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重新恋爱》 第1页 《七天后重新恋爱》作者:张无声【完结+番外】 因为一场绑架,余今得了一种类似金鱼只有七秒记忆的怪病。 每七天后,他对人的记忆会全部清零,只记得事,从前的人无论是谁都会忘记。他的父母也因此抛弃了他,选择了一个养子。 . 直到收养他的医院院长说有人要出钱资助他,余今见到了资助人时,对方率先执起他的手,吻了一下他的无名指,像是要在上面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一样。 偏偏男人温柔一笑:「冒犯了,这是暗号,我叫荣荀。八天后…暗号见。」 . 余今以为这会是唯一的暗号,但他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定下来的暗号越来越多、越来越亲密—— 某第八天,余今茫然的在不认识却又感觉很熟悉的男人怀里醒来,男人咬住他颈后:「别怕,我叫荣荀,是你的……」 余今的身体本能轻颤,下意识就接了句:「男朋友。」 表温柔里疯批黑心攻x有心理障碍性格缺陷的美人受 文案于2021.09.12截图 排雷: 1、纯正小甜饼,感情线绝对不虐 2、真疯批反派攻,受拥有武力值,这篇是大灰狼x金刚小白兔(?)不喜这口勿入 3、七天失忆的病是心理疾病,会在文里有一定的解说,并且会通过治疗好起来。实际上鱼的记忆不只有七秒,文案这么写只是为了玩梗,不要槓谢谢。 4、和《可是他说爱我欸》《你别看他们》《究竟谁在钓》是同一架空世界,有联动 5、、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文风,不喜欢就x好了,没必要写作指导,互相尊重,谢谢 内容标籤: 强强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今,荣荀 ┃ 配角:专栏《猫猫驯犬指南》求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大灰狼&会咬人的小白兔 立意:坚持是一种美德 第1章 一尾金鱼 【今天是第八天也是第一天,第一个来找你的一定是院长爷爷。不要害怕,余今。这是你自己写的便签。】 余今从床头上将剪成鱼形的蓝色便签纸扯下来,大拇指碾过句尾画着的卡通小金鱼,昨晚写便签的记忆他是有的。 他叫余今。 这里是医院,也是他生活了四年的地方。 院长爷爷…… 余今记不起那张本该存在他记忆里的脸。 他揉了揉自己额角,没有强求自己回忆。 主要是他强求也没用啊。 这么多年了,不一直都是这样么。 与其强求让自己头疼欲裂,还不如顺其自然。 余今每天都很佛。 等他洗漱后,单人病房的门就被敲响:「余今?你醒来了吗?」 隔了一张门响起的声音稍显老态,却也中气十足,还带着点小心。 余今觉得熟悉,但记忆却像是被煳了水泥一样:「我醒了。」 门被人打开,个头不算高的老人穿着白大褂站在门口,他手里提着保温盒,脸上的老年斑已经很明显,头髮也花白,佝偻的嵴背在告诉余今他的年岁已高。 余今试着问了句:「院长爷爷?」 院长早就习惯了每到第八天也是第一天时的问话,他不厌其烦地笑笑:「是我,和以前一样,喊爷爷就行了。」 余今喊了声爷爷。 他相信的很快,无论是便签,还是院长。 因为他也只能相信。 他还记得自己有病,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这是一种心理障碍,他对人的记忆只有七天,每到第八天,他就只记得事情,记不得人也记不得脸,唯一能被他记住的人名,就是自己的名字。 医生说,这是他的大脑受到刺激后给自己下的暗示。 人的大脑很复杂,为什么会这么暗示,又究竟为什么会造成心理障碍,也是医生们很感兴趣的研究课题。 院长:「今天食堂早餐是你爱吃鲜虾粥,我还给你打了葱油饼,快趁热吃。」 余今从他手里接过保温盒,说了声谢。 余今揭开盖子,煮的刚好的鲜虾粥飘出白雾,带着令余今垂涎的香气。 余今迫不及待地勺起一只虾,一边吹,一边看着院长把他刚刚放在桌子上的便签折起收到口袋里。 他的动作很熟练也很自然,所以余今也没说什么。 他记忆里每次第一天的时候,都会有人这么做。 看来就像是便签说的那样,第一天永远都是爷爷给他送早饭。 院长:「你吃过饭后还要去心理疏导室,还记得吗?」 「记得。」余今咬着虾,声音含混:「我只是不记得人,不是失忆。」 院长哈哈大笑:「那就好。我就怕你哪天睁开眼问我『我是谁你是谁我在哪』,那我可要自闭了。」 余今咽下那口滚烫的虾,也跟着扬了扬唇。 虽然他不记得院长,也无法将记忆里的事件和「院长」对上,但是他能够感觉到。 院长对他的熟稔很自然。 院长:「行了,我就跟你来打个招唿,其他人我怕你应激。你吃完饭就去心理疏导室吧,今天有大老闆来,我得去招唿一下。」 余今说好。 却没有好奇,也没有多问。 第2页 院长关门时,又看了余今一眼。 满了十八岁的余今,也步入了成年人的行列。 他长得漂亮,但却不阴柔,反而像是世间罕见的宝石在太阳底下折射出来的光。 一头细软的短髮贴在他的脑袋上,白瓷的肤色和那双丹凤眼极其相配,狭长的眼尾像是要飞入髮鬓一般勾人。 他这张脸,最适合唱青衣。 长衫水袖,一舞动心。 但偏偏余今看着没有半点女气。 他身形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一挂的。 虽然现在是十月的天,但医院开了中央空调,余今又不怕冷,只穿了件短袖。 他小臂有很漂亮的肌肉线条,不会虬结夸张,看着却也有力。 十八岁了。 院长关上门想,大老闆准备要带人走了。 ……他还有点捨不得啊。 因为粥太烫,余今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记得自己总是和一个人聊天的。 是他的…… 余今垂眼,看到了消息框置顶的备註:【医生】 医生? 他的主治医生是吗? 医生后面有小红点,余今点进去。 【医生:今天第一天了。】 余今往上翻了翻,不同于语言,这样的文字记录更容易帮余今把记忆归档。 尤其是这种文字对话,毕竟是实打实的存在,余今几乎是瞬间就将医生和自己记忆里常常和他手机聊天,给了他很多安慰和支持,帮了他很多忙的模煳名字对上了。 他是七天忘一次不假,可他也是每第八天就把人和事进行一次归档,所以不会让自己过得像失忆。 余今回覆:【我知道,医生。】 【医生:嗯,吃早餐了吗?】 【不知道叫什么好:[图片]鲜虾粥很好吃。】 【医生:那就好,今天怎么样?】 【不知道叫什么好:……一切如旧,还是没想起谁来。】 【不知道叫什么好:[]】 【医生:[]】 【医生:没关系,慢慢来,别急。你什么时候去心理疏导室?】 医生用的是「去」,而不是「来」,是因为他不是这家私人医院的医生。 余今的情况比较特殊,比起和心理医生面对面的聊天,更适合网上交流。 这样不会每到第八天,开局就要重新互相认识。 网上交流,能留下痕迹。 余今去心理疏导室,也不是去做心理疏导的,而是他给别人做。 余今是这家私人医院一个比较特殊的心理疏导员。 现在生活节奏快,人的压力大,心理疏导就很有必要了。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人说,会担心被记住,万一路上遇见了就尴尬。 而余今的心理障碍,反而帮到了一些羞于开口的人。 其实最开始余今跟着医院里的心理疏导员学这些时,没想过自己的病还可以这么用,他就是想着医院挺好,在这工作也很好,可他没法去学校正常上课,考不了心理医生,只能做心理疏导员。 心理疏导员这个职业,只有这家医院有,而且不需要考证。说白了就是要脾气好,性格好,有耐心。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就是个职业树洞。 而余今在十六岁那年悄悄摸了他不记得是哪个医生的白大褂坐在了心理疏导室的那一天后,就成了最受欢迎的心理疏导员。 虽然,统共来做心理疏导的也没几个。 但来的都知道余今的心理障碍问题,对他既同情,却也喜爱。 【不知道叫什么好:吃完早餐就去,预约是十点。】 【医生:好。】 余今慢吞吞地把一大碗粥和一盒葱油饼都吃完后,就再去漱了个口,然后把自己垂在额前的头髮梳了上去。 额发在时,他看上去就像是哪里来的高中生,带着少年的青涩和懵懂感;梳上去后,就显得干练而又清冷。 尤其是那双墨色的眸子,像是琉璃般浅淡,没有什么温度。 余今又摸出了没有度数的金丝边眼镜给自己戴上,然后套上了白大褂。 这样的余今,看上去成熟了很多。 余今推推眼镜,望着镜子里的人,自言自语了句:「真帅,我都想嫁给自己。」 余今被自己逗笑,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又摸了本放在书架上的书,径直出门。 他住在这四年,这间单人病房和他的「家」也没什么区别,有书桌和书架还有电视和小沙发,还有独卫,就像是一个单身公寓。 余今在电梯里难免会碰上和他打招唿的医生,那一张张脸和他们胸前挂着的牌子上的名字,都让余今陌生。 但余今却没有胆怯,只浅笑着沖他们点头。 这里所有的医生护士还有工作人员都知道他的病,所以不会和他计较,只是会轻「啊」一声:「今天『重置』了啊。」 他们喜欢把他的第八天也是第一天说成「重置」,就好像是什么游戏一样。 总让余今觉得这场游戏通关后,他就不会再被重置了。 所以他也很喜欢这个说法:「嗯。」 余今弯眼:「重置了。」 知道他重置了,他们也没有要七嘴八舌上来介绍自己的意思。 因为没意义。 第3页 余今还会继续重置。 电梯抵达8层,余今借着电梯里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走了。」 有人对他说:「工作加油啊。」 余今回了个笑容:「你也是。」 心理疏导室和精神科在一层,余今要去追里间的心理疏导室,就要经过精神科室的门。 而他在路上,就听见了一道清脆的女声:「余医生!」 余今下意识地回头,就见一个穿着粉色背带鱼尾裙的姑娘朝他挥手。 余今停住脚步,姑娘踩着高跟,速度却不慢,唰唰两下就稳稳到了他跟前:「你还记得我吗?」 余今歉然道:「不好意思,你是……?」 姑娘高兴道:「你不记得我可真是太好了!快走吧!是我预约的,十点!」 不明所以的路人:「……???」 余今和她进了诊室,关了门拉开窗帘,然后打开电脑:「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姑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点也不在意余今的温吞,只笑眯眯地看他。 余今在这样的注视下,也不急不缓的先进入了医务,然后找了一下预约,看见了一个名字,正要按照惯例问一句:「你是……」 「哎呀,不用问了,问了下次也不记得。」姑娘摆摆手:「你快听我说,我真的要被气死了!」 余今的手松开了滑鼠。 姑娘开始了自己的絮絮叨叨,从渣男到她过于强势的父母,还有跟她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朋友,她全部都说了个遍。 因为有些事她说重了,于是余今的记忆慢慢归档,有点想起来了这位是谁。 他在自己的备忘录里写过,他给她的备註是「小米椒」。 因为她像小米椒一样可爱,也足够热烈勇敢。 只是可惜小米椒太小,无法反抗的事情太多。 余今耐心地听着,小米椒提到的所有人名,他都不知道也不记得,期间小米椒还停下来问了句「你还记得xxx吧,我上回跟你说过」。 然后在余今偏头无奈一笑时,小米椒又大气的挥挥手:「没事了,你就当我没说过。」 余今给小米椒倒了三杯水,小米椒才在这三杯水里把所有的负.面发泄完了。 她趴在桌子上,望着余今那张没有死角的脸,唿出口长气:「我爽了。」 小米椒总是很热情:「余医生,你有没有什么烦恼啊,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跟我说呀。」 余今给她倒第四杯温水:「我哪有烦恼。」 他笑笑:「我都不记得。」 小米椒长嘆:「是啊,我有时候就很羡慕你啊。」 她喝完第四杯水,起身:「余医生,那我走啦。下次见啊。」 余今嗯了声,态度自然而又温和:「祝你没有下一次。」 小米椒一顿,扁了扁嘴,被余今这话弄得鼻酸眼红:「啊啊啊余医生你犯规了!你这样会让我想嫁给你的!!!」 余今愣了下:「……还是别了。」 他笑:「我不是良木。」 送走小米椒后,余今习惯性地摸出手机给医生发消息:【今天的结束了。】 病患走了后,余今的孩子气就冒了出来,他转着身下的办公椅玩:【你今天有事吗?】 【医生:嗯。患者怎么样?】 【不知道叫什么好:人挺可爱。】 余今边打字边起身,想去走廊逛一逛。 因为这里是最里间,所以卫生是最后搞完的,空气中还残留一点84消毒液的味道,余今不是很喜欢。 但屋内开了空调,不好开窗。 余今倚在走廊的栏杆上,终于在长达两分钟的「正在输入中」的等待里,等到了医生的「小作文」:【你记得这位患者?】 【不知道叫什么好:不记得。】 余今不知道医生为什么输入了这么久只有这一句话,但他没问,而他职业操守也很好,连小米椒的性别都没有暴露:【对方跟我说了很久我才勉强对上号。】 【不知道叫什么好:[]】 【医生:[]】 余今被医生发过来的小熊嘆气逗笑了。 他微微仰头,因为医院内部结构是中空式的,所以他可以看见九层招待室的走廊。 而现在那里,就在他的对面,站了个人。 看背影,应该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男人一只手的手臂撑在栏杆上,随意垂下的手指间夹了支细烟。 余今的视力很好,他可以看见男人的中指指骨有一点痣,也可以看见男人的手修长漂亮,还是罕见的冷白皮。 偏偏还要被白灰色的烟雾笼上一层纱,更添几分颓然的优雅。 余今怔了一下。 他只不过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而眉头却不自觉地拧起。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大脑刚刚好像闪过了什么。 明明只是一个背影,余今却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而余今也不知道,在他收回目光的下一秒,在九层的男人就似有所感一般朝他这儿看了过来。 男人抖烟的手指停顿了下,望着余今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的那截白皙的后颈,勾了勾唇。 他掐灭了手里的烟,从口袋里拿出了今天刚收到的东西。 那是一张被剪成鱼形的便签,上头清隽的行楷写的有些板正却也飘逸。 第4页 男人的大拇指压在那枚手画的金鱼上,原本有些冷郁的眉眼一点点飞扬起来。 今天提前见到了,等于今天比昨天多看了几分钟。 他的小金鱼。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恭喜自己开文!我带着小金鱼和他那不是人的荣先生来啦! 这边排下雷请务必一定要逐条阅读: 1、荣荀不做人且疯批反派还有变态因素,请务必不要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要求一个深井冰,不吃这口的千万不要再滑了(给您跪下了.jpg) 2、小金鱼是心理障碍+性格缺陷,会在文里说的 3、架空架空架空架空,法律条文和世界观都架空了所以别考据了和现实没有半毛钱关系 4、我自己的文笔是什么程度我自己心里有数,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写作习惯,所以不能接受就x掉就好啦,免费章这么多,没必要非得互相折磨_(:3」∠)_ ?第2章 两尾金鱼 今天是余今的排班,所以余今得在诊室里坐到下班,哪怕没有预约。 余今还挺喜欢这份工作,所以对此没有怨言,没人的时候他就看书。 余今看的所有书,都是特意筛选过才送到他手上的。 因为会对一些特定的词彙应激从而导致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发作,所以余今看的每本书,都需要细细检查,确认书中没有那几个词彙。 余今翻开看了两页后,又有点索然无味地合上了。 他嘆了口气,这本书他看过了。 书名和书中的人物名虽然他都会忘记,但他记得书中的情节。 他正想着要不要回病房拿过一本书,诊室的门就被敲响。 余今看了眼电脑屏幕,确定没人挂号预约:「进。」 门被打开,是院长走了进来:「余今,跟你说件事。」 余今唔了声,直觉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怎么了?」 院长斟酌了用词:「就是你也知道,你这样长此以往的住在医院里是很烧钱的。」 余今的确知道。 他之前有心打听过,像他住的单人病房一天就是六百,更别说他吃也是吃医院的,还有治疗费、药费…… 余今歪了一下头:「我父母要接我回去了吗?」 诚然,因为这个怪病,余今不记得他父母是谁,也对他父母的脸毫无印象,可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人都是父母生的,不可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他又不是猴子。 院长微顿:「是有人要资助你。」 他说:「这个人本身每年都会给我们医院捐款,我自作主张,跟他说了你的情况,然后他动了想要资助你的心。你愿意接受他的资助吗?」 余今垂眼,细长的眼睫微微耷拉下去,投下的一片阴影掩住了他眸中的神色。 院长没有察觉,只继续道:「你要是愿意的话,等会儿中午休息时我带你们见一下,一起吃个饭。」 「嗯。」余今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很轻地笑了声:「见见吧。」 他没钱,因为这个病也没法出去打工,又不能断药…… 余今没有办法说不。 但如果对方图谋不轨,他也可以保护好自己。 他是中午十一点就休息,在院长来找他之前,余今先回病房从抽屉里把被自己磨得更薄,几乎快要和刀片比拟的铁尺用纸巾包好放到了口袋里。 余今目光沉静,自若的根本不像是个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准备的人。 院长先来找他,带他出了医院,进入了一家餐厅。 餐厅是典型的中式设计,红木雕花、假山水榭是肯定的,但最吸引余今的,还是穿着长衣长裤的服务员引着他们进包厢里时看到的那个屏风。 屏风竖立在用餐区和茶水区中间,上头绘着的,是一幅巨大的金鱼游水图。 余今多看了一眼,也就这一眼,让服务员殷勤道:「这是我们老闆自己画的。」 服务员对余今格外尊敬,因为他们一早就接到通知,今天闭门谢客,餐厅不招待任何一位客人。 因为老闆要招待他的小先生,他不想有谁会冲撞到他的小先生。 甚至餐厅的女性服务员原本都是着旗袍的,也在今天全部被勒令换成长衣长裤。 即便是老闆自己来吃饭,都没有这样的阵仗。 余今想了想,客气地回了句:「很漂亮。」 虽然是客套,但也是实话。 他也学过一点画画,看得出来画这个金鱼游水图的人画画功底很深。 服务员又说:「两位稍作等待,老闆马上就来。」 余今停了下。 资助他的人,是这家餐厅的老闆吗? 院长说好,就带着余今在沙发上坐下。 余今不动声色地摸出手机搜索这个餐厅。 这家餐厅只有南界有,是合法註册的餐饮业,在网上自然能够搜到。 网上显示这家餐厅的老闆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着很普通。 还没等余今点进关联新闻里,包厢的门就再次被推开。 院长起身时,余今也下意识跟着站了起来。 随后很轻地踢踏声在木质地板上响起,余今本来是没什么感觉的,但他注意到了院长有些过于紧绷,于是也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第5页 踢踏声愈行愈近,屏风旁侧也很快出现了个人影。 来人个头很高,身形颀长,肤色在白炽灯下显得有些苍白,偏偏五官又精緻到几近单薄,一身黑色西装让他显得更为冷淡不近人情。 但余今对上他的眼睛时,怔了一下。 因为那双稠墨似的瞳仁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仿佛一对旋涡要将他整个人绞碎了吸纳进去。 可等余今一眨眼,那点令他嵴背炸寒的感觉又迅速消散,似乎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院长在旁侧道:「余今,这位就是你的资助人。」 余今动了动唇,本能地想要打声招唿,然而他连一个音节都还没有发出来,站定在他跟前的男人就朝他伸出了手。 男人的动作不快,所以余今清楚地瞧见了他左手中指指骨上那一枚深色的痣。 就好似白玉瓷器上的一点瑕疵,却没有成为这件堪称完美的作品黑点,反而更添光彩。 至少余今是被这一枚硃砂痣勾得晃神片刻。 就是在这瞬息间,男人牵住了他的左手。 余今感觉到男人手心里的茧,也感觉到他掌心里炽热到仿佛要将他灼烧的温度。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男人就将他的手抬起,然后垂首。 余今彻底愣住。 因为男人低垂着眉眼,在他的无名指上落下了一吻。 温热柔软的唇印在他的肌肤上,男人的唿吸也一同扫过他,让他仿佛被触电一般。 酥.麻和难以言喻的感觉从手指蔓延到心里,余今拧眉,下意识地想要抽手出来。 但男人攥着他的力度很大,余今皱紧了眉头,正要干脆上前一步给对方一个过肩摔来个干脆利落,就再一次对上了男人的眼睛。 那双如不见底的深潭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他,却一点点柔和下来。 像是化开的墨块荡漾着春水,那点涟漪要飘到余今心里去。 男人慢慢地、一根根手指松开余今。 他一点点勾起嘴角,无论是向下弯的眉眼,还是向上挑的嘴角,都展现出了极致的温柔。 在剎那间,就将刚刚那一面给的冷淡感沖得一干二净,甚至会让人恍惚认定他从一开始进来就是这副模样。 而他就好似被春风吹起的柳枝,在温情间悄无声息地缠住余今,不让他抽身而去,纷飞的柳絮更是想要钻入余今的身体里,将余今填满。 「冒犯了,这是暗号。」 甚至就连他的声音都轻柔的像微风浅塘:「我叫荣荀。」 「你的情况我了解过,所以我有点好奇,如果跟你定下暗号,你能不能记得。」 余今动了动唇,最后一点微词也消散,整个人不自觉地跟着荣荀走。 这么多年,的确没有人跟他定过什么暗号,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再说荣荀的态度很好,也道歉了…他也是为了自己的病。 而且。 余今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笑得温柔的男人,心说就沖这长相,谁占了便宜还不知道呢。 余今看了看自己的无名指,也笑了一下:「没事。」 他又不是古时待字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黄花大闺女,被亲一下怎么了。 余今:「还没有人跟我定过暗号,感觉第八天的时候我不会忘了你。」 长得这么好看,要是被他忘了…他都觉得自己罪过大了。 听到没有人跟他定过暗号,荣荀眼里的笑又深了几分,语气也有些轻快:「是么,那八天后就暗号见了。」 他微顿后,又漫不经心的,好似玩笑又像提醒一般:「我可记住了你说不会忘了我,要是忘了…我得讨安慰才行。」 他展露出来的随和让余今不自觉地放松下来:「那我只能努力了。」 余今没想到自己的资助人那么年轻、帅气,还那么好说话。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网上搜出来的这家餐厅的老闆和荣荀不是一个人。 院长适时开口:「那我就先走了,你们聊。」 余今微停:「…爷爷,你不和我一起吗?」 院长笑了下:「我跟你们一起干嘛啊,这不是影响你们谈话吗,而且我也有事。」 他说:「你下午两点记得回来就好了。」 下午两点余今还得上班。 余今的手又放回了口袋里,握住了被纸巾包裹住的铁尺:「嗯。」 院长离开后,荣荀才开口:「到这边来坐吧,菜待会就上。」 他好似没有察觉到余今的动作一般,语气依旧。 但实际上,荣荀心里已经转了几轮思绪。 余今比他想像得要过于戒备了。 看样子他得改一下他的剧本,增添点别的进来,先让小金鱼放下戒心。 这桌子是大圆桌,所以余今是在荣荀身边坐下的。 实心的红木雕花椅很沉重,余今不好挪动远离荣荀,因为这种椅子在木地板上移动会有很明显的声音。 所以他只能顺从地坐在荣荀身侧,和荣荀之间就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手往桌上一摆,随随便便就能碰到。 荣荀始终没有吭声,只微垂着眼帘,耐心而又细緻地擦拭着餐具上的水渍。 即便没有说话,他嘴角也噙着抹若有若无的笑,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很随和而又好相处。 第6页 他对着镜子练习过很多遍的。 他可以确保自己在余今面前永远自然而又温和,能够让他看上去就是一个很亲和的慈善家,用这层人皮遮住他不想展露在余今面前,会吓到余今的那些东西。 包厢内的静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还是余今决定先下一城,率先开口:「荣先生。」 他说:「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要资助我吗?」 其实他更想问荣荀想得到什么。 荣荀刚刚更改好的剧本就在等这一句问话:「我是个生意人,南界的生意人,总是喜欢做一些慈善,信缘,我也信。」 他顿了顿:「不过除了慈善,我也还有一些私人原因。」 余今屏息以待,但荣荀却没有第一时间出声。 他似乎是组织了很久的措辞,才轻声说:「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用现代化一点的说法就是,我是社恐,更是社废,医生推荐我建立一些朋友关系。」 「但我身边的人……多少都和利益牵扯上了,没有办法建立纯粹的朋友关系,所以我也希望能通过这一次资助,找到一个朋友。而且我就长你七岁,我看我们年纪相差不大,爱好也大部分重叠,应该可以友好相处。」 余今微怔。 他觉得这个解释有点不可思议,但细想一下,又好像的确如此。 南界是南方最繁华的城市,也是最混乱的地方。 一些比较乱的地方都是晚上才有牛鬼蛇神现身,但作为一国两制的另一个制度地方,南界是白天就能撞「鬼」。 再加上荣荀刚刚一直没有主动说点什么,余今觉得或许…是真的。 于是他抿了下唇,有点歉然道:「荣先生,不好意思,我……」 他可能误会荣荀了。 人家有钱人只是简简单单想凭亿近人找个朋友,他却觉得对方是要包.养.情.人。 荣荀偏头看他,似乎是没有明白他为什么道歉。 余今不愿意给自己遮羞,便直白道:「我以为你和我之前遇见过的一些人一样,是看中了我的脸。」 荣荀露出恍然的神色:「没事,我能理解。」 他确实能理解。 毕竟那些人全部都是他亲自处理掉的。 每一个人,都被带到了荣家的地盘。 去见他们时,荣荀还特意穿了一身白。 白色的球鞋踩过地面上的脏污血迹,同色的裤脚和衣摆上沾了红色的手印。 他们跪在他脚边哭喊着求饶,甚至求死好来个痛快留下来的。 更别提四溅在他衣服上的红梅点点。 但是他望着那些代表着他们蹚过一遭十八层地狱的血衣,却没能感到半点愉悦,心里的躁意也没有平息半分。 往常能带给他快感的属于他人对他的恐惧和仰望,在那一刻彻底起不了半点作用。 他在惊恐和绝望地哭喊求饶声中更加空虚。 因为他们,觊觎过他的小金鱼。 鱼缸里的垃圾,即便打捞出来,丢进了回收站进行销毁,这些垃圾也始终在鱼缸里漂浮过。 金鱼也终究还是见过垃圾,也和垃圾唿吸过同一片水域的空气。 所以要把金鱼捞出来,换一个鱼缸。 换一个不会掉垃圾的鱼缸。 . 余今又说了声抱歉:「对不起,这样想你真的很过分。」 荣荀柔柔一笑:「没关系,不用道歉。」 因为余今确实没有警惕错。 只不过在此之前,他想先得到余今的喜欢。 哪怕是算计来的喜欢,他也要。 作者有话要说: 秦老师(虚弱):我胃炎 荣老闆(为难):我社恐 我:你俩做个人好吗 第3章 三尾金鱼 服务员摆上来的菜都是余今爱吃的。 不放紫苏香菜的清蒸鲈鱼、白灼虾、蘑菇豆腐汤、麻辣口的内脏火锅。 余今的眼睛不可避免地亮了亮。 同时他也有些迟疑,荣先生…该不会是按照他的喜好点的菜吧? 可是他从来就没有表现出挑食过,哪怕有时送来的饭菜有他不喜欢吃的菜,他也会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最多就是少吃一点而已。 医院的人应该不知道他的喜好。 「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 荣荀把余今面前的饭碗拿起来给侧身过去给余今装饭。 他刻意让服务员将保温桶放在了自己手边,不在转盘上,也在余今够不着的另一边,这样就可以帮余今装饭。 他垂下眼,细緻地用饭勺将米饭压成一个半圆在碗里,然后推给了余今,温声道:「所以我按照我的喜好点了,你要是不喜欢,就再加几个菜。」 余今说了声谢,露出了个笑:「没,我很喜欢。」 这是实话。 余今不爱吃在陆地上走的肉,也不喜欢叶子菜,就连米都要挑。 他望着自己碗里的珍珠米,心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荣先生和他的口味好像很合拍。 也许,他们真的能做朋友。 余今有点压不住自己的嘴角。 除了医生,他还没有过朋友。 而且根据规定,医生是不能和自己的病患发展医患以外的关系,所以……医生也不算是他的朋友。 第7页 余今想了想:「荣先生。」 他还是准备问他:「那我需要怎么做?」 似乎是被他这个问题逗乐,荣荀极轻地笑了声,他原本有些过于沙哑的嗓音好似裹着暖烟拂过:「虽然我也没有交过朋友,但大概…没有朋友会规定朋友应该要怎么做吧?」 好像确实。 余今觉得自己闹了个窘迫,又听荣荀柔柔道:「你不用多想,顺其自然就好了。」 余今点点头,又想荣先生人真的挺随和的。 所以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荣先生,我…以前见过你吗?」 正在给他下牛肚的荣荀停了停。 为了不让余今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他顺势放下了公筷,先给自己倒了杯茶,又将火锅转到了余今跟前:「之前煮的那滚可以吃了。」 余今没想到他是给自己烫,连忙又说了谢:「我自己来就好了。」 荣荀没有答这话,只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迅速地调整好了自己的语气神态:「没关系,我做这些比较熟手。」 他顿了顿,又笑:「应该没有吧,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余今捞起牛肚,悄悄瞥了眼荣荀左手中指指骨上的那枚硃砂痣。 要说为什么,不过就是因为在医院时他看见他的背影时,有似曾相识的恍惚。 可他从来就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有过这样的感觉。 余今想也许是因为他预料到了从今天开始往后会和荣荀开始故事? 「没,我就是问问。」 荣荀轻轻回了句这样啊,包厢内就又安静了下来。 余今专心干饭,倒没觉得侷促,也没察觉到什么,更没把自己刚问出来的问题放在心上,可端起茶杯的荣荀心思却开始百转。 他无意识地用舌尖扫了一下自己的后牙槽,用一杯苦茶将心里横生的戾气压下。 他在想他刚刚是在哪露了破绽。 是太过热情? 还是那套说辞太过牵强? 啧。 他本来应该更慢一点的,就是因为那几个不长眼的东西打乱了他的计划。 让人把他们抬走送回家治伤还是太便宜他们了。 荣荀敛眸,他就该留着他们,慢慢消磨这令人烦躁的时光。 .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 主要是余今一心干饭,加上确认了和荣荀是第一次见面后,他有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而专心吃饭的余今没有注意到,荣荀的目光始终侧落在他身上。 看他吃饭时不经意地咬住筷子,银制的筷子和余今洁白的牙齿碰撞时会发出些许细微的声音。 看他抿着碗口喝汤,浅色的薄唇被热汤烫得有点泛红…… 余今的手很漂亮。 细长却不纤弱,骨节分明而又有力。 他的手指搭在绘着彩釉的碗上,碗口的一点艷红更是将他呈现一点淡粉的指甲盖衬托出来,也让他的指尖看着更白。 像是一件打磨得极好的玉器,让人不禁心生些许不该有的旖旎心思。 他的小金鱼从头髮丝再到脚尖都是完美的。 只要望着余今,荣荀心里翻涌的阴云就能散开转晴,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长满了尖刺的荆棘缠绕在他的脖子,让他唿吸迟滞。 尤其在看到余今被烫到吐出一截深粉色的舌尖唿出一口热气时,那根荆棘就好似死死地扎进了他的血管里,叫荣荀的嗓子里瀰漫着不存在的血腥气。 荣荀恍若未觉自己的紧绷,只抬手给余今倒了杯已经有些凉的苦茶:「慢点喝。」 他嗓音带着点喑哑,却不愿挪开目光,甘愿被那根荆棘扎死。 只是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别烫到了。」 余今说了声谢,端起茶杯喝了口,被烫到有点疼的舌尖这才在苦涩的浓茶里缓过来。 他又喝了口,免得苦到极致后茶叶水在他嘴里泛酸:「荣先生,你真的好会照顾人。」 余今望着浓色的茶水里自己的一点模煳倒影,没忍住说:「你女朋友肯定很幸福。」 小米椒要是要找对象,该找荣荀这样的,而不是像他这样的。 甜言蜜语哪有实际行动顶用啊。 荣荀轻笑了声,有意道:「我还没谈过对象。」 余今瞪大了眼睛,明白了什么似的:「荣先生你是单身主义吗?」 荣荀说他大他7岁,也就代表他今年二十五。 这长相,这体贴的性格,居然没有谈过。 那就只能是荣荀自己没念头了。 「不是。」荣荀又给他添上茶水:「是我还在追他。」 他随意道:「我跟他表白了,但他没有给过我回应。」 这种话题,开了个头,就註定会聊下去。 而且也正好能够打破他们之间的过分沉寂。 余今顺势就问了句:「为什么啊?」 荣荀勾唇,没有半点伤心,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一样:「大概是因为太突然了,他还没有准备好。」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他。」 听到这话,余今终于偏头看向了荣荀。 他能够感觉到。 荣荀在说这话时,眼里的春水像被太阳烘烤过一样,暖意顺着涟漪荡漾开来,就连他嘴角的笑,也柔得像棉花那么软。 荣先生是真的很喜欢他那位心上人。 第8页 余今在心里感慨,同时也是送上了礼貌的祝福:「你能等到的。荣先生你人那么好,她肯定也喜欢你。」 但目光收回得太快的余今没有看见,荣荀的眼瞳里只印着他一个人:「嗯。」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 吃过饭后,余今被荣荀送回医院,两人就此分别。 离两点还有时间,余今没急着回诊室打卡上班,而是先去病房里拿了本本子。 本子半新不旧,前面几页已经翻过很多遍了,但后面的页数却新的像是刚拆封的本子。 余今不只是用便签提醒自己,他其实还有用本子做记录。 就是因为这记录是前年开始的,所以上头都没有人名。 他不知道院长叫什么名字,所以上头只写了院长爷爷四个字,至于他的几个「患者」,因为他们都不想那天在路上碰面时被他认出,所以余今也没有记过他们的大名,写的都是代号。 比如—— 【小米椒:总是遇见渣男,父母过于强势。喜欢穿裙子。】 【院长爷爷:喜欢拖着调子喊我大名】 【手机里的医生:唯一的网友】 …… 余今也没有写什么详细的东西,这些简短的语句,也还是会让他在第八天时无法把任何人和本子上的代号对上号。 但他还是想写。 他想最起码让自己知道他也遇见过很多人。 如果有一天,在第八天的时候,没有人来找他,没有人跟他说话,他可以翻开本子告诉自己,记忆里的故事,他不是一个人独自走完的。 虽然不记得了,但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而在本子里面,重复得最多的「代号」就是「医生」和「护士」。 因为他在医院里,见到最多的也就是这些人,他们都没有告诉他名字,余今也就只能重复这两个词。 而且他也只是写了这两个词,没有在背后做註明。 余今写下今天的日期,在日期后面跟了个服务员。 他本来想把荣荀写在服务员背后,再做个资助人的註明,但不知道为什么,笔尖停顿了一瞬。 他想起了在八楼看九楼时瞧见的那只掩在烟雾里的手,也想起了荣荀看他的神情。 ……真温柔。 余今垂眼,瓷白的肤色在白炽灯下釉着冷光,同那双没什么感情的丹凤眼互相映衬,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好似夜空悬挂的那一轮皎皎明月。 清冷幽远。 余今一页页翻过本子,不紧不慢。 他不记得人,是属于记忆过往的人都会被橡皮擦擦掉一样,不存在他的记忆里,连同声音都会一同模煳处理。 但这并不代表他记不住话和事。 至少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腔调和他说话。 不仅仅是慢声细语,还有太多的情绪。 尤其是荣荀那双眼睛。 余今一个大男人,不会研究什么桃花眼丹凤眼,也分不清这些,他只知道荣荀的眼睛很漂亮。 灵动到会说话。 从见第一面起,他就好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和他说。 但荣荀说他们没有见过。 余今怀疑是自己在那温柔乡里迷晕了脑袋产生了错觉。 所以后来他在尽可能地避免和荣荀对视。 ……明明有喜欢的人了,还那样看他。 余今把本子翻到最后一页,在空白页一笔一画地写下了一个名字和一句话。 【荣荀:他犯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崽啊,他喜欢的就是你啊! 第4章 四尾金鱼 余今合上本子后看了下手机,发现医生在前不久给他发了消息。 【医生:见到资助人了吧?感觉怎么样?】 余今想了想,敲字回覆:【他是个好人。】 【不知道叫什么好:[]】 医生没有第一时间回復他,余今也不急。 他在无聊的时候翻过他们之前的聊天记录,医生大概是很忙,偶尔回他消息总会间隔许久才回復。 但无论多久,医生永远都会回他。 所以余今把本子锁在了抽屉里后,一边坐电梯下楼去诊室,一边继续敲键盘:【不过我有点没弄明白。】 这会儿医生倒是回得很快了:【怎么了?】 余今把今天中午是在外面吃饭,服务员说荣荀是老闆的事说了,然后才打字:【可我上网搜了,那家餐厅的老闆不是那个名。】 【医生:这没什么。】 【医生:我了解过你的资助人,他算是小有资产,那家餐厅大概是类似于子公司这种。】 余今之前无聊没事做的时候也看过不少财经相关的书籍新闻,分得清子母公司的区别,但没在现实中见过。 所以经医生这么一提,也明白了过来。 难怪荣先生说他身边的人都是利益相关。 能在南界这种天上掉下个花盆就能随便砸死一个千万富翁的地方把生意做到这个地步……荣先生还真是年轻有为啊。 人帅又有钱,活该没朋友。 余今打卡坐下后,又忍不住想,这还算「小有资产」? 看样子他的医生也是富可敌国啊。 余今在心里嘆了口气。 他怎么觉得他身边这一个两个的,都那么优秀呢。 第9页 还不等遭受了一次金钱冲击得余今陷入emo,诊室的门就被敲响。 这个点已经到上班的时间了,所以余今看了眼内部系统—— 还是没有预约。 他有点疑惑:「进。」 就见一个他完全没有印象的护士推门而入:「余今,我问一下,明天你想去哪?」 余今愣了愣:「什么?」 「就是治疗呀,你每周都要出院接触社会,你不会忘了这个吧?」 余今想起来了。 只不过他不记得每周都是谁带自己出去,又遇见了什么人。 因为他的记忆每七天就会重置。 余今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我都行……」 他正要接一句随便吧,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不好意思,你知道前年我们医院就是在外派发传单,宣传精神疾病的治疗时,有一次我也跟着去了,当时是在一个公园。」 护士眨了一下眼睛,仔细回忆:「啊,我想起来了。也是我带你去的嘛。」 注意到了她的「也」,余今知道多半这位护士带自己出去过很多次了。 护士没有要继续介绍自己的意思,只问:「你明天想去那吗?」 余今也不在意她没有自我介绍,主要是他这个病…… 他心里有数。 跟他说自己是谁也没意义。 反正第八天他也会忘记。 他不知道院长他们是有跟他说过自己姓甚名谁还是没有,反正讲了也没用。 余今已经习惯了「重置」。 余今嗯了声:「可以吗?」 「当然啦。」护士一口应下,又有点好奇:「你怎么突然想去那了?」 余今没有答话,只是笑了笑。那双漂亮的凤目中荡漾开一圈圈涟漪,显得柔和而又幽深莫测:「那的长椅很有意思。」 护士歪头,回忆了一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边公园的长椅就是很普通的木制长椅啊。 不过她也没多问,只说:「那我明天下午两点喊你。」 余今说好。 . 废弃工业风装修的大平层搭着几个拳击台,拳击台外散落的小把摺叠椅让这层楼看上去更加凌乱,像是被遗弃了的地方。 只不过最角落里的拳击台上正站了两个年轻人在你来我往地练拳,招式并不阴狠致命,看得出双方都不敢下狠手。 底下也围了不少人,但只有一个人坐在椅子上。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捧着保温杯,笑得痞坏,说话都还带着地方口音,声音也像是还没变完声的公鸭嗓:「喂,没力气是吧?用点力啊,就这样还想加入公司?」 他一发话,周边就有不少人起闹。 然而在他话音刚落下时,后头将响起了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法治社会,你们干的不是杀人的勾当。」 公鸭嗓心里一惊,一个趔趄翻了椅子,连忙转身站直了身体:「老闆!」 荣荀淡淡点头。 公鸭嗓立马把一旁的白色塑料摺叠椅拉过来,还随意又认真地用自己的衣摆擦了擦,放到了荣荀跟前:「老闆坐!」 荣荀也不在意这把某宝三十块钱一把还包邮的椅子配不配得上他的身份,径直坐下。 他身高体长,坐在这样的小椅子上,着实有点委屈,尤其是那双大长腿,拖在地上,看着憋屈却也无端地有几分西装暴.徒的散漫与强势。 他长相本就不是成熟那挂,分明的稜角和面部线条以及冷白的肤色让他无论是笑起来还是冷着脸,看上去都像是个大学生,所以余今和他之间的距离感才没有从一开始就成为鸿沟。 更别说,荣荀本身也才二十五岁。 ……有多少人的二十五岁是才从象牙塔出来,懵懵懂懂地开始在社会上摸爬滚打。 此时他脱了外套,就着了一件黑衬衫,衬衫上头的扣子还被解开了两个,就连袖扣都解开,衣袖被他随意捞到了手肘处。 他的小臂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浅的不细看已经看不出什么了,但深的却看着像是入了骨,癒合后的皮肤都让人看得心惊胆战。 荣荀不习惯穿西装。 但他们说他平时那样穿看上去攻击性太强,像刚从山林间逃出来的野狼头子,任谁看了都会胆寒,所以荣荀只能用正装将自己浑身的戾气敛下。 公鸭嗓递了支烟过来,荣荀接过,任由公鸭嗓给他点上。 荣荀深吸了口烟,公鸭嗓琢磨出来了他的心情,给了个眼神给自己的心腹,心腹会意,挥挥手让其他人都走了。 荣荀也没拦着。 公鸭嗓不敢多言,就静静地等着老闆抽完这支烟,正要再点时,荣荀轻踩着早就被他碾灭了的菸头,随意道:「上去。」 公鸭嗓看一眼拳击台,还没打骨头就开始疼了:「老闆,我这明天还有活呢,你也知道。」 荣荀却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只起身拽着拳击台旁边的绳子一翻就上去了:「戴护具。」 他没有感情的语气真的就像是死神的宣告。 公鸭嗓龇牙咧嘴,但还是立马去戴护具了。 荣荀下手狠,从不分敌我,这点他从第一次见到荣荀那天就知道了。 那时候荣荀十四岁,公鸭嗓十八岁。 当时荣荀和他还不是现在这样的关系,公鸭嗓是听从上一个老闆的命令明面上是保护,实际上来监视荣荀的马仔1。 第10页 公鸭嗓没读几年书,人稍大点就开始在灰色地带游走,狠角色见过不少,但他见到荣荀第一眼,就被比他小四岁的孩子给震慑住了。 十四岁的荣荀头一回见他就知道他来自己身边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所以他只说了一句话:「跟我还是死,自己选。」 其实很早公鸭嗓就想倒戈了,毕竟他虽然没读几年书,却很清楚荣家割裂成两半的天迟早要变,如果选对了「主子」,那往后的路肯定不一样。 而且当时他那个老闆不是个好相与的,公鸭嗓也早就想换老闆。 但如果说他老闆是没有心的狐狸,那荣家当家的就是只在乎自己的狡兔,也不是什么值得跟随的人。 相比起来,还是说话直接的狼崽子来得让人舒服。 但公鸭嗓也不是没脑子,他想知道在那个时候自己都还受到多方掣肘,甚至看不到未来的小孩又能做些什么,所以他问了:「跟你能怎么样?」 其实荣荀也知道,在公鸭嗓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倾向于要上他这艘夹在两个巨轮中的小破舟了,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和公鸭嗓打了一架。 什么没有的小孩,只能展现出自己不要命的狠劲,才能让人有追随的念头。 更别说之后荣荀还时不时地会和公鸭嗓过招。 即便他是「自己人」,他也从来没有手软过。 公鸭嗓是真的被他打怕、打服的。 荣荀打架路子完全就是两个字,野和狠,跟不怕疼似的,只有攻击没有防守。 公鸭嗓穿戴好了护具,望着神色冷淡的荣荀,到底没忍住嘟囔:「老闆,我先问一句啊。」 他没敢第一时间上拳击台:「你今天不是去见小先生了吗?这怎么……心情不好?」 荣荀倚着身后的柱子,双手抱胸,没有答话,只是食指轻点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一看他这个动作,公鸭嗓就二话不说,立马翻了上来。 别看荣荀长得像里的小鲜肉,但作为一个亲手将荣家大洗牌,把上头那两位斗了不知道多少年拉下来的人,他是真的很没有耐心。 荣家这家大业大的,少说也要个十几年才能把那两位拉下来,然后还要个几年才能把剩下的人洗干净。 可是荣荀只用了七年就将那两个斗了几十年的人,一个病逝了,一个远逃他乡。没两年,逃出国的那位还死在了国外,尸骨都没人收。 他足够拼,也没耐性磨,从最开始就是拿自己的命去赌。 公鸭嗓还在念叨:「老闆,不是我说,你看,你脸好身材好家世也好,有权有势又有钱,就是性格……」 他话还没说完,荣荀就直接一拳砸了过来。 公鸭嗓连忙去挡,哪怕穿戴了护具,还是不免倒抽了口冷气。 荣荀的身体开始绷起来,小臂上虬结漂亮的肌肉暴起了青筋,让他手臂上的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更显狰狞。 哪怕此时他面上还是那样风轻云淡,但他出拳的力度却暴露了他的心情。 是真的糟糕。 公鸭嗓没空再开口说话,心里却还是在想难不成是见小先生不顺利还是怎么。 荣荀能够猜到他在想什么。 但其实不是。 他的烦躁和余今有关,却又没那么大的关系。 更多的是起源于他自己。 他像个怪物。 注视着余今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想要把那条小金鱼从巨大的鱼缸中捞出来,换个地方养。 不是什么玻璃缸陶瓷缸,他是想剖开自己的血管,将小金鱼放进去,用自己的血肉去饲养他。 也不是比喻和形容,而是真的这么做。 从他十三岁那年,小金鱼游到他身边,朝他伸出手,拽住了他的那一刻起,荣荀就想把小金鱼牢牢地抓在自己掌心里。 他曾在多少个日日日夜夜想,这世界上唯一能够拥有永恆的方法,不外乎是他和他融为一体。 他们共用一个躯壳,就可以同生同死。 也可以永远在一起,无论怎样都不分离。 ……但荣荀忽然讨厌这样的自己。 因为他清楚自己不是一个好人。 他只能披着好人的皮,让余今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荣老闆是真的……嗯,你们懂 1马仔:方言,流氓恶霸的狗腿、帮手。 第5章 五尾金鱼 【医生:今天是你出去玩的日子吧?准备去哪?】 注意到他的措辞,余今微扬了一下眉梢。 他出去接触社会,其实也是治疗的一环。 毕竟他的病属于心理障碍里比较特殊的一种,一个是他自己给他自己下的暗示,而他自己解不开。 二个就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虽然需要小心,却也不用太过紧张,不至于被关在医院里。 而且适当接触社会,也的确对他的病有所帮助。 当初他的ptsd严重到不能接受任何人的靠近,身处的环境稍微昏暗一点,就能让他应激。 但后来也是慢慢接触社会,他的ptsd才得到了一定的改善。 到现在,余今虽然还是会很怕黑,但只要有暖色的光线存在屋子里,就会好很多。 他也不再排斥别人的接近。 余今在聊天搜索栏里打下「玩」,发现医生几乎每次都是问他要去哪玩,而不是去哪治疗。 第11页 余今莫名被医生戳了一下:【公园。】 他难得多解释了一句:【去前年我去过一次的那个公园。】 【医生:怎么突然想去那?】 这话说得好像他肯定是他自己主动提的一样。 余今没多想,先回了个猫猫wink的表情包,随后才打字过去:【你猜。】 医生那边很快就回了个小人委屈流泪的表情包。 余今觉得可爱,笑着动动手存了下来。 吃过午饭休息了会儿后,昨天见过的那个护士就敲响了病房的门。 余今没什么要带的东西,南界的十月虽然入了秋,但该热还是热,余今抄了把小风扇,戴了顶白色的棒球帽遮一下太阳。 护士却被他随手戴帽子的动作给看得愣了愣。 哪怕这张脸看过这么多次,人还是会为漂亮的事物所心动啊。 护士:「我们坐地铁过去吧。」 她递给余今一个耳机:「辛苦你热一下了。」 余今没拒绝,拿起来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的ptsd不仅仅是从前的抗拒别人的靠近,以及怕黑,还有一些特定的词彙,也会让他应激。 不过那几个词彙在生活中很少见,所以稍微注意一下就好。 出了医院后,余今就自觉地将耳机戴上。 反正看护士也没有要和他聊天的意思,余今干脆连了蓝牙,随手挑了个纯音乐歌单听歌。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在意旁人的目光,所以也没有注意到有很多人在悄悄看他。 护士坐在他身边就忍不住在心里嘆气。 每次带余今出门就是这个阵仗,实在是余今的皮相生得太好。 同样是女娲创造的孩子,他们就好像女娲随手洒的泥点,余今却是大地之母认认真真,一点点捏出来的最完美的作品一样。 他不仅仅是好看,甚至于精緻到过于不真实。 在南界这种明星扎堆的地方,余今都是最出众的那个。 到站后,因为今天是工作日,没什么人,所以余今就摘下了自己的耳机。 在地铁里有空调还好,在外头就是真的热了。 他开了小风扇,哪怕有帽子做遮挡,还是不免被刺眼的阳光照得微眯了眼眸。 余今往公园里走去,这边公园不是那种荒废的小园子,也不是小区里面的绿化带,而是实实在在的公家建设的公园,设施齐全不说,还正好临江。 余今慢慢往里走,虽然他记事的记性还可以,但毕竟也是前年的事情了。 而且那天过得比较混乱,有很多细节他回忆不起来,现在来到这个公园后,他倒是想起来了不少。 那天他也和大家一起发了传单,还有老人家看他好看,拉着他的手喊他「美美仔」1,弄得余今哭笑不得地解释了一句自己是男孩子。 他其实挺喜欢那种集体活动,尤其听着周遭的热闹,会让他有自己确确实实脚踩人间,而不是虚妄的真实感。 但那天…… 余今思绪和脚步一块停下。 他望着出现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人,有些讶异:「……荣先生?」 余今的语气有几分不确定,因为荣荀今天不像昨天那样穿着一身正式得不行的西装,而是很简单的圆窄领t恤和一条深色长裤。 就是他穿的t恤虽然是白色的也是宽松的,但始终是长袖,让人看着不禁想问一句不热吗。 这样的荣荀,少了几分成熟感,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长得帅的大学生。 余今对上他那双含笑的眉眼时,窥不到成年男子的风韵,却反而会被昨天没发现的朝气与精神所击中。 ……怎么感觉荣先生一天一个样。 偏偏目前两个样都有点让余今不知所措。 荣荀应声,朝他走过来,语气都像是被太阳烘烤过一般温暖:「好巧啊。」 「是啊。」余今主动道:「我今天是出来治疗的。」 他示意自己身边的护士:「这是我们医院的护士。」 荣荀扫了眼跟在余今身边,和余今保持了一定距离的护士,微微点了下下巴,但视线却落在了余今身上。 余今不喜欢花里花哨的东西,也和正常男孩子一样喜欢一些炫酷的。 他穿着简单,就一件没有logo的白色t恤再加灰色的阔腿五分裤,一边裤腿还印着一只黑色的,咬着手榴弹的哥特风的兔子。 但这样的一身,将余今结实的小臂和小腿都暴露了出来。 他的肤色很白,却不病态。 关节不是暗黄色的,反而透着淡粉,就好似树脂娃娃一样。 荣荀不过是扫了一眼,那根长满了尖刺的荆棘就又开始纠缠着他的喉咙,非要和他不死不休。 但荣荀却跟没事人一样,哪怕眼底的情绪翻涌到要将他淹没了,他表面上的温和仍旧能够保持得分毫不差:「这样啊…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余今微怔。 荣荀以为他会拒绝,正要再补一句,就听余今有点惊喜地问:「可以吗?!」 话到嘴边,荣荀又给它咽了回去,转口道:「当然,我还怕你不自在呢。」 余今诚恳道:「不会,因为荣先生你今天这样打扮就好像哥哥一样。」 这样的荣先生也很帅。 荣荀嘴角噙着的笑深了点,眸中的星光渗透进阴暗的眼底,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明媚了不少。 第12页 小金鱼喜欢他日常的打扮。 看样子他平时的装扮也没有那么凶神恶煞。 都是他们造谣。 ……就是像哥哥有点打击人啊。 荣荀看向护士,语气就淡了很多:「我陪他吧,回头我会把他送回医院的。」 护士知道他是谁,所以没有纠结什么,顺从地应了一声,才跟余今说:「那余今,我先走了。」 余今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她离开的背影。 注意到他的视线,荣荀解释了句:「我每年都会给你住的医院捐款,你们院长总喜欢给我开感谢大会,所以你们医院大部分正式工都认识我。」 余今不算正式工。 捐款的事余今知道,后面的事倒是真不知道。 不过这样一听,也明白了院长为什么面对荣荀时那么紧张。 毕竟是大金主嘛。 荣荀没有过多聊起这个话题,仿佛刚刚也只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你想去哪?」 余今没有指定:「我都行,荣先生你呢。」 他顿了顿,又忍不住问:「荣先生,真的不打扰你吗?」 他看小说都说老闆很忙的。 「不会。」荣荀看似随意地选了条路走,又漫不经心地宛若笑语般:「我还担心你拒绝我呢。」 余今也说不会:「刚刚那个姐姐都不跟我说话的,我还觉得无聊呢。」 荣荀勾唇:「那巧了,我从小到大,还没和谁散过步。」 余今微微瞪大了眼睛,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如果说荣荀因为手里的钱权大,没有交心的朋友,他信,但是连个散步的伴都没有…… 这可能吗? 还不等他问出声,荣荀又悠悠道:「不如以后我带你出来玩,这样你有人陪你说话,我也有个伴。」 余今想了想,就在荣荀又以为他会拒绝时,余今点头得很痛快:「可以啊。」 荣荀稍顿。 他发现了一件事。 即便看了余今这么多年,他好像还是不了解他的小金鱼。 果然,只是观察是不够的。 他得接触、靠近余今。 他想要完完全全地了解他,还是得将他剖开才行。 荣荀走在余今的身侧,这边石子路旁种植了很多的桃树。 枝繁叶茂的,正好遮阳。 投下来的阴影也正好遮住了谁扭曲、病态的影子。 余今并不知道跟在自己身边的是怎样一个人,他只冲荣荀露出了一个笑,恰逢从枝叶中偷熘进来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 那双凤目在帽檐的阴影下绽放出的光芒比日光还要刺眼醒目,在剎那间就能将那些从阴沟里爬出来的丑陋生物照回去。 余今笑着说:「虽然感觉会很麻烦你,但是真的没有办法拒绝欸。」 他玩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我们好像很合适。」 没有交心的朋友所以没有人陪的荣荀,和因为心理障碍缺少各种社交关系的他……这些条件摆出来后,让余今真的没有办法拒绝。 余今的声音清亮,因为在南界待久了,余今说话其实还有点地方口音,咬字不算清晰。 但他说的每一个字荣荀都听清楚了。 哪怕荣荀知道他说的「合适」是指做朋友,他还是忍不住含煳了余今的意思。 是的。 他们很合适。 所以他们肯定会在一起。 谁也无法阻止。 哪怕是余今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荣老闆……嗯…… 1美美仔:地方话,其实也可以说成妹妹仔,但美美的声调更接近一点。意思是小姑娘小女孩这样 第6章 六尾金鱼 这公园建造得很大,因为临江的问题,余今就来过这里一次,还是前年的事情,他是不记得公园里的路的,所以他完全是跟着荣荀走,也没打算说自己想去哪。 ……他本来也是一时兴起。 「我看过你的病歷…上面说你怕水,现在还怕吗?」 听到这话,余今停了一下。 他的怕水,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怕,而是指超过一定面积的水域会诱发他的ptsd。 一个小水池还好,但像湖泊、河流又或者是江川,都能让余今应激。 「我不知道。」余今实话实说:「自从发现我会对河流应激后,我就没怎么见过它们了。」 荣荀的嗓音始终温柔。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声线过沉,还带着挥不去的沙哑,所以当他的语调柔和下来时,会导致吐字没有那么清晰,甚至隐隐有一种柔风里裹杂着砂砾的感觉。 一旦吸入,就能将人的气管食道磨出血直至死亡。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哦?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会对这个应激?」 余今想了想,也没瞒着:「荣先生,你应该也知道,我的心理障碍是从我六岁那年遭遇了一起绑架案后出现的吧。」 余今说这话时,恰逢天上有一朵厚重的浮云飘到太阳跟前,遮住了刺目的阳光。 大地暗沉了一瞬,公园里吹起的风终于凉爽了点。 余今稍稍走神,想这炎热的天气应该也快要过去了。 他看了下天,所以没有注意到,可以和影帝媲美的荣先生在他仰头的那一剎那,脸上浮现了极其复杂的情绪。 第13页 荣荀垂下眼帘,眼底时时翻涌的阴云终于在这一刻压抑不住,要冲破所有的束缚,侵占他的理智。 他细长的眼睫投下的阴影遮住了那对墨色过浓的眼瞳中浮现的阴晦与戾气,声音放得很轻,听上去更加柔和。 「我了解过一点。」 余今没有发现荣荀的尾音有几分轻颤,他只以为荣荀轻声说话是担心他会应激又或者怕这件事揭了他的伤疤。 但是…… 「荣先生,」余今收回视线,看了没了笑的荣荀一眼,一边在心里感慨荣先生人真的太善良了,一边没忍住扬唇:「你不用顾虑我,我没事。毕竟绑架的事,我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这是真的。 余今还记得自己当初醒来时就在医院里,他也是听别人——具体别人是谁,余今却不记得了。 反正他的记忆里,除开昨天见过的人,再往前倒的所有记忆里的人都是一团模煳到连人形都看不出来的白影,甚至绝大部分都是直接空缺,跟他没有碰见过人一样,只有分辨不出男女的声音残存在他的记忆里。 而余今也是听那些声音说他被绑架了,他才知道自己被绑架了。 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绑匪,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绑架的,更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被一个人丢在了废弃的工厂,绑匪没有撕票,也没有勒索钱财。 甚至于他身上只有一些细微的擦伤……要不是他身上确确实实有被绳索捆绑过的痕迹,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调皮出玩迷路失踪后被发现。 那些声音里,有人说他是因为遭受了极大的刺激,触发了大脑的自动保护机制,让他忘却了那段记忆。 这个说法很多人接受了。 那时候余今小,一觉醒来谁也不记得了,对于他来说,无论是父母还是医生又或者是警察……都是陌生人。 六岁的孩子陷在极大的恐慌中,还被围着各种问话,根本没有办法思考,但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他放空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余今总会回想起自己从病房醒来的那天。 他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接受那个说法。 因为当时有个声音提到了一句—— 发现他的地方有大片大片的血迹,但不是他的。 那个出血量……受害者可能已经死了。 只是那里只有余今一个人,无论是绑匪还是尸体,都没有。 可因为余今什么也不记得了,他们没有办法追兇。 而且这起为期十四天的绑架案,没有人知道在这十四天里发生了什么,但六岁的余今作为唯一走出来的人,却像是惊弓之鸟。随便一句话、一个人就能让他应激。 余今还记得当时他生活在一个医疗条件落后的城市,那儿大医院统共就两家,在十二年前,专门的精神病院本来就被人们刷上了偏见的色彩,更遑论那种小城市。 所以他被送到了南界来。 这不是什么秘辛,他的主治医生们和医院超过十年的职工都知道这件事。 就连警局也留有相关档案,所以余今说这些毫无负担。 他简略地跟荣荀说了个大概,随口问了句:「荣先生,你资助我前应该看过我的资料,资料上没写这些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荣荀并没有第一时间答话。 以往荣先生接话的速度总是很快的,所以在自己的问话石沉大海后,余今不由得有些奇怪地偏头看了荣荀一眼。 当他的视线一触碰到荣荀的眼睛,荣荀那双极黑的眼瞳就柔和下来。 好似敛了涟涟月光在眸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 荣荀没有丝毫异样:「虽然我看过你的一些资料,但这已经涉及到了你的隐私,我没有问过太多,只知道一点。」 啊。 余今狠狠地被他戳到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荣先生这么温柔体贴的男人!!! 「不算什么隐私。」 余今笑:「我没什么隐私,荣先生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 他确实没什么秘密。 人都记不住,能有什么秘密。 余今这话对于荣荀而言,太有诱惑力。 他的喉咙一紧,在荣家潜伏七年,就没有什么是能够动摇他的。 唯独在余今跟前,余今沖他笑一下,弯弯眉眼,随口的一句话,就能让荣荀心神荡漾。 可是荣荀始终能够维持那层假皮:「什么都能和我说?」 他声音始终温和,在余今心里,荣先生就是那光风霁月的神仙人物,所以完全不会多想:「嗯。」 荣荀勾唇:「我记住了。」 他笑得有点意味深长,但余今却没注意。 因为他注意到了一块牌子。 他稍微停下了脚步,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余今忽然想起,前年他来这个公园,也见到了这个牌子。 然后再往前走…… 「…往这边拐弯就可以去水上桥,这边江域水景的确不错。」 荣荀在他旁侧开口,打断了余今的思绪:「只是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对河流应激。」 余今想荣先生真是体贴到极点了:「没关系,我其实没有这类艺术细胞。」 他顿了顿,没坦白自己刚刚走神是在想什么,只说:「我地理学得还不错,从这边应该可以看见内陆吧。」 第14页 虽然他不记得他父母是谁长什么样了,但他还记得自己以前是生活在内陆南方的一个小城市里。 那地方很小,比南界还小,不比南界繁华,也没有这么多的灯红酒绿。 可他在那出生。 ……余今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有没有在他在医院的这段时间来看过他了,不过从前年开始记名字的本子里没有父亲和母亲。 他的父母大概在内陆吧。 听到这话,荣荀垂放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他好似什么也不知道一般点了点头:「确实能。」 荣荀的嗓音始终温沉沙哑,明明是二十五岁的年纪,却有着一把听着就很有故事的老烟嗓:「怎么了吗?」 余今没察觉到他话语里的异样,又或者——荣荀这人根本就没有展露出分毫。 他只笑了下,揭过了这个话题:「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我一直都住在南界,有点好奇内陆风光。」 他从内陆来南界时,也不过才十岁,那时候因为病,记忆也很模煳,现在要他回想,其实是不太记得小时候生活过的一砖一瓦是什么样的了。 荣荀:「这简单,过几天我要去内陆一趟,你想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余今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真的吗?!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荣荀弯眼:「不会,都说了我们之间不用那么客气。」 听到可以出去玩,还是跨江旅游,余今难免就激动了。 说到底,他也还是个刚满十八岁不久的年轻人,心是拘不住的。 所以他兴高采烈地往前跳了两步,又回头看荣荀,发自内心地感慨:「荣先生!你人真是太好啦!谢谢!」 荣荀望着神采飞扬的余今,眼里的一汪春水足以溺死人。 他不说话,只笑,面上看着像是对余今的无限纵容,那点「长辈」的风范又冒了个尖。 但他心里却是轻哂了声。 某个小骗子,前脚刚说不会对他有秘密,后脚就煳弄他。 像话吗。 不像话的余今没有选择拐弯去水上桥,而是直行继续走幽林小道。 这边树木繁茂,阳光都被遮得差不多,余今也很庆幸公园的杀虫工作做得不错,出门时他还喷了花露水,不然他指定是来餵蚊子的。 再往里走一走,就能看见长椅了。 这边阴凉,有不少老大爷正在下棋,有下围棋的也有下象棋的,因为树木多,这边各式的鸟叫声也很清脆。 余今微仰着头,眯着眼去看枝叶缝隙里的光。 荣荀就走在他身边,侧目望着他动作。 余今的五官都生得好看,那双凤目更甚。 他眸色深,所以原本有些昳丽的眼睛就幽冷起来,偏偏余今还爱眯眼睛,于是便添了几分莫测。 但无论怎么样,余今这副皮相都是极美的。 此时他流露出几分惬意,像是只吃饱喝足后来散步的猫,慵懒却又可爱。 荣荀轻笑:「喜欢这?」 余今点点头:「嗯。」 他唿吸着林间清新的空气,听着鸟叫和老大爷们下棋时的争论声,实在是觉得美好。 其实他喜欢的不是这个公园,而是这份热闹。 只有人间是喧嚣的,他才能够感觉到自己是真真实实地活在这个世界。 他们往里走了很久,才终于看到空着的长椅。 余今迟疑了一下,还是向荣荀发出邀请:「荣先生,坐吗?」 荣荀稍停:「…好。」 余今摸了摸正好被树荫盖住所以没被太阳烧的滚烫的长椅,安心坐下后抻直了腿。 他伸了个懒腰,更像只准备在太阳底下午睡的猫儿了。 荣荀在他身边坐下,长椅很长,能让他和他保持一个克制的距离。 余今坐在椅子上,稍稍有些走神。 虽然他不记得是那把椅子了,但是…… 「看你的样子,有心事?」 余今眨了下眼,垂眼去看荣荀的影子。 荣荀的仪态很好,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锻鍊得太好的原因,他平时走路肩膀就有点驼,坐下后整个嵴背就像是一把弓。 虽然弯着,却并不难看,反而充满力量。 「……我前年来这儿,遇见了个人。」 余今慢慢道:「虽然我不记得他是谁,也不记得他的长相,可……」 他顿了顿,偏头看向荣荀,弯了弯眼,语调微扬:「接下来就是秘密了。」 见他完全忘了自己前不久还说没有秘密的荣荀却反而阴转晴了。 余今所有的行踪他都知道。 他每次出去去哪、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毕竟整个医院,就是他给他打造的第一个鱼缸。 换水时把鱼放出去游一游,也会有人盯着。 前年余今只来过这个公园一次,见过什么人……他也知道。 所有的一切都稀松平常,只有一件事让余今傻了一整天,然后在第二天迎来了自己的「第八天」,遗忘掉了对方。 而那件事荣荀也知道。 因为他就是当事人。 荣荀勾唇,心情轻快了起来。 余今还记得他。 他的小金鱼,也和他一样,对他念念不忘。 以至于两年后突发奇想来重游故地。 第15页 荣荀嘴角的笑意愈发扩大,甚至于有些压不住。 怎么办。 没有人告诉过他自己喜欢的人还记得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偏偏有什么在催促着他——他的血液都因为这件事在沸腾,以至于被煮开了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过度的兴奋让他抓心挠肺。 要不趁着这大好时机来个干脆。 反正他所有的情绪都只能给他,也只能是他的。 哪怕是恨和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 荣老闆,你…你正常点(恳求.jpg) 第7章 七尾金鱼 余今不知道荣荀起了什么危险的念头,他只反手撑着椅子,仰着头去看枝叶间斑驳的光点。 他修长洁白如天鹅的脖颈暴露在旁人的眼皮子底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肤色过于苍白,所以显得有几分脆弱。 余今轻轻闭上眼睛,任由阳光打在他脸上。 九月的南界还是热的,太阳也晒得厉害,余今却好像不怕烫一样,露出了惬意的神色。 他不知道从前出来时他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但今天他全身都有种说不出的轻快。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太阳正好吧。 这么想着,余今忽地听见身边人发出了声轻笑。 余今睁开眼,却被日光晃得又微微眯眼。 他侧目去看荣荀,光斑为狭长的凤目投下暖色,像是一抹眼影,让这张精緻到单薄疏远的脸在剎那间生动如烟花般绚烂璀璨。 余今问:「荣先生?」 荣荀的视线落在他的眼尾上,有一瞬的走神:「…没事。」 他勾唇:「只是感觉你今天比昨天放松。」 余今压了压自己的帽檐,免得太阳把自己眼睛晃疼了。 他想了下,也跟着笑:「可能因为我们已经认识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荣先生你这样穿,总让我感觉你很像哥哥。」 ……又是哥哥。 荣荀在心里嘆了声,面上仍旧八风不动:「看样子是我昨天太正式了。」 余今没有否认:「不过荣先生你昨天那样也很好看。」 荣荀的身材很适合穿西装,看着挺拔高大,还有几分矜贵……就是有点距离。 不像现在这个穿着一件简单的休闲装的荣先生这样平易近人。 余今顿了顿,没再继续这个有点尴尬的话题,主动凑近荣荀,像是怕被别人听了去一样,压着声音问:「荣先生,去别的地方玩吗?」 荣荀看着他,随意放在身边的手动了动,余今矮他一点,朝他倾身时难免要微仰头才能和他对上视线。 而这个动作,有点像是在索吻。 他的喉咙紧了紧,被打破的安全距离对于荣荀来说无疑是一场折磨:「你想去哪?」 可即便是如此,荣荀也始终没有流露出分毫异样,还跟着压低了声音,深邃的眉眼弯着,笑意与温柔依旧:「你可以去吗?」 「……我想去的地方的确不太被允许。」余今嘆气:「可是我真的很想去。」 他的眼中浮现出点点可怜,看得人更是心神荡漾。 荣荀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终于抬手,用掌根抵住余今的眉心,将人往外推了点,才勉强压下自己想要不管不顾地吻下去的冲动:「你先说说是哪,如果是酒吧歌舞厅那些娱乐场所,撒娇也没用。」 余今要是想去那些地方……想去哪家他就把哪家砸了。 哪怕南界大部分夜区都是他手底下的产业。 余今望着荣荀垂下手,没忍住嘟囔:「我哪撒娇了。」 他不就是请求了一下他现在的资助人,看看好心的资助人能不能带他出去玩嘛? 荣荀不答,只用指尖捻了一下自己刚刚贴过了余今眉心的手掌。 余今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继续道:「我就想去逛街。」 余今来到南界后就没逛过街了。 因为这边街道人多,又有点鱼混杂。 就算是出来治疗,医院也会尽量选择一些人少的地方。 可余今就爱热闹。 余今不知道之前是不是都是医院的人带自己出来的,但多半是,因为他还没能跟谁提过这个要求。 本来他是没打算麻烦荣荀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荣荀,就忍不住任性了句。 就好像他知道荣荀会纵着他一样。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荣荀想了下,没一口拒绝:「南界的街,大部分要晚上才好看。」 余今也听过这个说法。 南界这边不像内陆大部分城市管控灯牌严重,这边有各式各样的霓虹灯,到了晚上时,从高处往下看,就好像在看各色的星星,整个街道都成了承载彩色星光的银河,漂亮得不像话。 但余今不是想看灯,他没有这个艺术细胞。 所以余今不自觉拖长了语调:「可我晚上不能出来啊。」 荣荀微顿,故意道:「那我回头帮你跟院长说一声,看看能不能带你出来看夜街。」 余今:「……」 是他错付了吗? 他望着荣荀,最终还是只能哦了声,神采不在。 荣荀看余今身上散发的怨气,不再逗他,站起身来:「走吧。」 他扬唇,沙哑的嗓音里染着明晃晃的笑意:「想去哪条街?」 余今:「!」 第16页 他立马起身跟上:「可以吗?!不会麻烦你吗?」 荣荀也是今天才发现,余今有些客套是真的虚假,所以让他会忍不住想逗弄他:「如果我说麻烦呢?」 余今噎住。 他心说这时候荣先生不应该像之前那样接一句不麻烦吗。 余今不喜欢麻烦别人,尤其他和荣荀这也只是第二次见面,所以在听到他这话后,余今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 因为他是真的很想去逛街。 余今动了动唇,正准备还是委屈自己说句那算了,就听荣荀又笑着说:「如果你不告诉院长和你的医生们我们今天去逛街了,就不麻烦。」 余今停了停,荣荀继续道:「让它成为只属于我们的秘密?」 余今有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他快走两步,和荣荀并肩而行:「嗯。」 他弯眼,墨色的眸子里满是愉悦:「谢谢荣先生。」 荣荀照单收下:「再跟你说个事。」 余今偏头,荣荀便说:「如果你真的很想的话,下次你只需要回答我『那就麻烦了』。不用顾虑我,我没你想像的那么忙碌。」 余今微怔。 他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荣荀的意思。 他心里不可避免的一暖,又觉得自己和荣荀的距离近了好多好多。 因为荣先生太好。 但是这样也太任性了吧。 虽然荣先生是想和他做朋友,可他们到底是资助人和被资助的关系…… 「不答应?」 荣荀悠悠道:「不答应那我就送你回医院,不带你去逛街了。」 余今:「。」 「……怎么还玩威胁呢。」 余今嘟囔,不太乐意道:「我就是觉得这样太越界了。」 越界。 荣荀在心里嚼着这两个字,好不容易被埋进土里的戾气又被这把铲子给挖了出来。 可他面上仍旧柔和:「都说我们是朋友了,不要把我当资助人。」 余今刚想说朋友之间也有一个度,就听荣荀明显的低嘆了声:「怎么感觉你把我当上司呢。」 余今停了停。 好像……的确有点? 主要是有资助人的身份在前,余今自然而然的就有点代入比较低的地位。 虽然貌似是自己的问题,但大概是因为荣荀前面逗了他那两下,余今胆子又大了点,嘀咕了句:「我也没交过朋友啊,这不能怪我吧。」 听得清清楚楚的荣荀哼笑了声,原本有点端着的话语里彻底被笑意填满:「余今,你有点冤枉人,我怎么怪你了?」 余今本来是想要说什么的,但张开嘴后,又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荣荀……好像是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他的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整个人都有点发懵。 不知道为什么,他到这一刻才觉得荣荀的声音也是那么的好听。 尤其是在喊他的名字的时候。 荣荀按了一下车钥匙,示意余今坐副驾驶:「去哪?」 余今回过神来,意识到那个话题大概就这样过去了:「……我都行,我就是想逛街。」 荣荀点头:「行,那我自己决定了。」 余今这是第二次坐荣荀的车了。 虽然他不怎么认车牌,但他能够感觉到这辆车有多贵。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荣荀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车内没有挂什么或者摆什么,也没有音乐。 昨天坐的时候,余今有点侷促,但今天余今就很放松了。 他瘫在椅子上,腿抻直后还抬手拨弄了一下车里的风口扇叶,让冷空调对着自己的腿吹。 刚刚那一出确实让他和荣荀之间那奇怪的距离感挥散了很多,余今甚至还随口问了句:「荣先生,你不热吗?」 荣荀知道他热,又把空调开大了点:「我不怕热。」 余今哦了声,又有点疑惑。 荣荀真的不怕热吗? 可他当时推他额头的手心烫的像是发烧了一样啊。 余今没怎么多想,因为他的视线很快就被窗外飞速而过的景象吸引了。 南界地方虽然不大,但是人口密集度是世界最之一,这时候是工作日的工作时间,虽然不至于堵车,可车辆还是很多,路上的行人也不少。 哪怕记不住,余今也爱看。 荣荀在红灯停下时,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注意力彻底被车外所吸引的余今。 他垂下自己的右手,借着身体的遮掩,细微地活动了一下。 他确实不怕热,相反还有点怕冷。 . 到地方后,荣荀把车停好。 余今没有要戴耳机的意思,径直下了车,荣荀的声音和车门上锁的声音一块传来:「不戴耳机吗?」 「戴耳机就听不见你说话啦。」因为兴奋,余今都没有刻意咬字纠正自己的口音:「而且我没有那么脆弱啦。」 他看着像是个刚出炉的冷油瓷器,但其实是个摔不破的不锈钢。 荣荀也没执意让他戴上耳机:「那走吧。」 余今点点头,注意到荣荀的步调有点慢,便也放慢了步伐:「荣先生,你来过这边吗?」 话问出口,余今又觉得自己大概是废话了。 荣荀又不像他,怎么可能没来过。 第17页 「以前来过几次。」荣荀说:「但来的也不多。」 他随意道:「我小时候的娱乐时间比较少,大了后也没什么心思玩了。」 余今啊了声,荣荀笑笑:「毕竟家里有点大,我需要做的事很多。」 余今懂了。 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两个大男人逛街,其实没什么好逛的。 而且现在青天大白日的,一个灯牌都没开,也没什么好看的。 可余今就是很兴奋,尤其是听不清的嘈杂声传入他的耳朵里,他就觉得自己的心被填满。 他没什么想买的,也没什么想看的,就像在这份喧嚣中走到底。 不过余今的目光还是很快就被街道上的小店子吸引了。 因为有个卖糖葫芦的。 那老闆也注意到了余今停留的视线,招唿了声:「靓仔,现做的,要吗?」 大概是怕余今不是本地人听不懂本地话,他还刻意说的普通话。 就是那浓厚的口音很明显了。 荣荀看了眼:「你想吃吗?」 余今没说想不想,只是在人家店门停下,他有点好奇:「我还是第一次见猕猴桃串糖葫芦,小时候看见的都是山楂还有苹果……还有这个,这个是杨桃吗?」 余今小时候是在比较小的城市,要买糖葫芦都只有学校门口才有,毕竟他们那的步行街都没什么人,店子都没几家开着。 还没等荣荀回话,热情的老闆就笑眯眯地开口:「是呀,都是新鲜的生果啦!三十一串!」 余今笑了笑,正想跟老闆说不用了,毕竟他没钱,但站在他身边的荣荀却没有再问他想不想吃,而是直接掏出了手机:「一样的来一串。」 老闆立马应声,去包装了。 余今微愣,下意识去看荣荀:「荣先生,你还喜欢吃这个?」 荣荀无奈:「给你买的。」 余今微微瞪大了眼睛:「可我没有钱……」 荣荀点头:「我是你的资助人,给你买点零嘴不是很正常吗?」 余今被噎了一下,又有点纳闷:「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不要把你当资助人吗?」 荣荀又颔首,嘴角噙着的浅笑随着往上扬的弧度变深,他眼里的笑意和墨色几乎是一样的浓郁:「是啊。」 他悠悠道:「平时我是你的朋友,付钱的时候我是你…资助人。」 ……这就是大老闆的凭亿近人吗? 余今在此刻深深体会到了。 老闆打包了三串糖葫芦出来,还特意放了个冰袋在袋子里,免得这天气还没来得及吃就先化掉了。 余今还没抬手,荣荀就从老闆手里接过,再递给余今。 余今有点疑惑这多此一举的操作,但也没问,只说了声谢谢。 就算有冰袋,糖葫芦也禁不住这种天,所以余今径直从袋子里挑了一串。 三串糖葫芦各有各的不同,有一串全是草莓的,还有一串是串的山楂草莓和猕猴桃和凤梨,另外一串就全是杨桃了。 余今先吃的全是草莓的。 一串就四个草莓。 他直接一口咬了一整个草莓,这草莓也不酸,甚至可以说是很甜,再和外面那层冰糖熬制的糖衣混在一块,甜的余今轻抽了口气。 荣荀始终看着他,看他含住一整颗草莓后鼓起了一边的腮帮子时,就有点心痒,想戳一戳余今撑起的脸皮:「怎么了?」 余今没怎么在意,一边嚼着草莓一边含混不清道:「这个好甜。」 他顿了顿,顺手就把手里的糖葫芦递到了荣荀跟前:「荣先生,你要试试吗?」 听到这话,荣荀稍稍一顿,望向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和糖葫芦的眼里是说不清的晦暗。 他刚刚清楚地看见余今在吃头一个时,碰到了第二个。 作者有话要说: 啧,所以你吃还是不吃啊?你不吃我吃了啊(被打) 註:文里的钱不是人民币,架空哈 第8章 八尾金鱼 余今递糖葫芦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什么。 毕竟两个大男人又不是异性之间要保持距离,而且这糖葫芦还是荣荀买的呢。 可两个人中,总有一个人的思想没那么单纯。 尤其……荣荀也不过是一个才满二十五没多久的年轻小伙。 只要一想到余今那张好看的嘴碰过那颗草莓,他就不免口干舌燥。 荣荀停顿的时间有点长了,所以余今看了他一眼,又问了声:「荣先生?」 荣荀动了动:「别动。」 他语气温和,抬手控制着力道攥住了余今的手腕,好似只是在稳定余今的手一样,垂首咬住了那颗草莓。 余今慢半拍地眨了下眼。 荣荀的掌心有点糙,大概是茧,温度也很烫,像是刚从火上烤过一轮一样。 最重要的是荣荀的手掌确实很大,能够将他的手腕包裹住。 余今没动,就看着荣荀咬下那颗草莓。 被糖裹了一层的草莓散发着别样的光泽,恰好和荣荀浅色的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荣荀咬着草莓时,余今才发现,荣荀的犬牙似乎有点过于尖利,像是毒蛇的獠牙一般。 余今稍稍晃神。 ……荣先生的唇形很好看啊。 一整颗草莓,也不可避免的让荣荀的腮帮子鼓起来了一点。 第18页 他长相本来就不是成熟那一挂的,现在旁边鼓了个包在嚼动食物,余今更觉得荣荀其实像是自己的同龄人。 而且这样的荣荀莫名有几分与他年龄不符的青涩,余今不由得弯眼问:「是不是很甜?」 荣荀颔首,咽下了嘴里的草莓,又握着余今的手腕把糖葫芦推了回去,然后才慢慢松开了余今的手。 他扫了一眼被他故意碰到了的第三颗草莓,心情不错道:「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甜的草莓。」 余今没多想,只咬了第三颗草莓,含混不清道:「因为裹了糖嘛。」 心里的小算盘得逞,荣荀正扬着唇,就见余今又把糖葫芦递到了他面前。 余今吃东西快,这会儿说话已经利索了:「荣先生,你还吃吗?」 大概是没想到还能转回到自己面前,荣荀又停了停。 他垂眸对上余今的眼睛,余今的眸色也很深,但却始终如同琉璃一般剔透澄净。 漂亮、干净,也足够……冷淡。 即便是笑着也有距离。 余今看着莫名朝他看过来了的荣荀,有点疑惑地眨了下眼。 荣先生不是也说没吃过这么甜的草莓吗……难不成是不喜欢? 他还没问,荣荀就再次垂首咬住了那颗草莓。 像是明知再往前跌得粉身碎骨的人只会是他,却仍旧毫不犹豫地迈开一大步一样。 反正……从最开始到现在,沉溺在沼泽里的人,本来就只有他一个。 哪怕是清楚自己在饮鸩止渴,荣荀宁愿跪伏在地任由鸩毒浸入自己的骨髓里,也不愿做欲.望的主人。 两人就这样分吃掉了三串糖葫芦,这条街也走到了尽头。 余今还有点意犹未尽地砸吧了下嘴:「我没想到荣先生你也喜欢吃糖。」 其实余今也不是喜欢吃糖,只是他对口味不怎么挑剔,无论是辣口还是甜口,甚至是苦口他都可以接受。 荣荀抿着嘴里甜腻到有点作呕的糖浆,面不改色地勾唇:「嗯,很少有人不喜欢吃甜的吧。」 他顿了顿:「接下来想去哪?」 余今望着川流不息的街道:「……我想再走一遍,可以吗?」 本来以为他只是纯粹地想来看看街市的荣荀稍停:「你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 「不是。」 余今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不太想离开。」 因为这里足够热闹。 数不清的叫卖声和行人的交谈声重叠在一块,或许别人会觉得吵到听不清同伴说话的声音,可对于余今来说,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乐章。 哪怕下一个第八天到来,他又重置忘记所有的人,他也会记得声音。 这个世界是喧嚣的,是有很多很多人存在的。 荣荀望着他,终于明白了点:「你喜欢热闹?」 余今想了想,还是没有隐瞒:「嗯。」 他笑:「有人的地方,会很安心。」 说完这句话,余今又忽然想起什么:「啊,抱歉,荣先生。」 他拧眉:「我忘了你社恐……」 「没事。」 荣荀打断他,语气柔和:「我只是不擅长和人来往建立关系,其实我也很喜欢热闹。」 余今眼睛亮了:「真的吗?」 荣荀勾唇,注视着他眼里的光彩:「当然,你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余今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只觉得这个世界好奇妙。 荣先生好像和他意外地合拍。 余今又和荣荀在街道上走了几个来回,最后到了饭点,荣荀自然地发出了晚饭邀请。 本来余今是想拒绝的,因为多半又要花荣荀的钱,但荣荀轻松一句「下午我陪你,晚饭该陪我一下了吧」,就给余今说服了。 只是…… 余今嘟囔道:「我陪你然后我决定晚饭吃什么?」 「嗯,我选恐。」荣荀面不改色道:「有点难做决定。」 余今狐疑地看他一眼。 这男人看着可不像没主见的人啊。 不过荣荀既然都让他做决定了,余今也没有推来推去。 他不是那种黏腻的性格,太客气了也不像朋友,就又把荣荀当上司了。 所以余今问:「火锅可以吗?」 荣荀似乎有点意外,但还是点了头:「可以。」 他想了一下:「你想吃哪家?」 「……我不知道哪家好吃。」 余今说:「但我想吃辣锅。」 荣荀点头:「好,上车吧。」 余今被荣荀带到了一家中式餐厅,和上回那个餐厅有点像,都是仿古建筑。只是这个火锅店不像昨天那家那么精緻,建筑方面有点像武侠电视剧里的客栈,但反而更接地气。 这个点已经不早,大堂里坐了不少人,余今还在那想有没有位置,就有一个挂着经理牌子的男人匆匆过来:「老闆。」 余今微微偏头,就见男人紧张地将他们往里头引。 他不多话,余今却忍不住问荣荀:「荣先生,这也是你开的吗?」 先是餐厅后是火锅店……荣荀是做餐饮生意的? 荣荀笑了下:「不是我开的,但属于我。」 余今似懂非懂地哦了声。 经理将他们带到最里头的包厢,这个包厢打扫的很干净,看不出有人在这儿用过餐,而且包厢里还隔了个茶水间,和昨天那个餐厅的包厢布局有点像。 第19页 经理也不多言,只递上了平板。 荣荀接过后却是转手给了余今:「你看你想吃什么。」 余今没扭捏,接手后发现上头没有标价。 他没多想,只直接滑到了海鲜区。 虾、鲜贝、鱿鱼是必须的。 然后内脏无非就是毛肚和鸭血,小菜就是菌类和海带以及豆腐。 至于丸子类,余今只吃虾滑。 主食余今选的是饭,因为他喜欢火锅配米饭。 点好后,余今又把平板递给了荣荀:「荣先生,我好啦。」 荣荀看了眼,对经理随口道:「他点的那些再加一份。」 经理连忙应声,接过平板后稍稍顿了顿。 余今点的不仅是辣锅,蘸料也是麻辣的干碟。 可是…… 经理看了眼荣荀平和的神色,那对好看的眉眼在接触到余今的那一刻立马就柔得像是被魂穿了一样……他懂了。 经理收起平板,低声问余今:「先生,请问需要什么饮料吗?」 余今想了想:「茶就好了。」 他还挺喜欢喝茶的。 经理应声离开。 余今还在那想荣荀说再加一份的事:「荣先生,我发现我们的口味真的一模一样欸。」 荣荀弯眼:「的确,很巧。」 余今知道自己挑食,但没想过世界上还真能有另一个自己。 他有点高兴,想自己回去后要把这事记下来才行。 ……不管怎么样,就算第八天会忘了荣荀是谁,他也想让第八天的自己知道,这世界上有个叫荣荀的,他和自己的喜好一模一样。 火锅和菜都上得很快,余今的饭量不小,反倒是荣荀吃得比较少。 不过因为辣锅开胃,加上苦茶解腻,余今还是很成功的带着荣荀光碟了。 就是吃饭中途,荣荀接了个电话。 能联繫到他的人都知道他今天在做什么,一般不是什么世界要毁灭了的大事都不会联繫他,所以荣荀接了电话。 他没有避开余今,而是直接在座位上接听的。 电话那头的公鸭嗓不等荣荀开口就先说:「老闆,下周三要搞游轮party这事你知道吗?」 荣荀嗯了声,公鸭嗓继续道:「手底下有人刚跟我说余先生那个哥哥,就是那个养子,要蹭他朋友的邀请函一块来……」 荣荀看了眼被刚捞出来的平菇烫到正在喝凉茶的余今,低声说了句:「慢点,喝水也别那么急,别呛到。」 余今被烫得说不出话,只点头嗯嗯了两声。 荣荀在余今这儿缓了点语气,才没让自己在余今面前露馅:「回头说。」 公鸭嗓明白了:「好。」 余今也没问荣荀电话的事,主要这是人家的私事。 吃过饭后,余今就被荣荀送回了医院。 余今也没拖拉,跟荣荀说了声谢谢后,就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荣荀望着他的背影,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车子,而是关了对他来说过冷的空调,瘫在了驾驶座的软椅上,轻唿出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胃,又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他不能受冷,也不能吃辣,更讨厌人多嘈杂的地方。 但他一直在仿照着余今去生活。 荣荀让自己的喜好照着余今的喜好去长,以此来增加他们之间的「羁绊」。 . 余今回了病房后,嗅着自己身上沾上的火锅味,并不觉得难闻,反而是撩起衣摆把脑袋埋了进去。 是外面的味道。 不是消毒水的气息。 这些都令他满足得不行。 余今在小沙发上快乐地躺了会儿后,又从上锁的抽屉里摸出自己的本子,没有先写前面的,而是径直翻到最后一页,提笔先在昨天写的那句话后面补了个日期,再写今天的。 但落笔时,余今却停顿了一下。 墨笔点在本子上,洇开了一圈黑点,余今才挪了挪笔尖。 他没写什么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也没写别的什么,只是走神却又认真地写了句—— 【他对我好到像是我幻想出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抱抱我的宝贝呜呜呜 宝贝你别害怕,荣老闆是真实的啊,他会一辈子都对你好的啊呜呜呜 第9章 九尾金鱼 余今写完这句话后,在后面留下了今天的日期,这才摸出手机。 和荣荀待在一块时,他都没有看过手机。 一个是因为余今本身没有电子设备瘾,二个就是有荣荀在他身边,虽然他俩也不是时时都在聊天,但荣荀会和他说话。 有人和他闲聊,余今也会主动找一些有的没的的话题。 所以余今现在才看到,在平时饭点的时间,医生给他发了消息。 【医生:今天外出感觉怎么样?】 余今想了想,还是把今天中途护士换了荣荀的事说了。 医生几乎是秒回他。 【医生:我听你们那边的护士提了,你们去哪玩了吗?】 因为去看了街市,还吃了火锅,余今正处于兴奋的状态。 他本来是想要激情分享一下今天的快乐,但在敲下第一个字后,余今忽地想起了白天荣荀说的话。 逛街这事,是他们两个的秘密。 于是余今只好删掉了消息栏里的字,回了句很简单的:【今天和他在外面吃的晚饭,菜都很好吃。】 第20页 【不知道叫什么好:[]】 【医生:怎么发这个表情?发生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没有。 就是不能分享自己的快乐。 余今嘆气,回了个没,又稍微停了停。 他想了很久,最终还是盯着医生发过来的摸头表情包,慢慢敲下了一行字:【医生,我的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停顿导致医生去做自己的事了,那边沉寂了很久,才有消息过来。 【医生:怎么了】 【医生:你之前从没问过我这个问题】 【医生:是出什么事了吗】 【医生:还是有人和你说什么了】 对面的消息唰唰的在窗口里冒出,余今深刻地体会到了医生的手速,连忙打字回了句:【不是,就是觉得自己这样好像也不是件事。】 【医生:你别想太多】 【医生:心理障碍不像普通的感冒,吃一剂药就能好,我们得慢慢来】 ……可是这都十二年过去了啊。 余今垂眼,他还要慢到什么时候去。 【医生:是发生了什么吗?你之前没有那么着急】 余今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 因为他个人的原因,这间病房装了个壁灯,是暖光灯,而且色调偏暗,没有那么明亮刺眼。 余今现在就开了这盏壁灯。 橙黄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似乎将他细长的眼睫拉得更长,以至于像是一片鸦羽覆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那双凤目在晦暗不明的光线里显得更为深邃幽冷。 余今长得美,但他从小到大就没有半分柔弱。 他的漂亮,是如同一把上好的唐刀那般贵气而又锋利。 医生不说,余今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着急了。 这么多年来,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他的世界不存在除他自己以外的人名,也记不住任何一张无论是有特色还是没特色的脸。 他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个不耐急切。 余今就像是随着海浪沉沉浮浮的贝壳,轻飘飘的,没有根能够拽住他,他也懒得吸附什么去稳住自己。 可他过分安静单调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个人。 其实荣荀并不是第一个跟余今自我介绍说了自己名字的人。 但不知道是美色误人还是别的什么,余今…… 他来到南界后,第一次想要记住谁。 余今瘫在沙发上,嘆了口气,看着手边已经黑掉了的手机,觉得自己是不太对劲。 这才跟荣荀认识两天而已啊。 . 第三天余今有排班,所以不能出去。 但他没想到的是,在吃完午饭后,他在自己的内部系统里看见了个名字。 那是他目前唯一知道的人名。 而在他桌面上摆着的时钟跳到正两点时,他的门也被人敲响。 余今说了进,就见昨天才见过的男人推门而入。 他愣了愣,虽然已经知道了是他,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今天的荣荀,穿了身灰色的宽松绸面长袖衬衫,一条款式简单的黑色工装裤,和冰蓝色与白色相间的球鞋…… 不同于昨天的日常,也不同于前天的正式,今天的荣荀像是要去街拍写真…不,更像是要上电视节目,还是那种偶像综艺。 荣荀的身量高,身材好,宽大的衬衫遮掩了他虬结的肌肉,让他看上去真的就像是白面小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入娱乐圈的新人。 尤其是他沖余今弯眼,再配这一身衣服,余今真的怀疑他是准备收拾收拾去出道了。 啊。 荣先生好帅。 这男人怎么一天一个样的? 「怎么?」一天一个样的荣荀在余今对面坐下,望着看怔了的余今,唇角勾得很深:「还没到第八天,就不记得我了?」 余今下意识:「没……」 他的喉结无意识地滑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被荣荀那张笑起来跟狐狸精有得一比的脸晃住了,还是被荣荀身上那件会微微折射出粼光的衬衫给刺了眼,反正他的大脑有点不太能正常思考。 荣荀坐姿很闲散,不仅不拘束,还将自己的手交叠着立起放到了自己的腿上,像是来抽查的老闆一样。 ……但还是好帅。 余今有点羡慕住了。 荣荀望着戴上了金丝边眼镜,还将头髮往后梳起的余今,玩笑道:「你这样可比我像『哥哥』。」 余今莫名一哽,但又觉得的确。 其实余今的长相反而有点往成熟那挂靠,不像荣荀。 荣荀这样穿,真的就像个十八岁的大学生。 ……甚至可能比一些十八岁的成年男性看着年纪还要小。 余今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问:「荣先生,你怎么来了?」 荣荀故意反问:「我不能来?」 「不是,」余今解释了句:「荣先生,我这是工作。」 荣荀点点头,靠着椅背,仿佛第一次来这儿似的,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我知道。」 余今稍顿,试探地问了句:「那你是有什么心事需要倾诉吗?」 其实余今有点迟疑。 这是他的工作,如果荣荀要说,他肯定会听。 但荣荀预约他,也就代表他希望第八天他会把今天忘得一干二净。 第21页 可是…… 余今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迷之自信是觉得自己会记得。 「……心事么。」 余今在那摇摆不定地想要不要跟荣荀说,这头荣荀却轻笑了声。 他微垂了眼帘,神色莫测难辨,轻喃了句:「要是能那么快和你说就好了。」 走神了的余今没听清这话,下意识地追问:「什么?」 「没什么。」荣荀弯眼,黝黑的眼瞳里又是余今熟悉的温柔,他轻轻揭过:「只是心情不好,想找个地方躲躲而已。」 余今眨了一下眼,有点疑惑:「可是你看着不像心情不好的样子。」 荣荀点头,沙哑的嗓音带着散漫的笑意:「你猜为什么。」 余今:「。」 他怀疑荣荀在耍他玩。 所以余今清了清嗓子,端正了自己的态度,一本正经道:「荣先生,如果您没有什么问题,那我们下班后再见。」 距离余今下班还有三个小时。 荣荀笑了笑:「我有问题,我心情不好。」 余今:「……」 他狐疑地看着荣荀,嘟囔了句:「你是来测试我的职业素养的吗?」 「不是。」荣荀想了下:「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真心情不好? 余今微微偏头,有点疑惑。 心情不好…笑得这么灿烂招人? 余今重新进入心理疏导员的职业里,引导道:「那荣先生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荣荀没答,只是浅笑着看他。 余今也不急,却是错开了荣荀的眼睛。 所以他不知道荣荀一直在看他,也不知道荣荀看他的视线和眼神是什么样子的。 余今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荣荀开口:「和你说了,你会忘记吗?」 余今不清楚他是想让自己记得,还是不想,但既然找他说心事,那多半是不想的:「会吧。」 他起身用一次性杯子给荣荀倒了杯温水,摆在了荣荀面前:「我会记得事,但我不会记得是谁跟我说的。」 哪怕是荣荀在第八天的时候告诉他,他在什么时候和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余今的记忆也不会因此调动起来。 他只有相信和不相信两个选择。 余今顿了顿,第一次对自己的「患者」说:「不过…荣先生,如果我的心理障碍好了的话,我大概会想起来过往遇见过的所有人所有事。」 所以如果不想让人知道的话…… 最好还是不要和他说好了。 「这样么。」 荣荀笑了笑,又安静了好一会儿。 就在余今觉得他大概率不会说了的时候,荣荀道:「有一个人,我很讨厌他。」 余今慢半拍地眨了下眼,荣荀慢慢说:「他会带来我同样也很讨厌的人的一些消息。」 「而这些消息……或许对于我很在意的人来说很重要。」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那三句话说的很绕,但是余今听明白了:「为什么说是或许?」 荣荀定定地望着余今:「因为我不知道他的想法,他可能很在意,也有可能不在意,又或者和我一样讨厌他们,不想听到任何有关他们的事。」 但多半不可能。 余今:「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对方的想法呢?」 荣荀眼里的神色很淡,就连嘴角的弧度也勾得很浅,他明明还是笑着的,可余今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荣荀的心情是真的不好。 因为荣荀轻声说:「我没有立场问他。」 余今动了动唇。 说不出的情绪在他心里蔓延了一瞬,有无数的话在那一剎那似要倾泻,但最终又归于空寂。 他不懂。 所以余今越过了那条他自己设下的界,问了荣荀一句:「对方…是荣先生喜欢的人吗?」 荣荀又沉默了会儿。 余今在这片安静中反应过来自己踩界了,正要找补,就听荣荀笑了声:「是吧。」 ……那个「吧」就很奇怪。 余今迟疑了下,继续踩着那根线,小心地往前再迈了一步:「荣先生,你其实…不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吧?」 荣荀微顿。 他面上的风轻云淡好像僵了一瞬,还是靠他的轻笑才能化解:「怎么这么问?」 余今偏头:「直觉?」 因为他一直都觉得,荣荀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也许他说的事是真的,但他大概早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荣荀捏了捏眉心,似是无奈:「你跟学了读心术一样。」 他嘆气:「我的确不是因为这个心情不好。我是因为我们不合适所以才心情不好。」 他这回说的很快,余今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有人这么说吗?」 荣荀摇头。 或许他身边的人都这么觉得,但没人敢在他面前提一个字。 余今:「那是对方以这个理由拒绝你了吗?」 荣荀继续摇头,他笑着漫不经心地诱导余今:「他没有跟我说过拒绝的话。」 那就是荣荀自己觉得的了。 余今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办好。 他没有恋爱经歷,甚至在很多感情上都是一片空白,像小米椒她那种他还可以劝两句,但荣荀这种…… 余今只能问:「那你是想放弃吗?」 第22页 这话出口,荣荀原本柔得像水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好似冰棱一般坚韧而又牢固。 他唇角却勾得更深:「不。」 荣荀看着余今,和年纪不符的老烟嗓在这一刻咬字格外清晰:「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放弃。」 就算是死了,他也要化作厉鬼纠缠不休。 余今怔怔地望着荣荀。 后来又说了什么聊了什么,他都有点没太过脑,基本上是凭藉着本能在回答。 荣荀大概是有事,坐到了下午四点多就走了。 他走了后,余今望着那张无人的椅子,晃了很久的神。 直到到点他回病房,余今从抽屉里拿出那本本子,无意识地放到最后一页时,他才从半放空的状态中出来。 在荣荀说那话时……余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来了前年某件震撼了他很久的事的细节。 昨天到公园时他都没能回忆起,满脑子都只有那四个字,但是荣荀在说那话时,莫名的和他脑袋里分不清男女的那个声音重合了。 他始终不记得对方是谁,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可他想起了那天在公园里。 天有点阴,像是要下雨。 他看见了谁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直勾勾地看着他,所以他走过去,递了张传单给对方。 他问那个人是不是想了解一下,那人说:「我好累。」 余今怔愣了会儿,就听那人似是自言自语:「我要撑不下去了…怎么办?如果我放弃,然后从此消失,对你来说或许才是最好的吧?」 十六岁的余今手足无措地从口袋里掏出印刷了他们医院gg的纸巾递给对方,却被一把攥住了手腕。 那人抓他抓得很用力,也很无助:「余今。」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知道他叫什么,但那人下一句话却像是一柄重锤砸在了他心上,把他的魂魄都砸得离体:「我喜欢你。」 「……你大概再也见不到我了,别记住我啊。」 余今想起来了,那天那个人说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就和荣荀跟他说话时一样,那么温柔。 像是春风裹杂着最新鲜的花香要奉献给他一样,可他却来不及抓住。 余今在最后一页留下的第三句话是—— 【我们真的没有见过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的宝们,放心,是我最爱的双向救赎qwq 今天上榜,跟新来的宝子们说一声放心追哈,有存稿~目前存稿写到21啦! 第10章 十尾金鱼 不知道是不是有事要忙,第四天余今并没有见到荣荀。 而且因为第四天他不需要「上班」,也不能出去,余今待在病房里,头一回感觉到无聊。 他窝在小沙发上,大腿上是摊开的新书。 据早上来送书的院长说,这还是荣荀给他买的。 但余今就看了两页,看不下去。 不是说这个题材他不喜欢,相反暴风雪山庄模式的推理小说是他最爱的题材。 尤其是双侦探……余今之前还熬夜看了好几本。 可一想到他院长说荣荀今天不会过来,余今就有点说不出的情绪。 他望着窗户外积压的阴云,想今天大概是要下雨了。 余今不喜欢雨天。 他靠着沙发,到底还是合上了书本,闭上了眼睛。 ……荣先生该不会要等到第八天,他忘了昨天跟他聊天的人是他才来找他吧。 余今的嘴角往下压,眉心也轻拧起来。 他想问问荣荀下次来是什么时候,又想起他们连联繫方式都没有交换。 ……好烦。 余今真是有八百年没有生出这样的情绪了。 所以他干脆起身出了病房。 他想往外走,肯定要经过正对着电梯的护士站,余今过去时,值班的护士就看了他一眼:「余今。」 她喊住他:「你要去哪?」 「去健身房。」余今没瞒着:「有点无聊。」 护士点点头,低头记录:「不要去别的地方哦。」 余今应声后,护士就没怎么注意他了。 这要是别的患者,他们看管的肯定会严厉很多,甚至还要有护工陪同才行。 但余今就不一样了。 余今不会想着「越狱」,因为这里就是他的「家」。 余今的确也没想去其他地方。 他直接坐电梯到那一层,又在门口看见了负责值班的保安。 虽然余今不认识他,但他认识余今:「余今,你有几天没来了啊。」 余今过去做登记:「这几天没空。」 保安笑:「锻鍊这事还是要持之以恆,不能断。」 余今嗯了声,保安又说:「最里头那间没人。」 「好。」 余今签好名:「谢谢。」 住院楼这一层都是健身房,因为运动也是发泄情绪的方法之一。 余今很喜欢去最里头那间,因为那边还有沙袋可以打拳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之前这边是有专业的教练。 余今跟着那位他已经记不得长什么样又或者性别为何的教练学过散打。 夸张点说,一打十不是问题。 健身房里都装了监控,不过余今没怎么在意。 医院这种地方,除了卫生间和病房,哪都有监控。 第23页 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迈入屋子里的那一刻,就被人隔着屏幕盯住了。 荣荀提前收到了报告说余今去健身房了后,就摸出了手机。 那个医院在前年就被他彻底收购,从股东转为了老闆。 手机里的余今没有戴拳套,而是在简单活动过后直接对着沙袋出拳。 那张漂亮到即便是超模也自愧不如的脸因为用力而绷着,显出几分凌厉。 荣荀望着手机出神,坐在他面前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年纪最大的老人轻咳一声:「老闆。」 荣荀眼皮子都没有掀一下,语气很淡:「我在听。」 其中一个戴着大金鍊子的男人是直接用的地方话,但荣荀听得懂,翻译过来就是:「兴友会那些扑街仔又动了那些歪心思。老闆,你接手荣家后盘子被你清干净了。可我们不开张,这里没几个人敢开张,这么大块蛋糕,总有人想接盘啊……」 公鸭嗓扫他一眼:「这蛋糕不能吃。」 要说荣荀是怎么在短短七年就把上头那两位扳倒的,有很大原因也是他们自己作死。 或许别的马仔有不愿意沾手这个,想去报警的,可是荣家在南界的地位,是能让南界整座城市都抖一抖的存在。 到底还是没人敢招惹。 可是荣荀和那些马仔不一样。 他那一手大义灭亲,直接让胆小的狡兔病死,让阴险的狐狸不得不远逃他乡。 完事后他还能借警察的手将荣家洗得干干净净,把那些阴沟里的老鼠全部清理掉。 ……虽然这样来钱没有以前那么简单快速了,可他们这些后上位接手余下的和后续荣荀眼光独到看中的这些干净产业的人也能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 就算是有些涉及到了灰色地带,也不同于以往是板上钉钉的犯法了。 金鍊子呲牙,嘟囔道:「但这蛋糕值钱啊,他们要是做开了,我们这地位……」 荣荀仍旧没抬眼,只淡淡道:「帮他们打个999(报警电话)。」 金鍊子一噎。 坐在几人中间的老人却是贊成地点了点头。 金鍊子还想说点什么:「老闆……」 但这回荣荀没有出声打断他,只是撩起眼皮看他一眼。 那双漆黑的眼瞳不带一丝感情,天生的冷戾让金鍊子瞬间噤声。 荣荀上位后,有多独.裁□□,这点他们这几个是最清楚的。 他从来就不听他们的意见,没有人可以左右他的任何一个决定。 甚至多说一句,都有可能要遭罪。 金鍊子不敢再吭声了,于是其他人陆续汇报后,这场会就可以散了。 只是在他们起身离开时,荣荀喊了公鸭嗓一声:「你留下。」 公鸭嗓立马坐回椅子上,剩下的几个人看了公鸭嗓一眼,没敢看荣荀,但却怀揣着各种不同的心思出去了。 没了其他人,公鸭嗓登时就嬉皮笑脸了起来:「老闆,您吩咐。」 荣荀始终看着手机里的人:「盯一下他。」 公鸭嗓也是个聪明人:「老金啊?不至于吧…当年还是你救了他呢。」 「有些人就是要钱不要命。」荣荀说:「我不信感情。」 公鸭嗓立马道:「您放心,我绝对给您盯紧了,保证他见不到余先生,也别想接近余先生五米内。」 他一下「你」一下「您」的,荣荀早就习惯了:「十米。」 公鸭嗓心说又来为难人:「……好的。」 「您还有别的事吗?」 「那只鸠呢?」 「我们查到他今天下午六点的飞机到这。」 公鸭嗓顿了顿:「老闆,也不允许他接近余先生十米吗?」 按理来说荣荀这时候会点头,但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出声。 他望着屏幕里在超清摄像头下活动的余今,看余今抬手撩起衣摆随意地擦了一下额间的汗,视线定格在余今的腹部上。 因为不常出门,余今虽然不是冷白皮,但肤色也是有点过于苍白的。 但他看着却一点也不孱弱。 尤其是他腹部的六块腹肌,不仅不会太夸张,还十分漂亮。 甚至余今还有一点浅薄的人鱼线。 他只擦了一下汗就放下了自己的衣摆,但那截腰却在荣荀眼前久久不能挥散。 公鸭嗓催了声:「老闆?」 荣荀回神,沙哑的嗓音比往日更沉:「嗯。」 他稍停:「不用,盯着就行。」 他得知道余今对他们究竟是什么态度。 . 余今在第五天见到了荣荀。 而且还是第五天的晚上。 他坐在病房里,有点恹恹地翻着书页,还以为今天也要见不到荣荀了,但病房的门却被人敲响。 余今没什么感情地说了声进,门被人推开,带着熟悉的笑声传来:「在看书吗?」 余今一顿,几乎是惊喜地朝门口看去,就见自己昨天一天没见到的人正在反手关门。 他的视线落在荣荀身上,又怔愣了一下。 今天荣荀穿了身白底大理石印纹的宽松长袖衬衫,衬衫是丝质的,看着就很贵。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只有黑白两个色但却花得有点骚包的衬衫套在他身上,再配上他瓷白的肌肤和那对深邃的眉眼…… 原本温和的神色都莫名添了几分妖冶。 第24页 像是看着雪白柔和,但其实能勾人魂魄的狐狸精。 偏偏这只狐狸精还要冲他弯眼:「怎么了?」 余今在心里骂了声脏话:「……没。」 他缓了缓自己有点不太正常的心跳,大脑却仍旧空白。 荣荀的衣柜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的可以一天一个样? 余今以为前天那么帅就足够好看了,可今天这身迷人眼的衬衫真的很配荣荀。 余今觉得自己不对劲。 他一个男人对一个男人心跳加速了。 余今也是听过颜控这个词的,但他天天洗脸刷牙时都能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所以他觉得自己大概不会因为谁的脸怎么样。 直到…… 荣荀真的好帅,好好看。 注意到了他的眼神躲闪,荣荀勾着嘴角,眼里笑意更深:「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余今立马合上书,摇头:「没有。」 他顿了顿:「荣先生,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 荣荀示意他:「我说过回头会问院长,看能不能晚上带你去逛街。」 余今微怔。 他还以为荣荀是在婉拒他。 余今望着他手里的车钥匙:「那是可以去吗?」 荣荀点头,笑着说:「幸不辱命。」 他的声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抽太多烟,所以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沙哑,活脱脱的老烟嗓。 像是沙漠里的风,扬起时总是裹着砂砾,虽然不难听,但也没有说多么好听。 可余今听着荣荀跟他说话,温柔、玩笑……都是很好听的。 荣荀站在他面前,余今因为坐在沙发上,需要仰头去看荣荀。 他就看着荣荀朝他伸出手,向他发出邀请:「走吧?带你去看夜街。」 余今的喉结无意识地滑动了一下,把手放到了荣荀手心里。 荣荀只稍稍用力,就将他从沙发里拉了起来。 这次荣荀的手掌没那么烫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天降温。 荣荀的掌心很有力,还有些粗粝的茧,很有存在感。 余今没感受太久,荣荀就克制地松开了他的手。 他本来就是试探一下,没想到余今真的会把手给他。 不过这也证明…… 荣荀弯眼。 在小金鱼心里,他真的是个好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兔兔:丢啊!美人计!荣先生不讲武德!!!! 想要评论论(瘫) 第11章 十一尾金鱼 等跟着荣荀去了地下停车场后,余今才知道荣荀今天不仅是衣服迷人眼,就连车都换了一辆。 余今倒是不怎么认车,但他也看得出来荣荀今天开的这辆车有多贵。 因为这辆suv车型很特殊,即便是纯黑,也掩盖不了它昂贵的气质。 余今一如既往地坐在了副驾驶上,他倒不知道什么恋人副驾驶这种说法,只是记得第一天见荣荀时,荣荀主动提了一句,让他坐副驾驶。 南界地方不算大,但人口很密集,也就导致了建筑比较紧凑。 车子从地下停车场驶出时,从昏暗到豁然开朗不过一瞬。 一座繁华的城市,不仅是白天熙熙攘攘,就连夜晚,也是灯火通明,地面上的灯火,几乎要将夜空点亮,让星星都黯淡。 余今望着车窗外的景象,有点移不开眼。 之前他都是在病房里去看附近高楼的灯,去看远处灯牌投来的光。 因为住院楼是在医院中心,四周都被小型花园环绕,余今在医院时甚至见不到马路。 而现在他投身于地面星火一点,融入其中,才感觉到南界夜晚的繁荣。 无数和他们擦肩而过的车子,还有人行道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都让余今安心。 这个世界,是有很多很多人的。 就算第八天他会忘记他看见过的人,他记忆里的街道和马路会变得空荡荡也没关系了。 因为他会记得这些光。 记得这些将整座城市点亮的灯火。 荣荀在红灯前停下,偏头看了眼一眨也不眨盯着窗外的余今:「怎么了?」 「……好热闹。」余今恋恋不捨地将头摆正,却忍不住偏头挨着车窗,仿佛这样就能够将旁侧那些明亮的窗户刻入自己的脑子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南界的夜晚。」 大概是因为兴奋,余今话都多了几句:「荣先生,你应该不知道,我小时候是在内陆的一个小城市里出生的。」 他比划了一下:「那边就这么点大,虽然十几年前科技的确没有那么发达,但我们那,完全可以称得上落后了。」 荣荀敛眸,细长而又浓密的眼睫掩住了眼中的神色,他好似很有兴趣地附声:「哦?」 余今便顺着说了下去:「那里真的很小。没有公交车站牌,坐公交车得靠拦,要下车得靠喊。那里的步行街空荡荡的,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没有几家店开着。」 「还有…没有什么小区,几乎都是社区楼,社区楼附近还有好多田。」 「我家后面就是一片草地…不过后来新盖了楼,但也不是小区。」 余今其实记得的也不多,毕竟他能自由出门还是六岁前的事,六岁后他的行动就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第25页 就算后面偶尔出门,也根本没有心思在意周遭的环境,还是到八九岁的时候,余今才勉强稳定一点,终于能够回家。 可他在家没住多久,就被送到了南界。 「还有,你知道吗,我们那过河如果不走桥,走水路的话,居然是坐渔舟,就那种小小的破破的,像武侠片里的小舟。」 说到这里,余今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一样,笑着说:「我还坐过,我记得是五毛钱一个人。」 荣荀稍顿,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那个时候应该还很小吧?那么小的年纪,一个人坐船?」 余今怔了怔。 他微微拧眉,本能地想要去回忆:「应该不是,我记得……」 余今动了动唇,却发现自己的记忆不仅空白还很模煳。 所以最终他只能嘆了口气:「我不记得了,但我应该不是一个人。」 他也不是很在意自己的记忆缺失:「因为我们那坐船很麻烦,要从一个坡下去,坐了船上来后又要从一个坡上去,而且坡上去后好像还要翻一座小山还是什么的,反正还要绕一段路,我记得那边还有个小学还是中学。我没怎么走过那边,如果没人带我,我不会坐船。走桥我更熟路。」 荣荀颔首,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一般:「你当时那么小,自己坐船不安全。」 余今仔细回忆了一下:「我记得好像是因为那天什么节日,学校提前放假,不知道为什么公交车一直没来,就走路回家?」 具体的细节他也记不清了,余今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神色温和的荣荀一眼:「荣先生,抱歉,我说得有点入迷了,这些事其实挺没意思的。」 「不会。」 荣荀轻笑了声:「除了你,没人跟我聊过这些闲话,我觉得很有意思。」 听到这话,余今有点意外。 荣先生连这种闲聊的朋友都没有吗? 那还真是…… 太巧了! 他也没有啊! 就是可惜他也不记得什么事了,不然还能再跟荣荀说一说。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点别的。 全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比如荣荀问他书好看吗,问他还想看什么书,余今就就着那本快被他看完了的书聊了几句。 他没问荣荀昨天为什么没来。 到了地方后,荣荀停好车,余今就有点迫不及待地开了车门下车。 热闹不仅是嘈杂的声音可以带来,数不清的各色灯光也一样能行。 南界的夜街的确漂亮。 荣荀带他来的街,还不是之前那条。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牌印刷着漂亮而又充满着古韵气息的繁体字挂在楼侧,又或是直接就在店牌上,像是一场绚烂的电子菸花。 旁侧广场上的led大屏都得在这条「霓虹街」面前黯然失色。 荣荀锁好车,走到余今身边,余今在看这些密密麻麻的灯牌,他在看他。 南界的街他看过很多次了,无论是第一眼还是后来的很多眼,他都没什么兴趣。 他素来就是个不解风情的人,无论是大好山河还是灯红酒绿,在荣荀眼里都是一样的。 可余今不是那个「一样」。 瑰丽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为本就昳丽的五官更添色彩。 余今眉眼间天生的清冷褪去,被诡谲的颜色模煳成了神秘。 像是一条五彩斑斓的蛇,危险却又漂亮得让人想要将其捕捉收藏。 更别说余今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后,偏过头来看他。 他没有问他怎么了,反而是扬起嘴角,弯起的凤目里带着光,像是刚破壳出窍的小凤凰一样,张扬而又可爱:「荣先生!谢谢!」 他惊嘆道:「真的很漂亮!」 荣荀勾唇,望着他应声:「嗯。」 他想这座过分喧嚣吵闹的城市其实也挺好的。 因为它能让余今露出这样的笑容。 . 这边街上有很多卖吃的的店子。 有些是本地特色小吃,有些是夜宵,也有正餐…… 简单来说余今觉得如果有下次的话,还是不能在大晚上逛这条街。 才走不到一半的路,他就饿了。 余今虽然嘴有点馋,但没打算开口。 因为他没钱,要是吃东西,肯定又是荣荀掏手机。 他不知道自己肚子有没有叫,但反正在这样嘈杂到说话声音都得大点,才能让同行的人听见自己在说什么的嘈杂环境里,荣荀偏头问了他一句:「吃夜宵么?」 余今怀疑他耳力过人听见了自己的胃不争气的在面前败阵,可是荣荀的下一句是:「我还没吃晚饭,陪我吃个饭?」 余今毫无心理负担地点头了,还问了句:「荣先生,你怎么还没吃饭?」 他看了看自己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这都八点十个字了,快九点了啊。」 「这两天有点忙。」荣荀简略带过:「你想吃什么?」 他陪他吃饭,然后问他想吃什么…… 余今心说这到底是谁陪谁啊。 「我都可以啊。」 余今偏好辣口,所以荣荀正想问他烤肉怎么样,就听余今说:「不过都这个点了,荣先生你得吃的清淡点,而且得吃流食,不然明天积食会胃疼。」 余今想了想:「粥?」 荣荀稍停,弯眼看他:「关心我?」 第26页 余今点点头:「当然啊,我们是朋友嘛。」 荣先生可是他来到南界这么多年,第一个说要跟他做朋友的人。 而且荣先生不仅带他逛街,还带他逛夜街……他关心他也很正常啊。 荣荀轻笑了声,终于没从他口里听见哥哥了,心情极好:「那就喝粥吧。」 余今跟着他转弯,看荣荀轻车熟路地带他拐进了一家中式餐厅。 这家餐厅又和前两家不太一样。 不同于第一家的富丽堂皇,也不像第二家那样充满了江湖侠士风。 这家餐厅,或者说是茶楼装修的很雅致,古香古色的楼角还有铃铛。 铃铛上了色,好像还绘了图案,但因为周遭的灯光太过刺眼,余今不太能看清。 他盯了会儿,惹得荣荀偏头:「怎么了?」 荣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喜欢那个?」 「我就是有点好奇,」余今问:「这铃铛是干嘛的啊?」 他本来就是随口一问,但没想到荣荀居然知道:「这是惊鸟铃,风一吹就会响,用来惊吓鸟类,免得鸟落在上面排泄,会弄脏房檐。」 余今恍然:「那这上面画的是什么啊?」 荣荀也看了会儿:「太高了,看不清楚。」 余今摸出手机:「那荣先生,你等等。」 他停住脚步,想要拍下来。 虽然没有艺术细胞,但余今对这些精緻的小玩意儿也会觉得漂亮。 而且……他想留点什么纪念在相册里,这样第八天他可以打开手机看一看。 就算不记得他和谁来过,但至少他会记得自己和谁来过这里。 余今不太会拍照,所以他后退了两步,举起了手机。 他本来是想要放大拍那个楼角上随风而动的惊鸟铃,但他却不知道怎么的,在抬手机的那一刻,看见了被摄像头收入的荣荀。 这一路上,余今都不太敢看荣荀。 事实上他们每次见面,余今都会刻意避开荣荀的脸,除开第一面细看了,之后的每一次几乎都是匆匆一瞥,仿佛多看一眼就会烫到他一样。 而站在他手机里的荣荀,身上仿佛落了彩虹。 他站在斑斓的光晕中,夜色和熙攘的街道是那么的模煳,而他却是那么的清晰。 大概是因为余今问了那惊鸟铃上画了什么,所以荣荀还在仰着头想要去辨认告诉余今。 所以他的脖颈被拉长,凸出的喉结和漂亮的颈线像是天鹅的脖子一样,洁白而又细长。 荣荀不笑时,下颌线就显得冷硬,天生下仰的厌世唇也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不好惹的刺头。 各色的光落在他身上,形成一幅诡谲阴冷的场面。 任谁看了都会退避三舍。 可余今却鬼使神差地摁下了中间的圆点。 他手机声音开得有点大,拍照声吸引得荣荀垂眼看了过来。 不知道究竟是处于什么心里,余今下意识地收了手机,解释了句:「我在拍惊鸟铃。」 荣荀扬唇笑了笑:「你喜欢?」 他的脸没在霓虹灯里,那些斑斓的色彩好像纠缠着形成了一支箭,直直地穿过了余今。 恰巧有风吹过,余今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 他好似清楚地听见了有铃铛叮铃作响。 清晰到像是从他的身体里发出的迴响。 「……嗯。」 他慢半拍地应声:「我觉得好看。」 惊鸟铃好看。 霓虹灯好看。 还有……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 还有什么呢(/。\\) 第12章 十二尾金鱼 这家茶楼秉承着和那家火锅店一样的作风,前来接引他们的人甚至没有太过热情的招唿他们,只说了声两位先生这边请,就带着他们步入了包厢。 荣荀还是把菜单递给了他,余今也没太扭捏,只点了些小吃,就把菜单递迴给荣荀。 荣荀有点意外:「你不喝粥吗?」 余今摇头:「我吃了晚饭啊,晚上吃太多会积食,我还得吃药呢。」 荣荀没多说什么,只给自己加了碗海鲜粥——他的确没有吃晚饭——然后轻声跟守在他身边的服务员说了两句话。 对方低头应下。 粥需要花时间熬,所以小吃先上。 余今点了蒸凤爪、流心蛋挞和龟苓膏,还有在菜单上写着「来茶楼必吃的虾饺」。 他一大男人,也不是很在意形象,直接开始啃爪子。 他一边吃,还不忘把被荣荀示意过刻意摆在他面前了的食盘往荣荀面前推了推:「荣先生,你别光看着我吃呀。」 荣荀莞尔,伸手拿了个蛋挞。 他望着手里的流心蛋挞,眉眼又柔和了几分。 这些年余今的口味随着年纪的增长逐渐变化,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了,但这些小吃点心,他的喜好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荣荀吃东西时,余今看了荣荀一眼。 和荣荀一起吃了三顿饭,余今每次都会管好自己的眼睛,没有瞥过荣荀。 但这次他看了。 荣荀吃东西很斯文,像是古代的闺中小姐一样,看得余今沉默了下,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糙了。 而且粥端上来后,荣荀拆开了没开封的餐巾纸,用纸擦拭了一下已经没有了水渍的勺子和空碗。 第27页 余今咬着凤爪看他又一勺勺慢慢地将那一碗粥分到另一个碗里,然后把碗推给了他。 余今微愣:「……我不用。」 荣荀笑了笑:「试试味?」 余今迟疑了下,被说服了。 而且荣荀也就给他分了一个碗底的粥,不多。 ……就是余今拿起勺子扒拉了一下,发现就这么一个碗底的粥,几乎被虾肉铺满。 这家茶楼的鲜虾粥料真足啊。 吃过夜宵后,他们还没出包厢,服务员就垂着脑袋捧着一个礼盒袋递了过来。 余今看着荣荀伸手接过,没有问他是什么,荣荀也没有要主动说的意思,只拎着袋子问他:「要去走走消食吗?」 还在想吃的有点多的余今眼睛登时就亮了:「要!」 只不过因为今天时间的确不早了,余今只跟荣荀走了两圈,就主动提出了要回医院。 毕竟他晚上还得吃药。 荣荀也没有留他,但在回停车场的路上,不免弯着眼故意问:「不多逛逛,不怕没有下一次?」 余今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荣荀:「没有下一次了吗?」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又流露出可怜的神色,任谁看了都会于心不忍,更何况是荣荀。 荣荀没再逗他,可也没有直接回答:「如果你想来,就有下一次。」 他耐心地诱导着余今学会任性:「你想来吗?」 余今沉默了会儿。 他的确很想来,,医院的护工和护士不可能带他来这么热闹的地方,因为怕他出事,怕担责任。 但荣荀似乎也挺忙的,余今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 他没有什么追求,一贯都是别人给他就收着,拒绝了就不会再提。 就好像那天荣荀说他没立场问他的心上人那个问题一样,余今觉得自己也没有立场和资格提要求。 所以余今说:「荣先生,还是算了吧。太麻烦你了。」 荣荀在心里嘆了口气,他本来以为来的路上余今主动跟他说了小时候的事,就代表余今愿意把那张封闭的门打开。 可他还是操之过急了。 无奈过后,荣荀望着身侧乖顺、懂事的余今,又难免生出点晦暗的情绪来。 他的小金鱼,不应该这样委屈自己。 他从前,也不是随波逐流的浮萍。 荣荀放轻了声音:「放心。」 他说:「不麻烦,会有下次的。」 余今听到这话,眼睛登时就亮了:「真的吗?」 荣荀颔首,温声道:「当然。和你一起逛街很有意思。」 余今扬起嘴角,原本浅薄到显得有些凉情的唇在剎那间绽放开。 像是一朵绚烂的烟花,「啪」的一声打上夜空时,能让孤寂清冷的月和夜空添上独特的色彩。 比这条街斑斓的霓虹灯和明亮的led屏还要漂亮耀眼。 他清朗的嗓音里都带着笑意,凤目里的眼瞳颜色虽然浓郁,但也有着琉璃才有的独特光泽,晶莹剔透:「荣先生,谢谢你。」 荣荀说和他一起很有意思,他很开心。 高兴到心情像是乘坐着云霄飞车,直直地冲上了云霄后就再也不肯下来。 . 余今被荣荀送回医院时,见荣荀也解开了安全带要下车,还提了那个礼盒袋。 他没多问,任由荣荀跟着他坐电梯。 电梯一开门,余今就看见了站在护士站和今天值班的护士聊天的院长。 院长注意到了他们,立马走过来:「怎么这个点才回来?不是之前说了十点前回吗?」 余今还没答话,荣荀先温声说了句:「带他吃夜宵吃多了,所以又走了走消食。」 听到这话,余今偏头去看荣荀,就见荣荀垂眼对上他的视线,轻眨了一下眼。 他这张下.海六位数起步的脸加上今天这身有点骚包的衬衫,再配上这个动作…… 不仅没僵硬感,反而全是成年男人的成熟风韵。 那一点促狭又在无形中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帮打掩护、有只属于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什么的…… 最能让人产生依赖感和好感。 院长显然也是知道这一套的。 他望了荣荀一眼,有几分一言难尽。 整个医院都是他的,他不过就是个打工人,别说荣荀今天带余今逛街去闹市了,就算他今天要带他在外夜宿,他们也不能说一句二话。 说了,就要丢饭碗。 可是荣荀还是故意玩这一手。 余今没有察觉到院长的视线,他只跟着荣荀眨了一下眼,然后看向院长,十分配合道:「去的时候饿了,然后吃太多又撑了。」 院长动了动唇。 他还没说什么,就先收到了荣荀的目光。 男人就站在余今的身后,高大的身形让他的在光下被拉长了的影子能够纠缠住余今的下半身。 对着余今以外的人,他的神色就称不上柔和,甚至可以说冷淡到仿佛没有心。 他眼里带着警告,只一眼就让院长嵴背炸寒。 院长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下次少吃点,快去休息吧。」 余今勾勾唇:「嗯。」 他随口补了句:「爷爷晚安。」 院长心里一软,还没生出什么情绪,又感觉到来自某个男人的压迫。 第28页 荣荀睨他一眼,这回眸中就不是警告了,而是一种在思考要不要把他做掉的危险。 院长:「……」 不就是一个晚安吗?!至于吗?! 余今没察觉到他俩之间的波涛汹涌,只径直往病房走:「荣先生,你是在送我吗?」 荣荀压住自己心里横生的情绪,更加轻柔地笑了笑:「嗯,毕竟是我大晚上的把你拐出来,得看着你安全抵达才能放心。」 可他都到了医院了,还非得要把他送到病房里才行吗? 余今对荣荀的绅士礼感到十分不解且敬佩。 余今也没拦着荣荀,只进了病房,然后看向荣荀:「荣先生,我到啦。」 荣荀听着他因为心情好而冒出的口音,弯了弯眼。 南界的口音有点软,余今的声音就好像山林中的清泉澄澈,两者混合在一起,甘甜的滋味让人慾罢不能。 荣荀将手里的礼品袋递给了余今:「我明天有事,不会过来。」 余今怔了怔,望着他手里的袋子,有点不可思议:「给我的?」 荣荀点头,随意道:「你不是很好奇那个惊鸟铃吗?我让他们取了一个下来,洗干净了,还消了毒。」 余今:「???」 那个惊鸟铃可是挂在屋檐角上的……不是,那个惊鸟铃不是用来吓鸟的吗? 也不是…… 余今被他这操作震撼到仿佛被雷噼了脑子,已经不是说不说得出话来的问题了。 而是—— 「荣先生,」余今瞪目结舌:「这…没必要吧?」 荣荀显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你喜欢就有必要。」 他顿了顿,一副好像以为余今是担心钱的问题的样子:「别担心,那栋楼也是我的。一个铃铛而已,你要喜欢,全部摘下来挂在你屋子里都行。」 余今:「。」 不、不必了。 余今本来是想拒绝的,但荣荀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而且惊鸟铃是真的挂得挺高的,弄下来的人也不容易。 所以他伸手接过了袋子,当着荣荀的面拆开了盒子:「那正好,我们一起看看它上头究竟画了什么。」 这铃铛是什么材质的,余今分辨不出来,但上了色的铃铛的确漂亮。 这只铃铛是浅蓝色的底,上头绘着金色的银杏叶,就连里面那个铛簧都做成了银杏状,而且绘上了银杏叶的颜色。 这惊鸟铃跟艺术品一样,漂亮得哪怕是余今这种没有艺术细胞的人都忍不住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荣荀的注意力却不在铃铛上:「喜欢吗?」 「嗯。」余今的确挺喜欢的:「很好看,我没想到一个铃铛都可以这么漂亮。」 而且…… 这是荣荀送给他的。 余今握着他一只手都抓不满的铃铛,心里荡漾着些许异样的、他说不清是什么的情绪。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这么正式却毫无用处的东西。 但是就是因为毫无用处,才更像是礼物。 荣荀望着他眼里亮起的星光,心情不错地想回头要把设计惊鸟铃的人找出来,工资翻倍,年终奖也翻倍。 他语气里都不免带着点轻快:「那我回头让他们把剩下的那些都取下送过来,我问了一下,每个惊鸟铃画的图案都不一样。」 余今:「……」 他有点无奈:「荣先生,真的不用。」 余今觉得荣荀有时候挺奇怪的。 他好笑道:「我住医院里要那么多铃铛干嘛?我又不用赶鸟。」 「怎么不用?」 荣荀微微偏头,极黑的眼瞳像是布满星辰的夜空:「你知道有些鸟是会吃鱼的吗?」 余今啊了声,正想问荣荀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就听男人的嗓音带着满满的促狭笑意沖他喊—— 「小金鱼。」 作者有话要说: 楼:你们只看到了老闆送铃铛哄人逗人有多甜,没有看到原本漂漂亮亮的我缺了个灵魂挂件呜呜呜呜 第13章 十三尾金鱼 余今愣住。 荣荀顶着那张脸那样喊他时,他的心跳不可避免地快了一拍。 他努力忽视自己心里的异样感,忍不住问:「为什么这样喊我?」 难不成因为网上那个「金鱼只有七秒记忆」的梗? 可他好歹有七天啊! 余今心跳过速后又有点小郁闷,但听荣荀悠悠开口:「因为名字。」 他说:「我小时候是学书法的,那时候习惯从右往左看。当时第一眼看见你的名字,以为你叫金鱼。」 荣荀顿了顿,刻意缓了语气说:「……突然这样给你取暱称,好像是有点冒犯,抱歉。」 「余今」从右往左看就是「今余」,的确和金鱼同音。 余今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他看着荣荀,走廊里明亮的白炽灯落在他身上,光将他整个人照得更亮,也愈发刺眼。 余今忽然觉得自己的名字挺不错的。 因为可以让荣荀给他取暱称,而且听上去还很亲昵。 「没有,不用道歉。」 余今扬起嘴角:「我就是有点懵,荣先生你随意啦。」 荣荀把「随意」这两个字在心里嚼了一遍,对上余今清澈的眼睛,又在心里嗤笑自己。 活了二十五年,还像个毛头小子。 第29页 余今说随意,他就想随意的喊声男朋友。 荣荀压住心里那些情绪,沖余今柔柔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微停,把自己不知道藏了多少年的话在这一刻说出口:「晚安,小金鱼。」 余今握着惊鸟铃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嗯。」 他回他:「荣先生,晚安。」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两个字,荣荀的眉眼在那一瞬间格外温柔,像是暖色的光晕在他眉目前洇开,顺着风飘进了余今的心里。 荣荀转身后,余今才关上了病房的门。 所以他不知道荣荀又回头看了他的房门很久才走。 荣荀离开前,还提醒了院长一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清楚。」 院长望着只要不在余今跟前,就冷戾得像来人间收魂的黑无常的男人,低嘆了口气:「荣先生,我把他当自己的孙子对待的。」 当年余今被捨弃在这儿,第一个伸出手的就是他。 是他作为医院的院长提出替余今垫付所有费用,隐瞒事实,余今才没有遭受二次甚至是三次刺激。 他有生育障碍,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又看着余今长大,是真心把余今当做自己的孙子。 如果不是医院快要经营不下去了,他不会四处求人,惹来荣荀。 荣荀知道他对余今好,所以他才能让余今一直住在这:「我不会伤害他。」 院长又是嘆了口气:「我知道。」 可他也知道荣荀心思有多重,又有多会算计。 但他不敢多言。 只要二十年前就在南界生活过的人,都知道荣家在南界是什么样的存在。 . 关了门的余今拿着手里的惊鸟铃,没忍住晃了晃。 清脆的叮噹声好似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轻快无比。 他小心地将惊鸟铃收回盒子里,又放在了自己带锁的抽屉里面,把本子拿了出来。 荣先生人真的很好。 余今转着笔想,他不明白荣荀这么好的人,他那位心上人为什么迟迟不答应。 其实他今天跟荣荀吃夜宵,被荣荀照顾得周周到到时,就想问了。 可他没有问。 主要是这话问出口很奇怪,有点茶。 就好像在说对方的坏话一样。 余今支着下巴,想能让荣先生那么喜欢的那个人,肯定也很优秀。 所以他就没必要为荣先生操心啦。 他摸出手机,想看看医生有没有给他发消息,但没想到手机一打开,率先入目的就是那张照片。 他拍完照后收手机太匆忙,没有退出相机,后来也一直没有再看手机。 所以他的屏幕就这样锁屏了。 现在一打开,就是荣荀的侧脸。 因为光线问题,照片拍得有些模煳,再加上各色的光糅杂在一块,这张照片的配色是有点诡异的。 但这并不影响荣荀的颜值。 相反,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诡谲美感。 余今望着手机里的照片,在心里嘆了口气。 想拍惊鸟铃没拍到,倒是拍到了荣先生。 余今动动手指,本来是想要删除这张照片的,可望着手机里的人,他又莫名有点捨不得。 说起来……荣荀还是他手机里唯一的人像。 当初为了他这个病,都做过各种努力和尝试,其中就包括试图用照片让他记住。 把什么人和他一起做了什么事都拍下来,然后在第八天给他看—— 结局是余今望着自己身边的人,大脑依旧一片空白,那些声音说对方是谁,他只有两个选择。 相信他们说的,和不相信他们说的。不会有第三个,也就是他自己肯定的这种选项。 所以这个方法自然而然的也就宣告了失败。 其实不是不能用这种方法让余今一直去看照片,但是余今…… 他明明不相信任何人,却会去相信任何人。 余今看着手机里的人,还是没有删掉这张照片。 他想,交给重置以后的自己决定好了。 余今切换到社交软体去,就见医生给他发了消息。 【医生:我听院长说了,记得早点吃药。】 余今习惯睡前吃药,但是今天已经很晚了,睡前吃再到睡着又要耗费很长的时间。 所以他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然后按了按手里的原子笔。 本子早就被他翻到了最后一页,只是他不知道要写什么好。 写惊鸟铃? 还是写夜宵? 又或者写他们拥有了第二个秘密? 余今转了一下手里的笔,眼前莫名浮现出了那张照片。 他静坐了很久,最终还是提笔写—— 【霓虹灯真的很漂亮。】 . 「小孩,你走错地方了。」 看不清的白影拦在他面前,语调平淡到隐隐有些不耐烦:「这里不是幼儿园。」 小小一团的孩子拽着自己的书包带子,瞪着眼睛掏出了自己口袋里的红领巾和校牌戴上:「我!一年级了!」 对面的人不为所动:「这里不是小学部,小学部在另外一边。」 小糰子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抿着唇鼓起了自己的腮帮子。 他脸上的婴儿肥本来就看着圆润可爱,这样一鼓,就好像个小海豚,更加惹人母爱大发。 第30页 只是那团白影还是没什么感情:「你再不快点过去,开学第一天就要迟到了。」 听到这话,小男孩的眼眶都红了。 他站在原地,紧紧地拽着书包带子,小奶音几近破音:「那我不读好了。」 说完这话,他就堵着气要转身走人,但才迈出去两步,就忽然被人一扯,没法再往前走。 他感觉到从自己书包处传来的拉力,狠狠地瞪过去:「干嘛!」 「我送你过去。」白影不耐烦道:「别在我这碰瓷,你就这样走,待会出了什么事被找麻烦的是我。」 白影不等小男孩拒绝,就借着自己的年龄优势,轻轻松松地将小男孩拽到了自己身边:「站着等,还有五分钟我值日结束去巡逻早自习,到时候送你。」 小男孩知道对方是要帮自己,哪怕语气也不怎么好,可他还是乖乖站着了。 他扁着嘴说了声:「哥哥,谢谢你。」 「别哭。」 这位值日生冷漠道:「走错路而已,至于哭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小男孩的眼泪就哗哗地往下掉,跟散了线的珍珠项鍊一样:「我没哭!」 他抽噎着说:「我是大男孩了,我不会哭!」 值日生:「……」 「呜呜呜…可是、可是我不想迟到呜呜呜我不想被老师骂……」 值日生轻嘶了声:「那你为什么不能早点起来?还走错路?」 小男孩更加委屈了:「我很早就起来了,我等了爸爸好久他才送我呜呜,他还、他还把我送到了幼儿园呜呜呜呜……」 值日生一时无言,从口袋里掏出了纸巾:「别哭了,我待会帮你跟老师解释,可以了吗?」 小男孩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你解释有用吗?」 值日生嘆了口气,拿起他胸前挂着的校牌看了眼:「一年级一班,你们班班主任应该就是我读一年级时的班主任,她很喜欢我,会给我这个面子。」 他的视线往下扫:「我看看你叫什么……」 「金鱼?」 小男孩红彤彤的眼睛在这一声问话中瞪得更大:「我叫余今!余!今!」 他长得白白嫩嫩又可爱,年纪那么小就可以窥见以后的五官能有多漂亮了,只要是个人,都会对着跟玉琢出来的孩子心生好感,少年也不例外。 他被小男孩抑扬顿挫的声音逗笑:「好好好,余今。」 他解释道:「我是学书法的,习惯从右往左看。不过金鱼也很适合你。」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眼睛红红的,还瞪得那么大,很像我昨天新买的一条金鱼。」 小余今不高兴了:「金鱼不好看,眼睛鼓得那么大,丑死啦。」 少年:「可我觉得好看,而且不是所有金鱼都鼓着眼睛的。」 「……真的?」 「嗯,要是下次还有机会见面,我带你去看我养的金鱼。」 小余今的眼睛登时就亮了,也忘了悲伤:「好啊!哥哥你叫什么名字?你读七年级吗?你是哪个班的呀?你家住哪啊?」 「我叫……」 辨不出男女的声音在梦境的最后一刻消散,余今睁开眼时,就被窗外的阳光刺得又重新闭上。 他眯着眼睛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唿出口气。 真是个奇怪的梦啊。 余今想。 这么多年来,他头一回做这样的梦。 他动了动唇,有一个名字卡在他的喉咙里欲要唿出,但却最终随着梦境一块消散,连余味都不再残存。 余今对于六岁前的记忆已经零碎得不行了,但他确实记得自己有个大他很多的玩伴。 大概今天是第一次知道对方的性别。 虽然梦里不一定是真实的,但他还是忍不住想—— 那个哥哥…… 叫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叫什么呢ovo 第14章 十四尾金鱼 荣荀说过第六天不会来,所以余今也没有去期待。 吃过早饭后他就摸出了书继续看,然后又等待中饭,中饭过了后他得去一趟诊室。 不是他给别人做心理疏导,而是他自己需要去医院里的主治医生那打个卡。 余今到时,门没有关,所以他是直接进去的。 进去后,就见一个鬓髮发白的中年男人正在拿着小剪子剪桌上的盆栽。 余今也不认识那是什么,只知道还挺好看的。 男人抬头看向他,和蔼地笑了笑:「来啦?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余今坐下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诊室。 他对这间诊室有点印象,他每周都会来一次。 就是在这里碰见了什么人,他完全不记得了。 装着温水的纸杯放在了他跟前,男人主动道:「我是你的主治医生,记得吗?」 余今摇了摇头。 主治医生也不意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本子:「这几天感觉怎么样?平时生活有没有头疼?」 余今实话实说:「没有。」 「有没有心悸心慌?」 「没有。」 「有没有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没有。」 「有没有幻觉幻听?」 「没有。」 主治医生点点头,翻过一页:「睡眠怎么样?」 第31页 「还可以。」余今想了一下:「感觉比上周好。」 主治医生有些意外的抬眼:「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余今:「这次重置前睡觉晚上总是会惊醒,而且有时候就算是吃了药也要很久才能睡…但这周醒来的次数少了。」 主治医生:「你这周的心情比上周要好。」 他顿了顿:「听院长说你跟资助人出去了几次,是因为资助人吗?」 他话题转得很自然,余今也没有多想:「或许?」 主治医生填表的手微微一顿。 他看着余今,余今也望着他。 不同于面对荣荀时,余今总会错开视线不去直视荣荀,面对其他人,余今的目光从来就不会闪避分毫。 刚成年的少年虽已步入成年男人的范畴了,但脸上的青稚还未完全褪去。 那双漆黑的眼瞳漂亮、勾人,却也太过浅淡。 似乎是发现主治医生看他太久,余今还微微歪了一下头:「怎么了?」 主治医生在心里嘆了口气。 其实比起余今那个七天重置的心理障碍还有绑架后残余的ptsd,真正棘手的是余今本人。 不知道为什么,从他接手余今的那一刻起,余今就是这样的状态。 一开始他们以为是余今换了医院加上绑架案遭受的刺激余味犹在,所以没有太强求,只慢慢地引导着。 可时间久了,余今能够和正常人一样跟他们聊天了后,主治医生发现了不对。 余今和他们的谈话很浅。 最开始是不会主动说什么,后来被主治医生提出后,余今也会主动和他们说话了。 但说的全部都是没有意义的。 什么今天天气不错、这杯水有点凉等等都是外界的,和他自身没有半点关系的话。 一旦涉及到问他的心情和感受之类的话题,稍微深一点,余今就会用最自然而无辜的语气打马虎眼。 主治医生不清楚余今是刻意的还是无意的,如果是前者还好办,可以慢慢引导他相信自己的医生,从而敞开心扉;但如果是后者…… 就很棘手了。 因为他们无法分辨出余今封闭自我究竟是因为那起绑架案,还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遭受过二次又或者三次刺激。 主治医生甚至翻阅了很多案例,始终无法明白余今为什么那么戒备。 偏偏主治医生还不能试着问,因为余今实在是太过敏锐。 他怕问了后余今察觉到了,下一次谈话余今就更会伪装了。 所以主治医生只停顿了一下就笑着说:「我回头跟资助人联繫一下,看看他能不能配合你的治疗,我们观察一下,可以吗?」 余今微怔,显然是没有想到主治医生会说这话:「不、不用了吧?这也太麻烦荣先生了。」 主治医生:「没关系,资助人不仅是给你钱,他也想帮助你,让你早点好起来。」 余今垂眼。 他望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一次性纸杯,平静的水面映出他的倒影,虽然有些模煳,但却也足够让他看清楚自己的模样。 「……一定要吗?」 主治医生注意到了他的用词,有点发愣:「你不想见他吗?」 余今本来没想回答这个问题的,但他怕他不答,他们就以为他是默认了,然后他就再也见不到荣荀。 哪怕可能后天一睁眼他就会忘了荣荀是谁。 所以余今只摇了摇头。 他想见荣荀,但却不想荣荀为了配合他的治疗来见他。 主治医生却拿捏不准他的意思。 他拧眉想了会儿,还是决定不再继续询问,只换了个话题,像是顺水推舟般问:「说起来,还没问你,你觉得资助人人怎么样?」 又是这个问题。 余今复制粘贴:「他是个好人。」 主治医生笑了笑,想又是一个敷衍的回答。 可他并不知道,余今是发自内心的想要说这句话。 因为见荣荀的第一天,他看见荣荀在九楼抽菸了。 但后来他们吃饭时,荣荀身上没有半点菸味。 包括后来每一次和荣荀见面,荣荀都没有在他面前抽菸,他也没有带任何菸草的气息过来。 可是荣荀那老烟嗓一听就知道是抽多了烟的。 余今闻不了烟味,他一闻烟味就会头疼心悸。 这点没几个人知道。 荣荀是怎么知道的,余今猜有可能是院长爷爷告诉他的,但不管是怎么知道的,他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在照顾他。 所以荣先生真的很好。 余今从诊室里出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治疗不仅是问话,还有一些别的七七八八的,余今的用药量也会根据他自身的情况进行一些调整。 余今看了眼窗外,今天的云层比较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 荣先生说今天不会过来,那明天呢? 明天就是第七天了。 余今去药房用单子拿了药,想摸出手机问一下荣荀,又想起自己一直没有问荣荀联繫方式的事。 ……算了。 无论来不来,明天也都能知道。 . 第七天余今起得有点迟,还是被护工的敲门声吵醒的。 他开门接过了早餐后洗漱,度过了极其平静的白天。 第32页 不需要去诊室、不需要外出接触社会治疗的白天,对于余今来说,就是窝在病房看书发呆等人送饭。 倒不是医院限制了他的行动,事实上余今只要不迈出医院大门,他哪都可以去。 只是余今不想动而已。 他宁愿躺在小沙发上无所事事地闭着眼睛发呆,也没有迈出这间病房的想法。 更别说今天还下了雨。 余今很讨厌雨天。 余今就这样等着时间滴滴答答的走到了晚上九点多快十点。 他想荣荀应该是不会来了。 所以他起身去吃了药,正准备刷牙洗脸上床时,门就被人敲响。 余今停了停,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心里在一剎那生出的期待:「进。」 门被人打开,余今心里那点隐秘的期待瞬间落到了实处。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语调不自觉地上扬了点:「荣先生!」 荣荀侧身进来,顺便关上了门,余今这才看见他的全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下雨了天气有点转凉,荣荀穿了件小v领的黑色长袖薄款针织打底衫,露出了锁骨顶端的关节。 v领显成熟,今天的荣荀又有点成年男人的风韵了,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余今注意到了他右边锁骨顶端关节上有一枚细小的硃砂痣。 像是开在皑皑白雪里的一朵红梅,惹眼极了。 余今不过晃神一瞬,荣荀就站定在了他面前:「准备睡了吗?」 「……嗯。」余今没瞒着:「我刚吃了药。」 荣荀身上还带着点雨水的气息:「抱歉,我来迟了。」 他解释了句:「外面在下暴雨,所以路上有点堵车。」 余今没想到荣荀是特意赶过来的,便下意识问:「为什么?」 他这话出口后,发现自己说得有点不明不白,正要解释一句,荣荀就已经作答了:「前天答应了你会来,就一定会来。」 荣荀笑了声:「还好赶在你睡前到了。」 余今怔怔的,总觉得自己心里堵了什么,说不出话来:「荣先生,你没答应我吧?」 「我说昨天不会来,不就代表我今天一定会来吗?」荣荀似是忧愁地嘆了口气:「看来还是我表达的太隐晦了。」 他勾着唇:「我下次直白点?」 余今现在才不在意他直白不直白这件事呢,他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赶过来?」 荣荀垂首,凑近他一点,故作伤心道:「不想见我?」 「不是。」 余今发现荣荀好像很喜欢逗他:「就是下那么大雨,路上也不安全,荣先生你也很忙吧?其实不一定非得赶过来,我又没事。」 荣荀点点头,一副「你说得对」的模样,看得余今原本紧绷起来的身体放松下来一点,他见到荣荀时忽然起来的那点奇怪的紧张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可下一秒,荣荀就抬起了自己的手。 余今开的是壁灯,暖色的光落在荣荀身上,将原本就柔得跟水做的一样的男人烘得更加温和。 他的指尖落在余今的耳朵上面一点,轻抚他的头髮。 余今微微瞪大眼睛,却没有躲闪。 他感觉到荣荀压了一下他的头髮,本就沙哑的嗓音更加喑沉,语调却始终柔和:「头髮翘起来了。」 他解释了一句后,才说:「可我想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荣老闆a上去了!!! 第15章 十五尾金鱼 余今在这句话中瞪大了眼睛。 明明荣荀的声音那么轻柔,余今却觉得他的话就像是一记寄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不疼,只是震动和余波让他大脑跟着心跳共鸣发出嗡嗡声,一时间没有办法做出反应。 余今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什么,又感觉到荣荀给自己理头髮的手擦过了他的耳廓。 他身体一僵,本能地偏了头:「荣先生,没事,我待会就睡了。」 他顿了顿,抬手捻了一下自己的耳廓,直白道:「有点痒。」 荣荀收回手:「嗯。」 他说:「已经压好了。」 余今哦了声,想要问荣荀为什么想见他,但经过刚刚一打岔,又有点问不出口了。 余今还在想要怎么把话题拉回来问一句,荣荀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表:「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睡,我先走了。」 他笑了笑:「明天见,晚安。」 余今下意识回:「晚安。」 然后他就看着荣荀开门关门离开。 余今:「……」 荣先生千里迢迢赶过来就真的只是为了见他一面? 他望着关上的门,有些迷茫地抬手又捻了一下自己刚刚被荣荀扫到的耳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下雨,荣荀的手有点凉。 但明明他的指尖是冰冷的,却像是被火烧过的铁石一般在他的耳廓上滚了一下。 炽热的温度始终残留在他的耳尖,烫得余今有点心神不宁。 直到刷完牙洗完脸躺在床上,余今还在那想这事。 荣先生风风火火地赶过来,真的就只是为了见他??? 还有他说…… 余今坐起身来,觉得自己今天这觉有点难睡了。 第33页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但脑海里一直迴荡的,全是荣荀弯着眼温温柔柔地跟他说想见他的画面。 应该只是朋友间的? 又或者是想在第七天在他这儿刷一下脸? 毕竟, 荣荀亲口说过他有喜欢的人啊。 余今看向他特意留了点缝隙透光的窗帘,最终还是开了壁灯起身。 他从带锁的抽屉里摸出那本本子,翻到最后一页,又提笔沉吟。 今天就这匆匆一面,他要写什么好呢? 余今转了一下笔,心绪好不容易平定下来后,忽然想起了荣荀刚进来时他瞥见的光景。 于是余今在本子上写—— 【那颗痣也很好看。】 写过后,他又觉得自己关注这个有点不太对劲,本来是想删掉的,可转念一想,反正这本本子是他的,又不会给谁看,留着就留着。 所以余今合上本子,拿着笔转去了床头。 他给自己留了第一天一模一样的便签,但现在望着那张鱼形便签,余今想了想,把一定删了,在上面写了个小小的「可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他就是觉得,明天第一个见到的,大概率会是荣荀。 . 余今醒来时,闹钟还没有响。 他睁开眼望着白到连霉斑都没有的天花板,每第八天也就是第一天的茫然几乎成了固定。 他缓了会儿才起身,看着床头的便签,心想很好。 至少他的病情没有恶化,他没有忘记自己姓甚名谁。 不过这个被删掉了的「一定」和被加上的「可能」……他是觉得除了院长爷爷以外,还有别人可能会来吗? 余今攥着手里的便利贴,陷入了沉思。 想不起来。 算了。 余今把便签放回原位去刷牙洗脸。 他想总会知道的。 等他洗漱过后,闹钟也响了起来。 余今去关闹钟,手机才归于寂静不到两秒,病房的门就被敲响。 他顿了顿,说了声进,然后朝门口看去。 就见那张蓝色的门被人打开,一个身量很高,身形颀长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穿了件正式的白衬衫,没有打领带,衬衫上面两个扣子解开了,露出一点冷白的肌肤和精緻的锁骨。 他右侧锁骨顶端凸得很明显的地方还有一枚细小的硃砂痣,仿佛镶嵌在白玉盘上的一颗价值千金的红宝石。 量身定制的衬衫将他肩宽腰窄的身体线条勾勒出来,黑色的西装裤让他那双腿看起来更加长。 他浅弯着眼看着余今,稠墨似的眼瞳像是敛了早晨的第一抹阳光,柔和了后再送给余今。 余今微怔。 这人长得太好看,看着也很年轻,应该不是院长吧? 毕竟就这张脸,再怎么返老还童也不至于喊爷爷啊。 余今的思绪飘远了一瞬,对方就执起了他的手,余今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抽出来,甚至第一反应是想要给这人来个过肩摔。 但还没动,他又忽地想起自己之前好像和什么人定下了暗号。 随后就见面前的男人垂首,在他的左手无名指指骨上印下一吻。 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煳的力度再度加重,柔软还有一点湿热的感觉像是一枚印章,狠狠地在余今心头上盖下一个印子。 余今张了张嘴,本能出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些许惊喜:「你是……」 他对上男人有些期待的、温柔的眉眼,后续的话却怎么也接不上来。 他的大脑还是那样的空白。 明明这张脸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和似曾相识的感觉,甚至让他心里泛起一点急切的躁意,可他就是…… 他就是不记得。 他不记得这个男人是谁,不记得他叫什么,不记得他们一起做过什么。 余今刚提上去的心情又倏地落了下去。 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但他忽然很难过。 还没等那些情绪在他心里发酵,男人就轻声接上了他的话:「荣荀。」 这一次他没有松开余今的手,他的大拇指轻捻着余今的指骨,将能够摩挲到的地方都扫了一遍,像是安抚,又像是一种信号。 荣荀没有半分失落和不悦,他只温笑着对他说:「我叫荣荀,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资助人。」 他轻声道:「我们七天前认识的。我们还一起在公园里散步,一起逛过街,分吃过糖葫芦和粥,我还送过你一枚蓝色底的惊鸟铃。你的手机里应该有照片,那天你拍了南界的夜街,有霓虹灯牌,也有惊鸟铃。」 余今动了动唇。 这个说自己叫荣荀的男人说的那些他都有记忆。 他记得自己去了公园,去了来到南界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的热闹街市,还有糖葫芦,还有惊鸟铃。 可他不记得他。 他记忆里一如既往的空缺了人的身影,从前他不是很在意,但现在,余今却觉得自己丢失的是一大部分。 是很重要的东西。 「……对不起。」 余今垂下眼,总觉得愧疚又难过,以至于不敢再看荣荀。 他蜷缩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没有将手抽出来,却恰好勾了一下荣荀的掌心,像是反握了荣荀一样。 荣荀的掌心很烫。 第34页 余今感觉到了他手里的温度,那种奇异的熟悉感再一次浮现出来。 他抬头看向荣荀,正想要再说一句什么,就忽然被荣荀一把拉近了距离。 他一时间没站住脚,直接撞进了荣荀的怀里。 余今微微瞪大了眼睛,就听荣荀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说过的,你要是不记得我,我可会伤心得想哭。」 他轻笑,沙哑的嗓音像是裹着细软的棉纱:「所以为了不让我哭出来,让我抱抱你,安慰安慰我,好吗?」 荣荀环着他的手臂力度很温柔,像是怕弄伤他一样。 明明不疼,余今却忍不住酸了鼻尖。 自从来到南界后他就没有掉过眼泪,可现在他却很想哭。 ……这到底是谁安慰谁啊。 对于余今不记得他,荣荀其实真的不在意。 他早就猜到了会这样,甚至就这样一辈子也无所谓。 只要小金鱼永远在属于他的鱼缸里就好了。 再说…… 男人垂下眼帘,嗅着余今身上淡淡的混杂了一点消毒水的独特味道,克制着自己想要收紧的手臂,免得吓到余今。 他终于抱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将他揽在了怀里。 而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而且。 这也是一种另类情.趣啊。 这个第七天和下个第八天…… 荣荀发自内心地勾了勾唇。 他开始期待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qwq! 大家出门记得戴口罩啊,我家这边都查出一例了呜呜呜 第16章 十六尾金鱼 荣荀的力道真的很轻,轻得像是一朵云裹住了他。 但他身上的有很淡的,说不出来是什么的味道。 仿佛被太阳晒过后的菸草,干燥而温暖,甚至于菸草上那点令人不适的呛味都被烘得闻不见一点。 剩下的只有令人感到舒适安心的气息。 ……总给余今一种只要待在荣荀怀里,荣荀就能为他解决所有烦恼的错觉。 他很少和人这样亲密接触过。 吻手礼还可以说是礼、是暗号,而且也没有这样大面积的接触。 说到底,就算南界再如何趋近于西方国家,余今也还是不适应。 毕竟他不是在这里土生土长长大的。 可就是因为缺少,所以才会贪恋。 自从绑架案后,余今就再也没有得到过一个拥抱。 他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抵住来自温暖的诱.惑,伸手抱住了荣荀的腰身。 他的手隔着一件白衬衫压在了荣荀的嵴背上,无论是不轻不重的力道,还是掌心里温热刚好的温度,都让荣荀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紧绷起来。 他就像是一头被触碰到了弱点的野兽,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余今察觉到了他的不对,有些懊恼地想自己是不是冒犯了。 但就在他准备松手时,荣荀原本只是轻勾着他的手臂在顷刻间收紧,仿佛怕他逃掉一般,实实在在地将他扣在了自己的怀里。 余今会给回应,实在有些出乎荣荀的意料了。 他并不是一个多么有耐性的人,有时候余今看他一眼就能让他生出那些不干净的念头,更何况此时。 明明对于重置后的余今来说,他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张脸,可他不仅没有推开他,还给了他回应。 ……他的小金鱼啊。 荣荀克制着自己的力度,免得太过用力弄疼余今,可他全身的细胞又在叫嚣着、撕扯着他。他的本能在渴求余今,想把余今狠狠地揉进自己的骨肉里,以此来填补自己长年来的空虚。 荣荀压抑着那些可怖的念头,轻声对余今说:「谢谢。」 余今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这个拥抱不同于前一秒那样温和,但也没有太过。 这种实在的感觉对于余今来说是刚刚好的,更别说荣荀还莫名其妙地向他道谢。 「应该是我要跟你说谢谢的。」 余今抱着荣荀,莫名有些走神去想荣荀的身材真的就像看到的那样好。 他俩对比起来,余今感觉自己还得再练练才能跟他比。 荣荀不置可否地轻笑了声,又听余今问他:「那我之前是怎么称唿你的?」 余今想了想,觉得以自己的性格,多半是:「荣先生?」 荣荀嗯了声,没急着纠正他的称唿。 余今在心里默默地把这三个字过了一遍,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松开了荣荀:「荣先生,我没事了。」 他以为荣荀也会顺势松开他,但没想到荣荀的手没有撼动分毫。 荣荀笑了声:「可我还是很难过,难过到想哭,怎么办?」 余今:「……?」 这人看着可并不难过啊。 「逗你的。」 还没等余今问出声,荣荀就松开了他:「来吃早餐吧。」 他转身去拿自己进来时放在了桌子上的保温盒,随意道:「今天的早餐是鲜虾肠粉,还有绿豆沙。」 余今跟在他身后,虽然记忆里是第一次见荣荀这张脸,也是第一次听这个名字,但荣荀展现出来的随和与自然,都让余今有种他们不仅认识了七天的错觉。 所以余今想,他们应该是很合拍的朋友,他记忆里的那些事,也许真的是和荣荀一起做的。 第35页 余今的眼睛亮了亮:「肠粉!」 他前几天就想吃了,只是他的伙食是跟着医院食堂走的,他不好提,也没打算提。 就是没想到荣荀今天会带着肠粉来。 俩人在桌子前坐下,荣荀没让余今碰保温盒,先一步将所有东西拿出来摆好,还顺手用干净的湿纸巾擦拭了一下在保温盒里被蒸汽萦绕得有些水雾的筷子。 肠粉是两人份,所以余今不禁多问了一句:「荣先生,你还没吃吗?」 荣荀把擦拭过的筷子递给他:「嗯,想和你一起。」 他这话说的自然,余今也没有多想。 他一边说了谢,一边从他手里接过筷子,有种被照顾的奇怪感觉。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等荣荀也准备动筷子了,才迫不及待地把浸在酱料里的虾裹着一点肠粉挑起送入嘴里。 新鲜的虾肉和细腻的肠粉,以及味道不淡不浓刚刚好的秘制酱料,都让余今觉得满足。 说真的,今天一天的快乐不过如此。 他咬着嘴里滚烫的虾肉,含煳不清地问荣荀:「荣先生,你之前吃过我们医院的食堂么?」 他不知道荣荀有没有吃过,但这是他第一次和人一块吃早餐。 而荣荀摇摇头,还在耐心地用筷子将碗里长条的肠粉划分成一块块的,然后用余光去看余今进食。 余今吃东西总是有点急,不会细嚼慢咽,也不管烫,都是先往嘴里送。 ……这样子也很可爱。 他勾着唇:「怎么这么问?」 余今唿出口滚烫的热气:「…因为我们食堂的厨师手艺很好,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吃过。」 他感慨道:「就像这个肠粉,我愿称之为世界第一。」 大概是被他逗乐了,荣荀闷笑了声:「这么夸张吗?」 「不是我夸大其词,」余今认真道:「我们医院食堂真的很好吃,比外面任何一家酒店都要好吃。你吃了就知道了。」 荣荀在他的示意下夹起一块肠粉尝了口,然后就对上了余今期待的目光。 其实他没觉得这些和外面那些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他用料是最新鲜的——因为余今不喜欢吃隔夜肉。 小金鱼那张嘴,用料新鲜与否,是吃的出来的。 可是只要想到余今喜欢,荣荀就觉得这顿饭就特殊了。 也不枉费他学了那么多年。 荣荀在余今的注视下点了点头,见他认可了自己所认可的,余今就更加高兴了。 余今弯着眼,继续去吃早餐。 也不知道是肠粉太好吃,还是因为今天有人陪他一起吃早餐,三条肠粉余今都吃干净了,连整整一碗的绿豆沙也被他清盘。 吃过早餐后,荣荀才说:「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可以带你去内陆玩吗?」 余今慢半拍地眨了下眼。 他记得有人和他说过,但他不记得是谁,荣先生应该也知道他不记得才是。 但显然荣荀没有将他视作一个病人:「你今晚收拾一下行李,我们明天出发。可以吗?」 余今有一瞬的迟疑。 他的停顿落在荣荀眼里,让荣荀眼底深处的神色沉郁了几分。 然而面上荣荀还是那样温和,看上去就像是个脾气很好、性格很软的邻家大哥哥:「怎么了?是不想去了吗?」 「不是。」余今生怕荣荀说那就算了,立马道:「我只是在想要跟院长爷爷说一声吧。还有就是我的身份证……」 他的身份证不在他手上。 或者换句话说,在他的记忆里,他就没有去办过身份证这种东西。 确认他不是不想跟自己走,荣荀心里的阴霾这才消散些许。 他笑了笑:「这些你都不用担心。院长那里我打过招唿了,他同意我带你去。只不过有个条件。」 余今:「什么?」 荣荀眉眼弯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环:「你得戴上这个。」 他漫不经心地将手环的功能解释给余今听:「这个手环连接的是我的帐户,不仅能监控到你的心跳和血氧,还可以定位到你。它也有一键唿叫功能,唿叫的号码也是我的。而且这表戴上后只能指纹解锁,也就是只有我可以将它摘下来。」 「不过表是防水的,所以你可以不用摘。」 荣荀直接把阴谋变成了阳谋,摊开给余今看:「可以吗?」 余今想了想:「是怕我走丢吗?」 荣荀不置可否,只直勾勾地看着总喜欢躲避他视线的余今。 余今也没考虑太久,就伸出了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指纹解锁佩戴的电子手环。」 见他不在意,荣荀轻快地应了声。 他没有把手环放到余今手上让余今自己戴,而是帮余今扣在了手腕上:「因为是新产品。」 是他找专业团队制作出来的唯一新产品。 电子手环是黑色的一圈,卡扣锁住的声音很清脆。 荣荀望着余今的手腕,一时间有些着迷似的挪不开眼。 因为不怎么出门,余今虽然不是冷白皮,但肤色却显得过于苍白。 哪怕他有在健身房里练就一身本事,也不妨碍他的皮肤看着细腻娇嫩。 黑环扣在他的手腕上,将他的手衬得更加漂亮修长。 可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个环唯一绑定人是荣荀。 第36页 有这个在,无论余今在哪,荣荀都能知道。 甚至于余今什么时候睡着了、什么时候醒来了,他每一分钟的心跳数,他也都能知道。 余今没有察觉到荣荀垂下的眼帘掩住了什么样的暗涌,他只想收回手研究一下这东西怎么用,但才动了动,手腕就忽地被荣荀的手扣住。 炽热的温度和实在的触感让余今愣了愣:「荣先生?」 被询问的荣先生那本就烟的嗓子更加低哑,偏偏却始终记得保持能让余今放下戒心的温柔:「我教你。」 余今哦了声,又感觉到荣荀的指尖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怎么,很轻地扫了一下他的手腕内侧。 余今几乎没怎么和人有过肢体上的接触,除非做检查。 他觉得气氛有点不对,但又做不到抽手而出。 ……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荣荀这张脸的第一眼起,他就诡异的变成了一个颜控。 就那种,荣荀说什么他都有点没法拒绝。 甚至不敢去看荣荀,好像看一眼就会被烫到无法思考一样。 余今强忍着心里泛起的异样感,悄悄地把视线挪了挪,瞥了荣荀一下。 就这一眼,余今就发现荣荀盯着他的手,也不知道是在看那个手环,还是在看别的什么。 反正…… 他的表情柔和到有点不真实。 余今的嵴背无端地冒出了点寒意,但还没等他捕捉到那危险的信号,一眨眼,那种感觉就又消失了。 只听荣荀耐心地在跟他讲解手环要怎么使用。 是错觉吧。 余今想。 * 作者有话要说: 崽,不是。 我想。 第17章 十七尾金鱼 荣荀说他还有事,所以在确认余今会使用那个手环后,就先行离开了。 就是走之前,荣荀还顺手将他床头上的便签拿了起来。 余今眨了一下眼,就听荣荀说:「你字写得挺好。」 余今的字是照着行楷字帖练出来的:「我以前无聊,每天都会写很多页字帖…是不是有点像印刷体了。」 「没有。」 荣荀摩挲着那张鱼形便签,认真道:「不一样,比印刷体好看。」 余今的字虽然乍一看的确像是从字帖里刻出来的,但细看也有他自己的笔锋在里头。 余今只被直白地夸过脸好看,还是头一回在其他地方被这样吹,忽然还有点不好意思,又见荣荀十分自然地将手里的便签对摺了一下,然后收进了口袋里。 余今没多想。 在他的记忆里,每次第八天也就是第一天都会有人收走他的便签。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也没在意。 毕竟只是一张便签而已。 荣荀:「那我就先走了,晚上见。」 余今点点头:「拜拜?」 荣荀笑了笑,开门离开了。 目送着荣荀走了后,余今摩挲了一下扣在他手腕上表面光滑的手环。 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材质的,如果用锤子砸能不能砸烂。 余今思索了会儿,把手收了回来,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率先看到的,就是备註为「医生」的人给他发的消息。 【医生:今天第一天了。】 余今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大致能够明白过来这位是谁。 说起来也是很神奇。 他会忘记所有的人,即便是对方站在他面前和他说他们从前一起做过什么,余今都记不起来。 可这几年来,只有手机里的这位医生不一样。 ……就是如果有人盗了医生的帐号来找他或者医生的帐号底下换了人,他估计也不会知道。 不然他早就用这个方式来记人了。 余今一如既往地回了消息,对方几乎是秒回:【我看你们那边的医生给你换了药,感觉怎么样?】 他没有问他有没有吃早餐,余今也没多想,只打字回覆:【这个药药效没有那么好,但副作用好像小了一点,今早起床头没有那么沉重了。】 【不知道叫什么好:[]】 【医生:没睡好吗?】 看到这条消息时,余今迟疑了一下,还是回了句:【有点……】 【医生:坚持一下吧,你之前的药不能吃太久,副作用很大,会加倍影响你的记忆。】 【不知道叫什么好:嗯嗯嗯,我知道的。】 【不知道叫什么好:[]】 【医生:[]】 大概是因为余今翻遍整个社交软体,在通讯录里只看到了这一个联繫人,所以余今莫名对医生有几分说不出的依赖感。 他觉得很神奇。 这种感觉就很像他刚刚第一眼见到荣荀一样。 虽然没有记忆,可他却莫名的想要信任对方。 一想到荣荀,余今就想起荣荀说他手机里的照片的事情。 他记得他有拍一张照,但他不记得自己拍的是什么了。 所以他下意识地先切到了相册去看。 余今的相册比较空荡,里头没什么特殊的照片,最新一张,不是什么霓虹灯牌,也不是什么惊鸟铃。 而是一个男人站在虚幻的光影中,仰着头在看什么。 照片上的那张侧脸有些模煳,可并不妨碍余今将其辨认出来。 毕竟荣荀长得是真的出挑,好看到挑不出一点瑕疵。 第37页 余今望着手机里的照片,心跳不可避免地快了一拍。 他的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站在虚光中的人儿,被垂下的眼帘遮住的眼眸里,是隐晦不明的情绪。 余今想起什么似的,收了手机起身从笔筒里摸出钥匙打开了带锁的抽屉。 他把那本本子拿出来,一页页翻过,将所有代号收入眼中。 而在大量的空白页过后,占据最后一页的人不是代号。 而是「荣荀」。 余今望着本子上五行字,又将放在抽屉里的礼盒拿出来打开,那枚漂亮精緻的惊鸟铃静静地躺在盒子里,记忆里所有的一切都对上,只是人还是那样模煳。 可是余今却想相信荣荀说的所有话。 和他分吃了那三串糖葫芦的人是他,悄悄带他去逛街的人,和他拥有了两个彼此才知道的小秘密的人也是他。 他没有拍惊鸟铃,没有拍霓虹灯牌,是因为那天…… 余今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想。 有人比惊鸟铃好看,也比霓虹灯牌耀眼。 . 吃过午饭休息了会儿后,余今就去心理疏导室了。 他今天上午没有排班,但下午有。 而且有人预约了。 余今是提前过去的,但他才到走廊,就看见心理疏导室门口站了个男人。 男人穿着简单的休闲装,戴着黑框眼镜,倚着门垂着脑袋。 因为光线问题,余今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也没多想,径直走过去。 心理疏导室旁边是沙盒室和心理谘询室,所以位置比较偏,越往里走越没什么人,更何况这个点才一点多,还没到正式上班的时间,这会儿这边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像是在等结果的男人站在不远处。 这边路口摆了自助机,所以在这里等自助机可以取结果了也很正常。 余今只看了他们一眼,就礼貌地收回了视线,站定在被男人挡住的门前:「不好意思。」 他温声道:「能麻烦您让一下吗?」 听见他的声音,原本一直低着头的男人抬起了脑袋。 余今这才看清楚,男人长了副不错的皮囊,虽然没法和荣荀比,但也算是出众。 男人和他对上视线后,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一样,瞪大了眼睛,惊喜道:「余今!真的是你!」 余今微顿。 他对面前这张脸毫无记忆,甚至连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 所以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抱歉,我们认识?」 「…啊。」男人似乎是被噎了一下,失落道:「你还没好吗……」 他说:「我、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余今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后续。 男人大概是没有预料到余今的反应,所以又结巴了一下:「我……」 他顿了顿,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情绪,放轻了声音说:「我是你的哥哥。」 余今偏了一下头,十分平静:「是吗。」 他说:「可我们长得不像。」 在说这话时,余今又悄悄后退了一步。 他飞速扫了一眼男人暴露在外的手臂。 这人看着虽然不算瘦,但也不像是练过的。 体格就是正常男性刚刚好。 如果他别有所图,他想要放倒他应该一招就够了。 过肩摔还是擒拿术? 又或者…… 余今摩挲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手环。 男人望着反应和他想像中完全不一样的余今,张了张嘴,声音更小:「我…因为,因为我们…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没有血缘关系? 余今毫无印象。 所以他直接问:「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男人:「我、我就是,我就是想见见你,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他说着说着,几乎变成了呢喃:「现在才来找你,对不起。」 余今微微皱眉。 他能够感觉到面前的人没有敌意,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有点排斥他:「抱歉,如果你要叙旧的话就请等我下班。现在快到点了,我得进去打卡,麻烦你让一下。」 「预约的人!」男人立马道:「是我!」 余今停了停:「那你跟我进来吧。」 余今带着男人进入诊室,没有第一时间开电脑,而是先将窗帘拉开,还顺便开了窗户。 房间里总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他不喜欢。 他正要拿杯子给男人倒杯水,就听男人又说了声:「对不起。」 余今抬眸朝他看去:「你不用跟我道歉。」 他平和地笑了下:「就算你提前来找我也没用,我记不住。」 男人听到这话反而又说了抱歉。 余今觉得他有点奇怪,但又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梦。 哪怕他不记得梦里的人是男是女又是谁,可现在他忽然想问一句:「我们很小就认识了吗?」 男人没有坐下,只站着点点头:「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我是你那个时候为数不多可以说话的人。」 虽然……余今跟他说的话也不多。 余今想了想:「我读一年级的时候,你读几年级?」 男人有点不解:「初二初三?初二吧我记得,怎么了?」 初二,那是初中部。 第38页 又对上了。 余今没有理会男人的问话,继续问:「那你学过书法吗?」 男人神色疑惑:「学过啊。」 书法也对上了。 「金鱼呢?」 余今仍旧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你养过吗?」 男人啊了声:「也养过啊。」 ……完全一样。 余今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明明所有细节和记忆里的玩伴一模一样,可他却无法将这张脸带入到那个梦境里去。 他觉得不是他。 就算人长大后会十八变,那个人也不该长成这样的性格。 男人见余今若有所思,便紧张起来:「怎么样?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余今笑了笑,那双凤目如同琉璃般漂亮却浅淡:「抱歉,没有。」 男人张了张嘴,最终蔫了下去:「那、那我们互换个联繫方式?」 他报了个社交软体的名字:「可以吗?」 余今本来是想说好的,但是他忽然想起自己的通讯录里只有医生一个人。 如果加了别人,他会不会第八天无法将记忆里那个给了自己诸多帮助的,和他在手机上聊天的人对上号? 余今轻捻了一下手腕上冰凉的手环,拒绝了:「不了,你存我手机号就行了。我就算加了你,重置后也不会记得你。」 而且他不想打破某个特殊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月底了,宝们过期不要的营养液我这儿回收啦! 第18章 十八尾金鱼 看上去有些的茶铺里。 这家茶铺在闹市街的巷子深处,虽然位置比较偏,但在南界,就连一条小巷子都总是热闹的。 更何况这还是闹市的巷子。 然而这样大好的天气和时间,茶铺却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甚至茶铺外还站了几个穿着休闲服的人守着,不让人进来。 不过茶铺里不空荡,只是过于安静。 而且只有两个人是坐着的。 荣荀坐在最里的位置,倚靠在六方椅里,手上轻捻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雪茄,语气平淡:「我不爱这个。」 他说着,把烟放在了桌子上,推给了对面的人:「红双喜就行。」 他这话落地,站在他身边的公鸭嗓立马从口袋里掏出了包烟。 坐在荣荀对面的大金牙扫了一眼,额角突了突。 十块钱一包的软经典…… 大金牙在心里冷笑,在穷地方捡回来的死衰仔就是这样上不得台面。 公鸭嗓替荣荀点上,荣荀没拒绝,却也没有抽,只将缓缓飘出灰白色的雾的烟捏在手里。 大金牙深吸了口气,主动起身,给荣荀倒了杯茶:「荣老闆,我替他再次给您道歉。您放心,我手底下绝对不会再出第二个卖那位先生消息的人。您吩咐的事,我也一定办好。多谢您网开一面。」 荣荀望着自己面前的苦茶,没有接,只是端起了另一碗刚端上来的豆腐脑喝了口。 很甜。 但他不喜欢。 刚出去又接了个电话回来的公鸭嗓都没有看大金牙一眼,就弯腰在荣荀耳边说了句:「老闆,他们进诊室了,跟不了。」 荣荀只嗯了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和放在口袋里的蓝牙耳机,然后起身。 他扫了一眼还忐忑不安的大金牙,一边戴耳机一边对公鸭嗓说:「你处理。」 公鸭嗓立马应了。 明明公鸭嗓是荣家早年那批打手养出来的,可大金牙却反而松了口气。 荣荀转去了楼上,听着耳机里传来的清晰对话声,想起余今乖乖地朝他伸手时的画面,原本沉郁的眉眼一点点柔和下来。 他是只说了装了定位和监控血氧心跳的功能,但他也没说没装窃听器啊。 虽然可以监听到余今那边,可他的心情却说不上轻快。 尤其是在听到余今抛出的一个个问题,还有对面那位被他经过深思熟虑后最终还是选择放进去的人,他是不知所云,但每一个答案,都恰好踩中了最关键的点。 荣荀在心里嘆了口气。 他不知道余今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又或者始终记得。 可…… 那个省份在十几年前就注重德智美全面发展,即便是很偏僻的小县城,学校的课程安排也是很特殊的。 比如小学一年级会让孩子们养蚕,还要写养蚕日记。 初一就会让孩子们养金鱼,要写金鱼观察日记。 书法是四年级每周都有一节书法课。 而且青少年宫在一年级的时候就会来做宣传,基本上家里有点小钱的人都会送孩子去学一个特长。 荣荀心里无奈,但在听到余今仍然戒备着后,又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他没误会,他知道小金鱼大概是觉得那只令人作呕的臭虫不是他真正想问到的那个人。 荣荀只是…… 他想让余今知道,又不想让他知道。 荣荀靠着二楼看上去岌岌可危仿佛随时会寿终正寝的木制栅栏上,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了上去,一点也不怕他会因为这栏杆丧命。 在听到有人起身关门离开,余今那边归于寂静后,荣荀也始终没有摘下自己的耳机。 就算是悄无声息,只要属于余今,他都贪恋。 第39页 . 等到下午五点,余今打卡下班。 他脑子里还在想着那个自称是他哥哥的人,一开门就迎面撞见了倚靠在医院走廊栏杆上的荣荀。 荣荀正对着大门站着的,站姿有几分懒散,像是没睡醒一样,软绵绵的。 余今见到他,怔愣了一下。 因为荣荀这会儿穿的不是早上那件白衬衫,而是一身看上去很街头的风格。 黑色砍袖窄领t恤配上一件黑色薄外套,却并不显得沉。 因为那件外套内里花得不行。蓝绿色的底和大大小小的黑色英文字母印在上头,看着像是两面穿的外套。 黑色本来就衬肤色,再加上荣荀的冷白皮,他站在那,余今都觉得他白得要发光了。 偏偏外套里头还另有玄机,炫得余今有些眼花缭乱。 亮色挑人,但荣荀真的很适合。 余今看着自己面前像是准备去拍mv男主的荣荀,诚恳地问了句:「荣先生,你是明星吗?」 荣荀轻笑了声,往前迈两步凑近他:「怎么?」 他低声问:「喜欢明星?」 余今总觉得这个问题怪怪的,但有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所以余今选择不答。 他摘了自己用来伪装的金丝边圆框眼睛放到口袋里:「荣先生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荣荀没能从他嘴里套到自己想听的答案,略感遗憾。 不过他也没表露出来,只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表:「五点过了就是晚上了,说好晚上见的。」 余今看了眼外头明亮的天,又听荣荀说:「还给你带了点吃的。」 余今的眼睛亮了亮:「什么呀?」 荣荀把自己藏在背后的另一只手拿出来,将用一次性餐杯装着的豆腐脑递给了他:「顺路买的,你看看你喜不喜欢吃。」 余今接过,发现只有一点温度了,他喜欢吃常温的,所以倒不怎么在意,只是:「谢谢。不过你是很早就来了吗?」 「是吧。」荣荀也没说客套话:「我没怎么注意时间,不过确实等了一会儿。」 余今喝豆腐脑的动作一顿。 甘甜的汤水和打磨得刚好的豆腐脑滑进他的嘴里,瀰漫着清甜的气息。豆腐脑的确很好吃,余今很喜欢喝这些带汤水的、甜甜的东西。 现在喝就连温度都刚刚好,不冷也不热,一点温凉入口,既不会有冰冷后的酸味,还很清爽。 可问题是,荣荀为什么要这么早来等他下班? 「我们明天早上九点钟出发,起得来吗?」 余今咬着吸管又喝了口:「嗯。我每天闹钟是七点半,虽然有时候会赖床,但不会超过八点。」 荣荀笑:「这么严苛?」 余今嘆了口气:「主要是怕睡太久了晚上会睡不着。」 荣荀像是才知道一样:「你睡眠不好?」 余今点点头:「不是很好。」 他顿了顿,无意识地避开了这个话题:「你吃饭了吗?」 荣荀看他一眼,没有揪着不放:「还没有,要一起吃吗?」 余今心动了:「可以吗?」 荣荀玩笑道:「这不是应该我问你吗?」 余今喜欢吃饭的时候有人陪,这会让他的胃口更好:「那我跟送饭的护工说一声打两人份?」 「不用。」荣荀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出去吃,有一个私家菜还不错,试试吗?」 「好啊。」 . 等余今跟荣荀吃完饭后再回到医院,时间已经不早了,余今还没收拾行李:「荣先生,我们要去哪?」 国土广阔,十月的天,不同的地有不同的温度。 荣荀没说是哪:「北一点的地方,有点冷,你可以多带几件衣服。」 余今露出了点为难的神色:「……我在南界待久了,又总是住在医院里有空调,没有几件厚外套。」 「没关系。」 荣荀抬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随和道:「我俩身形差不多,我就比你高半个头,你可以穿我的。」 借个外套而已,又不是借贴身衣物。 余今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好。 荣荀弯弯眼,心情不错地将人送到了病房门口:「手机给我一下。」 虽然不是问话,但荣荀的语气拿捏得很好,听上去很自然,余今几乎是没有防备地就将自己的手机解锁后递了出去。 荣荀低头在他手机上存了个号码:「我的手机号。」 他把手机给余今:「如果睡不着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不用怕打扰我,我的睡眠质量也不太好,总是睡不着。」 余今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没有备註的号码。 也不知道是因为荣荀外套翻出来的一点边的颜色太过刺眼晃了神,还是因为荣荀总给他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总而言之,余今鬼使神差地多嘴问了句:「你为什么睡不好?」 他以为荣荀会告诉他,毕竟这一路上荣荀就像是一个搜寻引擎,有问必答,还主动跟他说了他们上一个七天做过什么事。 其实事情余今都记得,他只是不记得人,可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截断荣荀的话,还把荣荀说的每一个字都听了进去。 大概是荣荀那把听上去很有故事的老烟嗓像生锈的钩子,勾住了他心头上的肉,锈迹顺着血液沾到了他的灵魂上,怎么也拔不出来。 第40页 可是荣荀没有回答。 他只扬起了唇:「秘密。」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荣荀抬手屈指,轻弹了一下余今的眉心:「小金鱼,你得拿你为什么睡不好的秘密来换我为什么睡不好的秘密才行。」 荣荀下手不重,就是很轻的一下,可余今却觉得他这一下似乎重若千斤。 因为从没有人跟余今做过这样亲昵的动作。 不疼,就是那一声仿佛古钟被敲响后发出了足以震动山林的声音,让余今身体里的五脏六腑都跟着嗡鸣。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所以在和荣荀互道晚安分别后,余今在本子上写下了一句话。其中前面那两个字他写得格外板正认真,像是要刻入自己骨骼里。 【荣荀,我想记住你。】 作者有话要说: 会记住的!!!! (震声) 第19章 十九尾金鱼 周遭的一切都好像陷在迷雾中。 余今却仿佛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一样,一直往前。 他好像走过了什么地方,又拐了个弯,但在拐弯时却勐地撞在了谁的身上。 辨不出男女,甚至听上去还有些模煳不清的声音在他脑袋顶上响起:「小金鱼,你是变.态吗?上次顺着窗户爬进我房间不够,还要跟踪我?」 他明明不应该知道这是谁的,可他却听见他朝面前按住了他肩膀的人开口:「我才没有。」 他的声音还带着点奶音:「我们这明明是偶遇!而且上次是因为下雨了!再说谁让哥哥你自己不关好玻璃,我不就想帮你把鱼缸挪一下位置嘛。」 不知道是不是对面的人露出了不信的神色,小余今又嘀咕:「哥哥你也太自恋了吧,我干嘛要跟踪你?」 似乎是被他气笑,那人稍稍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肩膀,虽然不怕疼,但小余今还是夸张地呲了呲牙:「哥哥!疼!」 被他喊做哥哥的人:「……」 他松开他,没好气道:「你这演技不去做演员白瞎了。」 小余今悄悄吐了一下舌头,一脸疑惑:「白瞎是什么意思?」 问完后,他又无辜地再问了句:「哥哥,你怎么在这呀?」 少年哼了声,悠悠道:「秘密。不是偶遇吗,那你先走。」 小余今就算再鸡贼也始终玩不过大他那么多岁的哥哥,闻言不由得气闷了下:「走就走!」 他往前走了几步,又调转回来,理直气壮道:「完了,哥哥,都怪你,我迷路了。」 少年:「…你碰瓷还碰上瘾了是吗?」 话是这样说的,他还是牵起了小余今的手。 少年的掌心干净,还有一点薄茧,对于小余今来说,这是一双可以将他的手包裹住的大手。 那么有力而又温暖,好像只要抓住这只手,无论什么妖魔鬼怪都没办法靠近小余今一样。 所以小余今很用力地回握住了少年。 少年嘶了声,有点无奈:「你又闹什么脾气,想废了我?」 小余今不高兴了,更加用力地攥着少年的虎口:「你嫌弃我。」 少年:「。」 他似乎是磨了下牙:「我真是…你是我祖宗吧。」 小余今没明白,所以只回了句:「我是你的小金鱼呀。」 少年顿了顿,本来有点不耐地心情在小余今的这句话里瞬间消散。 他低嘆了声,揉了把小余今的脑袋,呢喃了句:「小金鱼。」 小余今抬头看他,一双漂亮的凤眼干干净净,像是被水洗过的天空:「怎么啦?」 少年望着他,沉默了会儿,才说:「我送你回家。」 「不要!」 小余今拽住他的手,企图以自己不够看的小胳膊拉住少年:「我不要回去。」 少年偏头:「和家里人吵架了?」 小余今哼了哼:「没有。」 他转移话题:「哥哥,你原本是要去哪啊?」 少年的态度似乎冷淡了点:「去我妈的店里。」 「那我们一起去就好啦,你都见过我的爸爸妈妈了,我还没见过你的爸爸妈妈。」小余今嘟囔:「不公平。」 少年又安静了下:「……真想去?」 小余今眨巴着眼睛点点头,小孩子到底还是有点藏不住事:「我不想回家,但也没有地方可以去。我朋友他们都要帮家里做事,就朱征他们,他们家里都是开饭店的,要帮忙洗碗。」 少年抵不住小余今无意识地撒娇:「我带你去,但你别信那些人说的话。」 小余今又没听懂:「啊?」 少年却没有再解释。 他们没走两步,场景就瞬间切换到了一个小小的裁缝店里。 周遭的一切还是虚幻到完全看不清,像是打了马赛克,就连店里做的人都是一个虚影,可小余今却没觉得有半点不对,在听少年对着坐在裁缝机面前的女人喊了声妈后跟着喊了声:「阿姨好。」 仍旧是分辨不出男女的声音,甚至像是初始化后和少年一模一样的有些失真的声音响起:「诶。」 她似乎是喊了少年一声,然后问:「你的朋友吗?」 少年对她的态度并不热切:「嗯。」 他们之后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小余今都是迷煳过去的,直到少年又牵着他的手往裁缝店后面走,小余今才小声开口:「哥哥,那是你妈妈吗?」 第41页 少年没回答这话,不到六岁的小余今又奇怪地嘀咕了句:「你爸爸得是长什么样才能和你妈妈生出这么好看的你啊。」 他们往后面走,穿过了一个棋牌室,棋牌室有人注意到了他们,小余今听见了很多重叠的声音。 这其中有几句似乎是议论少年的。 「喏,就是那孩子。」 「和他妈一点也不像啊。」 「她生得出这么好看的孩子吗?」 「而且这孩子没爸……」 小余今好像扭了头想去找什么,但却被少年强硬地摁住了脑袋,直到穿过了后面的棋牌室,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少年才松开他。 小余今天真地扬起脑袋去看牵着自己的白影:「哥哥,你的爸爸呢?」 少年又沉默了很久。 最终他抬手弹了一下小余今的脑门,让小余今捂着额头嗷了声。 少年的声音淡淡的,但那个时候的余今没有听出来他的难过:「秘密。你想知道我爸去哪了的秘密,就得拿你为什么总是离家出走的秘密来换。」 小余今鼓起了腮帮子,不高兴道:「我才没离家出走。」 少年哼了声,蹲下身子和小余今平视,掐了把小余今的脸:「小骗子。嘴里没一句真话。」 他声音终于带了点笑,虽然是气的,但却鲜活了起来,小余今几乎有一瞬能够听清他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捕捉,面前的白影却忽地清晰了起来。 一个人的轮廓出现在余今面前,那张分外熟悉张扬出挑的脸是很好看,可也直接把余今从梦境里吓醒。 余今瞪大了眼睛,望着纯白的天花板,感觉自己被吓到心跳飙升好像要猝死。 因为在梦的最后一刻,那个虚幻的白影凝成的人是…… 荣荀。 还是二十五岁的荣荀。 …… 余今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怀疑是因为自己是看着荣荀的照片睡着的,才会做这样奇怪的梦。 余今坐起来,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六点。 很好。 美色误眠啊。 余今没有太把这个梦放在心上,一个是因为他记忆里没有这些片段,二个就是……梦都不一定是真实的。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梦的最后闪现的是荣荀的脸,所以在荣荀敲了他的房门拎着早餐来找他时,余今怔了会儿。 哪怕荣荀今天的装扮就是很简单的片色长袖t恤加休闲裤,没有昨天那么潮。 ……还是让他晃了神。 主要是这张脸啊。 就算是穿乞丐装也很戳他啊。 「过几天有颱风,今天降温了。」 荣荀好似没有看出他的怔愣一样,语气自然:「我还担心你没醒,怎么起这么早?」 他是在手机监控到余今的心跳加快了后就提着早餐赶过来了。 余今含煳带过:「做了个梦。」 荣荀神色担忧:「噩梦吗?」 「不算?」 余今也说不上来:「没事,梦而已。」 他不在意地主动打开了保温盒,发现是虾饺,眼睛又亮了:「荣先生你吃了吗?」 荣荀说没有,余今便理所当然地和他分食了。 毕竟这盒子里怎么看都像是两人份。 吃过早餐后,他们也不含煳,余今背起了自己昨晚收拾好的包。 见他就一个包,荣荀多问了句:「你就这么点东西吗?」 余今点点头:「主要是我没有厚外套,那点薄的也没用啊。反正有你嘛。」 他这话说的自然,反而让荣荀有点意外。 他还以为这个第七天,小金鱼又会瞪大着眼睛警惕他。 可似乎……余今更接近他了。 荣荀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嗯,轻装上阵也好。」 他顿了顿,又提醒了句:「外面冷,你可以加一件外套。」 余今起来时是看过天气预报的:「没事,还有十一二度呢,我不怕冷。」 荣荀停了停。 等他们上车后,余今感受到车内有点热,像是开过空调,便随意问了句:「荣先生你怕冷吗?」 荣荀面不改色地将自己放在驾驶座上的外套往角落里怼了怼:「我不怕,怎么了?」 余今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哦。我就是看你这两天都是穿着与北相对长袖。」 荣荀的体格看着是那种经常锻鍊的,比他还好,按理来说应该比他还怕热。 其实刚刚被冷风吹了一下就已经开始手疼膝盖疼的荣荀笑了笑,没有半点异色:「因为好看。」 他悠悠道:「你不觉得那样好看吗?」 余今不记得上一个七天的荣荀是什么样,但他记得今天和昨天荣荀的穿着。 余今:「。」 他沉默了会儿,老实道:「觉得。」 作者有话要说: 小金鱼:荣先生好像有点骚……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周三v啦,到时候有万字更新掉落~ v后就开始日六啦 第20章 二十尾金鱼 余今想过荣荀有钱,但没想到荣荀真的那么有钱。 他本来以为飞机坐头等舱就差不多了,结果荣荀直接带他到了私人飞机上。 余今还见到了荣荀身边的人。 那个男人就站在机场入口等着,见到他们立马就站直了身子,看上去正经却又有点说不出来的俏皮。 第42页 他一本正经地打招唿:「老闆。」 然后转向了余今:「余先生。」 余今很少被人这样喊,所以不由得看了男人一眼。 这人看着年纪也有二十七八了,但嗓子却好像还在经歷变声期一样,还是公鸭嗓。 公鸭嗓被余今看过来时,简直头皮发麻。 余今不可怕,可怕的是某位老闆。 但好在在余今面前,荣荀总是温柔得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怎么了?你见过他?」 「不是。」余今奇怪地看了荣荀一眼:「我就算见过也不记得啊。」 见余今的视线转回到了自己身上,荣荀扬唇:「也是。」 他介绍了句:「他是我的助理,会跟我们一起去。」 公鸭嗓活这么多年头一次听到这么正规的职位按在自己身上,还有点不适应。 不过他没有多说,上了飞机后也没有打扰余今和荣荀,很自觉地转到了无人问津的角落,和手机作伴。 余今第一次坐私人飞机,不免有些好奇。 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私人飞机都是这样,但荣荀的私人飞机内部像是把「家」搬过来了一样,有客厅卧室和餐厅,看得余今有些发愣。 自从到医院后,他就没见过这样的布局了。 记忆中家的模样,也很模煳,却又好像格外清晰。 余今虽然不记得自己的父母叫什么长什么样,但他还记得他们是做生意的,所以他记忆中的家很大。 客厅很大,餐厅也很大,就连卫生间都有三个。 还有书房,书房里摆着两张书桌和两台电脑,有一台是他用来打游戏的。 那时候流行网上种菜经营牧场,还有各种角色扮演游戏。 他当时年纪小,却已经能够玩明白了。 因为余今从小就很聪明。 明明过去了十二年,那个家他还是记得那么清楚。 因为那里,也曾是他的家。 余今有些恍惚地跟着荣荀四处转了转,最终他在水吧前坐下,听荣荀问他:「想喝点什么?」 他顿了顿:「不过你不能喝酒。」 余今下意识道:「我成年了。」 荣荀温柔而又强势:「不行。」 好吧。 不行就不行。 他本身也的确不能喝。 他吃的药是忌菸酒的。 余今:「那有什么我能喝的?」 荣荀进入水吧里面找了下:「牛奶?」 余今拧眉:「……没别的了吗?」 坐在水吧前只能喝牛奶,这是怎样一种悲哀啊! 荣荀大概翻了翻。 这里的东西也是别人配备的,他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所以过了眼后,荣荀才开口:「给你调杯果茶?」 余今的眼睛亮了亮,嘴上却是:「这也太麻烦你了吧?」 又来了。 荣荀在心里哼笑。 这客套话可以再虚假一点。 「不麻烦。」他面上说话仍旧柔柔的:「你想喝什么?」 「番石榴柠檬茶?还是草莓乌龙?冰箱里还有车厘子,可以做满杯车厘子。」 余今被他说的头一回觉得自己选恐了:「荣先生,要不,你决定?」 荣荀笑了下,从冰箱里把草莓和车厘子都拿出来,又听余今感慨道:「感觉荣先生你好万能,什么都会。」 荣荀垂眼洗水果:「也不是,我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学了很久才学会的。」 余今手痒,没忍住抽了根长柄搅拌勺在手里转着玩,随口问了句:「那你怎么想到要学这个啊?」 荣荀抬眸,看着余今盯着自己的手转勺子玩。 余今的转笔技术很好,勺子虽然不像笔,但在他手上也能玩出花来。 荣荀的目光真切地柔和下去:「家里有个挑食的小吃货。」 余今慢半拍地眨了下眼,看向荣荀:「荣先生,你谈对象了?」 他长那么好看,谈对象了也很正常吧。 可不知道为什么,余今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甚至连转勺子的速度都慢了。 他想起上一个七天有谁和他说过自己有喜欢的人,还在追,他是不记得是谁,但也许……是荣荀。 这个认知让余今抿了下唇。 荣荀仿佛没有察觉到余今的异样一般:「还没有。」 他把洗干净的水果捞出来,准备再洗刀具和砧板。 余今莫名松了口气,想大概是亲戚家的孩子什么的,又看见荣荀的举动,不由得问了句:「你不捞一下袖子吗?」 刚刚洗水果的时候,荣荀的袖子边沿就已经湿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荣荀深思熟虑了几秒。 他停顿了下,最终还是道:「我忘了,现在手上沾了水,也不方便。」 余今想也没想就道:「那我帮你啊。」 荣荀等的就是这句话。 可他始终有几分矛盾的迟疑。 这份踌躇在对上余今干净漂亮的眼睛时,又化作了一种更为恶劣的情绪。 他想看看余今会不会心疼他。 所以荣荀关掉水龙头,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的左手中指指骨上有一枚痣,在冷白色的肌肤和青色脉络中格外显眼。 余今本来是想帮他往上一捅就行了的,但想到刚刚荣荀洗水果的细緻,又觉得自己似乎太粗鲁。 第43页 于是他努力耐心地帮荣荀将衣袖往上卷,才露出一只手的手臂,余今就停住了。 荣荀的手臂上有几道伤痕,有深有浅,但看癒合程度肯定都是见了肉的。 有一道比较短,看着像是自己割的,另外两道就比较长,还有一道仿佛见了骨,癒合后的伤口狰狞得让人心脏一缩。 偏偏荣荀的小臂肌肉虬结扎实,因为被余今的指尖、指侧扫到而紧绷着冒出了点青筋,再配上这样的伤痕,无端的有几分诡异的暴虐美感。 余今怔了好一会儿,就见荣荀抬手把自己的袖子弄下来了:「吓到你了?」 「……没。」 余今没察觉到自己的眉头拧在了一块儿:「荣先生,你……」 他想问荣荀这些是怎么回事,但又觉得好像有点冒犯。 只听荣荀低声说:「以前受的伤,已经都好了。」 他注视着余今,漫不经心道:「是不是不太好看?」 见他又要带着袖子打开水龙头,余今伸手抓住了荣荀的手腕。 不知道为什么,荣荀的体温很烫,像发烧了一样。 他再一次帮荣荀把袖子卷上去,又去卷另一边的:「嗯。」 余今没说什么伤口就是男人的勋章,只是说:「看着很疼。」 荣荀扬唇。 余今又看见荣荀的另一条手手臂上也有几道伤口,和那边一样让人胆寒,不过没有那道仿佛入了骨的伤。 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会受这样的伤。 他给荣荀卷好袖子后,荣荀就继续洗东西了。 果茶调制起来的过程虽然繁杂,但却不需要太多时间。 荣荀看着就像是老手,无论是熬酱还是用试管煮茶,都很熟稔。 等到一杯漂亮的成渐变色的果茶摆在余今面前后,余今准备喝的动作顿了下,没忍住摸出手机拍了个照。 他拍的是杯子,但是也将荣荀随意放在吧檯上的一只手拍了进去。 正好是那只有着特殊硃砂痣的左手。 「味道怎么样?」 余今喝了口,草莓和车厘子混在一起,意外的合拍:「很甜,还有点柠檬的清香…啊荣先生,你要不开一家奶茶店吧。」 真的很好喝啊。 荣荀莞尔:「可以,但只能供给你一个人喝。」 余今摇摇头:「那还是算了。我又没钱,多亏啊。」 荣荀失笑:「缺你这点吗…我又不是为了赚钱。」 余今不解:「那你是为了什么?不能赚钱就没有开店的必要了啊。」 「那还能是为了什么?」 荣荀看着一脸满足的余今,语调也轻快了几分:「不还是为了让某只挑食的小馋猫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荣老闆虽然说了很多谎,但他说自己没有厨艺天赋是真的。 第21章 二十一尾金鱼 余今有种荣荀这话是在说自己的错觉。 但他本能地不想去细想。 而荣荀也没有持续这个话题:「还可以做点简单的甜品,你想吃吗?」 余今的眼睛又亮了:「谢谢荣先生!」 他这回没再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问题了,荣荀看着他,轻勾了下唇。 等到荣荀把「简单」的蜜桃泡芙摆在他面前时,余今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是亲眼看着荣荀在水吧后面的小厨房忙碌,就连等待烤箱的时候都在打奶油洗水蜜桃。 余今觉得荣荀的「简单」和正常人的简单不太一样。 余今看了眼放在餐盘旁边的银制刀具和叉子,也没弄明白这两个的作用是什么,他是直接上手拿了个吃。 蜜桃泡芙是粉色的,看着很漂亮,吃上去的口感也很好。 虽然很甜,但大概是因为荣荀加了柠檬汁的原因,还有点清新的酸感,而且这个季节的水蜜桃本身就带着一点可以接受的苦涩感。 最主要的是藏在奶油里的蜜桃果肉也很好吃啊。 余今一边舔了一下沾在自己上唇的酥皮,一边摸出手机准备对着餐盘拍照,就透过手机看见荣荀拿起了餐刀在一个泡芙上划了一刀,将泡芙切成两半,然后用叉子叉起来吃。 余今:「。」 啊,原来餐刀和叉子是这样用的。 余今看看优雅地进食的荣荀,再看看自己,头一回觉得自己像个野人。 荣先生,真的就很像古代的那种大家闺秀啊。 「味道还可以。」荣荀仿佛没有察觉到余今的目光一般,微微偏头沖余今笑了笑:「泡芙容易翻车,看你不说话,我还以为我又翻车了。」 余今摇摇头:「没,我就是被好吃到说不出话了。」 在说完这话后,余今准备拍个照就收起手机,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摁到了视频那,还按了录制。 又听荣荀问:「真有那么好吃?」 余今点了停止录制,重新拍照记录这一刻:「你对你自己有点自信啊,别质疑我。」 荣荀莞尔。 他不爱吃这些东西,所以尝不出来好吃与否,会动手吃一个,不过也是因为看着余今吃,有点心动罢了。 然而吃到嘴里后,荣荀又觉得太甜也太腻。 可余今说好吃,他就觉得好吃。 荣荀:「既然你觉得好吃,那就帮我个忙。」 余今收手机的手一顿。 第44页 他倒没觉得有什么,反而有点期待地问:「荣先生,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吗?」 虽然他不记得上一个七天和荣荀都做了些什么,对这张脸这个人也是空白的,但是余今相信荣荀说的每一句话。 荣荀为他做了这么多,还请他吃饭给他买东西——再说就算没有这些,荣荀资助他也是不争的事实。 余今也希望自己能有什么可以帮到荣荀的。 他在看到荣荀手臂上的伤时,还认真地考虑过要不要问一下荣荀缺不缺保镖。 他打架超厉害,保证能将他保护得好好的。 「实不相瞒,我这次前往内陆除了谈生意以外还有一个必须要参加的宴会。」荣荀温声道:「这个宴会很重要,我需要一个……」 余今的眼睛亮晶晶的,想荣先生果然需要保镖! 就听荣荀停顿了下,斟酌了用词后道:「男伴。」 余今的好在半空中噼了个叉:「……啊?」 荣荀扬了下眉:「你很意外?」 他顿了顿:「也是,我忘了告诉你。我是同性恋。」 余今:「……啊????」 他还没从保镖变男伴的震撼中走出来,又猝不及防的听到这样一个大八卦,整个人都懵了。 余今手里还拿着刚拿起来的泡芙,愣愣地望着始终气定神闲的荣荀,一时无法思考。 见他不说话,荣荀微微敛眸:「你介意吗?」 余今还傻着:「啊……?」 他啊完后,又有点反应过来:「不是,我是……」 余今喝了口冰凉的果茶压惊:「我意外是因为我以为荣先生你需要保镖。」 饶是荣荀也没想到他们从最开始就在跨服聊天,他默然了片刻后,在心里轻轻唿出口气。 荣荀无奈道:「我不用你保护。」 余今哦了声,有点淡淡的失落。 也是,荣荀看着就比他强,他要是和他打起来,不拼命的话赢面大概率会比较小。 见他耷拉下了脑袋,荣荀无法,只能找补了句:「我助理会安排人保护我们的。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我捨不得让你做保镖。」 余今这才打起了点精神,又听荣荀低声问他:「你介意吗?」 余今没什么犹豫就摇了摇头:「每个人的性向都值得尊重。」 这话说得太官方了,没有一点倾向性,荣荀也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所以他只能先问:「那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余今迟疑了一下。 荣荀在他这一下踌躇中,差点把手里的叉子攥弯。 就听余今小声的,像是怕别人听见一样问:「荣先生,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 荣荀微顿,放过了手里的叉子,撑在吧檯上,拉近了和余今的距离,学着他小声回覆:「你记得?」 「……我猜的。」余今说:「我不记得跟我说的人是不是你,但我觉得是你。」 荣荀点头承认了:「嗯。」 余今动了动唇,莫名又想到了那天。 他十六岁在公园里的那天。 其实有很多事他心里明白,只是他不想往前迈出那一步,也不敢。 他的病太特殊,先不说会不会好的问题,就说七天无论是谁都能忘得一干二净这事……让余今没法往前走。 而且不仅仅是病。 余今垂下眼,掩住了眸中的神色。 他似乎有很多问题想要问荣荀,却又好像没有。 他不说话,荣荀又问了句:「所以你还是介意的是吗?」 余今摇头:「我不介意。」 他看向荣荀:「我可以。」 反正只是男伴而已。 他这个念头刚起,又听荣荀说:「其实还有一个忙。」 余今心中警铃大响:「什么?」 「这次我们还会见到我的一个朋友。」荣荀还记得自己上次的说辞,所以特意补充了句:「我生意上的伙伴。」 「他和我私交还行,每次见面总会笑我单身多少年。」荣荀似乎很无奈:「可以在他面前跟我假扮一下恋人吗?」 余今:「……」 他反正的太早了。 他又问了一遍:「荣先生,你有喜欢的人对吗?」 荣荀还是点头,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是。」 余今默然。 他不明白:「荣先生,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荣荀似乎有些意外他会这么问,他想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我也很好奇。」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虽然小时候和现在比起来像是变了个人,但有些东西本质上是不会改变的。 荣荀的道德感很薄弱。 可唯独面对余今,除了怕他陷入危险以外,他也没有在他成年之前过度打扰他,甚至没有任何过界的接触。 他只是看着他的小金鱼长大,在小金鱼长大的时候慢慢的明白了自己的感情。 余今心说这个答案好敷衍,又听荣荀继续道:「非要说的话……」 男人望着余今,有些出神。 好几个画面重叠在一块,跨越了时空来拥抱他。 无论是那只没有犹豫就朝他伸出来拽住了他的手,还是多年以后再一次抓住了他的衣袖的手,都成了他记忆里无法磨灭,让他刻进了骨子里的画面。 那天他让余今忘了他。 第45页 可是余今却是在他起身转头准备走的那一刻,毫不犹豫地拽住了他的衣袖。 他像是看透了什么,又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对他说:「我或许会忘了你,但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的话……等我成年了,再来跟我说一次。」 他没说他会不会答应,也没说说了后会怎么样。 可那之后荣荀躺在病床上做心脏復甦时,在昏沉间想起的就是这一句话。 他其实已经为余今铺好了后续所有的路,他死后荣家所有的钱都会归入余今的名下。 余今的病不好也没关系。院长把他当亲孙子看待,院长会对他好。 他的病好了也好,那些钱就可以让他无忧无虑一辈子。 这样的结局似乎是最好的,但荣荀忽然就做不到了。 他看了小金鱼那么久,从来没有想过要踏进金鱼缸,也没想过以后。 可余今那句话之后,他心里的妄念几乎是成倍生长。 他好想……抱一抱他的小金鱼。 所以他醒来了。 既然他没能放弃,那就再也不会放手。 . 荣荀轻轻勾唇,声音轻的像风,却没有那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悚然感:「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 ……果然是他。 余今紧绷的身体莫名放松了下来,却又陷入更大的迷茫。 他看着站在暖光灯底下,被橙黄色的灯光柔和到像是浑身都在散发圣光的荣荀,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余今问:「只是假扮吗?」 荣荀点头,没有强求太多:「只是假扮。」 余今答应了。 反正他也不亏啊。 荣荀弯眼:「谢谢。」 余今摇摇头,把最后一个泡芙吃了:「应该是我要谢谢你。荣先生你真的帮了我很多,我也想帮你。」 荣荀没计较他想要「还情」的事,他巴不得余今干脆以身相许:「还想吃点什么吗?」 「不用了。」 余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这几天都没锻鍊,再吃下去得胖了。」 他顿了顿:「荣先生,我想休息一下。」 荣荀说好,把他引到了为他准备的卧室,就没再打扰。 余今也的确是想睡一会儿,毕竟他昨晚没睡好。 不过在睡觉前,余今本能地想看一下手机,看看医生有没有找他,但还没打开,又想起医生昨天就跟他说他要去参加一个进修,大概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好吧。 那就睡觉吧。 就是没想到等到他醒来时,已经是荣荀来喊他说到了。 蜜桃泡芙加果茶就可以顶中饭了,所以余今醒来时也不是很饿。 他跟着荣荀下飞机,舱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余今就感觉到了这地方的寒意。 不过他不怎么怕冷,不至于打哆嗦,只是接过了荣荀递来的外套穿上。 余今拉拉链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埋头嗅了一下。 衣服上有荣先生身上的味道。 挺好闻的。 荣荀:「要戴耳机吗?」 余今摇摇头:「我不想戴。」 「那就不戴。」他温柔而又强势:「有我在,不用担心。」 余今看着荣荀,嗯了声,心里莫名有几分雀跃。 荣荀又问:「饿了吗?」 余今诚实道:「有点。」 「那先去吃饭。」 负责担任司机一职的是公鸭嗓,余今和荣荀坐在后面轻声细语讲话时,他在前头全程没有出声。 主要是公鸭嗓跟荣荀久了,知道荣荀每次和余今一说话就温柔得像被魂穿了。 他习惯了。 「想吃什么?」 「我都行。主要是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荣荀笑了声:「那我决定了?」 余今点点头。 荣荀就跟公鸭嗓报了个店名。 公鸭嗓说好,车内又安静了下来。 余今靠着车窗看着窗外积压了点阴云的天,忽然觉得这快要下雨的天也很不错。 到地方时,他们坐电梯去餐厅,电梯里还有一对小情侣。 大概是在热恋期,小情侣腻歪黏煳得很。 余今耳尖,哪怕他们是借着电梯的gg在耳语,也还是听清楚了他们的打情骂俏。 他倒不觉得尴尬,只觉得可爱。 尤其是男生非缠着闹着还撒娇让女生喊他一声老公的时候,余今没忍住抿唇笑了下。 他们先到地方出电梯,公鸭嗓接了个电话后跟荣荀道:「老闆,纪总问你在哪,他要过来。」 荣荀偏头:「你去接他吧。」 公鸭嗓领命,转头去了。 荣荀看向余今:「我那位朋友待会要过来一起吃饭。」 他勾唇:「小金鱼,你可以上岗了。」 余今莫名有点紧张:「哦好,那荣先生……」 「等下。」荣荀轻轻打断他:「既然是情侣,就不该喊我荣先生了吧?」 他有意引导:「换个别的,稍微亲密点的?」 余今眨巴了一下眼睛,还沉浸在刚刚那对小情侣的打情骂俏里,尤其当时那男生还跟女生说他们都在一起了,就喊一声老公吧…… 余今脑子一抽,下意识就是一句:「老公?」 作者有话要说: 诶嘿嘿嘿嘿 第46页 明天入v三合一啦! 后排推一下cp闻声有无的萌宠预收《人鱼崽崽含泪养家》 沫沫是条胖嘟嘟的小人鱼,金色的小尾巴末端生着透明的薄纱,在崽崽养成app那么多崽崽中,也是独一份。 可他也是只懒惰的崽崽,除了主人在陪他玩的时候他会像其他崽崽一样活泼地到处窜,其他时间他都只想泡在自己漂亮的小鱼缸里发呆。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有人说,他的主人迟早要破产。 睡醒还迷煳的他只听到了两个词——主人,破产。 沫沫:「!!!!!」 * 斐越很是困扰。 最近他总是能收到些奇奇怪怪的快递,里面都装着浑圆剔透的白色珍珠,每一颗都价值不菲,想尽办法却找不到寄件人。 他的银行卡也总能收到些来源未知的打款,金额从个位数到四位数不等,同样找不到打款人,停了两张卡对方也能准确打到他其余的卡上。 而他养的游戏里的小傢伙最近不爱吃饭,零食也不肯接,睡得也比以前久…… 从来没担忧过什么的斐越看着小鱼缸里蜷缩成一团的小人鱼,眉头紧皱。 直到有一天,半夜三点心血来潮的打开游戏的斐越,发现他那白天没什么精神的小人鱼开了个名为【沫沫赚钱养主人】的直播间,正可怜巴巴地说着话。 沫沫:「姐姐,沫沫给你哭五颗珍珠,你能不能给沫沫打赏呀?嘤嘤嘤,沫沫的主人破产了,沫沫要很努力很努力养他!」 被「破产」的斐越:「?」 第22章 二十二尾金鱼 那两个字喊出口后, 余今自己先炸了。 他真的就是口误!!!! 他听人说话时其实总是会有点走神,包括刚刚也是,所以…… 救命。 余今窒息了。 还好七天后他就会忘记!!!! 他头一回感觉到什么叫社死。 余今默默扶着自己的额头, 单手遮住了大半张脸, 不敢去看荣荀。 因为事情太过离谱尴尬,他的耳尖都泛起了一层薄粉。 救命。 谁来救救他。 余今切身体会到了想找条地缝钻进去是什么感受。 偏偏荣荀还不说话。 余今透过指尖的缝隙,能看到荣荀站住了脚步在他面前看着他,却看不见荣荀的眼神。 他不知道荣荀在他喊出那两个字时, 那双漆黑的眼瞳在剎那间变得幽深起来。 有什么东西从阴暗的角落滋长出来纠缠着他, 要将他的理智摧毁。 荣荀的舌尖掠过自己的尖牙,用疼痛克制住自己那些会吓到余今的念头。 可当视线瞥见余今染了色的耳廓后,荣荀又有点压抑不住。 他肤色白,那抹色放在那着实惹眼。 荣荀垂放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很想捏一捏。 但最后他还是剎住了车,轻笑着替余今缓解这尴尬的场面:「也不是不可以。」 余今:「……」 他放下手, 满脸写着生无可恋,也因此没有察觉到荣荀嗓子里带着点微弱的喑哑:「荣先生……」 他小声抱怨:「这时候就别逗我了啊。」 荣荀弯眼:「我知道你是被电梯里那对小情侣带跑了。」 他抬手, 很轻地拍了一下余今的头, 克制地收回了手:「别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啊! 余今到现在都还很自闭。 他真是头一回这么恨自己这听人说话总是走神的脑子。 余今深吸一口气,老老实实而又认真道:「荣先生, 对不起。」 他们说话间,也恢復了行动能力, 这时候已经进了包厢, 话也更好说了。 荣荀望着他:「不用道歉。」 要说起来,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余今这样的反应。 除了一些不太干净的念想以外, 还有最纯粹的情绪。 觉得他可爱。 荣荀勾唇:「也不是你的错。再说, 是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这就是明晃晃的暗示了啊。 他明明知道荣荀在暗示什么, 可他却忍不住想—— 其实吃亏的不是他,应该是荣荀吧。 毕竟荣荀人帅钱多,性格还那么好,简直就是国民级别的老…咳。 余今现在不太能听见那两个字。 他甚至还是不敢看他:「……我觉得吃亏的是你。」 荣荀停了停,又好笑又心疼的不行:「你真是……」 他抬手,又很轻地弹了一下余今的眉心,这样稍显亲昵的举止,让原本就有些旖旎的气氛更加黏稠缱绻:「别把我想的这么好。」 他的小金鱼才是全天底下最好的。 其实荣荀弹他的脑门力度真的很轻,与其说是弹,倒不如说是轻碰了一下。 余今只感觉到了一点温度和指甲盖碰过的触感,别的就再也没有了。 但他却故意捂着眉心嗷了声,同时抬眼去看荣荀的反应。 就见荣荀在他的演技下露出了无奈地神色。 余今笑了笑,放下了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幼稚的演一下。 可是就这样来一出,他们之间那一点淡淡的尴尬不仅化解了,还进化成了一种说不出的和谐气氛。 他想,不是他把荣荀想得太好。 第47页 是荣荀真的很好。 荣荀又主动揭过了那个话题:「喊我名字就好了。」 余今哦了声,然后就见荣荀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余今:「?」 荣荀似乎是哼笑了声,又好像是他的错觉——毕竟荣先生这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 他说:「你不先喊一下试试?」 余今心说你的名字也不烫嘴啊,怎么还要练习吗。 但面上他却是乖乖地说好:「嗯…荣……」 ……有一说一这样被盯着,又没有要接什么话,专门被点出来喊一下名字,真的很奇怪啊! 余今哽了一下,就听荣荀嘆了口气:「我的名字那么烫嘴吗?」 余今:「。」 对不起,他不该立g。 余今唿出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刻意咬着字音喊:「荣荀。」 他的声线清亮干净,落地铿锵有力,注意咬字时总有种说不出的认真和重视感。 让荣荀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嗯。」 他笑着,眉眼里的那点温和不受控制地被另一种情绪取代,变得飞扬而又轻快了起来。 余今稍怔,原本还有点自闭的心情也莫名跟着飘了起来。 ……说起来,荣先生大他七岁,今年也才二十五啊。 明明是二十五岁的年纪,却总是在方方面面表现的像是一个三十五岁经歷了世俗打磨的成熟男人。 余今望着荣荀想,现在露出这样神色的荣荀,好像才是真实的。 . 点菜的责任是又交给了余今的。 余今翻着平板,随口问了句:「你朋友喜欢吃什么?」 荣荀一顿。 他看着正在认真看菜品介绍的余今,眸中的神色淡得比外头的天还凉,语气却仍旧柔柔的:「他什么都吃,你点我们喜欢吃的就好了。」 余今没注意到他刻意咬重的「我们」,哦了声后就开始点菜。 荣荀坐在余今身边,注意到余今点的大多数是清蒸清煮清炒,没点什么辣口,有也是冬阴功海鲜火锅。 他有点意外:「不吃辣吗?」 「虽然我喜欢吃,但也不是要天天吃啊。毕竟我本身也是在不吃辣的城市出生的。」 余今把冬阴功火锅都选了微辣,还点了小米粥,不经意地问了荣荀一句:「你也要吃小米粥吗?」 荣荀的食指轻点了一下身侧的扶手:「怎么突然想吃这个?」 余今抬眸看他,这个问题真的很不一般啊:「晚上还是不要吃太多难消化的食物好。」 他说着,不等荣荀给答案,就主动再加了碗小米粥:「你也是,还是要按时吃饭。」 荣荀记忆好,瞬间就想起来了上回那个属于他的晚饭、余今的夜宵的一餐。 他被余今这样念叨了两句,不仅不觉得烦,还故意道:「没办法,忙啊。」 余今被他牵着走,拧了下眉:「再忙也要好好吃饭啊,就算当时抽不出身,吃点包子或者三明治什么的有营养的东西垫一下肚子也好。」 他认真道:「不按时吃饭容易得胃病的。」 荣荀在他的絮絮叨叨中满足地扬起唇:「嗯,知道了。」 甚至于身后仿佛有狼尾巴在摇晃:「都听你的。」 余今停了停。 ……他总觉得他被荣荀算计了。 他借着平板的反光看了眼身边的男人,心想大概是自己多想了吧。 荣先生那么好的人,那么温柔,怎么可能。 等到他点好菜后,包厢门口也传来了动静。 这边包厢是属于套间,有客厅、餐厅和娱乐间的设计。 余今跟荣荀是坐在客厅这边的。 他耳朵尖,所以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而荣荀在这个时候在他身边说:「这边客厅有ps4可以打游戏,要玩吗?」 余今的注意力又被他勾过去:「我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 「陪我?」 「…好。」 余今没办法拒绝荣荀这样直白的请求。 尤其男人正好坐在了水晶灯底下,暖白交错的光影落在他身上,仿佛神赐予的滤镜一般,让那张本就过于秾丽的脸更为耀眼。 余今其实不清楚自己的性向,毕竟他从小到大就没怎么接触过这些东西。 就算是小说,他主要看的也是剧情向,爱情只是辅线。 可看着荣荀这张脸,余今就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跟着他飘远了。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的人啊。 等到荣荀开了游戏机又挑好游戏,还把游戏手柄塞到余今手里时,那边的人才转过来。 荣荀没有起身,他就不好起身打招唿,所以只能是看过去,礼貌地点点头。 跟着公鸭嗓进来的男人身量也不矮,穿着一身高定西装,头髮梳得板正,却没有半点老气,有的只是成年人的沉稳和冷静。 比起他来,荣荀总是流露出来的过分成熟就显得有些不一样了。 余今想。 荣先生好像更倾向于一种…… 成年男人的风韵和狭弄? 他的温和中透着风轻云淡。 荣荀轻声跟余今说:「这位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朋友。」 余今哦了声,正要跟着荣荀喊一声,纪总就在一身鸡皮疙瘩中有点别扭地摆摆手:「不用那么客气,我弟跟你也就一个年纪,喊我一声哥就行了。」 第48页 和刚才那一眼表露出的沉着不同,纪总人也很随和。 余今稍微放松了一点,却看了看荣荀,像是在徵求荣荀的意见一样。 他其实想得很简单,因为他现在和荣荀是「恋人」,但是荣荀说他和纪总是合作伙伴,他怕他喊哥会影响到荣荀什么。 但纪总却在他这一个动作中在心里暗啧了声。 有一说一,他是真不喜欢荣荀这种掌控欲过头了的性格。 就会骗小孩。 不过骗的不是他家小孩,他也无所谓。没圣父到要插手。 荣荀却很受用:「虽然他大你十二岁,但你的确可以跟着我喊他一声哥。」 纪总:「……」 谢谢你还特意提我的年纪啊。 余今于是顺着喊了声:「纪哥。」 纪总点点头,在旁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荣荀却没有要和他聊什么的意思,而是旁若无人地跟余今说:「要我教你吗?」 余今望着他选的游戏:「要,我没玩过这个。」 荣荀:「这个很简单,是模拟养成类。而且开放性很强…其实有点像基建?」 余今在他的简略解释下大概明白了这是一个怎样的游戏。 虽然很意外荣荀喜欢这种可爱类的,但余今也很有兴趣。 主要是……确实很可爱啊。 勐男就该喜欢可爱的东西! 纪总看了眼屏幕上的动物小人,觉得自己此刻格格不入:「荣荀。」 他喊了荣荀一声,看了眼余今身上套着的属于荣荀的高定外套:「你们在一起了?」 听到这个问题,余今的身体没由来地紧绷了下。 偏偏荣荀还顺势抬起了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肩膀。 他的手臂和手掌都很有力,结结实实地落在他的肩臂后,还把他往他怀里带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酒店里的空调开得太高,还是荣荀给他的外套有点厚,余今有几分无端燥热。 可他没有躲避荣荀,只乖乖地任由他勾着自己。 毕竟他们现在是假扮情侣嘛。 荣荀对着纪总,语气就淡下来不少:「嗯,很意外?」 纪总看看浑身写着紧张两个字的余今,认识了荣荀这么多年,他能做出什么来他大概都清楚,故而有些无语,却没有拆穿:「不意外,你俩天配。」 余今:「……?!」 他没想到荣荀的朋友会这么说,有点错愕。 荣荀笑了下。 纪总又念了句:「正好你把人也带了过来,要不要让你嫂子和他聊聊?」 见话题有点不对劲,余今看向了荣荀。 荣荀正好也在看他:「我之前和他说过你的一点事,毕竟要规避你的应激词彙…抱歉,我应该提前问你的。」 余今又被荣荀戳了一下:「没事。」 他攥紧了手里的手柄,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点:「哎,你不用道歉。」 荣荀又说:「他老婆是国内挺有名气的精神科医生,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就去拜访。不用强求。」 余今愣了下。 他不是因为精神医生发怔,而是因为荣荀的措辞。 他以为像荣荀这样的性格,大概会说什么「夫人」这种…嗯,怎么说,就是比较优雅的词彙? 毕竟一直以来,荣荀的措辞都比较书面化。 然后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很接地气的词彙…… 余今晃了下神,想大概是他的错觉吧。 他无端地品到了一点痞气。 偏偏他不会皱眉,还觉得好帅。 「…我都行。」 余今收敛了自己今天格外荡漾的心:「要不,你决定?」 其实余今才是真选择困难户。 再说本来这一趟就是他搭着荣荀出来的,他不知道荣荀都有些什么行程,他怕自己会耽误了荣荀的事。 但荣荀却没有给他拍板决定:「你想吗?」 余今操纵的动物小人停下来,他也看向了荣荀。 荣荀就坐在他身边,深邃的眉眼间满是温柔和坚定。 仿佛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质疑也不会干涉,更不会觉得麻烦。 他展现出的纵容的姿态,对于余今来说是那样的陌生,却又莫名有些泛酸。 余今迟疑了一下:「我可以考虑考虑吗?」 荣荀点头:「当然。」 纪总也说:「你当然可以考虑啊,反正我老婆就在那,不会跑。」 余今真心实意道:「谢谢。」 纪总又看他一眼,喊的却是:「荣荀。」 荣荀掀起眼皮,纪总给了个眼神:「上回那个方案有点细节要跟你谈。」 荣荀知道他什么意思,放下了游戏手柄:「你先自己待会?」 余今点点头,没怎么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暗潮,目送着他们离开了包厢。 「到旁边娱乐室聊不就好了,怎么还要出来?」 「他耳朵尖。」 荣荀淡淡道:「你有话跟我说?」 纪总被他这变脸速度整无语了:「是有,你发现你家那小孩状态不对了没?」 因为老婆是这方面的专家,纪总也了解了一点:「我看他有点太乖了。」 「嗯。」荣荀没否认,但却不想多谈:「我在想办法了。」 纪总深深看了他一眼。 第49页 荣荀嗤笑了声:「干嘛?」 他倚着包厢门,哪还有半点温和,有的只是嘲弄:「觉得是我的手笔?」 纪总摊手。 荣荀轻哂了声:「纪哥,虽然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但真不至于。」 他的姿态有几分散漫:「我巴不得他跟我任性,跟我闹。」 余今越任性越好,最好提出各种各样无理取闹的要求。 反正他都会满足。 这样他就能让小金鱼明白,只有他这儿的鱼缸,才能满足他所有的要求。 不能往别的地方跑,跑了就得受委屈。 都是在商场上算来算去的生意人,纪总一点就透。 他啧了声:「所以我最讨厌你们这种。谈个恋爱都一堆心眼。」 荣荀也不和他吵,只随意地回了句:「这叫情.趣。」 他们说话间,服务员推着餐车路过,开了门进入包厢。 这里的包厢是荣荀和纪总常来的地方,而且被纪总包了年,只有他们能进,所以服务员都是受过专业的训练,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 没有人打扰他们的谈话。 就是纪总鼻子灵,嗅了嗅,脸色有一瞬的变化:「你们点了海鲜?」 荣荀点头:「绝大部分都是水产。」 纪总:「……你小子知道我不吃水产的。」 他嘶了声:「怎么的?我不是gay就饭都不配和你们一起吃了?」 「没。」 荣荀和他的关系不错,虽然的确有牵扯一些合作,但也没有他向余今说的那么惨澹。 荣荀是做不到跟人诉说心事,也不会和他敞开心扉聊什么,可偶尔会互怼开玩笑还是有。 毕竟这位朋友真的帮了他很多忙。 「他问你喜欢吃什么。」 荣荀幽幽道:「我说你和我们的喜好一样。」 纪总:「……」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这位好友也不怎么吃水产生物的。 就你妈无语。 纪总觉得离谱至极:「你这醋吃的……」 他抱拳:「告辞。」 他说:「我去找鸭子吃饭,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鸭子就是公鸭嗓,鸭子是他的外号。 因为他那口从变声期开始持续到现在都没蜕变的公鸭嗓,所以才有的这个外号。 荣荀没留他,只问:「你赶过来只是为了吃饭?」 「倒也不是。」纪总:「我专程过来是想看看把你迷得差点命都不要了的人长什么样。」 荣荀准备开门的手停了下:「别跟他提。」 纪总叫绝:「啧。你这真的……」 他是真的服了。 虽然从前就看出来了他这好友是个深情种,但没想到能到这一步啊。 . 「他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余今看着荣荀再一次抽出餐巾纸擦拭餐具上的水渍,有点不太明白荣荀的这个举止。 荣荀并没有表现出洁癖,他在意的似乎是水渍的问题。 不过余今没有问。 荣荀嗯了声,面不改色:「他有点事。」 余今哦了声。 荣荀侧目:「怎么了?」 怎么了? 余今沉默了会。 他该问荣荀让他喊他大名是不是故意的,毕竟那位纪总可没有怀疑一点,他都没有喊第二声的机会; 还是该问荣荀是不是有胃病,既然有,为什么还要陪他吃辣;又或者问他身份证的事? ……算了。 余今垂着眼想,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 哪怕他会忘记。 「只是在想你和纪哥的关系似乎很好。」 他以为荣荀大概会否认解释,但没想到荣荀点了点头,把擦干净的碗筷递给他:「准确来说,我欠了他不少人情。」 余今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啊了声。 荣荀轻松揭过:「没事,我已经在还了。」 见他不愿意多谈,余今也没多问。 只是吃过饭后,荣荀又朝他发出了邀请:「想去附近逛逛吗?」 他说:「这附近有个商场,还挺热闹。」 余今眼睛倏地就亮了:「可是荣先生你应该也累了吧?」 荣荀无奈:「怎么又喊先生了?」 他说:「我其实也就比你大七岁而已。」 「可是我们现在没有……」 听到他这话,荣荀在心里嘆了口气。 他就不该让纪哥这么早走的。 荣荀望着还穿着他外套的余今,心神微微一动,没克制住:「今晚还没有结束。」 余今抬眸:「啊?」 荣荀缓了一下语气,慢慢道:「就今晚适应一下,免得下次露了馅?」 ……这个藉口实在是有点拙劣。 余今无言地看着荣荀,理智告诉他该拒绝。 荣先生和他不一样。 荣荀是正常人。 虽然他只是猜的,但是无论荣先生喜欢的是不是他,他都不该有和他有太过越界的交集。 应该就此打住的。 可与理智对立的情绪又让他有更为冲动的念头。 尤其荣荀望着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温柔,如同大海一般,只一眼,就能让他沉溺其中,甚至在不知不觉间被水草缠上无法挣脱也不知道。 第50页 余今在心里嘆了口气:「好。」 他说:「就今晚。」 反正下个七天他就会忘记。 荣荀勾唇,眉眼又轻快了起来,这点愉悦感染到了余今,让余今也抛去了那些乱七八糟地念头。 就是在起身时,荣荀朝他伸出了手。 余·拥有钢铁直男般的意志·今下意识就是一句:「我自己可以。」 荣荀无奈:「虽然我也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做别的,牵个手总可以吧?」 余今愣了愣。 他看着摆在自己面前漂亮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有一瞬的走神。 荣荀的手是真的很漂亮,他掌心的茧也恰到好处的冲散了冷白皮带来的一点孱弱的感觉,反而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感。 荣荀不是没有碰过他的手。 那两次暗号,荣荀都是「牵着」他的手完成的。 而且上一次荣荀也将他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可是。 但是。 就是。 余今小小地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自暴自弃地把手放到了荣荀的掌心里。 他借着荣荀的力起身,感受着荣荀的手裹住了他的手,那熟悉的有点过高的温度像是火一般围着他。 仿佛要顺着他的肌肤而上,将他的灵魂和心跳全部烧灼成灰烬,然后攥在那只漂亮的、拥有一枚硃砂痣的手心里。 其实两个大男人牵手在街上走很奇怪吧。 余今想。 毕竟同性恋没有合法化啊。 可他没有挣开荣荀,也没找藉口把手抽出来,而是由着荣荀就这样牵着他出包厢、进电梯、出电梯,然后步行去了三个红绿灯外的商场。 全程两个人都没有说过话,但气氛却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静谧和谐。 荣荀没有骗他,这边商场的确很热闹。 有卖唱的拿着吉他在弹奏苦情歌,虽然唱的不是专业级,但也够娱乐一下。 还有玩滑板的男生女生时不时的从一些刁钻的地方窜出来,也没人说他们什么,大家都会注意点避开。 更有扛着草把子卖糖葫芦的,还有一些穿着汉服、lolita的年轻人,这边还有一条买小吃的外街,建筑有点仿古,好像庙会一样…… 虽然这边不允许横七竖八的摆霓虹灯牌,但攒动的光还是被余今收入了眼底。 以至于让他在人山人海间,不自觉地回握住了荣荀。 察觉到他的动作时,荣荀侧目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然而余今的视线不在他身上,荣荀也不在意,只愉悦地勾着嘴角。 他忽然觉得这喧闹不止的世界也挺好。 因为余今喜欢热闹。 因为小金鱼会在嘈杂中回牵住他的手。 广场上的灯光没有那么明亮,有不少人在这发传单。 其中就有一个密室逃脱的传单递到了他们跟前。 发传单的是个小姐姐,也不知道是有任务指标,还是她夹带私货,说了句:「小哥哥,可以帮个忙加个微信吗?」 她问的是余今。 余今以前跟医院出去做公益活动时也被人这样直白地问过联繫方式,虽然他不记得是谁,也不记得对方的性别,但这样的场面真的很多。 每一次他都拒绝了,哪怕拒绝得有点艰难。毕竟余今不太会拒绝人。 只是他还没开口,在他身边的荣荀就抬起了两人相握的手,温笑着说:「不好意思。」 对方:「!」 她立马收回了自己的手机:「对不起我没看见……」 她退却得很快,余今却莫名有点耳热。 偏偏荣荀始终气定神闲,仿佛自己什么也没做一样,继续牵着余今往前。 余今悄悄看他一眼,想荣先生今天心情很好。 「想吃什么吗?」 他们走到外街时,余今才发现这边是一条美食街。 各种小吃的气味混杂在一起,有点怪,但却也很有烟火气。 他从头扫到尾,看见了奶茶、烤冷面、关东煮、小日料店、烧烤、炸串、蛋糕、煎饼……哪怕刚吃完饭没多久,余今都看饿了。 大概是被广场的热闹所感染,余今没有过多推拒:「想吃关东煮!」 荣荀弯眼,牵着他往那边走:「你不是不喜欢吃丸子吗?」 「可关东煮不一样啊。」 余今跟着他:「这种天气捧一杯关东煮吃,很舒服。」 这边入夜后冷风飕飕地吹,不少人都裹着比较厚的外套,怕冷的还直接穿上了皮草。 余今不怎么怕冷,却不代表他不喜欢在寒风中吃带汤水的热乎乎的食物。 荣荀看了一眼他露在外头的一截白皙漂亮的脖子:「冷?」 「不冷。」余今随口道:「荣…荣荀,你的衣服很暖和。」 他本来是想喊荣先生的,但是才喊出第一个字,就又勐地想起荣荀在酒店时说的话,所以临到嘴边拐了个弯。 荣荀显然很受用:「嗯。」 他又自然地抬起另一只手帮他把有点敞着的拉链拉到了顶端:「暖和就好。」 他俩说这话时已经站在了人家关东煮的摊子面前。 那女老闆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虽然有点年纪了,却没觉得两个大男人那么腻歪有什么,反而打趣了句:「两位帅哥,要不先点点东西让我调个料再?」 第51页 余今咳了声,倒没有脸红,反而是镇定道:「有咖喱味的吗?」 女老闆点点头:「有,吃辣不?」 余今本来想说吃,但话还没有出口,又改了:「不了。」 女老闆听出来了他的一点南方口音:「行,那我不给你加盐了,免得你觉得咸。」 余今说好和谢谢,就开始点单。 付钱的自然是荣荀。 在等待的过程中,余今的眼神忍不住乱瞟了一下。 他们旁边站了对情侣在买炸串,余今视线往下滑了瞬,然后迅速收回。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他动了动手。 荣荀问他:「怎么了?」 余今唔了声:「你握得有点紧。」 荣荀停顿了下,这才放松了点手里的力道:「弄疼你了?」 「没有。」余今被他盯着,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动作了:「我不怕疼。」 除非直接把他手捏断,不然他都不怎么怕疼的。 而且就算把他手捏断,他恐怕最多也就是抽一口气,然后用另一只手还对方一点颜色。 关东煮很快就递了过来,余今要吃东西,就没法和荣荀牵手了。 他接过关东煮时还有点小遗憾地想,没来得及。 荣荀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没觉得有什么。 小金鱼想吃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余今戳了个章鱼香肠,发现这边的关东煮和南界的味道不太一样,所以他戳了第二个递给荣荀:「荣…荣荀,你要试试吗?」 还是很不适应喊大名。 荣荀垂首看着那根余今用过的签子,没有犹豫,伸手攥住了余今的手腕,低头将那个红红的香肠咬进了嘴里。 余今眨了下眼。 他现在更加确定和他分吃糖葫芦的是荣荀了。 余今:「是不是和南界那边的味道不一样?」 荣荀:「有吗?我没吃过街上卖的关东煮,没法比较。」 他顿了顿:「你吃过?」 「嗯。」 余今回忆了一下:「我记得有人…可能是院长爷爷?反正不知道是谁给我买过,带到医院里来的,味道也很好。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荣荀笑了笑:「那哪边的好吃?」 余今回答不出来:「都还好?主要我不是很喜欢吃丸子。」 所以他也没有点很多,三两下就吃完了——而且还是和荣荀分完的。 吃过后,余今还在想要怎么顺其自然地做自己刚刚没能做到的事,就感觉到荣荀已经很淡定地碰上了他的手。 余今心神一动,率先出击,扣住了荣荀的手。 他的五指顺着荣荀的指缝过去,握住了荣荀的掌心。 直到这一刻,他才察觉到荣荀掌心里的茧有些粗粝,尤其是虎口的,像是拿惯了什么棍棒磨出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风太凉,就他吃个关东煮的时间,荣荀的手就有点微弱的凉意。 余今想他白天无意间察觉到荣荀右关脉浮1果然是真的。 荣荀显然是没有想到余今这一出。 他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余今察觉到他的迟滞,解释了句:「我刚刚看别人都是这样牵手的。」 他顿了顿:「如果你不喜欢……」 「没有。」 荣荀毫不犹豫地回扣住了他的手,他肖想了许久——尤其是在余今转笔时,总会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念想——却没想过余今会主动和他十指相扣:「我很喜欢。」 他压不住自己嗓音里的笑意,寒风裹着他沙哑低沉的声音拂过余今的耳侧,将其送到余今心里:「谢谢。」 ……这谢谢的有点奇怪。 余今不知道回什么好:「呃,不用谢?」 大概是被他逗乐了吧,荣荀低笑了两声,将两个人之间原本保持着一拳的距离拉近,变成肩抵着肩。 余今也没有拒绝。 这边商场有个电玩城,余今没去过这种地方,荣荀带他来了。 电玩城的灯光才是真的五光十色,看得余今觉得自己眼花。 最主要的是—— 好吵啊。 他头一回觉得太吵了也不好。 就连说话,他们好像都得凑到对方耳边才能听清。 比如荣荀就垂首在他耳侧问:「有想玩的吗?」 荣荀的声音本来就沉,压低后更有种说不出来的性感,配上他那老烟嗓,像是电流一样往余今脑子里蹿。 余今的停了一下,才说:「我没有……」 他又停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拳击机:「我想玩那个。」 荣荀看了眼,又被余今狠狠地勾了下。 他真的很爱展现力量那一刻的小金鱼。 毕竟他的小金鱼,可是条吃人的小鲨鱼。 荣荀去买了币,买币时,前台的工作人员还总是瞟他俩,但在看见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后,就破灭了一瞬,然后换做了另一种姨母笑。 这东西没什么人玩,荣荀投了个币进去,又帮余今戴拳套,毕竟一个人是真的不好戴。 余今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有心要在荣荀面前展示一下。 他长得过于漂亮,这一路上都还有人怀疑他是不是个女孩子。 从他们踏入电玩城开始,就总有人偷偷看他们,这时候两个人站在拳击机前,就更加吸引人了。 第52页 余今耳尖,听见有打电玩上了头的人没压住声音,在旁边问了自己同伴一句:「他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余今:「。」 他把这份憋屈全部发泄在了这一拳上,狠狠地打在了板子上。 在那一刻,只有荣荀捕捉到了他的神色。 刚成年的青年还没有完全褪去自己的青稚,他那双天生自带贵气的凤目聚神的那一瞬间,就像是刚打磨锋利得一点刀风就能取人性命的唐刀。 凌厉,却漂亮得无与伦比。 剧烈的声响传出,不仅吓到了围观的路人,同时也吸引到了更多人的目光。 机子上的屏幕快速跳动,最终定格在一个数字上。 余今没玩过这些,所以没有想到这台机子还有语音播报,甚至是那种响彻了这一片区域的机械音:「恭喜您!打出了964的好成绩!第二拳超过第一拳将得到惊喜礼品哟!」 旁边围观的路人都惊呆了。 「我靠我在这玩了这么久还没见过打出这么高的!」 「破歷史记录了吗???」 「没有吧,歷史记录是之前有个打拳击的打出来的一千零几。」 「我淦,同为男人,我只能打出四百……」 「啊啊啊姐妹你看见了吗!暴力美人我狠狠爱了!」 余今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在听见奖品时眼睛亮了下:「荣荀!」 他喊荣荀,有点激动:「你来!」 他刚刚就不该使出全力的! 荣荀伸出手,由着他帮自己戴圈套,笑着看已经玩兴奋了的余今:「这么相信我?」 「对啊。」余今戴拳套的动作也很熟练,记忆里,他好像也帮谁这样戴过:「你怎么看都要比我力气大一点啊。」 荣荀被他推着站定在了拳击机前,一边活动着手臂,一边不忘逗人一句:「你这964让我有点压力啊。」 余今无语地回忆了一下荣荀明显比他还要漂亮的肌肉。 荣荀又偏头问他:「小金鱼,给你赢下了奖品的话,可不可以也给我一个奖励?」 余今望着他,大概是受了周遭环境的影响吧。 他想,他居然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而在他点头的那一刻,荣荀的拳头也狠狠地砸在了拳击机上。 比刚才那一声碰撞声还要剧烈的声响骤然响起,整个电玩城仿佛都为之震动了一下。 就连前台那边都有工作人员探出头确认了一下机器没有被打烂。 原本嘈杂猜测的声音全部安静了一瞬。 余今望着在一剎那展现出一点狠戾的荣荀,慢半拍地眨了一下眼。 机器的屏幕上的数字还在飞速跳动,就好像他的心跳一样,不停刷新红字,仿佛没有一个尽头。 「……恭喜您!打出了1219的好成绩!您将获得神秘礼品!请领取礼品劵进行兑换!」 余今看着荣荀随意地取下拳套,在路人不断地惊嘆声中去弯腰去机子底下把吐出来的礼品劵拿起来。 他的姿态又恢復了往日那样,随和、温柔,好像刚刚那个一拳超越拳击手的人不是他一样。 余今还愣着。 哪怕荣荀站在了他跟前,笑着跟他说了什么——大概是因为路人的议论声太大,余今没有听清楚——但反正荣荀将那张奖券放在了他的口袋里,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把将出神的他抱在了怀里。 余今在他的拥抱中回魂。 所有不真切的声音在这一刻无比清晰起来。 他听见有人用粗口代替惊嘆,听见有女孩子的尖叫声,还听见—— 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笑意在他耳边,覆盖掉了所有的声音。 他其实也有一点南界口音,不过不是特别明显,大概也是因此才会显得格外温柔。 他说:「礼品奖券给你赢回来了,我的奖励现在就给我吧。」 在话音落下时,有什么温热的,带着点湿润但却很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他的耳廓。 连带着荣荀的唿吸一块,仿佛一把不灭的火焰,瞬间就将他左侧的耳朵烧起来。 那是一个很轻,却也很重的吻。 轻在余今的耳尖上。 重在他心头最软的那块肉上。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 明天开始日六了!! 註:1右关脉浮:浮脉的部位表浅、浮在皮肤上,手指轻按即可摸到搏动,重按稍减,但不空泛无力。注意多饮水别吃辛辣油腻食物(取自百度) 另外纪总是纪凭语(可是他说爱我欸)那本的哥哥。 第23章 二十三尾金鱼 有没有其他人看见这个吻, 余今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跳现在就跟着不远处的那个跳舞机的音乐声在嗡鸣。 震耳欲聋到像是要让全世界都听见。 余今的喉结无意识地滑动了一下,他整个人被荣荀抱了个满怀,腰身连同手臂一块被禁.锢在荣荀怀里, 没办法动作。 其实这么说也不准确, 他非要推开荣荀的话也不是做不到,只是余今没有动。 在外走了这么久,荣荀身上沾上了一些别的味道。 最明显的还是包厢里的一点沉香香薰味。 不呛,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果仁.乳.香。 再配上荣荀自己身上本身带着的那种干燥温暖的感觉, 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把脸往他颈窝处埋。 第53页 但荣荀没有抱他多久, 就克制地收回了手。 他垂眼望着已经呆掉了的余今,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呆头鱼。 荣荀轻咳一声,话语里的轻快怎么也压不住:「谢谢。」 完全不知道他在谢什么的余今凭着本能反应:「不、不用谢?」 荣荀眼里的笑意更深。 好可爱。 「去换奖品吗?」 「…好。」 余今的手再一次被荣荀牵起来,这一回不需要他主动, 荣荀就自然地和他十指相交。 拳击机这边的奖券不同于其他的印花奖券,这里的可以直接到前台兑换指定奖品。 因为拳击机上印着一个联名的图案。 余今把奖券递出去时, 热情的前台多问了句:「小哥哥,你们好厉害啊。你们是打拳击的吗?」 余今倒不怎么怕和不会跟自己做自我介绍的人沟通:「谢谢, 我们不是。」 前台掏出了个箱子:「你们可以选择一个哦。」 余今看了眼, 发现里头都是各种各样的手机挂件,算不上很好看, 而且都很小一个,但是余今却挑的很认真。 他本来是想挑一条鱼出来的, 毕竟荣荀老喊他金鱼。 没有鱼狐狸也行, 因为他觉得荣荀有时候像狐狸。 但是挑着挑着, 余今看见了个大尾巴裹着自己的灰狼。 余今捏着那个就他一个半截指关节大小的卡通灰狼, 迟疑了一下。 ……刚刚荣荀出拳的一瞬间, 就像是一头盯紧了自己猎物的狼。 还是那种久经厮杀的狼王。 在剎那间展现出来的压迫和戾气, 恐怕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他感受到,也注意到了。 余今的确不清楚自己的性取向。 可他知道,他喜欢看那样的荣荀。 充满力量和野性的感觉,和平时截然不同的荣荀。 将他的唿吸和心跳都一块掠夺。 余今有点心动,偏头去看荣荀:「这个可以吗?」 荣荀扫了眼:「你喜欢就行。」 余今将卡通的大灰狼攥在自己手里:「那就这个了。」 荣荀一只手牵着他,一只手放在裤兜里。 他拨弄了一下兜里的游戏币:「还有别的想玩的吗?」 其实余今一开始进来时,是有点无从下手的。 这里的机子摆的满满当当,大部分都是他没见过也没接触过的。 他不太好意思玩,也不会玩。 可一个拳击机后,余今的天性就释放出来了不少。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前几个月才满十八岁的成年人。 「去玩那个打丧尸的吗?」 「好。」 电玩城人很多,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机子没人玩。 余今和荣荀走过去后,余今将那把仿制冲锋丨枪的玩具枪拎起来时,才知道为什么。 「有点沉。」余今偏头看向正蹲着投币的荣荀:「我还以为这边的枪是那种……」 他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因为荣荀一边投币,一边仰着头抬眸看向了他。 他今天穿的衣服和余今身上的衣服很像,余今是穿着一条深色的休闲裤,他也是。 打底的衣服被外套盖住了看不出来,但是外套两个人穿的是同款,都是一件黑色的夹克。 这件夹克虽然是纯黑的,但设计上别出心裁,穿在余今身上是好看,像走秀的模特展示;穿在荣荀身上,就为他那张本身就偏向冷冽那挂的长相更添锋芒。 他现在蹲在余今旁边,姿势说不上优雅,一对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折着敞开,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自己的膝头,另一只手还在往机子里送∶。 毕竟上面写着每个机子都要投四个币才能开始游戏。 荣荀的姿态有几分散漫,这样蹲着还有点那种古惑仔的感觉。 荣荀投完币后就起身,他没扶着什么东西,轻而易举就站起来了:「怎么了?」 余今还在出神:「…没。」 荣荀偏头,流露出一点疑惑,有些好笑道:「你刚刚是想说什么?」 余今啊了声,回魂了:「哦我是想说我还以为这个枪是那种玩具枪,就塑料做的,没想到这么有分量。」 荣荀伸手将自己面前那把取了下来,单手掂量了一下,随口道:「这应该是仿制的普通冲锋丨枪,大概有六斤左右吧。」 余今眨了下眼:「你连这都懂?」 「了解过一点。」他又多解释了一句:「一般特种冲锋丨枪都会小型一点,而且比这个轻。」 不过这种枪是死的,不会出子弹,也不用换弹匣,只要对着屏幕,看着屏幕上的光点扣扳机就行。 屏幕上显示游戏开始,两人也没有再多聊。 这个机子没有余今想像的那么有趣,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电玩城的人没设计好,这边离跳舞机太近,余今就没怎么听到游戏的音效,脑子里全是后边跳舞机的声音。 他们玩了会儿,第一条血没了,要再投币,余今却拦住了荣荀:「不玩了。」 他说:「就这样举着枪没一点意思。」 荣荀停住,若有所思地说好。 余今又在电玩城大致逛了圈,荣荀就跟着他,他说想试试什么,荣荀就弯腰或者蹲下去投币。 虽然有几个只能单人玩的余今也很好奇,可看着荣荀,余今没有开口。 第54页 ……他更想和荣荀一块玩。 只是等把币都挥霍完了后,余今又觉得电玩城好像也就这样。 从前他在书里看到的时候,总是很好奇,觉得热闹。 包括在南界时,偶尔跟着医院的医生们出去做志愿活动,在车上会看见摆在街头的一些打《拳皇》的游戏机,他也很好奇。 毕竟他出生的那个城市,是没有这些的。 可他没有玩过。 怀揣着这么久的好奇,到今天真正上手了后,余今就感觉虽然有意思,但不至于有瘾。 他们把手里的印花票给了个到处玩印花游戏机攒奖券想换娃娃的小女孩,余今只留了一张印花给自己作纪念,得到了小女孩一句兴奋的谢谢后就出了电玩城。 这一晚上其实也不光是玩了。 余今现在能很自然地喊荣荀,面对荣荀也彻底没了那点拘着的感觉,哪怕还保持着一定的分寸,可距离瞬间消失了一大截。 比如现在,他就很随意地抓着荣荀的手,借着他的表看了眼时间:「都九点了。」 荣荀应声,顺势将他的手扣在自己掌心里:「累了?」 余今:「不是,就是你来不是有事吗?不需要早点休息?」 「明天没事。」荣荀勾唇:「不累的话,再陪我走走?」 余今还没应声,荣荀就又悠悠道:「不想今天太早结束。」 至于为什么,余今和荣荀都心知肚明。 他这直球直接把余今打静音了。 余今说好也不是,说不好更不是。 但荣荀显然是没有打算等他的答案的。 他牵着他,再一次踏入了喧嚣的人群中,余今也没有挣脱他。 只是余今跟着他时,忍不住侧目去看荣荀。 商场里的灯给得很足,让荣荀的五官格外清晰。 他之前总是有点不敢看荣荀,因为只要一抬眸,就会看见荣荀那双眼睛。 深邃黝黑的一双眼睛。 像是无光的海底在凝视着他。 海底深处是寒冷的,可丨荣荀却是温暖柔和的。 余今觉得很神奇。 大海明明是容纳万物、一望无际的地方,但荣荀看着他时,就会让他觉得,荣荀眼里的海洋,只能容下他一个人。 这种感觉太奇怪,对他来说也越界了。 所以他不敢看他。 商场十点钟关门,余今和荣荀漫无目的地走了半个小时。 他们看了一楼有些拙劣的魔术表演;看了穿着玩偶装的人笨拙地在过道上表演吸引观众好发传单;也看了四楼儿童卡丁车区有小孩在里头飙车。 看他们玩的时候,余今还感慨了句:「我连车都没摸过。」 荣荀就没怎么注意那些吵闹的孩子:「想玩?」 余今有点不好意思:「我都这么大个…算了。」 荣荀却没说算,他只在心里又加了个项目。 虽然荣荀很想再继续走下去,直到午夜的钟声响起,宣告这一天的时间结束,但他不能。 因为余今每天的吃药时间是固定的,有一定的间隔时间要求。 所以他们在十点前回到了酒店。 公鸭嗓来接他们的时候,余今深刻地感觉到了有钱的力量。 荣荀只打了个电话,公鸭嗓不到五分钟就开着车出现了,说明他一直在等。 而酒店住的是套间,就那种占地一整层,有餐厅客厅厨房书房,还有两个卧室和独卫,甚至主卫还有浴缸…… 余今跟着荣荀踏进去时,就看愣了。 这一晚上和荣荀玩嗨了,他胆子也大了不止一星半点,甚至敢直接吐槽:「这就是有钱人吗?」 荣荀失笑:「先吃药,然后洗澡,早点睡。」 负责拎行李箱的公鸭嗓在后面默默嘆口气。 其实他老闆没有什么富人架子,也不爱花钱,只讲究一个舒服。 这也是他第一次跟老闆进总统套房。 原因嘛…… 公鸭嗓悄悄看了余今一眼。 虽然老闆没说,但他觉得多半是因为余先生。 他聪明,猜的不错。 荣荀的确是因为余今才临时决定住总统套房。 在飞机上时,余今看建造得像个能移动的家的飞机的眼神,荣荀是看在眼里的。 他明白余今为什么晃神,所以在心疼之余,也让公鸭嗓订了这。 公鸭嗓离开后,余今自觉地准备进次卧,却被荣荀一把拉住:「你睡主卧。」 余今啊了声,荣荀解释道:「次卧和书房是相通的,方便我。」 于是余今心安理得的睡进最好的主卧了。 他吃过药后,没急着去洗澡,而是先从背包里摸出了自己的本子,把印花夹了进去。 今天见了很多人。 有公鸭嗓,有纪总,还有发传单的小姐姐和电玩城的前台,哦还有买关东煮的老闆娘。 他把和他说过话的人的代号都写了上去,又有点遗憾他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可转念一想,反正知道了也没用,下一个七天还是会忘得干干净净。 余今摩挲着本子,慢慢翻页,头一回觉得太遗憾。 这些热闹,在下一个七天就会从他的脑子里消失,真的太可惜。 余今把本子翻到最后一页,看着独占一页的名字,还有他写在后面的话,又勾了下唇。 第55页 今天能写的实在是太多,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要写哪个才好。 余今想了很多,坐在光下看着自己的手,又想起了在电玩城时得到的那个轻吻。 他动了动笔,在纸上写下—— 【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 虽然是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哎,宝贝,一.夜.情是会上瘾的啊 六点还有更新哦宝们~ 第24章 二十四尾金鱼 余今第二天起来时, 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 晚上虽然做了些奇奇怪怪的梦,但他没有在半夜总是断断续续地醒来了。 早上睁眼时,他也没觉得大脑昏沉到像煳了502黏在枕头上。 就是…… 余今望着吊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灯, 还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这不是他熟悉的天花板, 包裹住他的也不是他最熟悉的消毒水味。 这家酒店的香薰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余今闻不出来,但他觉得挺好闻的。 今天是第三天了啊。 余今刷牙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忽地有些说不出的情绪。 他从来就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过。 还有四天, 他就又要迎来重置,又要忘了荣荀。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余今一开门,就见到正坐在客厅里的荣荀。 他似乎是在跟谁打电话, 一个人坐在单人沙发上,整个人都陷在柔软的真皮沙发里, 姿态慵懒,眉眼间的笑意又淡又散漫, 像一只假寐的野兽。 他今天穿的很简单, 就一件深灰色的长袖打底衣和一条黑色的休闲裤。 然而这样的日常却有种别样的温馨。 似乎是察觉到余今的存在,荣荀偏头看过来, 在剎那间就柔和了下来:「早。」 他拎着手机,却是跟余今说话:「先坐, 我喊了客房服务, 等下会送早餐。」 其实荣荀表现得真的很明显。 余今想。 他坐到荣荀旁侧不远处的长沙发上, 怕打扰荣荀讲电话, 但却又做不到无视别人的问好, 所以只能小声回了句:「早。」 荣荀看着他倾身压低声音的样子, 有点好笑:「不用那么紧张,不是什么重要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纪总:「?朋友,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荣荀没理他,只跟余今解释:「是我朋友…就是昨天那个朋友,让我帮他带一下他弟弟。」 余今昨天就注意到纪总说他弟和他一个年纪,所以听到这话后,眼睛不由得亮了一下:「他弟弟要来找我们玩吗?」 荣荀倒是不干涉余今交友,只要保持适当的距离,他很希望余今能有几个朋友。 所以见余今也想和同龄人玩,他就松了口气。 至少小金鱼的情况没有医生们猜测的那么严重。 「他不过来,待会我们去找他。」 荣荀没说去哪,只是对电话里的纪总说:「那就这样定了。」 纪总说行:「那我先去开会了,策划案等晚上再说。」 等他挂了电话后,余今没忍住问:「纪哥的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荣荀想了下:「其实我也就见过两次,没怎么注意,印象不深。」 余今哦了声:「那他是在读书吗?这个年纪,应该是读大学?」 注意到了他的神色,荣荀轻笑了声,有几分意味深长:「这么在意他?」 余今还没回答,就见荣荀起身,刻意换了位置坐到他身边,挨着他说:「我可是会吃醋的。」 余今的心跳勐地一顿,又听荣荀慢悠悠地补充:「当初我和你说交个朋友时,你可对我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余今一噎,原本那点旖旎的心思消散,下意识地想要解释。 但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辩解的余地。 虽然他不记得那个人是荣荀了,可他确实记得自己从头到尾就没有好奇多问过一句。 于是余今摸了摸鼻子:「那…我现在好奇一下?」 他本来是想开个玩笑,然而某个男人却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来,问。」 余今:「……」 他忽然发现荣荀有时候也挺幼稚的。 他不说话,荣荀就控诉他:「你看,又骗我。」 余今没太注意到他那个又字,只无奈道:「我问还不行吗。」 「嗯……」 他想了想,一时间也不知道要问什么好:「你读书时成绩应该很好吧?」 像荣荀这样的优秀男人,在学校肯定也是学霸啊。 荣荀没否认:「我是保送进的南大。」 余今羡慕了:「大学生活真的很美好吗?」 问完这话,他又解释了句:「我记得我以前读书不想读的时候,就总有人——不过我也不记得是谁了——跟我说读书就是苦个小初高,大学就轻松了。」 「骗你的。」荣荀笑:「在大学,只要专业选得好,年年期末赛高考。」 余今:「那你呢?」 荣荀:「我是金融和法学双修,的确挺忙的,不过还好,能够应付。」 他的大学,真正压榨他的,不是那些学分和课程,而是在大学那个象牙塔以外的各种手段。 他也有撑不下去的时候,可只要一想到他背后躲着一条小金鱼,如果他垮了,那么掉落的石头必定会将他的小金鱼砸穿,他就不得不前进。 第56页 他们说话间,客房服务也送到。 荣荀敛眸掩住自己眼底深处的情绪,语气轻松:「好了,剩下的下次问吧,虽然很想你主动多了解了解我,但我也想在你心里留点神秘感。」 他起身,朝余今伸出手的同时,也促狭地眨了下眼:「这样你才会好奇我,不是吗?」 ……哪有人把这些小花招直接说出来的啊。 余今觉得荣荀有点不按套路出牌,可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仿佛被下了蛊一般,明明知道他的用意,却还是会被牵着走。 比如现在,他把手放在了荣荀的手心里,由着荣荀将他拉起来。 今天的早餐是小笼包和豆浆,还有皮蛋瘦肉粥。 两个大男人吃得都不少,所以这看似很多的早餐,轻而易举地就被他们分掉了。 吃过早餐后,荣荀就直接给余今套上了和昨天不同的外套。 今天的外套稍微长一点,是月白色的,穿在余今身上让余今整个人显得有几分幽冷。 余今看了看:「这衣服很容易脏……」 荣荀细緻地替他拉好拉链:「没关系,反正到了地方后也要脱外套。」 余今哦了声。 又见荣荀穿上了同款不同色的一件深蓝色的外套。 好像明白了什么的余今轻咳一声,视线飘走。 等到到了地方后,余今才明白他为什么说要脱外套。 荣荀带他来的是俱乐部。 他们今天没有牵手,毕竟昨晚已经过去了。 余今跟着荣荀进去,注意到引路的工作人员对荣荀分外尊敬,登时更加好奇荣荀究竟是做什么的了。 在南界有产业也就算了,怎么内陆也有?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心思,荣荀解释了句:「这边是纪哥开的,他打过招唿了。」 余今恍然大悟。 他们说话间往里走,服务员替他们推开了包厢门。 就见一个少年坐在包厢的长沙发上,一条腿的脚踝搭在自己的膝盖上,跟个大爷似的随着包厢里的探戈音乐晃动。 他五官昳丽,是那种充满了侵.略和攻击性的美,一双狐狸眼勾人得很。 见到他们,他就轻松起身:「你们好慢。」 少年的语调都是拖着的,听着就让人莫名有点秋乏:「荣哥,好久不见啊。」 他顿了顿,又和余今对上眼,挑着眉吹了声口哨:「你对象好漂亮啊。」 余今被很多人夸过漂亮,但像这样轻佻却又不带一点恶意,满是赞美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 而且他没想到他也知道他和荣荀是「对象」。 余今不由得有些紧张,人也往荣荀身后躲了点。 荣荀也很配合地挡了挡他,还把手伸到背后握住了他的手。 余今稍微安心一点:「你好。」 少年迈了两步,一双大长腿就走到了余今面前:「你好啊,我叫纪凭语。我问过我哥了,我比你小几个月。不介意我喊你全名吧?」 余今摇摇头。 又把这三个字在心里念了一遍。 这是他……在这个七天里听到的除他自己以外的第二个名字。 荣荀握紧了余今的手,示意纪凭语:「后退两步,注意点距离。」 纪凭语似乎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还是后退了两步:「这么宝贝。」 余今听懂了他的打趣,有点耳热,又听纪凭语玩笑道:「也是,要我有个这样的对象,肯定宝贝到恨不得把心挖出来把人填进去。」 余今:「。」 大可不必。 这也太恐怖了吧。 他觉得纪凭语话有点多,但他不讨厌。 余今只是有点羡慕他这种一点也不怕生的性格。 这样的人,应该和荣荀能聊得来吧? 余今悄悄去看荣荀,就见荣荀压根没有理纪凭语,而是偏头看向了他,低声道:「吓到了?」 「…我没那么脆弱。」余今又望了纪凭语一眼:「我就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荣荀将他的忐忑收入眼中,心里泛起的酸胀和疼痛让他有种想要不管不顾干脆把小金鱼带回家锁起来的冲动。 病不治了。 反正他会对他的小金鱼好。 小金鱼可以永远待在自己目前的舒适圈里,永远把自己关在贝壳里,他不在意。 可是…… 他的小金鱼从前也是这样张扬而又热烈的啊。 贝壳里也太闷了,会把小金鱼闷坏的。 「没关系。」 荣荀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我能理解。」 他轻笑着说:「毕竟我和你一样,都有点社恐。而且我的社恐比你还严重呢。」 余今眨了眨眼,原本紧绷着的弦奇异的因为这一句话而缓和下来。 而纪凭语看了荣荀一眼,没有揭穿什么,只问:「余今,你想先玩真人cs还是先去开卡丁车?」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这里俱乐部有雪地摩托,那个更好玩。」 余今有点不好意思:「我不会开车。」 「没关系啊。」纪凭语抬起下巴点了点横在两个人中间的男人:「你对象会,让他教你呗。」 ……其实他们不是。 余今没法把这话说出口,于是莫名有点心虚。 荣荀始终关注着他的状态:「你想玩吗?想的话我可以教你。不过雪地摩托不行,太危险。想玩的话我带你,自己不能骑。」 第57页 「雪地摩托就算了……」 余今嘀咕了句:「我连自行车都还不会,就先进化到摩託了,也太恐怖了。」 见他放松下来了一点,荣荀莞尔:「那我们先去玩卡丁车。」 卡丁车上手难度不高,纪凭语还提出了先给余今开一圈示范一遍。 于是余今被荣荀带到看台上,看着底下超大的跑道有点出神。 纪凭语换了身赛车服,是黑白为主,配以红色的,让原本就张扬的人看上去更加耀眼。 他走神地想荣荀大概也很适合这样的配色,不过艷红要换做暗红色才更好看,就听站在他身边的荣荀深深嘆了口气。 余今的视线迴转到荣荀身上:「怎么了?」 「没怎么。」 荣荀一脸忧愁:「只是某条小金鱼,有了新人忘旧人。看样子我真的是太老了,没有年轻人好看了。」 余今瞪大眼睛,不可思议:「你,太老了不好看???」 这男人是不是对自己的年龄和那张下海卖两颗肾都买不起的脸有什么误会? 荣荀故作幽怨:「不然你为什么看别人那么久?」 余今嘴比脑快:「我没看他,我就是在想你穿赛车服的样子。」 话刚出口,余今就默了。 心满意足却不打算离开的荣荀勾唇,捏了捏到现在还在他手心里的手:「不用想,待会穿给你看。」 他没忍住:「喜欢的话让你拍一叠照片做收藏。」 余今:「……」 大可…… …… 他居然觉得这个可以有。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 评论好少啊,因为双更吗(躺平) 第25章 二十五尾金鱼 等到纪凭语示范了一圈后, 余今就被荣荀带着去了更衣室。 更衣室摆放着提前送过来的赛车服,有两套。 余今以为荣荀会在这上面再逗他,但没想到荣荀把一套黑色为主的放到了他怀里:「这套是你的, 你在这换, 我去隔壁。」 余今看着他拿起另一套衣服,微微愣了下。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荣荀偏头问他:「怎么了?」 余今还没说话,他又轻笑了声:「想和我一起换?」 余今一时无言, 又听荣荀慢悠悠道:「那可不行。」 他沖余今眨了下眼, 跟只狐狸精似的勾人:「我会害羞的。」 余今:「……」 他觉得荣荀对害羞大概是有什么误解的。 只是余今并不知道,荣荀主动避让不仅是考虑到余今会不自在,也有自身的原因。 他在镜子前脱掉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一身极其漂亮的肌肉线条。 只是在他右边锁骨, 也就是那枚痣的不远处,有一道又长又狰狞, 像是被砍刀划过的伤痕。 就连他的后背都有一道从右侧肩膀到左侧肋骨,横跨了嵴柱的夸张伤痕。 这些伤口都癒合得很好, 看上去已经有几年了。 他怕这些伤会吓到余今。 也怕余今猜到什么。 南界不比内陆, 南界要混乱很多,各种牛鬼蛇神扎了堆。 他不想让余今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人。 而且…… 荣荀望着自己心口上的刺青, 自嘲一笑。 他又不是圣人,小金鱼要是真在他面前换衣服, 他可没法再克制。 . 荣荀给他的这套赛车服是黑色为主辅以白色没有其他的色彩了。 但就算如此, 余今穿着这身赛车服, 也还是足够惹眼。 最基础的黑白两色是最衬人的, 余今的长相本就是清冷那一挂的, 再配上这样一身, 整个人又冷又酷。 而且这身赛车服意外的合身。 余今穿的时候就感觉这套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一样,还没有什么异味,闻着就像是新衣服的味道。 余今把头盔夹在自己的腋下,一边套手套,一边开门。 因为低着头动作,他没注意,一开门往前一走,脑袋就抵到了一个下巴。 他愣了下,抬头看去,就见荣荀站在他面前,抬手摁住了他的肩膀,似乎是无奈:「怎么总是走路不看路?」 总是? 余今还没来得及问,荣荀又从他手臂里将头盔拿了过来。 余今先说了句谢谢,注意到了荣荀换上的赛车服和他是同色,只是款式设计有点不一样。 ……荣荀穿赛车服也好好看啊。 这样的一身,让荣荀总是刻意表现出来的沉稳和老练洗去了不少,反而多了几分年轻人该有的朝气。 最重要的是,这样穿着的荣荀即便是笑起来,眉眼间都隐隐有几分难见的张扬。 看得余今心痒。 只是他不知道,荣荀比他还难耐:「待会我先用载人卡丁车带你走一圈,在车上教你。」 他的嗓音有点低,尤其是在看到被赛车服衬得冷傲的余今在他面前乖乖点头的时候。 荣荀有一种想要不顾一切将人摁进自己怀里、用力抱住、狠狠亲下去的冲动。 可这样会吓到小金鱼。 所以他只能克制再克制:「走吧?」 余今毫无察觉地点点头,跟在了他身边。 他们出去时,纪凭语就在起点,随手拎着自己的头盔,单手拿着手机在打字。 第58页 见到他们出来,他还很随意地抬手示意了一下。 余今也沖他点了点头,然后纪凭语就回了他一个笑。 余今跟着荣荀上车,认真地听着荣荀跟他讲解。 荣荀的语速放慢后显得更加有耐心,他好像是个专业的教练一样,然而余今却不由得有些走神。 他一心二用惯了,这么多年也没人发现过,然而在荣荀面前,他的思绪才飘开一瞬,荣荀就屈指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认真点。」 他半警告道:「你不认真学我可不会允许你独自上路。」 余今摸了摸被他碰过的眉心,乖乖地哦了声,又觉得神奇。 荣荀怎么知道他走神的? 等到荣荀讲完后,又将放在两人中间的头盔给余今戴好:「坐稳了?」 余今嗯了声,车子就直接滑了出去。 这还是余今第一次坐没有篷的车,而且卡丁车和普通的车也不同。 整个赛道就只有他们一辆车,余今可以说是很大胆地朝外面伸出了手,感受着冷风从自己手指的缝隙中穿过。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很奇妙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好像也曾经在什么时候,坐在哪儿,朝外伸出手,任由风亲吻着他的掌心与指腹。 等到这一圈过了后,余今就和荣荀换了位置。 余今见到荣荀坐到他身边时,还迟疑了一下:「荣先生,要不我自己来吧?我都记住了,而且不难。」 荣荀看他:「怎么,不想带我兜风?」 余今摇头:「不是。」 他其实也挺想带荣荀的,可这是他第一次开,万一翻了什么的……他不想让荣荀因为他受伤。 他不明说,荣荀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荣荀敛眸,借着头盔的遮掩藏住了自己眸中晦暗的神色。 正常人都会为此感动,□□荀的心里却会因此生出令人无法理解的烦躁。 又听余今迟疑过后,还是把话说出来了。 于是荣荀眼底翻涌的阴云更甚,像是在酝酿一场能够淹没整座城市的暴风雨一般。 小金鱼不愿意让他和他一块面对危险。 这是一件多么令人不悦的事啊。 偏偏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没关系,相信你自己。」 余今顿了顿,莫名觉得自己嵴背有点发凉。 他也没再坚持要荣荀下车,只是起步时难免有些紧张。 然后就听见荣荀在他旁边慢慢道:「你知道吗?我第一次骑自行车载人的时候,是被迫载一个小孩。」 他轻笑了声:「那小孩还有多动症,坐在自行车前面的槓桿上一直摇摇晃晃的,还老抓我手臂,弄得自行车一直没有办法走直线。」 「我当时紧张得不行,生怕自己没稳住就带着他一起摔了。」 余今在他的声音里慢慢放松下来:「然后呢?」 荣荀望向余今:「我运气不错,没有摔。」 余今勾唇笑了笑。 他想他运气也很好的。 不然怎么可能会遇上这么好的荣先生呢。 . 卡丁车的上手难度的确不高。 余今本身就很聪明,不再去担心那些后,也能稳稳上路。 虽然不像荣荀和纪凭语那样可以那么熟练地可以以极快的速度窜出去,也玩不了漂移,但这种开车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余今想,等他以后好了,他要去考驾照。 赛道一圈以最快速度都要跑个十几分钟,更何况余今这样不熟练的新手。 等到他到终点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把头盔摘下来,一双眼睛亮亮的,看得荣荀克制着用舌尖扫了一下自己的犬牙。 余今的兴奋完全没有遮掩:「我刚刚差点就做到漂移了!」 荣荀摘了头盔下车,把人从车里拉出来:「我看见了,真棒。」 余今被他这夸小孩子的语气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又听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终点等他们的纪凭语说:「余今你挺有天赋的啊,要不要跟我学赛车?」 余今被他吸引了注意力,然而他身边的荣荀却忽地抬手拨弄了一下他的头髮。 刚到嘴边的话卡了壳,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荣荀。 荣荀弯弯眼,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头髮乱了,给你理理。」 余今哦了声,任由他动作。 荣荀又说:「你想学赛车,我也可以教你。」 余今瞪大了眼睛:「你连这都会?」 这世上还有荣荀不会的东西吗? 「我很多东西都学过一点。」 荣荀勾唇,放下手时,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了余今被头盔闷得有点泛红的耳廓,惹得余今一个激灵,却没有躲,也没有说什么。 荣荀学那些东西,也是因为余今。 他想以后余今对什么感兴趣,他就能亲自教他。 「想学吗?」 「还是不了。」 余今认真道:「我又不去做赛车手。不过要是以后能考个驾照就好了。」 他后面那句话是随口说的,却让荣荀顿了顿。 荣荀眼里的笑意凝实了点。 余今主动提以后了。 看样子这个办法还可以。 「等你好点了我就教你开车,到时候再去考驾照。」 荣荀看了眼时间:「现在我们先去换衣服吃饭。」 第59页 余今说好,心里乍暖。 荣荀的语气很自然。 他好像笃信他一定会好,没有半点忧愁和感慨。 余今扬起唇,总觉得也许自己下一个七天就能好起来,就会记住他。 因为他真的不想忘了荣荀。 如果重置是他给自己下的心理暗示,那现在他这么迫切地想要记住一个人,是不是就能够解开这个暗示了? 纪凭语和他们一块走:「欸,我好奇多问一句,不想说也可以不说啊。余今,你这个病是记不住人,还是会完全忘记啊?」 余今解释了两句,纪凭语似乎是觉得稀罕:「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为什么是七天啊?」 他这个问题问得好,余今也不知道。 按理说当年绑架案长达十四天,他真的受了什么刺激的话,也应该是和十四有关系。 纪凭语又感慨了句:「你这好像拍鬼片啊。」 余今失笑:「确实有点像。」 纪凭语这一句打趣,就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很多。 本来两个人就是同龄人,纪凭语虽然比余今小几个月,现在还没成年,但他性格在同龄人里比较成熟,人热情却不越界,余今放开了后,发现互相有很多共同话题。 比如他们都喜欢看悬疑类的小说,比如他们都喜欢那些又酷又帅的东西…… 荣荀没有打扰他们的谈话。 哪怕他在听到余今的笑声时真的很吃味。 他是很想把这样漂亮的小金鱼藏起来,也的确是余今无论怎么样他都喜欢。 可比起那个把自己困在医院病房里,总是望着天花板发呆游神的小金鱼,现在这样笑得灿烂,一双凤眸满是鲜活的气息的余今才是正确的。 不是他会更喜欢,而是他知道活人该有活气。 所以他会压住自己心里那些会摧毁余今生气的念头。 即便是只能躲藏在阴暗角落里的影子怪物,也希望他的光能够永远炽烈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荣老闆就是疯而自知 还是六点不变哈~换时间我怕我忘了自己要更新_(:3」∠)_ 第26章 二十六尾金鱼 下午的真人cs他们没有组两支队伍出来, 而是三个人玩。 纪凭语对这边熟,所以是他跟余今和荣荀做介绍:「这边真人cs的地图是废弃工厂,地图很大, 平时两支队伍玩都要点时间和运气才能碰上, 我们三个人玩肯定可以玩一下午。」 「所以为了不让我们三个在里面转一下午都碰不到人,我们进去是0装备,要拿着地图到相应的物资点去拿装备。」 余今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纪凭语又说:「反正就我们三个人, 就不装感应器算分了, 玩得开心就行。」 余今觉得这样更好,毕竟怎么看荣荀和纪凭语都是玩这个的高手。 那天荣荀随口就聊了两句枪.械知识,而纪凭语…… 余今看着他去跟工作人员商量物资投放在什么地方,有种这些游戏都是他设计的错觉。 余今正想着, 就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脑袋上。 他下意识地偏头看去,就见荣荀垂着眼帘, 温笑着看他。 余今:「我头髮又翘起来了吗?」 不怪余今这么问,毕竟几乎每次荣荀碰他的头都是说他的头髮翘起来了又或者乱了。 然而这次, 荣荀没有再找藉口, 反而是柔柔一笑:「没有。」 他感受着因为余今的动作而在他手底下蹭过他掌心的髮丝,心情轻快, 语气有几分揶揄:「不给碰?」 余今被他这样的直白打败了:「没有…但是摸头会长不高的。」 荣荀失笑:「你现在就矮我半个头多一点而已。而且你还才十八岁,以后还会长, 还想多高?」 ……想比你高。 余今在心里小声哔哔。 如果他比荣荀高大, 就能更好的保护荣荀了。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 荣荀好像不喜欢他说保护他的话, 所以余今没有提。 他只是换了句话:「你看纪凭语小我几个月, 都比我高。」 「他就高你一两厘米。」荣荀无奈:「而且他家基因好。」 余今哦了声, 又说:「那说不定我家基因也好啊,毕竟我现在都一米七八了。」 荣荀动了下唇,又把话咽了回去。 余今家里的基因怎么样,余今自己不知道,但他清楚。 他那位母亲不到一米六,父亲也就一米七几。 余今小时候个头也不高,在班上总是往前坐的。 真正开始长身高,还是到南界这边来后,换他养着。 不过荣荀不打算提这些,只揉了把他的脑袋。 那边纪凭语布置好后,就走了过来,见余今看着自己,挑起眉梢:「怎么了?」 余今实话实说:「我和荣荀在说你比我高的事。」 纪凭语哦了声,随意道:「我家基因还行,毕竟北方人嘛。我妈一米七五,我爸一米九呢。」 他示意:「你昨天不也见过我哥嘛?他和荣哥应该差不多高。」 无论是哪个男生,都会很在意身高这样的话题。 余今在听到小他几个月的纪凭语已经突破了一米八后,就陷入了沉默。 纪凭语似乎是被他逗笑,安慰了句:「没事啊,你还会长的。」 第60页 余今更加郁闷了:「你怎么和荣荀一样,跟哄小孩似的。」 荣荀的手在刚刚就从压在他脑袋上转到了勾着他脖子。 他们现在往更衣室那边走,走廊上有设计镜子,余今悄悄瞥了几眼。 荣荀勾着他的动作很自然,也有几分散漫,男人低头看他的视线却又是温柔的。 余今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像荣荀这样矛盾的人。 他好像带着点让人肾上腺激素狂飙的痞气,也有一眼就能勾得人心像个鼓一样砰砰直跳的缱绻。 最主要的是荣荀身上的气味真的令人安心无比。 连带着他手臂的重量和温度,让余今想要再靠近他一点。 仿佛一只趋光的飞蛾。 荣荀笑着说:「我本来就比你大,你在这我这儿,就是小孩。」 听到这话,余今莫名有点不爽,但他又说不上来自己究竟为什么不乐意,所以只能说:「那纪凭语还比我小呢。」 纪凭语:「可能因为你太可爱?」 余今:「???」 他,可爱???? 是他提不动刀了还是他的六块腹肌不够看了??? 见他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纪凭语勾起唇:「不信你问你对象。」 他忽然这么一说,余今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他反应过来后,也没打算问荣荀。 他现在算是看透荣荀了,这个男人,老是喜欢逗他。 把他当小孩一样。 可他不问,荣荀却要主动凑上来:「嗯?怎么不问我?」 余今一时无言:「问你你肯定和他说的一样。」 「哪有。」这回余今听清楚了,荣荀确实是哼笑了声,只是他的话语里满是纵容:「我家小金鱼最帅了。」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余今莫名有些脸热。 荣荀哄他的意图也太明显。 纪凭语也啧了声,想起什么似的,在踏入更衣室前,先说了句:「等下,我们先说好啊。待会可是三个人各自为营,我可不想腹背受敌。」 余今点点头:「你放心。」 纪凭语这才满意地踏进更衣室。 余今看向荣荀,荣荀松开他,低声道:「那……我们待会『战场』见?」 余今:「嗯。」 . 因为场景是废弃工厂,又不是山林,所以服装方面就是黑色的作战服和仿制的防弹衣。 这些还是很有必要的,一个是方便行动,有枪套可以装枪,二个就是因为这边的子弹用的是bb弹,防弹衣可以缓解冲击,避免受伤。 余今换好衣服后站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 他在很多地方都没有什么自信,唯独这张脸,余今清楚的明白这张脸是怎样绝佳的武器。 他也知道自己很适合黑色。 他的长相在不笑时,本就偏冷。 无论是那双标准狭长漂亮的凤目,还是高挺的鼻樑与稜角分明的薄唇,都让他像是一把刀。 只不过是装饰用的,镶满了珠宝玉石,用最贵也是最不实用的材料打造的寒刃。 而黑色,则为他的美貌添上几分幽深的美感。 那过于清远的气质被沖刷掉不少,添上了神秘而浓厚的色彩。 却让人更加不敢接近。 余今的美,是那种你觉得他秾丽绮粲也春寒料峭。永远隔着一层无法揭开的纱。 余今对着镜子扯了一下嘴角,那份冷意就瞬间消散,再找不到一点踪迹。 他记忆中有很多声音对他说过他笑起来时有多好看。 最夸张的说法不外乎是说看他笑一下,就觉得此生无憾。 余今是真的觉得夸张。 但现在他想多笑一笑。 因为好看。 因为想给荣荀看。 他一出去,就有工作人员带他前往场地。 为了避免开局厮杀,一般不同阵营的都是从不同入口进场,这次也不例外。 入场后,工作人员将地图交给他就离开了。 余今打开看了一眼,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后,又找了一下标记着物资的几个地方。 离他最近的就是a-03工厂。 余今没什么犹豫地朝着那边去了。 他没玩过这个,哪怕进来前荣荀给他讲了规则,刚刚工作人员又复述了一遍,他也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尤其是他观察了这边的地形,虽然是废弃工厂,但有很多适合藏人的地方。 也不知道荣荀和纪凭语是不是比他快,又是不是先他一步找到了物资。 毕竟他看了一下,发现有几个入口离一些物资点是真的很近。 而且余今看着这些长相差不多的工厂,又比照着比较简单的地图,是真的有点不认路了。 他本来就没怎么离开医院,虽然不是路痴,但认路的本事不太好。 每经歷一个分岔路口都要找一下旁边建筑物的牌子确认一下路。 等他到a-03时,余今也默数到了十分零八秒。 余今唿出口气,冷静地放轻脚步往里走。 工厂内的视线有点昏暗,但他却看清楚了红色的物资箱子。 余今走过去,发现旁边还有好几个大小不一堆起来的货柜。 他没怎么注意,只蹲下身子想要去开那个物资箱子。 箱子打开后,余今愣了一下。 第61页 就见箱子里面散落的是一把枪的零件,看这样子,还得自己组装。 可是……他不会啊。 余今拧拧眉,又勐地停住。 等等! 荣荀和纪凭语都知道他没玩过这个,不可能没有嘱咐工作人员放整枪,那么也就是说…… 余今倏地回头,但却在回身的那一剎那,被一个东西抵住了。 那是一个又黑又长的枪口。 余今顺着抵着他的枪往上看,就见到一双漂亮而又筋骨分明的手握着枪,冷白皮上还开着一枚妖冶的硃砂痣。 再往上,他就对上了一双带笑的眼。 荣荀穿着黑色的作战服,就像是警匪片里的主角。 黑色不仅衬余今,也衬他。 他的冷白皮在黑色的对照下反出诡谲的光。他不像那些正义凛然的警察,更像那些气定神闲,仿佛将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中的反派。 可余今却一点也不怕他,眼睛里反而亮起了光。 荣先生这一身也好好看啊——! 尤其荣荀现在坐在货柜上,一条腿曲起来踩着货柜,另一条腿垂下来,身子微微倾斜着靠近他。 他那双漆黑的眼瞳里,只倒映着余今一个人。 荣荀的舌尖抵着自己的牙尖,望着这样的余今,又有一些不该有的冲动。 一些会把小金鱼吓到石头缝隙里藏起来的过分念头。 他用笑声掩住自己那些情绪,原本沙哑的嗓音却更加沉下去:「小金鱼。」 荣荀把枪搭在余今的肩膀上,一横,就用细长的枪口将人往自己跟前带,用枪去拥抱他。 他轻哼,话语里是不会展露给其他任何人看的,属于他二十五岁该有的朝气与张扬:「你被我俘.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谁俘虏谁还不一定呢(肯定) 另外明天虽然是夹子但是更新时间还是不变哈,然后就是后排推一下下一本古耽偏沙雕向小甜饼《猫猫驯犬指南》 作为手握重兵的岁南王世子,仇夜雪为保性命藏拙十八载。众人只知他纨绔、跋扈,不知他惊才绝艷。 仇夜雪本想藏一辈子,无奈京城一封诏书命他进京为质。 . 就是他惹着了个疯子。同为纨绔的太子祝知折,跟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他,无论他使如何手段给他下绊子,祝知折不仅不气,反而乐呵呵的说阿仇作起来的模样真可爱。 仇夜雪怀疑这人有病,他要放火他倒油,他要杀人他递刀子,最后他把匕首抵在他心口了,他还兴奋地看着他说:「阿仇你可真是爱我爱到骨子里了!」 . 仇夜雪简直要疯了,这他大爷的是个神经病吧!皇帝老儿也不管管吗!!! 皇帝:「咳,岁南世子啊,朕瞅着夜渝刚进贡的明月珠极佳,不如添作聘礼……」 病娇变态恋爱脑犬系太子攻x矜贵纨绔猫系世子受 第27章 二十七尾金鱼 余今由着他带着自己接近他, 有些不高兴道:「你故意把枪拆了。」 这人怎么这么坏啊。 荣荀勾着唇,没有否认:「不然怎么能捞到你?」 他放下手里的枪,轻轻松松就从货柜上跳下来:「我教你装?」 余今狐疑地看着他:「我们现在是敌人。」 荣荀失笑:「我都没有对你开枪。」 余今:「那你还说要俘.虏我呢。」 荣荀似是无奈地嘆了口气, 把手里的步丨枪交给他:「那这个给你?」 余今没什么犹豫地就接过了。 然后就见荣荀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两袋bb弹:「我没上子弹, 你自己上一下。」 余今进来前,工作人员是有给他示范如何装弹的,所以这个他倒是会。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手里的枪是空的。 他微愣:「你为什么没上弹?」 荣荀蹲下.身子去将之前被自己拆开的零件捞出来,随意道:「怕走火。」 他说:「虽然这不是真弹, 但打着还是有点疼的。」 余今望着他, 动了动唇,有点说不出话来。 余今蹲到他旁边,看着他组装枪枝,实在是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荣荀这么温柔的人。 但同时他又忍不住想如果荣荀先遇上纪凭语呢。 一点难以言表的情绪在他心里蔓延, 余今垂着脑袋,很轻地抿了下唇。 就听荣荀又说:「还好我猜对了是你往这边来了。」 他一边教余今怎么组装, 一边在其中穿插闲聊:「不然我装弹的时候就能被发现。」 他这话无疑是在暗示只会对余今放水,很成功地取悦到了余今。 余今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不熟悉这边, 所以脚步声比较慢。」 荣荀说:「纪凭语不一样, 他从小就玩这些长大。」 余今哦了声,本来没想问的, 但也许是因为这两天荣荀太过放纵他,而且无论他说什么, 荣荀都会满足。 昨天他就是提了句雷射枪没意思, 荣荀今天就带他来真人cs了;还有卡丁车…… 荣荀对他这么好, 他就忍不住想要把头探出蜗牛壳再前进一步:「你不是说你和他不熟么。」 这话刚问出口, 余今就觉得不太好。 哪有朋友这样质问朋友的, 而且也过于越界了。 第62页 可丨荣荀眉眼间的笑意却明显的真实了几分, 他心情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好:「我和他真的不熟。」 偏偏他还要故意用那种像是认错的态度,仿佛余今是在管他,而他害怕什么的语气轻声说:「是纪哥总是跟我提,我也不想听。」 他这服软的语气,配上总是能撩动余今心弦的嗓音,让余今一颗心都软了下去。 于是他的声音也不自觉地跟着放轻,也没去在意什么越不越界的事,他只知道荣荀这样和他说话……他挺喜欢的:「纪哥为什么总是跟你提?」 「纪凭语是他一手带大的。」荣荀早就有意让他知道他这边一些关系,这时候正好:「他又当爹又当妈,还要当哥哥。也就把自己养成了弟控,三句话不离弟弟的那种。」 余今明白了。 但懂了后,余今又有点羡慕。 家人啊。 察觉到余今的沉默,荣荀停了停:「怎么了?」 余今摇摇头:「没事。」 荣荀轻点了一下手里的枪,正思索着要不要把话问出口,就听余今又说:「那我就先走了。」 荣荀看向他,有些好笑:「怎么?从我这骗了枪就要跑路了?」 「那不然呢。」 余今眨了下眼,也笑:「还真留下来做俘.虏吗?」 「不跟我一队?」 「……我们总共就三个人啊,我都答应纪凭语了。」 荣荀没有拦他。 本来就是带人出来玩的,虽然他也想把小金鱼别裤腰带上带着跑,但这样余今没有办法玩得尽兴。 所以他挥了挥手:「去吧,下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余今挑唇,眼里闪烁着光:「荣先生,你才应该要小心。」 实在是太久没有见到这样的余今了,荣荀没有纠正他的称唿,只哼笑了声。 . 有了荣荀那的教训,余今再往前的动作就小心了很多,就连脚步也刻意放轻。 然后他就看见了拎着枪一脸悠闲的纪凭语。 余今有一瞬的兴奋,但当他的枪口抬起来的那一瞬间,纪凭语对着他这里喊了声:「余今,我看见你了。」 余今:「。」 他严重怀疑自己今天打不出一枪。 他没冒头,就听纪凭语说:「荣哥跟你在一块吗?」 余今犹豫了一下,看着纪凭语没有要和他火拼的意思,还是放下了枪:「不在。」 于是纪凭语就直接走了过来:「聊聊呗,一直想跟你聊会儿天,但荣哥看你看得也太紧了。」 他明明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一口一个「你对象」了,余今却反而有点难为情。 因为纪凭语说的好像是对的,荣荀的确看他很紧。 两人坐在做旧的货柜上,纪凭语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颗薄荷糖递给他:「吃糖吗?」 余今说了声谢,接过后撕开包装:「好凉。」 纪凭语也往自己嘴里塞了颗:「我觉得还好啊。」 余今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能笑了一下。 纪凭语也没有第一时间开口,两个人就这样坐着吹了会儿风,余今感觉到自己口里的薄荷糖化了不少,纪凭语才问:「我上午是不是吓到你了?」 余今摇头:「没。」 他迟疑了一下:「我就是……」 大概是因为纪凭语给他的感觉不错,所以余今停顿了一下后,就实话实说:「我之前总是住在医院里,很少和人交流,有也不记得人了。」 纪凭语点头:「我看出来了,其实你并不擅长和人聊天吧。」 余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纪凭语偏头看他:「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余今下意识就说:「我没……」 他话还没说完,因为习惯在说话时会看着对方说,所以对上了纪凭语的眼睛。 少年的眼睛干净而又简单,虽然不像荣荀那样一眼就能望到余今的心里去,让余今生出各种异样的情绪,可要骗纪凭语,余今也有点不忍心。 尤其是他想起上午纪凭语陪他玩卡丁车,中午还跟他推荐菜品,下午又这么照顾他。 余今又不是傻子,从上午纪凭语靠着护栏玩手机开始,他就知道说什么荣荀帮纪总带孩子,其实不是。 多半是荣荀找纪凭语帮忙,有个自来熟的同龄人一块玩,他能够更快的在陌生的环境下放松下来。 这些知识,余今是自学过的。 余今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同龄的朋友,但他猜多半没有。 而他想要朋友。 人,是孤独的。 所以他没不下去了。 「……确实有。」 余今想了想:「我,怎么说呢。」 他抿着唇,组织了一下措辞:「我就是想知道,荣先生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或许我和他……以前见过?」 大概是纪凭语也没想到余今会问这个问题,他也愣了一下:「荣哥自己没跟你说吗?」 余今摇了摇头,又严谨地补充了句:「也有可能他说过,但我不记得是他说的。我记不住人。」 他嘆了口气:「算了。」 余今咬碎了嘴里已经化得差不多了的糖:「总会知道的。」 纪凭语拿枪枝着自己的手肘,晃着玩。 他看了余今一会儿,余今察觉到他打量的视线:「怎么了?」 第63页 纪凭语:「你喜欢他。」 余今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懵了,整个人一顿,在寒风中缓缓地红了耳根:「你怎么突然……」 不是,纪凭语不是都打趣他们好几次了吗,怎么现在才下这个结论?! 「我一看就知道你们没在一起。」 纪凭语嗤笑了声:「骗得过我哥,瞒不过我。」 余今无言。 纪凭语:「你既然喜欢他,为什么没和他在一起?」 他随口道:「我看荣哥喜欢你那劲儿,你就算叫他把荣家家主的位置让给你他都愿意。」 余今:「。」 大可不必。 「我之前就想说了,你的比喻都好夸张。」 「实话好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声。 纪凭语撞了撞余今的手臂:「你还没回答我呢。」 这要怎么说? 余今敛眸,在心里嘆了口气。 他脸上的笑意淡下去,语气也放轻了很多:「可我记不住他。」 纪凭语嘶了声:「啊,好虐。虐得我心肝疼。」 他边说边跳下了货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啦,我还没找到子弹呢。」 余今摸出了一包子弹,喊了他一声。 纪凭语回头,余今朝他丢过去。 子弹稳稳地落在了纪凭语手上,纪凭语挑眉:「不怕我现在就跟你火丨拼吗?」 余今只说:「帮我个忙可以吗?」 纪凭语示意他先说,余今笑了下:「见到荣先生的话,帮我跟他说我在这儿等他。记得要说是这个红色的货柜。」 纪凭语明白了什么,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一边装子弹一边离开。 只是没走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余今一眼:「余今。」 他说:「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你可以随便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反正无论怎么样,总有人会爱你。」 纪凭语随意道:「但你要想清楚,这究竟是不是你想要的。」 你真的愿意一辈子停在原地甚至只会不断后退吗? 余今明白纪凭语真正想说什么。 因为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 余今看着他:「道理说得不错。」 纪凭语勾唇:「不是我说的,是一个陌生人跟我说的。」 他挥挥手:「不过看样子是我废话了。」 「没有。」 余今认真道:「谢谢。」 纪凭语离开后,余今又坐了会儿。 其实今天天气不太好,没有太阳,阴了一整天了。 这边是哪,余今昨晚开手机定位看了眼才知道。 内陆的北边,在十月总是是冷的,更何况现在还是十月底。 得亏余今身体好,不怕冷,现在坐在萧瑟的寒风中,也没有半点冷意。 他等了会儿,才起身换个位置。 这边他很早就看中了,很适合埋伏。 . 在等待荣荀过来的时候,余今还发了会儿呆。 他总是喜欢游神,而以往都是真切的放空脑袋,这回却忍不住去想些有的没的。 他的生活就像是在拍鬼片和悬疑片。 他不记得人,也就导致了他不记得那一张张嘴里说出的关系。 哪怕他的记忆里的确有那些故事,可名字和脸,在他这都是陌生的。 没有人能理解这种感觉。 因为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有这样的心理障碍。 他因此没有办法和人建立深度关系。 就连朋友都没有。 ……那年绑架案,到底发生了什么? 余今是第一次认真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他还没深想,细微的脚步声就将他的思绪拉回。 余今借着不远处的反光看了眼,确定是荣荀后,勾起了嘴角。 等到荣荀越走越近,抵达了他想像中的位置后,余今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出,枪口直接抵住了荣荀的心口。 就见荣荀似是意外地扬了下眉,举起了自己的双手表示投降。 余今的眉眼里带着飞扬的神采:「我说过的,你要小心。」 荣荀嘆了口气:「没想到我也有阴沟翻船的一天。」 他微微倾身,想要接近余今,余今本能地往后退了点:「……干嘛。我没你那么温柔,我这枪里可有子弹的。」 余今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没有气势,再一字一顿地补了句:「你现在可是我的俘.虏!」 荣荀停住:「我知道。」 他沙哑的嗓音中带着散漫却柔和的笑意:「那余长官,你打算怎么处置你的俘.虏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对劲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黄脸通红呜呜呜呜 下午六点还有更新哈~ 第28章 二十八尾金鱼 即便北方的秋风再冷, 荣荀的眼神也是炽热的。 余今迎着他眸中的星火,轻轻勾唇:「荣先生。」 他微微偏头,稍弯的凤目显得狭长而又漂亮:「有没有人跟你说过, 你演技其实挺差的。」 荣荀彻底顿住。 他望着余今, 一时间不知道余今是在说他自投罗网的事,还是说他从站在他面前说他是他的资助人那一刻起,还是……这只是一个试探。 但无论怎么样,荣荀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浅笑, 没有半分动摇。 第64页 而余今继续说:「你这明知山有虎, 偏向虎山行也太明显了。」 荣荀紧绷着的肌肉放松下来,他哼笑了声:「对自己这么不自信?就不能是你埋伏成功?」 「……你是大摇大摆、一点迟疑都没有的走过来的好吗?」 余今无语地用枪口轻轻推了他一下:「你好敷衍。」 荣荀始终仰着头看着站在货柜上的余今。 因为就他们三个人玩这个游戏,所以手机是都带进来了的,他知道余今和纪凭语聊了什么。 毕竟那个手环, 没有他的指纹就没有办法解除。 他一开始一直没想明白是什么原因,让余今在这一个七天性格开朗了很多, 比起上一个过分客气的七天,目前这一个七天, 余今会时不时地跟他开玩笑, 也会这样怼他几句——之前荣荀还觉得余今怎样对他都没关系,可在这个七天里, 尝到了鲜活的小金鱼后,就忍不住想要看更多。 想看他炸毛沖他甩尾巴, 想看他不客气地和他说话, 更想他能够理直气壮地支使他去做什么事。 他好想余今对他任性。 最好是骄纵到让他头疼无奈。 至于现在, 荣荀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七天和上一个七天变化那么大。 而那个答案, 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跳跳糖充斥着, 异样兴奋。 「那反正我已经是你的俘.虏了。」 荣荀不躲不避, 反而压着枪口倾身,像是要将自己全身的支点都交付于余今手上的枪,也让那点触感更加真实:「随你处置。」 他这话说得干脆,反而把余今噎了一下,之后就是慢半拍地察觉到了他们这些对话究竟有什么不对劲。 余今轻咳一声,有点躁:「你好好说话。」 荣荀微微偏头,一脸无辜:「我怎么了?」 余今:「……」 当他是傻子吗。 见他不说话了,荣荀便收了逗弄人的架势:「有话想跟我说?」 余今也垂下了抵着荣荀的枪口:「嗯。」 荣荀走近他,朝他伸出手:「要下来吗?」 这边货柜比较高,余今都是翻上来的,要下去的话也得翻下去,有个支点的确会更好下来。 所以余今望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迟疑了一下。 荣荀的手是真的很漂亮,现在还带着半指手套,衬得他本来就是冷白皮的肌肤更加添了点过白的脆弱感。 让余今忍不住想要将他的手藏在手心里,好好保护。 余今甚至开始怀疑荣荀这只手能不能够撑得住自己(?) 完全忘了那天玩拳击机比他多打了三百分的人是荣荀的余今小心地将自己的手放到了荣荀的掌心里。 他刚想跟荣荀说借个力就行了,但话还没出口,那只伸出去的手就被人用力攥住。 下一秒,失重的感觉传来,余今整个人直接砸进了荣荀的怀里。 起初第一秒,余今心里是慌乱了的,但当荣荀身上的气味包裹住他后,他紧绷的心又落了地。 荣荀的手臂用力地环抱着他的腰身,在砸上来的那一刻,余今是清楚地听见了一声闷响的。 毕竟他是真的直接被扯得失重往下摔,然后直接撞在荣荀怀里的。 但除了碰撞所发出来的声响外,还有荣荀听不到的,存在于他身体内的声音。 那是一声心跳的迴响。 从他的胸腔处震动,共鸣到了他的每一个细胞,所以听上去才那样的清晰。 余今无意识地环住了荣荀的脖子,整个人是挂在荣荀身上的。 因为荣荀是将他悬空抱起。 在恍惚间深刻感觉到荣荀的臂力有多么强悍的同时,余今的身体也一点点僵硬起来。 因为荣荀把脑袋埋在了他的颈窝里。 温软的触感和炽热的唿吸就好像铅球一样压着余今,让余今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和锁骨的连接处似是有千斤重。 偏偏他没有办法推开荣荀。 毕竟他整个人都在荣荀怀里,双脚不着地,唯二的着力点就是荣荀搂住他腰背上的手臂和他环住荣荀脖子,压在荣荀肩膀上的手臂。 而真正让余今说不出来话的,是他在这秋日的冷风中,清楚地感知到了荣荀像是吸猫一样,深深地吸了口气。 余今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瞪大着眼睛,耳根发热的同时,也因为过度紧张而收紧了手臂:「荣先生……」 荣荀嗯了声,却没有松开他。 他的唇贴着余今应声,让余今更为头皮发麻:「你、你先放我下来。」 荣荀没有第一时间动作。 余今迟疑了一下,又喊了声:「荣荀?」 荣荀这才终于松开他,将他稳稳噹噹地放在了地上。 余今得到自由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捂了一下自己刚刚被荣荀埋过的地方。 属于男人的温度好像还残留在上面,被他这个动作所掩藏,让萧瑟的秋风没法立马将其吹散。 余今完全不敢看荣荀了。 他不明白荣荀怎么突然闹这么一出,只觉气氛暧.昧又黏稠,还有几分说不出的尴尬。 就听荣荀轻声说:「抱歉,冒犯了。」 余今心里那点异样登时消散,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捂着自己的脖子,愣愣地看着地面。 第65页 ……他其实不反感。 就是太突然了啊! 两个人在这寒风中站了会儿,最终还是绯色消退了的余今率先开口:「你…你怎么突然……」 「突然很想抱你,但又找不到理由。」荣荀直白道,「本来是想就抱一下的,可……」 他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 但语言的艺术就是如此,有时候需要直白,有时候越是含煳不清,却反而越能勾人心弦,惹人遐想。 从余今主动开口的那一刻起,荣荀就知道他不介意。 余今被他这两句话弄得心跳都快变得不是自己的了。 他默了很久,还是决定转移话题。 余今:「我是、我是有话跟你说。」 他卡了一下后,深吸了口气,强装镇定:「就是昨天纪哥不是说他……」 余今说不出来那个称唿,只能斟酌了下换了个过于书面的说法:「他夫人是精神科的医生吗?」 荣荀望着他,明白了:「你想好了?」 余今郑重地点点头:「我想试试。」 他的眼里带着坚毅的光,仿佛要踏上的是一条宛若钢丝的路,一不小心,就会瞬间踩空跌落,以至于粉身碎骨。 没有人理解余今为什么会这么戒备,又这么敏感。 荣荀也有很多想不明白的点,毕竟没有人的灵魂是能和人共通的。 但他能够理解他。 所以他才会为余今心疼:「可以让我陪你吗?」 余今微微瞪大了眼睛:「你可以陪我吗?」 余今在潜意识展露出来的依赖,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荣荀将其收入囊中,小心保存:「当然,我还怕你拒绝我呢。」 他顿了顿:「我明天上午有个会要去开,下午带你去,晚上就是晚宴了。」 余今点头说好。 荣荀又很轻地弹了一下他的眉心:「现在先好好玩吧。」 终于做出了这一个决定,余今也轻松了很多。 这个下午的确玩得很尽兴。 他们没有算分,所以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赢了,反正余今知道自己打中了荣荀和纪凭语不少次,纪凭语和他玩起来不手软,但是荣荀却捨不得沖他开枪,于是之后的遭遇,荣荀基本上是被他血虐。 晚饭的时候,纪凭语是没跟他们一起吃的。 他说自己要赶飞机了。 余今有点茫然,在和他互换手机号的时候,纪凭语顺嘴解释了句:「我在国外读大学。」 他又朝余今挥了挥手:「走啦,希望下次见你你已经好了,能认出我是谁。」 他挑起个笑,慵懒又倦怠,还玩笑了句:「拜拜,小白兔。」 余今:「????????」 而站在他身边的荣荀凉凉地扫了纪凭语一眼。 纪凭语搓了搓胳膊,也不怕他,直接熘了。 余今震惊地看向荣荀:「他为什么那么喊我?」 难不成……在荣荀眼里,他也像小白兔??? 不是吧? 余今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结实的手臂肌肉,不敢相信。 「他故意逗你。」荣荀的声音都有点凉:「别理他。」 迟早有人收拾他。 . 吃过晚饭后,余今就跟着荣荀再一次出来散步。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牵手。 毕竟没了理由。 而这样适当保持距离,也让余今安心。 因为他们没有那层关系啊。 在散步时,纪总打来了电话给荣荀,一开始大概是聊生意上的事,余今不太听得懂,也没怎么注意听。 虽然荣荀不避着他,但他还是会有意识走神迴避一下。 可到后来,纪总就开始和荣荀说一些简单的家常闲话了。 余今就忍不住竖起耳朵去听。 也不知道纪总在那边说了什么,荣荀随意回了句:「墓都没有,扫什么。」 余今眨了下眼。 荣荀和纪总也只是简单聊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正好他们踏上了天桥,在一步步上台阶时,余今瞥了荣荀好几眼。 最后还是荣荀无奈地主动开口:「是纪哥说起他在扫墓,问我会不会给我父亲他们上坟。」 余今轻轻啊了声,有点不知所措:「我不知道……」 「没关系。」 荣荀反而笑了笑,没有半点伤感:「我和我家里人的关系不怎么样。」 要不要说这事,荣荀是有所考量的。因为他不想余今心疼他,觉得他脆弱。 可上一回荣荀在余今这儿也尝到了甜头。 所以在各种挣扎后,荣荀还是决定拿自己的过去去算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余今愣了愣,就听荣荀简单地提了两句:「我父母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生下我也只是为了生意。不算什么特殊的事,就是一些烂俗套的剧情。」 他不甚在意的姿态和一句大实话的玩笑,反而更能惹起余今心疼:「我只是他们手里的工具人而已。」 余今抿着唇,明明身旁就是他最爱看的车水马龙繁花盛景,可此刻,他眼里只有一个迎着风浅笑的荣荀。 他犹豫了一下,主动朝荣荀伸出了手:「你白天……抱够了吗?」 荣荀弯眼:「我其实没有那么脆弱。」 话是这么说的,可某个男人还是毫不犹豫地投入了余今的怀抱,然后将余今整个人都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第66页 其实示弱也挺好。 荣荀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 会撒娇的男人有糖吃啊! 第29章 二十九尾金鱼 回了酒店后, 余今躺在浴缸里时,满脑子都还是那个拥抱。 不同于白天只有风知道,夜晚有灯火万千, 亦有各色行人从他们身边经过。 荣荀抱他很紧, 只要是个有脑子的,都知道那不是朋友间该有的拥抱。 余今也看见了有人在偷拍他们。 但他没有推开荣荀。 因为当时荣荀低声问他,是不是只是安慰。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让余今心口压上了一块石头。 他想告诉荣荀说不全是, 但话真的无法说出口。 余今闭上眼睛, 任由热水的水汽将他的眼睫打湿。 因为下一秒,余今整个人就滑进了浴缸里,把自己完全浸泡在了里面。 他得知自己对河流有ptsd时,就想过是不是自己在绑架案中有溺过水, 所以他一直想试试,如果把自己泡在水里会怎么样。 但他一直没有机会尝试, 后来又渐渐的没有这个想法了。 直到今天。 被水淹没的那一刻,余今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的。 他也没有急着从浴缸里起来, 反而是继续泡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但好像在水里的每一秒都那么漫长,余今面前没有出现他预想的画面。 他仍旧没有动。 然后憋不住唿吸, 呛进了第一口水、第二口…… 余今勐地从浴缸里起来,扶着浴缸边沿咳嗽。 是他猜错了吗? 为什么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还是说一定要是河流或者湖泊什么的? 余今咳得生理性的泪水都跟着水珠融在一块滑落, 一双漂亮的凤目泛着红了, 都还在思考。 好在刚刚荣先生和公鸭嗓有事出去了一趟。 不然他闹这么大动静, 肯定会吓到荣先生。 余今把呛进去的水都咳出来后, 又虚虚地再咳了两声。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浴缸边沿, 因为太过用力, 指尖泛着红,但关节骨却透着白。 余今感觉自己都要把肺咳出来了。 他望了眼清澈、泛着涟漪的水,到底还是放过了自己。 吹干头髮后,余今坐在桌子前,转着笔,有点不知道要写什么好。 不过今天是真的很开心。 他的本子上也拥有了第二个人名。 他有除荣先生以外的朋友了。 余今看着荣荀的名字,和他已经在名字后面写下的七句话,陷入沉思。 今天有太多东西可以写了啊。 不过非要说印象最深的—— 【我们在世俗中拥抱】 就像两个漂浮在大海的浮萍,纠缠着成为彼此的根。 . 荣荀说早上有会,是真的有会。 他来内陆,除了带余今玩,也是真的有事要办。 所以第四天早上的早餐,是余今自己吃的。 吃过后,余今就从背包里摸出了书来看。 他这一趟来,也带了本书,不过不是小说,而是医学生的《外科学》。 这本书是谁给他的他不记得了,但他书架上还有《生理学》什么的,那些基础的他已经看完了。 他猜多半是医院里的人给他用来打发时间的。 毕竟在余今的记忆里,的确有谁教过他医学知识,但那是中医。 而且就算是中医,也是比较浅的,只教了他把脉,别的余今就不会了。 余今看这些不觉得枯燥,反而津津有味,遇上不懂的词彙,就掏出手机搜。 等到时间走到十二点多的时候,荣荀刷房卡进来,就见余今捧着一本堪比板砖的书在翻阅。 他走过去,看了眼蓝色的封皮,笑了声:「想学医?」 陷入知识海洋里的余今这才发现他回来了,便抬眸看去,登时愣了下。 今天荣荀穿了身规规矩矩的西装。 白色的衬衫和深灰色的双排扣,以及纯黑的西装式风衣,尤其是那条暗红色的领带,还有上头精緻漂亮的银色领带夹…… 这些让荣荀就像是个老派的贵公子,偏偏他这个人在余今面前展露出来的姿态又是儒雅温和的。 余今的喉结很不争气的背叛了他,狠狠滑动了下:「嗯。」 他游神一瞬,还是回答了荣荀:「如果我能好的话,我想学医。不过我没有学歷……」 「不用担心这些。」 荣荀将他的书抽出来看了眼,看着上头密密麻麻的笔记:「等你情况稍微好转一点,我就可以安排你的学习,到时候你照常参加高考,然后就可以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 他把书还给余今,语气里的柔和没有半点作假:「小金鱼,属于你的人生,谁也夺不走。」 那些人不行,老天不行,命运更不行。 这是余今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他瞪大了眼睛,惊喜道:「我还可以参加高考吗?我都没有读过初中……」 「但你从来就没有落下学习。」 荣荀稍顿,补了句:「院长跟我说过。」 「你只是不记得那些人名。不需要考人名的那些理科,你不是学得很好吗?」 他说:「你这属于特殊情况,可以跟相关人员交涉,得到一次高考的机会。」 第67页 余今的心砰砰狂跳。 他看着荣荀,心里有点发酸。 荣先生真的太好太好了。 荣荀迎着余今眼里攒动的光,笑了笑:「先不说这些了,吃饭吧。」 他看了看表:「吃过饭后我们就去纪哥家,今天嫂子正好在家休息。」 余今说好,高高兴兴地合上书跟着他去吃饭了。 . 纪总家是住在别墅区的。 公鸭嗓负责开车,余今和荣荀坐在后座上。 上车后没多久,余今就感觉到自己肩膀一沉。 他一怔,偏头看去,就见荣荀的脑袋靠着他的肩膀,而荣荀闭着眼睛。 「荣荀?」 他轻轻喊了声,荣荀并没有回应。 坐在驾驶座上的公鸭嗓嗐了声,小声跟他说:「老闆昨晚睡得迟,今天又起得早。」 余今没动了,还顺势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荣荀靠得舒服点:「他平时睡眠不好吗?」 他还记得上次荣荀说他也睡不好的话。 「是吧。」 公鸭嗓是把余今当自己人的,而且什么不该说,荣荀已经警告过了,那没提的不就是能说的吗:「老闆他总是晚上一个人站在天台上。」 余今:「?」 这是干嘛??? 不过这话乍一听怪惊悚的,但一想主角是荣荀…… 嗯。 好像变成什么优秀的文艺片了呢。 「他为什么要一个人站在天台?」 「这…我也不知道啊。」 余今没有再强求。 等到到了地方后,是余今把荣荀喊醒来的。 荣荀睁眼时恍惚了一下:「抱歉。」 他的嗓音里带着刚睡醒的喑哑:「……我没想到我居然睡着了。」 他就挨着余今,说话的气流和声音都顺着送进了余今的心里,惹得余今轻咳了声。 尤其结束了公事的荣荀已经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休闲服,再配上这睡眼惺忪的模样…… 「没事。」 他忍不住叮嘱:「你还是要注意休息啊,现在年轻人猝死率直线上升。」 荣荀莞尔,但因为困意还没完全散去,笑的有点懒,看着有几分孩子气:「好的。」 余今又被狠狠勾了下。 他算是发现了,荣荀这张脸就长在他心上了。 无论怎么样都是招惹他。 两人下了车后,余今也见到了纪总家的全貌。 三层的独栋别墅,前面有个小花园,后面有个泳池,旁侧还安装了电梯。 余今对花花草草没兴趣,所以看着花园里的花,叫不出名字,只知道挺好看的。 纪总亲自出来接他们,余今打了声招唿,纪总沖他摆摆手:「不用那么客气。」 其实他和荣先生的关系挺好的吧。 余今想。 余今跟着走进去,就见一个长头髮穿着休闲服的女人在暖气底下嗑瓜子。 女人五官明艷,并不像大众印象中的心理医生那样温柔,反而是很具有攻击力的长相。 「来啦?」 她也显然是个自来熟:「余今是吧?之前就听阿琛说过你了。」 「我姓陆。」 余今顺势喊了声:「陆医生。」 陆医生笑笑,看向荣荀:「那我就先带他上去了?不需要旁听吧?」 荣荀没有第一时间答话,只是看向了余今。 余今沖他点了点头,又迟疑了一下:「你可以在这等我吗?」 荣荀的回答当然是肯定的。 余今就放心地跟着陆医生上去了。 纪总家三楼有一间专门的诊室,陆医生解释了句:「有时候有些患者不愿意在自己家里,也不愿在医院,我就会带他们来这儿。」 她示意余今坐:「喝什么?」 余今:「温水就好。」 陆医生:「你还挺注意养生。」 余今笑了下,知道这是让人放松的小技巧。 最开始的流程无非就是那些,余今已经走得麻木了。 等到不知道聊了多久后,陆医生问:「你试过催眠吗?」 余今点头:「试过,但我还是想不起来。」 陆医生:「不,你不要去想着要想起来什么。」 她起身找辅助工具:「你只要放松,什么都不要想就好了。」 余今说好。 于是半小时后,陆医生独自一人下楼。 荣荀和纪总对坐着正在下围棋,扫一眼就知道荣荀心思不在棋盘上,下得乱七八糟的。 见到她过来,荣荀放下手里的棋子:「怎么样?」 「其实你也知道。」陆医生说:「我看和他们看没有什么区别,最重要的是他自己愿意迈出那一步,迈出来了,就简单了。」 她顿了顿:「还有就是……如果你希望他能够快点好起来的话,得告诉我他经歷的绑架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荣荀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又想起自己现在在戒菸,已经不戴烟盒和打火机了。 他身边站着的公鸭嗓想要递支烟过来,荣荀伸手挡了:「没有办法让他既能好,又不会想起绑架的事吗?」 陆医生:「……」 纪总一脸复杂:「我今天算是见识了,你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碰到他的事就说胡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68页 一个坏消息:我之前玩板好像摔伤肩膀了,肩膀好疼tat尤其是心脏上面锁骨那一片tat 但是好消息是!我有二十章存稿!而且!我还可以写(嘿嘿嘿) 下午六点照常哈~ 第30章 三十尾金鱼 余今按照陆医生所说的去放松了。 然后他做了一个清醒梦。 梦里, 他站在一团白雾中,周遭的一切都看不清楚,也没有人和声音。 他就那样漫无目的又不知疲倦地走着, 不记得自己是谁, 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 又或者……他早就习惯了。 他被这片迷雾已经禁.锢了很多年。 余今想醒来,却没有办法挣脱。 明明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可他的大脑就像是被这些白雾所侵蚀了一般。 最终余今也不走了,干脆躺在了地上。 他想既然醒不来就这样好了。 他也懒得挣扎, 爱怎么就怎么吧。 但当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 有一道声音清晰地在他耳边炸开。 那是还没有经歷变声期,所以过分清亮的少年音:「小金鱼!」 看不见的人对他说:「你坚持一下,会有人来救你的……」 余今再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这明明是他的梦境, 他却无法操纵。 他只知道有过浓的情绪从他心底升起,纠缠着他, 要将他拉下另一个旋涡。 恐惧、害怕、慌张…… 还有绝望。 在沉入无边无际的沼泽的那一刻,他想, 那你呢。 有人会来救我, 那你呢。 有谁能来救你。 . 余今醒来时,陆医生已经回来了。 她在看向有动静的余今时, 脸上原本带着的浅笑停顿了瞬:「你是梦见什么了吗?」 余今眼里一片茫然。 他似有所感般抬手,才察觉到自己眼尾蓄了湿润。 余今随意地擦了一下, 让陆医生递纸巾的手停在半路。 陆医生把纸巾收回:「你做噩梦了吗?」 余今还有点恍惚, 好半天才回话:「……我不知道。」 他确实没法定义那究竟是不是噩梦, 反正不是什么美梦。 陆医生又问了遍:「你梦见了什么?」 余今迟疑了下:「我好像…梦见了被绑架的事情?」 他顿了顿:「其实我也不确定, 就是感觉可能是。」 陆医生微讶:「能跟我说说吗?」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而且余今本身愿意来这, 就是想要接受治疗,想要好。 可问题是,现在要他复述,余今又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被抹了浆煳,记不清梦里的话,只记得自己在一片白雾中不停地走,走到想要放弃了,然后有谁说了什么,所以他没有放弃。 陆医生若有所思:「其实当年绑架案是最大的关键,我个人猜测啊。」 她说:「也许你想起来那起绑架案到底发生了什么后,心理暗示自然也就解开了。」 听到这话,余今却沉默了。 陆医生:「怎么了吗?」 余今敛眸:「一定要记起来吗?」 陆医生是真的意外了:「你不想记起来吗?」 她还以为是荣荀刻意不让余今去回忆绑架案的事……原来余今也不想吗? 可是为什么? 余今没有第一时间吭声。 他看着陆医生旁边的窗户,慢慢道:「我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对河流应激,我做过实验,我应该没有溺水的经歷。」 「是吗?」 陆医生的思维本能地跟着他走了一下后,她又停住。 ……余今在转移话题。 她嘆气,在斟酌过后,还是决定提出来:「余今,如果你真的想好起来的话,那么有些事就不能去逃避。」 陆医生想了想:「不如这样,我问,你不一定非要回答我,只是你自己在心里要有一个答案。你得去想为什么,可以吗?」 因为荣荀现在算是余今唯一的「亲属」,所以他可以看余今的病歷,也可以调动替余今选择医生。 所以陆医生是从荣荀那了解过余今的情况的。 她知道余今目前最大的问题在哪。 余今仍旧没有第一时间作出答案。 他闭上眼睛,在心里深吸了口气。 荣先生说过的,等他好了,他可以安排他高考,读书。 而且他想记住给他送惊鸟铃的是他,记住他们牵着手在街头漫步过,记住他们也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拥抱过…… 他想记住荣荀。 「好。」 陆医生松了口气:「那么首先,你为什么不想记起绑架案?」 余今垂着脑袋,陆医生以为他大概是不会回答,但能让余今自己去思考这个问题就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 催眠前后的聊天,陆医生算是发现了件事。 余今一直在躲避绑架案前后的话题,也就是他来到南界之前的所有事,只要不是他自己提起,他的潜意识就会去规避。 陆医生正准备抛出第二个问题,然而余今忽然开口:「我不知道。」 他轻声说:「但是我觉得……我很害怕。」 陆医生微愣,旋即柔声道:「害怕是正常的,你尽量别去想有多可怕,让自己放松点。」 第69页 余今点点头。 「其实关于你的心理障碍,有一个最好的治疗方式。」 陆医生观察着余今的每一个表情:「那就是家庭治疗,有科学研究表明,大多数非家庭原因导致的心理疾病可以通过家人的陪伴加快治疗速度。你…想见你父母吗?」 其实这个问题问得很刻意。 就像南界的医生们怀疑余今是有遭受二次刺激一样,陆医生也觉得余今这个状态看着像是受过二次刺激。 他们的猜测无疑都是指向一个答案—— 余今其实知道自己被遗弃了。 就算不记得,也猜得到啊。 毕竟人都是有爸爸妈妈的。 这对于一个经歷过绑架案得了心理障碍的孩子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然而余今面上没有痛色,也没有流露出半点怨怼。 他只是看着陆医生,一切如常:「可是我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了,就算见到了……也认不出来。」 「但是血缘是不会骗人的。再说他们毕竟算是陪着你走过了年幼的时光,也许你会有熟悉感。你想见他们吗?」 余今笑了下:「嗯。」 他说:「我想。」 他这回答有点超出陆医生的预料了。 难不成是他们猜错了? 之后他们又聊了点别的,等到结束后,两人一起离开房间。 下楼后,余今就看见荣荀在跟纪总下棋。 荣荀看向他,余今朝他走过去,看了眼棋局:「……你这棋有点臭。」 因为一直分神在他那边,荣荀的确没什么心思下棋,但在听到余今这话时,原本有点躁的心情瞬间阴转晴。 他好笑地挪了挪位置,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我的确不太会,不如你教我?」 纪总:「?」 刚谁说自己不会下棋??? 他震惊了。 荣荀的棋是国手教的好吗?! 余今不知道这些,只顺从地在他身侧坐下,挨着他,从他手心里接过了棋子。 荣荀执黑,他大概是习惯性抓一把在手里,所以余今拿起的这枚黑棋带着荣荀的体温,让余今有点捨不得落下去。 他摩挲了下:「感觉材质有点特殊?」 「嗯。」荣荀给他解释:「这是玛瑙做的。」 余今:「……」 这就是有钱人吗。 余今落子,纪总说:「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帮他把这局救活。」 男人间的胜负欲总是很奇怪,陆医生无奈地看了他们三个男性一眼:「我和韩姨去给你们切水果。」 她问余今:「有什么不吃的吗?」 余今还在想下一步的棋要怎么走,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荣荀回答的:「他不吃苹果和梨。」 余今一顿。 他扭头看荣荀,有些疑惑。 本来他是想问一句你怎么知道的,话还没出口,又想起在纪总面前他们是情侣,荣荀知道很正常。 于是余今只能先憋回去,好好下棋。 余今的棋艺是真的比纪总想像的要好。 他一开始还不以为意,等到余今救活了黑方后,纪总轻咦了声,端正了态度。 陆医生端着果盘上来,里头洗了葡萄和车厘子,还摆了山竹。 余今没心思吃东西,荣荀倒是悠闲地洗了个手,拿了个垃圾桶。 没几秒,就有一颗葡萄递到了余今嘴边。 余今下意识地张嘴,碰到了荣荀的指尖时,才反应过来:「。」 荣荀弯着眼问他:「甜吗?」 「……嗯。」余今的喉结滑动了下,到底还是没能把拒绝的话说出口:「挺甜的。」 再然后,这局棋纪总下得也有点心不在焉了。 因为坐在余今旁边的荣荀没有再关注战场,只一心一意的做一个贤淑的「小媳妇」,给余今又是剥葡萄又是剥山竹,连核都剥掉的那种。 纪总:「……」 他哀怨地看向继续看电视剧的陆医生,期期艾艾地喊了声:「老婆。」 陆医生微微一笑:「有事吗?」 纪总哽住:「没,我就是想问你吃不吃山竹,我给你剥。」 陆医生温柔道:「不用,你自己剥自己吃。」 余今忍着笑落子,又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被填满了。 家的感觉,真的很好。 虽然这里不是他的家。 又过了会儿,荣荀递了个车厘子过来。 余今吃过后发现籽没去,他咬着车厘子的核,想示意荣荀把垃圾桶递给他时,荣荀直接朝余今伸出了手:「吐吧。」 余今垂眼看着自己面前干净白皙的掌心,没敢吐:「垃圾桶就行。」 他顿了顿,自己也觉得如果吃一颗车厘子就要一次垃圾桶的话挺麻烦的:「要不你扯张纸给我,我吐自己手上。」 「快点。」 荣荀没扯纸,也没撤手,他只笑了声:「你再说小心咽下去,樱桃核有毒的。」 他这话吓得余今毫不犹豫地就吐出来了。 小小的核落在荣荀手里,荣荀将其攥住,感受着它带来的属于余今口腔里的温度和湿润,不免心猿意马。 同时也是在心里自嘲了声,他还真是自己找虐啊。 而慢半拍的余今也反应了过来:「樱桃核有毒?」 荣荀勾唇,笑得像是个蛊王:「是啊。」 第70页 他悠悠道:「吃五斤就会死。」 余今:「……」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我笑不活了哈哈哈哈哈哈_ 第31章 三十一尾金鱼 别说他麻了, 坐在对面的纪总也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啧了声,头一回觉得不认识自己这个好友。 一旁默默关注着他们这边的陆医生倒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这局棋的结果,是超出了纪总的预料的。 他不擅长围棋不假, 但是输给余今心服口服也是真。 余今在纪总的惊嘆中笑了下:「主要是我基本上都是在医院待着, 挺无聊的,就自己跟电脑,或者自己跟自己下。」 纪总震惊:「没人教过你吗?」 余今回忆了一下:「应该没有吧?」 荣荀在一旁又给余今剥了个橘子,语气散漫却得意:「我家小金鱼可是天才。」 余今被他这炫耀的口气弄得不好意思了, 偏偏荣荀还要继续投餵他。 「我得空了, 可以自己吃。」 「你手没洗。」 作为一个自学过医的,当然知道手没洗吃东西包含多少细菌,余今乖乖张嘴吃了几块后,又忽然察觉不对:「……我去洗个手就好了啊。」 他在荣荀这儿总是会慢半拍的反应, 让荣荀不知道尝到了多少甜头。 荣荀柔柔一笑,装模作样地看了眼手錶:「时间不早了, 还要带你去试西装,然后吃个饭垫下肚子呢。」 余今明白了他的意思, 把最后一块橘子吃了后, 就跟着他起身。 纪总朝他们挥挥手:「晚上见。」 荣荀嗯了声,牵着余今离开。 走时, 余今也跟纪总和陆医生打了招唿,陆医生还冲他笑了笑:「以后有什么事也都可以跟我说。」 在之前, 他们就交换了联繫方式。 虽然陆医生明说了她给他的是工作号码, 因为他现在算是她的病人, 但她也说了, 等他好了后, 就可以和他换私人号码了。 因为到那个时候, 他们就不是医患关系,而是通过荣荀认识的朋友。 余今说了声谢谢。 上车后,荣荀没问他怎么样,他也没有提。 于是他们这一行就好像只是来朋友家拜访一样。 让余今心里有点很奇异的轻快感。 而事实上,荣荀也的确不需要问余今。 【陆:他的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 【陆:还有就是关于治疗方案的事,他对他家人的态度是有点超出我的预料,我之前觉得也许有家人的陪伴会更好治疗,但我看他跟你互动的样子……站在医生的角度上,我还是要客观的说一句,也许有你陪着就够了。】 余今在诊室和她聊天时神游得很明显,展露出来的情绪也很淡,甚至有时候给陆医生一种……他是故意在某个点笑一下、露出什么神色来。 就为了表示他是个正常的有情绪的人。 这很奇怪。 她不知道南界的医生有没有研究微表情的,但是作为现在内陆在微表情这一块有点名气的人,陆医生是看出来了。 余今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摆放在橱窗里的洋娃娃。 他好看是一方面,但违和也是真的。 就像是被上了发条、被设定了程序的智能洋娃娃一样。 正常人是不会这样的。 一开始陆医生还觉得棘手,还在想要不要拉个团队来解决余今的问题——毕竟除了荣荀是她没有血缘关系的远房姻亲表弟以外,他还砸了一大笔钱给她,就为了余今的病。 拿钱要办事的嘛。 可看到余今坐在荣荀身边下棋时,陆医生又觉得好神奇。 余今身上的违和感消失了很多不说,在被荣荀逗弄时,还露出了很生动的表情。 余今信任荣荀。 而且荣荀大概是他现在唯一会真心信任的人。 陆医生那句话无疑很得荣荀的心。 他轻敲键盘:【本来就够了。】 【陆:……】 【陆:你正常点,小心我报警。】 【陆:他是个个体,他有自己的关系圈很正常。】 荣荀没理这话。 【陆:还有,他这样的状态我敢肯定的确存在二次甚至三次刺激,但是我想不明白是什么。】 【陆:他到南界后遭受过什么别的刺激吗?】 【荣荀:没。】 荣荀低头打字,想起什么似的:【有没有可能是绑架前?】 【陆:这我还真没想过,他遭受绑架前是怎么样的?】 绑架前的小金鱼么。 荣荀的指腹轻划过手机键盘,低垂的眉眼里含着的是震撼人心的温柔。 【荣荀:和现在一样可爱。】 【陆:……老弟,我承认这孩子的确挺可爱的。但恕我直言,你口里的可爱一般都和人类的可爱不一样,所以麻烦详说ok?】 荣荀正要打字,身旁却传来了余今的声音:「荣先生。」 荣荀一顿:「你喊我什么?」 他声音虽然还是带着笑,语气也依旧和煦,可余今就是无端的在其中品出了一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余今不太明白荣荀怎么忽然这么计较了,但还是老老实实改口:「荣荀。」 毕竟退一万步来说,荣先生是他的金主爸爸啊。 第71页 荣荀应声,飞速回了陆医生一句回头聊,就收了手机,看向余今:「怎么了?」 余今:「我就是想问,我要穿什么礼服啊?」 荣荀:「给你定了西装。」 余今眼睛亮了亮:「什么样的啊?」 他难得起好奇心,荣荀却偏偏还要继续吊着:「到了你就知道了。」 余今也没不高兴,他知道荣荀是刻意让他的心情保持着一个期待值。 因为他习惯让自己不去在意任何事,所以他的情绪波动渐渐地比起别人来弱了太多。 但是…… 余今看了看前面装作透明人一直没吭过一声,只专注开车的公鸭嗓,到底还是倾身凑近荣荀。 而荣荀也很配合地挨近了他,等待他的耳语。 余今停了下,才俯身在他耳侧道:「我会好好接受治疗的。」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你别拿我当病人好吗?」 荣荀停住。 正常人这个时候应该会顺势安抚一句说没有,□□荀不同。 他就不是个正常人。 荣荀偏头,对上余今那双如同水墨般的眼睛,也压低了声音:「真的愿意好好治疗?」 余今点点头,强压着自己想要躲避的念头,慢慢道:「我不想你把我当病人看。」 这突如其来的坦白局,的确让荣荀有点意外。 但他没有流露出半分慌乱,反而是笑了声,有几分玩味:「我和别人不一样?」 余今没察觉到某人的得寸进尺,只暗暗深吸了口气,然后继续往前迈:「嗯。」 应声过后,余今又有点心慌。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站在悬崖边的人,只是荣荀不是逼迫他后退的那个,而是逼着他往前走,不停地迈出一步又一步,而他每迈出一步,荣荀都会将他后面空出的地砸了,让他继续悬在边边。 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 余今怕荣荀再来句为什么。 但荣荀没问。 他只是心情极好地哼笑了声,眉眼间飞扬起来的神色毫不掩饰:「虽然你这话真的哄到我了……」 他微微倾身,像是为了方便耳语般离余今更近,甚至髮丝都和余今的额发交错在了一块:「可我是个生意人。」 余今没听懂。 荣荀悠悠解释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余今想了想:「你先说。」 荣荀:「你先答应。」 余今:「……」 行吧,反正他一穷光蛋也没什么能图的。 他点了头,荣荀这才继续道:「首先,从现在开始不许跟我客气。」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余今又点了下头。 「其次,跟我任性点。」 余今没明白:「什么叫任性点?」 荣荀扬唇:「好问题。」 就等着小金鱼问了。 「有什么想要的、想去的地方直接跟我说,不要跟我憋着话。」 他说:「不高兴了,有脾气就沖我发,不许自己憋着。」 余今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没什么难的,就说了好。 可没想到荣荀顺势就说了句:「那现在来沖我发个脾气看看。」 余今:「……?」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给弄愣了,荣荀却嘆了口气:「你看。」 在他这真的始终慢半拍的余今没反应过来:「看什么?」 荣荀上下扫他一眼:「看某个小骗子,刚点头就做不到。」 余今:「。」 他觉得他没救了。 明明荣荀在说他坏话,他却心神荡漾到仿佛在过春天。 余今无奈:「你突然叫我沖你发火,我也做不到啊。」 他嘟囔了句:「再说我脾气本来就挺好的。」 荣荀笑了笑,对他后面那句话不置可否。 他只问:「需要契机?」 余今没多想:「当然啊,你能无缘无故沖人发火吗?」 尤其还是对自己那么好的人。 荣荀点点头,一副「我知道并且贊同」的样子。 余今正想问他最后呢,但话还没出口,荣荀就忽然凑了过来。 他俩本来就挨得很近了,再近一点,怕是要亲上。 所以余今下意识地躲了下。 然而荣荀早有预料般抬手压住他的后脑勺,不让他退。 随后荣荀的髮丝擦过他的脸侧,连同着唿吸一块掠过。 有什么温热而又柔软的东西碰在了他的耳尖,那陌生却又隐隐熟悉的感觉让余今瞪大了眼睛,整个嵴背瞬间紧绷。 他像是被踩着了尾巴尖的猫儿,炸了毛,偏偏有人拎着他的后颈不让他跑。 要只是一个轻吻还好说,但是—— 湿润的感觉在下一秒袭来,余今本来就有点燥热的耳朵在一瞬间充血到顶。 然后微微的刺痛从耳廓蔓延没多远就消散。 余今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一把推开了荣荀:「你干什么?!」 余今不会骂人,连有病都骂不出口,他只捂着自己的耳朵,指腹蹭到了点潮湿,他甚至还怀疑自己碰到的不是自己的软骨,而是牙印。 偏偏退开一点的荣荀仿佛……意犹未尽般……舔了下自己的上唇,又凑近了余今一点。 第72页 余今彻底炸了,他抬手抵住荣荀的肩膀,让荣荀没法再往前:「你到底干嘛???」 靠啊! 这人突然耍什么流氓?! 偏偏对着这张脸还骂不出口算什么啊!!! 然而荣荀没再往前倾,只勾起了唇,笑得灿烂:「就这样。」 他活脱脱像个神经病受.虐.狂,压低了的声音只有余今能够听见:「小金鱼,你得以这个为基本线。」 「不许再下降。你也不用怕忘了,忘了的话……我可以帮你回忆,不收你学费。」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下午六点照旧哈!! 点击就看荣老闆不做人! 第32章 三十二尾金鱼 小金鱼根本就不想跟他说话了。 他捂着自己已经烫手了的耳朵, 偏过了头,一张脸冷峻得像是要下雪。 坐在前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公鸭嗓默默地把自己的所有能放轻的动作都放到了最轻。 他倒不觉得余今跟他老闆发脾气有什么问题,也不觉得他老闆会因此生气。 他只是觉得…… 他不想吃狗粮。 公鸭嗓不用看后视镜, 都知道他老闆现在肯定高兴疯了。 老闆的心思, 事实上荣荀的心情确实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便宜他占到了,目的也达到了了。 然后他还可以开开心心地摸个要去哄人的奖。 「小金鱼?」 余今听见了,但他现在是真的不想理荣荀。 要只是亲一下还好,偏偏荣荀还咬了…… 余今在暗地里狠狠地磨了下牙。 见他完全没反应, 荣荀不仅不气, 反而挑起了嘴角,往余今那边挪:「余今?」 余今知道不理荣荀不太好,可他是真的气不过。 而且……也是荣荀自己说的,他可以跟他任性点。 他不说话, 荣荀就又往他这边靠了靠。 当他的手臂挨到余今的肩臂时,余今整个人都僵了僵。 就听荣荀低声道:「真生气了?」 他低沉沙哑的嗓音在余今耳侧响起时, 余今另一边没被作弄过的耳朵也不争气地开始发烫。 余今想把他推开,最起码离他远点, 不然他的心跳怕是真的要爆了。 可他放在腿上的手微微蜷曲了下, 还是没有动作。 余今被困在一个圈里太久,早就习惯了随波逐流、逆来顺受。 然而他不作为的态度, 仿佛往火上浇油。 荣荀抬手,擦过余今脑后, 撑在了车窗上。 他垂着脑袋, 又用自己的唇碰了碰余今的耳垂。 余今瞪大了眼睛, 飞速扭头想要给他警告, 但一转头, 鼻尖就和荣荀的鼻尖堪堪擦过。 惊觉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过分暧.昧的余今藏得过深的本性被激起, 再次推了荣荀一把。 这回他没有控制力道,但荣荀也没被他推动太多,只是身体稍微往后仰了仰,隔开了一点距离。 余今的声音和动作一块到,也终于骂出了口:「你有病吧!」 他是真的被荣荀吓到了:「离我远点!」 余今觉得荣荀大概率不会听他的,正想软了语气再补一句别的,就见荣荀笑吟吟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两个人中间又恢復了楚河汉界的距离。 余今微顿,心里升起的羞恼消散的同时,又泛起了异样的涟漪。 荣荀弯着眼说:「别生气了。」 他还是放轻了声音,像是在哄人,又好像不是:「你不说出来,总闷着,我怎么知道你因为什么不高兴?」 余今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他望着浅笑着的荣荀,心里的涟漪无限扩大,几乎要成浪涛将他淹没。 他该说什么好。 其实冷静过后,荣荀的每个动作他都能够找到源头和理由。 他知道他是故意的,但就是这份故意,让余今的心里空缺的那一块被填满甚至溢出。 余今不得不承认,这样闹了一通后,他长期堵在心里头已经成了习惯的郁气消散了不少。 余今偏过头,不去看那张让他无法自拔的脸。 荣荀勾着唇,又喊他:「嗯?小金鱼?」 余今嘟囔了句:「闭嘴,不想理你。」 被凶了的荣荀脸上的笑容愈发扩大:「可我还没说最后。」 余今憋了下,转头看过去:「说。」 荣荀悠悠道:「最后就是……」 他故意放慢了语速,看着余今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他身上后,又一摊手:「没有最后,我只是喜欢这么说,凑个数。」 余今:「……」 他之前究竟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人憋了一肚子坏。 余今面无表情地看着荣荀,有点气:「逗我那么好玩吗?」 正常人这个时候肯定要软了语气认错,但荣荀确实不是正常人。 他笑了笑,诚恳地点点头:「是啊。」 余今:「。」 「好了,不逗你了。」 因为心情好得过分,荣荀的姿态都有几分懒散:「最后就是……」 他想了想:「如果你能做到前面两个的话,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 余今不由得微怔了下。 这话说得好像……他要个星星他都能造个火箭给他搬回来。 第73页 余今不习惯和人建立这样没有定性却格外亲密的关系。 但如果对象是荣荀的话,好像又没有那么不自在。 所以当车内安静下来了一会儿后,余今的手肘放在车门上,掌根托着自己的下巴,看着窗户上倒映出来的,属于荣荀的模煳倒影,很轻地应了声。 耳力不比他弱的荣荀扬了扬唇。 . 余今是直接跟荣荀进了一家商场。 商场里没什么人,但牌子看着都很贵。 他大概看了一眼,来这儿买东西的人,多半非富即贵。 荣荀注意到他的视线:「想逛吗?」 余今摇摇头:「我没什么想买的。」 荣荀:「逛街不一定是要买东西。」 「可我们时间不多了啊。」 这里没有钟,余今懒得掏手机,迟疑了下后,告诉自己可以大胆点,不用那么小心。 他抓住了荣荀的手腕,看了眼他手上的表:「四点十个字了,我饿了。」 荣荀没有甩开他的手,任由他动作,舌尖却是忍不住顶了顶自己的尖牙。 他得克制住,让余今自己往前走,不能太过激吓退小金鱼。 荣荀:「就饿了?」 余今瞥他一眼,不说话。 荣荀偏头:「怎么了?」 余今试着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他不太自在地嘟囔道:「你嫌弃我吃得多。」 荣荀:「……」 他难得被噎住,却哑然失笑。 这熟悉的感觉…… 小金鱼骨子里有些东西果然还是没有变啊。 「没有。」他带着笑意去哄人:「只是你待会还要先试了西装才行,忍一忍?」 见他没有不高兴,反而语气更加轻松,余今心里紧绷着的线也一点点放松下来。 他想荣荀果然是特殊的那个。 至少在他这儿是。 余今哦了声,又嘆了口气,想问他有没有什么东西垫一下肚子。 虽然他在纪总家真的吃了不少水果,可那些对于他来说不顶事。 要知道! 他!可是拥有六块腹肌的壮汉(?) 余今还没问出来,荣荀的手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微愣,只见荣荀的掌心里躺着两根酥糖:「省着点吃,这可是我从纪哥家偷来的。」 余今:「。」 他被荣荀的说法逗笑了,伸手拿过:「你这样说得我都不敢吃了。」 话是这样说的,余今还是撕开了包装。 他并不觉得荣荀是自己想吃,所以:「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看你吃山竹吃得很急。」荣荀说:「但又不能让你吃太多东西,待会晚饭没胃口。」 听到这话,余今默默把第二根酥糖收了起来。 有时候余今的确就像小孩子,没到饭点就饿了,然后吃很多零食,于是晚饭就没了胃口。 他们在庞大的商场里走了段路,才抵达品牌专柜。 荣荀进去时,一直跟在旁边做透明人的公鸭嗓从口袋里掏出了个钱包,亮了张卡,上前的导购员就立马关了门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余今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阵仗,不由得好奇地问了句:「那是什么?」 「一张信用卡。」 荣荀随意道:「没什么多大用处,最大价值大概就是装逼。」 余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虽然他已经逐渐习惯了荣荀的画风并不像他想像的那样充满神性,但是…… 余今感觉荣荀今天在他这儿又重新刷新了一下印象。 一旁的导购员露出了复杂的营业微笑。 她们不敢吐槽什么,余今却能:「有你这么说自己的么?」 导购员在心里暗暗点头贊同他,荣荀笑了声:「实话而已。」 他们说话间,公鸭嗓已经把另一张订单递给了前台,有人去后面取了一个等人高的盒子出来。 那盒子看着都价值不菲,仿佛里头装的是什么古董,然而打开后,里头只有还套了防尘袋的一套西装。 余今看着他们打开,将里头的衣服拿了出来。 白色的衬衫、浅灰色的单排四扣马甲再加上黑色单排三扣外套,这样的一身的确很好看。 最重要的是,这套西装光是看着,就能够感觉到价值不菲。 荣荀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去试试。」 余今哦了声,乖乖地跟着导购员走了。 等到余今再出来时,荣荀的目光就变了。 余今的身材本来就很好,这样被西装一勾勒,肩宽腰窄的体型瞬间就能吸引到人的眼球。 尤其他那张脸,是那样的靡丽却又清冷,像是用冰雕出来的美人一样。 余今走到荣荀前面,有点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穿正装。」 荣荀嗯了声,温柔地帮他把折好的衬衫领子翻起来:「很好看。」 他又抬手很轻地揉了一下余今的脑袋:「长大了。」 这话好像含着什么特殊的含义,让余今的心跳都跟着漏了一拍:「……本来就过了十八岁。」 他在他的注视下逐渐不自在起来:「你干嘛这样盯着我。」 荣荀弯着眼:「因为我送了你第一套西装。」 他偏头从导购员适时捧过来的领带盒里挑了一条灰色的真丝领带:「会打吗?」 第74页 余今没再斟酌自己的话,而是毫不犹豫地回了句:「你这不是废话吗。」 荣荀莞尔,把领带展开隔着衬衫领子,勾住了余今的脖子。 余今正要低头看,就听荣荀漫不经心道:「不用学。」 他沙哑的嗓音里带着笑:「我会,我帮你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夜我们都是导购员!!! 第33章 三十三尾金鱼 试过西装确认合身后, 余今就换回了常服先跟荣荀去吃饭。 在坐电梯前往更高的楼层时,余今忍不住看了荣荀一眼。 到底是不是他多想啊。 荣荀那句话的意思到底是不是以后他也会帮他打啊。 注意到他的视线,荣荀偏头:「怎么了?」 余今摇摇头, 主动问:「我们晚上要去的那个宴会, 是干什么的啊?」 荣荀也没瞒着他,直白道:「表面上说是慈善晚会,但实际上是这边几个在商圈有名气的家族攒的一场……怎么说呢,你可以理解为变相竞选合作方。」 余今不懂这些, 但还是努力理解了下, 然后点了点头。 「主要是争国家放下来的一个大项目。」 荣荀随意道:「我来凑凑热闹。」 他这姿态,看着真的就像是来吃个瓜的,所以余今也没再多问。 填饱了肚子后,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俩回到专柜换了衣服, 余今才发现荣荀今天穿的和他的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款式是相同的,外套也是一个色, 就是荣荀穿的衬衫是黑色的,马甲是深灰色, 领带是浅灰。 荣荀顾好了自己后, 再次给他打上领带,还顺便夹了个和他同系列的领带夹。 上车时, 余今发现副驾驶还坐了个人。 他看向荣荀,荣荀示意:「我到时候会离开你一会儿, 鸭子会跟着你。」 坐在副驾驶的眼镜男沖余今点头:「余先生。」 余今也回了个问好。 他没有拒绝荣荀的安排, 毕竟人生地不熟的, 他也会不安心:「鸭子是……?」 荣荀点了点公鸭嗓:「他。」 余今眨了下眼, 他想其实荣荀身边关系好的人并不少吧:「好的。」 到了地方后, 余今实在有被震撼到。 他想像中的宴会场景就是在酒店, 然后一层宴会厅这样,但事实上车子行驶到了一个很大的山庄面前就停下。 山庄门口停了一片看着就很贵的车,有穿着西装和晚礼服的人裹着大衣在一旁的小门排队出示邀请函准备进去。 余今以为他们也要。 可他们不需要。 公鸭嗓直接把车开到了门口,也不知道是保安认了车牌还是什么原因,反正拦着的栅栏抬了起来,他们的车直接开了进去。 这极大的差别待遇,让余今沉默。 甚至他们跟别人走的路都不一样,他们是直接开进了山庄的车库里,走通道进去,一点冷气都没受。 而且荣荀带着他是出现在了二楼的走廊里,这走廊成一个圆形,还是那种巨大的圆,中间空着。 余今侧目看了眼,发现其他人都是从一楼大厅进来,并且上不来。两边的楼梯都守着人,很明显楼上的人身份地位和楼下的人不一样。 因为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剎那,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们,然后不到半分钟,随着各种交头接耳后,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们这儿,似乎还在低声议论着什么。 余今是走在里面的,大部分目光都被荣荀挡掉了,荣荀口口声声说自己社恐,这时候倒是很淡定,还跟余今说了声:「待会有人给你递酒直接拒绝,不用有顾虑。」 余今的视力很好,刚刚有注意到底下有一个酒塔,旁边还摆了各式各样的酒瓶,甚至就现在往下看,还能看见靠墙的水吧,有十几个调酒师在工作。 余今没忍住:「一口都不行吗?」 荣荀哼笑了声:「你也可以喝。」 余今愣了下,就听他幽幽道:「对我来说,你喝醉了更好。」 余今:「……」 他拉下脸:「你放心,没有这个更好。」 本来他也没打算喝酒。 如果能够好起来,余今想以后能去外科,他想开刀。 而要做手术的话,得保证手稳。 所以菸酒这些东西,余今不打算碰。 一点也不。 余今跟着荣荀又进了一间房间,这才大概明白这场宴会的结构。 底下的大厅和能上二楼的人身份肯定是不一样的。 二楼一个个房间都像是小型的会客厅,有水吧和单独的调酒师,也有厨师在一旁候着,还站了不少穿着燕尾服的服务生随时待命。 他们进来时,这些服务生就像是认识荣荀一样弯腰打招唿:「荣先生。」 荣荀却没有给予回应,在服务生端着托盘上来时,还推了一下:「不用。」 他扫了一眼牌桌:「闻祀来过?」 服务生低着头,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没有多看他们一眼:「闻先生刚出去不到五分钟。」 荣荀颔首,又看向余今:「你是在这等,还是跟我一块下去转转?」 余今其实真的很想下去,因为他刚看见底下还有舞池什么的,他倒不是想玩,主要是真的好奇:「带我走。」 第75页 两人再次出去,余今忍不住问:「你刚说的那个也是你朋友吗?」 荣荀嗯了声,想起什么似的,又补了句:「合作伙伴。」 余今信了:「你合作伙伴好多。」 「毕竟是个做生意的资本家。」 荣荀黑自己好像向来就不留情面:「没办法。」 余今无言。 他们一下来,就更加吸引人了。 余今走在荣荀身边,都感觉自己和荣荀就像是唐僧肉一样,被一群妖魔鬼怪给觊觎。 好在他俩都是孙悟空变成的唐僧(?) 但难免有人想要和荣荀搭上关系聊几句,所以他们才离开楼梯没走几步,就有人拿着酒杯走了过来:「荣总!」 然而那人还没到荣荀跟前,站在荣荀后头的眼镜男就立马上前一步替荣荀挡下:「不好意思,我们老闆现在不聊生意。」 余今倒是好奇,多看了那个被拦下后一脸尴尬的男人一眼。 他视线才飞过去,荣荀就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很轻地捏了捏:「看什么呢?」 余今把手抽出来,经歷了前面几次,这下是真的胆子大起来了:「别老是动手动脚。」 荣荀停了下,好气又好笑。 他这算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注意着他们这边动静的人们又开始纷纷议论了起来。 余今的耳力是真的有点超出常人,哪怕他们压着声音了,他还是能够在舒缓的演奏声中断断续续地听见一点。 无非就是讨论他是谁,说什么荣荀是第一次带伴来,还是个男伴,以及—— 猜他是不是荣荀小情人的。 余今想八卦果然是人的本性。 「这边视野好。」 他稍微一走神,就被荣荀拉着在一个角落的沙发上坐下。 余今也没挣扎,乖乖坐下后,才知道荣荀说视野好究竟有多好。 这个位置,可以将大厅的全态大致收入眼中,比居高临下还要看得清楚。 人们脸上的表情,不远处的舞池和交响乐团的演奏…… 这里简直就像是vip观景位置。 余今将众生百态收入眼中:「有很多人在偷看你。」 荣荀随意道:「嗯,毕竟长得还可以。」 余今:「。」 他发现荣荀今天是真的有点不一样。 似乎,心情很好。 「这种场所一般都有人会带一些明星进来。」 荣荀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了余今背后的靠背上,把人圈在自己的地界里:「有喜欢的明星么?」 余今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真是有什么大病:「你觉得我会有???」 他人都记不住好吗。 荣荀笑了下。 他敛眸,想起刚刚不经意听见的几句议论,深色的眸子里划过几抹阴晦。 不过片刻,他就想到了解决方法。 余今还在那看看着应该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女十分社牛的在舞池里跳交谊舞,就突然感觉到自己耳侧一热。 荣荀的唿吸落在他的耳廓上,明明这儿被公鸭嗓和眼镜男守住,没人过来,他却非要和他耳语:「想跳舞么?」 余今怕他又像在车上那样,躲了躲,还一脸警惕地盯着他:「不想。」 他肯定道:「我不想社死。」 荣荀莞尔,又轻嘶了声,惹得余今的注意力重新放回他身上:「怎么了?」 荣荀垂下眼帘,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像被什么蛰了一下,有点痒。」 余今啊了声,就见荣荀忽然在他面前蹲下,半跪着朝他伸出了头颅和脖颈:「你帮我看看?」 余今不疑有他,为了能够看清,还把手搭在了荣荀的肩膀上低头去看:「没有啊。」 为了确认,余今甚至伸手摸了摸荣荀的后颈确认。 他的手很热,碰上荣荀的后颈时,指腹上微薄的茧带来的触感很明显,让荣荀的嵴背瞬间乍寒。 余今是亲眼看着荣荀的肩臂绷紧,像是一头遭受了挑衅的野兽,在剎那间就弓起了嵴背想要发动攻击,咬杀他目所能及的所有人。 余今顿了顿,这回是真真正正的从荣荀身上察觉到了危险。 他正想要道歉,又见荣荀抬手攥住了他的手,不让他离开,甚至是他强迫着他的手压在他的后颈上。 这种自虐式的做法,反而让荣荀一点点放松下来。 他仿佛一头被驯服了的狼王,余今的手指贴着他的棘突,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蹭到了荣荀的肌肤。 余今以为他又要暴起,但没有。 荣荀只是在他的掌心底下低笑了两声:「有点痒。」 余今哦了声:「你忍一下,我摸摸看有没有什么。」 他的指尖一点点蹭过白皙得过分的脖颈,荣荀原本好不容易放松的身体有一点点绷了起来。 余今摸索着有点出神。 他想荣荀的皮肤手感挺好的,而且还白,像一截玉。 等余今第三次蹭过荣荀的棘突时,荣荀终于出声。 他无可奈何地嘆了口气,微抬了头让脖子避开了余今的手,头髮却恰好在余今的掌心底下蹭了下,甚至余今没反应过来,手还保持着原样,恰好压在了荣荀的脑袋上。 余今对上他含笑的眼睛,只听他说:「小金鱼,我倒是不介意你占我便宜。」 第76页 荣荀压低了声音,暗示意味极足:「可是做人总得学会礼尚往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第34章 三十四尾金鱼 荣荀的头髮有点硬, 扎手。 余今乍一听他这话,下意识就想收手。 但他才动了动,又想起什么似的, 带着摸老虎屁.股的勇勐, 顺手再揉了把荣荀的脑袋,并理直气壮道:「是啊。我这不是在还你白天在车上的『礼』么。」 荣荀:「……」 这熟悉的感觉。 他哼笑了声,抬手再一次抓住了余今的手。 荣荀不仅没有被余今怼退,反而漫不经心地握着他的手, 带着余今往下摸。 余今的掌根划过荣荀的太阳穴, 等到指尖也抵达那个位置时,他的掌心已经贴到了荣荀的脸上。 眼见荣荀还要带着他继续往下,余今伸出了另一只手和荣荀「掰手腕」。 「……你干嘛?」 荣荀眨了下眼,满脸人畜无害:「让你『还礼』啊。」 余今:「。」 他算是确认了, 荣先生是真的有点骚。 好在荣荀抓他的力度不大,余今能够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收回来后, 荣荀还半跪在他面前。 余今这才注意到这个动作有多么的令人容易遐想:「你先起来。」 荣荀顺从地起身,余今又看他站在自己面前挡了视线, 有点茫然地拍了拍自己身边:「坐啊。」 荣荀勾唇, 十分听话地坐下。 余今望着舞池里翩翩起舞的男男女女们,悄悄地攥紧了自己的手心。 这只手, 不仅摸过荣荀的脖子,还摸过荣荀的头髮, 甚至被带着描绘了一下荣荀的面部线条。 荣荀的体温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高, 顺着他的掌心烫进了他的心里。 他们安静地坐了会儿, 大概是看出了他对交响乐团很有兴趣, 荣荀给他介绍了一下。 余今听到最后, 忍不住感慨:「你真的什么都懂啊。」 荣荀笑了声:「嗯, 可以做你专属的搜寻引擎。」 余今并不是那种随便一撩就会脸红的人,相反他的脸皮还挺厚,心动的同时,也可以面不改色地回话:「那我可请不起。」 荣荀眼都没有眨一下:「倒贴给你。」 余今:「……」 大可不必。 不对。 非要算的话,荣荀是真的倒贴的。 他们很随意地说了些俏皮话,闲散到余今是真的相信了荣荀只是来看热闹的时候,有一位服务生走了过来:「荣先生。」 他被公鸭嗓拦在外头,只能隔着点距离传话:「纪先生到了,他在找您。」 荣荀淡淡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一扭头面对余今,又露出笑颜:「走么?」 余今有种自己才是那个带荣荀来看热闹的人的错觉:「嗯。」 他跟着荣荀起身,再次投身人群中。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余今发现那些偷偷打量他的视线里带着各种震撼和一种……惊惧与敬畏? 不过他没怎么在意,毕竟这些人对他而言都是生命中的过客,不会再有交集。 他跟着荣荀上楼,发现之前他们进过的那个房间把门敞开了,有一道温沉散漫的男声从里头悠悠传出:「你这手气…我跟你玩儿都像虐小孩一样。荣荀来了么,让他来救你吧。」 然后就是纪总带着怒意的声音:「你个赌鬼!迟早把老婆本赔完!!!」 「那有点难。」那人笑了声:「除非哪天人类灭绝。」 余今走进去,就见纪总穿着一身正装坐在牌桌前,他对面还坐着一个同样穿着正装的男人,那人也长了副极好的皮囊。 见到他们进来,男人沖他们微微颔首,又笑着看荣荀:「来了?」 荣荀嗯了声,低头跟余今介绍:「那位是闻祀,他是个法医,你跟我喊他一声闻哥就好。」 余今顺着他的话打了招唿,闻祀礼貌地对他点了下头,没有多看,也没有过分热情。 余今觉得有点惊奇。 他以为能上这一层的,多半是有钱人中的有钱人,但是现在看……好像应该只是跟荣荀关系好的这几个? 就听荣荀又在他旁侧轻声补了句:「闻家在内陆和纪家是差不多的地位,只是领域不同。」 余今懂了。 闻祀:「既然来了就快点把老纪换下去吧,他再跟我玩下去,我怕我变菜。」 纪总:「闻祀我日你大爷!你以为谁都像你们一样一堆时间琢磨这些歪魔邪道啊!」 余今被他们的对话逗笑,感觉霸总和法医也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清高孤傲又充满逼格。 他有点好奇地看了眼牌桌:「这是玩什么?」 「二十一点。」荣荀见他感兴趣,拉开了椅子示意他坐:「你来,我教你。」 余今没拒绝,只是坐下后有点迟疑:「你们是要赌什么吗?」 荣荀没否认,勾着唇说:「放心,我老婆本很厚,输个三天三夜都输不完。」 余今:「……」 明明荣荀也没点他,但他就是莫名觉得荣荀在暗示什么。 被拿来给初学者练手的闻祀也没不高兴,只是屈指敲了敲桌面,示意荣荀:「你先想好了,我要赌你那拍卖行前两天收的青铜爵。」 第77页 荣荀拉开椅子在余今身边坐下,偏头看了眼镜男一眼。 眼镜男立马打了个电话出去。 不到两分钟,他就一边挂电话一边在余今和荣荀之间回答:「前两天拍卖行的确意外低价收了个饕餮纹的大杯,估价一百,要是展出拍卖的话,预计能到一百五。」 余今不懂他们这些行话,只以为真的是一百块钱,还在那想一百块而已,对荣荀他们这些人来说应该就是一笔小的看不见的数字吧。 就听荣荀轻哂了声,看向闻祀的目光带着点凉:「为你家那位?」 闻祀也笑了:「不然呢,我又不懂这些。」 他顿了顿:「我输了的话,你随意。」 荣荀还没说话,纪总就先咋舌:「看看,看看,这叫没商业头脑?以后谁在说我们老闻不会做生意,都不许拦着我和别人急眼。」 余今品到了点不对:「那个什么…很贵吗?」 「没有,不用担心,一点小钱而已。」 荣荀温柔地和他说完话后,又看向闻祀:「你输了的话算一个人情。」 「行。」 完全没被重视的纪总:「……喂!我不是gay就不配和你们说话了是吗?!」 荣荀要跟余今讲规则和玩法,没理他,闻祀倒是勉强抽神安慰了他两句,只是这两句话怎么听都带着刺,惹得纪总频频冷笑。 余今觉得他们挺有意思的。 而且……余今觉得荣荀和他们的关系其实挺好的。 等到余今了解完规则和玩法,也差不多掌握后,荣荀就示意荷官可以发牌了。 他们这一屋子都是正经人,荷官不是什么那些小说和电影里穿着暴丨露的兔丨女丨郎,而是一个穿着燕尾服的服务生。 余今第一次上桌就面对闻祀这样的老赌鬼,哪怕有荣荀在旁边指点带着他玩,赢面也很小。 因为余今的表情会上脸,很容易猜到。 第一局自然是输了的。 闻祀:「回头我发地址给鸭子?」 荣荀无所谓地嗯了声,满心只有余今。 他低声安慰有点懊恼的余今:「没关系,你第一次玩能玩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而且一个杯子而已,不算什么。」 余今其实也没想过自己能赢,就是有点憋屈:「那杯子肯定很贵。」 荣荀也没说什么不贵的话了,只是说:「一百万而已。」 余今:「!」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但又还记得这里还有外人,所以是压低了声音跟荣荀说的:「一百万?」 荣荀笑着揉了下他的头:「这么在意的话,要不要自己亲手赢回来?」 余今果断摇头:「我不行,只会给你输掉更多。」 刚刚那一局,余今就看出来了闻祀有多会玩。 甚至他还看出来了闻祀是看在他跟荣荀的关系——虽然他也不知道他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但是闻祀放水姿态也很明显。 荣荀没有让他起身让位,只是摁着他的肩膀:「相信自己。」 他顿了顿,又笑着说:「再说我以前也从他手里赢过不少比那杯子还值钱的东西,你就当替我还一点,积点阴德?」 他这话说的好奇怪,但余今听到他没有亏,这才乖乖坐着没动。 荣荀看了一眼闻祀,闻祀偏过头似是嘆了口气。 第二局开始。 余今是真的聪明。 经过刚刚一局,他已经掌握了这个游戏。 但他没想到他能赢下闻祀,坐在他身边的荣荀笑着说厉害,余今有点狐疑:「你们不会商量好了要给我放水吧?」 荣荀面不改色:「怎么可能,我和他都没说过几句话。」 ……这倒是。 荣荀:「还玩吗?」 这东西的确容易让人上头,毕竟顷刻间就赢来一百多万。 但是余今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了。」 他实话实说:「感觉没什么意思。」 荣荀不意外他的回答,纪总赞赏道:「可以,思想觉悟很高。」 他又阴阳怪气闻祀:「你学学人家。」 闻祀摊手,一副躺平任你嘲的摆烂模样。 余今起身,荣荀就跟着他起身。 两人离开了牌桌,余今在水吧前坐下。 调酒师询问他要喝什么,余今还没开口,荣荀的声音就先到:「给他榨杯果汁。」 调酒师应声。 余今也没说荣荀插手的事,只问:「你们经常赌吗?」 荣荀不动声色地勾了一下椅子,让座位离余今更近,然后才挨着余今坐下:「我不怎么玩,主要是闻哥喜欢。」 他顿了顿,随意道:「而且人生本身就有很多要赌的地方。」 这倒是真的。 余今支着下巴看荣荀:「你们每次都赌这么大吗?」 荣荀知道他想听什么:「其实我们统共也没玩过几局。」 余今放心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念叨了两句:「这东西还是不要碰啊。」 荣荀勾唇,乖乖点头:「好,听你的。」 他笑:「以后再也不玩了。」 余今停了停,在他这个态度下只能转移话题,聊点别的闲话。 过了会儿,慈善拍卖也正式开始了。 余今他们需要下去进入拍卖会场参加,在到会场时,余今才知道原来这种晚会是真的会来很多明星。 第78页 他虽然都不认识,但在这个七天的时候在商场gg里见过其中几张脸。 有荣荀在,余今自然是跟着坐到了第一排。 余今反正是一个都不认识,荣荀倒是和他们打了招唿,相互寒暄了几句。 余今听着这个x总那个x先生的,只想说荣荀的社恐好像有那么点虚假。 落座后,又有服务生递上图册,荣荀直接将册子转手交给了余今:「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余今打开,发现基本都是艺术品,而他很巧的不感兴趣。 所以余今翻到最后又合上了。 见他不喜欢,荣荀也没强求,只是跟眼镜男说了声:「照旧。」 眼镜男应好。 余今一开始还不知道照旧是什么意思,直到拍卖会拍到第六件藏品,是一个古董花瓶,起拍价只有五万,但眼镜男直接开口:「五千。」 余今这才知道荣荀他们口里的几十几百几千大多数是以万为单位的。 「你这直接翻了一千倍……」 「这个花瓶确实不值。」 荣荀笑了笑:「可这是慈善拍卖,所有钱款都会在国家的监督下用来做慈善。」 余今微怔。 他望着坐在灯光底下的荣荀,心跳不可避免地漏了一拍。 他想好奇怪。 明明荣荀没有撩拨他,可他却会为这样的荣荀心动不已。 荣先生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 而余今并不知道,他眼中温柔的荣先生对做不做慈善这件事其实一直没什么感觉。 他会做,只是因为有个小孩曾经在学校发起捐款时,掏出了整个存钱罐。 而且…… 做善事积福。 他以余今的名义捐了那么多的钱,那么上天一定会保佑他的小金鱼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作者有话要说: 我!!!!呜呜呜呜呜!!!!荣老闆!可恶!!! 另外闻狗是《究竟谁在钓》那本的攻哈~ 第35章 三十五尾金鱼 余今看着荣荀砸够一亿才收手, 这会儿他是真的体会到了荣荀是多么有钱。 一亿啊,换成一亿个一元的硬币往海里丢怕是都能激起惊涛巨浪,他却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又坐了会儿后, 有服务生走过来, 跟眼镜男说了句什么,再由眼镜男转述给荣荀。 因为荣荀交代过,所以眼镜男没有避开余今:「老闆,海外的那位陈先生到了。」 荣荀放在扶手上的手微动, 食指轻点了下绒面:「嗯。」 他偏头看向余今:「我出去一下, 鸭子会跟你。」 余今点了点头,没问他去干什么。 但他看纪总和闻祀也在前后脚离开了。 荣荀走了后,旁人看他的视线就大胆了许多,没有那么偷偷摸摸的。 余今倒是能泰然处之, 他对于这种脸名字都不知道,交谈都没有的陌生人的视线, 向来就不怎么在意。 因为都是萍水过客。 只是荣荀不在,余今觉得有点无聊, 所以他问公鸭嗓:「我可以出去走走吗?」 公鸭嗓立马点头:「当然。」 他有意道:「老闆只让我保护您, 没说别的。您想去哪都行。」 余今笑了下,也起身离开了这儿。 出了拍卖会场, 余今就觉得空气清新多了。 虽然他喜欢热闹,但他不喜欢那些带有目的性的打量。 太过赤.裸, 也充满了各种算计。 余今往带篷开着空调的庭院里走, 因为无聊, 就试着和公鸭嗓聊天:「你跟荣荀很久了吗?」 公鸭嗓回道:「我算算, 十二年了吧?」 好久。 余今也算了一下:「你和他那么早就认识了?」 他有点讶异:「他十四岁的时候, 应该还在读初中吧。」 公鸭嗓点点头。 余今不经意般继续问:「那他初中也是在南界读的吗?」 不能说的, 荣荀已经跟他们说过了,剩下没说过的,那就是能说的:「是啊。」 公鸭嗓有意想要撮合两位:「老闆他成绩特别好呢。」 然而在听到公鸭嗓这话后,余今反而露出了一点失落的神色,看得公鸭嗓心里一个咯噔。 难不成,他说错什么了吗? 余先生不喜欢学霸喜欢学渣吗? 余今想,荣先生是在南界读的书。 以前读书管控比较严,户籍在哪就只能在哪读,跨省的转学手续很难办。 而且南界更加,只有拥有南界户口的才能在南界读书。 余今反正是没有上过南界的任何一所学校,所以…… 难不成真的是他猜错了? 不过余今的那点郁闷也只是持续了一瞬便消散。 对于他来说,猜没猜中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差别。 主要他不记得了。 如果荣荀是,那就说明他们之间有很深的羁绊。 如果荣荀不是,那也没关系。 反正他们以后会有更深的羁绊。 余今望着在温室里开得极好的、他仍旧叫不上名字的花朵,心说只要他好起来。 等他好起来了,他就去跟荣荀表白。 . 晚会还没有结束时,余今他们就已经可以离开了。 走之前,余今还趁着没什么人在大厅,尝了不少美食。 第79页 「我们可以就这样走?」 荣荀点头,笑着说:「毕竟我们只是来看个热闹。」 ……行吧。 余今没有多问,也的确挺想离开。 他喜欢热闹不假,但他不喜欢这种热闹。 回了酒店后,余今荣荀互道了晚安,就拎着手机进了浴室。 在医院没有浴缸,来这儿余今也是第一次泡到浴缸。 说实话,浴缸是真的很爽。 他坐在浴缸里,被热水包裹着喟嘆了声。 明明他没做什么,但他却觉得参加一个晚宴比做任何事都累。 尤其当时他带着公鸭嗓出去转转时,还有人跟了上来。 是冲着荣荀想要跟他结交,虽然公鸭嗓帮他把人挡了回去,余今却还是在那种你来我往的话语中感觉到了资本家的不容易。 甚至于余今没有再疑虑荣荀说自己没真心朋友这话了。 生意场上,真的有人为了利益可以做很多事。 余今想了想,还是给连着几天没有聊过的医生发了消息。 【不知道叫什么好:今天第四天了。】 【不知道叫什么好:我本来没想打扰你的,但又不知道要跟谁说好。】 【不知道叫什么好:医生,荣先生带我看了个不一样的世界,很精彩。】 【不知道叫什么好:他对我很好,好到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余今发出去时是没准备收到医生的回覆的,毕竟是医生自己跟他说要进修半个月,但是他没想到医生又秒回了他。 【医生:他对你好,你反感吗?[]】 余今:「!」 【不知道叫什么好:!!!你在呀!】 【不知道叫什么好:[]】 【医生:嗯,刚好有空摸手机。】 余今觉得他和医生这默契也是没谁了:【我不反感。】 【不知道叫什么好:我就是觉得我欠太多。】 【医生:你不喜欢他?】 【不知道叫什么好:没有…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啊?】 【医生:既然喜欢,就没必要把帐算得这么清不是么?】 余今愣了下。 他仔细想了想,发现好像确实……? 余今不知不觉被医生带跑,又见手机里继续弹出消息。 【医生:如果你还是很在意的话,那他对你好,你也对他好不就行了?】 !也很有道理! 余今打字回覆:【可问题是我觉得他没什么缺的…[]】 【医生:不可能有人什么都不缺的。】 【医生:我看过你资助人的一些资料,虽然他有钱,但有钱人大多缺少真心的关怀。】 余今若有所思。 【医生:而且他总有想要的东西吧?】 他这话好像在暗示什么,让余今不由得想起了这几天实在是有点越界了的各种接触。 余今轻咳了声,有点耳热的转移话题:【我知道了。】 【不知道叫什么好:谢谢!!!】 【不知道叫什么好:[]】 和他隔了两堵墙一个客厅的荣荀望着手机里发射爱心的线条小人,先是笑了下,随后又有点不是滋味。 余今不知道医生是他。 所以这个表情包是发给「医生」的,不是给他的。 这口醋如鲠在喉,要么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咽下去,要么就得吐出来。 而荣荀选择冒险吐出:【不是说喜欢他?怎么还给我发心心?】 还泡在浴缸里的余今愣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说……?】 【医生:我说的时候你没否认。】 余今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这才发现自己踩了陷阱。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余今有种自己仿佛在和第二个荣荀聊天的错觉。 【不知道叫什么好:……】 【医生:嗯?】 余今没有回覆。 他抓着手机,有点不知所措。 就见医生又回了句:【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这是属于我们两个的秘密。】 余今深吸口气,想如果他好了的话,他是想和医生做朋友的。 那么和未来朋友分享一点隐秘的心思,也很正常不是吗。 【不知道叫什么好:那说好了,你不能说出去。】 【医生:好的。】 【医生:所以你真的喜欢他?】 ……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余今无可奈何:【嗯。】 他慢慢打字:【我喜欢他。】 他不知道这四个字对手机那端披着医生皮的荣荀有多么重要,又能给他带来怎样的冲击。 虽然荣荀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可事情涉及余今,他就是没有自信去确认。 他的小金鱼那么好,又怎么会喜欢上水底里的淤泥呢。 荣荀动了动手指:【为什么喜欢他?】 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余今看到这个问题时,想了好一会儿:【其实我也不知道。】 他实话实说:【就像我也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喜欢我一样,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他。】 【不知道叫什么好:人的感情真的很奇妙。】 所谓「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不过如此。 他明明对荣荀的记忆就只有这么点,可他就是会无法自拔地被他吸引。 第80页 他的一句话,一次动作,一个笑,甚至于他就那样坐在那,余今都忍不住想要去看他的影子。 得到了余今回答的荣荀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他只是很轻地笑了下,笑意却不达眼底:【很晚了,你记得吃药,早点睡。】 余今:【好。】 【不知道叫什么好:你也是。】 【不知道叫什么好:医生,你明天还在吗?我还能找你聊天吗?[]】 【医生:你可以给我发,但我不一定能秒回。】 【不知道叫什么好:没事没事,谢谢啦!】 【不知道叫什么好:晚安!】 【医生:晚安,好梦。】 发完这句话的荣荀没有第一时间把帐号切出去。 他只是看着余今用的初始头像,原本脸上带着的笑意一点点淡下去。 无法宣洩的躁郁在夜晚蔓延得格外快。 余今不知道医生是他,他想跟医生聊天,也就代表小金鱼想跟「别的」男人聊天。 这样的念头直接点爆了荣荀这几天压抑着的情绪。 本来,他看着余今跟纪凭语玩儿,看着余今对别人露出笑,和其他人说话聊天,他就一直在克制。 他知道这样不对。 也知道余今想要治病,这是小金鱼自己的意愿,他不能违背余今的想法。 要治病,就得接触人,就得社会化。 可是。 荣荀面无表情地捏断了手里的钢笔,重重地唿出一口气。 他抬手压住了自己的心口,明明得到了最想要的那四个字,他却在满足过后迎来了更大的空虚。 好想把小金鱼真真正正的填进这里。 不。 他不能吓到他。 余今是个正常人,而他不是。 他得伪装成一个正常人,才配得到小金鱼的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医生就是荣老闆这事其实第一章 就有暗示了的_(:3」∠)_但好像无人发现_(:3」∠)_ 第36章 三十六尾金鱼 在上床前, 余今又翻开了自己的小本本。 今天又遇见了很多人,有不少人都跟他说过话。 虽然基本上都不知道名字,但他还是凭藉着自己的印象一个个写了下来。 本子翻过新的一页, 余今有些走神。 他之前那这个本子做记录的时候, 还在想也不知道等自己七老八十时能不能把这个本子写满。 到时候写不动了,就在医院的病房里躺在床上,一边等待自己的死亡,一边去看自己这一生究竟遇见了多少人——即便他不记得了。 而现在, 余今却想希望自己能少翻几页。 因为如果他好了, 就不需要记录了。 他会记住跟自己说话的人是男是女,也会记住和他有所交集的每一个人。 身后的交点,不会再被抹去。 余今把本子翻到最后一页,望着已经记录下了的八句话, 觉得真的很神奇。 细算下来,从知道荣荀名字开始, 他和荣荀居然只见了八天。可在这八天里,无论他记不记得对方是不是荣荀, 都发生了很多事。 这些事, 对于余今来说都是很珍贵的记忆。 短短八天,就丰富了他贫瘠的世界。 余今转着笔, 一边在想要写什么,一边走神。 今天一天也很丰富, 他恨不得在自己身上装个摄像头记录每时每刻。 但这样太怪了, 还是算了。 ……现在的问题是写什么好。 余今支着自己的脑袋, 手里的笔越转越快, 他思索了很久, 还是把最想写的那句话写了上去。 【人都是顺着杆子往上爬的, 还是别太纵容了。毕竟我脾气其实不好。】 写完后,余今又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高兴。 他把这句话删掉,莫名想到了更好的。 虽然有点那什么,但是…… 余今轻咳一声,嘴角压抑不住地往上扬。 【晚安,未来男朋友。】 . 次日。 余今睁眼第一反应就是今天第五天了。 随后他起床洗漱出门。 门一开,余今就不出意料地见到了在客厅等他起床的荣荀。 「早。」余今主动打招唿,声音有些轻快:「话说你每天都好早啊。」 荣荀笑着回了句早安:「昨晚有点睡不着。」 余今现在是深刻铭记着昨晚和医生的对话,给荣荀送上了最诚挚的关怀:「其实你睡不着这事也可以看一下医生的。」 「没关系。」荣荀漫不经心道:「我就是压力大。」 余今啊了声:「你压力大?」 明明这个话题是荣荀提出的,但也是荣荀要打马虎眼:「嗯。过来坐,早饭待会就送进来。」 注意到了他不想谈,余今抿了下唇,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 毕竟荣先生很尊重他,他也会尊重荣先生。 早饭是公鸭嗓送进来的。 荣荀:「这家早餐在本地比较有名,你试试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话是这样说的,当公鸭嗓尽职尽责的打开了餐盒后,余今都怀疑是完全为他量身打造的。 买的全是他喜欢吃的东西。 而且这家早餐店应该很贵,因为外送的筷子不是木制或者竹制的,而是不锈钢的,拿在手里有点分量。 第81页 在荣荀抽出纸巾前,余今先一步将餐具拿在手里,从纸巾盒里抽了纸巾,学着荣荀的样子擦拭。 荣荀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小金鱼一脸认真地擦干净筷子后递给他:「。」 他有点无奈地伸手接过,又见余今主动地给他夹了一个灌汤小笼包放在他碗里。 荣荀:「……」 还没来得及走的公鸭嗓看到这一幕也缓缓打了个问号。 昨晚是发生了什么吗? 这要是别人,肯定会高兴得意得不行,可丨荣荀确实无奈。 他不是不开心小金鱼给他夹菜,只是比起这个,他更喜欢他来服侍余今。 所以在余今还想给他夹一个肉馍时,荣荀用筷子挡了余今的筷子,把肉馍推回了余今的碗里:「小金鱼。」 他半玩笑道:「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余今看了眼最终落到了自己碗里的饼,有点茫然:「没有啊。」 「那你怎么……」 荣荀缓了缓语气,但实在是余今今早这一通给他弄麻了,声音里难免还有几分气笑的感觉:「怎么一大早就跟我抢活干呢?」 余今:「……?」 他抢什么活了??? 见他还不明白,荣荀给他夹了个小笼包,还按照余今喜欢的吃法沾了点麻油放进余今的碗里,又抬手拿起一旁的豆浆,把吸管戳进去,摆在了余今面前。 他这一套流程做得极其自然,事实上这几天吃饭荣荀和余今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余今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手都没有伸几次,就吃完了饭。 现在荣荀刻意点出来后,余今这才惊觉在他游神的时候荣荀照顾了他多少。 又听荣荀笑得温柔:「这个,是我的活。」 余今:「……」 有一说一,两个大男人在这儿抢这种「活」,真的很奇怪。 因为荣荀暗地里展现的态度有点强硬,余今默默收回了自己的心思,乖乖地在荣荀的照顾下吃完了这顿惆怅的早餐。 昨晚睡前荣荀就说过了,今天和明天他都要出去,有会要开,有合同要签,余今得留在酒店里。 荣荀还把公鸭嗓留在了酒店,他说是说公鸭嗓就住在下面的房间里,还允许余今和公鸭嗓换了手机号,让余今有事就找他。 但其实公鸭嗓是守在总统套房外唯一的电梯门口。 荣荀没有限制余今的行动,却也有让公鸭嗓注意着。 虽然有房卡可以出去,可余今没有出门。 他就在酒店里看医学书看到了荣荀安排的客房服务来送中饭,吃过饭后又继续看,看到晚饭荣荀赶回来和他一起吃。 吃完饭时,余今有点闷闷不乐地由着荣荀继续给他夹菜倒茶。 他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荣荀嘆了口气:「怎么了?」 余今就等着他问:「我只是觉得你对我这么好,我也想对你好,可是你连个机会都不给我。」 荣荀:「。」 昨天他就不该发那句话。 偏偏他只能装不知道:「怎么突然计较这个了?」 余今不吭声。 荣荀想了下:「你真想对我好,那就不用管这些,让我来。」 余今一时无言:「我看着那么好敷衍么。」 荣荀失笑:「那你说怎么办?」 余今看他:「你就不能让我照顾你吗?」 荣荀望向他,温柔一笑:「不能。」 余今:「。」 行了,今天这事就解决不了了! 不过虽然有点不高兴,但余今心里更多的是好笑和酸胀。 荣荀对他太好。 好到他俩居然在这里因为这种事僵持。 荣荀是观察小金鱼表情大师,他看着余今其实没有真的生气,便顺势试着递出了台阶:「小金鱼,我比你大。」 余今强撑着冷漠:「哦。」 「年纪大的照顾年纪小的,是不是理所当然?」 余今心说那年纪小的还要孔融让梨呢。 可他也知道这样争下去没个结果,而且…… 最要命的是他其实也挺喜欢荣荀这样照顾他的。 就。 感觉荣荀很重视他。 余今的安全感向来就很薄弱,这样的感觉让空掉的那一块被彻底填满。 ……虽然这样有点自私,可是俗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所以余今憋了一下后,还是应声:「嗯。」 他想想办法,在别的地方对荣荀好好了。 比如盯着荣荀的饮食,管管他的胃。 . 今天一天过得实在太快,余今从背包里把本子拿出来时,还有点恍惚。 尤其荣荀说他明天一天都不在酒店,要去附近的一个城市「出差」,得后天才能回来。 第六天就见不到荣荀了啊。 余今望着自己的本子,又出神了许久。 其实这边的夜色很好看。 北方干燥,雨天少,除了有点冷,其他的余今都挺喜欢的。 拉开窗帘,还能透过落地窗看见底下的车水马龙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与月亮。 就是余今不是个文艺人,对这些不太感冒。 他转了转手里的笔,还是没忍住,摸出了手机找医生。 【不知道叫什么好:tat】 他还没把话组织一下发出去,对面就秒回了他:【怎么了?】 第82页 余今:「!」 这就是医生所谓的可能不能秒回吗? 余今把今天的争执简略后三言两语的说了。 【不知道叫什么好:[]】 【医生:只有他觉得的好,才是好,不是吗?】 【不知道叫什么好:确实。还是那个道理,我不喜欢吃苹果却要给我苹果然后说对我好……】 【不知道叫什么好:其实我也知道,就是想找人说一说[]】 【不知道叫什么好:我也只能跟你分享了。[]】 【医生:没关系,我很喜欢听。】 【医生:你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的职业素养很好,会为你保密。】 【不知道叫什么好:[]】 余今又跟医生聊了点别的没什么营养的话,无非就是医生问他这几天在外面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药,因为心情好,余今都一一回了,还主动说了句自己这几天真的很开心。 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最后还是医生说不早了,让他睡觉,他们互道了晚安后,才结束短暂的夜谈。 余今继续转了下笔,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在本子上写下了早就想写的话—— 【今天的争执好幼稚-_-】 可是也很可爱。 余今想起今天白天就因为他不让他伺候而被气到了的荣荀,就不免勾唇。 虽然很奇怪,但那样的荣荀……蛮可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 拜託!宝贝!!你才是怪可爱的好吗!!! _(:3」∠)_我定时的时候差点把37章发出来了_(:3」∠)_真的太想让你们看见37了tat 第37章 三十七尾金鱼 余今是在第七天的下午才看见荣荀的。 他知道自己要在外面度过「重置」了, 所以不免有些紧张。 这八年来,他已经习惯了一睁眼就是医院的天花板,还有充斥在空气里的消毒水和药水的味道。 虽然他不喜欢, 但他也得承认, 习惯让他安心。 荣荀回来时,余今还在看书。 毕竟医学书的厚度真的堪比搬砖,而且有很多地方没有老师带,余今都得自己一个个去查。 听到门口的动静, 余今就合上了书起身过去, 就见荣荀独自一人回来了。 他身上还带着点外头的寒气,不过一经过门口的暖气孔,就彻底消散。 连带着他整个人,也变得柔和起来。 荣荀:「抱歉, 本来以为可以赶回来和你一起吃中饭的。」 现在是下午两点。 余今听到这话,敏锐地问:「你没吃饭?」 荣荀很坦荡地点了头:「是啊。」 余今拧眉, 不悦道:「你胃不要了是吗?」 明明被训斥了,荣荀却没有不开心, 反而弯了眼, 主动软和了语气,像是哄人般:「我没想到路上会堵车。」 余今不高兴地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去拿酒店里的平板喊客房服务。 他点了鸡肉粥, 又点了几个清淡的菜:「你不能这样啊,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会自己吃饭, 你也是!」 荣荀靠近他, 低声道:「可我想和你一起吃饭。」 余今一噎。 他听着荣荀声音里带着的一点可怜, 心已经软了大半, 不知不觉退步:「那, 那你都碰上堵车了, 买点什么垫垫肚子总行吧?」 荣荀眼里的笑意更深,又抬起了自己的手,把手里拎着的袋子递给了余今:「我知道了。别生气了,我给你带了小礼物。」 余今不明所以,伸手拿过打开后,发现是糖人。 这东西他记得他小时候吃过一次,是在学校组织春游时买的。 因为那时候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所以余今印象深刻,他还记得他买的是一条蛇。 糖人师傅的画工很好。 而现在,袋子里装的是一条金鱼。 余今觉得这尾金鱼有点眼熟:「……这画工和之前一个餐厅屏风上的有点像。」 荣荀点点头,大大方方承认了:「那个也是我画的。」 注意到了他的「也」,余今不可置信:「这个是你做的?」 荣荀嗯了声,随意道:「路上见到一家店可以自己diy糖人,想起你大概会喜欢吃这个,就去了。」 余今这下是真的被震撼到了:「你……」 他的话哽在喉咙里,本来是想质问的,可当对上荣荀那双含情脉脉的深邃眉眼时,所有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这人,他连自己饿着肚子都没管,却想着要给他做个糖人带回来。 余今捏着手里的签子,忽然觉得这个糖人似有千斤重。 因为就这么一尾糖做的鱼,就承载了太多的情感。 余今不明白。 他有什么好的? 他这样一个人,究竟有什么值得荣荀这么好的人这样喜欢? 甚至于不需要他的回应,就这样一味的对他好,好到不需要任何回报。 荣荀跟他提条件的时候,他还以为荣荀会让他和他在一起,但是没有。 余今觉得自己不值得荣荀这样对待。 可人大多数都是自私的,他也不例外。 所以他攥着手里的糖人,到底做不到把推拒的话说出口。只是望着荣荀眼里似乎从未掩饰过的炽热爱意,一颗心胀满的同时,也是泛着无法诉之于口的酸涩。 第83页 「谢谢。」 余今郑重道:「我很喜欢。」 这其实就是表达谢意的一句话,可丨荣荀的神色明显轻快了起来。 余今恍惚了下,发现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所以他又试着说了句:「喜欢到我都有点捨不得吃了。」 然后就见荣荀的笑容愈发扩大。 ……啊。 余今有点哭笑不得,鼻头却开始发酸。 一个人能为他的一句话喜形于色,这是多么奢侈的事啊。 「……你真是。」 余今缓了缓:「下次别这样了,你先顾好你自己的胃啊。」 荣荀点头应下,在余今转身时,他脸上那种纯真简单的笑容就瞬间变了味。 他勾着唇,散漫的神色和眼里计谋得逞的愉悦,让他看上去实在是不像什么好人。 偏偏他的语气还是被他拿捏得那么好,就好像一个纯情男大学生一般:「我都听你的,别生气了。」 不过说起来……小金鱼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胃不太好的? 荣荀眸中划过一抹深思。 . 等荣荀终于吃完了中饭后,时间也不早了。 余今在他吃饭时,还是没忍住悄悄地拿手机拍了荣荀给他做的金鱼。 这个糖肯定是要吃掉的,不吃就浪费了,但照片可以留作纪念。 荣荀吃过饭后,就看向了在旁边捧着书在他这儿蹭了几口粥和菜的余今:「要出去走走吗?」 这几天也能够看出来,余今其实很喜欢出去玩,但是他今天却摇了摇头。 「你可以陪我待会吗?」 荣荀微顿:「当然。怎么了吗?」 「没。」余今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明天就是第八天了。」 他深吸了口气,有点低落:「我怕我会忘了你。」 余今在和荣荀相处时,总是会冒出也许下一次就不会忘了他的念头,这样的积极很罕见,可同样也让他格外清醒。 如果他不会忘了荣荀,那么就应该会想起从前的所有人。 他没有想起,也就代表他的病没有好。 持续了十二年的心理障碍,不是想想就能够解开的。 记忆中他试过了很多办法,甚至包括尝试不睡觉。 不睡觉的确有用,但是再睡他还是会忘记。 他不可能一辈子都不睡觉。 而且不睡觉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会影响到他的吃药时间,导致他的精神状态不稳定。 对于一个精神病患者而言,精神状态不稳定,是最危险的事。 因为当时发病了,他自己是不记得了,还是别人跟他说的。 那天,他差点就把自己弄死了。 而荣荀望着这样的余今,到底还是没有忍住,伸手将人揽在了怀里。 余今没有挣扎,也没有给予回应。 拥抱能够让人产生多巴胺,而多巴胺有着幸福荷尔蒙的说法。 所以一个拥抱的确能给人带来巨大的安慰。 其实主要是因为拥抱他的对象是荣荀。 余今顺从地被荣荀圈在怀里,嗅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听着男人在他耳畔轻轻响起:「不用害怕。」 他低声说:「就算你忘了也没关系。」 「我会一直告诉你我叫什么,和你是什么关系。」 「你想不起来也没事。」 荣荀低笑了声,沙哑的嗓音像是烈日下被风扬起的黄沙,磁性是粗粝的,温度是滚烫的,一路吹进了余今的心里,填得满满当当,形成了沙墙,再也透不进去一点寒风。 「因为发生过的事永远都会在那里,哪怕你不记得主角是谁,它也始终存在。」 余今闭上了眼睛,到底还是抱住了荣荀。 自从来到南界以后,他就没有再哭过鼻子了,可是这一刻,他的眼睛就像是塞了两颗洋葱一样。 「谢谢。」 余今的声音有点闷,也许是因为埋在荣荀怀里,但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认真道:「我不是跟你客气,我是真的……很谢谢你。」 荣荀只抱着他,不带任何情.色地垂首轻吻了一下他的髮丝,抚着他的嵴背,将这一刻的温柔与缱绻展开到了极致。 他没有再说那些酸不熘秋却能引得小金鱼掉金豆子的话,只是在心里道,该是他谢谢他。 . 晚上。 余今提前洗了澡,还完成了新一轮的记录。 他在本子最后一页写的是:【糖人很好吃,还有谢谢】。 做完记录后,余今就把本子收好。 他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现在才九点多,虽然他吃了药,但暂时还没有睡意。 余今转了下手里的笔,就听见门被敲响。 他说了进,荣荀便推门而入。 余今眨了下眼,原本有点散的心神,在看到荣荀的那一刻就凝聚了。 原本有点忐忑的心情也消散,甚至于余今忽地升起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念头。 然后他就听见荣荀问他:「你吃药了吗?」 余今稍微回神:「嗯,我吃了。」 他眨了下眼:「怎么了吗?」 说话间,荣荀随意地坐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他本来就高,长相其实也不是温柔那挂的,这样的姿态在夜间展露出来,才会更显狂狷。 第84页 荣荀:「你还记得我们定的暗号吗?」 之前余今是不知道荣荀的心思,自己也没有那个想法,所以对吻手礼这种事没有什么感觉。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荣荀这么一提,余今就忽然觉得空气开始干燥起来:「……嗯。」 「我在想会不会是那个暗号定的太简单了,所以没法唤醒你的肌肉记忆。」 荣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所以我在想要不要再多加一个暗号。」 余今总觉得前方危险,可却又忍不住问:「你想加什么?」 就等着他这句话的荣荀朝他伸出了手。 余今没有反抗,由着他将自己的手拿了起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荣荀握着他的手,在他的无名指上落下一个吻。 荣荀的唇有点湿热,大概是因为刚洗完澡,水汽还残留在上头。 他吻下来的力度也很重,仿佛要隔着皮肉刻入他的骨髓。 余今有点僵硬。 他望着这样低头垂眼的荣荀,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从脚底窜上了他的天灵盖。 偏偏荣荀还要贴着他的手指开口:「这是第一个。」 余今的喉结滑动了一下。 手被荣荀松开,屋内的黏稠气氛却没有因此稀释。 因为荣荀撑着他身下的椅子扶手朝他倾身。 余今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想要将人推开,但当手抬起来的那一刻,荣荀的声音也跟着落下。 没有往日的温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只是格外的沉。 「别动。」 余今停在半空中,最终还是顺从地将手放下。 再然后荣荀的气息就彻底包裹住了他,他没有拥抱他,但却距离他很近。 近到余今能够感觉到自己只要稍稍一动,就能触碰到他。 甚至让余今不敢再睁开眼睛。 可封闭了视觉后,其他的感官就逐渐变得敏锐了起来。 比如。 扫过他脸侧的唿吸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清晰。 有什么还残留着一点水汽的柔软碰上了他的耳垂,激得余今勐地睁开了眼睛。 再然后。 仿佛有一道惊雷从他的天灵盖噼下,余今整个人都僵硬,血液里四处流窜的电流将他的细胞电得酥丨麻。 ……荣荀吸丨吮了一下他的耳垂。 甚至还嘬出了轻响。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我疯了啊啊啊 第38章 三十八尾金鱼 余今就像是飘散在空气中的面粉, 那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就是明火,将他彻底点爆。 他连思考的能力都丧失了。 灵魂好像离开了肉丨体,飘向了远方。 他在模煳间听见荣荀在他耳畔低语。 「这是第二个暗号。」 荣荀的声音把余今拉回来了一点。 而他克制着把一点点还给余今的动作, 也让已经紧绷过头到了一种危险的边缘的余今松了口气。 他的魂魄回来, 却又面临了更尴尬的局面。 余今的手指尖都绷直僵硬了,尤其在他感觉到自己过于滚烫的耳垂上有一点水渍微凉时。 现在他身体里就好像攒着一团无处宣洩的火,这份陌生让余今手足无措。 他瞪着垂着眼帘望着他,好似什么也没做的荣荀, 有种想要干脆和面前这人打一架来个痛快的奇怪念头。 ……靠。 余今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大脑充血到五分钟前吃的药仿佛白吃。 而真正让余今的躁意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归于一处的,还是荣荀。 仍旧倚着桌子半坐的荣荀借着光影的遮掩,才藏住了自己眸中翻涌的情绪。 可当他的视线扫过余今单单一只通红的耳朵时,抑制不住地舔了一下自己的上唇。 荣荀只知道自己没克制住, 本来只是想吻一下的,过头了的动作大概是有点变丨态吓到了小金鱼。 但他不知道他现在这样子落在余今眼里是副什么样的光景。 荣荀的皮相本来就出挑得过分, 不笑时又带着攻击性,俗一点说, 就像是开在黄泉彼岸的曼珠沙华。 此时屋内的的暖光打在他身上, 因为光影问题,不仅没有让他柔和下来, 反而是添了分诡谲的色彩。 让他看上去更像南界那些电影里的反派,俊美邪佞的同时, 也有几分无情的残忍。 而荣荀舔唇的那个动作, 的确让余今想到了刚刚那个所谓的第二个暗号不假, 同时也是将余今脑子里的另一根引线给点燃引爆了。 ……救命。 余今在心里缓了一大口气, 还是忍不住偏过头, 不敢再去看荣荀。 怎么有人可以长得这么好…… 始终注视着他, 关注着他的每个反应确认他的情绪的荣荀在他偏头的那一剎那,名为理智的弦就绷断了一根。 他放在身侧的手用力,抠着桌子边沿的手指泛着白。 荣荀的眸色沉了几分,可还没等他把克制念上几遍,余今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的脖颈就发生了变化。 那截白皙的脖子,一点点泛起了粉色,连带着余今另一边原本没有什么色彩的耳朵也跟着变色。 荣荀微顿。 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他当然明白余今这是害羞了。 第85页 所以…… 荣荀松开了桌子,很低地笑了声。 实在是屋内太过安静,他这声笑太明显。 惹得余今更加无地自容。 好在荣荀没有说什么,只是离开了桌子边沿,抬手揉了把余今的脑袋。 他倒是想碰一碰余今变粉了的脖子,但他怕碰了后得出事。 荣荀:「记住了。」 余今感觉到他想要就这样离开,下意识地伸手,拽住了荣荀的衣袖。 荣荀停住,偏过头转身看他:「怎么了?」 余今缓了缓,让自己冷静了下,又轻咳了两声,努力把刚刚的场面从自己的脑袋里抹去:「就是……」 说实话,被荣荀刚刚那么一弄,他反而不好意思开口了:「算了没什么。」 余今松开荣荀的袖子:「睡吧。」 荣荀:「?」 他没动,只是低头看着余今:「故意的?」 余今啊了声。 荣荀柔柔一笑:「你觉得你这样来一出,把我胃口吊起来了,我还睡得着吗?」 余今仔细想了下,代入荣荀后,诚恳道:「好像确实。」 他望着荣荀,荣荀在等他的答案,可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好。 就,他想提的要求本身也很奇怪。 刚刚那个暗号过后,他再提那个要求,就更加奇怪了好吗!!! 荣荀似是嘆了口气,细声细气地引导他:「小金鱼,你是不是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在他这永远慢一拍的余今歪了下头。 荣荀便直白道:「说好不要跟我客气的。」 「……我,」 余今不太敢看他,低着头小声说:「我不习惯在外面过渡。」 他把从第七天到第八天说得比较委婉,还有点担心荣荀听不懂。 但荣荀不仅听懂了,还抬手看了看表:「现在是九点八个字快九个字,申报航线需要点时间,你吃药比较早,能撑到上飞机再睡吗?」 他问的认真,倒把余今吓住了。 余今震惊地看着已经准备打电话让人申报航线的荣荀,下意识就勐地起身,按住了他的手:「不是。」 他连忙将荣荀的手机压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荣荀微微偏头,示意他继续。 他这个动作又有点撩到余今,余今轻咳了声,才说:「我就是想问你可不可以陪我一下。」 荣荀停住。 他望着在他面前连根警戒线都没拉起来的余今,含笑的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危险:「小金鱼。」 他低声说:「现在差不多到你要睡觉的时间了。」 余今松开他的手,低着头应了声:「我知道。」 这三个字无疑在暗示着什么,将原本好不容易正常了一点的空气又变得暧.昧起来。 荣荀的舌尖重重的扫过尖利的牙齿,疼痛让他清醒,可铁锈味又在隐隐勾着他藏在皮囊底下那头吃人的怪物甦醒。 荣荀的嗓音不受控制地喑哑了点:「那『一下』是多久?」 余今迟疑片刻:「……等我睡着?」 荣荀没有应,只是轻声哄着人:「小金鱼,你得说实话,你答应过我的。」 他把自己的声音包装成了能够让小金鱼咬着钩不放的蜜糖:「这才几天不到,就又开始骗我了。唉,看样子是我不值得被信任啊。」 「没有。」余今毫不犹豫地就否认了他。在一番纠结后,还是说了出来:「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陪我到明天天亮?」 「可以。」 荣荀的声音几乎是跟着余今落下的尾音响起的。 余今怔怔抬头,就见荣荀弯着眼看他,那双稠墨般的眼瞳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没有带着任何会令他尴尬的暧色,有的只有足以让他溺毙在其中的温柔。 「不用怕。」 他说:「有我在,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 其实这就是很简单的一句安抚,但从荣荀嘴里说出来,却一点也不单薄。 余今唿出口气:「谢谢。」 荣荀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无奈一笑:「说了别客气。」 余今露出个不好意思的表情,但嘴角却忍不住上翘。 感觉……荣先生真的很好。 他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又听荣荀带了点训斥的意味说:「还有,没有下次。」 余今愣了愣,随后哦了声。 也是,让人守着睡觉什么的,真的很奇怪。 荣荀稍顿:「想什么呢?我是说你又跟我客气的事,不许再有下次了。」 余今眨了下眼,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在听到这话时眼睛亮了一下:「嗯!」 . 余今去洗漱后,就见荣荀坐在了离床有点距离的沙发上。 他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让荣荀陪他,可丨荣荀也是要睡觉的。 所以余今问:「荣荀,你睡哪?」 荣荀偏着头似乎是在看窗外的夜景,反正第一次跟他说话时没看他:「这沙发够长。」 ……可是沙发也很窄啊。 荣荀这身高塞沙发里是不是有点憋屈了? 余今略微犹疑:「那你要不要……」 「不用。」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荣荀打断。似乎是无奈至极,荣荀嘆了口气:「小金鱼,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和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第86页 他这说得不明不白的,余今确实不懂:「什么?」 要知道,余今不仅没谈过恋爱,就连听都没怎么听过这些。 他那些来诊室做心理疏导的患者,也不会跟他说恋爱细节啊。 荣荀看向他,整个人因为比较靠角落,所以余今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我又不是小说里那些修无情道的道士……」 他点到为止,没在这个时候把话挑得太明,只笑了声:「还不懂么?」 余今:「。」 他一点点僵硬起来,默默地关了灯上床,没有吭声。 余今用被子将自己的脑袋蒙住了大半,根本不敢往荣荀那个方向看。 好在荣荀也没有要再出声的意思。 屋内明明安静了下来,余今却反而觉得吵。 因为他的心跳声捂在被窝里实在是有点震耳欲聋了。 他稍微翻了下丨身,等了会儿,还是没能睡着,又打了个翻身。 来回两次后,荣荀终于出声:「睡不着么?」 余今没吭声,荣荀好笑地轻点了下自己的手机:「别装睡了,你的心跳出卖你了。」 余今愣了下,才想起来自己手上戴着的手环会把自己的心跳汇报给荣荀。 ……他忽然觉得这玩意儿有点问题了。 但都被揭穿了,再装就没意思了,所以余今只能老老实实开口:「的确有点。」 他忍不住嘀咕:「不都怪你吗。」 在睡前非要撩他那一下。 荣荀不是修无情道的道士,他也不是出了家的佛教弟子啊。 余今以为荣荀没听见,但荣荀却听得清清楚楚,还顺从地应下了这个谴责:「嗯,怪我。」 余今:「……」 他又不想说话了。 余今闭上眼睛,就听荣荀继续问他:「睡不着怎么办?要听故事吗?」 余今还是开口了:「我不喜欢听这个。」 他顿了顿:「要不,聊聊天?」 荣荀没拒绝:「你想聊什么?」 余今:「突然这样问我也不知道啊……」 他想了下:「我们什么时候回南界呀?」 「就这几天吧。我这边的事快办完了,你想回去了吗?」 余今怕他明天直接加速进程把自己累到:「那倒不是,就随便问问。」 他说着说着,因为平静下来了,很快就打了个哈欠。 荣荀让自己的语速慢下来:「陆医生跟我说了家庭式治疗的事,你想见你父母的话,我会联繫他们。」 余今听进去了,心情却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应了声,药效在这个时候发作,让他的声音都有些慵懒:「你还认识我父母呀。」 荣荀望着在不知不觉中翻身面对着他的余今,眸中一片冷沉,语气却很轻:「嗯。」 余今的声音已经含煳不清了:「他们是什么样的?」 荣荀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而余今也没有强撑着困意非要听一个答案。 屋内归于寂静时,余今的心跳和唿吸也逐渐平稳到一个数值。 荣荀静坐了许久,才轻轻唤了声:「小金鱼。」 已经进入了梦乡的余今没有应声。 于是荣荀悠悠起身。 他走到床边坐下,望着靠着床沿睡的余今,似是自言自语般:「你想见,我不拦着。」 「我家小金鱼那么好,他的父母一定是很爱他的……也只能爱他。」 谁也不能让余今伤心。 吃过药的余今睡的很熟,除非是现在有人在他耳边敲锣打鼓,不然一般不会醒。 这点荣荀很早就摸索出来了。 他的指尖一遍又一遍的在余今的轮廓上描摹。 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姣好,荣荀轻吻了一下余今的眉心。 他勾着唇,被月光拉长的影子像是怪物。 晚安。 他在心里说。 醒来后世界美好。 只有蜜糖和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哎,疯批(点菸) 第39章 三十九尾金鱼 小别墅里。 灯光明亮的客厅里气氛凝重到几乎要结冰。 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坐在沙发上, 低垂着头,视线所及之处可以看见一个在家踩着高跟的女人在左右踱步,随着速度越来越快, 也可以看出她究竟有多么烦躁。 而他旁边坐着的中年男人实在是不耐烦了:「你能不能坐下?」 「你沖我凶什么凶?!」女人冷笑一声:「看看我们这位好儿子都做了什么!」 年轻男人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我只是去找了弟弟而已。」 「你没有弟弟!」 女人忍无可忍:「你突然发什么疯?是我们当年能够资助你读书出国留学, 把你培养成才的!」 年轻男人胸腔里堵着的那口气就因为这句话憋得更深,他浑身竖起了尖刺,声音却越来越微弱:「我知道……我也很感谢你们,但是……」 「但是什么?」 中年男人示意女人冷静点, 随后扭头看向了年轻男人:「你说说看。」 年轻男人一直都很怕他, 怕自己这位「父亲」。 不仅因为中年男人久经商场不怒自威,也因为一些童年阴影。 可他还记得。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余今时的模样。 第87页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他们俩的生活会发生那么大的转变,他只知道在他饿得快要昏过去时,是余今递给了他一个馒头。 也记得后来他莫名其妙被带进余家的那天晚上, 余今坐在楼梯上抱着自己怔怔地看着外头的月亮。 他喊他,他没有反应。 他跟他说话, 他也没有给予回应。 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眼里永远带着光的小孩冷却了下来, 心却还是善良的。 因为那天晚上, 他肚子饿了,但他不敢在这个陌生的家里找东西吃。 是小余今听见了他肚子的叫声, 看了他一眼,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面包给他。 但年轻男人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只能闭上了眼睛。 见他没有别的话要说了, 余父便站起身:「你记住了, 你没有弟弟, 你就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你只要记住了, 这些生意以后你就能够慢慢接手, 不愁吃不愁穿的生活, 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年轻男人还是没有吭声。 他低垂着脑袋,想其实余今被送出去也好。 这家人要的,不是一个孩子。 而是一个听话懂事能够任由他们摆布的娃娃。 . 余今做了个梦。 他吃药时做梦,总是容易做清醒梦。 而且是那种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却怎么都醒不过来的清醒梦。 还大多都是噩梦。 有被妖怪追着的,有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的,有打丧尸的,反正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噩梦他都做过。 这次的梦就属于诡异那一类了。场景不停地在变换,一开始好像是在公交车上,他和谁坐在一起,后来又突然变成了教室,他站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好像在等谁。 然后又是天台,天台的太阳还很晒,烫得他有点疼,于是没一会儿场景又变成了房间。 他坐在床上,靠着谁百无聊赖地数着数字。 之后是操场,有人在教他打球。 最后…… 是一间看着十分空旷,但在感觉上来说是十分逼仄阴冷的屋子。 他蜷缩着,手里似乎抓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抓住。 铺天盖地的情绪朝他涌来的那一刻,余今轻颤着,想要摆脱这个模煳到连地板都看不清的地方,却根本无法醒来。 「……小金鱼?」 有什么微弱的声音响起,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捕捉。 发现余今做了噩梦的荣荀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把人喊醒来。 余今在被窝里发抖,却不是冷,而是恐惧。 荣荀皱着眉,伸手出去的一剎那,就被余今一把抓住。 他没有停顿地反握住了余今的手,将他的冰冷捂在自己掌心里融化:「别怕。」 荣荀干脆伸手将人捞进了自己的怀里:「我在这,我一直都在这。」 梦里的余今感觉到自己冷到像是被冰冻住的身体忽地热了起来,仿佛有一团光源挨着他,照着他,驱散了所有令他恐惧的因素。 余今从清醒梦跌出去,虽然没有醒来,但却进入了让人安心的深层睡眠。 荣荀抱着他,确认了他的噩梦终止后,才小心地将人放回了被窝里。 他一夜没睡,就这样静坐在床边看着他的小金鱼。 毕竟这一次,是小金鱼主动邀请他踏入的。 很珍稀,以至于他不想合眼浪费一分一秒。 荣荀望着余今再次恬静下来的睡颜,目光柔和的同时,也有与之矛盾的沉郁。 像是冰与火糅杂在了一块儿,只因为余今。 荣荀拨弄了一下余今稍微有些过长,盖过了眉毛的留海,指尖顺着弧度往下,又在他的眼窝和鼻翼绕了一圈,最后有些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余今的唇上。 余今的唇色偏浅,唇峰分明,薄唇让他这张脸显得更加清冷,哪怕是睡着了,都带着淡淡寒意。即便是悬挂在夜空之上的那一轮皎月也无法与其争辉。 余今的唇很软。 就像他的心一样。 荣荀轻压着他的唇,指腹微碾过后,眸中的墨色也愈发浓郁。 可他没有再多的动作,只是克制着,一点点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是很想亲下去,但初吻这种东西,当然要在小金鱼清醒的时候做交换。 . 余今这一觉是睡到了闹钟响起来他才醒来。 很普通的闹钟铃声响起的那一剎那,他并没有像往日那样立马就清醒,反而有点睏倦地闭着眼睛抬手想要去摸手机关闹钟。 但还没等他的手伸出被窝,闹铃就忽地停了。 半梦半醒的余今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只以为自己又做了清醒梦,于是一个转身把头一埋,再次陷入了睡梦中。 帮他关掉了闹钟的荣荀偏头看了眼半张脸都埋进枕头里的人儿,扬起了唇。 他没喊余今,只由着他继续睡觉。 毕竟他觉得余今给自己设七点半的闹钟对自己实在是有点不好了。 余今又不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睡到自然醒才是最舒服的状态。 时间又悄悄流逝了一会儿,余今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勐地睁开了眼睛。 他一睁眼,就看见了坐在自己床边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很休闲普通的衣服,但并不妨碍那张看上去就贵的离谱的脸散发光芒。 第88页 他眉目含笑,一双眼好似春水般温和又带着勾人的涟漪。 任谁床边坐一个大男人笑吟吟地看着你,都会被吓到。 余今就是倏地坐了起来,整个人还往后靠了靠。 可这人的脸对他来说又有一种令他头皮发麻地熟悉感,甚至他的心脏在看见这张脸时,诡异地开始加速跳动。 ……当然也有可能是被吓得。 可是,余今的「身体自我防护系统」并没有开启。 他的嵴背没有炸寒,他的鸡皮疙瘩也没有起来。 他想起来了。 他昨天好像是让谁守着自己睡觉了,还有…… 余今背就靠着床头,也退不到哪去,男人稍微一倾身,一伸手,就能够将他的手握住。 余今的身体本能僵直,预料到了他后续的动作。 男人垂首低眼,在他的无名指上落了一个吻。 熟悉又陌生的力度,像是一盏灯泡一样,在余今的大脑里亮了一下。 余今动了动唇,总觉得有一个名字唿之欲出了,可连苗头都没有捕捉到,那盏灯泡就又暗了下去。 巨大的空落随着黑暗一同而至,他不自觉地抿起了唇,眉眼浮现出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烦躁和急切。 为什么不记得?为什么说不出口?为什么…… 「这是第一个暗号。」 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明明和那张脸一样,不存在余今的记忆库里,却让余今有一种无法理解的熟悉感。 就好像……它们虽然没有刻进余今的脑子里,但流淌进了余今的血液里。 男人的动作很慢,给足了余今做反应的时间,也给了他推拒的机会。 可余今没有动。 他由着他记忆里的第二个暗号诞生。 男人撑着床榻,一点点靠近他,缩短的距离让余今的身体开始僵直紧绷,眼睫也在轻颤两下后彻底交错。 他闭上了眼睛,感受到温热的唿吸与他擦过,最后柔软的、因为暖气而有些干燥的唇落在了他的耳垂上。 余今紧揪着身下的枕头,心脏甚至在那一剎那停止了跳动。 直到一声明明应该很细微,但却因为就在耳边而被扩大了无数倍的吸丨吮声响起。 他的心跳重新跳动。 又沉又响,仿佛有千军万马在一个巨大的鼓面上奔腾。 而同样的,有湿热的液体从余今的眼睛里往下落。 他压抑不住自己声音里的哽咽:「对不起……」 余今知道,这个跟自己定下暗号的男人对自己来说肯定很重要。 可是…… 「我还是没有记住你。」 余今不敢睁眼,但他能够感觉到男人的动作停了停。 吞吐的唿吸就落在他的脸侧,再然后,男人的唇落在了他轻颤的眼睫上。 「别哭。」 他的嗓音似乎更加沙哑了:「我说过的,我不在意。你看,你这一次没有警惕我,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我可以给你做一辈子的自我介绍,只要你别哭。」 「可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他被他揽入怀中,干燥的菸草味并不令他讨厌,反而有种安心的感觉,就连心头那一大片空落都被填上了一点。 余今吸了一下鼻子,没让自己再丢脸地掉眼泪。 可抱着他的人,却很温柔的一点点吻过他的泪痕。 没有半分□□与旖旎,有的只有安抚。 「小金鱼,重新认识一下。」 男人说话带着笑,不再是那样轻声细语地安慰,而是真切的声音:「我叫荣荀,是你的朋友。」 「同时,我也在追求你。」 作者有话要说: 艹!!写哭了呜呜呜 第40章 四十尾金鱼 荣荀的确不在意, 可余今做不到没关系。 哪怕最后那句话他听得真切,他也一时没有办法缓下情绪来去细想荣荀所说的话。 心头就好似有一把钝刀,在他的心脏上拉锯。 余今虽然不记得人, 但他记得事。 他记得自己昨晚让谁守着他, 也记得暗号…… 这是他第一次明明没有人的记忆,却把这些事和人对上了。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些人就是一个人,都是荣荀。 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连这么重要的人都记不住。 余今不吭声, 荣荀就抱着他, 慢慢道:「我们分吃过糖葫芦、粥、关东煮;一起去看过南界的霓虹灯街,看过惊鸟铃;到这边来后,去了电玩城,互换过奖励……」 荣荀的声音有一种魔力, 引导着余今跟着他的声音走,想起了存在于他记忆里的桩桩件件。 哪怕他不记得人, 但却能够通过荣荀简单的描述将荣荀代入进去。 他相信荣荀,毕竟他也觉得就是荣荀, 也只有荣荀。 而在听到荣荀说互换奖励时, 余今瞬间就想起了那个拥抱和那个震撼了他的吻,只觉自己耳尖一热。 他心里难过的情绪消散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缓缓升起的旖旎。 尤其他现在整个人都被荣荀圈在怀里,荣荀的体温、气息, 全部都包裹住了他。 就好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将他牢牢地锁在了里面。 但这张网并不锋利割人, 相反还让余今诡异的安心。 第89页 荣荀还要继续说:「还有真人cs, 余长官, 还记得么?」 他低笑了声:「我可是你的俘.虏。」 余今:「……」 他最后那点微弱的沉重彻底烟消云散, 有种又气又无奈又好笑的复杂感让他也没忍住扬了下唇。 感觉到怀里人的放松,荣荀眸中的笑意也真实了几分:「其实这样也挺好。」 他松开他,看着余今道:「我跟你说过,我是个社恐,我不太会找话题。」 「你每七天忘一次,我都能跟你再回忆一次。也算是拯救了我的话废。」 余今其实很清楚这多半是一句安慰的话,可他就是有被哄到。 他动了动唇,谢谢还没说出口,荣荀就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小金鱼。」荣荀示意他:「我提醒你一下,你答应过我的,不会跟我讲客气,以及……」 他适时地停顿下来,让余今下意识地接上:「跟你任性。」 荣荀弯眼:「嗯。」 他拍拍余今的肩,克制着彻底离开了这张床:「去洗漱吧,我喊人送早餐。」 余今说好。 等荣荀走后,余今搓了搓自己的脸,到底还是没忍住,捏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久远的轻触和刚刚的暗号好像重叠在了一块儿,形成了不一样的电流在余今的身体里流窜。 说起来……荣荀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是不是说他在追他??? 余今望着合上了的房门,茫然地起身拿起手机进卫生间洗漱。 他还记得他十六岁时莫名被表白的事,而通过上上个七天和上一个七天的一些事,也能够猜到那个人多半就是荣荀。 可问题是……他记忆里没有人跟他说过第二次喜欢啊。 而且,他记忆里,也没有追求这回事啊??? 十八岁对感情一无所知, 余今一边刷牙一边打开手机,他记得他拍了照,所以他看见了手机里的荣荀,还有荣荀的手,他左手中指上的那枚硃砂痣的确比较特殊。 刚才他朝他伸手时,他就注意到了。 照片里除了荣荀的手,还有果茶。 有什么模煳却清晰的记忆在余今的脑海里浮现。虽然记忆里的人还是白影,声音也无法和荣荀对上号,但余今就是肯定。 给他做果茶的,就是荣荀。 余今也看见了一个没来得及删的视频。 视频里录制了粉色的泡芙,还有一个男人没露脸的上半截身体,对方的袖子被整齐的折在了肘关节上,露出了漂亮虬结的肌肉,上头还有狰狞的伤痕。 余今的心脏在看到那些看上去早就癒合了的旧伤时,没由来地一揪。 然后他就看见视频里白皙修长而又筋骨分明的手执起了餐刀和叉子,优雅地将一个泡芙切开。 余今又没忍住抿唇笑了下。 吃个泡芙都这么秀气…… 视频还录到了声音,虽然只有短短几句话,但很明显是荣荀再和他说话。 余今到底还是没捨得删这个视频,而是将这个视频与其他跟荣荀有关的照片一块移入了另一个相册。 在建相册时,他想了想,将其命名为「手术刀」,还顺便设了密码。 洗漱过后,余今也没有急着离开房间,又打开了社交软体,果不其然地看见了一如既往的消息。 【医生:今天第一天了。】 余今往上翻了翻,将记忆再一次归档:【我知道,医生。】 【不知道叫什么好:有他陪着我,我没有写便签。】 【医生:嗯。】 【医生:没有忘了自己是谁吧?】 【不知道叫什么好:[]】 【不知道叫什么好:不至于。】 因为心情好,余今一边从背包里把自己的本子翻出来,一边单手飞速打字:【而且有他在,这个环境虽然有点陌生,但也还好。】 【不知道叫什么好:就是一睁眼看见他坐在我床边有点被吓到。】 医生那边显示了会儿「对方正在输入中」,但许久都没有来消息。 余今也没在意,只继续敲键盘。 【不知道叫什么好:不过真的很神奇,我明明不记得,却打从心底的觉得他不会伤害我。】 【不知道叫什么好:……就是我没有想到,我会完全不记得他。】 【不知道叫什么好:[]】 【医生:你并没有完全不记得他,不是吗?】 余今愣了愣,旋即勾唇。 是的。 他其实并没有完全忘记。 至少他的身体不会本能地攻击在他的记忆里是「陌生人」的荣荀。 而且,他也愿意相信荣荀。 不是因为本子上他给荣荀单独开了记录,也不是因为这些记录和荣荀说的一些都对的上,而是因为…… 他的心跳告诉他,他喜欢他。 这一次,余今没有再问自己究竟还会不会好,能不能好,而是认真地回了医生一句:【医生,我会好的。】 他翘着嘴角打字:【谢谢你。】 . 余今收好本子出房间后,就看见一个男人正在荣荀身边低声说着什么,他停住,对方朝他看来,礼貌地打了招唿:「余先生。」 余今不知道他是谁,只能点了下头,又觉得这男人有着一口和他年纪好像不太符合的公鸭嗓。 第90页 荣荀介绍了句:「这是我助理。」 余今哦了声。 公鸭嗓明白了什么,却也没有多说,甚至还很懂的先行离开了。 早餐已经被摆在了餐桌上,余今和荣荀在餐桌前坐下,他脑袋里还在想自己写在本子上的那些话,就看见荣荀慢悠悠地将餐盒一个个打开。 余今的视线被其中一个吸引:「这是什么?」 「糖油饼。」荣荀把盒子推到他面前,将筷子用餐巾纸擦拭了一遍,递给余今:「我特意让我助理去买的,这家糖油饼很有名,据说光是排队都能从街头排到街尾。」 余今接过筷子,心说不愧是「据说」,传说,都是会夸大的。 不过当吃到口里后,余今就觉得这东西值得:「唔,好吃。」 荣荀勾唇:「喜欢就多吃点。」 他说着,又把戳好吸管的豆浆递给了余今:「有点烫,慢点喝。」 余今嘴上说着好,但接过后还是咬着吸管喝了口:「好像有点甜了?」 「嗯。」荣荀没否认:「怕你今天心情不好,特意让多放了点糖。」 余今微怔,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糖油饼也是甜的。 而且荣荀也没有给他上一桌甜食,桌上还有鲜虾馅的馄饨以及油条。 两个大男人,而且都是经常锻鍊的,吃得都不少,种类多也正常。所以一开始余今没有往这方面想,现在荣荀这么一提,他的心就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他动了动唇,还没说什么,荣荀又补了句:「你喊我名字就行。」 余今想起了他说不要客气的事,到底还是把谢谢咽了回去:「好。」 他顿了顿,顺势喊了句来熟悉:「荣荀。」 荣荀勾唇,感觉小金鱼每次重置后都会和他的距离更近。 毕竟上一个七天,他喊他时还有点别扭,甚至会尽量避免喊他的名字。 他轻快地应了声,余今想了下,还是有点迟疑:「你没说完…我们之前的故事。」 荣荀偏头,漫不经心地搅着碗里的馄饨:「你不是说不喜欢听故事么?」 余今有一瞬的茫然。 他咬着糖油饼愣了会儿,才明白过来荣荀是说什么:「……那是晚上。」 他嘀咕着,声音却清晰到荣荀完全能够听清楚:「现在是白天,还是早上,和晚上睡觉前是有区别好么。」 荣荀莞尔,还没说什么。余今又没忍住,再很小声地补了句:「而且……那些和童话故事也不一样啊。那是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 他不喜欢童话故事,因为他知道那是假的。 可他喜欢和他荣荀之间所发生的所有故事,哪怕是谁都不会注意到的一件小事。 因为那是真的。 要是能拿摄像头记录下来就好了。 余今遗憾地在心里嘆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41章 四十一尾金鱼 余今这几句话, 让这顿早餐吃得格外漫长。 因为某个男人心情极好的从十四天前开始说起,并向余今展现了极其优越的记忆力,细节到余今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够复述出来。 至于对不对, 余今就不知道了。 毕竟他记不住这么细, 他只是相信荣荀说出来的每一句话而已。 吃过早餐后,荣荀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联繫过你父母了,他们最近比较忙, 得空下来了才能和你见面。」 余今微怔, 没反应过来:「啊?」 荣荀漫不经心地抽出一张湿纸巾擦拭着自己的手指,语气温和:「你之前不是说你想见你父母么?昨晚我也问了你…你洗漱时我联繫了一下他们。」 他顿了顿:「他们最近在忙一个项目。」 余今哦了声,其实他已经不是很记得了,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好。」 他表现得有点过于平静, 荣荀敛眸,再问了一次:「昨晚你睡得迷迷煳煳的, 大概没有听清楚。」 「如果你同意的话,等你父母空下来后就会开始家庭式治疗, 」他轻声道:「到时候你需要和他们住在一起。」 余今是知道家庭式治疗的。 在熟悉的环境和亲近的人在一块, 就是他的心理障碍比较特殊,对他来说人好像都是那样, 说不上亲密与否。 至于为什么会选他的父母,他也可以理解。 毕竟在不记得的情况下, 血缘关系永远是特殊的。 所以他颔首, 表示自己明白, 只是忍不住问:「要离开南界吗?」 荣荀垂下的眼帘从谈论起这个话题开始就没有抬起来过。 他眸色阴沉, 还带着刻骨的冷意, 尤其在听到余今说离开时更甚。 只是他的语调始终温柔:「你想离开吗?」 余今觉得他这话问的有点奇怪。 不过说实话, 荣荀前面特意提说家庭式治疗要和父母住在一起时也有点怪。 他眨了下眼,稍稍迟疑。 而荣荀的情绪就在他的停顿中不断翻涌,形成一片又一片积压的、藏着暴风骤雨的阴云。 直到他唯一的审判官给他判刑:「可以不离开吗?」 余今嘟囔了句:「非要说熟悉的话,我最熟悉的还是医院啊。」 荣荀掐着自己的手一点点松开,露了个笑:「的确。」 第91页 他想了想:「可是医院不适合做家庭式治疗。这样吧,回头我跟院长他们商量一下,看看有什么办法解决。」 余今说好,一副全心信任荣荀,全然交付荣荀的模样分外乖巧。 . 北边难得下了两天雨,这两天余今没能出门,他也不在意。 他还记得他好了以后就能读书的事,这两天往手机里下了不少学习app在上课刷题,要么就是看医书, 至于荣荀,毕竟他也有生意上的事要处理,所以大家是各忙各的,然后等第三天,余今就跟着荣荀坐飞机回了南界。 一开始余今还觉得自己大概率会有点捨不得,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旅游,但等到落地到了南界后,听着私人机场里的广播和熟悉的南界地方话,余今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出去玩。 落地的踏实感,是实在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 「还是南方暖和啊。」 荣荀笑着打开车门,回了他的话:「的确。」 负责开车的公鸭嗓先把车开到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余今下车时见荣荀也跟着下车,便说了句:「我自己上去就好啦。」 荣荀看了眼表:「有些事要跟院长交接一下,顺路。」 余今哦了声。 在电梯里时,余今稍稍偏头,光明正大地偷看荣荀。 不知道荣荀是在忙什么,从下飞机开始,手机就响个不停,他也一直在回消息。 荣荀打字时神色淡淡,有着处理工作的认真和不苟言笑,于是看着就显得更加充满魅力。 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荣荀侧首看过来:「怎么了?」 余今摇摇头,有点不舍地收回目光:「就是感觉你其实挺忙的。」 「这几天不在南界,有些事得我亲自处理确认。」荣荀解释了句:「也就是堆积起来了,平时空闲时间还是很多,只需要偶尔开个会露个面。」 他的言外之意其实是谈恋爱的话时间上完全没问题,但显然某位小直男get不到:「但我听你助理喊你老闆,而且我感觉你生意做得挺大的啊。」 荣荀没否认,只笑了声:「哪儿的小说把你荼毒了?」 「我花那么多钱聘请那些人,要是还要我忙成狗,那那些钱花得岂不是不值?」 确实。 余今看着他又低头敲了下键盘后收起手机,敏锐地察觉到了荣荀的情绪似乎有点沉。 他们出了电梯后还要通过一条长长的甬道才能进入住院部。 在往哪边走时,余今迟疑片刻,还是问:「荣荀,你心情不好?」 「……是我母亲那边。」 荣荀略微停顿后,嘆了口气,似乎很无奈地样子:「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父母是商业联姻,没有什么感情,还记得么?」 余今有印象,因为那天早上,荣荀有把这件事也复述了遍。 荣荀:「她精神状况一直不太好,前几年我把她送去了国外的疗养院,还请了人照顾她。刚刚负责照顾她的护工告诉我她又发病闹得厉害,还差点把人家疗养院烧了。」 他说得轻松,余今却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好,荣荀倒是很自在地补了句:「没关系,你不用太在意,我和她也没有什么特别深厚的感情,只不过是在尽一个儿子的责任罢了。」 荣荀的神色的确很平静,而且他对他父母的称唿都是「母亲」、「父亲」,一听就充满了距离感。 可就是这份淡漠,变成了一把刀子,狠狠地在余今心上剜下一块肉。 他不觉得荣荀绝情,他只是在心疼他。 荣荀那么好,却没法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老天爷还真是过分。 余今抿了下唇:「她是犯什么病?」 什么病? 荣荀在心里哂笑。 无非就是说是他杀了她的丈夫,是他把她打造成精神病的形象面对众人,是他毁了她的母家…… 什么他是恶魔、是魔鬼,是那个该死在河里最好连尸首都捞不到的…… 这些话荣荀已经听腻了。 要不是他要为接小金鱼做准备,他甚至还会把她留在南界久一点,看看她什么时候能骂出点新花样。 毕竟现在敢当着他面骂他小畜生的人已经没有了,荣荀偶尔实在是无聊的时候,就去听一听,还觉得挺有意思。 尤其那个女人早就没了往日的风光和气定神闲,只剩下败者的狼狈和痛苦。 荣荀简单带过:「她有被害妄想症。」 余今懂了:「那不应该送精神病院么?」 荣荀勾唇:「你说得对,疗养院没法治好她的病,是我太优柔寡断。」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住院部。 荣荀的脚步停下来时,余今也跟着顿住。 就见他们面前站了个老人。 老人个头不高,穿着白大褂,嵴背有些佝偻,脸上的老年斑和皱纹也很明显,看着像是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 老人沖他喊了声:「余今。」 余今对这张脸毫无印象,但却也生不出警惕感,只能求助地看了眼荣荀。 荣荀解释道:「这位就是院长,你一直都喊他爷爷。」 余今是真的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所以他看向了老人:「爷爷。」 院长心情复杂地看了荣荀一眼,缓了语气问余今:「这几天在外面感觉怎么样?」 第92页 「挺好玩的。」 「好,那就好。」 院长问了几句,余今就答了几句,因为他是来找荣荀谈家庭治疗的事的,所以余今先行从荣荀手里拿过了自己的包回病房了。 他住的病房还要往上坐电梯,在等电梯时,有护士和医生跟他打招唿。 余今对他们的脸全无印象,但还是勾着唇笑了笑。 直到有一声不确定地声音响起:「……余今?」 余今偏头看过去,就见一个胖胖的男人惊讶地看着他:「真的是你!」 他见余今面露疑惑,还很热情地介绍:「是我啊,朱征,你忘了?我们小时候经常一块玩,我家就在你家楼上,那时候我家开饭店。」 完全不记得人的余今有点警惕地退了一步。 但好在这位说自己叫朱征的男人注意到了他的紧张,也保持了距离:「你、你病还没好啊?」 他站在原地,挠了挠头,似乎有点失落:「对不起啊,是不是吓到你了。」 朱征的态度挺好,再加上这里是医院,是他的主场(?),而且他还有手环,手环就代表着荣荀,这些都令余今安心。 所以余今稍微放松了点:「没有,只是我不记得了。」 他说:「抱歉。」 朱征摆摆手,又忍不住说:「我刚才看见你站在院长面前还不敢认,没想到真是你。」 余今稍稍迟疑:「我们以前,关系很好吗?」 他看得出来,朱征见到他,不仅是惊喜,还有兴奋和激动,完全就是故友重逢的喜悦。 「那当然!!!」朱征声音都大了点:「我们那时候,无话不谈好吧!想当年我们一块爬过的树比我这么多年吃过的盐还多了!」 余今:「……」 他无奈地沖朱征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里是住院部。」 朱征哦哦了两声,捂着嘴巴,但还是掩饰不住高兴:「说真的,这么多年没见,我还是记得我们小时候好多事。我甚至还记得我们在医院前坪的哪棵树底下埋了东西。」 「嘿,你说我现在去挖还挖不挖得到?」 余今回答不上来这些话,因为他确实不记得,但他看着朱征,问了句:「你多大?」 「我?」朱征有些莫名:「我就大你两岁啊。」 ……啊。 那不是他。 余今不可避免地有些失落,却又听朱征说了句:「对了,刚刚站在你身边帮你拎包的那个男人,是那个学长吧?」 余今停了停,茫然地看着朱征:「什么学长?」 朱征啊了声,似乎是很意外他的反应:「不就是那个……你总是缠着的那个学长吗?」 「我认错了吗?可他们长得完全一模一样啊,就是五官因为长大了显得成熟了不少而已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42章 四十二尾金鱼 余今被他这几句话给砸懵了。 他怔愣好一会儿, 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刚刚站在我身边的那个,个头高高的,穿着一身黑的人, 是我小时候经常缠着的……学长?」 朱征这会也觉得不对劲了:「我也不确定哈, 就是他们长得都很像。」 他又挠挠头:「你不知道…啊我忘了,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余今那双过于漂亮的凤眸里全是惘然:「嗯。我只是记得我和一个比我大的人玩的很好,但是其他的……」 他话没说完,但是朱征显然很清楚他的病。 他骂了声, 有点手足无措:「对不起啊。」 「没事。」余今缓了口气, 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满脑子都还是朱征那几句话:「谢谢。」 他微停,还是没忍住问:「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朱征想了想:「我其实也记得不多,你那时候只要跟他玩就不会跟我们玩, 也不带我们跟他一起玩,我都还是他到小学部等你放学时见过。」 因为人长得过于优越, 而且在他们学校是真的有名,所以朱徵才一直记得。 「非要说的话, 就是你真的很黏他。而且从你跟我说的那些来看, 他对你也特别好。」 朱征认真道:「就是那种,我对我弟都没那么好。」 说完, 他又嘟囔:「所以你们现在还有联繫我也是一点都不意外啊。」 余今听着他的话,心脏胀满得厉害, 以至于有些疼痛。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但他知道荣荀对他确实很好。 不是他拥有以前的什么记忆, 而是就从现在来看, 都能够看出来。 谁会喜欢、又去追求一个连自己喜欢的人、自己父母是谁都记不住的人? 荣荀会。 他不仅会, 他还一往无前地朝他走来。 余今有些恍惚, 又见一个比较瘦的男人走到了朱征旁边,喊了声:「哥,电梯还没来么?」 朱征说不是,又示意他:「你看,你还记不记得这是谁?」 余今和男人对上眼,余今对这张脸也完全空白,但对方打量了他一下,有点惊喜:「余今?」 完全不知道他是谁的余今有点迷茫。 朱征笑着说:「他是我表弟蔡书竟,我们三以前经常一块玩的。」 蔡书竟明显也是很高兴:「天,居然在这里见到你了,我们都多少年没见过了。」 第93页 余今没吭声,又听朱征道:「说起来我还见到那个学长了,你还记得吗?」 「哪个……」蔡书竟一顿:「啊!不可能吧?」 朱征:「怎么不可能?」 蔡书竟:「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和余今关系特别好的?如果是的话不可能啊,我记得他叫许……」 余今停住,眉头才拧起来,身后又传来了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这边的谈话:「小金鱼?」 熟悉的低沉而又沙哑的嗓音让余今下意识地回头。 就见荣荀朝他这边走过来:「怎么没上去?」 余今完全是凭藉着本能在回话:「哦。遇见了人,说是我小时候的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朱征那几句话在前面,余今竟然觉得在听到他说这话时,荣荀似乎是停顿了一下。 余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就见他稍微偏了下头,看了眼朱征和蔡书竟,神色自若:「这么巧?」 余今点点头:「是啊。」 他顿了顿:「荣荀,你不是要和院长爷爷说事吗?」 「嗯。」荣荀示意了一下他手里的包:「下车时我把文件放你包里了。」 他这么说,余今才想起来自己包里还有属于荣荀的东西。 余今把那份用牛皮袋装着的文件递给荣荀,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朱征和蔡书竟听见他喊荣荀的名字时好像很意外。 而荣荀也显然没有要在这里多待的意思:「你们聊。」 他很轻地勾了下唇,语气依旧:「我跟院长谈完后再去找你,有事的话……」 荣荀敲了敲自己的手錶,暗示了一下。 余今明白他的意思。 有什么危险,用手环就可以一键唿叫到他。 所以余今扬起嘴角笑了笑:「好。我等你。」 他离开后,余今才看向面色古怪的朱征:「怎么了?」 朱征:「你喊他荣荀?」 余今颔首,朱征挠挠头:「那就是我记错了,毕竟那时候我也没多大嘛。」 余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为什么?」 因为蔡书竟说他小时候经常缠着的学长姓许,而荣荀姓荣? 就不能是改名了么? 朱征嗐了声,看了看四周,小声说了句:「你不知道荣荀是什么人吗?」 差点把「我未来男朋友」脱口而出的余今清了下嗓子:「他怎么了吗?」 见他真的不知道,朱征凑近了点讲八卦:「他是不是很有钱?」 余今想了一下荣荀的私人飞机,还有不同牌子的车,以及随手抛出一亿的捐款……荣荀的确很有钱。 但他没有说,只是回:「怎么这么问?」 朱征:「如果是的话,那他就是我知道的那个人。」 「南界荣荀,他是荣家现在的家主。」 完全不懂的余今又茫然了。 朱征挠挠头,努力和他解释:「就是荣家在以前,是那什么势力,后来因为打击这些,才转了『公司』,但是私底下还是有那些……不过荣荀上位后联合了警察全部洗得干干净净的,现在荣家估计是全南界最白的公司了。」 他顿了顿:「你也知道…哦你不记得了,我姑丈是警察,所以我知道这些比较多。」 余今点点头:「那不挺好的吗?」 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很符合荣先生的人设啊。 朱征被他噎了一下,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但想起余今刚刚和荣荀短短数语间所展现出来的亲昵,那些话到底没法说出口。 ……他能够感觉到余今的一颗心完全偏向荣荀。 朱征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余今礼貌地问了句:「说起来,这里是住院部,你们生病了?」 蔡书竟:「是我爸,要做个手术,南界这家脑科医院很有名气,所以我和我哥特意带他过来。已经安排好了。」 余今十分客气而又诚恳地送了几句祝福的话,听着就很像医生说出来的。 三个人又交换了电话号码后,余今便拎着包和他们说了拜拜。 分别了会儿后,朱征撞了下蔡书竟的肩膀:「你为什么说不可能是那个学长?」 蔡书竟:「我也是听和余今同校的朋友说的,那个学长在当年的绑架案里,已经被宣告死亡了啊。」 . 余今回了病房后,没急着收拾东西,只是望着自己好几天没见的房间,嗅着里头淡淡的消毒水味,看着摆在床头的药和防止停电跳闸的电池式小夜灯,有些恍惚。 他没有追问朱征和蔡书竟,并不是觉得荣荀不会是他那位让他抓心挠肺想要回忆起来的玩伴。 而是因为他的本子上写了那样一句话——「我们真的没有见过吗?」 荣荀说他们从前没见过。 如果他真的是那位许姓学长,他为什么会更名改姓?又为什么不愿意承认? 这里头肯定是一道很深的伤疤。 恰好余今,不想去揭荣荀的伤口。 从前怎么样他并不在意,荣荀是不是那个人他也无所谓。 他只看现在和未来。 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 他不记得,也暂时无法回忆。 那现在好好的喜欢荣荀就好了。 余今胸腔里横冲直撞地冲动情绪一点点消散,他刚刚差点就拽住荣荀,不顾一切地去问了。 第94页 他不知道荣荀会不会告诉他,他只知道如果他问了,大概就戳中荣荀最痛的地方了。 毕竟蔡书竟一直在强调不可能,荣荀自己本人也闭口不谈,那就代表从前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可逆的伤害。 余今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黑暗包裹住了他,他想他好想抱一抱荣荀。 余今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和旧友久别重逢的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悦,毕竟他确实不记得了。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蔡书竟给他发了条彩信,是一张照片。 余今听到手机震动时,还以为是医生找他,一打开,就见到了带着照片的彩信。 【蔡书竟:我让我妈发给我的。】 男人之间没有什么过多的话语,余今点开照片,发现是三个小孩站在一块比剪刀手拍的。 照片很模煳,看得出拍摄设备不怎么样,但也能够看清楚脸了。 在最中间的那个,应该是自己。 他现在比朱征和蔡书竟都高,但照片里却矮他俩一截,还比他们白,只不过没有现在白。 余今能够从三个小孩的身上辨出现在的影子,也就更加相信朱征和蔡书竟说的话。 毕竟照片里的自己,笑得很灿烂。 他看了会儿,把照片保存了,跟蔡书竟说了声谢谢。 没多久,病房门就被敲响。 余今说了进,就见荣荀推门而入。 他眨了下眼,荣荀看他:「怎么了?」 余今把手机给他看:「刚刚说是我以前的朋友的那两个人给我发了几张照片。」 荣荀似乎是有些意外,接过他的手机看了眼。 大多数都是合照,有小余今跟他们比剪刀手的,也有小余今和他们在没有客人的饭店里拿着扫把打架打着玩的,还有中秋节他们举着花灯的,小余今手里那个还是手工做的,看着做工不是很好,但胜在独特有趣。 因为那是个鱼形的。 荣荀的视线在这上面顿了顿,有什么珍藏的回忆一瞬间涌上,他勾起唇:「你小时候很可爱。」 他偏头:「可以把照片发我一份么?」 余今倒是无所谓:「你要这个干嘛?」 荣荀大大方方:「好看,想收藏。」 余今:「……」 他看着荣荀开了蓝牙传了照片,也不好阻止。 而且荣荀说的也确实没错。 他长得是很好看,从小就很好看了。 荣荀满意地将这几张照片掌握在手里后,又有点烦。 他在想要不要雇个黑客去黑了蔡书竟的手机,把他那边的都删了。 他不喜欢小金鱼的照片在别人手里。 荣荀不过走神了一瞬,就很快回魂说出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也是他铺垫了那么久,真正想要做的事。 「家庭治疗的事,我和院长商量过了。」 他坐在了余今对面:「医院不适合家庭治疗,你不想离开南界,我也不想你离开。但是南界的房子,不是有钱就能买的。」 荣荀缓了缓语气:「我在南界有房……你懂我意思。」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恰到好处的停顿,能将一件本来是正儿八经的「治疗」的事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而事实上本身这件事荣荀就夹杂着自己的私心,从一开始就在铺垫设计。 家庭式治疗,如果在荣荀的家里开展,那不就是把荣荀家当做自己家吗? 余今显然也明白这点。 可他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然后笑了下:「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同居!!!! 我晚上又要去滑板了!祝我好运!!愿我不会再摔!!摔也别摔肩膀了_(:3」∠)_确实还是有点影响码稿子的_(:3」∠)_ 第43章 四十三尾金鱼 关于荣荀究竟有多有钱这件事, 余今是再一次被刷新了认知的。 因为这人在南界这种房价动辄就是十几万几十万一平起步的地方,拥有一套别墅不说,还有一个独立车库。 三层的小别墅前还有一个小花园, 只不过那里没有钟什么花, 反而是铺了石子路,虽然简单,却也有精简的美感。 主要……余今不太喜欢那些花花草草,这样的设计反而更得他心。 而且现在人的装修主要是以白色调为主, 屋内讲究一个明亮, 可丨荣荀家里的设计却是以灰色调为主,整个屋子都显得比较沉郁,余今却很喜欢。 他一直都比较喜欢暗色调的。 就是…… 余今看着电视墙可以清晰的反出人的倒影的特殊材质,又看了看楼梯口、玄关等一些地方的镜子和同样可以用来照镜子了的特殊材质, 陷入沉思。 「荣荀,」他看向弯腰给他从鞋柜里拿了双新拖鞋的人:「你家怎么这么多镜子?」 荣荀扫了眼, 随意道:「有时候赶时间会比较方便,可以边走边打领带整理衣服。」 他这么一说, 余今想了想, 好像确实如此。 余今也没觉得恐怖,只是有点奇怪而已。 不过他本来就没见过家里的装修, 也没多想。 而荣荀帮他把行李箱拎进来时,看了眼摆放在玄关处的全身镜。 镜子中照映出来的人神色虽然平静, 但细看, 眸中却有些过寒。 荣荀微微垂眼, 不过瞬息间, 就将那份冷意藏在了深处, 完成了伪装。 第95页 这么多镜子和能够照映出人影的特殊设计, 当然不是为了方便整理仪表。 只是他要依赖这些来练习,学会将自己包装成一个温柔得体的好人。 . 余今跟着荣荀上了三楼,他的行李不多,以至于他都没有自己提的机会。 荣荀一手一个箱子,把他照顾的跟个没事人一样。 荣荀推开一间房间的门:「你看你住这行不行。」 余今探头看楠了眼,发现这是个套间。 不仅有有独卫,还有个小书房,简直不要太方便。 「当然可以啊。」 余今一个睡惯了医院病房的人,在这方面真的没什么挑的:「这已经很好了吧?」 见他满意,荣荀笑了笑:「这是你房间的钥匙。」 他把一把钥匙放到余今手里,又掏出了第二把:「大门的指纹锁有时候会识别不到指纹,打不开的话,可以用这个钥匙开。」 余今将这两片钥匙攥在手心里,钥匙的齿有点锋利,压在他手心的薄茧上,细微的疼痛让他终于有了点真实感。 他真的,从医院里面搬了出来。 哪怕他的心理障碍还没有好,但这一步对于余今来说是何其重要。 即便荣荀的私人飞机设计上像「家」,酒店的总统套房和「家」也没有太大区别,可那些到底不是扎根的。 这里不一样。 这里就算不是他的家,也是荣荀的家。 是实实在在的,真正的家。 荣荀又说:「我有点事要出去,晚饭应该没法和你一块吃。我会安排人给你送饭,到时候六点你准时在门口取就好,有什么想吃的吗?」 余今摇了摇头:「你决定就好了。」 他顿了顿:「你也要按时吃饭。」 荣荀勾唇:「好,我知道了。吃饭的时候拍给你。」 余今一顿。 荣荀这话说得,怎么好像他在查岗呢。 「你如果要出去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 荣荀给余今发了条简讯:「这边小区管的比较严,没登记的号码牌和人员都进不来,这个是我的司机,你可以放心用。」 「那你呢?」 「我助理会跟着我,他开车技术也不错,不用担心。」 荣荀微停:「不过你要出去的话,得提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可以吗?」 余今觉得他这话问的有点奇怪。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在医院的时候,去哪都要做个登记,毕竟他和正常的普通人不一样啊。 就算现在搬出来了,出门前告诉荣荀一声,也是应该,甚至可以说是必须的吧。 余今没什么犹豫地就点了头,荣荀扬起嘴角,原本就轻快的语气更显愉悦:「洗手台的柜子里有没拆封的毛巾和牙刷牙膏那些,这屋子的智能家居比较多,和你的手机牌子都有合作,你可以连一下。」 余今说好,听着荣荀继续嘱咐些有的没的,什么冰箱里有酸奶和雪糕,但不能多吃;什么客厅的柜子里有零食;书房的书他可以随便看…… 「对了,二楼上锁的房间是我的卧室。」荣荀想起什么似的:「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平时我只要出门了都会上锁,因为有一些重要文件。」 余今哦了声,有点好奇:「会有人来偷吗?」 「目前我还没遇见过,但是做生意的,总要防着点。」荣荀摊手,一脸无奈:「毕竟之前那些抢公章、下毒、偷窃什么的新闻……在商圈确实不少。」 余今震惊:「我没看过…我以为你们都是那种生意场上觥筹交错间下套。」 他顿了顿,又有点担忧:「那你岂不是随时处在危险中?」 他还记得自己手机里拍到了的属于荣荀的手臂上的旧伤,难不成……都是因为这些? 「也没有。」 荣荀随意道:「我主要是在幕后,手底下那些产业挂的名都不是我的,但钱是我的。所以我大概是最轻松的老闆?」 听到这话,余今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又说:「荣荀,你放心,家里有我,没人能来偷东西!」 余今是真的很想能够帮到荣荀什么。 不是为了还人情,而是因为对方是荣荀,他想为荣荀做点什么事。 他这话说的猝不及防,荣荀停了下,旋即失笑。 他望着眼睛亮亮的余今,没忍住抬手揉了揉人的脑袋:「好。」 荣荀弯着眼说:「那家里就拜託你了。」 他微顿,沙哑的嗓音带着笑意和真挚:「我的小保安。」 余今莫名耳热,轻咳一声后,重重点头。 . 荣荀再次进入车库时,公鸭嗓已经在驾驶座上坐好了。 他是真的没什么架子,车门都是自己开。 上车后,公鸭嗓就说:「老闆,已经安排好了。」 车子从车道上行驶出去,荣荀扫了眼守在别墅外的人:「那几个太明显了。」 公鸭嗓放慢了速度看过去:「好的,我这就重新安排。」 公鸭嗓:「朱征和蔡书竟那边也安排过了,您放心,他们已经买了机票,连夜赶回内陆去处理自己的工作了。」 荣荀嗯了声,望着视线里越来越小的别墅,神色淡淡。 他确实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巧的事,能让小金鱼在医院里遇见他儿时的同伴。 第96页 那两个人他也记得,他们见过他。 但好在当年的事情过于复杂,他们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然这局面怕是有点不好收场。 车子一路行驶进了一家看着有点破旧的棋牌室,车上也一路安静无话。 公鸭嗓跟荣荀久,最清楚荣荀的脾气。 别的聊一聊,吐槽两句,他无所谓,但只要和余先生有关的任何事,他们是完全不能置喙的。 多好奇一句,都要拉响危险的警报。 荣荀下了车,自己推开门进去,公鸭嗓就跟在他身后。 他俩一踏进去,原本热闹的牌室就静了一秒,然后鱼龙混杂的各种人唰的齐齐起身:「老闆!」 荣荀没理他们,柜檯有个驼背跑过来:「老闆,人在后面。」 荣荀跟着往后宅走,公鸭嗓朝他们挥挥手:「你们继续玩。」 他们才穿过嘈杂的棋牌室,抵达后宅,就听见尖利的女声在骂:「你们什么意思?囚.禁是犯法的知道吗?!」 公鸭嗓皱皱眉:「怎么弄成这样?」 驼背讪笑:「鸭哥,这我们也没办法啊,谁知道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亏心事,一开始还好好的,我们就说了声老闆要迟点来,他们就开始问这问那,警惕得不行。」 「伤天害理的事做多了。」荣荀冷冷道:「怕死。」 驼背没见过荣荀这样,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老闆平时虽然不苟言笑,但不至于用这种语气和他们说话…… 所以这里面那两个人模狗样的东西。 嗯。 驼背暗暗记住了。 拐过一个弯,就能够看见几个肌肉的男人守在一间屋子门口。 见到荣荀到来,他们都齐声打了声招唿:「老闆。」 荣荀站定在门口,看着打量他的女人,和坐在屋内的中年男人,眸中的墨色在一瞬间和阴影融为一体,又冷又沉。 见到他的到来,女人没再大喊大叫,中年男人也轻咳了一声,示意女人别闹了。 荣荀走进去,听着中年男人开口:「不知道这位老闆怎么称唿?」 荣荀没有第一时间吭声。 他落座后,驼背立马给他倒茶递烟,然后对中年男人道:「我们老闆,南界荣家,荣荀。」 中年男人显然是听过这个名字的,故而震撼地看着荣荀,姿态一瞬间就变得低下了起来。 荣荀没接烟:「在戒。」 他示意了一下中年男人,驼背懂了,把烟递了过去。 荣荀端起茶杯,用眼尾的余光看着中年男人在看到红双喜时脸色有一瞬的僵硬和怀疑,也仍旧没有什么反应。 中年男人还是接过了烟,荣荀这才道:「找你们来,的确是有一笔交易要和你们谈。」 「余林志,这些年你白手起家,打拼出了一个小公司也是不容易。」 「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 荣荀语气淡淡:「要么,从现在开始就去街上乞讨;要么,演好一齣戏,做一对完美的父母。」 余林志皱眉:「您什么意思?」 荣荀没答话,只是看了眼公鸭嗓。 公鸭嗓立马把家庭式治疗的方案推到了余林志面前。 余林志不过扫了眼,就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余今?!」 荣荀定定地看着他:「他的治疗,需要你们配合。」 女人听到这个名字也很意外,从余林志手里抢过了文件看了后,正要冷嘲一声,却被余林志狠狠地瞪了眼。 南界荣家是什么样的存在? 荣荀又是什么样的人? 人家想碾死他们这样的人,都不需要自己动手,放句话出来,公司就彻底开不下去了! 余林志稳住心态,暗骂了声。 当初可不知道他那个儿子这么有本事,能够搭上这样的大船啊。 余林志不是傻子,知道在荣荀面前,他们没有说不的权利。 他唿出口气:「好,可以。什么时候开始?」 「不急。」荣荀轻哂一声:「等你们什么时候通过考试,有了完美父母真正该有的态度时才能开始,你们也才能离开这。」 女人到底压不住自己的脾气,毕竟她也不像余林志听过荣家的那些故事:「你要囚.禁我们?」 荣荀:「说笑了,现在是法治社会。」 他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你们要是想走,随时可以走。毕竟能扮演好他父母的人,比比皆是。」 余林志和女人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不可置信以及不解茫然。 但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荣荀又漠然道:「不过这是你们唯一的价值了。」 「这么多年我没有动你们,不过是因为他和你们还有那一点可笑的血缘关系。」 荣荀勾起唇,眼神却冷得可怕:「放心,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不杀人。但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让你们生不如死的办法,多的是。」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小保安」 啧啧啧 第44章 四十四尾金鱼 家里。 因为荣荀说没上锁的地方他都可以去, 所以余今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就在这三层别墅里逛了逛。 要说起来,这还是他人生第一次踏入别墅。 这房子里其实是比较空荡的, 没有太多的生活痕迹, 荣荀一个人居住的情况太明显。 第97页 而且余今看了眼冰箱里的酸奶还有客厅的零食,日期都特别新鲜,看着像是荣荀特意为了他买的——主要是都是他喜欢吃的。 余今甩甩头,把自己这个过于奇怪的念头甩了出去。 毕竟荣荀和院长也是临时商量的, 怎么可能提前做准备呢? 可是。 无论是刚好合鞋码的拖鞋, 还是放在洗手台里没有拆封的洗漱用品,包括橱柜里刚好是两人份的餐具,都让余今不得不多想。 除非……荣荀之前还和谁住在一起过。 这个念头让闲逛的余今停住脚步,皱紧了眉头。 余今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不让自己多想。 毕竟,鞋子可是新的啊。 等到六点余今去门口拿饭, 打开后发现里头是蘑菇汤和油焖香辣虾,以及清蒸鸽子。仍旧是他喜欢吃的菜。 吃饭时, 余今还收到了荣荀发来的彩信。 他拍的是一碗牛肉粉, 并配字:【我有好好吃饭。】 这句话不带荣荀的名字看,莫名乖得过头。 余今弯眼, 在犹豫过后,还是发了条简讯过去:【荣荀, 要加个叮咚好友吗?】 叮咚就是现在老少幼常用的社交软体, 余今的叮咚就只加了医生一个。 而他的通讯录里, 也只有一个号码没有备註, 那就是荣荀的。 因为他把荣荀的号码背了下来。 当时他想的是左右他会忘记人名, 备註了也没什么意义, 那不如干脆不备註,把荣荀的号码背下来,告诉自己这个号码很重要就好了。 荣荀回他:【不是说怕会混淆医生么?】 余今打字:【可你不一样。而且我也想试试,我觉得我能够分辨你们,你们是不一样的。】 实际上还披着医生的马甲的荣荀扬扬眉。 他也不是那种磨磨蹭蹭的人,迅速就和余今交换了叮咚的好友。 余今在给备註的时候,犹豫了许久,最终没有备註荣荀的大名。 他怕他下一个七天又忘了这个名字,所以他直接备註—— 【手术刀】 和他的相册对应。 吃过饭后,余今看了会儿书,等到他抽神出来看时间时,才发现已经九点了,可丨荣荀还没回来。 他支着下巴想了想,还是主动问了句。 【不知道叫什么好:[]】 【不知道叫什么好:你几点回呀?】 他消息才发出去,荣荀就立马回復。 【手术刀:路上了。】 【手术刀:有点堵车。】 在南界这种拥挤的城市,碰上堵车那可真是太容易了。 【不知道叫什么好:好的。】 【不知道叫什么好:注意安全。】 【不知道叫什么好:[]】 【手术刀:你早点睡。】 【不知道叫什么好:嗯嗯嗯。】 话说这样说的,余今还是窝在沙发上没动。 他顺手点进荣荀的动态圈,发现荣荀和医生一样,都是不喜欢发动态的人,动态干净到让人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屏蔽了。 不过……余今自己也从来就不发。 毕竟他之前就医生一个好友啊。 余今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加了荣荀的事跟医生说了。 这回医生没有秒回他,但也正常吧。 因为医生之前就说了他的进修为期半个月,甚至可能会更长,没法及时回消息。 余今收了手机,继续看书。 他在看小说,讲灵异神怪的。 等翻过了十几页后,正好看到了上头说玄关的风水如何。 余今动了心思,起身去看不远处的玄关是怎么布局的,恰好手机响了一下。 他还没掏出手机,就见大门被打开。 余今微顿,开门的荣荀也停了停,很是意外地偏了下头:「你在等我?」 其实也算,但也不算。 他确实是想等荣荀回来再回房间,因为他有点过度兴奋睡不着,可他到玄关只是为了看看风水…… 余今不过片刻迟疑,就忽然被关上门的荣荀抱了个满怀。 男人身上令人安心着迷的干燥气息和他的体温一样温暖,顷刻间就能让余今陷进去。 余今一僵,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他不知所措,但好在荣荀很快就松开了他。 他沖他弯眼:「谢谢。」 余今几乎是下意识地回话:「不用……」 荣荀语气轻快:「从来没有人等过我回家。」 也从来没有人期待过他「回家」。 余今被他这话狠狠地戳了一下,决定还是将错就错的承认了。 而在心疼的同时,他也是脱口而出:「以后我等你。」 就等着他这句话的荣荀勾唇:「好,谢谢。」 余今张了张嘴,到底还是说:「欸,你还说要我不要客气。」 明白了他的意思,荣荀莞尔:「知道了,以后不跟你说谢谢了。」 余今翘起嘴角。 因为时间不早了,所以他们也没有多说什么。 余今房间里的床是早就铺好了的,但被子和床单的味道都很新,一点摺痕都没有,明显是没有使用过。 他洗漱完后,把自己放在床头柜最底下的本子拿了出来。 再看手机,发现之前手机响了一下是荣荀给他发消息了。 第98页 【手术刀:我到家了。】 余今望着这个字,不由得弯了眉眼。 又看医生回了他消息说知道了,还玩笑了句让他不要弄混了。 【不知道叫什么好:不会,我绝对能够分出来!】 【医生:这么自信?】 【不知道叫什么好:[]】 今天见到的人比较多,最后一页能写的话也不少。 但余今没有多写什么。 他只写了一个字,但这一个字对于他来说很特殊。 【家。】 . 次日清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环境,余今其实睡的不是很安稳,闹钟还没响就睁开了眼睛。 他嗅着被子上崭新的味道,看着完全陌生的天花板,还有天花板正中央设计比较独特的现代化灯具。 余今抬手,把因为睡觉翻滚而跑到了自己背后压着的钥匙通过红绳拨弄到了胸前握住。 是真实的。 他掩不住自己溢出的笑意,高高兴兴的起床洗漱。 余今开门下楼时,难免会有点声音。 尤其这楼梯是实木的,他一个大男人,真做不到轻手轻脚。 也就是这点声音,让荣荀打开了房门探了个头出来:「早安。你起好早。」 余今停了停,见他眉眼间还有点倦意:「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 荣荀笑了笑:「我起的比你更早,在处理文件。」 余今哦了声,荣荀又说:「你先到客厅等我一下,待会一起吃早餐。」 余今眨了下眼:「你还没吃吗?」 荣荀大大方方点头:「等你。」 余今又被他戳了一下,却也没有再站着耽误时间,而是继续下楼。 没一会儿,荣荀就也下来了:「早餐想吃什么?」 余今想起了昨晚荣荀吃的那碗牛肉粉:「粉吧。」 他顿了顿,起身走到荣荀身边,看着他把昨天还不存在冰箱的手工粉拿了出来:「你自己做吗?」 荣荀颔首:「有空的时候当然是吃自己做的才好吃。」 他偏头,玩笑道:「怕我翻车让你吃黑暗料理?」 余今诚恳道:「我觉得你大概是不存在翻车这个词的。」 「对我这么有信心?」 「不是啊,就是感觉你真的完美啊。」 荣荀稍停,似乎是哼笑了声,但最终是无奈道:「你对我这滤镜,有点让人头疼啊。」 余今嘟囔:「本来就是啊,不然你告诉我你有什么不会的?」 荣荀还真认真地想了想:「生孩子?」 余今:「……」 他无语地看着荣荀,荣荀被他的表情逗笑:「好了,不闹了。」 余今却是跟着他进了厨房:「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你嫌我碍手碍脚?」 荣荀:「。」 他轻嘆了口气:「没有,可你进过厨房吗?」 余今理直气壮:「没进过啊,但是人不都是从不会到会的吗?你教我啊。」 并不想让他的手沾阳春水的荣荀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但对上余今期待的目光时,还是难免心软。 对于小金鱼来说,这些都是陌生的。 尤其是厨房这种地方。 所以荣荀的话还是转了个弯:「好。」 余今弯眼:「谢谢荣老师!」 荣荀被他这一声喊得险些露馅。 ……正式同居第一天,受罪的好像还是他。 . 余今聪明,学什么都快,而且他在厨艺这方面还意外的有天赋。 等到两人合力完成了两碗牛腩粉完成后,余今是真的觉得自己达到了人生最幸福的时刻(?) 他高高兴兴地拍了照,因为心情过好,没忍住转了一下手里的筷子,有一种恨不得就这样和荣荀过一辈子下去的冲动。 虽然有荣荀在旁边帮忙把控,但其实这碗粉还是有点咸了,毕竟余今放盐的时候确实拿捏不准量。 可是真的很好吃。 因为这碗粉的意义不一样。 「是不是有点咸了?」 「不会。」更别说荣荀还给予了他肯定:「很好吃。」 他的声音穿过氤氲传来:「比昨晚我吃的那碗粉要好吃多了。」 余今勾唇:「我也觉得特别好吃。」 他看着荣荀,那点冲动到底还是压不住:「荣荀,我可以问一下,家庭治疗为期多长吗?」 荣荀稍停,抬眸对上了他的视线。 其实一早他就注意到了余今脖子上多了根绳子,也能够通过藏在t恤底下的轮廓辨出那是两把钥匙。 所以他知道余今的意思:「说是三个月。」 ……三个月。 也就是九十天。 差不多十三个七天。 余今垂眼,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他正想着要怎么开口,就听荣荀又漫不经心道:「不过,小金鱼,我在追求你。」 余今愣了愣。 对于他来说,这话题转变的有点莫名,但他在怔愣过后,又明白了什么。 他不知道要怎么说,搜肠刮肚后也只能找出个不太好听的词:「你是说……交易么?」 这话出口后,余今自己都觉得奇怪又难听。 他正想找补,就听荣荀哼了声。 第99页 男人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轻笑着说:「不是。」 他悠悠道:「是利用。你可以利用我。」 反正他不在意。 喜欢太过浅薄,爱也是。 情绪这种东西,迟早会消散或者转移。 但有所图谋就不一样了。 只要小金鱼需要他,就永远不会离开他;只要开了这一个头,小金鱼就再也没有办法脱身了。他就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将他永久的留在这个鱼缸里。 所以,快点利用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 荣老闆……() 我又要去玩板了,但是已经写完文案名场面了的我表示我现在的兴奋值简直max!!!! 第45章 四十五尾金鱼 余今有被荣荀这话震到。 他听懂了, 却也不明白荣荀的意思。 所以余今愣在那,忘了嗦粉,就拿着筷子, 透过两层薄雾去看荣荀。 见他怔着不说话, 荣荀在心里轻哂了声,面上露了个无奈的笑:「我跟你开玩笑的,怎么什么话都信?」 余今松了口气,反驳道:「不还是因为是你说的吗?」 荣荀勾唇:「我说什么都信?」 余今毫不犹豫地点头:「是啊。」 荣荀对他那么好他都不信, 那他还能信谁? 「那看来我以后不能随便和你开玩笑了。」 「也不是, 就是你这个玩笑有点奇怪。」 奇怪么? 荣荀敛眸,拨弄了下碗里的葱花,语气随和:「行,我记住了。」 看样子这个思维也不是正常人的想法, 还是吓到小金鱼了。 荣荀顿了顿,又正面回答了余今真正在意的问题:「还有就是, 这里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不用身份,也不用理由。 他的一切都属于他。 余今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又松了松, 他感觉自己从说好然后搬进来的那一刻起, 心脏就变成了个靶子,由着荣荀不停地放箭戳到快要扎不下。 他好想说谢谢, 但又想起荣荀说了不要客气。 于是余今只能把荣荀的好再往心里记了记。 要是不会忘记就好了。 他想。 他想要记荣荀一辈子的好。 吃过早餐后,两人又各干各的事, 荣荀进二楼书房办公, 余今拿了本书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 客厅的沙发是真皮沙发, 很软, 真的很适合躺着看书。 到中饭时, 又是荣荀亲手下厨, 余今自然是把书一合缠着要荣荀继续教他。 他算是发现了,荣荀抵不过他的纠缠。 也不用说什么软话,只要盯着荣荀的眼睛看,荣荀就没法拒绝他任何请求。 甚至荣荀还会主动偏过头。 正兴高采烈地领了刷大闸蟹任务的余今,一边放水一边想,荣荀好像那种古代大家里养的千金,循规蹈矩的,和男人一对上视线就会羞涩地瞥开,不敢多看一眼——虽然荣荀也并没有脸红耳红。 余今完全不知道率先移开视线的荣荀是怕自己克制不住,直接摁着人亲下去。 只自顾自的给荣荀加了堪比城墙厚度的「大家闺秀滤镜」。 吃蟹,自然有荣荀给他剥壳。 余今只吃过,没剥过,毕竟每次吃的时候,送过来的都是剥好了的蟹。 荣荀的手法干净利落,一看就是老手。 余今试着学了一下,发现自己不太行,再加上在这上面荣荀是真不退让,他也懒得争了。 想跟荣荀一块做饭是一回事,有人帮忙剥虾剥蟹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吃过饭后,也不需要洗碗,收拾一下,把碗放进洗碗机就好了。 余今一边感慨着现代科技的便利性,一边准备上楼继续看书。 主要是他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昨天搬进来前,院长就说了以后他不用再去心理疏导室坐诊了。 现在他的病有所起色,肯定是专注于治好病。 而且病好了以后,他也不用做什么连工位都算不上的心理疏导员了,可以去考大学,去报临床医学。 但余今的脚还没踩上楼梯,荣荀就喊了他一声:「小金鱼。」 他将自己刚刚因为收拾东西捞上去的衣袖放下来:「下午有空吗?」 余今停住:「我没事啊,怎么了?」 荣荀笑了笑:「看电影么?」 余今微怔。 他没想过荣荀会向他发出这样的邀请。而且余今平时不太喜欢看这些东西,无论是电影还是电视剧,因为他会忘记人脸和名字,所以他也就不爱看了。 但是是荣荀邀请他诶。 余今扬起了嘴角,毫不犹豫地就转了身:「好啊!看什么?」 荣荀:「二楼有影音室,去那看吧。你有什么想看的吗?」 余今确实没什么想看的,所以他摇了摇头,示意荣荀决定就好。 本来余今以为荣荀多半会带他看爱情片,至少他昨天看的那本小说里的小情侣约会就是,不是看爱情片就是恐怖片,反正用意不言而喻。 但余今没想到荣荀找了部悬疑刑侦片,叫《嫌疑犯》。 这片子看着就是南界这边的电影制作公司出品的,因为演员都是说这边的地方话,片子选景也是在南界。 荣荀洗了饭后水果,影音室还摆了一些零食,完全就是为看电影做好了准备。 第100页 余今没看见这部片子的年份,因为荣荀是用光碟放的,但看着画质和背景,应该很新。 他有点意外这么新的电影居然还有光碟,不过这电影剧本确实不错。 余今一边吃着荣荀剥好的芒果,一边兴致勃勃地跟荣荀讨论剧情。 这部电影开头就是一起兇杀案,说是和十年前的一起恶劣的连环杀人案的手法很像。男主角是负责这起案子的阿sir,在所有人都认为是十年前从杀人案里消失的兇手犯下的这起案子时,只有他不这么觉得。 故事就是从这里展开,而且剧情上面并不拖沓,十年的科技变化太大,电影开始不到二十分钟,他们就已经抓捕到了兇手。 而从兇手的年纪来看,十年前的兇手也并不是他。 但是他们得到了新的突破口——那就是这位模仿犯究竟是怎么知道那些警方没有公布的细节进行模仿的? 他们顺着这条线开始查,整个片子主讲的故事也开始了。 余今看了会儿后,就开始和荣荀猜十年前的兇手是谁。 他猜是警局内部的人,毕竟灯下黑嘛。 荣荀却猜是电影里男主的高中老师。 等看到最后揭晓时,还是荣荀猜对了。 余今嘟囔道:「可这个人看着真的很好啊,他对那些人的好,完全就不是装出来的。」 荣荀看着因为猜错了而不高兴的余今,弯着眼说:「大概是装久了,已经成了习惯,忘了自己从前都做过什么事吧。」 在他说完这话时,电影里的男主角也问出了和余今差不多的问题,而已经戴上了手铐站在被告席上被宣判了死刑的反派低垂着脑袋,说了句和荣荀所说差不多的话。 余今又不由得有些感慨:「其实这么多年,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好人,也做了很多好事。哪怕这些都是他为了伪装,也不能否认他的善举啊。」 荣荀没有第一时间吭声,又听余今说:「这个剧本真的写得很好,演员的演技也都好好啊。尤其是男主发现自己敬爱的老师就是当年的连环杀人犯的时候,那个情绪真的好绝!」 余今现在脑海里还是那一幕,男主角在发现的时候,所展露出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以及自我怀疑,不停地反覆去确认,最后不得不信。 而在一番天人交战后,他也坚定地带着搜查令去缉拿了他的老师。 这部电影不仅将男主角属于人该有的那一面展现了出来,也将警察这个身份的职责和神圣感描绘了出来。 但对于余今来说,最绝的其实还是反派坐在家里,看见男主角沖他亮出搜查令的那一刻所表现出来的情绪。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观感。 好像有释然,有无奈也有后悔和惊疑……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撒腿就跑。即便被抓回来后,在审讯室里也想要去扯谎装作局外人。 没有刻意塑造什么幡然醒悟的形象,反而把人最真实的一面演了出来。 荣荀见他眼睛亮亮的,随意道:「这两位都是老戏骨了,算是童星吧。只可惜因为不接商业片,加上颜值方面没有那么出众,所以一直都不火。」 余今不追星,甚至可以说完全不了解娱乐圈,所以只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厉害的演技都不火?这个片子也没能让他们火起来吗?」 「这部片子还没有正式上映。」荣荀失笑:「你能看到是因为这电影是我手底下的公司出品的,我让人给我寄了一份过来看看。现在正在过审,不出意外的话,明年会上吧。」 余今这下是真的震惊了:「你还有电影公司???」 荣荀点头,又想了一下:「我记得前几天季度汇报的时候,管公司的人说有打算签这两个演员吧。」 他语气很随意:「你喜欢看他们演戏的话,我回头跟底下人打声招唿,捧一下他们。」 说到这,荣荀又顿了顿,半玩笑半警告道:「不过你只能喜欢他们的作品,不能喜欢他们人,不然我可是要伤心的。」 余今怔怔地看着荣荀,没忍住问:「我喜欢你就捧,那我要是不喜欢呢?难不成你还要封杀吗?」 虽然他不追星,但一些词彙也还是听过的。 毕竟医院里有护士追星。 荣荀微微偏头,似乎有些意外:「不应该吗?」 余今看着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别。」余今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荣荀,真不至于。」 他嘟囔道:「你这样弄得我很像古代那些祸国祸民的妖妃好吗。」 荣荀莞尔,在电影响起的片尾曲的舒缓前奏里低笑着说:「哪里。」 他沖余今弯眼,过于出挑的五官像是一朵昳丽的食人花:「你明明是我的陛下。」 小金鱼就是他的王。 因为是他唯一的王,所以他会对他俯首,会心甘情愿的跪伏在他的膝头。 提枪上马所打下来的所有「江山」和「搜刮」来的金银财宝,也只会献给自己的王。 他所有的一切,连带着他的生命,都是属于王的。 所以,小金鱼喜欢什么,他就喜欢什么;小金鱼讨厌什么,他就讨厌什么。 不过同样的,小金鱼也只能有他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咱就是说荣老闆是真的很深情啊_(:3」∠)_喃 第101页 下午六点还有更新哈,好像到现在还有宝不知道我是双更的tvt 第46章 四十六尾金鱼 作为一个偏理科, 并且认为所有女性都喜欢芭比粉的直男癌,余今是真的没有听懂这句话暗藏着什么意思。 不过他知道这多半是一句情话。 因为如果是「妃子」,就代表他是荣荀的附属品。 但荣荀把他放在了一个至高无上的地位。 电影的片尾曲开始唱起来, 冷冽的男声听上去年轻却也充满了故事。 余今不知道要怎么接荣荀这句话好, 所以只能借着片尾曲转移了话题:「唔,这歌不错。」 荣荀在心里轻哂了声,也没揪着非要余今给个回应。 甚至余今逃避的态度,反而让荣荀有几分诡异的愉悦。 因为这代表, 小金鱼不好意思了。 尤其…… 荣荀的视线落在余今刚刚还白皙得能够反光, 现在却泛起了一点淡粉的耳垂上。 他的手指轻轻蜷曲了一下,是克制着,才没上手去捏:「这是他自己写的。」 余今啊了声,有点茫然地看向荣荀。 就听荣荀随意道:「凉不怨。就是唱这首歌的人。」 余今明白了, 又有点惊奇:「荣荀,你是…在追星吗?」 不然怎么对娱乐圈这么了解? 荣荀似乎是笑了下, 语气有几分散漫:「不是。这个是我公司签下的人,他很有商业价值。而且我了解这些只不过是因为我有一家敌对公司是主营这方面的。」 他顿了顿, 说出来的话有些意味深长:「我想亲手击垮他们, 所以就了解的多了。」 余今毫无察觉地点点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他在心里感慨, 荣荀是真的很敬业啊。 . 余今一连在这住了四天,这四天简直是各种闲暇舒服。 早上他起早, 就跟荣荀一块进厨房做饭, 吃完早餐后看书, 然后又是中饭。 荣荀拗不过他, 已经放弃了把他赶出厨房这件事, 而且两个人一块做饭也是一件温馨的趣事。 吃过中饭后, 余今要么跟荣荀一块看一部电影,要么一起打两个小时游戏。然后才去各干各的,吃过晚饭后又重复如上,再到睡点互道晚安。 第一次的时候余今还以为荣荀想让他陪他,又或者是约会的意思,后来到第三次受到邀约时,余今就知道荣荀只是单纯地想让他放松一点。 这样的日子是真的闲适而又惬意,如果今天不是第七天的话,余今会更高兴。 他本来是不想提醒自己这种事的,但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数几天。 从前他不在意,也对自己的病没什么想法,抱着一种能好就好,不能好也无所谓的摆烂心态。 可和荣荀接触后,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点点缩短,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余今也就在意起来了。 他真的前所未有的这么讨厌自己的这个病。 如果不是它,他不会忘记荣荀。 他真的真的很不想忘记荣荀。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余今从早上起来开始,就有点闷闷不乐。 荣荀问他早餐想吃什么时,他也恹恹的:「随便。」 虽然这不是余今第一次说随便,但荣荀还是微偏了头,抬手轻弹了一下余今的眉心:「小金鱼。」 他玩笑道:「怎么了?对我有意见?」 余今抬眼:「没啊。」 「那你说话这么不耐烦?我没做错什么吧?」 荣荀这语气,颇像小情侣吵架质问自己男朋友。 余今张了张嘴,眼皮又耷拉了下去:「今天第七天了。」 荣荀面上的笑容停顿片刻,他低笑了声,觉得自己挺对不起余今的。 小金鱼在为这事郁郁寡欢,他却十分期待明天的到来。 因为又可以做暗号了。 而且……余今开始很在意这件事了,那就代表…… 荣荀垂首去看他,鸦羽般的眼睫投下的阴影将漆黑眼眸里的笑意晕成暧色:「不想忘记我?」 他的声音被放得很轻,像是大海深处用歌声诱.惑着人类为他献出生命的海妖。 余今下意识就跟着他走,点了头,给了正面的回应:「嗯。」 于是荣荀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更深,轻快和愉悦纠缠着一併浮上了他的眉眼:「我说过,没关系。」 「我知道你不在意。」余今低声说:「可我在意。」 他看着瓷白的地砖上两人重叠在一块,仿佛互相依偎、拥抱的影子:「就算你真的不会因为这个难过,我也会。」 他顿了顿,又没忍住呢喃:「说到底,你为什么不会觉得难过啊?」 自己喜欢的人记不住自己,自己追求的人会忘了自己……这不是一件很绝望的事情吗? 荣荀其实没想到余今有想这些,甚至看他这样子,好像还是一直在因此困惑不解。 他稍停。 理由当然有,可问题是没法跟余今说。 他这张皮囊看着光鲜亮丽,但剖开之后藏着的阴暗污垢,就连他自己的厌弃。 所以荣荀想了会儿后,找了个更合适的藉口,听上去像是正常人说出来的话:「因为这不是你想忘的,你只是受了心理障碍的影响,不是吗?」 第102页 的确是。 余今不可否认地点点头。 但他望着地面,始终没有抬起头来:「……点外卖吗?我想吃秋记的芝士奶黄包了。」 荣荀停了停,他微微拧眉,将语气缓了又缓:「好,等下吃完饭,我带你出去玩?」 余今犹豫了会儿,就听荣荀很快调整了情绪,笑着对他说:「你昨天不是说想去拳击俱乐部看看么?还想去吗?」 他的态度转变得很快,不过顷刻间,就将那个令人不太愉悦的话题翻了篇。 余今也不是那种非要emo到底的人,所以他又点了点头,唿出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了。 就算在意也没用,他的病能不能好,也只能明天再看。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再等一等,也不是不行。 「好。」 余今去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不知道怎么的,又想起荣荀的那个回答,有点说不出的郁猝。 他不喜欢荣荀的那个答案,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说得好像,如果是他自己想忘记的,他就会离开他,再也不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可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想从荣荀嘴里听见什么。 ……真是犯贱啊。 余今很想抽自己一下,他到底把荣荀当成了什么? 荣荀凭什么在他拒绝后还要腆着脸往他跟前凑? . 这顿早餐吃的比较安静。 余今是因为还陷在今天是第七天了的情绪里,并且早餐前和荣荀的那段对话,不仅没有让他的情绪有所缓和,反而跳到了另一个不太是滋味的沼泽里。 他觉得自己很奇怪,有点对不起荣荀。 至于荣荀…… 他垂着眼望着桌面上被大理石倒映出一点模煳身影的余今,有些不太确定。 因为知道自己看事情绝大多数时候都和正常人不一样,荣荀很少会以自己的判断为标准,多数时候是将自己代入一个普通人的视角去看。 可刚才,他有一瞬间觉得余今似乎并不满足正常人的答案。 他觉得余今好像想听的不是那样简单而又感动的情话。 这顿早餐各怀心思。 公鸭嗓到点来开车接人时,就感觉到了瀰漫在两个人之间的诡异气氛。 他小心地看了眼同样格外安静的荣荀,一点点紧张起来。 救命! 老闆和余先生不会是吵架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 他老闆居然会跟余先生吵架吗???? 公鸭嗓怀揣着三分忐忑三分紧张四分震惊坐在驾驶座上,警惕地看着后视镜,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然而坐在后座的两个人都靠着车窗,看着窗户没有言语。 余今在借着车窗倒映出的一点模煳到几乎看不清的轮廓看荣荀的侧脸,而他不知道,荣荀也是。 车内实在是静谧到诡异,偏偏荣荀不喜欢车载音乐,他五感异于常人,在这种封闭的地方放歌,对他来说着实有点刺耳,所以公鸭嗓也不会放歌。 等到了地方后,公鸭嗓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如释负重感。 他将车稳稳停好:「老闆,余先生,我们到了。」 余今哦了声,伸手要去开门,荣荀却忽然动了。 他抬手攥住了余今的手腕:「小金鱼。」 哪怕刚刚他们全程没有言语交流,此时他的语气也依旧温柔,仿佛那样的冷场就没有在他们之间存在过一样。 余今看过去,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和往常一样:「怎么了?」 荣荀勾起唇:「等一下。」 他在余今缓缓打出的问号中看向公鸭嗓,口吻就淡了很多:「钥匙给我。」 公鸭嗓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边把车钥匙递出去下车,一边不由得揪心。 到底怎么了啊!? 老闆该不会要开车和余先生来个那个什么同死穴?!!!1 这要是别人,公鸭嗓真不会这么想,但要是他老闆—— 说真的,他老闆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 公鸭嗓又没法说不,说到底,荣荀才是他老闆。 老闆说什么就是什么。 公鸭嗓默默地退到了不远处,蹲着幽幽地注视着因为防窥玻璃而看不见里面的车子。 至于车上,荣荀在公鸭嗓关好驾驶座的门后,就锁了车门。 上锁的声音响起时,余今也没有怎么样,只是有点疑惑:「到底怎么了?」 见他不怕,而且还信任着他,荣荀的心情终于好了点:「我刚刚想了很久,还是准备问你一句。」 余今歪头,荣荀没松开他的手腕:「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惹你不高兴了?」 余今茫然脸:「没有啊。」 荣荀那双稠墨似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余今的每个反应,确认他说的是实话后,松了半口气的同时,故意用幽怨的语气道:「那为什么不看我?」 余今一噎。 他确实,没敢看荣荀。 主要是他被自己那奇奇怪怪的想法吓到了。 太自私了。 太对不起荣荀了。 尤其这人对他那么好,他却不仅不满足,还想让荣荀……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余今稍微走神想了一下,用了个现在网络上最流行的词填补,于是更觉得羞愧了。 余今停了停,小声把锅甩了回去:「那你也没跟我说话啊。」 第103页 荣荀大大方方点头:「嗯。对不起。」 他道歉得太快,余今怔了下,就听他认真道:「因为我在想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你好像不高兴了。」 余今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又被戳了一下,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能看着荣荀。 而荣荀也看着他,没有再多说。 两人互相对望了很久,最终还是余今选择不再迴避:「……我看书上说,如果一个人真是这么想的,那就不会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所以,你不是那样想的,对吗?」 荣荀敛眸。 他掩住自己眼中的情绪,松开了余今的手腕,但还没退回去,就被余今反手一把抓住。 这就好像是一个什么信号一样。 刚刚是荣荀抓住了在迴避的余今,而现在是余今拽住了想要藏起来的荣荀。 可究竟是不是真的要躲,也只有荣荀自己知道。 因为他没有半点慌乱,镇定地像是一个站在上帝视角上布好了全部棋局,算到了每一步的棋手。 余今:「荣荀,我想听。我很想知道你其实是怎么想的。」 就算难过也没关系啊。 因为本来事实就是这样。 如果难过的话,那他来安慰他就好了啊。 为什么非要成为能够扛天填海的巨人? 荣荀低垂着眼帘,没有看余今,用很轻地声音说:「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不看我?只是因为我的话惹你不高兴了吗?」 余今迟疑了一下。 他唿出口气,攥着荣荀的手腕,不自觉地收紧:「我是因为……我觉得我有点对不起你。」 荣荀:「?」 他一路上都以为是自己没说好话,结果? 余今磕磕绊绊又极小声的把自己的理由说了。 听过后的荣荀觉得自己此生可能都没有那么无语过。 但在无言的同时,荣荀发现自己好像和余今一样,都给彼此加了滤镜。 他以为小金鱼想要的,是大海般的自由。 可似乎…… 荣荀眼底浮现出一点轻快。 想索取他一切的小金鱼,让他很有安全感。 他无奈地看着乱想的余今,深深嘆了口气:「小金鱼,你以后还是少上点网,别被荼毒了。」 余今不解,荣荀反握住了他的手,认真道:「喜欢不是罪,舔狗这个词的确不好听,可我就爱对你好,也只会对你好。」 小金鱼笑,他就高兴;小金鱼哭,他就去把惹小金鱼不高兴的人或事处理了。 他想要什么他都会捧给他。 「如果连你想要的都做不到,谈什么追你?」 他笑:「再说,我也乐意做你的『舔狗』。」 余今有被他的说法震撼到。 他以为……是他太自私。 又见荣荀捏了捏他的指尖,低声道:「不过我也要跟你道歉,你知道的,我社恐。有时候我的想法和寻常人有点偏差,所以我会下意识地迎合大众。对不起。以及…关于我真正的想法,你真的想听吗?」 余今点头。 荣荀似乎是笑了下,余今以为他要说了,结果他又提醒了句:「可能会吓到你。」 余今:「……」 他诚恳地问了句:「比脑浆还吓人吗?」 荣荀半玩笑地回:「有可能哦。」 余今哦了声:「放心,我可以看着脑浆吃饭。」 荣荀:「。」 他也是忘了,他的小金鱼,可是深海里吃人的鲨鱼。 他轻哂了声,慢慢地、小心地将自己藏着的那些妄念和阴暗,那些让人恐惧的情绪释放出来一点,从他光鲜亮丽的皮囊,剖开一点点缝,去让好奇又敏锐的小金鱼窥一窥。 反正……车他锁了。 小金鱼害怕的话,也没地方跑。 「我不难过,只是因为我比你还要自私。」 荣荀的手一点点扣住余今的手,余今感觉到他的五指紧紧地夹住了自己的手指,不过他不怕疼,也没说什么。 就是这个接触,多少有点越界了。 但说实话,他俩之间的那条界早就模煳不清了。 余今稍微走神一瞬,又听荣荀那极其有故事的烟嗓像是携带着电流窜入他的耳朵里。 他说:「因为这样,你只信任我一个人。」 「我会是你的全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啊,今天是剖心局~ 1同死穴:原话生同裘死同穴,这里是因为鸭子没读过什么书所以说错 今天天气好,下午就去滑板了所以定时比较早哈宝子们~ 第47章 四十七尾金鱼 荣荀的话是真的有点超出余今的预料。 他向他所展现出来的爱意, 像是从占有欲中滋长出来的。 哪怕荣荀收敛了不止一点,用词彙修饰了他的本意,但有些东西摆在那儿, 就是不会变。 余今能够感觉到, 潜藏在这底下的惊涛骇浪。 他怔怔地望着荣荀,不仅没有觉得害怕,反而感觉自己踩着的薄冰底下,其实藏着的不是会让他葬身的大海, 而是更为结实的山川, 牢牢地支撑着他,不会往下掉。 余今那点薄弱到几乎没有的安全感,在这一刻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其实他觉得自己想听的好像也不是这样的话,可转念一想, 这样的话更让他安心。 第104页 余今是不信那些所谓的山盟海誓的人。 更偏激一点来说,他觉得人的感情就像是天上的浮云。 会改变, 会飘走,它不是固定的。 比起那些冠冕堂皇的情话, 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占有欲才更好。 因为足够喜欢, 才会展现出这样浓郁的独占欲。 而且…… 真正令余今安心的是,荣荀好像也不是他想像的那样。 他也有自己的私慾。 就是余今不知道要怎么回应荣荀的这两句话。 不过好在荣荀没有追着要余今给予什么反应。 两个人就像是单纯地把心剖出来一点给对方看, 看过了之后就一拍手完事,没了后续, 也没了那种诡异的气氛。 当车门的解锁声响起时, 余今就知道这事揭篇了。 于是他也没有再纠结下去。 而见到他们安安全全下车的公鸭嗓也是松了一口大气。 余今和荣荀之间又恢復了正常的交流。 余今:「这个俱乐部也是你名下的么?」 荣荀没否认:「属于我。」 余今不免在心里再次感慨了一下荣荀是真的好有钱。 他们进入俱乐部时, 就看见有人站在拳台上过招。 俱乐部里人不算多, 但也不少, 这边没有什么单肩包厢一说, 毕竟来打拳的,大多是寻求一个刺激和炫耀感,有人吆喝才有意思。 这边给他们留了一个台子,在角落的位置。 荣荀偏头看余今:「要玩么?」 余今点点头,有些莫名地看了荣荀一眼:「当然啊,不然来这干嘛?感受一下氛围?」 被小怼的荣荀不仅没有生气,嘴角噙着的浅笑反而加深。 在这儿的人都是筛过的,虽然还是做出了一幅开业迎宾的模样,但其实现在在场的顾客,都是公鸭嗓所管的保安公司的员工。 全部都认识荣荀,知道荣荀是他们的老闆,也见过荣荀。 所以在见到有人敢直接这样跟他们心目中过于阴晴不定的领导说话时,他们都是互相交换了个视线,狠狠地打了个寒噤。 荣荀还没把玩拳击沙包还是要和人对练问出口,余今又兴致勃勃地盯着他:「荣荀,来么?」 荣荀稍停,有点意外:「你要和我练?」 「不然呢?」 余今早就馋荣荀那身肌肉很久,试问哪个男人不想拥有八块腹肌和完美的人鱼线? 反正余今就很想要。 不过他在这方面又不是特别能坚持,到现在那点人鱼线都很浅薄,和一般人比是够看了,但在荣荀面前…… 余今打出了一个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 余今望着荣荀,有些意味深长地再问了句:「还是说你允许我和别人练?」 就在他们身边听到这话的公鸭嗓眼皮子跳了跳。 但细细一想,说这话的是余先生,于是他一颗提起来的心又落了回去。 而面对余今的试探,荣荀挑着唇,没什么停顿的就给予了回应。 他的语气还是那样温温柔柔的,可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一样:「想得美。」 余今也笑了。 于是两人戴上拳套,上了拳台。 余今不习惯光着上半身,荣荀显然也是。 所以两个人都没有换衣服,只是脱了鞋子站在了拳台上。 见到荣荀也上去了的时候,馆内难免有些骚动。 公鸭嗓也有点忧心。 尤其荣荀还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悠悠道:「小金鱼,我可不会放水。」 同样在热身的余今抬眸看去,轻勾的嘴角带着张扬而又自信的笑容:「不需要。」 望着这样的余今,荣荀的舌尖不由自主地扫了一下自己的尖牙。 他的小金鱼,从来就不是脆弱的瓷器。 他们两个人玩,又不是专业比赛,不需要裁判。 热身过后,余今就摆好了姿势。 在他的视线锁定在荣荀身上的那一刻,他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就变了。 余今的皮相是真的生得很好看,他就是教科书级别的男身女相,还是典型的东方美人。 无论是狭长的凤目,还是那双似有流光涟漪的墨色眼瞳,亦或是略挺的鼻樑和浅色的薄唇,都像是鬼斧神工之作。 他是真的字面意义上的美,是那种头髮稍微留长一点就会被误认成女性的漂亮。 而此刻,他就像是一把被锻造好了的宝刀。 刀鞘上雕刻的花纹和镶嵌的宝石是他的美貌,但当刀出鞘的那一刻,寒芒也就迸发而出。 任谁都会为这把刀着迷。 更何况是荣荀。 荣荀说不会留情,余今也不会手软。 他率先出击,拳风掠到荣荀跟前时,荣荀就已经做出了反应进行格挡,然后以柔克刚化解了这一拳。 他俩是真的在打,不是闹着玩哄人的那种。 余今的拳路也是又狠又凶,而且过于干脆利落。 本来一开始接到命令扮演好客人的那些人都忍不住凑过来围观—— 毕竟就算是真路人,也会被这个角落里的拳台吸引。 不仅因为在台上过招的两位长相都出众到更像是在这拍电影,也因为他们真丨枪丨实丨弹的打得真狠。 那声音,听着都让人热血沸腾。 第105页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台上两个明明应该是第一次对练,却好像格外的熟悉对方的拳路。 余今也很奇怪。 他不知道为什么荣荀那么了解他会怎么出拳出脚,更不明白自己躲避的肌肉记忆是从哪来的——尤其荣荀有好几次出拳都是从比较刁钻的角度。 但这让余今有一种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等余今再次侧身躲过荣荀的出招,感受到凌厉的拳风带着炽热的空气袭来时,他一边调整了自己的唿吸,脑子里一边闪过了一帧画面。 其实荣荀还是有放水,因为余今还有思考的余地。 他的散打不是自学的,是有人教的。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他自己猜测是健身教练什么的,因为对方还挺会。 只不过教的不正宗,但却比一般的散打更狠戾。 像是用来打架,还是那种野兽互搏总得死一个的打法。 余今记忆里自己是十二岁开始学,到十五岁快十六岁那年戛然而止。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出师没有,但记忆里,那位教他的人似乎是因为一些事辞职了。 而比较巧的是,他和对方对练过。 哪怕过去了快三年,有些身体上的记忆还是残留。 他在和荣荀对练的过程中,逐渐回忆起了和那个白影的对练过程。 倒不是说一模一样,只是真的有很多地方重合。 只不过…… 余今不着痕迹地拧着眉,在躲避和出击的同时,也扫了荣荀的左膝盖一眼。 他怎么感觉荣荀的左膝盖好像不太能着力……像是有伤? 但荣荀又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也许只是他的错觉? 余今就在这走神的一瞬间,直接被荣荀抓住了手腕一折,一捞,将人压在足以承担两个人的绳子上,也困在了他怀里:「小金鱼。」 毕竟是在运动,荣荀的气息不太稳,声音带着的那点笑意都成了一抹暖色:「看不起我?还走神?」 余今和他贴得很近,荣荀的力气比他大,他挣脱不开,只能去瞪荣荀。 不像荣荀每天都会保持锻鍊,还真的干过架,余今就只是和人练过而已,所以他的唿吸起伏比荣荀要大很多。 更别说两个人现在这个距离,余今稍微再往前凑一点,就能亲到荣荀。 两个人沉重的唿吸和体温在交织,让原本只是简单的对练都不对劲了起来。 余今的审美很简单,那就是荣荀。 荣荀之前无论怎么样都能戳到他心里去,现在就更加了。 运动过后的男人额间冒出的细汗已经打湿了前发,他那瓷白的脖颈像是釉上了一层水光,细闪在白炽灯下反出迷眼的光晕。 因为两个人都只穿了一件薄薄的t恤,这二十多分钟过去了,衣服被汗打湿完全是很正常的事情。 于是荣荀的身材就在白t恤里若隐若现。 余今光是挨着他都能够感觉到他肌肉里潜藏的蓬勃力量,更别说直观的去看了。 就……一眼过去,虽然看不见里面的光景,但是那个轮廓! 余今的耳朵很不争气地在这热血(?)的气氛里红了。 于是空气就有点变味。 有一说一,荣荀的胸肌也练得挺好。 他不知道在他心猿意马的时候,借着自己身体挡了余今大半的人正在暗戳戳的用舌尖扫着尖牙,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余今身上的衣服也湿了大半,黏在他的身上,将他漂亮的身形勾勒了出来。 他虽然长得美,但真的一点也不孱弱,相反练得还很匀称,既有力量,也有勾人的青涩感。 尤其是紧绷着的那截窄腰。 荣荀刚刚不过是扫了一眼,就要发疯。 他唿出口浊气,嗓音已经嘶哑,好在他本身就是老烟嗓,再说运动后也的确会气息不稳,余今察觉不到异样:「还玩么?」 有点热得慌的余今挣了挣自己的手腕:「不玩了,想沖凉。」 荣荀说好,却没有第一时间松开他,只是看了眼公鸭嗓:「外套。」 公鸭嗓知道他的意思,但递上的却是荣荀的外套。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他觉得以他老闆的醋劲,多半不喜欢别人碰余先生的东西。 荣荀接过后,用外套代替了自己,裹住了余今,这才退一步,让愈来愈不对劲的空气稍微能够降一点温。 余今嘟囔:「热。」 荣荀嗯了声,柔柔一笑:「忍一下。」 余今:「。」 他是发现了,和荣荀剖心后,荣荀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开始暴露出他的本性了。 余今随手了撩了一下自己湿漉漉的额发,哪怕真的热的他感觉自己要在秋天被捂出痱子了,也没有脱掉外套。 只是在下台子时,又瞥了一眼跟着他下来的荣荀。 退开后,某人的身体线条就更加显眼了啊。 余今又扫了眼围着这边的群众,见他们还没散开,而且视线有不少都在荣荀身上,便不悦地皱了下眉。 于是下一秒,荣荀亲眼看着余今突然停住脚步,从一旁的椅子上拿了自己的外套,学着他刚刚的样子,强势地让他抬手。 荣荀哼笑了声,心情极好地张开了手臂,任由余今把他自己的外套套进了他身上,还顺带拉好了拉链。 第106页 做完这一切后,余今满意地拍拍手:「去沖凉。」 围观了全程、看着两个人交换外套,互相向对方展示占有欲的观众们:「……」 谢谢,夜宵都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嘻嘻 第48章 四十八尾金鱼 余今洗的是冷水澡。 不仅因为他真的热, 也因为他有点那个什么… 而且他洗的有点久。 洗的时候余今还在那有点小尴尬。 他怕他洗得太久,荣荀会知道什么。 毕竟大家都是男人,为什么要洗四十多分钟的澡…… 嗯。 值得深究。 不过等余今出来后得知荣荀还没出来, 就松了口气。 只是他这口气还没松多久, 又开始自我僵硬。 原因很简单。 无非就是关于为什么要洗这么久的澡,大家都是男人,心里都清楚。 余今清楚后就觉得这个更衣室自己不太能坐下去了。 所以他决定出去转转。 他一开门,就见公鸭嗓守在外面不远处, 见到他, 还喊了一声:「余先生。」 余今点点头,公鸭嗓拿捏着语气问了句:「您是要去哪?」 余今觉得他有点太客气:「不用敬称…我比你还小呢。」 他说:「我随便走走。」 公鸭嗓哦了声:「那需要我跟你吗?」 余今摆摆手:「不用,我又不去远的。」 公鸭嗓说好,继续坐在了自己的原位上没有动作。 倒不是他要偷懒, 只是荣荀说了。 如果余今在俱乐部里逛一下的话,他只需要问余今要不要他陪一下, 余今说不用的话,就不要安排人跟了。 老实说, 公鸭嗓听见他吩咐时, 是真的有被震惊到。 可在震惊之后,公鸭嗓又觉得这样挺好的。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老闆好像……终于有了点安全感? . 另一间单人浴室里。 这边的休息室和浴室,都只有荣荀可以使用, 因为这是他特意留的。 留给他和小金鱼的。 不是说什么从喜欢上小金鱼开始就规划这些, 而是荣荀的未来蓝图里, 从他和余今有了交织的那一刻起, 就充满了余今的身影。 哪怕是来到南界之后, 也是这样。 他不甘做他父亲和他叔叔斗争的工具, 不是因为他想要争取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只是见过世面了的小野狼,想将这片山据为己有,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把他的小金鱼叼过来享福。 所以这里,也算是他们的私丨密空间。 余今是四十多分钟就洗完了,可丨荣荀不一样。 他这边的浴室开着水,但他没心思洗澡。 荣荀现在满脑子全是他的小金鱼冷着脸出拳踢腿的模样,那双狭长漂亮的凤眸里闪烁着利光,比拳台顶上的白炽灯还要晃眼。 还有余今身上若即若离忽远忽近的味道。 因为长期待在病院,又总是吃药,余今身上有很淡的药液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闻着有点苦舌根。 但很巧的是,荣荀不爱吃甜,就好这一口苦。 而余今因为剧烈运动而不稳的气息,过高的体温,乃至于出过汗后更显清澈的眼睛以及—— 被他挡住的那片光景。 都成了燎原的火星,只一点落下,就在顷刻间将所有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荣荀唿出口浊气,空闲的手随意地将额发撩上,整个人的体温都烫得惊人。 他丨插丨在发间的手绷直着,关节泛白的同时,指尖也是染上了点异样的粉。 荣荀闭着眼睛,轻颤的眼睫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暂时无法展露出来的情绪。 淋浴头沖刷下来过响的水流声,掩盖了所有。 包括他的罪行。 . 余今说是随便走走,真的就只是单纯的到处逛一下。 这种人在外面,但没有人守着他的感觉,对他来说有点稀奇。 尤其在经过大门时,好像他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拔腿就跑,逃离所有的监视。 但余今只是扫了眼大门外的走廊,然后慢悠悠地坐到了休息区看电视上播放的不知道哪一届的拳击赛。 他没看过这些,也不清楚具体规矩,看了一会儿后,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这些人,没荣荀好看。 虽然大家身材差不多,可是他们就是没有荣荀好看。 因为电视里的那些拳击手的肤色大多偏深,而荣荀是标准的冷白皮,乍一看还有点病态感。 再说荣荀那张极具攻击性的脸,也是真的惹眼。 就好似一条斑斓的毒蛇。 余今坐了好一会,无聊到都掏出手机玩这两天有点着迷的扫雷了,甚至扫雷99颗雷的难度他都扫完了几局,刷新了一下自己的记录,荣荀才出来找他。 余今抬眼,看着脖子上挂着毛巾隔住滴水的发梢的人,忽然又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他算是发现了了,有一支刻着荣荀名字的箭,扎在了他心头最软的那块肉上,时不时的就被人拔丨出来,然后又戳进去。 荣荀的头髮本身就有点长,现在打湿后服帖的耷拉下来,微微盖过了他的眼睛,再配上那瓷白的肤色,莫名有几分颓废感。 第107页 他的视线在触及到余今的那一刻,就从平淡变得温柔。 于是他就在剎那从一个丧丧的形象转变成了一个搞艺术的文艺青年。 最主要的是! 荣荀这张脸是真的不是成熟那一挂的啊。 余今看着他发梢上的水渍从顺着他的颈线,滑过他的喉结再没入毛巾里…… 他轻咳了声,有点心虚地转移了视线,庆幸冷水澡的余味犹在:「你怎么没吹头髮?」 「懒得。」 自从剖心局过后,荣荀对余今所展现出来的姿态,就随意了不止一点。余今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荣荀的心思有点难猜,但是他又觉得他好像能够明白原因。 这真的很神奇。 他没法做出解释,却又觉得能够懂。 荣荀:「你不也没吹干吗?」 余今:「我好歹半干了啊。」 他说着,站起了身:「转头回去,我帮你吹。」 荣荀勾唇,乖乖转身,顺从地和他一前一后原路返回。 再一次目睹了这令人惊悚的画面的观众们:「……」 救命啊!老闆是被魂穿了吗??? 回到更衣室后,余今先提前说了句:「我没帮人吹过头髮。」 荣荀示意他随意:「你总不至于把我脑袋烫了吧。」 余今:「。」 他没忍住:「万一呢。」 荣荀轻笑了声:「放心,不会让你赔。」 余今无言,直接开了吹风机。 他确实没有给人吹过头髮,也没有那种体贴的性格,开了吹风机后就直接对着荣荀的脑袋吹。 让荣荀感受冷风到热风的过渡。 就是吹头髮的时候,会有不可避免地肢体接触。 余今扫到荣荀的头皮时,就感觉自己的指尖触碰到了一片冰凉。 看样子荣荀也洗的是冷水澡。 余今如是想。 ……不过这个冷水澡沖了两个小时啊。 余今吹头髮的手法真的不怎么样,甚至可以算得上粗丨鲁,主要是他觉得大家都是男人,不至于那么细皮嫩肉吧。 余今,一个思想上真的直男癌到没救了的人。 而且他也没有给荣荀吹干,只是和他一样,弄了个半干就收手。 不过余今还解释了句:「头髮不能全吹干,自然干最好。」 荣荀对他的决定当然没意见,只是有些可惜。 见他面露遗憾,余今一边放吹风机,一边没过脑地问了句:「怎么了?」 荣荀弯眼,诚恳道:「想要你再摸摸我的头。」 余今:「……」 这人什么奇怪癖好?! 余今给了个「我现在不想理你」的眼神,但在准备往外走,路过荣荀跟前时,还是抬手揉了把仍旧坐在椅子上没动的荣荀的脑袋,修长的手指没入髮丝里时,指尖不经意地擦到了一点荣荀的耳尖。 荣荀微顿过后,笑容更深。 完全没察觉到的余今嘟囔道:「走啦,我饿了。」 荣荀乖乖起身:「想吃什么?」 「突然很想吃陆地上走的。」 余今也不客气:「白切鸡,土豆蒸排骨……我想吃肉。」 毕竟运动过后,是真的疲惫啊。 他们出了拳击俱乐部后,就径直去了餐厅。 只是这个点的南界是真的堵,而且这边还是市中心。 因为半天都难得挪动一下,荣荀看了眼支着下巴发呆的余今:「要不我们走过去?」 他看了看路牌:「这边也不远了,说不定走过去还快一些。」 余今的眼睛亮了:「可以吗?!」 荣荀失笑,示意了一下公鸭嗓,就开了车门先行下车:「来吧。」 于是余今就高高兴兴地跟着他站在了南界的街头。 他们并肩而行,余今这才知道原来南界的街上也有很多人玩滑板,还有穿着各种各样服装的人,和他们去玩的城市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只不过南界这边的人流更为密集,而且外国人也要更多。 但是这一次,余今的视线却没有到处乱飞。 因为和上次不同,现在对于余今来说,有别的比这些更具有吸引力。 有人胜过了世间的所有繁华喧嚣。 南界的十月底的秋天雨多,不过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上午的时候还是多云,中午就出了太阳。 微弱的阳光映射出浅淡的影子。 余今垂眼看着地上并排的淡淡灰影,视线一寸寸往上,到底还是定格在了荣荀的手上。 荣荀左手中指指骨的那枚痣真的好看又特殊。 让人有一种想要将其藏住、占为己有的冲动。 余今心念一动,在荣荀低声问他怎么不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地问了句:「荣荀,牵手么?」 作者有话要说: 牵牵牵!!!!! 第49章 四十九尾金鱼 余今:「……」 他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整无语了。 他这张嘴, 真的是要缝起来才好。 就他和荣荀现在这关系,虽然的确是暧.昧不清吧,可又有什么立场牵手? 再说, 这样撩拨自己的追求者却不给个名分…… 余今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开始背负渣男标籤。 不过余今个人也不是道德小标兵,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万一荣荀问他为什么要怎么办。 第108页 好在荣荀没有问。 他虽然有一瞬的诧异,但很快就露出了笑容, 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替余今找好了藉口:「这么多人,的确容易走散。」 在话音落下的时候,他也直接握住了余今的手。 还是十指交错相扣,温暖而又有力, 存在感极强。 余今原本有点慌乱的心态瞬间稳住,也回握住了荣荀。 他微微抬头, 看着天际处正在缓慢挪动的一抹白云,想自己能快点好。 最好明天就好起来。 这样他就能够跟荣荀表白了。 然后他们就可以在一起, 光明正大的牵手、拥抱。 不需要什么藉口。 . 吃过中饭后, 余今以为就要回去了,没想到荣荀又问他接下来想去哪里玩。 余今的眼睛倏地就亮了,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像是个十八岁的人:「熘冰场!」 荣荀似乎是有些意外余今的选项, 但还是点了头:「可以。」 余今没忍住说:「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滑过, 说来也是神奇, 我出生的那个城市, 全城就一家电影院的那种小破地方, 居然还有熘冰场。不过不大, 而且设施什么的比较老了。」 他说着,多念了几句:「不过我玩这个也不厉害,只是能滑而已。」 但是余今挺喜欢玩的。 尤其看着冰刀在冰上滑出一道道痕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乐。 因为公鸭嗓不是和他们一块吃饭的——据荣荀说公鸭嗓是过敏体质,很多东西都不能吃,就不和他们同桌。 所以在听到荣荀报了个冰雪天地的名字后,公鸭嗓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荣荀。 荣荀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倒是很淡定:「怎么了?不认路的话就开导航。」 公鸭嗓哦了声,迟疑片刻后,到底还是没把话说出口,转头装模作样的去导航了。 他虽然只停顿了几秒不到,可余今却察觉到了一点异样。 他皱了皱眉,看向神色如常的荣荀,没有问。 因为他觉得荣荀多半不会跟他说,至于突破口…… 余今默默盯上了公鸭嗓。 只不过荣荀看他真的太紧,余今觉得自己大概率是找不到机会能和公鸭嗓独处一下的。 他在心里嘆了口气,纠结了一路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然后余今就发现上天终于眷顾了他一次。 因为他们才进去,公鸭嗓就忽然接了个电话。 他刻意避开了,余今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但反正他很快就拎着手机到荣荀跟前说:「老闆,江律找。」 荣荀扫他一眼,公鸭嗓飞速补充:「我跟他说了你和余先生在一块,但是他说一定要你现在回他一个视频。应该是很重要的事。」 荣荀垂放在身侧的手轻点了一下腿侧。 他身边走得近的这几个都知道余今在他这意味着什么,基本上所有事都可以为余今推迟。 如果不能推迟的,那就是一些大事了。 所以荣荀看了眼余今,余今立马道:「你先去,工作重要。」 总觉得他好像有点迫不及待地让自己离开的荣荀偏了下头,但时间比较紧,他决定回来再看看小金鱼又要干嘛。 荣荀去安静的地方打视频了,余今的视线也就落在了公鸭嗓身上。 被他看得发毛的公鸭嗓呃了声:「余先生,你是有什么事吗?」 「荣荀他是受不了寒?还是冰天雪地这种游乐场所对他来说有什么问题?」 余今直白地切入主题:「又或者,他身上有什么旧疾?」 余今是真的很聪明,他不仅聪明,又加上自学了医,甚至他小时候还跟不记得是谁的人学过一点中医,哪怕他中医只会把脉,不会别的,也真的算是技多了。 公鸭嗓就被他这三连问砸懵了。 他愣愣地看着余今,下意识地后退。 救命! 老闆说了这些千万不能和余先生说的啊! 余今盯着公鸭嗓,想起了打拳时荣荀的一点异样:「他的左膝盖有伤?是旧伤还是新伤?」 公鸭嗓:「……」 他哽咽了下:「那个,余先生,我先去安排单人休息室……」 「等等。」余今伸手拦住他,本来是想喊他的名字的,但一开口,发现自己好像并不知道他叫什么,毕竟在内心腹诽时,他都一直喊他公鸭嗓:「到底怎么回事?」 公鸭嗓从未如此绝望过。 他万分后悔自己留在了这,他刚刚就该跟老闆一块走的! 见他不开口,余今的眉眼冷了下来:「他不让你跟我说是吗?」 余今虽然长得像一件贵重易碎的漂亮瓷器,但他冷脸时,是真的很有气场。 至少公鸭嗓在各种压力下破防了。 他张了张嘴,抓了把自己的头髮,还是没能忍住:「余先生,你别跟老闆生气…老闆真的……」 他老闆真的很喜欢余先生啊。 作为一个大荣荀四岁,算是看着荣荀从一无所有的少年走到这一步的人,公鸭嗓比荣荀身边的任何人都清楚,荣荀究竟有多喜欢余今。 那份感情,已经超过了喜欢和爱,这简单的三个字,无法表达出来了。 余今毫不留情:「你跟我说,我就不跟他生气。」 公鸭嗓嘶了声,很想点根烟,但又想起荣荀不允许他们在余今面前抽菸。 第109页 无论是谁,包括荣荀自己,要来见余今的话,得提前断烟一天,不能沾烟味过来——没错,公鸭嗓曾经都快谈婚论嫁的女朋友都没能让他戒菸,而现在他老闆为了余今已经快让他把烟给戒了。 他知道跟余今说了,肯定要被罚,但是公鸭嗓就是忍不住。 他是真心替他老闆疼。 「老闆他,」公鸭嗓低着头,小声道:「小时候受过伤,比较重,治得又太晚。后来又有一些事,伤上加伤……他有一些旧疾。」 「受不了冷?」 「是…南风天就腿疼手疼,还有碰冷水也是。」 公鸭嗓没有说的是,偏偏荣荀有时候会不知道发什么疯自虐,把自己丢进冰水里泡着,甚至大冷天都干过这事,捞出来时整个人疼的不受控制地在发抖,却依旧冷静而又镇定地吩咐他做事。 他对荣荀又敬又怕,不仅是因为荣荀的手段狠,打架凶,也有这些因素在里头。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害怕神经病,尤其这个疯子智商高不说,还分外冷漠。 余今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头。 ……他怎么就没有早点发现? 虽然是不记得了,但在记忆里,他和谁在不经意间聊过类似的话题。 而现在纵观被他记录下来的关系来看,也只有荣荀才会和他有这样的亲昵时刻。 余今是头一回无比的想在心里骂脏话。 他忍着火问:「他小时候受了什么伤?」 公鸭嗓缩了缩脖子,没答话。 余今无语:「你说都说了这么多,差这一个?」 「就……我其实也不是特别清楚。」公鸭嗓声音愈发小心,甚至到最后微不可闻:「听说是被打折了腿,然后在冷水里泡太久才捞起来……」 余今瞪大了眼睛,在生气荣荀不说的同时,心脏胀得要疼死了,以至于他的指甲掐进了肉里他都没有察觉:「为什么会……?」 这下公鸭嗓是真的不敢说了。 再说,那就不是受不受罚的问题了,他怕是把命都得搭进去。 因为那件事,一直都是荣荀心头扎得最深的那根刺,怕是连余今,不,尤其是余今。 余今是绝对不能去碰的。 不过余今显然已经没有了逼问的心思。 公鸭嗓看着他的模样,觉得待会老闆回来了多半要吵起来,所以他小心地提了个意见:「要不,您先上车?」 知道荣荀怕冷,余今也没有玩这个的心思了。 比起玩,当然是荣荀更重要。 他没有拒绝公鸭嗓,转头重新回到了地下停车场里。 在车上等待荣荀的时候,余今的心乱得根本没有办法正常思考。 他只想知道为什么。 他满脑子都只有为什么。 他得从荣荀口里得到一个答案。 而且是必须要得到。 余今没等多久,车门就被人打开。 是荣荀上来了。 也不知道公鸭嗓有没有主动认罪,但反正他表现出来的姿态还是和往常一样:「怎么了?不玩了么?」 余今现在对着这张脸,是又气又心疼:「你助理没跟你说么?」 荣荀笑了下,正要含煳过去,余今就冷冷道:「还是说你要告诉我他是跟我开玩笑的?」 被猜中的荣荀停了停。 他坐上了车,关好门:「小金鱼,这事是他太夸张了……」 「你要在一个医学生面前撒谎?」 余今难得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仍旧冷硬:「荣荀,你到底跟我说了多少谎话?」 荣荀彻底不说话了。 他看着余今,脸上惯有的笑也一点点收敛起来,那张没了温柔的脸变得平静,却又好像格外的陌生。 因为荣荀从不会对余今露出这样的神色。 他藏在阴影处的手一下下动作,食指的指甲刮着自己的大拇指指腹,划出一道道深痕。 荣荀是靠疼痛,才能勉强维持住自己的冷静,不让自己吓到余今。 ——他并没有因为余今跟他闹冷脸生气。 相反,他体内不知道从何时滋生,伴随着他长大的那些不正常的因子,正在为现在这样的余今而兴奋。 这实在是过于诡异。 可他真的很高兴很高兴,以至于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压住自己快要藏不住的轻快。 两人僵持了许久,最终还是余今再次开口:「你不让你助理告诉我,他现在跟我说了,你要罚他么?」 荣荀的平静瞬间变成了危险,他稠墨似的眼瞳又一瞬变得阴沉冷涩,但很快又因为对面的是小金鱼而克制着藏起来:「小金鱼。」 他轻声喊过这个称唿后,声音又变得温柔起来,还带着余今这几天很熟悉的促狭与揶揄,仿佛他们不是在面临暴风雨的前夕:「你这么关心他,我可会吃醋。」 「你罚他,就说明他做错了。」 余今没有理会他的示弱和想要转移话题的心,只是握着手里的刀,非要将荣荀剖开。 其实荣荀早该知道的,在他没有忍住,朝余今露出那一点点的缝隙开始,局面就不会受他的掌控了。 毕竟他的小金鱼,可不是用来观赏的。 余今质问他:「所以你是觉得,我关心你,也有错?」 荣荀辩无可辩。 在小的时候,他就说不过余今。 第110页 从前他就没从余今手里讨到过什么好,偏偏这还是他心甘情愿的,就更加糟糕了。 他只能退一步:「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很脆弱。」 不想让余今觉得他是弱者,不想让小金鱼保护他。 所以他会刻意去练自己的痛觉承受能力,他想得很简单,只要表露不出来,就不会被发现。 这样藏一辈子。 ……他不想再重蹈覆辙。 余今所有的情绪就在这一刻被点燃。 他说不出什么狠话,因为他的眼眶已经泛红,鼻子也发酸。 他心口像是堵了一池复杂的陈酿,不宣洩出去,就会把他堵死。 所以余今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咬着字音说:「荣荀,我真的很讨厌说谎的人。」 荣荀一停,对他这句话不置可否。 他轻哂,声音却抑制不住地在散发寒意:「所以,你要离开我么?」 在他说出这句话时,余今感觉到他在剎那间就变了。 原本一直装作亲人乖巧温顺的大狗狗,倏地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利爪,抖了抖身上的皮毛,冰冷的危险蔓延开。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型犬,这就是头擅长伪装的狼。 还是群狼中的头狼,又野又凶,残忍得令神鬼都要敬上三分。 可余今却退都没有退一步,他只是缓了下自己的情绪,到底还是没有憋住那一点哽咽:「你只有这一句话要对我说吗?」 荣荀定定地看着他,指甲掐进了自己的肉里:「余今。」 他喊着他的大名,语气一点点缓和下去:「你成年了,我来找你了。」 甚至说到这,他不自觉地轻勾起了嘴角,是真心地认为这是一件美好的、值得高兴的事。 「我来跟你说第二次——」 「我喜欢你。」 他沙哑的嗓音好像比以往更沉,余今抿住了唇,却没能抿住自己的眼泪。 而在泪水滑落的那一刻,他毫不犹豫地倾身,拽住了荣荀的衣领,在他的唇上落了个轻吻。 「大骗子。但我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他妈写的时候一直泪奔可是又好甜呜呜呜呜真的就是,又甜又好哭,我哭死了呜呜呜呜 第50章 五十尾金鱼 在余今说出那句话后, 他还没来得及松开荣荀的衣领,就被荣荀堵住了退路。 车内后座的空间虽然不算狭窄,但对于两个大男人来说其实还是有点拥挤的。 余今的手由抓改撑, 压在了荣荀的肩膀上。 因为半跪在座椅上, 腰背又被荣荀的手臂环住往前带,整个人的身体都是往前倾的。 也是因此,他们之间的距离看似保持着一点,却又格外的近。 因为余今一仰头, 视线就落进了荣荀的眼睛里。 荣荀微垂着眼注视着他, 那对极黑的眼瞳带着最纯粹却炽烈的感情,像是一团不灭的火,在顷刻间就将所有的一切掠夺。 就连空气,都被烧的有些黏稠稀薄。 余今听见荣荀低笑了声:「小金鱼, 那可是我的初吻。」 回想起半分钟前自己做了什么的余今轻咳了声,强作镇定:「那我也是啊。」 荣荀当然知道。 毕竟他看了小金鱼那么多年, 每天他接触过什么人,和谁说过什么话, 又做过什么事, 他都再清楚不过。 「嗯。」荣荀点了点头,扬着唇轻声说:「可是你退得太快, 我都没有感觉到。」 他说着说着,带了丝丝幽怨:「小金鱼, 你要怎么赔?」 余今:「……」 虽然他退得的确很快, 别说荣荀了, 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什么, 就真的是轻轻碰了下, 但是吧…… 他心里觉得好笑, 那点郁结的情绪彻底消散:「你想要怎么赔?」 荣荀舔了下上唇,眸色深的像是看不见底的旋涡:「让我再亲一下,可以么?」 余今顿了顿。 他在想他不都答应荣荀了吗,为什么还要问这种问题。 怀揣着疑惑,余今点了下头。 他还没把想说的话说出来,荣荀就将他彻底摁在了怀里,朝他低下了头颅。 于是余今就真切地感受到了。 荣荀的唇很软,还有点湿。 他的吻和炽热的唿吸一同落下时,余今的身体本能绷起僵直。 荣荀的眼睫很长,在他垂首而下时,那浓密的眼睫差点戳到余今的眼睛,所以让余今下意识地闭了眼睛。 视觉被自我封闭后,其他的感触就开始被无限放大。 余今其实真的很紧张,毕竟他只是个十八岁的年轻小伙。 还是那种真的对感情的事一窍不通——甚至于他觉得能发现自己喜欢荣荀,完全是老天怜惜荣荀。 余今想让自己放松一点,又觉得荣荀和他贴得好像有点久了。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抵在荣荀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 但还没等他施力推开,抱着他的人的手不知道何时游移扣在了他的后脑上,将他整个人都往自己怀里送。 再然后…… 有更柔软滚烫的东西扫过了他的唇齿。 余今倏地睁开了眼睛,细长的眼睫和荣荀的睫毛交错融在一块,他整个人都绷得像是一张被拉满、再拉就要崩弦的弓。 第111页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过度紧绷,荣荀顿了顿后,退了点。 余今以为这样就差不多了,可话又没能说出口,整个人就被荣荀放在了座椅上。 荣荀带着茧的手覆在了他的眼睫上,嘶哑得快要听不出是人声的嗓音又低又沉。 「乖,别看。我有点紧张。」 他低笑了声:「再让我……收点利息。」 这话说出口后,荣荀也没等余今说好不好,就再一次低头吻了下去。 他一手轻压着余今的眼睛,另一只手连带着手臂环着余今的腰,被余今压在身丨下,在俯身时,又勾着余今挨着自己的腰腹。 这一次的吻,就没有停顿。 从触碰到的那一刻起,就长驱直入。 余今一开始还紧张到绷得不知道要怎么办好,但很快就在荣荀生疏地安抚中让人把这笔利息收走。 一开始,荣荀的纠缠还算得上温柔而又小心。 直到余今一点点放松下来后,在他过于轻柔地索吻中给予了回应,于是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味。 余今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盯了许久后,终于惨遭袭击的猎物。 荣荀也真不愧是在拳击机前打出了一千二出头的成绩的人。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绵羊,现在这张皮已经摇摇欲坠了,有些本性也就干脆不管不顾地暴露出来。 余今在他兇狠地掠夺中彻底无法唿吸,这种随时窒息的感觉,比他把自己泡进水里的溺毙感来得还要刺丨激上脑。 在发晕地同时,余今也抿到了真实的腥甜。 他有一种让他嵴背炸寒的错觉—— 荣荀好像要用他旁侧的尖牙,将他的皮肉一口口撕咬下来吞食下腹。 这个念头升起时,余今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炸开了。 偏偏口腔里瀰漫的铁锈没有让抱着自己的人退开,反而像是什么兴奋剂一样,让这个吻更加过分。 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时不时地在这静谧而又私丨密的空间里响起,余今忍无可忍,搭在荣荀肩膀上的手狠狠地推了把不知道收敛,过于贪得无厌的人。 而在他施力的那一剎那,荣荀就像是被挑衅了的凶兽,狠狠地在余今的唇上咬了一口。 余今轻嘶,实在是烦了,拿开了荣荀挡住自己眼睛的手,瞪了他一眼。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眼有多勾人,再配上他唇上满满渗出的血珠,将他原本就被亲得有了颜色的唇点缀上更深更漂亮的红宝石。 让本来就有些失控了的荣荀心头纠缠不休的那些妄念像是得到了滋润般更加肆意深处。 从荣荀的心脏,顺着他的血管到处穿梭,要将荣荀全身侵占,彻底掌握掌控权。 所以荣荀在余今错乱的唿吸中,再次低下了头。 见他还要来,余今率先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支棱起身子,直接撞上了他的唇。 那还没有完全成型的血珠在两个人之间被抹成一抹色彩,再然后,余今也亮出了自己的尖牙,用力地咬了一口荣荀的下唇。 刺痛蔓延开时,荣荀不仅没有皱眉,反而是挑着唇,嗓子里滚出了声笑。 余今松开他,调整了下唿吸:「冷静没。」 荣荀没答话,只是垂首,将他唇上的血全部捲入自己的口里,然后吞咽下腹。 他这个动作让余今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荣荀抿着自己嘴里两人混杂在一块的腥甜,心情十分愉悦地往余今跟前凑:「你刚刚好帅。」 余今:「……?」 又听荣荀低声问他:「可不可以再咬我一口?」 余今:「???」 他看着荣荀的目光,逐渐转为惊悚。 荣荀轻哂:「逗你的。」 余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想说话。 荣荀又伸手抱住他,这样的接触,余今没有推拒。 他任由荣荀环着他,试着一点点收紧手臂。 余今觉得有点好笑。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荣荀的手臂越收越紧,到最后他紧紧地贴着他,仿佛两个人的心脏都挨在了一块跳动。 余今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唿吸又在这过于用力的拥抱中变得不太流畅。 他觉得荣荀抱他太紧了。 余今稍稍拧眉:「荣荀。」 他的声音都有点走调:「你太用力了。」 荣荀还在施力的手臂稍顿,他把半张脸埋在了余今的发间,嗅着他头上和他一样的洗髮水味道,到底还是克制着松了点。 「这样呢。」 终于能够正常唿吸了的余今回到安全地带,却又不自觉地抿了一下唇。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刚刚那样也不是不能接受。 余今还没说什么,又听见荣荀在他耳侧说:「小金鱼,我再确认一下。」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几乎是气音了,得亏余今的耳朵尖:「明天我可以跟你介绍,我是你的男朋友吧?」 余今哽了一下,那点酸涩的情绪又开始翻涌。 他伸手反抱住荣荀,感觉到荣荀的身体在一瞬地紧绷后一点点放松下来。 其实荣荀很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他的身体会本能地警惕。因为这么多年,除非是带着距离的握手礼,不然其他所有的触碰,都是带着血的。 是兵刃相见。 第112页 他的肌肉早就形成了反射的记忆,有些地方一碰,就会下意识地动作,要把人绞杀。 但如果是小金鱼,就不一样。 小金鱼就算是拿着刀抵着他的命门,他也不会怎么样。 完全不知道这些的余今深吸了口气,嗅着荣荀身上混杂了沐浴露和洗髮水的气息,到底还是没忍住:「抱歉。」 他说:「我本来是想等我好了以后再……」 可是喜欢,真的会从诞生的那一刻抑制不住的疯长。 只要看着荣荀,他就会想要离荣荀更近一点,多了解他一点。 而这些情绪就在心疼荣荀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人都是冲动的。 余今也不能倖免。 只是冲动过后,想起今天是第七天,想起他的心理障碍,余今又满是懊悔。 明天他又要让荣荀面临一个不记得他的人,从前只是朋友还好,但现在关系更近一步后…… 余今稍微代入一下心脏就要疼疯了。 「别。」 然而荣荀没有半点的难过,他笑了声:「还是现在好。虽然我相信你能很快好起来,可是小金鱼,我喜欢你很久了。」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却像是裹杂了雨露的春风,拂进了余今的心里:「我想亲你想的快要疯掉了。你就当行行好……少折磨我几天。」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且看且珍惜吧,我朋友就写了个「亲了一下眉心」都被锁了,我感觉按照这个标准我接下来天天红锁:) 第51章 五十一尾金鱼 就因为荣荀这话, 余今再一次勾着荣荀的脖子,主动吻上了荣荀的唇。 余今学着荣荀的模样去吻他,但主动权不过几秒就被掠夺。 可余今从来就不是什么被钉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他在这暴风骤雨中, 也想要回应荣荀。 于是这一次的亲吻比上一次更长更久。 等到两人分离时,两人唇上的伤口都已经再次裂开了。 荣荀依旧将余今唇上的血迹舔丨舐收入,这才松开了他。 余今调整了下唿吸,轻咳了声, 默默把自己的外套丢给荣荀:「我开个窗户吹下冷风冷静冷静。」 他强装镇定:「你裹着点, 别受寒。」 荣荀:「……」 他无奈:「我真的没有那么脆弱。」 因为刚刚感觉到了什么所以暂时无法思考了的余今已经偏过头去,不敢看他。 荣荀也没说什么,只是望着余今泛红的耳廓勾了勾嘴角。 虽然他一早就将小金鱼划到了自己的地界里,他身边所有人都知道小金鱼是他的, 只有余今自己不知道。 但从今天开始,小金鱼自己也清楚, 自己属于谁了。 . 在外面蹲着的公鸭嗓度过了极其难捱的一段时间。 从他老闆上车后,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然而车上的人没有下来, 老闆也没喊他上去开车,车子也没有动静。 救命。 公鸭嗓很想点根烟。 他现在已经从一开始的懊悔, 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转变成了忐忑。 他好怕出事啊。 主要是因为他老闆真的不是个正常人啊。 公鸭嗓就这样卑微地等了一个多小时快两个小时, 终于等到了车里的两位散去了身体上的一些反应。 荣荀用手机喊了公鸭嗓上车。 公鸭嗓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们一眼, 在看见两个人挨在一块坐, 比之前看上去还要亲密了时, 他松了口气, 然后再看见两人嘴上的同款伤口后…… 公鸭嗓挪开了目光, 不敢再看第二眼:「老闆,去哪?」 荣荀正捏着余今的指尖玩儿。 余今的手很漂亮,筋骨分明而又修长,指腹上的薄茧摸着手感也很好。 他语气随意,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问你另一个老闆。」 公鸭嗓呲了呲牙,懂了,也为老闆高兴:「哦,余先生,我们去哪?」 没有反应过来的余今愣了下:「什么?」 荣荀:「你不是说要换个地方玩么?还有别的想玩的东西吗?」 余今眨了下眼,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从现在开始,就算是情侣间的约会了。 但是他并不知道情侣们的约会圣地都是些什么地方,而且他也没有什么特别想玩的项目。 所以余今说:「你决定吧。」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冷的地方不许。」 荣荀低嘆了口气,似是苦恼:「小金鱼,我真的没有那么脆弱。」 余今直接装作没有听见。 别以为他听不出来,这人明明也很开心他关心他。 就是非要演。 余今是真的无语。 但是吧,谁让这是自己男朋友。 只能宠着了。 而最终决定的地方是商场。 上回在内陆时,就说过有空去逛商场,现在回到南界,南界的购物行业可是很有名的,更适合逛。 这附近不远就有一个大型商场,开车过去无非也就是从一个停车场到另一个停车场。 但是就是在这短短的二十分钟里,余今对荣荀的忍耐值逐渐下降。 因为这人拿着他的手,捏他的指尖指骨就算了,还握一下又松开,指尖顺着他凸出的骨线滑动。 第113页 然后又转去用大拇指压着他的手背和手指连接的那一处的掌骨头轻揉…… 完全就像是把他的手当成了什么可以盘成古玩的物件在摆弄。 偏偏公鸭嗓就在前面坐着,余今不好说什么,只能先忍一手。 不过同时,余今也是觉得有点好笑。 这样的荣荀,怪可爱的。 到了地方后,两人下了车,这回不需要什么藉口,荣荀能够光明正大的牵他的手了。 余今也不需要问,因为有了身份后,有人就能堂堂正正的耍流丨氓。 上回进商场,余今是喜欢商场的热闹,也不是真的想逛,只是看着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们结伴笑闹,还有稍微大一点的互相陪伴着看衣服试鞋子什么的。 他就是单纯的喜欢热闹而已。 可这一次再踏进商场,尤其是南界的商场比他们之前去的那个人流量还要密集,余今却发现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别想看的。 他完全就是跟着荣荀走,任由荣荀安排他试衣服、试鞋子。 有一说一,余今是真心觉得荣荀的审美很好。 至少比他要高很多。 至于跟着他们的公鸭嗓,完全就是无情的刷卡机。 他只要在荣荀点头的时候付款留地址,自然会有人送货上门—— 毕竟荣荀那张卡即便在南界这种随便一个花盆砸下来都能砸死一个千万富翁的地方都是很稀有的。 就是余今在被带着踏入第四家风格不同的服装店时,真的累了:「……荣荀,你是购物狂么。」 荣荀微微偏头看他,笑了下:「我觉得这些衣服穿在你身上都很好看。」 热情的导购员立马附和:「这位先生说得对呀!先生你就是典型的衣架子。」 余今:「可我真的累了。」 他这话出口,还想给他们推荐当季新品的导购员就眼睁睁地看着荣荀毫不犹豫地带着余今转弯出门:「那去喝下午茶么?」 导购员:「……」 荣荀:「这边有一家茶餐厅的龟苓膏很有名,而且他家的炸鲜奶很正宗。」 在余今心里有个甜品榜,其中位列第一的就是炸鲜奶。 就是,荣荀怎么知道他喜欢吃这个的? 他们应该没有一起吃过吧? 余今心里虽然疑惑,却没有问。 他只看着荣荀:「你来过?」 荣荀没有否认的点了头。 他在南界探过很多店,因为他要记下每一家余今可能会喜欢的店。 这样就可以带小金鱼来了。 所以南界哪个角落有什么,他都知道。 . 余今跟荣荀在外面玩了一天,吃完下午茶后,余今又被荣荀带着去看了电影。 余今没去过电影院。 但是他从小说里看见过,印象中的电影院应该是很多座椅很多人的。 然而荣荀带他去的那种,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一开始还在想房间里有没有摄像头,如果荣荀要亲他,会不会被看到。 可似乎是他多想了。 荣荀带他去vip包厢,只是为了给他提供良好的观影体验。 因为出来的时候余今有在商场里听见有人抱怨看xx电影的时候有小孩子吵吵闹闹的。 看完电影后,也就到了饭点。 荣荀一如既往地问他想吃什么,余今一如既往地选恐。 其实除非是他有突然特别想吃的什么东西,不然是真的做不出选择。 相比起来…… 余今是真的觉得荣荀很有主见。 就和他,很合适。 嗯。 最终晚饭由荣荀决定去吃烤肉。 指那种荣荀负责烤余今负责吃的烤肉。 余今更喜欢吃烤出来的内脏,他觉得香。 而且如果是烤肉的话,很多平时菜里他不太爱吃的东西他都会乐意吃。 烤肉,一个治好了余今挑食的存在。 就是吃烤肉容易沾上一身味,余今又有点轻微的洁癖,所以回到家后,他洗了今天的第二个澡。 等他洗完澡出来下楼时,就见荣荀坐在沙发上在和谁打电话:「…行,你让他来接一下,我跟保安说。」 余今眨了下眼,想着他在办公事,所以没有打扰,而是绕了一下准备去厨房拿酸奶喝—— 他们在回来时去逛了超市,余今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买了一些口味比较奇特的酸奶。 比如芝士的,比如海盐汽水的,比如黑巧克力的。 但他才转弯,荣荀的声音就到了:「小金鱼。」 余今停住,回头看去,就见荣荀笑吟吟地望着他,朝他招了招手。 因为视角的问题,余今不知道他挂没挂电话,人反正是走过去了。 他才到荣荀跟前,就知道荣荀没有去洗澡。 倒不是因为他没换衣服,而是他身上还沾了点烤肉味。 余今正想要他待会去洗个澡,话还没出口,荣荀就支起身子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还带声,甚至有点响那种,直接把余今亲懵了。 他本来就不是那种黏腻的性格,荣荀这样自然的亲昵,比起白天在车上的问询,包括问询后的缠丨绵,来得更让余今不知所措。 明明就一下,他的耳朵却红了。 偏偏荣荀还要问一句:「有点凉,你洗的冷水澡?」 第114页 除非是个位数的气温不然都是洗冷水澡的余今凭藉着本能点了下头。 见他又变成呆头鱼,荣荀失难疯笑,抬起手揉了把他沾了点水汽的脑袋:「去吧,帮我也带一瓶。」 余今哦了声,扭头时瞥见了荣荀回身继续讲电话:「还有……」 后面他说了什么,余今就不太听得清了。 不是因为荣荀避着他,荣荀就没避着他过。 而是因为他没法正常思考了。 荣荀刚刚亲他的时候没有挂电话啊??????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黏煳煳荣老闆上线√ 第52章 五十二尾金鱼 等余今恍恍惚惚地从厨房冰箱里拿了两瓶芝士酸奶出来, 就见荣荀拎着一个文件袋从楼上下来。 余今眨了下眼,想起自己刚刚听见的话:「有人要来么?」 「嗯。」荣荀解释了句:「不是来做客的,是来拿东西。」 他微顿:「是我律师的儿子, 也是我表弟。不过血缘比较稀薄, 他爸的母亲和我母亲的母亲是表姐妹。他应该就大你几岁。」 虽然他说的很绕,但余今懂了:「远房表弟。」 荣荀颔首:「他以后毕业了大概会跟他爸一起做事…你们以后还能再见。」 余今明白荣荀的意思。 他这意思是他们可以做个朋友什么的。 于是余今就开始期待了。 他本子上有人名的人不多,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且通过记录也能看出来, 至少这两年那些有名字的人都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所以他都只写了一遍。 余今拧开了芝士酸奶喝了口想要缓解一下自己的紧张, 酸奶入口后,有些意外:「荣荀,这个挺好喝的。」 余今是直接对着瓶口喝的,没用吸管, 所以瓶口上的齿缝里沾了点酸奶。 荣荀手里明明就有一瓶余今刚刚递给他的酸奶,却非要低头去舔余今手里那瓶酸奶的瓶口。 余今眼睁睁地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凑过来, 将他刚刚喝过的地方扫了一下,他低垂的眼睫好似完美的鸦羽, 在他的脸上打下的阴影并不显诡异, 反而更加衬得他的冷白皮是那样的打眼。 深粉色的舌尖卷了一点奶渍而退,就好像来勾魂的黑白无常勾走了余今的魂然后就跑。 余今在他的动作下不免绷直了指尖, 无意识地干咽了一下。 就听荣荀跟个没事人一样点点头:「的确。」 十八岁的纯情小伙子余今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觉得自己刚刚洗的澡好像有点白洗。 哪怕冷水的水汽还残留在他这儿,余今依旧觉得有团火由内而外的烧。 他满脑子都是刚刚那副画面。 荣荀那张脸, 再配上那个动作…… 救命! 撩人犯不犯法啊??? 有没有警察叔叔可以把这人抓起来啊??? 偏偏见他不说话, 荣荀还非要问:「怎么了?」 余今唿出口气:「你手里明明有同牌子、同口味的酸奶。」 荣荀勾唇:「是啊。」 他直白道:「可是你喝过的味道更好。」 余今:「……」 救了他的, 是玄关处响起的铃声。 余今果断转移话题:「人来了。」 荣荀起身:「你要见见么?」 余今跟着他站起来:「好啊。」 打开门后, 余今就看见了一个青年站在门口。 他长得很好, 但那种好是无法形容的。 人们常用「清秀」去形容一个长得及格又或者是超出及格线一点的人, 可到了青年身上,清秀两个字才是真正的顶峰。 就连他的声音,都像是一捧没有任何杂质的清泉,以至于显得有些冷了:「哥。」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余今身上:「你好,我叫江眠。」 余今唔了声,不太确定地看着江眠刚刚因为侧首的动作而露出来的耳后:「你好,我叫余今。」 江眠很浅地笑了下。 余今犹豫着回了个笑,然后扯了一下荣荀的衣袖。 荣荀垂首和他对上视线,两个人没说什么,但荣荀却明白他的意思。 因为荣荀的视力比余今还要好。 荣荀扫了眼远处小区内的车道上停着的车,能够看见驾驶座上坐了人,而且车没有熄火。 他轻嗤一声,虽然不太想管别人的事,但江眠和他有一点血缘关系,是他表弟。算不上别人。 他把文件递给江眠:「你待会就去你爸那?」 江眠说是,荣荀淡淡道:「照下镜子。」 江眠似乎是没反应过来,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个,」余今点了点自己的耳后,委婉道:「好像沾了点东西。」 江眠伸手摸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倒是很镇定:「我知道了,谢谢。」 荣荀尽了做表哥的职责,而且到了南界后,江眠和他算是一块长大,那点兄弟情还是有的。 所以他提醒了句:「我和陈故还算熟,他跟他弟陈易深是两种人。」 江眠嗯了声,平静道:「我知道,谢谢哥。」 荣荀也没多说什么,等江眠跟余今两个人互相礼貌说再见后就关了门。 余今对别人的事也向来就不好奇,所以他没问什么只问:「感觉你和江眠的关系还行?」 第115页 毕竟荣荀都叮嘱江眠,还提醒江眠了。 「他爸,也就是我舅舅,帮了我很多。」 荣荀解释道:「我家里情况比较复杂,有段时间我是住在他们家的。」 余今哦了声,感觉又对荣荀家里有了个新的认识。 他本来还想问,想知道更多有关荣荀的事,但一想自己明天就能忘了是荣荀跟自己说这些,于是干脆住了嘴。 他好了再问好了。 等喝了酸奶后,余今又跟荣荀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 虽然家里有投影仪,但是电视和投影仪是不同的快乐。 时间走到了九点半后,余今也要吃药睡觉了。 荣荀跟着他上了三楼:「这一次还要我陪么?」 余今看他,态度坚决:「不用。」 荣荀一副伤心的模样:「你不需要我了。」 余今:「……」 拜託。 现在他们有了关系后还要荣荀陪的话…… 那不是荣荀能不能忍住的问题了,是他能不能啊! 而且他到现在脑子里都还是荣荀撩他的模样,再让荣荀跟他一块进卧室,灯一关,配上窗外幽幽的月光和室内特殊的场景…… 余今怕自己真的会禁不住美色丨诱惑。 不过好在荣荀显然这回是真的逗他而已,余今还没回话,他就又笑着凑近余今问:「那,晚安吻可不可以有?」 他说:「算是第三个暗号,明早还你早安吻。」 走廊的灯是橙黄色的,暖光灯的光晕在荣荀身上显得格外柔和。 像是一层朦胧的纱,覆在了余今的眼睛上,蛊惑着余今点头。 而在余今给了肯定的回覆后,荣荀也彻底靠近了余今。 余今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在家里坐了这么久,荣荀身上烤肉店的味道已经很淡了。 余今以为这又会是一个缠丨绵到让他全身的细胞都能被点燃的吻,但事实告诉他,他想错了。 因为荣荀只是碰了一下他的唇,没有声音,也没有探入,一触即分:「晚安。」 没有等来自己预想的吻,余今不仅不失落,反而觉得有一种令人满足的温馨感在空气中四溢。 所以他扬起了嘴角,主动回了荣荀一个一模一样的吻:「晚安。」 两人分别后,余今关好了门,却没有上锁。 他摸出了自己藏在床头柜最深处的本子,提笔开始今天的记录总结。 在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余今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写下了—— 【明天见,男朋友。】 他勾唇,心情极好地合上了本子,吃了药后就上床。 人还因为过度兴奋在床上翻转了许久才望着天花板勉强平静了点。 余今心里的确还是有点为明天的到来担心,但比起那些负面的情绪,他现在更多的是期待。 期待明天的早安吻,期待暗号,期待…… 荣荀跟他介绍他是他的男朋友。 他喜欢听荣荀这么说。 不是「你是我的」,而是「我是你的」。 这样就好像,荣荀是属于他的。 用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他不曾拥有过什么。 但有了荣荀后,他就不需要什么了。 只要荣荀是他的所属物,就足够。 . 次日。 余今被闹钟闹醒时,人还有点迷煳。 他随手凭藉着肌肉记忆点了手机的闹钟,然后把头一埋浑浑噩噩地打算继续睡个回笼觉。 空气中没有熟悉的刺鼻消毒水味,却反而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安心。 比nanfeng医院大不少的床铺柔软而又带着淡淡的属于他身上的气息。 余今埋了会儿,发现自己的意识倒是越来越清醒了,于是也干脆坐了起来。 昨晚因为翻滚,他的睡姿不太好,头髮有点乱,挂在脖子上的钥匙也在他的胸口压出了红痕。 还有点疼。 余今把钥匙捞出来看了看,又藏进了衣服里。 他坐在床上,揉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把本来就凌乱得头髮弄得更加杂乱,却不显邋遢,配上他这张脸,有种迷煳的美感。 不出他的意料,今天的他,又重置了。 他看了会儿刻意没有拉紧的窗帘,起床、洗漱。 然后摸出了手机去看消息。 备註为医生的人一早就给他发了一如既往地消息,但他没有回覆。 余今更在意的,是那个就和他聊过一次,备註为手术刀的人。 因为余今的相册里,有一个单独的相册,就是手术刀。 而且密码用的是余今最喜欢的一组数字。 「0901」 点开后,全都和一个人有关。 余今收起手机,正要再去翻自己的本子,门就被人敲响。 他说了进,然后就见一个穿着休闲服的男人推开门走进来。 他生了副让余今看一眼就心动到不能自已的好皮囊,沖余今微弯的眼带着笑意与温柔。 余今就任由他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一声不吭地拿起了他的手。 他注意到了男人左手中指指骨上的那一枚惹眼的红痣。 不过一晃眼,男人就半跪在他面前,吻了一下他的无名指。 「第一个。」 再然后,吻很快就偏移到了他的耳垂上。 第116页 余今仍旧没有躲。 他嗅着男人身上属于他记忆里熟悉的干燥温暖气息,一点点放松下来,却又在那一声几乎要贯穿他的天灵盖的声音中紧绷。 「第二个。」 随后。 轻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余今感觉自己嗅到了对方的牙膏味,应该是薄荷。 清清凉凉的。 「第三个…又或者说是两个半。」 男人还握着他的手,没有松开。 「早安。」他沙哑低沉的嗓音像是裹杂着这秋日的美好,送入余今的心里:「我叫荣荀,是你的……」 余今动了动唇,想要接话,却接不上来。 荣荀低笑一声,不甚在意地将人完完全全地揽入怀中:「我是你的男朋友。」 他顿了顿:「小金鱼,你昨晚回了我一个晚安吻,今天是不是应该回一个早安吻来补剩下半个暗号?」 作者有话要说: 是!!!!!!! 第53章 五十三尾金鱼 余今的回答是一个吻。 他只碰了一下, 脑袋就退开了点:「早安。」 余今微停:「男朋友。」 其实他还是不记得这个人。 但无论是对方身上的气息,甚至于这张脸,都让他有很浓烈的、追寻不到源头的熟悉感。 而且, 心跳是不会骗人的。 从他的吻落在他的无名指的那一刻, 余今的心就吵得像是在大晴天下一场大暴雨。 他在为不存在他记忆里的人心跳加速。 还有就是…… 余今相信他。 这种信任和那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一样没有源头的,他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地信赖,甚至可以说是愿意把自己整个人都交付给现在抱着自己的这个人。 在余今说完那个特殊的称唿时,他还没来得及沖荣荀露出一个笑, 就被彻底吻住。 当过于强势的掠夺突然到来时, 余今在吃痛中不免轻唔了声。 然后这一声尾音,就惹得这个本来就堪堪在危险边缘游走的吻瞬间失控。 血腥味,从一开始就蔓延在两人的唇齿间。 但余今没有推拒荣荀,只是任由着他将自己圈在怀里, 压着他的后脑勺,以一种令人发毛的掌控姿态勾着他亲。 余今不会换气, 不过显然发动攻击的荣荀也不太会。 好在两人的肺活量都很顶,就是荣荀更胜一筹的是他是真不怕死。 余今都因为大脑缺氧有点昏沉了, 他还在正常人都会恐慌的窒息感中不断地掠夺余今的唿吸, 压榨自己肺里最后一丝氧气。 等到好不容易彻底分开了,屋内一时也没人说话。 两个人都在调整唿吸, 余今抿着自己嘴里的铁锈味,由着荣荀又抬手用大拇指指腹揩去他唇上的水渍和些许殷红。 望着眼神有些迷丨离的余今, 荣荀眸中墨色愈浓, 沉了一片晦暗。 他舔舐了一下自己同样带着点血的上唇, 垂首再一次纠丨缠了上去。 余今完全来不及说不, 就又被摁着亲。 有一种诡异地熟悉感从他脚底窜至天灵盖, 余今的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煳的画面。 于是在某次浅浅分离的时候, 余今在混沌间迅速出手,拽住了荣荀的衣领主动凑上去,狠狠地咬了荣荀一口。 荣荀唇上昨天留下到今天还没好全的伤口再破裂一次,叠加了新伤。 他却没有不高兴,反而是停下了自己还想要继续亲的动作,等待着余今的后话。 就听余今调整了下唿吸,仍旧气息不稳地问他:「你冷静了吗?」 差不多的场面和问话,让荣荀更加愉悦:「嗯。」 他勾勾唇,再一次替余今擦拭了水渍后,终于松开了他:「我去洗把脸。」 余今几乎是下意识地接话:「别洗冷水。」 这话说出口后,荣荀停住了,他自己也顿了顿。 荣荀低声问:「你记得?」 余今也很迷茫:「……我记得事。」 但是他不记得人。 他刚刚完全是本能的…… 荣荀屈指,很轻地弹了一下他的眉心:「别多想。」 他弯眼:「而且我很高兴,你的大脑潜意识里,记得我的旧疾。会越来越好的,不是么?」 是的。 他记住了荣荀这个人有旧伤。 这真的是很大的进步了。 因为他俩都在这两个长时间的接吻中有了点那什么反应,所以为了避免场面尴尬,也没多说什么。 余今也再去洗了个冷水脸。 当冷冰冰的水扑在脸上时,他的耳朵就显得更加滚烫了。 刚刚,就是,荣荀,就是…… 硌到他了。 救命!!!!!!!!! 余今从接吻的状态出来冷静后,就没法镇定了。 之前在车里——虽然他不记得人了,但他已经把荣荀代入了进去并且坚信是荣荀——的时候,都没有那么尴尬。 余今缓了好几口气,告诉自己大家都是男人,很正常。 不停地自我催眠作为一个男人,不应该这样容易害羞。 等他完成了这一套后,就出了门。 余今是在下楼时,碰见正好也出来下楼的荣荀的。 他紧张了一下,好在荣荀没说什么,只是问他:「早餐想吃什么?」 第117页 余今想了下:「生煎包?」 其实生煎包不在余今喜欢吃的食物的列表里,但有时候他也会突然想吃。 就像他在运动完后会很想吃地上跑的家畜一样。 所以荣荀在听到他这个要求时停顿了下:「那先等等,我让茶楼送外卖。」 余今眨了下眼:「家里没有吗?」 「材料倒是有,但是要花时间包。」荣荀:「等弄完就离午饭也不远了。」 余今哦了声:「那也可以明天再啊,我们下午包呗。」 荣荀偏头一笑:「那你明天不想吃了怎么办?」 他说得随意又自然:「既然你今天早上想吃,那就今天早上吃到。」 余今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荣荀就看着他,笑吟吟地警告:「小金鱼,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我得提醒你一句,你答应过我的,不许和我客气。」 「而且,我们现在可是在拍拖。」 他顿了顿,漫不经心道:「你要是再客气,我就不亲你了。」 余今:「????????」 哪有人这样威胁的?????? 电视剧里那些剧情不都是再xx就亲你吗???? 余今不可思议地看着荣荀,觉得这个威胁奇怪的同时,也发现这好像真的很有用。 因为他无法接受。 所以余今默默把话咽了回去,改口道:「其实我是想说我还想吃皮蛋瘦肉粥,还有绿豆糖水以及烧麦。」 荣荀满意地点点头:「记住了。」 他话音落下时,同样也是倾身靠近了余今。 然后荣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低头在余今唇上亲了一口——这回就是带声的那种了。 余今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只听他轻笑着说:「奖励」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余今抿了下自己的唇,跟着下楼。 吃过早餐后,荣荀有一些事要忙,余今这才回復了医生。 【不知道叫什么好:我知道医生,我刚在和他吃早餐。】 医生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復他。 余今把记录再往上多翻了点,觉得有些奇怪。 这半个月也过去了啊。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嘛。 他虽然把医生当做了自己的朋友,可也只是朋友而已。 余今的界限向来会划分的很明确,所以他不会多问一句。 . 和荣荀谈恋爱其实很日常,却也是真的很甜蜜。 因为余今不会主动出门,荣荀也基本上是在家办公,偶尔会要出去签个合同什么的。 这几天又有颱风要来,阴雨连天的,没法出门。 所以余今就一连在家跟荣荀腻歪了好久。 一直到第五天,也就是颱风比预期到的还要早的那一天。 南界的颱风不算是稀罕事了,但这次的格外勐烈。 而且一般颱风都会带来洪灾 余今望着窗外被吹得像是随时要折断的树木,有些心惊。 荣荀就在他旁边:「怕么?」 余今摇摇头:「我倒是不怕,就是忽然想起小时候好像也遇见过洪灾。」 关于小时候在出生地那边的事,余今记忆已经不多了,只记得一些零碎的事。 毕竟那时候他才几岁,而且六岁后又遭遇了绑架案有了心理障碍,然后在十岁时就被送到了南界来。 他记忆中遇见过两次比较厉害的自然灾害,一次是洪灾,还有一次就是冰灾,不过那时候他都比较小了,记不得什么。 只记得洪灾时,他还被困在谁家没办法回家了。 至于是谁,也不太记得了。 余今把这件事说了,荣荀听过后,很轻地笑了下。 他微垂眼帘,在余今提自己小时候经歷过一次洪灾时,就已经想起了从前的往事。 那时候他拿小金鱼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就像他的祖宗,哄着宠着还不够,还得纵着他所有的脾气。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小金鱼真的很是放肆张扬。认识他的人对他的态度,走的都是两个极端。 爱他的人,会觉得他是个机灵鬼、小大人,恨不得天天见他逗他,想跟他做朋友,想让他当自己儿子。 但不喜欢他的人,就走上了厌恶的极端,甚至于根本不想见到他。谈及他时都带着浓烈的不喜,甚至根本不想做评价,只摇头的也有。 那时候荣荀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却觉得那些人就是鼠目寸光。 他的小金鱼,是全天底下最好的。 要是他现在能够穿越回到过去,肯定要将那些人的嘴堵上。 让他们再也说不出一句闲话。 「不看电视吗?」 「不了。」 荣荀扫了眼外头的暴雨:「现在打开电视应该不少频道都在播报外面的洪灾。」 余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有点没明白怎么了,但又忽然想起洪灾不就是水淹城市么,所以肯定会有洪水的场面。 而他,对河流应激。 荣荀不说,他都没想起来。 实在是这短短的几天过得太忘我了。 余今:「可是好无聊啊。」 他已经连着看了好多天的书。 明明以前在医院也是这样度过的,但现在在荣荀身边,就觉得好无聊。 第118页 想做点什么。 余今是靠着荣荀坐着的,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荣荀的肩臂上,说话时就微偏着头看着荣荀。 两人的距离离得很近,偶尔髮丝还会随着动作纠缠住对方的脖颈或是耳廓。 余今是什么感受,荣荀确实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忍很久了。 所以在余今说出这话时,他动了动手,卡住了余今的脑袋,在余今反应过来前,先行吻住了余今。 不过他只是匆匆扫了一下余今的牙关,就退出来,沙哑的嗓音比平时更沉:「那就找点事做。」 然后。 不等余今说什么,他就扣着人练习换气和「人工唿吸」。 到最后两个人都在暴风骤雨中乱了心智。 尤其是忍耐了真的很久的荣荀。 他垂首,克制却又难捱地在余今精緻的锁骨上留下了鲜明的斑驳。 余今在他的动作下不由轻颤,整个人都绷直僵硬。 余今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放在了宽大的沙发上,他只知道他现在完全没有办法思考。 偏偏荣荀要俯身在他耳侧,用能够把他魂都给勾走的嘶哑问他:「小金鱼,你要手还是……」 后面那个字他没说出来,但再落在他耳侧的轻吻无疑在暗示着什么。 这人…… 都没有给他拒绝的选项,而是直接问要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存稿现在写到80了,快要正文完结了,问问大家番外想看什么哈,我自己暂定是一个兔兔的大学日常+工作日常,日常里就是和荣老闆的甜蜜黏煳煳。if线就不写啦,我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写腻了_(:3」∠)_ 第54章 五十四尾金鱼 颱风初临时其实比较缓慢, 风是细绵而又温柔。 就好像一个不太熟悉业务、刚上岗的人,生疏地做着自己应该做的工作,熟悉着该熟悉的流程。 先是让天阴下来, 然后颳风。 雨就处于要下不下的情况。 可这样的天, 是最让人受不住的。 只想让这场雨干脆快点落下来,来个痛快。 尤其是对于余今这种讨厌雨天的人来说。 他真的想让这场雨快点下了,然后结束。 这样阴沉的天,让他没有办法集中精神, 也没有什么精力思考, 整个人都受影响,瘫成一滩软泥在沙发上。 等到唿啸的风带着雨终于落下时,空气中水汽的独特味道也逐渐蔓延开来。 余今的手背挡着自己的眼睛,微偏过脑袋, 不想说话。 荣荀过来亲了亲他的手心,弄得余今痒得蜷缩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指尖蹭过了荣荀的颧骨。 「……这雨下得很大,这次颱风很勐。」 他的嗓子还哑着:「恐怕会停水停电, 你要不要提前洗个头洗个澡?」 余今听着他扯湿纸巾擦手的动静, 想荣荀其实也挺爱干净的,就像每次他都会擦筷子一样, 却没有开口。 荣荀低声喊:「小金鱼?」 「……别跟我说话。」 余今的嗓音被窗外的雨带跑,显得有些湿润:「你去洗手。」 荣荀低笑了声, 惹得余今抄起了自己身边的靠枕, 直接听声辨位朝他砸过去。 荣荀接过, 把靠枕放好, 顺从地先行离开, 给小金鱼一点空间。 余今缓了很久, 才把手从眼睛上挪开。 他看了眼窗外真的大到已经形成那种珠帘似的雨幕,也相信会停水停电的说法了。 余今回了房间洗澡,但满脑子还是被一些不太该回忆的事所侵占。 荣荀很喜欢亲他的眼睛、鼻尖、唇、耳朵……不,这人就是很喜欢亲他,无论哪里。 他还老喜欢问他一些他根本不想回答的问题。 偏偏荣荀也不是非要从他口里听见答案,他只是在逗他。 余今难得地洗了个热水澡。 他怕冷水澡洗不干净。 同时他又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什么,有点急地冲掉了头髮上最后一点泡沫,去楼下找荣荀。 丢! 他忘了荣荀也和他一样,但是他没有帮荣荀,那荣荀岂不是要洗冷水澡??? 余今匆匆套了衣服,一边拎起手机下楼,一边想给荣荀打个电话。 因为荣荀的房间总是是关着的,他也没有进去过。 他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比较机密不能让人看的东西,但反正余今是尊重荣荀的。 这种工作上的事,双方就算再怎么样,也该给对方空间。 毕竟工作是工作。 但余今才打开叮咚,就停住了脚步。 因为被他备註成手术刀的荣荀给他发了消息。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在同一屋檐下,非得给他发消息。 【手术刀:不用担心,我暂时没洗澡。】 【手术刀:对了,忘记问你了。】 【手术刀:[语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说「暂时」,但余今还是停了下来。 他点开了语音,就听见男人散漫带笑的声音,伴随着设备独有的一点电流声响起。 「客人,对服务还满意么?」 他顿了顿,低笑了声:「满意的话,打个五星好评,下次再来可以送你另一个服务。」 余今:「…………………………」 第119页 他整个人彻底凝固在了原地。 手他就已经有点顶不住了,还另一个选项…… 余今倚着楼梯栏杆,觉得这手机烫手。 荣荀家里的设计是真的有点奇怪的。 他刚刚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非得要遮住眼睛,就是因为他发现天花板也是能做镜子照的材质。 他不懂装修,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反正是有点黄铜色,还有些模煳。 但就那么一点模煳,有很多还是可以看得很清楚的啊! 而现在,正对着他的墙体,也是类似的材质。 余今放下心来后,一抬眼,就率先瞧见了自己的惨烈模样。 他穿了件宽领的t恤,余今不怎么喜欢照镜子,所以洗澡时他没注意,到现在才发现。 他的脖子上印着很浅的一片痕迹,这倒还好,大概有个两天就能彻底消失了,可问题是脖子以下。 余今的锁骨很漂亮,无论是凸出的线条还是看着白皙却紧实的肌肤,都像是一张上好的宣纸。 但这张宣纸上被人洋洋洒洒地泼了墨点。 余今默了。 他在恍惚间想起了一些细节,于是余今迟疑着撩了一下自己的衣摆。 说真的,余今的身材很不错。 他有六块腹肌,还有一点很浅薄的人鱼线,偏窄而紧緻的腰身线条也很流畅,看着有力量而又拥有当下最流行的少年感。 余今一直撩到了自己的心口处,最后还是因为过于震惊和真的开始羞恼了,才放下了衣服。 顺带还把衣摆扎进了裤子里,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 救命。 他和荣荀厮混得这么过头吗??? 余今默默收起了手机,决定去换一件衣服。 他记得上回去商场,谁给他——反正多半是荣荀——买了很多新衣服,其中就有一件立领的休闲t恤,可以遮一遮。 余今换完衣服后出来,还是没看见荣荀。 他到处转了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毕竟如果不洗冷水澡的话,想要冷静下来是真的需要时间。 就是。 有点浪费水。 余今从冰箱里拿出了荣荀中午给他做的、现在吃刚好的双皮奶想。 因为刚刚消耗了不少体力,他又转去客厅摸了两包饼干,一边吃一边等。 好在现在还是下午三点,没到饭点。 虽然等待的时间确实有点漫长,但余今的心情很好,也不觉得无聊了。 他一边吃东西一边看小说,不知不觉就看完了一个独立的案子。 而楼梯那边还没有动静。 余今支着下巴想了想,其实挺想问问的,但是一打开手机,就会看见那条语音 他倒不是不可以清记录来一手掩耳盗铃,可余今捨不得啊。 哪怕他和荣荀总共就在微信上聊过两次,一次是他主动问荣荀什么时候回,第二次就是今天,他也还是捨不得啊。 只要是和荣荀有关的,哪怕是一点微不足道的事,他都想要记下来。更何况是这种实打实的聊天记录。 所以余今只能继续等。 这边房间隔音效果好,余今不知道荣荀能不能听见他敲门,再说人如果在洗澡的话,他去敲门也不好啊。 在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余今都怀疑荣荀再洗下去会脱水了,准备去敲门了的时候,木制的楼梯终于传来了响动。 余今耳朵尖,在听到的那一刻就从沙发上起了身。 然后他就看见头髮湿漉漉的荣荀站在了他面前。 他穿了件灰色的长袖宽松t恤,衬得他的肌肤更白。 但这不是重点,毕竟荣荀的冷白皮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重点是…… 余今瞥见了荣荀颈侧的牙印。 而且。 还是两个。 一个在脖子侧面,一个在脖子和肩膀的连接处。 又回想起什么的余今:「……」 救命!他是狗吗!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咬人啊!!! 偏偏荣荀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样:「怎么了?」 余今盯着他的脖子:「……疼么?」 他郁猝道:「对不起。」 荣荀微顿,走到了余今跟前。 他的确没有洗冷水澡,但也不是因为洗热水澡才用了这么长时间。 而是他解决了一下自己的生理需求。 他身上残留着的热气冲着余今迎面而去,余今没有躲,反而是松了口气。 荣荀有乖乖不沾冷水就好。 这个念头刚起来,余今又想起荣荀说不要跟他客气的事。 那……道歉算不算? 余今开始纠结。 不过好在荣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笑了声,凑得他更近:「挺疼的。」 他幽幽感慨:「小金鱼,你得多吃点硬的东西磨磨牙啊。你看看我这儿,都出血了。」 余今顺着他指的地方看了眼,那牙印是真的很深,看伤口的确出血了,只不过不多,已经开始结痂。 他哽咽了下,话还没说出口,又听荣荀用那种能将他迷得头晕目眩的声音问他:「我怕疼,所以能帮我上个药么?」 余今还在那想确实要上药消毒:「家里药箱在哪?」 十分满意他用词的荣荀弯眼:「不用药箱。」 他又往前靠了靠:「小金鱼,你没学过么?唾液也是可以消毒的。」 第120页 说完这话,他还偏过了头,露出了那一片肌肤,完全就是明示了。 终于反应过来他在逗他的余今:「……」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男人,有种很想给这张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脸一拳的冲动。 可他能怎么办。 谁让这人是他男朋友。 余今只能在那两个牙印上意思意思地亲了两下。 他刚吃了双皮奶,唇还有点凉,印在荣荀滚烫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荣荀是没想到余今真的会亲的。 他的舌尖扫了一下自己的利牙,感觉好不容易发泄掉的火又烧了起来。 还是他引火自焚的那种。 余今只碰了两下,就抬起了头,没好气道:「可以了吧?」 荣荀压住自己眸中翻涌的神色,勾着唇:「谢谢余医生。」 余今被他喊得有点躁,也没了脾气。 可丨荣荀非得要踩着他的尾巴尖蹦迪:「但是这位客人,你还没有给我评价。」 本来想就这样揭过语音的余今:「。」 啊。 好烦。 荣荀这人是真的好过分! 余今决定转移话题:「我饿了,早点吃饭吧,晚上还想吃夜宵。」 他这样说了,荣荀就只能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只是转身前,荣荀看了余今一眼,给了个再明显不过的失落表情。 看得余今感觉自己像是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而在五分钟后,余今到底还是掏出了手机,在他和荣荀的对话框里打了五个黑黑的特殊字符过去。然后等了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进厨房帮忙做饭。 ……因为说到底,爽的人是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荣老闆你好骚啊嘻嘻嘻嘻 第55章 五十五尾金鱼 也不知道究竟是家庭式治疗有用, 还是因为余今开始真正的去信任一个人,自己愿意积极的面对心理障碍,并且想要克服痊癒了, 反正他的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 在步入到十二月时,能够确认他的病确实在从好的方向走。 哪怕很微弱。 而且只是针对荣荀的。 倒也不是记住荣荀了,只是他潜意识里将一些事和荣荀挂钩了。 不是那种经过思考后觉得是的,而是本能的觉得。 在发现这一点后, 余今就在荣荀的询问下, 同意了和医生打视频,做了线上的沟通——这位医生也是荣荀告诉他说是他见过的纪总的夫人,陆医生。 余今对这些称唿都没有印象了,但他确实记得自己之前去内陆时, 有去过别人家,还接受了催眠治疗。 他好像还做了一个很难过的梦, 就是现在连梦都回想不起来了。 虽然不记得了,但荣荀说, 他就信。 询问无非都是一些余今再熟悉不过的流程, 只是这一次视频时,余今的态度就明显积极了很多。 而且视频时, 陆医生特意让放假回国的纪凭语和余今打了个招唿。 余今当然不记得他,但是纪凭语不在意, 只抬手挥了挥, 告诉了他自己叫什么。 余今有把他的名字写在自己本子上, 所以他也沖纪凭语笑了一下。 两个同龄人聊了几句, 纪凭语是真的很擅长聊天, 甚至有点社牛。 明明余今也不记得他了, 就算记得两个人也就玩过一次,他不仅能很正常的和余今聊天,还透露着一种仿佛他们是多年好友的熟稔。 「……国外的饭菜真难吃,还是我们国家美食多。」纪凭语拿着手机倚着窗户跟他抱怨:「很后悔出国。」 余今主动炫耀了句:「我在荣荀家里,他做饭很好吃。」 他顿了顿,又问:「那你为什么要出国?」 在他说出这两句话时,一旁观察的陆医生就肯定他的情况的确有好转。 不仅是他的心理障碍,包括之前提到的那些问题都是。 在挂了视频后,荣荀又私下和陆医生做了交流。 因为不确定余今到底自己知不知道他父母将他遗弃了的事,所以陆医生还是建议让他们先见一面。 陆医生:「我不好再跟他提他父母,他心思还是比较敏感谨慎的,这点我不说你也知道。」 「不过我总觉得他还有什么事情藏着,也许见到了他父母他就会说出来?」 就因为陆医生这两句话,荣荀当时沉默了很久。 而现在,时间已经在十二月月底,今年春节又比较早,一月底就要过年。 哪怕荣荀真的很幕后,在这种年关时节,他也有不少工作要处理。 要不是因为这些财产是要给小金鱼的,荣荀有时候也是真的很想干脆关了算了。 他不喜欢处理这些生意上的事,却不得不做。 等看完一个季度汇报后,荣荀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瞥了眼,手机号码没有备註,但他知道是谁。 电话接起时,对方率先道:「老闆,我们这边ok了,我发视频给您还是您亲自来验收一下?」 荣荀没有吭声。 他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垂着眼去看在上上个七天时他带着余今在外面玩拍的照片。 照片是余今拍的。 他拍照技术不怎么样,但好在两个人的硬体过硬。 而且这照片还是偷拍的。 第121页 当时荣荀在听他的抬起头找他说的鸟窝,余今就在他旁侧悄悄举了手机。 然后就被荣荀抓包了。 因为荣荀太了解余今撒谎时是什么样子的。 就因为被他发现了,所以这张照片最后定格在荣荀侧首亲在余今的发间上。 然后荣荀又以不给亲为威胁,从余今手里拿到了这张照片的电子版洗出来,亲自挑了个相框裱起来放在了自己的书桌上。 搞得余今郁猝了好几天不想理他。 余今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 双标的小金鱼其实自己也把这张照片设成了手机壁纸和锁屏。 . 荣荀的手放在桌子上,食指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桌面。 他总觉得他很了解余今,但只要涉及到南界以前的事,荣荀就发现他好像没有那么自信。 他至今也不知道小金鱼到底想不想见他的父母。 因为,荣荀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度,甚至他无法理解家庭式治疗的原理。 可他知道自己不是正常人。 荣荀能够做的,就是确认他能给余今一个完美的家庭。 哪怕是虚假的。 只要不说就不会知道。 「我待会到。」 荣荀挂了电话后就没有管堆在面前的文件了,而是径直起身下楼。 余今在楼下看书,他很爱客厅的沙发,荣荀倒是提出过把沙发给他搬进他房间,在听到荣荀这么说时,余今整个人都震惊了。 虽然他感受过了好几次荣荀的奇怪思想,但还是每一回都会被哽到。 还是他告诉荣荀,他喜欢的是「客厅的沙发」,不是这张沙发,才打消了荣荀的念头。 余今也没说谎,他确实是喜欢客厅的。 因为他房间在三楼,而且是三楼最里面,外面的都是储物间和健身房以及一个小的娱乐室。 而荣荀房间在二楼,他并不能感觉到荣荀的动静。 但在客厅就不一样了。 在客厅,荣荀上下楼他都知道。 只不过余今不好把这话说出口,他很清楚自己这个行为不对,可他就是忍不住盯着。 想知道荣荀的所有动静。 荣荀下来时,余今就从书本中抬起了脑袋:「你要出去么?」 荣荀点头:「有点事要去办。」 余今哦了声。 荣荀没急着离开,只是走到沙发后面看他:「怎么了?」 余今合上书,跪在沙发上直起身子,和荣荀隔了一张沙发的靠背相望:「就是,今天是第七天。」 明天就是第八天了,又是新的重置,他想让荣荀陪他。 荣荀微顿,看了眼时间:「三个小时内,一定回来。好吗?」 余今在心里嘆了口气:「也不用这样。」 他伸手环住荣荀的脖子,在他唇上落了个轻吻:「别赶时间,不许超速,注意安全。」 余今停了停,因为这段时间真的感受到了荣荀对他有多重视。 比如他说想吃葡萄,他就立马让人送了葡萄过来;比如他说他看小说舞剧怎么怎么样,他就在当天带他去看了舞剧——据剧院的人不小心透露说,他们本来是在休息的,是荣荀砸了钱,单独开了一场给余今看。 诸如此类的事真的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余今开口,荣荀就会立马去做。 以至于有时候余今都会想要不还是不说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真的很享受这种感觉。 被爱着。 被重视着。 仿佛他也是谁的全世界的感觉。 余今怕他就因为自己暗示说想要他陪到时候赶时间,南界交通比较复杂,容易出事。所以他说了实话:「我只是不想你在外面过夜。」 荣荀勾唇,抱住他回了个浅吻:「放心,我就算在外面过夜,也一定会带上你。」 他低笑了声,说了句不太文雅的话:「你可是我别在裤腰上的小金鱼。」 余今:「……」 他好气又好笑地瞪他:「好好说话。」 骚的他,真是…… 荣荀弯眼,又亲了一下他,没说好不好。 余今也习惯了,只冲他挥了挥手:「去吧。」 因为的确是想要赶一下时间,所以荣荀没有过多和他腻歪,很快就离开了。 望着重新关上的大门,余今跪在沙发上发了会呆,重新坐好后,继续看书。 他倒没觉得有什么,毕竟这几天荣荀也会偶尔独自出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这又没什么。 只不过余今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虽然是他自己说的可以不用赶,但他还是会期待在三个小时内再次见到荣荀。 而事实上荣荀说三个小时,真的就是三个小时内。 除非是有什么天灾人祸,不然的确没什么可以阻挡他守时。 等差不多到饭点时,荣荀就提着两袋子袋子外卖回来了。 余今在他开门时,就放下书跑到玄关去了,他看着荣荀把两袋子放在柜子上:「福记啊。」 福记是南界一家很有名的清汤牛肉火锅店——不在荣荀名下的店。 荣荀嗯了声:「你中午不是说想吃福记的牛肉火锅么?我打了底料,还顺路买了食材回来。」 其实福记是不打包的。 第122页 但是吧,钱是万能的。 虽然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但余今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戳中。 他高高兴兴地跑过去,给了荣荀一个拥抱。 荣荀反手抱住他,说了这段时间已经约定俗成的话:「我回来了。」 余今喜欢听他说「回来」,就像荣荀喜欢听余今说「家」:「欢迎回家。」 荣荀又低头在他的鬓角上吻了吻。 荣荀很喜欢亲他,余今已经知道了。 他也没有什么扭捏和不好意思,只拎起了袋子。 荣荀也没拦着他。 这段时间两个人经过磨合,都找到了令双方极其舒服的相处方式。 吃火锅时,荣荀一边给余今涮毛肚,一边装作随意地开口:「你父母那边忙完了,我安排你们明天开始接触?」 正咬着已经炒好了的蒜香虾仁的余今茫然地抬起了头:「什么?」 荣荀只以为他是记忆里没了「父母」这个词,所以不记得了。 在余今这儿,只要他的潜意识在和人沟通时认定某个词彙是人称代词,就会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其实他到现在在第八天的时候听到荣荀的名字也不会有熟悉感,只不过是会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下意识地将这个名字和一些事挂钩。 ——这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所以荣荀解释道:「之前说的家庭式治疗,你父母会来。」 余今慢半拍地哦了声,说的却是:「帮我下虾滑啊。」 荣荀微顿,把毛肚放在了旁边的空碗里,又去拿虾滑。 在垂首时,他借着光影的遮掩轻皱了下眉。 余今的态度过于平淡。 他感觉不到他的期待,但也没有厌恶又或者别的什么情绪…… 因为不确定余今究竟知不知道,所以他也没有办法直接问。 如果余今不知道自己是被遗弃的,他再多问,就容易被聪明的小金鱼察觉。 他怕余今受到二次刺激。 吃过饭后,两人又窝在一块打了会游戏。 最近余今很喜欢玩一个双人基建的手柄游戏,不过他的自制力是真的很好,即便再喜欢,也最多只在晚上放松的时候玩。 白天该看书看书,该学习学习,该锻鍊锻鍊,还有和荣荀约会。 因为和荣荀待着,余今总是很放松,加上他最近的精神状态比之前在医院时要稳定很多,现在晚上的安丨眠丨药用量已经减少了很多,主要作用已经不是安眠,而是用来稳定精神状态了。 所以在今天上午到健身房练过,下午又看了一下午的《药物学》后,余今到九点多就有点困了。 也是跟荣荀在一起后,慢慢的,余今才会出现不吃药就有困意这种令人愉悦的事。 见他打了哈欠,荣荀存档关游戏:「去吃药洗澡睡觉吧。」 余今嗯了声,把手柄放好:「明天见。」 荣荀垂首,和他交换了个不带任何情丨色意味的吻,空气中只有最简单的缱绻温馨:「晚安。明天暗号见。」 余今勾唇。 这一个多月里,因为有荣荀,他已经彻底不怕重置了。 荣荀喜欢亲他,余今却喜欢拥抱。 尤其是他把脑袋埋在荣荀的颈侧嗅着荣荀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鼻尖抵着他薄薄皮肉下潜藏的血管时,余今会觉得很满足。 而且这样做总是会让荣荀有点僵硬而又用力的回抱住他,警告他。 比如现在。 荣荀喜欢用言语逗他,余今说不出那些话,就爱用这种方式「还以颜色」。 他乐不可支地笑了两声,又蹭了蹭荣荀的脖子,惹得荣荀放在他腰背上的手更加用力,差点让余今发出点声音。 余今也不觉得疼,只笑着听荣荀哼笑,终于忍不住问他:「就这么喜欢撩我?」 余今声音有点瓮,但听得出来是真开心:「你不喜欢?」 荣荀再一次完败:「喜欢。」 他这话出口,余今又故意亲了亲他的颈侧。 荣荀轻嘶:「小金鱼。」 余今笑得更深,微微仰头碰了碰他的唇:「晚安。」 今夜我们都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温馨日常~ 第56章 五十六尾金鱼 次日清晨。 闹钟响起时, 余今还在做梦。 自从换了地方居住后,他就很少做噩梦了,但是昨晚他难得的做了个……也不能说是噩梦, 只能说不算多么美妙的梦。 所以今天他醒的很快。 醒来时, 余今坐在床上看了眼自己的手,摸了摸手心里的茧,又捏了捏自己手臂上的肌肉,然后绷直了身体, 感受到自己身体磅礴的力量后, 安心地下床。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能任人宰割的小孩了。 余今每个第八天的流程都很固定。 洗漱后看手机、看本子,然后出门,他就会遇见一个人。 他不记得这个人是谁, 也不记得他的性别,但他知道这个人对他来说很重要, 知道他会因为这个人而心跳加快,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他是他的, 手术刀。 余今推开门, 望着守在自己门前的男人,扬起嘴角, 像上一次一样主动伸出了自己的手。 然后吻就落在了他的无名指上:「第一个。」 第123页 再偏移到他的耳垂上,伴随着一声细微却因为在耳边无限放大的声音:「第二个。」 余今任由他动作, 轻闭着眼睛, 等待那柔软的触感又落在自己的唇上, 不偏不倚:「两个半。」 男人的嗓音从这儿就开始有点哑了:「早安。」 余今睁开眼睛, 回了他一个轻吻:「三个。」 他轻轻勾唇:「早安。」 男人轻笑了声, 继续在他眉心吻了吻:「第四个。」 余今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因为接下来, 男人彻底地吻住了他。 交织的眼睫和掠夺的压迫感一同袭来。 余今毫不犹豫地抱住了面前的人作为支点,他的拥抱同样也会得到回应。 结实有力的手臂穿过他的腰背,是最熟悉不过的力度和气息,所有的一切都让余今安心。 有一个名字就在脑海里要唿之欲出了,但又依旧消散。 这么多天,余今早就学会了换气。 所以这个吻格外的漫长,对方对他的纠缠也是无止境的、带着仿佛要吻到宇宙毁灭的架势。 直到因为失控,嘴里又蔓延起了血腥味。 余今终于被松开。 再熟悉不过的擦拭从他的唇上而过,嘶哑微丨喘的嗓音低低响起:「第五个。」 虽然学会了换气,但是余今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压丨榨得有点晕。 随后他就在一点眩晕中看着男人朝他抬起了一只手,放在了他的唇边:「小金鱼。」 他轻笑着说:「该你了。」 余今望着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那枚因为在冷白皮上显得格外艷红勾人的痣,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唇,垂首在上头碰了碰:「…第六个。」 他还没来得及抬头等男人的后话,男人的手就顺势一转,捧住了他的半边脸。 粗粝的指腹磨在下颌线上有点痒,余今绷了一下,却没躲。 「我叫荣荀。」 他望着他的眼睛,认真而又温柔:「是你的男朋友。」 荣荀微顿,勾着唇:「按照惯例,提醒你一下。小金鱼,我们现在是拍拖关系,所以……」 「情侣之间不需要客气。」 余今下意识地就接上了他的话:「还有这是我们的家。」 荣荀弯眼,眼里的笑意真切得像是能够将余今的填实的水:「嗯。」 他垂首,又在余今唇上轻吻了一下:「奖励。」 「早餐想吃什么?」 「炒河粉!」 话是这样说的,他却抱着荣荀没撒手,只微微垂首,把脑袋埋在了荣荀的衣领和脖子上,狠狠地吸了口气,跟吸猫一样,惹得荣荀全身的肌肉在一瞬间紧绷,僵硬起来。 余今却不管不顾,摄取了口最让他安心的气息,才松开荣荀。 荣荀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最多就是扣着人再亲了会儿,还不能太过。 毕竟要是撩拨起来,这顿早饭就吃不成了,饿着小金鱼不行。 而余今也不会让荣荀一个人进厨房,这段时间他泡泡呀的厨艺直线飙升——他是真的很有天赋。 余今的聪明,就是那种无论什么事,只要学,就学得很快。 哪怕打游戏都是这样,一开始他俩玩格斗类的游戏,还得荣荀放水,现在就已经反过来了。 余今的脑子,真的就是那种千金不换的存在。 不过虽然余今的厨艺已经呈直线上升了,但主厨还是荣荀。 原因也很简单,余今喜欢看荣荀炒菜的样子。 荣荀长得好,那张皮囊就像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不笑时有点冷冽,还有一点令人心痒尖叫的野性,带着十足的攻击性和侵略感,绝大部分男人都会想要拥有这样的长相。 他做饭时会垂着眼帘,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东西,细长的眼睫就像是鸦羽,投下的阴翳将他的冷白皮衬得有几分病态感,于是有种说不出的诡谲美感。 显得更为冷戾。 余今承认自己是个慕强的人,他就是喜欢这样的荣荀。 吃饭时,荣荀又提了句:「你父母待会就过来。」 正在喝鲜榨的豆浆的余今抬眼,有点茫然的啊了声。 荣荀极具耐心地把话又解释了遍。 余今哦了声,继续吃早餐。 荣荀观察着他没什么变化的表情,不动声色地问了句:「你想见他们吗?」 「想啊。」 余今没怎么犹豫就回答了。 他咬了一下筷子:「你会陪着我吗?」 荣荀颔首,微勾起唇,有点意味深长:「不想让我跟着?」 他盯着余今,余今就在他的视线下轻点了脑袋:「可以让我和他们单独相处一下吗?」 荣荀就坐在他对面,在听到这话时,他快速地垂下了眼帘,掩住了自己眸中翻涌的情绪。 只是攥着筷子的手因为用力克制而泛白的关节还是暴露出了他的情绪。 阴戾在他心中翻涌,自从和余今在一起后,荣荀的心情就再也没有像现在这么糟糕过了。 可他却轻轻柔柔地笑了:「当然。」 他半玩笑道:「我又不是有什么问题,非得盯着你。你也可以有自己的空间。」 荣荀在心里告诉自己,正常人都是这样的。 余今微顿,看了没再看他的荣荀一眼,没说什么。 第124页 . 吃完早餐后,余今就在客厅等着。 没一会儿,门铃就响了起来。 他起身去开门,就见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穿戴漂亮干净的女人站在门口。 女人长得很漂亮,像是那种古装片里的大美人,尤其是那双凤目,仿佛会说话一般,就是生的太过张扬,以至于乍一看感觉有些凌厉逼人。 而中年男子的长相也不差。 余今比他俩都高,而且他的状态看上去也比看着有点憔悴的两人要好。 他没让他们进来,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他们。 女人率先开口。 她扯了个笑,像是很激动地看着余今:「余今,我是妈妈。这段时间真的很忙,我们一直在为你的病奔波,也是很久没见你了。」 她说着说着,还仿佛真的很伤心一样,掉了眼泪,轻颤着说:「也多亏荣老闆愿意帮忙,不然真的……」 听到荣荀,余今勾了勾唇:「嗯。」 他看向旁边不说话的男人:「那,你就是我爸爸吗?」 男人缓缓点了点头,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一样:「我叫余林志。我们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你了,进去说话吧。」 余今垂首笑了下,站在门口没有动:「我的病很烧钱。」 他轻声问:「你们为了我的病,肯定花了很多钱吧?」 女人立马就道:「说什么呢,你是我们的儿子,为你花钱,当然是天经地义的啊。只要你能好起来,别说是花钱了,就算折寿十年,妈妈也愿意!」 「嗯。」余林志附和地肯定着她:「我们听说你逐渐好起来了的时候真的很开心,如果不是被生意绊住了脚,真的想第一时间来见你。」 余今抬眼,那双和女人如出一辙的凤眸,在他这儿,是和女人完全不一样的漂亮和锋芒。 波光流转间,能让天地都为他一个人黯然。 他又问:「这些年,你们过得好吗?」 女人愣了下,下意识地看了眼余林志。 余林志克制着皱眉的冲动,继续用自己这段时间被强行压着学的语气,温柔开口:「哪有什么好不好的,对我们来说,你好才是最好的。」 很标准的回答了。 但是余今却扬着唇,语气有点让人琢磨不透:「是啊,我过得很好。」 他学着荣荀今早的样子,轻轻柔柔地笑了声:「但好像你们因为我过得不是很好啊。」 这回余林志和女人都怔住了。 只听余今慢慢道:「我挺想见你们的,一直很想见一次。」 他歪头,虽然是笑着的,眼里却没有半点感情:「但只要一次就够了。」 还没等余林志和女人反应过来,余今的语气已经转冷:「进来就免了吧。这里是我和荣荀的家,不欢迎你们。」 「我会跟荣荀说的,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大道各走一边。再也别见了。」 说完这话,余今就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连再听他们说一句话的念头都没有。 独留余林志和女人面面相觑。 余林志皱着眉,想要抽菸,习惯性去摸裤子口袋的时候,却又想起来自己的烟早在到南界的第一天就被他们收走。 他们说余今不能闻烟味,就让他戒菸。 他觉得很可笑,可又没有一点置喙的权利。 女人握紧了拳头,飞速扫了眼在有点距离的位置盯着他们却没动的那些人:「管他什么意思,不需要我们正好!难不成你还真想陪他玩过家家?这个时候不跑还等什么时候?」 她说完,就去拽余林志的手,想跟余林志一块趁这个机会逃离。 然而余林志却没有动。 他紧紧盯着关上的大门:「等着。」 女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胡话?那个姓荣的就他妈是个神经病!这些天我都要疯了!你却要我等着?」 「你不会真的被洗脑了觉得我们有多爱余今吧?」 「你还不明白吗?!」余林志低声斥她一句后,又冷嘲一笑,言语里再也没有半点气势,有得只有无尽的颓败:「如果余今真的不需要我们了,你觉得我们对于那小子来说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女人一愣:「不、不可能吧…再说余今可是我们生下来的,他真那么喜欢余今。那我们把余今送给他就好了,他不还得感谢我们吗?」 余林志被她这话弄窒息了:「那你就抱着这样的想法期待下去,看看他会不会对你感恩戴德吧。」 女人是真的不以为意。 在她看来,余今是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也是喝她的母乳长大的。 她的孩子,就是她的所有物。 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余林志和女人这种空有美貌没有脑子的存在不一样。 作为一个男人,他也有一些野心,所以哪怕他经营的是一家拍烂片的影视公司,他也打探过很多商界大佬的名字。 他清楚「荣家」这两个字在南界意味着什么。 而且昨天荣荀来验收成果时,脖子上带着牙印。 余林志也是意外撞见那一幕的。 看着他们的那个驼背大概是不懂这些事,问了句。 那时候荣荀笑起来的样子,完全不是玩玩,或者觉得余今有趣逗一下而已。 第125页 他是想到了余今,所以就下意识地露了笑。 当时荣荀说的也是:「你们另一个老闆前几天跟我闹脾气。」 驼背那个二愣子直接就问了:「啊?老闆,你们怎么了……?」 荣荀勾着唇,轻哂了声,面上的温柔却怎么也掩不住:「他气我洗冷水澡。」 就是从那句话开始,让余林志彻底清醒,不再抱有任何的侥倖心理。 他只能祈求一件事。 求曾经被他狠心捨弃的孩子愿意再回头看他一眼。 . 关了门的余今转身,往里走了两步,就见荣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楼梯上,静静地看着他。 余今微停,刚才的气势瞬间没了。 他朝荣荀走过去,看着荣荀没了表情的脸,嘟囔了句:「不是说好了让我单独相处嘛。」 怎么还玩光明正大的偷听呢? 荣荀压着心里的情绪,低声问他:「为什么不跟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余今站定在楼梯前,垂下了脑袋:「我都不记得他们。」 对他而言,他们就是他走在路上也认不出的陌生人。 最多就是觉得那个阿姨和自己长得好像,好巧。 荣荀慢慢下了台阶,仿佛呢喃般:「是啊,你说得对。」 他是真的第一次对余今冷了脸,这次完全不同于上回在车里的争执,上一回荣荀心里没有火,这回那火都已经烧到了他全身。 又心疼,又气。 好像有一只手揪着他的心脏往上扎针,疼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淡淡道:「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他们一死一疯,你也见不着。」 荣荀语气冰冷:「大家就都不要探究,保持一定的距离好了。」 他说完这话,就准备转身上楼。 余今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拽住了荣荀的手腕:「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有点急:「荣荀,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因为过于慌乱,声音都有点抖,带着惊慌,和害怕荣荀真的因为这个和自己生气,不理他了,也不要他了。 荣荀在他伸手的那一刻就想要回头抱他,但他只能克制住。 陆医生说,余今其实还没有彻底地敞开心扉。 她说她认为余今需要适当的刺激。 荣荀捨不得,可他必须做。 还只能由他来。 因为小金鱼现在只在意他一个。 而且—— 他也是真的心疼到生气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荣荀轻嗤一声,似是自嘲:「算了,不问了。」 「毕竟是我说过的,你可以利用我,随意。」 「不是!」余今这下是真的急红了眼,他上前一步,用两只手拉住了荣荀:「我没有利用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看着荣荀眼中的难过和受伤,心脏就像是被重重敲了一锤。 疼痛和后悔让他再也憋不住,哽着嗓子开口了:「对不起。」 「我就是觉得……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不被喜欢的人。」 说完这话时,余今的眼泪也夺眶而出。 在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像一个才成年、还不懂很多事情,遇到苦难受了伤会觉得疼,会哭的人。 所以荣荀到底还是装不下去,用力将他抱在了怀里,把他的脑袋往自己的颈窝处摁,任由他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襟。 「我是不记得了,可是我不记得的只是人啊。」 余今吸了吸鼻子,嗅到了荣荀身上那让他觉得安心的味道,就想在外歷经了风雨的小船,终于找到了自己可以依靠的港湾,眼泪再也止不住。 「他们讨厌我。」 「我就算不记得人,我也知道是他们,也只能是他们。」 「说我不听话,我不该三四岁了还要喝沖奶粉喝,不能做噩梦吓醒了哭,不能怕打雷找他们,不能不吃讨厌的菜。」 「受伤了就自己找纸巾创口贴,不许哭;不能往家里带朋友……小黑屋、不给饭吃、听不清是谁的辱骂,把我关在铁栏门和木门中间……」 「他们说我不听话,我的确不听话。他们骂我,我就要顶嘴;打我,我就要还手;把我关屋子里,我就把东西全给砸了;逼我吃我不喜欢的东西,我就把餐桌弄翻……」 余今就没有朝他们低过头,他一直在做那个不听话的小孩。 但是他太小了。 小孩子斗不过两个大人。 小时候每一次反骨,换来的只会是更加过分的「教训」。 他们很聪明,不会在他身上留下什么伤痕,但是不给饭吃,一直关着,甚至是把他关在两道门之间,对于一个几岁的小孩,这就已经是很恐怖的事情了。 余今抱着荣荀,依靠着他,记事起后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真正的宣洩:「我是不记得人了,但我知道是他们。我知道他们讨厌我。」 他从来就不信那些逼着他做不喜欢的事然后说小孩子就该好好听话,都是为你好的话。 余今自认一身反骨,从没受影响。 可等到终于找到可以述说的人时,他才发现原来那些言论早就在他心理留下了很深的痕迹。 「也是,没有人会喜欢不听话的……」 第126页 「不是。」 荣荀打断他,将他的脑袋捧起来,温柔地把他的眼泪全部舔舐吞食,仿佛这样,就能够将余今积压了多年的悲伤和痛苦全部消抹。 ——就算不能,转移到他身上也好。 他声音沙哑着,听不出什么本音了,心脏疼到眼眶也泛了红:「我喜欢。」 他的轻吻不断地在余今的发间、额头、眉心、眼睛、鼻子、脸颊、嘴唇落下,又摩挲着游移不止,带着无尽的温柔,就好似久旱后的甘霖,一点点安抚慰藉着余今心里那片封闭又干涸的土地。 余今最脆弱的那一处彻底被打开,本来已经在诉说中止住的眼泪再一次翻出来。 这可能是他来到南界以后哭得最狠的一次。 他紧紧抱着荣荀,就好像抱着风浪中唯一的大树一样。 危险,却又格外的安心。 「对不起。」 「应该是我跟你说对不起。」 他后悔逼他了。 余今摇摇头,眼睛虽然红肿着,但眼泪已经不掉了:「谢谢。」 他顿了顿,又怕荣荀生气,补了句:「我不是跟你客气,我就是想谢谢你喜欢我。」 他真的没什么好的,可就算是这样的他,还有这么好的荣荀喜欢着。 荣荀心脏又疼了下。 他在心里唿出口气,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勾着唇故意玩笑着让气氛轻松起来:「干什么?给我发好人卡?那我可不接这个谢谢。」 余今原本还有点压抑的情绪,瞬间消散。 他破涕为笑,有点哭笑不得:「我……」 余今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好气又好笑地瞪了荣荀一眼。 荣荀重新将他抱在怀里,认真道:「应该是我谢谢你。」 他轻描淡写地将自己的事主动说出来:「我父亲不喜欢我,觉得我长大后会影响到他的地位。所以他想杀了我。」 「我母亲和我父亲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她在结婚前,有一份不错的事业,但因为联姻怀了我,这份事业无疾而终,所以她很恨我,觉得是我毁了她。」 「唯一朝我伸手的叔叔,亲的那种。他也是想要利用我,他要从我父亲手里夺家主的位置,很可笑是不是?」 荣荀说着,自己还轻哂了声。 「而且我小时候很瘦,像病痨鬼,有很多事都做不好,也做不到。我有很多很多的不完美,你现在看到的优秀,我真的下了很多苦功夫才做到。」 荣荀笑了下:「所以应该是我谢谢你。」 男人的嗓音低沉沙哑,余今头一回觉得,这个声音也不是那么的好听,因为太有故事感了,也太沉重了。 「谢谢这么好的你会喜欢这样的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写哭了呜呜呜呜呜呜 其实就像是我在二十九章写到的,小金鱼和荣老闆「就像两个漂浮在大海的浮萍,纠缠着成为彼此的根」 第57章 五十七尾金鱼 余今觉得自己今天有点狼狈。 本来一开始他是觉得自己挺潇洒的, 尤其是对着那对自称是自己父母的人摆出那样的态度,又帅又利落。 可一到荣荀跟前,就瞬间失态。 偏偏还是在荣荀面前哭成这样…… 余今卒了。 他也和寻常男孩子一样啊! 也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耍帅扮酷啊! 但是不和荣荀说的话, 他又好像没有谁可以依赖。 余今的性格从小就要强又倔强, 有些事他自己知道不能憋着,可他真的不喜欢将伤口和脆弱的一面揭露给人看。 是荣荀的话……又好像刚好。 他知道自己是被遗弃的,但这点也只不过是让他彻底对他们失望了而已。 余今不是那种菩萨,可以做到完全不在意。 所以他挺想见他们一面的, 想知道他们将他割捨下后是不是真的过得很好。 不过好与不好, 都和他没关系。 他之前想的是,如果他们过得好,那他就笑着送个祝福,从此大家就继续做陌生人, 他不再惦记。 如果他们过得也不是那么好……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实我不恨他们。」 余今轻声说:「我虽然不记得人了,但有些事是真的很容易就和人对上号的, 都不需要去多想多猜。」 「记忆的确是模煳了,但我记得我在医院时总是有人陪着我。也记得有谁带着我去大城市里看病。」 这倒是真的。 荣荀在得知余今被送到南界时, 是因为院长因为个人的一些原因资金鍊断了, 医院没有办法维持正常的经营。 他想找人资助余今,将余今送往国外更好的医院进行治疗。 当时荣荀看到的时候, 还觉得不可思议。 甚至第一反应是因为药物和治疗费太贵,余今的父母承担不起, 需要捐款。 那时, 荣荀十七岁。 他在荣家还没有站稳脚跟, 但还是带着自己悄悄存下来的钱, 想办法让自己受伤, 有了正当的理由去医院看他的小金鱼。 他只能这么做。 因为他父亲始终想要杀了他, 他的叔叔过于谨慎狡诈,巴不得能够掌握他更多的弱点。 可是他的小金鱼并不快乐。 那天荣荀站在窗户旁边看着被护工带到公园的余今看了很久很久。 第127页 只有他知道,他心里交错翻涌的情绪有多可怖。 他想保护的人,他没有保护好。 甚至现在他就在自己眼前,他也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保护他。 他只能找他认识的朋友帮忙。 所以他欠了纪哥不少人情。 同时他也请纪哥帮他查了一下余今在内陆的就诊记录。 他父母的确带着他跑了很多医院,但每个医院给的说法都是需要观察。 因为这个心理障碍太特殊,目前在国内根本找不出一例完全相同的。 人的大脑真的很神奇,心理暗示和心理障碍能到什么地步,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每个人的症状也会因自身的情况不同而有所不一样。 余今的父母带着余今求了一年的医,之后再也没有诊断记录。 没有人知道究竟是因为他们觉得太烧钱了,还是单纯的放弃了,又或者……是那最后一点的爱和愧疚都随着这个病彻底消失。 荣荀轻抚着他的后脑勺,动作上还是在安慰他。 余今是真的无所谓了 也许他在今天之前心里还是有一个结在那,但是今天之后,就像是他说的那样。 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各走一边。 他们对他的好或坏,就随着那点血缘关系一起埋葬好了。 「荣荀。」余今说:「我不知道你听见没,但是我是真的这么觉得的。」 他微顿:「就当从来不认识他们,也别做什么了。我们和他们,从现在开始就是陌生人。」 荣荀喜欢他的划分,但他没有应好与不好,只是又低头亲了亲他的眉心。 因为过于心疼和愤怒,他的唇都有些冰凉,印在余今脑门上时,触感很深。 「小金鱼。」 他垂眼,注视着余今那双被水洗过后显得更为纯净漂亮的眼睫,眼尾的一点还未消去的粉不会让他看上去脆弱,反而是打破了幽冷的颜色。 他说:「我问你一件事。」 其实他可以不问的。 余今那么聪明,多半猜到了,却没有提。 那就代表他不介意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没有猜到。 毕竟余今的确是不记得人的。 如果是这样,对于荣荀来说更好。 可人都是贪心的。 明明早就决定好了要将自己体内骯脏的血液藏好,却在得到了超出自己预计以外的情感时,不免想要拥有更多。 余今点头,示意他说。 荣荀便慢慢道:「你会怕我么?」 他停了停,不等余今回答,又抱住了余今,把人圈在怀里:「你不能怕我。」 余今稍顿。 他想荣荀其实挺强势的。 像他这样又强势又没有安全感的人,大概很少吧。 「……我为什么要怕你?」 他有点无奈,又莫名有点高兴。 因为余今觉得荣荀向他展露出了一点脆弱——哪怕真的是很微弱的一点。 这让余今有一种自己也终于可以撑起肩膀让心上人靠一靠的满足感。 所以他的声音都不免有点小轻快:「说真的,我之前虽然总是想我不在意,但你跟我说他们待会就到的时候,我有想过要问他们一句为什么。」 余今勾唇:「可见到了他们后,我就真的不在意了。不是说对他们还有什么感情,是因为你已经帮我出了气了。」 为了要演好爱他,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他不提还好,这么一说,荣荀在彻底放心的同时,还有点罕见的郁闷:「我明明亲自盯过的。」 说实话,荣荀是真觉得刚刚他们演的很过关了。 至少在他心里,父母就该是这样的。 可是荣荀也忘了,他本身也是没有感受过什么亲情的人。 依葫芦画瓢推出来的作品,的确有点虚假。 不过无论怎么样,都可以不用再看见那两个人了。 荣荀克制着又亲了亲余今的耳尖,眸中一片冰冷。 既然小金鱼不需要了,那么没有任何价值的垃圾也就可以丢进垃圾箱处理了。 他要让他们加倍还回来。 . 虽然余今的父母不能顶用,但家庭式治疗的事也不是不了了之。 毕竟「爱人」也算是家人。 那事就像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小插曲,过去后,就没有人再提。 而且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荣荀把南界大学之前发给他的邀请他参加校庆的邀请函摆在了余今面前:「想去玩么?」 余今看着制作精美的卡片上写的字:「校庆?就是学校周年庆吗?有些什么啊?」 这倒是问到荣荀了:「我读书时没怎么留意过,毕业后也没去过,还真不知道。我问问。」 他边说边掏出了手机,余今却手疾眼快地伸出手,一把摁住了他:「等等!」 余今的眼睛亮了:「别问了,去吧。」 他说:「你不知道正好啊,未知的约会才是惊喜呀。」 荣荀喜欢听他说约会。 喜欢从他口里听见所有对象是他的亲密词彙。 他勾唇:「好。」 余今来了兴致,又不免有点担心:「可我不是南界大学的,能进去吗?」 荣荀弯眼,柔柔一笑:「放心,你可以作为家属进去。有人问的话,你只要说你是我的家属就好了。」 第128页 因为别墅区为了取静,建的算是在南界的郊区位置了。而大学占地面积比较广,也不可能在南界的市中心或者是金融街商业街旁边开,所以也是在郊区。 他们去南界大学倒是不远,虽然路上有点堵,但也就花了四十分钟就到了。 十二月的南界没有十月的北方冷,但也有属于自己的阴凉。 尤其这种天雨多,阴天多,没什么太阳。 还潮湿。 就是那种,衣服洗了没有烘干机挂外面怕是一个月都不会干的魔鬼天气。 所以余今让荣荀穿厚一点。 宁愿热一些,也别冷到骨头疼。 余今和荣荀套了件同款不同色的外套,余今的还要稍微薄一点。 其实也不是像情侣服,这两件要是摆在一块,最多就是多色选择商品,可穿在他俩身上放在一块看,就很情侣了。 别人都是人靠衣装,他们是衣靠人装。 荣荀自己开的车,没让公鸭嗓做电灯泡。 和余今确立了关系后,他们出来玩基本上都是荣荀驾驶,余今坐副驾驶。 抵达南大特意清出来做停车场的位置后,余今望着附近川流不息的人群,有点莫名兴奋。 他真的很久没有踏入过了。 也许是因为荣荀在学校也比较有名气,所以在他们下来后,余今注意到有几个年轻的和他差不多同龄的人在往他们这看,好像还说了什么,余今耳尖,他们离得也不是很远,听见了几句。 都是什么「丢!那是荣荀吧」、「我淦!他居然也来了」、「啊啊啊我想问他要个签名」……诸如此类。 听着就很激动。 余今也觉得很神奇。 原来人追星,不只是追偶像演员啊。 荣荀锁好车后朝余今伸出手,没在意其他人:「走吧?带你逛逛?」 余今迟疑了一下。 现在同性恋没有合法,虽然说年轻人大多数还是尊重,也有不少人支持,可它毕竟还是现在社会上争议很大的一个话题。 他倒不是怕旁人的目光,只是他不想有人议论荣荀。 在外面玩还好,没人认识他们。 但这里可是荣荀的母校,刚刚那伙人就很明显认出了荣荀。 像是知道他的顾虑一样,荣荀哼笑了声,半警告道:「小金鱼,三秒过去了,你再不快点,我今天就不抱你了。」 余今:「……」 他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荣荀的手。 然后在心里骂骂咧咧。 这人真的! 过分啊! 就抓着他的弱点威胁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你不能怕我」的暗语往往是「我只有你了」 ovo 第58章 五十八尾金鱼 在余今握住荣荀的手那一刻, 时刻关注着他们这边的学生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更别说之后还是荣荀强强硬地转手和余今十指相扣。 不过他们倒是听不见荣荀的话:「别多想。」 他用力地握着余今的手, 牢牢地掌控让他心里在刚刚那三秒中升起翻涌的那些晦暗情绪一点点消散。 荣荀的语气很轻描淡写:「南界稍微算得上混商圈的, 都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了。」 还沉浸在在校园这样神圣的地方牵手不太好,以及荣荀又故意「威胁」他的情绪中的余今,没怎么反应过来,哦了声。 等他被荣荀带出去一段距离后, 他才反应过来:「????」 余今不可置信地看着荣荀:「你刚刚说什么?」 荣荀偏头, 微微一笑:「我刚刚跟你说话你又走神了。」 他对他听人说话走神这件事一直都很在意。 不过这种在意是指他可以听别人说话走神,甚至不听,荣荀会很开心;但他听他说话总是走神……荣荀倒也不是会和他发脾气,就是有时候会故意用网络上很流行的那种女朋友控诉男朋友说「你不爱我了」的语气幽幽地跟他说一整天话, 把他整个人的鸡皮疙瘩都念起来。 余今觉得他双标,但也确实承认这是自己的问题。 所以他有点心虚, 不敢吭声。 好在因为在外面,荣荀没有要和他算帐的意思, 只凉凉地问他:「不想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不等余今开口, 他又嘆气:「正常。谁让我比你大了足足七岁……」 其实荣荀本来是在逗余今的。 后面什么你现在还小不想定性啊什么的话,也是准备用玩笑的语气说出来。 可还没出口, 他就先自己把自己醋到了。 心头就像是打翻了一瓶陈年老醋,不是滋味。 因为这是事实。 小金鱼还小, 他今年才满十八岁。 甚至因为心理障碍, 他都没有怎么见过这个社会;也因为他, 没有见过太多别的什么人。 荣荀握着余今的手不由得收得更紧。 余今不怎么怕疼, 不代表没有触感。 他感觉到了手上传来的力度, 有点疑惑地看向说着说着就停下来了的荣荀。 他还想听听他要继续说什么呢。 然后就见荣荀微垂了一下眼帘, 眸中的神色因为被遮掩了,不太能被窥到。 余今不知道他又怎么了,不过这段时间他是真的很清楚一件事。 第129页 他没有安全感,荣荀更加没有。 他俩从头到脚,由内到外都好像是用沙子堆起来的一样,风一吹,水一冲就散了。 所以余今以同样的力度回握住了荣荀的手,他不信沙子越抓散得越快的话,从小到大,他想要什么,他就会牢牢抓住:「你冤枉我的业务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余今轻嘆一口气,玩笑道:「荣sir,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荣荀在他的回应中心情好了点,示意他说。 余今:「我就是很诧异,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的?」 「我在南界算是有点小名气。」 这还真不是荣荀故意的:「总有人想要打探我的喜好,虽然一直有人处理这方面,但有时候的确也管不过来。」 其实荣荀要是想,也不是做不到封锁消息,不至于传得这么广。 他从前就觉得最好不要暴露余今,这样才能保护到余今。 但经过两年前的事情过后,荣荀就知道自己错了。 他们总有办法会知道余今,毕竟余今是个大活人,就摆在了那。 他也没有办法带着余今四处藏匿。 遮遮掩掩换来的,只会是敌人的胁迫。 可如果光明正大的告诉所有人,他就是重视他,这个人就是自己的软肋,反而会镇住他们。 因为他们都清楚,他既然该摆出来,就是做了十足的准备。 敢来试试的,那就逝世。 荣荀又多解释了句:「比如说我今天出入了一个画展,可能被哪个认识这张脸的人看见了,想要『卖消息』或者报给他老闆什么的,就开始猜测我喜欢那幅画……下次我就可能会在谁手上收到『孝敬礼』了。」 这对于荣荀来说很常见了,余今却狠狠地被震惊到了,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 荣荀被他的动作逗笑:「放心,虽然也的确有一些狗仔跟我,但他们不会把你的照片放出去的。」 余今又不傻:「你处理了?」 「嗯。」荣荀没有否认,只是捏了捏他的手背:「南界的那些跟拍的狗仔说话难听,写稿的墨水脏得像地沟里提的油,他们想把你的照片放在他们的周刊上……我不同意。」 他说得轻描淡写,余今也没有再多问。 不过他对荣荀的「小有名气」还是很存疑的。 这人什么都是「略懂」「略会」,然后一出手,就是宗师级别。 南界大学从前面停车坪往学校里面走,是分很多岔路大小道的。 刚刚余今就有注意到最前面有路标,但他只扫了一眼,就被荣荀牵着挑了条路走。 这边的树种的是什么,余今也不认识,只知道长得挺繁茂的。 因为校庆,旁侧挂了彩旗,校园内的人也很多。 他感觉有很多人是认识荣荀的。毕竟这一路走过来真的有很多人朝他们行注目礼。 有绝大部分都是那种震惊和惊喜。 而等到他们步行了一大圈到了荣荀就读过的金融院系时,余今深刻地感觉到了一个大学究竟有多大。 就让人很羡慕啊。 能在这里读书的孩子们肯定很幸福。 院系门口有荣誉栏,余今因为之前不太爱玩电子设备,也不会挑灯夜读,所以视力是真的很不错。 他眼尖,只不过扫了一下,就注意到了荣誉栏上挂了荣荀的照片。 这下余今是真的来兴趣了。 他拉着荣荀跑过去看,发现上头贴着的是一张寸照。 照片上的荣荀看着比现在还要年轻,甚至还没完全长开的五官都带着点青稚感。 就是望着镜头的眼神过于平淡到有点漠然,像个冷傲孤僻的小狼崽子。 寸照是红底的,红色真的将他的冷白皮衬得像是要反光了,在旁边一众寸照中,实在是过于惹眼。 余今再看看旁边也算长得还可以,但在荣荀的寸照下黯然无光了的其他照片,心说好像找到这么多学生看他们的原因了。 抛开荣誉栏的光环,遮住底下那过于优越的成绩事迹。 就单单这张脸,要他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他保证天天从学校东边到西边这里来看帅哥。 「这张照片你什么时候拍的啊?」 荣荀回忆了一下:「十八岁?和你现在一样。」 余今感嘆了声:「你这看着可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啊,荣小朋友。」 荣荀:「?」 他好笑地望着余今,配合他演出:「好吧,我谎报年龄了。」 荣荀是真的没有一点负担,完全不知道脸为何物:「那金鱼哥哥,你要怎么罚我呢?」 这回直接轮到余今打问号,还是加倍的那种:「……???」 其实来瞻仰荣誉栏的人真不少,因为周围声音过于嘈杂,有掩护在,所以他俩说话也没有避着,只是最多小声了一点而已。 但站在荣荀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却勐地咳了两声,像是被呛到了一样。 他咳得有点惊天动地,站在他身边的学生伸手给他拍了两下:「教授,你没事吧?」 男人摆摆手,心情复杂地看了眼余今和荣荀。 荣荀面对他倒是主动打了招唿:「教授。」 余今眨了下眼,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跟着喊,又听荣荀跟他介绍:「这位是金融系的教授,我读大学的时候他教过我。」 第130页 余今飞速道:「教授好。」 因为他猜到了教授咳嗽的原因,有点不太好意思地借着荣荀躲了躲。 救命! 都怪荣荀长得太好了! 不然他怎么会色令智昏到在校园这种神圣的地方和荣荀调丨情! 余今现在无比想要穿越回到女娲造荣荀的那个时期,告诉女娲娘娘,求她不要把这个人捏的太过精緻。 不过教授也没说他们什么,只是对荣荀说:「难得回校一次,也没见到你说。」 荣荀浅浅一笑,完全就是社交专用语气,听着有温度,也有疏离:「带我男朋友来逛逛,看他考不考虑报考南界大学。」 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要考虑一下这个的余今有一瞬的茫然:「啊?」 荣荀偏头,眼神不过在眨眼就柔和了下去:「怎么?不想做我学弟?」 余今:「倒也不是,就是……」 就是他什么时候能好起来,什么时候能参加高考都还不知道呢。 他不知道要怎么说,主要是因为荣荀真的很优秀。 而且他不想让人知道荣荀在和一个小学二年级都没读过的人谈恋爱。 正好这时教授用一种惊悚的语气打断了他们:「等等等等,我捋捋。」 他震惊地看着荣荀:「小荣啊,你对象还没高考?」 荣荀大大方方点头:「嗯,在备考了。」 教授:「????」 他哽住:「他、他还没成年吗?」 「……不是。」余今主动解释:「我成年了。我十八岁了。」 他瞪荣荀:「故意的是吧?」 荣荀偏头,无辜地眨了一下眼。 教授的心这才放回去:「那就好那就好。」 他顿了顿:「那你是想报什么院系啊?来我们金融系啊!」 「我想做医生。」余今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外科医生。」 教授:「可以啊!年轻仔目标明确也是件好事!加油啊!我们南大的医学院也很有名气的!」 余今点点头,跟教授说了声谢谢。 教授又和荣荀聊了几句别的寻常话,就没打扰两位小情侣了。 余今没捨得走,他望着荣誉栏上的照片,到底还是没忍住问:「这个照片你有多的吗?」 荣荀稍停,哼笑了声,心情极好地捏了捏他的手背:「小金鱼,喜欢十八岁的我?」 余今没否认:「那谁让你长得这么好啊。」 荣荀的舌尖扫了一下自己的利牙,忍着想要亲他的念头,低声问:「那么你是喜欢十八岁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关于这个问题,余今还真的认真地想了一下。 他看了看真人,又看了看照片:「那还是现在的你吧。」 他嘟囔了句:「十八岁的你看着有点凶,怕你对我没耐心,骂我。」 荣荀:「?」 他气笑了:「你也是真的很会冤枉人啊。」 男人的语气无奈,沙哑的嗓音却又无端的带着笃定,明明在余今的认知里,他和荣荀应该是没有在那个年纪有任何交际的。 因为他无法将那时候的任何事和荣荀连线。 荣荀却说:「我没凶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荣老闆啊 第59章 五十九尾金鱼 余今其实是很想问问他们之前究竟还见过多少次, 但他没问。 主要是现在问了也记不住,没有意义。 而且等他好了,也不需要问, 就能想起所有见过的人。 现在他就好好的跟荣荀玩。 南大的校庆是下午在露天体育馆有文艺汇报演出, 余今从学生会负责发册子的学生那里拿了一张单子看了,从下午两点开始再到下午五点,整整三个小时,节目单都列在了上面。 只不过有好些地方写的是神秘演出。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 他也不例外。 「这上面为什么还要写神秘演出啊?」 荣荀看了眼:「南界大有音乐学院, 这边的音乐学院也不差,在校生应该有不少已经出道有粉丝基础的,怕写上去了后流传出去,会有大量不理智的粉丝涌入影响秩序吧。」 余今懂了, 又觉得有点不对:「……你不是说校庆外人进不来吗?」 荣荀偏头,无辜道:「我没说啊, 是你说的。」 余今:「……」 仔细回忆一下,好像确实是他这样认为的。 可是荣荀也没跟他说不是啊! 这人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逗他啊??? 荣荀看着余今一脸郁闷的模样, 轻笑着把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汇报表演, 要去看吗?」 他们来的比较迟,这时候都已经三点了, 虽然路上的人也还不少,但余今能够猜到有演出的地方能有多少人:「这个时候去都没位置了, 算了吧。」 确认他想去, 荣荀就带着他往那边走:「你也太看不起我优秀毕业生的身份了吧?」 「这还能有特权?」 「嗯。一般来说应该都会给留座位。」 主要是这发的也不是群发的电子邀请函, 而是实实在在的实物。 荣荀推测的也没错, 他们到那后, 有负责维护会场秩序的学生会一眼就认出了荣荀, 立马在嘈杂的人群中将他们引到最前面去。 第131页 因为人多,这边不是到处都有椅子的,只有最内围的一圈才有座椅。 虽然也是塑料的那种,但好歹有,而且还带了个靠背。 就是余今觉得这椅子和荣荀的身份不太配得上。 台上正在演小品,两个人没看见前情。 余今坐下来看了会儿后,还没看明白,就已经结束了。 他们来的时间正好,下一个节目就是神秘表演。 主持人上来介绍时,还有人在后面搬架子和设备上台。 因为坐在前排,所以余今可以瞥见舞台旁边搭得类似于蒙古包的棚里有人掀开了帘子。 荣荀显然也注意到了。 他松开了余今的手,余今还没来得及偏头打出一个问号,就被荣荀捂住了耳朵。 台上主持人的声音倒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盖过了,余今还是听见了介绍的:「……让我们欢迎凉不怨!」 再然后,后面几乎呈排山倒海式的尖叫声就响了起来。 得亏荣荀捂住了他的耳朵,不然余今是真的会被吓到。 他在尖叫声中问荣荀:「这个人也是明星吗?」 荣荀稍微松开了靠着他这边的耳朵,凑过去和他耳语:「南界大音乐学院在校学生,也是当红丨歌手。」 余今对这些并不感冒,所以只哦了声。 又听荣荀悠悠补了句:「现在是我手底下流量最大的艺人。」 荣荀这句话,倒反而让余今多看了台上的人一眼。 就见一个个头看着挺高的青年拎着吉他已经站在了话筒架前。 他长相出挑,却有点过于沉默。 明明这浪潮是他掀起来的,他却对此没有半分动容,只望着一个方向。 不过他唱歌确实很好听。 只是余今走神到了荣荀这儿:「你会唱歌吗?」 「你是指玩乐器的那种,还是单纯唱一唱?」 余今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这世上究竟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荣荀莞尔:「这个是真的只会一点,就会一些最简单的曲目。」 余今:「家里好像没有吉他欸。」 荣荀勾唇:「你想听的话买一把就好了。」 余今不懂乐器,但也听说过这些东西贵:「算了,又不是要玩这些。你回头唱歌给我听就好啦。」 荣荀对他的算了不置可否,只笑了下,舌头抵着自己的牙尖问:「小金鱼,当□□手就在你面前唱歌,你却只想听我给你唱?」 余今看着他,直白道:「因为我想听我男朋友唱歌啊。」 荣荀舔了一下自己的上唇,到底还是没忍住。 他一手勾着余今的脖子,把人往自己这里带,另一只手将余今外套上的帽子罩在了余今的脑袋上,指尖还捏着边沿。 兜帽比较宽大,正好能遮住余今大半张脸。 余今猝不及防地被他做了这一套动作,正疑惑着这男人又要闹哪一出,但还没开口,就忽地被吻住。 余今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和他贴得过近以至于他看不清,只能看见一团模煳的黑色的眼睛。 冰凉柔软的唇余今确实很熟悉,可问题是现在是在操场上。 他们座位两边是没什么人,但其他地方有人,尤其是座椅外围,可是站满了无数举着手机在拍台上的当□□手的人。 周遭的喧嚣是那么的清晰,却又模煳。 因为对于余今而言,最为清楚的,是荣荀的声音。 荣荀在亲过他一口后,稍微退开一点,低笑着哄他:「乖,闭下眼。」 他说着,又抑制不住地轻蹭了一下余今的唇畔,像是催促着什么一样:「我挡着,趁着没人注意,我们悄悄的……接个吻。」 其实他是该拒绝的。 因为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可是余今看着荣荀带笑的眉眼,理智瞬间被沖得一干二净。 美色当前,他要不心动他就不是男人啊!!! 所以余今闭上了眼,由着荣荀和他交换了一个短暂的吻。 . 其实受欢迎的,不止是明星,像荣荀这种在南界上流社会中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确实总有人想要搭上线。 比如此时余今正在跟荣荀讨论南界大学的戏剧专业学生表演编排的默剧是在讲什么时,就有人坐在了荣荀旁边的椅子上,等他们停下来时,有点紧张地喊了句:「荣老闆。」 余今偏头看了眼,发现他身边还跟了个女生。 女生也稍微探着身体,似乎是在盯着他。 余今迅速坐好,借着荣荀稍微挡了挡自己。 他倒不是害羞或者紧张什么的,他是怕他荣荀吃醋。 荣荀显然对于他的自觉很受用,但对男人却很淡漠:「如果是生意上的事的话,你该找相应的人聊,我不管公司。」 他淡淡道:「如果是私事,我并不认识你。我也并不想多个朋友。」 他这话说的很直白了,男人尴尬地笑了下。 在他身边的女生倒是大大咧咧地吐槽:「都跟你说了不要动不动往上凑,没看见人家正在享受休闲时光嘛。」 男人瞪她,女生却不怕,反而又多看了余今一眼:「你是…余医生吗?」 余今真是有好久都没有听见过这个称唿了,故而愣了一下:「你是我的患者?」 第132页 见他承认,女生惊喜地瞪大了眼睛:「我的天,真的是你啊?你不戴那个眼镜真的好年轻!余医生你是南界大毕业的吗?」 完全不记得她是谁的余今只能微笑:「不好意思,我不记得……」 「没关系没关系。」她摆摆手:「余医生你们继续约会,我把我爸拉走,不打扰你们!」 她打招唿打得风风火火,走也走得风风火火。 而且她一个小女生,看着瘦瘦弱弱地,拖她爸的力气却格外的大。 余今看着,不由得笑了下。 荣荀的语气倒变得幽幽起来:「你觉得她可爱是吗。」 余今:「?」 他觉得荣荀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是有点莫名其妙,但却没有生气,只是好笑地看着他:「荣老闆,你真的什么醋都吃啊。」 荣荀挨他本来就很近,两个人手臂都是靠在一块的。现在听到余今这话后,荣荀也完全不在意形象的就偏过了头,把下巴搁在了余今的肩膀上。 像是耳语一样:「是啊。」 来源于十月份的那一口醋,酝酿到了现在还没有消散:「酸死了。」 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余今的颈侧,弄得余今有点痒。 所以余今抬起了自己没有被握住的手,指腹擦过了荣荀的鼻尖,横在了两个人面前,企图挡一下。 荣荀也没说什么。 余今问:「那你想怎么办?」 他的语气很好,全然一副荣荀说怎么样就怎么办的模样。 惹得荣荀心里头像是有一只长了细长尖利指甲的手在挠。 留下的伤痕又痛又痒,还挠出了血,刺激得他有一种冲动。 他想怎么办? 他想让小金鱼只看他一个人。 想让小金鱼只冲他笑。 想让小金鱼只跟他说话、只和他见面、只关注他。 想…… 想把他的血肉骨头全部嚼碎了吞下去,藏进自己的身体里。 荣荀垂眼。 他浑身躁动不止的细胞让所有的恶语都冲到了嘴边,只要他一开口就能全部冲出来。 但荣荀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只是再往前靠了靠,把自己半张脸都埋在了余今的掌心里。 听着余今无奈地笑了声,却没有躲避他。 余今觉得有时候荣荀像只大狗狗,和他的形象一点也不符合的那种。 不过他并不讨厌,反而很喜欢。 因为荣荀会不动声色地缠着他,也只会在他面前展露出这样的一面。 就是……就算是大狗狗,荣荀也是那种黑背狼犬。 余今还没催他一声让他回答,就感觉到自己的手心突然一痒,湿热柔软滑腻的感觉被无限扩大,余今瞪大了眼睛,低声道:「荣荀!这是在外面!」 他训他,换来的却是男人用尖牙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他的指骨:「好了。」 荣荀哑着嗓子说:「不酸了。」 余今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被调丨戏的是自己,却莫名被他弄得有点心酸。 他嘆了口气:「这样就好?」 荣荀沉默了会儿。 余今还在那想要不自己亲回去一下给这醋精一点安抚,就听见荣荀在他耳侧用很轻地声音问他—— 「别的…客人,上回五星好评的赠礼你还没领。你要不要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要要要!!!你们gkd!!! 第60章 六十尾金鱼 其实余今第一时间是没有听懂的。 毕竟他的记忆有一定的残缺, 再加上吃药,平时精神状态比较稳定的时候也是很容易走神,在对事的记忆上也不如一般人。 但荣荀又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给他看了一张截图。 截图上显示的是余今的头像给他发的五颗填满了的黑星星, 往上还有全部过程。 甚至在截图里,荣荀还很贴心的把自己的语音转了文字再截图的。 在看见星星时就已经回忆起所有了的余今:「……」 「好了可以了不用了。」他把手抽出来,压住了荣荀的手机,躁红了耳朵的同时, 也是纳闷了:「你为什么还要截图啊???」 荣荀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第一次服务就拿到了五星好评, 不应该截图纪念一下?」 余今:「……?」 这个理是这么算的吗??? 荣荀又低声问:「可以吗?」 他每次一压嗓音,那本来就偏沉稳沙哑的声音就被赋予了磁性,吸着余今心里那块磁铁下不来。 余今的气势瞬间就能熄灭大半,整个人都有点晕头转向。 不过还好这是在外面, 这要是在家里,他早就被迷得点了头。 余今说的是:「……回家再说。」 荣荀却已经自动理解为可以了。 他弯眼, 又抓着余今的手,亲了亲他的指尖, 语气轻快:「谢谢。」 余今完全是凭藉着本能回了句:「不、不用谢。」 也只有这时候的客气, 才会让荣荀笑得更深。 有点呆的小金鱼。 好可爱。 他舔了舔自己的牙尖,想把人摁在怀里好好亲一遍。 可余今还有点保守, 刚才那些已经在他的底线上试探了,他要是真这样做多半会跟他生气。 虽然…… 他挺喜欢看余今跟他生气的。 第133页 但他不能这么做。 . 余今和荣荀没看完表演就走了。 单子上是说晚上还有活动, 但余今不是特别有兴趣了。 而且主要是南界大的人越来越多…… 从前他是真的挺喜欢热闹的, 现在和荣荀出去玩, 他只想找那种清净的地方。 因为人太多是真的会影响到约会。 他们晚饭在南界大学旁边的美食街吃的。 店子是余今问荣荀他以前在这读书吃过最多的店是什么, 于是荣荀就带余今来了, 就是一家车仔面, 他家也只卖车仔面。 店面装修算是简单,但卫生弄得很干净,有点那种上世纪怀旧风的感觉。 虽然门面不大,可看着还是很舒服的。 而且他家车仔面的做法好像比较特殊,和余今从前吃过的都不太一样,余今只吃过那种加咖喱鱼蛋的,但是他家有猪排鸡蛋烧车仔面,余今觉得挺稀奇的。 进店子里的时候,老闆招唿了一下,看见荣荀的时候愣了愣。 余今以为他认出来了荣荀,没想到老闆说的是:「靓仔是不是以前来过啊,眼熟啊。」 荣荀对别人,尤其是一些陌生人,语气总是很淡,这点余今早就知道了。 因为两个人住一块,他有时候会无意听见荣荀打电话——就算今天是他重置第二天他不记得人了,也能把不少事情和荣荀对上号。 毕竟他不觉得荣荀这个性格会让其他人和他共住一屋。 但是荣荀对着这位地中海老闆,虽然说不上温柔,却也称得上和煦:「嗯,我是南界大毕业的。」 老闆和善的笑了笑:「哦,校庆回来看看母校是吧?」 荣荀只说:「带我对象来逛逛。」 现代社会同性毕竟不是主流,而且老闆也上了年纪,所以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有点诧异。 他看了看余今,余今沖他露了个浅笑,老闆大概是觉得自己不懂年轻人,摸了摸脑袋,却也没有说什么偏颇的话,给什么奇怪的眼神:「挺好的。」 他挠着头说:「两个靓仔也挺好的,般配。」 余今有点意外。 就见老闆又招唿他们坐下:「有什么不吃的吗?」 余今:「香菜,谢谢。」 荣荀:「我和他一样。」 老闆笑着说好,然后进了透明厨房。 这边店面在整个美食街里都算是比较偏了,但店面卫生做得还不错。 老闆进厨房后,余今才捏了一下荣荀扣着他的手示意:「你认识这位老闆?」 荣荀想了下,余今盯他:「别给我编谎啊。」 「……没有。」荣荀无奈:「只是在想要从哪说起。」 他说:「他帮我打过报警电话吧。」 余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荣荀却不想多说:「待会吃完想去哪玩?」 见他不再多聊,余今也没追问,只是难免有点小小的不高兴。 荣荀的秘密真的很多。 他想了解他,但又怕深究了会把一些好不容易癒合了的伤疤揭开。 所以余今只能选择顺着揭过这个话题:「我都行啊。」 他还以为荣荀会迫不急地想要回家呢。 荣荀:「想看电影吗?」 余今摇了摇头。 约会无非就是这几件事,玩吃饭电影,的确没有什么新颖的招了。 但是玩余今也有点没动力,他这段时间的状态虽然很稳定,但不知道为什么精神兴奋程度有点低。 荣荀是已经和他商量好了明天去医院做个定期检查的。 荣荀还在想有没有别的活动,他的手机倒先响了起来。 出门前他就有让公鸭嗓吩咐下去他在约会,所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都不会打扰他。 能打来的电话,肯定是紧要的。 所以荣荀先接了。 余今也不觉得约会中途接电话聊工作有什么,只望着荣荀,看他嗯了两声后,又说:「你让川叔决断。」 挂电话后,荣荀主动跟余今解释:「生意上的事,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 余今心里一咯噔:「严重吗?」 荣荀勾唇,十分享受余今的关怀:「别担心,他们能解决,只不过需要我点头而已。」 余今和荣荀是来得比较早,这才四点多,还没到饭点。 而且南大的单子上也写了,五点还有神秘演出,大部分人都肯定是翘首以盼在等着看又是哪位明星。 所以店内没什么人。 等到老闆把两碗面端上来了后,余今就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酒香巷子深。 他家车仔面的做法确实比较特殊,而且搭配上也很营养,还有西蓝花和切片了的胡萝蔔。 从摆盘上也很好看。 余今摸出手机拍了个照片,拍的时候还特意找了角度,悄悄地将荣荀的左手也拍了进来。 那枚长在中指上的硃砂痣,就好似开在雪地里的一朵红梅,妖冶得勾人心魂神魄。 而在他们吃面时,也到了饭点。 店内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很快就坐满了。 由此可见这家店也是真的很受欢迎。 余今唯一庆幸的不是他们来得早,而是南界大学里的学生,能一眼认出荣荀这张脸的,大多数是商学院的,没到明星的那种地步。 第134页 虽然他俩这长相摆在这确实引来了不少注目礼,但也总好过一群迷弟迷妹盯着他们进食吧。 吃过饭后,余今就跟荣荀去街上散了会儿步。 去的还是那条荣荀让人拆了惊鸟铃送他的街。 霓虹灯牌在夜幕下还是那样的炫目,但这一次来和上一次来,余今和荣荀的身份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余今的心态也不同了。 他们逛了会儿,也没有买什么东西,只是纯粹地散步。 回家后,余今照例去洗澡。 在洗澡的时候,余今想起了一件自从吃面开始后就忘记了的事。 emmmmmm…… 荣荀也没提。 所以他也忘记了吗? 那他要不要提醒…… 余今陷入沉思。 他洗过澡出来后,就见荣荀坐在他的书桌面前,在看他无聊随手画的画。 余今是学过一点的,不过因为实在没有艺术细胞,学画只是治疗方式的一种。 他走过去,看着荣荀滴水的头髮,哪怕不记得人,身体也已经能够很熟练的拿起吹风机了:「别动。」 余今无语道:「每次洗完头不吹就跑我房间。荣荀,你意图可以再明显点。」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都快八点了。 荣荀的发量不少,要自然干得废点时间,湿着头髮睡觉会偏头痛的。 荣荀的声音被吹风机模煳得有点听不清:「我是姜太公钓鱼。」 小金鱼是愿者上钩。 余今给他吹了个半干后,就放下了吹风机:「好了。」 他放吹风机时顺势靠在了桌子上,睨着坐在座椅上的人:「你可以走了。」 「还不可以。」 荣荀起身,伸手撑住桌面,将人半圈在怀里:「小金鱼,你下午答应要查收赠品的。」 余今瞬间觉得那吹风机刚刚吹的不是荣荀的头髮,而是空气中的所有水汽。 因为气氛在荣荀说出这句话时,就变得干燥起来了。 他抿了下唇,没有否认。 荣荀就着他的动作,垂首亲了一下他的唇:「别紧张。」 说出来的话直白而又温柔:「先让我亲亲,我忍了好久。」 余今没忍住,笑了声后,主动抱住了荣荀,送上了一个热忱的吻。 这个凤吻纠丨缠着往下,让本就有些干燥的空气都带着火星。 余今被吻得有点晕,刚洗的澡白洗,身上出了汗。 荣荀半跪在他面前,一只手抓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抓着他的一条腿。 屋内的暖黄灯散发出的光晕好像叠了好几层,余今觉得有点刺眼,所以仰着头微眯着眼眸。 他骨节分明的手没入荣荀的发间,半湿不干的头髮弄得他处于一个极其难言的境地。 他轻咬着牙,说不出话来,有点想哭,但又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委屈的。 等到荣荀终于站起身时,余今完全不敢看他。 他偏着头,眼尾又晕着红:「你…」 余今的声音都有点飘:「你吐一下……去漱口。」 「没事。」 荣荀的出声惊到了余今,他不可思议地看向荣荀,就见荣荀还舔舐了一下上唇,凸出的喉结上下滑动。 余今脑袋里那颗已经在危险边沿的炸丨弹这下是真的被点燃了引线,连掐灭都来不及就炸了。 荣荀看着余今在一瞬间红透了的耳朵,和那双仍残留着情绪却也露出了震惊和呆滞的眼睛,很想亲他一下。 但他还没动,就想到了什么,停住:「我去漱口。」 余今没拦着他。 讲实话,他巴不得把荣荀摁在洗手池,把他每一颗牙都仔仔细细地刷上上百遍。 余今的手掌掌根撑着自己的额头,完全说不出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感觉了。 他麻木地等了会儿,等着荣荀带了点薄荷味出来:「可以了。」 荣荀的嗓子还有点喑哑:「没味道了,可以亲吗?」 ……说实话这人是什么接吻狂魔吗。 余今无言,还陷在刚刚那个极其复杂的情绪里,但还是轻颤着指尖勾住了荣荀,主动亲了他一下。 薄荷味的牙膏有点凉,还有点辣。 荣荀在他靠近时,瞬间就接近了他,将他揽在了怀里,把这个浅尝辄止的吻变成刨根问底。 余今忍不住推了他一下。 他倒不是觉得被亲得怎么了,就是那什么…… 荣荀稍微退开了点,把额头抵在了余今的肩膀上,漆黑的眸中是压不住的晦涩与阴暗。 虽然他没有出声,但是余今能够感觉到他在克制忍耐。 因为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像是一头快要发狂的野兽。 余今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自暴自弃地伸出了手。 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荣荀拽住他的手腕。 因为实在是过于煎熬,他那层虚伪的假皮已经披不上去了。 男人的嗓音低哑得完全听不出本音,似是轻哂,又似是警告,反正每一个字的语气,都透着浓烈的危险:「小金鱼,别撩我。」 余今几乎是用气音哼出来的:「……我帮你。」 荣荀用舌尖重重抵了一下自己的尖牙:「你想清楚。」 「如果你中间不想了,那就不是帮我能解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5页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且看且珍惜叭 第61章 六十一尾金鱼 余今躺在床上的时候, 满脑子都还是荣荀和他互道晚安前的画面。 他点头的时候是真的没有想过时间可以那么长。 而且也真实的见到了荣荀的另一面。 他不会,他就轻声哑着嗓子哄着他,教他往哪走。 余今的手都在抖, 等到好不容易破罐子破摔跟着他说的做了后, 荣荀又要勾着他亲。 他说给他解解馋。 ……解他大爷的馋!!!!!!!!! 这还是头一回。 余今头一次被亲到舌尖都吮破了皮。 可是。 就是。 余今把整张脸的捂在了被子里,脑海里还满是到最后荣荀微红着眼眶,像是一头要扑上来撕咬他却努力克制着的野兽的模样。 荣荀本来就长得极具侵略性,那样看着他的时候, 余今得承认自己心里有一瞬是发毛的, 总觉得下一秒荣荀的尖牙就要咬破自己颈侧的大动脉,然后活生生的将他咬杀。 可丨荣荀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抓着余今的手,一遍又一遍的亲吻。 好像余今那只手就是他的安定剂一样。 救命。 余今觉得自己没救了。 他觉得那样的荣荀好帅。 让他差点又有反应了。 别想了别想了别想了—— 余今在心里默念了千百遍色即是空,可他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一点, 又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自己另一只手有点烫,被荣荀抓着在温水底下仔细洗过好几遍的手仿佛还残留着什么。 于是某些回忆再翻涌上来—— 啊啊啊啊!!! 他恨! 为什么一定要是晚上啊!!! 美色真的误眠好吗?! 不过得亏余今吃了药, 药效还是勐的。 虽然比平时入睡困难了点,但毕竟晚上那一出也消耗了不少精力, 余今稳住心态后, 很快就睡着了。 就是第二天余今醒来时,有点躲着荣荀的意思。 本来昨天他就说想吃某家茶楼的粥和油条, 今天早餐必定是外卖不用进厨房,就更好躲了。 这躲是体现在什么地方呢。 体现在余今起了, 但没出来。 荣荀知道他起来了, 因为手环可以监控到余今的心跳, 也能看见余今的步数。 他动了。 一开始荣荀还没怎么在意, 外送到了后就去敲门喊余今吃早餐。 余今是在房门内踌躇了会儿才开的门, 开门后也躲避了一下荣荀的视线。 荣荀垂首, 在他唇上落了个轻吻:「早安。」 余今满脑子还是昨晚厮混的事,现在回忆起来…倒不是后悔,就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 说到底,昨晚是真的有点过。 他早上起来洗漱的时候都见到了自己身上的「惨状」。 而且他有一点微弱的记忆就是让他又撩起裤腿看了看自己的大丨腿丨内丨侧。 然后余今默了。 「……早安。」 余今在强装镇定却还是流露出了点气弱地回了句后,就直接错身而跑。 而没有等到自己早就和余今约定好的早安吻的荣荀,望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稠墨似的眼瞳沉了下来。 晦暗的情绪翻涌在他眼底,纠缠着。荣荀垂在身侧的手轻点了一下自己的腿侧。 ——到这里,荣荀还可以忍住。 但吃早饭时,余今都快成鸵鸟了。 荣荀也不急,只给他剥好了两个茶叶蛋放在干净的碗里,然后用湿纸巾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手。 吃过早餐后,余今又想熘,却被荣荀眼疾手快地一把拎住了后衣领:「小金鱼。」 余今猝不及防地被抓住,整个人都往后仰了一下才稳住身形,他侧首对上荣荀的眼睛,就见荣荀沖他微微一笑:「躲什么呢?」 余今有点心虚,不敢吱声。 荣荀松开了他,低声问:「我惹你不高兴了?」 余今微怔:「……怎么这么问?」 「不然你为什么躲我?」 余今唿吸一滞,心脏胀满泛酸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荣荀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有没有做什么事情惹他不高兴,而不是觉得他在无缘无故的闹脾气。 「没有。」余今嘆了口气,主动道:「我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荣荀心里那颗石头落下,似笑非笑地睨着面前的人:「脸皮这么薄?」 他这么一问,余今又觉得空气开始燥热起来,他不想说话。 偏偏荣荀要攥着他的手腕,以一种温柔的姿态堵住他的后路催他说话:「嗯?」 余今用气音哼了一句话出来。 完全没听清的荣荀无奈失笑,另一只手很轻地将他垂着的脑袋用虎口卡着他的下颌,把人从石头缝隙里捞出来。 余今的腮帮子被他的手指抵住,整个脸颊的肉都往上挤,显得有点嘟,更像呆头鱼了:「干嘛。」 荣荀忍着想要亲下去的念头,哼笑了声:「你刚刚是在考验我的听力么?」 余今:「。」 他不太情愿的稍微大声了点,虽然还是像蚊子叫,但至少荣荀能够听清了:「我说,不是我脸皮薄。」 荣荀偏头:「那你躲我?」 第136页 「……是你太过分了好不好?」余今说到这个就又气又恼:「你!你怎么能……」 余今说不出口。 而荣荀眨了下眼,似乎并不明白他在控诉什么一样:「我怎么了?」 余今:「。」 他暗暗磨了磨牙,总觉得这人是故意的:「你在哪亲出了印子你心里没点数???」 见他有点炸毛了,荣荀莞尔,将人揽在了怀里,手上抚着他的嵴柱,做着给余今顺毛的动香小猪作,嘴上却是嘆道:「上回你说我亲脖子出门影响不太好,我克制了。」 「我换了个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你还是不高兴。」 他说着说着,话语里全是幽怨,好像余今欺负了他一样:「小金鱼,你告诉我,你身上到底哪里可以亲。」 余今:「……」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荣荀的控诉,头疼的同时也是觉得好笑。 这人真的…… 他无奈:「没有不给你亲。」 荣荀勾唇,在他发间落下了个吻:「那你先把欠了的早安吻还来?」 余今微顿,稍微退了点后,又主动扬起下巴在荣荀唇上落了个轻吻:「早安。」 「嗯。」 荣荀弯眼,眼里的笑意有点意味深长:「小金鱼,这个早安吻推迟了一个多小时。」 余今啊了声,正想着要不要说声对不起,下次不会了,荣荀的手又捧起了他的脸。 他的大拇指指腹压在余今的唇角,幅度极小地摩挲着。 荣荀的声音微哑:「念你是初犯,可以给你抹个零。」 余今:「???」 他的问话还没出口,就被荣荀彻底吻住。 过于勐烈的攻击仿佛比颱风来临时还要迅勐惊人。 余今整个人都折在荣荀怀里,不得不抱住荣荀才能站住脚。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背抵到了墙上,但反正在某次换气时他稍微偏了下头,视线落在了旁侧的墙面上。 那面墙是特殊材质的,虽然墙面成类似于黄铜的颜色,但却可以清楚的照出他现在的模样。 他被荣荀拦腰禁丨锢在墙和人之间,被亲得微眯着眼,那双漂亮的凤眸拉得狭长,眼里闪着光。 他原本浅色的唇被吸丨吮得有些红肿,还破了皮渗出点血丝。 就连脖颈也有几抹看得出来是压抑过后,只稍微扫了一下的淡色。 而罪魁祸首就埋在他的颈窝,尖牙隔着皮肉抵着他的锁骨,克制着没咬,却也隐隐有些刺痛。 尤其—— 静谧的屋内还会时不时响起一点细微却清晰到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余今被这一幕刺激到了,原本勾着荣荀脖子的手,转到了荣荀肩膀上,想把人推开。 但他才施力一点,荣荀就像是感觉到了他的推拒,绷着的理智瞬间消散。 刺痛传来,余今拧着眉倒吸了口冷气:「……荣荀!」 他咬牙,呵斥让荣荀稍微回神。 男人舔着自己唇上沾染的血迹,混着嘴里的一点血水吞咽。 他扫了眼余今的锁骨,再次低头。 余今怕他又咬,不住地轻颤了下。 但荣荀只是将血处理干净了后,又直起身吻住了他的唇。 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等到下一次换气时,余今毫不犹豫地揪着荣荀在他的脖子上重重咬了口。 然而荣荀却没有躲,反而是极其诡异地低笑了声,抚着余今的脑袋,白皙修长的手指没入他细软的髮丝,任由他咬。 他这态度让余今心里更气,于是咬得更深。 品到了血味后,他还没来得及推开人去吐掉,又被荣荀勾着亲住。 荣荀把他嘴里的铁锈味都清理干净后,终于放过了他。 余今已经没那个肺活量去说什么了。 「……抱歉。」荣荀的额头抵在余今的肩膀上,大拇指轻轻摩挲着余今锁骨上的一圈牙印。 他声音嘶哑又低沉:「弄伤你了。」 余今缓了会儿。 荣荀不说,他都没有发现。 之前每一次荣荀其实也会咬他,但是都很轻,连印子都不会留下。 相比起来,他在荣荀脖子上和肩膀上留下来的牙印反而比较多。 ……主要是这人有时候亲起来真的没完没了的,也没说非得要和他发生什么,就是爱扣着他不停地亲。 有时候余今都会莫名发毛,总有种他想要将自己的皮肉撕咬下来吞食的错觉。 余今:「我不是因为这个沖你发火。」 他的声音到现在还有点不稳:「是你真的亲太久了。」 每次亲热过后,余今的大脑就会因为缺氧而短暂地不知道不好意思是何物。 他抬手,覆在荣荀后脑勺上,又垂首看着荣荀脖子上已经流了点血下来的伤口,拧着眉去擦:「疼么?」 余今指腹上有薄茧,磨在脖颈上时有点痒。 荣荀低笑了两声:「不疼。咬得这么深,应该很难好吧?」 他这么一问,余今就不由得有点发虚,觉得自己刚刚是真的过了。 然而就听荣荀语气轻快地补上了一句:「可以留久点,让更多人知道我是有家室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亲亲怪嘻嘻嘻嘻嘻 第62章 六十二尾金鱼 第137页 下午他们出门去医院时, 荣荀穿的是高领衣。 起因于他早上那句话,让余今面无表情地强硬要求他穿高领衣出门。 荣荀发动车子时,还故作幽怨地看了余今一眼。 余今压根就不理他。 这人有多戏精, 他是体会过的。 可余今越是这样, 荣荀就越不知道收敛,反而觉得一脸冷漠的小金鱼可爱得不行。 可爱到让他想要摁在怀里将人从头到脚狠狠亲一遍。 到了医院后,余今难免有点重游故地的恍惚感。 自从跟荣荀离开这儿后,他这还是第一次回来医院 不过这话不能跟荣荀说——不是指话不能提, 而是指不能用「回」。 荣荀有时候不高兴的点很奇怪, 但余今没有说过什么。 喜欢,本就是互相包容理解。 看病的流畅余今已经很熟悉了。 显示例行的检查,然后是谈话。 余今从前总觉得无聊而又枯燥,但这一次, 有荣荀陪着他一起。 等他们拿着结果去找医生时,还在半路上遇见了个身形有些佝偻的老人。 老人拖着语调, 像是很高兴看见他一样,喊了他一声:「余今。」 余今微顿, 侧目朝荣荀投去求助的目光。 荣荀握着他的手, 安抚似的轻捏了一下他的指尖:「这位是院长,你一直都喊他爷爷。」 他的本子上有写「院长爷爷」, 余今知道:「爷爷。」 院长沖他笑了笑,笑容和煦:「最近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余今答得很快, 眉眼也有些轻扬, 是院长从前没见过的模样:「我好像在慢慢好起来, 有些事我虽然不记得人了, 但是会下意识地把人和事对上号。」 院长顿了顿, 心情复杂地看了荣荀一眼。 虽然他对于这位「老闆」, 有些情绪和不太好的态度,可听到余今说自己再往好的方向走,尤其是见到这样的余今,他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院长:「好好好,那就好。」 就说了这么简单的六个字,院长有些浑浊的眼珠就已经忍不住泛起了点泪花。 余今注意到了,有些无措地看向荣荀:「荣荀,带纸没?」 荣荀还没说话,院长就笑着摆摆手,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我没事,我就是……」 他沖余今笑:「人老了,骨头没那么硬朗了,情绪也没那么坚强了。」 余今其实有点不擅长和除开荣荀以外对自己好的人相处,所以他只能跟着抿唇笑了一下。 荣荀还是掏出了口袋里的纸巾,但没有给余今,而是朝院长递过去。 院长看见他的动作时,还觉得有点悚然。 ——认识荣荀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人对余今以外的人这么和善心软。 这爱屋及乌的也太明显了。 院长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成那只乌鸦的。 院长沉默着接过了荣荀手里的纸巾,又见荣荀微微垂首,在余今耳侧说了几句什么。 余今偏头对上他的视线,仿佛在确认一样,而荣荀轻点了下头后,余今就转过头来沖他露出了个罕见的灿烂笑容。 院长其实没见过余今这样沖他笑。 在医院时,余今虽然也常常会对他们笑,但笑容总是很浅,那双漂亮的眼睛也浅淡得如同剔透的琉璃,看不见里头的杂色情感。 可是现在余今眼里的笑意很生动。 他还对他说:「爷爷,谢谢您。」 余今顿了顿:「过年要一起吃年夜饭吗?正好我和荣荀也是两个人。」 今年过年比较早,一月底就除夕了。 昨天逛街时余今看见有店铺已经提前在搞新年活动时,就和荣荀聊了这个话题。 年夜饭他们就两个人,荣荀说他父亲去世了,这里就是老家,至于他母亲,在国外的疗养院过——他还补了一句说他在考虑送他母亲去精神病院。 然后,荣荀就没有什么比较近的亲戚了。 关系还行的有,但是人家有自己的小家,没必要掺和。 而余今这边,就更加不用说了。 对于他而言,目前这个世界上他唯一能够依赖的就只有荣荀。 刚刚荣荀跟他耳语说的是:「院长一直独身一人,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婚嫁。他弟弟前几年过世,也没有留下子嗣。他一直把你当亲孙子疼爱。」 余今不记得人,所以没有办法把一些事和院长对上号,但他相信荣荀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所以他向院长发出了邀请。 年夜饭嘛,既然是团圆饭,那就大家一起吃一起过好了。 一个人,多寂寞啊。 院长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提,登时愣了下:「什么?」 「年夜饭呀。」余今笑:「荣荀做饭可好吃了,而且这段时间他教了我不少菜,我也挺厉害的。」 院长怔怔的,下意识看向了没说话的荣荀:「他能同意么?」 余今觉得他这话问的有点奇怪,但还是跟着瞥了荣荀一样,口里的话却是:「你不给吗?」 荣荀无奈:「我有说不么?」 他捏了捏余今的手:「你高兴就行。」 他这全然一副听余今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模样,院长也觉得稀奇。 同时也是稍微放心了点。 第138页 院长:「好,那到时候可不要嫌我一把老骨头无聊啊。」 余今勾唇:「不会。」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余今和院长也没多说什么。 进诊室和医生谈话时,荣荀就在外面等着。 也没有等太久,余今就出来了。 因为他现在的情况好很多了,所以他又要换药。 就是轮到他在走廊等荣荀了。 因为医生要单独叮嘱「家属」一些事。 余今也没想乱跑,只坐在走廊上望着白色的瓷砖地板反出来的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发呆。 其实他有一件事没有说。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想法,无论是荣荀还是医生,都没有跟他们提。 ……他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会闪过一些根本捕捉不到的画面。 画面起来的那一瞬间,他觉得很熟悉,想要去触碰时,就像是不小心冲散了沙塔。 黄沙散落在地,再也拼凑不起来,甚至于他都没记住它原本聚合时是什么模样。 所以最近余今走神的频率越来越高了,精神也有点说不出的萎靡。 这感觉不好受,可他却无可奈何。 还因此有点淡淡的烦躁急切。 他有想过要跟荣荀说,但每次话到嘴边,又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口了。 余今在心里嘆气。 他本来是打算跟医院的医生说的,却也还是没能开口。 . 因为余今说晚饭想吃西湖醋鱼,所以他们中途还转去生鲜市场买了新鲜的鲤鱼。 回来的路上有点堵车,下午出门又是三点多钟才出的,到家时,正好也到了饭点可以做饭了。 但是余今奔波得有点累。 对于他来说,宁愿跑个十几公里,也比堵车来得舒服。 所以余今打了个哈欠,有点恹恹地对荣荀说:「我想在沙发上睡会儿,你做好晚饭喊我吧。」 荣荀应声,又说:「你今晚睡觉把闹钟关了吧。」 余今想了想,觉得的确也可以尝试着睡到自然醒后还能不能睡着了:「好。」 余今在沙发上躺下,不过眨眼间就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他感觉到有人在他身上盖了东西,又在他眉间落了个轻吻,再然后,余今就安然入睡了。 余今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他伏在谁的背上,那人的背并不宽阔,背着他还有点摇摇欲坠,所以他抱对方的脖子抱得很紧。 他像是睡着了,又好像没有。 反正他们就这样一路往前,不停地走啊走。 直到熟悉的声音在梦境里遥远的地方传来,听上去有些飘远:「小金鱼?」 余今轻唔了声,已经从梦境里出来,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看了荣荀一眼,没动。 荣荀蹲在他脑袋旁,在他唇上落了个吻:「起床了。」 余今有点不想动,于是干脆抬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讨好似的轻蹭了一下他的唇畔:「五分钟。」 荣荀莞尔,有点怀念这样赖床的小金鱼,没忍住再顺势亲了亲他。 但鱼冷了就不好吃,于是他干脆利落地伸手,将人从被窝里捞出来,抱在了怀里。 突如其来的悬空感让余今瞬间清醒,勾着荣荀脖子的手臂也收紧。 可他没有像他想像的那样坠落,而是被人牢牢地圈在怀里。 荣荀的一只手穿过他的肩胛骨,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膝弯,将他稳稳地抱在怀里。 余今有点懵。 被人抱着放到椅子上,又被亲了口的时候,他都没能回过神来。 他。 一个一米七八、体重一百二十多斤、拥有六块腹肌的大男人。 被公主抱了??? 荣荀给他盛好饭,筷子都递到他手里了,余今还是在震撼中没有回过神来。 荣荀也没喊他,只轻笑着夹了一筷子鱼肚皮上的肉放在余今碗里:「我也很久没做了,尝尝看?」 余今麻木地夹起来吃了:「……唔!好吃!」 他瞬间回魂,眼睛都亮了:「你手艺真的很好啊,这味道……」 余今稍顿。 这味道,和医院食堂的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荣老闆马甲危 另外跟宝们说一声哈,就是因为存稿已经在前几天完结了,所以现在已经番外不能点啦_(:3」∠)_ 第63章 六十三尾金鱼 余今一时间没有后话。 荣荀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微微偏头:「怎么了?」 余今看着旁边摆着的水煮豆腐,尝了口。 ……还是和医院食堂一模一样的味道。 余今的味觉很敏锐,那种敏锐是属于一道菜里放了些什么他都能够尝出来的。 所以对于他来说, 不同人做出来的菜也是真的不一样。 之前的每一次做饭, 都是他和荣荀一块弄得。 他会缠着荣荀让他掌勺一下,所以余今一直没有吃出来什么不对。 ……现在想想,也是之前的他不带脑子。 医院的伙食太好了。 完全没有大锅菜的味道。 而且有时候也像是换了厨子一样——那时候多半是餐厅外送。 余今忽然有点说不出话来。 他垂着脑袋,头一回这么茫然。 第139页 他心里有一万个为什么想问, 但张了张嘴后, 又发现有点发不出声音。 他该从哪里问起? 他该说什么? 以及,荣荀不说,是不是这其中有很多没有办法挑明的……难过。 余今太聪明了。 荣荀手臂上的伤,真的让他不得不多想。 而且他有感觉到, 荣荀好像有点避着,穿的衣服都是那种窄领的, 露不出什么锁骨。 「小金鱼?」 「……没事。」 余今不过在瞬息之间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沖荣荀露出了个笑:「我就是在想要怎么形容, 真的太好吃了。」 荣荀微顿, 对他这话不置可否,却也没有追问。 他只在敛眸时不动声色地拧了下眉。 是哪里出了什么差错吗? 这顿饭两个人吃的是各怀心思, 不过两个人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照旧的「正常」了下去。 到睡觉的点, 余今吃药洗澡, 又跟荣荀在自己房间门口互换了个晚安吻, 就躺在了床上。 他摸出了手机, 先是关掉了闹钟, 再切换到了叮咚去。 这段时间他也还是有和医生保持联繫的, 只不过不多,因为医生说自己正在为升职准备考试。 但每第八天也就是第一天的时候,他们还是会有一如既往的对话。 余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给医生发消息。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还没有切出叮咚时,医生的消息就来了:【最近怎么样?】 余今有点惊诧。 这消息来得也太及时了吧? 余今正准备打字回一个还可以,但手还没摸上键盘,又忽然顿住。 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思,反正他的手是往上滑了滑。 因为和荣荀在一块,余今现在在第一天的时候很少会去看太多和医生以前的聊天记录,倒不是说避嫌,而是没时间。 他只是大概翻一下,也不会说闲得无聊没事做把他们从前的聊天全部过一遍。 毕竟医生只是他的医生,而荣荀是他的对象。 就算以后好了,成为朋友了,也始终只是朋友而已。 而现在余今仔细过了一道后,微微拧起了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有很多时候都很「巧」。 医生回他消息的时间因为他所说的「进修」和「考试」,的确变得飘忽不定了。 但基本上都是在他独自一人相处的时候回他的。 而且从医院换到这里居住后,医生和他聊天的频率直线下降,余今到现在才察觉到一点端倪,无非是因为虽然聊天减少了,但不是没有理由,也不是没有聊。 有时候也有一些没有营养的闲聊。 不知道为什么,余今现在看那些闲聊,就感觉是「掩护」。 余今抿了下唇。 他试着回了句:【有点不开心。】 【医生:怎么了?】 【不知道叫什么好:[]】 【不知道叫什么好:不知道怎么说……】 【医生:是有人惹你不高兴了吗?】 【不知道叫什么好:没。】 余今心里计算着,转移了话题:【你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对话框上头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余今数着时间,数到了一百二十八秒的时候,消息才发过来。 【医生:还行,不难。】 四个字,两个标点符号,打了两分钟。 这完全就不是平时的手速。 余今面无表情地看着医生的头像。 他的头像很简单,像是在哪拍的风景照,是一座山,没什么特色,看不出是哪,就最多觉得不是个景区,因为有点过于荒芜。 很正常,也很符合他的人设。 而荣荀的头像,最开始是一个手画的小金鱼,现在换成了之前余今拍的照片。 是他俩在晚上牵着手走在路上时,路灯照映出来的影子。 就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人影都没有拍进去。 这个也很符合荣荀的人设。 但是。 也许是因为荣荀是自己的对象,是他真心喜欢并且是现在唯一信任的人,所以随着愈来愈熟悉荣荀后,余今有一种很奇妙的雷达。 是分辨荣荀雷达。 他就是有种感觉,觉得对面的是荣荀。 但余今没有直接问,他只回了句:【那就好。不早了,我再看两页书就睡了,晚安。】 【医生:嗯,早点睡,晚安。】 余今收了手机后,刻意没有关灯,等了两页书的时间,然而没有等到荣荀找藉口再上来,甚至一点动静也没有。 余今陷入沉思。 难不成……是他自作多情了? . 另一个卧室里。 荣荀把帐号切换后就换到了另一个软体上。 那个软体显示着余今每分钟脉搏的跳动次数,切换到地图那边,还可以看见象徵着余今的小红点和他的位置完全重合。 荣荀摁灭手机,他是很想知道余今突然怎么了,但他不能去问。 其实荣荀没有察觉到余今在试探「医生」,因为余今对人的界限划分得很明确,即便是「医生」,他也划了界,并且一直没有越过。 虽然荣荀没有察觉到,但他知道如果自己现在上去问余今的话,意图就有点太明显了,小金鱼多半就会怀疑。 第140页 毕竟他的小金鱼,可是很聪明的。 荣荀收好手机,望着正对着大床的墙。 墙上挂满了整整一面墙的亚克力材质的「相框」,相框里全部都是便签,有些就是正方形的便签,还有些是经过自我裁剪后的鱼形便签。 上头写的只有三句话—— 【今天是第八天也是第一天,第一个来找你的一定是院长爷爷。不要害怕,余今。这是你自己写的便签。】 满满的,一面墙,全部都是这三句话。 最多就是字迹上的差异,从最左边顶上第一张开始,可以看出来写字的人笔锋有点用力过勐,字迹上也比较潦草,不怎么好看。 但往右渐渐地,字迹就开始工整漂亮,像是从字帖里印出来的一样,除了行楷以外,偶尔还有几张别的什么瘦金体亦或者行草夹杂在其中。 有一说一,任谁望着这一整面重复着一句话,甚至一字不差的墙都会头皮发麻,觉得像是什么恐怖片的场景。 可丨荣荀不一样。他就每天望着这一面墙入睡。 他房间哪有什么重要文件,有的,只是不能为人所知的妄念。 . 余今和荣荀就像是没事人一样和往常无异地度过了几天。 一直到第七天晚上,余今还是准备再试一下,跟荣荀说了明天想吃什么。 他报的菜都是在医院里常常吃到的。 早餐和中餐,余今还是有参与,他怕他不参与就太刻意了。 至于晚餐……就很好找藉口了。 余今说自己想提前洗头洗澡,晚餐自然就只有荣荀一个人准备。 等他洗完头洗完澡下楼,就见荣荀已经把晚餐摆好了。 余今坐下后,尝了口摆在碟子里的上汤焗龙虾,在心里嘆了口气。 果然。 一模一样的味道。 他垂着眼,拿起一旁的杯子喝了口水。 其实余今并不生气。 他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生气的,毕竟他也总是跟荣荀说一些善意的谎言。 比如想吃辣的时候,会考虑到荣荀的胃改去吃清淡的食物;比如其实不是很想看电影,但会因为邀约的人是荣荀而点头,并且认认真真地看完。 荣荀只要不是像那种,明明会让自己身体不舒服,却非得要瞒着不说陪他做的情况,余今就不会来脾气。 甚至比起恼怒,他更多的是一种不知道要拿荣荀怎么办才好的情绪。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不要问,该不该提。 余今在心里唿出一口长气,头一回这么彷徨,完全没有方向。 吃过晚餐后,余今没有第一时间去干自己的事,只迟疑了一下:「……我想去你书房找几本书。」 他之前进过二楼的书房,整个家里,他只有荣荀的卧室没有进去过。 荣荀没拒绝。 进去后,余今一边扫着书架上的书,一边还在犹豫。 他并不是一个主动的人,也不是那种很有主见的性格。 可他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商量。 余今正纠结着,就忽然感觉到自己背后一热,然后结实有力的手臂从后面伸出来,环住了他的腰身。 余今扭头看去,对上了荣荀极黑的眼瞳。 他在荣荀的怀抱中转身,和荣荀面对面,就听见荣荀问他:「小金鱼,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余今停了停,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荣荀,这话是不是应该我问你?」 一个疑问句抛出来后,空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两个人脸上都没有什么笑意,余今不笑时是典型的的冷美人,但荣荀不笑时那张脸的攻击性就太强了。 好看是都好看,问题是荣荀的凛冽像是极寒之地的冰棱,尖刺可以贯穿大脑的那种。 很多人都怕荣荀。 哪怕是他笑起来时,都觉得这人危险。 可余今却不怕。 余今只定定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你生气了吗?」 荣荀很久才低声开口:「对不起。」 ……认错道歉的态度倒是一如既往的快啊。 余今有点无语:「你道什么歉?」 荣荀回答得也很快:「你不高兴了。」 余今:「……」 他一脸冷漠:「你这跟不知道自己错哪有什么区别吗?」 荣荀答:「我知道,让你不高兴了就错了。」 余今:「。」 他发现荣荀的脑迴路确实有点没办法正常讲道理。 可余今不得不承认的是,荣荀这个态度他真的很喜欢。 余今缓了缓,抛出了第一个问题:「医院所谓食堂送的饭,是不是都是你送的?」 荣荀没有回答。 他低垂着眉眼,没有看余今,却开始思索是从哪里暴露出来的。 他做的很细緻,余今最开始在医院吃饭是院长的弟弟做的饭菜送的,后来他接手后他又请了酒店厨子专门定制营养餐,同时他自己也开始学这些。 所以余今是至今也没有尝过医院食堂的真实水平…… 那么究竟是从哪露馅的? ……昨晚好像是余今住进来后他第一次独自做饭。 荣荀对余今的味觉灵敏程度的印象再一次刷新。 见他打算以沉默对待,余今有种无力的感觉。 第141页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但看着看着,余今忽地想到了什么。 他伸手,环住了荣荀的脖子,额头贴住了荣荀的额头,用鼻尖去蹭荣荀的鼻尖。 荣荀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他的嵴背微弓,像是一只受到了挑衅的野兽,漆黑的眼瞳紧盯着余今,眸中有余今读不懂的情绪在翻涌。 荣荀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去亲敢撩拨他的小金鱼,但余今却早有准备的偏过头,在荣荀抬手强硬地落下吻之前先说了句:「荣荀,现在你要是敢不经过我允许亲我,以后我就不理你了。」 荣荀都已经碰到了余今脖颈的手骤然停住,克制着将指关节绷得泛白,以至于指尖都有些轻颤。 他一面用力地将余今抱在怀里,一面又不得不压着冲动。 余今舔了下唇,并没有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吓退。 他是慕强,但同样的,他也不是躲在强者背后瑟瑟发抖的小鸡仔。 余今自己本身就是强者。 他骨子里也有征服丨欲。 尤其是面对自家某只总是习惯独自舔伤口,默默扛起一切的大灰狼。 余今的手往上走,没入了荣荀的发间,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压着他的发旋摩挲:「荣荀。」 他清朗干净的声线微沉,带着如月光皎皎般的淡淡寒意,那双微眯着看荣荀的凤眸却格外勾人。 他问他:「想亲我么?」 荣荀的嗓子里滚出一个音节,因为不被允许亲吻,就已经让他的嗓音嘶哑:「嗯。」 余今挑唇,浅色的薄唇就在荣荀的眼皮子底下晃悠,使得荣荀体内的血液更加沸腾。 他轻声说:「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一句,我可以让你亲一下。」余今微顿,怕这个条件还不够诱丨惑,多补了句:「你想亲哪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看兔兔驯狼!!! 第64章 六十四尾金鱼 「第一个问题。」 余今想了想, 稍微挪开了点,贴得太近说话,他怕他先忍不住。 然而他的脑袋才往后靠, 就落在了一只手上, 荣荀扣着他的后脑勺,不让他退。 「荣荀,撒手。」 「……你只不让我亲。」 荣荀低声道:「没说不可以抱。」 余今微微一笑:「那我现在说了。」 荣荀沉默着望着余今,没有第一时间动作。 他的尖牙重重地抵着自己的舌尖, 直到巨大的疼痛顺着神经系统冲上了他的大脑, 他才克制着松开了自己的手。 总会还回来的。 荣荀敛眸,漫不经心地想,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坦白时机。 反正纸是包不住火的。 既然事情阴差阳错的走到了这个地步,他现在该做的就是快速地将局势掌控在自己手里。 还有…… 荣荀舔着自己的尖牙, 低垂的脑袋借着光线的遮掩,露出个了耐人寻味的笑。 喜欢, 他已经算计到了,但这还不够。 他要借着这个机会, 狠狠地咬住小金鱼。 完全没察觉到的余今组织了一下语言, 靠着背后的书柜问荣荀:「还是先回答那个问题吧,饭是你做的吗?」 荣荀答得很快:「不全是, 有些是酒店打包。」 他微顿,往前倾了倾身子, 又主动抛出了点别的:「我有时候实在没有空, 来不及, 就只能顶酒店外送。有时候是在外面那个酒店吃了饭, 觉得他家这道菜不错, 想你应该会喜欢吃, 所以给你安排上了。」 ……果然。 余今轻唿出口气,心尖积攒的情绪还没散开一点,就感觉到荣荀抓起了他的一只手。 然后滚烫的吻就重重地落在了他的手腕上,贴着他的脉搏,像是在和一直扣在他手上的手环抢位置一样。 不停地游移摩挲。 余今的嵴背一僵,偏偏荣荀在做这个动作时,眼睛还锁在他身上,那对稠墨似的眼瞳翻涌着晦暗,让他嘴角噙着的那抹淡笑都危险起来。 荣荀炽热的唿吸和余今身体里升起的淡淡寒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余今更加发毛。 就好像一头狼王制住了自己盯了许久的兔子,用爪子轻而易举地将小小的猎物压在身下,然后用鼻尖示威一般地嗅着兔子。 余今挣了挣手腕,试图把手抽回来,换来的却是荣荀更大力的挽留。 余今拧眉:「说好的一下。」 ……而且他以为荣荀会要和他接吻的。 余今心里有点微妙的难捱。 荣荀没有去为自己再争取什么时间,只又亲了亲余今跳动的脉搏,然后慢慢地松开了余今的手腕。 余今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明明只是很正常的亲吻,却莫名感觉到自己的手腕有些过烫。 「第二个问题,」余今稍微缓了下,才继续问:「为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荣荀也没怎么犹豫:「想对你好。」 「我是不怎么吃得出,但我听他们抱怨食堂的大锅菜不好吃。外卖我又怕不干净,偶尔吃吃可以,多了不行。所以我就去学做饭了。」 荣荀勾唇:「再说你挑食,有很多配菜都不吃,还是自己做好。」 余今心里的那个靶子,又被射了一箭。 第142页 但现在显然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因为荣荀再度垂首,将一个轻吻落在了他的眼睫上。 在他靠近时,余今就下意识地闭了眼睛,然而这一次仍旧不是预料的那样。 而且甚至荣荀只是轻碰了一下,就立马起身。 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明明提出这个交换的是余今,但现在已经开始被撩拨得有些躁的也是余今。 其实荣荀自己也被自己的动作弄得难耐了,却仍旧克制着,微哑着嗓子催促:「小金鱼,还有第三个问题吗?」 余今对他的忍耐力十分敬佩:「有。」 他问:「你是『医生』吗?」 荣荀稍顿,轻哂了声:「我可以问问你是怎么发现的吗?」 这就是默认了。 虽然自己的确猜到了,但当荣荀承认时,余今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感觉自己好像此刻才认识荣荀。 余今感到好笑,却又笑不出来:「你藏得真的很好。」 刻意穿插一些正常的医生问话,以第三人的口吻和他聊他们之间的事,甚至…… 余今嗤笑:「你还吃『医生』的醋。」 那是某一次他们出去玩的事了。 余今虽然不记得人,但他能够把事情跟荣荀对上。 因为只有荣荀会吃他的各种醋。 当时是余今拍了照片,荣荀说想看一下,然后余今在开手机时不小心切到了叮咚去。 他的叮咚就两个聊天的人,一个是荣荀,另一个就是医生。 荣荀和他每天基本上都是面对面的,没怎么在手机上聊过,聊也都是什么「快到家了」、「你还有多久回来」、「又堵车了」、「回来帮我带点零食」…… 不像医生,偶尔会聊一些很闲散的话题。 当时医生的对话框就因为聊过所以在荣荀上面,荣荀就在他耳边酸熘熘道:「你手机里还有别的男人。」 余今那时甚至还因为这个哄了人好久,被摁在无人的楼梯间里,听着一扇门之隔的热闹商场人来人往的各种声音被亲得快要窒息了,才把人哄好。 现在想想…… 余今只想骂脏话。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荣荀,心说今年电影节影帝奖不颁给你那这电影节还不如不办。 「你演的是真的很好,」余今给予了二次肯定:「可你是我男朋友。」 无论再怎么样,总会有蛛丝马迹。 只是看他会不会去往那方面想而已。 荣荀颔首认栽,就听余今问:「为什么?」 余今是真的想不通。 然而荣荀笑了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小金鱼,做交易要讲究诚信,我得先收第三个问题的奖励。」 话音落下时,一个如同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了余今的唇畔。 余今忍了忍,还是没有偏头把这个吻补全。 反正他还有第四个问题,到时候荣荀也该好好亲他了吧。 「……至于为什么,这故事有点复杂。」 荣荀说:「其实最开始治疗项目里是没有『和某位主治医生建立网友关系,以此来尝试记住人』这一条的。」 完全没有想到就连这个也是荣荀操作出来的余今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荣荀垂眼,直白道:「可我想和你对话。」 余今是真的有点说不出话了:「你…你到底……就是在南界,在医院里……」 余今的语言系统有些紊乱,他知道自己想问什么,但就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而荣荀就是在这个时候垂首,吻了一下他凸出的喉结。 余今浑身一僵,大脑有一瞬的空白,就听荣荀低声说:「你九岁快十岁的时候来的南界,那时候医院的经营就不太好。后来你十岁时,因为院长的一些私事,医院实在经营不下去了,院长想找好心人资助你,消息辗转传到了我手里。」 余今的喉结微微滑动:「那时候你十七岁。」 「是。」荣荀稍顿,到底还是狠下心来,将那根绳索套在了余今的脖子上,用最阴冷的计算去将人套牢:「但当时我不能直接出面,因为那时候我家在发生大变动。我父亲和我叔叔争权达到了顶峰,我没有成年,也没有办法将你接走保全你。」 「又或者说,我其实自身也有点难保。」 他说:「所以我请纪哥帮忙,帮我资助你。不过钱不太够,我向他借了一大笔钱,资助你资助医院,让医院重新开了下去。」 荣荀并没有过多描述自己有多惨,但越是这样,余今能够猜到的也就越多。 南界有多乱,这点就算是内陆的人也有所耳闻,更何况他在这儿也生活了八年。 之前有人跟他说过荣家在这儿多有话语权,余今就可以猜到荣家从前是做什么的。 在荣荀没有上位前,荣家就是南界最大的、没有办法剷除的毒瘤。 一个十七岁还没成年的人要在毒瘤中求生,本来就是惊险的事,偏偏荣荀还要将他救起。 余今心脏发痛,唿吸都滞涩了不少。 他没有想过,荣荀在他看不见记不得的那些年岁里,替他托起了整个「鱼缸」。 「所以你身上的伤……」 也是因为荣家吗? 荣荀的吻落在了他的颈窝上,惹得余今轻颤了下,亲密和沉重的气氛交织在一起,让他异常敏丨感。 第143页 却也刚好能够挥散他心里的酸疼。 「是。」 荣荀舔着自己的牙尖,再下了一个套子,干脆不管不顾地将刀子指向余今:「手臂上最深的那一道是我读大学时我父亲找了人想干脆把我做掉,那场架我身上还有别的地方也留了伤。」 他抓住余今的手,放在自己右边的锁骨上。 余今记得那里有一枚朱红色的痣,开在冷白皮上很漂亮,但荣荀不喜欢露出来,他还以为是荣荀嫌娘气,但荣荀却说:「还有这里,当时这里的骨头都断了。」 余今瞪大了眼睛,颤着指尖将荣荀的衣领往下拉了一点,就见那枚硃砂痣旁真的有一道又深又狰狞,看着就令人悚然的伤痕。 荣荀又主动道:「在当时的南界,这种事很常见,也没人敢帮我报警。是那个老闆替我报警,还帮我叫了120。」 其实不叫也没关系,荣荀是留了后手的。 他没有安排好小金鱼后续所有的事,他是不会允许自己就这样死的。 就算要死,也要保证小金鱼的以后。 余今唿出一口气,眼眶已经克制不住地红了:「看着就很疼。」 「其实还好。」荣荀笑了下:「对我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 这是实话。 荣荀当时并不害怕。 他活了这么久,害怕的事很少。 至今都记得的一次恐惧,是他差一点就害死了他的小金鱼。 荣荀握住余今的手,不让余今再去看那些陈年旧伤,只低头亲了亲余今的指尖,温柔的说出自己这么多年来最简单的,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念想:「你没事就好。」 余今忍着泪水,鼻尖却酸的要说不出话来了。 他缓了很久,才问:「你身上还有别的伤吗?」 荣荀仍旧没有瞒着:「背上还有几道吧,我也不太记得了,以前打过的架的确不少。」 所以荣荀虎口的茧才比较粗粝,都是握东西握出来的。 他微顿:「下次给你看,现在不太方便。」 荣荀笑着按了按余今的眼尾:「别哭啊,你要是因为这个哭了,小心我回头就去做植皮手术,不让你看。」 余今:「……」 他又气又好笑,但到底心里堵着的情绪被这人硬生生捅没了:「滚蛋。」 荣荀莞尔:「可以,进步了。会骂人了。」 余今不想理他,荣荀又吻了吻他的眼尾:「还有么?」 余今冷哼一声,这会儿也不纠结亲哪的问题了:「多的是,别急。」 他说是这么说的,但话音落下后,在荣荀看似坦荡的目光中,又有些无言。 荣荀也不急,只勾着唇等待着他的问题。 余今垂眼,在长久的沉默中,问了个让荣荀的笑容瞬间消失的问题。 他问:「荣荀,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想杀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疯批含量略高,慎点(?) 第65章 六十五尾金鱼 空气瞬间由沉默转为了死一般的寂静。 余今对情绪其实不是一个特别敏锐的人, 但他也有自己的直觉。 尤其是面对荣荀时,他时不时地就会生出一种诡异的…… 怎么说? 类似于身体防卫机制本能地提醒他远离荣荀。 在有些时候,荣荀会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让他有一种要被杀掉了的危机感。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偏偏荣荀还在这个问题上沉默了。 余今的直觉没感应到什么, 他悄悄抬眼去看荣荀,就见荣荀正好轻笑了声。 他很意外一样:「你这个问题有点奇怪……」 余今在心里松了口气。 他想肯定是自己的错觉,正要为这个乌龙感到尴尬时,荣荀又悠悠道:「我怎么捨得。」 他弯眼, 眼里的温柔和爱意明明是那么真切的, 说出来的话却让余今的嵴背炸寒:「小金鱼,我是想吃掉你。」 余今的大脑一懵,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他怔怔地看着荣荀,像是察觉到危险一样, 整个人都进入了戒备状态:「……你,你什么意思?」 荣荀勾着唇, 低头在他眉心落了个轻吻,继续遵守着他们「一下」的约定, 甚至仍旧保持着听话顺从的姿态, 没有拥抱余今,只是捧着余今的脸, 用大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颧骨,仿佛在打量什么艺术品一样。 还是他此生唯一喜爱的艺术品。 「我以为很好理解。」荣荀好像真的不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什么问题, 他当着余今的面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尖牙, 笑容依旧:「如果吃掉你, 再杀了我自己, 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无论什么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他甚至还说:「当然, 这可能会很疼。你也可以选择吃掉我, 这也是一样的。」 所以余今每次咬他的时候,荣荀感觉到的都不是疼痛,反而是莫大的兴奋。 因为在那样的情景下,他会有一种错觉。 好像小金鱼和他也有不谋而合的想法,他们是一样的。 哪怕在清醒后,荣荀的理智回归时会知道这只不过是自己的自以为,可他仍旧会因为残留在身上的牙印而陷入模煳的界限。 它们积攒着,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洩。 第144页 余今是完全傻了的。 他整个人呆在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脑袋都是一片空白。 他没有办法消化荣荀的话。 但他又很清楚地听见了荣荀说了什么。 余今现在处于一种逃避心理,他明明知道这多半是荣荀的实话,可他却在期待荣荀说一句开玩笑而已。 就像之前那样。 然而荣荀没有。 他只是在余今的沉默中微微动了动。 压在余今颧骨上的大拇指游移到了余今的唇畔,轻而易举地就从唇缝中进去。 荣荀的指腹抵着余今的犬牙,因为余今不是很喜欢吃陆地肉,所以他的牙没怎么磨过,也很尖利。 他就这样抵着他的牙尖轻磨,惹得余今心里的异样感更甚。 余今忍不住想躲,就听荣荀说:「你的牙也足够锋利。」 然后就见荣荀收了手,又把手臂递到了他面前。 他没再说话,但有些事确实是不言而喻的。 余今是真的很想咬他一口让他清醒清醒,可现在这个问题是,咬荣荀真的能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余今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还是荣荀轻哂了声,放下了手,语气始终温柔:「你不愿意是么?」 「……不是。」余今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哪怕有些艰涩,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想要反驳荣荀:「我想和你在一起,但是……」 荣荀的眼睛始终盯着余今,他低声道:「你不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 余今:「不是……」 他不知道要怎么说,又被荣荀逼得有点烦,最主要的是他真的不能理解荣荀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你能不能先跟我说说你到底是为什么会这么想???」 荣荀沉默了会儿:「小金鱼,你喜欢我么?」 余今心说这不是废话吗:「当然。」 「那你能保证明天、下周、下个月、明年…五年后,十年后,甚至直到死,都还喜欢我,爱着我吗?」 余今微顿。 也就是这一瞬的停滞,让荣荀的眼神瞬间转凉,他的语气都平淡了不少:「你不能。」 这话说出口后,荣荀抑制不住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尖牙,本就锐利的眼尾更添锋芒。 他心里有压不住戾气在横生,在往外溢出。 余今却并不怕他,他只是看着荣荀,说了实话:「荣荀,我并不相信什么保证和誓言。」 让一个不相信这些的人做出承诺,那这个承诺能信吗? 「好巧。」荣荀轻声说:「我也不信。」 「所以你做一个选择吧。是让我和你融为一体,还是让我把你彻底藏起来。」 这话题又绕回来了。 但余今却终于明白了缘由,他不再执着于要和荣荀掰扯清楚,他只说:「荣荀,可无论是什么选择,我们俩都有一个人会死,你明白吗?」 荣荀却说:「我们的灵魂会共存。」 这其实是一句看着很中二的话,但余今听着却并没有这种感受。 因为说这话的人无比认真,可以感受到,他是真的这样认为的,并且一直这样思考的。 余今轻唿出口气,耐心道:「荣荀,世界上并没有灵魂。人的大脑或许神奇,但人死了就是死了,无论是你吃掉我,还是我吃掉你,都不会有第二个灵魂存在于你我的躯体里。除非因此受到刺激形成第二人格,但那也是你的人格,不是我的灵魂。而且人没有办法进行人格对话。」 他顿了顿:「你想我消失吗?」 「不。」荣荀回答得很快,可余今还没松口气,就听见他近乎呢喃地说了句:「但我真的很想把你藏起来。」 ……说来也是可笑。 明明说出这样令人惊悚的话的人是荣荀,可带着颓败和让余今快要窒息的绝望的人,也是荣荀。 仿佛他的一生都在致力于将余今永远的藏起来,只让自己看见。 如果做不到的话,他的生命就没有了意义一样。 可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会有人活得如此偏激? 余今觉得自己好难过。 不是因为荣荀对他抱有那样可怖的想法,而是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到这一刻才了解到自己喜欢的人从来就不是站在云端上的人。 他是挣扎着,从淤泥中爬出来,努力地站在高处,小心地接近他。 他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 早一点,就可以早点爱荣荀。 「……对不起。」 余今眼里的无助终于让荣荀清醒了点,他想要抱余今,却还记得余今说的不能抱。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克制着后退了一步,给足了余今空间:「我像个疯子。」 余今心脏上的疼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你还不如直接给我一刀来个痛快。」 他闭上眼睛,重重地唿出一口气,然后上前补了荣荀退开的距离,用力地抱住了荣荀。 有无数记不清人的画面在他脑海里回放,余今想起什么似的:「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荣荀没有第一时间吭声。 他只是小心地回抱住了还愿意抱他的小金鱼,贪婪而又谨慎地唿吸着他身上的淡淡药味:「我带你去个地方。」 余今没有什么犹豫地就跟着他走了。 第145页 不过几步路,余今就到了他没有进入过的卧室门口。 其实哪怕是余今一个人在家时,荣荀都没有锁门,但余今一直很尊重荣荀,从来没有踏足过,也没有好奇过。 现在进入后,余今望着一整墙再熟悉不过的便签,哪里还不明白所谓的「重要文件」,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头皮发麻,但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情。 就好似各色的颜料打翻了混在他的心头。 荣荀沙哑的嗓音就在他身侧响起,用最简单的话把过去他们所有的交集剖开在余今面前:「给你带关东煮的是我。」 「教你练散打的健身教练是我。」 「给你做饭的人是我。」 「『医生』是我。」 「在你十六岁那年跟你表白然后消失了的人是我。」 荣荀望着余今,将自己的一切都剖开,把那层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皮彻底撕扯焚烧得一干二净。 因为他最后一句话是—— 「我们在小时候见过。」 余今瞪大了眼睛。 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在医院遇见过朱征,和他说了荣荀的事。 他的记忆里的确存在这件事,但朱征这个人,和他话语里提及到的什么学长、荣荀都已经在他的记忆里被消抹了。 所以此刻他无比震撼。 但又诡异地有一种「果然」的感觉。 余今动了动唇,终于问出了那句话:「荣荀,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又究竟喜欢了我多久?」 「……我不知道。」 荣荀低垂着脑袋,望着余今的影子:「有可能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喜欢究竟是什么。」 毕竟正常人的喜欢,不会想要「杀」了对方。 可也有可能……从他小时候的那天,小金鱼捂住了他的耳朵起,身为孩子的他就对另一个孩子动了感情。 当然也有可能是那天小金鱼义无反顾地抓住了他的手,他就像是陷在沼泽里的人,终于被属于自己的那根树枝找到抓住拽上了岸。 「其实我也不知道。」 余今牵住荣荀的手:「但我知道我想和你牵手。」 他抱住荣荀:「还想和你拥抱。」 他仰头在荣荀的额头落下一个吻,就像荣荀安抚他那样:「想和你接吻。」 余今顿了顿,最后朝荣荀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还想和你做丨爱。」 荣荀的唿吸在顷刻间变得沉重。 余今嘴角勾得更深,那双泛着涟漪的凤眸直勾勾地盯着荣荀,像是在发出什么邀请一样。 他微微侧首,将自己白皙细长的脖颈暴露在荣荀的眼皮子底下,薄唇轻启,吐出来的话对荣荀来说是致命的毒药:「荣荀,给你一个机会。」 余今说:「做你想做的,把我藏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兔兔a上去了!!! 第66章 六十六尾金鱼 荣荀几乎是没有迟疑地就垂了脑袋。 疼痛在顷刻间就袭来, 余今微拧了下眉,却没有推开人。 他抬手覆在荣荀的脑袋上,手指没入了荣荀的发间, 像是安抚一般颤着指尖轻轻摩挲着荣荀的脑袋。 鲜血的气味已经蔓延开来, 任谁都会为此皱眉头,但余今作为邀请人,却只是在安抚在这一刻仿佛真的要咬死自己的荣荀。 而对于荣荀而言,这些就像是兴奋剂一样, 让他体内和寻常人不一样的细胞都在不停地喧嚣, 祈求着更多、更大的满足。 把小金鱼咬碎、吞食。 把他困在自己的体内。 把他彻彻底底地藏起来…… 荣荀的牙齿嵌进了余今的皮肉中,但这还不足够。 真要达到他的至高理想的话,接下来还是一场莫大的煎熬。 余今偏着头,发现荣荀屋内也摆着几面镜子。 他现在脸色还算是好看, 也没有鲜血滑落溢出,因为荣荀没有咬破他的静脉。 这个认知让余今低笑了声, 哪怕因为被咬住了命脉,声音有点发抖, 余今的语气里还是掩饰不住的轻快:「荣荀。」 他轻声问:「你捨不得, 是吗?」 荣荀没有吭声,只是松开了他的皮肉, 舔舐着往外渗出的血线。 余今被弄得有点痒,想躲, 但荣荀的另一只手就扣在另一边的颈侧, 让他没法逃。 荣荀浅色的唇都被血珠染上昳丽的色彩, 显得整个人都像是吸食人血的鬼魅, 他定定地望着余今, 整个人都像是被旋涡撕扯着。 他的血液和细胞在他的身体里纠缠着形成了一只丑陋的怪物, 在不停地叫嚣着,操纵着他想要去吞噬小金鱼。 因为只有这样,小金鱼才能永远是「他的」。 趁着小金鱼现在愿意,趁着小金鱼现在爱他。 趁着小金鱼对他的感情在最高峰的时候,就让这一刻永远停留。 可他的脑海里是全然不同的声音。 那个声音对他说,小金鱼那么好,那么漂亮,那么骄傲,他会对你笑,会牵你的手,会拥抱你,会轻吻你。 他不惧怕你,不嫌你「脏」,不会厌恶你。 他甚至愿意接受你的一切,哪怕是对于常人来说已经不是爱意而是恶意的过度情感。 ……这样的小金鱼,只有一条。 第146页 真的要将唯一的小金鱼养在这么骯脏的身体里吗? 荣荀舔了舔自己唇上的血。 其实血的滋味并不怎么好,毕竟他也不是以此为食的吸血鬼。 只是说这是属于小金鱼的,所以才会让他兴奋。 可现在看着余今颈侧的伤口,荣荀却不自觉地皱了眉,觉得自己也没有多么开心。 他伸手擦了擦还在渗血的牙印:「嗯。」 这一个音节,就彻底让他沸腾的血液安静下来。 余今还没扬起唇,荣荀又低声说:「我更想你永远干净。」 随着这句话落下,他体内那些可怖的妄念,也彻底被封进了箱子里。 以后还会不会冒出,谁也不敢保证,但是至少这一刻,荣荀做不到。 余今微顿。 他有些不明白地打出一个问号。 荣荀没再多说,只是又亲了亲余今颈侧的伤口,好像在这个时候还在玩那个「回答一个问题就允许亲一下」的游戏。 他碰了一下就离开,余今对上他的眼睛,从那双安静的眼瞳中窥见了真实的情绪。 荣荀眼里的黯色无疑在向他诉说着什么沉默地痛苦。 余今唿吸一滞,在这一刻明白了所有。 他伸手抱住荣荀,主动吻上了他的唇:「荣荀。」 他艰涩道:「你也很干净。」 就算在脏乱的泥沼里打过滚,可从中挣扎而出,向他跑来的荣荀也是干净的。 而且…… 「不干净也没关系。」余今学着荣荀以往的样子,生涩地撬开他的唇缝和牙关,将自己的唿吸渡进去:「我们家大灰狼,就算脏兮兮地也很好看。我也喜欢。」 深吻和沉重的唿吸,混杂着眼泪一起落下。 余今和荣荀在热吻中宣洩着、接纳着彼此的情绪。 余今喜欢荣荀会拥抱他的脆弱,会将他的肩膀给他依靠,会为他拭干眼泪,会逗他笑。 他喜欢如同山川大海般的荣荀。 但他爱荣荀的脆弱,爱他在此刻向他展露出的无助和迷茫,爱他的所有伤痛。 因为他爱荣荀。 不是像什么的荣荀。 而是这个无论叫什么名字,他都会爱的人。 哪怕他不记得。 可是他的身体,他的心脏不会骗他。 最后余今在紊乱的唿吸中说想看看他身上的伤。 荣荀眸中一片晦暗。 余今看见了荣荀右边锁骨上的那道伤痕。 当时荣荀是拉了一下衣服,但是能窥见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现在余今瞧见的,就是一道从锁骨处直接顺着而下,划到了差不多到胃部的狰狞伤口。 这道伤已经很旧了,可以看出来荣荀当年受伤时甚至身体都还没有长大。 于是余今就更加疼了。 但荣荀左边心口处的位置,纹了一尾金鱼。 那金鱼的画工和荣荀出手的金鱼很像,余今伸手去摸时,能够感觉到一点皮肤的凸起。 「……这是因为刺青,还是你底下有伤?」 余今的声音因为某人的点火有点哑:「说实话。」 「……底下有伤。」荣荀克制着垂首轻吻了一下他的眼睫,嗓音比他还要嘶哑:「还要看吗?」 余今嗯了声,把问题放到了后面,故意用轻松的话笑着说:「人家大佬都是左青龙,右白虎,你倒好,纹条鱼。」 荣荀也跟着笑了下:「谁让我们家小金鱼比老虎和龙还顶用呢。」 余今瞪他:「干嘛?说我凶?」 荣荀蹭了一下他的掌心:「没有,说你帅。」 余今这才满意:「转身吧,让我看看你背后还藏了什么。」 荣荀顺从地转身。 余今唿出口气,看着他那道从右侧肩膀贯穿到左侧肋骨的恐怖伤痕,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这样划了一道。 又深,又痛。 再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痛了。 余今想。 所以他在荣荀回身时拥抱住了荣荀,主动送上了吻,给了荣荀继续的讯号。 余今的手抵在荣荀的伤痕上,力度却很轻,像是怕压着了会让荣荀早就已经癒合的伤痕疼起来一样。 他想要用手背挡住自己的眼睛,但却被荣荀一把抓住了手不许他动。 不过荣荀滚烫的唿吸带着轻吻却是一遍遍落在了他的眼睫上,给足了他安抚。 …… 南界的冬天阴冷潮湿,总是在下雨,天气预报又不准,所以余今老是不爱出门。 比如今天天气预报说是阴天,但从今天一早起来时,空气中就充斥着水汽,湿冷得厉害。 可雨一直到现在才下下来。 一开始还是细密缓和的,到后来就带着狂风一起拍打着窗户。 而这样的雨,往往需要很久才能够停下来。 余今不喜欢下雨,尤其是暴雨。 因为耳力优于常人,所以他会觉得吵。 他实在是累了,但雨吵得他没法合眼入睡,所以他只能把脑袋埋进枕头里,企图遮盖点声音。 但这雨好像真的没有尽头了。 …… 余今都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等到雨停了,也可以安心入睡了,但却又被荣荀卡着时间捞起来。 他把水杯抵在他唇边,喑哑的嗓音哄着他:「先吃药。」 第147页 「……我睡得着。」 这回轮到余今的嗓子比他还沙哑了:「不用。」 荣荀却没有听他的:「乖,听话。」 余今一听到这三个字就觉得自己后颈发疼。 荣荀是真的像野兽一样,非要一边咬着他的后颈,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不停问他。 重复的问题都是一模一样的,哪怕余今回答了千万遍,他也还要再问千万加一遍。 他一直在说:「乖,听话。再回答我一次,我是你的谁?」 好像只要这样,余今在明天就会记得他。 也好似只要这样,就能够填补他过于缺失的安全感。 ……不过余今并不反感荣荀不厌其烦地重复。 甚至病态的说,在冷静过后想起荣荀想要「杀」了他的事,余今也并不觉得恐惧。 反而他心里缺失的那一块也得到了了极大的满足。 荣荀爱他,有一个人爱他爱到病态。 余今把照例要吃的药吞下后,靠在荣荀怀里,嗅着他身上沾染的水汽。 明明已经半梦半醒了,却还记得说:「荣荀,晚安吻。」 荣荀失笑,把杯子放好,垂首在他被吮破了皮的唇上落了个轻吻:「晚安。」 余今迷迷煳煳地就着他还没离开的唇回了个:「晚安。」 说完这话后,余今就彻底安心地进入梦乡了。 荣荀搂着他,没忍住又亲了亲:「你是要跟我一块睡吗?」 已经累得睡着了的余今无法回答。 于是荣荀点点头,轻笑着说:「默认了,那就是了。」 他轻快地将人抱在怀里关了灯,实在是有点睡不着。 他太兴奋了。 甚至还想把人闹醒再来一次。 可是不行。 余今必须休息,他的精神状态如果不稳定的话,会诱发他的心理障碍。 荣荀把人完全的禁丨锢在自己怀里,就连下巴尖都抵在了余今的发旋上。 他的怀抱有点紧,但余今确实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因为是真的累。 睡梦中的余今还做了个梦。 一开始还好,他睡得很安稳。 但是到后来,他感觉到自己像是被八爪鱼缠上了,每一根触手都死死地纠缠着他,触手上的吸盘和滑腻的感觉让他有点窒息和燥热。 他无意识地想要挣扎,八爪鱼就消失了,梦境也归于平静。 . 余今第二天醒来时,真的很迟了。 他睁眼后,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酸痛,某些地方还有刺痛,比如后颈,比如颈侧,比如胸口,比如…… 余今微微动了动,感觉到了自己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他怔住,男人身上的气息他很熟悉,这个味道让他很安心。 余今有一瞬的茫然,然后就被人咬住了后颈。 含混低哑的男声跟着在他脑袋后响起:「乖,别怕。我叫荣荀,是你的……」 他的身体本能地轻颤了一下,有什么熟悉的感觉从昨晚翻越过来来找他。 余今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嘻嘻嘻嘻 且看且珍惜吧(烟) 我去滑板了,如果有那什么会比较迟回来解大家不要等哈 第67章 六十七尾金鱼 荣荀微顿, 松开了他的皮肉,极其愉悦地低笑了声:「嗯。」 他用唇摩挲着余今后颈的齿印:「你记得?」 余今被他蹭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并不反感, 哪怕他的记忆告诉他他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这个声音, 甚至他现在还没来得及看抱住自己的人长什么样,可他的脑海里好像有另一个声音。 在矛盾的告诉他,这个人在他这儿究竟是什么地位。 余今诚实道:「我不记得。」 「没关系。」荣荀一点也不在意,只顺着齿痕往下吻:「我可以帮你回忆。」 余今:「……?」 「等下。」他忍着轻颤想要转身, 却又被人摁住:「几点了?」 荣荀及答:「快十点了吧。」 余今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说:「先吃早餐, 你胃不能不吃。」 荣荀停了停,在他的腰窝落了个轻快地吻,肯定道:「你记得。」 他终于愿意在此刻放过小金鱼,却不是因为他的胃, 而是因为小金鱼也得吃早餐:「或者说,你的潜意识记得。」 余今这才得以转身, 看见荣荀的相貌。 荣荀生了副极好的皮囊。 这种好是不同于他的美,但也不是男子汉的阳刚, 而是属于一种带着锐利和锋芒的凌厉美感。 是余今最想要的脸。 也是让他的心脏喧嚣不止的「美貌」。 见余今看他看呆了, 荣荀不由得勾唇,垂首在余今唇上印下一吻:「早安。」 他顿了顿:「暗号就不走了, 我怕我忍不住。」 余今知道他说什么忍不住,事实上如果走暗号的话, 他可能也会忍不住。 毕竟美色当前, 不垂涎都是傻子。 所以余今只凭藉记忆里的那样回了个早安吻。 然后荣荀就克制着起床:「你的杯子和牙刷我昨天全部拿过来了。」 他向余今发出直白的邀请:「以后睡在这间屋子里?」 第148页 余今是被他捞着才勉强坐起身的, 他麻木地看着整整一面墙被裱起来的便签, 果断拒绝:「不了。」 他是不知道荣荀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下睡着的, 但他在荣荀的眸色转凉前先开口:「一起睡楼上吧。」 荣荀再次阴转晴, 乖得不行:「好,都听你的。」 荣荀先洗漱完下楼,毕竟时间真的不早了,就算随便弄点早餐也需要时间。 余今坐了会儿后才起身,他身体素质还行,毕竟六块腹肌也不是摆设。 虽然昨晚真的折腾得有点久,但他没到走不了的地步。 就是…… 余今进了洗漱间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更加麻木了。 脖子上还好,除了那个结痂了的牙印以外,其他多数都是很浅的痕迹。 但脖子以下那就完全可以用惨烈二字来形容了。 余今光是望着,都觉得头皮发麻,更别说他还回忆起了那漫漫长夜的所有经过。 余今:「……」 他的男朋友,好像有点,不,是很勐。 . 吃早餐时,荣荀还很贴心地给他的椅子放了个软垫,但是余今连软垫都不是很想坐,是站着吃完早餐的。 荣荀见他不吭声,还很诚恳地说:「抱歉,昨晚……」 「闭嘴。」 余今一听到昨晚脑海就自动播放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哪怕他不记得人了,他的潜意识也已经将荣荀的脸和声音都代入进去了。 所以光是想一想,就让他的耳根子燥热,恨不得现在把自己埋了来个干脆。 尤其—— 荣荀的脖子和肩膀连接处有个比他后颈和颈侧都要深的牙印。 是他干的。 因为最初真的疼。 虽然荣荀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也是他点了头的,可因为一些……原因。 嗯。 余今都要炸了。 其实他最开始是想咬自己的,但荣荀非要把他脑袋往他肩膀上摁,还不给他咬自己的手,所以余今就忍无可忍地发了狠。 ……他俩就像是打了一架的野兽。 被训斥了的人也没不高兴,只笑眯眯地陪着余今站着吃完了这顿早餐:「中午吃什么?」 余今面无表情:「清淡点。」 吃过早餐后,余今本来应该去看书的,但他确实有点没精力。 然后他就窝在自己卧室的小沙发上,看着荣荀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搬进来。 余今瘫着没动,一边想着其实就楼上楼下,没必要都搬过来,一边又因为剩下一半空着的衣帽间被荣荀的各式衣服填满而高兴。 余今还注意到荣荀有好几件很花的那种衬衫。 他想了想荣荀那张脸穿上会是什么模样,就很心动。 荣荀收拾好东西后,就跟余今汇报行程:「我明天有个例会,毕竟过几天就是公历的跨年了。我会把那天空出来,想出去玩吗?」 余今眨了下眼:「去外面跨年吗?」 「嗯,也不算。」荣荀说:「你得在睡梦中跨年。不过可以出去玩,南界这边的活动还是不少的。」 「我想去。」 「好。」 荣荀又问:「中饭几点吃?」 早餐还没消化完的余今撩起眼皮看他:「我还饱着,十二点以后吧。」 荣荀又说好。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瘫在沙发上,互相对望了会儿,荣荀继续没话找话:「下午想干什么?」 余今还没察觉到,只认真地想了想:「短暂的做会儿咸鱼?」 他暂时不想动大脑,也不想干嘛,就想躺着。 荣荀笑了下:「那晚上呢?」 跟着思考晚上要干嘛的余今想了会儿,觉得不对了:「……荣荀,你到底是想说什么?」 荣荀难得默然片刻,最终开口:「怕你不理我。」 他往前走了两步,在余今跟前半跪下丨身,轻声问:「还疼么?」 余今愣了一下,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其实虽然他还是不记得人,但是记忆中是有人给他上了药的,那个人肯定就只能是荣荀。 所以…… 余今有点不想回答这种问题。 他悄悄红了耳朵,昨晚的画面又开始在他脑海里播放,怎么都挥之不去。 余今觉得有些躁。 荣荀就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轻笑了声,到底还是没忍住,支起身子吻住了余今。 余今房间里的小沙发很软,人窝在里面的时候都是陷进去的,余今想要起身就要找支点使劲。 但是现在荣荀扣着他的手,粗粝的掌心抵着他的手背,不让他动作,几乎是半强迫却又温柔地完成了这个吻。 余今的舌尖和唇皮是真的在昨天被吮破了的,今天刷牙都有点疼,现在还要被人勾着亲…… 疼痛和欢丨愉交织在一块,形成了别样的刺激。 余今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前者让他紧绷,还是后者让他窒息。 反正荣荀松开他时,他整个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挂在了荣荀的臂弯上。 荣荀克制着用唇摩挲着他颈侧的那个已经结痂了的牙印,温热的唿吸和柔软滚烫的唇都像是狗尾巴草一样弄得余今心里发痒。 ……有一说一,余今是真的觉得他这样反而会让两个人难受,但荣荀偏偏要用这种奇怪的方式压住一些暂时不行的念头。 第149页 余今由着他蹭,想狼不愧也是犬科,其实说荣荀这样的大尾巴狼是大狗狗也没错。 他缓了会儿,在自己的火也被点起来前先找了点事给两个人做:「荣荀,我看你房间还有好几个保险柜。」 他问:「那里面也是我的东西吗?」 昨晚几乎把所有的事都说开了,这会儿荣荀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嗯。」 余今还是有点接受无能,他一边起了鸡皮疙瘩,一边又忍不住好奇:「能让我看看吗?」 荣荀没有第一时间说好,只是低声说了句:「小金鱼,你别怕我。」 余今停了停,他感觉到就算是昨晚两个人把最亲密的事都做了,荣荀也依旧没有安全感。 但余今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因为他也没有。 「我要是怕你现在就不在这了。」余今抬手覆在他的脑袋,微偏着头,垂眼看着荣荀为了埋在他的脖颈处而弓起的嵴背:「你也知道我不好惹。」 荣荀低笑了声:「嗯。」 再次踏入荣荀的房间,因为怀着不同的感情来的,余今这回能直视一下这一面墙被裱起来的便签了。 而且他还发现这些亚克力「相框」都很干净,没有落一点的灰,可以看出来还有人精心打理。 完全不能理解的余今头皮发麻。 但同样的,他心里也升起了一点隐秘的愉丨悦感。 荣荀当着他的面打开了保险柜,余今看着,发现保险柜设置的不是他的生日,反而是「0901」。 余今愣了愣,有什么记忆要从被他大脑保护机制下得心理暗示的锁链中翻涌出来,他只感觉自己的大脑皮层一疼,但还没说什么,荣荀喊他的声音就让刚刚所有的一切感觉都消失。 余今眨了下眼,有一瞬的茫然。 荣荀皱眉:「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 余今揉了一下自己的额角,走到他身边去,坐在了荣荀搬过来的软椅上:「我刚好像…不知道怎么说,我好像就是要想起什么了?」 荣荀第一时间问的不是想起什么了,而是把手搭在了余今的太阳穴轻揉:「疼么?」 「就刺痛了一下。」余今被他戳到,抿唇笑开:「没事啦。」 荣荀却还是继续给他揉着脑袋,直到余今又说了句没事了,他才松手:「想不起来别强求。」 哪怕有些事摊牌了,他的语气也依旧温柔:「别让自己难受。」 余今的一颗心瞬间胀满:「好。」 他顿了顿,去看保险箱里的东西。 就见里面最上头放了个真空袋,他沉默着把它拿出来,仔细辨认了一下:「……樱桃核?」 这是什么??? 这值得收藏? ……等等! 荣荀说这里面的东西都和他有关。 这该不会是???? 余今的表情逐渐惊悚。 他艰涩道:「你、你收这个…干嘛?」 荣荀没吭声。 余今又去看别的,发现这里面还有好几支录音笔。 他随便打开一支,就听见被剪去了头的对话。 「既然是情侣了,就不该喊我荣先生了吧?」 这是荣荀的声音:「换个别的,稍微亲密点的?」 然后是他的声音—— 「老公?」 余今:「……???????」 作者有话要说: 兔兔:谢邀,连夜扛着火箭跑了。 第68章 六十八尾金鱼 余今麻木地把剩下几只录音笔听了个遍。 他发现这里面录下来的, 大多数都是一些听上去关系很亲密的话。 ……荣荀是怎么做到恰巧录到的?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荣荀在旁边轻声说:「我身上一直都带着录音笔。」 只要每次和余今见面,他都会开。 其实这里面的音频还算少, 他电脑里有完整的所有音频。 无论是余今对他的生疏, 还是后来的亲近,都存在了他的电脑里。 荣荀的记忆力是不错,可他的脑子也是人脑,他又没有超忆症, 也会出现记忆偏差。 但是这些记录不会。 荣荀听过很多遍很多遍, 已经能够倒背如流了。 余今震撼:「你不会…」 他本来是想问他不会现在还带着吧,但又忽然觉得这个问题也不是那么重要,所以中途改了口:「你为什么要录啊???」 荣荀直白道:「想听你的声音。」 他有时候在夜深人静见不到听不见余今时,甚至会动把自己的大脑剖开, 把这些音频都塞进去,这样就可以时时刻刻听见余今了。 只可惜他是人, 他不能这么做。 所以荣荀很讨厌这个世界。 因为在这个世界找不到什么办法能让他和余今时时刻刻都在一起。 也还是后来余今手腕上装了那个手环,他可以看见余今的心跳数, 想像着余今心脏跳动的声音, 才勉强缓解这样过于偏激的念头。 荣荀望着他:「其他的你还要看吗?」 「看。」 余今现在就很想甩一张「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的表情包给荣荀。 荣荀把其他的保险箱都打开了。 第二个保险箱里全是他的照片,倒没有什么奇怪的, 都是一些很正常的照片,被整齐的堆在里面。 第150页 余今大致看了看, 发现最早是他小时候的照片。 不过只有一张。 「这是你十岁的时候。」荣荀不厌其烦地跟他说重复的故事:「那时医院出现资金问题, 需要人资助, 但我不能出面, 我找了纪哥帮忙。他为了确认, 所以拍了一张你的照片问我是不是。」 当时荣荀并没有列印出来, 一个是因为那时候他也没有动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二个就是……他行动受人监控,要是和纪总联繫还挺正常,毕竟是朋友,可突然去列印照片什么的,肯定会暴露余今。 但他没有把照片删掉,而是鬼使神差地冒了个风险,将其留了下来。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在坚持不下去时,就会翻出那台故意被他弄坏只能看看照片的旧手机看一眼小金鱼。 纪总拍照片的手法不怎么好,照片有点模煳,而且角度也不太好,只能看见余今的侧脸。 十岁的小金鱼已经开始抽条,没了婴儿肥,沉默地坐在一个地方看着远方,眼神没有什么焦距,显得有点瘦弱空寂。 就好像一个橱窗里摆着的娃娃,没有生命。 这张照片让荣荀心脏疼了很久。 因为他的小金鱼,不该是如此。 但正因为这样,荣荀往前走的每一步才那么坚定。 他要把最好的一切都捧给他的小金鱼。 不过这些事余今没必要知道。 余今摩挲着自己以前的照片,笑了下:「那时候我有点瘦。」 他本来以为以荣荀这个……怎么说,就他连樱桃核都要收着的「性格」,接下来应该会有他每天的照片都不为过,但没想到下一张就已经是他十四五岁的样子了。 而且还是和荣荀的合照。 余今微愣。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照片里站在一起的两个人:「我们…拍过合照???」 照片里他和荣荀站在一块儿,荣荀看着镜头,神色平淡,没有笑意与温柔。 他的视线却不知道为什么偏移到了荣荀身上。 那时候余今个头不高,荣荀却已经有一米八几了,余今才到他的胸口,哪怕余今身上有一点浅薄的肌肉了,可和荣荀比起来,真的是小上几号。 在荣荀面前,他显得有些娇小。 余今想起了什么:「……我记得我那个时候好像是和谁在健身房拍过合照。」 他张了张嘴:「你昨天说,教我练散打的是你,所以……」 荣荀点头:「嗯。这张照片是那个时候拍的,当时你十五岁,快十六岁了。」 那是他们第一张合照,是余今问他教他那么多,有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他的。 荣荀想了很久后问他要了一张合照。 多的他不知道该要什么,也不敢要。 对于当时的他而言,他只要小金鱼能够好好长大就足够了。 荣荀半圈住他,带动着他翻底下的照片。 再往后,就是余今十八岁以后的照片了。 这些照片就多了起来,厚厚的一叠。 余今承认自己长得确实好看,如果这张脸长在女孩子身上,他大概会更加欣赏。 但就算如此,也不至于要收集这么多吧? 而且就余今自己来看,真的觉得很多照片都重复了。 可是荣荀站在他旁边,半揽着他,却看得很仔细。 余今稍稍偏头,落在他认真的眸子上,心头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 他玩笑着挥散那种感觉:「干嘛,我人就在你面前,你却看我的照片?」 荣荀偏头在他脸侧落了一个轻吻:「照片里是以前的你。」 余今:「?怎么的?以前的我就不是我了?」 荣荀莞尔:「不是。」 他垂眼,语气温柔,却像是一把刀,戳中了余今心头上最软的那块肉:「我错过了好多你。」 余今动了动唇,在心里暗骂了声。 他转过身,抱住了荣荀:「这话该是我说吧?」 究竟谁错过谁更多啊? 余今:「你说说,你要怎么赔?」 荣荀失笑,用力地抱住他,嗅着他身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沐浴露味,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把我以后赔给你。」 其实余今是真的不相信这些承诺的。 可他不可否认的是,在听到荣荀这话时,他也是真的很高兴。 他忽然觉得原来誓言不是用来让人相信的,而是让人快乐的。 而且他并不害怕荣荀。 大概是因为他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吧,这样过头到随便换个人来就要当场报警的病态的爱,对于余今来说,反而会让他有安全感。 因为荣荀失去不起他,他也失去不起荣荀。 现在余今终于明白荣荀为什么总是要他对他任性,最好是无理取闹的那种。 因为被需要,真的太让人安心了。 所以余今没再藏着,而是哼了哼:「什么叫把以后赔给我?你以后本来就是我的。」 荣荀果然笑得更深:「那你说怎么办?」 余·唯物主义者·今:「下辈子让我保护你吧。」 荣荀微怔。 就见余今扬起了下巴,亲在了他的唇中央:「下辈子做我的小狼崽啊。」 荣荀心下一哂,勾住了他,加深了这个吻:「…好。」 . 第151页 吃过饭后,荣荀就带着余今去了医院。 本来余今是不想去的,但荣荀坚持要去看看。 就因为余今说自己好像要想起什么了,并且有头疼。 他有点无奈,但还是乖乖去了。 检查结果还是和之前一样,无非就是多了句他现在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好了。 因为他潜意识已经开始会把一些人和一些事对上,包括余今自己也在向着好的方向走。 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他可以参加明年的高考。 这点让余今很兴奋,号,公历跨年的这一天。 荣荀把人从书堆里捞出来时,余今还有点捨不得已经被他刷的可以闭眼填答案的卷子。 荣荀无奈:「还想不想出去玩了?」 余今:「就再写最后一张卷子!」 「你这套类似的卷都已经拿了七八张满分了。」荣荀低嘆:「有很多题目都已经重复了。」 余今点头:「我知道,但是我忍不住嘛。」 荣荀失笑:「这么紧张?这还有半年呢。」 「不是。」余今嘟囔:「我这不怕没考好会给你丢脸嘛。」 他可还记得荣荀荣誉栏底下都是些什么,太优秀了,余今害怕。 荣荀无法,只能说:「你今天再多刷一张卷子,我就不亲你了。」 余今:「……你就会这招了是吧!!!」 话是这样说的,他还是郁猝地站了起来,怨怼地望着荣荀。 荣荀顶着他的怨气,垂首在他唇上亲了亲:「乖。」 . 南界的跨年活动的确热闹。 车子在路上堵得不行,但是荣荀又不想带着余今下去人挤人。 老实说余今也不太想这个时候下去,他怕某个一看就是标准男模身材的人会被揩油。 所以他们就这样堵着逐步往前,余今意外地有耐心。 他看着坐在驾驶座上的荣荀,心想偶尔这样也挺好。 不用说什么,就这样两个人在一个静谧小小的空间坐着,就算周遭有汽车的鸣笛声,人群的喧闹声,他们之间也始终安静而又缱绻。 节奏慢下来,也很舒服。 就是余今不免有些困意,毕竟昨天—— 某人因为他一直看书刷题闹了脾气压着他亲,然后亲着亲着就擦枪走火,折腾了好久。 余今确实累到了,偏偏荣荀还没满足,后续在浴室里两人又待了好几个小时。 ……这真的比练一天肌肉还累。 等他们到了不在荣荀名下,但属于荣荀的会所时,余今被荣荀喊醒,也再一次见识到了有钱人的力量。 这边被提前清空过了,现在在的,都是荣荀手底下的人。 余今跟着荣荀踏足时,就听见此起彼伏的:「两位老闆好!」 余今:「……」 他总感觉自己这趟不是出来玩的,荣荀是带他来刷脸的了。 而事实证明,余今想的是对的。 因为荣荀又带他见了一圈别的人。 那些人的地位明显要比一路走进来见到的人要高,因为余今前几天见过的公鸭嗓也在其中。 有一个老人,看向他的视线较为和蔼,其余的也都是比较友善的打量。 而且看得都很谨慎,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多看。 余今都能猜到是为什么。 他觉得有点好笑。 又听见老人主动开口,说出来的是一口纯正的南界地方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老闆,我们知道了,他的地位大过你,一切话语权在你之上。是吧?」 余今微怔。 就听荣荀说:「嗯,记住就行。」 然后他们就走了,仿佛聚集在这儿真的只是为了见余今一面。 余今忍不住问:「你为什么……?」 「怕我再发疯。」 荣荀的嗓音沙哑低沉,带着点散漫,却又格外认真:「给你保障。」 余今心里一哽,伸手抱住了他,记忆里第一次在荣荀面前骂脏话:「艹,你这究竟是给我保障还是在故意锁我。」 荣荀低笑,吻住他:「你就当是后者好了。」 这么有用的链子,应该没人会捨得挣脱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大尾巴狼!!! 第69章 六十九尾金鱼 余今不可能参与跨年倒计时这种事, 甚至他睡得还有点早。 差不多九点钟他吃了药,就在荣荀的怀抱中睡着了。 至于他睡着之后,荣荀有没有偷偷摸摸地干一些不会让他醒来的坏事, 那就是余今不知道也懒得管的了。 ……反正余今在之前有一次因为自己本身也睡得不是很安稳, 就抓了荣荀一个正着。 这人! 大半夜! 不睡觉! 在亲他! 余今当时感觉到了,却因为药效还在,实在困,懒得和荣荀掰扯。 他也不知道自己控制力道没, 就就着荣荀攥着他脚腕的手, 踹了一脚荣荀的肩膀,含混地骂了声:「不睡觉就滚。」 然后余今就在迷煳间听着荣荀低笑了声,松开了他把他重新捞在怀里。 后来再有没有什么动作,余今就不知道了。 反正余今第二天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人训了一顿。 大晚上不睡觉是准备猝死是吧?! 第152页 不过那之后余今和荣荀做了交易, 白天可以随荣荀黏他,晚上就好好睡觉。 所以余今觉得荣荀应该是有做到的。 ……除非他是奸商。 . 今年元旦对于余今来说并不好。 因为他在元旦这天「重置」。 他醒来时, 自己的额头正抵在谁的颈窝上,对方身上带着的沐浴露味夹杂在令人安心的干燥而又温暖的气息中, 让余今一点也不害怕。 哪怕这人抱他真的很紧。 余今稍稍动了一下, 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就带着倦意在他脑袋上响起,连带着胸腔一块微震, 让余今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早安。」 他垂首,吻了一下余今的发旋, 温热的唿吸落下时, 余今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像是被噼了道电。 哪怕没有了暗号, 没有了过于亲密的肌肉记忆, 余今仍旧知道。 「早安。」 他说:「男朋友。」 在这儿, 男朋友的确是人称代词。 但却也是唯一不会被遗忘的人称代词。 因为它已经作为不会被遗忘的名词刻进了dna里。 男人低笑了声, 似乎很高兴:「嗯,记不记得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好问题。 余今哽住。 男人又说:「不记得也好,别想起来了,就这样喊我吧。」 余今:「?」 他抬头瞪他:「别闹了。」 男人垂首看他,余今猝不及防地被美颜暴击。 他锐利的眉眼带着点还未消散的惺忪,显得莫名慵懒柔和。 余今的喉结很不争气地狠狠滑动了下。 就听男人勾着唇说:「没跟你闹,我认真的。」 他悠悠道:「要不你再喊我一声别的,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余今:「……」 究竟什么时候开始,某人就这么让人气得牙痒痒? 好像就是从上上个七天开始的。 余今虽然不记得名和人,但他能够猜到荣荀想听什么。 有一说一,真的喊不出口。 口误是一回事,认真喊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余今沉默了。 男人也不急,就等着他。 反正今天余今醒得挺早,而且昨天他就说了今天早餐想吃外面一家油条,再点点别的,荣荀不需要赶早做饭。 「……」 余今用气音哼出了两个字,含混到他自己都听不清的那种。 男人失笑,也不为难他了,只揉揉余今的脑袋,低头亲了下去:「小金鱼,这个七天我只介绍一遍。我叫荣荀。」 余今听着他的话,心里不免微暖。 「荣荀。」 他重复了遍,主动地加深了这个吻。 荣荀最受不了的就是余今的主动,一主动,场面就註定难以收场。 所以等到两人分离时,余今已经被摁着亲到缺氧了。 他不是不会换气,但每次还没来得及就又被荣荀堵回去。 明明荣荀自己也在窒息边缘,他却仍旧不管不顾。 荣荀舔了下自己的唇,看着微眯着眼在调整唿吸的余今,压抑着那些念头,克制着用指腹捻去了他唇上的水渍,又没忍住低头轻吻摩挲了下。 还是余今实在受不了了,曲腿用膝盖踢了他一下,荣荀这才放过他。 「对了,元旦快乐。」 荣荀才想起来,笑了声:「没过过,有点不习惯。」 余今在他喑哑的嗓音中慢半拍地想起:「我也好久没过过了…元旦快乐。」 荣荀笑着望他,没有第一时间起身。 余今犹豫了下,试着补了句:「以后都一起过?」 荣荀爽快点头,明明他也不信这些的,现在却非要靠这些来满足一下:「好。」 . 因为今天元旦,余今应荣荀邀请,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 上午吃完饭后就和荣荀在一块打了会儿游戏看了看电影,然后就和荣荀一起做中饭。 吃过饭后,余今还在想要找点什么事做,荣荀的手机就率先响了起来。 他看过去,就见荣荀接了电话后,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皱了下眉。 余今心里莫名一个咯噔,总觉得是什么大事,不由得关注了荣荀那边。 荣荀只说了句:「把人找到。」 然后就挂掉了电话。 他偏头,对上余今的视线,稍顿后还是说:「你还记得我说我母亲被送到精神病院的事吗?」 余今仔细回忆了一下,其实他回不回忆都无所谓了,反正荣荀这么一提他也知道了:「嗯。」 「刚刚那边来消息说她跑出来了。」 余今瞪大了眼睛:「这怎么跑出来的?」 荣荀眼底有一瞬的冷意,但对着余今,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柔柔一笑:「我回头查一下,没事的,你别担心。」 余今一噎:「这话不是应该我跟你说吗?」 荣荀笑。 他又停了停,想起电话里说的事,还是准备未雨绸缪。 虽然他基本上不会让余今离开他的视线太久,家里也装了监控,周围也有人负责轮班盯梢,但荣荀是那种会把已经做到了一百分的事做到一百二十分。 所以他漫不经心地补了句:「就是她有精神病,被害妄想症也有一定的伤人行为,我主要是担心她会因为断药发病。」 第153页 余今毫无察觉:「的确,还是早点找到好。」 见他听进去了,荣荀没有过多提醒,免得太过刻意。 他只勾着唇,垂首亲了一下余今的耳侧,惹得余今本能地偏了下头,将漂亮的颈线暴露在了荣荀的眼皮子底下。 荣荀低声问:「下午有想做的事吗?」 「没……」余今还没来得及问荣荀有没有什么好的安排,就被彻底吻住。 强势而又勐烈的掠夺在唇齿间炸开,余今一开始以为他只是黏一下自己。 但当这个深吻结束后,他还在调整唿吸,就有炽热湿润的吻落在他凸起的喉结上时,余今登时就察觉到了危险。 「……你别。」 他咬着后牙槽:「大白天的……」 荣荀稍稍起身,却又吻在了余今的左眼上,他含住他的眼睫轻轻舔舐,有些幽怨:「你晚上要早睡。」 「我已经忍了昨天一天了。」 一天而已。 余今麻了。 他不吭声,荣荀就自然而然地将其解读为了默认。 余今到今天才察觉到这个家的设计有什么问题。 …… …… …… …… …… …… …… …… …… …… . 余今和荣荀一连厮混了好几天,还是因为今年过年真的比较早,临近年关,荣荀也有不少事要处理,余今才终于得以清闲。 今天是他的第五天,余今揉着自己的腰,有点烦的看着到现在还没改的设计,很想直接给荣荀砸了。 …… …… …… 余今真的麻了。 他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一边翻开书一边等着荣荀回家。 然后余今发现自己有点看不下去。 虽然荣荀在家的时候,他也会在心里吐槽荣荀好像个黏人的大狗狗,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也很喜欢。 这让他很有安全感。 他已经习惯了荣荀没事做的时候就非要抱着他和他一块看书。 余今捏捏自己的眉心,强行摒弃了那些杂念,正准备好好读书,手机倒是忽然想起来了。 不是叮咚的消息,是简讯。 他有点奇怪,点开来看,就见是备註为「?」的号码来信。 什么? 余今茫然脸。 他再点开看,发现自己在号码底下做了个一个说明,是十月的时候来找他说是他哥哥的一个人。 【?:余今,我遇见了个人,说认识你,想见你。她还说你现在很危险。】 余今:? 他直接回了对方一个问号。 【?:你要见吗?】 余今打字:【我不会出门的,我的情况不能单独出门。要见也要先跟我对象说一声,和他一块。】 那边似乎是沉默了很久,才发消息过来:【你对象是荣荀?】 【?:她说你不能相信荣荀,就是荣荀害你变成了现在这样。】 余今皱眉,正要直接拉黑这个号码,就见那边手速很快地再补了句。 【?:以及他原来不叫荣荀,他叫许炀。】 余今望着这两个字,唿吸在顷刻间就被掠夺。 他的大脑自动念出来「许炀」,而随后到来的,也是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疼痛和他大脑虚构出来的阴冷。 许炀。 许炀…… 因为过于痛苦,余今的脸色发白,这两个字就好像是什么密码一样,将藏在他脑海深处的东西翻了出来。 那把铲子,毫不留情地扎在了他的大脑里面。 余今疼到意识模煳,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摁了自己手环上的紧急联繫按钮,对方秒接,令人安心的声音比平时的语速都要快了几分响起,却没有将他从深海里捞出来:「小金鱼?」 余今无意识地呢喃了句—— 「许炀…哥哥。」 别救我。 救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要来了要来了! 第五遍了,你们他妈标黑一次性标完是会进棺材是吗? 第70章 七十尾金鱼 「我叫许炀。」 「许炀?」小余今咬着不太清晰的字音, 有点茫然:「哪个炀啊?」 许炀把自己的校卡拿出来给他看,小余今愣愣的:「我第一次见这个字。」 许炀也不意外:「小金鱼,多读点书。」 小余今:「……我都说了我叫余!今!还有我不小!我都六岁了!」 许炀很敷衍地嗯了声, 小余今又看着校卡上的「七年级一班」, 默默记住了:「哥哥你字写得好好看。」 「这是行楷。」许炀想起小余今校卡上歪歪扭扭几乎辨不出是字的字:「你不仅要多读点书,也得好好练字才行。」 小余今不高兴地撇了下嘴。 五分钟很快就结束,许炀作为风值日生把最后一张进校的小门落了锁,就领着小余今从校内往小学部那边走。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小余今跟着许炀到了自己班上后, 就见许炀礼貌地敲了敲班级门,喊了正在讲台上清点人数的老师一声:「廖老师。」 廖老师看过来,有点惊喜:「许炀?」 许炀笑着打了声招唿:「这是你们班的学生余今吧?今早他爸爸送错校门了。」 第154页 廖老师看向在一旁揪着书包袋子不太开心的小余今,对了对手上的花名册:「是他, 谢谢你啊。」 许炀说没事,又把小余今往班里推了推:「行了, 送你到这。」 小余今嘀咕了声:「谢谢哥哥。」 许炀有点意外。 小孩还挺有礼貌的。 他不知道的是,早自习下课后, 小余今又去找廖老师问:「廖老师, 送我来的那个哥哥以前是你的学生吗?」 人都是视觉动物,廖老师对长得漂漂亮亮的小余今也会多一点耐心:「是啊, 那个哥哥成绩很好的,几乎每年期中期末都考第一。」 「哦。」小余今一本正经道:「他长得那么好看, 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吧。」 廖老师:「……?」 她被逗笑, 却没怎么在意。 小孩子的喜欢, 就是很纯粹的而已。 廖老师:「你长得也很好看啊, 以后也肯定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 才不是呢。 小余今在心里嘟囔, 他长得跟个女孩子一样, 肯定没有女孩子喜欢他。 . 初中部和小学部的开学典礼是一块办的。 小余今个头不高,排队的时候在队伍前面,他也成功的因为身高「优势」,看见了初中部的优秀新生代表许炀发表讲话。 他还听见身边有老师感慨许炀的优秀,说他小小年纪就能脱稿,真的很厉害。 小余今眨了眨眼。 初一新生开学后要军训五天,就在学校,训练强度也不高。 许炀长得好,一到下课,操场上就总是有高年级的学姐跑过来悄悄看他。 小余今他们班正好在军训的第三天有一节体育课。 虽然用的不是一个操场,但恰好小学一年级的体育课,就集合跑一圈,然后就自由活动了。 小余今悄悄地熘到了初中部那边去看他们军训。 然后他很幸运的撞见了许炀他们班休息。 而且正好就在操场口子那边乘凉。 率先发现他的,不是许炀,而是他们班的一个女生:「!啊!好可爱的小弟弟!你是小学部的吧?怎么来这了?」 女生的声音吸引了好多人看过来,小余今却并不怕,而是干脆走到了许炀面前:「哥哥!」 他拽住愣了一下的许炀,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已经开始被同学缠着问小余今是不是自己弟弟的许炀:「……」 他有点头疼地把小余今的手拿开:「你是赖上我了吗?」 小余今见他不欢迎自己,又不高兴了:「你不喜欢我吗?」 许炀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小余今就扁起了嘴,眼泪当场决堤而下,偏偏他又没有哭出声,只是一副委屈隐忍的模样,就连擦眼泪都好像小心翼翼的。 许炀活了十三年,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场面,他也就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直接被小余今给哭懵了。 小余今哭起来的确惹人怜惜,身边好几个女同学都蹲下丨身在哄他,他却非得拽住许炀,死活不肯撒手,就一声不吭地哭。 许炀本来不想管他,但他怕麻烦,而且教官也往他们这边看过来了。 所以他只能认命地蹲下丨身,接过了女同学手里的纸巾,不是很有耐性地给小余今擦眼泪:「我跟你就见了一面…至于吗?」 小余今只哭不说话。 许炀其实是个共情能力很低,而且没什么特别的道德感的人,所以小余今在他面前就算哭得再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他也没什么感觉。 但他知道他的同学们都很在意,因为这边已经围了好几圈人在哄小余今了。 他也得学着他们的样子去在意,不然会很麻烦。 「……别哭了。」 许炀到处找了找,最终只在裤兜里找到了颗已经因为太阳的烘烤融化了的奶糖——这还是早上他们班班主任看他太瘦,怕他军训低血糖晕了给他的。 他把奶糖放到小余今手里:「请你吃糖?」 小余今抿了下唇,抽噎了下:「都化了。」 许炀:「……有的给你就不错了。」 小余今又有点不高兴。 见他扁嘴,许炀是真的头疼:「你别哭了。」 他顿了顿,忍着不耐道:「再哭就真的不喜欢你了。」 小余今攥住手里的糖,嘟囔道:「我没哭。」 许炀望着他红彤彤的眼睛,有点无语。 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很快就要到了,教官已经在喊准备集合,许炀起身,揉了把小余今的脑袋。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他鬼使神差地补了句:「少来初中部,小心高年级的欺负你。」 但也就是因为这句话,小余今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然后当天放学,因为初一还在军训,所以放学时间和小学差不多,只不过迟二十分钟。 许炀一出班级门,就看见了在走廊上拽着书包袋子低着头数格子的小余今。 许炀本来是想目不斜视装作没看见走的,但是小余今却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笑着朝他迈开小短腿跑过来:「哥哥!」 许炀无言。 身边有路过的同学打趣说许炀你弟弟来接你放学了,他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只是问小余今:「你怎么在这?」 第155页 小余今眨巴了一下眼睛:「今天爸爸有事,不来接我,他要我坐公交车。」 说着,余今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钱硬币。他会来找许炀,完全是因为昨天看见许炀上公交车了。 「爸爸教了我怎么坐车,但我不会。哥哥,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家吗?」 许炀皱眉,全然忘了自己小学一年级就开始独自坐公交上下学的事:「你爸爸为什么让你一个人?」 小余今:「也不是我一个人,他要我去弯水小学找朱征他们…就是我的朋友一起上下学,可是弯水小学我进不去。」 弯水小学离他们这不远,就隔了一条马路。 许炀本来想说那你就去弯水小学,但看着小余今有些忐忑的视线,话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堵住了。 他在学校没什么玩得好的同学,因为许炀觉得人际关系很麻烦,在校外也没有什么朋友。 而且他这个人,脾气不怎么好。 「就这一次。」 「好!」 半分钟后,许炀就后悔自己点头这件事了。 因为小余今真的是个话痨,不停地在问他问题,他不说话也没关系,他就自言自语地继续说了下去。 有点吵。 许炀偏头看了眼还有着婴儿肥的小孩。 算了,他还是个孩子。 这个点等公交车的人很多,上公交也全靠挤。 许炀看了看四周的人,到底还是怕待会有事要自己负责,伸手牵住了小余今的手。 小余今一愣,呆呆地看着他。 许炀解释道:「你抓紧点,待会要挤公交。」 小余今哦了声,看着许炀瘦瘦弱弱到腕骨完全凸出来的手腕,没憋住:「哥哥,你是不是很挑食啊?」 许炀:「?」 小余今:「你好瘦啊。」 初一新生的校服还没定做下来,他们现在穿的都是上一届已经毕业了的学生留下来的校服。 本来就宽大的校服套在许炀身上,更显他的消瘦,好像撑着这一身衣服的是竹竿一样。 男孩子都是要面子的,许炀也不例外:「我不瘦,我力气很大。」 小余今狐疑地看着他:「我不信。」 许炀无法,为了证明自己,干脆地用一只手将小余今拦腰勉强抱起来了一点,然后放下:「信了吗?」 小余今猝不及防地双脚悬空一秒又落下,整个人都撞在许炀手臂上又离开,他懵着看着许炀,仿佛不可置信一般:「哥哥,你怎么可以说都不说一声就抱我!」 许炀:「……?」 他也有点不可思议:「你是女孩子吗?」 小余今:「就算我不是女孩子你也应该要问过我的意见啊!」 许炀:「那都不算抱,最多就算举。」 小余今指着自己的腰:「不可能!你都碰了我这里!我看爸爸抱妈妈的时候也都是抱这里!」 他严肃道:「你抱了我!我的清白没有了!你要对我负责!」 许炀:「……」 这小屁孩真的是来碰瓷的吧? 「哥哥!」 见他还要跟他理论,许炀快刀斩乱麻,直接伸出了两只手,把人彻彻底底抱了个满怀:「小金鱼。」 他微微一笑:「这才是抱,知道了吗?」 南方的九月还很热,两个小孩贴在一块不过半秒就已经开始加倍冒汗了。 许炀明明站了一天军训,身上却没有什么汗味,反而有一股很淡的樟脑丸味,来自于他的衣服。 小余今不知道那是什么什么,只知道味道有点奇怪,但好像不是很难闻。 他被许炀松开时还有点呆,就见许炀没好气地弹了一下他的眉心:「别乱说话。」 小余今捂着额头,小声嘀咕:「哥哥你做人就不能温柔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后来的荣老闆一直在学着做一个温柔的人tvt 上章遇上nt审核锁了,一直不肯放出来,已经修改了五遍了,我有事要出门,如果第五遍还没出来先放着等我回来再解锁,抱歉诸位 第71章 七十一尾金鱼 因为许炀坐公交的经验丰富, 所以两人上去之后,许炀直接带着余今抢到了一张椅子。 然后公交车上很快就站满了人。 小余今看着许炀瘦弱的身板在人群中挤着,有点忧心地拍了拍自己的腿:「哥哥, 我抱你啊。」 高他一个头加一个肩膀的许炀:「?」 小余今一本正经道:「你刚刚抱了我, 现在就该轮到我抱你了。」 许炀无情拒绝:「不用。」 小余今扁扁嘴:「你怎么这么见外呢。」 许炀:「……你还知道『见外』啊。」 小余今哼了哼,有些得意:「别小瞧我好吧,我知道的东西可多了。」 他顿了顿,见许炀不肯坐他腿上, 只能挪了挪, 努力挤着自己给许炀留出一点位置:「那哥哥你跟我挤一下吧。」 许炀不明白他为什么自己有得坐还不够,非得要他也坐下:「不用了。」 小余今哦了声,撑着椅子就要站起来:「那我也不坐了。」 许炀望着他这小身板,头疼地把人摁回去, 也跟着顺势坐了个边边:「行了吗?」 小余今把自己又往里面挤了挤,然后主动抱住了许炀的腰, 把人抱得微微一僵:「哥哥你再坐进来点,我抱着你, 免得待会剎车你摔下去。」 第156页 许炀感受到余今整个人都贴上了自己的后背, 他沉默了会儿,没有再拒绝。 自从他记事起, 他没有被谁这样抱过。 公交车开过了桥没走多久,小余今就说自己快到了。 许炀帮他喊了前面有下, 就示意他先去后门站着。 小余今:「哥哥, 你不下吗。」 许炀:「我不住这, 我到总站下。」 小余今眨了下眼:「好的, 谢谢哥哥。」 许炀心说确实挺有礼貌的。 小余今乖乖下了车, 迈开腿往家的方向走去。 朱征他们还没回来, 见他一个人背着书包过来,就在一楼打牌的女人有点惊奇:「余今,你自己坐公交车回来的吗?」 小余今实话实说:「我跟我们学校的一个哥哥一起回来的,他家住在总站那边。」 「那挺好啊。」女人也没多问,一边摸牌一边随口说:「以后每天给你几块钱,你去找那个哥哥和你一起上下学吧。」 和她一块打牌的邻居皱了下眉:「哪个哥哥啊?你也不多问一句,不怕你家孩子出事吗?」 女人心大得很:「没事,他机灵着呢。」 小余今拽着书包带子:「那以后爸爸不来接我了吗?」 女人:「你爸爸那么忙,你能自己回来当然自己回来好啊。」 她说着,随手抽出了一张五块钱的整钞:「喏,明天的车费,多的一块钱你就当零花钱。」 小余今早就习惯了,他伸手接过:「妈妈,我饿了。」 女人看了眼时间:「才六点,还早,等会儿哈,等我打完这一手…你随便去买点吃的。」 她又抽了一张十块的递过去:「去吧。」 小余今接了后转头去旁边店子里买了个面包,也没买别的,剩下的他准备存在存钱罐里:「妈妈,我回家做作业了。」 女人头也不抬地挥挥手。 这边的隔音不怎么样,而且她们说话也没避着,小余今清楚地听见邻居跟自己妈妈说:「你家余今是真的听话。」 「哪有,也是个百厌仔1。不过不听话就教训,总会听话的。」 「……你捨得啊?」 「这有什么捨不得的?我生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喽。我又不是从没给他一口饭吃过。」 「……」 小余今上了四楼,关上门,隔绝了底下的声音。 他望着空荡荡的家,换了鞋子,避开了客厅旁边那间因为挨着隔壁楼所以根本没有採光的屋子,转去了自己的小房间。 他不知道那个哥哥住在哪,但他也没有跟妈妈说。 因为他知道说了也没用。 他妈妈多半会回他:那你早点去他上车的地方等他呗。 ……小余今本来就打算这么做,没必要再听一次。 小余今把课本从书包里拿出来,又想了想,打开了抽屉里自己存的零食,仔仔细细地把最喜欢吃的那几样放进了书包袋子里。 . 次日早上五点,小余今就关了闹钟爬起来了。 他没刻意放轻自己的动作,女人被他吵醒,皱着眉起来上厕所,看了他一眼:「太早了我懒得做饭,你自己拿钱去买早餐。」 她甚至没问小余今起那么早干嘛。 小余今也不在意,接过了女人从柜子上面抽出的十块钱:「我走了。」 女人挥挥手:「拜拜。」 小余今这个还是愿意听话的:「妈妈拜拜。」 然后他就拽着书包袋子,翻过了一个坡,绕过了一个菜市场,到了总站。 公交车最早是六点的,他走到那边的时候,已经五点四十几了。 小余今看看自己的手錶,四处张望着开始找许炀。 他们桥这边离桥那边的学校有点远,坐公交要四十分钟,小学的早自习是八点,小余今打听过了,初中的早自习是七点半。 而他们往这边过去,要经过一个火车站,容易堵车,所以一般都会坐六点二十之前的。 小余今等到了六点的时候,也终于看见高高瘦瘦的许炀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高兴地扬起嘴角,朝许炀跑过去:「许炀哥哥!」 许炀看着小余今跑到他跟前:「……怎么又是你。」 小余今:「我妈让我以后跟你一块上下学。」 许炀:「?」 问过他的意见了吗? 小余今又掏自己的书包:「还有还有,我给你带了我最喜欢吃的零食!」 许炀下意识拒绝:「不用。」 小余今却非要把零食塞到他手里:「是谢礼。」 许炀心说你还会用『谢礼』啊:「你别缠着我我就谢谢你了。」 「……那你还是收着吧。」 小余今果断地合上自己的书包,先他一步上公交:「以后我每天都会给你带的!」 许炀:「……」 小余今一边从口袋里掏钱,一边一本正经道:「收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人啦。许炀哥哥,以后麻烦你照顾我啦。」 许炀:「。」 这小孩到底是什么神人教出来的? 他在他后面上车,看着小余今掏了一张五块钱出来就要往里面投,手疾眼快地给他捞住了:「一块钱,你不识字?」 小余今眨了下眼:「可我没有一块钱了,难道不能找钱给我吗?」 第157页 因为没有别人,司机也不急,脾气很好地解释:「小朋友,不能哦。」 小余今啊了声,有点茫然地看向许炀:「哥哥,怎么办……」 许炀皱眉:「你家里直接给你整钞?」 小余今更迷茫了:「整、整什么?」 许炀懒得解释,把自己口袋里的两块钱投了进去:「你回头还我。」 小余今哦了声,乖乖跟他一起到后面坐下。 许炀刻意坐的单排,小余今也不失落,只坐到了许炀跟前的椅子上。 他拽着五块钱的钞票,转身跪在椅子上去看许炀:「许炀哥哥。」 许炀从单词手册里掀起眼皮。 小余今嘟囔:「那我回来怎么办……」 许炀本来想说你自己想办法,但他还没开口,就感觉到了被他收到了校裤里隔着口袋微微刮着他腿的零食袋。 其实他不喜欢吃,但是小余今刚刚说那是他最喜欢吃的。 从来没有人跟他分享过自己最喜欢的东西。 他沉默了下,到底还是从小余今手里抽出了那张五块钱:「我回头帮你去跟老师换,可以了吗?」 小余今抿着唇笑开:「谢谢哥哥。」 许炀面无表情:「你这四个字倒是说得很熟练。」 没太听懂的小余今歪着头眨了下眼。 许炀把钱收好,看着还跪在椅子上看他的小余今,没忍住逗了句:「不怕我吞了你的钱?」 五块钱,在这个年代虽然不算多,但也不少了。 要知道一条肠粉也就五毛钱,五块钱可以吃十条,十条都够吃五顿了。 一块钱一趟的公交车对于这座小城市的很多人家里来说都是不必要的负担,所以有不少家里宁愿孩子早起晚归,走他个几个小时,也不愿意多这一笔开销。 尤其—— 他们早上去学校,中午回家吃饭,下午又要去,放学再回。 一天就是四块钱。 能坐公交的孩子,家里不是有钱,就是过于心疼自己的孩子。 小余今一点也不怕:「你喜欢的话,我存钱罐里还有好多,都可以给你啊。」 从未想过这个回答的许炀:「?」 他愣了愣,就听小余今继续说:「钱有什么用,我又不缺。你要是拿了有用的话,那你就拿嘛,只要你跟我玩就好啦。」 许炀稍顿。 小余今有句话戳到了他的心里去。 他敛眸:「我不要你的钱。我又不是收保护费的地痞流氓。」 小余今啊了声:「什么是保护费?地皮留什么?」 许炀:「……」 七岁的年龄差,感觉到了。谢谢。 他懒得解释,但小余今也没有过多纠缠。 许炀继续看了会儿单词,在公交车准备发动时,到底还是没忍住:「坐好。」 他有点不耐:「待会一个急剎你就摔了。」 小余今嘿嘿一笑:「好的,谢谢哥哥。」 许炀不吭声了。 他不喜欢被人这样纠缠,尤其莫名其妙的接送一个孩子上下学的任务就落在了他身上,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不得怪他? 他最讨厌麻烦。 到了地方后,许炀为了避免后续的麻烦,把人送到了校门口:「进去吧。」 小余今摇摇头,走向了一旁卖热气腾腾的丸子的摊位:「我得先吃个早餐。」 许炀:「?」 他身体快过大脑,在自己反应过来前,就先一把拎住了小余今的后领,还训了句:「你早上就吃这个?」 小余今有点茫然:「很好吃啊。」 许炀看了看淀粉做成的肉丸子还有没什么营养的豆皮,以及这个路边摊就在马路边,随便一辆车子过都能落很多灰…… 他告诉自己小余今吃什么都和他没关系,人送到了就行了,没必要多管闲事。 「……你还在长身体你知道吗?」 许炀真不知道面前这小屁孩是怎么唤起了他那一点薄弱的道德感:「这些东西没有营养,你跟我来。」 他说是这样说,却很强硬地带着小余今进了不远处一家小笼包店:「叔叔,一笼小笼包,一杯豆浆。」 点完后,他才看向小余今:「有钱没。」 小余今乖乖掏出另一个口袋的十块钱,许炀递过去,还顺便说了句:「叔叔,麻烦找块票,最好是硬币,要坐公交。」 老闆笑着说好,找了六枚硬币:「小笼包三块五一笼,豆浆五毛钱一杯。」 许炀把硬币塞到了小余今的校卡里:「收好,别掉了。」 然后又起身掏出了那五块钱:「叔叔,可以跟你再换五枚硬币吗?」 他们这种做生意的,最不喜欢收硬币,当然愿意。 换好后,许炀拿了自己那一枚,就把剩下的又给小余今塞好了。 小余今看着他一系列的操作,惊嘆道:「哥哥你好厉害。」 完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厉害的许炀:「吃完就进学校,别到处乱走,ok?」 说完,许炀还怕小余今听不懂ok是什么意思,正要找补,小余今就说:「ok!」 他笑:「这个我知道!小星星英语班的老师教过!」 小余今顿了顿,又问:「哥哥你吃了吗?我请你吃呀。」 许炀:「我吃了。」 「那我中午去找你?」 第158页 「……」 许炀其实是准备说不的,但小余今拽住了他的衣摆,小声说:「哥哥,你别拒绝我啦。」 他嘀咕道:「你以后想怎么喊我就怎么喊我,我不反驳你了。你就让我跟着你嘛。」 一旁的老闆不明所以,还以为两兄弟闹别扭,劝了句:「啊呀,靓仔,弟弟黏哥哥也是正常的嘛,你家弟弟已经很听话啦,不像我家那两兄弟。不过无论怎么样都是兄弟嘛,做哥哥的对弟弟要有点包容心啦。」 许炀刚想说不是,小余今就立马点头:「对啊对啊。不过叔叔你别担心啦,我家哥哥对我很好的,就是我不小心惹他生气了,我哄哄他就好了!」 许炀:「……?」 他什么时候姓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兔兔小时候真的超级无敌巨可爱呜呜呜呜呜 第72章 七十二尾金鱼 许炀凉凉地扫了抢话的小余今一眼, 有点被气笑。 偏偏小孩眨巴着一双漂亮的凤眼,水灵又干净,能直接望进人的心里去。 于是许炀微微一笑:「你说得对。」 他用力地揉了把小余今的脑袋, 一字一顿道:「我、家、弟、弟。」 小余今有点心虚:「哥哥你轻点。」 许炀看了眼手錶:「我要去上早自习了。」 他停了停:「小金鱼。」 小余今这次没有纠正他, 只是亮了亮眼睛,嘿嘿一笑:「欸!」 许炀没见过有谁能笑得这么傻气,他也认命了一般:「我还在军训,中午放得比你们早, 我去等你。」 小余今立马点头:「谢谢哥哥!」 许炀:「……你这张嘴倒是挺甜的。」 又没听懂的小余今砸吧了一下嘴:「不甜啊……」 许炀:「。」 他被小孩的纯真逗乐了:「我说甜就甜…不跟你废话了。」 「好的!哥哥拜拜!」 小余今计谋得逞, 高高兴兴地吃完了小笼包和豆浆,拽着自己的书包袋子,哼着最近流行在同学之间的儿歌进了校门。 他望着那些家长守在校门外进学校的孩子们,一点也不难过了。 因为他有哥哥啦! 哥哥会接他上下学! 哥哥知道他在哪班! 哥哥不会弄错校门! 不像这些大人。 小余今轻快地哼了哼, 他的哥哥甚至还知道他们班班主任姓什么! 小余今怀揣着一上午的好心情,在十一点二十的时候, 瞥见了出现在他们班级走廊上的身影。 许炀的个头在初一新生里就算高了的,只是太瘦,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白, 就显得有点弱不禁风。 但放到小学部这边,他是真的挺惹眼的。 当然初中校服也是一个点。 等到十一点半, 一年级准时放学,小余今第一个走出教室:「许炀哥哥!」 许炀头一回干等人放学的事, 本来就有点小别扭, 还被他这一嗓子嚎得班里的廖老师探出了头:「咦?许炀?」 许炀只能打招唿:「廖老师, 我接余今。」 廖老师有点奇怪, 但也没多问:「好, 你们回家注意安全。」 许炀说好。 小余今开心地拽住了许炀的衣摆:「许炀哥哥, 军训累吗?」 许炀望着对他满眼期待的人,不知道怎么的软了点语气:「还好,就站着。」 可能是因为没遇见过谁期待他吧,而且还是这么期待,许炀稍顿后,主动牵起了小余今的手:「…你下次别喊这么大声。」 小余今哦了声:「知道啦。」 . 中午回到家后,许炀把钥匙放好,正好对上准备出门的女人:「妈。」 女人个头倒是不矮,但是和他长得没有一点相似之处,看着还有点黑壮。 见到他,她也没有多热情,只是点了点头,一开口,一口的北方口音:「饭菜给你做好搁灶上了,你自个儿热一下,我去店里了。」 许炀沉默了会儿。 四天了,他妈没问过他军训累不累,也没问过他晒不晒,更不在意他升初中后交没交新朋友。 「咋了。」见他不说话,女人奇怪地看他一眼:「有事儿跟我说啊?」 许炀:「没。」 女人似乎是觉得莫名其妙,但也没多说,只留了关门声给许炀。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许炀望着空荡荡的房子,又想起了某个小孩沖他傻笑、仿佛全心依赖着他的模样。还有早上在小笼包店里抢答…… 他垂眼,不自觉地跟着笑了下。 小屁孩人倒是鬼机灵。 他走进自己的房间,看着放在透明鱼缸里的两条金鱼,一条黑色的,一条蓝色的,他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反正是八月三十号去报名的时候老师说要养金鱼写为期一个月的金鱼观察日记,然后他就去商场挑了。 小金鱼么。 许炀望着自己日记本上写着的「金鱼观察日记」,鬼使神差地在前面补了个「小」。 . 小余今和许炀就这样持续了大半个月,直到九月底学校弄「庆国庆,迎中秋」的活动。 表演活动到上午就结束了,学校临时放假,中午十点半所有学生都可以回家,包括初中部。 这种小地方就是这样,那个年代也没有什么家长群,要等家长来接的孩子也可以在学校待到正常的放学时间。 第159页 但是意外也发生了。 他们等了二十多分钟都没等到公交车。 等公交车的人不少,但也有很多人就住在桥这边,没等到干脆走回家了。 小余今和需要面面相觑,最终许炀问:「你能走吗?」 「走回去吗?」 小余今点点头:「可以呀。」 其实走不难,问题是过桥麻烦。 这边的大桥只通车,行人道在更远的地方,小余今不知道路,许炀也不知道。 所以两个人最后是坐船的。 那个渔夫人很好,收了他们五毛钱一个人,还给了他们半个馒头让他们分着吃:「都这个点了,别饿着。」 许炀一口没吃,都让给了小余今,还骗他说:「我们班看表演时有发零食。」 小余今羡慕了:「初中真好啊。」 许炀揉了把他的脑袋:「你这么晚了还没到家,你爸妈应该会担心了。」 小余今咬着馒头停了停,眼都不眨就说:「是啊,他们肯定很担心。」 靠岸后,他们还要绕一段路,这边还有一所高中,所以山路不算难走,就是小余今累了。 他也没说,只拽着许炀的手,咬牙坚持着。 这一次,许炀也送他到了家楼下,毕竟这个点了,他也怕小余今的家里人担心。 然而到楼下后,就见一楼的门敞着,有人在里面打牌,注意到了他们后,其中一个人喊了声:「欸,余今。怎么这个点才回?」 小余今喊了声:「阿姨。」 他又顿了顿,看向了一边摸牌一边看了他一眼的女人:「妈妈。」 许炀跟着喊了:「阿姨。」 女人眉头都没拧一下:「今天在这吃饭,你去洗个手过来吧。」 她又看一眼许炀:「你就是余今说的那个哥哥吧,谢谢你啊。要不一起吃个饭?」 「不了,我也要回家了。谢谢阿姨。」 他微顿,皱了皱眉,总感觉女人也不是很担心小余今,但这个时候也不好问:「小金鱼,那我先走了。」 小余今点点头:「哥哥拜拜。」 小余今洗了手后,就坐在一边等他们打完牌开饭。 之前问话的人又问了句:「你和那个哥哥去哪玩了啊?怎么这么迟才回?」 小余今老老实实说了没等到公交走回来的,还坐了船。 那人哦了声:「我们这边十一点公交都集体休息的,要吃饭嘛。」 小余今默默记住了。 过了会儿,余林志也来了:「还在打?」 女人回了个笑:「猜猜我给你赢了多少钱。」 余林志在她身边坐下:「打完这一手就收吧,饿了。」 女人:「算了,不打了,先放着,现在就吃饭吧。」 小余今看着他们:「爸爸。」 余林志这才发现他也在:「嗯。」 吃过饭后,小余今跟着余林志回家,余林志随口问:「学习怎么样?」 小余今:「还可以。」 余林志:「别还可以,你只能学好,我花了那么多钱养你,不是让你还可以的。给我长点面子知道吗?」 小余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撇了下嘴:「哦。」 「哦什么?跟你说过了要怎么回答?」 「我就想『哦』不行吗?」 「我是你老子,你要听我的!」 「你说脏话!老师说了不可以说脏话!」 余林志啧了声:「你他妈管到老子身上来了?」 他又说:「你刚刚吃饭的时候是不是挑了猪肉出来?你看见别人看你的眼神没有?别人都吃的东西你为什么不吃?」 小余今还没来得及顶嘴,就被拧着丢进了那间他一直避着走的小黑屋。 熟悉的关门和落锁声响起,小余今瞬间陷入黑暗中,只听见余林志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你给我好好反省!有些事说了千万遍了还是不知悔改!」 小余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张不知道关过他多少次了的门,在黑暗中也不知道摸索到了什么,反正就是对着门狠狠一砸:「关啊!记得请阿姨来打扫房间!!!」 吼完这句话,小余今就毫不犹豫地不再管自己手边都是些什么,反正抓了东西就砸就扔,就算割破了手,哭着带着同归于尽的架势也要去唱这个反调。 等他把能砸的东西都砸完了,门口也没有再传来动静。 小余今面无表情地擦了一下眼泪,抱着膝盖摸索着坐在一个能坐的地方,等待着突如其来的惩罚结束。 他等了很久,等到都快要睡着了,就听见外头响起了妈妈的声音:「怎么又关上了?」 余林志的声音从远一点的地方传来,有些模煳:「不听话,教了多少遍还是不改。」 「啧。」女人有点烦:「我前段时间刚放了些杂物进去,他肯定全给砸了。又要喊人收拾。」 余林志:「你以后别往里面放东西。」 女人:「行吧,什么时候放他出来?」 余林志:「饿一顿再说。」 他们下午放假,的确可以把他关到晚上去。 小余今也不等了,干脆闭眼睡了。 等他再度醒来时,是女人给他开的门:「……又弄成这样。」 她拧眉:「你知道自己错了吗?」 「我没错。」 「你还没错?你看看哪家小孩像你这样不听爸爸妈妈的话的?」 第160页 「……」 「不听话的小孩就是要受惩罚,就是要乖乖道歉,快点去跟爸爸道歉。」 「我没错!你们错了凭什么要我道歉!」 「…我看你是还没有关够!我们是你爸爸妈妈!我们怎么可能错!」 女人正要把门再次合上,就忽地想到了什么,一把将小余今拽起来。 她没有在意小余今手上被撕扯得又流血了的伤,只将小余今关在了两道门之间。 小余今根本挣扎不过她,就这样被挤着夹在中间,无论怎么哭喊都没用,只能从铁栏杆里伸出手和胳膊,脑袋都被挤着疼。 女人:「知道错了吗?」 小余今哭着喊:「我没有错!我本来就没有错!」 女人是真不明白自己怎么生出了个这么倔的牛脾气:「那你就待到认为自己错了再出来吧。」 小余今就是不认,只哭叫着。 也许是因为他的哭喊太尖利,吵到了余林志,最终还是余林志给他放出来的:「哭哭哭,身为男子汉,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像什么样?!」 他骂:「哭什么哭?你是想让别人以为你死爹了还是死娘了?除了哭就什么都不会,要你有什么用?」 …… 那天学校多给的半天假期,对于小余今来说,是不快乐的。 他讨厌放假,放假就意味着要和他的爸爸妈妈长期待在一起。 所以在国庆假期的第一天,小余今就跑到了公交车总站那边去。 他留意过许炀是从哪边过来的,但是那边有不少房子,他想要找许炀也很难。 小余今抱着自己放在书包里的存钱罐,做了个深唿吸,扯着已经哑了的嗓子喊:「许炀哥哥!」 他从第一栋楼开始,打算每栋楼都喊五次,但并不是这样过后就放弃,如果没找到,他就调头回来每栋楼再喊十次。 直到找到许炀为止。 但是他运气不错。 小余今才喊出一嗓子,正对着他的窗户就开了。 小余今还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就见他的许炀哥哥坐在窗户里面,手撑在摆在窗户前的书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小金鱼,你是变丨态吗?还跟到我家里来了?」 小余今哽咽了下,没敢哭:「我…我没有,我就是想找你。」 许炀皱着眉看他:「你受伤了?」 他起身:「站着别动。」 许炀本来是想从正门出去的,但看了眼站在太阳底下接受暴晒的人儿,无奈地嘆了口气。 然后小余今就亲眼看着许炀拿着钥匙和钱,从窗户的那头轻轻松松地翻出来,不过眨眼间就利落地站在了他跟前,像是电视剧里那些从天上下来的神仙一样。 小余今看呆了。 许炀牵起他的手,仔细看了眼,眉头皱的更深,随手关好了窗户后,牵住了小余今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走,带你去诊所看看,就在前面。」 神仙哥哥。 小余今想。 他的哥哥是真正的神。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 抱抱我的兔兔 荣老闆:? 另外宝们!隔壁猫猫的人设图终于出来啦!挂封面上啦! 第73章 七十三尾金鱼 小余今怕疼, 他的伤口发痒了,需要上药。然后他就被疼得嗷嗷叫。 许炀在一旁看着,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过, 最终从诊所唯一的医生手里接过了棉签:「阿姨, 我来吧。」 医生巴不得呢。 小余今看着许炀坐在他对面,红着眼圈问:「哥哥,可不可以不上药啊,好疼。」 「不可以。」许炀示意他把手伸过来:「除非你手不要了。」 小余今可怜兮兮的:「没关系, 我还有另一只手, 有一只手牵你就好了。」 许炀:「……」 一旁的医生没憋住,笑出了声。 她觉得这孩子真有意思:「小朋友,你怎么受的伤啊?」 小余今眼都不眨的:「不小心划的。」 许炀:「那你嗓子怎么哑的?」 小余今清了清嗓子:「我从那边找你,喊了一路!」 自认耳力很好并确定只听见了一声的许炀不太相信这话。 他在他房间, 前后三栋外头有人说话他都能听见点声响。 医生有点惊奇:「你们不是亲兄弟啊?我还以为你们是亲兄弟呢。」 那个哥哥带着弟弟来的时候,虽然不说, 但明显是很在意的。 小余今下意识就说:「没有,我们是亲兄弟, 他就是我的亲哥哥。」 许炀:「?」 所以到底是谁跟谁姓? 小余今在抢答后, 也有点后悔。 许炀就在跟前,如果他说不是…… 小余今抿起了唇。 然而许炀什么都没有说, 仿佛没听见一样,只专注给小余今上药。 小余今松了口气的同时, 眼眶又泛酸, 他吸了吸鼻子, 强忍着眼泪。 许炀听见了:「要哭就哭, 别憋着, 搞得好像我欺负了你, 你好委屈一样。」 他虽然语气有点冷硬,但小余今却不自觉地扬起了个有点难看的笑容,然后眼泪就跟断线的珍珠似的,啪啪往下掉。 医生忙给他递纸巾:「啊呀,哭什么呀,就疼一下。」 第161页 许炀拦了拦:「没事阿姨,他就是个哭包,别管他,哭完就好了。」 「……才不是!」 小余今抽噎着:「哥哥你怎么能败坏我的名声!」 许炀:「。」 医生觉得又好笑又心疼,顺着不轻不重地训了句:「是啊,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这样说弟弟呢。」 她也是看许炀真的很在意小余今,才敢这样说:「弟弟受伤忍到现在才哭,已经是个很棒的男子汉啦。」 许炀:「……」 他望着看他被训后破涕为笑的小余今,就有那么亿点无语。 他给小余今上好药后,因为不会包扎,所以包扎还是医生来的。 医生:「还算好,只是皮肉伤,注意不要吃辣的,不想留痕的话少吃点酱油。别碰水,这天还热着,容易发炎。」 许炀在旁边学了一下她包扎的方式:「谢谢阿姨。」 医生摆摆手:「我再给他开瓶药,药要按时吃,一共三十。」 许炀说好,从口袋里掏了钱出来。 小余今一愣:「不用,哥哥,我有钱!」 许炀瞥他,把钱递给医生:「你喊我什么?」 小余今懵懵的:「许炀哥哥?」 「嗯。」许炀揉了他的脑袋一把,语气还是那样冷冷淡淡,但做的却是温柔到让小余今差点又掉眼泪的事:「哪有哥哥让弟弟出钱的道理。」 付了钱后,许炀又拿起了他的书包:「这么重,你放了什么?」 小余今不吭声,许炀也没多问,只背起包拎起袋子,多余的手牵住了小余今另一只手。 「走,带你去看上次答应带你看的金鱼。」 「嗯!」 . 虽然许炀是翻窗户出来的,但是带着小余今,他还是走的正门。 这边楼与楼之间的间距都很小,所以光线不是很好。 可小余今却一点也不怕,甚至可以说是蹦着跳着跟许炀绕进来的。 在看到许炀家里和他家一模一样的铁栏门时,小余今还稍微瑟缩了下,攥着许炀的手微微用力。 许炀垂首看他:「怎么了?」 「没。」小余今嘀咕:「我有点紧张。哥哥,你爸爸妈妈在不在家啊?我应该喊他们爸爸妈妈吗?」 许炀:「……?」 小余今一本正经道:「你看,我们都是亲兄弟了,那你爸爸妈妈不就也是我爸爸妈妈吗?」 许炀嗤笑:「你还真敢认啊。」 他顿了顿:「我妈不在家。」 小余今哦了声,看着还有点失落:「那好吧。那哥哥你爸爸呢?」 许炀微停,把第二张门打开后,微垂的眼帘遮住了眸中的神色:「不知道。」 小余今愣了愣。 他没有再多问,就看着许炀抽出了一双拖鞋:「没小的,穿我的吧。」 小余今说好,又说:「谢谢哥哥。」 这四个字许炀已经不知道听他说了多少遍了。 许炀家里不算大,至少没有小余今家里大,但是也显得有点空荡,没有太多的生活气息。 小余今跟着他进了他的卧室,看见了摆在书桌上的金鱼缸,登时有点惊喜:「好漂亮啊!」 他凑过去:「居然还有蓝色的金鱼吗?」 许炀勾勾唇:「我没骗你吧?」 小余今点点头,又看见放在旁边写着「小金鱼观察日记」的本子:「哥哥,这也是你们的作业呀。」 他嘟囔:「我们老师跟我们说要我们养蚕,可我不喜欢蚕。但是我们也要写观察日记。」 「我一年级的时候也养过蚕,没什么意思。」 「是吧是吧,而且蚕到时候会变成飞蛾啊!我总不可能把飞蛾养在家里吧?」 他这话许炀没法反驳,就听小余今说:「所以啊,哥哥你可不可以把你的养蚕日记借给我抄一下?」 许炀:「。」 他认命地去翻找:「你还真是机灵啊。」 小余今嘿嘿一笑,没忍住打量许炀的房间。 许炀把东西都收拾的很干净,书架上的书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有好多都是小余今看不懂的。 小余今也不客气,坐在了许炀的书桌前,还看见了许炀的手机:「哥哥你还有手机啊。」 许炀嗯了声:「你可以玩贪吃蛇和俄罗斯方块。」 小余今茫然:「我不会……」 许炀过去教他:「这样,按键盘这里。」 小余今摆弄了一下,很快就学会了。 但他的注意力没有被手机吸引,而是继续看许炀桌上都有什么。 他把许炀的作业本合上后,发现底下是画画的本子:「咦,哥哥你还会画画啊?」 许炀:「我打算初二报学校的美术班,到时候你还要跟我一起回家的话就要等我久一点了。」 小余今:「哦,没关系呀。反正我现在也每天都在等你。」 初一放学时间比小学还是迟的,现在小余今每天都会在初一一班的走廊上等许炀,他们班的同学都认识小余今了。 「哥哥。」小余今翻着他的画本:「你是想做画家吗?」 许炀摇摇头:「我对纯艺术画家没兴趣,以后应该会选插画师吧。赚钱。」 他想赚钱,去找自己真正的爸爸妈妈。 他想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是谁。 第162页 其实没听懂的小余今挠挠头:「真好啊,我都不知道我以后要做什么。」 「你还小。」许炀把自己六年前的本子拿出来给他:「可以慢慢想。」 小余今接过:「谢谢哥哥。」 他微顿:「哥哥你那个时候字就写得好好看啊。」 「你现在开始练字也可以。」 「可我觉得字帖的字都不好看,还是你的字好看。」 许炀:「……」 他无法,也正好能找点事给小余今做。 所以许炀抽出了一张纸,在纸上写了一面包含了各种部首笔画的字,又将硫酸纸递给他:「喏,你就在写,我再去搬把椅子进来,我还有作业要做。」 此时真该庆幸小余今伤的是左手。 小余今乖乖接过。 好在桌子够长,两个人挨在一块写到了中午。 许炀一开始还担心小余今没有耐性练字,但没想到他很乖地在一边一笔一划的写了好几页。 直到许炀的手机响了,他们才停下来。 「餵。」 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许炀没什么表情地应声:「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许炀看了看时间:「你也该回家吃饭了。」 小余今眨了下眼,这才想起自己跑过来的目的。 他跳下桌子,把自己被许炀放在床上的书包拿起来:「不用。」 小余今望着许炀说:「许炀哥哥,我带了钱来。国庆可是有足足七天,我们出去玩啊。我有好多好多钱。」 他说着,还把书包里的存钱罐拿出来,打开了底下的塞子,把里面的硬币、块票,还有鲜红的几张整钞都掏了出来。 满满的堆在一起。 许炀扫了一下,目测有个五六百:「你哪来这么多钱?」 小余今:「我存的,我家里挺有钱的,我爸妈给我零花钱很大方。」 许炀伸手帮他把钱塞回去:「你爸妈给你钱不是让你这样花的。」 五六百,在这个时候,这座小得连公交车站牌都没有的城市,已经是很多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许炀又笑了声:「带这么多钱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找我私奔呢。」 他本来只是一句玩笑,但没想到小余今眨了下眼,认真道:「是啊。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单纯的认为是兄弟情的两孩子真的巨可爱哈哈哈哈哈 第74章 七十四尾金鱼 许炀停住。 他告诉自己小余今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小孩, 哪里知道私奔的含义。 然后轻笑着揉了把他的脑袋,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走吧,哥哥请你吃饭。想吃什么?」 小余今:「我不知道。」 许炀想了想:「粉?」 小余今点点头:「可以。」 于是许炀就从抽屉里再拿了钱, 一碗粉是四块, 他拿一张十块的就好了。 但他望了眼小余今,又想了想家里空荡荡地没有什么零食,鬼使神差地从抽屉里再拿了张五十的。 ……这是第一次有朋友来家里做客。 许炀想,他招待朋友是应该的。 这附近就有一家粉店, 小余今和许炀进去后, 许炀很快就点好了羊肉粉。 小余今仰着头看,有点为难:「哥哥,我不知道吃什么好。」 许炀看了看:「有不喜欢吃的东西吗?」 小余今迟疑了一下,小心地报:「猪肉。」 许炀默默把砍肉粉划掉:「还有呢?」 「羊肉、香菜、番茄……」 「…你直接说你喜欢吃什么就好了。」 小余今:「鱼、虾。」 许炀锁定了一碗酸菜鱼粉:「你现在不能吃辣, 可以吗?」 「好。」 「那酸菜吃吗?」 小余今越说越小声:「我不喜欢吃酸的。」 许炀随口道:「你还真挑食啊。」 这句话像是触发了小余今的什么记忆,他的身体不易察觉地瑟缩了下。 小余今抿着唇, 有点莫名地恐惧。 哪怕是他爸爸妈妈提着他的耳朵指责他时,他都没有这样害怕过。 然后就听许炀跟老闆娘说:「阿姨, 麻烦再来一碗鱼粉, 不要放辣椒和酸菜,也不要香菜, 加个鸡蛋……小金鱼,鸡蛋你总吃吧?」 小余今怔怔地轻吸了下鼻子, 用力点头:「我吃!」 吃完粉后, 小余今又被许炀带着去买了零食。 买零食的时候小余今不太敢挑, 因为在家里都是他爸爸妈妈给他买什么他就必须吃什么, 不能挑。 但许炀却摆出了一副让他自己挑的架势:「你喜欢吃什么就拿什么。」 小余今拿了条巧克力, 看了眼许炀, 许炀没说什么。 他又拿了包麻辣,又看了眼许炀,许炀只望着他。 鱿鱼丝、冰淇淋、汽水、饼干、棉花糖…小余今第一次拿得这么畅快。 付钱的时候,许炀只多拿了一条口香糖给自己。 回家的路上,小余今咬着冰淇淋,牵着许炀的手,零食袋子在许炀另一只手上。 十月的南方还是很热,两个男孩子都体热,握在一块的手出了汗,黏腻得有些难受。 可谁也没松手。 许炀偏头看着正高高兴兴舔着冰淇淋的小孩:「小金鱼。」 第163页 他喊他,状似随意地问:「你爸爸妈妈是不是对你不好?」 小余今眨了下眼,几乎没有犹豫地:「没有啊,他们对我很好。」 为什么要说谎? 因为小余今不想让他的神仙哥哥觉得他是一个连自己亲生父母都讨厌的小孩。 可他已经是一个满嘴谎话的小孩了。 . 小余今的伤好得还是很快的。 主要因为是皮肉伤,他每天带着作业跑到许炀这里来,许炀也会给他换药。 于是在国庆假期的第五天,他的手就已经不疼了,而且结的痂也开始脱落了。 许炀做作业快,虽然作业多,但他在头两天就做完了所有作业。 第五天,许炀带着篮球准备出去打会儿球,还没出门,窗户就先被敲响。 一打开,果不其然就是小余今站在那儿垫着脚尖沖他笑:「许炀哥哥!」 许炀早就被他缠得没脾气了:「我今天要去打球。」 「!我也要去!」 「你会吗?」 「不会啊,但是哥哥你会啊,你教我就好了嘛。」 他这逻辑的确没问题,非要挑,无非就是完全没有问许炀愿不愿意教他。 但是许炀现在对着这小孩,已经没法说不了。 他只能冷漠地说一句:「就你这身高,投篮都做不到。」 小余今不高兴地扁了嘴:「我会长高的!而且我力气也很大的好吧!」 两人斗着嘴到了附近的球场,这边球场算不上球场,就是很简陋的水泥地,加两个篮球架,球场还被人停了车。 许炀把球丢在地上拍了两下:「手怎么样了?」 小余今把已经开始脱痂的手递过去给他看,然后许炀就把球放在了他手上:「拍球会吗?」 小余今摇摇头。 许炀教他:「用指尖拍,别用手心。这样……」 小余今想要投篮确实是不太可能,但是他学拍球和运球都很快,所以许炀很快就教他如何攻防。 小余今的运动能力比他想像的要好,两个人玩了一下午,最后大汗淋漓地互相说了拜拜。 小余今:「哥哥!明天见啊!」 许炀挥挥手,没有拒绝。 . 国庆假结束后,所有的生活就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小余今和许炀的关系又亲近了不少。 而且十月的新课表下来了,两个人意外的在周三有一节重复的体育课。 最重要的是,恰巧都是最后一节。 只不过初中的体育课上完后还要回学校等老师说放学,但小学的就可以直接走了。 小余今就总是借着这节体育课偷熘到初中部这边找许炀。 初中的体育课不像小学的那么简单,小余今基本每次过来,许炀不是在跑一千米就是在练引体向上。 小余今就等着他练完。 但这次周三,许炀放学后都没等到小余今来。 他直接去了小学部,就看见小余今正在操场上练跑。 他们班同学也都知道他,却没人敢跟他搭话—— 许炀长得好是一回事,看着又冷又凶也是真的。 小孩子都怕他。 小余今注意到了许炀,立马就跑过来了:「哥哥,我校运会报了接力跑,我每天放学都要练接力。」 许炀揉了把他的脑袋:「去吧,我等你。」 小余今扬起个笑。 许炀想了想,转去学校里的小卖部买了两个面包,怕待会小余今饿。 他们练习也没有太长时间,就练了半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但是结束后,小余今不太想动:「我好累啊哥哥。」 许炀看着他有点打颤的腿,在他面前蹲下丨身:「平时不是坐着就是躺着,突然一下运动这么勐,肯定累。」 关于为什么许炀说小余今不是坐着就是躺着,完全是因为每次放假小余今来找他玩的时候,基本上就躺在他的床上。 许炀其实有点洁癖,但抵不住小余今可怜兮兮的眼神,而且初中作业多,小余今躺着就不闹他做作业了,那就牺牲一下他的床好了。 有时候小余今也会缠着让他陪着玩,许炀就跟他说给他十分钟。 小余今就坐在床上靠着他,一边看着他写作业一边数数。 小余今有点迟疑地看着许炀瘦弱的肩臂:「哥哥,你确定你背得动我吗?」 许炀把面包递给他:「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上来,吃面包,闭嘴。」 小余今嘟囔:「凶死了。」 然后乖乖趴在了许炀的背上。 许炀没动。 小余今也没动。 许炀:「?」 他不解:「你不抱住我的脖子待会摔下去。」 没被背过的小余今哦了声,小心地环住了许炀的脖子。 许炀:「我是瓷器么你要那么小心?」 小余今稍稍用力,又严肃道:「我觉得你像一张纸。」 许炀太瘦了,又白,真的很像重病的人。 许炀:「……」 他无言,背过手去穿过了小余今的膝弯,把人稳稳地背了起来。 但说到底他只有十三岁,身板也的确有点瘦弱,在走的时候难免有点摇晃不稳。 可小余今却不怕,他一边趴在许炀背上吃面包,一边说:「哥哥!这个菠萝包好好吃!」 第164页 他还把面包递在了许炀嘴边:「你尝尝?」 不太能说出话的许炀望着他咬过一口的面包,本来想勉强说个不的,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咬了下去。 菠萝包有点甜,许炀七岁后就不喜欢甜食了。 他喜欢苦口的,苦瓜、凉茶、还有咖啡。 但这个菠萝包的确挺好吃的。 . 校运会办得轰轰烈烈的。 为了初中部和小学部不会互相影响,所以两边的校运会都是同一时间。 为期三天的狂欢,对于学生们来说当然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喜事。 小余今参加的接力赛拿了第一名的好成绩,他还为此兴奋了好久,一直在跟没有参加项目的许炀炫耀。 校运会结束后,又是两天周六日放假。 周六那天下了雨。 小余今出门的时候还没有,快到时天空就飘了小雨。 到许炀房间的窗户口后,雨就下大了。 小余今没带伞,又看着许炀没关好的玻璃窗,扫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多出在窗户底下的砖块。 小余今试了一下,发现砖块堆叠的高度正好够他翻窗。 于是他迈着自己的小短腿,艰难地翻了进去——许炀说了他今天上午不在家。 六岁的小余今不知道自己这个行为算什么,他只知道他想进来躲个雨,顺便帮许炀把金鱼缸挪一下位置。 以及在这儿等着许炀。 ……还能顺便悄咪咪地看看许炀哥哥画的画。 然而小余今没有想到的是,他才落地,发出了点声音,门就忽然被人打开。 小余今愣愣地跟匆匆赶过来的许炀对上眼。 许炀一脸无语:「小金鱼,你犯法了你知道吗?你这叫私闯民宅。」 没听懂地小余今抖了抖身上的水,打了个喷嚏。 许炀头疼,把他一把拎起来:「下雨不带伞乱跑什么?发烧了好找我碰瓷?」 他嘴上说着训人的话,手上却是一边带着小余今进了浴室,给他在木桶里放了热水:「自己脱衣服泡一下,我去给你拿干净的衣服。」 「姜水喝吗?」 「…我不喜欢。」 「不喜欢也得喝。」 「……那你问我有什么意义吗?」 许炀微微一笑:「看看你还能多挑食。」 小余今噎住,气得瞪他:「你嫌弃我!」 许炀:「……」 他举手投降。 而在转身时,许炀不免勾起了唇。 人家钓鱼是放线,他钓鱼是找砖。 正好够小余今踩脚而且能堆稳的砖可不好找,他也找了很久,才给堆好。 许炀把自己穿过的干净衣服拿给小余今,看着小余今泡在木桶里,确认了他身上没有什么伤:「我小时候的衣服也有点大,将就一下。」 小余今哦了声,又问:「将就是什么意思啊?」 许炀耐着性子解释了句。 小余今说好,又看着许炀拿起了他的衣服:「洗了之后放我这儿?」 他随意道:「以后你要是在遇上下雨也有衣服穿。」 小余今没拒绝:「好啊,那哥哥你的衣服我到时候也收着了,说不定哪天你来我家过夜,也有衣服换。」 许炀应声。 没有自己洗过衣服的小余今根本不知道,许炀拿着他所有的衣服转去了阳台上,亲手给他把衣服洗了。 他只知道哥哥的衣服真的大了点,衣服上还有点说不出来的味道。 许炀端着姜水进来时,就见小余今揪着衣摆不停地闻:「……你是变态吗。」 小余今茫然:「啊?」 许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也懒得解释了:「你在闻什么?」 小余今从他手里接过深色的姜水:「哥哥你衣服上有味道。」 许炀垂首,靠近他闻了下:「樟脑丸,放衣柜里沾上的,防虫用的。」 小余今恍然:「哦。」 可他觉得还有点别的,像是许炀身上的味道。 ……挺好闻的。 「把姜水喝了,待会凉了。」 小余今小心地喝了口:「噫,不辣,好甜。」 许炀心说废话,他都快把他妈那一罐子红糖倒没了,要还辣红糖都要哭了好吗。 然而面上却是:「快点喝完。」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荣老闆小时候真的好傲娇哈哈哈哈哈 第75章 七十五尾金鱼 这座小城市在十一月时就已经展露出冬日的一点初寒。 虽然也没有说冷到要穿棉袄, 但是两件衣服还是必要的。 许炀骑自行车去买了新衣服正准备回家,就见到小余今和朋友们在街上玩。 他本来没打算打扰的,但没想到小余今喊了他:「许炀哥哥!」 小余今很是惊喜地跑过来:「好巧啊!」 许炀看了他身后不远的两个小伙伴一眼, 语气不知怎的有点淡:「嗯。」 小余今没有察觉:「哥哥你准备回家了吗?」 这个方向, 的确是回桥那边的方向。 许炀说是。 小余今稍稍顿了顿,感觉到了许炀的冷漠,有些不解,但却没问:「那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许炀拒绝得很平静:「不了, 我还有事, 你和你朋友玩吧。」 第165页 小余今茫然。 正巧朱征和蔡书竟也走过来了:「余今。」 他们一左一右地站在小余今身边,有点好奇:「这就是你说的哥哥吗?」 许炀只扫了他们一眼。 朱征和蔡书竟都比小余今要高,许炀见过他们几次,在路过小余今家附近的时候, 看着小余今和他们还有一些孩子玩过家家,看着小余今和他们打闹。 小余今和他们没有代沟。 他们年纪相仿, 一起长大,是真正的髮小。 小余今也是这样介绍的。 许炀沉默地听着朱征和蔡书竟的问好, 只点了下头, 开了自行车的锁。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是他莫名其妙的有一种自己的什么东西被夺走了的烦躁感。 然而小余今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哥哥, 带我一程嘛。」 「我没载过人。」许炀示意他看:「而且我的单车没有后座。」 小余今指了指座位前面的杆子:「我横着坐这儿就好啦,之前朱征也是这么载我的。」 ……又是朱征。 许炀敛眸, 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烦躁:「我没载过人, 这边车多坡多, 还要过河, 会摔。」 小余今却没有松手:「没关系啊, 摔也是我俩一起摔嘛。」 小余今有时候, 是真的会展露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偏激:「要死一起死嘛,能死在一起也挺好啊。」 许炀:「……」 小余今到底还是坐上了他的自行车。 许炀是真的没有载过人,所以一开始他还稳不住。 偏偏小余今又是个多动症,让许炀很是头疼。 单车是摇摇晃晃前进的,别说路人了,许炀自己都觉得随时会摔。 要摔了他自己还好,摔了小余今就麻烦了。 等到他好不容易熟练稳住了,背后也渗出了点细汗。 许炀轻出一口气,看着被自己虚虚圈在怀里的小余今,没忍住问:「你也愿意和朱征一起死吗?」 从小道德感就极其薄弱、思维方式和正常人不太一样的许炀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这句话有什么不对。 而在此时性格较为偏激的小余今也没有。 小余今只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他要是会摔了我,我就不会坐他的单车了!」 「可是哥哥你不一样啊,你是我哥哥,我是你弟弟。我们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许炀:「……」 他不值得自己为什么要那样问,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小余今这么说时,他的心情轻快了起来。 . 认识许炀哥哥很久,小余今都没见过许炀的家人。 小余今觉得这真的很不公平。 许炀哥哥已经见过他的妈妈,也见过他的爸爸。 可他却没有见过许炀哥哥的亲人。 所以在某次许炀跟小余今说明天下午别来找他,他要去他妈店里帮忙的时候,小余今悄悄地在许炀家里守了很久。 守到许炀出门,然后跟在了许炀后面。 小余今不知道许炀要去哪,反正他就这样跟着,跟着转过了一个弯、两个弯……然后啪得撞在了谁的胸膛上。 他被撞得往后倒了两步,还是对方伸出扶住了他的肩膀,他才站住脚。 小余今就听着许炀的声音在他脑袋顶上响起:「小金鱼,你是变.态吗?上次顺着窗户爬进我房间不够,还要跟踪我?」 小余今和他好一番争论,最终还是许炀败下阵来,牵着得意洋洋的小余今去他妈妈的店里。 许炀握着小余今的手,握得很紧。 小余今说,他是他的小金鱼。 是他的。 是不是这代表着小余今属于他。 既然是他的所有物,那么是不是代表着无论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就算烂到连尘埃都不如,小金鱼也永远都是他的。 许炀垂着眼帘,不敢再多想。 许炀的母亲开了一家裁缝店,裁缝店不大,后面就是棋牌室。 许炀的母亲和许炀长得并不像,这个认知让小余今有点发愣。 然后小余今又听见了对许炀的各种议论声。 他们混杂在棋牌室里的麻将声里,那些大人以为他们听不见、听不懂,但哪怕是六岁的小余今,都听懂了。 在一句「他该不会是哪来的野种」中,小余今终于忍无可忍,要扭头去找说话的人,却被许炀用另一只手强硬地摁住了脑袋。 小余今有点气。 等他们离开了后面的棋牌室,许炀这才松开他。 小余今仰头看向许炀:「哥哥,你的爸爸到底去哪了?」 许炀安静了会儿,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 而且他更想知道他的妈妈究竟是不是他的妈妈,如果不是,他的亲生父母去哪了? 他没多说,只屈指轻弹了一下小余今的眉心:「秘密。你想知道我爸去哪了的秘密,就得拿你为什么总是离家出走的秘密来换。」 「我才没离家出走。」 「……小骗子。」 许炀哼笑,蹲下丨身捏了捏他的腮帮子:「你嘴里什么时候能有句真话?」 小余今扁了扁嘴,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一本正经道:「哥哥,你别听他们乱说。」 他说:「他们就是嫉妒你太优秀了,因为你比他们的孩子都优秀,所以他们就不舒服,然后就说那些话。」 第166页 小余今垂首,在许炀的怔愣中,将额头抵在了许炀的额头上:「哥哥,你是全世界最优秀的人。」 「我最喜欢你啦。」 十三岁的许炀没敢问他到底是因为自己「最优秀」所以喜欢自己,还是别的。 他只知道如果小余今喜欢优秀的人,那他就变得更优秀好了。 优秀的哥哥,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的弟弟。 . 十一月底的天气已经可以穿毛线衣了。 这周日,小余今跟着余林志去了余林志的朋友家,因为余林志喝了太多酒,没法开车回家,只好在朋友家暂住一晚。 小余今期中考拿了第一,刚刚被余林志带着炫耀了一圈,脸都笑僵了,这会儿他求了好久,终于求到余林志愿意借他手机两分钟。 他要给许炀打电话。 「餵?许炀哥哥。」 小余今靠在阳台上:「我现在跟我爸爸在他朋友家里,明天早上你不用等我啦。爸爸说他送我上学。」 「你带书包过去了?」 「没…到时候我们会先回家拿一趟的。」 「……我总感觉你会迟到,你在哪?要不要我去接你来我家睡?」 老实说,小余今有一瞬的心动,但他看着外头黑下来后格外安静的街道,摇了摇头:「不啦,没关系。」 许炀哥哥说到底也只有十三岁,他又不是成年人,跑过来不安全啊。 许炀也没坚持:「那你记得让你爸早点起,别再匆匆忙忙送错学校了。」 「嗯嗯嗯。」 「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睡。」 小余今嘿嘿一笑:「好,晚安。哥哥。」 许炀在电话那头摁了摁自己不停跳动的眼皮:「嗯,晚安。」 . 小余今又迟到了。 而且他爸爸余林志再一次将他送错了地方—— 小余今望着已经关了门没有值日生的初中部校门,有点不高兴。 虽然他知道今天不是许炀哥哥值日,但他真的不想一个人去小学部那边跟保安说、找老师。 早知道他昨天就跑去许炀哥哥家睡了。 烦死了。 小余今踢了一下石头,看着还在打电话的爸爸,他的确有点混世小魔王的那味,可余今也做不到在别人聊正事的时候打断。 毕竟这是礼貌问题。 小余今就看着自己爸爸接着电话越走越远,看那架势,完全不打算管自己了。 小余今气闷,也不想转去小学部了,他就直接找初中部的保安说他和家人走丢了要找七年级一班的许炀哥哥好了! 而小余今并不知道,在他等待的过程中,许炀那边老师喊他说他家人在保安室等他,有东西要送到他手里。 完全不设防的许炀到了保安室后,看到的是一圈挤在保安室里的壮汉。 他们都戴着帽子,穿着差不多的衣服,要么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要么戴着口罩。 十三岁的许炀,就算是是十几岁出头的年纪了,可也始终只有十三岁,见过的人和事太少。 他没有第一时间警惕起来。 许炀微愣:「不好意思,我听说我家里人找……」 坐在他身后的保安:「许炀,这儿。」 许炀下意识回头,但扭头的一瞬间,他就被捂住了嘴,甚至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不知道摁了哪儿,全身一麻,难以言喻地感觉在他的血液里乱窜,使不上一点劲。 他就这样被直接带出了保安室。 站在校门口的小余今,正好往保安室迈出一步,保安室的门就忽地被打开。 他率先看见的,就是被捂住了嘴,无力地伸着胳膊想要挣扎却不能的许炀。 小余今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抓住许炀,想要喊自己的爸爸,但他的手才伸出去,碰到了许炀的手指,就有人抢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 他被一起控制着丢到了一直停在校门口的面包车上。 作者有话要说: qwq 第76章 七十六尾金鱼 余林志挂了电话后, 回头想要跟小余今说点什么,但没见到人影了。 他皱眉,有点不悦。 这孩子估计又闹别扭直接进学校了。 ……也不知道听话懂事点。 . 这伙人绑架的手法很熟练。 小余今和许炀被带上车后, 完全就没有挣扎的空间, 就被用扎带绑住了手脚,用胶布封住了嘴巴,用布蒙住了他们的眼睛,然后被他们丢在了后备箱那边挤着。 小余今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 扎带捆着他的手又紧又疼, 似乎都嵌进肉里了。 疼痛和恐惧让他的眼泪在剎那间就决堤而出。 许炀也是害怕的。 但他忍着自己的慌乱,强行镇定着摸索着用肩膀把小余今勾到了自己怀里,用下巴尖轻轻摩挲着小余今的发顶,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慰他。 他深唿吸了口气, 压住了自己的颤抖,努力去数数, 去记车子在转弯时带来的惯性,在脑海里构建地图, 许炀其实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但是他必须要掌握住所有能掌握的信息。 万一这就是他们的生路呢。 就算不是他的,他也得想办法给小金鱼搭建一条路出来。 小余今和许炀听见他们用和他们这儿很相似的方言在骂。 第167页 大概意思无非就是说运气不好, 明明踩过这么多次点了,偏偏今天出了意外, 多抓了个人, 有点麻烦。 他们在讨论要不要把小余今随便找个地方丢下去。 毕竟他们的目标是许炀。 许炀在听到这话时, 有一瞬的欣喜和期冀。 他不在意自己会怎么样, 也不想知道这些人为什么绑他。 他只想他们能同意这个方案, 把小金鱼放下去。 既然目标是他, 那就不要把小金鱼卷进来。 可听到这话的小余今却勐地止住了眼泪。 他被绑在后面的手牢牢地攥住了许炀的一点校服衣摆,紧张地不行。 他不想下去。 他怕他被丢下后,就再也找不到哥哥了。 「……不行,他们明显认识,万一报警呢?」 「可是抓了他,他家里人也会报警啊!」 「但至少没那么多线索,我们还有时间!」 「艹,他妈的我们盯了这么多天,什么都算好了,连带他的那个阿姨那都打点好了,怎么就突然碰上这细佬1了???」 「……」 许炀的默数勐地一顿。 虽然他早就猜到了一点端倪,但猝不及防地听到他喊了这么久的妈妈真的不是他的亲生母亲时,他也还是会难过。 哪怕…「妈妈」也没怎么对他上过心。 可那毕竟是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啊。 许炀的指甲掐进了肉里,强迫自己摈弃那些杂念,继续数。 小余今在他怀里艰难地转身,用身体拥抱他,两个人紧紧地依偎在了一起。 这时候的他们,对于下一秒的事,都充满了未知的恐惧。 而且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心里作祟,让他们觉得这趟车开了很久很久,久到好像都要出省了,才终于停下来。 他们被扯着带下了车子,然后被丢进了哪儿。 小余今嗅到了浓厚的灰尘气味,呛得他想咳嗽,却咳不出来。 他们的手脚都被扎带捆绑得血液不通而僵冷失去力气。 那伙人显然也是故意用那样的力度让他们没有办法有任何的动作的。 「…差不多该剪开了吧?」 「这俩都是孩子,我们这么多人看着,也不会出什么事。」 他们议论了两句后,最后是一个粗犷的男声道:「喂,你们听着,不想死的话就别乱叫,也别想着跑,这里只有我们。」 小余今根本没有办法思考,许炀冷静地点了点头。 扎带和胶布以及蒙眼的布条都被解下来。 他们恢復了感官,但看到的却是除了那个保安以外,都已经戴好帽子和口罩,做好了伪装的一干人。 算上保安,一共十四个,比他在保安室看见的还要多。 许炀心有点沉。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绑架,但为什么偏偏是他? 许炀将因为过度害怕而丧失了语言能力的小余今揽在怀里,感受着自己的血液一点点流进冰冷的手指,慢慢恢復知觉。 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想要安抚小余今。 而这些人对他的动作显然无所谓——毕竟再如何,他和小余今也就是两个孩子。 许炀瘦弱到跟一折就断的树枝没什么差别,小余今就更不用说了,六岁的孩子,他们是真的不放在眼里。 保安在许炀面前蹲下:「许炀。」 许炀看着他,努力地抱紧了怀里的小余今。 保安:「你可能没注意到,但我盯你很久了,你妈呢?」 许炀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第一时间也没有办法说话。 保安轻嗤了声:「拿瓶水来。」 这伙人明显是以他为首,立马就递了瓶水过来。 许炀是因为恐惧暂时失声,但他的大脑却在颤抖中格外清醒。 这些人在找他的亲生妈妈? 那就证明他对他们还有用。 在没得到线索前多半不会撕票,所以他要冷静。 他不能让他们知道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所谓的亲生母亲是谁在哪,因为这样他就没有了价值。 他死没有关系。 他不能让小金鱼出事。 许炀轻颤着接过矿泉水瓶,先是自己喝了口,等了会儿,确认了身体没有什么异样后,低头轻轻喊了声小余今:「小金鱼。」 小余今的眼泪已经哭干了,只知道缩在许炀怀里发抖。 他听见许炀的声音,下意识地抬头,那双眼睛里的恐惧和绝望让许炀心脏一疼,好不容易恢復了点知觉的手脚又开始冰冷了起来。 「…喝点水。」许炀的声音都有些滞涩:「你哭太久了,会脱水。」 小余今现在几乎是他说什么就做什么,许炀把水递给他,他就下意识伸手去接。 喝了两口冰冷的矿泉水后,小余今也镇定了不少。 他本来就比一般的小孩子早熟,脑袋瓜又聪明。 这会儿也明白过来害怕是没有用的。 坏人不会因为你怕就放过你。 这些人也没有阻拦许炀和小余今的动作。 因为他们确实不把两个孩子放在眼里。 等到小余今不喝了,许炀才接过水瓶再喝了两口,然后拧好了盖子。 保安:「你不仅和老闆长得像,其实性格也还是有点像的。」 第168页 他摸了摸下巴,要不是许炀和小余今是他绑来的,听他这语气,倒像是在这话家常:「只可惜是在这种地方长大,这种穷山穷水,养不起人。」 他嘆了口气,重复了之前的问题:「你妈呢?」 「我妈…」许炀故意停顿了下,露出了点惊慌和紧张:「我妈就是开裁缝店的,自己赚点小钱,你们绑架我,也拿不了多少钱。」 保安讥讽一笑:「别装了。」 许炀心里一紧,就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怼在了他脸上:「谁说你裁缝店那个妈了?我问的是你这个妈妈,你的亲生母亲,许立雪。」 照片看着像是裁剪下来的。 照片里的女人挽着被裁剪掉的人的手臂,穿着一袭老式的白色婚纱看着镜头。 看背景,这应该是一张结婚照,但是女人却没有什么笑意,英气的眉眼间甚至有点冷淡。 而许炀不笑时,眉眼就和女人很像。 ……许炀见过这个人。 她每年都会来家里一趟,他的「妈妈」没有告诉过他她是谁,记忆中第一次见面时,他五岁。 她带着很多玩具和零食上门,在家里吃了顿饭。 当时「妈妈」好像想对他说什么,但是她摸了摸他的脑袋,对他笑了一下:「喊阿姨就好。」 然后许炀就喊了她八年的阿姨。 保安:「现在仔细看看,你和她长得也挺像的。」 许炀从不觉得自己和她很像。 虽然他第一次见她时,就有一种莫名的亲近依赖感,但是许炀一直都和她保持着距离。 因为他觉得她和他的「妈妈」不一样。 她干净、漂亮,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令人怯畏的贵气。 她如果是云,那他就是泥。 许炀喊了她八年的阿姨,到今天才知道,那朵云是他的生母,才知道那朵云的名字。 原来他不是跟父亲姓许,而是跟他的母亲姓许。 他的生母,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就像电视剧里的那样,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不能和他相见? 「……我不知道。」 许炀有点艰涩的声音让保安更加确信他知道。 故而保安说:「真要算起来,你也算我的少爷,你要是在本家长大,我还得保护你。我这次来,也不是说要把你怎么样,我也不想对你动手,所以小少爷,配合点,可以吗?」 「我真的不知道。」 「…行,你可以不用说她在哪,反正我老闆也不是很想见她。你只要告诉我东西呢?」 东西? 什么东西? 完全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的许炀在心里皱眉,面上却还要继续稳住:「什么东西?」 保安蹲着的姿势和行事风格看着像是个混混,但却意外的有耐心:「什么东西?」 他嗤笑:「你说呢?她十二年前带着我们荣家本家的印章和你跑到了这儿,不就是等着我老闆派人找她跟她道歉,保证以后不在外面乱搞了吗?」 他说着,点了根烟,似乎是觉得好笑:「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要不是律所那边只认那个章,她就算和你死在外面我老闆也不会管。」 「小少爷,你要是果决点说出来,你和你朋友现在都可以走。你想回荣家我也可以带你回。」 「别装了,我查过了,许立雪每年都会去看你,而且她说过了,你知道东西在哪。」 「她是有点难找,稍微听到一点风声就跑没影了。但你不难找,她也是个没脑子的…真以为我们查不到你?」 这话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将一个十三岁孩子内心所有的柔软和对父母的一点憧憬都噼得荡然无存。 哪有什么难言之隐。 哪有什么苦衷。 他只不过是被推出来挡刀的棋子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qaq 第77章 七十七尾金鱼 许炀和他们周旋了足足七天。 这七天, 他先是说许立雪其实没有告诉他东西藏在哪,只告诉了他她住在哪,然后报了很多个假地方。 那些地方许炀都去过, 他们学校有雷锋志愿者活动, 会去老旧的住宅区探望老人,他知道哪些房子是空的。 他说的都是那些空房子。 保安他们就一次次踩空,也没有怀疑过许炀—— 因为他们的确找许立雪很久都没有找到过,许立雪是真的狡兔三窟。 许炀就是利用了保安透露的那句「她听到点风声就跑没影了」在这儿蒙他们。 许炀在拖延时间, 他信他们打点好了自己的一切, 多半没有人会因为他的失踪报警。 但是他们多带了一个小余今。 小余今的家里人肯定会报警的。 然而足足七天,许炀已经报不出新的地点了,外头也始终没有动静。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更沉。 好在他们是真的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 一开始许炀还想不明白,后来他懂了。 这些人说的方言虽然他们都听得懂, 但是口音和一些字上有细微的差别。 他们不是本地人,尤其是那个保安, 那个保安说话还夹杂着点英文。 ……他来自南界。 这里不是他们的地盘,他们不敢对他们动手。 所以管吃管喝, 睡觉时还分了他们一床棉被。 第169页 小余今就和许炀蜷缩在一张被子里, 许炀抱着小余今,免得地板硌得他疼。 小余今紧紧地靠着许炀, 每到夜幕,他们这里面就没有一点的光, 空气中还充斥着那伙人留下的烟味。 小余今从来没有觉得烟味这么难闻过:「哥哥。」 他轻声问许炀:「我们明天怎么办?」 许炀也不知道。 但他必须安慰小余今:「没事, 说不定警察叔叔明天就来了。」 小余今有点哽咽:「可是都七天了……」 「别怕。」许炀抱着他, 头一次痛恨自己是这么弱小:「我会保护你的。」 他低声道:「睡吧。」 话是这样说的, 可这几天, 无论是他还是小余今, 根本就睡不好。 等到了绑架的第八天,再一次扑空了的壮汉实在忍不住,在一大早打开门后冲上来直接踹了许炀一脚。 那一脚根本就没有收力气,直接踩在了许炀的肩膀上,把本来就靠着墙的许炀踹得因为惯性弹了一下,狠狠地撞在墙上,剧痛让他的脸色瞬间就惨白了起来。 小余今被这声巨响吓到了,扑在许炀面前,眼泪又开始掉:「许炀哥哥……」 许炀勉强抬起另一只手,颤抖着把小余今摁着藏在了自己身。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眼眶也泛了红,却还得保持冷静和镇定和这伙人周旋。 就听壮汉骂:「你他妈是不是在耍我们?!老子守了一夜就没看见人!还差点被人发现怀疑是扒手要报警抓老子!」 因为过度的疼痛,许炀第一时间根本说不出话来。 小余今倒是在他的庇护下哭着凶回去:「你们自己被发现了凭什么怪我们?!」 壮汉狠狠瞪他一眼,藏在帽檐底下的眼睛含着怒火和兇悍,看得小余今不住一抖,却始终没有退缩。 在他想要再踹一脚时,还是保安走了进来,拦住了他:「干什么?!」 他斥道:「老闆没说要伤他,你知道他是谁吗?!就算他在外头长大,也始终是荣家的少爷!说不准还是荣家未来唯一的继承人!你是想死吗?」 对于小余今和许炀来说完全陌生的两个字,对于这群人而言却像是玉皇大帝如来佛一般压在上头,壮汉的怒火几乎是瞬间平息,甚至再看向疼到额头冒汗的许炀时,还有点后怕。 保安:「行了,滚出去吧,我来问问。」 壮汉走了,还带上了门。 保安在许炀面前蹲下,朝许炀伸手:「别动,我看看你的伤。」 他大概捏了一下:「脱臼了,忍着点。」 话音落下时,保安手上一使劲,疼痛就如同潮水一般将许炀淹没,他忍到眼里都蓄满了泪,才没能叫出声。 保安啧了声:「太弱了。」 许炀咬住自己的后槽牙,在此刻无比认同他的话。 如果不是保安拦住了…他连小余今都保护不住。 保安掏出烟盒,点了根烟:「你见过你爸吗?」 许炀没吭声,小余今没忍住:「叔叔……你放过我们好不好……」 保安吸了口烟:「有条路可以给你选,我真正的老闆,不是你爸,是你叔叔。」 许炀一顿,就听他慢慢道:「如果你愿意告诉我印章在哪儿,并且跟我回荣家,我可以放过你。」 他笑:「你要知道,我来时,你爸说的是拿了印章就把你和你妈处理了。」 许炀现在已经不在意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了,他只在意保安说的那句话:「他呢?」 保安挑眉,看了被许炀护在身后的小余今一眼:「小少爷,给你个忠告,真回荣家后,不要这么重情重义,会害死自己,人这辈子在世上最不能信的,就是感情。」 ……许炀知道。 他的亲生母亲可以推他挡刀,他的亲生父亲不知道因为什么要「处理」掉他。 可他的小金鱼不一样。 小金鱼不是感情。 小金鱼是他的。 小金鱼活着,他就活着。 「他看见了我的脸,听见了我的声音,当然要死。」 「你在我们学校做保安,有很多人看见了你的脸也听见了你的声音,他们都要死吗?」 保安似乎有些意外,但又笑:「他们不一样,他们不知道你被绑架了,但你的这位小朋友知道。」 什么意思? 「你们就不好奇我们为什么敢在那里动手吗?因为那边监控前几天就坏了,但是没修。哦,报损坏的人还是我。」 保安咧嘴一笑:「还有,现在报在警察那说失踪的只有一个人……你是叫余今吧?」 保安看向小余今:「长得倒是挺像女孩子的。」 小余今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保安:「因为我现在是你失踪案的唯一目击证人。」 许炀心里一沉。 这个人比他想像的要有脑子。 而且他猜错了。 他们不对他们动手,并不是因为这里不是他们的地盘,而是因为他的身份。 这拨人分成了两边,保安明面上是他亲生父亲那边派来的话事人,但实际上是个间丨谍,他的老闆另有其人,那个人想保下他,要利用他。 至于小金鱼……从一开始这伙人就没有打算放过小金鱼。 第170页 而为什么没有动手,无非就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拿到印章。 他们不知道还要耗多久,不好处理尸体。 怎么办? 许炀感到无力而又绝望。 他可能……保护不住小金鱼。 他知道说什么可以让小金鱼不去说、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这种话对方根本就不会信,那他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许炀脑袋乱得不行时,外头传来了喊声,是喊保安的,说是查到许立雪买了火车票要跑。 保安立马起身,很明显是去组织人抓人了。 许炀得以喘丨息。 小余今从他身后出来,小心地碰了碰他的肩膀:「哥哥,你还疼吗?」 许炀勉强露出个笑,把他抱在怀里,整个人都乱得无法思考:「不疼了。」 他近乎有点疯癫地呢喃:「别怕,我会救你出去的,一定有办法的,你一定能活下去的……」 「哥哥,」小余今低声说:「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他说的对,我见过他的模样,也听过他的声音,如果我是他,我也会灭口。你和我不同,他不会伤害你,你答应他…你好好活着。」 许炀咬着牙:「闭嘴,不许这么说。我会想办法的。」 他红了眼眶:「你活着,我才能活着,你死了我就死了,你知道了吗?」 在此刻,意识到他们不会放过小余今后,许炀的愧疚和绝望几乎抵达了顶峰。 他看着自己放在小余今背上孱弱到似乎碰碰就碎掉了的手,想起自己被轻松制服的情形,心里有什么情绪冲破了枷锁,翻涌着在他眼底凝聚成了冷戾。 他太弱了。 他要变强。 只有变得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而他并不知道,小心地靠在他怀里的小余今心里同样有情绪在翻涌。 他红着眼眶,满脑子都是许炀被踹的那一脚,明明踹得不是他,他却疼得眼睛都红了,甚至于几度没有办法唿吸。 他想如果有机会出去的话,他要去学跆拳道,他要去青少年宫报跆拳道。 他要保护许炀哥哥,他不想再看着许炀哥哥在他面前受伤了。 . 小余今和许炀都没有想到,当天那伙人并没有回来。 许炀试着碰了碰大门,也没有传来警告声。 但是这张门被锁死了,他们根本就无法逃出去。 这里是个废弃的工厂,关着他们的地方很空旷,却也足够阴冷,到了晚上,两个人常常要紧紧挨在一起,裹着棉被才能勉强取暖。 更别说今天一天他们滴水未进。 许炀忍着眩晕感,还想再找找出路,然而他背后却传来小余今压抑着恐惧的颤音;「许炀哥哥……」 许炀一顿,毫不犹豫地回头去找小余今,将小余今抱在了怀里:「怎么了?饿了吗?」 小余今感觉到了许炀的温度,闭着眼睛攀上许炀的脖子。 他的确饿了,但他知道许炀肯定也饿了,他们都没有吃东西,都饿着,是一样的。 所以他没有说,他只是轻声道:「我怕黑。」 这里的环境和黑暗,会让他想起在家里被关着的模样。 小余今从第一次被关小黑屋起,就怕黑了。 不过前几天都有许炀抱着他,所以他的恐惧没有滋生,但刚刚许炀离开他的那一瞬,他就好像跌落了悬崖的人儿。 「别走……」 「我不走,我就在这。」 许炀把被子全部裹住小余今,又隔着被子抱紧了他:「冷吗?」 小余今挣扎着想要把被子分给他:「我们一起。」 许炀抱他很紧,没让他动:「我这样抱着你就不冷了。你别怕,我不怕冷。」 「我不怕。」小余今挨着他:「哥哥你也别怕,我不害怕的。」 许炀的夜视能力比小余今好,工厂内对他来说并不是完全漆黑的,有一点光进来,他都能够看清楚。 所以他清楚地看见小余今睁开眼睛看着他,那双眼是那么的明亮干净,像是夜晚洁白的月光,照进许炀的心里时,能够净化一切。 小余今说:「大不了我们一起死啊。」 他话里的某个字眼戳到了许炀的心窝,许炀抱着他更加用力:「你要活下去。」 许炀的声音里是小余今从未听过的冷冽:「小金鱼,无论如何,你都要活下去。」 他才六岁。 他有在着急找他的爸爸妈妈,他有朋友,有自己喜欢的事。 ……他和他不一样。 然而持续了三天,那伙人都没有回来。 此时已经是被绑架的第十天晚上了。 小余今和许炀都饿了三天,许炀到底比他大一点,意志力要强一些,小余今却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身体温度也流失得厉害。 许炀搂着他,抿着自己干到起皮了的唇:「小金鱼?」 小余今没有回应。 许炀心里着急,但他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东西,门他也试过了,根本就打不开。 ……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许炀眼神发狠,对着自己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 尖利的牙齿破开皮肤,疼痛让许炀有点没有办法继续下嘴,但是看着在他怀里虚弱的小余今,许炀几乎是带着义无反顾的架势咬下去的。 第171页 他的血流了出来。 许炀把手凑到了小余今嘴边,但血液顺着唇缝只渗进去了一点,就又滑落。 他不能这样浪费。 所以许炀将自己的血含在嘴里,铁锈和腥味让他几欲作呕,却不得不忍住。 他低头贴上小余今的唇,将血渡进了小余今的嘴里。 过度的干渴和飢饿让小余今本能地吞咽。 许炀就这样一口一口地把自己的血餵给小余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结束回忆啦 第78章 七十八尾金鱼 一直到第十二天, 紧闭的大门才传来动静。 小余今这时候已经醒了,他也知道自己喝了许炀的血。 但现在的情形已经没有办法让他们去计较这计较那了,因为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说话的力气了。 因为那伙人消失太久, 小余今和许炀此刻盯着大门, 都在期盼打开门的是警察。 可上天真的太不眷顾他们了。 回来的,是那伙人不说,更让许炀心里发沉的是,保安并不在那群人里面。 那十几个壮汉和以往一样, 戴着口罩和帽子, 还带着浑身的煞气,冲进来时也没有再顺手关门,而是直接将许炀提熘了起来。 小余今想要抓住许炀,却根本使不上劲, 只能任由许炀的手从自己的手里滑脱:「许炀…哥哥……」 他声音虚弱到几乎听不清,哭腔更是模煳了字音。 但是许炀却看了他一眼, 勉力给了个安抚的眼神。 只听拎起他的人骂道:「我叼你老母!你和严兹那小子一直耍我们玩是吧?!要不是老闆打电话给我们我们都不知道那小子传得就是假命令!」 他狠狠地将许炀怼在墙上,轻松地就像是将一张纸钉在了墙上一样:「印章到底他妈的在哪里?!说不说!」 许炀动了动唇, 几乎是从窒息中挤出来的两个字:「我不……」 他话还没说完, 男人的脚就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膝盖上。 剧痛让许炀的话直接被淹没,因为没有力气, 他连痛唿都做不到。 「你还要说不知道?!」 许炀张着嘴勉强唿吸了两口气,一旁的小余今着急地想要站起来帮他, 但两个已经饿了五天, 靠着血过日子的孩子是真的没有力气。 还有人在一旁手疾眼快地摁住了小余今:「别动!我们不想弄你!听话点就能活下去!」 许炀是他们老闆, 也就是许炀的亲生父亲亲自点头说要「处理」掉的人, 而且许炀这里的户籍是假的, 到公安细查一下就「查无此人」的存在, 学校那边他们早就打点好了。 许立雪僱请的养着许炀的那个,他们也已经收买了。 在他们带走许炀的那天,她就给学校打了电话说许炀家里出了事,要立马回老家一趟。 在学校眼里,那个女人就是许炀的妈妈,所以当然不会怀疑。 ……许炀死了就死了,消失了就消失了,不会怎么样。 但是已经在警方那边立案,现在还在搜寻的小余今不一样。 他们没有在小余今面前暴露过自己的身份和长相,没必要灭口。 灭口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麻烦。 「……放开,」小余今眼眶红了,却已经没有眼泪能掉下来了:「哥哥……」 他忍着哭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和他们讲道理:「我们…很久、没吃,没吃东西了……」 小余今头晕到说话都说不清:「没办法去想……」 摁着他的人把话听了进去:「喂,他们关着也饿了这么多天了,先给点东西吃再问吧?」 提留着许炀的那个壮汉看着许炀快要晕过去的模样,烦躁地松开了人,任由许炀直接摔在地上:「餵点东西。」 有人拿了水和面包过来。 其实他们这个身体状况,应该要先吃流食,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有口水喝都很不错了,哪还能计较什么适不适合? 小余今和许炀挨在一块,小余今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小声问:「哥哥,你的膝盖没事吧?」 许炀的膝盖到现在还在疼,而且刚刚摔下来时,他的手掌也有擦伤,肩膀也撞到了:「没事。」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儿,因为那些人要么在打电话,要么就守在外面望风,要么就是骂骂咧咧地在说着什么。 许炀冷静地垂下眼,思索着后续的对策。 但这伙人显然很着急,在他吃完两个面包有力气说话后,就又有人走过来,一个人负责把小余今用绳子绑起来,另一个人问他:「东西到底在哪?」 许炀瞥了一眼他手里的棍子:「我说了我不知道……」 男人望着他,举起了自己手里的棍子。 许炀睁着眼睛,正准备等待着棍子落在自己身上,却没有想到男人的棍子指向小余今:「你不说,我就废了他一只手。」 许炀所有的算计登时在那一刻大乱。 他到底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情绪外泄的一刻,男人也狞笑了声,仿佛终于找到了他的弱点,毫不犹豫地就把棍子冲着小余今挥下去。 许炀连思考都没有,直接扑在了小余今面前,任由棍子落在了他的手臂上,沉闷却清脆地断裂声伴随着剧痛涌上的那一刻,许炀的眼前一黑,几近昏厥。 第172页 还是小余今的哭声把他拉了回来:「哥哥!」 许炀把自己的嘴咬出了血,才没痛唿出声。 他还能使上劲的手死死抱着小余今,将小余今摁倒在地上,用自己的身体遮掩住他。 他真的不知道。 什么荣家、什么许立雪、什么印章…… 他也是被绑来的那一刻才知道的啊。 许炀终于忍不住自己的眼泪,滚烫的液体没入小余今的颈窝时,烫得小余今的泪水也跟着夺眶而出:「呜呜…哥哥……」 有人上前要把许炀从小余今身上拉开,动手的男人却阻止了他:「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好好想想。我也不想手上多条人命,你也不想他死,不是吗?」 大门再次被关闭,小余今却已经哭得不能自已。 他好恨他自己啊。 要不是他也被绑来了,那许炀哥哥现在就已经跟那个严兹走了,也不用受伤了。 如果不是他见过严兹、听过严兹的声音、知道严兹的名字,人家要灭口……如果不是因为他…… 小余今的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住了,没法动,他只能喊:「哥哥、哥哥……」 他一边哭一边去问许炀:「你的手怎么样了……」 「……没事。」许炀唿出口气,用另一只手擦了一下他的眼泪:「哭什么,又不疼。」 小余今看着他比平常还要白的脸和猩红的眼眶,哭着求他:「你别管我了。哥哥,我求你了,你别管我了……」 许炀疼得快要没法思考了,却还能挤出个笑来安慰他:「没事,你先别哭,你听我说,我想到办法了。」 小余今抽噎了一下,忍住眼泪:「什么?」 「我说我有办法让我们两个都活下去。」 他将小余今揽在怀里,不让小余今看见自己的表情,语气听上去轻松又自然:「真的,但是你必须要听我的。」 小余今立马点头:「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别出事,你别……」 他这会连那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知道哭,只知道求着许炀:「求求你,哥哥。」 许炀垂首,借着他的衣服擦了一下自己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强撑着嘱咐:「你先认真听我说,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住。」 「这些人比你想像的要恐怖,警察或许有用,但他们背后还有千丝万缕的…怎么说,你还记得我陪你看的动画片吗?那些坏人背后还有更大的反派,反派会对好人进行报復,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 「所以你出去后,不能跟警察指认他们。小金鱼,我知道你记忆很好,你记得他们每个人的眼睛和声音是吗?」 「是……」小余今抽噎了下:「我记得刚刚拿棍子的那个身高大概和我爸爸差不多,手臂上有纹身,八天前他捞袖子的时候我看见过,他的眼睛是单眼皮……」 「嘘。」 许炀听见他描述就心慌得很:「你要忘了,小金鱼,你得忘了。如果你出去后指认他们,他们会报復你。」 「也会报復你吗?」 许炀苦笑了下。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但是他现在必须要让小余今远离这一切。 如果他猜得没错,这些人可能和南界的黑丨势丨力有关系,虽然现在严打,可他们要报復一个普通人,也太简单。 他必须要保证小金鱼从这里出去后也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所以他说:「会。所以我们都得忘记,你知道吗?」 小余今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知道了。」 「好,接下来无论我跟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要出声,知道吗?」 「嗯。」 许炀唿出口气,松开小余今,仔仔细细地看了眼因为这一趟折腾瘦了一圈的人儿。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小金鱼身上也有一些擦伤,这地方充斥着二手菸的气息,而且到处都是灰。 再这样下去小金鱼的伤口会感染。 他沖小余今笑了下,然后对着门外喊:「我想好了!」 大门再次应声而开,就见之前那个拿着棍子的人又拎着棍子进来了:「东西在哪?」 许炀:「在我家。」 男人冷嗤一声:「你家里我们早就翻了个遍,小子,这个时候了还想唬我们?!」 眼看他拎起棍子又要砸,许炀立马道:「等下!因为我藏到了一个你们都找不到的地方。」 男人狐疑:「什么地方?」 「在你们都想不到的地方。」 男人有一瞬的迟疑。 他和伙伴们对视一眼,交换了眼神。 许炀继续道:「反正无论怎么样,你们都是要杀我的不是吗?我愿意告诉你们地方在哪,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他说:「你们放过他。」 「可以。」 男人毫不犹豫就点了头:「但得你先指对地方。」 许炀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好。」 「我房间窗户底下不是有很多砖堆在一起吗?你们就没注意到?」 许炀冷静地开始胡谄:「那个东西就在其中一个砖里面,被塑料裹着封起来了。」 他记得他找的砖,其中有一块有点裂缝,裂缝里面还有扯不出来的塑胶袋,应该是做砖时掉了什么东西进去。 他不知道他们那个章究竟有多大,但很巧的是那块砖足够大也足够高。 第173页 总要赌一把。 男人打了个电话。 守在那边的人果然找到了那块砖。 但是因为许炀说章在里头,他们不可能就这样「开砖」印证。 不过也没关系了,因为他们已经相信了,毕竟砖头里夹了塑料的确很奇怪。 男人挂了电话,拔丨出了自己口袋里藏着的小刀。 许炀眼皮子跳了跳,小余今急得要跳起来,却被人死死摁住:「哥……!」 就连他的嘴巴都被人捂住。 即便是许炀,在面临死亡时,也忍不住后退一步。 男人却说:「放心,这里还不是你的死地。」 话音落下时,他毫不犹豫地沖向了许炀。 许炀倒是想反抗,但是他们这边来一个人,就轻而易举地束缚住了他。 然后小刀就狠狠地划破了他的手臂,男人算准了位置,只划破了他的静脉,但饶是如此,翻出来的血肉还是触目惊心。 许炀根本站不住脚,疼痛和大量流逝地鲜血让他的眼前都模煳起来。 架着他的人就是他唯一的支点,而这些人也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男人把棍子递给了身边的人:「把他手脚打断了,扔河里去。」 小余今在这句话中瞪大了眼睛,泪水再一次止不住地流。 他疯狂扭动着身体想要挣扎,但却被摁得死死的。 许炀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了,他甚至因为过量的疼痛,就连双手和双脚被打折时,都没有太大的反应,就好像……已经失去了知觉。 他们还要做准备,所以先把许炀丢在了工厂里。 小余今扭动着身躯到他身边,已经哭得不成声音。 许炀却能够分辨出来他在喊他:「别…别哭……」 「小金鱼。」 许炀的眼前已经出现了重影,他却还在努力地咬清楚字音安慰小金鱼:「你坚持一下,会有人来救你的。」 「你才六岁……你会长大,也会忘了我的……」 许炀闭上眼睛,刚刚被打折了双手双腿都没有哭,现在却掉了眼泪:「你总会忘了我的。」 忘了他也好。 这么痛苦的记忆…… 可别给他的小金鱼留下阴影啊。 许炀被拖着上了车。 他强撑着一口气,本来都要散了的,但在看到他们给还关着小金鱼的屋子里落了锁后,大脑有一瞬的清明。 ……不对。 这些人…跟他说谎了! 他们是不会动手处理小金鱼,可是没说不让他自生自灭! ……该死。 许炀咬着自己的舌尖,让自己勉强保持清醒。 他们也不打算亲手杀死他,他们要把他丢在河里,他还有机会。 这座城市唯一能溺死人的河只有一条,那条河有一个渔夫在摆渡。 这些人不知道。 人,真的拥有无限的潜能。 或是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爆发,或是为了保护什么重要的事物而被挖掘出来。 许炀在被丢进河里的那一瞬间,就在努力不让自己沉没下去。 憋着那口气,顺着冰冷刺骨的河流而下,瞄准了在水里的桥柱,用自己的脚腕堪堪勾住。 好在今天没风,水流不急。 好在许炀学过游泳,他很能憋气。 许炀浑身已经彻底没了知觉,别说什么疼啊、冷啊,他现在连自己的身体都感受不到了。 他只能凭藉着意念强撑着。 他记得—— 他记得那个渔夫的眼神很好。 那天坐船的时候他跟他们炫耀过,说他是叉鱼的好手。 好在上天还是眷顾他们的。 哪怕只是这么一点。 那个渔夫在许炀快要失去意识、被水淹没的剎那,看见了许炀。 这里总有人投河自尽,渔夫一开始以为是挂在桥柱的浮尸,打浆过去后,心中一惊,赶忙把人捞上来就近靠了岸后做了个简单的急救后,就要打120,但是许炀却拼着最后那口气抓住了他的手:「110.」 他说:「110,叔叔,救救我弟弟……」 渔夫看着他这张已经快要看不出人形的脸,终于想起什么:「你和你弟弟坐过我的船!」 许炀撑着最后的力气,清晰明了的告诉了渔夫小余今在的地方要怎么走,他就在旁边听着渔夫打110,把他说的路线都复述了后,终于闭上了眼睛。 渔夫对着电话还要再说句什么,却忽然有人抢走了他的手机,摁断了电话。 许炀在彻底失去意识和所有有关许炀的一切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命硬的人才能够在南界活下来,你够格了。」 那个声音,是那个保安的。 也就是那个表面效忠他的生父,实际效忠他叔叔的严兹。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了结束了qwq 第79章 七十九尾金鱼 医院里乱成了一团。 院长从未见过荣荀这样的神色。 他倒是没有甩冷脸, 也没有摆出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但偏偏就是这样的平静,才让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危险感。 没有人敢多说话, 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停下来。 他什么都不用说, 光是站在那,就让每个人恨不得自己现在忙碌到最好脚不沾地。 第174页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他们显得着急紧张。 从余今被他亲手抱上救护车送急救检查确认没问题后转单人病房,荣荀就没有问过一句余今怎么样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紧张余今。 因为荣荀已经在余今的病床旁边坐了一天一夜。 不带挪位、不带合眼、不带喝水吃饭上厕所的那种。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上演什么八点档的煽情戏码,红着眼眶握着余今的手一脸紧张憔悴, 可丨荣荀真的没有。 他只是坐在那, 没有碰过余今哪怕一下。 就那样坐着,面无表情地看着。 新来的不过一年的护士来换葡萄糖点滴时,还被他吓到了。 出来后还在那问护士长说守着的真的是家属不是仇人吗? 因为荣荀那样子…… 比起陪护,更像是想要杀了余今。 院长关好门, 看着睡得安静的余今,确认他没什么事后, 松了口气,主动跟荣荀说:「你不知道, 他刚来医院没多久的时候也因为这两个字应激过。」 那时候荣荀还不知道余今也来了南界, 没有资助医院,也没有关注到。 院长见他不吭声, 便继续说:「当时我们并不知道他对这两个字也有应激反应,是不小心让他看见了个同名的病人。那个时候他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攻击性, 砸了玻璃制品, 拿着碎片, 不仅想要自杀, 还对别人也有很强的攻击念头。」 「我们没有办法控制。」 但是后来, 余今不知道怎么的, 捂着脑袋痛苦地呢喃着要活下去,而且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又陷入了昏迷。 他再醒来后,又重新开始计算了重置的时间。 他人是稳定下来了,但是精神状态更差了。 从那以后就经常发呆走神,眼里出现的最多的就是茫然。 那时候他还会跟主治医生们说几句心里话,可他说得最多的就是—— 「我好像忘了不该忘的人。」 院长猜测,这就是余今不断重置的原因之一。 因为他在想要遗忘的同时,也想要记起谁。 . 荣荀没有说话。 他拜託纪总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忙调余今的档案,他看过。 因为那天台风过境,突如其来地暴雨让泥石流封了路。 小余今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是他被丢入河里的两天后了,他陷入了昏迷。 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被找到的五天后。 加在一起,正好是七天。 荣荀当年知道余今的病后,一度很懊恼后悔,甚至厌恶自己。 如果不是他跟余今说那些话的话…… 但最令他厌恶自己的,不是因为他跟余今说那些话导致了余今这样。 而是他发现他骨子里那些阴暗的东西纠缠着他,早就将他好不容易塑造在心里的那些良善冲垮。 他的本性暴露了出来。 就连小金鱼都没有豁免。 他当时…… 他当时居然有一瞬地欣喜。 因为这样,他和小金鱼提前重逢了。 他见到小金鱼了。 小金鱼的爸爸妈妈不要小金鱼了,那是不是就代表着…… 小金鱼彻彻底底属于他了? 这个念头升起的一剎那,他的血液都沸腾了,恨不得当即立马去找小金鱼,把小金鱼永远地藏进自己的骨子里。 但同样也有一盆冷水狠狠地从他的头顶浇下。 他的血是热的,脑袋和心却是冷的。 在那一刻,荣荀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变成了一个怪物,或者说他本身就是一个怪物。一个会伤害小金鱼的怪物。 这个认知让十七岁还未满的荣荀害怕。 所以他朝着自己的心口处来了一刀。 他想杀死自己。 可在下手的时候,荣荀又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他死了,无依无靠的小金鱼要怎么办? 于是那把刀偏离了点,虽然是把他送急救了,但确实也救下来了。 还阴差阳错地让荣家一些没有参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的老人对他的伤势纷纷起了猜测,对他的亲生父亲和他的叔叔都起了疑心。 这个伤就留在了荣荀身上,时刻提醒着荣荀。 他得学会做一个真正的正常人。 但是那道疤太打眼了,荣荀怕以后小金鱼有机会看见了会问,所以他自己对着镜子给自己纹了条金鱼上去。 包括后来小金鱼说想学散打,荣荀一开始是想拒绝的。 可只要一想到自己那时候生出来的可怖念头,荣荀就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而且他还抽时间找机会亲手教余今。 他把自己所有的弱点都告诉了小金鱼。 这样如果有一天那盆冷水没有浇下来的话,小金鱼也有能力从他手里逃脱。 去报警,把他抓起来。 然后他所有的财产就会开始转移,都会转进他的名下。 ……荣荀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每一条路。 无论是他死,还是他伤害了小金鱼,又或者是小金鱼和他在一起。 不管是什么,荣荀都算得明明白白。 唯独没算到这一天。 院长看着没有动静的荣荀,轻嘆口气:「你多少吃点东西,这样也不是个事。」 第175页 他还想再劝什么,病房就被人轻轻敲了一下,随后就见公鸭嗓推门而入。 他走到荣荀身边,俯身轻声说:「老闆,人都抓回来了。」 「马勃闹着要见余先生。」 荣荀望着余今,终于开口:「把他舌头和手指切了。」 他的声音沙哑,语气冷戾,没有半点感情,即便是公鸭嗓,都有被惊到,更何况是院长。 在这一刻,院长才深刻地意识到这个男人执掌的不是什么简单的公司。 他是从荣家爬出来的。 荣家前身…… 公鸭嗓稍微迟疑了一下。 他已经很久没有干过这事了。 「还有许立雪。」荣荀淡淡道:「那么爱跑爱说,腿和舌头一併砍下来让她自己吃了吧。」 公鸭嗓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老闆,您不是说这是犯法……」 荣荀偏头,瞥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让公鸭嗓彻底闭嘴。 救命。 他老闆其实平时也不这么疯。 虽然他打架是不要命,也进过几次局子,但是每次进去都是调解出来的,而且那几次都是他老闆正当防卫啊!!! 公鸭嗓绝望了。 怎么一碰上余先生的事,他老闆就这样了呢? 公鸭嗓没有立马就走,因为他知道荣荀还有事情交代。 荣荀动了动唇,还没说后续的话,床上躺着的余今就好像是被他的声音吵醒一样,呢喃了句:「荣荀。」 余今的声音很轻,因为长久没说话,还有点哑。 院长和公鸭嗓是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的,但是荣荀却毫不犹豫地倾身,靠在了病床上,贴近了余今。 他的声音在剎那间由暴雪转晴,温柔得仿佛进行了一次人格切换一样:「我在这。」 余今头疼到要炸开,无数的声音交叠在他的脑袋里,让他拧紧了眉头。 他要忘掉所有的一切,忘掉所有的人和声音,他不能记得…… 不然哥哥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他只有忘掉,哥哥才有生还的可能性…… 如果不是因为他记得的话,许炀哥哥也不会…… ……不。 不对。 许炀哥哥就是荣荀。 荣荀……荣荀是他的男朋友。 他好好的活着,他就在他身边。 荣荀沙哑低沉的声音就好像是一把刀,那句「我在这」噼开了所有缠绕着余今的痛苦,落在他身上时却又在瞬间转化成了一片温柔的花瓣。 还带着点清香的那种,让余今安定下来。 他稍微侧了下身子,被手背上的针管弄疼了:「嘶。」 荣荀果断摁住他的手臂,将他捞在了自己怀里,整个人坐在了病床上:「别动,你还在输液。」 余今稍微缓了缓,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彻底安心:「别离开我。」 他的意识还有点混沌:「哥哥疯男,你别走。」 荣荀垂眼,心疼胜过了本能的愉悦,他轻吻着余今的发间,安抚着他:「我不走,我就在这。」 他顿了顿,低声说:「这一次我一直守着你,我没有离开。」 目睹了全程的院长和公鸭嗓愣了愣,两人对视一眼,公鸭嗓打了个手势,带着院长悄悄离开,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荣荀这句话就像是触发了余今的什么记忆一样,让余今的眼尾湿润了起来:「就算要死也一起死啊。」 他没有输液的手紧紧拽住了荣荀的衣领,偏过头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他的颈窝:「荣荀,你听见没?」 「我不许你比我先死,我也不许你比我晚死。如果有一天我出了意外,你就来殉情,同理,你要是出了意外,我也会为你殉情。别给我玩双标!」 荣荀稍停。 这话余今小时候说过,只不过那时说的不是什么殉情。 当时荣荀觉得他还小,没有把他的这些话放在心上,只觉得是小孩子不懂事。 现在看来…… 荣荀没忍住低笑了声。 余今已经缓过来睁开了眼睛,他又不是小时候那种脆弱到什么用处都没有的废物点心,稍微缓一下就好了。 「笑什么?听见我说话没有?」 「我只是在想你签了遗体捐献,我们怎么合葬?」 余今:「你也可以签,回头我们一起在大学的解剖室见。」 荣荀幽幽嘆了口气:「那我可能会因为吃醋诈尸,怎么办?」 余今:「……」 不愧是你啊。 荣荀勾着唇,在他唇上落了个轻吻:「小金鱼。」 俏皮话点到而止,荣荀抱着他,喊了他后又沉默了会儿,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但余今却没有这些顾忌。 他拽着荣荀的衣领,将人狠狠地拽在了自己面前,用力地吻了上去。 在他撞上去的那一刻,没控制好力道,磕到了荣荀,一点血腥味就跟着他的声音一块落下。 「我说过的。你抱了我,我的清白没有了,你就得对我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 荣老闆:吃醋诈尸 #求医学生心理阴影面积# 第80章 八十尾金鱼 余今的主动权很快就被荣荀掠夺。 荣荀的吻总是带着要将他吞食下腹的兇勐架势, 从一开始就是狠戾的。 第176页 余今会因为这个起鸡皮疙瘩,也会因为这个感到一点头皮发麻,但他从来就不觉得恐怖又或者可怕。 所以他没有推开过荣荀。 哪怕他的舌尖又被吮破了皮。 他只是会在荣荀松开他、替他擦拭了唇上的水渍后准备再低头亲下来时, 抬手挡了下, 气息不稳道:「差不多就行了。」 然后荣荀就会克制着亲一亲他的指尖,再在他的唇上落一个轻吻,起身。 「没压到你手吧?」 「没。」 荣荀重新抱住他,沉默了会儿后, 到底还是说:「对不起。」 余今舔着自己嘴里的血味:「你又不是第一次咬破我的嘴皮了我都习惯了。」 荣荀哑笑了声:「那这个也对不起, 下次我小心点。不过也不能怪我啊,牙太尖了,有点没办法。」 余今:「……」 他无言的同时,也是明白了荣荀第一声道歉指的是什么。 他一时间也有些沉默。 绑架案是横在荣荀心里的刺, 也是他这儿过不去的一道槛。 但就算前面是悬崖,他也要拉着荣荀一起跳下去。 「是我该跟你说对不起。」 荣荀稍停:「什么?」 余今抬眸看他:「你怪过我吗?如果那天不是我在, 你其实当时就可以跟严兹走,后来也不用受那么多罪, 更不用在鬼门关趟一遭。」 荣荀身上的旧疾, 是因为他留下来的。 「我没有,」荣荀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解释, 甚至于语速都有几分快:「我怎么可能怪你?如果那天不是因为你认识我,你都不会遭遇那一切;如果不是我对你说……」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荣荀已经明白了。 就像余今在看见他有点急着想要说明白时也懂了一样。 余今勾唇:「谢谢。」 他顿了顿:「不是和你客气, 只是很想说这两个字。」 荣荀没有吭声。 余今继续道:「我不是安慰你,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 「荣荀, 我爸妈对我并不好, 他们不爱我, 他们爱的只是他们的面子。」 他考得好, 他就是他爸妈口里的「我家孩子」,他们带他治病,也只不过是为了一个面子和名声。 那时所有人都在夸赞他们对他不离不弃。 可他们根本就没有让他好好接受过一次完整的治疗。 「你别再想什么如果我没得这个病的话也可以好好长大了,不可能。」 余今平静道:「我小时候就在想,等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下去了,我就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放把火,把他们和我都锁在里面,把一切都烧干净了。」 无论是惩罚、还是小黑屋又或者是那些辱骂,全部全部都烧掉。 余今感觉到荣荀的手臂收紧,是那种想要把他嵌入怀里,生怕一松手他就熘走的力道。 余今微微拧了下眉,却没有推开他。 他只是觉得好笑,同时心脏也被胀满。 「我不在意了。」余今轻声安抚着自己过度没有安全感的男朋友:「荣荀,事情都没有发生,现在很好,不是吗?」 荣荀沉默着低低应了声。 余今勾唇,慢慢引导他:「所以你别说对不起,也别觉得对不起,我也一样,好吗?」 荣荀安静了会儿,哂笑了声:「你很像在哄小孩。」 余今莞尔:「谁让我男朋友好像有一颗玻璃心呢。」 他顿了顿:「答应没?」 荣荀垂眼:「你让我再亲一下我就答应。」 余今:「……」 不愧是你啊。 眼看着荣荀就要亲下来,余今立马道:「我饿了!这打得什么?葡萄糖吗?不用输了吧?」 荣荀喊了护士进来。 公鸭嗓再一次跟着护士一起进来,护士在拔针,荣荀嘱咐公鸭嗓:「去买碗小米粥。」 「两碗。」余今偏头补充:「你肯定也没吃。」 公鸭嗓一愣,荣荀失笑:「行,两碗。」 余今又说:「再加点别的,两碗粥吃不饱。」 荣荀顺从地说好,跟公鸭嗓说了点别的。 这医院附近就有一家属于荣荀但不在荣荀名下的餐厅,公鸭嗓直接去那加急了两份小米粥、一笼奶黄包还有两杯豆浆。 等他把东西拎到医院时,余今也在荣荀的陪同下做完了检查,正好吃东西。 余今接过荣荀递来的碗筷,随口问了句:「马勃呢?」 荣荀微顿,眼神很凉。 察觉到什么的余今有点无语:「……我都想起来了,你是真不记得他了吗?」 他嘀咕道:「当初第一次见他还是去等你放学,撞见他饿到盯着草走得摇摇晃晃的,我那时候跟你说,那个人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找老师,你说给他点东西吃大概会更有用。」 然后荣荀掏出了个馒头,说他早上吃剩的还有一个,本来打算去餵流浪狗的。 余今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把那个馒头从他手里拿走,给了马勃。 荣荀恍然:「是他啊。」 他记得小余今拿他馒头给谁的事,但确实不记得那谁是谁。 他又说:「我都不记得他叫什么,你却记得。」 直觉不对的余今:「我那也是因为他后来来我家有跟我做自我介绍……」 第177页 「他跟你做一次自我介绍你就记住了。」 「不是,他也跟我说过几次……」 「是啊,他还和你说过别的话。」 余今:「……」 他面无表情:「荣荀,你差不多就行了。」 荣荀幽怨一嘆:「你现在还要为他和我吵架。」 余今一脸的冷漠在他这句话下绷不住,到底还是咬着奶黄包闷笑出声。 「别笑了。」 荣荀收了自己的架势,哪怕心里真的酸熘熘的,还是柔声道:「别呛到。」 余今咽下嘴里的食物:「我只是忽然想起你每次见到我和朱征他们在一块时都特别冷漠,难不成你那时候就在吃醋吗?」 天。 荣荀小时候吃醋真的好可爱。 余今还记得十二三岁,那时候还叫许炀的人轻抿着唇,冷言冷语地怼他,还把他往外推,他要真迟疑了走了,他又不高兴,偏偏又不说。 那时候的荣荀好闷啊。 荣荀没吭声。 余今凑近他:「荣荀?」 荣荀垂眼:「我不知道,但是那时候只有你跟我玩。」 他小时候性格不好,就像小余今说的那样,不温柔。 而且因为早熟早慧,他和同龄人格格不入。 有些基因也是真的会遗传的。 荣家一大家子没一个正常人,他的亲生母亲许立雪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他生下来就和寻常小孩不一样。 这点他一直都知道。 荣荀说的是实话,余今却莫名地被扎了一下。 其实那些事情已经很久远了,哪怕他现在记起来了,那些记忆也还是像是随着年岁被蒙上了一层纱。 余今也说不出当年他对荣荀究竟是什么感情,又为什么非得纠缠着这一个哥哥。 病房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安静,还是院长拿着余今的检查报告敲了门,才打破这份寂静。 「身体上都没有什么问题了。」 院长看向余今:「头还疼吗?」 余今摇摇头:「不疼了,谢谢爷爷。」 院长没多想,只以为是荣荀跟余今说了他把他当爷爷的事。 院长把检查报告放在桌子上,余今眸色微动,想起什么似的:「安平爷爷,今年我们一起去给安和爷爷扫墓吗?」 院长一顿。 他像是没听清一样,茫然地看向余今:「你、你刚刚说什么?」 余今沖他勾唇:「我想起来了,我好像好了…我,我记得您跟我说过您叫洪安平,还有洪安和爷爷,他教过我怎么把脉。」 「难怪。」荣荀轻轻嘶了声:「你是通过把脉知道我胃不好的是吗?」 他一说这个余今就想起自己还有好多帐要跟他算,故而瞪了他一眼:「骗子现在别跟我说话。」 荣荀故作委屈。 余今却不理他,只是笑着看着眼眶泛了红,混浊的眼睛里蓄了泪水的老人:「欸,爷爷您别哭啊……」 他又撞了一下荣荀:「快拿纸巾给爷爷!」 荣荀这辈子就只这么心甘情愿地被一个人支使着跑过腿,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都只有这一个人,能让他一点怨言都没有。 荣荀起身,把纸巾递过去后,洪安平还有点受宠若惊地感觉:「谢谢。」 ——主要是真的和荣荀打交道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自己乙方的卑微身份啊! 洪安平忍不住问:「那、那下个七天你还会忘记吗?」 荣荀眸色微沉,有一瞬间的寒凉。 余今却不在意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到了再说吧。」 他顿了顿:「不过我觉得我可能不会忘记了。」 他会忘记,不过是因为他给自己下的心理暗示,是因为他以为是自己记住了那些人,所以害了哥哥。 而且当时受到了太大的刺激。 一个六岁的孩子,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哥哥在自己面前被划破手臂,被打折双腿双手……没出现其他问题都是他心志坚定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记起来了荣荀就是那个哥哥。 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哥哥现在成了他最爱的人。 他们以后会好好的。 . 院长走了后,余今又跟荣荀说自己想见马勃一面。 荣荀没说什么,只问他要了个吻,然后就让公鸭嗓把人带了过来。 公鸭嗓带着马勃进病房时,余今还问了公鸭嗓一句:「欸,你叫什么啊?」 公鸭嗓愣住,下意识地看了眼荣荀。 荣荀虽然的确会因为这个吃味,但还是替他回答了:「他叫李兴。」 余今点点头,又看向了有点紧张的马勃:「我不想和你、包括余林志他们再有什么关系。」 他直白道:「当年他选择把我送到南界时,我就不是他的儿子了。他收养你,是他的事,和我没有关系。」 余今当着荣荀的面,把马勃的电话拉黑:「面包不过是举手之劳,我不喜欢那个口味,但他们总是买那个口味给我。所以你也不用太在意。」 「至于馒头。」余今笑了下:「给你馒头的其实不是我,是荣荀。」 马勃怔住。 荣荀悠悠补充:「我没有要给他,是你从我手里拿走的。」 他凉凉道:「本来打算餵狗。」 第178页 余今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也没有戳穿他:「我没有什么别的要说的,也没什么想问的。就一句话,大家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走一边,互不干涉。」 马勃张了张嘴:「我……」 余今不想听他多说,只是看向了荣荀:「荣荀,可以吧?」 他其实并不恨马勃,俗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而且就算没有马勃,也会有王勃、李勃、张勃…… 经歷了这么多事后,余今活得已经很透彻了。 荣荀不置可否地摊了摊手。 余今已经自动解读为同意了。 他顿了顿:「哦对了。简讯里的那个『她』是谁?」 李兴察觉到这个问题的危险,果断地拉着马勃就要走。 马勃还想说什么,却被李兴一把捂住了嘴拖走。 余今永远不会知道。 余林志的公司已经落入了荣荀亲手布下的陷阱,要不了几年就能够逐步瓦解。 至于为什么不立即摧毁,不过是荣荀想要报復。 他要他们陷入煎熬。 以为有希望,但实际上抓到的全部都是绝望。 包括马勃也是。 或许他继承不了余林志的公司还能利用自己的专业找一份不错的工作,可是荣荀早就放话出去了。 ……荣荀向来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开猫猫哈,开啦,目前存稿9章了嘿嘿嘿 第81章 八十一尾金鱼 余今出院时, 还是李兴开车,他和荣荀坐在后座上。 他主动扣住了荣荀的手,任由荣荀捏着他的指尖玩。 但没一会儿, 荣荀就靠着他睡着了。 余今偏头看着荣荀眼下淡淡的青黑, 想起自己昨天在医院过夜的事。 他吃了药,睡得比较早,睡之前还特意跟荣荀说了他处理完事后不想回家可以睡上来。 然而…… 因为医院的消毒水味,余今睡得并不安稳, 半夜翻身醒来了一下, 就被荣荀吓到了—— 他一睁眼,就看见荣荀一动不动地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 就好像看着他睁着眼睛睡着了一样,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醒了。 还是余今不确定地含煳喊了声后,荣荀才有动静。 他起身坐在他的床边, 抬手覆在了他的眼睛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荣荀的声音始终温柔缱绻:「睡吧。」 他的嗓子比以往要哑:「我守着你。」 余今沉默了会儿, 感觉到荣荀盖在他眼皮上的手不知道是因为控制着力道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在轻颤。 所以他低声说:「你不睡吗?」 余今:「我想你抱着我睡。」 这句话是把荣荀哄上床了,但人有没有睡着, 他就不知道了。 因为早上余今醒来时, 他只是稍微动了动,荣荀的声音就响起:「醒了?」 那时候余今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荣荀好像一直在一个不易察觉地紧绷状态。 而这个状态, 是在余今提出自己想出院回家——和荣荀一起回家时,才消失的。 余今在心里低嘆了口气。 想握紧荣荀的手, 却又怕吵醒他。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脏酸胀得厉害。 曾经他很想拥有一个可以把自己当全世界, 只围绕着自己转的人, 现在得到后, 余今又心疼了, 捨不得了。 到家后,余今把荣荀喊了起来。 荣荀显然睡得也不是很沉,他只是稍微动了一下,荣荀就睁开了眼睛:「抱歉。」 这一幕有点熟悉,但是他们的身份和关系又不一样了:「我有点困。」 余今握紧了他的手,嘟囔道:「你下次再不睡觉,就在我床边熬鹰的话,我就不让你上床了。」 荣荀失笑:「我的错。」 他俩下了车,进了家门,彻底回到了属于两个人的空间。 余今没有第一时间换鞋,而是抱住了荣荀:「就算下个七天我还是会重置,我也爱你。」 荣荀顿了顿,反手将人圈在怀里:「怎么突然这么说?」 余今嗅着他身上令人无比安心的气息,老实道:「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弄得我也有点怕。」 荣荀哑然。 他垂首亲了亲余今的发梢:「我不是怕这个。」 他缓了缓,知道有些事肯定是要说开的:「小金鱼,你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一个好人。」 余今:「……?」 就因为这个??? 「人都有自己的私慾。」余今一时无言:「每个人也总会有做错了的事。」 他抬头,望到了荣荀的心里去:「我不知道在别人眼里你是怎么样的,自私点说,在我这儿你是个好人就足够了。」 余今又不是那种圣父到要让光辉照大地的人。 他喜欢荣荀,荣荀对他好,在他眼里,荣荀就是个好人。 哪怕他骗他,哪怕他做过一些不能去深究的事…… 余今:「我也不是一个好人。」 「其实从你问我想不想见我父母、跟我说可以让我见我父母的那一刻起,我就猜到了你要么会逼着他们演一齣戏,要么就会找两个演员过来,但我没有说出来。」 那时候余今心头的恶意占据了上风。 第179页 他扭曲而又恶劣地想那就见见吧。 见见他已经不记得模样和名字还有声音,却记得是他们抛弃了他的人。 让他们看看,这么多年后,究竟谁才是那个输家。 荣荀嗯了声,轻笑:「我知道你知道。」 在余今和他父母在别墅门口摊牌的那一刻他就猜到了。 余今摊手:「你看,其实很多事我们互相心里的心知肚明,你不傻,我也不蠢。」 他嘆气:「荣荀,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你还说我…你才是有什么事别闷着,说出来啊。」 荣荀习惯了把所有的一切扛在自己的肩上。 他没有吭声,只将余今抱在了鞋柜上,仰头要吻他。 余今拦了下:「等会儿,我们现在在聊正事。」 「你别老是逃避话题。」 「我没…」 男人的声音有点低哑:「小金鱼,算我求你。待会再说吧,我忍了好久了。」 他擒住余今的手,仰着脑袋把人抵在了墙上吻住:「我现在根本听不进去。」 余今:「……」 有些人就是满脑子那个颜色啊。 余今一开始以为荣荀只是想要亲「一下」,但当他被扣着手没法挣扎,吻又顺着继续往下时,余今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什么。 于是这一「待会」就待会到了三个小时以后。 余今头一会被摁在玄关处动都不能动,偏偏玄关处又有好几面镜子和类似镜子的墙。 他是真的在避无可避时红着眼想要把那些镜子啊墙啊什么的都给砸了。 偏偏荣荀抓着他的手亲,不让他有别的动作的机会。 …… 余今泡在浴缸里,已经懒得去管某个在身后圈着自己还不够,还要一遍遍吻他的后颈,惹得他起一身鸡皮疙瘩的人了。 他嗓音有点哑:「你母亲你打算怎么办?」 马勃遇见的那个人,就是许立雪。 荣荀没什么犹豫:「送精神病院。」 余今沉默了下。 他其实想问荣荀她真的有被害妄想症吗。 但是话还没出口,他又觉得没必要了。 余今恢復了记忆,他记得那年绑架案里几乎每天都会听见很多遍的名字。 「许立雪」 在余今的印象里,这个女人是真的牛批。 现在回想一下都能感到她有多厉害。 一个能把所有人耍的团团转的人,真的就这样得精神病了吗? 而且余今还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要问。 荣荀显然明白他想问什么,在他开口前就主动将后续的是托盘而出。 「那个印章,一直都在她那。」 那年,许立雪得知了他被绑架后,看了几天风声,故意买了火车票走漏消息,让那些人去火车站找她。 然后她和严兹,也就是那位表面是他生父,实际上是他叔叔手底下的人交接上了。 严兹以为许立雪走投无路了,但是许立雪曝出了他「间谍」的身份,还反坑了他一把。 完事后许立雪拍拍自己的裙子,踩着高跟优雅地离开了那座小城市,回到了南界。 她带着印章慢悠悠地回了南界和他的生父做了一笔交易后,又拿着一份可以将他生父拉下脏水的文件和他的叔叔做了另一个交易——那时被绑架的许炀和小余今已经走到了末路。 前者她是要保证她的地位和生命,后者她是……让他的叔叔救下他。 后来回到南界,荣荀还想过也许她其实对他是有一点感情的。 不过这个念头才起来就消散了。 因为荣荀已经学会了不要相信感情。 再说,在荣家那样的地方,本来就不应该对这些抱有任何的幻想。 严兹救下了他,封了渔夫的口,让渔夫离开了那座小城市。 因为伤的太重,荣荀是在救护车上转了好几家医院,所有人都以为他挺不过来了。 可他活下来了。 后续的事,荣荀没有跟余今说。 因为那些太脏,就算他的小金鱼是一条能够吃人的小鲨鱼,也不该被淤泥裹挟。 他的叔叔说他命大,命大的人才能替他做事。 于是十三岁再也没有了许炀身份的荣荀,就成了荣家最尴尬的存在。 荣荀变得比许炀更加沉默冷淡,他像个透明人,却又在不断成长。 荣家其他人认可了他的身份,他的生父就不能再明着对他下杀手。 甚至他还得期盼他优秀,因为荣家在南界太庞大,有很多人盯着,荣荀作为他唯一的儿子,还必须得优秀。 不然会影响到荣家的地位。 所以荣荀初高中时过得比起后来还算是平和。 因为那时候的他太弱,最多就是荣家的仇家找他麻烦,荣家本家鲜少有人对他动手。 可那些仇家,也足够折腾掉他半条命。 荣荀背后那道伤,就是他参加完数学竞赛的最后一天,准备回家时被人埋伏。 西瓜刀直接贯穿了他的后背,留下了一道深痕,荣荀还必须得忍着痛握紧了手里的棍子和他们搏斗。 这些人都是亡命徒,奔着坐牢也要他的命来的。 他身上只有一道伤是他自己留下的,但也已经被刺青盖住。 剩下的全部,都是在打架的后果。 第180页 有别人主动找他的,也有他主动找别人的。 ……没办法。 谁让他身在荣家。 一开始荣荀也觉得荣家是庞然大物,就像南界其他人看荣家那样,他觉得他可能没有办法将这么大的怪物吞噬。 可后来荣荀找到了切入点。 他的生父,因为他的叔叔和他分割了荣家,不满足于现有的钱权,动了不该动的蛋糕。 而他的叔叔,因为看见了他的生父在这里面牟取暴利,同样沾上了奶油。 于是,荣荀和警察联合起来了。 他有个朋友,叫闻祀,巧的是他是个法医,还是界内名气最大的法医。 更巧的是因为他是个法医,认识无数公丨安机构的人。 在南界屹立了几百年的荣家,就这样被击溃。 收网成功的那天,和荣荀对接的警察拍着荣荀的肩膀称赞他思想觉悟高,荣荀轻笑着接过他手里十块钱一包,一包能有二十根,折合等于五毛钱一根的便宜烟,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不是思想觉悟,只是我喜欢上了一条有点娇生惯养的小金鱼。」 他想把最好的东西捧给小金鱼。 那些东西也必须是干净的。 脏的,配不上小金鱼。 作者有话要说: 荣老闆!啊!!! 第82章 八十二尾金鱼 从余今醒来后重新计算日子, 在第七天入睡前,余今忍不住问给他递药的荣荀:「紧张吗?」 知道他在问什么,荣荀实话实说:「不。」 他舔了下唇:「我说过, 你不记得也没关系。」 是啊。 当然没关系。 忘记了不就方便这人用那些冠冕堂皇的藉口占他便宜吗。 余今翻了个白眼, 把药吃了,不想理他。 荣荀关了灯,将他拢在怀里:「但我还是想你能好起来。」 余今一顿,心里才起一点涟漪, 就被荣荀砸了气氛:「因为想和你做到天亮。」 余今:「……………………」 他微微一笑:「滚蛋。」 荣荀低笑了声, 亲了亲他的发梢:「晚安。」 他柔声道:「明天见,小金鱼。」 余今转了个身,面对着他把脑袋埋在他的怀里:「晚安。」 他觉得他明天一定会记得。 虽然这个念头起来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但这次—— 一定一定。 . 余今不知道, 荣荀又没能睡着。 其实荣荀的睡眠是真的有点差。 那种差是来源于长久以来的习惯。 他上了大学后,第一次向他的生父展露出一点锋芒, 得到了不少人的称赞,就把他那位胆小的父亲吓得列了无数个让他「意外身亡」的方案。 因为他怕荣荀实在是太过优秀, 优秀到会让人动让他提前「退休」的念头。 毕竟当年他也是这样上位的。 荣荀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 习惯浅眠,加上他自己又心思重。 心思重的人的确很难睡好。 所以在第二天余今醒来时, 荣荀就感觉到了。 他察觉到怀里的人稍动后,不自觉地收紧了点手臂。 然后又听见怀里传来一声低笑。 因为昨天过于放纵, 余今的嗓子都哑了, 又正好刚睡醒。 原本清亮偏冷的声线瞬间像是被带着暧色的薄纱蒙过一层。 飘进荣荀心里时, 要将荣荀的心连根偷走——或者说其实早就偷掉了。 「荣荀。」 余今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释然:「我记得你。」 「我记得所有的一切。」 他没有重置。 余今还想要说什么, 剩下的话就全部都被堵住。 荣荀翻了个身, 吻住了他。 他们用人类最亲密的欢丨愉来诉说着彼此的心情。 . 年三十的前一天, 余今就和荣荀去接了洪安平来别墅过年。 因为洪安平也已经八十多岁了,虽然身体看着还硬朗,但人的身体都是有极限的。 尤其洪安平家里已经没有亲人了。 所以余今在去的路上就跟荣荀商量了一下:「能不能把爷爷接过来和我们一起住?」 荣荀:「家里没有客房。」 的确。 别看着三层别墅很大,但这里面设施确实有点过于齐全,以至于没有多余的房间。 「你不是和我睡嘛。」余今嘀咕:「空的房间让给爷爷嘛。」 其实荣荀也很感谢洪安平这么多年对余今的照顾:「你要是愿意的话,我没什么意见,但你得问过他的想法。」 他房间里的那些东西,早在确认了余今不会被重置的那天,就被余今拉着他全部收了起来。 倒没有丢掉,只是全部好好的收进了箱子里。 余今倒是想让它们消失,毕竟有些是真的过于诡异了,但架不住荣荀幽怨的眼神。 那些东西到底还是被荣荀收进了书房里。 余今一想也是。 他是一个直接的人,所以见到洪安平后,余今就直接问了。 洪安平似乎是很意外,愣了很久。 余今也不急,只带着他上了车。 上车后,洪安平才回过神来:「怎么突然提这个?」 余今:「您也上了年纪,一个人住我也不放心。这么多年,我也是真心把您当自己的亲爷爷的。」 第181页 洪安平笑了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不用啦。多来看看我就好了。」 其实没想过洪安平会拒绝的余今愣了愣。 洪安平:「我一个老头子和你们多少有代沟,一起住,打扰你们生活不说,我自己也有点不自在。我现在住的那一块,都是我这个年纪的老头子,大家相互之间也有话说。」 余今还是有点忧心:「可是……」 洪安平笑着拍了拍他的手,看了眼因为余今陪他坐在后座后,就在散发冷气的荣荀,低声跟余今说:「我不知道你们之前都有些什么故事,但是孩子,你和他错过了很多年了。多陪陪他吧。」 余今一顿。 他看向坐在驾驶座上开车的荣荀,到底没有再坚持。 到家后,洪安平就被领到了荣荀之前睡的房间。 这个房间早就被打扫过,闲置了很久,现在和样板房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年三十的那天,余今和荣荀起床,就见到起得更早的洪安平已经做好了早餐。 余今:「爷爷,我们喊你来不是让你做饭的……」 洪安平笑:「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给我的孙子做早餐,你让我做一顿,也算是实现了我的愿望。」 他有生理障碍,不能生孩子,一辈子註定孤苦无依,好在有幸捡到了余今。 余今无法,只能拉着荣荀坐下。 洪安平的厨艺也很好,就是他错估了两年轻人的饭量。 荣荀吃得虽然优雅,但速度很快,率先吃完后就问余今:「小金鱼,还要加餐么?」 余今咳了咳,小声道:「要。」 他不太好意思地跟洪安平说:「爷爷,我们吃得稍微有点点多。」 「能吃是好事,不用害羞。」 说完这句话的洪安平在半小时后见识到了「能吃」这两个字的极致。 南界的习俗是年夜饭这天,早中午会吃得随意一点,因为年夜饭才是重头戏。 所以中午三个人又随便解决了一下,余今到点吃了药—— 他虽然好了,但还是得吃药。 因为他的药都是有戒断反应的,不能立马就停,得通过减量慢慢来。 然后他们就要开始包饺子了。 虽然饺子是北方的习俗,但是因为余今还没有在年夜饭的时候吃过饺子,他觉得吃饺子的寓意很好,很早就跟荣荀点了这个。 就是余今遇见了个难题。 他不会。 不过没关系,荣荀和洪安平都会。 可问题是—— 他还学不会! 余今看着在自己手里要么就是捏不拢,要么就是捏破皮的小东西,有点点挫败:「一定要有饺子吗?」 「你可以负责吃。」荣荀低笑了声,从他手里拿起了再一次破皮了的饺子挽救:「我负责包。」 余今悠悠嘆了口气:「那就只能麻烦我们荣·贤妻良母·荀了。」 荣荀也不生气,只轻哂问他:「良母是哪来的?小金鱼,你是突破了人类身体结构,怀了么?」 他说着,还意味深长地扫了余今的肚子一眼。 荣荀说话用词其实没有那么文明,这点余今很早就认识到了。 但是不代表他可以淡定以对,尤其是这个时候。 余今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之前好几次荣荀弄在…… 余今炸了。 他毫不犹豫地用自己刚擦干净的手抄起一个枕头就往荣荀身上砸:「荣荀!!!!」 正好去厨房拿碟子了的洪安平走出来;「怎么了?吵架了?」 余今无暇顾及旁人,只怒道:「你今晚必睡沙发!!!」 荣荀失笑,放下手里的饺子,擦了手追在余今身后去哄人:「我错了,我不该说骚话,对不起。」 他把想要推开他的余今圈在怀里,闭着眼就甩锅:「你看,都怪闻祀。他嘴上总是不把门,前几天我和他聊了会儿就被传染了。」 「我们以后别和他讲话了,好不好?」 总觉得哪里不对的余今:「……我也就是找他了解一下法医而已…你以后少和他说话!」 荣荀背后的大狼尾巴都要转起来了:「嗯,你说得对。闻祀不是什么好人,你也少和他说话。」 完全没有这么说的余今:「?」 他挣了挣:「……你倒是松手。」 荣荀低声道:「让我亲一下,我都忍了快半天了。」 余今还没说话,荣荀就飞速地在他唇侧落了个吻:「好了,我乖。」 余今:「……」 这男人真的越来越会了啊。 远处的洪安平默默包饺子,替他们高兴的同时,也是觉得惊奇。 他一开始还以为,在他们两个人的感情里,荣荀会是那个占据所有主导权的,所以他一直很忧心余今。 现在看来…… 洪安平心说他一单身八十多年的老头子是真的不适合和他们住在一起啊。 . 其实三个人的年夜饭还是比较简单的,饺子和鱼是年夜饭必备的项目,剩下的就是打火锅了。 有两个大胃王在,也不用担心吃不完。 就是让余今和荣荀都没有想到的是,在吃年夜饭时,洪安平掏出了两个红包给他们。 余今怔住,荣荀也稍顿。 洪安平:「既然你们把我当爷爷,那爷爷给压岁钱,就是应该的。」 第182页 他说:「不多,南界的习俗不比内陆,讲究的就是一个压岁。我知道多了你们肯定不愿意要,所以收着吧。」 余今没有拒绝,伸手接过:「谢谢爷爷,祝爷爷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他说完后,就撞了撞荣荀,示意荣荀也接下来。 荣荀望着那个小小的红包,忽然觉得自己心里有一个位置也是空的。 只不过当他发现时,已经被这一个红包填满了。 小金鱼对他而言是爱情,和超出了爱情的存在。 而这个红包,就是他从小到大一直在渴求的,最后因为实在追寻不到而彻底放弃的—— 亲情。 荣荀伸出双手,郑重接过:「谢谢。」 他微停,温笑着补上后续的话:「谢谢爷爷,祝爷爷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这话不止戳在荣荀的心窝里,也让洪安平有点泛酸。 他眼里闪着泪花,找藉口去擦眼泪转移注意力:「快吃快吃,饺子都要凉了!」 吃过年夜饭后,三个人一起看了会儿春晚。 余今还要吃药,不能守岁,所以他得早睡。 不过洪安平也不能熬夜,所以三个人很默契地在睡觉的点回了各自的房间。 余今吃了药后,就见荣荀拿了两个小盒子过来。 他没说什么,只是拿起了余今的手,当着余今的面打开了盒子。 余今微愣。 然后就见荣荀将盒子里面的圈圈拿出来,套进了他的无名指。 没有过多的话语,冰冷却异样温暖的戒指就这样圈在了余今的手指上。 ……这也太突然了。 余今看了看,发现这个戒指像是手工制作的,材质是什么他不知道,毕竟他也不懂这些。 但是这枚戒指上刻了一个卡通狼头,狼的眼睛还是用蓝宝石镶嵌的,在白炽灯底下闪着光,很耀眼。 「新年礼物。」 荣荀把另一个盒子交到他手上:「你愿意么?」 余今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笑着打开了盒子,看着另一枚戒指上雕刻的金鱼,还有用红宝石做成的金鱼眼睛,他拿起了荣荀的手,没什么犹豫地就将那枚戒指套进了荣荀的无名指上。 两个大男人,尤其余今还是那种钢铁直男,其实不需要太多浪漫的求婚场面。 就这样在一个简单却又好像有点特殊的日子,借着这个日子的由头,说是礼物送出来—— 余今就觉得很浪漫了。 他想了想:「我也有礼物给你。」 荣荀克制着亲了亲他的唇:「什么?」 余今转身去拿放在床头柜里面的本子。 其实那东西他一直没怎么藏着,但是荣荀就没有翻过他的私人物品……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人在该变丨态的时候没有出格,再不该出格的时候又变丨态了。 余今把本子给他:「自己看。」 荣荀翻过第一页,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什么。 他兴趣更浓,然而一页页翻过去后,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或者代号。 荣荀扬眉,并不觉得余今没有写。 所以…… 荣荀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像是写诗一般的话语就在他名字背后排了下来。 他顿了顿,摩挲了一下余今端正的行楷,轻笑了声:「这是什么?小金鱼的恋爱日记么?」 余今瞪他:「好好说话。」 荣荀笑得更深:「有笔么?」 余今递了支笔给他:「你要干嘛?」 荣荀没答,只是把余今圈在怀里,借着他的腿做桌子,抱着他在本子上写字。 【他犯规了。】[犯规的是你。] 【他对我好到像是我幻想出来的人。】[我有时候常常会想你是不是我做的一场梦。] 【我们真的没有见过吗?】[对不起,说谎了,我们见过很多很多次。] 【霓虹灯真的很漂亮。】[是么,我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你那天很高兴,笑起来很好看。] 【那颗痣也很好看。】[喜欢的话给你亲。] 【荣荀,我想记住你。】[你记住了。] 【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我也是,做得不好,别包容,直接说。] 【我们在世俗中拥抱。】[也会在世俗中接吻、相爱。] 还有那句被余今划掉了的话,都被荣荀勉强辨认出来回復。 【人都是顺着杆子往上爬的,别太纵容了,毕竟我脾气其实不好。】[哪有,我们小金鱼脾气最好了,还会咬人,多可爱啊。] 余今:「?」 【晚安,未来男朋友。】[晚安,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我唯一的小金鱼。] 【今天的争执好幼稚-_-】[哪有,我觉得很可爱,就是不要和我抢活了。] 【糖人很好吃,还有谢谢。】[再说谢谢打你屁股。] 余今耳根一热:「荣荀!你能不能正经点?!」 荣荀莞尔,吻了一下他泛红的耳廓,继续写下去。 【家。】[我接你回家了。] 【明天见,男朋友。】[新年快乐,男朋友。] …… 余今就看着荣荀一句句回復以前的自己,直到回復到最后一句—— 【再也不会重置了!】 荣荀停了停,把笔放下,合上了本子吻住了偏头看他的余今。 第183页 余今还在那想荣荀怎么不写了,就听见男人沙哑的嗓音带着初见时的温柔,像是春风流水,静静地淌进他的心里。 「恭喜你,小金鱼。」 「这场游戏的结局,你打出来了。」 余今微愣,想起了自己很久之前不经意地和披着医生皮的荣荀说过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打一场总是重置的游戏,等到不会重置的那天,也就是游戏通关的那天。 而现在他知道了结局,是—— 【happy ending】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一章番外!!!全部都是日常甜甜,我把他二合一了,本来是两章的合成一章发辽 第83章 番外:日常 (一) 高考出成绩那天, 有把余今吓到。 因为他不怎么关注外界消息,也不是说很担心自己的成绩。 非要说紧张,肯定还是有, 就是怕考得不够好, 给荣荀丢脸。 虽然荣荀说了要他不要总是想这个。 他查成绩没经歷什么太多踌躇,这东西,总要给自己一个痛快。 然而余今输入了该输入的东西后,却没有分数显示出来。 荣荀就在他旁边陪着他查成绩, 看见后笑了声, 垂首亲了亲他的脸:「小金鱼,恭喜。」 他说:「你进前五十了。」 还懵着的余今:「什么?」 荣荀给他解释了下:「…这样的话你的成绩得两天后才能看了。」 余今:「……就不能给个痛快吗?!」 荣荀笑:「不急,学校应该待会就会打电话了。」 余今有点狐疑,然而半小时后, 他挂名的高中真的给他打电话了。 而且这个电话还不一般,是恭喜他成为本届的理科状元, 说是教育局亲自打电话到他们这儿送上祝福,然后他们又第一时间来通知余今了。 确认了只有状元才有这待遇后, 余今忍不住问荣荀:「你就这么相信我能拿第一?」 荣荀圈着他, 轻嘆了口气:「你本来就聪明,又肯努力。每天都在刷题看书, 一道应用题刷到扫一眼就能够解出来了,下次在别的试卷上见到后也不会跳过。」 聪明又足够努力, 第一也当之无愧啊。 两天后, 余今查了自己的成绩, 除了语文扣了两分, 只拿了148以外, 其他的所有都是满分。 等于全科加起来750的满分, 余今拿了748的好成绩。 其实余今在前两天已经过了那个兴奋劲了,但是荣荀却把他的成绩列印了出来,还裱起来了。 余今:「……」 荣荀一本正经道:「这可是我家小金鱼人生最重要的一场考试,还考的这么好,当然要好好纪念一下。」 余今摩挲了一下自己手指上套着的戒指,又好笑又有种心里含了块糖的感觉。 糖是甜的,而且是纯甜的。 他放任了荣荀的动作,却也在当天出去吃饭,得到李兴的恭喜、院长的电话祝贺,以及纪总和陆医生还有纪凭语和江眠,甚至连那位他只见过一次的江律师发来的问候后,终于绷不住了。 「荣荀。」余今揉了揉自己有点躁的耳根:「你别炫了好吗!」 荣荀无辜地搂住他:「我家小金鱼太优秀了,忍不住。」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而且最近真的太闲了,就总想找点事做。」 余今无奈:「好啦,我不看书了。」 他亲了亲荣荀:「旅游,答应你啦。」 计谋得逞的荣荀露出笑,把人摁在怀里,彻底吻住。 (二) 南界大学在宿舍管控这方面没有那么严格,只要有正当理由,大一就可以在外住校。 家里离得近也属于正当理由。 余今就是用这个正当理由提前申请的。 报导那天,是荣荀陪他去的。 医学院的迎新学姐在看到他俩时,眼睛就亮了。 荣荀在南界大确实有名,就连医学院的人都认识他,还纷纷激动地打了招唿。 荣荀只是客气而又疏离地点了下头。 有热情的学姐比较好奇:「余今,你和荣学长是亲戚吗?」 站在余今旁边的荣荀勾勾唇,没有说话,只是把选择权交给了余今。 余今和荣荀手上的戒指就戴着,没有摘。 因为余今是右利手,所以戒指他是戴在左手的,但是荣荀是左右利手——原因是他之前右手受伤后不能用,就练了左手。 余今笑了下,想起去年在内陆时,他和荣荀在街上散步有人搭讪时荣荀的动作。 于是他也握住了荣荀的手,荣荀几乎是本能和他交错。 余今把手抬起来,两个人无名指上的戒指都在阳光底下泛着光,耀眼得很。 而且余今左手手腕上还戴着那个黑色的手环。 那个可以定位、紧急唿救,还有余今不知道的窃听功能的手环。 他没说什么,学姐却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又有点艷羡。 就是不知道该羡慕谁了。 余今的成绩漂亮,长相漂亮,短短接触这一会儿,就能够感觉到他性格也很好。 至于荣荀,那就是南界大的传说,南界金融圈的神话,但是在南界大内部的论坛上,对他最多的议论无非就是—— 这人脾气真的不好。 第184页 可他在余今身边,完全就没有脾气不好的样子。 刚刚余今跟他说待会想走回去,因为来的路上太堵了。 荣荀也没一句怨言,就说陪他走,等下喊人来把车开回去。 . 余今是要参加军训的。 报导过后的第三天,军训就开始。 而且军训要求是必须要住校。 关于住校这事,荣荀还不高兴了挺久。 他是想让余今住单人间的,但是余今不喜欢特殊化。 「这世上又不是每个人都是弯的。」 他勾着荣荀的脖子,亲了亲某人抿着的薄唇,哄道:「我保证,我在宿舍长衣长裤、睡觉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好吗?」 荣荀语气凉凉:「你还要和他们共用一间浴室。」 虽然不是第一天知道荣荀的醋劲有多大了,但是余今还是有被酸到。 他玩笑道:「那我不洗了?等军训结束后你来吃臭鳜鱼?」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荣荀沉默了会儿,环着余今的手收得更紧,垂首把脑袋埋在了他的颈窝处。 他的发质有点硬,扎着余今有点痒,但是余今没有躲。 就听见荣荀贴着他的锁骨出声:「我是不是有点太不讲道理了?」 余今稍顿,抬手覆上他的后脑勺:「没有,我很喜欢。」 他轻笑:「真的,荣荀,我很喜欢你跟我吃醋。就像你喜欢我沖你发脾气一样。」 没有安全感的人无论过了多久都没有安全感,尤其对于余今而言,有时候荣荀的偏激反而让他意外安心。 荣荀用唇摩挲了一下他的颈线,沙哑的嗓音微沉,像是一句呢喃,却让余今听得真切:「好想把你藏起来。」 余今:「。」 他动了动唇,最终道:「可以。」 荣荀一顿,圈住他腰身的手臂在剎那间收得让余今的唿吸都有点困难。 余今轻嘶了声,也没说什么,只道:「如果你真的想的话,我也没什么意见。」 他语气轻松:「做条咸鱼也没什么不好。」 「……小金鱼,别勾我了。」荣荀无奈苦笑:「太有诱丨惑力了。」 余今扬眉:「干嘛?不敢啊?」 荣荀抱着他,在他身上乱蹭:「…捨不得。」 他低哑着嗓子说:「不想让小鲸鱼变成真正的小金鱼。」 他的小金鱼,本来就不属于观赏鱼的行列。 他不该湮灭他所有的光辉,也不该将他困于一个小小的鱼缸。 余今心头一软,推开他在自己身上游离的脑袋,却又追着吻了过去:「那…你可以短暂地把我藏几天。」 他勾着唇,清亮的声线像是撩拨人心的音弦:「我断药了。荣老闆,你可以实现一下你的愿望了。」 ——做个尽兴。 (三) 军训的头一天,余今就凭藉着自己优越的长相吸引了无数的目光,甚至就连他们班的辅导员都有多注意他。 ——主要是担心余今会中暑又或者身体吃不消。 因为常年不出门又泡在医院太久,余今的虽然不是冷白皮,但皮肤有点偏向病态的白,加上他是典型的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稍微宽大了点的迷彩服有很好的遮住他的六块腹肌和结实的手臂。 南界大的军训是为期十五天的,要晚上才能碰手机。 余今在头一天就有点想念自家黏人的大尾巴狼。 但他们也只能视频一下或者手机聊聊天。 因为荣荀借着他军训住宿的时机去国外出差了。 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这么多家产业幕后的老闆,总会有推脱不了的会和工作。 也正是因为这样,没多久医学院这边都知道他们的系草、南界大的新任校草有一个同性恋人。 对方还是南界大久远(?)的传说。 军训的第三天,教官教擒拿术时,所有人都对余今改观了。 因为余今自告奋勇,主动和教官做示范,成功地向他们展示了什么叫做暴力美人。 当天,关于医学院那位让他们始终很忧心万一以后遇见医闹怎么办的校草的新一传说再度诞生。 余今还是从辅导员办公室领了军训最后一天代表新生讲话的任务出来时听见一些夸张的传言的,传言都已经把他夸大到放倒了教官了。 余今有点无语。 当天晚上他跟荣荀说起这件事时还有点小郁闷。 「……我现在在学校里的传说已经由弱不禁风的高智商美人进化成徒手噼榴槤的超级赛亚人了。」 他和荣荀聊天没怎么避着人,毕竟去走廊吵,宿舍还安静些。 听到他这话,他的三位室友都笑疯了。 荣荀哑然失笑:「那超级赛亚人,麻烦你问问我的美人鱼今年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余今过农历生日,所以今年生日在九月初,正好是军训结束的第二天。 余今也不客气:「想吃你做的生日蛋糕。」 荣荀说好:「没有别的了吗?」 余今摇摇头:「没什么想要的啦,也是你说的,能和你一起过就很开心啊。」 荣荀的生日是在八月,他们已经一起过完了。 那时候正好在外旅游,是在国内一个很知名的避暑山庄度过的,正好那时候还遇上了闻祀以及闻祀的对象林霰。 第185页 当时说是附近的一个山遇上塌方出了古墓,有考古队在那工作,林霰是来支援文物修復和保护工作的。 至于闻祀——是来陪对象的。 余今在那时候认识了林霰,林霰从事着听上去很高大上而又神秘且显得严肃的工作,实际上性格却有些乖张肆意,余今和他玩得挺好。 最主要的是,荣荀认识林霰。 这个认识不是说通过闻祀认识的,而是他本身就认识林霰。 余今面对荣荀的「社恐」,陷入新一轮的沉思。 (四) 都说只要专业选得好,年年期末赛高考。 之前荣荀说的时候,余今还有点不以为意,但等他成为医学生一员后,就深刻体会到了。 每天的课排得满满当当不说,要背要记的东西一大堆,期末局解还是抽籤考。 有一说一,站在大体老师旁边时,福丨尔丨马丨林的味道是真的很刺。 余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他是在医院长大的,他住的医院也有收纳人体器官的地方,余今进去过,也提前感受过。 因为余今提前自学了很多,比起其他完全没基础的人来说已经算是轻松的了,他也成功保住了自己学□□号。 而且南界大学还请了最好的第一医院在全国都很有名气的副院级别的医生来开课。。 因为余今坐的比较靠前,而且加上他的求知慾的确很强,私底下还找那位教授问过几次问题,因为问得很偏,反而吸引了教授的注意力,于是乎在第三次授课时,那位教授就开始频繁的点余今了。 在学期过了大半后,教授主动留了余今:「余今,你对你以后的方向有什么想法吗?是打算轮一遍科室再确定还是有自己的目标?」 余今有点不好意思:「我想去神外。」 正巧有着「神外第一刀」外号的教授扬扬眉,和蔼道:「能说说原因吗?」 「也没什么特殊的理由。」余今笑着说:「我小时候是在脑科医院长大的,算是耳濡目染?」 教授有点意外,两人聊了几句后,教授对他愈发欣赏:「余今,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关门弟子?」 余今眼睛登时就亮了:「可以吗?!」 教授拍拍他的肩:「我观察了你很久,你聪明,很多事情都能举一反三,又刻苦,是真心热爱医学,我怕我不先近水楼台,再等下去,你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得到认可,余今当然是兴奋的:「谢谢教授!我愿意!!!」 「以后就喊老师啦。」 「好的!老师!」 多了个老师,余今就更加忙碌了。 也正是因此,家里某只大灰狼就难免受到些冷落。 人家的公休日都是快快乐乐结伴出行,余今的公休日是荣荀陪他在图书馆自习室打卡看书。 ——图书室也总会偶尔响起两声忘记关掉静音的拍照声。 余今觉得好笑,在某次荣荀一边处理自己的工作,一边抬手帮他按摩肩颈时压低了声音和荣荀耳语:「荣先生,有人在拍你。」 荣荀偏头,趁着他不注意在他耳尖上落了个吻,随后才说:「余先生,她们是在拍你。」 他的小金鱼对于自己的魅力总是有误解。 余今没空看校园论坛,但荣荀有。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上赶着给自己找醋吃,看着论坛里大家讨论医学院那位漂亮又聪明认真的校草,眸色难免暗沉一片。 尤其南界大有不少外国学子,他们对于余今的长相吹捧到了极致,说这才是真正的东方美人。 甚至有些热情奔放的人哪怕知道了余今早就有对象了,甚至看见了余今无名指上的戒指,还是会向余今表达爱意。 余今知道荣荀有多能吃醋,所以他没跟荣荀说过。 但是这种事情不可能瞒过荣荀的。 因为他的手环还戴在手上。 荣荀慢慢地替余今揉着脖子,眼里的笑有些散漫,语气却始终温和:「小金鱼,你可比我以前受欢迎多了。」 余今听懂了这句暗语,他无奈地看了荣荀一眼,合上了自己的书,微微侧首,吻就落在了荣荀的唇上。 不少在公休日不出去玩,跑来看帅哥的学生们都瞪大了眼睛。 就见余今起身,沖荣荀伸出了手,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那位「陪读」心情极好地勾起唇,把手放在了余今手上。 余今低声说:「好啦,今天还剩下八个小时。男朋友,要不要共进晚餐,然后一起约个会?」 (五) 余今的忙碌不是那种简单的作为一个医学生的忙,而是他真的热爱这个专业。 无论是难背的医药化学还是局解课,余今都一丝不苟。 甚至他还是解剖课教授的宠儿。 因为余今从来没有抱怨过气味难闻,看着噁心,更是对所有大体老师展现出了一种让人欣慰的尊敬。 比起有个别拿大体老师开玩笑的学生要来的让人舒服多了。 而且余今还因为这个和那个学生起过一次冲突。 起因是那天他们课上的大体老师长相比较普通,身材也有点肥胖,身上还有一大片胎记。 当时教授临时出教室接了个电话,让他们自己先做准备工作。 有个男同学就自认幽默地跟自己喜欢的女同学玩笑着说了句:「他好像我老家那种花猪,好丑。」 第186页 当时余今正好听见了。 他直接把手里的手术刀拍在了盘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惹得他们这一块都静了静, 余今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位同学,口罩外的眼睛黝黑而又冷沉:「他比你好看多了。」 男同学也是个暴脾气,立马就道:「你他妈什么意思?你说我猪都不如?」 余今冷冷道:「他生前也是人。按照我们国家『死者为大』和各种丧葬的繁琐礼仪,他愿意签署遗体捐献就已经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人了。」 他顿了顿:「给他道歉。」 也有人不喜欢男同学总是拿大体老师开玩笑的态度,所以有一个人出头,还是余今这样本就优秀带着光芒的人,也就会有人附和:「是啊,本来大体老师就很稀缺,人家愿意给我们这种菜鸟练手,我们就该怀着十二分的感激。」 「你自己想想看如果以后你死了有人指着你的尸体骂你,你会不会高兴?」 「而且人家是怀着好心把遗体捐赠给我们的诶……」 「这真的算是一种无私奉献了,自己做不到就不要侮辱做得到的人啊。」 「……」 因为议论声越来越多,男同学在各种指责中涨红了脸,咬着牙看着余今,终于是情绪上了头,捏着拳头就直接沖向了余今:「你他妈!要你多管闲事!」 围观群众们有人发出惊唿,生怕穿着白大褂看着有点瘦弱的余今会落下风。 然而余今一把擒住了对方的拳头,不过眨眼之间,都没有人看清楚他究竟是怎么动作的,就将人摁在了地上——还是直接跪着的那种。 余今甚至还扣着男同学的脑袋,像是不小心一样让他结结实实地沖大体老师磕了个头。 完事后余今语气还特别无辜:「啊,手滑。」 他淡淡道:「不过你的确该跟人磕头谢罪。」 围观群众目瞪口呆。 有外国学子惊嘆道:「这就是功夫吗!!!」 不过就因为这个冲突,两个人都被辅导员带走谈话,还联繫了家长。 ……余今的家长是荣荀。 学校是知道余今的特殊情况的,所以辅导员看见荣荀来的时候,也没说什么。 倒是余今自己有点郁猝。 救命。 打个架把自己男朋友打来了。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大学也是会叫家长的啊!!! 荣荀进来时,也没跟余今做什么亲密的动作,只是扫了余今一眼,确定余今没有受伤,脸色这才放晴。 男同学那边家里比较远,只能打电话。 人都到齐后,辅导员就把今天的事说了, 男同学家里也是个暴脾气,而且大概思想比较守旧,听见男同学侮辱大体老师,直接在电话里怒骂男同学,让男同学的脑袋越低越下。 等到对方那边安静下来了,辅导员才耐心道:「虽然这件事你的过错更大,但余今你也是不该动手。」 余今还没说话,荣荀就先开口:「老师,我不认为我家孩子动手有什么错。」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男同学:「首先这件事是对方先动手,而且我听说对方冲上来时手里还握着手术刀。如果我家孩子不会一点防身术,那是不是今天就要见血了?」 辅导员哑语。 余今被荣荀一口一个「我家孩子」说的有些脸热。 荣荀:「而且我看他也没有受伤,所以这算正当防卫。即便是放到社会上,法院也不会判正当防卫有罪。」 话是这样,但是…… 荣荀继续道:「以及我也不认为我家孩子的言论有什么错。一个做慈善、好事的人,他的善举如果要被人这样轻贱『玩笑』的话,那么大家就都别做好事好了,就让这世界烂掉。」 辅导员头疼:「荣先生,你也不能这样偏激……」 余今一边忍着自己想要翘起来的嘴角,一边挺直了腰杆看向那位男同学:「我不喜欢和人过多的说教,你也是十八九岁的成年人了,什么是玩笑什么是侮辱都分辨不出来,那你九年义务教育也是白读了。」 他说:「你自己想想看如果有一天你家里亲人去世后被人这样指着骂是什么感受吧。」 男同学的大脑瞬间充血:「…对不起。」 他认真道:「我知道错了,真的对不起。」 「你应该去和那位先生道歉。」 . 这事过后,余今一战成名,在校园内的传说已经盛大到不少别系的教授都听过。 而至于余今本人,在当天的家长谈话结束后,他的家长问他下午有没有课。 正好下午休息的余今说没有。 荣荀勾唇,牵住了他的手:「那走吧,先带你去吃中饭,吃好吃的。给你压压惊。」 完全没有受到惊吓的余今回握住他的手:「我想吃螃蟹!话说为什么大学还要喊家长啊?」 「别的学校我不知道,南界大是因为他们觉得学生有问题,是家里的教育也有问题,如果家长的态度不行,会连家长一起训。」 荣荀大学时也在学校打过架,但是老师没有联繫上过他的家长。 余今也没有家长可以联繫,洪安平年岁大了,不好让他为这种事奔波。 所以荣荀跟熟悉的校长打了声招唿,在余今家长那一栏写了自己的名字。 第187页 他不想小金鱼需要「家长」的时候,面临的是和他一样的境地。 会很难过。 「今天天气很好。」 余今偏头看向荣荀:「我还想吃一个冰淇淋。」 他任性道:「你做的那种。」 荣荀笑:「猜到了,在车上冰箱有。」 余今瞪大了眼睛,继续为难他:「可我想吃芒果酱的白巧克力华夫筒欸。」 荣荀点点头:「给你冰着呢。」 余今:「?」 这人是神仙吗?还会预知??? 荣荀勾着唇,把人揽在怀里:「你看,我们心有灵犀。」 余今是真的想不通荣荀是怎么猜到的。 (六) 等到寒暑假那种超长假,余今才算是有时间好好陪自家男朋友。 于是头一天…… 不,头七天。 余今就没有出过房间。 而且在这期间,荣荀还发现了他手机相册里的秘密。 荣荀看着余今偷拍的照片,有些是他知道的,有些是他不知道的。 他挑着唇,眉眼满是轻快:「小金鱼,你是变丨态么。」 这熟悉的句式,仿佛打开了余今的什么记忆。 余今:「荣荀,你自己数数你污衊我多少次了?」 他学着荣荀的模样哼笑了声:「我拍我男朋友,怎么就变丨态了?」 荣荀低笑着亲了亲他脚踝凸出的腕骨:「没关系,变丨态我也喜欢。」 「啧。」余今忍着想要踹他的念头:「你好好说话。」 他顿了顿,也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了别的:「说起来,一直很想问。」 余今认真道:「如果我一直好不了,那怎么办?」 余今也见过那种一开始不离不弃,但到后面到底还是受不了病痛的折磨抽身而去,将苦难留在身后的人。 他们往往都会说「没关系」、「我永远爱你」、「我会陪你好起来」、「一定会好起来」、「有我在」,然后往往都会被打败。 这是人之常情,余今也没有偏激到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对。 俗话说的也对,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余今在想如果是荣荀的话,他会说什么做什么。 就听荣荀轻笑了声。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令他极其愉悦的事,言语间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将余今淹没。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沙哑低沉,却像是春凤拂起的柳絮,剎那间填满了余今的心脏:「七天重新恋爱一次,也挺好的。」 每七天后小金鱼都要纯情害羞一下,怪可爱的啊。 明白了他意思的余今勾勾唇,倾身过去抱他,主动地吻住他:「那不太可能。」 他笑,如皓月般的眼眸再没幽冷清寒,只有盈盈笑意:「我的身体会记住你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