚的样子,说什么对不起我们王府的列祖列宗,还说了许多对不住我的话,反正我是没看太明白,留他吃饭都不肯,说了会话,把礼物放下就走了。」整的老王爷一头雾水。 「……愧疚?」姜子延也想不通,自个儿爹这是在唱哪一出。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跟他坦白的经过,期间他反覆劝说自己能不能换个人喜欢,他当时还以为是因为他不喜欢林昭,这才劝说他放弃的。 第356页 他那时候还奇怪,为什么不劝说他放弃喜欢男人,却要劝他换个男的喜欢。 现在仔细想想,该不会是他觉得因为自己儿子的原因让荣王府无后而产生愧疚了吧? 姜子延想了想,也只有这个逻辑能说得通自家爹那奇怪的举动了。 不是吧……他爹这到底是什么脑迴路啊? 姜子延想了想,只能明天过去问个清楚了。 老王爷又道:「看得出来,你爹是个很正直的人,果然是子肖父,生出来你这么个心地良善的孩子。」 姜子延心说这两者之间可没什么关系,毕竟在他穿过来的那一日,原主就已经死了。 晚饭吃完之后天色还早,林昭牵着姜子延的手去街上逛了逛。 初一即是元日,家家户户都忙着新桃换旧符,天上灯火飞舞,很多人都在用孔明灯许愿祈福,好不热闹。 当天晚上两个人歇在了荣王府里,第二天吃过饭他们便去姜远那里了。 走之前老王爷特地让陈管家备了重礼给林昭带上,毕竟准亲家上次来看他就拿了厚礼。 如今双方都已经坦白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林昭这一趟相当于是去见家长了。 一大早林昭就在镜子前照了照,问姜子延,「你看我穿这身还可以吗?」 姜子延忍不住笑了笑,这都是他换的第四身衣服了,虽说已经翻了年头,但天还冷着,如此频繁的换衣服,也不怕冻着。 「行了,别换了,又不是没见过我爹。怎么这次打扮的如此庄重,要不是日日跟你在一起,我都要怀疑你是假的了。」 林昭拍了拍衣袖上的部分褶子,说道:「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早就跟咱爹说了咱们的关系,这不就相当于给我名分了吗,况且这可是你坦白之后,我第一次见咱爹,自然要庄重些,要留个好印象。」 姜子延听的目瞪口呆,这人什么时候脸皮这么厚了,咱爹都叫上了。 「别换了,就这身吧。你本来就俊美,身材也好,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的。」 谁知林昭却道:「我不信,你从来没正经夸过我。」 姜子延无奈道:「我家阿昭俊美无俦,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行了吧?」 林昭笑弯了眼睛,他很少这么灿烂的笑,让姜子延一时有些挪不开眼。 「时间不早了,快走吧,我昨日让人去跟我爹说了咱们今日过去,别让他等急了。」 两人坐着马车一路到达长裕街,走到头拐弯,有一个小巷,小巷从后往前数第三家就是姜远如今住的姜府。 车夫下去刚一敲门,大门便开了。 门房的下人见是姜子延过来了,赶紧迎道:「少爷,快请进,可把您盼来了。老爷昨儿个就交代过,说您今儿个会过来。小的一早就在这里候着了。」 「你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小的该做的。小的就送您到这,车夫跟我来吧。」 这还是林昭第一次到姜远的府上来,大概有些女婿见岳父的心态,他竟然有几分紧张。 下人通传姜子延来了,姜远赶紧从屋里出来,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前门处两个身影朝他这里走来。 其中一个是他儿子,这个他还是认识的。另外一个身姿卓群的男子大概就是荣老王爷的那位宝贝孙子了。 「姜大人好。」林昭一手抱拳一手覆在上面,行了个军中的礼。 姜远有些受宠若惊,以对方荣王府世子的身份,他这个没落侯府的二公子也是要行礼的。 可对方见到他,竟然先向他行了礼,姜远心里有数,猜到了这是晚辈给长辈的见礼,心里很满意,最起码对方知礼数。 「世子客气了,快进来坐吧。」 昨日知道他们两个要来,今天特地让随信准备了上好的茶叶。 屋子里烧着暖烘烘的炭,姜子延一进屋就坐到了榻上,左右这是自个儿爹家里,也就是他自己家,林昭也不是外人,只是一顿家常饭,没必要那么守规矩。 他干脆把鞋子脱了,翻身上了榻,从旁边摸出一个小毯子盖在了腿上。 还是这样暖和。 姜远看他如此熟练的动作,就知道这样子他没少做。 有心想要呵斥他两句说他不知礼数,可毕竟是自己儿子,自个现在心疼还来不及,说就更捨不得说了。 于是他只是面上轻飘飘一句:「子延,你这孩子真是不成体统,还有客人在呢,像什么话?」 姜子延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林昭说道:「姜叔叔,您不要怪他,都是我惯的。他怕冷,这样待着舒服。」 姜远听见他如此维护自己儿子,心里倒是高兴不少。 没想到这个京城新贵世子竟然没有丝毫架子,对儿子处处体贴,满眼都透露着温柔。 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他是个过来人,一眼便瞧出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 姜远心里暗暗点点头,这个女婿人品还不错。 「世子,可会下棋?」 「会一些。」 「不若陪我对弈一局?」 「晚辈自当尽力。」这便是同意了。 姜子延窝在榻上,一边吃着瓜子一边看他俩下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3章 林昭的棋艺姜子延是见识过的, 不知道,跟别人相比如何,但是比他强的多。 第357页 两人一人执白子, 一人执黑子,你来我往的交手,小半个时辰之后整个棋盘上全都是棋子了。 姜子延看的心累, 不再管他们的战况。 想起昨天老王爷说的话, 他一边嗑瓜子一边问道:「爹, 昨天听老王爷说, 您前段时间去拜访他了?」 姜远抬手在棋盘上落下一枚棋子,嗯了一声。 「王爷说您那天看到他很愧疚,他不是很明白, 所以我来问问您。您那天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啊?」 姜远脸上的表情僵了僵, 没想到儿子竟然会问这个事情。 他清了清嗓子,道:「没什么意思, 就是单纯的感谢一下他而已。」 「是吗?」 「是、是啊!」 姜子延看着他如此心虚的模样,就知道自己八成是猜对了。 他还想再问些什么时, 便听到林昭的声音响起, 「姜叔叔,您输了。」 姜远仔细一看,还真是。白子已经被黑子包围, 没有一条退路可走。 他将手中刚拿起来的棋子放到了罐里, 「后生可畏啊,没想到输给你了。」 「姜叔叔客气了,都是因为您让着晚辈, 晚辈这才侥倖赢了的。」 这话倒是不假, 姜远的棋艺还是很精湛的。 只是刚才被姜子延一打岔, 注意力没有集中,上了林昭的当。 姜远有些哀怨的看了儿子一眼,他现在有理由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一局下完,时间还早,还没到午饭时候。两个人便又下了一局,这一局姜子延从头到尾都在一旁乖乖嗑瓜子,毫无悬念姜远赢了。 只是姜远最后也分辨不出来林昭到底是真的棋差一招,还是有心让着他了。 很快便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昨天在王府吃的就很丰盛,今天姜远让厨房准备的也很丰盛。 一顿饭三个人吃的都挺饱,尤其是饭桌上,姜远几乎一直在跟林昭说话,和姜子延说话的时候倒是很少。 交流的越多姜远越是发现儿子找的这个夫婿确实很不错。 撇开他的性别不说,不论是学识还是人品,一会儿是谈吐,都十分的优秀。 总体来说姜远还是很满意的。 他想起那日去荣王府,荣老王爷一见到他就十分热情,而且一口一个亲家公,看起来丝毫不像是对他有怨怼的样子。 于是姜远试探的问道:「阿昭啊,王爷那边对于你们两个的关系怎么看?」 姜子延讶异的看了自个儿爹一眼,明明吃饭前他还称唿林昭为世子,现在就叫阿昭了,改口改的真快。 林昭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意思,说道:「祖父他很喜欢子延,对于我们两个的事情,他也很支持,这点还请姜叔叔放心。」 姜远从林昭的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心里一直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又想,儿子这么乖又这么懂事,搁谁谁不喜欢? 于是姜远看林昭的眼神越发和蔼起来,一整个饭桌上都在展示着父慈子孝。 下午姜远拉着林昭去了后院的一块空地,这个地方是平时姜远用来活动身体的地方。 习武之人不能惫懒,不管是骑马还是射箭,都要日日练习才行。 儿子的准夫婿看着长的高大,但身形看起来很单薄,不能读书读的身体太过瘦弱,平时还是要多多强身健体的。 于是他拉着林昭说要教他射箭。 其实这个之前姜远也说过要教姜子延的,只是他那时候一直在忙生意,而且对射箭也没兴趣,便拒绝了。 此时的林昭攒着心思想在未来岳父面前好好表现,这个时候自然是岳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林昭跟着姜远来到这个小校场,还有下人呈上来的弓箭。 他弯了弯嘴角,说道:「姜叔叔,射箭我会。」 姜远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一个文弱的书生,竟然还回拉弓。 「那你射一箭我看看。」 林昭许久没练过了,他人生前面几年都是靠打猎为生,弓箭这玩意儿他是很熟的。 在白麓书院的时候还有骑射课,虽然这两年一直没有摸过弓箭,但底子还是有的。 他一手持弓,一手拿箭,箭羽搭在弦上,肩膀和后臂发力拉弓,瞄准好靶子,嗖的一声箭飞了出去,正中靶心。 这让姜远惊喜坏了,身为一个武夫,他自然是喜欢有些武力值的晚辈。 看到林昭弓箭如此出众,忍不住夸道:「阿昭这手上的功夫极好,想要射中靶心还是有些困难的,没想到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然后一下午的时间姜子延仿佛被自家爹给遗忘了,一直在拉着林昭测试他的武艺。 晚上两人住在了姜远的府上,毕竟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对于这个爹,姜子延还是想多花些时间陪陪他的。 至于林昭,他巴不得多在姜远面前好好表现几天,好让他松口把儿子交给他。 在姜府住了三四天,林昭成功获得了姜远的好感,如今待他就跟亲儿子差不多了。 第四天下午两人坐着马车回去。 马车里的软榻上铺着厚厚的毯子,还有个暖手炉,整个马车暖和许多。 姜子延歪在一旁的软榻上,林昭揽过他的肩头放在他的胸前抱着,说道:「如今我们也算是在你爹那边过了明路,你也该给我一个名分了吧?」 第358页 「名分?你不是早就有了吗?」姜子延说道。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之前在临安的时候,是谁跟孙员外他们几个放出消息说我就是你的心头好的?」 林昭面不改色,「我说的是事实啊!」 姜子延不再跟他贫,眼见着他搭在他腰间的手又开始不老实了,索性把他的手拍掉,说道:「这里是马车,你就算想干什么也不能在这里!」 回想起之前在马车里有过的荒唐,姜子延打死也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林昭却抓住了话里的重点,「你的意思是说,换个地方就可以了?」 姜子延耳朵有些红了,说道:「我可没这么说。」 说实话,他们两个已经很久没做过亲密的事情了,最多也就是接个吻。这么长时间没做,他也有些想了。 林昭笑了笑,知道怀里的人害羞,也不再逗他,反正晚上的时候就知道了。 两个人没回王府,而是回了姜子延所在的姜府。 姜子延将周幸来了的事情跟林昭说了,还有卓风的事儿。 说完之后他问道:「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林昭问:「你是说他和冯轲?」 「嗯,我看得出来,卓风对冯轲有别的心思,但冯轲那边就不知道了。」 林昭道:「依你所言,这卓风受伤了之后,他忙前忙后的照顾,凡事都亲力亲为,就这份心一般人恐怕都及不上。」 「那你的意思是说,冯轲也有那种心思?」 林昭却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道:「可能是有,但怕是不自知。」 姜子延笑了,怪不得每次都能把卓风气的够呛,木头一样的人,还没开窍呢。 周幸在姜府住了几天,发现郎君从凛州带来的人他基本都见过了,但却没见过张虬。 等到这日吃过饭后周幸问道:「郎君,怎么张虬大哥?」 说起来张虬,姜子延道:「张大哥之前一直在酿酒厂子里帮忙,后来酿酒厂声音顺畅之后,他在那里待不住,就去了城里一个武馆做教习师傅去了。」 「也是,张虬大哥身手好,教人武艺也很适合他。」 「嗯,是的。那武馆离这儿有点远,里面包吃包住,所以他都在那边住。不过这两天也该回来了,都过完年了还没回来,怕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再等等吧。」 年后第六天,张虬回来了。 他这一趟确实被事儿绊住了脚。 武馆里有个学子自己不小心摔到了腿,家里的人怪到了武馆头上,找了人来上门闹事。 武馆的馆主看他武艺高强,人也长得高大健壮,特地请他多留了几天,保护武馆的安全。 这事儿直到今日才平息,事情一结束他便赶了回来。 姜子延看到他就知道他在武馆过得很好,整个人精神抖擞,就连脸上的肉都多了一些,看来伙食还不错。 「张大哥,在武馆待的如何?」 张虬笑了笑,说道:「甚好,武馆的馆主看我身手好,对我很是热情。」 「那就好,过完年后还去吗?」 「去,再呆一段时间。我听说今年武状元考试选拔在四月份举行,到时候想去碰碰运气。」 姜子延闻言十分惊讶,没想到张虬竟然有这个打算。 不过对未来有规划是好事,应当勉励。 只是这个武状元并不是只要会武功身手好就可以。 大魏朝文设科举,武设武举。 武状元考试三年一次,每次都在四月份举行,天气回暖,不用穿的那么厚,比武也方便一些。 而大魏朝的武举考试主要考举重,骑射,步射,马枪等等。除此之外,对外貌还有要求。必须要躯干雄伟,可以为将帅者。其实就是变相的为军队选拔人才。 姜子延道:「张大哥到时候加油,我支持你!」 张虬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哥俩好的样子说道:「放心吧延弟,等大哥我飞黄腾达了照样罩着你!」 姜子延看了看张虬那粗犷的外形,整体确实符合躯干雄伟,可以为将帅者的要求。 而且曾经张虬可是军营里出身,那么,对于骑射还有步射他肯定是都会的。只是这个马枪不知道怎么样,可能需要重点练习一下。 这些都是硬性条件,除此之外,还要求会一些文韬武略,孙子兵法之类的。这些不知道他会多少。 第184章 年后姜子延和林昭一直待到十五过后才回临安。 走的时候老王爷和上次一样, 让人给他们装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带着。 临安距离京城本就不远,着实没必要把那么多东西都带着。但这是老人家一片心意,带上了老人会开心。 而且这次回去走的是水泥路的官道, 马车就算拉的东西多也不会太难走了。 三个马车上路,姜子延和林昭一辆马车,周幸和陈河一个马车, 还有一个马车装的全都是老王爷给他们准备的东西, 还有一小部分是姜远送过来的。 赶在天黑的时候到了临安城, 姜子延一行人直接回了林府。 好在当初买宅子的时候买了这个, 院子虽然不大,但房间多。多住一个周幸绰绰有余。 年后十六林昭开衙办公。 水泥厂和织布坊也正式復工,倒是这年前计划要修的二期工程搁置了。 第359页 原因是之前规划的二期路线和实际路线有些偏差。 原定之前从上田村过来的路没法修了, 那个坡度太陡, 而且整个坡面下去之后像是进了一个大深坑。往常只要下几天雨,村民们就得趟半截河水过去, 十分不方便。 但这个坑存不住水,只要天气晴朗, 没几天水就下去了。这种土质松散, 下面吸水快,林昭暂时没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于是林昭又叫上几个土木工人商讨了一阵这个路到底怎么修,有说填平的, 有说架桥的, 还有说直接在坡面面上修路的。 最后林昭採纳了修桥的建议。 只是这修桥不像是修路那么简单,光有水泥还不行,还得有大石作为下部的桥墩也就是支撑。 不过好的一点是这个时代即便是过桥, 最重的也就是拉着货的马车, 承受的最大载荷也没有那么重。 但若是修桥, 便要单独商量这桥该如何修。 若是姜子延没有鼓捣出来水泥,这桥自然就是修木桥。如今既然有了水泥,为了马车行驶方便,自然要用水泥铺桥面的。 那这底下用的石墩自然得用一些好的砌筑石料,不仅要有抗水性,还要有抗冻性。最重要的是有着极强的抗压能力。 等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开工修路修桥时,已经是二月中旬了。 当再一次通知周边的百姓们要徵用人手修建新路的事时,临安县城周边几个村全都闻风而动,一家传一家,「林大人开始征徭役了!」 新来的不知情况的商人看到当地老百姓听到官府征徭役这么兴奋很是不解,难道这片的百姓们都被官府下药了吗? 有那一两个在市集摆摊卖菜的老百姓看不过去,给人解释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这新来的这个县令啊,徵收徭役可不是白征的,去干活是给发工钱的!大家过完年在家闲了个把月了,也没什么农活做,整日在家张嘴吃饭,没个收入那不是浪费粮食嘛!」 「这下好了,林大人又开始徵收徭役了,干活就能有工钱拿,多好。」 商人又问道:「那你们不怕官府欺骗你们吗?」 「不会的不会的,林大人最是守信用了。哎呀不与你说了,我要先去报名了,不然一会儿人满了人家就不要了。」说完便挑着担子走了。 他这一天天在集市买菜根本挣不了几个钱,菜有时候根本卖不出去。本身有一把子力气,不如去路上干活,还能给家里省下一顿口粮。 听说去年那些在路上干活的村民们挣了不少,过年的时候家里的饭桌上还多了两个荤菜,就连家里的娃娃都做了新衣穿,让别家好生羡慕。 县衙刚把徵收徭役的告示贴出来,就有许多人去报名了。 不过这次徵收的徭役有两个原则,一是参与过一期工程的村民优先,毕竟有经验,可以带新手。二是尽量挑一些离要修的路比较近的村民,这样能就近干活,来回比较方便。 县衙距离各个村子远,林昭让人往水泥厂带个信,又派衙役去下面的村里头通知一声。 水泥厂现在几乎都快成了官府在黑风村这块地界的代言人,官府说的什么消息,保管去水泥厂一问就知道。 厂里各村里的工人还没下班,便有人迫不及待去水泥厂问消息了,衙门他们不敢去问,但这水泥厂在他们心里还是相当亲切的。 就连里正心里也乐呵呵的,「大家想问什么,都来问我便成,刚才水泥厂那边的管事都跟我传达过了。」 「里正,这次还跟上次一样管饭吗?管几顿饭?」 这话刚说完就有人说道:「怎么,你还想管你三顿饭不成?」 一天管三顿饭这也就是个期望而已,但总归心里头还是有些不死心,万一呢?所以才来问一问。 里正说道:「这次和上次一样,工钱按月照发,一天管一顿饭。不过这次修的路在上田村那边,离我们这里有点远,每天来回奔波也比较麻烦,若是晚上不回来,这个住的地方是需要自己解决的。你们有意向的可以来找我报名了。」 很快便有第一个人嚷嚷着去报名了,「我有个妹夫在那边,可以在那先挤一挤,等天气热了睡路边就行。里正,给我报上名。」 「我也是,我也有亲戚在那边,我要报名。」 ........ 黑风村因为这个修路的地方离得太远,报名的人其实并不多。 主要是村里面有很多人在水泥厂工作,有挣钱的路子,不用非得去修路。 然而上田村这边就不一样了,报名的时候简直人满为患。 林昭徵用了上次修路的大工,也就是偏技术指导类的工人过来,让村民们给他们在村里腾出一些地方给他们住。 上田村的村民们一点都没有牴触,相反很是热情。对于修路这档子事,又不花他们的钱,修好了路以后出去走个亲戚也方便,得益的可是他们,这事他们没理由反对。 左右不过这条路短时间内不能走了而已,反正也就只是这段时间,为了长远考虑,绕点远路也无妨。最重要的是,去修路官府给钱吶,中午还管一顿饭,村民们的积极性相当高。 ------ 此时的临安县衙内,师爷拿着衙门的帐本过来后便在一旁站着。 林昭翻了翻,说道:「衙门的帐上只剩这点钱了?」 第360页 师爷苦着脸,眉头皱的紧巴巴的,「是啊大人,怕是这次的二期工程都不够用。昨个我让帐房做了预算出来,又是修路又是修桥,这点钱够呛。」 林昭拧着眉又翻了几页,然后合上了帐本。 「帐上的事你不用管了,我来想办法。」 之前赵员外孙员外送来衙门说是给他的孝敬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他许久没关注衙门的帐,没想到就剩这么点了。 晚上下衙回去后林昭和姜子延说起此事,姜子延说道:「不如我先拿一些垫上?年前周幸来的时候给我带了去年凛州那边生意的收益,应该够用。」 林昭却拒绝了,「这法子不好,不能每次钱不够用都要你来补上,你的钱也不是大风颳来的,这事还得另想办法。」 姜子延嘆了口气,说道:「若是城里那些富得流油的地主们愿意给钱就好了。」 林昭忽然抬头看他,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要是城里那些有钱人愿意给钱就好了,怎么了?」 「没事,我想到办法了。」 姜子延惊讶,「你这么快就想到办法了?不会是诓我的吧?」 「没诓你,先睡觉吧,改日你就知道了。」 「你还卖起关子来了。」 —————— 几天之后正在御书房处理政事的皇帝收到了来自临安的一道摺子,言说官道修成水泥路的好处,如今已经初见成效。以驿站为分界点,可以在全国的官道上推行建设水泥路,到时候凡是过路的均收取少许的过路费,还能给国库增加一项收入。 虽然这只是一个提议,但却让皇帝很心动。于是皇帝大笔一挥,肯定了他的提议,不过过路费的事情需要细细商议,中间的条条框框需得捋的清楚些。 这意思就是默认了他的提议。 拿到批覆的摺子之后,林昭便开始在城中张贴告示,若是城里有人捐钱修路,以后过官道不收取过路费。 而且若是捐的多的人按名次进行排列,将名字刻在功德碑上,立在道路旁供后人瞻仰。 这个消息一出来可比前面不收过路费的消息还要吸引人。 毕竟对于这些有钱人来说,一生追求的不过名利二字。 如今人到不惑甚至是知天命的年纪,追求了大半辈子的利,缺的就是这个名。能被刻在功德碑上供后世子孙瞻仰,对他们来说那就相当于青史留名了。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大。 然而敢于第一个去衙门捐钱的人却迟迟没有见到。这时候大家都在观望这件事是真是假。 没想到第二天衙门口就竖了个招牌,上面写着捐钱修路,福泽万民。 前面放着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帐房先生坐在那专门记录捐钱人的名字和所捐银两。 很多人上前瞧热闹,但就是没一个人上去捐钱。 这个时候城东集市上的一个屠户过来了,手里拿着一袋银子,虎背熊腰的往那桌子前一站,顿时落了一片阴影下来。 屠户面相有些兇狠,但说话很和气,「这捐钱就给在功德碑上刻名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县老爷亲自发的告示,不会骗你的。」衙役在旁边解释道。 见屠户上去问了,旁边围观的也有人问道:「那个过路费是怎么回事啊?这路建成了想要走还要交钱吗?」 这些事情林昭早有交代,衙役解释道:「这个过路费只针对官道的水泥路。毕竟官府出那么多钱修路,也不能白修不是,何况这水泥路也是要定期维修检查的,都需要钱。不过我们大人说了,这过路费也不多,主要看行程远近,不是远路的一次也就几文钱。」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围观的百姓们没有闹,毕竟官府出钱修建,还给徭役发工钱的事他们是知道的。 况且过路费也不贵,不过若是捐了钱就能免过路费让人忍不住心动。虽然一次过路费便宜,但走的次数多了,那可不就积少成多了吗? 屠户平日里很少出远门,他最关心的还是功德碑的事。 听完衙役的解释后他将手中的银子放在的桌子上,「这里有三十两,你点点。」 衙役数了数,正好是三十两。 遂问道:「姓名,何籍。」 屠户老老实实答:「贾大彪,临安县小贾村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5章 有了第一个人开头, 见他的名字和籍贯都被记录在册,周围开始有人接二连三的捐款。虽然大部分都是一些小钱,但积少成多, 有总比没有的强。 而城里的那些个富户却还没动静,此时的孙员外正在钱老爷的府上喝茶,说的正是这次捐款修路的事。 他们心里比谁都希望自己的名字能够刻在功德碑上, 不过现在没有捐钱, 完全是为了等对方先捐。 看对方捐了多少, 要比他捐的多, 这样功德碑上的名字才能比他们都靠前。 很显然,不仅钱老爷这么想的,孙员外也是这么想的。 孙员外今天过来可不单单只是说说话而已, 话里话外都在打探钱老爷准备捐多少钱。 仅仅两天的时间, 城里其他的有钱人家几乎每家都捐了不下百两。 捐款期限为十天,错过这十天再想捐就没有功德碑刻名了。 自从第一个人来捐款之后, 后面断断续续来了很多捐款的富户们。如今名册已经写满一本了。 第361页 后面几天林昭让人将整理好的名册前几页排名公布出去。 这个时候竞争效果就来了。 当有人看到自个儿的对家捐款排名比他们家高,那这肯定不服啊! 于是乎就开始在原来的基础上加钱, 直至最后的捐款数超过对家。 还有像钱老爷这种一心想保持在前三名的, 但凡看到有人抢了前三的名次,就立马砸钱顶上去。 于是这捐款名单每隔一日就会换一次,城里的富户们每天都重点关注排名。今天谁在谁家下面, 下次转头就跑到人家上头去了。 短短几天的时间, 名单排行榜更新的十分迅速。随之而来的是每天都有大量的捐银到衙门的帐上。 林昭想的这个法子激起了富户们的胜负欲,连带着捐款的款项也大大超出了预估数目。 等到十天过去之后,衙门募捐的银钱竟然高达几十万两。 何师爷看到这个数目脸上全都是喜意, 更加佩服这个新来的县令大人了。 他由衷的说道:「大人真是好计策, 等下修路的钱不用愁了。不仅如此, 咱们的三期期期工程也有银子筹备了。」 林昭看了看衙门新做好的帐本,银钱一下子充足了。 晚上回到家,吃过饭简单梳洗后和姜子延又是一番折腾。 事后,姜子延侧躺在旁边说道:「还真有你的,这法子确实不错,衙门这次应该募捐到了不少银子吧?」 林昭揽过他的腰,将他往自己身上带了带,嗯了一声,说道:「效果确实不错,不过这还多亏你提醒了我。」 「快别贫了。接下来就是修二期路线了吧,怎么样了,人手够了吗?」 「够了,百姓们对于修路这件事很积极,纷纷响应报名。对了,水泥厂那边可能要加大产量了。」 姜子延点点头,「这个我知道,除了外做的订单之外,剩下的水泥肯定是要先紧着修路用的。矿山那边开採的如何了?」 他指的是那座铁矿。 林昭捏了捏他的手指,说道:「很顺利,你的雷/管配方很好用,给他们省了不少力气。」 这个规划的二期工程路线其实并不好修,因为路不平坦,不过每段坡度都要平缓一些,尚可接受。 这些都有专门的土木工去规划监督,不用姜子延或者林昭每天亲自去监工。 这次徵集了大概八个村子的徭役,正式动工的第一天,这些人还没等天亮就起来了。 三月中旬的天气,干冷,如今正是倒春寒的时节,三月经常下桃花雪,所以天不是很暖和。 上田村还有附近几个村的村民们当即换上了厚厚的棉芯,外面套上一层外衣,带上用了很久的旧水壶,扛着傢伙什便出了门。 毕竟是来干活的,而且这次来干活的人那么多,万一来晚了被当做偷懒,那这活肯定就做不成了。所以大家一个比一个勤快,不过辰时路边就已经围满了人。 动工第二天,林昭过来视察情况。 他是骑马过来,到了地方后,他翻身下马,到今天才做好的水泥地那看了看。 十几平方大的水泥地已经完全干了,上面还浮起了一层白色的颜色,看样子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一旁的县尉看林昭下眼圈一层青黑,猜他没休息好,十分贴心的说道:「大人,不如先到一旁歇一会儿吧。」 林昭摆了摆手,说不用。昨日和姜子延闹腾的有些晚,白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多,耗费了些心神而已。 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一个衙役的声音:「你这个老不死的,没事瞎在这边晃悠什么?这边可都是官府规划要修的路,若是因为你一人耽误了进度你担待得起吗?」 衙役说完,这老头好似没有听见,还是伸着头往前挤,好像在找什么人。 衙役一鞭子挥了上去,这老头勐地一个趔趄,有些驼背的他直接被打趴在地。 他抬头望了衙役一眼,倒是把衙役吓了一跳,这老头穿着打扮像个乞丐,一张黝黑的脸上全都是一道一道的疤痕,看起来十分可怖。 「还不赶紧滚!」衙役呵斥道。 见他磨磨蹭蹭的起身,于是一鞭子便又要甩下去。 县尉顺着林昭的目光看了过去,便看到一个衙役监工在朝着地上的一个人挥舞着鞭子。 他眉头紧锁,看向那个衙役,然后朝着一旁的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很快,旁边离的近的衙役就走上前去问道:「怎么回事?大人不是交代过不允许鞭打徭役吗?你这是在干什么?」 那人藏了藏手中的鞭子,说道:「大牛哥,这人不是这里的徭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直赖在在这里不肯走,说好几次了都不听。我也是怕耽误了修路进程,实在是没法子才鞭打他的。」 此时林昭已经走了过来,听到那衙役解释的话,他蹲下身子将地下尚未完全站起来的老人扶起来,说道:「老人家,你可是有事要说?」 这老头看了眼林昭,旁边的县尉提醒道:「这位便是我县县令大人,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 一听是县令大人,老头诚惶诚恐的又要跪下,被林昭托住了胳膊。 他身影颤颤巍巍,瘦的好像只有一副皮包骨头,小心翼翼的看了林昭一眼,随后比划了几个手势。 林昭忽然明白,原来这老头不会说话。怪不得刚才衙役跟他说很多遍,让他离开这里,他丝毫不为所动。估计耳朵也有问题,林昭猜测他很可能是个聋哑人。 第362页 老头的手势很没有章法,不像姜子延教林星的那一套手语,有特定的含义。只要系统的学习过就能看懂。 林昭只能从他那看起来十分凌乱的手势中猜测他的意思。 老头看起来很激动,一边比划一边啊啊啊的说着。 林昭只能从里面模煳的猜测,「死人?陷害?很远的地方?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一些。」 那老头越比划越激动,甚至看起来有些疯癫。 林昭看着他比划的手势,越看越心惊。得亏旁人看不懂他在比划什么,不然恐怕要说他胡言乱语。 在他的手势里,几乎全都充斥着血腥,死人之类的意思。 林昭的直觉告诉他,这老头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但不管是什么,都不能在这里继续说下去。 于是他抬手将平日里从林星那里经常见到的几个手势比划了一下,大概意思是说:「先跟我回去,然后再说你的事情。」 本来林昭可能觉得要多比划一下才行,没想到对方好像看懂了他的手势,不再挣扎,情绪也一下子低落不少,乖乖的跟着衙役走了。 林昭特地吩咐道:「将他先带下去,记住,要好生招待。」 老头被带下去之后,林昭接着下去查看了一下新做的水泥地,用石头敲了敲,还不错。 看林昭亲自来视察工程,村民们干活更卖力了。又转了一会儿,林昭坐下来准备歇一歇。 一旁的县尉不知从哪里拎了一壶茶过来,坐在林昭下首,说道:「大人可知道临安附近有一个桃花县?」 走了半天,也累了,索性和底下的人闲聊一会儿。 「这个本官自然是知道的。临安县和桃花县毗邻,同属于青州管辖。」 「没错,这桃花县字如其名,因为所种桃花树甚多,每年三月桃花盛开的时候,可谓是一片世外桃源,总能吸引一大批人去观看。」 林昭点点头,这事他也知道。桃花县的十里桃花闻名遐迩,虽然和临安挨着,却是在山的另一边,两个县交界处泾渭分明。 县尉笑道:「听说今年这桃花县的桃树十分奇怪,往常这个时候都应该开花了,今年却还一点动静都没有。下官一个友人本来是慕名而去,结果竟然看到有的桃树开始发黄枯萎了,更别提开花了。」 林昭虽然不擅长花花草草打交道,但自幼长大的环境让他觉得这树可能是遇到了什么病虫害。 他道:「有找农学方面的专人看过吗?」 「看了,听说隔壁县的县令大人急得头髮都快秃了,这桃花可是桃花县的一大招牌,定然不能就这么放任出问题的。」 「嗯,也罢,希望这树能治好吧。」 到时候还能和子延一块游览一下十里桃林的好风光。 「大人不必担心,左右不是咱们县内的职责,相信隔壁的县令大人一定会有办法的。」 林昭从县尉这话里听出来几句幸灾乐祸的意思。不过稍微一想便能明白其中的缘由。 同为青州下辖的县,桃花县却被知州大人看重提拔,发展的很好,百姓们生活富足,安居乐业。 而毗邻之地的临安县就像是没人要的孤儿,爹不疼娘不爱,没人管,到头来发展落后,百姓们穷的叮噹响。 如今不知道为什么桃花县的桃林出了事,身为临安县内的官员,县尉自然是有几分高兴的。 就好比「让你厚此薄彼,现在遭报应了吧?」这种心态。 第186章 因为一期工程修的官道水泥路已在试运行当中, 工部的几个官员特地来观摩一下水泥路的修建过程,专门从京中赶到了临安。林昭亲自接见了他们。 没办法,皇帝如今对这个水泥路赞赏有加, 责令他们工部的人好好学习,好修建京城附近的路。 这几个官员哪敢懈怠,都被皇帝差点指着名字说无作为了, 到了临安之后水泥路所在的工坊之后, 只简单的吃了个饭, 连休息都没有径直去了路上正在修建水泥路的地方。 新建成的水泥路他们还没走过, 这次过来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平坦的水泥路。 这方路刚修好,水泥透着隐隐的白色,坚硬无比。几个官员新奇的上去踩了踩, 果真平稳又结实。 「林大人, 这路当真是稳固,竟然从城里的青砖面走起来无异, 甚至更加平坦。」 这青砖也有松动的一天,万一哪块砖松了, 又逢下雨, 砖缝里积了水,哪个不长眼的踩上去,噗叽一声砖缝的泥水渍就会溅到衣服上, 那可是顶顶讨厌的事了。 只是他们看着旁边有许多小的水泥块, 摆放了一列在旁边。有的已经干了,有的上面还透着水。 「林大人,这为何要做这么多的石块?放在旁边也不用, 岂不是很浪费?」 「各位大人, 这水泥路要想做的稳固结实, 可不是所用的水泥越多越好的。」 几个官员求知慾很是旺盛,全都看着林昭等着他解释。 其实林昭原先也是不懂的,后来姜子延给他科普了一下,他这才明白。 如今将姜子延给他解释的话又解释了一遍。 他道:「这水泥是砂子还有水混合一起用的,比例是特定的。水泥如果用的越多,相应的成本也就越高。而用的太少,做出来的水泥块就会容易干裂。临安一年四季分明,昼夜温差大,配比一旦不合适,极容易出现裂缝。这些小试块全部都是用来做试验用的。」 第363页 「原来如此。」几个官员点点头,他们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些。 「这些小试块中有裂缝的都是不能用的,所以要按照这种没有裂缝的试块配比才能做出来平坦无裂缝的水泥路。」 如今临安城的建设十分红火,这让他人不禁眼红。其中有一个工部的官员酸熘熘的说道:「林大人既然有这方面的大才,何不来我们工部,屈居在这小小的临安县里,真是大材小用了。」 「冯大人此言差矣,下官到哪里任职,自然是皇上说了算。你现在这么说,是在质疑皇上的决断吗?」 这番话顿时堵住了冯大人的嘴,随即他一脸惶恐道:「林大人可不要乱说,本官自然不敢质疑圣上的决断。」 其中一个官员出来打圆场,「这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不管林大人在哪里任职,那都是皇上的厚爱,咱们是断断比不上的。」 林昭懒得跟他们几个扯皮,藉口说回去还有要事要办,让他们在此处好好观看,自己便先走一步回去了。 回去后林昭没有回县衙,而是回了趟林府。 前几日在修路的时候遇见的那个聋哑老头被他带回来了,只是这人好像遭受过虐待,情况十分不好。 才回来两天,就昏迷了好几次。 大夫说因为他经常饿肚子,几天才能吃一顿饭,现在只能吃一些流食,还不能吃太多,稍微多一点就会吐出来。 仔细将养了几天,最近看着精神才好了一些。 姜子延站在屋子里看着床边那个老者,脸上满是伤疤,瘦的只剩皮包骨头,看起来可怖的很。 他对同样站在旁边的林昭说道:「你是从哪捡回来的人?这也太惨了些,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受这些罪。可有查清楚他是什么人?」 林昭摇了摇头,派去查消息的人回来说虽然有些人见过这个老者,但因为他看起来面目可憎,没人敢主动靠近招惹他。 而且据说他是一个月前流浪到这里的,沿途一路乞讨,大概是他也知道自己面目丑陋,所以一直都散发遮面,这才能讨到一些吃的,苟活到今日。 「你注意到没有,他脸上的疤不像是一般树枝划的。」 林昭早在当日路边第一次见到这个老者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因为他又聋又哑,当时以为他遭受了什么酷刑。 可他比划的手势隐隐令林昭觉得这不像是一般的酷刑,这才让人将他带了回来。 回来后这人便昏迷了。大夫来看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这人身上有多处疤痕,跟他脸上的伤疤如出一辙,只是身上的伤疤要更长更丑陋一些。 「会不会是刀剑划的?像是一种利器。」姜子延猜测道。 说起利器,林昭看了看他身上那伤疤的宽度,直接告诉他,不是刀剑,倒是有点像……枪戟。 「不像是刀剑,等他醒了问问吧。这两日他状况如何?」 「不太好,我跟他说话他也听不见,跟他比手势也不回应我。许是前段时间太累了,这几天大部分时间一直睡着,就是醒了,也是坐在那一声不吭。」 姜子延道,「平日里,你晚上回来的时候,他都在睡着,今日刚好你白天回来了,等他一会儿醒了,你问问他吧。听你说那日她很激动的跟你打手势,也许他愿意告诉你也不一定。」 林昭眉头微皱,他也不太明白这老者为何独独只愿意跟他交流。难不成对方以前就认识他? 这就更不可能了。别说他来京城不久,就是到临安的日子也不长,从前一直在凛州,回想一下,自己并不认识这号人。 想知道答案只能等这个老者醒来自己说了。 这边一直到了中午饭过后老者都没醒来,姜子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往常这个时候该醒了。 他看了林昭一眼,试探性地将手指放到他脖间的动脉上,还好,脉搏还在跳动,但是很微弱。 姜子延顿时觉得不好,赶紧说道:「小钟,快去请许大夫过来,要快。」 林昭看他脸上有几分着急,问道:「怎么了?」 「他气息好微弱,可能会危险。」 「前几日有什么异样吗?」 「没有,前几日都好好的。一直都按大夫说的调养着,这两日刚有好转的迹象,谁知突然就这样了。」 「突然?你是怀疑……有人对他下手?」 「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这人本来身体底子就不太好了,整个人救回来的时候形同枯藁,身体情况突然恶化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是有人对他下手,那就更说明他身上隐藏着大秘密了。」 「等大夫来了看看再说。」 许大夫是临安城回春馆的一名坐堂大夫,素来有妙手回春的名声,姜子延很信任他的医术。 过了小半个时辰,许大夫终于过来了。 林昭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传闻中的许大夫,没想到竟然是个外表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他进来后很熟练的到了老者床边,一看就是经常来看诊的。 许大夫在一旁静心号脉,姜子延站的稍远一些,小声嘀咕:「你看他像多大的人?」 林昭道:「三十五?」 「不,他快五十了,你敢信?」 这下连林昭都惊讶了,一个快要五十的人,面容看起来像是三十多岁。若不是他真的驻颜有术,那就是在户籍上的年龄动了手脚。 第364页 姜子延又道:「这位许大夫在这城里的名声可好了,都说他妙手回春,医术高明。所以我才把他请来的。」 「不过他还真的有两下子,你把这人送过来的第一天他就突然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好似就要撑不住了。结果这个许大夫给他扎了几针,这人就挺过来了。」 林昭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问道:「这几天一直都是这个许大夫来看诊吗?」 「是啊。」 「这许大夫听起来像是个神医,名声又那么好,想来每天去看诊的人一定不少吧?」 「是啊,确实不少。所以许大夫每次能过来出诊大概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来的。」 「是吗?」 姜子延不知道林昭什么意思,正想说些什么,却见这个老者醒了。 姜子延走过去,对许大夫说道:「许大夫当真是神医,医术高明,辛苦了。」 林昭则是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老者。 老者的眼睛浑浊不清,但在看到林昭的时候却突然激动起来,伸着双手咿咿呀呀的想要说些什么。 林昭道:「子延,你先送许大夫出去吧,我在这里照顾就好。」 姜子延点点头,看向许大夫,「许大夫,这边请。」 他们两人出去之后,林昭伸手握住了老者在空中伸着的手,他忽然安静了不少。 林昭道:「你可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老者眼神忽然清明了不少,下一瞬就有湿润的东西从他的眼角划过。 他哭了。 但看起来并不是悲伤难过,而是……高兴? 林昭有些诧异,这人竟然是因为高兴才流的眼泪,莫不是觉得自己身体好了许多,这才高兴的哭了? 林昭知道他不能说话,也听不见,正想用手和他比划时,他手心握着的那只手,突然动了动,然后一根手指轻得像羽毛一般划过他的手心,颤巍巍的写下一个字。 冤—— 林昭疑惑,这个冤字是在告诉他他被人冤枉了吗? 林昭忍不住问道:「可是有何冤屈?」 说完之后才意识到他听不见,赶紧用手比划解释给他看。 却没想到他还没有比划完,那老者点了点头。 这个动作让林昭忽然反应过来,「你能听得见?」 老者这次却不动了,而是看着他,眼神忽然又开始浑浊起来,木木的看着他。 第187章 姜子延送走许大夫之后回来, 见老者又恢復到了前几日那种状态。好像大脑不是很清醒,人也有些木讷。 「许大夫怎么说?」 姜子延道:「许大夫说这位老人底子亏空的太厉害,能活到现在, 全靠着顽强的意志力。而且好东西还不能一次吃太多,身体受不了,只能一点一点的改善。」 「身体上的问题还能治, 怕只怕他这里也有问题。而且比前几日越来越严重了。」姜子延指了指头上的太阳穴。 其实刚才林昭也有所感觉, 这位老人好像偶尔会神志不清。 确切的说, 应该是长时间神志不清, 偶尔会清醒一些时间。 看刚才他的反应,真的好像是认识他一样。 「这几日看好他,别让任何人靠近。我总觉得他很重要, 恐怕背后牵扯着什么大事。」 「这个我明白, 你放心吧。」 「等他什么时候清醒了,你记得派人来叫我。」 「好。」 林昭下午又去了衙门, 如今衙门里的事务多,他能走开半日就不错了。 而姜子延这边, 自从周幸过来以后, 他肩上的担子一下子松快不少,织布坊现在都是周幸在帮忙打理,他每日就在家看着那个老者, 水泥厂的事也不用他操心, 倒是比往日里更清闲了。 倒是京城的衣品天成铺子出了一些问题。 不过并不是质量上的问题,纯粹是因为这新样式的衣服太受欢迎,引来不少大家闺秀, 还有世家夫人前来定制, 订单量一下子突增好几倍, 人手根本不够用。 所以这交货的日子只能往后拖,拖着拖着就引起了许多人不满。 陈掌柜没办法,只能做主又招来几个裁缝,一块缝制客人定制的衣服。 他专门写了一封信给姜子延做了说明,总体来说做的还算不错,只是有一些细节需要特别注意一下。 另外就是衣服订单量大增,所需要的布匹数量也大增。 织布坊格外的忙碌,不过因为改进了织布机,现在的效率倒是比以前快许多。但即便是这样,所织出来的布的数量还是供不应求。 姜子延抽空叫了周幸过来,说道:「现在织布坊里的织布人手不够,你看要不要再招一些?」 周幸现在管着整个织布坊的帐本,若是要重新招人,那成本肯定会增加,花的钱也要更多一些,所以他把周幸叫过来问一下他的意见。 周幸想了想,提了一个建议,「郎君,织布坊里的那些学徒如今已经学的有模有样了。有好几个都已经会上手织布了。」 这个姜子延知道,毕竟年前他去看的时候那个叫池静的小姑娘就已经在学织布了。 「我看过了,她们织的布质量也不差,只是速度不够快罢了。可以从她们中选出来一些手艺好的加入到正式织布的行列。还可以出一项激励策略,如果她们谁的布被选中可以卖出去,那就给谁另外增加奖励。这样也能鼓励她们更好的学习。」 第365页 姜子延觉得周幸这个提议甚好,当即就应允了。 现在这段时间只是个过渡期,等到姑娘们的手艺上来了,织布坊也就不用愁缺人手了。到时候就能招收第二批学徒,培养一批又一批的专业性技术人才。 想到这里,姜子延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他想开一座书院。不过不是读四书五经的书院,而是专门培养一些技术型人才的书院。 因为这些年大魏天灾人祸不断,国库空虚,百姓的生活很不好过。 如果能通过书院学习一些技术,比如开设土木工程,招揽一些这方面的人才做老师,以后再遇上修路修桥这种事情,就可以作为专门的技术人才去指导。 还有关于农业方面的,不论学识,只要懂农业上的种植情况,具备丰富的经验,都可以来任教。 还可以招收一些关于木工机械一类的人才,可以传授做木工的经验。之前姜子延一直想改良马车,增加一个减震装置,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姜子延越想越觉得可行,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当然,前提是要获得官府的支持才行。 从前他的人生目标就是致富,可如今挣到了那么多钱,他也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希望能够帮助到别人。 等晚上的时候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林昭,林昭很支持。他一直都知道姜子延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很多,比如他会造雷/管,还会做水泥,还有之前在凛州的时候倒腾出来的农具槤枷。 他从来没有追问过为什么他会这么多旁人不知道的东西。他喜欢的始终是他这个人,所以对于他的想法,他都会支持,不问缘由。更何况这还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不过这件事不能着急,要慢慢来。 等到二期工程快修建一半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份中旬了。 期间那位老者精神一直都不大好,总是浑浑噩噩,清醒的时间也短,就一直在林昭的府上养着。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隔壁桃花县的十里桃林今年的桃花格外的稀少零落,看起来一股颓势,完全没了往年繁花盛开的模样。 这件事林昭之前在跟县尉闲聊的时候听他提起过,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没解决。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整个桃花县每年大部分的经济收入都要靠这里的桃树。桃树不仅只开桃花,还结果子。 这桃子每年都能有大批的产量,靠着这个桃花县的人们才能生活富足。可今年桃花开得如此颓败,这后面的桃子肯定是要减产的,势必会影响整个县的税收。 想了许多法子都没用,桃花县的县令急了,只能上书工部请求支援。 工部掌管着天下大大小小的土木水利还有农业技术指导,派去了专人解决这件事,可还是没什么用。 「听说现在桃花都还没过花期就开始凋谢了。」姜子延说道。 他也是听周围的邻居闲聊才知道的,不过他确实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向来旺盛的桃林在今年变成了这番模样。 林昭说道:「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今天收到祖父的信,说是在朝堂上工部专门将此事禀报给了皇上。」 虽然林昭不在朝中,但每日朝里发生了什么事,荣王爷都会让陈管家事无巨细的抄录给林昭。这两天的信件上就提到了这件事。 「会不会是什么病虫害?桃花没过花期就凋零,说不定是被虫子咬了。」 「不清楚,工部专门派去的人看过了,仍然没找到是什么原因。你还懂这些?」 姜子延顿了顿,「不懂。」可是他的百科全书上也有关于很多植物的农业知识,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 不过这个显然不能告诉林昭,就算他再怎么开明也是个古人,保不齐就会将他当做怪物,还是不要冒险了。 四月刚过了十天,姜子延想起之前张虬说他要考武状元的事。 武状元考试的时间是在四月下旬,算算日子还有不到十五天的时间。 张虬年后这段日子一直在姜子延的府里住着,府里又增加了一个人,这房间依旧是不够用。 以前周幸在这里住的时候,府里负责收拾房间洒扫的下人过来问魏管家要不要收拾出一间空房子留待备用。 魏管家当时是怎么说的? 他看了一眼卓风的房门,而后斩钉截铁的道:「不用,他俩一起住挺好的。」 小风啊,魏爷爷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于是年后张虬就住在之前周幸住的地方,也就是曾经冯轲的房间。 冯轲也就被迫和卓风继续在一个屋住着。 …… 张虬有考武状元的心思已经很久了,从前他就在军营里待过,不论是骑射还是步射他都很自信。就连后面考的武经兵法他都看过不少。 骑射发箭六支,中三就能及格。而步射八十步距离射九中二及格,或者三十步距离,射六中三也算及格。 这些张虬都没问题。他基本功扎实,身体又健硕,天生大力,举重都能举几百斤。 所以这个武状元考试对他来说是很有优势的。 不过有一点却是他的薄弱之处,因为今年的武举考试除了让默写武经七要之外,还要另外写一篇有关兵法的策论。 相当于是文化课范畴了。 这东西张虬哪里会写,他能把武经七要默写出来就不错了,更别说写兵法策论了。 第366页 张虬急得团团转,然后冯轲给他支了个招,让他去请教西院住着的明渊先生。 张虬讶然,让他一个学习上的渣渣去请教当世大儒?这怕不是在羞辱大儒。 再说了,他觉得明渊先生这种学问如此高深的人,整天满嘴之乎者也,估计就算是给他讲了他都听不懂。 张虬有点怯,不敢去请教。 这句话好比一个小学的学渣去请教名牌大学的教授,望而止步。 然后苦恼的学了两天之后,张虬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提着兵法策略的书就去找了明渊先生。 此时的明渊先生正在给前来请教学问的几个读书人答疑解惑。 张虬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等到他们结束这才进去。 几个读书人都是仰慕明渊先生学识特来领教学问的,读书人自有一番清傲。对于他们崇拜的明渊先生,那是相当维护。 明渊先生年纪大了,讲了一会儿学问之后便去里间喝茶歇息一会儿。 张虬过来的时候几个读书人还没走,见张虬满脸鬍子身材魁梧,手里拿着本书走了进来。 张虬问一旁的伺候明渊先生的下人,「先生在何处?」 下人知道他跟姜子延关系很好,对他很是尊敬,「张公子有何事?先生刚才讲学累了,正在里面喝茶休息。」 张虬随意的找了个地方坐下,说道:「我来问问先生怎么写策问。也罢,我在这等会儿。等先生休息好了我再问。」 他说的甚是随意,加上他这副魁梧的形象,看起来丝毫不像个读书人,这拿着本书说过来请叫先生策问怎么写,但凡稍微学过一些就知道他问的是一个相当低级的问题。 这不就是在侮辱他们的偶像明渊先生吗? 于是其中一个读书人出言讥讽道:「不是读书的料就别强迫自己,先生不适合跟愚蠢的人交流,恐会污了他老人家的尊耳。」 「邵华说的是,你竟然连策问都不知道怎么写,还是抓紧时间学一学基础课程吧,就别耽误先生他老人家的时间了。」 张虬虽然人有些粗鲁,行事也比较鲁莽,可他再蠢也听出来了对方是在嘲讽他。 第188章 张虬听见这般话有些生气, 他这边才鼓起勇气过来,就被人讥讽,搁谁都会有些不高兴。 不过到底顾忌着这里是西院, 明渊先生还在里面歇息,他不想在这里闹出事端。 不过还没等张虬出言反驳,一旁的下人开口了, 他道:「这位是我们府上的人, 几位还是莫要嚼人舌根的好, 不然怕是没有下次登门的机会。」 这话明摆着告诉这几个读书人莫要借先生的威风训斥他人, 而且训斥的这位还是他们家自己人。 下人跟在明渊先生身边伺候时间并不算长,不过对于府里的情况他是知道的。这府上正经的主子不多,偏巧了, 这张虬就算一个。 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读书人竟然仗着能与明渊先生做学问, 就这般眼高于顶。 这几个读书人对这个下人都比对张虬尊敬,毕竟是明渊先生身边伺候的人, 不能得罪。 听他出言呵斥,他们愣了一下, 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没想到这位身形魁梧的男子竟然是他们府上的人。 于是赶紧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这位仁兄,还请原谅我们刚才的无礼。」 张虬也不跟他们计较,这群书生嘴皮子太厉害, 他说不过, 干脆点点头去屋里头坐着。 正巧明渊先生喝杯茶休息好了后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走出来后发现张虬过来了。 对于张虬,明渊先生了解的不多, 虽然从凛州时他们就认识了, 不过一个是文坛大儒, 一个是武夫,几乎没什么可聊的,就没怎么说过话。 今天看到张虬过来,明渊先生下意识以为姜子延有什么事让他过来找他帮忙。 没想到坐下后张虬却道:「先生好。我这次过来是想向您请教一些做学问的技巧。」 明渊先生惊讶,「你要做学问?是要参加科举考试吗?」 「不是,我是想参加武举。只是今年武举除了考武经七要之外,还要写一篇兵法策论。这个策论,我着实是不会,所以想着来请教一下您。」 自古武夫都是功夫高强,文武双全者甚少。大魏朝也不例外,军中的很多将领有很多都是字都不识几个的文盲。 也因为这个,大魏朝堂上的文官很不待见这群武夫,每次都能因为一点小事争论不休。 明渊先生得知后说道:「这个兵法策论老夫可能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教你一些有关于普通策论的写法结构,至于兵法如何结合实例,这个老夫帮不上什么。」 张虬有些失望,没想到竟然连明渊先生也不擅长。 「不过老夫给你推荐一个人,你去找他学习,一定能事半功倍。」 张虬来了精神,问道:「是谁?」 「荣王。」 张虬惊讶了,没想到明渊先生竟然给他推荐荣老王爷,这个人他知道,是林昭的祖父,可是他跟人家一点都不熟啊,也只是在林昭认祖归宗那次荣王府举办的宴会上他见过荣老王爷。 像是看出了他的犹豫,明渊先生又说道:「不用担心,荣王就喜欢你这样英武有力的率直之人,没准去了对你倾囊相授,那你就赚大了!」 第367页 张虬犹犹豫豫的问道:「为什么非得是荣王啊?您还有别的什么人推荐没有啊?」 「你这傻孩子,荣王比你想像的平易近人。若是论武学造诣可能他不急江湖那些高手,可兵法这块,整个大魏能及他的人寥寥无几。若你年轻个几十岁就会知道,荣王当年在战场上有多厉害了。」 况且荣王府底蕴身后,从小学习兵法策略,教导一个傻小子写兵法策论,说实话都有些大材小用了。 不过林昭如今在临安做官,不在王府中,老王爷一个人难免寂寞,刚好让这个愣头青去给他添点乐子,省的日子过得太冷清。 于是张虬备了些礼物,在明渊先生的劝说下,登门拜访了。 然而时候来的不巧,荣老王爷正和府里的人打麻将。陈管家知道这来人与姜子延情谊厚重,所以特地让他到偏厅等候,他去禀报老王爷。 老王爷今天打麻将赚了许多,坐庄已经连胡三把了,规矩三庄自下,可这三把结束跟他一起玩的老友都不约而同罢工了,推说身体不舒服改日再约。 老王爷被扫了兴,只得作罢。让陈管家带张虬过来,说见见他。 早先对林昭身边的人老王爷全都调查过一遍,所以他是知道张虬这个人的。不过这次倒是正儿八经第一次见。 张虬不知道旁人见了老王爷是行什么礼的,他干脆行了个武人的礼。 老王爷说了句免礼,然后问道:「我知道你,在子延身边的那个护卫是吧?」 说是护卫其实也不全是,哪有护卫像他这么自由的。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你今天过来见本王,可是有什么事?」 「王爷,在下想考今年的武举,可是我脑子愚笨,没读过什么书,这次考试新增了一门兵法策论。听说王爷对兵法策略十分擅长,所以觍着脸来讨教一二。」 这话还是明渊先生提点着教他说的。不然他一个大老粗,张口闭口都是老子老子的,恐怕刚见到王爷就被扫地出门了。 荣老王爷听他说完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他有心逗他乐乐,说道:「刚才本王和几个老友打麻将正在兴头上,不过是赢了他们几把,结果他们却都推说身体有疾全走了,让本王很是不爽。不如你想个法子,哄的本王高兴了,本王就教你。」 一旁默不作声的陈管家心道,您那哪是赢了他们几把,这几日加起来都赢了他们几百两银子了,他们不跑才怪呢。 张虬有些侷促,他一个大老粗,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讨好老王爷。就算是打麻将,他也不太会。 他忽然想起来以前在凛州的时候姜子延教他们玩过的纸牌斗地主。看老王爷如此喜爱棋牌类的活动,说不定这个能行。 于是他道:「王爷,在下想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还是以前在凛州的时候延弟、就是子延,他教的。是一种纸牌,您容我回住处去拿一下。」 老王爷本来没指望他有什么花样能哄他开心,却听见他说是姜子延教他的乐子,顿时来了兴趣,「那你快去快回。」 张虬走了之后,陈管家说道:「王爷既然有心帮他,为何要出这个难题给他?若是他刚才只是个藉口,等会不过来了可怎么办?」 荣老王爷看的明白,说道:「不会,看他是个说话算话且正直仗义的人,而且,若是他真的不过来了,那也别想本王教他了,这可是他的损失。」 张虬腿脚很快,没多大会儿功夫就从住处取来了一副纸牌。 到了王府后仔细介绍斗地主的玩法。 这种纸牌玩的时候需要三个人,于是一旁立着的陈管家就被拉上凑数了。 张虬的牌技本来就不太好,几把结束,荣老王爷已经熟悉了规则,开始反杀。 又几局下来把荣老王爷哄的十分高兴。 于是荣老王爷道:「小子,你可算是找对人了,一会儿吃过饭后跟本王过来,本王教你战场上的兵法策略。」 得了老王爷的准话张虬十分高兴,武者崇拜强者,老王爷虽然多年不在战场,但曾经的传说还留在战场上。他此番算是拜师学艺了。 成功拜到了老王爷当师父,张虬给姜子延写了封信过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晚上林昭回来后,姜子延跟他说了张虬拜师到荣王府的事情。林昭道:「祖父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有个人陪着挺好的,省得整天沉迷于打麻将,天天坐在那不动弹,不利于身体健康。」 一说到荣老王爷酷爱打麻将这事,姜子延也有些忧心。他没想到老王爷竟然如此喜欢打麻将,也不知当初给他送麻将是福是祸。 「你别想那么多,不关你的事。他就是年纪大了耐不住寂寞,想找个东西打发时间。有陈管家看着呢,没什么大事。」 「嗯,说的也是。」姜子延上次还特地叮嘱过陈管家多看着点王爷,想来应该没什么大事。 姜子延道:「现在张大哥过去正好,他们都是习武之人,想来应该更有共同话题。」 彼时更有共同话题的两人正在荣王府训练,张虬没想到自己只是来学习一下兵法策论,却被对方连着训枪法和武艺。 除此之外兵法策论也没落下,每天荣老王爷都给他布置一大堆课业,须知他一介武夫,最讨厌的就是读书做学问了。 但荣老王爷显然很看重他,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于是可劲的造他。 第368页 每天打靶练习两个时辰起步,枪法练习一个时辰,兵法策论做学问两个时辰,还有一些其他的武学练习一个时辰起步。 这几日张虬每日累的倒头就睡,高强度的练习让他这个体力一向很好的壮汉也快撑不住了。 好在这些时日的练习效果相当显着,不过几天的时间,他已经能写出一篇像模像样的兵法策论了,就连武艺都精进了不少。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四月下午旬,武举考试如期举行。 武举考试分为两轮,第一轮为武试,第二轮为文试。 张虬稳着心神,走进武试的考场。 这是一个巨大的校场,骑射,步射,举重等项目可以同时进行。因为考试门槛低,前来参加的人有很多。 考试分时间段林进行,先抽号登记,然后排队等候。 张虬抽到的是下午场,天气晴朗,没什么风,是个好意头。 骑射距离有些远,但他骑术精湛,十支全中靶心,这让武考官对他印象很深。等到步射的时候着重关注了他的表现。 武试比拼的所有科目全都结束以后,张虬顺利进入到第二轮的文试。也就是默写武经七要,外加一篇兵法策论。 进入到第二轮文试的人数大概是报名人数的三成左右,前一轮的武试直接刷下去好多人。 文试的主考官转了一圈,然后到张虬旁边站定。 这个年轻人是第一轮武试的时候明威将军看重的人,他特地来看看此人的兵法策论如何。 这厢武举考试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临安那边也有了个好消息。 林昭带回来的那个老者清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89章 难得碰上老者脑子清醒的时候, 林昭抓住这个机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是有何冤屈?」 老者看到林昭一脸的激动,想要说话,但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之前许大夫给他诊治的时候就说过, 她的舌头被拔掉了,手筋脚筋也都被挑断了,背着这一身的伤, 也不知道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林昭握住他的手, 轻声道:「不急, 你慢慢说, 或者写下来也可以。」 上次他颤巍巍的在林昭到时手心写了一个字,说明他是会写字的。 只是当姜子延让人将纸笔拿过来的时候,他却摇了摇头。 因为手筋被挑断过, 筋骨也受过伤, 拿起笔却用不了劲,根本写不出来什么囫囵的字。 他又开始用手比划手势, 可惜说的意思有些复杂,林昭和姜子延两人都没看太懂。 无法, 只能让老者像上次一样在林昭的手心里写字, 虽然写的慢,但仔细辨认的话,还是能辨认出来的。 不过即便是看到林昭十分激动, 可她还保持着警惕的性子, 抬头看了一眼姜子延。 林昭大概知道他是在防备人,于是解释道:「你不用担心他,这是自己人。」 他沉默了一下, 然后抬起手, 颤抖着在林昭手上写字。这次写的第一个字笔画有些多, 林昭仔细辨认了一下,好像是个斌字。 他不太确定,将这个字写在纸上拿给老者看,老者一个劲的点头,说明他辨认的没错。 只是这个斌字,又有何含义?莫不是是这老者的名字? 姜子延拍了拍林昭的肩,示意他走过来,小声说道:「我记得之前听老王爷提起过,你爹,也就是荣王府上一任世子,他的名字是不是就是一个斌字?」 林昭瞳孔一缩,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又走进老者的床边,问道:「你能听见我说话,对不对?」 老者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嘴唇。 林昭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你听不见,但是会读唇语?」 老者这次点头了。 不过看样子说话的时候也不能说的太复杂太快,不然唇语照样都不出来。 「那现在我问你答,如果我说的对,你就点点头,不对的话就摇头。」 老者点头,示意他听懂了。 林昭放在床边的手紧握成拳,心里忽有几分紧张,「你认识一个叫李斌的人,对吗?」 老者看着他的眼睛十分慈爱,重重的点头。 「你见到我这么激动,在路边时不管不顾的冲过来,是因为我长的跟这个叫李斌的人很像,对吗? 」 老者又点点头。 林昭确定了,这个人认识他爹,也就是荣王府上一任世子,李斌。看样子可能还有更深厚的关系。 「我是李斌的儿子,我叫李璟。」说完还特地给他看了荣王府的令牌。 听到他说自己是李斌的儿子,老者半分没有怀疑,他十分喜悦。因为这两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他一眼便认出来林昭就是李斌的孩子。 「那你到底有何冤情?」 问到这句时,老者忽然沉默了。 看老者陷入了犹豫,林昭说道:「您苟延残喘活到现在,定是有什么目的在支撑着你,若是你不说,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又有何意义?」 林昭大胆的猜测道:「难道你不想为那些含冤而死的人报仇吗?」 他说完这句话,老者忽然抬头看向了他,眼神放空,仿佛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林昭知道,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看的大概就是他那个父亲李斌了。 第369页 也许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老者捧起林昭的手开始在他的手上写字。 他写的很慢,一双手都在颤抖,一笔一划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仍旧在坚持。 很快,林昭就读出了他写的第一句话。 吾乃烈阳军左前锋冯毅。 林昭十分震惊,烈阳军早在十几年前的天门关一役中尽数折损,仅剩的一些兵力也因为通敌叛国的罪名全部就地格杀。 这位名叫冯毅的老者,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 而且……他姓冯? 姜子延也注意到了老者的名字,他和林昭相互对望了一眼,姓冯,难道和冯轲有什么关系? 听张虬提起过,冯轲的父亲也是一位将领,只是后来好像被小人陷害而死。全家都被连累,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姜子延忍不住问道:「你认识冯轲吗?」 老者摇了摇头。 姜子延疑惑了,难道真的和冯轲没关系? 他看向林昭,林昭说道:「冯家遭逢大难,冯轲也许是换了名字也说不定。明日写信去问问就知道了。」 老者颤抖着将第二句话完整的写出来后,精神就不大好了,林昭没敢让他再继续,而是让他好好休息了。 这第二句话更让人震惊。 烈阳军七万忠魂埋骨天门山实为奸臣陷害。 仅仅这两句便让林昭心神大震了。 没想到这个老者竟然与十几年前的烈阳军一案有关系。 林昭忽然想起听老王爷说起过,他的父亲李斌曾经在烈阳军中呆过一段日子,只是其他的他没有详说,林昭并不是很清楚。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抽空回一趟京城,仔细问问老王爷当年的一些事了。 晚上,姜子延倚在床边想着今天老者说过的话,一旁的林昭在书案边写信。 姜子延想来想去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前世里电视剧中演的忠臣良将被陷害杀掉的事情竟然会在这里真实发生。 「你说,这烈阳军真的是被冤枉的吗?」 林昭写完信吹了吹墨,好让他干的快一些。 「我不知道。不过这件事情不能张扬,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他的身份,恐怕会当场丧命。」 姜子延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现在这个老者就像一个烫手山芋,还像一个定时炸弹,保不齐哪天有人知道了他的身份,连带着他和林昭也没命可活。 可若是他说的是真的,那可是七万将士的姓名,埋骨他乡不说,还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实在是令人不忍。 不过从目前来看,他们现在身在临安,比在京城安全的多。 「可是这位老人所说甚少,从何查起?更何况这是一桩十几年前的旧案,时过境迁,很多证据都已经找不到了,想必更难查了。」 林昭也清楚现在的困境,可他无法放弃当做视而不见。 「只要做过的事情,都会有迹可循。放心吧,我有荣王府做靠山,不用担心。」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你的安全。以后让陈河跟在你身边,寸步不离保护你,不然我不放心。」 「好,听你的。只是陈河去保护我了,你也要为安全考虑,不再招一个护院吧。」 这个姜子延早有想法,他拒绝了林昭的提议,而是道:「在我家的那个卓风你还有印象吗?」 「嗯,我知道,怎么了?」 「他身上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我打算给冯轲写信,让他和卓风两个人都过来。」 「你的意思是……打着做你护卫的名义,试探一下老者对冯轲的态度?」 「嗯,我总感觉他们两个之间有关系。不如直接把冯轲叫过来,当面对质一下,也许能有什么新发现。」 「此计可行。外人都知道冯轲是你的贴身护卫,如今你身在临安,把他叫过来合情合理,不会有人怀疑到别的地方。」 姜子延补充道:「 至于卓风,应该是要避开仇家所以一直呆在我府上。冯轲若是要来,以他的脾性,恐怕一定会跟着一起来。当初他是在临安遇到的劫杀,那群人肯定想不到,他又回了临安。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如果能过来也挺好。」 「嗯,那你给冯轲写封信过去,明日我让陈河一块儿把信送出去。」 「好。」姜子延应道,他忽然想起前几日林昭到底提起了许大夫,「你说的这个许大夫我让人查过了,他是半年前来到这里的。而且他的名声极好,还经常接济穷苦百姓。这几次他来给屋里老人看诊,十分尽心,也没有乱嚼舌根。看起来相当本分,难道你觉得他有问题?」 林昭摇摇头,「不知道,直觉告诉我,这个人不简单。不过目前来看,好像对我们没什么恶意。」 姜子延嘆了口气,本来只想安安稳稳种田经商致富过日子,怎么会碰上一件又一件离谱的案子? 他起身下去给冯轲写信,林昭忽然站起身来走到床边,一把将他横抱起来朝着窗边走去。 「你、你干嘛?」姜子延突然被横放,身体一倾斜,两只胳膊忍不住挂在他的脖子上。 到了窗边林昭将他放下了,轻轻在他耳边说了两个字。 姜子延的脸迅速的红了,他拍了他正在胡乱游走的手,道:「你快给我停下,我的信还没写呢!」 第370页 林昭却在他的耳边玩起了捉迷藏,带着热气轻轻说道:「不急,明天再写也一样。」 后面姜子延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对方直接堵住了他的嘴,不知道搓磨了多久,他整个人被翻了过去,胳膊架在窗棂上,背对着林昭。 随后响起了一声闷哼,随之而来的是窗棂的摇晃声。 姜子延一边舒服着一边愤愤的想,他现在真是越来越胆大了,以前像这种花样他都要扭捏好一会儿,现如今真的是放开了许多。 后半夜的时候林昭帮他擦洗了身子,姜子延已经忍不住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今天晚上做的有些狠,林昭怕他因为白天的事情胡思乱想,直接让他累的睡着了。 第190章 张虬武举考试顺利结束, 半个月之后才会出结果,也就是说,还要等半个月左右。 冯轲收到姜子延的信让他去临安, 他头天晚上就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第二天早上走。 谁知晚上卓风看到他在收拾包袱,一把拽住他问道:「你收拾东西是要干什么去?」 冯轲静静的答道:「郎君来信让我去临安, 你在这里好好养身体。」 「不行, 我要跟你一起去。」 冯轲倒是没有拒绝, 因为信里姜子延写了, 若是卓风想要跟他一起来,不用急着拒绝。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况且到时候他们住在知县大人的府上, 那些人还没这么大胆, 敢光明正大的过来行刺。 最重要的是,姜子延觉得以前追杀卓风的那些人, 现在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临安了。 于是在卓风提出要和他一起来临安的时候,冯轲犹豫了一下, 同意了。 「那你也收拾一下东西, 明天一早我们出发。」 卓风都做好要磨一磨他的准备了,没想到他能同意的如此干脆。于是也从旁边拿出一块大方布巾来,往桌子上一摆, 开始往里面收拾东西。 等到第二天一早吃早饭的时候, 张虬这才知道他们两个要去临安。 张虬问道:「你是说是延弟写信过来让你过去的?」 冯轲点点头。 「想必是那边人手不够用了,既然如此,那我跟你们一道去吧。」 反正武举考试已经结束, 他也不用天天去王府报导了, 闲着也是闲着, 不如去临安帮帮忙。 不过这个提议被冯轲拒绝了。 「你再有半个月,武举结果就出来了,还是好好呆在京城等结果吧。万一考中了,招你入宫觐见,你人却不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就算到时候再从临安过来,这么短的时间内折腾两趟也不方便。」 张虬不得不承认冯轲说的很有道理。 一旁的卓风睁大眼睛看着冯轲,仿佛是第一次看见冯轲一次性能说那么多话,眼睛里满是惊讶。 张虬有心反驳,奈何冯轲说的很有道理,左右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且再等等。若是没考中,等半个月后他再启程前往临安也不迟。 于是冯轲和卓风两个人出发了。 他们是骑马走的,比坐马车要快许多。早上出发的早,中午刚过便到了临安城。 两人牵着马给了进城的路詹,顺利的进来了。 姜子延住的地方不太好找,从城门过来要拐过三条街,两条巷子才到地方。 冯轲和卓风沿途一路问了许多摆摊的小贩,这才找到了地方。 这些小贩一听他们是县令大人府上的人,十分热情的给他们指了路。甚至到了最后一条街时,还有人自告奋勇的要给他们带路。 可以看出林昭这个县令来这里当政不到一年,很受百姓的喜爱。 到了林府门前,冯轲抬头看了看门上的匾额,写着林府两个字。 卓风上前拉着门鼻敲了敲门,很快门便开了,门房开了一道缝露出一个头来问道:「你们是何人?」 林府上下最近都被姜子延仔细叮嘱过,对于上门的陌生人一定要再三警惕。 冯轲道:「我们是姜郎君的护卫,我姓冯,今日刚到临安,你进去通报一声便知。」 门房犹疑的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说道:「那你们且等等,我先去通报一声。」 没过一会儿,门再次开了,不过这次出来的不只有门房,还有姜子延。 听到下面的门房来报,说是一个姓冯的护卫来了。 姜子延正歪在榻上打瞌睡,一听下人禀报的内容,立刻来了精神,起身朝着大门走去。 见真的是冯轲来了,身旁还跟着卓风,姜子延赶紧让他们进来。 门房这个时候有眼色的帮忙在一旁将马牵到马厩。 进了屋,三人坐下之后,姜子延道:「我原想着还得两天的时间你们才能到,没想到今日便到了。」 冯轲说道:「我们在京城没什么事,收到郎君的信便过来了。」 「早些过来也好,刚好我这里人手不够,以后府里的安全都交给你俩了。」 姜子延说完看向卓风,卓风道:「没问题,我们一定会尽职尽责的。」 这意思是他也同意做府上的护卫了。 姜子延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这个卓风对于冯轲相当的在意。 「一会你们俩先休息一下,等休息好了,我再跟你们说另外一件事。」 他们两个骑了一路的马,确实有些疲累,姜子延提前便让下人准备好了房间,刚好让他们休息一番。 第371页 之前便说过,他们现在住的这个院子虽然不及京城的院子大,但胜在房间多。 如今他们两个人过来,管事安排的自然是两间房。不过两间房是挨着的,只有一墙之隔,也算方便。 因着冯轲两人过来,姜子延让人去衙门给林昭传了信儿,因此林昭今日回来的便早了些。 晚饭吃的早,用完膳后天色还亮堂着。 姜子延将冯轲和卓风带进了安置冯毅的房间里。 冯毅还在床上躺着,冯轲有些疑惑,郎君带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还未走近便看到床上躺着一个身影,只是离得远,他看不清面容。 姜子延小声说道:「这位是我们前些天救下的一个老人,他精神状态不太稳定,我怕有人会对他不利,所以特地把你叫过来,让你保护他的安全。」 这时床上突然传来动静,姜子延心里一惊,这个老者这会儿竟然醒了。 他赶紧走上前,坐在床边安抚道:「先生,身体可是有什么不适?」 他向来麻木的精神忽然一阵清明,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这时一旁站着的林昭忽然对冯轲道:「过去看看吧。」 冯轲也有些好奇,床上躺着的究竟是什么人,值得郎君写信把他叫过来,就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他走上前几步,身边跟着的卓风也跟着他上前几步,站到床边,当他看到床上那人熟悉的轮廓时,心里无比的震惊。 卓风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冯伯伯?」 一旁的冯轲一直默不作声,此时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这人的脸因为被划花,看起来十分狰狞可怖,然而冯轲却死死的盯着他的脸一动不动,像个木桩似的立在那。 姜子延一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自己十有八九猜中了,这个叫冯毅的和冯轲有关系。看冯轲这副模样,不是亲人便是仇人。 床上的冯毅在看见冯轲的那一刻,突然激动起来。这个激动和看到林昭时的激动完全不一样。 他没有依依呀呀的比划着名要说什么,而是卯足了力气,掀起了被褥,将自己整个人包裹住,一个劲儿的往墙角躲,生怕被人看见自己如今的模样。 冯轲两眼通红,就那么盯着床上被子里鼓起的那个人,不知耗费了多大力气,他上前走了两步,伸出手开始拽那床被子。 他的手死死的拽住那被角,不知用了多大力气,手上青筋泛起,指节发白,将被子掀起。 冯毅依旧蹲在床角,双手用衣袖死死的捂住脸,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冯轲喉结滚动,内心所有的情绪到了嘴边,全都化作了一句话,「爹,是你吗?」 床角里蹲着的那个身影忽然不动了,冯轲找准机会拉下他捂着脸的双手,近距离的看着他。 冯毅缓慢的抬起头,看了冯轲一眼。十二年年了,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见到儿子。 忍辱偷生到现在,他终于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他更没想到,多年以后自己会以这副丑陋的样子出现在儿子面前。 他的嘴巴张了张,想唤他一声阿轲,却只能发出咿呀呀而后呜咽的声音。 冯轲看着他,自己也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到自己的父亲,他这位应该已经在十二年前那场战乱中死了的父亲。 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父亲为什么还活着?还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他握住冯毅的手,喉间滚动,带着几分哭腔,轻声道:「爹,我是阿轲啊!」 他是一个人苟且偷生到现在,只为了给家人报仇的那个阿轲啊! 姜子延和林昭在一旁看着,内心也是无比震惊。虽然先前早有猜测,但在看到猜测变成事实的这一刻,他们内心是无比惊讶的。 姜子延没想到嘴上一直说着要为家人报仇的冯轲,竟然是烈阳军左前锋冯毅的儿子。 而冯毅能做到左前锋这个位置,在京城最起码是三品以上的武官,这也就意味着冯轲自小也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然而姜子延第一次见到冯轲时,他却狼狈的刚从衙狱里出来,脸上还有一道可怖的伤口。 冯轲忍住哽咽,问道:「爹,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冯毅艰难的抬起手,想要跟他说些什么,却又放下了,眼神逐渐变得呆滞起来,缓缓睡去。 冯轲心里没由来一阵恐慌,看向姜子延,「郎君,我爹他这是怎么了?」 姜子延解释道:「老先生他身体受了极大的重创,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每日清醒的时间很少。许是刚才情绪波动太大,身体自动陷入了睡眠。」 一旁的卓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冯轲的另一只手,好像这样就能分担他的痛苦,给予他温暖。 姜子延看了看冯轲这份悲痛的模样,不知道该不该将冯毅的事情如实告知他。 却没想到冯轲缓了缓情绪,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越发的坚定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1章 冯轲问道:「郎君, 我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请你如实告知。」 姜子延嘆了口气,虽然知道这可能对于冯轲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 可身为人子,也许这是他能够陪父亲的最后一点时光了。 「咱们出去说。」 第372页 冯轲给床上的冯毅盖好被子后跟着姜子延出去到了正厅。 「你爹是不久前阿昭在巡视修路的时候发现的,当时他看到阿昭表现的十分激动, 路上的衙役们赶了他好几次都赶不走, 阿昭这才注意到他, 将他带了回来。」 「他的身体受了很严重的折磨, 四肢筋脉全被挑断,一身功夫尽废。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还有那满脸的刀疤你也看见了。」 「而且, 他已经无法开口说话, 舌头被人拔了,耳朵也听不见。整个人的身体已经被掏空, 现在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冯轲越听越心痛,虽说他爹活下来已是不易, 可却受了这般惨痛的折磨, 也不知这些年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还有件事……」姜子延欲言又止。 冯轲道:「没关系,你说,我承受得住。」 「他精神时好时坏, 清醒的时候不多。上次清醒的时候告诉了我们两句话, 一是他的身份和名字,也就是烈阳军左前锋都尉冯毅,另一句话则是说, 十二年前烈阳军天门关一役乃是朝中有人陷害, 令七万大军尽数折损。」 「什么?」 冯轲一直不相信他爹会通敌叛国, 所以这些年一直都在寻找陷害他们家的证据。 可没想到整个烈阳军竟然都是被朝中大臣陷害的,这真是骇人听闻。 林昭在此时问道:「你可知你爹和我父亲李斌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其实问荣老王爷的话可能得到的答案更详细一些。 可现在书信什么的怕都不太安全,所以他没有在信中向老王爷提及这件事,打算寻个空闲让陈河回王府一趟问清楚。 不过既然遇见了冯轲,想必他应该也知道一些内情。 果然,冯轲对于李斌这个名字是有印象的。 他道:「您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任荣王府世子,他师从烈阳军主帅贺兰庭。我爹作为烈阳军左前锋都尉,经常考校他的武艺,也算是半个师父。 那时候前世子年纪还小,就被老王爷扔到军营里歷练了。 我爹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比我跟我这个儿子在一起的时间还长,感情应该很深厚。」 林昭闻言这才明白为何冯毅再看到他的时候会如此激动了,因为他和他那素未谋面的爹长得相像,而冯毅与他爹又感情深厚,所以乍然见到他时才会如此激动。 姜子延在一旁分析,「如果当年烈阳军真的是被诬陷的,如今该从何查起?老先生每日清醒的时间不多,即便是清醒了,能够说出来的信息也有限,此事怕是不好查。」 冯轲道:「不好查也要查,这件事绝不可能就这么被掩埋了,我就不信就查不到一丁点线索!」 一旁沉默许久的卓风忽然道:「或许可以从武安侯身上入手。」 林昭惊讶的看着他,「武安侯?」 「对,就是武安侯。」 说起这个武安侯也是一个传奇,他是大魏朝的驸马,大长公主的夫君。 大长公主之前有意撮合林昭和青阳郡主的婚事,这青阳郡主就是武安侯的女儿。 为什么说这个武安侯是个传奇,因为此人十分有才华,文韬武略样样都精通,却入赘到公主府,做了长公主的赘婿。 大魏朝默认的规矩,没有哪一任驸马可以手握实权,但这个武安侯不一样,他不仅手握实权,而且握的是统领三万兵马的军权。 林昭对这个武安侯所知不多,以上这些信息都是京城大多数人都知道的。 「为何要从武安侯身上查起?」 「因为上次追杀我的人,就是武安侯派来的。」卓风说道。 这个消息更加令人震惊,姜子延和林昭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惊讶。 而冯轲却没什么惊讶,想来是早就知道了那些人是武安侯的人。 他点点头,说道:「卓风说的没错,那些人是武安侯派来的。我来到京城之后去找卓风,查到了一些线索,顺藤摸瓜查到了武安侯府,卓风怕我暴露,替我引开了追杀。」 「所以你们年前那几个月到底是做什么去了?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卓风脸上的表情有点丧,不太想回忆那段时间的情况。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他抿了抿唇,还是开口道:「我以前是冯将军府上的一名细作,但虽是一名细作,却从来没有接到过任何任务。就那么安然的过了三五年,期间我在冯府认识了阿轲,相处甚好。」 「后来突然有一天,我接到一个任务,让我将一封书信放到冯将军的书房。我当时不知道书信里面写了什么,想着只是一封书信而已,应该没什么大事,便听从了命令将书信放到了书房。」 「后来从边境传来烈阳军叛国的消息,冯府一夜之间全都被俘,被杀的被杀,流放的流放。我惊慌不已,趁乱放了一把火,放走了阿轲。」 「后来我也意识到,可能是那封信有问题,十分自责。在做够了任务后背叛了主子,一个人躲到了临安。」 林昭敏锐的发现卓风并不太想提及他的这位主子,他问道:「你的主子是谁?」 卓风喉结滚动,轻声道:「提刑司,宋桀。」 林昭震惊,提刑司这个地儿,一般人轻易不敢招惹。 行使的是监察百官职权,和御史台有着相似的作用,只是它除了监察百官之外,直接听从皇帝的吩咐,处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第373页 卓风背叛出逃提刑司,竟然还有命活到现在,属实令人生疑。 卓风不想提及提刑司,一个重要的原因就在于,要是说了,定然会被别人怀疑他如今的心思。 「那当初给你下任务的人是宋桀吗?」 卓风仔细回想了下,道:「这个我不确定,因为我不是由他直接统辖的。」 他接着道: 「后来直到去年,我被冯轲找到,他查到那封书信跟我有关,前来找我质问。因为谈的不愉快,我们两个大打出手。后来他不小心引来了武安侯府的人,我怕他被抓住,就一个人帮他引开了那些人,后来受了重伤。再后来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 冯轲点点头,表示卓风说的都是事实。 这个时候林昭又问冯轲,「你为何会被武安侯的人追杀?」 冯轲道:「因为我发现那封书信和卓风有关的事,是在武安侯的一个手下身上得知的。那人惯爱去青楼,一时喝醉酒之后说漏了嘴,被我听见了。」 卓风忽然看向他,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为何会去青楼?」 冯轲没答话。 姜子延听完前面的话,此时也明白过来中间的一些联繫,说道:「那这件事想必和武安侯以及提刑司都有关。」 「只是为何不先从提刑司下手?卓风曾经在提刑司待过,对那要比对武侯府熟悉才对啊。」 卓风说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提议从武安侯府入手。因为我知道提刑司有多么可怕。」 提刑司司长宋桀,没人敢去招惹。 姜子延看向冯轲,「冯轲,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如就听卓风的,从武安侯府入手。」 看卓风对冯轲的情谊,应当不会骗他。 林昭道:「这件事须得从长计,眼下我们都身处临安,要想查武安侯府,必须回到京城。不过身在临安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再有半年的时间,临安这边的经济应该能发展稳定起来,到时候我会和皇上建议将临安的发展模式推广到别的州县,皇上一定会让我负责这件事,将我调回京城。」 「所以,你们两个不可莽撞,万事都要跟我们商量。在这期间你们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照顾冯将军。」 「阿昭说的对,这件事事关重大,不能贸然行动。」姜子延说道。 冯轲点点头,表示同意林昭的提议。 一夜过去,晨光熹微,天亮了。 他们坐在这里说话时间太久,谁都没注意到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林昭一晚上没睡,这个时候收拾收拾,孩去衙门办公了。 临出房门的时候,冯轲突然叫住了林昭,道:「世子,您为何要卷进这场风波里来?」 作为荣王府的世子,他大可以袖手旁观,毕竟卷进这件事里有着太多未知的风险,甚至还威胁到生命安全。 林昭侧身回头,说道:「都说青山何处埋忠骨,但不该是如此这番令忠骨心寒的模样。」 窗外起了风,从窗缝隙间钻出的一缕细风裹挟起林昭的一根青丝,缱绻于他的发梢,打了个转之后轻轻熘走。 他抬腿朝着外面走去。 姜子延看着冯轲过了一晚上依旧通红的眼眶,说道:「你们两个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下人照顾着,等你们养好了精神再过来。」 冯轲原本想一直在这里守着,话还没出口就被姜子延堵了回去。 他只好点点头,卓风在他身边悄悄握住他的手,陪他一起出去了。 虽然知道他可能吃不下睡不着,但后面的日子还有很长,不能把身体熬坏了。 姜子延唤来小钟过来守着,自己回了房间休息。 一夜未眠,精神又高度紧张,一松懈下来满身的疲累感都涌了上来。 他不是冯轲,无法切身体会到冯轲的感受。 但作为一个旁观者,他知道冯轲现在会有多难受。 想起林昭刚才说的话,再有半年就要回京城。 那他在临安的生意得抓紧时间经营了,务必要在回京之前站稳脚跟,等他走了之后也能顺利的经营下去。 第192章 (捉虫) 第二天林昭写了封信回荣王府, 信上除了一些关心老王爷身体的话之外,便是询问了一些关于武安侯的事情。 他并没有提及冯毅,就怕万一走漏了消息, 引来不必要的祸端。 姜子延第二天休息过后,便开始努力经营生意上的事。 周幸是个很精明的生意人,虽然打算盘是他最擅长的技能, 但论起管理起生意来, 他可是一把好手。 毕竟有之前管理造纸厂的经验在, 周幸上手很快。 这边林昭还是正常去衙门上下班, 抽空的时候会巡视一下二期工程的路修的如何。 有了一期工程的经验,二期工程修的很快,只是因为中间要修个桥, 整体慢了许多。 冯轲和卓风每日就在家里守着, 两个人轮流照顾躺在床上的冯毅。 这期间姜子延时不时的查看一下水泥厂的进帐,还有织布坊的情况。 除此之外, 还有他在城里开的小酒馆。 小酒馆现在已经成为临安城里十分有名的酒馆了,得益于酒的醇香, 还有许多独特的果酒, 很多人们的喜爱。 而年前姜子延从城里那几个富户手中买下的几十亩地种植的农作物也都很顺利。 第374页 临安的土地很适合种绿茶,如今是四月,清明节已过, 第一波採茶已经结束了。 这些新采的新鲜茶叶经过炒制之后, 都会送到京城的奶茶铺子,以供做奶茶使用。 茶农们拿到了他们作为佃户的第一笔收入,个个都十分高兴。因为靠种茶拿到的钱和他们种麦子是差不多的, 甚至种的多的人家, 拿到的钱还要高一些。 最主要的是他们新换的这个东家非常守信用, 种子免费发放不说,还按时给他们发放银两,每个人都十分高兴。 临安这边正在如火如荼的发展,转眼便是半个月之后了。 京城这边武举考试也终于有了结果。 张虬拿到了武举第一名,成为了三年一度的武状元。 荣老王爷得知这个消息后十分高兴,张虬虽然是半道出家到他这里来拜师,但辛苦教了他一段时间,好歹也算是半个师父了。 弟子一举夺得武状元,也证明他这个师父教的好。 姜子延收到张虬寄来的信,信上言及他拿了这次聚武举考试的状元,他也为他感到欢喜。 这武状元和科举状元差不多,虽然地位比不上科举状元,但都是要游街的。 张虬长的十分魁梧,身材健壮,倒是没有人敢在他这里榜下捉婿的。 游街之后张虬收到了圣旨,封他做了六品护军校尉。 这个职位算是京城军力的一种,不过不属于巡防营,而是隶属于京城守备军,平日里驻守在西郊,归明威将军统领。 这个明威将军名叫齐盛,也就是他推荐了张虬成为武状元的候选人的。 一般情况下,武举会由主考官根据武举表现推荐出三人成为武举考试的前三甲,而这三甲之中的武状元是由皇帝钦定的。 明威将军军功赫赫,是守卫北疆的功臣。他从武试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张虬,等到文试的时候他特地给另一个主考官提了一下张虬,没想到他的兵法策论写的也还不错。 虽然比着那些文人的策论要逊色不少,但是在一众武夫里却属于上乘了。 圣旨一下,张虬第二天便去京城守备军报导,领了自己的军服后便有小兵过来叫他,说是明威将军要见他。 张虬虽然在外面一向放荡惯了,可他也知道现如今情况大不一样了,他现在是六品护军校尉,自然要服从军令制度。 换好了衣服之后不敢有所怠慢,跟着小兵到了营帐。 近几年因为圣上重文轻武,能领兵打仗的将士十分稀少。齐盛有爱才之心,觉得张虬是个领兵打仗的好苗子,所以把他叫过来考考他。 齐盛道:「张虬是吧,可知本将军叫你过来所为何事?」 将军一职乃当朝武将一品官职,又有封号明威,证明他是个非常有权利的人。 张虬哪里猜得到对方把他叫过来所为何事? 他站的笔直笔直的答道:「回将军,不知!」 齐盛问道:「如今我朝与边境诸国休战,但每年边境骑兵骚扰不断,若你是领兵统帅,你是倾向于战还是不战?」 张虬闻言立刻明白了齐盛的意思,这是专门来考他的。 他在荣王府那些天可不是白学的,再加上有曾经在战场上的经验,他想了想,答道:「孙子曰:凡兴师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费,公家之奉,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怠于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相守数年,以争一日之胜,而爱爵禄百金,不知敌之情者,不仁之至也,非人之将也,非主之佐也,非胜之主也。@」 「所以我觉得战还是要战的,毕竟他们常年骚扰我国边境,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打败他们,让他们再也不敢来侵犯我国疆土。不过在战之前,可以使用一些计谋,利用情报组织获取一些必要的信息,再行出兵之时,便可占了先机,还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伤亡,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答得好!」齐盛心情大好,看来这不是个莽夫,毕竟能够统帅三军的将帅者,不仅能够骁勇善战,还有一个会审时度势、作出合适的应变策略的大脑。 「今日你先在营中转转,熟悉熟悉情况,明日就来本将军营帐当值。」 「是,将军。」 张虬从齐盛营帐里出来,便有小兵走上前来说道:「护军校尉,小人是负责带您熟悉军中情况的,您跟我来。」 张虬乍一听到别人叫他护军校尉,他还有些不适应。 「我姓张,叫张虬,你叫我名字就行。」 那小兵看他是个直爽的人,不拘这些小节,索性说道:「那我叫您张校尉吧。」 「也行。」 张虬为人直爽豪迈,说话又不兜圈子,一会儿的功夫下来,和小兵就已经混的称兄道弟了。 小兵说道:「张校尉可真厉害,一来就能得到将军的赏识,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兄弟你过奖了,我就是一个大老粗,哪里就得到将军的赏识了,马屁可不是你这么拍的啊!」 小兵一脸认真道:「我可没拍马屁,我在这里待了好几年了,来这里的武状元也不少,还是头一次见刚来就被将军称赞的呢!」 张虬嘿嘿的笑了几声,如今他是六品校尉,想要升官只能多挣军功,还是要想办法上战场才行。 不过短时间内恐怕是没戏了,只能等机会。 第375页 …… 京城。 武安侯府。 青阳郡主正在闹着大长公主给她说亲。 长公主如今四十来岁,但因为保养的好,看起来和三十多岁差不多。 青阳郡主作为她最小的一个孩子,又是唯一的女儿,很是得宠。 不过这件事情不能任由她胡来,长公主道:「思思,你如今是个大姑娘了,怎的这般不矜持?张口闭口把婚事挂在嘴边,还有女儿家的样子吗?」 武思思嘟了嘟嘴,撒娇道:「娘,您难道不疼女儿了吗?女儿这个样子怎么了,爹爹都说好着呢。」 长公主无奈,「都是你爹把你惯的,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娘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荣王府世子已经有心上人了,他不适合你。京中多的是好男儿,娘下次为你寻个好的,好不好?」 「不好不好,娘~~我就要他。论家世,本郡主和他门当户对,论才学,京城之中有几人能比得上他?论容貌,他丰神俊逸,更是不二人选。哎呀娘~~~女儿求您了,您再去找荣王爷说说吧!这婚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王爷发话,他定然不敢不从。」 长公主看女儿真是铁了心的想要嫁给荣王府世子,索性问道:「你作何非要一心嫁给他?娘记得你不曾和他有过接触啊?」 武思思闻言忽然有些害羞,她扭扭捏捏道:「怎么没有!那日、那日我去街上买胭脂,刚从铺子里出来,迎面就遇上了一辆发狂的马车。娘,你不知道他有多厉害,直接飞身上马,一下子就控制住了那发疯的马匹,女儿这才有惊无险。」 长公主赶紧看看女儿的身体,关怀道:「怎么还有这种事儿?没听你跟娘提起过,可有伤到哪里?」 「没有啦娘,没跟您说也是怕您和爹担心,我没什么事。娘,他真的就是我心目中的那个人,我已经想好了,这辈子非他不嫁!」 长公主训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羞不羞?」 武思思才不管这些,她爹是一品军侯,她娘又是当朝尊贵的长公主,两个哥哥如今也都是三品军衔,从小就宠她。自小就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不管是东西还是人。 「娘,求您了,您就帮帮女儿吧!再去找荣老王爷说一说好不好?」 长公主嘆了口气,女儿怎么这么冥顽不灵呢? 她道:「你都知道他有心上人了也不介意吗?」 武思思对自己的美貌相当自信,「现在有心上人以后可不一定有,娘,您要相信女儿,只要他娶了我,我定有办法让他以后眼里心里都只有我!」 看她如此执着,长公主也软了下心。 罢了,看女儿这么想要这桩婚事,她就再跑一趟荣王府,好好跟荣王商谈一下两个小辈的事儿。 和武思思想的不同,长公主思虑的要多一些。 如女儿所言,他们武安侯府和荣王府的确是门当户对,而荣老王爷早已不理朝政多年,也没有再娶。 作者有话要说: @处出自《孙子兵法》用间篇。 第193章 大长公主想着, 林昭上头无父无母,只有这么一个祖父,若是女儿嫁过去, 上头没有爹娘孝敬,不必日日请安行礼。 到时候王府后院也只有女儿一个人,没有那些烦人的莺莺燕燕, 远离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 比较清闲自在。 而且林昭这孩子她打听过, 三元及第才貌双全不说, 从来没有招惹过其他女子,洁身自好。 这么一看,荣王府世子确实是女儿夫婿的最佳人选。 只是上次她已经明里暗里的跟荣老王爷暗示过一次了, 可惜对方就跟没听懂似的, 硬是把她给挡了回来。 后来那段时间她听说林昭已经有心上人了,便没再动过这方面的心思。 可现在是女儿喜欢呀, 不就是个心上人吗,她女儿也算是金枝玉叶, 外面的乡野女子哪能比得上? 长公主犹豫着该不该去荣王府一趟。 这种事情八字没一撇, 不好放在明面上说,毕竟她是女方这边的人,这种事情由男方请人出面商量比较好。 可女儿实在是执着, 而且看荣老王爷那样子, 恐怕不会主动张口跟她提起儿女婚事的。 为了女儿的幸福,她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左右王府和侯府门当户对, 谁牵线开口都是一样的。 于是大长公主过了两日专门去了一趟荣王府。 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来做客, 总不好将一国长公主拒之门外。 彼时荣老王爷正在院子里教林星拉弓, 下人突然来通传,说是大长公主来了。 或许是生怕荣老王也提前跑了,长公主连帖子都没下,也没知会王府一声,像是临时起意来的。 人来都来了,总不能不见。 荣老王爷道:「请大长公主到正厅坐一会儿,本王先去换个衣服。」 然而不等他起身去换衣服,长公主已经进来了。 王府里的下人哪敢怠慢长公主,早在下人通传的时候,她就跟着过来了。 此时看到荣老王爷正站在院子里,一手拿着弓一手拿着箭,宽大的衣袖向后束起,在教旁边那个小孩儿拉弓射箭。 「荣王叔最近身子骨可还好?早知您府上这么冷清,君宁就早点过来多陪陪荣王叔了。」 第376页 君宁就是长公主的闺名。她和当今皇帝都是先帝的儿女。 荣老王爷乐呵呵的笑道:「原来是君宁来了,本王还说这是谁一大早的来打扰本王教孙儿弓箭。这要是换了旁人啊,本王肯定就让底下的人给轰出去了!」 长公主的表情僵了僵,她这位王叔很少给别人面子,没想到她到了这里也得不到什么好话。 想想今天过来的目的,长公主只好陪笑道:「王叔说笑了,君宁也是关怀王叔。自个儿这腿啊,比脑子跑的还快。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出门了。」 说完她赶紧接着道:「这是哪家的孩子?本宫记得王叔不是只有昭儿一个孙儿吗?这个可爱俊美的少年是哪里来的?」 荣老王爷拍了拍林星的肩膀,然后让陈管家带着他先回去了。 「那是昭儿的弟弟,也是我荣王府的孙子辈,在本王心里啊,这孩子可比昭儿那小子有良心多了。又懂事又听话,哪像昭儿,这才回王府多久就去临安了,本王这是天生孤寡的命啊!」 听着荣老王爷贬低林昭,但长公主可不能跟着贬低,她得使劲夸。 「王叔您说哪里去了,昭儿那孩子虽然本宫见的次数不多,但也看得出他是个孝敬懂事的,哪里就像您说的没良心了。」 「您啊不要总是妄自菲薄,怎么就是孤寡的命了?总归是这王府人丁太单薄了,您才这么觉得。 昭儿年纪也不小了,赶紧给他寻一门亲事,早日为王府开枝散叶才最要紧。到时候报上重孙子,您也可以安心怡养天年啊!」 这话说完荣老王爷立刻就明白了长公主今日来的意图,看来还是不死心,想要将他们家的青阳郡主嫁到荣王府来。 其实就算没有姜子延,荣老王爷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这青阳郡主算是他的小辈,可在这京城中是出了名的蛮横无理,也就长公主自家的人当她是个宝。 不过好歹武安侯府声名显赫,上门求娶的人还是很多的。但无一不是为了名为了利,没有哪个是真心求娶的。 荣老王爷道:「君宁啊,你有所不知,这昭儿已经有心上人了。你也知道,前些年他不在本王身边,本王对他诸多愧疚,所以一直想尽心尽力的弥补他。 虽说这婚约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你也看到王府的情况了,本王不想惹他不开心,索性就由着他去吧。这婚事儿他想娶谁娶谁,本王就不管了。」 长公主一听这话,心里暗暗着急,她哪里想的到这个王叔竟然一点都不在乎未来孙媳妇儿的家世如何,还一副佛系的态度。 她这都还没张口说起两家的婚事,就被堵了回来。 长公主劝道:「王叔,这哪个男子没有过年少慕艾的时候,也许只是一时兴起,过段时间就不喜欢了呢!」 荣老王爷心想,人家俩现在好的不得了,如胶似漆,拆都拆不开,还一时兴起呢?这是哪门子的一时兴起? 而且看他们俩那样子,自个儿这孙儿才是那个用情最深的人。 长公主见荣老王爷不说话,以为他是动摇了,赶紧趁热打铁的说道:「王叔,您看看我们家青阳,如今正当婚龄。多好的一个孩子,样貌家世那都是没得挑的。京中上门说亲的人呀都快把我们家的门槛踩破了。 可谁知道她竟然对昭儿芳心暗许,甚至还扬言非他不嫁,本宫虽然贵为长公主,却也身为人母。 本宫这当娘的实在是没法子,为了女儿的幸福过来跑这一趟。 王叔,您看看不如找个时间让两个孩子见见面,接触接触,这昭儿兴许就改变心意了呢?」 荣老王爷没想到前面自己把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长公主竟然还不死心,非要让自己点头答应揽下孙儿的婚事。 这桩婚事他是不可能同意的。 这要是答应了,他那乖孙知道了可是要埋怨他这个祖父的。 好不容易温热乎的感情怎么能因为这件事就消减了呢! 荣老王爷只好把林昭心上人的名头搬出来,说道:「君宁啊,你就别为难我这个老头子了。昭儿之前也说过非他心上人不娶,这孩子也是个倔的,就连本王说的话他都不听。 本王知道,青阳是个好孩子,要不然这样,你要是不嫌弃啊,回去问问青阳愿不愿意嫁过来做妾。」 一听说做妾,长公主脸色瞬间就变了,就连声音都高了好几个调,「王叔您说什么?让青阳嫁过来做妾?堂堂武安侯府的郡主您让她去做妾?」 「君宁,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那王叔是什么意思?本宫好歹也是大魏的长公主,武安侯府那是一品军侯府,这样的家世嫁到哪家都算是低嫁,作何要去做妾?」 荣老王爷看长公主十分生气,心里暗暗想着刚才那番话达到了效果,应该说不了几句她就该走了。 可长公主也不是个傻的,自小在深宫里长大的人,这心上不说有八个孔,也得有六个。 等她平静了心绪大概也明白过来几分荣老王爷的用意,她扯出一抹笑,说道:「罢了,刚才是君宁想岔了,皇叔应当不是那个意思。」 荣老王爷刚端起的茶又放了回去,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叔,若是昭儿一时还没过着新鲜劲,非要娶他那心上人也不是不可以,君宁这里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第377页 荣老王爷眯了眯眼,「什么法子?」 「他那心上人本宫也打听过,压根就没人见过。若是真有这个人的存在,想必也是临安那边的什么乡野女子,跟我们家青阳那是比不得的。」 「不过青阳是个懂事的孩子,想必也能理解这其中的情意。不如这样,到时候允许她和青阳一起进门,做个世子侧妃,您看如何? 毕竟只是一个乡野女子,能做个世子侧妃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她应当知足。」 荣老王爷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强买强卖呢? 如果对面坐的是个男的,荣老王爷可能就直接不顾形象的喷了回去。 他现在特别想对长公主说:麻烦你搞搞清楚,是我们家的孙儿娶媳妇,娶谁是我们家说了算! 可对方是一介妇人,而他在对方面前是长辈,肯定不能这么说。 但荣老王爷心里也有气,这长公主的脾气越发的霸道,竟连他这个王叔都有些不放在眼里了。 这两年武安侯势力渐长,连带着长公主的脾性都霸道了许多,也难怪教出来的女儿蛮横无理。 「长公主,这里是荣王府,凡事都还轮不到你来决定吧?」 荣老王爷也不叫君宁了,直接尊称了长公主。李君宁一听,便知道自己刚才说的有些过分了。 可谁让王叔刚才说让她女儿做妾呢! 「男婚女嫁要遵从本人的意愿,你女儿愿意那是你女儿的事儿,我孙儿要是不愿意,没人可以强迫他。」 本来不放到明面上,隐晦的打探几句就能了事,结果让长公主这么一弄,搞得都下不来台面。 长公主心知自己刚才有些过于咄咄逼人了,才让荣老王爷说出这么坚决的话来。 她赔着笑,说道:「王叔您言重了,前面的话就当君宁没说过。不过刚才听您这意思,若是昭儿同意了,您便同意是吗?」 荣老王爷点点头,「那是自然。」 「好!本宫相信,就算是再坚硬的石头也能被捂热。所以王叔,您有空还是给昭儿多准备点聘礼吧,本宫怕武安侯府的要求太高,仓促之间万一准备的不周到就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4章 长公主走之前的话笃定了会让林昭回心转意和她女儿成亲, 这副霸道的样子让老王爷有些不喜。 等她走之后,荣老王爷嘆了口气,说道:「这君宁和以前越发不一样了。」 陈管家走过来道:「也许是在府里被武安侯宠的了, 这长公主自从成婚后大多数都住在武安侯府,她那长公主府都空置许久了,如今性子没那么柔和也正常。」 「说的也是。」 忽然天上一只白色的鸽子扑扇着翅膀, 在空中打了个圈, 最后直直的落在了窗台上。 陈管家走到窗台处拿起信鸽, 将脚上的竹筒取下, 倒出里面的信纸,拿到了老王爷面前。 「王爷,是世子寄来的信。」 「不是前一阵才写过信吗?怎么又寄来了一封?」老王也边说边打开信纸。 看完了之后他微微皱眉, 将纸条交给了陈管家。 陈管家明白他的意思, 让他也看看。 他看完之后疑惑道:「世子怎么打听起武安侯府了?莫不是真对侯府那青阳郡主上了心?」 老王爷表情有些严肃,略微沉吟道:「恐怕不是。不过既然在信上他没有道明缘由, 说明这事儿不能在信上详说。」 「你明日寻个由头,就说本王挂念孙儿, 让你带些东西去看看他。你去临安走一趟, 不管他问什么,但凡你知道的都告诉他。」 陈管家应道:「老奴知道了。」说完他又有些担心,「可若是老奴走了, 怕您不习惯呀。」 虽然陈管家年纪大了, 但这些年一直都是他陪在老王爷身边服侍着,换了旁人他还真不放心。 老王爷道:「又不是让你住那了,就去问个话而已, 能费多长时间?你早早赶回来便是。」 「那好吧。只是老奴走了之后, 王爷您千万不要拿自个的身体开玩笑。别等老奴走了之后又开始毫无节制的打麻将, 姜公子都说了,您老打麻将坐的时间久了对身体不好。」 「行了行了,本王知道。」小心思被戳穿,老王爷有些没劲。 他承认,之前有一段时间,他确实打麻将打的有点多,可也不至于现在都不怎么让他玩了吧? 一天就给两个时辰打麻将,都没打几圈就完事儿了。最要命的是,如果他不停下来,老陈就会在他耳边一直念叨,张口闭口就是什么对身体不好。 搞得他现在老老实实的,每天打麻将绝不超过两个时辰。 陈管家走的时候仍然不放心,特地叫来接替他服侍王爷的小厮,专门叮嘱了一遍这件事,这才放心的动身去了临安。 临安城。 别看陈管家年纪大了,但因为常年习武,人字骨很结实硬朗,甚至要比荣老王爷的身体还要好。 不过这一路他没有骑马,毕竟是年纪大了,容易把身子骨给颠散坏了。所以坐了一路马车来的。 而且坐在马车里还能掩人耳目,不像骑马招摇过市,他来临安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 当门房的下人通报说有一个自称陈管家的人来了的时候,姜子延是很惊讶的。 第378页 他知道林昭给王府里写了一封信回去,不过听他说只是询问一些关于武安侯府的事情,没提过要让陈管家过来呀? 难道是老王爷特地派他过来的? 姜子延赶紧到到门口接人,等看到真的是成管家之后,他的惊讶变成了热情。陈管家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和蔼可亲的,他赶紧将人迎了进去。 到了正厅之后,姜子延让下人赶紧上茶,然后对陈管家道:「陈叔,您怎么过来了?阿昭这两天公务繁忙,还在衙门里忙着,等到晚饭的时候才回来。」 「没事,不急,老奴这次过来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看看你俩过的好不好。」 姜子延知道这些都是表面话,虽说没什么要紧事,但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否则陈管家作为容老王爷的心腹,也不可能亲自过来一趟。 外面都是一些洒扫的下人,此时确实不适宜谈什么要紧事。 他笑道:「就知道王爷他记挂着我们,自从我们年后来到这里已经过了两三个月了,王爷他老人家身体可好?」 陈管家就喜欢姜子延这种聪明的脑袋瓜,什么东西都一点就透。 他道:「好着呢,就是没事老念叨你和世子。好在家里还有小公子陪着,王爷比以前开怀不少。」 他说的小公子就是林星,如今整个王府里的下人都把他当做正经主子一样对待。 一开始府里的下人之间的确有一些闲言碎语,说什么林星再怎么被王府厚待那也是个冒牌的王府少爷,等到他们正儿八经的世子回来了,这小公子什么都不是。 结果这些话被老王爷听了个正着,发了好大一通火,丝毫不留情面的将这些嘴碎的下人全都发卖了。 王府里从这以后就都消停了,下人们对林星全都毕恭毕敬。 姜子延道:「星星性格乖巧,看得出来王爷挺喜欢他的。」 「是啊,这孩子虽然不能说话,但却懂事的很,去年冬天天冷的时候他还知道给王爷暖被窝,可把王爷给感动坏了。」 「星星从小就知道体贴人,以前还在凛州清平村的时候,我记得有一次因为收一些编制的箩筐,有个妇人咄咄逼人,那时候他还那么胆小,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冲过来就往那人身上撞,就为了保护我。」 陈管家还是头一次听他提起这些从前发生在清平村的事。 他不禁问道:「那时候的世子是什么样子的?」 虽然后来姜子延有跟他们说过之前在凛州境内的日子,但说的不怎么细緻,而且都是捡好的说,怕老王爷听着又忍不住心疼的落泪。 「那时候的阿昭啊,还总是往山上跑着打猎呢!您可别小看他,虽然他精瘦精瘦的,但却是打猎的一把好手。就算他后来读书考了科举,却也不是个文弱书生。」 「我第一次跟着他去到镇上卖他从山上打来的野味时,他就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小摊位上,一声不吭也不叫卖,就那么等着别人来买。」 一提起这些姜子延有些怀念自己刚开始穿越来的时光,一眨眼竟然过去好多年了。 这番话在陈管家听来确实是心疼不已,怪不得当初姜子延没有告诉老王爷这些事情,就连他听了都难过。 那是他们王府里金尊玉贵的小世子,本该从小就享受着锦衣玉食,一辈子什么都不干也能一生荣华富贵,结果却受了那么多苦。 姜子延看陈管家年纪大了,提起这些容易伤感,索性换了个话题。 「王爷年后每日还热衷于打麻将吗?」 「可不是嘛,你也知道,王爷平日里没什么爱好,就喜好打麻将。不过现在有老奴监督着,每次打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王爷还算守时。」 「那就好,王爷这个年纪久坐不好,有空还是要多出去活动活动的。」 两个人聊了小半天,终于到了晚饭时分。 林昭回来了。 他刚一回来门房的下人就告知他府上有一位自称陈管家的人过来了。 一直在他身旁跟着的贴身护卫陈河听到下人说陈管家来了,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林昭。 林昭道:「赶紧进去吧,陈叔一把年纪了,还奔波这么远,别让他久等了。」 陈河点点头,脚下的步子情不自禁的加快了许多。 两个人穿过前院,又过了一道垂花门才到后院,一路从廊下到了正厅,林昭终于见到了陈管家。 眼看都这个时辰了,姜子延提议道:「不如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林昭自然是没意见,他约莫着陈管家过来大概是因为他信上写的内容。 吃过晚饭之后,姜子延和林昭以及陈管家去了书房,让陈河在门外守着。 林昭道:「陈叔,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不能在信上说的吗?」 他信上问的内容很简单,只是想要了解有关武安侯府一些事情,不拘泥于大事小事,这些在信里也能说一些,怎么陈管家亲自来了? 陈管家道:「是王爷,他不知道世子具体究竟想问什么,干脆让老奴过来跑一趟,您想问什么随便问,凡是老奴知道的都告诉您。」 林昭想了想,问道:「也行,那陈叔,你先介绍一下这个武安侯的生平吧。」 「武安侯,名叫武誉,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名满京城的才子,出身于崇州武家,是太后娘娘一个远房表姐的儿子。」 第379页 「太后?那他是太后的人?」 陈管家摇摇头,「不清楚,但从这些年他做过的事情来看,不像是太后的人。」 「您接着说。」 「虽是才子,但因为当时的科举三年才举行一次,他落榜一次之后家里找关系给他求了个小官做着。不过这官虽小,但好歹是在京城,而且他运气很好,上任不过一年,他的顶头上司因为身体不好生病严重,别让他暂代了官职。而后他凭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升迁,从一个九品的小官,渐渐做到了七品。 后来凭着样貌出色又文武双全,成功吸引了大长公主的注意,然后入赘了长公主府。」 姜子延听完这些,感觉是妥妥的一部大男主的节奏,还是赘婿题材的。 林昭问道:「不是都说我朝驸马不能担任有实权的职位吗?更不能参与朝政,他为何坐到了如今武安侯的位置,还手握三万兵马大权。」 陈管家眉头皱了皱,其实这事他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他道:「这件事情说来也是个巧合。」 「又是巧合?」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5章 陈管家道:「先帝还在的时候就重文轻武, 又逢烈阳军通敌叛国,折损七万将士,大魏元气大伤。后来南蛮那边引发了战乱, 明威将军当时在镇守西北,朝中一时之间竟无大将可用。」 「武安侯自请出战,他本就文武双全, 加上朝中其他大臣都不愿自家子弟去冒险, 因为南蛮那边擅长使用蛊毒, 一不小心命就没了。先帝这才派了武安侯前去, 领了三万兵马,一路挥军到了南蛮境外。」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南蛮就被打退了, 后来又在武安侯的努力下, 跟大魏签订了和平契约,双方百年不战, 南边这才有了现在的安定。」 姜子延听完陈管家这番话,想起之前在凛州的时候, 那边靠近西南边境, 听往来的商人说现在南蛮那边已经开始进行贸易了。 原来是平定这一役的功劳。 「就算他打赢了仗,回京后兵权没有上交吗?」 「上交了,但是大军班师回朝没几个月, 下面的一个附属国又开始不安分了, 先帝无奈,只好又让他领兵前去镇压。」 「他走之后长公主天天提心弔胆,经常进宫哭诉。尤其当时清阳郡主年纪还小, 这一来二去的, 先帝就心软了。加上武安侯自己也在军中树立了一些威望, 等从附属国边境回来之后,还特地给先帝带回来几个异域美人。 先帝龙颜大悦,赐封他为武安侯。加上先帝对于长公主这个妹妹十分疼爱,总是让驸马出去征战,他心里也有几分愧疚,所以便下了恩旨,这三万兵权就不用上交了,还留在武安侯这里厉兵秣马,以备不时之需。」 「从此之后,武家一族从崇州一个不起眼的小家族一跃成为朝中新贵。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带着武氏家族开始兴盛起来。这些年来,他们武家的人陆陆续续全都在京中任职,再不济也是一个九品官职。」 林昭听完若有所思,陈叔说的这些话虽然不是人人皆知的,但稍微打听,应该就能打听出来,这是陈叔说的可能要更详尽一些。 单单只是看这些内容,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他问冯轲,「你是怎么确定上次你引来追杀的那波人是武安侯府派来的人?」 冯轲答道:「他们一开始没发现我,我躲在暗处偷听到了其中一个属下在跟他们的头说话,他说若是这件事办不好,驸马不会轻易饶过他们的。」 姜子延也有了疑惑,「可是这京中已经下架的公主也不止长公主一个吧?那说明这驸马肯定也不止一个。你怎会确定那就是武安侯?」 「因为他们还说了回去的时候不能被长公主发现。」 「可是武安侯府为什么要追杀你?你到底查到了什么东西?」 冯轲闻言从怀里拿出一张有些泛黄老旧的纸,确切来说是一封手书。 姜子延接过去摊开之后仔细瞧了瞧,上面写的内容很平常,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他看过之后递给林昭,说道:「你看看吧,我着实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不过这纸上的字写的怪好看的,也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林昭拿过这张手书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姜子延在一旁对冯轲道:「你该不会是偷偷进人家府里偷了个书法大家的古董出来吧?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人家才派人追杀你的。」 也不知这句话哪个字眼触动了林昭敏感的神经,他忽然道:「你刚才说什么?」 姜子延愣了一下,道:「我说冯轲可能偷了人家珍藏的书法大家的笔迹,这才惹的被人追杀。」 姜子延这个猜测纯属信口胡诌,谁料林昭就贊同道:「没错。」 就连冯轲都惊讶了,他说道:「不应该吧,这封手书还是从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找到的。」 怎么看都不像会是一个被珍藏的书法作品啊? 「这的确像一个书法大家的笔迹,不过也仅仅是像而已。」 「像?你什么意思?」 林昭解释道:「这张纸上面写的其实是前朝着名的书法大家□□之的一篇名作,真迹应该珍藏在皇宫里。 这张纸上面是仿写的,不过因为是挑着写的,所以一开始我并没有看出来。是刚刚子延说到了书法大家,这才提醒了我。」 第380页 冯轲还是很迷惑,「即便是这样,又能说明什么?」 姜子延好似有些听明白了,他道:「这仿写这些字的人几乎都能以假乱真了,这技术也太好了吧!」 冯轲听见仿写两个字,瞳孔勐的一缩,「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说,写下这张纸的人是个会模仿人家笔记的高手?」 「没错。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缘由,武安侯才会派人杀你的。」 而冯轲想的更多,如果亲笔书信都能伪造,那当年诬陷他爹的那封信件应当也是别人模仿写的,难道这会是同一个人不成? 显然林昭也想到了此处,他好像知道冯轲在想什么,于是说道:「有这个可能。」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你爹只是烈阳军里的左前锋都尉,虽然说左前锋都尉这个官职也很高,在军营里仅次于统帅和军师,但不管怎么样他上头都还有一个一军之将在。 再不济,还有一个右前锋与他平起平坐,为何那封书信只单单放到了你爹的书房,却没有放到烈阳军统帅贺兰庭的府上? 都说擒贼先擒王,再怎么说想要扳倒整个烈阳军,当然是要先把一军主帅的名声搞垮万事才好办呀。」 冯轲也想不通,这确实是个很大的疑点。 姜子延胡乱猜测道:「难道是因为这个贺兰将军名望太盛,一封伪造的信对他来说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一旁的卓风也没有说话,他当时只是听命令办事,根本不清楚里面到底写了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形已经十分模煳了。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好一会儿的陈管家终于插了句话,「世子,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武安侯府怎么了?牵扯到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还涉及了十几年前早就消失的的烈阳军?」 陈管家隐隐约约觉得林昭他们在查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不但涉及了武安侯,还涉及了多年前反叛的烈阳军。 现在一切都尚未有定论,林昭也不好解释些什么。 他道:「陈叔,今天我们说的话,您全当没听见。等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我再和您解释。」 陈管家眉头紧皱,一脸担心的模样看着他,两人相互注视了一会儿,最后他道:「好吧,既然世子现在不想说,那老奴就先不问了。不过不论在做什么事情之前,世子都要先想一想王爷,一定不要让自己有危险。」 「嗯,我明白。」 「对了陈叔,您对提刑司宋桀了解多少?」 一听见宋桀这个名字,陈管家的脸色突然就变了,沉声问道:「世子打听他做什么?」 林昭看陈管家一副警惕过头的样子,就知道先前卓风说的话没有错,宋桀此人只一个名字在别人听来就有些闻风丧胆了。 「没什么事,就是问问。」 「这个人可不是好招惹的,世子还是少和他打交道比较好。」 见陈管家如此慎重的叮嘱,和刚才说起武安侯的时候神情完全不一样,此时的他脸上只有慎重。 「陈叔的意思我都明白,我不会轻易招惹他的,只是想了解一下这个人怎么样,日后回京了,难免会撞上,到时候也方便应对。」 陈管家道:「提刑司司长宋桀,性格孤僻,不喜多说话。凡是能用刀解决的,他从来不会多说一个字。而提刑司明面上说的好听叫提刑司,实际上就是专门替皇帝处理一些私密的事情,手段果决,而且血腥,但很得皇帝信赖。 提刑司除了一个司长之外,便是左卫和右卫了。这两个人归宋桀管,在提刑司中,属于一人之下,其他人之上。」 「那依陈叔看,这左卫和右卫有没有可能阳奉阴违?悄悄背着宋桀做事?」 陈管家想了想,道:「以老奴的了解,这个应该不太可能。他们应该没有这个胆量敢违背宋桀的意思做事,一旦被发现,那果不堪设想。」 「陈叔,当年烈阳军通敌叛国谋逆的案子您都知道多少?能否说给我听。」 陈管家陡然抬头看着林昭,结合刚才他们的谈话,他此刻眼中充满了惊疑,「世子难道是想查当年烈阳军的旧案?」 在陈管家惊疑不定的神情中,林昭点了点头。 「你可知想要为烈阳军翻案有多难?曾经的烈阳军有多么受百姓的爱戴,现在就多么受世人的唾弃。而且这件事当年是先帝拍板钉钉的案子,你想要翻案谈何容易?」 听到陈管家的质问林昭并没有生气,反而还有几分高兴。 因为从陈管家的话里他没有听出拒绝的理由,基本上都是在说为烈阳军翻案有多么难,却没有听到陈管家说禁止他翻案。 这是一个好消息。 陈管家嘆了口气,说道:「其实多年前,王爷也曾想过为他们翻案。虽然那个时候王爷和贺兰将军并不相熟,两人一个在西边领军,一个驻扎在北边,但却有几分为将者的惺惺相惜。」 「当年烈阳军出事的时候王爷有心要为他辩解,奈何证据确凿。在这些铁证面前,就算有众人求情,但先帝勃然大怒,依旧按律将烈阳军处死了。」 林昭敏捷的抓住了他话语中的关键,问道:「是什么样的铁证?」 「是烈阳军左前锋都尉亲自指认的,加上还有一些和敌国来往的信件,足以证明贺兰庭和敌军勾结,意图谋逆。」 第381页 他的话音刚落,冯轲忽然出声道:「这不可能!」他的话语间有几分急切,想要迫切的否认陈管家的话。 陈管家看出冯轲的情绪有些不对,他看向林昭,仿佛在询问他忽然情绪变冷的原因。 林昭没向陈管家解释,而是看向冯轲,说道:「别激动,先听陈叔说完。」 陈管家又接着道:「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贺兰将军刚被指认谋逆之后没多久,召他回京的圣旨还没传到边境大军,烈阳军忽然打了个败仗,对方还是以少胜多,这更加引起了先帝的猜忌。」 「再加上朝中一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整个烈阳军最后无一生还。」 林昭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劲,总共七万人的军队,就因为这个全都死了,一个都没活下来,是不是有点说不通? 他问道:「当年烈阳军七万人到底是怎么死的?那么庞大的一支军队,竟然全都在死在了天门关,陈叔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陈管家嘆了口气,说道:「这个老奴知道的也不多,听说是贺兰将军于敌国串通好,以这几万大军为诱饵,假意败给他们,所以烈阳军惨死数万。 而后武安侯赶到,发现整个烈阳军已经没剩多少人了。又有圣旨在,还有左前锋都尉的指认,整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扣下来。武安侯想要将这部分剩下的人押回京中审问,却没想到他们奋起反抗,最后寡不敌众,全都死在了天门山。」 「武安侯?又是他。可是刚才不是说他一开始领兵是去的南境吗?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兵权吧?」 「对,是没有兵权。但这里老奴也想不通,反正先帝就是派他去了西边。回来之后兵权上交,又做起了他安逸无事的驸马。不过老奴觉得,也可能是因为有这件事在前,后来先帝才派他去的南境。」 说完这些,林昭的疑虑更深了,而姜子延则是脑补了一出大型坑害将士的绝世惨剧。 「世子,您听老奴句劝,不要插手这件事。当年该查的王爷都查过了,根本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况且先帝已经过世多年,这件案子已经没有办法翻案了,不然这就是在打先帝的脸。今上重孝,肯定不会让你重翻旧案的。」 林昭说道:「陈叔放心,这件事我有我的主意,您回去告诉祖父,孙儿自有分寸,不会贸贸然重提旧案,让他放心。」 天色已晚,姜子延安排陈管家去休息。 陈管家嘆了口气,心知自己劝不动自家这个十分有主见的世子,只能回去告诉王爷早做准备了。 陈管家离开后,冯轲说道:「世子,我爹不是那样的人。他从入军起就一直在烈阳军,而且跟随贺兰将军多年,他们二人感情深厚,怎么可能会反过来指控他通敌叛国?」 姜子延看冯轲越说越急,赶紧安慰道:「你别急,这件事说不定有误会,陈叔说的也都是他打听来的消息,不见得就是真的。」 「对。」林昭点点头。 「如果说是你爹指认了烈阳军主帅通敌叛国,有谋逆之罪,身为他身边亲厚的下属,这无疑是最令人相信,且最为致命的。」 「而指认别人的左前锋都尉本应该死在了天门山,刚好死无对证。就算后面有些人想去查,也无从查起。幕后之人布局心思不可谓不缜密。」 「所以这件事的真相到底如何,还要问你爹。」 冯轲道:「我知道。等他哪天清醒了,我就问他。」 最近这几天冯毅还是和之前一样,每日昏昏沉沉的,清醒的次数倒是多了。 只是每次冯轲跟他说不了几句话,他比划的又看不懂,手写起来又慢,时间久了他就又会陷入深度睡眠。 这几日冯轲接收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他们是冤枉的。 一旁的卓风刚才一直都很少说话,可能是因为曾经身份的原因,他有意避着陈管家。从提刑司出来的人,即便是叛逃出来的,当别人听见这个出身时,还是会下意识的有刻板兇狠的印象。 此时卓风道:「刚才听陈管家说的话,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也许当年让我放那封信的人真的不是宋桀。」 「此话怎讲?」 「刚才陈管家也提到过,提刑司司长宋桀下面有一左一右两个卫尉,当年我接头的那个人好像是左卫负责统辖的暗桩。 暗桩属情报类,由左卫和右卫分别掌管,所有的消息都是他们递上去给宋桀的。我依稀记得回去之后好像有人说右卫出去执行任务了,不在京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管真假,这件案子想要弄清楚事实真相,最好的突破口就是冯毅将军。」林昭道。 「这几日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了?手脚有力气了吗?」 冯轲道:「比之前好了一些,许大夫一直在尽心尽力的医治。最近这几天每天都来针灸,不过我爹开口是开不了,只能尽快把手脚治好,当年发生的事情可以写下来让我们知道。」 「好。」林昭点点头。 姜子延道:「外面天色不早了,你们两个早点回去歇着吧。」 冯轲和卓风走了之后,姜子延忍不住趴在桌子上说道:「好复杂呀,不愧是朝堂。」 还好他对科举不感兴趣,一是因为科举读书烦冗枯燥,考试也很受罪。二便是因为朝堂波云诡谲,暗流汹涌。 让他经商做生意还可以,跟人家玩权谋,他这脑袋瓜怕是会被别人玩死。 第382页 林昭笑道:「别想太多了,你也很厉害的。」 姜子延抖了抖衣服,站起来去铺床。 林昭却唤了门外守着的陈河进来,问道:「我听陈叔说你之前一直都在外面执行任务,搜集情报,走南闯北比较多。在你这些年知道的人里面,有没有这样一位善于模仿他人自己的人?」 陈河想了想,道:「没有。」 林昭想了想,也是,若是这个人十分出名,恐怕也会楠枫引起他人的注意,有心之人知道了难免不会往其他方面去想。 他让陈河不用在外面守着了,然后起身走到床边,一把揽住正在铺床的姜子延的腰,头搭在他背后的肩膀上,声音有些疲累,道:「好累,借我靠会。」 …… 京城的武安侯府,长公主正靠在软榻上吃着外地进贡来的水果,两个侍女给她捶腿,还有一个侍女在给她捏肩膀。 过了一会儿,一个丫鬟进来禀报导:「公主,咱们府上派出去的人来报,说看见荣王府的陈管家坐着马车出城了,看那方向是去往临安的。」 长公主将要放到嘴边的水果一顿,然后又放下了,声音轻轻柔柔的道:「出发多久了?」 「回公主,不到一个时辰。」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她摒退了给她揉肩捏腿的其他丫鬟们。 「可有打听清楚所为何事?」 「他们说话距离太远,咱们的人听不见。不过他们就是在公主走之后说了几句话,然后陈管家就出城了。」 长公主道:「难道是本宫说的那番话奏效了?所以陈管家才会这么着急的去临安跟林昭说这件事。」 空气一阵寂静,忽然门口传来一个轻快的脚步声,是青阳郡主过来了。 「娘,女儿拜託您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长公主状似忧愁的皱着眉头道:「怕是不太行,荣王不同意。」 「什么?为什么不同意?是觉得我配不上他孙儿吗?」 长公主眼看就把自己的小心肝给逗弄哭了,赶紧道:「怎么会?他哪敢嫌弃我的宝贝闺女。」 「那为什么他会不同意这门亲事?」 「还不是因为他那个心上人,不过娘磨了许久,荣王最后答应只要林昭同意这门亲事,他就不反对。所以女儿啊,你得争口气,一定要比过那个乡野女子,夺得世子的心才行。」 「这个女儿也知道啊!可是如今他不在京城,女儿这有劲也没地方使啊!」 「别担心,日后他肯定会调来京城的,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不能去临安找他吗?」青阳郡主小声嘟囔道。 「胡闹!你一个名门闺秀,地位尊贵,去那等贫瘠又落后的地方干什么?就在家乖乖呆着,他迟早有一天会回京城的,别担心。」 「好的,我听娘的。」 长公主又道:「刚才娘收到消息,说荣王府的陈管家在我走后不久就坐马车出城去临安了。 此去肯定是为了告知林昭那头咱们的打算。不过既然他们不放心,那就说明林昭和这个乡野女子的感情并不牢固。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等林昭回来,你们就好好培养一下感情。把你以前娇纵任性的性子改改,知道吗?」 青阳郡主高兴道:「知道知道,嘿嘿,谢谢娘!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了。」长公主听了之后很高兴,女儿就是嘴甜。 青阳郡主虽然刁蛮任性,但在长辈面前十分嘴甜,经常把长公主和武安侯哄得乐呵呵的。这次也不例外。 …… 然而林昭对她们母女所谋划的事情毫不知情,陈管家第二天早上吃完饭就走了,压根就没跟他们提长公主的事情。 一是觉得这本就是一件小事,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爷不说和武安侯府定亲,那是再怎么说也没用的。 二是他是见识过自家世子和姜公子的感情的,两人感情甚好,尤其是他们家世子,每次偏头看向姜公子时,那眼底带着的温柔可是骗不了人的。 就这,长公主竟然信誓旦旦的想要拆穿他们,仿佛做起来轻而易举。 姜子延想要挽留陈管家在这里多住几日,可他操心王府的事情,还有王爷的身体,硬是要在第二天就走。 姜子延没办法,只能给他装了一些临安这边的特产带上。 说起特产,姜子延最近利用甘蔗新坐了一种蔗糖,比饴糖甜,而且口感也更好。 这个东西老王爷还没吃过,姜子延特地让陈管家带回去了一些。 还叮嘱道:「这个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尤其是王爷这种年纪的,本来牙就不太好,吃的糖多了牙容易掉的快,告诉王爷,吃的时候一定要节制一些。」 陈管家应了之后,坐着收拾好的马车,开始往京城的方向赶。 他们两个站在后门处抬首望着远处渐行渐远的人影,站了一会儿后刚要转身进去,就听见小钟亲自来报,说是西屋里躺着的那个病人清醒了。 林昭一听说冯毅清醒了,立即转身朝着西屋走去。 等到了的时候,姜子延看到床边坐着许大夫,此时的冯毅头上扎满了细针,毫无疑问,许大夫这是在给他治疗。 「许大夫,他的手恢復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拿得动笔?」林昭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3页 第196章 许大夫拔了针, 看向林昭,「还需要些时日,这段时间我一直用一些上好的药材给他补身体, 但是他亏空的比较厉害,不能大补,只能一点一点的来。不要着急, 要相信我的医术。」 林昭点点头, 「那就辛苦许大夫了, 如果需要什么稀缺的药你就直说, 我想办法弄来。」 许大夫走了之后冯轲守在床边,冯毅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面色没有之前那么颓败了, 不过身子骨仍然不好。 身上的皮肉伤都是次要的, 只是他头上的伤有点严重,脑子经常浑浑噩噩, 不清不楚。 按照许大夫之前的话来说,他应该全凭着心里的一股信念才撑到了现在。 如今见到冯轲之后, 这心中的信念陡然降低了不少, 身体终于扛不下去,周身各种併发症也都出来了。 看冯毅的模样林昭就知道这件事急不得,当务之急还是先处理好临安这边的公务, 想办法回京城才是。 回到衙门之后, 林昭问师爷,「最近二期工程的路修的怎么样了?」 「回大人,已经修的差不多了, 现在在修桥了, 等桥修完把两头的路接上, 就成了。」 「好。」 这边姜子延也没闲着,如今水泥厂越做越大,光在临安已经新建了三个了。 另外便是织布坊,学徒们现在都已经上手织布了,京城那边供不应求。 他们的这些不也不光全都往京城那边供应,在周幸的操持下,还会卖给往来的布商。 甚至前段时间还有人过来专门打听这里的织布机的,说是听闻这里的织布机织布效率高,想买一些回去。 路修的通了,渐渐往来的客商也多了。 整个临安城焕发出了不一样的面貌。以前因为客少,城里的许多小摊小贩也少,因为东西卖不出去,渐渐的来摆摊的就少了。 更别提各大小吃糕点了,开店的人能赚到的钱也就能维持基本的日常生活。 现在不一样了,往来的客商变多了,这城里的人流量一下子就大了。 外地的人到这里来,看到小商小贩们卖的东西感到很新奇,毕竟他们没吃过,走的时候买些带走,给家里人尝尝也是有的。 往来经商的人谁都有些人脉,大家一传二传的,就都知晓如今的临安城不一样了。 来到城里进布匹的布商逐渐增多,还有那些新衣服的样式,全都挂在织布坊的墙上,那些商人都看直了眼,每人都买了几件带回去,到时候让人研究一下这衣服是怎么做的,然后经过他的手,在当地卖出去。 而且卖的理由这些人都想好了,只要说这是京城中流行的款式,那必定会一抢而空。 于是织造纺的生意越来越好,也越做越大。 这么一来人手就有些不太够用了。 于是姜子延让人在织布坊门口贴上告示,开始招收第二批学徒。 只是这招收的条件和第一次有些不太一样。第一批招收学徒的时候都没有经验,基本上是姜子延亲自把关挑选的。 而这第二批学徒招收的时候便有经验了。而且姜子延特地註明了,城外的乞丐、贫民也招收,一律不看家世。 预计招收六十个,其中有三十个名额都是预留给乞儿的。 这个告示一出来,不说是临安城附近的村子了,只要是得了消息的,家中有合适的女娃,有的赶着牛车,赶了几十里的路,就为了把家中适龄的女儿送过来。 而且织布坊教学徒们的东西也不全都是织布之类的,还特地开设了认字的课程。 学会认字是做其他事情的基础,有关于许多针法还有织法的书,不能全靠着师父给讲解,也要自己看得懂才行。 姜子延特地请了一个女夫子过来兼职上课,一周只上一节,一节大概两个时辰。 这个消息一出,前来报名的人几乎都踩烂了织布坊的门槛。 得益于往来交易的人增多,姜子延的酒馆生意更加红火了。 虽然临安和京城离得近,但京城的城门口排查的也严格,有些人嫌麻烦,不太往京城走。 所以京城里姜子延的那家酒馆他们只有所耳闻,但并没去过。却没想到在这贫瘠的临安县竟然也有一模一样的酒。 此时临安城中的一家酒楼里,几个南北往来的客商正在说话。 其中一个李姓的客商道:「王老弟当真是没骗我,没想到这小小的临安几年不见,发展的竟然如此之快。他当时说这里有美酒,还有好看的衣服时我都不信。 眼见着他带回去的那些布料和衣服卖的越来越红火,我这才忍不住来看看。没想到啊,这一来发现曾经的临安城如今大变样啊!」 另一个客商接话道:「谁说不是呢?我刚来的时候也很惊讶,这大街上的人竟然如此之多。尤其是那家酒馆,门前排了好长的队。 我想着既然这么多人排队买酒,说明这家的酒应该还不错,干脆让下人跑腿帮我买回来了半斤酒,结果一喝,好傢伙,真带劲儿!这不这次过来就带老弟你去了吗?就知道你好这一口,味道如何呀?」 「哈哈哈哈,老哥诚不欺我,这就是味道真不错。入口一股醇香,咽下时还有一股辛辣绕在喉间,当真是绝!」 这一桌总共坐了四个客商,其中三个应该是以前就认识,但来自不同的地方,这次相约着一块过来的。 第384页 第三个客商说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酒啊,可是京城中那些贵人们爱喝的酒。我之前去过一趟京城,知道京中有一家姜记酒坊卖的酒就是这种味道。 虽然地方偏,但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没事,去买酒的人仍旧排长队,而且他们还限量,有的九去的晚了就没有了。」 那个爱喝酒的客商闻言眼前一亮,「这么说,咱和那些达官贵人喝的都是同一种酒了?」 「那是自然。」 「那等咱们回去的时候,我要买几罈子带回去!」 不过他说完又有几分忧愁,「只是这几罈子酒不太好带啊。倒不是说它沉,就是这一路上定经不起颠簸啊!唉!要是这临安的水泥路能够修到我们县口就好了。」 一直坐在那里,没出过声的那个客商开口了,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倒也不无可能。」 「郑兄这是何意?」 这个姓郑的客商和他们本来不是一路的,只是在水泥官道上碰到了,几个人聊的来,便在一处了。 「不瞒大家,我家中有远房亲戚在朝堂里做官,听说这水泥路只是在临安城作为一个试点,如果效果好的话,就可以在全国内进行推广。」 「这敢情好啊!要是都修了水泥路,那咱们这以后出门在外经商多方便呀。别的不说,单这马车赶路的时间就缩短了不少。以前我回家少说也要一个月,要是修了水泥路,说不准我半个月就能到家。」 另外一个客商道:「郑兄,你说的这消息准不准啊?」 「准不准我不知道,因为能不能推行到全国,还是要皇城里那位拍板钉钉的。我听说到时候可能会徵求一下百姓的意见,也许支持的百姓多了,那位可能就会同意吧。只是这修建水泥路耗费的银子也多,所以这修不修还真说不好。」 「唉不管了,如果到时候要徵求百姓的意见,那我老李第一个站起来举双手同意。」 「就是就是!你们看看这临安城,自从有了水泥路之后,可是大变样。我听说好多人都来这里买水泥回去修房子。 还有那些个特别有钱的,在外面发财了,回乡造福,专门买了水泥给村子里修路。」 「是啊,听说这些都是新上任也才一年多的那位临安县令搞的,这真是位好官啊!我们县怎么就没有这个福气呢?」 「现在当官只为民做主的人可不不多了,难得碰上一个,却不是在我们县,唉。」 「行了行了,也别唉声嘆气了。这几日在城中,你们逛的如何?打算带哪些货回去?」 这话终于问到点子上了,他们几个都是商人,此行来的目的可不就是为了带点货回去吗? 一般带回去的货都是当地没有的,他们再以高价卖出,赚的就是中间这个差价。 李姓的客商道:「我准备多带些布料还有衣服回去,这边的成衣样式我在别处都没见过。我那个王老弟卖的衣服就是从这进的货,现在生意做的特别火,我也要进一些回去试试。」 挨着他坐的那个客商说道:「要不我也寄一些布料和衣服回去看看。还有这酒也不错,李老弟你可以少带一些回去,用小瓶装,多用棉被包上几层,定然不会碰破的。」 「老高呢,打算运什么回去?」 姓高的客商咧嘴一笑,「我这次赶着骡子来的,两匹骡子驾车,打算装一车水泥回去。」 他拉的货车比其余几人的货车都大,若是装水泥的话,满满一车应该能装不少。 「郑兄呢,打算带些什么回去?」 「我想带些甘蔗回去。」 刚才那个老高说要带些水泥回去,大家也没什么惊讶。但当听到他说要带些甘蔗回去时,纷纷惊讶了。 「郑兄,这甘蔗我们也知道,不就是我们那家里地里的甜杆吗?这东西到处都有,拉回去卖也不值钱,何不拉点别的东西回去?」 「几位大哥不必再劝了,像是布匹之类的在我们那里已经有人做这个营生了,唯独这个甘蔗生意还没人做。 趁着这次带的钱足够,我打算多收一些甘蔗来,现在已是五月,天气逐渐热了,这东西吃起来甜丝丝的带水,又解渴又好吃,肯定不愁卖。」 「有道理啊!那郑兄先试试水,要是生意好的话,就给哥几个来信儿说一声,到时候我们也都拉些甘蔗回去卖!」 第197章 临安城百姓的日子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脸上的笑容都变多了。 姜子延之前买的那条街,曾经都破烂的没人要,后头住的都是一些贫穷百姓。 店铺的主人换了一茬又一茬, 什么生意做不了一段时间,铺子就倒闭了。 正常养家餬口的银钱都没有,更别提装修铺子了。 姜子延在这里打通了几条连着的铺子, 开了个织布坊, 但一条街两边都是铺子, 另外一边买的时候破烂不堪, 后来有了水泥之后,姜子延他是让人整修这些铺子。 一年的时间过去,铺子也都装修的差不多了。 这条街靠近城边, 地方偏僻。但架不住织布坊生意好了之后来往的人多了。甚至有算命先生说, 这是块风水宝地,和织布业相辅相成。 姜子延一听就知道他在瞎说, 毕竟在之前这块地方破败的不能再破败了。 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整个临安城的地价纷纷上涨, 好多人抢着在这里买铺子做生意。 第385页 针对这个现状, 林昭代表县衙特地制定了一些相关规定,如果有外来的富商想要在此开店做生意,可以享受一部分的优惠。 姜子延一听, 这不就是变相的招商引资嘛, 经济货币流动整个市场才会鲜活起来。 他那条街上的铺子基本上大部分都租出去了,不过他倒是没怎么涨价,因为他那个街上基本上租的都是当地的百姓。 老百姓没什么钱, 有的几乎是东凑西凑来的全部的家底了。这才第一年, 还没赚到什么钱, 全部都是投入,所以姜子延并没有收太高的租金。 不过契约上也写了,铺子的租金会随着周围发展的情况转变的。 假如说第一年租金很低,但是一年之后,靠着这个铺子不但回本了,还挣了不少钱,这个地儿的发展前景也不错,那么第二年可能就要上涨一部分租金,不过也都是有比例的,不会上涨太多。 除此之外,还有时间限制,比如契约一次签五年,如果第二年涨价了,那王后的三年四年内全部都是这个租价。 这对于一般的租户来说是相当划算的,因为你不知道第三年第四年也就是往后的这几年生意如何,但光看第一年的情况,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按理来说,这赚的钱只会越来越多。 相对而言,需要承担的风险就很小,毕竟除非因为自身的原因铺子经营不下去,不然按照临安如今发展的势头,只会越来越挣钱。所以这个铺子租的很快。 …… 临安县底下一个偏僻村子里。 这个村子名叫长坪村,村里的人祖祖辈辈种地,大多都读不起书。 此时村子里的一户人家里,正在为一件事争吵不休。 这家里有两兄弟,虽然各自都成了家,但没分家,家中老父老母尚在。 老大和老二家又都生了儿子,也算是人丁兴旺。 今天这事就是因为老二家的儿子才吵起来的,这事情也跟姜子延那西街的铺子有关。 这高老二家有两个儿子,大的叫高富,小的叫高田。 高富今年二十岁,因为他们这实在是太穷,家里人又多,加上大伯那边的人算下来,十几张嘴都等着吃饭,所以他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外出谋生了。 混了这么几年,好在运气不错,一开始在临安城里等一户人家里做下人,虽然只是个门房,但管吃管住,一个月还有工钱,也不算太差。 后来这户人家给的工钱越来越苛刻,她索性辞了工,找了一家豆腐门面当学徒,如今学了两年也算有些吃饭的傢伙傍身了。 他这次回来其实就是为了能够在西街租一家铺子。他都打听过了,这块儿的空铺子出租的非常快,如果再迟几天 ,恐怕他想租都没有了。 虽然这地方偏僻,但租金比其他地方要低很多,而且门面都是重新装修过的,他如果租了,就不用再重新整修了,直接能用。 高富便动了心思,想自立门户。 自己这些都当了两年,早就出师了。只是师傅一家子太抠,现在给他的工钱也不过是当学徒时候的那些,两年过去,也就给他涨了五个铜板。 他仔细的观察过,西街对面那条街开了一间很大的织布坊,除此之外,这条街上就没有卖豆腐的。 家家户户都需要做饭,谁都想吃一口鲜美的豆腐,铺子开在那,豆腐指定能卖的出去。 他怕到时候铺子被别人租完了,所以赶紧付了定金就回来筹钱。 没想到这事回来刚一说,就引起了大伯一加强烈的反对。 大伯说道:「阿富啊,大伯知道你的心思,可你也要考虑一下风险啊!万一你这铺子开了不赚钱,到时候这投进去的全赔了怎么办? 家里十几口人都要养活,你堂哥他们赚点钱也不容易,还有家里这几十亩地,你不能把这些钱都糟蹋了呀。」 高富苦口婆心的解释道:「大伯,现在外面的情形不一样了,你有空去咱们县里看看,但凡有个手艺的,都在城里租了家铺子开店,现在往来的商人那么多,咱们县的东西也能卖得出去,这生意如此红火,怎么我开个铺子就一定会赔钱呢?」 高富的爹高老二一直没有说话,高富的爷爷蹲在门口抽着旱菸,一口一口的吐烟圈。 高老二听着自己大哥的话,心里也知道其实大哥就是不愿意出钱,他们家大哥,两个儿子,他有两个儿子,但这四个儿子里面只有高富最争气,每年拿回来的钱也是最多的。 怎么这个时候一张口就全是反对呢! 高富每年在县城里攒的钱,基本上都拿回来了,他想着这次回家借点,应该不是难事。 可没想到除了大伯反对也就罢了,就连爷爷都不支持他。 大概是村里人固有的思想太过保守,高老爷子也觉得风险太大,那么多钱拿出去,万一捞不回来怎么办? 因为没分家,家里的人赚的钱都是要上交到公中的,由高老太管着。 平时两家虽然会留一些私房钱以备用,但这些钱根本不够高富付剩下的租金。 高富有些失望,等到第三天的时候一大早,他便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家去别的地方,想想办法筹钱,这铺子他是一定要租的。 没想到您出门的时候他爹也就是高老二叫住了他,让他先别急着走,他有事要说。 第386页 等把全家的人都叫过来之后,高老二对上首的高老爷子还有高老太道:「爹,娘,分家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平静,像是思虑好久之后做出的决定。 而高富的娘低眉顺眼的坐在一边不吭声,这个时候她得听他们家男人的。 高老爷子没想到平时这嘴跟个闷葫芦似的老二一开口说的就是分家,他忍不住生气吼道:「老二咋是个这?我跟你娘还在呢,你就提分家?眼里还有没有我们了!」 高老大也不希望分家,毕竟二弟家的高富每年拿回来的钱可比他们家挣得多,这要是他们分家了,那这收入岂不是要少了很多? 于是他赶紧劝道:「二弟,这一大早的,你在开什么玩笑呢?咱爹都还在呢,分什么家?快别说气话了,你要是还因为阿富那事生咱爹的气,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快跟咱爹道个歉,也就没事了。」 高老爷子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儿子说个软话,给个台阶儿,他也就算了。 可没想到高老二态度坚决,他道:「我没开玩笑。这几年,我跟富他娘一直勤勤恳恳的为这个家做事,阿富每年拿回来的银子也全都交到了娘这里,我们自认对这个家没有什么亏欠的。 如今孩子大了,这家早晚都是要分的,光是这房间都不够住。而且你们不是都怕阿富拿了钱开铺子打水漂吗?刚好,咱们就把家给分了,把我们的那份钱给我们,也就不用你们的钱了。到时候就算是亏了,也亏不到你们头上。」 高老二这话说的斩钉截铁,让高富满心满眼都是感动。这两天他爹一直没吭声,他以为他爹是反对的,没想到却为了他能开这个铺子要跟大伯一家分家。 由于高老二态度坚决,僵持了几天之后,这家还是分了。 而高富不能在家里久待,他得到县里守着。他那铺子虽然交了定金,但余下的钱要在五天之内补上才行。 因为分家这事闹了几天,已经过了五天的限期,他没办法只好又求了求租铺子的管事,也是看他可怜,这才多宽限了几天。 等到距离宽限的期限倒数第二天的时候,高老二来了。 他道:「富啊,这是分家咱们家得的所有银子,本来还有一些田地,爹已经拿去换了钱,想着这些应该够你付剩下的租金了,就赶紧给你送来了,你看看够不?」 高富一个大男子汉差点当场泪崩,没想到爹为了他把田都卖了。 他擦了擦眼泪,说道:「够了够了,爹,把田卖了,你们吃啥?」 高老二宽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田地我们还稍微留了一些,我跟你娘饿不死的。就是你两个弟弟妹妹,年纪也大些了,可以让他们在你铺子里做个帮工打打下手,也不用招工了,还能省些钱。」 高富道:「没问题,先让小田和小意跟我在铺子里学着,等以后我一定把这铺子做大,让咱们一家都吃穿不愁!」 高老二回去之后,把小儿女给高富留下了。 其实分家之后,他们并没有得到多少好东西,除去田地和那些现银之外,根本没分到多少粮食。所以这才把么儿和么女送到大儿子那里,若是跟着他们待在家里,恐怕是要饿肚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8章 (捉虫) 高富拿到钱之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管事, 补上了剩下的租金。 这里的店铺租约最低要签一年,但是租金可以半年半年的交。只是他连交半年的租金钱都凑不够。 他也曾经动过想要买下一间铺子的念头,但姜子延并不打算卖掉, 只想租出去。 乡下人攒下来的钱本来就没有多少,况且之前高富挣得钱全都在他奶奶手里握着,好不容易分了家, 却也没分到多少。 他爹这才不得已卖了一部分田地, 给他凑了这么些银子。 交完剩下的租金之后, 银子还剩下一些。高老二知道儿子开这个铺子不容易, 除了交租金之外,肯定还需要买材料,买用具之类的, 这些都需要钱, 所以这银子是多给了一些的。 大儿子都二十岁了还没有成亲,他嘴上不说, 心里看着也着急。 只盼望着儿子这个铺子能经营的红火一些,到时候攒着银钱娶个媳妇儿。 高富知道自己这一下把家底都掏空了, 这些租金可能对于寻常人家来说并不算什么, 但他们家地处偏僻,收成又不好,除去吃穿用度之外, 攒下来的钱真的很少。 加上分家的时候奶奶偏心给他们少分了一些, 这到手的银钱就更少了。 高富心想着自己一定要把这间豆腐铺子经营好,到时候就在城里买一座小院子,把爹娘都接过来住。 其实类似高富这种情况的有很多, 不过没有他们这么穷困罢了。但有一点很相似, 那就是租下这些铺子的人都是从乡下来的,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第一次尝试在城里开铺子。 这是个好兆头,城里的人增多,村里的人在减少,日子会越来越好。 在姜子延为生意上的事操心的时候,小钟过来告诉他,说是有很多商人来这里收购甘蔗。 姜子延眼睛一亮,他之前收了一部分甘蔗,用来做蔗糖了。这几天又忙着铺子的事情,没顾上甘蔗的事。 本来还想着该将这些甘蔗全都从村民那里收购上来卖到哪些地方去,眼下不就有好去处了吗? 第387页 「小钟,你去下面的各大厂子铺子通知一下,让里面的工人都回家的时候跟周围的亲朋好友说一说,咱们收购甘蔗,两文钱一斤。不论多少,全都要。」 「好的郎君,只是这两文钱一斤,价格会不会有些太低了?」 姜子延解释道:「不算低,因为这甘蔗砍了上头的叶子但根是留着的,一根下来约莫能重六到九斤左右,如果一捆有二十根,那么这一捆下来最少也能卖二百四十文,你现在还觉得价格低吗?」 「不低了不低了,小的这就赶紧出去传信儿。」 城里来的客商收购甘蔗一般都是在城里收,或者是在城里附近的那些村子收。像是一些偏远的村子种的甘蔗都是没处卖的。 姜子延让人挨家挨户的宣传,说他这里收购甘蔗,而且他专门让村里的里正带头收购,按村为单位到他这里来清点上交,然后给银钱。 他再把这些从各个村里收上来的甘蔗全都拉回城里卖给客商,假设一斤他只赚一文钱,那么在庞大的基数下,也是有钱赚的。最重要的是还能帮到村民们,让他们多挣些钱。 村里其实种甘蔗的人并不多,而且就算是种了,也种的很少,所以整个收上来的数量并不算太多。 姜子延在收购完成之后,特地鼓励村民们明年可以大量种植甘蔗,他会在城里设置一个收购点,每个村子都可以有里正带头组织进行收购。到时候他再派专门的人到村子里去拉,进行清点结帐。 这无异于又给整个临安的百姓们增加了一项收入,即便是偏远地区的村子,也不怕种的东西卖不出去了。 这个活其实姜子延是不赚钱的,所赚来的差价基本上都要给前去各个村子收购的人发工钱,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修了水泥路,有些地方又偏又远,来回就要折腾好几天,这路上的运输费还有工钱,肯定是要算进去的。 姜子延新做出来的蔗糖很受欢迎,陈管家带回去的那点儿早就被老王爷吃完了,还特地写信过来问姜子延,这种糖还有没有?若是有的话,再让人给他捎回来一些。 姜子延有些哭笑不得,老王爷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竟然还爱吃糖。 不过这个蔗糖味道是真不错,在这个零嘴只有饴糖的时代,突然有了一种新糖,那是非常令人好奇的一件事。 姜子延给周边的人都发了一些,让他们尝尝味道,发现这种糖很受欢迎,于是便开始筹备起了糖厂的事。 城里的几个富户们本来每年遇到丰收的时候都会跟县令打个招唿,或多或少的扣押佃户们的部分粮食占为己有,简称剥削。 但今年他们却没有动静。 钱老爷和孙员外今年已经看不上佃户们多交的那点粮了。自从临安城内往来的客商多了之后,他们名下的客栈酒楼的收入蹭蹭蹭的上涨,到目前为止已经增了两倍了。 这让他们这几天都乐得合不拢嘴,以前总是背地里骂林昭这个当官的不近人情,不通情理。 现在却是都在说他的好话,什么多亏了他的治理临安城才能有这么好的发展,酒楼才能发展的这么好。 临安城的厂子越开越多,姜子延这个背后主导者为了将这里的经济尽快的发展起来,忙的脚不沾地。 农忙的季节来了又走,百姓们的日子逐渐好过了起来。这一切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路修好了,运输货物方便了。 不过这经济发展的好了,治安也不能落下。衙门里的衙差们每天不间断的出去巡逻,以前百姓们看到他们就吓得赶紧跑,现在还能热情的打招唿了。 于是林昭给皇帝上摺子,上面都是写的临安城如今的现状。 皇帝看了之后十分惊讶,没想到在林昭的治理下,短短两年的时间竟然发展的这么迅速。 此时的皇宫,御书房。 皇帝看完了林昭的摺子,内心十分惊喜,他哈哈大笑两声,跟一旁的小德子夸道:「朕果然没看错人,这林昭确实有治理之才啊!你可知道他在摺子上跟朕说什么?」 小德子配合的摇摇头,「奴才不知,荣世子说什么了?」 「他说现在的临安每天都有很多客商往来,百姓们收入可观,今年交上来的税能翻一倍。」 小德子惊讶道:「这是真的吗?皇上,要是真如此的话,那这荣世子也太厉害了,奴才记得他这到任还不到两年呢吧?」 「是啊,如此短的时间,就能将一个贫穷破落的县治理的如此之好,当真没有辜负了他这三元及第的才名啊!」 小德子见缝插针拍马屁道:「那也是皇上眼光好,要不是挑中了他前去临安,他也不可能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归根结底还是皇上英明!」 「就你的嘴甜。」皇上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十分高兴,小德子这马屁无疑是拍到他心坎里去了。 一个臣子如此能干,而且到了他指派的地方上,做出了十分惊人的功绩,这难道不是说明他知人善任吗? 所以皇帝是相当高兴的。 不过他也不能偏听偏信,林昭这摺子上写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他还得派人去查看一下证实他说的是真是假。 皇帝道:「去叫宋桀过来。」 小德子赶紧去外面叫人,宋桀身为提刑司的司长,统领整个提刑司,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宫里的。 第388页 小德子得了皇帝的口信之后,赶紧下去让人去找宋桀过来。 宋桀脚程快,对皇家忠心耿耿,几乎是随传随到。 宋桀到了御书房后,皇帝将林昭上书的摺子扔给他,道:「你让你底下的人去查查摺子上说的是否属实,再回来禀报于朕。」 「是。」 宋桀领了命后回了提刑司,将这件事交给下面的属下办,叮嘱道:「不可惊动城中的人,只看摺子上说的是否属实,两日后回来赴命。」 下面的人领命之后便下去了,宋桀在房间的书案后面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有人敲门进来禀报导:「大人,武安侯府的人来了,说是请大人过去一趟。」 这人是暗部的人,擅长情报以及传信,保密性极强,也是宋桀的心腹。 宋桀眉头微皱,这人已经许多年不单独联繫他了,如今是干什么?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前来禀报的人出去之后,宋桀起身换了一身衣服,穿了个戴帽子的斗篷,天色昏暗时出了门,走在路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他的模样。 一路到了武安侯府的地界,他没有走正门,也没有走后门,直接脚下一发力飞身翻墙而过,穿过楼阁,又走了几步路,熟练的推开那扇门,武誉正静静的在那里烹茶。 「你府上的守卫一如既往的弱。」宋桀淡淡道。 武誉并没有生气,而是道:「自然不及宋大人功夫高。」 刚好茶已煮好,他倒了一杯,往前推了推,「尝尝我刚煮的茶,南边来的雪尖翠。」 宋桀看了他一眼,后背挺的板直,在武誉面前坐下,却没有接过那杯茶,而是开门见山道:「今天叫我来有什么事?」 武誉知道他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也不给他来弯弯绕绕那一套了,他放下手中的茶具,拿起旁边的手帕认真擦了擦手,道:「帮我杀一个人。」 宋桀看向他,一双锐利的眸子像是夜晚的鹰在审视夜色,他声音淡漠:「你的恩情我已经还完了,不会再帮你杀人。」 武安侯摇了摇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这次让你帮忙杀人,可不是免费的,是我专门花钱请你帮忙的。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本候可以办得到的,都答应你。」 宋桀眉眼锋利,「我是皇上的利刃,不是你的。早跟你说过,多年前你让我帮你杀的那个人,就当是还你的恩情。恩情早已还完,如果没其他事,我先告辞了。」 说完他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宋桀这话的潜在意思是说武誉还不配指挥得动他,这话说的也是十分狂妄了。 但他就是有这个资本,武誉脸色十分难看,他没想到宋桀竟然这么不给他面子。 「那你今日为何要前来赴约?」 宋桀快走到门口的脚步停了下来,偏头回道:「我只是来告诉你,莫要贪心不足。」 「本侯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武誉气得脸色铁青,他没想到宋桀此人真的会如外界传言一般不近人情。若不是早些年他曾经对他有过恩惠,恐怕之前他也不会好声好气的听他说话。 第199章 (捉虫) 宋桀走了之后, 武誉在原位静默了一会儿,忽然一挥衣袖,将桌上的茶盏掀翻在地。 外面守着的心腹听见里面的动静, 赶紧推门进来,道:「侯爷,发生什么事了?」 武誉示意让他把门关上, 揉了揉额头, 道:「宋桀走了吗?」 心腹回道:「走了, 底下的人亲眼看见他离开的。」 「本侯总以为当年对他有恩, 如今就算有事找他帮忙,他也不会拒绝。可没想到他竟然拒绝的如此干脆,还敢教本侯做事, 真是愈发狂妄了。」 心腹宽解道:「侯爷不必担心, 宋桀此人孤傲人尽皆知,这些年他得罪的人可不少, 轮不着咱们出手,也会有人给他使绊子的。」 不过心腹没说的是, 以如今宋桀的武功和地位, 能动他的人寥寥无几。不过若是能给他使使绊子,让他过的不那么顺心,想必被他得罪过的人里一定有人愿意做这些事。 武誉心里这才松快了一些, 他道:「你派些人手再去临安一趟, 本侯收到消息,有人看到之前来侯府的那个小贼了,让底下的人上心着些, 务必做的干净, 以绝后患。」 「是, 侯爷。」 其实今夜武誉请宋桀帮忙杀的那个人就是卓风,不过若真的论起来,他想杀的那个人其实是冯轲。 只是因为当时冯轲蒙着面,卓风替他把追杀的人引开了,追杀他的人后来将消息传到侯府,武誉以为那一晚上来他府上偷东西的那个人就是卓风。 卓风上次受伤那么严重,是因为武誉都用了大量的人手追杀他,其中还有几个高手。幸亏他躲的快,没被伤到要害,又逢冯轲在暗中接应,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但这在武誉的眼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他派出去的人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其中还有几个高手,但他们全都没有抓住人,反倒被对方耍了一通,连他们落脚的方向都没找到。 是以武誉觉得这个卓风应该是个顶尖高手,这才想着请宋桀出手帮忙杀了他。 可没想到的是宋桀拒绝了他,他只能另派人手去了。 这边宋桀派去临安查看情况的人很快就回来了,他向宋桀如实描绘了一番临安城如今的景象,确实与摺子上说的相差无几,甚至还要更好。 第389页 「大人,那临安城现如今真的和以前大有不同,从前到处败落,没什么生气,如今街上人来人往,商贩的叫卖声接连起伏,集市上交易的人一茬又一茬,还有外来的商人络绎不绝,比摺子里说的更加详尽,真实。」 「本官知道了,明日你带着提司腰牌进宫,将你所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皇上。」 「是。」 第二日皇帝便听到了提刑司调查来的事实,一时之间龙颜大悦,只道:「赏!」 「小德子,拟旨,朕要好好奖赏一下林昭,你说赏他点什么好呢?」 小德子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提醒道:「皇上,林大人现如今还在临安呢。」 「对对对,朕一时高兴忘了,就算少了一些金银珠宝之类的,抬到临安去也不合适。」 皇帝眯了眯眼,「朕记得林昭离开京师前去临安赴任快满两年了吧?」 「是的皇上,林大人是前年六七月份的时候去的,现如今已经是五月,马上就到六月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两年了。」 「既然如此,那就把他调回来吧。有这两年在临安的功绩傍身,想来朝中那些大臣们也不敢说些什么。」 很显然,这就是皇帝一开始的目的,慢慢培养林昭,让他先外放做几年官,有了功绩之后再调回来升职。 只不过林昭比他想像的还要出色罢了,仅仅两年的时间就做出了这番功绩。 其实林昭之前在摺子上说的很明白,临安能发展到现在,其中少不了姜子延的功劳。 皇帝之前就对姜子延印象很好,又听到林昭这般夸他,笑了笑,跟小德子闲话道:「这个姜子延可真是个经商的人才,他们两个一官一商相互配合,还真是有默契。」 小德子见皇帝心情好,对这二人评价颇高,他也干脆顺坡下驴的夸道:「可不是嘛,这姜少爷啊委实是个经商的人才,奴才听说这京城里现如今最受欢迎的酒馆就是他开的,里面卖的酒所用的酿酒方子都是他一人调制的。」 「酒坊?你说的可是那个出剑南春的那个酒坊?」 「是,就是那个酒坊。听说那里还有一种新研制出来的酒,叫果酒。这种果酒的口味众多,甜而不辣,许多宫里的娘娘都好这口呢。」 「哦?是吗?改日你让人买回来两坛给朕尝尝。」 「是。」 小德子是惯会看人眼色行事的,在这个时候说些姜子延的好话,是因为他知道在皇帝心里对姜子延这个人印象很好,所以他也不介意卖对方一个人情,毕竟他也爱喝那口。 于是六月底的时候林昭便收到了皇帝的圣旨,调他回京。 林昭等到新县令上任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那也意味着他可以回京了。 而姜子延在这一个月里,交接好了关于生意上的大小事情,然后便开始准备收风是南拾东西回京。 虽然临安距离京城不算太远,可需要收拾的东西却很多。 光马车就准备了四辆,两辆用来坐人,还有两辆用来拉东西。 他们平时的衣服还有用的东西带的不多,车上大部分都是从临安带回来的特产,专门用来送人的。 虽然林昭在京中深交的好友不多,但陈勉和杨肃还是要去看看的,顺便给他们带些特产。 姜子延要送的人就多了,家里的明渊先生,还有他那便宜爹姜远,以及几个生意上往来比较密切的伙伴。 一路上林昭和姜子延一辆马车,陈河依旧在前面车檐底下坐着,带着大大的斗笠,双手抱着剑,看起来十分高冷。 而后面那辆坐人的马车要大很多,里面躺着的那个人便是冯毅,冯轲和卓风一旁照顾着。 随行的人中还有许大夫和周幸。请许大夫一路上跟着回来,是防止冯毅在途中出什么突发病症。 毕竟这几个月以来,一直都是许大夫在为冯毅调理身体,他对他的身体情况最为清楚。而且他本身在临安的那个药铺就是坐堂大夫,这算是请他外出就诊了。 而周幸本来就是要跟着姜子延走的,之前来到临安,是因为姜子延在这里。 现如今姜子延都要回京了,他自然也要跟着回去的。 现在的周幸可谓是姜子延底下的一把手,有他在他能轻松不少。织布坊的事安排妥当之后周幸也跟着上了马车。 他们特地赶在八月底出发的,这个时候天气没有之前那么热了,路上也能少受点罪。 考虑到冯毅的情况,马车一路上都走的很慢。 路上赶了好几日,他们才顺利的到了京城。 陈管家这两天一直派人在城门口守着,今天终于看到他们人了。 荣王府的下人看到林昭的时候高兴极了,终于不用再守一天了。 「世子,王爷前两日就盼着您回来了。这几日小的一直在城门口守着,可算是等到您了。」 林昭点点头,「辛苦了。」说完还给了赏银,下人高高兴兴的接过来,嘴上说着不辛苦,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林昭和姜子延换到了王府的马车里,地方瞬间大了不少,里面还摆了一盆冰,凉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十分舒适。 他们俩换了马车之后,原先的马车便空了出来,周幸之前一直和冯轲他们挤在一个马车上,此时他自觉的下了马车,钻到了这辆空马车上,几辆马车一路朝着王府驶去。 第390页 冯毅是个秘密,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马车一路到了王府都没停,径直驶了进去,等到了内院没什么人的时候才停下,然后将冯毅安置到早就准备好到房间里。 房间是林昭回来之前特地写信回来嘱咐陈管家准备的,就连陈管家都不知道这间房子是给谁住的。 如今看自家世子让人从马车上抬下来一个大活人,而且面目狰狞,丝毫看不清人脸的本来面目。 晚间吃过饭,林昭去找荣老王爷。 「什么?你说今日带回来的那个面目全非的人就是当年的烈阳军左前锋都尉冯毅?」荣老王爷十分震惊。 林昭点点头,「没错,就是他。子延身边一直跟着的那个冯轲就是他儿子,父子两人已经相认过了,确认是冯毅无误。」 「怎么可能?当初本王听说烈阳军无一人生还的消息后,还特地派人去天门山查看过,那里死气沉沉,尸横遍野,没有一个活人。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林昭将所知道的原原本本的跟老王爷说了一遍。 荣老王爷眉头紧皱,没想到冯毅竟然靠着顽强的毅力活下来了,而且还坚持到了现在。 「这件事情你万不可轻举妄动,若是依你的意思这件事真的跟武安侯府有关,还有宋桀掺和进去,想要抓住他们的把柄相当不容易。在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前,你千万不能冒险,万事要以你的性命为先,知道吗?」 「孙儿知道。」林昭之前从陈管家的反应就猜到祖父不会阻止他查这件事情,没想到除此之外,祖父还叮嘱他注意自身安全,林昭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第二天姜子延没回他的姜宅,林昭在这里,不太想让他那么早回去。 而因为冯毅在王府,冯轲一直在这里照顾他。 考虑到安全问题,冯轲和冯毅还有卓风三人还是待在王府比较安全。毕竟王府里有暗卫在暗中保护,就算是高手,想要在王府杀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预收《将军家的小夫郎》求收藏~下本开 第200章 到了京城后林昭在家歇息了两天, 之前皇帝下旨让他回来,并没有明说将他调任什么官职。 没想到两天之后林昭收到了正式的调职文书,皇帝将他调任到了工部侍郎一职。工部尚书一职之前一直是李缺在任, 他被革职查办之后这个位子是从底下的一个工部侍郎升上来的,所以刚好又空出来一个工部侍郎的职位。 隔日林昭进宫谢恩。 御书房内,皇帝说道:「此番你功绩不小, 工部侍郎的位子朕给你留着许久了, 刚好你回来任职, 这工部关于修路的事就都交给你全权负责了。」 「皇上的意思是要在别的地方进行推广了吗?」 「朕看这临安发展的不错, 说明你当初说要想富先修路是有道理的。既然如此,京城周边的官道都归你负责修建了。需要什么尽管跟朕说,朕让六部全权与你配合。」 「多谢皇上。」 从皇宫出来后林昭没有回王府, 而是去了杨肃府上。 杨肃现在仍旧在刑部任主司, 虽然官职不大,但每日要经手做的事却很多。 这是回京之后林昭和他第一次见面, 而且没有约上陈勉,杨肃便猜出来他有事找他。 「三弟在临安的功绩我可是都听说了, 好样的!」 林昭说道:「行了杨大哥, 你就别打趣我了。我今天过来找你,不是来叙旧的,谁有正经事要你帮忙。」 「我就猜到你今日单独来找我, 定是有事。说吧, 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你日常在刑部整理大小案件卷宗文书,我想让你帮我查一查当年烈阳军通敌叛国的卷宗。」 杨肃皱眉,「烈阳军的案子?那不是都好多年了吗?你查它做什么?」 「杨大哥, 这件事还请你保密。很抱歉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实情, 等时候到了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没事, 你想查的话,等明日我去坐班时帮你查一查便是,以我现在的情况想要接触到这些卷宗还是很容易的。」 林昭又跟杨肃叙了会旧之后,这才起身离开。 回到王府之后,陈管家带来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说是王府的人打探到了一位神医,很擅长之嗓疾。 冯毅的嗓子是彻底不能开口说话,但林星不同。 老王爷特地请宫里的御医给他看过,说他这种虽然是先天性的,但并不是没法子医治,只是风险太大,一个弄不好是要出大问题的。 这位御医是大医院的院判,年过花甲见多识广,跟老王爷说普天之下大概只有一位常年在江湖游走的赤脚郎中可以医治。 于是荣老王爷便一直在让人打探这位赤脚郎中的消息,到今日总算是有信儿了。 「这位神医现在何方?快把他请来。」老王爷十分急切。 陈管家说道:「听咱们的人回报说这神医隐居在南边的凤鸣山上,老奴已经吩咐下去了,要不惜一切代价请神医来。」 这件事情之后林昭开始去工部坐班,负责经常周围关到的所有修缮工作。 而姜子延则是接着做他的生意,扩大商业版图。 如今京城里他那间裁缝铺子现在已经十分红火了,还兼併了旁边两家铺子,整个扩大了一倍有余。 第391页 而西郊那边的酒厂订单量一日比一日多,有很多外地的商人慕名而来,下了大批的订单运回当地去卖。 还有奶茶店,已经成为京城中夫人小姐们的每日打卡地了。 姜子延琢磨着在全国各地开奶茶分店,做成连锁营销的模式,将奶茶的口碑打出去。 除此之外姜子延还向朝廷贡献了精炼细盐的方子,既高效,炼出来的盐也更加细,这让皇帝十分欢喜,直接封了他一个天下第一商的名号。 加上之前姜子延贡献上来的雷/管配方,皇帝对姜子延十分赏识。 除了天下第一商的名号之外,还赏了他一块令牌,可以随时进宫。以便于以后他再有什么利国利民的想法时,能够及时来禀告于他。 有了这个名号,姜子延的生意如虎添翼。 这比之前沈周给他的令牌还好使,在全国各地只要是姜记的东西都深受百姓信任,毕竟是当今圣上亲口夸过的,还能有假不成? 借着这个名号,姜子延的生意渐渐迈向全国各地,甚至像江南一带倾斜。 江南丝织品纺织业兴盛,但是因为道路不便,从江南运过来的丝织品价格都十分昂贵。 姜子延不由得想到前世古人曾经修过的大运河。 如果能兴修水利,把南北的大运河修通,不仅有助于灌溉农田,增强农收,还能开展航运,南北互通,有利于全国政治经济的发展。 到时候南北往来便利,可以通过大运河江南边的丝织品运到北方来卖,将北方特有的东西运到江南,这将大大增强整个国家的国力。 姜子延有了这个想法之后,特地写了一份较为详尽的计划书。 写好之后,他特地先拿给林昭看了看,问道:「你觉得计划可行不?」 林昭仔细看过一遍之后,说道:「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奇奇怪怪又有用的东西可真多。皇上要是看见了,到时定会又龙颜大悦了。」 「真的吗?你说皇上会认可这份计划书?那意思就是他会同意修建大运河?」 林昭将计划书折好放在一边,说道:「也不一定。虽然这份计划书看过,觉得十分可行。而且如果建成了,到时候一定会受益后世许多年。但有一个问题,修建大运河是个大工程,势必会劳民伤财。 这几年,大魏休养生息恢復了一些生气,但国库依然不富裕。到时候一旦有人在朝堂上提起这个事情,定会有朝臣反对。到时候只能看皇上的意志坚不坚定了。」 「什么意思?看皇上坚不坚定?」 「如果他能扛住下面那群顽固腐朽的老臣们的反对,那这事说不定能成。」 姜子延嘆了口气,「这明明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啊,那些老臣们为何要反对?」 「你以为他们在朝中做官那么久,底下没个宗族亲友之类的经营生意吗?这大运河的路线图到时候规划起来,定会有损他们的利益,所以才会反对。」 姜子延无奈道:「行吧,改日我去进宫见皇上,把这件事跟他说一说。到时候到底修不修建,就让他自己决定吧。」 于是姜子延寻了个日子进宫将这份计划书呈给了皇上,还详细的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皇帝听了后看姜子延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姜子延这个提议真的是说到他的心坎儿里去了。 早几年他便有这样的想法,但一直苦于国库空虚,全国上下百废待兴,他也不敢提出要修建大运河这种大工程,毕竟的确劳民伤财。 可事隔几年之后,姜子延竟然也提出来了这个想法,甚至比他的想法还要详细,计划写的也十分周全。 皇帝道:「你不入朝为官,真是屈才了。怎么样?有没有想要做官的想法?朕可以破例封你个官噹噹。」 姜子延连忙摆手,「不用了皇上,草民真的对当官不感兴趣。不过还是很愿意为皇上为咱们大魏尽份心力的。」 出宫的时候姜子延带了好多赏赐,这些都是皇上赏的,看得出来,他这份计划书皇上很满意。 至于该如何过朝臣那一关,那就不是姜子延该操心的事了。 日子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很快便是两个月之后。 这日林昭从工部回家,还没到家马车就在路上被堵住了。 他忙了一天,正在马车中闭目养神,忽然感觉到马车停了,他掀开车帘一看,还没到王府。 于是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停了?」 陈河说道:「回世子,青阳郡主挡在马车前面,没法赶车。」 他话音刚落,外面一个娇娇婉转的声音响起,「世子,我是清阳郡主,今日实属打扰,但青阳仰慕世子才名许久,明日在满月楼设宴,还请世子赏脸,前来一叙。」 这般当街拦人马车一约的女子,清阳郡主实属第一人。 她一向对自己的容貌有信心,这般在大街上张扬的拦人,一是为了引起对方的注意,二是迫于面子一定会接下她的帖子。毕竟她是清阳郡主,总不可能让她当街下不来台。 自从林昭从临安调任回来之后,清阳郡主往荣王府送了不少帖子给他,可这些帖子全都石沉大海,他一封都没回。 清阳郡主等了两个月之后,耐心终于耗尽,这一日专门在林昭从工部下班后回王府的必经之路上蹲点,终于让她给等到了。 第392页 谁知林昭却连看都未曾看她一眼,隔着马车的帘子道:「承蒙郡主厚爱,只是本世子无福消受。陈河,绕路。」 陈河点点头,将马车掉了个头,从另外一条远一些的路走了。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清阳郡主气得直发抖,脸色铁青的瞪着马车的方向,她一向自诩貌美,没想到对方却如此不给她面子,真的让她当街下不来台。 一旁的贴身侍女看主子如此生气,小心翼翼道:「郡主,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这里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她再不走就是当街给人当猴看,最后狠狠甩了一下衣袖,上了自家马车回府。 马车一路行驶到了武安侯府,清阳郡主越想越气,下了马车之后直接回到自己的院子。 到了屋里衣袖一甩,桌子上的茶盏,还有架子上一些名贵的花瓶,甚至还有一些御赐的瓷器,全都被她掀翻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1章 长公主刚从外面回来就听说女儿在屋子里大发脾气。 刚一进门都没下脚的地儿, 地上全都是破碎的瓷瓶碎片,一个不小心就会扎到。 她捡着空走进来,一脸不悦的呵斥道:「清阳, 都多大的人了,还发这么大脾气,瞧瞧把这屋子里砸的。再这么砸下去, 库房里的东西都不够给你房里摆了!」 见亲娘过来了, 清阳郡主一脸委屈的走过来, 朝着长公主怀里扑去, 带着哭腔道:「娘,女儿今天真是受了好大委屈,都是那个林昭, 快气死女儿了!」 「好了好了, 不哭不哭,跟娘说说, 发生什么事了?」 清阳郡主抽泣了几声,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跟长公主说了一遍。 长公主听了之后十分生气, 问道:「他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 清阳郡主点点头。 「不过是荣王府一个小小的世子, 她以为他有多金贵。不过你也是,为什么非要在他这棵树上吊死呢?这天下大好男儿多了去了,何必非他不可。」 「哎呀娘, 我话都放出去了, 就一定要他。我就不信了还,要是我日日嘘寒问暖,解他之忧, 就不信他这块石头心不被我捂热。」 长公主看女儿这般坚定, 嘆了口气, 只好说道:「既然你喜欢,那娘不阻止你。只是他今日下了你的面子,那就是不给咱们武安侯府、不给我长公主府的面子。必须要的,给他个教训,长长记性。」 清阳郡主道:「娘,你预备怎么做?我可先说好,你可别伤了他。」 「你呀,真是胳膊肘往外拐。荣王叔把他看的跟个眼珠子似的,谁能伤得了他?」 「那你刚才是何意?要给他什么教训?」 长公主敲了敲女儿的额头,「说你笨你还真是笨,咱们动不了他,他不是还有个心上人呢吗?」 清阳郡主恍然大悟,「娘你是说咱们从他心上人下手?可他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怨我呀?」 长公主道:「这个你放心,查不到你头上不就是了?」 「还是娘最好!」清阳郡主撒娇道,歪着脑袋在长公主的肩膀上蹭了蹭。 不过她突然间又想起来一个问题,「娘,林昭这个心上人你已经知道是谁了吗?」 长公主摇摇头,「还不知。不过女儿放心,这件事不难查。我去向你爹借几个手下过来,一查便知。」 武安侯这些年手底下养的能人异士不少,还有一个专门的情报组织。这些事情长公主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但她多少也明白自己的夫君底下是有能人的。 再说这边林昭绕了一条街之后,顺利的回到了王府,压根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他心里惦记着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杨肃今天告知他,在刑讯档案处的一处暗格里,他找到了当年烈阳军一案的卷宗。 之前林昭刚从临安回来没多久就去找了杨肃,让他帮忙查看一下相关卷宗。 杨肃本想着区区一个卷宗而已,即便卷宗室很大,里面的卷宗也多,但只要多花几天时间,还是能找着的。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花了几天的时间,他将整个卷宗室都翻遍了,仍旧没有找到烈阳军谋反一案的卷宗。 不过他并没有放弃,跟几个有资歷的同僚明里暗里的悄悄打听了一番,终于在一处暗格里发现了这本卷宗。 杨肃不明白为什么会在刑讯档案室放着,而没有放在卷宗室归档。 林昭特意叮嘱过他,不要让人发现他在找这个卷宗。他悄悄的看了一下后又放回了原处,寻了个机会将看到的内容告诉了林昭。 卷宗上记载的东西甚少,上面和之前林昭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一样,是烈阳军左前锋都尉冯毅指认的贺兰庭。 但这上面有一个地方很奇怪,按照外界的传闻,这烈阳军主帅贺兰庭通敌叛国,从常理上来讲,他应该和敌国有勾结,双方不至于死伤如此惨烈。 可天门关一战之后,烈阳军全军覆没无一生还也就罢了,就连敌军也全都死在了沙场,几乎没人能活着回去。 也正是这一战,让两国元气大伤。而后由武安侯出面与对方签订了和平条约,百年内不再战,这才有了现在边境的平静。 事到如今林昭越来越坚定烈阳军一案有冤情,而这个武安侯不知在中间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第393页 林昭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荣王爷还有姜子延,荣王眉头紧皱,越发觉得自己当初的猜测是正确的。 他道:「当年我还在守硕阳城,根本没听到一丝风声。回京之后只听闻烈阳军死伤惨烈,仅剩的一些也为罪自杀了。 我当时便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奈何没有证据。当时武安侯一口咬定贺兰庭和敌国将领私通信件,意图谋反,再加上当时冯毅的指证,已经板上钉钉了。」 「所以只有知道这件事真相的人,才知道当年在天门关到底发生了什么。」姜子延说道。 「当年跟着武安侯去过天门关的人,现如今要不就是他的心腹,要不早已不见踪影。」 「这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当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武誉不想让别人知道,才会处理的这么干净。」 冯轲这时道:「许大夫说我爹的手腕已经慢慢能开始用劲儿了。最多再有半个月,一定能写字。」 「真的?!」姜子延看着冯轲,这实在是个大好的消息,着实令人激动。 荣老王爷突然抬头,一双锐利的眸子看向冯轲,「这个许大夫是什么人?他好像对你爹很上心。」 没办法,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其实冯轲多少也有些感觉出来,这许大夫确实对他爹十分上心。要说大夫对病患上心,这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可问题是他要比寻常的大夫更加关心冯毅,要不是他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情感是真的,冯轲说不准早将他拿下了。 林昭说道:「这人是从临安跟过来的,百姓们说他医术高超,冯将军的身体一直都在由他调理。我之前试探过,他对我们没有恶意,只是不知他的目的是什么。」 「陈叔,王府的探子可有打听到在大魏曾经有过哪位能人异士可以维妙维肖地模仿别人的笔记?」 这两个月来王府底下的暗卫派出去了好几波,暗中打探能够模仿别人笔记的人。 可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陈管家摇了摇头,「还没有。」 姜子延想了想之前发生的事情,问道:「既然冯轲那封信是从武安侯府拿回来的,那必定和武安侯府有关系。」 说完他又看向卓风,「而且还和提刑司有关系。提刑司无异于是一个刽子手的角色,会不会是他们两个同流合污?武安侯找人办事,宋桀替他杀人灭口?」 他这个猜测一出来,卓风当场否认道:「不可能,宋桀此人十分孤傲,除了皇帝的命令,谁都指挥不动他,不可能是他杀的。」 「那如果是他派提刑司的手下杀的呢?」 卓风沉默了,这个倒是有可能。不过他总觉得,宋桀不会做这种事。 「可是他为何要帮武安侯府杀人呢?」 这个问题姜子延也回答不上来。 此时林昭忽然道:「如果他们两个之间有交易呢?或者武安候有他的把柄。」 这两个猜测,无论哪个都行得通。 姜子延前面的话给了林昭一个提醒,他转过头对卓风道:「你有没有办法联繫上你提刑司的同僚,那种关系好的,不会将你暴露出来的。」 卓风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如实答道:「有一个,我曾经救过他,关系还不错。怎么了?」 「能不能让他帮忙查查, 12年前也就是烈阳军谋反的那一年,提刑司都杀了些什么人?」 提刑司每年执行任务所杀的人都是记录在册,信息虽然不多,但人叫什么,是何身份,家在哪里,这些基本的信息还是有的。 卓风没说话,他在思考着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冯轲看向他,问道:「会不会有危险?」毕竟他还在被武安侯府追杀,而且当初又是叛离提刑司的,提刑司的人应该也在缉拿他。 卓风道:「只要能将人约出来,谈话的地方够隐蔽,就没事。」 林昭听见他答应了,便说道:「好,这件事我来安排,你只需告诉我,需要找的这个人是谁,平时会出现在哪即可。」 卓风按他说的报了姓名和地方,林昭便吩咐下去进行安排。 两天之后,林昭得到消息,对方愿意见卓风一面。 约定的时间是晚上,地方也很隐蔽,四周都有王府的暗卫守着,卓风如约去见了这位同僚。 一番交谈之后,同僚答应帮他查所杀的人员名单,不过这件事就全当是报恩了。 毕竟他们两个人一个是提刑司的,一个叛离了提刑司,便是对立面了。当断应则断。 卓风的这位同僚动作很快,没几日就把名单送出来了。 林昭拿到名单之后,仔细看了一遍,当他看到上面有一个名叫李询,身份是个教书先生时,心神一顿。 他叫来陈管家,「陈叔,这上面有个叫做李询的人,上面有他的身份信息,您让人去查一查,要快。」 陈管家不敢怠慢,接了记住了信息之后,就下去安排人了。 林昭隐隐觉得,之前姜子延可能误打误撞说对了。武安侯找人伪造书信,宋桀替他杀人灭口。 这两个人的关系一定不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2章 长公主派出去查林昭心上人的人查了好几天都没查到这个人是谁。 这惹得她发了好大一通火, 坐在厅堂之上桌子拍的震天响,怒道:「废物,一群废物, 亏的武安侯养了你们这么多年,让你们查个人都查不出来。」 第394页 下面復命的人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惹的长公主更加生气, 自己小命不保。 但也有那胆子大的, 想要讨长公主欢心, 说道:「殿下, 不是大傢伙不尽心,这段时间我们着实将临安翻了个遍,可的确没见到什么姑娘跟荣世子走的近的。不过经过我们打听, 这个荣世子跟一个男人走的很近, 这个男人还住在他府上,或许这个就是他的心上人呢?」 这些人虽然在临安也跟当地的百姓打听了一番, 但却没有碰到像孙员外这几个富户老爷,而其他人对他们两个的关系也一知半解, 并不是很清楚。 长公主听了之后只觉得这人在狡辩, 「你的意思是说,堂堂荣王府世子是个断袖?岂有此理,把这个胡说八道的拉下去!」 这人一听, 着急了, 没想到不但没能讨到长公主欢心,现在还要受重罚,他赶紧求饶道:「殿下恕罪, 殿下恕罪啊!」 长公主被吵得脑仁疼, 坐在椅子上, 一手摁着额头揉了揉,另一只手挥了挥,让所有人都下去了。 等底下的人全部退下后,她想起刚才那人说的话,细细想了想这件事情的可信度,又有些怀疑。 难不成林昭喜欢的不是女人,真的是男人? 那要是男人的话,自个女儿再怎么努力也是不行的,这性别都不对,更遑论其他了。 想到这儿,她又把刚才的那个人叫了回来,问道:「你刚才说那个跟荣王世子举止亲密的男子是谁,可有打听出他的身份?」 「知道知道,此人名叫姜子延,是宁安侯府二房姜远的独子。」 他刚把人名说出来,长公主就知道姜子延是谁了。毕竟当初他在同文馆以诗文对子名冠京城,虽然之后行事低调,说是要经商,但一提起这个名字,稍微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知道。 长公主看了这人一眼,道:「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这件事不可透露出去,你们几个都给我烂在肚子里,听见了吗?」 「是是是,小人知道,这就滚下去。」 过了一会儿,长公主想了想,把清阳郡主叫了过来。 「清阳,你对京城宁安侯府那个姜子延了解的多吗?」 清阳郡主皱了皱眉,问道:「娘说的是那个姜瑜吗?」 「对,就是他。」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我不是有好几个小姐妹嘛,其中有一个就对这个侯府的小公子十分欣赏,有很多事情我都是从她那听来的。」 「这个姜瑜之前在京城臭名昭着,出了名的纨绔。可是自从他出了事情,消失了几年之后,再回来时整个人和以前大相迳庭。」 「单看他在同文馆的表现就知道了,这几年也不知道他都吃了什么药,学识竟然变得如此高,惹得我那小姐妹倾心不已。」 「不过有一点我要感谢他,以前林昭这个世子流落在外的时候,日子过得十分悽苦,听说多亏了有姜瑜在,努力经商赚钱养活他们一家,他这才能参加科举,考上状元。」 长公主听到这儿,终于听到了重点。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两个一起共患难过?而且还是相互扶持的关系?」 清阳郡主并没有觉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天真的说道:「对啊,怎么了吗娘?」 「没、没什么。」长公主越来越觉得刚才那人说的是对的,这两个人绝对有问题。 她忽然联想到之前荣老王爷突然说林昭有心上人的事,还说自己见过,但问他他又说不出来名字,好多人都不信他见过。 如今细细想来,他应当是真的见过。 「娘突然想起还有事要找你爹,你先去玩吧。」 清阳郡主觉得自个儿娘怪怪的,把她叫过来,没说几句话就赶她走,她撅了撅嘴,嘟囔道:「娘,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爹偷偷在外面有什么人了惹您生气了?」 虽然说当女儿的不该这么说自家爹,但清阳郡主一向刁蛮任性惯了,说话也随性,根本不会顾虑那么多。 本来也只是一句平常的话而已,但此时却引起了长公主强烈的怒意,一向没对女儿红过脸的她,此时疾言厉色道:「你胡说什么!」 清阳郡主吓了一跳,自己也没说什么呀为什么娘发那么大的火? 「娘……你怎么了?」清阳郡主小心翼翼的问道。 反应过来女儿被自己吓到了,长公主赶紧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失态了,于是细声安慰道:「没事,是娘偏激了,你爹他怎么会有别的女人呢,你这丫头纯属胡说,以后千万不要口无遮拦了,不然就是在伤娘的心,知道吗?」 清阳郡主乖乖道:「对不起,娘,我错了。」 「乖,出去玩吧,娘还有事去找你爹商量。」 清阳郡主走后,长公主叫来了嬷嬷,说道:「你让我们的人去仔细查一下这个叫姜子延的年轻人,尤其是他和荣王府世子的来往。」 嬷嬷是她从宫里带出来的,这么些年一直跟着她,最是知道她的心思。 嬷嬷应了下来,然后安慰道:「殿下且宽心,咱们群主模样漂亮,性子纯真,假以时日这荣王府世子一定会喜欢上她的。」 长公主嘆了口气,「嬷嬷你就不要安慰我了,他如果真的喜欢男的,我一定要让清阳早日断了这份念头,绝对不能步了我的后尘。」 第395页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放空,好像隔空在看着另外一个人,似有所感一般。 嬷嬷欲言又止,领了命之后便下去了。 …… 林昭如今在工部任职,开始大力推进水泥路的修建工程。先从京城周边的官道修起,整个官道暂时都封闭了。 就为了这事,经常走官道的百姓们少不了有怨言,御史台那边连连上书弹劾林昭,结果全都被皇帝拦了下来。 甚至还颁了一道御令,即日起官道全部停止通行,百姓若有需要,暂且绕道,待水泥路修好之后恢復通行。 诏令一出,谁也不敢再说什么。 半个月后。 荣王府。 林昭从工部回来刚走到王府门口,就看到陈管家匆匆忙忙的出来,见到是他,赶紧道:「世子回来了,老奴正要赶去接您呢。」 「今天事情处理的比较快,就回来的早些。你怎么如此匆匆忙忙?可是有何要紧事找我?」 陈管家道:「的确有要紧事,但却是件好事。」 「什么好事?」 陈管家附在林昭耳边,悄悄说道:「梨院里的那位醒了,手能拿笔了。」 「什么?快带我去。」 林昭加快步伐赶到梨院,刚走进屋子就看到冯毅被搀扶着坐在书案上,用手颤颤巍巍的拿着笔,在纸上写字。 那只手苍老的像是一张枯树皮,但凡下一笔,好似都用了全身的力气。 林昭走到旁边,默默的看着。纸上的字歪歪扭扭,和昔日的冯毅的字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而另一个在泥里。 不过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会嫌弃他的字丑,全都在担心他的手还能不能坚持,会不会让他的身体情况恶化。 林昭刚想问问情况,就被姜子延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张纸上,此时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纸上的字歪歪扭扭写了一页。 等他们读出来这张纸上的内容时,心里无比震惊。 冯毅还没有停下,他还在坚持写。因为字写的歪歪扭扭,勉强能认出来内容,导致他这一张上面并没有写多少字,而事情显然还没说完。 林昭怕他从头到尾开始说起内容有点多,话还没写完就没力气了,于是说道:「冯将军,若不然您先回答我的问题。」 「为什么我们听到的传闻是当年正是您亲自指证了贺兰将军通敌叛国?这是怎么一回事?」 冯毅拿笔的那只手停了下来,表情有几分痛苦,似是无声痛哭。 过了一会儿,缓了缓,他在纸上写下了答案。 林昭拿起纸看了之后,上面写道:「我并没有指认将军,是武安侯故意诬陷。」 「第二个问题,如果贺兰将军被安上的是通敌叛国的罪名,那为什么整个烈阳军全军覆没?」 说起这个,冯毅的心好似在被刀割,虽然已过了多年,但往事皆歷歷在目,他一刻都忘不了。 他写道:「当年我们和梁国交战,将军被污衊通敌叛国,圣旨召他回京接受审问。可在这个时候梁国不知道听到了什么风声,大军来袭,保家卫国一直都是烈阳军的使命,于是贺兰将军带着我们上阵杀敌。 可谁知我方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致使烈阳军死伤惨重。最后烈阳军拼死相搏,以命相抵,七万人死的不到一万,杀出了一条血路。」 后来刚刚经过一场血战的烈阳军死里逃生,正巧碰上了后方朝廷派来押解将军回京受审的人。 那是武安侯亲自领的兵,只是一小队人,但却都是他的心腹,而且个个武功高强。 烈阳军的将士们看见大魏的旗帜的时候,脸上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却没想到,最终迎来的是刀剑相向。 武安侯来了之后什么也没问,冰冷又无情,好像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只说他们是叛军要逃走,直接让人格杀勿论。 刚经过一场大战,体力都已耗尽,烈阳军的将士们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全都被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3章 烈阳军全军覆没之后, 武安侯传出的消息却是贺兰庭带着烈阳军准备举兵谋反,当时又赶上樑国进兵来犯,和贺兰庭之前订好的约却反悔了。 梁国拿到大魏的军报之后发起了勐烈的进攻, 烈阳军一时难以应对,最终掉入了敌方的陷阱,导致全军覆没。 事后武安侯派去的人在贺兰庭手底下最信任的左前锋都尉冯毅那里收到一封指认信, 是他亲笔所书。 冯毅大义灭亲, 指认贺兰庭通敌叛国。他虽已身死, 可有亲笔书信为证, 很多人都信了。 再加上当时贺兰庭战功赫赫,引起皇帝的猜忌,因此根本不用武安侯多加罪名, 皇帝直接拍板定下了这桩谋反的案子。 一代名将就这样消失在了歷史的长河中, 何其无辜,何其惨烈。 当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之后, 冯轲看向卓风,果然, 当年那封信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但这件事却也不能全然都怪卓风, 毕竟他只是一个听从命令办事的车前卒,就算没有他,也还是会有李风, 赵风这样的人出现, 造成的结果无可避免。 「对不起。」卓风看着冯轲,这件事大概会成为他这一生都无法抹去的罪过。 不过现在的冯轲在经歷了后来这些事情之后,成熟了许多, 不再像之前那么毛燥了。 第396页 他道:「别多想, 就算没有你, 还会有别人,这件事怪不到你身上,罪魁祸首是那个武安侯。」 姜子延闻言也说道:「是啊,这人怎么能这么坏?把贺兰庭和烈阳军弄死对他有什么好处,竟然不顾那么多人的性命。」 「不清楚。」卓风道。 其实他也想不明白,那时候的武安侯权势虽然不及现在,可相比之下,要承担那么大的风险做下这惊天动地的事,着实是有些过了。 林昭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武安侯这个人,他在上朝的时候见过,看起来心思深沉,城府颇深。 但若是仔细想想,从当年烈阳军的案子之后他好像也没有获得什么重大的利益,比如权势,比如金钱。 所以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姜子延道:「这人费尽心思弄死另外一个人,无非有三种情况。」 「一种为财,一种为权?那第三种情况是什么?」 「仇杀。这个贺兰将军或者说这个烈阳军,和武安侯以前有过什么过节吗?」姜子延问道。 他的灵魂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看问题的角度也和别人有所不同。 在别人看来,武安侯做的这一系列事情定是为了权势富贵,根本不会让人联想到仇杀。 林昭细细推敲了一番,觉得这也是一个方向,于是跟陈管家交代道:「让咱们的人去查一查武誉这些年发生了哪些重大的事,尤其是有关于烈阳军或者贺兰将军的。」 冯毅因为长时间拿笔写字整个人耗尽了精气神,早早就被放到床上休息了。 这些日子冯轲几乎对他寸步不离,日常给他擦身体,服侍他吃饭喝水,从不曾假手于人。 卓风仍旧过不了心里那道坎,总觉得冯家都是被他害的,每日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十分颓丧。 但这些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外人无法劝解,只能说解铃还须繫铃人。 这边长公主调查姜子延的事情也都查的差不多了。 从前在清平镇的时候的事她查的并不是很仔细,毕竟时间短,能查的也有限。 但仅仅是她查到的这些也足够了,事实证明那天那个隐卫说的没错,林昭的确喜欢男的,他所谓的心上人就是姜子延。 长公主不知怎的,对此事尤其厌恶,手里的帕子被揉的皱巴巴的,坐在一堆书信前一声不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旁边服侍她的嬷嬷看她那神情,就知道她又想起来了一些不该想起的往事。 「殿下,这是新上的碧螺春,您要不尝尝?」 这一出声把长公主叫回了神,她看了那盏茶一眼,道:「嬷嬷,本宫心里难受。你说如果他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是本宫做的,会不会直接杀了本宫?」 「殿下想到哪里去了,驸马不会这么做的,您毕竟是他的结髮妻,又是他三个孩子的母亲,殿下真的是多虑了。」 长公主却并没有那么乐观,她轻声嗤笑了一声,「结髮妻?是啊,本宫也就只剩这点体面了。」 「可是你看看当年烈阳军的下场,那可是七万人,他筹谋了多久?不到一年的时间,七万人一个都不剩。嬷嬷,他就是个恶魔。」 嬷嬷道:「殿下万不可多想,那件事殿下您没错,驸马……驸马或许是有自己的考量。您可千万不要再思虑这些了,多影响自个的身子。您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咱们的小郡爷小郡主想想啊!」 长公主嘆了口气,道:「嬷嬷,一会儿把清阳叫过来吧,本宫得好好跟她说道说道,一定要让她死心。」 然而,下人去院子里找人时,却发现清阳郡主并不在府里。 她这次又去堵林昭了。 不过不是在上次那条大街,而是另外一条人稀少的巷口。 陈河依旧赶着马车,见到清阳郡主在前面拦车时,他非常自觉的停了下来,说道:「世子,清阳郡主来拦车了。」 清阳郡主看到对方把马车停下了,她往前走了几步,在马车的车辕边站定,直接掀开了马车的车帘。林昭抬头,一双幽暗深邃的眸子撞入她的眼中。 她突然心跳加快了几分,脸颊突然蹿上了两抹红。不过她还没忘记此行来的目的。 「世子,你为什么每次都要躲着我?我难道是什么洪水勐兽吗?」她质问道。 林昭正襟端坐,冷淡的看着她回了一句,「郡主,不要在我身上下任何心思了,否则都是白费功夫。」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真当我是什么洪水勐兽了吗?我就这么可怕吗?」 「郡主,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他是男人。」 最后一句林昭特地加重了语气,重点强调了一下。 这下清阳郡主惊住了,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半晌,一双晶莹的眸子蓄满了水,委屈的道:「你宁可喜欢一个男人都不肯多看我一眼吗?」 「郡主,不是宁可喜欢一个男人,是我这辈子非他不可。」 「他、他又不能给你生孩子,你难道要让荣王府断绝香火?」 「郡主慎言!这个对我来说不重要,我不在乎。天早不早了,郡主早些回去吧,陈河,我们走。」 陈河驾着马车走后,清阳郡主站在巷口眼神冰冷的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林昭这般冷淡的态度,非但没有打击到清阳郡主,反而激起了她强烈的好胜心。 第397页 不就是一个男人吗?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绝色,能让她这个郡主在林昭这里屡屡碰壁。 从巷口回到武安侯府天色已经不早了,再过一会儿便是吃晚饭的时辰。 谁知她刚进门,长公主那边的人就来请她。 到了春晖院后,清阳郡主看着长公主好像情绪不佳的样子,也没敢多问,而是乖乖的行了个请安礼,问道:「娘,你让人找我来有何事?」 长公主也不跟她绕弯子,直接了当的说道:「那个林昭你就不要想了,娘是不会同意让你嫁给他的,以后你不要再去见他了。」 清阳郡主十分惊讶,怎么娘对他的态度转变的这么快?明明前段时间还说要帮她夺回他的心呢,现在却把话说的这么严重。 「怎么了娘,为什么会突然禁止我和他见面呀?」 长公主一把将清阳郡主拉过来坐到旁边的矮榻上,道:「这个林昭的心上人娘已经打听到了,你赢不了的。」 一听是林昭的心上人,她赶紧道:「是谁?」 「就是那个姜子延,宁安侯府二房姜远的嫡子。」 「原来是他?」 「你早知道林昭喜欢的人是个男的?」长公主闻道。 清阳郡主脱口而出原来是他,说明她对这个人是谁感到很惊讶,但却并没有惊讶这个心上人的性别。 毕竟按常理来说,男子的心上人多为女子,在听到心上人的名字是个男人时,一般都会问怎么是个男的? 然而清阳郡主却没有问,只是惊讶于这个人竟然是姜子延。 「也不算早,女儿也是今日才知道的。本来我今天去见林昭,想问问他为什么这么不待见我?结果他又拒绝了我,还说他喜欢的人是个男的,他不喜欢女的。」 长公主没想到林昭竟然拒绝的如此果断干脆,这对断了女儿的念想十分重要。 「清阳,既然他喜欢的是男人,那咱们也没必要再盯着他不放了,娘还是那句话,这京城中的好男儿多的是,你要是都不喜欢,娘还可以让人在整个天底下为你寻觅良人,你就别盯着林昭不放了。」 「不行!娘,你说我哪里不如一个男人了?我不甘心。」 其实长公主何尝不想知道,一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既不能为家族传宗接代,也没有女儿家的万种风情,为什么偏偏有些人就是喜欢男人呢? 「清阳!往日里凡是你想要的东西,娘都依着你,可唯独这件事不行。你若是固执己见,一定会后悔的。听娘的,换个人喜欢,你可能就找到了真正的幸福呢?」 清阳郡主可不管这些,她只知道自己输给了一个男人,她不甘心。 「娘,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让他知道,在这京城只有我才配得上他。」 看到女儿态度仍旧如此坚决,长公主也冷了脸,吩咐道:「从现在开始,你给我禁足在家里好好练习女红,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房门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4章 (捉虫) 武安侯府发生的这些事情姜子延并不知道, 林昭从工部回来的路上遇见清阳郡主的事他也不知道。 毕竟当时只有林昭和陈河两个人,陈河是不会多嘴的。 况且姜子延最近也有事要忙,他新弄了一批红砖出来。 这个红砖还是上次跟周幸探讨生意时有的想法。 听周幸所言, 水泥厂所生产的水泥,主要有两个销路用处,第一个便是用来修路, 另外一个则是被有钱人家买回去建房用了。 周幸是这么说的:「水泥厂这段时日的生意极好, 京城附近的几个村子都盖起大院了。」 姜子延道:「是吗?这是为何?」他可是知道这水泥的成本是很高的, 却没想到买它用来建房子的人们还挺多。 「郎君, 京城附近的官道现在陆陆续续的都在修建,有几条路程短的已经差不多完工了通行了。现在的日子虽然过的平淡,但百姓们谁不想都盖上独门大院, 青砖瓦房, 一家一个院子,又安静又宽敞。况且现在官道也陆陆续续开始通行了, 他们进城的时间大大的缩短,现在京城里小商小贩都变多了。」 周围村子里的人们可以将东西拿到京城里卖出去, 换成钱之后攒下来, 日子在一天天变好。 日子变好了,老百姓们便想着把房子盖起来。可现在这青砖瓦片又贵,他便想起来前世农村盖房子用的红砖。 只是这东西若是造出来了, 得有人相信他能盖出来结实的房子才行。 不然烧制的红砖卖不出去那就惨了。 在外面查看了一天生意的姜子延结束之后, 他直接回了王府,等林昭从工部下班回来,一进屋便看到他愁眉不展的模样。 林昭换下了官服, 坐在他旁边问道:「怎么了, 在为何事发愁?」 姜子延道:「我想烧制一批红砖, 这红砖的价格要比青砖低很多,虽然在牢固方面可能不如青砖,但价格相对低廉,很适合用来盖房子。我就是担心,如果这红砖烧制出来了,该如何将它卖给百姓们。」 他说完又问林昭,「你觉得现在村子中想要修建自家房子的多不多?」 林昭想了想,说道:「这京城周边的村子全仰仗京城的集市而活,百姓们解决了温饱问题后增加的收入,大抵都想新盖一座青瓦房的。 第398页 我在临安任职的时候特地去底下的农户们走访过,几乎全部都是茅屋土墙,土胚里掺杂着稻草做的土墙并不保暖。 屋顶的茅草虽然被压的厚实,但京城这一块属于北方,冬天寒风萧瑟屋子里会很冷,夏天又因为透气性不好,屋里闷热。所以周围的百姓们如果攒了些钱,就会想把自家的房子修整一番,盖个青砖瓦房。」 其实林昭还有一点没说到,那就是老百姓日子好了,家里有了余钱,想要盖青砖瓦房,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但咱哪个村里谁家盖起了青砖瓦房,那都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会被其他人羡慕不已。 老百姓们一年到头辛辛苦苦耕作,所拥有的虚荣心大抵也就这么一点了。 姜子延道:「那照你这么说,我这红砖应该很有市场。」 林昭点点头,「你可知在京中的许多官员到现在都还住在租住的院子里。」 「为何?他们买不起房吗?」 「便是因为这青砖造价昂贵,所以京城中的房价很高,想要在京中稍好一些的地段买下一处宅子,并不是人人都买得起的。」 姜子延想了想也是,若不是他一直在做生意挣钱,估计也买不起京城的房。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可就放手去做了。到时候等红砖做成了,还要劳烦你们工部多替我宣传宣传。」 「知道,你只管放手去做吧,剩下的交给我。」 …… 这青砖烧制起来的工艺流程繁杂,用料昂贵,导致这青砖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但这青砖的质量却非常好,造出来的房子坚固美观不说,这个耐久性也非常的好。 与其相比之下,红砖的价格要低廉的多,只需花三分之一的钱就能买到。 而且这红砖虽然耐久性比不上青砖,使用年限也没有青砖更为长久,但它烧纸起来简单,用料也常见,而且它还防火,有保温隔热的功能。 用红砖造出来的房子,整齐牢固美观,除却在耐久年限上比不上青砖,在其他方面,可是具有相当大的优势。 只是这烧制红砖需要用到那些烧制青砖的砖窑,姜子延不想再花时间出钱修建一个,干脆让林昭给他开了后门。 用他工部侍郎的权利,可以让他免费试用附近的一个官窑进行烧制,只不过这烧制出来卖出去后赚的利润很大一部分都要归于国库。 姜子延答应了,在他看来,这有点像前世的公私合营,也就是公家和私人共同经营的生意。 协商好此事之后,他便开始着手进行红砖的烧制工作。 烧制红砖的材料在一些工坊里面能找到,朝廷的工坊材料种类还是很齐全的。他需要的页岩、煤矸石还有黏土全都有。 至于工艺制作流程,他则是参考百科全书,上面记载的每一个制作步骤都很详细,只要按照这个流程多试几次,想要烧制出来完美的红砖只是时间问题。 …… 半个月后,第一批红砖烧制成功了。 砖窑的管事大人看着烧出来的红砖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这姜公子竟然真的能倒腾成功。 姜子延刚去砖窑的时候这管事大人还对他不屑一顾呢,只觉得他是来瞎捣乱的。可是现在看到了第一批成果,他看向姜子延的眼神已经快要变成星星眼了。 这第一批红砖烧制成功没多久,工部就下发了告示,朝廷的工坊烧制出了红砖,价格仅是青砖的三分之一,坚固性和耐久性都很好。 虽然及不上青砖,但经过工部专业的土木师傅鑑定,用来盖房子完全没问题,而且还在一定程度上防火,降低走水的可能性。 在满足最基本的建造需求前提下,最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价格低廉,能够让很多百姓们都负担得起。 这告示引了好多百姓都去看,告示栏处,从张贴到百姓围观前后不超过一柱香的时间,已经有许多人在此处观看了。 不识字的人就让识字的人念了一遍告示,给他们解释了一遍是什么意思。 听懂了内容之后,有百姓就问道:「这是真的吗?这什么红砖价格比青砖低那么多,好不好用呀?会不会盖出来的房子没住多久就塌了?」 也有那等有些学识的人在场,听了之后道:「应该不是骗人的,这可是朝廷工部亲自拟写的公告,上面可盖着印章呢,做不了假,应该是真的。」 朝廷贴的告示,那就是官方确定的事件,并没有欺诈的可能,所以大部分的百姓们都知道了有红砖这么个事情。 「而且这告示上还提到,现如今这红砖只烧制出来一批,这第一批前去购买的人还能享受优惠,在原价的基础上折价卖。」 「竟然还有这等好事?」一大早就挑着菜进城来卖的一个菜农道。 不到半天的功夫,菜就全卖完了,挑着傢伙什回去的路上,他和几个同村的闲聊:「老李,老王,俺记得你们两家是不是都想盖青砖瓦房呢?这新出的红砖俺看不错呀,你们要不要去试试?」 老李说道:「这个红砖其实俺前几天就知道了,俺爹是听一个在砖窑上工的说的,这事做不了假。而且好像在那砖窑里还有人专门负责普及红砖知识的。 俺爹昨天悄悄去看了一眼,那成色的确不错,质地也坚硬,说是有不少人去打探价格情况嘞!」 第399页 「你说的可是真的?」 「邻里邻村的俺还能骗你不成?」 「那俺回去之后得赶紧去看看,那告示上说这是第一批红砖,下一批要烧出来还得等好久呢,要是去晚了说不定就没了。」 一开始问话的那菜农老季说道:「俺也去,俺也去,俺也要买一批回来。」 老李问他:「老季,你们家前年不是才刚盖过房子吗?你这是又要买红砖干啥?」 「那青砖实在是太贵了,俺家那个青砖瓦房可不敢建的太大,就把主屋盖了一下。这次准备多买点红砖,把两边的配房和猪圈都修一一下。」 「哟老季,你们家这两年是发了大财了啊,出手这么阔绰,又是要盖配房,又是要盖猪圈,看的俺都羡慕了。」 「别别别,老李,俺可知道,你们两口子攒的那些钱也不少,只是都捨不得花罢了。可就别打趣俺了,俺这自从修了房子也没剩多少钱了。不过这新房子住着就是舒服呀,冬天外面风再怎么吹屋里都感觉不到。」 「走快点走快点,咱们赶紧回去,说不准这会儿砖窑那边已经挤满人了。」 三人不是挑着扁担,就是背着箩筐,一步一步的朝着砖窑的方向走去。 …… 荣王府。 之前派去查名单上那个教书先生的暗卫传来了消息,果然和林昭想的一样,经过在周边的打听,那个教书先生的确擅长模仿别人的字迹。 这么一来冯毅那封亲笔书信的来源就找着了,应当就是这个教书先生特地仿写的。 只是这样模仿别人的字迹,也不是想写就能写成功的,首先要十分熟悉这个人的笔迹,从他的字里行间找出写字的习惯,再进行模仿,这中间也需要花大量的时间。 所以武安侯应该是精心密谋过一段时间的。 第205章 虽然现在找到了仿写书信的人, 但却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书信是那个教书先生写的,现在等于是死无对证。 而他们现在只有一个证人,那就是冯毅。可他现在却不能说话, 就连写字也不是想写就能写的。 冯轲此时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他道:「郎君,张虬曾经也是在烈阳军下出来的,算算他带着那支老兵退伍的那年, 恰好是烈阳军反叛一年。」 姜子延听完后道:「对啊, 我怎么把张大哥给忘了。当年遇到他的时候听他提起过, 他当年就在烈阳军做过侦察兵, 那群伤残的老兵也是,现在想想当年他说的退下来的理由,似乎有点蹊跷。我们把张大哥叫来问一问就知道了。」 林昭看向他, 道:「张大哥现在在明威将军手底下做事, 是个六品的护军校尉,隶属于京城守备军, 他应该一直住在西郊的营中,得先把他约出来才能见他。」 「没事, 我来写信, 约张大哥出来见一面,问清楚。」 张虬现在在京城守备军之中混的如鱼得水,营中的将士们大多都性格直爽, 是个大老粗, 和他这种性格十分相投。 明威将军也很看重他,直接把他调到了自己的营帐中培养。 他没在京中置办宅子,去了守备营之后吃住就全在那里了。 军营重地寻常人不得擅入, 当他收到姜子延的信件之后, 专门跟别人换了个班出来了一趟。 姜子延他们回京时日有一段时间了, 但因为带着冯毅,他们回来时十分低调。张虬当时接到消息出来跟他们见过一次,如今这几个月过去,他们还没见过。 张虬出来后直接来了王府,他算是王府出师的,即便是过来拜访也顺理成章,没人会多加注意。 当在王府见到冯毅时,张虬满脸的不可置信。 「冯将军竟然还活着?!」 姜子延点点头,「此时你需要保密,万不能告诉任何人冯将军还活着的消息。」 「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当年已经全军覆没了吗?」 「张大哥,这也是我们今日想找你来了解的。我想起你当年跟我说过,是有一队援兵放了你们,对吗?」 「对。但是那人我也不认识,他穿的是我大魏的将军服饰,看样子的确是我方的将士。」 「可是他为什么要放你们走呢?一群老弱残的士兵,留着于他们而言多了几分隐患,这到底是为何?」姜子延喃喃自语。 张虬听得十分煳涂,「延弟,你到底在说什么?对谁多了几分隐患?」 林昭在一旁道:「没什么,你还能想起来一些具体的事情吗?」 张虬仔细想了想当时发生的事,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记得那时听到有人说武安侯的援军来了,放我们走的人似乎很着急,它让我们从一条小道离开的。」 姜子延想了一会儿,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放张虬离开的人应该不是援军,就是当时的烈阳军其中的一小支。 他们大概有所察觉朝廷这边的动作,又恰逢梁国发起进攻,他们应该是做好了上战场的必死决心。 只是张虬这一队人都是老弱残,为了保住他们的命,特地提前放他们离开了。 而在他们走后,他们与梁国交战,死伤惨重。后来终于突围出去一小部分,却又遇见了武安侯带领的援军,将他们就地格杀。 从张虬这里也没能问到有用的信息,姜子延有些气馁。 第400页 不过等张虬走之后,荣王府派出去的探子带回了一个消息,说这个武安侯每逢十五必会出门去护国寺上香。 姜子延对京城不太清楚,他问道:「这个护国寺有什么玄机吗?为什么武安侯每月十五都要过去?」 卓风猜测道:「或许是因为他杀人太多,罪孽深重,想多拜拜神佛,以求心理安慰。」 林昭却不这么想,按照武安侯沉稳狠辣的性子,他心机如此深重的一个人,即便手上沾了那么多血,也不会靠求神拜佛以求心理安慰的。他这种人,信奉的只会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改天一起去护国寺看看吧,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 恰逢八月十五。 护国寺位于京城南郊的一座高山之上,从山脚到寺院有九百九十九个台阶,象徵着九九归一,天下齐心。 姜子延和林昭下了马车,站在山脚下往上望,石阶由青砖铺就而成,弯弯曲曲,绵延而上。 光照几百个青砖石阶,价格就不菲。 姜子延站在山脚下感嘆道:「这护国寺还真是有钱啊,连台阶都修这么好,要知道,这青砖的价格可是连很多百姓都买不起的。这里竟然一贴就贴了几百个台阶,当真是好大的气派啊。」 林昭:「大魏朝佛教发展鼎盛,而这护国寺,又是由大魏开国皇帝亲口赐名,这些年又反覆修建,怎可能不气派。」 往山上走,全是台阶,不可能再坐马车了。 姜子延和林昭徒步向上面走去,沿途还能看到三三两两的香客,手里拿着个小竹篮,里面放的都是一些进香拜佛的物品。 姜子延作为一个新世纪穿越过来的灵魂,从前只信科学,不信神佛。但自从他这灵魂占了别人的壳子之后,他开始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了。 就是这几百个台阶,实在是难走,他又长时间的不运动,没走多久就会歇一会儿。 不过这一路上台阶虽然多了点,但沿途的风景的确是好看。 古木参天不说,这山间还有流水潺潺,鸟鸣幽静,处处透着禅意。 越往上走离山顶的寺院越近,恍惚间还能听到若有似无的钟声,和那令人心情平静的佛经诵读声。 他们两个今日来的甚早,就是为了避免遇到武安侯。 等到半山腰的时候,天色才完全大亮,天边的朝霞从层峦叠翠的山峰后面缓缓露出脸来,姜子延听着远处传来的撞钟声,没由来的觉得一阵心绪平和。 得亏他们出发的早,爬完这些台阶到山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到了佛寺里面,自然要先敬拜神佛,毕竟这可是人家的地盘。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要保持些尊敬为好。 姜子延和林昭老老实实的在佛前上了香,由小沙弥引着去了别处,这护国寺很大,而且风景优美,处于山顶,自目远眺,是一片大好风光。 所以这护国寺不仅是个上香的好地方,还是个出游观景的好地方。 他们悄悄的在寺院中闲逛,暗中注意着武誉什么时候过来。 大概是因为走得太累,姜子延觉得有些疲惫,两个人便坐下来歇了歇。 因为起的早,姜子延有些睏倦。 他道:「反正这寺院中前院也逛完了,我去问小师傅要一间斋房,正好休息会。而且听说这斋房在后院,正巧趁着机会去看看。」 林昭想要起身陪他一起去,却被姜子延按下了。 「你别忘了我们今日此行的目的,那位还没来呢,你先坐这里盯着,我先去要斋房,等会儿过来找你。」 林昭点点头,「自己小心。」 姜子延从大殿右侧的走廊下穿廊而过右转,是一处回庭,穿过此处就是后院,他找到小沙弥,付了银钱,要了一间斋房休息。 领他过来的小沙弥对他十分亲切,因为他刚才十分阔绰的捐了香油钱,香火旺盛,小沙弥很高兴。 到了后院找到斋房之后,小沙弥叮嘱了几句便去前院忙了。 姜子延在这后院转了转,这后院右面便是后山,风景秀美,想着反正前院有林昭盯着,他不如去后山转转,也不枉他一大早的爬这么多台阶上来。 香客们大多都在前院,上完香之后,在前院的右侧有供香客们吃饭,说话的地方,后院厢房也有客人,但这后山却十分清幽,人烟稀少。 应该是经常有人下去採药之类的,这里有一条小路下去。 后山的坡面比较缓,自己稍微注意些,并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且这附近竟然还有一座孤零零的亭子,站在此地向远处望去,颇有一种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感觉。 姜子延好久没有来过这么清新绿色的地方了,他沿着小路向下走去,想要去往那处亭子。 然而走了没多久却发现自己右前方不远处好像有个人。 等走近了些,他看清楚了,那确实是个人。穿的是寺中的衣服,应该也是寺院中的小沙弥。 他背这个竹篓,拿着个小锄头在一众杂草之间刨了几下,然后将一株长得像草的东西往背篓里扔去。 姜子延看明白了,这位小沙弥有些与众不同,他在採药。 姜子延又向下走了些,他出声问道:「你这小沙弥怎么没在前院指引香客,反倒跑到这后山来採药了?莫不是他们排挤你?」 第401页 小沙弥们分管的活不一样,有的是在前院引导香客的,有的在后院做洒扫,但这些都还好,并不是什么又重又累的粗活。 只是后山上这位小沙弥,竟然背着个背篓,这么辛苦的採药,着实有些可怜了。 正在採药的小沙弥忽然听见有人说话,惊的脚下一顿,差点摔倒。 姜子延连忙走过去扶住他,「你小心点,此处可是山坡,千万别摔着了。」 那小沙弥转过头来看向姜子延,神色清冷的说道:「谢谢。」然后继续埋头採药。 姜子延看见他的相貌,一时之间愣了一瞬,这个小沙弥长的很是特别,他眉间有一处红色的痣,虽然剃了发,可皮肤白皙,模样俊秀,加上一股清冷的气质,像极了话本子里说的妖僧。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6章 (捉虫) 小沙弥好像不太喜欢与人多说话, 姜子延跟他说话时,他也都开口甚少。 「施主,贫僧喜静, 喜欢採药。」 姜子延懂了,这是个有明确爱好的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不与前面那些小沙弥争。 等等, 「你是这里的修行的僧人?不是小沙弥?」 「我佛面前, 众生皆平等, 无所谓僧人或者小沙弥。」 「不过你确实好会寻地方,此处地方偏僻,少有人来, 风景又如此秀美, 要是我,我也喜欢这里。」 这小和尚没接他的话。 「我叫姜子延, 你叫什么名字?」 「贫僧法号元池。」 「元池?还挺好听的。对了,看你年纪轻轻, 为什么这么早就剃度出家了?而且一口一个贫僧的, 说的自己好像年纪很大似的。」姜子延笑着道。 他还是有些警惕的,这大半个后山,除了这个叫做元池的和尚, 他没再看见过旁人, 着实有点奇怪。 「贫僧不年轻了,如今已经二十有九。」 姜子延惊讶了,对方的脸看着根本不像个二十九的人。 「你平日里在这寺里主要就是採药吗?时间久了, 不会觉得枯燥吗?」 「不会。我佛慈悲, 能有一个容身之处, 已是不易,便是时间再久,也不觉得枯燥。」 这话听着有几分悲伤,天下那么大,只能跑到这里来做和尚才有一个容身之处,想必这也是一个家世悽惨的人。 姜子延不再这方面多问,他看对方一直在拿着小锄头扒拉药材,想起自己之前因为兴趣使然看过一本画着各种药材图案的书,虽然不全都记得,但有一些总算没忘。 巧的是他刚好认得元池手里正拿着的那株药材。 「你挖的这株是三叶青吧?」 元池平静无波的眼里,划过一丝波动,「施主认识?」 姜子延点点头,「你别叫我施主了,听着好别扭。」 元池没说话,姜子延暗暗想着,这和尚竟然还有几分固执。 不过人对大部分美貌的东西都是格外宽容几分的。 姜子延道:「我在书上看过,这三叶草有祛风止痰,活血止痛的作用。如果外用的话,还可以治疗毒蛇的咬伤,以及跌打损伤之类的。」 元池看向他,这番话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道:「姜公子原来是个有才学的人,刚才是贫僧无礼了。」 「不要紧不要紧。」 姜子延蹲在一旁看他採药,每当他采一株,他如果认出来的话,就会说一下这株药材的作用。 没过一会,元池对他的态度大为改观,从一开始的避而远之,冷淡待之,到现在主动开口问话,对于姜子延来说,这真是个质的飞跃。 比如现在,「姜公子,你可知晓这种牛筋草有何等药效?贫僧那里的书上记载不全。」 姜子延看了一眼,还好这种草药比较常见,他还记得。 「这个牛筋草,主治清热,利湿。还可以治疗伤暑发热,书上说有防疫、抗瘟病时毒的奇效。」 「原来如此,它竟然还能防时疫。」 经过一番交谈之后,姜子延发现元池其实是个半吊子大夫,甚至都称不上大夫。 他对于所有的药材,医学知识都是从书上看来的,也就是所谓的自学。 而且听他的意思,好像他的那些记载药材医术之类的书记录的并不详细,甚至还有残缺。 元池已经好久没有和别人说过话了,因为自己已经养成了淡漠无闻的性子,没想到今日倒是和一个陌生人聊的如此合拍。 而且姜子延教了他好多关于药材的知识,他想答谢他一番。 于是元池说道:「姜公子,寒舍简陋,不知可否愿意上来喝杯茶?」 姜子延和他聊的也很投缘,反正这会也没事,道:「好啊,不过悄悄告诉你,我其实不会品茶。」 每次有人请他喝上好的茶时,他都觉得那些茶喝起来味道都差不多。 他这般爽利的性子倒是引得了元池的好感,他笑了笑,道:「姜公子果真与众不同。」 姜子延还是头一次看到他笑,他突然理解了前世书里女儿国国王为什么会那么依依不捨了,这和尚笑起来还真是好看。 「你瞧你笑起来多好看,平时没事儿就应该多笑笑,书上都说笑一笑,十年少。」 姜子延跟着元池从后山上上来,去的却不是后院侧面斋房的那处地界,而是向右侧拐去,穿过了几条小道,有一座单独的小房子立在其中。 第402页 这处地方着实巧妙,周围有树木遮挡,还有郁郁葱葱的灌木,寻常人很难发现。 「你这里真是应了一句诗。」 「什么诗?」 「独坐幽篁里,弹琴復长啸。不过你不弹琴。」 元池推开院子的门,整个院子很简朴,院中摆放的木架上全都是晒干了的药材。 元池将背上的背篓卸下来,推开屋门,说道:「进来吧,贫僧这里鲜少有人,你先坐一会儿,贫僧去泡茶。」 姜子延点点头说好。 他目光四下打量着这处屋子,只觉得元池除了贫僧这个自称之外,实在不像个和尚,倒像是个堕入凡尘的天上仙。 茶泡好之后元池端过来坐在他对面,「没什么好茶,不过姜公子说了自己不会品茶,刚好凑合着喝。」 「无妨,对我来说茶叶都是一个味道,反正能解渴就行。」 元池笑了笑,他已经好久没有如此开怀的和别人说过话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不过聊的大部分都是医经,药经之类的。 姜子延琢磨着自己出来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这会儿武安侯估计到山上了,她起身准备告辞。 却没想到刚站起来,就听见门外有零碎的脚步声传来。 他以为外面的可能是跟他一样,误入到这里来的人,正要开门,却被元池一把拽住阻止了他。 姜子延这才发现元池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他皱着眉,有几份厌恶,还有几分畏惧。 他小声道:「先别出去,你先到柜子里藏一会儿。」 姜子延觉得奇怪,怎么感觉外面玩的人像是捉j.的,而他就是那个需要被藏起来的j.夫? 不管姜子延同没同意,元池拉着他走到柜子边,然后快速的打开柜子,将他推了进去。 最后无声道:「别出声。」 元池刚关上柜子的门,房门打开了。 来人似乎早已熟悉了,轻车熟路的直接开了门,连敲都没有敲一声。 柜子里的姜子延透过柜子的缝隙努力的想要看清屋子里的情况,奈何缝隙太小,角度又有偏差,他看不清。 此时来人已经在他刚才做的位置坐下,桌上还摆放着姜子延的茶杯,里面有元池刚才给他续的茶水,他还没来得及喝。 他听见那人道:「今日阿池的脾气倒是比以往好了许多,竟还会提前为我准备茶水了。」 元池没有反驳,按照以往他肯定会说对方自作多情,可现在他却不发一言。 若是说那杯茶水不是给他准备的,此人多疑,会察觉到他这里有第二个人来过,到时候他今日新交的朋友可就危险了。 只是今日想着时间还早,这才请姜公子进来坐会儿,没想到这人今日过来的却比往常要早上许多。这就赶巧的撞到了一块。 这人见元池不理他,他却没有生气,而是自顾自的又问道:「今日都去干什么了?」 元池语气冷硬,「採药。」 「知道你爱学医术,我这次又给你带了几本医书过来。」 这个元池倒没有拒绝,他在这山上一个人难免孤独寂寞,全靠着这些医书以及採药打发时间。 「谢谢。」 来人似乎开心了许多,就因为元池的这一句谢谢。 「这个月过的可还好,缺什么东西,记得跟主持说,我会让人给你送来。」 「还有,山上夜间寒凉,你小心些,别把自己冻着了。」 姜子延躲在柜子里,即便是没有看见来人是谁,但听着这番言语,怎么都觉出了不对劲来。 这人话语间充满了对元池的关心,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关系,很明显就是爱慕他,是男女之间才会有的喜欢,就和他与林昭一样。 元池似乎并不喜欢,对他很是冷漠,有时候他说好几句,元池都不一定会回答他一句。 「对了,京中开了家新的点心铺子,我记得有一种你以前最喜欢吃,今天特地给你带了些。」 「那是以前,我现在不喜欢吃了。」 那人嘆了口气,话语里满是深情,「没关系,不喜欢吃就不吃,我下次来再给你带别的。」 「看天色最近可能要下雨,你当心把你院子里的药材收好,别被雨淋了,也别让自己淋了。」 这人也不管元池理不理他,只自顾自的说着,满满的全都是关心与爱护。 姜子延被迫听了这一场谈话,心里隐隐猜测,该不会元池是个直男,厌恶断袖之癖,所以才这么讨厌外面说话的这个人的吧! 此时他听到一几声碗碟盘子碰撞的清脆声,那人好像带了饭菜过来,姜子延闻到了香味。 「今天带的是你爱吃的香酥鸡,油炸丸子,还有几个家常小菜。」 姜子延心里暗暗叫苦,这人是打算在这里用完饭才走吗? 那他岂不是要在柜子里呆很久了? 好不容易挨到饭菜吃完,已经是中午了。 「我先回去了,下个月再来看你。」 「不送。」元池依旧冷淡的回道。 等到目送着那人出了院门,元池一把关上房门,然后将柜子里的姜子延放了出来。 「让你见笑了。」 姜子延能感受到元池的情绪十分低落。 「没事,你放心,这些都是你的私事,我不会往外说的。」 第403页 「谢谢。」元池朝他投来一个感谢的眼神。 「他应该还没走远,你晚会儿再出去吧。千万要记得,一定不能让他知道你来过这里,知道吗?」 姜子延疑惑道:「为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原因,你只需要知道,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能保命。」 姜子延听完这句话,现在对刚才来的那个人非常好奇。听元池的意思,这人好像十分霸道,来过他这里的人可能都没命了。 这是什么病态综合症?难道是传说中的把他困起来只见我一个人,这样就能假装他的世界里只有我了是吗? 可以想见,此人病的不轻。 「我知道了,一会我直接去后院斋房,等用过午膳再下山。」 早上起的早,吃的饭都已经消化掉了。现在的他肌肠辘辘,刚才躲在柜子里面,得亏自己的肚子够争气,没有发出咕咕的叫声,不然要是被发现了就完蛋了。 姜子延临走的时候又道:「我下次还可以来找你吗?」 「不要赶到十五这天来。」这算是变相的答应了。 「好,下次我给你带些好东西来,让你有空打发着时间。」 从元池那里出来,姜子延绕了点路,才走到自己订的那间斋房。没办法,这里的房子外形长的太像了,他实在是没认出来。 斋房里林昭已经叫了饭菜,一直在等他。 「你怎么知道是这间?好饿啊,快让我吃点。」姜子延净了手,赶紧坐到桌前吃饭。 「我问了外面的小沙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到哪里转去了?」 第207章 姜子延扒了一口饭, 说道:「我去后山逛了一圈,在那遇见了一个採药的僧人。」 「后山也有僧人吗?」 「有的吧,不过我只瞧见他一个。」 姜子延说着说着, 突然想到他们今日来的目的,问道:「对了,你今天见到武誉了吗?」 「见到了, 他没带什么人过来, 身边只跟了一个护卫。我不敢靠太近, 看到他进了佛堂, 上了柱香。」 「然后呢?」 「人太多了,没看清,人就不见了。」 「这么快就离开了?」 「未必。」 「这话怎么说?」 林昭给姜子延盛了一碗汤, 推到他面前, 轻声道:「我私下里问过这里的僧人,他们说武誉在他们这里供了一盏长明灯。」 「长明灯?那不是给去世的人点的吗?」 姜子延对于这些事情还是有所了解的, 大魏朝的人们素来信奉佛典,人死之后会为其点长明灯, 是祝福也是祈愿。 「确实是给去世的人点的, 但具体是给谁点的,僧人也不知道。」 「会不会是他的爹娘?」 「不可能,他爹娘尚在, 不会是他们。而且他的祖父祖母虽然都已去世, 但他从小在崇州长大,祖父祖母远在京城,所以跟他们也不是很亲近。」 「如果不是他的亲人, 那想必这一定是一位对他很重要的人了。」 这长明灯不是为谁就可以点的, 需要常年累月的供奉, 不仅要心诚,还要有足够的香火钱,最重要的是要经年累月坚持。 能得武誉看重在他生死之后为其点长明灯的人,一定是武誉十分重要的人。 「嗯,回头让人去崇州查查,看看有什么线索。」 午饭吃完姜子延跟林昭说了刚才在后山发生的事,包括遇见元池。 虽然他答应了元池不会告诉别人,但林昭对他来说不是外人,并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你说没看到那人长什么样,可有看清他穿的衣服?」林昭问道。 姜子延摇摇头,他当时在柜子里,柜门的缝隙太小,他看的模模煳煳。 「衣服样式没看清,不过他的衣服下摆好像是墨色的。」 林昭若有所思。 姜子延道:「你在想什么?应该不会怀疑那个人就是武誉吧?」 「有可能。」 姜子延睁大了眼,真的忽然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道:「这怎么可能呢?他不是跟长公主很恩爱吗?怎么会喜欢一个男的?」 「如果他不爱长公主呢?」林昭反问道。 「怎么可能?他们孩子都是有三个了,而且旁人说起来也都说他们感情和睦,夫妻恩爱。」 「夫妻恩爱也可以是假装的,毕竟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恐怕只有他们当事人才知道。」 「那这、这武誉也太渣了吧?元池今年也才二十九,那武誉都四十了吧?他们二人相差十岁,这么大年龄差,武誉竟然还老牛吃嫩草!」 姜子延一副为元池打抱不平的样子,愤愤的说着。 林昭安抚道:「你别先急着下定论,这也只是推测。不过从这几次跟武誉的接触来看,我觉得他不像是这样的人。」 「都这样了,你还为他说话呢!」 「我不是为他说话,我是在冷静的分析问题。」 「那你就是在说我不冷静喽?」 「没有啊,我没说。」 「你有!」 …… 林昭扶额,话题是怎么跑偏成这样的? 姜子延不在与他拌嘴,道:「下次我再去看元池的时候问一问,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武誉。」 「萍水相逢,他不一定会告诉你。」 第404页 「问了才知道嘛。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那个人像是武誉。因为我走的时候元池特地与我叮嘱,说让我以后避开今天这个日子过来。」 「吃过饭要休息一会儿吗?」 姜子延点点头,今天一下子爬了那么多台阶,他觉得他明天早上起来可能腿要疼了。 下午的时候两个人一块下山,山间风景秀美,而且下山比上山省力,一路悠哉悠哉,比早上来的时候要悠闲的多。 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山脚下,也是巧了,他们两个还没上马车,就看到从一旁的拐角中走出来一个人。 姜子延看他穿着一身墨色的长袍,矜贵无比,一猜就知道这肯定是个大人物。 没想到林昭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向那人打招唿,「没想到武安侯竟然也有如此闲情雅致的时候,这是来这里上香祈福?」 姜子延惊讶了,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就是武安侯武誉。 他和姜子延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虽然已经四十岁了,但看上去一点都不像,说他是三十出头还差不多。 别的男人在这个年纪都开始横向发展了,多多少少都会胖一些,或者皱纹或者腰间有小肚子。 但武誉不是,他身材维持的很好,个头只比林昭矮了一点点,身姿挺拔,身材匀称,一张脸长的也很是英俊,不怪当年长公主在他还是个无名小卒的时候就倾心于他。 武誉道:「是啊,我来给一位故人上香祈福。世子今天是怎么也有空过来了?」 林昭面不改色的道:「真巧,我也是。」 后面便再没有多言,仿佛这真的是一场偶遇,双方各自坐进了自家的马车里,然后各奔各家。 马车上,姜子延问道:「他怎么刚好出现在这里?我记得去找元池的那个男人很早就走了啊,难道那个人不是武誉?」 「也有可能他因为别的事耽误了下山的时间。」 「没想到武誉竟然是来给故人上香的,你说的他说的这位故人会不会就是点长明灯的那个?」 「有很大可能。不过这些年虽然武誉在朝中长袖善舞,但实际上可得他承认是故人的人可没几个。这故人恐怕是在崇州认识的。」 姜子延越来越好奇了,从前没有见过武誉,他只以为武誉是个渣男。但今日见了他,总觉得他眼神里有着别人看不到的深情。 「你说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一边情深义重,一边心狠手辣,可真是矛盾。」 林昭现在也看不太明白了,只能等王府的暗卫查到有用的消息才能判断。 两人坐着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朝着王府而去。 这边武誉坐上马车之后回到了侯府,不过回去之后整个人和在护国寺完全不一样,和元池说话时的温柔像是从没有出现过,又恢復到了冷若冰霜的模样。 长公主坐在她的房间里冷着脸看着窗外的花枝,花开的娇艷,映在她的眼里,却是大大的讽刺。 其实她早已和武誉分房睡好多年了,从她生了女儿之后他就再没碰过她。 长公主多年的执着热情也被磨了个七七八八。她轻声道:「嬷嬷,今日他又去护国寺了。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一直挂念着那人。」 一旁服侍她的嬷嬷安慰道:「公主,您可千万不要多想了。挂念着又怎样?一个月就这一天,总比府中有其他狐媚子要好。再说了,他挂念的人是谁咱们都清楚,那都已经成了一抔黄土了。至于护国寺里的那一位,左右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公主跟他计较,那是平白掉了身价。」 虽然知道嬷嬷说的是实话,可每月到这一天时,她心里仍然难受的像无数根小针在扎她的心。 人前她和武誉相敬如宾,感情和美,人后两人的关系却冰冷的可怕。 青阳郡主和她的二哥是双胞胎,长公主生的这一胎是和武誉谈了一笔交易换来的。这次之后,他们的关系就更冷了,武誉甚至不愿再和她多说一句话。 「嬷嬷,清阳最近几天怎么样了?可还闹得厉害?」 清阳郡主自从被禁足在家后,头几天每天都能从她屋子里听到花瓶碎裂的声音,上次还说什么绝食,不放她出去她坚决不吃。 然而没有什么用,她饿的实在受不了了该吃还是吃。使出了十几种招数发现都没用,她这才消停了不少。 嬷嬷道:「郡主这两天好多了,也不再嚷嚷着出去了。大概再过一阵子,她就会想通了。」 「那就好。」 然而清阳郡主会这么听话吗? 当然不会,想了这些时日,她也想明白了,之前那些招数都不管用,只能先假装妥协,等出去了之后再说。 不过虽然她人出不去,但她可以吩咐底下的侍卫和丫鬟们办事呀。 不就是一个没落侯府的公子哥?宁安侯府这种虚衔怎么能跟他们手握实权的武安侯府比。 既然姜子延这么爱做生意,不如就把他的场子都砸了,也让她去去心头的火气。 于是没过两天,姜子延就收到了自家店铺在京城中有多个地方被砸的消息。 这些人对他的铺子十分针对,直接上门闹事。 比如他的成衣铺子,人家也不是上来就直接乱砸乱踢的,随便拿着一件衣裳说是在他们店买的,没穿几天就破了,可那明显就是被剪刀剪破的,却非说他们店铺的衣服质量不好,说话也极其难听,惹得铺子里的伙计和掌柜的十分不满。 第405页 一来二去的双方就起了冲突,对方直接上手砸场子。 还有他的酒馆,以及奶茶店,无一倖免,全都在同一天被砸了场子。 奶茶店还好,损毁不是很大。可这酒馆就不一样了,酒罈子被砸烂了,里面的美酒全都流到了地上,活生生的全都浪费了。 姜子延很是心疼,可完全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他让几个铺子里的人都先将铺子关了门,他要先查清楚这事到底是谁干的,不然等到刚收拾好一开门,说不定又会遇见这种事情。 可他想了一圈都没想出来,难道是之前在通文馆得罪过的赵家? 可那件事已经过去两年了,对方也没再找过他茬,怎么会突然间就来砸场子呢? 他坐在桌前嘆了口气,林昭沐浴过后走进来,就看到他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走近后在他额前亲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姜子延将店铺被砸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林昭。 「这些人我都查过了,都是些地痞子流氓,根本查不到谁是幕后主使。」 林昭听后眯了眯眼,眼底划过一抹暗沉,然后宽慰道:「别担心,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明天铺子照常开,其他不用理会。」 这件事除了清阳郡主,不做他想。 姜子延点点头,林昭总能给他一种很安心的感觉,他说交给他处理,姜子延就放心的不再管了。 今天他处理铺子里的事也很累了,这才转身去睡觉。 黑暗中林昭将他拥入怀里,缓缓闭上眼睛。 别人只知道林昭是荣王府世子,因为临安的功绩被升任到工部侍郎一职,他性子清冷。与他热络的朝臣并不太多,回到京城这么几年,与他最亲近的朝臣也还是杨肃和陈勉。 不过虽然其他的朝臣对他不是很亲近,但对他的印象除了清冷,那就是有城府,有才华。毕竟临安这盘死水不过两年的时间就被他盘活了,可见能力出众。 可嫌少有人知道,林昭本质上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只是他隐藏的够好,旁人也没触及到他的底线,所以从未有人发现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子延将这件事告诉林昭之后没几天,之前来闹事的那帮人一个个好似都走不动路似的来铺子里登门道歉。 没办法,他们昨天晚上遭受了非人的对待,身上有多处细小的伤口,但不仔细辨认,根本看不出来,而且还全都伤在难以启齿的地方。 可见朝他们下手的人手段兇狠又阴毒。但毫无疑问,对他们来说非常有效。 而且这登门道歉的阵势十分大,大哥带着小弟全来了,边道歉边给自己耳刮子。 不光如此,还当街说出了指一个男是风。使他们前来砸场子的人就是武安侯府的清阳郡主。 他们将清阳郡主交代的话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这下好了,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清阳郡主嚣张跋扈娇纵的恶名传遍了整个京城。 长公主知道的时候,这番言论已经遏制不住了,甚至在朝中的皇帝也听到了些许难捨难分风声。 身边的小德子消息最是灵通,知道皇帝对什么感兴趣,毫不犹豫地将此事说给了他听。 清阳郡主不分青红皂白砸了姜子延开的铺子,更别提姜子延还是皇帝十分欣赏的年轻人,他之前提出的修建大运河的计划就很得他心,现在正在搞得红砖也给国家财政增加了一笔收入,自己这位表妹竟然如此不知分寸,当街就敢砸人家场子。 于是府里清阳郡主还在洋洋自得的时候,忽然收到了皇帝的口谕,将她斥责了一番。 清阳郡主还没丢过这么大的人,作为一个群主,就算她再嚣张跋扈也不要紧,名声这种东西,百姓们向来最爱议论,可她却不是很在意。 可皇帝的斥责那就不一样了,那会让她被全天下的人笑话的。 长公主得知此事的时候已经晚了,只不过还在她想着如何解决此事的时候,皇帝的口谕就下来了,打得她措手不及。 长公主没办法,只好前去找武誉。 武誉对于这个女儿算不上疼爱,只是别人该有的他都会给,大多时候睁只眼闭只眼,清阳郡主仗着这个越发的刁蛮任性,在她眼里,这是父亲宠爱她的表现。 可没想到这次武誉并没有帮她,而是让她回屋反省。 清阳郡主很伤心,但他也知道,即便是请父亲出马,可能也无济于事。 她回房之后长公主便和武誉吵了起来。 「总是这孩子是在你不情愿的情况下得来的,可那到底是你的女儿,你真就如此冷血,不管不问吗?」 武誉依旧冷冷的说道:「当初我便告诉过你,你若想要孩子,我成全你。其他再多的,便没有了。」 毫无疑问,这次谈话不欢而散。 姜子延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一度觉得事情好像脱缰的野马,跑的他都不知道结果是怎么发生的。 他问林昭,「这件事你是怎么处理的?效率也太高了吧?」 林昭很高兴,他喜欢看姜子延崇拜他的眼神,好像眼睛里充满了光,让他很是受用。 「只是为什么前来闹事的背后主使是清阳郡主?我和她没什么过节吧?」 林昭本来扬起了一抹笑得脸上突然僵了僵,他握手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道:「那个,我说了你别生气。」 第406页 「好,我不生气。」 于是林昭把先前清阳郡主拦他马车的事情说了,末了又俩一句:「我当场就拒绝了,这件事陈河可以给我作证。」 「所以这其实是你招来的烂桃花,才让我的铺子遭了罪?」 林昭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可能也许大概……是吧。」 「林小昭,你还真是有魅力呢,都引得人家郡主当街求爱了。」这话听着一股子酸味。 「你好好说话。」林昭说完又凑到他耳朵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林小昭有没有魅力你不清楚吗?」 姜子延听得面红耳赤,靠,他又被调戏了! 「今晚你自己睡。」 这纯属飞来横祸,林昭无奈,再一次把清阳郡主划入到黑名单里。 不过姜子延到底没那么狠心,扛不住林昭在一旁装可怜卖乖,最后还是顺利的上了床榻。 夜晚凉静如水,只有丝丝沙沙的树叶声和屋内时不时传出的吱呀声、唿吸声交织交错,就连天上的月亮都蒙上了一层薄纱,羞的藏进了云层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8章 半个月后, 王府的暗卫在崇州查到了一些关于武誉的事情。 这武誉从小生在崇州,虽然是家中嫡子,但因为母亲早逝, 继母对他不好,加上又有了自己的孩子,父亲也连带着对他起了厌弃之心, 所以性格十分孤僻。 后来他结识了一个朋友, 名叫卫祈。 卫祈是个孤儿, 身世虽然悽惨, 但性格却阳光善良,从来不怨天尤人,埋怨世道不公。 两人关系甚好, 只是在十多年前这个名叫卫祈的因故身死了。 这个时候正是武誉第一次参加科举考试那一年, 他在崇州的才名远扬,按理说考中进士应该没什么问题, 却意外的落榜了。 林昭一目十行的看完属下传来的信件,一旁的姜子延也看完了。 姜子延道:「难道是因为这个叫做卫祈的人, 他才会发挥失常落榜的吗?」 「很有可能。」 「这信上也没写卫祈是因何而死的。」 崇州这个地方属于大魏的北边, 崇州的西门关歷来也是守城要塞。 十多年前那里也不太平,常有马匪强盗横行,还经常有战乱。若是卫祈因此而死, 也算正常。 查了这么久, 烈阳军一案的真相大概已被拼凑出来,只是证据不足,现在还无法翻案。 他们只能从武安侯这里下手, 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其他的线索。 姜子延总觉得武安侯这个昔日的故人和烈阳军一案有关系, 可又没有什么证据能指向这二者之间有联繫。 他打算改日再去护国寺见见元池, 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这边林昭也没闲着,他派陈河夜探武安侯府,想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上次冯轲从武安侯府偷出来的那封信件就很有用,陈河的功夫比冯轲更加精湛,毕竟是暗卫出身,要想偷偷的潜入别人府邸十分容易。 只是没想到因为之前冯轲去过一次的原因,武安侯府后来就加强了戒备,尤其是他的书房,周围安插了很多哨子盯着,陈河无从下手,打算返回向林昭禀报情况。 巧的是陈河在返回的时候路过长公主的房间,无意中听见房间里面在说话,他停了下来,打算听听她们在说什么。 结果让他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房间里,长公主正在和嬷嬷说话。 最近她愁眉不展,也不太外出了,日日忧思。 她道:「嬷嬷,本宫现在好后悔,当年把他的心上人弄到了西门关,害他惨死。不然他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种模样。 你不知道,我现在每次看见他,越看越害怕,他就像隐在黑暗中的一匹毒狼,好像随时都能张开锋利的爪子将我撕碎。」 嬷嬷也知道最近长公主有些惊惧过头了,只能细声安慰道:「公主,那都是您自个儿瞎想的。虽说当年咱们是用了不光明的手段,可后来发生的事情也不是咱们能控制的。谁也不知道当时会有盗匪出现,若是不将事情栽给烈阳军,恐怕不好过的就是您了。」 「公主,这些年您因为这件事情时常梦魇,没睡过一个好觉,这已是上天对您最大的惩罚了。」 「可是嬷嬷,武誉他现在一年比一年可怕,他前几日从护国寺回来,也不知道发什么疯,什么缘由都没问,就处死了几个下人。他现在真是愈发阴情不定了。」 「侯爷的性情现在的确是阴晴不定,只要咱们不招惹他,想必您也不会来招惹您的。再怎么说您也是一国公主,上头还有皇上为您做主呢。」 「你说的对,本宫还有皇室撑腰,不用害怕他。」 …… 林昭没想到让陈河去武安侯府书房偷查机密文件,却阴差阳错打听到这么一个消息。 长公主所说的那个心上人,应该就是武安侯的故人卫祈了。 按照陈河听到的内容分析,这个卫祈是被长公主用了法子给弄到了西门关。当时的西门关匪盗横行,卫祈长相又好,一个柔弱又善良的小公子到了那种地方,没有任何倚仗,那就相当于羊入虎口。 大概是卫祈遭遇了什么惨痛的事,被栽赃给了烈阳军,武誉这才对烈阳军下手,后面制造一系列的事情,包括诬陷烈阳军通敌叛国,导致烈阳军全军覆没。 第407页 但以当时武誉的手段和权利,尚且做不到这么干净,背后应该是有皇家的支持,说的仔细些那就是先帝在背后支持,还有一些看透了皇帝心思的大臣,也在背后推波助澜。 烈阳军在前方浴血奋战,却被后方的皇帝和大臣算计的死死的,何其可悲。 …… 过了几日姜子延特地备了一些医术和药经之类的书籍,还有一些其他的书又去了护国寺。 为了防止被武誉的人怀疑,他特地到正殿上了柱香,然后和上次一样,在后院定了间斋房,最后悄悄地从上次的小路去了后山。 武誉没有在元池住的房子周围安插眼线,也许是怕元池会觉得不自在,这倒是方便了姜子延。 他到了院子里,发现没有人,屋门紧紧闭着,便猜想元池到后山採药去,干脆去了后山。 到了地方一看,元池果然在这里。 元池看到姜子延十分高兴,背起背篓上来,一路带着他一块回住的地方。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姜子延从包袱里拿出几本书,道:「上次回去后知道你喜欢看这些书,我特地找了几本来送你。」 元池接过书一看,都是他这里没有的。 平静无波的脸上染上了几分喜悦,「多谢。」 「不客气。」 姜子延与他探讨了其中的一些医理,两人相谈甚欢。 正事聊完,姜子延不经意间提起上次的事情,说道:「元池,上次来找你的人是谁啊?我听着他好像很关心你,你为何对他的态度如此冷淡?」 元池有几分羞愧,说了一声阿弥陀佛。 然后道:「他关心的不是贫僧,是别人。」 「别人?」这话将姜子延搞懵了,上次他听得清楚,明明就是关心他的呀。 元池已经许久没有遇见过投缘的人了,他很喜欢跟姜子延说话,若是两人能早些认识,也许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贫僧给你讲个故事吧。」 「你说。」姜子延给他将杯子里的茶水续满,坐在一旁倾听。 「以前有一个小男孩,家境贫穷,少年丧父丧母之后流落街头,因为年龄不够,长得又瘦弱,出去做工都没人要,只能靠乞讨为生。」 「有一日他没讨到东西,实在饿得不行了,偷了街边馒头店的两个馒头,却被店家带着伙计打了一顿扔了出去,刚好扔在一辆马车的脚下。」 「本来少年以为活不下去了,可那马车的主人却将他带到了一座别院,对他温柔以待。他不再吃不饱穿不暖,还有大大的房子住。那是他第一次尝到温暖和幸福的味道。」 「后来少年渐渐长大,对收留他的人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他本以为这是一场双向奔赴,因为那人对他实在是太好了,好到给他一种错觉,让少年以为他是喜欢他的。」 「可后来才知道,少年只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他能够拥有有如今的生活全靠那张脸,那张和他心上人长的过分相似的脸。」 「其实那人也是个可怜人。心上人是他年少好友,没想到有一天却阴差阳错的落到了一帮马匪手里,被他们、被他们轮到死。」 「他这才寻到了少年,每次看着少年的脸,都仿佛在看着他的心上人。时间久了,少年因为对他产生了感情,不愿再做他的替身,这才想尽办法逃了出来,就此出家为僧,想要斩断红尘。」 听到这,姜子延听明白了。虽然元池没有明说那日来的人是谁,可他觉着故事的少年就是元池,而那个带他回去的人就是武誉。 再联想到之前陈河在长公主府听到的话,所以这个卫祈是被长公主使的手段弄到了西门关?而后出事又被长公主栽到了烈阳军头上? 可那个时候武誉还没参加第二次科举考试,还没有考上进士啊? 传闻不是说他是在第二次科举考试考中进士以后被长公主看中,然后入赘做了驸马吗? 难不成长公主早就看上他了,使了一系列的手段把人家心上人弄死,又栽赃到烈阳军的头上,导致武誉为了给心上人报仇,蛰伏几年发展自己的势力。 而后等到皇帝的猜疑心越来越重,伪造书信制造烈阳军通敌叛国的罪证,将他们全都弄死在了天门山。 那个时候的武誉已经疯了吧?为了给心上人报仇,不惜毁掉整个烈阳军。 烈阳军何其无辜,就因为先帝的猜疑,武誉才有了可趁之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先帝的默认下做的,所以深得皇帝器重,这三万的兵权才能牢牢掌握在他手里。 「这几年你过得开心吗?恨他吗?」姜子延问元池。 「算不上开心,但也不难过。我没资格恨他,当初要不是他,我早饿死在路边了。」大概是触及了往事,此时元池抛却了僧人的身份,不再自称贫僧。 姜子延理了理,觉得这事情有点乱。本来只是想查烈阳军的案子,却没想到牵扯出这么多事情。 抛开武安侯诬陷烈阳军谋反的事情,姜子延道:「他应当是对你有情意的。斯人已逝那么多年,恐怕他早已分不清自己如今心里爱的是你还是他了。」 「也许吧,不过我早已厌倦了从前那种生活。其实我知道,他偏执,狠辣,算不上什么好人。只希望日后到了阴曹地府,他能投个好胎,来世有一个圆满的人生。 」 第408页 …… 姜子延从护国寺山上下来,只觉得整个胸口都被堵住了。 听完了元池的故事,他觉得武誉这个人又可怜又可恨。 年少的时候处于继母的压榨之下,日子应该是不太好过的。这个时候遇见了他生命中的光,好不容易等他参加科举,为未来谋一个前程时,又被长公主看上,将这一切化作了梦幻泡影。 心上人被侮辱致死,自此之后他心性大变,变得偏执黑暗,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后来遇见了元池,两个人还走到了现在这种结局。 不过这武誉聪明一世,却被长公主骗得死死的,也是可悲。 从护国寺回到王府,姜子延将今日从元池那里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林昭。 林昭也没料到竟然会是这个情形。他竟然还有几分庆幸,自己当初家徒四壁的时候遇见的人是姜子延,而不是像武誉这般的偏执狂。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姜子延问道。 他们的最终目的是给烈阳军翻案,但苦于证据不足,即便他们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真相,还是没有办法将这件事摊到皇帝的面前,请求为烈阳军翻案。 林昭思索了一番,忽然问道:「以前张大哥还有他带的那些老兵有没有在西门关待过?」 姜子延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得把张大哥叫过来问一下才知道。」 西门关和天门山都在崇州境内,相隔不远。如果当年卫祈惨遭折辱的事情发生在西门关,说不定在那里驻扎过的烈阳军有人知道这个事。 不得不说,烈阳军中活下来的人除了冯毅,大概就只有张虬他们这一小队了。 如果他们这些老兵里面有人知道这件事,那这机率会是相当渺茫的。 不过在现在苦无证据的条件下,任何有希望的事都要试一试。 姜子延道:「张大哥那边我让人去问问,以前的那些老兵,有一部分在凛州城内,还有一些在清平镇养老。你让人拿着我的信物前去问问,看看有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林昭点点头,唤来陈管家,将事情交代了下去。 事情查到现在,大概的轮廓已经浮出水面,只是没有鱼饵,暂时钓不出什么大鱼来,唯有耐心等待。 林昭依旧如常去工部当值,最近皇帝授意他们工部的官员在朝堂上提出修建大运河的建议,事情刚起个头,朝臣们就开始议论纷纷。 有人支持就有人反对,尤其是户部的那些官员,还有一些是涉及到实际利益的官员,纷纷强烈反对。 要说这户部为什么会反对,自然是因为修建大运河需要大量的银钱。 这两年国库虽然丰盈了许多,但全国上下需要用到钱的地方太多了,眼下还有正在修的水泥路工程,户部的官员恨不得将一个子儿掰成两个花。 不过这件事皇帝早已提前跟几位阁老还有几个保皇党打过招唿,即便有人反对,但有了他们的大力支持,皇帝一就拍板定下了修建大运河的事情。 御书房。 下了朝之后皇帝一脸疲惫,他也知道国库不甚丰盈,可这大运河必须修建。一旦有了这大运河,南北往来贸易更加方便,会大大的提高经济,国库税收也会增加,这是一个双向循环的过程。 他又再一次感嘆起这朝中怎么没有第二个林昭可用,若是再有一个,他就可以将人安排到户部,想办法少花点银子,或者多挣点儿,以减轻国库的压力。 而武安侯府这边,对于修建大运河的事情,却没有提出什么意见。没说贊同,也没说反对,当皇帝问起时,武安侯只说皇上英明,只要是皇上的决断都是对的。 清阳郡主经过上次的事情被皇帝斥责,在经中闹了个大笑话,被很多人拿来当做饭后之余的谈资。 她已经羞的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再出门了。 这件事情她算了,不代表长公主算了。 能在后宫里混得如鱼得水的人都是有一番手段的,单看她当初如何利用手段骗武誉的就知道了。 而遮盖上一段流言最好的手段,就是有新的流言出现。 于是京中逐渐流言四起,说荣王府世子竟然是个断袖,什么美貌的心上人,不过是个男子罢了。 虽说这世道男风盛行,但这种事情大家基本上都很低调,不会传的满城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林昭收到消息之后,并没有特意打压流言,反而放任它无限生长,最后搞得整个京城全都知道了。 或许寻常人会觉得羞愧,毕竟被满城的人知道自己是个断袖,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但林昭却不以为意,他本来就想着藉由什么公众的场合宣告一下他和姜子延之间的关系,也省的总有人上门给他说亲。 长公主本想利用这个来让林昭丢份儿脸,也能够将女儿之前被皇上斥责的事情盖过去,一举两得的好手段。 却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想着将这个流言遮掩过去,而是放任它肆意传播,长公主这才知晓自己这么做恐怕正好合了林昭的心意。于是气上加气,直接给气倒了。 林昭和姜子延的事情被爆出来之后,满城待字闺中的大家小姐都伤了心,这下可好,再也不必与什么张家李家的小姐攀比了,人家压根就不喜欢女的,她们谁都没机会。 第409页 而林昭也借着这个事情出门在外时,光明正大的牵起了姜子延的手,反正别人都知道了,他也不必每次都只能在马车里偷偷摸摸的拉手了。 第209章 眼看一个月过去, 转眼便已是十一月。 天气转冷,有些家里已经开始烧起炭火了。 姜子延的成衣铺子也推出了冬衣的新款式,这个时候大家穿的并没有那么厚实, 毕竟还没到腊月下雪的时候。 他们新推出的衣服款式可以说是当季新品,刚一出来来定做的人络绎不绝,订单都排到了一个月之后。 就连墙上挂的几件样衣都被买走了, 这当季的衣服就看谁下手快, 买的早了, 天冷了就能早早的穿上, 别人还没买到的时候,你已经穿上了新样式,京城中的富家夫人小姐们赶的就是这个潮流。 就只单单这一项就给成衣铺子带来了巨额的收入, 进一步带动增长了临安的织造业。 自从林昭离任之后, 已经有很多百姓们改种了棉花和甘蔗,收益一年比一年好。 吃水不忘挖井人, 即便林昭已经离任许久,但每当提起现在的好日子, 大家都会不约而同的说起林昭这位好官。 就在姜子延操心着烈阳军这个案子的进展的时候, 魏管家特地来王府向他禀告了一件事。 说长临的爹来府上了。 姜子延愣了一瞬,长临的爹? 魏管家道:「那人自称是长临的爹,说是有证据可以证明, 而且他要把长临带回去认祖归宗。老奴不敢做主, 特地来请郎君回去看看。」 当初捡到长临的时候他也才八/九岁,如今这几年过去,他也十四五了, 长成了半大少年。 现在回想起当初他所说的家里的情况, 的确没有他爹的存在。 姜子延仔细回想了一下, 那时长临说他从来没有见过他爹,只知道他娘唤他李郎。 他娘怀孕之后他爹却不娶她,反而因为胆小怕事走了之后便杳无音讯,压根就不负责,这简直就是个妥妥的渣男。 只是姜子延没想到竟然有朝一日他们和这个渣男再次相见了。 姜子延回京后的大部分是都住在王府,此次是魏管家特地过来找他,他让下人等林昭回来之后跟他说一声他回姜府了,便带着魏管家走了。 京城道路都是採用青石板铺就,十分平坦,马车没多大会就到了。 回到府中之后姜子延直接去了正厅,刚进去就看到一个身着墨绿色衣服的中年男人在一旁坐着,却没看到长临。 见姜子延过来,这人大概也知道他是这府中的主人,站起来介绍道:「姜公子,在下是国子监司业李博文,也是贵府下人葛长临的亲生父亲,今日是来专门来接他回去的。」 姜子延打量了一下他,这人身姿挺拔,衣冠楚楚,样貌也端正,怪不得当初能哄骗了长临的娘一片痴心。 「你说你是长临的爹,可有证据证明?」 「自然是有的。」 李博文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这块玉佩是当初我和秋娘的定情之物,前不久我在长临身上发现了它,这才知道原来他是我儿子。而且长临的样貌与我十分相似,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姜子延接过那块玉佩看了看,玉质十分廉价,雕工也非常粗糙,没想到他竟然一直留着。 这块玉佩的另一半姜子延在长临那里瞧见过,说是母亲的遗物,想来这个李博文的确是长临的亲生父亲,也就是当初那个抛弃妻子的渣男。 姜子延将玉佩还给他,说道:「虽然你拿出了证据,但仅凭你的一面之词,不足为信,此事待我问过长临再说。他若是愿意跟你走,我绝不阻拦。」 李博文非常有信心,十分爽快的道:「姜公子所言极是,不过想必长临也是愿意认我这个爹的,如今我已然是正六品的司业,他若是跟我回去,自然也就是官家子弟,不用再在别人府上做下人了。」 最后一句,他还重点强调了一下,好似十分得意自己能给儿子带来不一样的命运。 姜子延对他这话十分不喜,他纠正道:「我从没把长临当过下人对待,他在府上这几年过的也十分自在,这几年他想做什么工作都随他自愿。所以司业大人,别抱有太大的自信,小心弄巧成拙。」 「姜公子真是生了一张好嘴,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几年还得多谢你对我儿子的照拂。」 「别着急谢我,主要看长临,我尊重他的想法。」 说完之后,他对魏管家道:「长临呢?」 「回郎君,长临还在酿酒厂里,刚才老奴已经差人去请他回来了。」 姜子延点点头,魏管家办事就是牢靠。 就在等人的这会儿间隙里,姜子延又问李博文,「不知道司业大人是怎么找到长临的?」 这个李博文倒是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将此事说了。 原来这件事也是个巧合,长临模样越长越开,逐渐与李博文年少的时候长相相似。有一日在街上正好被他瞧见,李博文生疑,特地派人去打听。 当得知长临是跟着姜子延从凛州那边来到京城的之后,他心里更加怀疑了,于是派人到凛州调查,虽然时间耽搁的有些久,但好在事情查出了结果,这长临正是玉娘的儿子。 算算长临的出生时间,可不就是当初玉娘怀了他的孩子吗? 第410页 林博文来到京城之后中了进士,攀上了三品大员光禄大夫的女儿,做了他的乘龙快婿。 然而婚后这些年,无论是他的夫人还是纳的小妾生出来的都是女儿,一直没能生一个儿子是他心里的一道坎。 也是老天开眼,这般情况下竟然都能让他遇见自己的亲生儿子,李博文觉得。这是老天对他的恩赏。 打听清楚事情之后,他这才带着礼物上门,到了姜子延的府上。 姜子延听完之后心里十分鄙弃,这不就是翻版的陈世美吗?虽然他和玉娘没有成婚,但让人家怀了孕,已经造成了夫妻事实,他却远走他乡抛弃妻子,这么多年一次都没回去看过,竟然还有脸来认儿子。 姜子延再一次感嘆这人的厚颜无耻,还国子监司业呢,就这也配为人师? 没过一会儿长临回来了,请他回来的人半路上就跟他说了一些情况,就连长临都纳闷,怎么会有人来冒充他爹? 等到了正厅之后,长临看向坐在姜子延对面的那个男人。 这人他有印象,前不久还来跟他搭过讪,对他十分热络。 当时他还纳闷,为什么对方对他如此热情的关心他,原来这人是他爹? 长临见到李博文后一言不发,双眼直直的盯着他。 而李博文看到他十分激动,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副慈父的样子,甚至还挤出了几滴眼泪,悲痛的说着:「儿子,爹终于找到你了!」 说的好像找了他很久似的。 其实李博文也确实找了长临半年,他也是半年前才动了,找回这个儿子的心思的。 他其实并不知道玉娘生的是男是女,只是派去凛州的人回来说玉娘生的是个儿子,他这才开始寻找。 他在凛州找了一大圈都没找到,没想到却在京城偶然遇见了。完全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姜子延看长临没说话,在一旁介绍道:「长临,这位是国子监司业李博文李大人。」 长临道:「李司业怕不是认错人了,我可没有一个当司业的爹。而且听我娘说,我爹早死了。」 见长临这么说,李博文因为儿子是不相信他,于是拿出那块玉佩,道:「你看,这是当初我与你娘的定情信物,与你身上的那个是一对,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 然而长临却道:「不过是一枚玉佩而已,如此廉价的东西大街上随处可见,司业大人哄骗人也不是这么哄骗的吧?」 李博文听出来这是气话,他很是生气,不过随后想想,多年未见突然冒出来个爹,儿子可能不适应,也情有可原。 他耐着性子哄道:「长临,都怪爹,以前都是爹不好,只要你跟爹回家,爹以后都会补偿你的。」 没想到却看见长临红着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眼里充满了厌恶,道:「司业大人这般身份,小人高攀不起。」 儿子一口一个司业大人的叫他,让李博文心里十分隔应,果然是没从小养在身边,以后说不准是个白眼狼。 他怒道:「我大魏朝向来重孝道,你就是这么跟你爹说话的吗?」 「我爹?」长临讥讽地看了他一眼,「您脸皮可真厚啊,上赶着舔着脸给别人做爹,也不问问别人愿不愿意!」 「你!我看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那还真是多谢司业大人夸赞了。」 李博文气得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他没想到,今日前来认亲和他想像的一点都不样。 本以为自己如今是堂堂正六品司业,儿子看到他应该崇拜和羡慕,应该巴不得马上跟他回家,毕竟只有跟他回家才能有更好的前程。 可没想到自己被他冷嘲热讽了一顿,显得他就像是一个笑话。 他忍了忍,平静了一下心绪,说道:「今日我全当没听你说过这些话,等你哪日想通了,就来司业府找我。」 李博文撂下这么一句便走了。 等他走了之后,姜子延走到长临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长临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在抖动,看样子是伤心的哭了。 他以前不是没对父亲抱有过幻想,可自从母亲去世过后,他心中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剩下的只有恨意了。 今日得见,长临只觉得他的嘴脸更加的可恨,他娘悽惨的一生都是因为这个人害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210章 李博文走后长临静默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姜子延走近后安慰道:「长临,不要为那种渣男伤心,他配不上你娘。」 「我知道, 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到我的亲生父亲,他竟然是这般丑恶的模样, 让我觉得噁心。」 姜子延拍了拍他的肩膀, 「虽说这是你个人的私事, 但如果有需要帮忙的, 只管开口。」 「谢谢郎君。」长临十分感激,他这一生能遇见郎君,大概就是他最幸运的一件事了。 「还有, 在李司业这件事情上, 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嗯, 我知道了。」 大魏朝重孝道,如果让那些不明就里的人得知长临现在的行径之后, 恐怕要骂他大不孝了。 好在李博文虽然很生气, 但到底留了一丝余地,没有将这个儿子如此不孝的话传扬出去,败坏他的名声, 他的目的还是希望长临能够认祖归宗。 第411页 其实回去之后李博文还想了很多招数, 比如找人给长临使绊子,在他遇到困难的时候再出手相助,假装雪中送炭, 让他感激, 好让他接受他这个父亲。 只可惜他并没有施展这些招数的余地。 长临现在是在酿酒厂做事, 跟着里面的管事学着管理生意,而这家酿酒厂又是姜子延开的,李博文根本没办法下手。 而且长临平日里就在姜府住着,姜府是姜子延的地盘,虽然他不常在府上住,但府上人员构成简单,又有魏管家看着,他根本无处下手。李博文无奈只能暂时作罢。 此后接着好几天,李博文三番五次找藉口去见长临,想要求得他的原谅,让他跟他一起回李府认祖归宗。 然而这些都没什么用,长临雷打不动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根本不理他。 就在李博文正在苦恼的时候,他突然收到了一封信,左右看了看,无人知晓,他将信烧掉。 天擦黑之后,李博文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袍,戴上了黑色的兜帽,隐于夜色之中,悄悄出门了。 他是徒步走着的,夜间安静,若是坐马车或者骑马,容易惊扰到别人。 大概走了大半个时辰,他在一座大宅子前停住了脚步。 抬起头看着匾额上那月光下反射着光芒的几个大字,上面赫然写着长公主府。 敲了敲门,公主府的门开了,来开门的人显然认识他,赶紧让他进来。然后又在门口东张西望了一番,注意没有人跟着之后把门关上了。 李博文进了长公主府之后,一个下人在前面领路,穿过几道抄手游廊,又过了两个垂花门之后,在一个房门前停住了。 下人推开房门,走进去道:「公主,李司业到了。」 李博文放下兜帽,看向歪在榻上的女人,这人正是长公主李君宁。 这长公主府自从李君宁成婚之后便很少过来住,毕竟在人前她和武安侯是一对令人称赞的恩爱夫妻,自然不能长居长公主府,不然两个人不合的传闻早就传开了。 长公主歪在软榻上,好似有些疲惫,一旁的心腹丫鬟给她捶着腿,她声音惫懒,道:「李司业,前几日我交代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李博文紧张出了几滴冷汗,谨慎回答道:「回禀殿下,臣、臣还未劝得那逆子回心转意。」 长公主道:「李博文,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本宫的?说你有个儿子刚好在姜子延手底下做事,还深得他的信任,若是策反必为我们所用。」 「还请殿下再宽容一些时间,臣必定不负所托。」 「不负所托?你确定吗?你当初向本宫借人寻找你那块玉佩的时候,本宫没有含煳吧?怎么东西都找回来了,这人还没哄回来?」 李博文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他扑通一声跪下,膝盖与坚硬的石板发生了响噹噹的碰撞,他却未吭一声,只道:「殿下,还请殿下再宽恕些时日,臣必定帮殿下达成所愿。」 长公主从榻上起来,走到他面前,说道:「本宫就再给你两天,若是这件事还办不好,以后的事就别再来求本宫了!」 李博文科举出仕时的名次并不好,他又没有什么后台,整个一寒门学子,从小小的九品官做起,混到现在的正六品,这里面还多亏了长公主的扶持。 若是没了长公主在背后的支持,又或者因为此事没办成长公主反而在背后给他使绊子,那他这仕途便算是走到头了。 从长公主府回来,李博文就一直心神不宁。 他这个人其实有一个好赌的毛病,之前来求长公主,就是求他帮忙还债。 而在得知了长公主与姜子延的恩怨之后,他便主动提出,自己有一个儿子在姜子延手底下做事,只要他能成功把儿子哄回来,那就相当于他们在姜子延这里安插了一颗钉子。这无疑是给长公主增添了一大助力。 只是区区一些钱财,就能换到这么个有用的棋子,长公主自然是点头答应。 可没想到长临个性如此执拗,不仅对他这个亲爹成见颇深,而且这脾气倔得跟头驴似的,一旦他认定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这事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都没办成,也难怪长公主会生气。 其实长公主之所以想要这颗钉子监视着姜子延,主要还是因为她不久前得到了一个消息。 这个月姜子延频频前往护国寺,而且除了带一些上香用的东西,还有一些别的小玩意儿以及书籍。 这护国寺的山上除了那些僧人、小沙弥以及普通的香客以外,还有一位特殊的人。 长公主心思深,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猜测跟山上那位或许有些关联。 但这些蛛丝马迹既然她能看出来,想必也是瞒不了武安侯的眼睛。 但令人奇怪的是,就算他知道了这些,也当做没看见似的,依旧任由姜子延在护国寺后山上往来。 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在乎,还是不把这小小的动静放在眼里。 长公主并不是为了武安侯着想,她是怕万一姜子延真的跟住在护国寺山上的那位认识了,到时候有心查起当年的事,查到是她害的卫祈惨死就不好了。 如果让武誉知道了是她害的,那个疯子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边李博文还在积极争取感化长临的时候,凛州那边传来了消息。 第412页 根据事发的时间和地点,清平镇上的那几个老兵,有两个对于当年西门关发生的事有些印象。 据老兵回忆,当时盗匪猖獗,他们这些侦察兵是负责在前面探路的。 当时在西门关附近的一个破庙里发现了一个男子的尸体,浑身没有一处好地方,整个人被糟蹋的不成样子,而破庙里还有盗匪刚走不久的痕迹。 他们赶紧回去通知了附近的一队烈阳军前来附近追查,看看能否寻得那些盗匪的踪迹,顺便替那人收了尸。 当时的武誉势力还没这么强大,一心苦读诗书,想要通过科举出人头地,不再受继母的压榨,能够早日给卫祈一个家。 他的消息滞后,在科举前不久得知了卫祈的死讯,心灰意冷,考场失意。 后来振作起来之后,完全变了一个人,正巧这时长公主前来找他合作,他顺势而为,答应了长公主的条件,娶了她。 而后他利用长公主的势力去调查当年发生在西门关的事,但那些人终究是长公主的人,回禀来的消息也有误,骗他是烈阳军所为。 由于烈阳军和盗匪几乎是一个前脚刚走,一个后脚就到,所以长公主将自己所做的事情顺理成章的嫁祸给了烈阳军。 姜子延得知了这些消息之后,对这个长公主唾弃不已。 为了一己私慾嫁祸给烈阳军,还有武安侯,偏执黑化的已经找不到人性了,七万烈阳军就这么被他算计惨死,何其无辜? 还有那贺兰将军,堂堂一代名冠天下的将军,就那么陨落了。 至此烈阳军一案姜子延和林昭查到的证据已经将事实拼凑的差不多了。 按理说接下来只需要想办法让皇上重新审理此案即可。 然而林昭却感到有点奇怪,他问姜子延:「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查这些证据的过程太过顺利了些?」 「太过顺利?」姜子延有些疑惑他为何这么问,随后一想好像是这样。 他道:「现在照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太过顺利了。好像有一只手在推着我们向前走,而且我们查到的证据,每一条都指向武安侯,是否太过凑巧了些?」 林昭也在怀疑,「不过有一点没错,那就是冯毅将军指认武安侯的事情,这个应该是做不了假的。」 「你说这个推着我们前进的手,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还是别有所图?」 林昭摇摇头,他也不清楚。 不过细细想来,这个人要不然就是对他们很熟悉,才能轻而易举的掌握他们查案的进度。要不就是实力强大,探听消息的能力足够强。 林昭想着想着,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他忽然站起身,姜子延看他有点奇怪,问道:「怎么了?」 林昭道:「你还记得那个许大夫吗?」 姜子延点点头,「自然记得,他不是还在府上住着呢吗?冯将军的病一直都是他照看的,我看他一直都挺尽心尽力的,应该不是坏人。」 「那可说不准。」 姜子延惊道:「什么意思?你是说他目的不纯?可他给冯将军治病从一开始都在尽心尽力。如果他是武安侯那边的人,应该早就将冯将军杀了,又为何尽心尽力医治,还让冯将军写出了天门关一役的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1章 林昭道:「那如果, 冯毅将军也是被人蒙蔽了呢?」 「你说什么?」 「我怀疑,这个许大夫早在我们之前就认识冯将军了。」 姜子延对于林昭的这个猜想十分震惊,但他知道林昭向来不会无的放矢量, 他既然能说出这个想法,想来是有一些根据的。 「记得当初在临安的时候,这个大夫还是我让人去找的, 你是不是想多了?如果当时我们找的大夫不是他, 那他也就不可能成为冯将军的主治大夫, 然后一直跟着来到王府。」 林昭却说:「你仔细回想一下, 你当时去让人找大夫的时候,是不是奔着城中最有名的大夫找的?」 姜子延想了想,这个确实没错。毕竟在他的思想观念里, 越有名的大夫, 医术越好。 「你还记得你曾说过,当时找大夫的时候, 这城中最有名的就是这个许大夫了吗?他当时到临安不过短短数月,就能在整个临安如此出名, 甚至还有妙手回春的称号, 这难道不是有意为之?」 「你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但就算他是怀有别的目的接近我们,可从目前他做的的事情上看,不像是对我们不利。」 「这也是我想不透的一点, 但我总觉得他知道一些什么内情。」 姜子延疑惑道:「那他为什么不愿告诉我们呢?」 林昭也不知晓, 他把陈管家叫了过来,问道:「许大夫这些时日在府上可有什么动静?」 陈管家道:「他平日里就是在府中熬药,要不就是在给冯将军看诊。出门的话, 也就是去城里的长生堂买药, 其他的地方应该是没去过。」 林昭脑中灵光一闪, 问道:「他经常去这个长生堂吗?」 陈管家点点头,「冯将军的药方和剂量经常换,许大夫怕底下抓药的人弄不好,每次都亲力亲为,亲自去长生堂抓药。」 冯将军这药吃的频繁,所以这药也抓得频繁。 姜子延也看出了这其中有些不对劲,说道:「你觉得这长生堂有问题?」 第413页 「还不知道,陈叔,你派几个人暗地里查探一下,看看这长生堂背后是什么人。」 陈管家领了命,刚准备下去,走到门口的时候遇见了卓风。 卓风听到林昭刚才最后一句话提到了长生堂,惊讶的问道:「世子刚才说什么?长生堂?」 林昭看着他,说道:「嗯,准备去查查,怀疑有些问题。」 虽然不知道许大夫的目的是什么,但这来歷不明的人知道他们太多事情,还是要查个清楚才能放心。 不然万一到时候他们准备齐全的时候去翻案,却被这个不知名的人倒打一耙,那就功亏一篑了。 谁知卓风却说道:「不用去查了,我知道关于长生堂的事。」 姜子延和林昭都惊讶的看着他,似是都没想到他竟然知道有关长生堂这个药铺的事。 卓风道:「这长生堂,实际上是提刑司的一个据点,专门负责收集和传递情报的。这件事极其隐蔽,你们就算派人去查也查不到的。」 长生堂是提刑司的地盘,这件事如果不是从卓风口里说出来,就算林昭派暗卫去查,恐怕也查不到。 姜子延惊讶过后说道:「那这么说,那个许大夫是你们提刑司的人?」 卓风纠正他:「不是我们提刑司,提醒你一下,我已经从提刑司叛逃了,现在可是他们的头号通缉犯。」 「你确定提刑司想要杀你?那许大夫可是提刑司的情报人员,在临安的时候他每日来府上给冯将军诊病,不知道见过你多少次,恐怕提刑司那边早就知道你的行踪了。」 卓风语塞,好像确实有点道理。 姜子延感嘆道:「你们这个提刑司的老大宋桀,也没有外人所说的那么冷血无情嘛!」 卓风给了他个白眼,不过说实话,他也有些想不通。 林昭一直在一旁没说话,他现在有一个很重要的疑问,如果许大夫真的是提刑司的人,那他们谋划的关于重审烈阳军一案的事情应当早就暴露了。 或者说他们在谋划的一举一动都已被宋桀知晓,可对方偏偏什么都没做,就好像不知道这件事一样。 这到底是何意? 姜子延说道:「你竟然想知道这宋桀打的是什么主意,不如把这个许大夫叫过来问问,不就什么事都知晓了?」 卓风提醒道:「郎君可不要小看提刑司的每一个人,即便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说不定问了他也不会说。」 「说不说的要问了才知道嘛,而且我总觉得,这个宋桀跟那个武安侯不像是一伙的。如果说许大夫从一开始的所作所为都是由宋桀授意的话,那这宋桀岂不是在暗中帮助我们?」 这个推断把姜子延彻底搞懵了,前面说宋桀杀人如麻,残忍至极,还和武安侯狼狈为奸。 可现在又觉得他好像是个好人,在烈阳军一案上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这也太矛盾了。 「你对此如何看?」姜子延问林昭。 林昭却道:「你刚才不是说了,说不说的要问了才知道。陈叔,不用去长生堂了,请许大夫过来吧!」 许大夫很快就给请过来了。 到了正厅,卓风事先迴避了一下,站在一处帘子后面观察着情况。 许大夫淡定自若的行了个礼,说:「不知世子大人来找草民过来有何事?」 林昭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一点小事想询问一下许大夫,您跟这个长生堂,或者说提刑司,有没有什么关系?」 姜子延没想到林昭说问问,真的就是问问,毫不掩饰的问出口,而且问得非常直接,好似不知道委婉二字怎么写。 更让人惊讶的是,许大夫也不按常理出牌,竟真的老老实实的答了,「世子慧眼如炬,草民的确是提刑司的人。」 「提刑司的人干的不都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吗?怎么还有大夫?」这是姜子延对提刑司这个地方的刻板印象。 许大夫笑了笑,「此言差矣。提刑司里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情报组织遍布整个天下,是陛下的双眼,怎么能说是杀人越货呢?」 姜子延闻言道:「那照你这么说,我们所做的这些事情都被皇上知道了?」 「非也。此事皇上并不知晓,大人并没有禀报皇上,令我留在此处帮忙照料冯将军,也是私底下吩咐的。」 「这么说来这是宋桀的个人意愿了?」 「没错。」 姜子延绕着许大夫打了个圈,打量他了一遍,「可是宋桀为什么要帮我们?」 许大夫老老实实答:「这些草民就不知道了,大人的意思草民不敢妄加揣测。」 林昭问许大夫,「你可是在我遇见冯将军之前就见过他了?」 「瞒不过世子一双慧眼,的确如此。早在您遇到他的半年前,我就在为他治疗了。」 「所以当时冯将军出现在正在修缮的水泥路旁,是你的手笔?」 「这个世子可误会草民了。当时他那是偶然间看到了你,一时激动想要跟你说话,这才跑到了水泥路旁,跟草民可没有什么关系。」 林昭眉头松缓了些,「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宋大人安排的!只是不知他为何这样做?」 如果这一切皆是由宋桀安排的话,那宋桀的目的应该就是让他帮忙替烈阳军翻案。 可当初那个伪造书信的人,不就是被他杀的吗?又为何要替烈阳军翻案?难不成是良心发现了? 第414页 然而再问许大夫,他就不再解释了。 很明显,许大夫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今天没有说的,怕是问也问出来。 许大夫走后,正厅里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卓风说道:「虽然不知道宋桀此举是何意,但从许大夫透露的消息来看,他应当是来助我们的,暂时不用担心。」 林昭点点头,看来有空他得去提刑司走一趟了。 这几日姜子延一直在帮忙查武安侯府的事情,好不容易事情告一段落,弄清了武安侯身上的秘密,他这才有空去视察一下生意上的事。 工部的效率十分高,尤其是皇帝下令将官道封锁之后,京城周围的几条主要官道已经被修通了一大半。 借着这些新修好的水泥路,姜子延将酿酒厂产的酒卖往了各大州县。 一时之间酒厂的业务订单量大大增加,这么一来工人不够用了,大家也都十分拼命,天黑了加班工作是常事,也没人觉得苦觉得累,因为这加班姜子延会给双倍工钱。 就冲着这个双倍工钱,酒厂里的工人们都十分的卖力,卯着劲儿要挣钱。 姜子延没办法,又招了一批工人进厂。由于这个酒厂是在京郊外开着的,而且招的还都是附近各个村子里的村民。 这两年下来,附近几个村子的人们肉眼可见的富裕了起来,好多户人家纷纷到朝廷的工坊购买了红砖,家家户户都盖起了红砖瓦房。 至于周幸,他在酒厂干了一阵之后姜子延另给他安排了任务,让他带着银子还有酿酒的方子去别的州县游歷,找个合适的地方开酒厂分厂。 由于他们的酿酒方子使用的原料大多都是水果,只有又辣又烈的白酒剑南春才需要用粮食制造,所以成本并不是很高。 周幸是两个月前走的,如今刚给姜子延来信,他去了南边的一个州府,说那里盛产水果,他准备在那里开一家酒厂分厂。 他在信里写的十分详细,酒厂开在哪、占地多大、规模打算要多少人都写得一清二楚。 不过这些姜子延只扫了一眼,对周幸他信得过。 不过他对周幸在信里的一个提议很感兴趣,周幸说:郎君以后的生意将会遍布天下,不如起个响亮的称号,改叫商行,会更合适一些。 第212章 (捉虫) 商行这个提议确实很不错, 以后姜子延的生意势必越做越大,可以把这些全部都归到商行里,统一叫做姜记商行。 除了名字之外, 还应该有标志性的图案,这样以后不管走到天下哪一家姜记商行,都有落脚的地方。 姜子延觉得周幸这个提议很值得採纳, 于是特地给他写了一封书信, 让他有空写个详细的计划出来, 好好规划一下他们的商行建设。 生意上的往来是生意上的事情, 姜子延一般都是自己处理的,很少跟其他人说。 而林昭这边涉及到的都是官场,他最多也就能分析个皮毛, 除了在一些建设上给一些建议之外, 其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林昭任工部侍郎已经四个多月了,现如今是十二月, 天气大寒,水泥路修建工程大多已完成。 皇帝对林昭很是满意, 命令整个工部和户部, 以及其他的各个部门全力配合,开始修建大运河。 大运河南起南河,北到青州, 横穿整个大魏境内, 修建它是一个十分庞大的工程,这事可急不得。 姜子延和林昭同为最挂心的一件事,那便是烈阳军一案了。 从许大夫那里得知他们一路查案到现在, 这其中有许多宋桀在背后推动的影子, 一开始两人还不可置信, 过了些时日也慢慢的开始思考起宋桀的目的了。 这一日下朝之后,林昭没有回去,而是在宫门口等了一下。 宋桀被皇帝留下来吩咐事情了,等他出来的时候,群臣已经都走完了。 到了宫门口,宋桀本想先上马车,结果转头一看,旁边停着另一辆马车,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荣王府的马车。 宋桀脚步一顿,刚要抬起的腿,退了回去。 正在此时从那辆马车里传出一个声音,「宋大人,本世子对宋大人仰慕已久,不知宋大人可否赏脸,会心楼一叙?」 宋桀看了一眼马车上的人,对自己的车夫吩咐道:「你先回去吧。」然后朝着另外一辆马车走去。 林昭一开始还只是猜测宋桀是幕后这一切的推手,现在看见宋桀十分干脆利落的朝他走来,他便知道许大夫所说的都是真的,是宋桀在背后推波助澜,帮助他们查案。 荣王府的马车又大又宽敞,比宋桀坐的马车好多了。 宋桀上了马车之后,对林昭简单行了个礼,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说道:「世子。」 林昭坐在他对面,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打量起这个提刑司司长。 宋桀眉梢有一条刀疤,只是他长眉入鬓,刀疤并不是很明显。整个人给人一种冷冰冰的孤寂之感,像冰天雪地里的冰碴子。 外界传言他冷酷无情残暴无常想来也是有些依据的,毕竟林昭能感觉出来,他身上的杀伐之气很重。 马车走的很平稳,一路朝着会心楼驶去。 这会心楼是姜子延新开的产业,那里的装修设计和凛州的宴江南差不多,里面很多菜的配方都一样。 最重要的是楼上的雅间,不知是用了什么材料做的,隔音很好。这才开张一个月,每天包间的预订量都爆满,有很多大人们都愿意来这里谈事情。 第415页 林昭今日约的正是这会心楼。 楼上贵宾雅间里,林昭和宋桀相对而坐,掌柜的知道林昭和东家的关系,所以特地为他们提前准备好了酒菜,只等他们人到了就端上来。 等到酒菜都上齐之后,小二道:「客官慢用。」然后出去关上了门,下了一楼大堂继续招唿其他客人。 宋桀是个直爽的性子,说话直来直去,饭菜刚上来,还未曾尝一口,他便道:「世子有什么话请直说,下官等会还有要事。」 宋桀这口气好似知道林昭今日找他会问什么。 「既然宋大人如此爽快,那本世子就直接问了,你让许大夫在背后做的这一切目的是什么?又或者说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宋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世子,我也是行伍出身。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行伍出身,说明他曾在军队里呆过,曾经是一名将士或者士兵,也有着保家卫国的宏伟志向和一腔热血。 烈阳军的惨烈下场,他自然也是是痛心的。 林昭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那你和武安侯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要帮他杀那个教书先生?」 宋桀沉默,復而又道:「我欠他个人情。当初他只说帮他杀一个人,没说原因。」 言下之意便是他不知情。 他不知道当初武安侯让他杀的那个人就是烈阳军一案中伪造书信的那个人。 「我如今做的一切,你也可以理解为我是在为那七万亡魂赎罪。」 「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林昭敏锐的觉得宋桀还知道一些别的情况。 毕竟他提刑司很善于搜集情报,知道的事情多也不足为奇。 宋桀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门边突然闪过一个身影。 林昭看他眼神的方向,也注意到了门口刚才有人。 隔墙有耳。 宋桀没回答他的话。 见四周终于没人了之后,林昭声音很低的又问道:「这件事的幕后主使真的是武安侯?那么庞大的一个局,他不可能没有帮手。」 宋桀心里暗暗嘆道这荣王府世子的确,如传言般机敏聪慧,竟能看出旁人没有察觉到的疑点。 宋桀点点头,「你猜的没错,背后的确有一位大人物在翻云覆雨,搅弄风云。我也是前不久才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林昭急忙问道:「是谁?」 宋桀没有出声,不过他嘴唇动了动,无声的吐出了两个字。 林昭虽然不太精通唇语,但这两个字简单,他一看就认出来了。 宋桀说的那两个字,是太后。 林昭瞳孔勐缩,他完全没料到事情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这会不会是宋桀在骗他? 「我没有骗你,这是我手下的情报组织呈上来的最新消息。」 宋桀静静的喝了杯酒,周身笼罩着一股孤寂,在林昭看来,这个人并没有传闻中的那样兇狠暴戾。 「所以这件事实际上是那位策划的,并且得到了先帝的默许?」 「就目前我所掌握的证据来看,的确如此。」 「宋大人对于翻案可否有什么好的建议?」 宋桀惊讶于这个身份尊贵的荣王府世子竟然会问他有什么建议,向来冷漠的心里出现了几分波动。 他道:「此事需找一个在朝堂上说话有分量的人来奏请皇上重审此案。」 「这个我也知晓,只是如果此番翻案不能一击必中,那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况且,若是要扳倒太后,必定要借皇上的帮助。所以到时候只要在提出为烈阳军翻案的时候稍微提到一些有关于太后参与其中的话,皇上一定会下令彻查的。」 当今太后并不是皇帝生母,皇帝亲政之后朝堂上一直有两股势力,其中一股势力便是听从太后的吩咐。 所以这件事只要他们有足够的证据,将证据呈到皇上面前,皇上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扳倒太后的。 「当年的事情应该做的十分干净,想必从太后来入手也找不到什么有关的信息了。」林昭道。 这时宋桀给了一个提议,「你可以从长公主入手。」 长公主是太后亲生,虽然她之前用那些不光明的手段将卫祈送到了西门关,但后来怎么就那么巧的遇见了烈阳军,还能顺利的栽赃给烈阳军? 仔细想想,或许太后早就知道长公主的心思和手段,利用她顺利成章将事情嫁祸到烈阳军头上,再安排了之后的一系列事情。 「这太后是和烈阳军有什么过节吗?为何要置他们于死地?」林昭想不明白。 宋桀道:「因为烈阳军的统帅贺兰庭,是唯皇命是从的保皇党。」 有他在,这整个烈阳军都属于皇上所有,相当于牢牢拽在皇上手里,这对太后来说是个非常大的威胁。 「冯毅说当初他们正要回京受审时,遇到了梁国攻城,宋大人觉得这是巧合吗?」 「天底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不过是刻意的手段罢了。」 「原来当初真的有人跟敌国勾结,不过这个人却不是贺兰庭,而是如今掌管整个后宫的太后?」 林昭没想到这背后主使的人竟然是太后,她为了一己私慾,将整个烈阳军捨弃。 武安侯与长公主不过都是颗被利用的棋子,真正在背后操纵大局的人,是太后。 第416页 经过这番交谈,林昭对宋桀的印象大为改观,临走的时候他冲着宋桀道:「宋大人,多谢。」 宋桀点了下头,示意了下,然后回去了。 从会心楼出来后的林昭回了王府,他将和宋桀交谈的事情告诉了荣老王爷还有冯轲他们。 荣老王爷听到之后内心非常气愤,没想到这件事的背后主谋居然是太后! 冯轲倒是理智得多,他问道:「咱们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这件事是太后在背后指使吗?」 姜子延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咱们前期查的那些证据都是针对武安侯府的,如今竟然连武安侯府都在太后的算计之中,那咱们之前那么多证据恐怕无法定太后的罪,最多能将武安侯府拉下马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困的快看不清了,大家晚安。 专栏预收求戳一戳~ 第213章 没想到从宋桀那得知烈阳军一案居然是太后的手笔, 要知道当年先帝还在世,她那时就已经有这么大的野心了。 林昭回想起在会心楼雅间外面看到的那个人影,担心道:「恐怕我和宋大人见面的事情已经传到太后耳朵里了。」 姜子延没想到太后的耳目竟然都伸到了他的酒楼里, 「那这样我们岂不是更被动了?」 「不过事情还没那么坏,王府里守卫森严,而且几乎都是在这里服侍多年的老人, 冯将军的事情太后应该还不知道。但是我们查武安侯的事情, 就不一定了。」 「那太后会保武安侯吗?」 林昭笃定道:「不会。」 「为何?武安侯可是长公主的夫婿, 那就是太后的女婿呀, 她会坐视不管?」 「在皇家,重要的不是血脉亲情,而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她应该巴不得武安侯早点认罪, 这样这件事就没人能察觉得出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了, 到时候死无对证,这件事就永远的过去了。」 姜子延没想到然后竟然是这么冷血无情又狠辣的一个人, 丝毫不顾及她女儿的感受。仿佛给她女儿换个夫君是稀松平常的事。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你觉得武安侯手里有没有可以指认太后的证据?」 林昭其实也拿不准,以他来看, 这武安侯如果不是被感情沖昏头脑, 在他脑子清醒的时候,是个非常有智慧和手段的人。 这样的人除非是他自愿的,否则他绝不会轻易被别人利用。 而至于他手里有没有太后参与的证据, 还需要和他当面交谈之后才知道。 那么问题接着来了, 武安侯和他们现在处于对立面,压根不可能跟他们说实话,所以要想办法从武安侯嘴里套出话来。 至于宋桀建议的从长公主入手查起, 也是一个不错的方向。 林昭道:「先让陈叔派人盯着长公主府还有武安侯府, 主要盯着长公主的动向。至于武安侯, 这个人这辈子的软肋恐怕就只有那一个,想要跟他谈条件,还在从这个软肋入手。」 姜子延瞬间就领悟了他说的软肋是什么,「你是说卫祈?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吗?这个时候再提起他有什么用?」 「不,有用。最起码他不知道卫祈当年死的真相。」 姜子延明白了,「你这是想拿这个与他谈条件?我得提醒你一下,武安侯只要一接触和卫祈有关的事,那就是一个疯子,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林昭道:「这个我也知道,只能说情之一字,让人快乐,也会害人不浅。跟武安侯谈判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 毕竟武安侯是导致烈阳军全军覆没的直接兇手,他身上的罪责是无论如何也推却不了的。 如果确信他手上有关于太后在背后谋划的证据,那么他们完全可以先拿着证据将事情捅到皇上那,让皇上先治武安侯的罪,在大狱里与武安侯谈判,告知他卫祈死亡的真相,出于对长公主的愤恨,他一定会说出关于太后的实情。 所以问题的关键是如何确信武安侯手里有扳倒太后的罪证。 姜子延分析道:「如果我们想要确定这一点,那么从长公主下手,也许是个好方法。而且她是太后的亲女儿,从她入手的话,说不定还能查到关于太后的证据。」 与武安侯与太后都有关联的人,或者说都比较亲近的人,那绝对非长公主莫属。 「你说的对,陈叔已经让府上的暗卫去监视长公主的行踪了,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收穫。」 如今他们知道许大夫是宋桀的人之后也不再防备着他了,多亏了有他在,冯毅的情况逐渐稳定了下来,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现在整个荣王府暗中的守卫加强了一倍有余,围的跟个铁桶似的,就怕冯毅出什么意外,他现在可是烈阳军一案唯一的人证,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陈管家派去盯着长公主的人是王府的暗卫首领隐一。不仅隐匿功夫一流,刺杀的功夫也一流。 只是这件事不能着急,得需慢慢等待。 林昭在这之后开始忙着修建大运河的事情。他在工部任工部侍郎,上头有一个工部尚书,另外还有一个与他同职的工部侍郎。 修建大运河事关重大,很多事情都要商量着规划,不过好在有工部尚书在上头顶着,还有另外一个工部侍郎帮忙分担任务,林昭肩上的担子要轻松一些。 第417页 林昭这边忙着公务,姜子延则是忙着做生意。他的商业版图以京城为中心,开始向南延伸,姜记商行逐渐在大魏版图上片片生花。 一个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还没等隐一在长公主那边查到什么消息,姜子延这边倒是先出事了。 他在京郊外开的酒厂走水了。 酿酒厂最忌火,平时连个火星子都不敢有,毕竟酒这种东西遇火即燃,很容易出事。 不过既然是开酒厂,那种防火措施肯定是做得非常谨慎的,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大火。 可事实是,不仅出现了,而且大火烧的十分旺盛。 姜子延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被惊醒了,京郊酒厂发生大火,因为里面放置的酒多,大火蔓延起来,发出了响彻天际的爆炸声,他在王府人都睡着了,还被这一声爆炸给惊醒了。 陈管家来报了消息之后,他穿上衣服就匆匆忙忙的朝着京郊赶。 姜子延心急如焚,酿酒厂爆炸可不是一件小事,普通的用水灭火根本不起作用,而且他担心的是人员伤亡问题。 林昭看他着急的乱了分寸,衣服都穿反了,安慰道:「你先别急,这会儿成门已经锁了,你就算着急,没有官令也是出不去的。」 「我怎么可能不着急?酿酒厂里面那些还在发酵的酒含有大量的乙醇,遇火即燃,而且光用水扑很难扑灭,到时候火势蔓延开来,附近的那些工人就危险了!」 林昭不知道他说的乙醇为何物,但也不难理解,这可能是一种易燃易爆物,他一边说一边穿衣服,「我知道你的担忧,我跟你一块去,拿着我的世子令,城门应该能放行。」 他们两个没有坐马车,马车太慢了,干脆让下人牵了两匹马过来,骑马过去。 出了房门,姜子延一边走一边问管家,语速飞快:「可知道现在伤亡情况如何?火势怎么样?」 陈管家道:「伤亡情况暂时还不清楚,但火势很勐,京郊外驻扎的守备军已经赶过去救火了。」 姜子延一颗心都在揪着,光听着那声巨响,他就能想到这次的火灾会有多勐烈。 他担心的不是这次要遭受多少损失,而是来他酒厂里上工的那些工人,如果他们因此而丧了命,大概怎么跟他们的家人交代?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樑柱,家里人若是得知死讯又该有多难过。 林昭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吩咐道:「立刻将此事报与巡防营,让他们加派人手到京郊救火。另外,多找一些城中的大夫,让他们跟着巡防营的人一起去。」 「还有,让巡防营的人准备些湿的棉被,还有沙土用来灭火,一定要叮嘱用这两样东西,就跟他们说用水灭火不管用,记住了吗?」姜子延补充道。 陈管家点点头,「公子放心,老奴都记住了。」 下人将马牵来了之后,他们两个翻身上马,朝着城门直奔而去。 京城的城门都是有宵禁的,此时已经午夜,城门早就落了锁。 到了城门处,姜子延看向林昭,林昭拿出腰间的世子令牌,道:「京郊酒厂走水,本世子前去调查,赶紧开城门。」 这话没有作假,因为站在城墙之上,能看到远处高高燃起的火焰,还有那不断往上升空的浓烟。 守城的士兵立刻打开了城门,姜子延和林昭骑马直奔京郊而去。 从城门处到酿酒厂大概有十几里地的路程,姜子延挥舞着马鞭,一下一下拍打着马儿,致使马儿跑得飞快,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到了。 一下马他就看到好多人在空旷的地上或躺或坐,灰头土脸,还有一些人身上有大片的灼伤。 姜子延看到这般情形,心像是被揪着难受。 他眼尖的看到酿酒厂的齐管事,上前一把拽住他,语气急切的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死伤多少人?」 齐管事说道:「东家,您过来了!我听到声响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好在这是夜间,大伙都回去休息了,只剩几个在酒厂值班的人不幸葬身大火。」 姜子延神情悲痛,「回头你仔细核实一下情况,务必要好好安慰他们的家人,给他们足够的补偿,到时候钱不够的话就来找我领。」 「好的,我知道了。」齐管事应道。 「还有今日那些受伤的,不管伤多重,都算是工伤,所有的医药费全都记到我的帐上,务必要让大夫给他们开最好的药。你把我说的这些事情都交代下去,让他们千万不要担心,好好养伤,酒厂的事情我来处理。」 林昭看着他勉强镇定心神交代着后续的处理事宜,十分心疼。 这个时候说再多安慰的话都没用,还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助他分担一些比较好。 守备军的将士们还在努力的救火,姜子延走过去看他们正在从附近最近的水源处一桶一桶的提水救火。 姜子延找到守备军的负责人明威将军,说道:「用水灭火太慢了,无异于杯水车薪。将军,应赶紧让人用湿的棉被还有砂土扑上去,这样灭火灭的快!若是待会起风了,火势会蔓延的更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4章 多亏了京城守备军的人及时赶来, 火势没有蔓延,但依旧烧的很旺盛。 姜子延在旁边着急的看着他们救火,心急如焚, 这个时候若是里面的人还没被救出来,那怕是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第418页 此时身后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姜子延回头一看, 原来是张虬。 「张大哥, 你怎么在这?」姜子延惊讶的问道。 「延弟你忘了, 我现在在明威将军底下做事, 我们守备军都来救火了,我自然也过来了。」 姜子延因为今夜大火的事神色有些恍惚,他点点头, 「是啊, 我都忘了你也是在守备军中的。」 随后他又问道:「今夜里面丧生的人多吗?」 张虬道:「具体的人数我们也不太清楚,还要等最后你们管事的对着名单帐簿核实了之后才知道准确的数字。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 除了距离起火点近的人之外,其他的能救的我们都救了, 有好多人身上都被烧伤了。」 「辛苦你们了, 张大哥,那些被烧伤的工人,我刚才都过去看了一下, 已经安慰过了。」 「行, 那你先在这里看看,我就先过去帮忙了。」 「好,你快过去吧。」 张虬过去之后也加入了救火救人的行列, 前期他们都是用水来灭火的, 但火势越来越勐, 丝毫不见效。 他们现在正在採用姜子延说的办法,用棉被和砂子救火。 这个法子倒是十分管用,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这火势便小了很多。 也是明威将军脑子灵活,见一开始大火扑灭的效率太低,又怕风吹起来,火势蔓延到周围,干脆命人将四周的杂草以及其他所有易燃的东西全部都清理干净,隔出一个防火圈来。 所以即使这大火花了好长时间才扑灭,也没有蔓延到更大的范围,伤及农田和附近居住的百姓们。 林昭自从过来之后也没有闲着,周围受伤的人还是挺多的,他让人把这部分伤患转移到了另外适合养伤的地方,还给安排了大夫,做的十分仔细。 他忙完这些事情,走到姜子延身边站定,从旁边的马上拿出一个披风给他披上,说道:「今夜所有的伤患全都转移到城中医治了,有一些伤重的暂时不宜挪动,我就让人在附近找到合适的地方安置着。你放心,大夫会好好帮他们医治的。」 姜子延紧了紧披风,将前面脖子肩的披风带子系好,转头看向林昭:「辛苦你了。都已经这个时辰了,你先回王府吧,明日还要去坐班,别耽误了。」 林昭却道:「没事,那之前我已经跟陈叔交代过了,明日让他帮我告假一天,先不去工部了,我陪你把这边的事情解决好了再说。」 「嗯,好。」 「长临呢,他怎么样?」姜子延问道。 长临也是在这酿酒厂做工的,就跟着前面那个齐管事学着管理酒厂。 此番酿酒厂遭遇大火,他刚好巡视完厂里的东西出来,准备回去。 却没想到后面竟然发生了火灾,他是为数不多的最幸运的那一批人,也是最先叫其他人过来救火的人。 林昭答道:「长临还在那边忙着安置伤患,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不用担心他。」 姜子延心里好受了许多,「他没事就好。」 等到大火完全被扑灭,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姜子延一夜未眠。 这火从夜间开始烧了足足快一夜,好在因为天气冷,巡防营加上守备军的人手充足,这才扑灭的快一些。 将这件事情安排好之后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姜子延从昨日夜里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都没有合眼,眼睛都熬出了红血丝。 林昭扶着他翻身上马,「这里的事情我都已安排妥当了,你跟我一块回去,先好好休息一下,其他的事情等休息完了再商量。」 姜子延点点头,跟着他骑马回了王府。 中午饭没吃,早上只吃了一点,姜子延也不觉得饿,回来之后他被林昭牵进了房内,然后躺下休息。 从昨夜到今天早上他大脑的神经一直紧绷着,一直到伤亡的人数统计出来,他听到管事来报给他的人数,死亡十二人,伤者六十八人,其中重伤者有三十二人,其余人都是轻伤。 这么大的火烧了一夜,这个伤亡人数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姜子延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交代了一些赔偿和医治方面的事情,刚才回来,躺到床上安心睡觉。 林昭一直在他床边守着他,等他唿吸均匀完全入眠之后才走。 林昭也一晚上没睡,但他和姜子延心境不同,关上门之后,他直接去了书房,将陈管家叫了过去。 「陈叔,你让人暗地里调查一下,这次酿酒厂起火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陈管家应了声,这件事任谁来看都有蹊跷。现在是寒冬腊月,虽然没有下雪,北方又天气干燥,可没道理会发生这种严重的起火事件。 要是夏天起这么大的火说不准还能混淆视听,说是天干物燥,不小心打翻烛台等等引起的。 可现在这个季节,每日都寒风凛冽,也没什么烈日灼烧,怎么就无缘无故的起了大火? 这件事很明显就是人为的。而且一放火就烧了这么大一家酿酒厂,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他稍微想了一会儿,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 林昭揉了揉双鬓,一晚上没睡,他眼睛有些干涩,身体疲倦,刚准备去休息,书房的门便被推开了。 来人是姜子延。 林昭惊讶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呢吗?」 第419页 姜子延道:「我休息了,但是做了噩梦,梦见昨夜那场大火烧死了很多人,梦见他们的家人都来找我索性,就被惊醒了。」 林昭拉过他的手,顺势将人抱在怀里,「别多想,后面的事情我都会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 姜子延侧坐在林昭的腿上,倚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嗯,那就交给你了。你昨晚不是也没睡吗?怎么还在书房里忙,先睡会儿吧,有什么事等醒来之后再处理,这不是你跟我说的吗?」 林昭还抱着他的胳膊了紧了紧,将人往胸前拉了拉,下巴放在他的肩窝,声音略显疲惫道:「我现在就去休息,不过你要陪我一起,我们一起睡。」 姜子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微微红了,闷声道:「一起睡啊……那什么,你不累吗?」 林昭听他说这话有些怪怪的,忽然明白过来他想到哪去了,笑道:「你在想什么?我是那么禽兽的人吗?」 姜子延腹诽,你平时的时候可不就是嘛! 「走吧,我们去睡会觉。」 「嗯。」 林昭拉着姜子延的手回到了卧房,两人脱了外衣之后便去睡觉了。 大概是因为林昭在他身边躺着,姜子延潜意识里比较有安全感,这次倒是没做噩梦,而且睡得很舒服,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陈管家一直让厨房给他们备着吃的,在厨房的蒸笼里热着,便于他们醒了之后吃。 天气冷,虽然屋里有炭火,姜子延依旧不想下去,干脆在榻上的小桌子上吃的。 林昭在这些小性子上对他颇为纵容,俨然一副要把他宠坏的模样。 吃过饭之后姜子延这才有时间和林昭说起这次酿酒厂起火的事。 「这件事绝对不是意外,一定是人为的。」他道,「一开始建这个酒厂的时候,里面的厂房规划都是我亲自设计的,酒这种东西是万万不能遇见火的,所以平时工人所要遵循的厂里边的规定里面明确写了,不能见任何明火,更别提有蜡烛这种事情了。」 「现在值班的那几个人全部都葬身火海,已经死无对证了。对方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只是他们为什么要放火烧我的酒厂呢?难道是长公主干的?」 林昭则是摇摇头,否认了他这个猜测。 「长公主的可能性不大,也许她会因为清阳郡主受到皇上斥责的事对我们两个还恨在心,但像她这种后宅妇人的手段,不会想到火烧酿酒厂这么大的事情上。」 「况且我昨夜问过,酿酒厂附近的守卫很严,每个时辰会轮换一次岗,这次的起火事件很明显就是从里面开始爆发的,在那些值班的人中要么就有人背叛了你,要不就有绝顶高手混了进去。」 姜子延觉得林昭说的很有道理,以长公主的行事作风看,放火烧酿酒厂这事的确不似她的作为。 可除了长公主,他再也想不到自己之前得罪过什么人了。 林昭此时嘆了口气,握住了他的手,说道:「此事或许是用来警告我的,并非是针对你。」 「警告你?」姜子延惊讶了,烧了他那么大一家酿酒厂,是用来警告林昭的? 林昭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在会心楼与宋桀密谈时,门外似乎有个身影吗?」 「当然记得。」姜子延点点头,这是不久前的事,他自然是有印象的。 「宋桀说那人有可能是太后派来的,那么太后已经知道了我和宋桀现在在接触。也许是怕我打探到什么,又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所以直接让人放火烧了你的酿酒厂,以此来给我一个警告,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姜子延有些气愤,「这太后的手段还真是狠啊!丝毫不顾及人命,平时不出手,一出手就直接毁掉我这么大一个产业,完全不把里面的工人当人看。」 林昭道:「也许她的本意只是想毁掉酿酒厂,如果造成的伤亡太大,很容易引起京兆府尹的注意,到时候再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就不好了。所以她才特地挑了晚上下手,既能闹出足够的动静,又能减少人员伤亡。」 「这老太婆心思还真是缜密,怪不得一心想要独断专权做皇帝呢!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这么大个闷亏就这么算了?」 他做生意发家的地方虽然是在凛州,但凛州靠的是造纸,如今到了京城,他想要向外扩展商业版图,依靠的就是这酿酒的方子。 如今他在京城最大的一家产业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而对方只是轻飘飘的动了动嘴,甚至压根就没有人知道是她干的,这也太憋屈了。 林昭眼里闪过一抹凌厉的光,他道:「怎么会?既然他送了我们一份这么大的见面礼,那我们自然也要回送一份,以示诚意才对。」 姜子延一看他这副神情,就知道他心里有打算了,心里堵了这么久,总算舒坦了点。 第二天从工部出来之后,林昭又约了宋桀。 宋桀此人虽然凶名在外,但在林昭看来,至少目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提刑司替皇上办案多年,京城中哪个大人后宅有些腌臜事几乎都瞒不过提刑司的眼。毕竟提刑司的任免权以及指挥权全都掌握在皇帝手里。 林昭向宋桀要了一份东西,这东西说重要也不重要,也就是一些官员后宅的阴私之事。 第420页 没过两天,御史台就有人上书弹劾吏部尚书左德元治家不严,不禁宠妾灭妻,还任由小妾生的庶子草菅人命,而后为其遮掩。 本来一个朝廷三品大员的儿子失手犯了事,他为其遮掩,其最后所判的罪行也不甚严重,最多就是降职,儿子依律收押审判。 可偏偏就是那么不巧,这位吏部尚书的儿子失手杀死的那个人刚好是国子监祭酒、萧王爷的岳丈的独子。 这下事情复杂了,这国子监祭酒苏大人直接求到了萧王这个女婿这儿。 他这个独子死了,当时吏部尚书可是将儿子贾全亲自送进了刑部,当时虽然没判死刑,但他记得清楚,判了三千里流放。他这才罢休。 可没想到,他这几日收到消息,说在京中竟然又见到了贾全,案卷上写的贾全早已死在流放途中,那么如今这个贾全又是谁? 苏祭酒痛失爱子,自然不会放过一丁点的线索。有林昭在前面为他引路,通过宋桀给的证据,他这才发现了吏部尚书竟然瞒天过海将儿子保下来的事。 这件事情被捅到皇上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欺君之罪了。 而这吏部尚书是太后的人,皇帝自然乐意看到他出事,所以这他心是偏向苏祭酒的。 藉由此事,皇帝依国朝律例将吏部尚书贾粟革职查办,最后一家子都被判了流放之罪。 而在深宫中的太后压根就没有插手的余地,这件事情证据确凿,皇帝有意速战速决,所以事情从发生到结束也不过短短半月的时间。 慈安宫。 年过五十的太后保养的像四十岁,此时的她面目狰狞,抬手将桌上的杯子摔在了地上。 一旁服侍的女官不敢上前,只跪地说道:「太后娘娘息怒。」 服侍太后的心腹嬷嬷从门外进来,摆了摆手,让屋子里服侍的丫鬟们都出去。 她走到太后身边,小声耳语道:「查清楚了,是荣王府世子。」 太后手中握拳,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她仿佛丝毫不觉痛,忽而又松开了,脸上是笑着的,但那眼底却冷冰冰一片。 「本宫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还了本宫如此一份大礼。不过是动了他心上人的一个酒厂子而已,他这动作快的立刻就还了回来。看来他这个心上人,还真是重要啊!」 嬷嬷道:「娘娘,荣王世子这次丝毫没有给您留半分面子,下手又快又狠,娘娘可要给他点教训?」 太后起身朝着房间里里的盆栽走了过去,折了一枝花下来,说道:「重蓝,他这是在警告本宫,莫要动他的心上人呢。」 「那咱们还要不要……」 「不急,只是这次本宫损失了吏部这么一员大将,着实有些亏本,你去告诉刘立,吏部尚书这个职位,务必让他拿下。」 「是,娘娘。那刑部那里……」 「刑部这次完全就是自个遭殃啊,谁让这刑部尚书与吏部尚书交好呢,虽然不是我们的人,但这个刑部尚书的职位,他恐怕是做不了了,让底下的人把这个位置填上,记住,做的隐蔽些,不要让皇帝发现那是我们的人。」 「是,娘娘。只是这个荣王世子这次做的这么过分,摆明了是和娘娘您对着干,您不打算惩罚他一下吗?」 「他如今可是荣王那个老东西的眼珠子,我要是敢把主意动到他身上,荣王怕不是下一秒要掀翻我的慈安宫。就是考虑到这个,本宫才让人从他的心上人下手,给他点警告。」 「没想到这小傢伙还是个情种,罢了,情之一字那就是毒药,一旦触及到底线,说不准他就是下一个疯了的武安侯。告诉底下的人,但是先别对那个姜子延出手了。」 嬷嬷应道:「是。」 「还有,眼下皇帝盯本宫盯得紧,让咱们的人都小心些。还有,让人盯着点提刑司,尤其是宋桀。」 嬷嬷应了之后退下了,之前支出去的丫鬟也都在外面候着,太后歪在床榻上嘆了口气,头上的步摇环佩相撞,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 突然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娘娘何必嘆气?」 太后仍旧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动,可见这个男子一直在她的寝宫中。 男子从旁边的偏殿中走出,身着一袭白衣,面容俊秀,走到太后身边蹲下身子,主动为她捶腿揉捏。 只是那手渐渐向上滑去,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太后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而是伸出一根手指将他的下巴微微抬起,凑近后语气暧昧道:「子庸到本宫这里来不过两日,却深得本宫欢心,今日,就全听子庸的。」 第215章 (捉虫) 本来朝中六部皇帝的人和太后的人各占一半, 如今吏部尚书一倒台,下面皇上换的人肯定是他的人,这么一来朝中六部有四部都是皇帝的人。 至于刑部, 这刑部本来就是皇帝的人,只是这刑部尚书是个拎不清的,不该以权谋私。刑部掌天下刑罚, 维护国之秩序, 这么重要的职责竟然都被抛在了脑后。 所以他这刑部尚书的位子也坐不稳了。至于后面这两部的尚书会选何人, 那就要看皇帝和太后的暗中博弈了。 但最起码吏部尚书的位置能空下来, 还多亏了林昭的谋算,这结果皇帝自然是乐于看见的,林昭这是明明白白的在向他表示他是站在皇帝这边的。 这件事过去之后太后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 也许是被林昭上次快狠准的手段警告后收敛了一些, 也许是被温柔乡所迷惑,整个慈安宫算是风平浪静。 第421页 酿酒厂被大火焚烧过后, 只留下一片废墟,所有的酒全都被烧掉了, 偌大的一个酿酒厂花费了姜子延不少的心血才有了现在的规模, 突然一场火灾,让他之前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 好在这次伤亡不大,该赔偿的也都赔偿了, 受伤的工人们也都安置妥当, 派了专人照顾他们养伤。 姜子延将这些事情安排好之后才让管事将这次的损失报了上来。 唯一庆幸的是,新酿造的酒存在酒厂里的倒并不是很多,其中有一大半全都运走卖出去了。 这么算下来姜子延所损失的就是整个酒厂的建造费用, 以及尚未来的急运走的那些成品酒, 以及库房所堆积的那些原材料。 当然, 还有火灾之后的赔偿金以及医药费,这些所有的费用加起来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这些都不算什么大事,他可以从凛州造纸厂那边匀出来一些收入用来重建这边的酿酒厂。 重建酿酒厂之后有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之前在这里上工的村民们还愿不愿意来这里继续工作。 要知道这次的火灾事件如果后续处理不好,很有可能会让他们以为这个酿酒厂存在安全隐患,百姓们容易以讹传讹,到时候如果越传越离谱,说这个酿酒厂容易发生大火,很容易烧死人,在这样的舆论下,很难再招收到那么多工人。 所以酿酒厂着火的事情,或许一定要有一个官方公布的结果才行。 这件事还是要通过官府核查出具告示说明才比较有说服力。 姜子延把自己的顾虑跟林昭说了,但这件事不能着急,官府也是要慢慢走访查问的。 只要有人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京城的府衙为京兆尹掌管,林昭去催了好几次,这才有了结果。 经过查证,酿酒厂这大火是有人刻意为之,罪魁祸首就是当晚负责巡查的一个工人,因为家里急需用钱,收受了巨额的贿赂之后,昧着良心做下了这等错事。 姜子延没想到放火的这个人不但没有丧生在火海当中,还完好无损的在工人宿舍住着。 事情结果调查出来之后,官府就出了公告。 姜子延总算是可以放心了,不用担心他的酿酒厂重建之后招不到工人。 后面他隔三差五就会前去看望一下那些大火中受伤的村民,有的是被波及的,有的是为了进里面就有人受伤的。 姜子延亲自去看他们,还给他们带了各种补品,这让他们深受感动。 一段时间之后,他们的伤恢復的差不多了,有人不禁问担心道:「东家,咱们这酿酒厂还能不能开的起来呀?我这一家老小全靠我这点工钱养活呢,您可一定要再把它开起来呀!」 这个人所问的问题也是很多工人们关心的问题,看着如今这一片废墟,想也知道损失有多么大。他们很怕东家没钱重新将酿酒厂办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这份好工作就没了。 想想他们这两年在酿酒厂工作日子一天天的好起来,心里的干劲十足,却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这几天大傢伙心里都很担忧。 姜子延突然觉得自己此前的担心就是多余的,看大傢伙还愿意来酿酒厂工作,他心里是十分高兴的。 「自然是要重建的,只是在重建的这段时间,可能就不能请各位来做工了。等到时候建成了,你们再来做工。」 听到姜子亲口承诺说酿酒厂重建之后还会请他们来做工,他们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不过这重建酿酒厂所需的银钱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还要请工匠重新建造厂房,后续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 「东家,这重建酿酒厂应该也需要很多干活的吧?刚好我们这段时间闲着,我看您也不用再雇别人干活了,我们顶上就行。不求您能给发工钱,管个一日三餐就行了。」 这个提议在场的许多村民们都乐意支持,姜子延觉得这个想法的确不错,一来不至于让他们没活干,二来他也不用再找其他人来干活,这过程省了许多麻烦。 他只需要找一些修房子的工匠就可以了,像这些村民们干一些体力活完全没问题。 而且他们人多,干起活来也快,这酿酒厂的重建速度也快。 打定主意之后姜子延说道:「大家这个提议我回去考虑考虑,等拿出个方案后,我再让人通知大家动工的时间。」 …… 姜子延最近一直在忙酒厂的事情,每日跟林昭聊的时间也少了许多。 这日他正要出门,被林昭叫住了。 林昭今日休沐,不用去工部坐班,他道:「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姜子延看他神色有些严肃,说道:「什么事,你说。」 「之前派去盯着长公主的隐一发现了一件事,国子监有一个司业名叫李博文,隐一发现他与长公主来往密切。我让人调查了之后发现,这李博文前段时间去过你府上,所以他是……」 姜子延接话道:「他就是长临的亲生父亲,之前来府上就是为了把长临认回去。不过长临没同意,后来他又来找过几次,但都被长临拒绝了,然后就没下文了。」 「你说他跟长公主关系密切,那你的意思是……?」 林昭道:「我想让你问一下长临,愿不愿意帮我们一个忙。」 林昭随后将详细的计划告诉了姜子延,姜子延听完后惊讶道:「你想让长临到李博文那里做卧底?」 第422页 林昭道:「我查了李博文这个人,他是十多年前考的进士,从那开始就一直和长公主有联繫。而且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与长公主这种人为伍,手上多多少少肯定会留下一些证据保命。」 「李博文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儿子,所以他心里应该是想认回长临这个儿子的。到时候长临在他府上行动方便,说不定能找到一些有用的证据。」 姜子延有些犹豫,「可是会不会太危险了?万一长临被发现了怎么办?虽然说虎毒不食子,但李博文这种人渣我是一点都信不过。」 林昭道:「这个你放心,我会派暗卫保护他的。即便是被发现了,也能让他全身而退。或许你可以先问问长临的意愿。」 「好吧,等他今日回来了我去问问。」 于是晚间的时候姜子延回了一趟家,跟长临说了这件事。长临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对他而言,姜子延是他这辈子的恩人。 自从跟着姜子延之后,他一直没有机会做什么能够帮到他的事,这让他多多少少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才一直在酿酒厂里跟着管事学做生意,想着以后能帮上姜子延。 姜子延看他答应了,但还是很担心,将这件事的危险性都告诉了他,没想到长临依然没有丝毫犹豫的答应了。 而后姜子延把长临带到了王府,林昭特地交代了他一些注意的事情,还给他安排了一名暗卫贴身保护,有什么消息也可通过暗卫传达。 于是在林昭制造的偶遇中,李博文又见到了这个便宜儿子。 他最近正一筹莫展,想着怎么把儿子哄回来,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儿子被当街欺负了。 这可不正是他这个慈父表现的机会? 于是通过这件事情,长临终于松口愿意跟他回去。 李博文沾沾自喜,觉得儿子单纯好骗,先把人哄回去,后面长公主交代的事情再慢慢跟儿子说。 于是长临就这样进了李府,成了一个双面间谍。 李博文一开始还防着他,后来通过跟姜子延这边提前商量好,完成一两件长公主交代的事情,透露一些可控之内的信息,让李博文对长临的好感与日俱增,渐渐的也不再防备他了。 长临在他去国子监当值的时候偷偷进了他的书房,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藏了一些书信。 其中一封书信上写的东西他不是很明白,但他能看的出来,这是长公主写给李博文的书信。 还有一封书信用的纸十分名贵,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他干脆让暗卫把这些书信带了回去,林昭打开这些信一看,竟然是当年长公主命令李博文在卫祈一事上用的下作手段。 而另外一封则是太后教唆长公主对卫祈下手的证据。 这母子俩简直绝了,一个教唆,一个恶毒,简直是一脉相承。 只是林昭感到有些奇怪,这前一封信是长公主写给李博文的,所以这现在李博文这并不稀奇。可是后一封信明显是太后对长公主的提点 ,为什么也会在李博文这里? 姜子延猜测道:「难不成这李博文对长公主早有防备?后面这封信是他偷来的?」 林昭点点头,「有可能。」 而武安侯显然不知道她们母子俩的谋划,甚至后面可能还和太后串通,一块对烈阳军下手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如今我们证据不足,指认武安侯的罪证恐怕只有冯毅将军这一个人证,况且他现在不能说话,靠亲笔所书很难为烈阳军翻案。」 冯毅一次性写不了太多字,而且那么大的一场战役,其他人都死了,就他活下来了,别人完全有理由说他是为了洗脱自己的罪名,故意颠倒黑白,为烈阳军翻案的。毕竟他说的那些话也无人证明。 而之前在冯毅那里搜到的书信也早已被销毁,冯轲从武安侯府拿来的那封信只能证明上面的笔迹是别人模仿的,其他什么也证明不了。 姜子延嘆了口气,「翻案也太难了,即便咱们知道事情的真相,可能也没什么用。」 林昭却道:「这可不一定。」 姜子延眼前一亮,「你有法子了?」 林昭点点头,「我们可以从武安侯下手,他一定知道当年太后所做的事情,就算他手里没有直接的证据,只要他同意跟我们合作,那得到太后参与谋反的证据,想来也不是难事。」 姜子延觉得他说的轻巧,「这武安侯可是诬陷烈阳军造成惨案的直接元兇之一,咱们现在可是要翻案,这不就是死对头吗?他会同意跟我们合作?你是不是在说傻话?」 林昭笑了笑,忽然觉得他这么说有点可爱,于是解释道:「不要把常人的想法放到一个疯子身上量身比较,这谈判也有谈判的技巧,相信我,他跟太后之间最多也是利用和反利用的合作关系,这种关系并不牢固。」 姜子延悟了,「你是想挑拨离间?」 林昭笑了笑,「还不算太笨。」 姜子延没跟他计较说他笨的事,而是接着说道:「我知道了,你打算用从李博文这里得来的信跟武安侯揭露长公主和太后的谋划?」 「嗯,若是他知道自己报仇却找错了人,你说他会不会跟我们一块对付太后?」 「一定会的。就看他对卫祈执着多年的感情,他肯定不会放弃为他报仇的。可是那样的话他最后也捞不着什么好下场啊?」 第423页 「他应该不在乎这些。只要能报仇,让他捨弃他的命,他都愿意。因为他是一个感情上的疯子。」 有了基本的计划以后,姜子延便不再管这些事情,至于林昭所说的谈判,那自然是由林昭来做。 …… 武安侯府。 武誉坐在书房的书案后头处理军务,坐的时间久了便觉得好没意思。 他披着一袭黑色的大氅,起身走到一个书架的花瓶旁边,抬手将花瓶转了一圈,书架一分为二,显出一道暗门来。 顺着暗门往里面走,里面是一个很有诗情画意的小天地,墙上挂的都是名人字画,红木家具摆放的整整齐齐,还有一张雕花大床,看起来布置得十分精緻。 而在这间房子的最里面,有一个香案,香案上供奉着一个牌位,上面写的是吾夫卫祈之位。 武誉进来的时候带了壶酒,自顾自的对着牌位说道:「阿祈,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我过得一点都不好。我知道你怕孤单,所以那七万人全当是给你陪葬了。 我知道,你当年肯定是怨我的,不然也不会不告而别,一个人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我现在做梦都梦不到你了,你是因为怨我现在有妻有子,所以再也不肯入我的梦了吗?」 武誉独自坐在这里自言自语,一个人喝完了一壶酒。 从暗门里出来时已经约上中天了。他身上一股酒气,倒是没有喝醉,只是不愿清醒罢了。 管家武德此时过来说道:「侯爷,荣王府世子来了。」 武誉眯了眯眼,周身笼罩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他道:「林昭?他来做什么?」 武德答道:「奴才不知,荣王世子只说是有事与您商量。」 武誉不是很耐烦,都这个时间了过来拜访,到底有何居心? 「不见,让他回去吧。」 旁人可不敢如此拒绝荣王府世子,武誉却有这个底气,加上他又喝了点酒,此时说不见就不见。 武德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提及林昭交代的一句话。毕竟那个名字在他们府上都是禁忌,谁都不敢提起。可若是侯爷因此错过了关于那人重要的消息,他下场大概会更惨。 武誉看出来了他的犹豫,道:「有话就说,别在这支支吾吾的。」 武德道:「侯爷,荣王世子说,他有关于、关于卫公子的事情要告诉您。」说完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等着他们家侯爷发火。 武誉闻言一个凌厉的眼刀子扫了过来,「你再说一遍,他说关于谁的事?」 武德磕磕巴巴的道:「关于……卫公子的事。」 武德没想到自己没迎来侯爷的惩罚,他抬眼一看,他家侯爷甩了一下衣袖,说道:「把人带到书房,没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靠近。」 林昭就这么进了武安侯的书房,既然能进来,那么他就赌对了,他觉得这武誉对当年的事情多少也存在一些疑惑,不然不会这么轻易的同意见他。 第216章 林昭被请到了武安侯书房, 此时的武安侯还没过来,武德在一旁道:「世子稍等片刻,侯爷随后就到。」 武誉刚喝了壶酒, 一身酒气,现下去更衣了。 没一会儿,换了身衣服的武誉进来了, 武德十分有眼色的帮忙关上了门退了出去。 武誉在书案后的椅子上坐下, 伸手端了杯茶, 「荣王府世子怎么这个时候来我侯府了, 还这副打扮,可是有要事?」 林昭今日过来穿了一身墨色的衣袍,上面还有兜帽, 而且此时天色昏暗, 这个时候出门,目的很明显, 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来武安侯府了。 「自然是有要事,不然昭不会这个时候过来叨扰侯爷清梦。」 空气中瀰漫着一丝酒香, 大概是刚才武誉饮酒的缘故, 虽然他换了衣服,但酒气细细闻着还是有的。 武誉道:「哦?那不知世子的要事能不能让我感兴趣?」 当年卫祈遭受侮辱致死这件事如今鲜少有人知道,为了保护他的名声, 武誉将当年知道这件事的那些人通通杀了个干净。 如今若是林昭冒冒然说出这件事, 怕是会引来武誉的记恨,所以他此番说的话一定要谨慎。 「侯爷,我想说的事, 是关于卫祈的。」 听到卫祈这两个字, 武誉瞳孔一缩, 径直看向林昭,眼神中透着一股狠意。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手轻轻敲打着桌面,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侯爷别误会,我来只是因为查到了一些关于卫祈的、而侯爷却不知道的事。」 「说下去。」 「关于卫公子的死——另有隐情。」 武誉忽然笑了,说道:「林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里在调查些什么。有些事情若是没有证据的话,还是不说的好,免得引火烧身。」 「既然我深夜孤身前来,自然是有证据的。侯爷难道一点都不怀疑,为什么当年卫公子一个人跑到了西门关吗?」 「哼,你知道什么!阿祈从小就想参军征战,保家卫国,西门关有大魏军队驻扎,他去西门关有何稀奇。」 林昭很清楚,这话就是武誉在自欺欺人,当年的事情他肯定早就查过了,虽然有疑点,但始终查不到证据,不然今天也不会在林昭说有卫祈的事要告诉他时让他进来了。 「西门关虽然位于崇州境内,但卫公子所住的地方就算骑马过去,也得好几日才能到。卫公子的体格,本就不适合参军,侯爷知道这些,不是吗?」 第424页 「你到底想说什么,少来这些弯弯绕绕,想说什么直接说!」 武誉在卫祈的事情上一向没什么耐心。 「侯爷有没有怀疑过,卫公子那日所遭受的一切,背后操纵的人是太后和您的髮妻长公主呢?」 「你说什么?!」武誉一双眸子满是寒意的看着林昭,仿佛下一瞬就要握住他的喉咙将他死死地扣在地上。 林昭从袖中掏出两封信,放到桌子上,慢慢向武誉面前推去。 这是太后给长公主的信,还有长公主交代李博文的信。 「证据就在里面,你自己看看吧。」 当年武誉第一次赴京赶考,卫祈因为要回老家奔丧,没有随他一起前来。 当时长公主已经到了婚嫁之龄,挑挑拣拣一直没有找到合她心意的夫婿。 就在这个时候,武誉出现了。 崇州三大才子之一前来赴京赶考,又赶上同文馆举办诗文会,武誉大放异彩,在整个京城声名大噪。加上一副好皮囊,让长公主对他一见倾心。 然而长公主派人上门试探时,却被拒绝了。武誉直接言明自己有心上人,等他高中回来就回崇州娶他。 长公主心生不满,人又骄傲,直接派人去崇州查了查,这便查到了卫祈。 趁着武誉要参加科考无暇分心,长公主又吩咐李博文联合几个夫子以学习为由,请武誉一起探讨学问。 这边又传消息回崇州,说武誉科考后就会和长公主成亲,已经是准驸马了。那段时间长公主日日来找武誉献殷勤,弄的京城风言风语,都说武誉要成为长公主的入幕之宾了。 卫祈派人去京城打听却听到这样的消息,一时之间伤心不已。又逢外祖病逝,心灰意冷,便有人劝说他去西门关从军。 没想到刚到西门关,长公主安排的人就把他绑走了。本意是要给他点苦头吃吃,怕在崇州之地动手会被武誉察觉到蛛丝马迹,这才将人弄到了西门关,让他尝尝风餐露宿的痛苦。 然而没想到的是他们歇息在一个破庙时遇上了盗匪,卫祈惨遭□□而死。 长公主得知消息后心里大惊,她本意不是这样的,却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这个时候太后给她出主意说附近有一队烈阳军巡检,让她嫁祸到烈阳军身上,这样武誉便不会查到自己身上了。 长公主没想太多,就照做了。她不知道的是,那些盗匪正是太后安排的。借着长公主的嫉妒心,上演了一出完美的栽赃嫁祸。 武誉看完信之后手都在发抖,他低吼了一声,双眼通红的看着林昭,一字一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骗我,若是你敢骗我,整个荣王府都不会有好下场!」 林昭冷静的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两封信上一个盖着长公主的私印,一个盖着太后的私印,你应当见过这私印的样子,当知我没有骗你。 还有,你若是不信就自己沿着信上的线索查一查。凛州清平村住着一些烈阳军残部,都是一些伤残的老兵,他们当年在西门关驻扎过,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你可以派人去问问,核实一下信上说的是真是假。 不过侯爷去查的时候还请手下留情,那些老兵并不知道卫公子的身份,都是一些残障人士,老实本分的过日子。」 武誉这个人,狠起来就连自己的命都不放在心上,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死了,林昭怕他心狠手辣将那些老兵也杀了。 武誉好一阵没出声,只有手上凸起的青筋出卖了他的心绪。 过了一会儿,武誉看似平静了许多,说道:「好,我答应你,不动他们。不过你今日过来与我说这些,目的呢?」 「我想与侯爷谈一笔交易。刚才说的这些就是我的筹码,我想我已经向侯爷展示了我的诚意。」 …… 从武安侯府出来林昭戴上了兜帽,将自己整张脸隐于无边的夜色之中。 确认没有尾巴跟着,他这才放心的回了王府。 姜子延一直在房间里等他,人没回来他不放心,睡不着。 他打了好几个哈欠,又泡了两杯浓浓的茶,这才一直醒着,时不时朝门口张望。 等到门吱呀一声响,姜子延立马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见是林昭,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帮他把外袍脱下,又倒了杯热水端给他,「先喝杯热水暖暖。」 林昭换了衣服后直接坐到了榻上,姜子延问道:「怎么样,还顺利吗?」 林昭点点头,「他答应了。」 「真的?」 「嗯。」 「那他手里有没有太后谋反的罪证?」 「有,这个你不用担心,既然他答应了合作,条件我们都是谈好的。」 「不过他为什么会答应跟你合作啊?如果想要扳倒太后,他手里拿着的证据直接上奏皇上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合作?」 「你想的太简单了。他手里的证据都是有关于太后和烈阳军一案的。而烈阳军一案由他主导,一旦被翻出来,他拿出的证据虽然指认太后,却也指认了自己。」 「既然他都已经做好跟太后同归于尽的准备了,生死已然置之度外,完全可以自己指认太后啊?」 林昭道:「如果这样的话,到时候第一个被抓起来的人就是他。」 姜子延忽然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你是说他不想事情揭露之后早死,想拖一拖?」 第425页 「嗯,毕竟除了太后之外,还有一个长公主。长公主完全可以说自己是受了太后的教唆做了错事,最多被关个禁闭,其他再没有什么重罚了。」 「想想也是,虽然后面烈阳军的事是太后在背后操纵,可当初如果不是长公主,武誉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如今大抵是恨极了长公主。」 这些就是武安侯和长公主的个人恩怨了,而他们的目的是为烈阳军翻案,将罪魁祸首太后拉下马来。 既然已经和武誉达成了交易,第二天林昭就进宫去见了皇帝。 烈阳军一案要想让皇帝同意翻案本来还需要多加筹谋,毕竟拍板定下烈阳军罪名的是先帝,皇上是最重孝名,让他同意为烈阳军翻案无异于是在承认先帝的错误,这在史书上可是大忌。 不过现在查到背后主谋是太后那就不一样了,皇帝早就想收揽大权,这几年和太后一直在暗地里分庭抗礼,如今有个这么大的把柄送上门来,皇帝会不同意翻案吗? 毋庸置疑,当林昭将这件事情查到的情况还有证据全部告知皇帝之后,皇帝甚至都没有说让朕想想改日再议的话,只片刻的时间就同意了重查烈阳军旧案。 皇帝道:「你如今在工部任职,翻案的时候你不便参与。只是这刑部尚书前不久被朕降职了,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林昭没想到皇帝会让他推荐人选,毕竟他资歷不够,在朝中的根基也不深。 不过随后一想,朝堂上因为这个人选应该争执的比较厉害,保皇党这边的人只要一推荐,太后那边的人就会反对。 所以这个人明面上要不属于任何派系,不参与朝堂派系之争,也不会成为太后那边的人,自身才华够硬,这样的才是合适的人选。 林昭想了想,道:「皇上,您觉得通州知府程绪如何?」 「程绪?朕记得,这个程绪当初因为太过耿直,不知变通,被先帝贬到地方上做知县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他还在渠县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待着呢?」 「不是,如今已经升任为通州知府了。」 通州地处偏僻,和凛州相邻,他当初就读的白麓书院就在凛州和通州的交界处。 程绪为人耿介,在朝中又没什么后台,所以每年地方官员考评结束调离回京的时候都没人考虑过他,他在通州一待就是十几年。 不过曾经他不参与派系之争,被人排挤的好处此时便显现了出来。 无派系,为人耿直,对大魏一片赤诚之心,而且如今是通州知府,三品地方官员,刑部尚书也是三品官员,只是这是个京官。 若是将他调回来,表面上是平级调职,实际上是升职了,从一个偏远地区直接调到京都做官,待遇千差万别。 从其他各个层面考虑,程绪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至少能让太后一党的官员挑不出来毛病。 第217章 (捉虫) 马上就是年根了, 吏部开始进行三年一度的官员考绩测评,对于考评优秀的自然是要升职的。 程绪刚好可以趁着这波考评名正言顺的从通州调回到京城。 而林昭才调到工部任职不过半年,年底的考评即便是优他这个位子也不会再动了。 隆冬的大雪依约而至, 天气冷的像冰碴子戳进心窝子里,所有的一切都被大雪掩盖,等待着来年春天雪化后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 仿佛迎接它的是新生。 姜子延又裹上了厚厚的毛茸茸的大氅, 天一冷, 他都不怎么出门了。 今日是这一年林昭参加的最后一个朝会, 朝会上讨论的大多都是六部总结的这一年的考绩,毕竟一年到头了,年终也该总结报告了。 林昭升任了工部侍郎之后上朝的位置变了, 他现在是站在前几排的, 瞧着周围几排官员的面孔,有好几个都十分陌生, 基本都是这两个月以来新换的。 皇帝的手段雷厉风行,一旦抓住太后一派的一点把柄就死咬住不放, 这半年来太后那边元气大伤, 隐隐有衰颓之势。 刚一散朝,林昭旁边同行的官员走上来搭话:「林大人,近日府中添丁, 正要举办酒宴, 还望林大人赏光前来呀!」 说这话的是礼部的郭大人,也是陈勉的直属上司。 林昭应道:「恭喜郭大人,若是郭大人下帖邀请, 林某得空定会去沾沾喜气儿。」 这厢才说完话, 另一个官员上来道:「林大人, 正巧前几日我得了一幅古画,素闻林大人才华横溢,不知可否请林大人帮忙来看看这画的真假……」 …… 林昭最近可是朝堂上炙手可热的人物,升职升的快不说,很得皇上宠爱,俨然是除内阁老臣之外的新进宠臣。 年纪轻轻就已经做到了工部侍郎的位置,前途不可限量。而且听说前阵子刚刚调职回京的程绪就是由他举荐的,要知道刑部尚书这个职位因为人选的问题朝堂上议政时总是没个结果,他随便推荐一个人,皇上就用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位以后在朝中的发展那是一片坦途,从他原先进瀚林苑看,皇上是有意让他以后进内阁的。 这种人大家自然上赶着巴结,所以这段时日林昭收到的请帖比往常多了四倍有余,如今他风头正盛,前来拉拢他的人有不少,甚至太后也在拉拢他。 太后是个非常识时务的人,她知道什么时候该拔出利刃,什么时候该暂避锋芒,很会审时度势。 第426页 之前因为火烧姜子延的酿酒厂,林昭回敬了她一个大礼,没想到她却像是没发生过似的,现在派官员该拉拢还是拉拢,好像之前的不愉快都没发生过。 在朝堂上为官,不能太过刻板耿直,像收到别人邀请的帖子,如果直白的拒绝,很容易得罪人,就像程绪,就是因为太过耿直,丝毫不会变通,才会引得别人不快。 这些帖子姜子延替他筛查了一遍,挑了一些实在是不能推诿的,到时候挨个去赴宴。而剩下的那些则是委婉的表示拒绝,这样最起码不容易得罪人。 不过话说回来,林昭有荣王府世子这个头衔,背后还有整个荣王府靠着,即便是他明确的拒绝别人,别人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只是姜子延觉得这毕竟是人情往来,还是要跟同朝为官的同僚们打好关系才是,说不准哪天遇到什么事情需要人家帮忙,这些都是说不准的。 身为荣王府世子,林昭从一开始进入科举朝堂,身上就被打上了皇帝的印记,而这几年,他做的所有的事情,无一不在向别人证明着他是皇帝这边的人。 林昭最近在朝里名气大盛,杨肃和陈勉也听说了。他们两个上朝都是在后排站着,散朝之后在人群中寻找着林昭的身影,三人许久没说话了,打算找个地方吃点饭,叙叙旧。 谁知陈勉和杨肃刚要去找林昭搭话,被一同的同僚看出了他们的意图。这位同僚官职跟他们差不多,但如朝为官的时间却比他们早,心里早就酸着了。 他知道陈勉和杨肃与林昭是同一批的进士出身,此时说道:「我劝你们有点自知之明吧!人家不仅是工部侍郎,还是荣王府世子,皇上眼前的红人,也不看看自己跟别人差了多少,上赶着去巴结,嗤,到时候人家不理你们,弄得脸上难堪,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陈勉听完都要气笑了,那可是他三弟,两三年的同窗之谊,加上这几年的同僚之谊,竟被此人说的如此不堪。 他张口就想骂人,但是又碍于他现在在礼部当值,稍微收敛了些,说道:「我们不需要你提醒,再说了,能巴结的上那是我们的本事,至于你,那才是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呢。」 这话戳到了那人的痛处,因为前不久他也殷勤的上去跟林昭搭话,想请他吃个饭,但是被林昭当面拒绝了。 当时旁边还有好几位同朝的官员,这让他面子上很不好受,便一直记挂到现在。 杨肃则是没理他,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情谊自己知道就好,何必与别人争执一词。 那人气道:「我倒要看看那位趾高气昂的林大人会不会接受你们的巴结!」说完还一副等着看笑话的模样。 而在前面走着的林昭一路上都在被旁边的同僚缠着说话,好不容易将人都打发走,他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等着后面的陈勉和杨肃。 陈勉连忙快步走上去,一把薅住他的肩膀,亲切的说道:「三弟,你快跟这傢伙证明一下,他说,我们巴结不上你!」 杨肃在一旁偷笑,陈勉这个巴结二字用的特别酸。 林昭忽然笑了,看了那人一眼,没理他,然后拍了拍杨肃和陈勉的肩膀,说道:「别理他,走,今天会心楼吃饭我请客。」 陈勉一定去会心楼吃饭,屁颠屁颠的跟着走了,还不忘回头给了那人一个得意的眼神。 路上陈勉边走边道:「三弟,别说是你请客了,这酒楼都是弟夫开的,要请客那也是弟夫请的!」 林昭被这一声声的弟夫哄得十分高兴,陈勉自从知道了他和姜子延公开了关系之后,越发不收敛了,再也没叫过姜哥,张口闭口都是弟夫。 「别贫了,到地方了,想吃什么随便点,子延说最近他又研制出了几种新菜式,赶早不如赶巧,今天咱们去尝尝。」 三人有说有笑的朝着宫门走去,而一开始说风凉话的那个人咱也听到他们刚才讨论的内容的内容,此时羞得面红耳赤。 人家三个的确关系很好,丝毫不用巴结,看那样子,交情匪浅。 周围几个还在后面走着的官员都在看他,一边看一边小声议论,他臊红着一张脸灰熘熘的回去了。 会心楼的生意不是一般的好,姜子延研发出来的菜式多,而且味道是个顶个的好。 午膳时分若是去的晚了就没位置了,而且楼上的雅间都要提前预订的,如果没有预订,除非运气好,碰上哪家退订的还能捡个漏,否则那是根本排不上雅间的。 不过这楼上有一间雅间是不对外开放的,是姜子延特地让人预留出来自己用的,方便他约人来谈事情,自然也方便了林昭。 林昭一进这会心楼,掌柜的赶紧迎了上来,他可是知道这位时下很受京中姑娘追捧的世子大人是他们东家的未婚夫君。 掌柜的亲自接待,十分殷勤的道:「大人,楼上雅间空着呢,小人这就让人准备上菜。」 陈勉和杨肃跟着林昭熟门熟路的朝楼上雅间走去。 这里的雅间隔音效果比较好,很多达官贵人都喜欢来这里谈事情。 菜上齐之后,他们三个边吃边聊,大多数的都是一些朝堂上的闲话,像陈勉吐槽的最多的就是礼部的这个活儿太过清闲,一年到头正儿八经的宫宴还有其他的典礼活动很少,导致他在礼部闲的没事干。 而杨肃说的则是他们刑部的事,今年年底已满三年,他也会参加考评。如果是优的话,到时候官职有望向上提升半截,正六品也有可能升为从五品。 第427页 而且今年刑部官员变动大,领头的刑部尚书都已经换人了,到时候刑部由于是一番怎样的情况还未可知。 酒过三巡之后,杨肃想起上次林昭拜託他帮忙查卷宗的事,于是问道:「那件事你查的如何了?有眉目了吗?」 林昭不欲多说,点点头道:「还可以,快结束了。」 陈勉喝了半罈子的剑南春,整个人迷迷煳煳的问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迷呀?我怎么听不懂你们在说啥?」 林昭看他喝的晕乎的,敲了敲他面前的盘子,数道:「一,二,三。」 三的话音刚落,陈勉就醉的不省人事了。 杨肃摇摇头,「阿勉还是这么贪杯,酒量不好还爱喝。」 「没事,反正明天就休朝了,不用起大早去上朝,可以多睡会儿。」 最后陈勉是被自家的马车送回去的,躺在马车上唿唿大睡。 他睡的迷煳,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忘了跟两个好兄弟说。但是自己喝太多,酒精麻痹了大脑,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想说的是什么,干脆不想了,接着唿唿大睡。 赶在年底的时候周幸回来了。 周幸这几个月都在外面,忙着开酒馆的分店,回来之后直接回了姜府。 姜子延见到他时他被风吹的嘴唇干裂,双眼却炯炯有神,看起来精神头不错。 周幸一脸高兴的说道:「郎君,如今在禹城,江城,薛城,都有咱们姜记商行的产业了!」 「这还要多亏了你不辞劳苦的都在外面奔波,今年年底我要给你封个大红包,欸你可不要拒绝,这是我专门给你的年终奖!」 周幸道:「谢谢郎君!」 「跟我还客气什么。」 「对了郎君,前不久我在禹城的时候,听见有一些从京城回来的商户,把那刚修好的水泥路一顿夸奖,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我这次回来专门走的官道,走的又稳又快,本来一月的路程,结果走了半月就到了。郎君好厉害,这种办法都能想到!」 姜子延被夸的脸红,转移话题似的说道:「周幸,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考虑成家了。可有相中哪家的姑娘?需不需要我帮你相看相看?」 没想到周幸忽然脸红了,「郎君说笑了,不过我这几个月在外面确实遇见了一个还不错的姑娘,想着再处处看,如果合适的话就成亲,到时候可能需要郎君帮忙提亲了。」 周幸的家人远在凛州,而且对他一个比一个刻薄,后来周幸跟着林昭做生意之后,日子逐渐好起来了,家人又找上门,说以前亏待了他,又想跟他重修旧好。 殊不知这就是一群吸人的血蛭,碍于孝字当头,周幸不得不应付他们。 可他们变本加厉,不给钱就败坏他的名声,姜子延离开凛州之后那几年,周幸一直在凛州造纸厂管事,作为那里的一把手,每个月的工钱比厂子里的任何人都高。 这让他的家里人眼红了,开始频繁的问他要钱,周幸之所以下定决心要来京城跟着姜子延做事,一方面是因为他的野心,想要将生意做大做强,成为一个出色的商人。 另外一方面则是想摆脱这不要脸的一家子,如今他远在京城,家里那帮人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现在他总算是落了个清净。 周幸觉得姜子延说的对,他确实老大不小的了,如今已经二十有六,确实该考虑成家了。 这些年跟在姜子延身边,已经攒了一笔不少的钱,用来娶媳妇儿足够了。 不过他每次看到林昭和姜子延感情那么好,心里也忍不住羡慕。所以他在外面晃荡这几个月,也是想找一个合心意的人来度过余生。 这厢陈勉酒醒了之后脑袋还有点疼,喝了一碗醒酒汤才好一些。 回想起酒桌上发生的事,他总算想起了自己要说什么事情却忘记了最后没说。 陈勉一向神经大条,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嘆气道:「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此时卧房的门打开,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丫鬟,丫鬟端了盆水。 「阿勉,你醒了?快起来洗把脸吃饭吧。」女子声音温柔,长相也端庄大方,看这言行举止,也是一个大家闺秀。 陈勉忽然脸红了,结结巴巴道:「窈娘,你怎么过来了?我、我还没起床呢。」 徐窈每次看到他陈勉脸红的样子都觉得他好可爱,于是手里握着帕子,捂到嘴边笑了笑,朝一旁的洗脸水示意,「唔,水给你准备好了,快起来吧。咱们已是未婚夫妻,而且我爹爹也准许我过来看望你,你不必害羞。」 陈勉愣愣的点了点头只觉得窈娘笑起来真好看。 昨日他本来就想跟两个好兄弟说自己的婚事的,结果又因酒误事,到时候只能再单独跑一趟他们府上通知他要成亲的事了。 徐窈的爹是礼部的官员,官职比陈勉高好几级,是个很佛系的官。 他相中了陈勉这个性子,虽然大大咧咧,但却有一颗赤诚之心,身在官场,也没有被官场的不良风气浸染,是个不可多得的夫婿人选。 徐父一打听,这才知道陈勉如今也还单着,没有娶妻不说,房里竟然连一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平时也就是跟人出去喝喝酒,从来不逛花楼,洁身自好。 徐父更满意了。 捨不得让自己的女儿出嫁之后受苦,所以他特地选了陈勉当自己的女婿。 第428页 只是光他满意还不行,要自个女儿也喜欢才可以。于是徐父就以师生的名义,邀请陈勉这个学生到他家里吃饭,一来二去的就和徐窈认识了。 大概这就是天赐的姻缘,徐窈长相温婉,脾气也好,说话温温柔柔,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陈勉一眼就喜欢上了,后来每次来徐大人府上的时候他都会带一点小礼物偷偷给窈娘,他以为旁人不知道,殊不知早就被徐父看在眼里了。 所以这是一桩靠岳父来撮合成就的亲事,大魏民风开化,男风盛行不说,男女成亲之前也没有不能见面的说法,所以两人自从定了亲事,徐窈经常会到陈勉这里来给他拾掇屋子。 徐父平时做官做人都很低调,闺女的婚事定下来还没通知亲朋好友,所以知道的人很少。 陈勉很高兴,本来是要将这个好消息跟自己的两个兄弟分享的,就因为喝多了忘了。 所以当陈勉备着礼物亲自登门荣王府的时候韩毓秀姜子延是有些惊讶的,按理说他们一般都过除夕之后才会登门拜年,今年这还没过年呢怎么就来了。 林昭也有些惊讶,因为前几天他们才在会心楼吃过饭,这才不过两日,怎么亲自上门来了? 「二哥,可是有什么要事?」林昭问道。 陈勉笑得憨憨的,还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吧,我快要成亲了,所以特地来跟你们说一声。」 「成亲?!」 姜子延没想到陈勉今天来是给他们送喜帖的,他一脸高兴道:「你小子要成亲这消息也太突然了吧?都没听说你订亲,这就要成亲了?哪家的闺秀啊?我们大家认识吗?」 陈勉嘿嘿笑道:「你们不认识,是礼部侍郎徐大人的女儿徐窈,我们挺投缘的,而且徐大人为人比较低调,所以这事儿我们就没张扬。」 林昭也为他感到高兴,上前给了他胸口一锤,说道:「陈二哥,你这不仗义啊,成亲这种大事竟然瞒的这么好,过完年就要成亲了,现在才告诉我,是不是不厚道?」 陈勉有些理亏,说实话他那日饭桌上就想说的,结果却给忘了。 「我哪不厚道了?这不是还被他吼里特地来告诉你了吗,杨大哥那边我还没去呢,先不说了,你到时候带着姜哥过来啊,我先去杨大哥家里了。」 林昭摆了摆手,示意让他赶紧走,省的在这吵吵的烦人。 陈勉到杨肃家里的时候杨肃正在院子里帮忙晾衣服。 杨肃在两年前便娶了罗娘,两人现在育有一子,小名叫鹤鹤。 陈勉过来的时候惊讶了一下,说道:「杨大哥,你在家里还干这些活呢?」 杨肃将最后一件衣服晾上,把手擦干,进屋招待陈勉,说道解释道:「你嫂子在厨房里忙着做酒酿圆子呢,一时间腾不开手,我就把这些衣服都晾了。你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陈勉从怀中掏出一份喜帖递了过去,杨肃一看,原来他这个二弟要成亲了。 面上十分高兴,「好啊你啊,这是多久的事了?怎么现在才说?」 陈勉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道:「也没多久,岳父大人比较低调,所以我们也一直瞒着没有说。这不是快办亲事了嘛,诚邀你和三弟过来给我撑场子。到时候让嫂子把鹤鹤带上,一块过来喝杯喜酒。」 他话音刚落,屋里一个白白嫩嫩的小糰子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 杨丛鹤快满两岁了,说话还不利索,走路一颠一颠的,罗娘给他穿了一身小棉袄,带着一个小虎帽,看起来可爱极了。 杨肃一把将儿子抱在怀里,对陈勉道:「你这个年纪确实不小了,也该成婚了。你看我跟你嫂子都成亲两年了,本以为你还一直拖着,没想到说快到也快,没听到你定亲的消息,直接听到你成亲的消息了。」 「我也没想到,其实家里之前也有媒人上门说过几个,只是我挺羡慕大哥和三弟的,你们都找了一个互相喜欢的人,所以我也一直想找一个彼此喜欢的人共度余生。结果我还真的遇到了,嘿嘿!」 「徐大人挺欣赏你的,虽然礼部的活比较清闲,但却是一个远离朝廷斗争的地方,很适合你。」 「我岳父也这么说,而且他说他对我要求不高,不期望我能够官运亨通,成为一品二品大员,而是希望我跟窈娘能够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看来你这真是天定的姻缘啊!」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这边罗娘已经将饭做好了,陈勉懒得再回家吃,直接在陈勉这里蹭了一顿饭。 而姜子延这边,陈勉走后他有些闷闷不乐。 眼看身边的好友都欢欢喜喜的要成亲了,他却只能干看着,心知在这个时代虽然男风盛行,可是办婚礼的却很少,似乎是个约定俗成的规矩。 晚上吃过饭躺在床上,林昭突然靠了过来,揽过他的腰,商量道:「子延,等为烈阳军翻案的事情结束,我们成亲吧!」 姜子延一怔,转过身和林昭面对面侧躺着,「你说什么?」 「咱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京城里的人也都知道了咱们的关系,我们也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吧!」 姜子延有些感动,「可是我们都是男的……哪有男的和男的办婚礼的……」 「别人不办,那是他们的想法,大魏又没有规定男子与男子不能办婚礼。而且,我想给你一个婚礼。」 第429页 姜子延有些高兴,忽然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然后将头埋进了他的肩窝里,许久,林昭听见一声轻轻的回应:「好。」 窗外月朗星稀,明天大概又是一个好天气,如此时姜子延的心情,甜蜜又温柔。 所以说这求婚实在是太过简陋了些,什么都没有,但姜子延就是高兴。 第二日姜子延起床时身边的另一半床空空如也,林昭不在。 他撑着身子起来,却看到枕头边放着一个小木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只男子用来环发的青玉簪,尾端是一朵祥云的模样,小小的角落里刻着他的小字,子延。 第218章 姜子延拿起玉簪, 嘴角扬起一抹笑。 这人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蛮温柔的嘛。 他起身穿上衣服,来到这个朝代也有好几年了, 最简单的束髮他还是会的。 用木梳将头髮梳理顺开,拿起林昭送的玉簪,挽了个漂亮的髮髻, 剩下的头髮在肩上散着, 镜中的人眼眸明亮, 仿佛颜色更胜几分。 屋里烧着炭火暖烘烘的, 姜子延一时不觉冷意,穿的还是昨天那一身棉衣,又将毛茸茸的大氅披上, 这才出门。 然而等他一推开门, 一股冷飕飕的凉气扑面而来,带着几朵飘逸纯白的雪花, 他朝外面看去,一片银装素裹, 又下雪了。 今年冬天下雪要比往年频繁一些, 不过,北方天气干燥,平时下一场雪, 没隔两天就化了。 但这一次的雪下的时间要格外久些, 雪花簌簌地落着,花瓣又大,下落又急, 这不过才一夜的时间, 积雪已经到膝盖了。 姜子延向来怕冷, 赶紧关上门,又回屋加了件衣裳,这才打开门出去。 他拢了拢衣袖,双手在衣袖间搓了搓,还是觉得冷,赶紧朝着饭厅走去。 王府里的下人已经在扫雪了,穿过迴廊到达垂花门的小石板路已经被清扫了出来,姜子延踩在上面,觉得有些滑,心想着这到底不如鹅卵石铺的路防滑。 他走的很慢,现在的鞋底都是几层布纳出来的,一点都不防滑,怕生怕一个不小心跌倒了。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刚在石板上走了两步,他脚下一滑身体就会向后倒去,本以为他会摔个底朝天,结果却落入了一个厚实的怀抱。 姜子延抬眼一看,是林昭。 林昭将他扶正站好之后,道:「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个路都走不好?你要是摔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姜子延忽然脸红了,这人真是不知羞,上面还有扫雪的丫鬟家丁呢,一大清早就说这种没羞没臊的情话,真是不害臊。 可那弯弯的眉眼早已出卖了他的心情。 「你一大早干什么去了?」姜子延问。 林昭道:「也没干什么,就是看外面雪下的厚,帮你堆了一个雪人。」 姜子延一脸惊喜,说话间嘴里的热气不断的往外冒,「你竟然早起堆了个雪人?你不是一向不爱堆雪人吗?以前下雪的时候,都是我和星星拉着你去你才堆雪人的。」 「嗯,今时不同往日嘛,要不要过去看看?」 「要。」 姜子延一口答应,堆雪人这种活动,他一直都很喜欢。 走到另一处院子里,光秃秃的大树底下果然,立着一个大大的雪人,林星还在树下站着拿着树枝给雪人做胳膊。 看到林昭带着姜子延过来,他一把抓住了姜子延的手让他走到雪人面前,比划道:「姜哥哥你喜欢吗?我哥说这是按你的样子堆的。」 姜子延惊道:「什么?我哪有那么丑?!」 林星捂嘴笑得肩膀一颤一颤,姜子延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上当了,林星是在跟他开玩笑。 「好啊你,是不是跟你哥学坏了?都会打趣我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姜子延心里很高兴,因为林星如今的性子变得活泼了些,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整日里不吭声,也不爱交流了。 三个人在大树底下说说笑笑,冰天雪地中,像极了幸福的一家三口。 大树的枝干很多,又粗又大,虽然没了绿叶装扮,雪花和上面结的冰棱造就了一棵冰雪之树,看起来格外好看。 姜子延忍不住想将这一画面定格,忍不住想着这个时代如果有照相机就好了,他一定要把这一画面拍下来留存。 玩闹过后三个人一块去吃早饭,王府的厨子做的饭十分丰盛,府上人不多,所以这顿饭是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吃的。 荣老王爷这顿饭吃下来一直都笑眯眯的,以往别人阖家欢乐的时候,他的荣王府一直冷冷清清,今年聚集了这么多人,热热闹闹的真好。 虽然还下着雪,但并不妨碍人们出来活动。 家家户户各扫门前雪,整个京城的街道都被清扫了出来,该摆摊的就撑个棚子摆摊,该做小生意的开门做生意,完全没有因为这场大雪影响。 姜子延吃过早饭之后,便和林昭一起出来逛街,他们还带上了林星。 林星自从来到京城之后也很少出门,平日里他一般都是陪着荣老王爷。 现在林星在荣老王爷心里的地位可是蹭蹭蹭的上涨,见人就说这是他乖孙。 林星现在十四五岁了,个头倒是没有再往上蹿,只是这模样长的十分招人,一副娃娃脸的模样,卷翘的睫毛又浓又密,上面都能挂个小筷子了。 第430页 因为王府派出去的人还在寻那个神医,所以他的嗓疾还没有治好,平日里是不开口说话的。 正因为如此,他往那一站,像极了一个瓷娃娃,又可爱又精緻,也怪不得会招荣老王爷如此喜欢。 姜子延看了看林星的这副模样,左右也没什么乐子,干脆哄着他穿上了一身女装,还让府上的丫鬟给他梳了一个好看的头髮。 梳妆打扮之后姜子延一看,忍不住感嘆道:「我们星星要是身为女儿身,那得迷了多少京城公子哥的眼啊!」 不过林星一开始有些不高兴,他不愿意顶着这身衣服出门。 后来顶不过姜子延左一句软话,右一句软话的恳求,这才跟着他们出了门。 年节当前,有很多支摊卖节礼的。 这个时候流行的节礼就是一包蔗糖和一包油炸的果子。 要知道这两样东西都不便宜,以前的节礼送的都是饴糖,自从临安出了蔗糖之后,这年节礼也都改成蔗糖了。 这油炸的果子更是难的,毕竟在这个时候,食用油还是很昂贵的,更别提用来炸东西了。 不过王府给别人回年节礼的时候,送的东西都由府上的管事採买,不用林昭他们操心,所以今日他们三个出来真的只是随便逛逛。 城中有很多新鲜的玩意儿,像是举办庙会一样,十分热闹。 姜子延一手拉一个的闲逛,中午走累了就到他开的会心楼吃饭。 只是这次他们刚进门,就听见大堂里一阵吵闹声。 一个和林星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正一脸气愤的对店小二道:「我明明都已经提前预订过雅间了,到了这你居然跟我说弄错了!还想让我坐大堂?我告诉你,小爷我从来不坐大堂吃饭,你麻熘的赶紧给我收拾一间雅间出来,不然就别怪我砸你场子!」 小二苦着个脸,这京城里但凡来他们会心楼里吃饭的都是惹不起的主。 店里的掌柜也赶紧走过来道歉:「客官,真的是对不住,下面的人把您预订的日期写错了,可是咱们这儿今天真的没有雅间了。既然您不愿意坐大堂,要不然我给您打个折扣,您改天再过来吃如何?」 少年一天更是不乐意了,「小爷我说今天来吃,就今天来吃,别想煳弄我。而且这事是你们酒楼的问题,我明明都派人打过招唿,预订过了,是你们记错了日子,将雅间定了出去,现在还反倒让我走,这是个什么道理?」 掌柜的也知道这事是他们酒楼理亏,只能一个劲的苦哈哈道歉,说了好几个解决法子对方都不满意。 「这位少爷,咱们酒楼的雅间今日确实都订出去了,你要不通融通融?要不然这样吧,您下次来这里吃饭的时候,小店给您免费,如何?」 掌柜的很无奈,赶到年底酒楼的生意十分的红火,他们的雅间都被订出去了,而且定的人还都是得罪不起的,所以只好得罪眼前这位爷了。 那少年听了之后更恼火了,「小爷我是差你们这一顿饭钱吗?」 姜子延站在门口听了个大概,抬脚走进去后大堂里的伙计眼尖的看到了他,好似看到了救星似的急忙走了过去,「东家,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你去把掌柜的叫来。」 掌柜在这边还想再跟那少年商量商量,忽然伙计过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掌柜的赶紧跟少年说了句:「抱歉,稍等一下。」 说完之后他朝着姜子延的位置走了过去。 那少年也感到有些奇怪,这掌柜的说着说着怎么走了? 他顺着掌柜的方向望去,忽然看到一个特别漂亮的小姑娘,第一眼觉得非常好看,第二眼觉得她有些眼熟。 这边姜子延对掌柜的说道:「把我那间雅间让给那个小少爷吧,我们坐大堂就行。」 掌柜的一脸高兴,没想到东家如此通情达理,如此一来少年要的雅间就解决了。 他赶紧朝着少年那边走过去,跟他说这个消息,结果刚转身走两步,就看到那少年过来了。 林星转头一看,眼神中划过一丝惊讶,这个人他认识,是当初在凛州的时候将他认错成小姑娘的一个少年,好像是叫云熠。 当初他还赠了他一块玉,还以为没机会还给他了,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又遇见了。只是这玉他没带在身边,等回去了打听一下他住在哪,然后将那玉还给他。 云熠虽然年纪不大,但从小习武,一身内力非常精纯,所以他的耳力也比别人好很多。 当听到姜子延说要把他的雅间让给他时,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此时走过来道:「这位大哥,对不住,我刚才不是想那么无理的,不如、不如这雅间咱们一起坐吧!」 他在说这话有些脸红,眼神一直在林星身上。 姜子延本以为这是个嚣张跋扈在家被宠坏了的少年,没想到还挺知礼的。 而此时云熠的心里则是狂喜,他心心念念好几年的小姑娘终于再一次被他遇到了! 自从上次凛州一别之后他一直念念不忘,后来也派人到凛州打听过她的下落,可再也没得到关于她的消息。 第219章 姜子延瞧着这小少爷周身衣服华贵, 应该也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只是此时他的眼神一直落在林星身上,他忽然笑了, 看这少年和他们家星星差不多年岁,不过个头要稍高一些,便有心想逗逗他。 第431页 「这位少爷, 我们和你并不相熟, 同桌吃饭怕有所拘束, 还是不了。我那间雅间就让于你, 还是赶紧让掌柜的带你上去吧,我们坐在大堂吃就好。」 云熠被拒绝了,想起刚才自己跟掌柜的说的那些话, 心里不禁暗暗后悔, 这肯定是让对方听到了,看这样子他应该是这姑娘的哥哥吧, 会不会对他印象不好啊? 既然不能同桌吃饭,那就更不能抢人家的雅间了, 他得给人家姑娘的家人留个好印象, 万一以后上门提亲,人家不同意把姑娘嫁给他怎么办? 林星看云熠脸上表情好似风云变幻,根本不知道对方都想到提亲上去了。 云熠道:「那个……我突然觉得坐大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人多了热闹嘛, 这雅间还是你们坐吧。」 不知为何,姜子延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有点好笑,就好像本来一个嚣张无礼的大狗狗, 突然看见了肉骨头似的, 变得又憨又乖, 还用一脸求夸奖的眼神看着他们家星星。 此时临近中午,会心楼里的客人越来越多,姜子延不欲在这里多站,他看了一眼掌柜的,掌柜的带着云熠找了一个大堂,比较偏一些的地方落座,靠窗,可以观外面景色,也是一个很不错的位置。 于是云熠眼睁睁的瞧着自个儿的心上人跟着那两个大哥一起去了楼上雅间。 过了一会儿饭菜都上来了,云熠还在盯着楼上的雅间望眼欲穿。 旁边跟着他一直服侍的贴身侍卫云九说道:「少爷,您不是说在京城要表现的嚣张跋扈一些,上头那位才能放心吗?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安静啊?」 云熠忍不住拿起筷子敲了下他的头,郁闷道:「嚣张跋扈那也得看时机啊!」 云九一脸莫名,「现在不就是好时机吗?」 大庭广众,只要表现的跋扈一些,这消息肯定很快就能传到那位耳朵里,多好的机会。 「好你个头啊!我要是再嚣张跋扈下去,她就对我没什么好印象了,我以后还怎么娶媳妇?」 云九还是不理解,这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怎么他们家小王爷就扯到娶媳妇儿了吗? 「少爷,『她』是谁啊?」 云熠忍不住嘆气,他一个胳膊肘拄在桌子上撑着脸,另一只手拿着筷子在桌子上乱戳,他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憨憨当侍卫?早知道当初就用管家给他推荐的那个了,自己挑的这个除了武功高,啥啥都不行。 云熠很喜欢会心楼的饭菜,但今次却吃不下去了,心思根本不在吃饭上。 他没有回答云九的问题,而是问道:「你觉得刚才那个姑娘长的怎么样?」 憨憨侍卫:「哪个姑娘啊少爷?」 云九是王府排行第九的暗卫,也就比他大两岁,但不知道是缺心眼还是少根筋,每次都能将他气得半死。 他没好气的提醒道:「就是刚才说要跟我换雅间的那几个里头的姑娘。」 「喔喔喔——」原来是她呀! 只是他话没说完就被云熠打断了。 云熠:「你喔喔喔个头啊,当自己是个公鸡打鸣呢?」 云九脸红,他真的很像个公鸡吗? 不过小王爷这样他都习惯了,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那个姑娘长的可真好看,跟个瓷娃娃似的,我就没有见过那么白的人,那皮肤白的都快透明了,脸粉粉嫩嫩的,而且那个眼睛也太大了吧?睫毛也好长,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姑娘了。」 这顿夸奖很得云熠的心,云熠高兴了,说道:「是吧,我见她第一眼就喜欢了,那时候还在凛州,没想到兜兜转转,竟叫我再次遇见她,你说这是不是天定的缘分?」 侍卫连忙点头,「是的是的,这一定是天定的缘分。」他还是能感觉的出来,自家小王爷现在心情是很不错的,这个时候自然要顺着他的话说了。 果然,云熠听了很高兴,终于开始动筷了。 「吃饭吃饭。」 云九都要感动哭了,终于可以吃饭了。 来到这大堂好久了,菜都快凉了,他饿的不行,能看不能吃,让人心痒痒。 这下终于可以填饱肚子了。 云熠心里则是在想着他的心上人,准备等姜子延他们吃完饭回去时派人悄悄跟着他们去看看,这到底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到时候也方便偶遇不是? 身为云南王的独子,云熠自从来到京城,在外展示的都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他性子是跳脱了些,但人却不傻,心思可谓是七窍玲珑,否则也不会小小年纪在经常待这么几年,就混的如鱼得水。 等他再过两年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就可以回云南封地了。 在京城这几年,虽然她在外表现的嚣张跋扈,但皇帝对他印象颇好,一副宠爱有加的样子。 云熠觉得照这么个势头下去,没准等他到了成亲的年纪,皇帝心血来潮给他赐个婚,那就不好了。 他还是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共度余生。 本以为当时凛州匆匆一面之后,以后不会再见,可缘分就是这么巧妙,今日他们竟然又遇见了,而且她今天看起来好像是特意装扮过的,衣裙华美,还长高了很多,比上次还要好看。 好不容易挨到一顿饭吃完,云熠又等了片刻,这才等到姜子延他们在楼上用完膳下来。 等他们走后,云熠看向一旁的云九,云九还在埋头努力的啃着猪肘子。 第432页 他嫌弃的说道:「别吃了,赶紧去给我盯着点,一定要看清楚她是哪家的姑娘,知道了吗?」 「哦哦好的少爷!」侍卫赶紧起身,手在衣服上胡乱擦了擦,拿起手边的剑就出门了。 姜子延他们吃完饭之后看天色还早,就去南边的小集会逛了逛,集会上有很多杂耍,十分热闹。 云九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他有两点很得云熠看重,一是武功高,虽然他在暗卫中排名第九,但功夫可不是第九,最起码能排到前三。 二就是忠心。他对云熠向来忠心耿耿,别人说什么都不好使,他就听云熠一个人的命令,还是个死脑筋。 云熠让他跟着姜子延他们他就一直在后面悄悄跟着,他隐匿的功夫极好,就连林昭都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踪。 姜子延他们又在外面逛了半个下午,这才打道回府。 云九一直跟到王府外面十几丈远处,若是在靠近,很容易被王府的暗卫发现,他站的稍远些,跳到了一棵树上,亲眼看着他们进了荣王府的后门。 云九想,荣王府人口简单,只有一个老王爷和前几年才认回来的世子,这个他还是知道的。那么刚才那个姑娘难不成是荣王府上的表小姐? 于是云九回去的时候悄悄打探了一下,但听说荣王府上并没有新来的表小姐,他这才回去復命。 云九觉得自己可真聪明,不但知道了对方住在哪里,还把对方的身份打探出来了。 既然能跟着一块进王府的后门,荣王府上又没有女眷,想必这一定是容王府上的丫鬟了,一定是这样。 云九回去后高高兴兴的将查到的消息告诉了云熠。 「你说他是荣王府上的丫鬟?」 云九点点头,「嗯,看她穿的衣服料子挺好的,想必应该是世子身边的丫鬟。哦,对了,今天跟她一块吃饭的那两个男的,其中一个就是荣王府世子,另外一个便是京城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荣王府世子的心上人。」 云九说的振振有词 ,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分析的哪里不对,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误导了云熠。 云熠抿嘴一笑,「丫鬟就丫鬟吧,反正我不嫌弃,而且父王也没有门第之见。到时候她嫁给我,一定不会受委屈的!」 只是这次之后,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想了想,云熠说道:「云九,你让人盯着点荣王府,要是看见她出来了,就立刻禀报于我。」 到时候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制造偶遇,和她见面啦! 此时完全不知道自己搞错了性别的云熠正一脸期待的想像着自己能够再次见到心上人。 回到王府后姜子延忍不住夸林星,「我们星星果然是魅力大呀,着女装出去走一圈,多少小公子小少爷盯着看。还有今天在酒楼遇见的那个,上一秒还在嚣张跋扈,下一秒就变乖狗狗,哈哈哈哈这反差好可爱啊!」 林星忍不住撅嘴怨念似的看着姜子延,示意他不准再说了,不然他就要生气了。 然而姜子延还是没停下来,他真的好喜欢给林星女装打扮啊,真的是好看极了。 林星看自己抗议没用,转头看向自己大哥,想让他帮忙说两句话。 然而林昭一手抓着姜子延的手,扭头看别处就是不看林星,一副你求我没用,我管不了的模样。 林星无奈,他哥现在完全就是有了夫君忘了弟。 姜子延不敢再笑了,怕把林星惹急了下次就不答应他扮女装了。 这边云熠一直在别院里等着什么时候小美人出门了他去制造一个偶遇,结果就这么一直等,等到了年后也没等到。 林星本来就不爱出门,上次和姜子延一起出门之后他就一直在府上窝着。 荣老王爷给他抱养了一只毛茸茸的狗崽,品种是大型犬,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长大了一圈,他很喜欢这只小崽崽,没事的时候就陪着狗崽玩,也就没再出过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0章 年后的朝会是从正月十六开始, 如今是正月十二,还有几天时间。 这几日里林昭和姜子延一直呆在王府里,几乎都没怎么出门。 刚过完年初二的时候林昭陪着姜子延去姜远那里住了几天, 姜远现在对林昭十分热情,因为林昭不仅可以陪他下棋,还能陪他切磋武艺, 实打实的让他高兴。 中间姜远陪着姜子延回了趟宁安侯府, 老侯爷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对姜子延的态度也不太热情, 毕竟现在姜子延可谓是当着全京城的面承认了他与林昭的关系。 这在老候爷看来那是有违祖宗礼法的,他虽然不多待见。只是碍于林昭是荣王府的世子,勉强留他们吃了顿饭。 姜子延这去祖父家的礼便也算完成了, 最起码跑在旁人眼里, 于礼孝二字上挑不出错来。 之后姜子延他们二人又去拜访了一下林昭在这京中关系好一些的同僚,以林昭现在的身份地位, 能得他青眼的除非是才学人品皆为上乘,所以要拜访的人也不多。 杨肃那里是第一个要去的, 其次便是陈勉家里。 陈勉的祖父花了靠药铺积攒多年的银钱给他在京中置办了一套房子, 是一处三进的小院,他家中的人全都来了京城发展,现在陈勉的祖父在京中开了一家药铺, 这还多亏了姜子延帮忙找的地儿, 租金相对来说要低一些,而且地段好。 第433页 除了杨肃和陈勉之外,姜子延和林昭还去了沈周的府上给他拜了个年。 当然还有一些在朝中对林昭多有照拂的几个大臣, 他们也都前去拜年了。 林昭虽然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 但姜子延觉得在朝中为官还是要处好关系, 不说阿谀奉承,保持正常来往,让人留个好印象总是可以的。 这么一圈下来,便是正月十二了。 距离朝会还有三天,而对于林昭来说,这三天是最后平静的日子。等到正月十六开朝的时候,也是为烈阳军翻案的时候。 他们两个开始窝在府里不出门,林星就更不会出门了。 于是府中等了许多个时日的云熠等的是望眼欲穿,也没有再见到林星。 他忍不住将云九叫过来问道:「你确定派去的人盯紧了吗?她当真没有出过府?」 云九道:「小王爷,属下的人真的全天候十二个时辰轮番盯着呢,真的没有看到那姑娘出来。而且,您每天都要问十几遍,既然那么想见她,要不干脆您直接去她府上找她吧?」 云熠眼睛一亮,是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山不来就我我可以来就山呀! 而且他可是云南王府的小王爷,论身份也足够去拜访荣王府了。 于是云熠郁闷了好几天的心情,终于放晴了。 「云九,备车,小爷我要去拜访荣王府。」 云九赶紧点头,「是。」 只是转头又想到他们没有提前给王府下帖子,于是提醒道:「小王爷,咱们没有提前给荣王府下帖子,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呀?」 云熠一想,好像有点道理,他得给府上的姑娘留个好印象。 可随即一想,不就是个帖子吗?他要是下了帖子,荣王府肯定提前做招待他的准备,到时候那么多人出来招待他,他哪里还有空去见小美人? 「不行不行,不能下帖子,还是突击比较好。你赶紧让人去备马车,咱们现在就去。」 云九看着自家小王爷纠结来纠结去的模样,最终还是选择了听从命令。 他赶紧下去吩咐下人备马车,他们现在所住的这个院子是皇上亲赐的,地方又大,风景又好,只是府上人少了些,看起来没什么烟火气。 当云九驾着马车到达荣王府时正好是下午,巧的是姜子延和林昭两个人都不在府上。 本来他们两个是打算这几天都在府上出门了,可陈勉极力的邀请他们俩去看他试婚服,顺便跟他们说一下大婚时伴郎的流程。 陈勉是请了他们俩还有杨肃做伴郎的。 这个理由他们无法拒绝,即使姜子延平时怕冷不愿意出门,但这可是身边好友的终身大事,自然是该去凑凑热闹的。 他们两个吃过午膳之后便出了门。 当陈管家跟荣老王爷说云南王世子上门来拜访的时候他还是懵的。 「你说谁来了?」荣老王爷一脸惊讶。 陈管家也觉得很奇怪,这个时候云南王府的这位小王爷来干什么? 「王爷,是云南王世子来了。」 「他有说来干什么吗?咱们府上跟他们云南王府素来没什么交情啊?」 云南王向来只镇守南疆,而荣老王爷当初是在北疆,南辕北辙的距离,加上云南王很少回京城,基本都呆在他的云南封地,逢年过节也就互相送个年礼意思意思,这人家的世子怎么突然上门了? 然而还不等荣老王爷起身吩咐下人准备好茶招待客人,就听见门外一个小厮进来说道:「王爷,云南王世子说不用麻烦您亲自招待了,他说他是听闻咱们府上的倚梅园梅花开的十分好看,是特地来赏梅的,不用管他,让他自己走走就行。」 荣老王爷刚要起身的动作顿住了,鞋还没穿上,他又把脚缩了回去,拢了拢袖子一副老身自在的模样,对陈管家道:「既然如此,那就随他去吧。让下人带他去倚梅园,正好本王也能图个清净。」 说完他又想起这小子在京城中纨绔的盛名,随即又叮嘱道:「这小子跟他爹小时候一个样,小心盯着些,别把本王的倚梅园都给弄秃了。」 那小厮得了命下去了,陈管家留在屋里伺候荣老王爷。 陈管家一边给荣老王爷泡茶一边说道:「老奴听说年前的时候世子和姜公子在会心楼与这小王爷打过照面,是不是当时有什么话没说开?」 陈管家主要是担心万一上次跟人家闹了矛盾,依着这位小王爷的脾性,恐怕这次到他们府上来不会有好事发生。 也不怪陈管家会担心这些,毕竟云熠在京中的名声就是纨绔子弟,京中同龄的世家子弟几乎以他马首是瞻,简直就是个小霸王一样的存在。 他会担心也实属正常。 荣老王爷倒是没有太在意,在他看来这般张扬的少年心性鲜明又热烈,朝气蓬勃,多好啊! 他不甚在意的说道:「你就别瞎操心了,那小子聪明着呢,我这里可是荣王府,不比其他地方,他有分寸的。」 陈管家笑道:「是老奴想多了。」 云熠没想到到了荣王府竟然这么顺利,当真没有人出来招待他,正合了他的意。 荣王府的小厮将他带到了倚梅园,云熠便让他下去了。 小厮没办法,想要跟着看着点,但被云熠一句他不喜有人跟着打发走了。 第434页 小厮走了之后这偌大的倚梅园中就剩下他和云九两个人。 云熠一边走,一边小声问云九:「咱们的人盯了那么久,可知道小美人是哪个院子里的丫鬟?」 一旁的云九跟在他右后方两步的距离,说道:「小王爷,这个属下不知。」 云熠忍不住抚额,「要你有什么用?早知道不如换云一来了!」 云九撇撇嘴,他又被嫌弃了。 「算啦,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先看看梅花吧。还别说,正荣王府上的梅花开得倒还真是漂亮,若是能折下一枝送予小美人,那就更好了。」 说不准小美人就是在这倚梅园里当值呢? 这片园子着实大,荣老王爷早些年特地命有人扩建过,一树一树的梅花开的十分漂亮,风吹过去人人有暗香飘过鼻尖,令人欢喜。 就在这时,人中突然传来了一声狗吠。 这叫声不似成年的大狗那么兇勐,听起来有点奶唿唿的,似是还小。 林星本来在院子里遛狗,但是今天的小狗狗好像听到了什么异常响动似的,挣开了他手里的绳子,一路朝着倚梅园跑去。 他住的地方离倚梅园不远,以前是跟荣老王爷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不过他渐渐长大后就搬了出来,独立成院落了。 狗狗叫旺财,是个很俗的名字,是姜子延给起的,说这是为了新年迎好运,恭喜发财,所以叫旺财。 林星没法开口叫旺财的名字,只能跟过去慢慢找。 这倚梅园着实大,虽然树干上只有花朵没有绿叶,但架不住这么多梅树都开了花,他一下子看不到头,自然也找不到旺财在哪里。 他在倚梅园里顺着路找,旺财没找到,倒是看到了两个背影。 他刚要往前走走,看清那人是谁,结果脚下踩到的枯树枝咯吱一响,云熠率先回了头。 他耳力极佳,这时候听到声响,便转过头来瞧瞧,没想到看到了他这段时间梦里出现了无数遍的姑娘。 林星征愣在原地,心里有些奇怪,怎么会是他? 没等他上前问询他们为什么来了这里,云熠就高高兴兴的快步走了上去,满眼都是光的看向他,明明有一肚子话想要跟他说,到了嘴巴却结巴起来:「原、原来你在这里!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林星听他说完,刚想比划手势解释,却又听见对方说道:「你不是府上的丫鬟吗?怎么今日还女扮男装了?不过你穿什么都好看,男装也好看!」语气很是激动。 林星:? 女扮男装?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1章 林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对方可能是上次见到他女装的时候将他当成个女孩子了。 他赶紧摆了摆手,开始比画着手势解释道:「你弄错了,我不是姑娘, 我是男的。」 然而云熠却以为他跟他摆手,是在跟他客气,而且后面他们的那些手势云熠根本没看懂。 不过云熠也觉得有些奇怪, 小美人怎么不说话呢? 就在这时跑出去的旺财回来了, 喘着热气围着林星打转。 林星蹲下身子将旺财抱了起来, 眉眼低垂的看着它, 这一幕落在云熠的眼里,他只觉得心都在砰砰跳的厉害。 「你怎么不说话?」他问道。 林星一愣,随即低下头, 神情有些忧郁, 而后看了云熠一眼,然后抱着旺财转身离开。 云熠却不知自己哪里惹对方不快了, 这都没跟他说一句话,就厌恶他了吗? 还是说因为他在京城中的名声不好, 所以她才不想理他的。 云熠快步走上前去, 走到了林星的旁边,又说道:「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之前在凛州见过的,我叫云熠, 云是白云的云, 熠是熠熠生辉的熠。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林星,曾经在凛州的时候云熠送给他一块玉佩, 刚好今日趁着机会还了。 林星走出倚梅园之后停了下来, 给云熠打了个手势, 让他在这里等一下,他去取个东西。 这个手势简单,云熠猜测道:「你是说让我在这里等你一下,你要回去拿东西?」 林星点点头。 云熠道:「那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等林星走后,一旁跟着的云九说道:「小王爷,属下怎么觉得这个姑娘不像是会说话的样子呢?」 云熠也有所猜测,只是如果他现在说出来恐怕会伤到对方的自尊心,倒不如就装作不知道。 「不会说话怎么了,最起码不会叽叽喳喳的在我旁边烦我,我觉得她不说话的样子更美。」 等了一会儿,林星终于回来了。 他手里拿了一个盒子,走过去递给云熠。 云熠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他曾经送给他的那块玉佩。 「你这是干什么?为何还我?」 林星比着手势:「哥哥说,无功不受禄。这东西贵重,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好。」 然而云熠看不懂这复杂的手势,不过看对方的意思,他也能猜出几分来。 「你一定要还给我吗?」 林星点点头。 云熠沉默了一瞬,然后说道:「行,还给我就还给我,不过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拿回去。」 林星皱着眉看他,觉得这人好生霸道,还别人东西还还出错来了? 第435页 既然东西已经还了,林星也不在这里逗留,转身就要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云熠也不说话了,就在他身后,跟着他亦步亦趋的向前走。 等到了小院门前,看他还在继续跟着,林星皱着眉有些不高兴,他比划道:「你为何一直跟着我?」 云熠仿佛无师自通,看出了他的意思,回道:「我就是在府上随便走走,怎么就算跟着你了?」 实际上他已经默默的把这个小院的位置记下来了。 这个小院子位置偏僻,后面隔着一道墙就是另外一条街,如果从那道墙上翻进来能直接到这个院里。 林星对这人的印象又差了几分,不但无礼,还强词夺理。 于是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进了屋内。 而云熠则是碰了一鼻子灰,连小院的门都没进去。 云九揉了揉鼻子,不太会看主子眼色的说道:「小王爷,你好像惹她生气了。」 云熠白了他一眼,「我也看得出来,还需要你说?」 云九问:「那怎么办?」 云熠却笑了,说道:「我已经知道她住哪了,你说怎么办?」 当然是以后翻墙来见她呀! 虽然她不会说话,但对他来说不重要,他现在只觉得刚才林星蹙眉的样子可真好看,像是一幅美人画,一笔一划都落在他的心上。 也是这时云熠才想起来他们还没问出来她的名字,想来确实是个地位不低的丫鬟,不然也不能住这么好的院子。 云熠丝毫没有怀疑他的身份,反而觉得这院子地处偏僻,虽然景致很好,但也符合一个大丫鬟住的条件。 于是他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刚走不远,遇到一个打扫的下人,他问道:「你可知道住宅那座院子里的人叫什么名字?」 下人一愣,住在那座院子里的只有一个人,所以小王爷是在问他们府上小少爷的名字? 下人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回答干净整洁:「回小王爷,叫林星。」 「林星?名字真好,她的眼睛里像是有星星,还真是人如其名。你先下去吧。」 云熠如愿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姑娘,这才打道回府。 只是出来的时候他无意间路过了冯毅所在的院子,感觉在那周围的高手布置得特别多,就有些奇怪。 但毕竟是人家府上的事,他也不便多问,直接出了荣王府回到了自己府上。 回去之后他依旧让云九派人盯着荣王府,确切的说是盯着林星有没有从府上出来。 两日之后,云九的人依然没蹲守到林星出门,倒是看到了朝堂中的好几位大臣身着便装频繁来往。 云九觉得有些不对劲,将此事禀告了云熠。 云熠敛眉细思,又想起那日荣王府上那个奇怪的院子,他总觉得荣王府藏着秘密。 「云九,你亲自去打探一趟,看看那日咱们路过的有多名暗卫把守的那个院子究竟有什么名堂?」 「是!」云九领命之后便去查探了。 云熠此时却是在想着下次该选个什么样的时机翻墙去小姑娘的院子里见她。 云九的功夫奇高,先前说过他的整体功夫在整个云卫里排名前三,而他最擅长的便是这隐匿之术,整个云卫里面无人能出其右。 夜间穿着一身夜行衣出门,云九潜入了荣王府,那个院子守卫重重,他不敢靠的太近,只能悄悄在瓦片上动些手脚。 用石子制造一点小狗小猫的动静引开几个人,便透过屋顶的瓦片赶紧去看房间里的情况。 房间里,冯毅正半靠在床上,一旁的冯轲在给他餵药。 许大夫也在,他刚收了药箱,说道:「冯将军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虽然依旧口不能言,但如果出堂作证的话,还是可以的。到时候拿纸笔写下来也不至于坚持不下来。」 冯轲一勺一勺的将药餵完,而后放下药碗,说道:「多谢许大夫。」 许大夫倒是没客气,拿起药箱准备出门,临到门前又转过身来叮嘱道:「记住,别让他受到太大的刺激,药一定要按时服用。」 冯轲点头,「轲记住了,多谢许大夫关心。」 等到许大夫走之后,卓风又进来了。 他问:「冯伯父怎么样了?」 冯轲道:「好多了。」 卓风安慰他:「别想那么多,很快就水落石出了,我们要相信世子和姜郎君。」 「嗯。」 云九听到虎头虎尾的完全没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他不能在这里久待,等会儿那几个人就回来了。 他将瓦片復原之后施展轻功一熘烟的走了。 等回到云熠府上时,已经是半夜了。 没想到云熠还未曾睡下,他穿着一身睡袍,房间里的炭火还在烧着,暖烘烘的,一点都不冷。 「都查到了什么?」 云九如实禀明,将自己看到的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了云熠。 「你说床上躺着的那人面目全非,还有几道刀疤?」 云九答道:「是的,那人好像身体有很大问题,面容狰狞,整个人不是很有生气。」 「冯将军……他姓冯,还是个将军……」云熠轻声思索着,「姓冯的将军会是谁呢?」 云九想不通这些东西,他只负责打探消息,剩下的交由主子判断就好了。 第436页 云熠忽然眼神一惊,他问云九:「我记得十几年前烈阳军左前锋都尉就是姓冯,是叫冯毅,对不对?」 云九点点头,「是的。」这个他还是知道的,毕竟当时的烈阳军有多么的英勇,身为习武之人自然也有过心嚮往之的时候。 云熠又道:「如今,京城的武官里,三品以上的大员根本没有姓冯的。而你却说今天那人称唿毁容的那位为冯将军,难不成这位冯将军就是早已经全军覆没的烈阳军左前锋都尉冯毅?」 云九对于主子的这个猜测感到十分震惊,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的人,现在竟然还活着,而且就在荣王府中,这怎么着都算上一个惊天秘闻了。 云熠定了定心神,说道:「今日之事你就当没看见,一个字都不准往外说。」 云熠心思七巧玲珑,仅仅通过云九的查探就能猜到荣王府中的那个人是冯毅,自然也能联想到接下来有可能会发生什么事。 他是云南王府的世子,从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虽然当年烈阳军全军覆没的时候他年纪还小,但每次听到父亲说起时烈阳军时都是感嘆和惋惜,因为他们都不相信保家卫国、忠心耿耿的烈阳军会通敌叛国。 这个时候冯毅在荣王府,他的独子冯轲也在,那这十有八九说明荣王府世子要为烈阳军翻案了。 云熠思量了一番,又吩咐云九道:「你亲自去盯着点荣王府的动静,若是他们遇见什么难缠的事,就帮把手,可记住了?」 「是。」云九领命下去了。 云熠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来京城这几年虽说表面上装的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可多多少少也查到了一些东西,只是他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弱小,而且他查到的线索有可能还涉及到宫里头的那位极为尊贵之人。 如果荣王府世子真的有心要为烈阳军翻案的话,恐怕难度不小。 第222章 这几日林昭确实在为翻案做准备, 他邀请来的几位大臣都是用来掩人耳目的,不会轻易被人发现,也就是云熠派云九一直在盯着王府, 而云九隐匿的功夫又高,这才没被别人发现。 正月十六开朝,御史台一位御史大人率先提出了十多年前烈阳军旧案。 这件事林昭是提前向皇帝报备过的, 当时是拿了太后做筏子, 这才让皇帝私底下同意他们查这件事。 只是查了这么长时间, 一直默而不宣, 就是在等待时机。 如今时机已成熟,林昭找了两个素来正直敢于劝谏的御史台大夫,说服他们在朝堂上挑起烈阳军旧案一事。 御史大夫郭名章是昔日烈阳军右前锋都尉陈明的同窗好友, 朝堂之上他率先出列, 说道:「启禀皇上,臣有要事相奏。」 皇帝心里大概有数, 道:「爱卿请讲。」 郭名章道:「臣近日来机缘巧合见到了一个故人,朝堂上大部分的同僚们想必也都认识, 这个故人, 是昔日烈阳军左前锋都尉冯毅。」 他此话一出,百官譁然。 要知道当年烈阳军可是以谋反之罪定论的,如今当众被再次提起, 每个人心里的想法皆有不同。 太后一党的官员率先发问道:「烈阳军通敌叛国涉嫌谋反之罪是先帝亲自拍板定论的, 如今既然遇上了烈阳军余孽,郭大人不先禀报上听,而是私自将人藏起来, 到底有何居心?」 郭名章能稳坐御史台这么多年, 嘴皮子上的功夫也不是白练的, 他道:「邱大人怎知我私自把人藏了起来?」 「你、你既然这么说,想必这人一定是在你那儿了。刑部都没有收到消息,不是你把人藏起来了还能是什么?」 郭名章没理他,而是接着向皇上说道:「皇上,臣请求,重新彻查当年烈阳军谋反一案!」 这下朝中百官都不止是譁然了,纷纷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 最上方那把金椅上的皇帝在上头稳稳坐着,一声没吭,身边的小德子十分有眼力见儿的扯着尖细的嗓子喊道:「肃静!」 百官这才安静了不少。 「爱卿可是有何证据,能证明烈阳军一案另有隐情?」 郭名章道:「臣有人证,还请皇上允许罪臣冯毅亲自上殿。」 然而还不懂皇帝发话,太后一党的大臣就跳出来反对道:「皇上,这不合规矩。冯毅乃是烈阳军一案的漏网之鱼,而且郭御史有包庇嫌犯之名,理应交由刑部查问,如此便让一名罪臣、甚至有欺君之罪的罪臣到这朝堂之上来,实在是有违祖宗礼法。」 皇帝不悦,蹙着眉道:「规矩虽然是祖宗定下的,但人是要学会变通的,因时因地制宜才能继续发展。」 随后又沖郭名章道:「准了!」 早已经在殿外等候的冯毅被冯轲和卓风一左一右搀扶着他颤颤巍巍的走上了大殿。 百官们纷纷回头看向他,很多人再看到冯毅如今的模样时内心百感交集。 当初是多么英姿勃发的一个人,如今却形同枯藁,脸上全都是刀疤,还有像是虫子爬过一样的褶皱,四肢绵软无力,走路都要靠人搀扶,看起来已是风烛残年,就算不对他施以任何刑罚,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就连皇帝看到冯毅现在的样子都十分惊讶,他着实没想到冯毅竟然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虽然他现在是一名罪臣,但这副模样实在令人于心不忍让他跪于下面,皇帝开口道:「来人,赐座。」 第437页 赐座这等殊荣一般都是赏赐给宠臣的,如今给一个罪臣赐座还是头一回。 但是朝堂上的百官们并没有人出言反对,因为如今冯毅这副样子着实令人感到心酸。 都这个样子了,还坚持着到大殿上来要为烈阳军洗刷冤屈,就这份坚持都十分令人动容。 然而赐座之后冯毅并没有坐下,他让一旁搀扶着他的冯轲和卓风放开他,直直的跪下叩了三个响头。 再抬起头时,眼眶里充满了热泪。 郭名章此时说道:「皇上,冯毅受尽折磨,大夫说他手筋脚筋筋脉俱断,苟延残喘多年身体已然垮了,舌头也被人拔掉,如今只能笔书向皇上述写当年烈阳军一案的真相了。」 「什么?」 就连皇帝都惊讶无比,没想到冯毅竟落得如此之惨状。 「来人,笔墨伺候。」 冯毅在荣王府被许大夫用尽好药的调养着,总算比之前好了很多。 他一个人脚步微颤的走到笔墨书案前,缓缓坐下开始写下他所知道的烈阳军一案的真相。 他一边写,手一边颤抖,好几次都差点握不住笔。 当年烈阳军一案发生的时候,皇帝年纪还小,对于此事所知的并不甚清楚。 冯毅写了足足两页纸,写到最后笔啪嗒一声掉落在桌子上。 当小德子将这两页纸呈上来的时候,上面的字写的歪七扭八,甚至不如一个五岁孩童写的字,可见他将这些写下来有多吃力。 皇帝将这些内容看完之后怒火中烧,他大魏堂堂七万大军就这么全军覆没,死在了天门关,以至于现在天门关守卫薄弱,再难有比贺兰庭更加出色的镇守西北之人。 原来这一切竟然都是武安侯的手笔! 而武安侯就在朝堂下面站着,皇帝一脸怒容道:「武安侯,你看看这上面都写了什么!」 武誉从地上捡起那两张纸,匆匆扫了一遍,连忙跪下道:「皇上,臣冤枉啊,是他污衊臣,当年臣带着一队人马率先去接应贺兰将军,谁成想他们已然全军覆没,剩下的那些烈阳军,臣本想将他们带回来仔细审问的,可他们抵死不从,当场畏罪自杀了,这些事先帝都是知道的,臣是冤枉的。」 「皇上,您不能仅凭冯毅一面之词就相信了他的话,平白污衊臣。如今十几年过去,烈阳军也只剩他一个人活着,此时他说什么也无人可为他证明,空口白牙的话谁都会说,不能仅仅因为同情就相信他说的话啊皇上!」 此时林昭站出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皇上可以派人前去搜一搜武安侯府,虽然事情已过多年,但当年的事也许会留下些证据,侯爷如果清者自清,自然不会反对的,对吗?」 这话直接堵住了武誉想要辩解的话,他说是也不对,不是也不对。 此时张运道也站出来说道:「皇上,林大人言之有理,当年烈阳军一案实在是太过惨烈,如果他们都是被冤枉的,那他们可受了太多委屈了。他们为我大魏出生入死,死后还留了这么个骂名,若是这其中真的有冤屈,今次若不查清楚,该会令多少武将们寒心啊!」 朝堂上的武将也有不少,都是一群糙老爷们,不懂那些文邹邹的话,但听着张运道说的也都十分贊同。 身为武将,若说最为敬佩的将军,除了贺兰庭别无二人。 此时他们纷纷帮着说话。 朝堂上的局势纷纷往一边倒,太后一党的老臣们有几个多少都知道一些当年的内幕,于是赶紧出列劝道:「皇上,您可要三思啊!这件事当年先帝已经查的清清楚楚,实在是不宜翻出来再扰了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啊!」 他们先帝搬出来了,皇帝知道这是戳到了他们的痛处,此事如今若要他罢手那必不可能。 年前封笔之时林昭专门来找他谈过一次,言及这次是扳倒太后的最好时机,他怎会放过这次机会? 于是皇帝不管那些老臣们如何劝阻,皇帝直接拍板道:「此事张阁老说的对,朕不能让天下的将士寒心,若此事是朕错了,那朕亲自去先帝灵前叩拜谢罪。若是先帝错了,那朕也不会包庇,父之过,子来承,朕会替先帝还烈阳军一个公道!」 此话一出,百官们都知道皇帝有意彻查当年烈阳军一案的旧事了。 「此事交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务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这件事就这么被定下了。 林昭带头称赞皇上英明,百官之中不管是持反对的还是持贊同的全都跟着道皇上英明。 散朝之后,护国公根本顾不上出宫,直接从另一旁宫门小道去了太后宫里。 护国公韩仪是太后的亲哥哥,当面烈阳军一案他可是在背后动了不少手脚。若非有他帮衬,太后那边也不可能如此顺利。 今日东窗事发,他却没受到太后一丁点预警,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才赶紧过来找这个妹妹商量商量。 到了太后的慈安殿后,殿里的掌事宫女出来道:「公爷稍等片刻,娘娘一会儿就来。」 韩仪在殿内坐着等了片刻,隐约听到一旁的偏殿传来男女调笑的声音。 韩仪眉头一皱,看向旁边伺候的宫女,声音冷厉的问道:「娘娘这几日都在宫内干什么?」 宫女吓得一机灵,径直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道:「娘娘、娘娘她——」 第438页 「娘娘怎么了?」韩仪连声问道。 宫女还没有答上来,太后便从里面出来了,她衣衫不整,头髮有些散乱,看着像是刚起来的样子。 她道:「兄长怎么发那么大的火气?是本宫吩咐不让她们说的,都是跟着本宫多年的老人了,你就别为难她们了。」 「行了,你们都先下去吧,本宫跟兄长说说体己话。」 韩仪脸色不愠,说道:「妹妹啊,你看看你如今这副样子,哪里还有母仪天下的表率?还有,屋里的那个男人是谁?」 他刚才可是清楚的听到屋里面有男人的声音。 太后脸色一僵,随即又缓了过来,道:「什么男人,不过就是新来的一个太监,这几日乏的厉害,所以让他给本宫捏了捏腿。」 第223章 结局(1) 韩仪瞥了她一眼, 没跟她计较,这个妹妹是个什么样,他心里多多少少是有数的。 「今□□上的你都听说了吗?」他问道。 今日朝事刚结束韩仪就过来了, 加上太后还在屋里玩的起兴,所以还未收到消息。 她道:「听说什么?」 「娘娘啊,你怎么消息如此不灵通。今日早朝之上, 郭名章那个老匹夫重提了烈阳军一案, 言明上书请求为烈阳军翻案!」 太后听完情绪倒是没有太大波澜, 「不过是请求而已, 就算是皇上准许重查此案,那也查不到我们头上。当年的事证据早就被毁了,他们找不到的, 兄长不必担心。」 韩仪心里仍旧不踏实, 提醒道:「今日大殿之上,郭名章把一个证人带来了, 他是当面烈阳军左前锋都尉冯毅。」 太后此时听到这话方才有些坐不住了,她问道:「冯毅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还活着?当年的事情他知道多少?有没有其他证据?」 「看起来所知不多, 不过武安侯应该是免不了被查了, 其他证据暂时还没有。不过娘娘,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太后紧绷着的手突然松了不少,「那就还好, 当年的事情明面上都是武誉操办的, 他对烈阳军恨之入骨,就算烈阳军被查出来是冤枉的,那到时候背锅的也只能是武誉, 跟咱们可扯不上半分关系。」 「你确定武誉手里没有咱们参与此事的证据吗!」 太后犹豫了一下:「这……」 她还真不确定。 「不过当年他那个心上人的事他应当是不知道真相的, 否则早就跟我们翻脸了。即便他有什么关于我们的证据, 想必也不会倒打一耙反咬我们一口,毕竟他如果不在了,他的一双儿女还要仰仗本宫照拂。换句话说,本宫若是出了事,那他武安侯也难辞其咎。这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状况他是明白的。」 韩仪听到他这么说,心里安定了不少。 「既然妹妹你对此事有把握,那我就放心了。不过还是那句话,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这个本知道。我会派人盯紧他们的动向的。」 韩仪从太后宫中回去后不久,林昭这边便收到了一封密信。 他看了之后直接烧了,姜子延在一旁问道:「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林昭道:「不好不坏。宫里传出消息,今日下朝之后护国公韩仪悄悄去了慈安宫。」 「慈安宫?那不就是太后的寝宫?难道当年烈阳军一案跟他也有关系?」 林昭点点头,「应该是今□□上皇上见到了冯将军,让他心里不踏实了。」 「那密信上还有别的消息吗?」 「没有了。」 林昭抿唇,过了一会儿朝着门口道:「陈叔。」 陈管家一直在门外候着,此时听到世子叫他,赶紧推开门走了进来。 「世子。」 「今日皇上命人三司会审彻查烈阳军一案,有冯将军的笔书在前,想必很快就能查到武安侯,你提前派人通知他一声,就说时候到了。」 三日之后大理寺的人亲自缉拿的武安侯到狱中审问,刑部尚书在皇帝的授意下亲自去武安侯搜查了一番。 就在武安侯的书房内,搜到了和当年那封通敌叛国的书信相同笔迹的信件,除此之外还在他的书房密室中发现了两份书信,上面均有太后的私印。 而且这信上写的不是别的,而是当年烈阳军一案详细的行军路线,还有粮草押运图。 就连林昭都没有想到武誉竟然留有这些证据,想必是早就对当年卫祈的事有所怀疑,所以一直防备着太后。 这下搜出来的证据直接递到了皇帝的面前,皇帝震怒,亲自派人去质问太后当年的事情。 本以为此事可以尘埃落定,却没想到皇帝从太后那里出来后脸色铁青,却并没有治太后的罪。 林昭经过一番打听才知道,原来太后根本不承认那书信上的印章是她的。 因为是一枚私章,见过的人极少,而且十几年过去,这些人归隐的归隐,去世的去世,压根就没人能指证这枚私章是太后的。 这就好比临门一脚就要踏进去了,结果却有人告诉你这扇门也没钥匙打不开。 而武安侯却是罪证确凿,如果不能证明太后跟这件事有关系,那么这件事最后只能是武安侯背了全部罪责,那太后和护国公从此就能高枕无忧了。 姜子延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他道:「这件事还有别的办法吗?那个私印见过的人真的都找不着了吗?」 第439页 林昭摇摇头,「就算有人见过,恐怕也早就被太后和护国公灭口了,而且时隔这么多年,就算太后还留着那枚私印,恐怕也很难找到。」 姜子延嘆了口气,一旁的冯轲也有些气馁,事情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眼看着就能彻底为烈阳军讨个公道,到了太后这一步却出了问题。 如果此事不能扳倒太后,那先前在皇帝那的承诺估计都不能作数了,就算武安侯入狱从他那里收到的证据能够证明当年的烈阳军是被陷害的,恐怕也掀不起多大的水花。 毕竟皇上自始至终针对的都是太后,只有扳倒太后,这件事皇帝才会加重处罚,烈阳军一案才能得到最好的结果。 就在众人正发愁的时候,荣王府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来人带着一个大大的兜帽,腰间别着一把双刀,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而且还是翻墙进来的。 他刚一进来整个王府的暗卫全都开始拦截,不过对方并不打算和他们缠斗,一副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样子:「我有事要见你们世子。」 林昭听到打斗的声音,从屋子里出来,总觉得这人的打扮有点眼熟,让暗卫停下来,他问道:「你是?」 云一从高处的房檐上飞下来,走到林昭面前。 林昭终于觉得他为什么看着眼熟了,因为这人一身的打扮跟之前酒楼见过的那个小少爷身边跟着的人装扮是一样的。 所以这个人是那个小少爷派来的? 听说那人是云南王府的小王爷,这事还是他回来之后荣老王爷告诉他的。 云一站定之后,从怀中拿出一封信 ,交给了林昭。 他道:「小王爷让我亲手交给你的。」 说完之后便走了。 林昭有些疑惑,他跟这个传说中的云南王府小王爷没有任何交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对方派人送来一封信,着实令人诧异。 吩咐暗卫不必再追,林昭拆了信封口处的蜡,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份重要的人物信息。 他越看越心惊,原因无他,因为这封信上提到了这个人名字叫做贺兰欣。 众所周知,当年烈阳军的主帅就是贺兰庭,他有一幼女,当年也只有四岁,难不成如今还活着? 林昭看完信之后突然道:「陈叔,你赶紧去让人到京郊三十里外一处庙庵里接一个人,名字叫兰心,见到她之后就跟她说时机已到,她会跟你走的。一定要派些好手掩人耳目,万万不可出事。」 毫无疑问,贺兰欣便是这整件事情的转机。 身为罪臣之女,当年她不过四岁,贺兰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她被偷偷送了出来。 那时的她已经记事了,一直都在蛰伏着,等待时机为父亲正名,为了烈阳军翻案。 贺兰欣不知道她的身份是怎么被别人知道的,不过当年搭救她的人跟她说过,假如时机已到,会有人主动来找她。 所以陈叔派人去到水月庵的时候,她并不惊讶。年仅十七岁就镇定的令人钦佩,都说虎父无犬女,的确有将门风范。 贺兰欣不仅见到过当年太后的那枚私章,甚至连着刻私章的出处她都知道。 这便要提及当年她在京中无意间听到的一件事了,当年她年纪还小,有一次玩耍,跟着家中的婶婶们到护国公府上做客时,无意间闯进了护国公内宅的一间房外。 她亲眼见到了刻这枚私章的人,虽然那时年纪还小,又时隔多年,但她从小就过目不忘,加上家中又遭遇了满门抄斩 ,对于这件事,记得就更为清晰。 这枚私章如今的确不在太后那里,而是在护国公府上。 当年跑腿为太后刻章的是护国公找的人,这人贪生怕死,生怕自己被灭口,所以当护国公让他将这章毁了的时候她偷偷藏了起来,留作以后的保命符。 然而没想到,他都还未来得及用到这个保命符,就被护国公杀人灭口了。 贺兰欣道:「所以这枚私章应该还在护国公府上,只怕是护国公本人也不知道它藏在了何处。」 这时卓风突然道:「你说的那个刻章的人是不是姓曾?叫曾勇?」 贺兰欣惊讶,「你怎么知道?」 卓风道:「此人是提刑司的一个逃犯,当年我还在提刑司的时候他就已经叛逃出了提刑司,为此宋桀还派人找了他很长时间,没想到他就藏在护国公府上。」 如果是他藏的东西,以提刑司的思维来找,想必不难找。 林昭道:「既然这样,我让暗一跟着你去,夜探护国公府,看看能不能找到这枚私章。如果找到了,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卓风应了之后便回去准备了,冯轲放心不下,转头跟着他一起去了。 而贺兰欣知道的事情远不止这些,如今只待那枚私章找到,就能名正言顺的搜查护国公府,到时候想必会有意外收穫。 对于此举皇帝自然是会支持的,要知道护国公可是太后的亲哥哥,这两个人都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如果一次能把他们都扳倒,区区烈阳军翻案的事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林昭没想到卓风进展的如此顺利,在他摸清了护国公府的院子情况后,第三天在一棵树下找到了那枚私章,就埋在护国公夫人院子里的梨花树下。 林昭马不停蹄的进宫向皇帝请旨,而且带上了贺兰欣,指认了护国公的罪行,请皇帝下旨搜查护国公府。 第440页 这件事皇帝没有派林昭前去,而是派了新上任的刑部尚书程绪过去。 程绪公事公办,丝毫不给护国公情面,领了命之后就带着人在护国公府里搜查。 期间卓风乔装成了其中一个搜查的小兵引着其他人挖出了在那棵梨花树下的锦盒。 护国公韩仪当场大喘着粗气差点晕倒,那个锦盒他太熟悉了,是当初曾勇的东西,没想到当初他让他将那枚私章毁了,他却留了一手来防着他。 如今之前说太后的私章却出现在护国公这里,为了保全宫中的太后,他只能咬牙认下那些信都是他写的。 但即便是这样也没有用,因为在他书房的暗格里有很多他这些年与太后密谋的书信往来。 除了烈阳军一案的证据之外,信上还提及了他们曾合谋构陷其他忠臣良将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件事都不容饶恕。 如今罪证确凿,太后却丝毫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在自个的宫里夜夜笙歌。 等到禁卫军来抓人的时候,她方才后知后觉出大事了。 太后震怒:「本宫是太后,你们没权利抓本宫,把皇帝叫来,本宫要见他。」 甚至那些禁卫军根本不听她的话,说道:「太后娘娘,是皇上亲自下令吩咐请您到刑部的,你也别让末将为难。」 「你给我住嘴!本宫要见皇帝,本宫要见皇帝!」 禁卫军统领给旁边的下属使了个眼色,过去两个人一人架着一边,将太后拉走了。 阖宫的人也全都被人带走了。 刑部大牢里,太后憔悴的不成样子,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鬓髮散乱,衣衫凌乱而且上面布满了脏污,她哪里受过这种罪?每天都是在牢门前喊着要见皇帝,然而一直都没有人搭理她。 喊了一天之后,她安静了下来,忽然,旁边的牢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面目俊朗的年轻男子,虽然也入过狱,但周身却干干净净,丝毫不像到狱中走过一圈的人。 狱卒打开牢门,说道:「裴子庸,你可以出去了。」 太后满脸惊恐的望着他,这是她最近最疼爱的一个男宠了,不仅对她体贴入微,而且服侍的也周到。 此时他却毫髮无伤的出去了,太后这才觉出不对劲儿了。 这其实她一直没收到外面的消息,现在想来,只怕是传进来的消息都被他截住了,根本没有传到她的耳朵里。 原来这人也是对方布下的暗子。 太后自觉对待他不薄,只是满眼猩红的隔着牢门望着他,歇斯底里的问道:「为什么?本宫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要背叛本宫?」 裴子庸一脸不屑的看着她,蹲下身子,一字一句道:「太后娘娘,我这个姓氏,娘娘难道就不觉得耳熟吗?」 太后一惊,随即喃喃道:「裴?姓裴……姓裴……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你是裴家的人!」 裴子庸双眼很厉的看着她道:「江阳裴氏,十三年前的事难道太后忘的一干二净了吗?」 十三年前江阳裴氏裴秦涛奉命为烈阳军押送粮草,却接到太后的密令,以全族人的命相逼,让整个烈阳军断送了粮草。 朝廷问罪的文书下来之后,裴氏一族在太后的运作之下死的死,充军的充军,女的甚至被充到了妓馆。 裴子庸没有被发配充军,而是进了教坊司。 一般身为男儿身,在这个年纪正是读书做学问的好时候,而裴子庸学的却都是一些附庸风雅,攀附权贵取悦人的手段。 他这辈子做梦都想报仇,所以当林昭找到他的时候,他一口便答应了。 他完全有机会可以将太后刺杀在宫中,可是这样一想不觉未免太便宜她了,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失去所拥有的一切,让她慢慢痛苦直至死亡,这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裴子庸走了之后,太后像是突然泄了气的皮球靠在牢房的墙上,向来炯炯有神的双眼此时却浑浊无比,她劳碌了半生,当初本来离帝位只有一步之遥,却比小皇帝给占了去。 筹谋了这么多年,最后却功亏一篑,她实在是不甘心。 太后和护国公入狱之后,皇帝便开始在朝台上大洗牌,原先为太后一党的官员们接连被皇帝藉口发配到偏远地区,查出来确凿罪证的直接收押入狱。 如今还不到二月,春闱即将开始,这是一个皇帝培养自己羽翼的好机会,利用这次的科考选拔人才,填补朝堂上的空缺。 烈阳军一案彻底真相大白,皇帝昭告天下,澄清了当年这件事的真相,另外追封贺兰庭为镇国侯,享超一品爵位,世袭罔替,另外归还贺兰庭原来的将军府,还赐封贺兰庭的遗孤贺兰欣为贺兰郡主,算是作为补偿。 不过斯人已逝,整个贺兰府只剩下贺兰欣一人,爵位世袭罔替也没什么用,她身为女儿身,也不能继承爵位,虽然还有一个空有虚名的郡主之位,却都无法弥补她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 如今能为父亲还有烈阳军正名,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武安侯是引出太后的导火索,自从长公主得知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之后,整个人便瘫在了座椅之上。 一夕之间,她最爱的母后还有他的舅舅全都入狱了,而她孩子的父亲也在狱中,甚至是揭发她母后的元兇,她没想到夫妻这么多年,他竟然会如此狠心,丝毫不顾念夫妻之情,也不顾儿女的感受和看法。 第441页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4章 结局(完) 长公主去了狱中, 她要看望的人太多了。 不仅要看望太后,还有护国公,以及自己那位好丈夫。 长公主的日子也不好过, 因为武安侯当初入狱的时候还牵扯了她,只是罪名不甚严重,所以长公主之前一直被禁足在府上。 如今水落石出之后, 她才能够出来到狱中探望。 她没有最先去看太后, 还是先去看了武誉。 武誉经过此事之后, 必定人头落地, 在牢中的这几天大概是他人生的最后几日。 长公主如今对于他已不抱一丝感情了,她冷漠的问道:「我们好歹夫妻一场,你为何要这样做?」 武誉冷笑一声, 「你还有脸问我?我们这桩婚事是怎么来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这般质问的话长公主听了之后, 心里咯噔一下,她不动声色的说道:「当年我们两个成亲, 这是场交易没错,我们彼此各取所需, 也过了这么多年, 你现在说这桩婚事是怎么来的不觉得晚了吗?」 她说完这话心里也在打鼓,难不成当年她做的那些事情都被他知道了吗? 不、他应该不知道。那些事都极其隐秘,他不可能会知道的。 武誉讽刺的笑了一声, 「我武誉年少时自负才子盛名, 不屑于玩弄手段,却被一介妇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本能和所爱之人双宿双栖,幸福美满的过一辈子, 但却都因为你这个女人的占有和嫉妒心, 害了他的性命, 让我这一生孤寡无依。」 长公主心神大震:「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是谁告诉我的还重要吗?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做的。你为了一己私慾用尽手段也要得到我,不过我告诉你,这辈子我从头到尾都对你厌恶至极,和你相处的每时每刻都让我感到噁心!」 长公主听到这话,脚步踉跄了一下,似有些站不稳,身边的嬷嬷赶紧扶住了她,对武誉道:「驸马,不管公主曾经对您做过什么事,但她这些年来对您是一心一意,万事都以您为先,一腔爱意都给了您,之前那些过往早已经成为了过往,您为何不肯抛弃那些曾经专注于当下呢?」 「你说的轻巧,当年的事我武誉从来没有一刻忘记。专注于当下?呵,专注于这个毒妇吗?」 长公主怒极,涨红着一张脸道:「你竟然说对我感到噁心?那罄儿和青阳呢,我们的一双儿女又算什么?」 「算什么?我告诉你,我从来不承认他们是我的孩子,我也没有儿女。李君宁,难道你忘了他们是怎么来的了吗?是你,说只要生个孩子,就会让太后助我扳倒烈阳军。至于青阳,青阳是怎么来的你会不清楚吗?」 长公主手指发抖,想起当年那个雨夜,是她给武誉下了药,这才有了青阳。 两个孩子都不是在武誉的期盼下所出生,甚至还带着那么一丝厌恶。 平日里,他对他们其实并不是很亲近,不过长公主将他在两个孩子的心里多有美化,以至于清阳郡主一直觉得她的父亲很疼爱他们。 事到如今长公主十分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一心一意的固执己见,非要嫁给武誉,才有了今日这般苦果。 所以之前清阳一直吵着闹着要嫁给林昭的时候她才会那么强烈的反对,她不想让女儿步上她的后尘。 长公主如今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了,她这个皇弟如今还允许她能够来狱中探望,完全是因为皇家颜面。 武誉这一招不可谓不够狠,将她的母亲,舅舅,全都送入了狱中,长公主府也被查封,她的亲人也都全都收押,曾经她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悲惨。 「曾经的事是我做错了,只可惜我悔恨已晚,若有下辈子,我们不要再见了。」 「李君宁,区区一句下辈子不要再见了,就能弥补你做的那些事情吗?你可能还不知道,贺兰将军的独女贺兰欣是怎么活下来的吧?」 长公主瞳孔骤缩,「你什么意思?原来是你做的?」 武誉半疯癫的道:「不然呢?」 「所以你当时留着她,难道就是料准了以后会有这一天?武誉,你太狠了!」 「我狠?我只是留个后手罢了,她的下落我可是连林昭都没有说,否则引起他的猜疑就不好了。不过你看,循着我给的线索,他依旧是找到了。怎么样,失去亲人的滋味不好受吧?我就是要让你活着,痛苦的活着,永远不能开心快乐,来偿还你对阿祈的罪孽!」 长公主表情痛苦,不欲和他多说,转身朝着另一间牢房走去。 结果刚转头就看见清阳郡主和武罄站在角落的阴影里。 他们两个是收到消息特地赶过来的,没想到却阴差阳错的听到了父亲和母亲说的话。 两个人都十分的震惊,尤其是清阳郡主,好似完全受不了这个打击,不等长公主跟他解释,她扭头就跑出了牢房外。 「清阳——」 武罄赶紧跑出去追她。 长公主没想到他们两个的这些骯脏手段全都被儿女听到了,无异于给 她的心上狠狠的戳了一刀。 长公主回过头来看着武誉,一字一句满含怨恨的说道:「这是你安排的吧,否则怎会如此凑巧,他们刚好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武誉大大方方承认了:「是,怎么样?你还满意吗?」 第442页 长公主几乎疯狂的趴在牢边想要掐住对方的脖子,可惜她怎么都够不着。 「纵使我有再多过错,他们也是你的亲生孩子,你怎么忍心?」 武誉不在乎的道:「这些事情他们迟早都要面对的,现在早早的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母亲是一个何等恶毒之人,岂不是很好?至于我,就当他们没我这个父亲吧!」 「你!」长公主气的双眼通红,却拿他没什么办法。 武誉现在就是一个将死之人,却在临死之前给她的心上来了重重一击,她这后半辈子恐怕都要活在痛苦里。 「你的目的达到了,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快乐了。只是你费尽心思的为卫祈报仇,杀了那么多无辜的将士,等到了地底下,再遇见卫祈的时候,你说他会不会厌恶现在的你?」 「你闭嘴——不,不会的,阿祈曾经说过,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他都爱我。你这个毒妇,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长公主从牢房出来之后,抬头看着天光,只觉得一片刺眼,照亮了她心里阴暗的角落,让她曾经那些恶毒的心思无处遁形,也被那些罪恶灼烧的心痛至极。 她去看了太后和护国公,她的母亲和舅舅,她从来不知道母亲和舅舅竟然做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如今也算是自食恶果。 回想这一生,怎么每次都在围着追逐一个男人而活,后半生活在自己的罪孽和谎言与欺骗里。 如果时光能重返她十六岁那年,她要告诉那时的自己,天下好男儿不计其数,总有一个爱自己的,不要再追逐那个不爱自己的男人。 大魏三十二年,烈阳军沉冤昭雪,前有太后和护国公狼狈为奸,陷害忠良,后有武安侯伪造书信,制造伪证,经过三司会审,将其满门抄斩。 念极长公主一脉并未涉事,特准其与武安侯和离。褫夺长公主封号,收回封地,永居京郊皇陵。 至于她的一双儿女,全都随着她一起去了皇陵。 烈阳军一案总算是结束了。 此事林昭有功,助皇帝一下子扳倒了太后和护国公,皇帝龙心大悦,特准其越级进入内阁,只待再磨砺几年,便可接任内阁首辅的位子。 冯毅得知烈阳军沉冤昭雪之后,心里一直紧张的那根弦终于放下了。 他的身体能撑到现在,本来就靠着顽强的意志,如今心愿达成,这股精神劲陡然散去,整个人的身体突然恶化,许大夫用尽了药材也没能留住他。 在烈阳军恢復正名之后一个月,冯毅便离世了。 冯家本来就只剩冯轲他们二人,如今冯毅一走,又只剩下冯轲一人。 冯毅的葬礼是按照大魏朝将军的最高规格办的,冯轲在前头披麻戴孝,灵前足足跪了七日。 卓风一直伴他左右,小心的看护着他,生怕他拖垮了身体。 等冯毅的后事办完之后,冯轲并没有离开,曾经他也想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像他爹一般,可如今他再没这心气儿,只想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所以他跟姜子延请求但在他身边一直做护卫,至于卓风,他去找了姜子延,言明冯轲在哪他就在哪,所以姜子延一下子多了两个护卫。 …… 裴子庸那日从狱中出来之后就被接到了荣王府。 荣王府里,裴子庸给林昭跪下叩首了三次,道:「多谢世子助我,此番裴家能够洗脱罪名,多亏了世子,子庸感激不尽。」 林昭知道他也是烈阳军一案的受害人,而且心性坚韧,在教访司做一个戏子着实是屈才。 于是他道:「子庸然后有什么打算?可有为官的想法?」 如今裴家已经洗脱了冤屈,他也脱离了教访司,可以重新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只是裴子庸却道:「多谢世子好意,经过此事,子庸厌恶官场,不想入朝为官。况且,以我我现在的名声,也不适合再待在京城了。天下之大,子庸愿为山野之人,即使身为一介布衣,只要无愧于天地,安乐自足就好了。」 林昭没想到他竟是一个眼界如此开阔之人,他道:「既如此,那我尊重你的想法。你什么时候想离开了,我会让人给你准备好盘缠和行李,这个你就不要推辞了。」 「多谢。」 裴子庸是在三天后走的,林昭给他准备了一辆马车,亲自将他送到了城门外。 回来之后看到姜子延备了些礼,不知他要做何,于是问道:「你这是给谁准备的礼?」 姜子延道:「就是那个云南王府的小王爷啊,之前他不是让那个带着兜帽的人带了个消息过来吗,我想着这次他帮了我们大忙,总得要好好谢谢他的。所以就让陈管家帮忙准备了些礼物,准备等你回来一块登门拜访一下。」 林昭点点头,他最近忙的脚不沾地,这些事完全没想起来。 「多亏有你,那等会儿咱们就一起过去。」 云熠在京城的住处是一所园子,里面亭台楼阁荷塘翠柳样样皆有,景致十分不错。 此时的云熠正在院子里餵鱼,当听到云九过来说荣王府来人的时候他心里十分欢喜。 是不是小美人上来上来找他了? 这几日他天天翻墙过去找她玩儿,还给她带各种稀奇的小玩意儿哄她开心,可就是不见对他有个好脸色,为此云熠很是郁闷。 这会儿他心里激动,压根儿就没问云九荣王府来人是谁,而云九这个铁憨憨也没说。 第443页 于是云熠兴沖沖的到府门那接人的时候左看右看就是没看见小美人的影子。 姜子延觉得这个小王爷有些人好笑,这左看看右看看的是在找什么吗? 于是他问道:「小王爷,你可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云熠不是太好意思问,但又没忍住,点点头,然后冲着林昭道:「世子,你今日出门怎么没带你的丫鬟来呀?」 林昭一愣,他身边何时有丫鬟伺候了? 不过他没有在意,以为对方是觉得像他们这种世家子弟身边都会有丫鬟伺候,而他身边没有,所以感到惊奇而已。 他道:「我不太习惯丫鬟伺候。」 云熠瞭然,怪不得小美人儿每天那么闲呢,原来是主子不太需要她伺候啊! 去了云熠府上感谢过他之后,姜子延和林昭便回了府中。 这几日事情也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林昭向皇帝告了几天假,在家里陪姜子延。 不过他并没有清闲几天,一个不好的消息传到了京城,北方开战了。 梁国藉由他们的牧民被我大魏的士兵打死,开始了两国交战。 不过林昭估摸着大概率是因为得到了大魏内部的情报,知道前段时间太后、护国公以及武安侯被处斩的事情,想着大魏朝野动盪,这才发动了战争。 此一战还是发作于天门关,曾经烈阳军和梁国交战的地方,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第二个贺兰庭出现了。 皇帝震怒,梁国只是个小国,远远比不上大魏的国力,但梁国武装实力雄厚,所以与他们交战,大魏很容易吃亏。 但如今,朝中可以带兵打仗之人甚少,皇帝问有何人愿意主动请缨时下面的文武百官忽然都不吭声了,毕竟大家都知道梁国是块难啃的骨头。 最后林昭出列,举荐了京郊守备营的明威将军领兵出战。 张虬作为明威将军十分看好的潜力股,自然也跟着大军出征了。 这天门关,他本来就来过,曾经是作为斥候勘察敌情的。如今却是正儿八经的战场上杀敌的将士,好刀用在了刀刃上,他的优势也就一一体现了出来。 由于将士们怀着对当年烈阳军的崇敬,还有对梁国的厌恶,加上张虬在这一战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判断军情的作用,与梁国交战的第一场他们险胜了。 开门红可谓让士气大振,而后一股作气,又对梁国发起了勐攻,将梁国围困天门关外的朔州城半月之久。 将士们在前方打仗,在这个紧要关头,又是护国公这个案子在前,谁都不敢再动粮草的任何主意。 大军粮草充足,将士们奋勇杀敌,这场战争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战场上的军功是按人头算的,张虬一人从一个小小的护军校尉,军功蹭蹭的往上窜。 尤其是在最后一役中,替明威将军挨了一箭,差点命丧黄泉。 不过三个月的时间,梁国就被击退,派人往大魏送来了求和的书信,寻求议和。 大军班师回朝之后,明威将军亲自为张虬进了军功,张虬一下子就从六品的护军校尉变成了正三品的虎威将军,甚至皇帝还钦赐了他府邸,虽然地方不大,但好歹也是皇家所赐,十分有面儿。 搬家的那一天,前来恭贺他乔迁之喜的人不在少数,他拉着姜子延往前头一站,活像一个大老粗,扯着嗓门跟往来的宾客说道:「大家都看看啊,这是我延弟,跟我最是亲厚!以后在这京中,谁要是找他麻烦,那就是跟本将军过不去!」 这话□□裸的在向众人宣告这是他虎威将军罩着的人。 姜子延笑了,张虬还是那个张虬,有着一腔赤诚之心、对他真心以待的那个好大哥。 张虬其实自己心里清楚,这么多年走过来,如果不是延弟一直照顾着他,以他这毛燥的性子,恐怕还是当初那个穷困潦倒靠打劫为生的地痞混子。 今日他也算是出人头地了,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愿意一辈子罩着的好兄弟! 边关之事尘埃落定之后,林昭终于抽出空来跟姜子延把成婚的日子定下来了。 只是两个男人成亲,还这般沸沸扬扬,在京城还是头一件。 不过他们也算是开了男男成亲的先河,所有的规矩礼仪后人们几乎都是按照他们如今的习俗定的。 喜服都是新郎服饰,主婚人请的明渊先生,上头坐着的高堂是荣老王爷和姜远,声势浩大,堪称是十里红妆了。 耽搁了这么些年,他们终于正大光明的向世人宣布,他们要在一起一辈子了。 红烛烧了一夜未曾停歇,屋里的吱呀吱呀声一直响到后半夜。 五年之后。 林昭早起前去上朝,周围的大臣们纷纷跟他打招唿:「首辅大人早。」 林昭点点头,「早。」 前几日内阁首辅梁大人告老还乡,皇帝力排众议,让年纪轻轻的林昭做了这个位置,成了大魏朝史上最年轻的一任首辅。 如今东宫已经有了太子,刚满四岁,皇帝便请了林昭去给他的太子开蒙,成了东宫的太子太傅。 一时之间尊贵非凡,可谓是荣宠至极。 在这几年里,工部主修的大运河已经修了三分之一,虽然劳民伤财,但朝廷採纳了林昭的意见,一如当初修路的时候,给徭役们足够的银钱补贴,而且管饭,大大的调动了他们劳动的积极性,这运河的进度都加快了不少。 第444页 至于姜子延,还是一心发展着他的生意。 现在他的姜记商行已经遍布天下了,尤其是江南一带,通过和朱秉良合作,成功打开了丝织品的市场,通过陆路和水运,将这些精美的丝织品运到北方来,生意发展得越来越红火,已然成为了天下第一首富。 今日休沐,首辅和首富两个人却都没有出门。 天气甚好,时至春日,莺飞草长,该是飞鸢探春的好时节,可是他们的屋子却大门紧闭,里面传来一些断断续续不太悦耳的声音。 姜子延扶着腰,「都什么……时辰了,不是说好……要出门……踏青的吗?」 「嗯,时间还早,等会儿再出门。来,换个位置。」 「你太过分了!」姜子延控诉道。 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在这种事情上他向来没有什么发言权。 等到餵饱了某只狗之后,出门已是快到午时了。 阳光甚好,丝丝杨柳风拂面而过,姜子延扭头看向林昭,抬手挽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5章 番外一 番外一 最近荣王府的后院跟出了小贼一般, 总有人翻墙过来。 荣王府的暗卫们很不理解,对方身份尊贵,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为何偏爱翻墙。 一开始他们还拦一拦, 后来世子知道后发了话,他们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装作没看见。 林星近日来很是苦恼, 因为他住的院子靠近府墙, 上次那个将他认成姑娘的人又来了, 每次他一出房间就看到对方在墙上侧坐着。 他的嗓疾还未治好,但听荣老王爷派出去的人传来消息说,已经找到那位神医的踪迹了。 今日林昭依旧出院子遛狗, 刚一出门就看到云熠在院墙上不知待了多久。 还真是锲而不捨, 算上今日,他已经连续来了半月了, 不过每次都是翻墙过来,要不是府里人说他是云南王府小王爷, 他早就让人将这个登徒子赶出去了。 云熠见到林星出来, 赶紧从墙上下来,不知怎么做到的,忽然凭空变出一束花来, 喜滋滋的递了过去:「特地给你摘的, 你看看喜欢吗?」 林星给他比手势,「小王爷费心了,只是我是男子, 不爱这些东西。」 云熠看不懂, 就看懂了林星拒绝的动作。 因为林星不喜有人近身伺候, 所以他这小院里平时除了洒扫的下人,只有他和旺财。 以至于这么久了,云熠也不曾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云熠:「你不喜欢吗?不喜欢也没关系,下次我给你带别的来。」 他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林星,又道:「你要不要出去逛逛?我知道一个好地方,我带你去吧?」 林星有些犹豫,他已经很久没有出府了,因为说话不便,所以他平时很少外出跟别人打交道,但这并不妨碍他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而且云熠这个人,虽然粘人了点,但倒是不嫌弃他是个哑巴,光这一点就难能可贵。 云熠看出了他的犹豫,索性又描绘了一下那个地方有多热闹,有多么好,最后引得林星点了点头。 云熠看他答应了,十分高兴。在他看来,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第一次约会,怎么着都要弄得隆重一些。 于是他说道:「那咱们说定了,明日我过来接你!」然后一个起身翻过墙走了。 林星还有些懵懵的,他刚才怎么就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第二天,云熠安排了马车一早就在荣王府门外等着了。 因为想着今天的约会,昨天晚上他愣是没有睡好,在房间里试了好几套衣服,左看右看都不太满意。 而且今天早上还起的特别早,一起来就开始让人给他穿衣打扮,生怕会影响了他的形象。 林昭出门的时候看到云南王府的马车,心下有了几分猜想,刚走过去云熠就从马车上下来恭恭敬敬的向他行了个礼。 林昭如今已经贵为首辅,但对方可是云南王府的小王爷,属实不该向他这么大的礼,他道:「小王爷,今日这是?」 云熠忽然有几分脸红,「没事,就是看见首辅大人格外亲切,想要以后跟大人多多来往。」 林昭对于他的小心思心里门清。他和林星的事情他并不打算插手,因为看对方的作派似是出自真心,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家阿星好像并不讨厌他。 林昭跟他客气了几句便走了。 为了今天的约会,云熠一大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约莫着过了一个时辰,林星才出门。 他今日穿了一件湖蓝色的衣服,外面还有一层轻纱覆在外袍之上,这是姜子延最新设计出来的星空主题的衣服,整个京城也找不出几件。 穿在林星身上,衬得他肤白胜雪,格外的好看。 他刚走出府,云熠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就挪不开了。在他的眼里,这就是天仙下凡。 他好喜欢!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到了城外一处庄子,林星这次出门带了一个丫鬟,不过才刚到庄子就被云熠给支开了。 如今正值春日,是外出踏青的好时节,这处园子可谓是京城最近两年来的一处好地方,堪比前世的风景名胜。 前来踏青的人有很多,云熠小心翼翼的带着林星下了马车往前走去。 第445页 他们两人刚走了几步,周围看向他们的目光越来越多,不过大部分都不是看云熠的,而是看向他身旁的林星。 云熠心里有些不大高兴,他有些后悔带林星到这种人多的地方来了。 林星久不出府,生的这般好颜色愣是让人都看呆了,纷纷窃窃私语说这是哪家的姑娘。 他今日穿的衣服有些雌雄莫辨,是姜子延知道他今日要出门,特地给他拿过来的衣服。造型独特,衣服的颜色也很特别,是星空的渐变色。 云熠忍不住伸出手拉住他的胳膊加快了脚步,他好想给这人脸上挂个面纱,或者将人藏起来,只给他一个人看。 走了一会儿,总算到了一个人相对较少的地方。此处紧靠湖边,岸边杨柳依依,还有一树一树的繁花,颇有一股拂堤杨柳醉春烟的感觉。 林星心情一下子便好了许多,这里的风景真的很美。 云熠看见他笑了,心里十分高兴,正想说些什么,突然看到不远处他经常一块玩的一些狐朋狗友在朝他招手。 他不想让这几个人过来打扰兴致,干脆对林星道:「那边有几个朋友,我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唿,一会过来找你。」 林星点点头:好的。 云熠过去之后,那几个朋友竟然没有一个问他向来不来这种地方今日为什么来了? 他们一个个兴沖沖的问:「小王爷你身边那个姑娘是谁啊?」 「姓甚名谁哪家的姑娘?」 「她今年多大了?」 「家中有没有给她定亲事啊?」 云熠瞬间黑了脸,恶狠狠的威胁道:「给我收起你们的色心,那可是小爷我看上的人,你们谁都不许跟我抢!」 他们几个向来是以云熠的话马首是瞻的,然而这次却不太乐意,只能眼酸的说道:「那小王爷您可有的竞争了。」 云熠道:「什么意思?」 那人眼神示意,提示他看向林星那边,说道:「看见没?就你过来的这一会功夫,这已经是第七个了。」 云熠顺着他的眼神看向林星,不远处有一个青年才俊正在跟林星搭话。 云熠皱紧了眉,沉着一张脸走了过去。 正在跟林星搭讪的那人是京城宣安侯府的世子许青言,论长相算是京城这一众小辈儿里相当出色的了。 而且他为人一贯清高自傲,很少主动低头,这么热情的跟别人搭话。 云熠走上前直接将一只手放在了林星另外一边的肩膀上,不动声色地宣示自己的主权。 林星觉得不大适应,但并没有拒绝。因为眼前的这位许公子实在是太烦人了,他一过来就问东问西,林星一点都不想跟他打交道。 「许世子,那边的梁姑娘还在等你呢!」 许青言一看云熠这作派,眉头微皱,有些不喜,不过仍是笑着对林星说道:「若是你在他这儿受了委屈,尽可以来找我,许某愿做姑娘的良人。」 云熠气急,他眯了眯眼,说道:「许公子说这话小心闪了舌头,我可是听说许公子和梁姑娘有婚约在身上呢!」 许青言神情一僵,这事他们两家还没有走明路,这小王爷是怎么知道的? 可不管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基本上算是板上钉钉了,云熠说的倒是没错。 许青言脸上挂不住,匆匆行了一礼便走了。 他走了之后云熠的手还放在林星的肩膀上,似是没有收走的打算。 林星偏头看向云熠,云熠这才把手放下去。 「下次我应该给你带着一单面纱才好,谁叫你长的这么勾人,我不过才离开一会儿功夫,就这么多人上来与你搭讪,让我心里酸的很。」 林星知道云熠在他面前说话向来不拐弯抹角,可没想到,他竟然说的如此直接,硬生生的把吃醋说的这般正大光明。 等回到王府后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天边的云霞像是害羞了的小脸,笑眯眯的躲进云层里。 把林星送到府上,云熠这才回去。 每隔一日,云熠便翻墙过来一次,每次都给他带一些猎奇的小玩意儿。 半个月后,荣王府终于找到了那个神医,将他请到了京城来。 神医到府上为林星诊断了一番,言明要想让他开口说话,他只有五成的把握。 机率五五开,但一个弄不好的话,林星的嗓子一点声音都会发不出来。 最后一家人商量了一下,尤其是徵求了林星本人的意见,决定让神医为他治疗。他想要变得和旁人一样,他想要听一听自己的声音。 云熠也知道了这件事,就在神医为林星动刀的前一天晚上,他夜半闯了林星的卧房。 他认真的说道:「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管你会不会说话,我对你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昏黄的烛台下,他的眸子闪闪发亮,还有一股赤诚在里头,莫名的让林星的心软了一下。 林星第一次坐下拿起笔写道:「你难道一点都不奇怪吗?假如我真是王府里的丫鬟,王爷怎么可能会如此重视我,还来找神医为我看诊?」 云熠不是没想过,只是他一心都扑在林星身上,就怕他心里会有什么担心害怕,所以根本没有来得及细想。 现在听他这么一说,他也想到了这层,也许他所认为的世子身边的丫鬟根本不是丫鬟,大概有别的身份。 第446页 云熠道:「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喜欢。」 林星默默的嘆了口气,这人一贯都很聪明,怎么到了他身上,就变得这么笨了呢? 他都暗示的如此明显了,竟然还猜不到他的身份。 罢了,既然他这么执着,以后认定了可不要后悔。 林星又在纸上写道:「你确定这辈子非我不可了吗?」 云熠重重的点头,「当然,我都惦记你好多年了,自然是非你不可。这辈子就只有你一个,绝不会纳妾的。」 林星听到他这么说,心里有些高兴。 这还是除了哥哥和王爷之外,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好。 看哥哥和姜哥哥每日相处,他心里也羡慕的紧。 既然这样,那就等他能说话了,亲口告诉他自己是男子,若是他还是坚持要娶他,那他就答应同他在一起。 云熠没有刻意向王府里的下人打听林星的身份,因为这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即使他心里的姑娘是个男子,他也觉得自己认栽了,虽然自己不好男风,但如果是他,他觉得自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