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不是云》 第1页 [现代情感] 《巫山不是云》作者：枝玖【完结】 文案： 「我这一生无法到达的地方，是巫山也是你的身边。」 内容标籤：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扶枝，陆妄 ┃ 配角：周芸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去不到的地方 立意：不能说的秘密 巫山 二零二三年，苏市冬天格外的潮湿，外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里混着冷风，吹得人身上直发抖。 沈扶枝贪懒，难得单位放假，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呆就是一天。 晚上8点，她收到公司的一封邮件，她提交去国外分公司发展的申请书，被同意了。 她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激动，手机上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来电显示：周芸。 「喂，阿芸？」 「枝枝，咱们老闆同意把你调去国外了，邮件你收到没有？」周芸在电话那边问着，沈扶枝听到轻轻「嗯」了声。 「我还以为得好久呢。」申请书被同意后，她悬着的心也终于能放下来了。 她其实这几年一直想去国外的公司发展出自己的另一番天地，只是这件事情和公司上边提了好久，前几次都被驳回了。 本来她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这次居然能成功。 「我终于把这机会给盼来了，今晚上我请你吃饭呗？算提前给我践行了。」她在电话那头笑着，心情大好。 而周芸却没有立刻答应。 换做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应下来。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沈扶枝语气一顿，疑惑的问着她：「怎么了？今天不方便？」 「那明天也......」 「你要来医院看看陆妄吗？」周芸嘆了口气，还是选择开口问她。 听到陆妄的名字，她眼睫不自觉的颤了颤。 那是段不太好的回忆。 沈扶枝佯装镇定：「他怎么了？」 「他快不行了。」 电话那头，声音很轻，带着一股无力感。 「什么？」 「他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活不过三十岁。 今年他二十八岁了。」周芸声音哽咽了会儿，努力控制着自己在崩溃临界点的情绪，「枝枝，这可能是你们俩的最后一面了。 他现在情况不太好，可能撑不了几天了。」 沈扶枝在电话一头没有说话，她诧异又震惊。 对陆妄这人，明明印象还停留在他冷漠，拽的和个二百五似的记忆里。 怎么能......那么突然呢。 「我以前怎么，没听任何人说起来过？」沈扶枝低下头，眼尾有些红。 「他不愿意说，可能是要面子吧，那傢伙就这样。」 听着周芸的话，沈扶枝突然想起，她的确从来没有见到过陆妄在球场上打球，也很少见他体育课跑步。 平日里总是见他皮肤很白，病态的白。 原来是......生病了啊。 - 第二天，外头下起了大暴雨。 沈扶枝撑了一把伞走到医院门口，不知道在外边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她才鼓起勇气过来见他一面。 周芸把她领到了陆妄的病房门口。 隔着门板上的玻璃，她往里边看了一眼。 他躺在病床上，手上在扎着针头，双眼紧闭瘦的有些脱相，皮肤更白了，白的有些吓人。 沈扶枝只往里边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的红了眼圈。 她不忍的别过头，几年前意气风发的人，似乎还在昨天。 他们仿佛，刚刚见过面，在他冷漠的态度下说了再见。 然后他，就躺在了冰冷的病房里。 医疗机械的声音充斥在病房里，冷的让人心底发憷。 「去见见他吧。」周芸见她的样子，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下来。 沈扶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有勇气打开病房门走进去的，又或者，她不想对那段记忆有印象。 她的手覆上房门的把手，轻轻一扭。 里边的人像是听到了这细微的动静，缓慢的睁开双眼。 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沈扶枝，撞进他的眼底。 他苍白的脸上出现了轻微的波动，他们都盯着彼此一愣。 陆妄眼底闪烁，大概也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样的局面。 沈扶枝望着他，那些须臾数年走远的岁月，在见到他脸的那一刻，细数涌上来。 - 十多年前，沈扶枝高一的那个午后。 她去英语老师办公室抱作业，本来只有小小的一沓。 没想到英语老师临时加了一堆卷子，让她一起拿回班级发下去，下节课要做。 她艰难的拿下手里的东西，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作业本和卷子一起掉在地上。 走廊上乱窜着的男生们没注意到她突然走出来，在拐角口和她撞个正着。 一沓作业本和卷子都被洒在了地上。 沈扶枝被撞的脚步不稳，要往下摔下去，旁边的一个男生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她抬起头，迎着午后的阳光，一眼看见陆妄那张冷酷的死板脸。 「同学，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很轻很好听，像是夏天燥热时候，吹来的一阵凉风。 沈扶枝被他看的耳根有些红，连忙摇头，站稳了身子。 第2页 面前地上散落一地的作业让她暂时没有时间犯花痴。 「唉，今天真是倒霉。」她哀嘆一声，自认倒霉的蹲下来整理。 那几个撞到她的男生，匆匆说了几句对不起就走远了。 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给她。 沈扶枝心里无语，很想问候那几个傢伙。 而陆妄只是恰好路过，他低下头看着眼前的女生，气唿唿的样子，没说什么。就自顾自蹲下来，帮她一起理这些卷子和作业本。 感觉到旁边有声音，沈扶枝回过头，才发现和他靠的很近，近到能看见他白皙的皮肤，和他左眼角下，那颗小小的红泪痣。 她一时动作停住，唿吸一滞。 男生却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手上收拾卷子的动作更快起来。 「你不用帮我的，和你没关系。」沈扶枝这才意识到不好意思，连忙摆手。 陆妄没有说话，只是把手里收拾好的卷子作业本递给她：「顺手帮忙。」 他轻飘飘留下一句话，等沈扶枝接过那沓东西后，神色很淡的转身离开了。 沈扶枝这才发现，掉在地上的其他卷子和本子，都被他捡起来了。 就留下一句话，和一个有些拽拽的背影。 他穿着黑色短袖，看上去有些凶的寸头，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帅哥！ 沈扶枝觉得他有点装。 但是好像很成功的被他装到了。 她承认，她有点见色起意了。 拿着手里的东西回班级后，她一整天都想着关于那个男生的事情。 「枝枝，发什么呆呢？」顾禾拍了她一把，沈扶枝摇摇头没讲话。 直到老师走进来，后边跟着一个男生。 班里原本吵闹的声音立马安静下来，沈扶枝抬头看着讲台上，她眨了眨眼目光有些不敢相信。 英语老师清了清嗓子：「安静点啊，这是你们高三的学长，有道英语题目你们不是嚷嚷着超纲了吗，我给你们请了个学霸过来。」 原本这事陆妄是不打算帮忙的，可是恰好帮完沈扶枝后，路过办公室被他们班主任抓个正着。 他拒绝也找不出个正经理由，就这么被拉过来帮忙了。 「陆妄同学，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他稍稍摇了摇头，拿起手边的卷子，手拿着粉笔开始往黑板上誊写题目。 沈扶枝从他进门到现在，目光就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听到老师喊着他的名字，悄悄记下。 看着他在黑板上从容不迫的写着题，他的手也很白，手上的青筋根根分明，又长又细的一双手。 写下的字迹也很干净漂亮，标准的正楷。 「枝枝，这学长有点小帅啊。」顾禾用手肘捅了捅她，小声地和她说着。 「是啊。」沈扶枝难得没有反驳，她手撑着脑袋想。 原来他是高三的学长啊。 「难得啊，连你都觉得帅啊。不过看着他挺高冷啊，肯定不好说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望着讲台上开始讲题的陆妄。 他的表情严肃，讲题的思路倒是很清晰。 是个学霸。 只是高三部的学霸那么多，沈扶枝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他。 讲完题后，陆妄就离开了。 但是沈扶枝闲不住。 还能再见面，那不就是註定的缘分吗？ 「禾禾，你帮我个忙呗。」她转过头冒着星星眼，沖顾禾笑着。 顾禾：「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我害怕。」 「哎呦，你哥不是高三的吗，帮我问问就刚刚那个，叫陆妄的，有没有□□什么的呗。」她讨好的笑了笑，眨眨眼期待的看着顾禾。 「怎么着，你还真对人家学长有意思啊。」顾禾戏嚯的问了她一嘴，嘴上说着不帮忙。 但放学回家后，她就把陆妄的q.q给要到手了。 直接转发给了沈扶枝。 顾禾：【劝你一句啊，我哥说他不加陌生人，同不同意都是命运，不好追哦！】 沈扶枝看了一眼消息，复制下那个q.q号：【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他加我的！】 顾禾：【那我拭目以待咯。】 - 不过得到这个消息，沈扶枝还是犹豫了十几分钟，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让陆妄同意自己的好友。 最后她想到了，今天他在课上讲的那道题。 其实那道英语题对她来说也不难，她倒是没怎么仔细听就会了。 但是现在，还是可以当做一个契机的。 于是她在验证消息那里打了一段话：陆妄学长你好，我是高一三班的同学，你今天讲的那道英语题，我还不是很明白，能在具体问一下你吗？ 沈扶枝在手机上打完这段话，怀着很忐忑的心情发送了好友申请。 过了十几分钟后，对方通过了。 同一时间，还没等她高兴。 对面甩过来一个问号：【？】 晕晕：【学长你好！我叫沈扶枝，你呢？】 他的q.qid是一个英文字母：living。 living：【陆妄。 有什么事吗？】 晕晕：【我想找你再问一下那道题目。】 对面停顿了几秒。 最后淡淡地回了一个：【有不懂的，可以去问你们老师。】 沈扶枝看着他发的消息，一时语塞。 第3页 她嘆了口气，刚想回復，陆妄那边却发来了一张照片。 她点开照片一看，上面清晰的写着这道英语题的全部过程和理解。 living：【我是这么理解的，不知道你能不能看懂。】 晕晕：【可以的！谢谢学长！】 她在屏幕前笑着乐开了花，好像……也不是那么冷哦！ -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扶枝经常时不时地给他发些题目问题。 有的时候是为了找他闲聊几句，有的时候也是真的不会。 陆妄的回答还是很平淡，两人之间一直都是一个一问一答的方式持续下去。 往往沈扶枝挑起的话题，都能被他很快说死。 他们之间除了讲题目外，几乎没有其他能聊起来的话题。 她也终于开始慢慢懂得了，陆妄的难追是哪一种。 他人太冷了，平日里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 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从他兄弟边获取消息都做不到。 所以沈扶枝四处打听关于他的事情，都是无功而返。 就连陆妄的q.q里，也是一片空白。 他只有一条个性签名，内容是：巫山。 沈扶枝之前问过他，是不是想去巫山。 陆妄回了个没有，说是随便发的。 她没继续追问下去，但也不相信就这么简单。 沈扶枝上网搜了一下巫山，发现叫这个名字的山有很多，她也不知道陆妄具体想去的是哪座山。 - 今年暑假的时候，沈扶枝回外婆家重庆。 重庆的山很多，山路崎岖，一路上能看到不少叫不出名字的山。 她外婆的家在山很里边，路不好走。 到山底下，他们一家人就下车走上山去。 一路上，沈扶枝看着那么多山，又想起了陆妄的个性签名，问了一嘴：「妈，你知道巫山在哪儿吗？」 「我们爬的这个不就是巫山吗？」沈妈妈一脸不解的看着她，指了指上边的一大块石头，上面刻着两个很大的红字：巫山。 沈扶枝看着上边的字眨了眨眼，有些愣。 沈妈妈笑她走了那么多年的山，连个名字都记不住。 她跟着一起笑了笑，顺便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发给了陆妄。 晕晕：【学长，我在巫山。】 山里信号没信号，那条消息没有发出去。 沈扶枝见状，就录了几个周围的视频，想等有信号了再给陆妄发过去。 山中央真的很漂亮，周围的松树在层层薄雾里，显得神秘。 以前她来了那么多回，都没注意到原来这里那么漂亮。 - 到外婆家后，她手机信号才勉强回来了三格。 她把那些视频一股脑给陆妄发了过去，也不管他回不回，总之就是发了。 在那边的陆妄，手机一下子震个不停，他点开看了一眼。 是上次那个学妹。 点开其中一个视频，就是她灿烂活脱的声音：「学长你看！我在巫山上诶，是不是很漂亮！」 她的声音像是有感染力，任何一个人听到都很难不和她一起开心。 其实她的视频录得很抖，画质也煳的不像话。 可是陆妄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她真的会去拍巫山给自己看。 难得的，他聊天的话都变多了些。 living：【嗯，是很漂亮，在重庆的巫山吗？】 沈扶枝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自己问题，她在收拾屋子，顺手发了个语音过去：「对啊，是我外婆家这边的巫山，我拍的不怎么样，不过实景真的很漂亮。」 陆妄刚刚抽好血，摁着胳膊，突然发现她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他怔了会儿，最后还是把声音调低了点开。 嗯......他这位学妹好像一直都很小太阳的样子。 很开朗很活脱，自己的态度都那么冷淡了，她也没有不高兴过。 陆妄犹豫了会儿，给她发了条消息：【拍的挺好的。】 「我也不知道你说的巫山是那个，不过这个真的很漂亮！ 明天早上我要去山顶看日出，要是山顶有信号的话，我再拍给你看。」 沈扶枝等着他回消息，但是屏幕那一边的他，就这么不回了。 大概是觉得怎么回都不好。 毕竟他们现在也就是单方面的熟。 她没管他回不回消息。 睡得很早，等着明天去山顶看日出。 -------------------- 作者有话要说： 锵锵锵——时隔一个月，我终于开了个坑 南城 次日凌晨五点，沈扶枝起了个大早。 奔着山上的日出出发。 她一个人起来安安静静的，没吵醒家里任何人，出发前为了防止没有信号，提前给陆妄发了个消息。 【学长，我去看日出了，等我的山河美景！】 他那边没动静，沈扶枝猜他大概还在睡觉，也就没继续发消息。 收拾好东西就出发了。 另一边的陆妄，他睡眠质量差，这几天总是心悸疼，常常半夜被疼醒，根本就睡不着。 所以沈扶枝发给他消息的时候，他刚被疼醒。 望着外边灰濛濛亮的天气，他诧异对面女生的活力和起了个大早的毅力。 陆妄住在小区里，周围都是高立着的小区房遮得严实，几乎看不见每天的日出日落。 第4页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打开客厅的窗走神。 其实苏市就近也有一座名山，而且不是很高不算难爬。 那处山顶的风景一直都是一流的。 可他没有那个力气爬上去看日出。 他被困在了山底下。 - 早上六点整。 沈扶枝一路沿着台阶小心翼翼的爬上山顶。 远处的太阳从海平线上缓缓上升，露出一个火红的实心圆，周围的云朵烧得通红，像是姑娘家染上了胭脂水粉。 她长唿了一口气，一个人站在山顶，望着远处的日出，忍不住发出惊嘆。 「好漂亮啊。」她眼睛一亮，想起陆妄来。 连忙打开手机，罕见的发现居然有信号，大概是因为在山顶，微弱的有三格信号。 正当她还在犹豫，是给陆妄录视频还是做什么的时候。 他那头恰好回了消息。 living：【路上小心。】 冷冰冰的四个字，沈扶枝一瘪嘴，「我都到山顶了。」 看陆妄起来了，她试探的发了个消息：【学长，你那边方便通视频吗？我已经爬到山顶了，一起看日出啊！】 拿着手机还在窗边吹风的陆妄一怔，他抬头望着天，天边已经是一片红霞。 他这里只能看到云朵的变化。 【方便的，但是......】他细长的手指一个个敲着字，话还没说完，就不小心给摁出去了。 还没来得及撤回。 沈扶枝那边一看他说方便，直接忽略了后边的但是字眼。 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陆妄：？ 那视频电话持续了三四秒，沈扶枝那边信号不太好，其实她也没指望陆妄会接电话，也就顺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在山顶的凌晨，还是有点寒气的，她搓了搓手哈了口气。 电话那边在即将挂断的那一秒，终于被接通。 陆妄犹豫了四五秒，最后还是不好意思拒绝。 再者，他也的确很想看看山顶的风景。 - 沈扶枝还在手机那头打着哈欠，没想到视频就这么被接通了。 她看着接通的电话，和视频里的陆妄大眼瞪小眼，尴尬的让她连忙切摄像头。 沈扶枝站起来，不好意思的尬笑了一声。 「哈哈哈，学长你这视频接的，还真是有点意外啊。」她笑了笑，陆妄那头第一次没有那么冷淡。 两人都打着马虎眼，尴尬的在屏幕前不停找话题。 最后还是她把话题引了回来。 沈扶枝把手机对准了天空，喊了一声他：「学长我们还是看看日出吧。 你看你看，是不是很漂亮啊~」 她拉长着语调，混在风声里。 陆妄也终于认真的看起手机里的画面。 天上的云朵里空了一片，从里边像是驻下了一束光，有形状的光，耀眼的白。 天光乍现，混在粉红色的云朵里，海平线上的太阳已经整个升了起来，在镜头里看着，像是一个灯笼，挂在了半空中央。 他们两个人都寂了声音，一起欣赏这场日出。 沈扶枝周边吹起了风，风声顺着手机传过去。 虽然有些卡，但是陆妄还是能听见。 是山岗吹来的风。 哪怕他不在现场，却也觉得自己去过了那边一样。 山顶上的一切，都是清澈空灵的，是他最嚮往的地方。 陆妄自己都没有想到，真有一天，他能用这样的方式，见到山顶的日出。 巫山的日出。 - 「学长，是不是很漂亮，我没有骗你吧。」 两人就这么一起看了十多分钟，直到日出消散，天真的开始亮起来。 沈扶枝才放下有些举酸的手，手机的镜头无意划过她的脸，停留了几秒。 陆妄靠在窗边，看着手机里的画面。 目光闪烁了片刻，在手机里的她，脸上被吹得通红，眼睛亮晶晶的含着笑，没有抱怨一句自己的不适。 他这才想起来，对面的姑娘举着手机举了也要有十多分钟了。 他心底涌起一股抱歉，「不好意思，让你一直举着手机。」 对他突然的关心，沈扶枝诧异的连忙解释：「没有没有，这本来就是我自己想让你看的嘛，我还怕会不会打扰你呢。」 「不打扰。」 「那就好！不过学长，我们这边的山真的很漂亮，不仅是今天的日出漂亮！」沈扶枝笑着，给他强烈推荐：「有空你一定要来我们大重庆看一看玩一玩啊，去爬爬我们这边的山，亲眼来看一看这边的日出。」 听到视频那头她高兴的声音，陆妄目光一暗，他没有解释，只是轻轻「嗯」 了一声。 过了会，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的气氛中。 沈扶枝说自己要下山了，他提醒了一句让她下山小心点，两个人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了后，他坐在客厅里，窗边的风吹起了纯白色的窗帘。 应该是和他听到的是同一场风吧。 他本来就对去巫山有些执念，都是小时候听亲戚提到的。 说巫山山上很漂亮，风景很美。 具体指的到底是哪座巫山，陆妄自己也不知道。 小时候他就想去，可身体原因连启程都艰难，慢慢地，也算是变成心底的一种念想了。 第5页 沈扶枝这次突然的一个视频电话，又让他想起了自己儿时最想去的那座山。 死之前去一趟吧，反正人生也就走这么一遭，陆妄想。 至于是去哪座巫山，他也不知道。 - 两个月后，暑假结束。 高三比高一高二都早开学，进入最后半个学期的冲刺阶段。 沈扶枝大概也是知道他很忙，给他发的消息都不频繁了。 只是陆妄每次都能在的各处见到她。 比如在食堂里，她会凑过来和自己打招唿。 「学长，又见面啦！」沈扶枝小步移到他面前，笑吟吟的和他讲话，眼睛弯成了一个好看的月牙。 她身边有好几个朋友，看着她那副样子，不禁唏嘘。 而他已经是独来独往的那个。 「学长又一个人吃饭啊。」她端着手里的餐盘，想到了些什么，腾出一只手拉着他：「一个吃饭多无聊啊，我们一起呗。」 「不用了，我习惯一个人。」陆妄摇摇头，拒绝了沈扶枝的热情邀请。 他礼貌的和沈扶枝隔开距离，沖她们几个人点点头，端着手里的餐盘往角落里边走，随便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来。 顾禾见状，戏嚯了她几声：「沈扶枝，我都和你说了，陆妄真的很难追的。」 「好吧我早知道啦，不过他天天怎么一个朋友都没有啊。」她吃了个瘪，也是习惯了，跟着顾禾一个人往旁边找地方坐下来。 一边吃着碗里的饭，边抬头看着陆妄，嘆了口气吐槽了一声。 那人独特的坐在食堂玻璃窗边，阳光洒进来落在他隽秀的脸上。 沈扶枝手撑着头，无奈的一瘪嘴：「没办法，帅哥再冷，也是帅哥啊。」 顾禾看她那样子，觉得她没救了：「拉倒吧，听我哥说他三年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的，也有偶尔不死心要追他的女生，最后都被拒绝的很惨哦。」 见顾禾的好心提醒，沈扶枝点点头，很郑重的样子：「你放心吧，我是不会在高中告白的。」 「那你怎么着，干追啊？」顾禾听得稀奇，问了一嘴。 「什么啊，谁干追了啊。」她看着朋友八卦兮兮的样子，用肩膀捅了捅她，「等大学，我问过他了，他说他要考南城的大学。」 「这么巧啊，你不是也一直想去南城吗？」顾禾似懂非懂「哦」了一声。 「对啊，而且陆妄的目标也是南城大学，我要和他考一大学！」 沈扶枝想好了，反正陆妄这傢伙那么难攻略，在高中肯定是没戏了，不过她可以去大学。 算起来，陆妄待在苏一中的时间，半年都不到了。 而她还要待在这边两年多。 还有好久啊。 顾禾看她说到这有些惆怅，一瞬间明白了她才纠结什么：「那你可小心着点，到了大学，保不准你陆妄学长就喜欢上别人了。」 沈扶枝最听不得这话了，她脸色一边，恶狠狠地冲着顾禾叫唤：「你不要胡说啊！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这件事情，她的确担心过。 要是去了大学，谁知道陆妄会不会有女朋友，可是在高中，她也没戏啊。 沈扶枝想到这里，脸色又拉下来了。 这就是喜欢一个高冷帅哥的烦恼吧。 - 这一下半年的时间过得很快。 沈扶枝平日里偶尔还是会找陆妄问些题目，他学习好一向都不拒绝。 两人偶尔聊天，她就会侧面试探陆妄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晕晕：【学长想要考南城大学，是有什么原因吗？】 她拿着手机纠结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把这条消息打了出去。 要是他回是为了和喜欢的女生一起考大学，沈扶枝觉得自己一定会下一秒就删掉他。 但显然，和她想的根本不一样。 陆妄的回答很符合他的性子：【没什么原因，就是想去南城那边。】 晕晕：【去南城吗？听说那边天气很容易潮湿诶，不过温度很恆温，长期生活还是挺舒服的。】 沈扶枝对南城也有些了解，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陆妄聊着。 但他其实根本没考虑到这些。 陆妄放下手里还在刷题的笔，其实他想去南城，就只是想离开苏市而已。 离苏市远一点的地方都可以。 像他这种不能外出太远的人，总有一颗往外飞的心。 他回了个消息：【嗯。】 冷淡的一个字加句号。 知道是陆妄不想继续聊了，于是她也不再给他发消息了。 她放下手机，无奈的摇摇头。 又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的一天。 陆妄回消息就那么几句话，多余出来的也就是关于题目的讲解。 和他认识也都快大半年了，沈扶枝还是觉得自己对他一无所知。 除了知道他，很喜欢看风景和想去爬山以外。 帅哥可能都是保有神秘感的吧，沈扶枝安慰着自己想。 - 直到沈扶枝那边都睡着了，陆妄还在继续做模拟题。 他日历上圈出来一个个日期，每个日子上边都写着一行字：定期做检查。 还有很鲜艷顶头的一行红字：南城。 -------------------- 作者有话要说： 第6页 礼貌出场的南城～ 合照 来年三月初。 苏市气温回温，逐渐开始暖和起来。 高三的百日誓师大会就在跟前。 沈扶枝看见趴在三楼的栏杆上向下望，楼底下一大片穿着白衬衫的高三学生，白花花的一大片。 她艰难的在里面试图找到陆妄的身影，可是无果。 顾禾走出来拍了拍她肩膀：「枝枝啊，还有几个月，你陆妄学长可就要高考了啊。」 看似语重心长的话，沈扶枝却能听出话里话外的调侃，她轻轻「嘁」了声没说话，继续盯着楼下。 过了四五分钟，楼下高三的学生班级都走的差不多了，楼下小操场上没剩几个人，陆妄才姗姗来迟。 他穿着一袭白衬衫，显得皮肤透白，不慌不乱的一个人走着。 在小操场的正中央，沈扶枝见到他，眼前一亮，没关三七二十一就往楼下沖。 「诶沈扶枝！还有五分钟要上课了！」顾禾看着她不顾一切的往楼下跑，大声在后面提醒着。 沈扶枝跑远的背影传来一句：「我知道。」 人就这么跑下楼了。 - 陆妄慢悠悠走在楼下，没料到沈扶枝会突然冒出来，出现在他跟前。 他目光一顿，看着眼前跑的脸颊泛起粉红色的她问着：「你？」 「学长，你怎么又是一个人啊？」沈扶枝笑了笑，她望着陆妄的脸，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了他的脸色不太好，有些苍白。 没等陆妄回答，「你身体不舒服吗？看着脸色不太好。」她手指指了指他的脸，有些担心。 闻言，他低下头眼底看不清情绪，过了会只是简单的一句：「没有，就是有点低血糖，不是什么事情。」 「那也不行啊，你要是在路上晕倒了怎么办啊！」沈扶枝不贊成他的不重视，从衣服口袋里翻出几根棒棒糖来递给他。 「我没有巧克力，不过吃糖应该也能缓解一下吧。」 陆妄抬起头，看着她好心的样子，眼神往她摊开的手心一看，花花绿绿的包装纸包裹着几根棒棒糖。 沈扶枝沖他眨了眨眼，一副很期待的样子，让他不好意思拒绝。 最后还是收下了。 「谢谢。」 「那你记得吃，要是身体还有别的不舒服的，记得一定要和老师说。 我快上课了先走啦，高考的最后一百天，祝学长你能够稳定进步，成功考上南城大学！」 沈扶枝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上课预备铃就打响了，她一惊：「学长再见！」说完连忙匆匆往楼上跑。 望着她跑上楼的身影，陆妄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接过的糖，脸色有些晦暗不明。 他把糖放进了口袋里，没有吃。 - 第二天，沈扶枝桌上出现了一袋子糖。 袋子上贴了两个字：回礼。 她一看就知道是谁的字迹，诧异的拆开那一袋子糖，随便丢了一颗进嘴里。 「怎么真的会有人，还还糖啊。」 水果味的糖果在她味蕾里蔓开，沈扶枝欲哭无泪。 大概这世界上，能那么有界限感的人，也就陆妄了吧。 顾禾撇了一眼她，看着她惆怅到不行的表情，憋不住笑了出来：「噗，枝枝这糖好吃吗？」 说着她还想顺手拿一颗，不出意外被沈扶枝打了一下手：「好吃啊，但你别想贪图学长送我的糖！」 「啧啧啧，就一袋子糖，看你宝贝的。」顾禾讪讪收回手，吐槽了她一句。 「唉，你懂什么啊。」沈扶枝嘴里嚼着糖，心情却像是在味同嚼蜡，「我已经是我和陆妄认识的大半年里，唯一的进展了。 而且我也没让他还啊，我就是看他低血糖，送他几颗糖，然后还了我一袋。」 「呦，不喊人家学长了啊。可能是陆妄，不想欠你什么人情吧？」 「给几颗糖算什么人情啊！」她无语，烦躁的抓了抓头髮。 陆妄这人，就是一不透风的墙，根本突破不了任何进展。 「你说他不会不喜欢女的吧。」顾禾思考很久后，一语惊人。 沈扶枝：「？？？」 两人面面相觑看着对方，最终在沈扶枝抽搐的嘴角下，顾禾笑得破防。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瞎说的。」 见状，她白了顾禾一样，又嘆了口气，整个人无力地趴在书桌上：「我觉得陆妄肯定是男女都不喜欢，我就没见他身边出现过男的还是女的。」 「是啊，最长出现的不就是你吗？」 「拉倒吧，我天天刷存在感，人家还是无感。」沈扶枝垂头丧气的郁闷。 顾禾见不得她那样子，想着办法给她支招：「哎呦，别灰心嘛。 诶我听说下个月，高三就要一起拍毕业照了，我们社团在找有空的学生，去帮忙拍点当天的素材放咱们学校公众号上。你要不去试试？」 「拍照？」沈扶枝一听到这个，就来劲了，「好啊好啊，我现在就去和班主任说，说不定当天我还能蹭张合照。 你去不去啊？」 「你放心，我是一定会去的。」顾禾郑重的点了点头，还没等沈扶枝感动，她又添了一句：「因为可以翘课。」 沈扶枝：「......」 - 一个月后，一天下午，高三学生集体拍摄毕业照。 第7页 沈扶枝和顾禾提前和老师请好了假，拿着社团的相机混在人群里。 正面着就是站在台上规矩站好，等待拍照的高三全体学生。 身边的老师在帮忙调整站位，烈日阳光下，每个人都被晒得不行。 沈扶枝和顾禾纯属就是来浑水摸鱼的，没一会就被晒得不行。 她一只手放在额头上遮着太阳，眯着眼睛从那一大帮子人里找陆妄的身影。 这么大的太阳，他不会又低血糖吧，沈扶枝想着。 转眼在最后一排找到了他。 陆妄脸色看着还是很白，可能是这一个月压力大，变瘦了不少，脸颊两边都微微陷了进去。 他穿着深蓝色的校服，瘦的有些撑不起那一身衣服。 沈扶枝目光扫过他几秒，显然整个人一怔。 她发现陆妄是真的很瘦很瘦，这几天好像变得更瘦了。 平日里不和他常接触看不出来，可是扎在人堆里，和身边的一个个男生相比，他瘦的有些不像话。 不知道为什么，沈扶枝觉得他说不定下一秒就会被风吹倒。 她才想起来，自己没有见过陆妄在球场上打球，也没有见到他在球场上跑过步，他身上有一股和其他男生不一样的感觉。 那些充满少年气的运动，她都没见陆妄参加过。 或许是不合群，又或者是他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运动身上？ 对此，沈扶枝只能瞎猜，不知道实情。 很多年后，她和二十八岁的陆妄在病房里面面相觑，看他瘦的比高中那会更甚，几乎就是皮包骨了。 她才终于明白。 为什么他没有办法去巫山，为什么他从来不参加任何剧烈的运动。 原来不是不想，是不能。 沈扶枝也在那一刻，恍然大悟的想起见他一个人，站在操场上望着跑道里每一个人的奔跑的样子，目光黯淡又悲伤。 他也渴望着，和每一个正常人一样，能够在阳光下自由的奔跑。 - 毕业照的拍摄用了不少的时间。 摄像师对每次照的照片都不太满意，照了好多次。 到最后站着的学生几个受不了了，才艰难的结束拍摄。 陆妄站在里边，脸上被正面的阳光晒得泛红，他抹了一把额头滴下的汗，抬头看着刺眼的太阳。 他身上黏煳煳的，背后出了汗，衣服紧紧的贴在后背。 他看着四周，余光无意扫到了旁边在帮忙拍照的沈扶枝，转头看了她一眼。 沈扶枝两手拿着相机，不太专业的帮着人拍照，脸上的小表情很多。 顾禾坐在边上，和她哥讲话。 看见了陆妄往这边看的目光，捅了捅她哥的肩膀：「哥，你把陆妄叫过来呗，我想让他和枝枝一起拍张合照。」 「行啊，你这个助攻做的真不错啊。」顾扬笑了笑，对沈扶枝喜欢陆妄这事也是知道的。 也就随了妹妹的话，走上前喊着陆妄：「陆妄，一起过去拍张照啊。」 他听到声音才收回目光，看着顾扬，两个人一个班的。这也要毕业了，拍照也是个纪念，他答应了。 他点点头，跟着顾扬往沈扶枝她们那边走。 沈扶枝刚拍好一组照片，累的脑袋都发晕，回过神的时候，陆妄就这么直直的站在她面前，旁边还站在顾扬。 她眨了眨眼，下意识低下头理了理自己乱糟糟的刘海。 顾扬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看破不说破：「枝枝，帮我和陆妄一起拍一张照呗。」 沈扶枝愣愣的点着头，举着相机在陆妄的目光下有点紧张，拍了好几张都拍煳了，好不容易才拍完了一张能看到。 她把相机递给顾扬看，沖他眨眨眼使了个颜色。 顾禾兄妹俩秒懂，两个人凑在一起看相机上的照片。 趁这机会，沈扶枝稍稍靠近了陆妄一些，问他：「学长，我能和你一起拍张照片吗？」 陆妄听她的话想了会有些犹豫，刚要开口拒绝的时候。 顾禾先发制人的开口：「诶正好，你们俩站一起挺养眼啊，我给你们拍一张吧，来来来快站好。」 沈扶枝连忙点头，顾扬也跟着打马虎眼：「拍拍拍，陆妄你就再拍一张吧。」 三人齐刷刷的对视一眼，沈扶枝要不是现在还站在陆妄的身边，她都想给他们两点赞。 陆妄被这三人的操作弄的一愣，只好被迫的接受。 沈扶枝站在他身边，他很高很瘦，沈扶枝也不矮，完美的身高差站在一起还真有点般配。 顾禾举着相机，沈扶枝看着面前的相机，耳根不自然的有些红，紧张的屏住唿吸。 相机「咔嚓一声」。 「呀，拍煳了。」顾禾看了一眼照片，她可能是没拍好，照片里就勉强拍到了两个人的身体，脸的部分都被光染晕了，看不清脸。 「不好意思啊，我再拍一张。」她尴尬的笑了笑，看着沈扶枝咬牙瞪了自己一眼，沖她讨好的眨眨眼保证自己一定能拍好。 下面顾禾又拍了一张，光线和位置都拍的刚刚好。 他们背后是一大堆的学生人群，旁边有一棵葱郁的梧桐树，沈扶枝淡淡笑着，手摆在身后，双手紧紧蜷结在一起。 他们一起穿着颜色一致的校服，站在人群里，女生笑得矜持，眼底亮晶晶的，男生站的身体笔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第8页 可顾禾看着那张照片，不知道是不是光线柔和的缘故，连陆妄那张冷冰冰的脸，都变得有了温度。 那张照片，也变成了沈扶枝最宝贝最喜欢的一张照片。 - 拍摄结束后，学校老师把照片都放在了学校公众号上。 也跟着毕业照一起印了不少照片出来，就放在摄影社团外边的桌子上，想要拿照片留纪念的学生，在登记表上籤个名字就能拿走。 沈扶枝是听到这个消息后是第一个去的，她没有多拿其他的照片，光拿了那张合照。 周围还有些拍废的照片，也被不小心印了出来。 她和顾禾瞥了一眼，心领神会，大多数都是她俩拍错的。 两人有点不好意思，拿了照片签好名字后就熘走了。 沈扶枝相机里放在公众号上的照片，大多都是拍的陆妄，所以里边放上去的，都是各种不同角度陆妄的照片。 她拍其他照片都拍的手抖，唯独陆妄的照片，拍的清晰又好看。 所以被放到公众号后，就有人在下面调侃留言：这拍照的是陆妄的哪个小学妹啊，这拍的哪里是毕业照素材啊，不全是陆妄的写真集吗？ 评论下面一群人开着玩笑。 沈扶枝没想到自己拍的都会被传公众号上去，她觉得自己囧大了，更没脸把拍陆妄的那几张照片拿走了。 这事当时还在学校里传了一阵子。 她又光荣的出名了。 不过好在，没人知道拍照的那个人是谁。 鲜少在班级里，也有人调侃着陆妄。 「陆妄，你这脸就是招人喜欢啊，你看看咱们公众号上都是你照片。」 他抿着嘴没讲话，只是简单的笑了笑。 于是半夜就收到了沈扶枝的「认罪道歉。」 晕晕：【学长！万分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老师会把我拍的照片都选上去。】 她的消息下面还配了一个大哭的熊猫表情包。 陆妄被她的表情逗笑，没计较的回了一个：【没事。】 -------------------- 作者有话要说： 前有陆妄还糖 后有枝玖还餐巾纸（是我在和同学不熟的时候干出来的社死事件（大哭jpg） 她不想去找他了 这一年的六月十二号，苏市高考开始。 伴随着夏天的燥热和突降的大雨。 陆妄的高考结束。 在他高考开始后，沈扶枝怕打扰他，除了每天发一句祝他高考加油顺利以外，就是嘱咐他千万要好好休息，吃的东西要干净。 那大概是他手机最安静的三天。 没有想像中的各种意外，甚至那三天路上堵车都没有。 陆妄发挥的很稳定，他放下最后一门考试的笔，匆匆的三年就要结束了。 高考结束后，他走出考场，迎面笑着走过来的是他爸妈和表姐。 周芸手里拿着一束花，不客气的塞进他怀里：「恭喜你小子终于结束苦海了。」 他难得笑着点头，跟着一家子人去吃饭。 他回到汽车里，放在车子座位上的手机不停地响着，陆妄打开一看，有好多条都是沈扶枝发过来的。 晕晕：【学长！你考完了吗？恭喜你高考结束啦，可以好好玩了！】 living：【嗯考完了，谢谢。】 他见状回了个消息。 沈扶枝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找机会给陆妄发了个消息。 高三高考结束了，而高一高二还在上课。 这三天她觉得比自己高考都要紧张，虽然她还有两年多才会踏上高考的战场，但好像提前体会了一下一样。 她咬了咬手，问着陆妄：【那你考得怎么样？还顺利吗？】 对面弹过来一条消息：【我觉得还可以。】 沈扶枝一向知道陆妄的成绩，他这么说多半是十拿九稳了。 想着，她也松了口气。 陆妄结束高考，她也终于不用再担心自己会打扰到他了。 只是他和别人不太一样，其他人一般高考结束都要出去狂欢庆祝，但陆妄只是和家里人一起出去吃了个饭，顺道去医院做了个检查。 沈扶枝很早就问过他，【高考完有准备去哪里玩吗？】 【没这个打算。】 陆妄简单回復了一句，没说个具体。 他这病，还是别瞎折腾了。 - 在车里，周芸坐在陆妄旁边，看他一上车就在回消息，调侃了一声：「怎么着，谈恋爱了啊？」 闻言，开着车和坐在副驾驶座的陆爸陆妈，眼皮一跳，陆妈妈直接转过头来有些惊喜地问他：「真的啊，你小子有女朋友了？」 陆妄一愣，他家里情况不一样，他爸妈都巴不得他能谈个恋爱。 毕竟这么多年，他都一直持着自己活不长的心态生活，哪怕他爸妈不希望他那么想，可还是无能为力。 可能谈恋爱，在他们眼里也是表现他好好生活，忘记病痛的一个好转。 可惜他没有。 陆妄摇了摇头解释着：「没有，你别听我姐瞎说，就是一个高中的学妹，来问我题目的。」 听他的解释，陆妈沮丧的嘆了口气，有点失望。 周芸也多看了他一眼，有点不相信：「少来，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可别骗你姐姐我啊。」 第9页 周芸的爸妈一直在国外，从小她就被寄养在陆妄家里，陆妄一家人脾气都很好，除了陆妄有些冷冰冰的以外，他们都相处的很融洽。 相处久了，周芸也摸明白了自己这个弟弟的脾性。 其实他就是装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心里边藏得事情太多，他叛逆的，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情有太多。 「真没有，我这样谈什么恋爱啊。」他看着周芸怀疑的目光，淡定的解释了一嘴。 对他来说，沈扶枝就是个很热情的学妹，像个小太阳，偶尔也的确能照亮他一成不变的生活。 在沈扶枝的身上，有他最嚮往的样子。 鲜活的生命，炙热的性子勇敢又赤忱。 很少有人能活得那么勇敢。 至少对他来说，是永远活不成那样的。 陆妄的一番话，让车内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一下子静了下来。 他的家里本就和其他家庭不一样，就像是在每一年的父母给自己孩子庆祝生日的时候，阖家团圆一起吃长寿面，一起切蛋糕。 可是他们不一样，陆妄每过一个生日，就代表他离自己死亡的期限又进了一步。 他妈还是总会给他煮一碗长寿面，但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什么用。 这病根治不了，早晚都是一死。 - 吃完饭后下午，陆妄先回了一趟学校。 在班级里，他们班主任开了在这个学校最后一次的班会。 书桌上叠满的书和试卷，在这一刻已经失去了意义。 外边是阴天，天气不好，哪怕是下午也看着像晚上。 苏一中的教学楼很早就开了灯，不知道是谁带了一个头，开始到处乱飞试卷。 有冲着楼下撒卷子的，有把卷子一口气丢进垃圾桶里的，全都闹了起来。 高考完后固有的传统。 其他的几个班级都在安静的上着晚自习，只有这一栋高三楼，声音很吵，气氛很嗨。 校园四周已经亮起了暗黄色的灯，映在每一棵梧桐树上，天色渐暗，苏一中亮着的灯格外的显眼。 或许是被丢考卷的声音吸引到，高一高二部的学生们纷纷走出班级，看着对面楼的学长学姐们丢着卷子，欢唿声不止。 沈扶枝和顾禾也跑出来凑热闹，趴在栏杆上看着一楼底下密密麻麻的一堆卷子，还有在垃圾桶那边的。 成千上万的一张张考试卷，一本本记着笔记和青春的书，被扔了出去，也一併把他们的青春扔向更远的地方。 顾禾羡慕的看着这一幕，惊嘆了一声：「我也好想把我的那堆书都丢进去啊，不想学了。」 沈扶枝转过头看向她，忍不住笑：「你丢呗，也就到时候还要狼狈的从里边把书再捡起来而已。」 「我才不要！真羡慕高考结束啊，我们还有两年多时间要熬呢。」 沈扶枝点点头贊同，顾禾和她有一没一的聊着。 学校的广播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放起了歌。 歌声婉转悠扬，充斥在整个校园里。 是周杰伦的《晴天》。 光是前奏响起来，沈扶枝就能听出来。 她总是觉得，在学校里听到的歌，要比外边听到的好听千千万万边。 歌声蔓延在学校的每一处地方，跟着风吹过来，吹起她耳边的碎发，沈扶枝整理着头髮，抬起头望着另一栋楼的楼上，目光一顿。 陆妄背靠着栏杆，见风吹起他校服的衣角，他融在灯光和夜色里，连背影都看上去那么瘦。 他没有参加那场大型的丢试卷，反倒是自己一个人躲到了楼上。 倒是他的性子会做出来的事情。 沈扶枝就这么盯着他笔直的背影，多看几眼吧，往后在这个学校里，她就再也看不到陆妄了。 - 一个月后，高考揭榜，陆妄不出意外的顺利考上了南城大学。 他去了南城，一个月都不一定能回来一次。 沈扶枝却还留在苏市，继续上着枯燥乏味的学。 她开始不停地给陆妄发消息，询问他新学校怎么样。 【学长学长，南城怎么样？南城大学长什么样啊？】 【学长你有交到新的朋友吗？】 【学长新的环境感觉怎么样？】 ...... 她问了一大堆，陆妄都淡淡的回覆了一嘴。 有一次难得的给她发了一个视频过来，他在南城大学的食堂，录了十几秒钟周围的环境。 living：【挺不错的。】 沈扶枝点开那个视频，陆妄还是老样子喜欢一个人坐在窗边吃饭，南城大学食堂环境很干净整洁，可哪怕陆妄只随便拍了一会。 她还是能从视频里看到好几个很漂亮的女生，穿的很时尚，妆化的也特别好看， 就和顾禾说的一样，大学里的美女如云，她开始担心，陆妄会不会在大学谈恋爱。 - 像那样的日子就一天一天过着，陆妄对她的态度还是礼貌疏远，但要比一开始好多了。 沈扶枝也总是旁敲侧击的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生之类的话题。 陆妄每次都没有准确的回答，又或者他不喜欢别人过问他个人的隐私问题。 一开始他们聊的还是挺正常的。 沈扶枝还是照样和陆妄分享自己生活的那些事情。 第10页 比如吐槽几句数学题好难，可是高二文理分科，她却去了理科。 晕晕：【我打算选理科了。】 living：【嗯，理科挺好的。】 他没有问她选理科的原因。 沈扶枝扯了扯嘴角，意料之中，继续说着：【文科太无聊了，要写的东西也太多了，我想偷懒。】 她的理由很简单，看着又有些不负责。 因为她语文特别好，所有人都觉得沈扶枝应该选文科的时候。 她一个人剑走偏锋的跑去了理科，原因荒唐又像是她能做出来的。 换句话说就是，她就喜欢随着自己的想法来。 living：【理科很考验逻辑性，别掉以轻心。】 陆妄在大学宿舍里，收拾好了刚打算睡下，看到沈扶枝发来的消息，回了一句。 他没有干涉过她太多的生活，甚至此时此刻出于一个朋友聊天的状态，他或许应该劝劝她，毕竟理科可能不一定适合她。 可是陆妄没有，他和沈扶枝的聊天就像是一问一答，不会多出其他的话来。 也就是因为这样，沈扶枝才觉得，她和陆妄可能连个朋友都不算。 - 慢慢的，她开始刻意减少和陆妄聊天的次数，想藉此宣叫不满。 现实也很冰冷，沈扶枝被当头打了一棒，因为只要她不去找陆妄，两个人一天就不会有任何的消息来往。 他不在乎自己找不找她。 在这股变扭的情绪下，两人的聊天开始变少。 但沈扶枝又是很没出息的那一个，忍不了多少天，又自己打脸的给陆妄发了个消息。 这是他们隔了一个月的第一次聊天。 她等了好几个小时，陆妄那边都没有回覆。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打开q.q，他还是没有回覆消息。 但他那边一直都是显示在线的。 因为他没有回消息的情况，沈扶枝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顾禾看出她的不对劲，在吃饭的时候开导着她：「大不了咱就别追了，看你天天不开心的。」 「我不想放弃。」她耸拉着眼睛，有点难过。 陆妄回復的消息，是在第二天下午的六点多。 沈扶枝前边给他发了自己去游乐场玩，坐过山车的视频。 他回了一个：【玩得开心。】 隔了两天才回復，沈扶枝隐约的能从里边感受到些不对劲。 虽然以前陆妄回她也很冷淡，但是不至于会相隔时间那么久。 而接下来，他晚回消息的时间，一天比一天久了。 有的时候甚至出现了不回消息，和跳过消息的行为。 沈扶枝盯着手机屏幕上，他不断敷衍的回着一个字：【嗯。】 她眼角有点酸，倏然难过起来。 这是第一次，她生出了想要放弃的心思。 - 当晚，她给陆妄打了很长的一段话，大概内容是问他最近是不是很忙，还有就是自己的消息会不会让他觉得烦。 以及最后一句：【你是不是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了？】 她打完字，咬咬牙把那段话发了出去，倔强的想要等陆妄回復。 本以为他又会隔好久才回，但这次却是意外的秒回。 他只给了几个字：【和你没关系，好好学习。】 这句话发出来，沈扶枝眼圈一红，不知道他说的和她没关系，指的是最近他不回消息不是因为烦自己，还是指的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孩，都和她无关。 他冷淡的丢下好好学习这四个字眼。 沈扶枝终于在这一次次冷漠中，滋生起胆怯的心思。 再勇敢的人，也会被这样冷漠没感情的人击退。 过了一会，陆妄那边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回復的不太好，又加了一句：【你现在高二了很重要。我很忙，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吗？ 我们少联繫，你好好学，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沈扶枝盯着屏幕上的话，脑子一懵，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砸在屏幕上。 她才不是那种为了他就不好好学习的人，她也不是天天都有时间围着他的。 在下晚自习后，她要去补习班补课，要刷题要做练习。 几乎都要学的很晚才睡。 就挤出那么一点点能喘气的机会，她才会给陆妄发个消息，也是让自己能够放松一点。 因为和他聊天，就算他回復那么少，沈扶枝也是真的很高兴很放松。 可对陆妄来说，好像自己就是在打扰他，听他的语气，像是自己给他造成了困扰。 沈扶枝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嘴硬地回復着：【你放心，我自己的考试我心里有数，我会管好自己的。】 发完消息她就把手机摁了关机，收拾好作业上床睡觉，躺在床上越想这些事情越难过，追不到人就算了，还要被误会是不务正业没事干的人。 她才不是。 他根本不会知道她发过去的那些消息，到底斟酌了多少次，想过多少次会不会打扰到他。 直到看他回復自己的情况和态度，才会松下一口气。 沈扶枝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两人的聊天好端端的，现在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不知道原因，但是她再也不想去找他了。 我不喜欢你 往后的生活里，沈扶枝真的再也没有和陆妄发过消息。 第11页 其实有很多个瞬间，她都想找他。 比如在高三那会，她拿到了前几届学长学姐留下的优秀笔记，她拿到的那本笔记是陆妄的。 她很想告诉他，可是全都忍住了。 因为他，不想她去打扰。 _ 两年后的夏天，沈扶枝终于也要高考了。 高考前一天，她点开和陆妄已经一年多没有联繫的聊天框，想要和他说些什么，可是又好像无话可说。 过了四五分钟，聊天框里弹出他的一条消息：【明天高考顺利。】 沈扶枝盯着那条消息愣了几秒，眼前一湿。 一切好像回到了两年前，那会她也是这么给陆妄发的消息。 她揉了揉眼睛，回了句：【谢谢。】 两人的聊天又戛然而止 - 她的高考也很顺利，没有失误，甚至还超常发挥。 没有意外的考上了南城大学。 那一所她从高一开始就嚮往想去的学校，后来因为陆妄的缘故，她对那儿的嚮往更重了一份。 可是现如今，沈扶枝却觉得自己高兴不起来。 来年九月，她站在南城大学的门口，她没告诉陆妄自己考上了城大，陆妄自然也不会来问她。 她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进学校，门口就是不少同一个系的学姐学长在为学生会招生。 周芸就是其中一个，她原本是学生会的副主席，今年大四了，这也是她接手的最后一批招人了。 在学校群里，沈扶枝就和她认识聊过天，两人很投缘，所以她很想拉沈扶枝进学生会来。 沈扶枝走在去宿舍的路上，周芸那会正在和身边的人讲话，转过头和她一眼对视上，她口型轻轻地喊了声：「学姐。」 「沈扶枝！」周芸瞬间认出她，连忙向她走过去。 周围和周芸刚刚聊天的几个人回过神，也纷纷将目光投向她。 她淡淡的笑了笑，目光却意外地停在了那几个人身上。 刚刚在和周芸聊天的人，是陆妄。 他们看着彼此，显然都是一愣。 沈扶枝没想到刚进学校就会碰见他，而他，除了有些诧异外，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出现在脸上。 于是他们又纷纷移开目光，连一句招唿都没有打，像是一个陌生人。 周芸走过来亲昵的挽住她胳膊：「我今天可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啊。」 「学姐，你也太执着拉我进学生会了吧。」她收回目光，勉强的笑了笑，心情却五味杂陈。 「那肯定啊，我是不会放过人才的！ 对了，你刚来吧，我带你去参观参观我们学校。」 「你要不等我先去放个行李箱？」 「诶行行行，我和你一起去。」周芸这才意识到她拖着一个重重的箱子，她冲着陆妄那几个人招了招手：「陆妄，我先陪我学妹了啊，不聊了。」 「嗯。」他应了一声，跟着身边的几个朋友往男宿舍那边走。 沈扶枝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走远，直到他离开。 她才小心翼翼试探的问了周芸一句：「学姐认识他？」 「嗯？陆妄吗？」她们漫步在小路上，周芸边走边问，虽然不懂沈扶枝为什么会问起她这个，但还解释了一句：「他是我表弟，怎么，你也认识他啊？」 她眼皮一跳，没想到周芸会是陆妄的姐姐。 这奇怪又该死的缘分。 「他是我同一个高中的学长。」 「哦这样啊，怎么着这是看上我这弟弟了？」周芸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停下脚步盯着沈扶枝的脸，见她说起陆妄的样子不对劲，调侃了一声。 沈扶枝耳根一红，没有回答也没反驳，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过了会儿，问出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的问题：「他有女朋友吗？」 这个答案，她想要问很久了。 两年了，从他冷漠的回覆，和到最后他们的不联繫。 如果他真的是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大概也已经在一起了吧。 「没有。」周芸摇摇头，诧异她没有反驳自己的问题，但又觉得可惜：「不过那小子，是有个喜欢的女生。」 沈扶枝一愣，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 惊讶他没有恋爱，又难过的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了。 「学姐知道是什么时候吗？」 「嗯......」周芸回想了一会儿，含煳的说了个时间：「好像是他大一下半个学期吧。」 她无意的发现了自己弟弟有个秘密。 才知道，他有了个喜欢的人。 「怪不得。」听到周芸的回答，沈扶枝明白了。 他两年前的种种反常的现象，一下子都有了解释。 果然顾禾说的是对的，两年里的变故太多，就算他没有谈恋爱，有了喜欢的人，离谈恋爱还会远吗？ 「他......不会就是和我提起过的那个男生吧？」周芸看着她倏然暗下去的眼神，有些不确定的问起。 得到了沈扶枝的默认。 「啊？那你说的考上大学就告白，还打算告白吗？」周芸也没想到这么尴尬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边。 而且一个还在自己弟弟，一个是自己的学妹。 她有点犹豫，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沈扶枝陆妄身体的那个情况。 两年前，他就在学校宿舍里晕倒过。 第12页 可是看沈扶枝那么难过的样子，她还是不打算说了。 总归都是没有好结局的事，陆妄估计也不会希望别人知道的。 「要啊。」沈扶枝轻轻地点了点头，鼻子有点酸：「不过不是告白了，我要和他说清楚。」 这么跌跌撞撞下来，她和陆妄认识也三年多了。 虽然知道已经没有可能了，但她也想给自己的喜欢，画上一个终点。 - 那是沈扶枝进大学的第一个星期。 在周芸的牵线下，她想把陆妄约出来。 其实想和他说什么，她不知道，因为好像什么都用不着说。 这段感情，从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在追逐。 傍晚七点，沈扶枝把他约在了城大的篮球场。 可能是天公不作美，她没等多久，外边就开始下起了小雨。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陆妄还是没有来。 一个小时后，晚上八点整。 他终于撑着伞出现在了篮球场门口。 沈扶枝没有躲雨，额前的刘海都被雨淋湿了，狼狈又难堪靠在篮球场的栏杆上。 陆妄没想到她还没有走，走过来不经意地把撑着的伞向她倾了些。 他开口问：「我姐说，你有事和我说。」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她笑了笑，随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睛红红的。 「陆妄，你不会不知道我喜欢你吧。」她抬起头，不想拐弯抹角，直奔着主题问他。 他没料到沈扶枝会说的那么直接，目光顿了会儿才开口：「能感觉出来。」 「那你对我呢？在我们认识的这几年里，你对我有一点点的喜欢吗？哪怕一点点？」她吸了吸鼻子有点冷，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沈扶枝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不死心的人，这几年里，除去他突然态度大转变的那一年，在苏一中他们相处的日子，虽然寡淡，但明明相处的也还算好。 她就想问问他，从头到尾，自己对他来说，到底是什么。 「没有。」 他撑着伞的脸色看不清，融在月色里，沈扶枝只能听到他冰冷的一句：「我不喜欢你。」 光是那么一句话，她酝酿了一个星期的防线全部崩塌。 沈扶枝低着头，她脸上凉凉的，有透明的液体滴下来，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泪。 「如果我之前有什么举动让你误会了，那我在这里和你道个歉。」陆妄紧绷着脸，说的话没有温度，却句句都扎在了沈扶枝的心里。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屏幕上弹过来一条消息，他回了一句。 过了几分钟后，给他发消息的女生出现，在篮球场外喊着：「陆妄！」 他应了一声，沈扶枝听到声音下意识地抬起头，他们目光撞上，她眼睛哭的又红又肿。 他握着伞柄的手一紧，抛下了一句话：「我还有约，你早点回去吧。」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没有了他的雨伞，沈扶枝又继续淋着这场雨，她艰难的眨着被雨水冲着的眼睛，看着陆妄站在篮球场门口，和一个女生一起离开的背影。 他没有转过头看她一眼。 他走了。 - 最后是周芸撑着伞送她回的宿舍。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沈扶枝几乎是靠在她身上走的，她穿着的衣服全都湿了，头髮黏煳煳的粘在脸上。 她还是在哭，从一路上小声地啜泣，到宿舍后，开始彻底崩溃大哭。 一个宿舍的姑娘都被她这样子给吓了一条，一个个慌乱地给她找换洗的衣服，和给她接热水。 周芸从包里拿出一盒全新的感冒药拆开，泡了一杯给她喝。 「把药喝了，不然明天得感冒了。」 沈扶枝麻木的洗完澡换好衣服后，接过周芸手里的杯子，杯子里的热水滚烫，能让她拿着暖和点。 可是沈扶枝却觉得，自己现在很冷很冷，冷的说不出话来。 - 当晚她喝了感冒药，还是发烧了，烧的很严重。 一个宿舍忙上忙下，打水帮她退烧，忙到了午夜。 沈扶枝才迷煳的醒过来，她脑子里一团浆煳，觉得浑身很烫，心里很难受。 她拿着旁边的手机，想要删掉陆妄的所有联繫方式。 才发现在和他的聊天框里，有一句草稿没法出去的话：【陆妄，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她看到那句话，瞬间眼泪绝提。 她咬咬牙，把那句话发了出去。 凌晨三点，陆妄过了十几分钟回復了一句：【嗯，那样最好。】 沈扶枝彻底心死了，她颤抖着手，把关于他的联繫方式全部删光，一个都不留。 她也删掉了以前发给陆妄的视频和照片。 试图想要抹掉这段感情，和这段关系。 可是喜欢啊，从来不是删掉东西的存在，就能抹去的。 - 从那天之后，她和陆妄彻底成为了陌生人。 沈扶枝大二那年，陆妄大四。 校园里传出他恋爱的消息，虽然没被证实。 但她也经常能撞见他。 他身边不像高中那会是一个人了。 多了一个女生的背影。 沈扶枝不想去知道真假了。 反正那个在他身边出现的人，永远都不会是她。 第13页 离开一座城 见到躺在病床上的陆妄时，一切记忆如潮水涌进来。 沈扶枝有一刻觉得，她好像又回到了大学那会，因为他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的时候。 他看见了沈扶枝，于是努力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脸色苍白无力，见她的目光还是冷淡的像是一片死海。 「学长，好久不见。」她慌促的避开那目光，生怕他冰冷的眼神，再伤自己一回。 陆妄显然没料到她会出现在病房门口，他眼神愣了片刻，清了清嗓才开口：「你来做什么？」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无论怎么掩盖，都让沈扶枝听得一顿。 病房内的气氛因为他的一句话，再次陷入冰窖。 沈扶枝原本想掉下来的眼泪，倏然收住了。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为他难过。 今天站在这里，能让他有波澜的人，应该是周芸嘴边，他心心念念了好多年的女孩才对。 而她，只是个明恋追求无果的学妹而已。 一直都是这样。 现实骨感的让她心痛。 她死抿着唇扯慌：「我正好路过医院，看到周芸在这里，才知道你生病了，就想来看看。」 「谢谢你的关心，我要休息了。」他虚弱的声音都很轻，到了生命濒临点了，还在对她下着驱逐令。 沈扶枝一下子被他的语气气笑了，她长吐一口气，想哭的心情麻木起来：「陆妄。」 她轻轻地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连躺在病床上的他都有些愣。 她是很少会喊他本名的，认识的那几年，她总喜欢学长学长的喊他。 于是他抬起头，撞上沈扶枝的目光。 她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样的没有感情，对我那么残忍，永远都不会变。」 沈扶枝自嘲了一声：「你放心，这一定会是我......我和你见到的最后一面。」 她脱口而出的我们，被她倏然收住。 沈扶枝说完，难受却毅然决然的转过身离开。 似乎每次她认真喊出他名字的时候，他们两个，总要闹翻一场，闹到不可开交，由她生气离开。 这次也一样，和十多年前一模一样。 这么多年了，好像终于轮到她，毫不犹豫的转头离开，不再做回头的那个。 这一次，是陆妄紧盯着她离开的背影。 他抿了抿嘴，心情复杂。 周芸就呆在门口，看两人话不投机的再次闹翻。 她走进来，关上病房门，也是无奈：「你就不能和人家说说话吗？」 他摇摇头，「我和她没什么好说的。」当年他们就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是我让她来看你的，再过几天她就要出国了。」周芸嘆了口气，也是对陆妄的脾气没了办法。 听她的话，陆妄一怔，声音更嘶哑了：「出国？」 周芸点点头：「是啊，枝枝她这几年工作都很认真，公司同意她去国外的公司发展了。 要是发展的好的话，短期内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那挺好的。」他低下头笑了笑，咳嗽了几声：「姐，你帮我去倒杯水啊，我有点渴了。」 「行，那你等我啊。」 「嗯。」 - 另一边，迈着大步子生气又苦闷的沈扶枝，离开医院走的飞快。 陆妄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下了床，他一只手艰难撑着窗沿，看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枝叶长长冒进屋内的叶子，伸出手碰了一下。 瘦弱细到不对劲的手腕，洁白骨节分明的根根手指。 他瞥见了走下楼的沈扶枝。 沈扶枝一路说着什么，他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在骂他的话。 女孩迎着风大步的走，没有回头。 陆妄别过头不再继续看下去，他重新躺会病床上。 在沈扶枝即将走出医院门口的那一剎那。 「滴————」 陆妄心脏意外骤停。 他被医生推进抢救室，周芸停在病房外，手边那杯温水撒了一地。 他的父母被通知匆忙赶来。 中午十一点整，抢救失败，陆妄去世。 他死于心脏衰竭。 意外的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他支开了周芸，自己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坦然的接受死亡。 在抢救室外，陆妈声嘶力竭的哭着，哭到当场晕倒。 周芸无力的站在原地，她眼泪无声的掉下来。 真的应了她的那句话，这真的是最后一面。 医院内呜咽声不止，外边的沈扶枝停在了医院门口，突然脚步像是被灌上了铅，走不动了。 整个人靠在墙上，无力脱水般的滑下去，她双手捂住嘴，不想让自己的呜咽声被人听到。 她亮着屏幕的手机上，划过一行字：【陆妄走了。】 - 其实对陆妄的感情，沈扶枝一直都是复杂的。 说不怨他恨他，那都是假的。 她这一辈子情窍初开的年纪，就喜欢了陆妄一个人。 却被他那么不留情面的拒绝，连个好的收尾都没有。 可是没有爱，哪里来的恨呢。 这么多年，沈扶枝爱他，也恨他。 到最后来，不过就是竹篮一场空。 他留下的最后一面，都让她这么不舒服。 第14页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一个像陆妄的人能存在着让她恨，让她爱了。 他走了。 带着沈扶枝那段炙热难堪的青春，一併飘向了远方。 陆妄的葬礼在他去世后的第三天。 正好是沈扶枝要出国的日子。 在手机上，周芸多次希望她能够过去参加陆妄的葬礼。 沈扶枝都拒绝了。 「我今天得去赶飞机了。」 「那么快就要走吗？真的捨得不来看看他？」周芸明白沈扶枝不想来，毕竟这两人的最后一面，陆妄那小子都在说着不好听的话。 对这事，周芸也是一直不明白的。 追陆妄的小姑娘，这么多年数过来不知道有多少。 可只有沈扶枝，他拒绝的没礼貌，甚至让人厌恶。 周芸搞不懂，又觉得奇怪。 「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肯定不想见到我。 有时间来找我，还不如去找找他哪个前女友或者是他喜欢了好久的那个女生。」她还是拒绝了。 「我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他这一辈子就没有谈过恋爱，至于那个女生，他死前都没见她一面，也是遗憾吧。」周芸嘆了口气，也不再执着的劝她。 陆妄真的做到了，自己活到二十八岁，没有谈一场恋爱。 那个当时在大学和他传出绯闻的女生，纯属就是个乌。 没几个人真的去相信，只有沈扶枝真的把那个谣言当真了。 一当真，就是一辈子的事。 「那还是他狠啊，最后都没见自己喜欢的女生一面。」 「那小子一直都是个狠角色，你才知道啊。」 沈扶枝在电话那头，苦笑着：「其实我还挺想见见她的。」 「嗯？」 「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生，能让他念念不忘那么多年。」 她在电话里那头眨了眨眼，「其实是真的有点羡慕，能让他到死都念着的人，一定很好。」 - 沈扶枝最后还是没有去参加陆妄的葬礼，但她嘴上那么说，其实还是捨不得。 在打车前往苏市机场的路上，手机上有周芸给她发过来的地址。 【这是地址，一个小时后开始。】 她看到最后周芸都在劝说着自己，无奈的摇了摇头。 「师傅，在前面能先停一下吗？」 「诶好。」 计程车停在了周芸发来的位置门口，只隔了一条马路。 沈扶枝走下车，站在路边吹了十几分钟的风。 她目视着那扇紧闭着的门，没有走进去。 她站在那儿，行了这一辈子最长的注目礼。 「真没想到，我和你最后的结局，居然是这样的生离死别。」她轻声喃喃了一句，眼底闪烁。 路边起了风，冬天的风总是刺骨，她冷颤了几下，最后坐上车要离开。 「师傅，走吧。」 「诶姑娘，你要是想哭，别憋着啊。」司机师傅应了一声，透过后视镜看见她憋红了的眼眶，又看了一眼刚才停下的地方，多少能猜到些什么。 沈扶枝闻言一怔，笑着摇摇头：「我没事。」 她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的划下眼角。 离开这座城，离开一个人。 巫山不是云 「我一生无法到达的地方，是巫山也是你的身边。」 ——————— 在陆妄离世的一个月后，周芸才从他离世的消息里勉强走出来。 自从他走后，她这个当姐姐的，就很少再回家了，她就住在单位里，不想回去面对那个冰冷的房子。 陆妄的父母接受不了陆妄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房间突然变得安静，他们选择了搬家，搬离了这个伤心的城市。 从那之后，周芸鲜少回家，她对叔叔阿姨的这个决定，虽然不舍但还是理解。 今天她难得回了一趟家，家这边的房子已经不住人了，但定期还是会有保洁阿姨来打扫，除了他的房间。 她摁着指纹打开家里的锁，一路沿着小院，走上二楼，她手放在门把手上，想打开陆妄的卧室。 可周芸的手放在了上面，动作却停顿了好久。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打开这扇门。 卧室里还是以前的样子，有他工作的资料，还有他过去上学留下来的一些书。 才一个月，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在这个城市里，和陆妄有着牵绊的人，似乎除了她以外，都离开了。 沈扶枝去了国外，虽然还常和她联繫，但也多了份疏远。 陆妄的死，隔在她们两个人之间，成为了彼此最大的心结。 周芸挽起袖子，想亲自给他的房间整理整理，这些交给外边的保洁阿姨，她总是不放心的。 陆妄房间里东西不多，她整理起来也方便。 在收拾的过程中，她蹲在地板上好一会，站起来有些头晕目眩，一不小心碰到了玻璃桌旁边的一个相框。 那个相框摔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不小的声响让周芸一惊，她连忙蹲下去想要捡出相框里的照片。 可是看着已经摔碎的相框，怎么看怎么眼熟。 她望了一眼刚才相框在的位置，突然想起来这个相册里放着什么照片。 第15页 - 那是在陆妄刚进大一的时候，她和陆妄在房间里讨论一个学生会的方案。 她无意瞥见了他放在玻璃桌上的相框。 白色相框镶边，里边的照片很奇怪。 勉强能看出是两个人，一男一女，可是看不清脸，连背景都是虚幻的，应该是一张拍废了的照片。 「这照片怎么那么奇怪？这什么啊，不会是你喜欢的女孩子吧？」她拿着那个相框，挑着眉问着他。 陆妄肉眼可见的不自然起来，他一把拿过周芸手里的相框，弱弱的说了一句：「没有。」 「嘁~」周芸调侃了声，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不简单。 可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这个弟弟脸皮薄，能有个喜欢的人都不容易，她可不想搅黄了。 后来这件相框的事情就被搁置了。 所以周芸除了知道陆妄有喜欢的女生以外，对那个女生的一切都不得而知。 再后来，他拒绝了沈扶枝后，身边开始频繁出现同一个女生，她以为那个女生就是照片上的人。 还问过陆妄：「什么时候把你那个绯闻女友带回家给你爸妈看看？」 他却一脸不解的问着周芸嘴边说的人是谁，那时候周芸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个乌龙。 那段时间里，那个女生和陆妄一起联手参加一个竞赛，所以才来往密切了一点，压根就没有谣言那回事。 于是...... 那个照片上的女生，周芸又猜不到是谁了。 直到陆妄去世，他都没有开口说过那个女生的名字。 他大概......是没有再见过那个女生吧。 说来也是他心狠，能做到不见人家最后一面。 周芸想了想，如今人都走了，这应该就要成为永远的秘密了吧。 她没多想，把那张照片捡起来想放好在桌上，去扫掉摔碎的相框。 可是她翻过那张照片，发现两面都是空白的。 那好像已经不是一张照片了，只是一张，厚一些的纸。 纸的背面有一句话，周芸认得那是陆妄的字迹。 上面写着：「我一生无法到达的地方，是巫山也是你的身边。」 她一愣，这段话好像是一段情话。 可是是写给谁的？ 是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吗？ 「巫山......」周芸盯着那两个字眼，自言自语了一句，像是想起了什么。 在陆妄离世前，第一天住进医院的时候，他曾经嘱咐过她一些话。 放如今想过来，倒也算是遗言。 那会的他，肤色惨白，脸颊两边都凹陷了进去，他说：「姐，等我死了之后，你替我去看看重庆的巫山吧。」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那时周芸没在意，只怪慎他瞎讲话。 陆妄摇了摇头，连语气都很虚弱：「没开玩笑，你一定记得爬上去看看。」 「要去你自己去啊，我可不给你代劳。 不过......巫山？你不是从小就爱念叨吗？以前都不知道去哪儿的巫山，现在怎么确定是重庆的了？」 陆妄从小就嘴边爱念着想去巫山，可她上网一搜，满世界普天遍地的巫山。 连他自己都说不出来要去哪个。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天他很郑重的确定好了，那座他想爬上去看看的巫山，就是重庆的巫山。 周芸那个时候没细想，如今看来，真的很不对劲。 那张纸的下面还有一行字，像是一个地址：重庆巫山邮箱。 她蹙了蹙眉，这件事情好像越来越不对劲了，这个地址像是在告诉她，巫山那边或许能解开这么多年，陆妄喜欢的那个女生到底是谁的秘密。 周芸二话没多说，带着那张照片就出发。 她买了高铁票，当天就出发去重庆。 两天一夜的路途。 - 到了重庆后，她叫了一辆车报了个重庆巫山地址的名字。 山路颠簸，她几次都被颠的反胃，想起陆妄那身子骨，的确是经不起这个折腾。 车子只能开到山底下，其余的得她自己走。 通往山上的只有一条路，在山口，就有一个废弃的邮箱。 邮箱已经生锈，看着估计是好多年没用了，打开邮箱的钥匙就放在邮箱上面。 周芸环顾四周找了一圈，就在这里找到了这个绿色邮箱。 现在通讯发达，还能见到邮箱也是稀奇事。 她拿着钥匙，费劲的扭开邮箱的锁，在打开邮箱的过程中，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一慌，总觉得这个邮箱打开，会揭开一些她无法接受的事。 周芸犹豫的打开邮箱，邮箱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张照片。 她一怔，脑海里闪过一些事情，像是猜到了什么，伸出手来的动作都有些颤抖，那张照片被拿起来，周芸把它翻过来。 照片上出现了两张很熟悉的面孔。 她的唿吸停滞住了。 这张照片和她在陆妄那看到的不一样，这张照片清晰的能看见人脸。 照片上，女孩明眸善睐笑的漂亮，陆妄站在一边反倒显得拘谨。 不知道的看着他以为是在冷漠摆脸色，周芸了解他，知道他这副样子实际是在紧张。 这么同样的一幅画面，她在沈扶枝家里看到过。 周芸眼底的眼泪，在看到照片上的字后是一瞬间积满的。 第16页 照片的下面写着三个字：骗你的。 落款的时间是，四年前的九月七号。 六年前，沈扶枝刚进大学那会的一星期后，她和陆妄告白那天。 周芸记得那天，沈扶枝淋雨哭到发烧，其实那天过后身边发烧的人，不只有沈扶枝一个。 她又想起来那天的情况。 陆妄拒绝沈扶枝后，给她发了个消息，让她来接她回宿舍。 在路上，她碰到了陆妄，那个时候他身边没有人，只有他一个。 他把感冒药塞进周芸的怀里，还多递了一把伞。 周芸那时候只以为他是愧疚心作祟，骂了他一句：「还算你有点良心。」 可如今看来，好像一切都不对了。 「骗你的。」 骗你的什么呢？ 还能是骗你的什么呢。 周芸突然觉得这张照片上，光是这三个字，都烫的她拿不住照片。 她终于明白了一切，明白了陆妄的没礼貌狠心拒绝，明白了他为什么对沈扶枝那么不好。 他也在害怕。 因为他……也喜欢沈扶枝。 他怕他控制不住的感情，伤害到两个人。 所以…… 「我不喜欢你。」 骗你的。 如果要说他留在家里相框上的纸是一段情话。 那这张照片上，就是他用着世界上最简单的三个字。 说出了最赤忱又没有答案的话语。 简单的，可又为什么那么沉重。 周芸蹲在地上，她掩面哭的失声。 她想起沈扶枝认为自己是单恋而难过的掉眼泪，又想起在那段感情下，还有一个人的喜欢摆掩埋在土里，见不得光。 - 一切如果换个方向看，或许就不是沈扶枝的明恋了。 而是陆妄的。 从他那个初次遇见沈扶枝的高三开始。 其实他第一次认识她，不是在高三。 而是在初中那会，在学校的文艺晚会上，沈扶枝在台上跳了一段舞。 她大胆又自信，在舞台上更是耀眼。 和她的性子一样，她跳的舞蹈也很帅气，干脆利落。 从那天开始，陆妄就认识她了。 高三那会的帮忙，只是他的无心之举。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喜欢谁，可是沈扶枝不一样。 她天生就是个热烈的，敢于出击，也敢于追求。 那一年里，她不管怎么被自己拒绝，都不死心。 她会大早上的早起爬山，因为他一个简单的个性签名，就和他视频录着巫山早上的日出。 会因为想看他一面，不顾课间十分钟的紧迫，匆匆忙忙跑下来和他说一句话。 看他脸色不好，自己说了是低血糖，她会递给他一把糖。 陆妄其实知道，她成绩挺好的，大多问他的题目，除了超纲的一些以外，她都是会的。 可他还是不厌其烦的给她补课，教她题目。 有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沈扶枝身上的光太耀眼太令人嚮往了，他这么一个病号，永远都做不到去大胆的追求一个人，也做不到去轻松爬一座山。 高三毕业拍照那会，他都明白顾扬几个人就是想撮合他和沈扶枝。 可是他真的不敢。 他不想做那些冒险的事情，也不想等未来结局烂的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看见沈扶枝掉眼泪。 或许他们能谈一段恋爱，可是等他死了呢？ 留她在世界上一个人痛苦吗？ 他分不清，自己对沈扶枝是什么感情，可能是嚮往被吸引，又或许是......喜欢？ 私心下，他还是答应了和她一起拍一张合照。 后来看到公众号上全是她拍的自己照片，他也忍不住地想笑。 其实沈扶枝不知道，那么勇敢的她，早就占据了陆妄心里的一角。 那个社团领照片的地方，其实他后来也有去。 沈扶枝领照片的名字就在登记表上是第一个。 他拿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完好的合照，还有一张是排坏的。 「诶，这照片都拍坏了，你也要啊？」路过的男生提醒了他一句，陆妄笑了笑：「没事，拍坏了也不要紧。」 他第一次没有按照学校的规定记下名字。 揣着那两张照片，有点心虚的走开了。 那张拍坏了的照片，就被他框在卧室的相框里。 谁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是谁，挺好的。 只要他一个人知道就好了。 再然后，就是他高考毕业。 他一直都和沈扶枝保持着很疏远的关系，他不希望自己给她任何不该有的希望。 有些事情，就是得到的希望越大，到最后失去就会越痛苦。 他，本身就是活不了多久的人。 一开始，他没想和沈扶枝说那些伤人的话。 直到那天，他在宿舍心悸疼的讲不出话，最后晕倒被室友送去了医院。 他的病，又恶化了。 其实都是正常事，他本来就活不过三十岁的。 那天沈扶枝给他发了不少的消息，还有一些试探他有没有喜欢的人的话。 陆妄知道，应该做一个了断了，不然事情就会往他最不想看到的地方发展。 第17页 他也会……真的狠不下心。 他这十几年都想好接受死亡的心，也因为她开始动摇。 如果有的选择，谁不希望能健康的活着，和喜欢的人一起。 可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应该只停在交流学习。 于是他开始刻意的不回消息，故意疏远她，哪怕两个人本来关系就不近。 那段时间里，其实两个人都不好受。 很多消息，他发完自己就后悔了。 可是他必须要那么做。 后来沈扶枝的确都察觉了，可她不知道为什么，然后给陆妄发了很长的一段话。 他不想再打扰她了，也不希望自己去牵绊她的情绪。 这个决定，他比任何人都要痛苦。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的冷漠能够劝退她。 可事实证明，根本没有半点用处。 所以他开始说一些误会她的狠话，让她觉得自己很烦她。 但哪里有啊。 她这个小太阳，谁会嫌弃光芒多啊。 可他应该把她拉回正轨了。 喜欢他这件事，本身就是错的。 - 过后他大一的某一天，他表姐发现了那个相框的秘密。 虽然见她没有多问，但还是在怂恿他：「去告白啊，别怕被拒绝！」 陆妄苦笑了一声，他的指腹细细的摸着相框的镶边，眼底黯淡：「我这样的人，耽误人家做什么呢。」 可就算那样，他还是做了很多沈扶枝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她高中那个时候，他回过苏市一中。 是他亲自把那本笔记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他在别的地方帮不了她什么，也只能在学习上帮她一把。 又或者是，那个让两个人都伤心肺腑的雨夜。 沈扶枝被周芸拉着离开。 她早就没有力气回头看他了，她不知道。 他没有和身边的女生走远，他早就回过头了。 「陆妄？」那个女生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我们小组的方案，你还是明天给我吧，我看你现在应该是没那个心思了。」那个女生看破不说破：「要是喜欢她，干嘛放那些狠话呢？」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了声谢。 看着沈扶枝彻底的背影，他觉得自己的心特别痛，疼的发闷说不出来。 那天，他是淋着雨回去的。 那天，淋雨的人，不只有沈扶枝一个。 他的刻意迟到，又哪里不是心底的逃避。 他一点都不想这么做，可命运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 然后他的目的真的达到了，他和沈扶枝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那晚的雨夜，分不清眼泪和雨水的人，也有他的一份。 - 在陆妄二十八岁生日那年。 他几番颠簸，几乎是不要命的走上了去重庆巫山的路。 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可还是想去看看巫山。 只是这次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他不再那么不确定要去的方向，不再不知道去哪里的巫山。 是因为有沈扶枝的出现，让他终于找到了那个要去的巫山。 也找到了人生最后前进的方向。 他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带着那张和她的合照，一起来到重庆巫山山脚下。 就当也是一起爬过山了吧。 但他的身体实在太差太虚弱了，路上的颠簸已经用掉了他全部的力气。 走到山口的时候，他右手死死捂着心脏，脸色苍白额头上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陆妄艰难的一步步走着，每走一步，他的心就会疼上一分。 他还是高估自己了，他根本没有办法爬上那座山。 山上的冷风吹进他的衣摆，他已经瘦的不再撑得起身上的衣服。 陆妄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可他就是没法爬上去的高山，他痛苦地单膝跪在地上，咳嗽声不止。 「沈扶枝，这座山......我爬不上去了。」 他心悸痛的万分，最后还是没有爬上巫山，没有见到她说过的那些漂亮的景色和天空。 那天回来后，他就彻底病倒了。 在病房里，他开口笑着请求着周芸：「我死后，替我去一趟重庆的巫山吧，帮我拍张山顶的照片放在我的坟前吧，我想看看。」 说不定那样，下辈子能换给健康的身体。 其实他觉得自己有不少遗憾，都难圆满。 可能够再见到她的最后一面，是他没有想到的。 见到二十六岁的她的时候，他心底比谁都要高兴，哪怕此刻他瘦骨嶙峋，丑的不像话，能再见她一面，也是好的，但他不能表露出自己的半点高兴。 事情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了。 他还是继续说着那些她不爱听的话，逼走她。 至少那样，你会恨我吧。 恨我，就不会为我难过了。 有人常说，在人的生命弥留之际，见过最想见的那个人，就无憾了。 她的出现，让他这么多年因为自己的心脏没做成的很多遗憾，好像都一瞬间圆满了。 「扶枝，我想，我不会后悔。」 - 周芸带着那张照片，和心里满满的心事回到苏市。 第18页 她卧室里打开了陆妄的手机密码。 他去世后其实周芸试了好多遍，可都是失败的。 这次她知道了。 她输入了沈扶枝的生日，手机打开了。 陆妄的社交软体里朋友不多，只是打开他的q.q，上边第一个，就是在首位的沈扶枝。 晕晕。 没有备註，点进去一看，是沈扶枝把他给删了。 可他每年还在不停地发着消息。 每一年的生日，他都会发一条：沈扶枝，生日快乐。 沈扶枝，我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了，不知道还能给你发几句生日快乐了。 那些单向消息，是停在这最后一句的。 周芸不记得哭了多久，哭到眼睛肿，声音都沙哑，哭到她觉得自己有点缺氧缺水。 她拨打了沈扶枝的电话，电话那头通了后，她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在沈扶枝那头不断地喂喂餵声音下，她才嘶哑的开口：「扶枝，你还有去过重庆吗？」 沈扶枝闻言一愣，问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随口问问。」周芸慌乱地扯着慌。 「没去过了。我外婆家那边很早就拆迁了，拆迁后我妈把我外婆接到了苏市，我就再也没去过了。」沈扶枝眼神飘忽了会儿，才回答着。 「拆迁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啊？」 「我高二那年吧。」她想了想，其实她外婆家那边都是些危房了，在她高二那年塌了一家，闹出不小的事情，于是后来村里边就开始拆迁了。 「那么早啊。」周芸像是感嘆了一句。 原来那是永远都不会送到沈扶枝手里的照片。 因为她，再也没去过重庆。 她们没聊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 二零二五年，沈扶枝回国。 她给周芸那边发过去了一个请柬，她要结婚了。 周芸在手机上恭喜着她：「恭喜啊，终于走出去了。」 可她的心底，埋着陆妄那不为人知的喜欢，她最终还是没有把陆妄藏了一辈子的秘密告诉她。 她又和沈扶枝提起了重庆。 周芸在两年前就搬去了重庆生活，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原因。 大概就是，那小子喜欢重庆，她就替他在那儿生活吧。 每一年，他的坟前，都会多出一张巫山山顶风景的照片。 年年不重样，都是周芸给他拍的。 - 「重庆现在这边弄得可漂亮了，有空来玩啊。」 沈扶枝点点头，客气的答应着。 想起重庆，她又记起两年前周芸问过她的那段话。 其实她骗人了。 其实她......后来去过重庆好多次，一个人难过的时候就往山上跑。 山上寂静，她就扯着嗓子骂他，一遍遍说着不要再喜欢他了。 可是骂他的话说了那么多。 最后又是真的希望他平安。 就和她大四那年她们一个宿舍组团去云南玩一样。 路过了一个景点，她那帮室友都在许愿挂许愿牌，大多数都是在祝家人和自己喜欢的人平安的。 她就写了一个，是祝家人朋友平安。 有人调侃她真的不给陆妄写一个。 沈扶枝抿着嘴，嘴硬着：「我才不要他幸福。」 可是到最后，她还是给他挂了一个许愿牌。 不想祝他幸福了，就祝他健康平安好了。 可惜到后来，陆妄连身体健康平安都没有实现。 一定是那些愿望不灵吧。 早知道，她就多去几次巫山和云南了。 - 周芸和她扯着重庆的各种好，才让她稍稍回过神。 重庆啊，重逢的重，庆幸的庆。 这么一个美好的城市，可惜她终究还是没有等到和陆妄的重逢。 可能她也该庆幸，在那个荒唐有且仅有一次的青春里，她是那么的勇敢不顾一切。 爱情可能是勇敢者的游戏，但是从来没有一个规定说过，勇敢者一定会赢，可能有的时候，当个胆小鬼也挺好的。 胆小鬼也未必是输家嘛。 像她这样搞的人尽皆知，也是输了个彻底。 在这场感情里，她本来以为自己勇敢过了，就不会再遗憾了。 可遗憾这件事啊，像是人生常态。 得不到，爱不着，明明没有得到，又像是失去了千千万万次。 还有最残忍的......生离，死别。 那都是遗憾的各种，无法避免。 还是痛苦难耐。 不过好在，她终于走出去了。 - 沈扶枝结婚前一晚，她在家里收拾东西，碰到了家里的书柜，柜子上意外掉下来几本日记。 她翻开日记，里面写满了她那些年的明恋心思，还有一张合照。 那张合照有些泛黄了，照片的纸角都卷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照片，他还是表情那么冷。 沈扶枝把日记都一张张撕开，这么多年过去了，轻轻一扯里边的纸张就散了。 上边的纸也有些字迹模煳，看不太清了。 过去太多年了。 她在室外院子里找了个地方，一股脑的把这些东西全倒了进去。 沈扶枝拿着打火机点燃那张照片。 在火光中，她看着那张照片破碎，消散。 第19页 她把照片丢进铁盆子里，火花点燃了其他的纸。 可这火刚烧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外头突然起了大风，吹灭了这小火。 里边的日记一大半被烧的漆黑，多多少少叠在一起，都是些不要喜欢陆妄的话。 沈扶枝知道，这些字迹里有她多少的眼泪和难过。 或许她真的应该庆幸，陆妄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所以这段感情，只有她一个人在遗憾。 因为他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她，所以她也能坦然的放下走出来。 外面起了阵风，把那张合照吹了一小角翻了个面，又重新躺在灰烬里，陆妄的那一部分已经被烧完了，只剩下半张她笑着的照片。 风吹起了还没彻底熄灭下去的火花，稀微的火星子扬在半空中。 沈扶枝眼睫一颤。 「是你吗？」 那阵风更大了。 她低下头，释然的笑着，「陆妄，再见了。 我要往前走了。」 闻声，风停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