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试天下同人]龙凤江湖》 第1页 [bg同人] 《(且试天下同人)凤江湖》作者:浅听云【完结】 文案 看完《且试天下》,犹自觉得不够,遂作此文! 娱人娱己,圆自己的梦。 内容标籤: 江湖恩怨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丰息、风夕 ┃ 配角:且试众人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短介绍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且试前因接妙果 话说风丰双王弃位消失之后,二月四日,盖世英主皇朝仅带两员大将,会见风云、墨羽大军,君主霸气、坦然气度令二军敬服,再加上丰兰息风惜云留下的大将的安抚。自此,皇朝收风云、墨羽二骑为己军,天下初定! 而脱下王袍的风丰二人则在告辞玉无缘后踏上只属于「白风黑息」的旅途。从今尔后,远离那权利烽烟,惟愿此生魂梦相连,月下花前。 黑白两骑并骑于前,后面十来里左右缀着五十辆据说是丰公子「日常所需」之物的马车。风夕频频回首,皱眉看着那五十辆马车,又瞟了眼雍容的丰息公子,终于忍不下去了,「黑狐狸,你知不知道低调这词怎么写?」 「女人,我何时低调过?」丰息含笑睇她一眼,语言是一贯的温文尔雅中带点嚣张。 「也对啊,黑丰息丰大侠一向排场大,讲究多,而且呢......桃花也多,的确跟低调没关系。」风夕玉手捲起散落在胸前的青丝,把玩着。从善如流地接下丰息的话。但接着又话锋一转,「可是兰息世子一贯隐逸低调哦」。重音狠狠咬在低调二字。 丰息不理会风夕言语中的揶揄,只淡淡道:「以后再也没有兰息世子,也没有息王,只有丰兰息、黑丰息。」半壁江山既已捨弃,就不必再存在息王。江山征途已经落幕,而他,从不恋栈。日后自是只做逍遥江湖的大侠。 风夕也明白他的未竟之意,这个要将万里江山踏于足下的男子弃了那半壁天下,从此只与她同涉江湖刀山剑海,此情此意,刻骨铭心!也暖暖一笑,算不纠结于马车问题,不抬槓了。 但丰息公子却明显有了调侃之意,「女人,你说我们何时成婚比较好?」 风夕顿了一下,这不是兰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但如今与当初境况却已经是天壤之别,扬眉,风夕笑得极为张狂,「黑狐狸,江湖人何须拘小节,成什么婚?咱们做一对江湖野鸳鸯岂不更好?」 野鸳鸯?丰息嘴角的笑一僵,即使是作为江湖人他都是胜似王侯,温和有礼的。果然不该指望这女人的嘴里能说出好话。「阁下在风墨大军前的那段宣言,恐怕天下没人敢把我们当野鸳鸯。」 此话听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忆及劫夫的宣言,风夕也有一瞬的羞恼,怒瞪丰息一眼,「那还有何必要举办婚礼?何况你手底下那些人已经口口声声喊我夫人了。」 看她一瞬薄恼又理直气壮的样子,丰息倒是笑了,揽她入怀,在佳人耳边呢喃道:「可是......我想看你着凤冠霞帔的样子。」 风夕看进他幽深的眸子,如深井无波的黑眸正带着一丝缱绻看着她,不得不承认,这狐狸的长相是没话说的,而当他一脸温柔深情时杀伤力更是巨大的,风夕腹诽难怪能招惹那么多桃花。但也认真思考起他的话。着凤冠霞帔,与良人缔结婚约,许下生死不离白头到老的誓言,无疑是每个女子的憧憬。风夕是技压群雄的女侠,风惜云是叱咤朝堂驰骋战场的君王,但她也是一个女子。 不消多时,风夕便明白心中所想,似混不在意地开口:「咳......好吧,我白风夕还没有穿过嫁衣呢,自然什么都要试试!」 就此,也算二人达成一致意见。 丰息浅笑,与卿结髮,携手百年。 第2章 人中龙凤结并蒂 江湖十年白风黑息在一块儿时,白风夕基本上是吃黑狐狸的用黑狐狸的住黑狐狸的,连麻烦也是黑狐狸破财收拾,所以江湖经常有传二人关系匪浅。但是呢,素来言行无忌的风女侠对雍容清贵的丰公子一直是讥来讽去,所以江湖人也就煳涂了,这两人究竟是敌是友? 如今二人芥蒂已消,相处的方式却并没有变,白风夕的一切吃穿用度皆由丰息手下的人打点着,连婚礼也一样。好在丰公子手下都是能人,嫁衣、酒席一概布置得很妥当,新人的服装二人过目后连最为挑剔的丰公子都赞许不已。总之,一切都在井井有条的安排中。 唯一让风夕纠结的是,她是看过嫁衣,看过菜式,也决定了要邀请谁观礼,但是......她至今不知道婚礼在哪举办。他们现今居住的只是一幢普通的房子,摆设用具都不如宫中的金贵,但胜在雅致,而黑狐狸自着人准备婚礼以来,并没有专人来布置房屋,其实不用问都知道婚礼肯定不是在这里,以狐狸的挑剔劲怎会在这种普通的地方办婚礼?但黑狐狸却对具体地址三缄其口,反正有好吃好喝伺候着,她也就懒得操心了,只是有问黑狐狸打的什么主意。可我们的丰公子只是雍容一笑,并不为她解惑。 这一好奇持续到二人重新整装出发,辨清道路后风夕有些感慨的笑了。黑狐狸一直都是最了解她的人。 直至傍晚时分,才到了目的地,看着被夕阳笼罩的浅碧山,风夕觉得那若隐若现于山中的行宫是那么亲切,她对风王族的行宫自然是熟悉的,但以前来过那么多次也没有今天这样的喜悦。行宫里有和她一起长大的王族隐卫,对她忠心入骨。有这世上唯一一个和她相同血脉的人,对她关爱有加。在这个地方举办婚礼,是最得她心的。 第2页 丰息见她目露怀念,并不打扰。抬目望着这如画风景,半晌,才牵过风夕的手:「上山吧」。 风夕回首一笑:「好!」 携手相牵的走过那茂密树林,迈过那潺潺小溪,绕过那遍地花香,耳边听着那阵阵鸟语,鸟倦知返,那是回家的声音。 行宫已经近在眼前,或许是丰息有过招唿,一路进去并没有什么人来打扰,风夕想到了什么,不禁抿唇一笑。 「不好奇怎么没人迎接么?」丰息挑眉。 风夕刚才正是在想这个,丰息能在这随意布置,而那些隐卫包括最喜恶作剧的折笛都听话的没出现,只能说明丰息有此命令,而那些傢伙如此听话,则说明他们打心底承认了丰息也是他们主人。故而对丰息的提问并不在意,「我知道」。 行宫布置并不是当初和仪的十里锦铺十里花道,依旧遵循风王族一贯低调雅致的风格的行宫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只是处处透着一股喜气。唔......似乎是香味的作用,风夕认真辨了辨,有兰花香和莲花香,可是味道又和平时的不一样。 「黑狐狸,我知道你从不缺极品兰花,这兰花香味我不奇怪,但这莲是怎么回事?」 「我竟不知在你眼里我是缺极品莲花的?」 「少来,快说!」 丰息随手拂开就要揪上他前领的「玉手」,左脚也向前迈了一步避开下盘的攻击,闲庭信步似的领先了几步,才道:「就是苍碧兰和芙蕖试种而成的苍碧青莲,味淡而清,色淡而青。」 兰花香味不用问都知道是兰因璧月的。可是......「我记得兰因璧月你只种了一株啊?」 「一株尽够了。」 的确,这香味已经证明了其言不假。 「龙凤翱翔,兰莲并绕么?」风夕狡黠地盯着丰息。 丰息已懒得回答,「来人,请夫人进房换装。」 二人的婚礼除了风王族的隐卫和被敲晕送上山的宁氏兄弟外,真正接到了请贴的人只有久微一人。在行宫最大的宫殿里,这些人都在等待着新娘的到来,久微欣慰的笑着,他的夕儿,终是幸福的。 即使知道风夕容颜清俊,风姿绝世,但当风夕一身凤冠霞帔缓步走来时,仍然晃了丰息的眼,高戴凤冠,挽飞天髻,冠上流苏垂下,清俊的脸上略施薄粉、淡扫娥眉。贴合腰身的嫁衣衬得她高挑修长,长长的裙裾又显得颇为飘逸。风夕不喜欢涂脂抹粉,但成亲上妆是惯例,想必为给她上妆,喜娘费了不少工夫。这女人总能给他惊喜,洒脱不羁的、雍容端庄的、英姿飒爽的、妩媚动人的...... 丰息抬步,行近,伸手,牵住佳人纤纤玉手,绕腕,十指相扣。 风夕在丰息的注视下脸有点热,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透着温润,依旧挂着浅笑,但却笑达眼底,眸子里的倒影无比清晰,是她!这黑狐狸......一贯只着墨裳的狐狸穿着这大红喜服,长身玉立,少了分深沉,多了分温暖,要不......以后改叫红狐狸? 一边乱想,一边握住狐狸伸过来的手,十指相扣。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3章 芙蓉帐暖忆春风 新人行礼完毕,可算礼成。 折笛本想趁此良机好好捉弄一下风夕,也算是报復一下多年来被丢在浅碧山不闻不问,遂举着酒杯向目标走去,而其他人也是一起围了上去,不过其他人的目的不同,主上成婚,做属下的自然高兴,上前恭贺并送上贺礼那是规矩。 可惜无论是折笛还是其他目的单纯的人,皆未如愿,因为大殿中凭空出现了两位老者,一黑一白极为醒目。 殿中之人自是当世高手,即使因为高兴少了点戒备之心,但两个老者能避开山下的耳目离他们如此之近,说明二人功力已是少有敌手。其他人都楞着的时候,丰息已缓步上前,「师父和地老前辈亲临,徒儿不曾远迎,望师父恕罪。」恭敬地施下一礼。 「哼,臭小子,你害我输了那酸儒,我今儿本是来教训你的。」 黑衣老者即是天老了,和白衣老者一样,即使面容苍老但是目蕴精华,负手立于殿中,确是不负这天地双仙的称号。此时天老虽是不掩火气地沖他优雅如画的徒弟说话,但目光却在传说中徒媳身上绕,能让他悉心教导的眼高于顶的徒弟舍了那半壁江山,这女子该是何种脱俗呢? 风夕静立于丰息身旁,眼里没有这殿里其他人的意外,只是任他打量,他观其容审其态,唔,这股子万事皆成竹在胸的淡定的确不错,笑容也是端庄优雅,只是......这不是很适合做皇后么?天老暗自奇怪着。 然而,某人「优雅」的笑容越扩越大,清亮的眸子也闪出些许玩味,轻启朱唇,却是———— 「老头儿,有你这么搅局的么?偏偏今天来教训。」 闻言丰息抚额,看这女人一开始笑得那么端庄他就知道有鬼了,带有偷笑又带点同情的看了眼似乎不能接受与端庄举止得体微笑成反比的粗鲁语言的师父,「咳……师父,地老前辈,徒儿成亲本应请师父前来的,但二位一直行踪不定,请贴也不知送哪里。今日既然来得巧,便请师父和前辈在此休息几日再云游如何?」 「自然好,正好撞上你的婚礼,当然要喝杯喜酒了。」地老看够了老友笑话,现看他的徒弟如此体贴的给他台阶下,自然是抢先应下了丰息的话。 第3页 而天老则似未闻二人之言,挑眉看着风夕,他想他明白了这女子为何不愿戴那女子至尊之冠了。但是话却不愿落了下风,「你着女娃娃忒不知礼。」 「老头,那你忽然冒出来吓坏我客人,又吹鬍子又瞪眼的,你就知礼了?」风夕毫不客气地把话题扔回去。 天老并不生气,「哈哈…………你这女娃娃倒是和酸儒的徒媳完全不同。」 话一落,运足内力甩出一物,「来得匆忙,未来得及准备见面礼,闻你千杯不醉,便以此为贺吧」。 风夕飞身而起,接住黑色的酒罈,落地,静立了小会儿才撤去凤啸九天,「咦?居然是老鬼的醉鬼酒,我还打算去偷他的酒窖的呢。」嗅了嗅陈酿,惊喜抬头,清亮的眸子迸出赞嘆「啧啧……还是六十年的啊,这可是偷都不一定偷得到的。」 「女娃娃倒是挺识货。」天老爽朗一笑,眉目间尽是欣喜,新人立于一处如瑶台双璧。本以为会冷寂一生的得意弟子有了并驾齐驱的意中人,作为师父,总是欣慰的。 「那我便请师父喝青叶兰生和屠苏酒如何?」清俊的面容笑意不减,令人看了也不禁乐出声来。 风夕的一声「师父」极为自然,就如喊人「老头」一样自然。天老亦是波澜不惊的收下。 久微目睹了一切的发生,亦微笑,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当然令人愉悦。 人生四大乐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大殿中的人包括天地双仙都在不醉不休,而风夕和丰息两人则在酒过三巡后回了寝殿。 「黑狐狸,你那珍藏的青叶兰生啊,估计得全灌溉那些傢伙的酒虫了。」风夕笑盈盈地说。 「放心,青叶兰生掬泉会酿。」丰息随手拨弄着桌上的酒杯。「不过你的醉鬼酒就危险了。」 「嘻嘻……这个就更可以放心了,我早就把它藏起来了,要不我们去取过来?」风夕转了转眼珠,像成功做了恶作剧一样的笑了。 「不用,我们的交杯酒怎能用醉鬼酒?」丰息摆手,边将手中木盒置于近旁桌上,打开盒左之门,从中取出一约高约三寸的翡翠玉瓶,再打开右门取出两个翡翠玉杯,然后轻轻拔启玉瓶瓶塞,顿时一股酒香溢出,芬芳清冽,剎时便流转整个寝殿。风夕也被酒所吸引,走了过来,注目于玉瓶。 「这是什么酒?」 「掬泉所酿,名彤云。」丰息手轻轻一斜,玉瓶中便倾出流丹似的美酒,盈盈注于玉杯中,碧杯彤霞,煞是好看。端了一杯递与风夕。 风夕接过,绕过丰息的手臂,二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同饮彤云酒,与子同归。 丰息探手,搂佳人入怀,两相对视,风夕扑哧一声笑出来:「黑狐狸,是不是想说红颜碧酒相映怜,流波欲醉意盈盈。以后我的怜与意都只属于你?」 丰息也想起了当初舞鹤殿里的头颈相依心律相映,抚上那清俊容颜,「是,日后你我相伴,你自然只属于我。」 「好,相伴朝朝暮暮年年,直至白髮苍苍(此话出自《凤影空来》,我实在喜欢,所以一用。)」。风夕也不矫情,干脆的给予回应。 挥灭那大红喜烛,挥下那芙蓉帐,春宵一刻值千金!!(好吧,我真写不了洞房,y都y不出啊) 翌日 日上三竿,寝殿依旧没有动静,咳……也不能说没有动静,钟离钟园确定公子夫人都有醒来了,但是……没人出来就是了。其实也不奇怪,风夕贪睡,赖床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丰息也没有出来,这就值得推敲了。 早膳时,钟离准备了公子夫人皆喜欢的水晶蒸饺,但是,没有人出来享用。 午膳时,钟氏兄弟相视一眼,默契的没去准备午膳。果然!也没有人出来要用午膳。 于是,折笛开始上蹿下跳,笑的极为猥琐地对久微道:「哎,久罗王,要不你收我当你的护卫吧,现在我觉得你比某人好太多了,某人以前还只是弃我不问不顾,现在愈加张狂无忌了。以我折笛的功力当然要找个上樑非常正,低调,不刺激我等茕茕孑立形影相弔的未婚男子的主子对不?」 久微听了后嘴角抽了抽,「新婚燕尔嘛,可以理解的。」顿了顿又道:「不久后我也要成亲了,届时一定请你当护卫护送花轿。」 言罢施施然离去,剩下宣称「茕茕孑立形影相弔」的某护卫哀嚎:「怎么我这种玉树临风聪明睿智、武艺高强的人还没人要呢?苍天不开眼啊。」 直至日暮西沉,丰息才唤人伺候,钟离挥手示意使女进内间服侍风夕,而他兄弟二人则在外间泡好香茗,准备点心。 在丰息风夕从内间出来时,眼尖的钟园扫到内间一把椅子的残骸,以及一片云梦玉杯的碎片,嘆息一声,看来今天一天未出他们还是做了很多事,除了……外还拼了把武功。 结论:依然不分胜负! 第4章 一笑淡语释前事 「大哥,东旦对决是风王那般作为,已说明她绝非红颜祸水,王愿弃位乃是王自己的选择。」已恢復宁姓的宁穿云回忆昨晚的张狂作风,又想起她为女王时的做派,不由一笑。对宁穿雨正色道。 宁穿雨立于窗前,看着院中风景。被送上浅碧山后,他和弟弟就被安排在这里,行宫里的人对他们也极为和煦,时常找他下下棋,找弟弟比比武。回想起十多年谋划尽付流水,悠悠嘆了口气:「我现在知道风王不是红颜祸水。」那个女子敢宣布自己死亡并亲往阻扫雪将军,已说明她是真心帮王夺江山,可惜他明白的晚了些,他不由苦笑,「那般女子岂会屑于做什么红颜祸水……」风氏的女子皆是如此么?百世难以出一,惊才绝艷。 第4页 「穿云,那青史留名,那帝王之座离王仅一步之遥了,可是……我不甘心啊。」 昔日意气风发要为王争一条江山坦途,为自己在昭明殿争一席之地的军师语气有嘆有憾,「想我先祖助始帝定江山,列土封王,何等荣耀,如今你我兄弟却依然令先祖蒙羞。」 「若军师只要光耀门楣,留名青史,依我看还是可以实现的。」 一道清脆的嗓音横了进来,兄弟二人一惊,抬首看见窗外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风夕,依旧笑容满面的看着二人。 「见过风王。」二人皆躬身行礼。 「二位不必多礼,这里没有风王,只有白风夕。」风夕随意地靠在走廊柱上,摆了摆手。 宁穿云早就见过江湖中潇洒来去的风女侠,是以并不惊讶,但宁穿雨却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震惊中有丝恍然,一身宽松白袍,黑髮散着,额间坠着雪玉,眉目间全是洒脱不羁,昔日为王时所压制着的张狂如风现在已经全部释放,宁穿雨承认,这个女子着王袍雍容,担得起天姿凤仪;着普通装束则清爽,担得起风华绝世。和王……确是兰因璧月。此刻,他微笑:「风王不就是白风夕吗?」 风夕摇摇手指:「风惜云是白风夕,但风王可不是。」 宁穿雨了悟一笑,举世闻名的丰兰息风惜云就是丰息和风夕的事实,他们并不否认,那本来就是他们。只是当他们弃位归隐,便抛下了息王风王的身份。 「军师还未回答我的问题。」风夕依旧看着宁穿雨。 「穿雨是王的军师,此生也只做王的军师。」宁穿雨笑答,算是回答风夕的问题。 他明白风夕的意思,若要光復宁家,留名青史,以他兄弟之能,归附皇朝,也可以做到。但是,他宁穿雨做不到归附皇朝,能让他臣服的王只有一个,那就是那个深不可测,优雅有礼、把他和弟弟从乞丐中带出来,于他有知遇之恩的人。 风夕闻言良久不语,她明白这个城府深沉之人对她曾有敌意甚至杀意,以往她防之。但现在也尊敬这个人。她不是普通女子,作为立于天下女子顶端的女王,她明白宁穿雨的忠臣之心,对其作为虽不苟同但也理解。敛了笑意,少时方开口:「军师是开国良臣,可惜了……」 肃穆的模样、嘆息的口气令宁穿雨动容亦释然,当初他终是看低了这个奇女子,以为她会在王登位后威胁皇权,所以才步步设计,使双王离心郁结,。如果……当初没有那些设计,可能这女子会在王江山在握后飘然离去吧。不屑那江山帝位,不屑那母仪天下,怎会困于那险恶宫廷?罢了……世事哪来的如果?「没什么可惜,穿雨并非钻牛角尖之人。日后穿雨便打算在这浅碧宫长住了,光復宁氏的重任就交给穿云了。」 风夕与宁穿雨都微笑,以往的算计、不满,在这不带算计、戒备的笑容中一笔勾销了。 一直关注二人言语的宁穿云也放松了下来,兄长终于释然,他日后下山也可放心了。 三人一墙之隔立着,但是窗户是开的不是吗?那扇开着的窗户已经足够看清对方的笑容。 「既如此,风夕不打扰二位了。」风夕懒懒地回身,「我得回去再补个觉」。 「昨日场面有些混乱,穿雨未来得及说。祝二位百世携手,万载同步。」宁穿雨由衷地说。 「穿云也祝公子与夫人白头偕老。」 风夕未停下脚步,只挥了挥手,「收下了,再见」。唔……得去睡个觉,做个美梦,嘻嘻……与那黑狐狸百世万载?似乎的确很不错啊。 在风夕与宁穿雨兄弟谈话的同时,丰息也正与天老站在浅碧山的某一高处,一览众山之小。 「师父,兰息弃位归隐,虽令师父输了与地老前辈的赌局,也失了那作旷世君主的资格,但我不悔。」丰息和天老立于一处,同看山下丛林茂密,淡淡道。 而天老亦非昨天老顽童模样,眼中闪动着睿智的光芒,闻丰息之言只是一笑:「其实那酸儒说的对,重江山者得江山,重爱侣者得爱侣,各得其所,不需论输赢。为师不曾真心怪你,江山可舍,帝位可抛,笑傲帝室仙家,只求自己所要的,这等气概普天之下能有几人?有徒如你,为师与有荣焉。」 「师父过誉了。」丰息一揖作礼,温文浅笑。 天老看着身侧男子,他无疑是出色的,江湖庙堂皆算计于心。只是自小挣扎于权利旋涡,见多了骯脏之人之事,冷情狠心。如今……「兰息,你曾说你想要看遍天下美景,现在定可如愿了。」 他的徒弟可以实现平生愿望,有携手相牵之人,不悔其弃位之为,作为师父,也可以放心了。 第5章 兰莲并绕凤拥凰 天地双仙在浅碧山逗留了几天后离去。 而风夕、丰息则在浅碧山稍做休息,反正少了上位者的那份责任,二人及其悠闲。 这天,天朗气清,微风拂面,非常悠然,穿过那长长的游廊,步入那素雅的宫殿,淡淡茶香飘来,桌上还摆着各式点心、水果。 「哈哈——久微,你泡的茶还是那么香。」风夕捧着一杯香茗,舒服了地眯了眯眼,「听折笛说,你快要成亲了?」 久微微微一笑,手下煮茶的动作不停,只道:「哪有那么快,我逗折笛的。」 「哦?那你觉得六韵如何?」风夕略带兴味地看着他。 第5页 「兰心蕙质,含秀出章。」 风夕点头,这评价的确是很中肯的,「哎……久微,你这评价是没错啦,看来你是很了解六韵了嘛,怎么不考虑成亲算了?」 久微无奈地望着她,「夕儿,该不会你成亲了就希望别人也都成双成对吧?」 风夕歪着头笑了,「我的亲人,我自然希望他们都好好的。」 还是这张清俊的脸,笑意盈盈;贪恋,喜欢和周公下棋聊天。这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久微注目于她,良久,似是高兴又似是欣慰的说:「夕儿,你变了。」 「哦?变漂亮了还是变丑了?」 「呵呵……我的夕儿,自然是最美的。」久微眼里是满满的宠溺。 那眼神让风夕生出几分怀念,当初,写月哥哥也是如此看她的,每次白风夕从江湖游玩回家,写月哥哥总是这样看着她,听她说江湖的趣事,包容她的任性。在写月哥哥眼里,她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久微依旧微笑的看着她,「以前的白风夕虽肆意洒脱,但高扬的眉角,含笑的双眸里总有一丝沉重,因为风惜云和白风夕本是一人,担心苍生,对国家的未来坚定,但对自己的未来迷茫。其实风夕和风惜云一样惊才绝艷,风姿夺目,但是风惜云不能任性。无论是风惜云还是白风夕,其实你的骄傲和洒脱不羁都是刻进了骨子里的。所以风惜云可以做好一国之王甚至天下之主,但却不适合也不屑去做。而如今的你,才是真真正正可以潇洒来去的女侠,你眉间没有隐忧,只有掩不住的雀跃。」 「那就是说你对我的变化很满意咯。」风夕并不否认,如今的她没有后顾之忧。是的……没有后顾之忧,因为她的后盾是那只黑狐狸。 「自然,你一生喜笑颜开才是我乐见的。」久微认真地说。 「我一生喜笑颜开才是自然的。」风夕握住久微的手,如星的眼眸里尽是坚定。 本来殿中的气氛是很好的,但是……赏完风景后的丰息公子一步入寝殿便变了气氛。因为丰息公子一进来便看到了风夕与久微交握的手,在他的记忆里,这似乎不是第一次了。一个锋利的眼刀扫过去,我们的久罗王也不禁打了个冷战。 久微稍微转头就恰好碰上了丰息如淬了毒的目光,偏偏丰息还笑得如春风拂面,不禁暗诽:夕儿果然没说错,这是只笑面狐狸。打起十二分精神,久微似不经意间放开了风夕的手,轻笑看了眼风夕,这丫头正常得很,对某只狐狸挥了挥手,然后继续喝茶配点心。 久微心想不知风夕是没感觉气氛怪异呢还是……她故意的?摇了摇头,久微果断起身,他才不要掺合进去呢,他可没有「凤啸九天」或「兰暗天下」那种绝技傍身吶。对渐渐走近的丰息一拱手:「丰公子,在下先告辞了。」 即使眼如刀剑,丰公子也没有失了礼数,亦一拱手,浅浅一笑,说不尽的雍雅。「久罗王不多坐会儿?」 再坐就恐怕没命了!久微腹诽。但面上也是回以微笑,「已坐了许久,就不叨扰了。」 风夕似没有听出二人言语中暗含的机锋,依旧老神在在地吃着点心,优雅的丰公子看着这女人那么悠闲,心中无端生出忿忿。 然而,丰息未近风夕十步,风夕已经吃完了糕点,搽了搽手后……扑了过来。 下意识接住「投怀送抱」的女人,丰息的忿忿变成了好笑,「女人,你这算投怀送抱么?」 自发环住某狐狸的脖子,风夕在他的肩窝处蹭了蹭,「黑狐狸,温香软玉入怀,你该荣幸才是,本女侠要睡觉了。」 丰息横抱着风女侠,往里间走去,然而本应「熟睡」的风女侠却拉了拉他的衣服,「黑狐狸,我们去沁水阁吧,那里有歷代风王收藏的兰花。」 丰息闻言止步,低头看着怀中昏昏欲睡之人,越发觉得好笑,「你该不会要我抱着你去吧?」 「当然!我要睡了。」 语气肯定,理由……强大!可是——他的形象啊,丰息再一次肯定,认识这个女人,是他这一生不幸的开始,虽表情无奈,但脚步却一步不停地往沁水阁走去。 一丝细语呢喃从风夕口中溢出,若非丰息内力好,听力佳,一定听不到。 她说:「黑狐狸,久微是哥哥。」 丰息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笑,他岂会不知?看了眼怀里双眸紧闭、似已熟睡的风夕,他发誓,这女人刚刚脸红了。要不以后多吃几回醋?或者……假装吃醋?温文有礼的丰公子边走还真边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是形象重要呢?还是看这个不像女人的女人脸红重要呢? 沁水阁傍着行宫里最大的莲池而建,远远看去,如立于莲池之中一般,素雅阁楼静立其中,倒有几分佳人宛在水中央的味道。 步入阁楼,看见满室的兰花,丰息随意一瞥之下也有些讶异,这里的兰花品种之多几乎囊括了全天下的有名品种,满室的兰花香,对丰息而言,这种香味是十分熟悉的。略一挑眉,丰息转向二楼。二楼不似一楼的满室兰花,整楼只有一株兰花,观其形态,竟是苍碧兰!这下丰息真的惊讶了,要知道,苍碧兰长于苍茫山顶,耐寒且习惯严寒环境,更重要的是,喜兰者自然有试过移种,但不知为何,移到另一环境的苍碧兰活不过一旬,便自动谢去,跟也随后腐烂。这才没有什么人敢移种。也因此,苍碧兰有天下第一兰花之称。 第6页 「这是苍碧兰。」 丰息低首,怀中之人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但仍然赖在他的怀里,眼睛却晶亮亮的看着苍碧兰,方才便是她说话。 「我知道。」丰息走近苍碧兰,「我是惊异这里怎么会有苍碧兰。」 「是啊,生于严寒,长于严寒,身覆苍茫雪,背倚苍佑湖的苍碧兰移种即死。怎么会在这呢。」风夕低低的道,忽又转头看向丰息,「黑狐狸,六百年前,有一个人试种成功了,你可知道?」 丰息挑眉,他会不知道么?「我祖丰昭王曾试种成功过。」 「是啊,令祖试种成功后,在我祖三十岁寿辰时以贺礼送来,言『兰华绝世,以贺芳辰』,风王极爱之,才建这沁水阁,遣专人打理。后来,是风王王夫不知用了何种办法,令兰花永存于世。所以现在才能在这看到这兰花,不过呢,是一株没有生命的苍碧兰了。」(这段是我幻想的情节,不满意的轻拍。也没什么原因,就是写着写着就写出来了。) 「六百年前……」丰息低嘆,不知当年又是何种恩怨纠葛呢?那始帝年间的人中龙凤和那久罗王子又有何种故事? 似明白丰息所思一般,风夕从他怀中下来,轻轻碰触着那苍碧兰,」不管六百年前是如何,都不重要了。黑狐狸,那一页早该翻过去了。」顿了顿,「哎——其实我真觉得『兰因璧月』比苍碧兰好看多了。」 丰息扫她一眼,明明没说话,风夕却看懂了他的意思————「那当然!!」 沁水阁二楼临窗的位置摆着两张太妃椅,上面放着美人靠,两椅之中有一张小几,非常有眼色的钟氏兄弟已经送来了各式点心————都是夫人爱吃的! 临水,有莲,有兰,有点心……有狐狸。风夕并不坐那舒服的太妃椅,而是轻轻一跃,坐上了那梨木栏杆,背倚着楼柱,黑色的发在风中飞扬,如它的主人般肆意张扬。丰息走至风夕身旁,抬手捉住她的一缕青丝,轻轻摩挲着,「怎么你的头髮都和你这个人一样,好像一不小心,就会飞走似的。」 「这叫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风夕眯着眼笑嘻嘻地对丰息道。似又想到了什么,风夕神秘地笑了,「黑狐狸,你猜猜久微给了什么给我?」 提到久微,丰息有些没好气,「还能给你什么?不就是吃的喝的。」丰公子充分表达他的鄙视! 风夕对于这话也不以为意,「黑狐狸,再猜猜嘛,不然你会后悔的哦。」 对于风夕的得意,丰息细长的眸子一转,「那个庸医!想必是想了什么办法摆脱庸医的名头吧。」 风夕这下笑得更开心了,本来东旦对决之时,丰息为就救她用了雪老天山,后来虽有久微用久罗灵力救了丰息,但丰息的容颜只恢復了八成,最后久微的方子虽有效,但见效很慢,所以,丰息也一直称久微是庸医。不过丰息倒没猜错,久微的确是给了她新的方子,见效可以快很多。而且对恢復身体也有作用。抚上丰息稍有风霜的面容,风夕在黑狐狸的唇上印下一吻。 丰息瞬间有些气息不稳,在风夕腰间的手一扣,原本坐于栏杆的佳人便被抱了满怀。一寸一寸的距离在移近,清丽的脸孔就在眼前,然而……丰息的唇离朱唇只有些微距离时,风夕却埋首入怀,紧环着丰息的腰,「黑狐狸,我还是很想睡,你让我睡得舒服点,我醒来就把久微的方子给你。要不然……哼!」 又是这招!装睡加真睡来躲避他的亲近。丰息邪邪一笑,凑到风夕耳边,「女人,你投怀送抱在前,蓄意勾引在后,就想一睡了之?如你所言,温香软玉入怀,乃吾之幸,岂能辜负?」 风夕尚不及反应,某狐狸就抱着佳人跃下栏杆,直奔寝殿而去。 唔……兰暗天下真的比凤啸九天要快。 第6章 温情脉脉 快乐的日子总是容易度过的,在这浅碧山上,如同不问世事的仙境,起码在浅碧山的日子,风夕没有去听任何关于天下的消息,她想,有玉无缘铺陈在前,皇朝问鼎帝位,还有贤臣良将辅助左右,这天下恢復昌盛只是时间问题。至于丰息,他也懒得听天下的消息,反正这天下是皇朝的了,如何治理全看他皇朝的本事,与他没什么关系了。 故而,二人在行宫里斗斗嘴斗斗武,又或是……合作整整人,非常畅快。就连丰息都认为这种不用担心明枪暗箭的日子实在是——舒心啊! 两人斗嘴也好斗武也好,都是可以理解的,至于整人呢则是因为折笛的不安分,在风王族的护卫中,只有折笛最合白风夕的脾气,也只有折笛敢捉弄风夕、言语上调侃风夕。调侃的最大话柄便是两人新婚第二天日暮才出的事。 对于这种调侃,丰息是优雅不改,浅笑常在。只是笑得让折笛发毛。而风夕呢,则更言行无忌的调侃回去,由多少女子送折笛手帕啊肚兜啊想像延伸到折笛有多少春梦了无痕。 面对丰息那看似温和实则阴险的浅笑,折笛心理压力可想而知。再加上风女侠的言语攻击。————折笛完败!! 其实折笛的失败是前墨羽骑军师宁穿雨先生一开始就预测好了的,听说折笛的调侃一开始,作为挑衅的信号,宁穿云就去问过了哥哥折笛的胜算,宁军师答曰:「惨败!」 事实证明军师不是白做的,浅碧山上的人看了折笛不少笑话。 第7页 三个月后,五月中旬,按皇朝的年号已是昔泽元年五月中旬,距离皇朝登基已有一个多月。丰、风二人在浅碧山待了三个多月后终于觉得腻了,主要是折笛被整得下浅碧山找别的门派的高手切磋武艺去了,咳……说白了就是被某两人欺负惨了,就打算欺负别人去了。 久微早在一个月前就回了久罗山,毕竟重回故乡的久罗族百废待兴,离不开久罗王的领导。 二人骑着两匹良驹,悠悠然地准备下山。 风夕一路哼着歌儿,一手拉着缰绳,任人看了都不禁和她一样乐出声来。丰息亦看了她好几眼,「你今天倒是不同一般的高兴啊。」 「云淡风轻,风轻日明,日明人闲,当然高兴啦。」风夕摇头晃脑地对丰息眨眨眼。 「女人,想不想尝尝我做的枫叶飘零、兰芷香和明月光(名字我乱想的,莫怪莫怪……)?」丰息含笑问道。 风夕闻言顿住,一拉缰绳,停了下来,另一只手也顺便拉住了丰息的缰绳,两人都停住了。风夕皱眉看着丰息,「黑狐狸,你今天这么好?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丰息无奈摇头:「女人,平时你要吃,现在我愿意做你又怀疑我的企图,这算什么道理?」 风夕摇了摇食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当然要怀疑一下狐狸你的企图啦。」 这下丰息笑得更玩味了,「夫人你煞费苦心,为夫当然要投桃报李。」 风夕原本玩笑的表情诧异了一下,嘻嘻一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黑狐狸你嘛。」 丰息大方收下这勉强算是夸奖的话,牵住风夕的手,两人并行前去。又想到这女人的煞费苦心,心底有一处地方觉得暖暖的。这女人这段日子和他联手一起欺负……哦,不是,是教训折笛,尽一切算计之能,尽一切挖苦之能,只是为了让他知道,有些算计有些讥讽挖苦是因为那个人是自己关心的人,是关心自己的人,所以才能那么无所顾忌、不需掩饰。牢牢握着风夕纤细的手,「女人,闲来无事,我们不如去游游故景如何?」 「好啊。我们可以去王域的落日楼看看嘛,看新楼主有没有研制出新的菜式。然后呢,我们可以去醉鬼谷玩玩嘛。那里的景色可是一流的。」 「你怎么不说希望我陪你去偷老鬼的酒?」 「那当然了,夫妻一体嘛,偷酒当然也要一起咯。」 「师父送你的六十年醉鬼酒你还不满意?」 「那只有一坛啊,喝完就没了,再说我偷老鬼的酒以来从没偷到过六十年的,咱们怎么也得偷到几坛,到时一定可以气死老鬼啦。」 「全是吃的喝的,女人你能不能觉悟高点,简直丢我的脸。」 「去你个黑狐狸,我还嫌你败坏了我白风夕张狂无忌的风范呢。」 丰息心情好,并不理会风夕的恼怒,只不经意的转了话题,「然后我们可以去蒙成看看,顺便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宝马。」 风夕果然被转了注意力,眼珠一转道:「还有南丹、芜射、采蜚,免得过几年后这些国家都成歷史了。」 丰息扬眉,他自然也知道皇朝不会放过周边的小国,是定要一统天下的。笑着点头。 「唔……不知道别的国家会不会有更好吃的东西。」 这女人!丰息抚额。然后对上了风夕亮晶晶的星眸,璀璨得如同寒星一般,「黑狐狸,我觉得指望那些小国有好吃的还是远了点,不如指望你比较实在。」 「我何时说话有不算话么?说了给你做就会给你做。」 「哈哈……黑狐狸,你最好了。」风夕谄媚地缠上丰息的手臂,「我现在就饿了。不如……」 「我记得你吃饱了才下山的。」 「我们现在都已经在浅碧山以外了,山路崎岖,骑马又累,我又饿了嘛。」 「……」 一路浓情蜜意,一路欢歌笑语,那俏语嫣然下的洒脱,那温文浅笑下的柔情。 孤独的灵魂终于找到心之所向,耳边话语似糖,暖至心房。无法言喻的温暖,在心中滋长。那黑白并骑的两人,如一幅黑山白水画一般,从亘古便是如此紧密相连,碧落黄泉,一起闯荡! 第7章 又是一年年夜近 皇朝昔泽元年十二月末,丰、风二人一路游玩已经到了蒙成国境。 要说这半年,两人总体而言还是玩得很愉快的。虽然久微把落日楼送给别人后,现主人将菜式保持的不错,但是在研制的新菜式上口味明显不如黑狐狸和久微的手艺,因此落日楼一行,风夕算是比较失望的。而后来在醉鬼谷却是收穫颇丰了,两个天下少有的高手,携手合作……只为偷酒!自然是马到成功啦。儒雅博学的丰公子为了省事连五行八卦阵法都用上了,把老鬼困在阵里半天绕不出来,而这些时间已经足够让风夕把老鬼的收藏搜刮个干净了。不过风夕为了不把老鬼气成真正的鬼,还是留了一坛六十年陈酿给他,其他的……都搬走!! 后来,二人又沿着景色绝佳的地方一路游玩,直到出了皇朝国境,进入南丹、芜射等小国,这些国家虽国土有限,但风土人情很是不同。 白风黑息虽然游歷江湖有十年之久,但当时二人毕竟都是一国之继承人,在江湖待一段时间便要回国。所以虽也有去过南丹、芜射,但并未仔细游玩。现今无事一身轻,自然对一处不同的风土人情了解得更清楚了,若有浓厚兴趣,则在当地逗留个十天半个月。 第8页 一来二去,两人便只能在蒙成过新年了。 风夕不喜欢侍女侍奉,而丰息也不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公子哥,是以二人一行并未带任何人。在蒙成草原上策马狂奔,风夕看着与自己并行的黑狐狸,自然地流露出一丝微笑,顾盼间烟波流转。那如血的残阳,在这广阔的草原上十分壮烈,晚霞似锦,桑榆满天。只是低首间有丝神秘,黑狐狸,又是一年年夜近了…… 两人在驶出草原后的一个小城落脚,寻了一家小城里最有名的客栈休息(有丰息在,肯定是找最舒服的塞)。 蒙成位于皇朝的北边,在这冬夜,早就是银装素裹了,一眼望去,一片雪白,给这座粗狂的北方城市增添了几分寂静,后日,便是年夜了,亦是丰息的生日。 或许是一路策马横过蒙成草原,两人都有点疲劳,只简单用过了晚饭便各踞一旁打坐调息。 「唉————骑马好累。」调息一周天后,风夕睁开眼,喃喃道。 「不骑马,难道你打算用轻功飞过蒙成草原?」丰息淡淡看风夕一眼。 「用轻功说不定还没这么纠结呢。」风夕撇嘴,盘着腿,风夕单手撑着下颌,黑髮从一边滑下,轻轻的盪着。「主要是这边的食物一点都不精緻,害我本来还抱了了好大的期待来尝的。」 「蒙成本是游牧民族为主,主肉食。有民风粗狂,饮食自然不如你吃的那些精緻。」丰息抚了抚垂下的头髮,唔……看来那庸医这次还是有用的。 「行了,别看了,丰公子你如今容颜如画、墨丝如绸,绝对不负最雅的公子的称号。」风夕受不了的白了那黑狐狸一眼。 的确,经过久微的新方子的调养,丰息的容颜已经完全恢復,再加上久微不时通过行宫护卫送来的一系列调养良方,二人受损的体质都有不少改善。何况丰息本来就懂医,若不出意外,二人携手百年不是奢望。 又回到蒙成的吃食问题,丰息也不禁皱了眉。虽风夕和丰息在吃食上同样要求高,但还是有本质区别的,风夕初试江湖时有由于准备不周而饿晕在路旁,所以她在特殊情况下并不挑剔。而丰息就不同了,不论是何情况下,不合他口味的东西他一般不吃,从这点来看,这只黑狐狸其实也很任性。 风夕看他皱眉,斜睨他一眼:「黑狐狸,刚刚没吃什么,你也没饱吧?不如,我们出去打打牙祭?」 丰息挑眉:「然。」 随意找了一个小树林,打了些野生动物,升起了火,淡黄的火焰给黑暗夜空带了丝温暖,两人默契的处理动物,从马上拿下准备好的调料和在醉鬼谷偷的醉鬼酒,不一会儿,就有烤鸡的香味飘散开来。丰息靠坐在一株小树边,轻轻摇晃了一下手中的小酒瓶,然后品了一口,看了眼风夕,那女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火上正烤着的鸡。恍然间有种旧景重现的感觉。 当年,在桃花树下遇到风夕时,她也是这般地盯着火上的烤鸡,觊觎着他的珍馐美味。那双清澈眸子令他放弃了戒备,和她谈天说地,论文论武。那个夜晚,是那个白袍雪玉的干净女子分散了他的寂寥。他仍记得,她说:「你把你的烤鸡给我吃,以后我弹给你听吧。」 一句不知是真是假的话,配上她那垂涎的神情,让他的心勐地一震。 他从来都不是会把感动当爱情的人,凤栖梧那碗面让他很感动,那是除母后外第一个女子为他在除夕之夜给他做一碗面。当时风夕的疏离淡漠已让他绝望了,他想不如接受这个女子吧,但向来对自己选择坚定不移的他却在听到一缕清音后就轻易的打消了这主意,因为……不是她,凤栖梧再让他感动,依然不是那个女人。 那个清高的女子对他一片真心,所以他不能亵渎,所以「栖梧,这一面兰息终身不忘。」 而他要的,他绝不屈就! 风夕难得地没与丰息抬槓,那狐狸万年不变的笑容下,情绪已有变,她岂会不懂?丰息看似看着夜空,实际已神游天外了。 皇朝昔泽元年年夜 二人依旧是没吃蒙成本土食物,相携跑了出去猎食,算起来,两人最近两天将小树林的野生动物都尝过了,虽然蒙成的食物口味二人不满意,但对野生动物还是很满意的。 不过今晚是丰息一人弄好了食物,因为……风夕不知跑哪打猎去了,猎了半天也不见猎物回,更不见人回。 食物都快熟了时,才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丰息望向声音来源处,「女人,你该不是回皇朝打的猎吧?居然这么慢。」 风夕轻快地踏着步子走来,漫不经心的笑着,并不理会丰息的调侃,「黑狐狸,生日礼物哦。」说着将以玄色盒子递与丰息眼前。 丰息略带兴味地看着她,接过盒子,盒子触手的一瞬竟是寒凉刺骨,居然是玄铁做的盒子?「女人,礼物该不会就是这寒凉刺骨的盒子吧?」 风夕不满地横他一眼:「我才没这么小气。」 「玄铁做的盒子,是很大方了。」丰息笑言,一边打开盒子的暗扣,盒盖一开,丰息也怔住了。那是雪山上一中最纯的玉,是透明的,与那白雪是一般颜色,但是玉中间镶嵌着一朵墨兰,一朵盛开的墨兰,嵌在这玉中,那墨黑的颜色竟是如此摄人心魂。回过神来,丰息玩味地看着风夕:「雪山纯玉,玄铁盒,墨兰。女人,这礼物有何用意。」 第9页 「你不觉得这黑白搭配很美么?黑狐狸你一向挑剔,看到这,还能挑剔么?」风夕得意地看着丰息。 丰公子同意地点头:「的确,这黑白相搭,是人间至美。」 黑白相配,指这礼物……还是指人呢?那不重要了。都明白的。 丰息握住风夕冰凉的手,这玄铁盒寒凉刺骨,且内力无效,风夕的手早就是冰凉的了。看着女王的玉手冻得通红,丰息心中有些心疼,握得更紧了一些。但眼睛深处的一点温情却在扩散…… 风夕由着狐狸替她暖手,放松身子,整个人都倚了上去,「黑狐狸,这蒙成的小城居然没有琴,我看要不你把你的白玉笛借我一下好了,庆祝丰公子有老一岁了。嘻嘻……」 「女人,你会吹么?别折磨我的耳朵。」 「哼……也不看看我是谁,有什么能难得倒我么。」 静谧的夜晚,两人却依旧斗着嘴,这似乎是两人一种特殊的相处方式。十年江湖,白风夕从不算计黑丰息,但讥言嚯语从不停止。甚至后来作为典雅高贵的女王,风惜云也不时忍不住刺丰兰息两句。黑丰息温和有礼,王侯无双,却对白风夕女人长女人短地极其不绅士,利若毒舌。两人一直用一种别扭的方式在对方面前展现了最真实的自己。 半晌,才斗嘴声歇,玉笛的悠扬声音飘荡在寒冷的夜空,那丝丝地情意令人忘记自己置身何地。丰息认真地看着风夕的侧脸,母后,我想要的,我都已得到。岁岁年年,都有人相伴。 一曲毕,我们的丰公子摇头:「啧啧,女人,我看你下次还是弹琴吧,你这笛音……实在是不怎么样。」 回应丰公子的,是风女侠一怒之下扔过来的烤鸡鸡骨头。 事实证明,有时候,也不是风女侠喜欢挑丰公子的刺,和他斗嘴斗绝技。实在是丰公子说话有够让人想动手。 第8章 喜宴之后经山尤 这蒙成小城的吃食另二人极不满意,所以二人打算直奔蒙成国都,看看那里的吃食口味如何,事实上,风夕是打算顺便「逛」一下蒙成王宫,看看蒙成王吃的怎么样,而丰公子呢,则保持着一贯的雍雅微笑,然后……用实际行动支持风女侠的想法。 可惜二人的想法并未成行,因为他们在动身前夕收到了兰暗使者的来信。散着兰香的笺纸上只写着短短一行字,却足以让风夕雀跃。 久罗王婚礼在即。 对这一消息,丰公子也是看重的,是以二人临时决定不去蒙成了,反正蒙成日后还可以来嘛,而久微的婚礼却只有这一次。 「唉,没吃到蒙成王的御膳真可惜。」白马上风夕抚着马背上得毛嘆息,「也没找到好马呢。」 丰息闻言一笑,「你要好吃的,久罗王又不会亏了你美食。至于这里,我们随时可以再来游玩。」 「黑狐狸,这里好歹也是外邦国境,你还说『游玩』,说的好像这里是你家后花园一样。」风夕撇嘴。 丰息凤眸微眯,望了这草原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也能叫后花园?马场还差不多。」 马场?这形容很耳熟啊,风夕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么晃悠悠的一路行走,二人到久罗山时已是将近二月,由丹城进入久罗地界。丹城,原就是风国的城池,对这里,风夕自然是非常熟悉的,看着因没有战乱而一步步走向生活正轨的百姓,风夕由衷高兴。置身热闹喧譁、叫卖声不歇的市集也为有丝毫不耐烦。 丰息同样也是敬服点头,「这丹城位于边界位置,皇朝刚登基半年多就能做到这地步,足见其治国之能。」 风夕懒懒的打了个呵欠,「是啊。」 「不是到久罗王的本事如何?」丰息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对风夕道。 「上去看看不就行了。」对于这种带着挑衅的问题,风夕非常干脆甩开。 几百年的时光,久罗山自然不像六百年前那般如人间仙境,当年被族人的鲜血染红了得久久湖倒是在久微的灵力下恢復了些,虽无玉宇琼楼,雕樑画栋,但是一排排得房舍,数木花草布置下得久罗山倒有些世外桃源的味道,回归家乡的族人脸上是满足的喜悦,有久罗王族后人的带领,他们充满了希望。 久罗山以前是占山为王,犯了东朝的忌讳。而如今是皇朝承认久罗王的存在。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久微在久罗山布置了些许雾障,倒不是和山下断绝来往,而是单纯只作为防御。丰风二人上山起,久微便感应到了,自然立刻撤去雾障,让其上山。 「如何?久微本事不错吧」现在轮到风夕挑衅了。 丰息在这方面向来坦荡,「的确」。很干脆的承认,久罗山恢復只是时间问题了。 在久罗王殿里,久微见到了大半年未见的人。 一见面,风夕就咋唿道:「久微,我可是为了赶上你的婚礼把品尝蒙成王的御膳的机会都放过了哦,你可得补偿。」 久微无奈微笑,「夕儿,参加我的婚礼你不送我东西,反而要我补偿你,哪有这样的。」 「送你的东西那只狐狸有准备。」风夕用眼神扫了扫丰息,继而又道,「你做饭给我吃,我就把礼物给你如何?」 「用我准备的礼物换美食,女人,你算术学得不错嘛。」丰息受不了地回看风夕一眼。递上一个精美的物件,对久微道:「闻说喜事,特来祝贺。」 第10页 久微收下,道谢。压根不理会二人的斗嘴,秉承绝不掺合的原则,当做没听到。 风夕也不以为意,反正美食她会吃到的。「久微,新娘子呢?我可想见见我的六韵哦。你居然一年才把她拐到手。」 久微对这调侃有些不自在,当然了,他又不是那只皮厚的狐狸。「咳……她在久林大嫂家试礼服,我叫人带你去。」 久微和六韵的婚礼在二月中旬,是以二人在久罗山待了半个月才看到两人的婚礼,不算华丽,不算典雅,但是足够。久罗族本就不像帝国那样等级森严,作为王的久微和族人之间并不是高低有别的。六韵在风王宫本就是学富五车的才女,随久微入久罗后也是担着教习先生的重任,久罗族的人很喜欢这个端庄温婉的女子。 作为贵客,丰息、风夕的位置自然是最好的,看着两人谢过天地、拜过先祖、夫妻对拜。最后在众人善意的闹笑下送入洞房,一步步步入洞房,就如一步步迈向幸福一般。 之后两人在久罗山只住了半个月便离开了。久罗山的日子是恬淡舒适的,可惜丰息风夕都过不惯男耕女织的平淡生活。即使抛却王位,两人也终究成不了普通人,在普通人眼里久罗山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充实而满足,但在二人眼里这种生活却是有些无聊的。 享受了一个月懒虫生活后,风夕就待不住了,对丰公子道:「天下如此之大,吾等不如继续游之如何?」 「然!」丰公子的支持一向是速度的。 告辞久微六韵,风夕开始和丰息讨论接下来去哪里比较好。丰公子细细思考了一番,将游歷过的地方、觉得不好玩得地方排除后,道:「隔着久罗山,倒是有山尤一国,你去过么?」 「山尤……」风夕想了想,「算去过。」 丰息自然是马上明白了,「你当年一路带兵追讨都将他们逼到了碧涯海了,横穿整个山尤国,想必他们对你记忆深刻。」 风夕冷哼,「他们是对惜云公主记忆深刻,可没人认识我。」 「那正好了,夫人,我们去山尤玩玩如何?或许山尤有你喜欢的美食呢。」丰息脑海里遥想了一下某公主当年的英姿,玩笑道。 「好啊,夫君所言,亦我所欲。」风夕娇笑。 若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起鸡皮疙瘩,且远观二人若天人的形象会瞬间崩塌!! 第9章 初游山尤初遇玥 山尤现如今是北、西两面接皇朝,东邻采蜚,是一个只有皇朝半个州大的小国。国临碧涯海。东朝未立之前,山尤还只是生活在碧崖海边的一个以渔猎为生的小部族,始帝缔建东朝后,本与山尤隔着久罗山并无接触,但在东始五年的久罗浩劫之后,打通了久罗山,两边才通了路。不久始帝分封七将划分七国,久罗山分属风国。风国的第一位女王风独影在久罗山下设置丹城,又派使臣出使山尤缔建邦交,这样双方才开始有了往来(倾大原文)。 算起来,风夕祖上有几位公主嫁到了山尤国,而且山尤国的昌盛和风国公主的陪嫁有不小的关系,但后来山尤、风国、华国之间因利益而起过不少冲突,甚至在她这一代,山尤也三五不时骚扰风国边境的百姓。将她激怒,并亲自领兵追赶。风夕对山尤无甚好感。 当然,风夕时对山尤的王族没有好感,在她眼里,山尤的普通百姓和皇朝的普通百姓没什么不同,她不会因为这些迁怒山尤的普通百姓。所以当两人穿过久罗山行至山尤国境时,风夕还是略带好奇的观察着山尤的民风,毕竟书上记载的也不如亲眼所见的真实。丰息亦发现,山尤的人与皇朝的人比起来都略微矮小一些。 山尤临碧涯海,以前是靠捕鱼为生的。所以山尤到处可见水产类食品。吃对风夕而言是□□裸的诱惑,与丰息对视一眼,两人便默契地走向刚打听到的有名食府。 风夕看着前面领路的一名久罗族人,不禁感嘆久微真是太好了,知道他们可能不懂山尤语,后脚便派了名懂语言的族人前来。 「咦……居然叫天鱼食府?」风夕望着食府的牌匾。山尤的字本来就是靠前朝的文字化来的,识得几个并不奇怪。但这食府名字也太奇怪了。 「夫人,这山尤世代以捕鱼为生,他们认为鱼是上天赐予他们的礼物,这个名字大抵就是这样的意思。」久罗族人---久行解释道。 「天鱼……有点意思。」丰息亦扫了眼牌匾,「走吧,我们先尝尝是否名副其实。」 在久行的打点下,二人上了二楼,进了雅间,风夕极有兴趣的点了几道招牌菜,然后转头谄媚的看着丰息:「黑狐狸,若是好吃,你偷师的功夫如何?」 丰息见她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毫不犹豫的拒绝:「你风女侠也是无所不能,偷师几道菜不是手到擒来嘛。」 「哼,黑狐狸你个小气鬼。」 「那也比某个懒女人要好。」 在两人打算拼一下真章时,小二上菜了,风夕立马撤手,准备品尝美食。一旁的久行抹了把冷汗,幸好没打起来,要是波及到他他可就惨了。 一顿饭下来,风夕除了对生鱼片极度厌恶之外,对其他的基本满意。在心里思考着如何让黑狐狸答应偷学一下这几道菜。 丰息眼观鼻、鼻观心,不予理睬。 「哎……这位姑娘,不如和在下喝一杯?」 第11页 一声轻浮的调笑从楼下大堂传来,能传如此之远,可见其人也是有点功夫的。风夕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初来乍到就遇到这种戏码。何况,被调戏的人似乎还不简单呢。 「放肆,尔等市井无赖,也敢拉扯本小姐。」被调戏的女子一声娇斥,嗓音甜美,却自有威严。 「啧啧……这男的这次踢到铁板了。」风夕百无聊赖的把玩着酒杯,说道。 「从我们进这食府起,就发现了五个一流高手隐在其中,现在看来,这女子身份不简单。」细细尝着山尤的清酒,丰息接道。「而且……这女子也是身怀武技之人啊。」 二人一人一句在讨论时,下面的事情却已接近尾声了,有着五名一流高手护驾,女子自然不会有危险,甚至调戏她的人还危险比较大。很快,便又恢復了安静。 「这种实力一边倒的戏真不好看。」风夕无聊地晃了晃头,忽然眼眸微眯,转向丰息道:「她到底想干嘛呢?」 丰息自然也感应到了女子摆脱调戏后竟是朝他们这间雅间走来,也有些讶异,「这下应该不会让你觉得无聊了吧。」 话音落后不久,便有轻微的敲门声,轻扣三下,十分礼貌。一边的久行在丰息的示意下立刻前去开门。朱牖缓缓打开,只见一黄衫丽人俏立门前,杏眼菱唇,五官秀丽,个子娇小,一身黄衫不见多少修饰,与起冷若冰霜的脸孔相搭倒是衬得她娇俏中带着令人不可忽视的尊贵。 二人都猜到了,这女子极有可能是山尤贵族……甚至是皇族。 只见那女子移步进门,福了一礼后才道:「小女子名尤玥影,见过二位。」 「嘻嘻……竟是个冰山美人。」风夕伏案笑道。 丰息自然不像风夕般随意,起身一揖,「姑娘多礼了。在下丰息,这是内子。」 「一见二位便知不是本地人,公子器宇轩昂,夫人随性洒脱,不知是何方人士?」 这面若寒冰的尤姑娘倒是十分擅长交际,且浅笑嫣然间也沖淡了不少冷冰冰的感觉。 「皇朝人士,和内子游歷至山尤。」丰息回道。「难道这山尤对外邦人士控制得如此严密?」 「公子误解了。山尤不是封闭之地,对外邦人士并不拒绝。只是最近山尤有大事,才比较严密而已。」尤玥影缓缓解释道。 「哦?」风夕有了兴趣,「有何大事需要我们一踏入山尤便被监控呢?」 尤玥影摇了摇头,「丰夫人此言差矣,山尤并没有监控外邦人士的意思,只是最最近一段日子山尤多了很多外邦人士,是以戒备才比较森严。」 风夕不欲与她争论这个问题,亦一笑了之,「尤姑娘特地上楼找上我二人,不知到底所为何事?不可能就为了来确定我二人是外邦人士吧。」 尤玥影也是一笑,「玥影岂会这么无聊,实话说,玥影是来找公子夫人帮忙的。」 丰息挑眉,无言的表达了他的疑惑。 尤玥影看了丰息一眼,心里一跳,立刻移开了目光,这个男子入骨的优雅从容,加上那双墨玉般的眸子,令人不禁想沉沦其间。稳定了心神,尤玥影才开口道:「是这样的,碧涯海里有人发现了苍涯花,那等功效的药物在我族眼里乃是圣药,但不知为何这消息传了出去,所以山尤最近来了很多外邦人,这才是山尤戒备森严的原因。而我找公子夫人帮的忙,就是护送苍崖花入山尤王宫。」 「姑娘怎知我二人有护送之能呢?」丰息不为意动地淡道。 「玥影虽然武功不济,但身边也还是有武艺高强之人的。但是那些人都看不出二位的实力。近日来山尤的高手不好,但能我的护卫也看不出深浅的还是第一次。」尤玥影自信于自己的判断,肯定道。顿了一下,似犹豫后面的话该不该说,但一咬牙还是决定了说:「实不相瞒,玥影乃是当今山尤王的第三女,那苍涯花对我父王而言非常重要,所以玥影才特地来求二位帮忙护送。玥影保证,若成功护送了,我山尤绝不会亏待二位的。」 对这女子的公主身份,二人并不惊讶,但对苍涯花,丰息倒是意动了,和风夕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里同样地兴趣,「抱歉,玥影公主,这个忙我二人怕是帮不了。」 因为他们也对苍崖花感兴趣!! 听到男子拒绝,尤玥影顿觉失望,但也无奈,打起精神有礼告辞,才又步出这雅间。 见女子走远,风夕眯着眼睛想着苍崖花,「黑狐狸,这等奇珍我可没见过,既然还在碧涯海里,那咱们也去碰碰吧。」话完有长嘆一声:「都怪最近太无聊了。」 丰息有些不怀好意地道:「刚这山尤公主放下身段请求你出手护送,你怎不答应?」 风夕白他一眼,「她既然说这花对她父王及其重要,也算是一片孝心。可是据我所知,这山尤王正是壮年,且身体无恙。那苍涯花长于碧涯海深处,还未有人採撷,自然是谁先採到算谁的咯。」缓缓起身,风夕靠近黑狐狸,「莫不是丰公子见美人相求,怜香惜玉之心顿起,打算做那护花人了?」 丰息眉都不皱一下地揽过风夕,「美人又何及夫人之风采,况且那绝世圣药,息也极欲一见。」 风夕到底不如丰息皮厚,拍开丰息的手,扫了四周一眼。 「不用看了,久行早就出去了。」丰息带着丝奸计得逞的得意笑道。 第12页 「哼,只有你狐狸皮厚。」 第10章 潜海暗夺苍涯花 苍涯花是稀世灵药,和凤衣草合用,制成苍涯凤衣可治百病,确是圣药。但这药丰息风夕都不曾见过,只在书里看到过。是以听到苍涯花的消息,二人都很有兴趣,随后便在久行的领路下到了碧涯海边,海边虽有山尤军队守卫,但依旧有不少人在周围转着,可见不少人对苍涯花都感兴趣。 这并不奇怪,江湖人都是在刀口上过日子,若有一救命灵药傍身,总是多分安心。当然,对这花感兴趣的不仅仅是江湖人,还有高官甚至是一国之主,这更正常,手握大权,自然是想『万岁』。 因为觊觎苍涯花的人太多,山尤又是离碧涯海最近的国家,一向以碧涯海是自己的领域自居,借用地理优势专门调动了军队来驻守,一群对苍涯花虎视眈眈的人不甘心却又没把握在这严密防控下进入海域找苍涯花,所以围绕着海边总是有不少人希望钻个空子进入海域。 就算山尤有地理优势,要采苍涯花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苍涯花长于大海深处,去采的人得水性极好且运气极好才行。而这导致的后果就是山尤至今也没有先一步採到苍涯花。甚至採到了也得担心能不能保下来。 山尤的防控在丰息看来是小儿科,即使东旦对决时两人都有损伤,但经过久微的药物辅助,二人的身体、功力早已恢復。且二人这些日子天天在一块儿,时不时地练练各自的绝招,二人的功力还有不同程度的提高。也就是说,二人完全可以再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进入海域找苍涯花。 而在二人在海边熟悉地形时,久行也很快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些情报。「公子,夫人。这苍涯花的确是山尤王要的,而山尤王的确身体健康,并无大碍。至于这么想要苍涯花,乃是山尤王族的方士可以用苍涯花和凤衣草加上千年雪灵芝等珍贵药材炼制丹药,达到延年益寿的效果,山尤王听后很高兴,而其中的珍贵药材又以苍涯花和凤衣草最难寻,所以山尤为了找到药材,发布消息宣称他的三子五女谁先找到这些,就把王位传给谁。昨日来寻公子夫人帮手的就是三公主尤玥影。」 「难怪……那女子虽然冷若冰霜,却说话圆滑、手段玲珑。若是一个对皇位充满野心的人,倒是说得过去。」风夕回忆起那张冷冰冰却带着骄矜的脸。点点头。 「难得这种话你说出来竟然没带什么讽刺。」丰息含笑盯着她,似疑惑。 「我又不了解她的人生,她圆滑也好玲珑也好,我无权评价,干嘛要讽刺。」风夕哼了一声。 「对我你怎么没这么大度。」丰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当然是心里了,我们丰公子怎么明着翻白眼呢}。 「你怎么相同。————」风夕对于某狐狸的控诉飞快的回了一句,但一说完就觉得这话很有歧义,立马顿住。 「哦?我怎么不同呢?」丰息笑得更欢了,紧着追问道。 风夕暗骂这狐狸果然阴险,一不小心就差点被套话了,哼……偏不说!眼珠转了转,道:「当然不同了,黑狐狸你阴险狡猾,黑心黑肺黑肠的,怎么和那美公主比。」 丰息对这话早听过无数遍了,基本免疫了。只是可惜被这女人反应了过来,套不到话了,唉……想听这女人说句好听的怎么这么难呢。对风夕不客气的话大度地摇摇头,「怎么样,我们今天去碰碰那苍涯花?」 一听这话,风夕的眸子亮了起来,「好呀!」 月明星稀,喧闹的碧涯海也渐渐归入了平静,白天都进不去,晚上在没光的情况下进去了也很危险。但这些人不知道,偏偏又两个艺高人胆大的人一股烟般避开了山尤的防控圈,进入了碧涯海。自然,这两人就是丰息二人。 「哎……如此良辰美景,正是约见那绝世灵药的好时间啊。」风夕嘴角勾起一抹不羁的笑。瞬间便隐入了海中。 以往每次见到丰息用夜明珠时,风夕总讥笑他比女人还讲究,但这次却多亏了丰公子不爱蜡烛喜欢夜明珠的习惯。当两人潜入水中深处时,丰息拿出了事先准备的夜明珠。根据久行打听到的消息,山尤早有查到苍涯花的具体位置,奈何时机不对,怕一采上来就便宜了别人,被抢走,才一直没动。以久行的本事当然能打听到这位置。要是让山尤人知道这倒最后还是便宜了别人,估计会气得吐血。 二人水性皆不错,加上又都身负龟息之法,还有夜明珠帮忙。找到苍涯花只是时间问题。 果不其然,在水中寻找了近一个时辰之后,丰息转头对风夕示意,望向了两人前下方一珊瑚丛中。 风夕明白的点头,两人一同往珊瑚丛游去。 看到珊瑚丛里,一枝约两寸半长的褐黑色散发着一股腥味的草一样的东西,在它的顶端有一多小小的颜色像久远失去了光泽的黄金一眼的花朵。细细看了一番,两人都点点头,这花与古书中形容的差不几多。丰息从袖中拿出一块白布,摘下那价值连城药效神奇的苍涯花。 风夕接过那湿透了得白布包裹着的苍涯花,真丑! 即使这苍涯花长得入不了两人的法眼,但得到了还是挺高兴的。两人按原路游回,离水面只有十米时,为避免被上面的人发现惹来麻烦,丰息收了夜明珠。 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离开,怀揣着这碧涯海附近都想得到的苍涯花,回到了他们原本居住的客栈。 第13页 只是,负责守卫的山尤士兵也好,觊觎苍涯花地外邦人士也罢,都没想到,他们要的东西已经不在碧涯海底了。 回到客栈,换了干爽的衣服,两人才拿出刚到手的苍涯花又细细看着。风夕看着那其貌不扬甚至有些难看的苍涯花,若有所思道:「难道有奇效的都长得如此低调?」 丰息自然不同意这一论断:「这是叫深藏不露,不叫长得低调。」 「那是,要是长得低调的才有奇效,那俊雅无双的丰公子岂非什么都不会的不学无术之人了?」风夕贊同的点头,但句句贬着某狐狸。 「不知有着风华绝世之名的夫人又该算何种呢?」丰息八风不动的反刺。 风夕被自己的话砸到脚了,噎了一下。把手中的苍涯花甩向丰息,「哼……虽然长得不怎样,但也是圣药,我看夫君便贴身收着吧。」 看着向自己里衣飞去的苍涯花,一向有洁癖的丰公子嘴角一抽,宽大的袖子一卷,卷下了苍涯花,才松了口气,对风夕道:「为夫愿贴身收藏的可不是这苍涯花啊,苍涯花葯效再神奇,又岂比得了夫人的本事?」 话一落,人便闪到了风夕身旁,收住那纤纤细腰。看来是打定主意要找回场子。 风夕自然不惧挑战,暗中用内劲,反扣丰息的手。两人纠缠间,倒到了房中宽大的美人靠上。 功力的较劲,想必是以轻解罗裳,收一夜春意浓结尾了。 第11章 问君可知公主心 成功将苍涯花收入囊中,风夕决定去山尤王宫转转,丰息对风夕的爱好很是无奈,这女人基本只要到一国家都会对那国家的王宫很感兴趣,具体说……是对一国家的王宫御膳房感兴趣。 风女侠坦言过自己的想法:一般王宫都会有那个国家最好吃的或最好玩得。所以,游歷他国,王宫不容错过!! 不得不说,「游歷」王宫是个体力活,毕竟是王宫,戒备森严,得随时保持警惕,亏得二人仗着武艺高强,才能来去自如。 奔着美食和奇珍,二人施展轻功踏入了山尤王宫。山尤的文化可说是传自东朝,是以所谓奇珍于本是天家贵胄的二人而言并不多『奇』多『珍』。 逛完山尤王宫的藏书阁,丰息和风夕也不禁咋舌,这里居然有不少东朝失传的书籍。丰息面不改色的收了几本,这女人有好吃的补偿,他也不能白来不是。 「这山尤对外邦文化倒是学得不错。」丰息淡淡的语气里有着肯定。 「是啊,就是这当政为王者太不知足。」风夕亦淡淡追上一句。 「看来皇朝有得忙了,比起其他不足为惧的弱国,这山尤虽小,但隔着久罗山,有着地利优势,这国君……野心不小,估计不比蒙成好啃。」丰息思绪停在藏书阁里看到的关于东朝的巨幅地图上,当然,先下该说是皇朝了,地图中对皇朝的地势记载十分详细,除非记载不对的地势。如此的关注,自然其野心不小。 「山尤有地利优势,皇朝灭其固然不易,但也正因隔着那久罗山,山尤想对皇朝有何动作也不易,毕竟,久微不会任他借道。」谈到军事,风夕的语气也认真了许多,但随即又笑了,「不过,那是皇朝该头疼的事,我们还是去找那王宫膳房吧。」 二人今日皆不曾料到,原本因隔着久罗山难以威胁皇朝的山尤居然会趁着皇朝驾崩时发难,经由碧涯海绕过了久罗山,突袭丹城,所作所为令人髮指。但,这是后话不提。 现下的两人,在王宫转了一圈,寻了些特色点心及可口饭菜,算是满意而归。 回到落脚的客栈,被客栈老闆告知有贵客在雅间等候,请二人去见。 丰息没有拜见「贵人」的习惯,他们本就是贵人!而客栈老闆显然对雅间的贵客很是敬畏,对此,丰息只漫不经心道:「在下与内子游玩而归,有些累了,若有人想见我二人,便请他至客房大厅相见吧。」 然后脚步不停地上楼了,风夕饶有兴趣地扫了眼雅间的房门,亦不在意的上楼了。 客栈老闆为难的哭笑,雅间的客人身份尊贵,但刚那黑衣男子近乎嚣张的话却也让他毫无反驳之力,只被那名男子淡淡扫了一眼,他都觉得有无限威压,似乎他就是云端上发号施令的主宰,而他明明是客气的请他至雅间都是一种侮辱。心里嘀咕着这两位到底是什么人呢,这通身的气势和山尤王族的贵人都差不多甚至更强了。原地思索了一会儿,客栈老闆提步走向雅间,打算如实汇报。 出乎这老闆意料的是,贵客似乎并未有丝毫不满,只是要求他带路去那两位的客房而已。 丰息二人的客房是全客栈最好的「樱林居」,会客厅,卧房无一不全,无一不精,倒是对得起那超高的房价。 听到有脚步声渐行渐近,风夕嘴角有一丝不耐烦的笑,一股莫名的烦躁席捲了她。丰息感觉到她的变化却不解,此刻又不好相问,所以只是静静地端了两杯『君山银针』出来,对于风夕没有立刻过来抢,丰息诧异了一下,手一推,一杯茶便飞了出去,直逼风夕面门。 风夕急忙凌空一抓,稳稳托住茶杯,「黑狐狸,你羡慕我长得比你好也不需要想这法子毁我容啊。」 丰息闻言欲讽,奈何『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想法,「请进。」 朱牖被轻轻推开,门口的人看到房内的场景倒是惊了一下,房内男子端坐,浅尝香茗,说不尽的优雅如画,而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女子,横卧于长椅之上,一头青丝散落了一些垂至地上,头枕着一只手,而另一只手也端着一杯茶,面容是懒散的,连看向门口客人的眼光都是懒懒的。但女子的动作无疑是粗鲁无礼的。这优雅和粗鲁的反差太大,门口的娇客轻蹙着眉。 第14页 一身黄衫,衣饰华贵,面容冰冷有丝自恃身份的骄矜,看向白衣女子的眼神闪过一丝不屑,不是那山尤公主又是谁? 丰息将女子的一切都收入眼中,轻笑着道:「原来是玥影公主,请坐。」 尤玥影移步入室,并未依言坐下,只紧盯着丰息道:「丰公子可愿借一步说话?」 风夕略带嘲讽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懒懒的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这种场景实在不少见,风夕以前就见过。 丰息含笑看着尤玥影,虽则笑容温和,语气却是拒绝,「公主有何话不妨直说,内子不是外人,而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想必也没什么听不得。」 尤玥影咬着唇有丝犹豫,下不了决心,但想到白衣女子动作粗鲁,虽率性却不雍容,又有了决心,「公子可愿留在山尤,玥影愿嫁与公子,若公子本事,这山尤王位日后也是公子的囊中物。」 一鼓作气地说完,紧盯着丰息,原本冷若冰霜的俏脸刷的变得嫣红。但面前的男子对她所言连惊异都为露出半分,依旧雍容浅笑,「公主,息已成婚。」 到了这一步,也容不得尤玥影矜持。「玥影知道,玥影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风夕姿势不变,只慢条斯理地说了句话,清亮的眸子看向尤玥影。 「放肆!我家公主都不介意,哪有你这庶民介意的道理。」随从尤玥影前来的侍女怒斥道。在她看来公主愿给这粗鲁无礼的女子一个名分都是恩赐了,哪有她敢介意的道理。 丰息眸光一冷,射向那侍女。无论是游歷何方,遇到何方公主、贵人,都不曾有人敢这么对那女人说话,而他,也决不允许! 似感受到了丰息的怒意,尤玥影回头呵斥了一声,令其闭嘴。 而风夕倒是对其无礼的话并不介意,只是睨了尤玥影一眼,「公主倒是不必掩饰对在下的不屑。你的那些小心思我也明白,纵我家夫君雅俊无双,也不足以令公主放下矜持说这番话对吧。冷若冰霜、才华横溢的玥影公主放下骄矜求嫁,是恨嫁了呢,还是……别的呢?」缓缓坐起,抿了口茶,似笑非笑道。 尤玥影心抖了一下,没想到一个看上去武功高强没什么脑子的女人居然有这番见地,难道……她还是低估了这两人? 丰息扣了扣桌子,也道:「公主的想法不如一併说了吧。」 尤玥影这下脸彻底白了,本来以为有胜算,但在这两人面前她一直处于下风,但输人不输阵,强打精神微笑道:「丰公子不愿娶玥影便罢了,不需猜测玥影用心险恶。」 丰息眼神锐利地看着她,「公主用心并不险恶,起码对息二人无险恶用心。既然公主不愿说,那息便猜猜好了,玥影公主和山尤大皇子的母妃均为山尤右相和山尤大将军之女,宫内两妃争斗、宫外两家争斗。而山尤王并不重男轻女,言奉上苍涯花和凤衣草的即为下任山尤王。而……玥影公主知道了苍涯花在我二人身上,但强取没太大胜算,所以才说这番话对吧?若成了,苍涯花不说,还可以为你阵营多一助力。呵呵……真是好算计啊。」 丰息的话一句一句出来,尤玥影便有些站立不稳,当她向外公说有这么个男子存在,外公便想让她招为驸马,即使不是山尤人,但这也有好处,在山尤没有根基,自然将来夺权的能力小很多。虽然在碧涯海边驻军的首领不是她的人,但外公家有祖传的对苍涯花的测验,显示了苍涯花已被人取走。她第一个猜出的就是他,外公听了她的猜测后更肯定了要她招这男子为夫的决定。她的确要那山尤王位,只有那样才能保护她的娘亲和她的外公一族。若让大哥登基,等会他们的一定是死亡。然而当这男子把她的想法分析出来,那双如古玉般幽深的眸子有着看透一切的傲然,她却很想告诉他不只是那样,即便她有心算计,但她对他心动……是真的。由侍女扶着,尤玥影的冰冷外表不復存在。那冷傲骄矜也不过是保护自己的一层壳罢了。 居然又是权利争夺、帝王家的恩怨,风夕无奈摇头,「公主是一族护持之人,有你的为难之处,冲着公主未对我二人又诛杀之心,我二人也可保证不会向山尤大皇子透露公主的主意,公主请回吧。」 尤玥影知今日之行已是失败,能得此承诺已是万幸,也不再强求,苍涯花虽没在她手,但也没到大皇子之手。復了心情,但依然是惨白着一张脸,「多谢夫人了。玥影告辞。」不再看丰息一眼,扶着侍女行至门口,顿了脚步,道「夫人是一抹清流,只是玥影处于帝王家,终究成不了清流。先前的无礼,请夫人见谅。」 见人走远,丰息挥手关了房门,对风夕道:「怪了,女人你开始还那么不耐烦,现在却这么容易放过她了。」 风夕不理其调侃,只歪头看着丰息道:「黑狐狸,难得一个女人想嫁你是为了利用你,认识你这么多年,这倒是头一遭啊,不知丰公子有何感想?」 「这需要什么感想?难道你想看到她对我死缠烂打才甘心?」 「无妨!」风夕扬眉,清俊的面容不復懒散,而是飒爽,「三尺青锋静候!」 这么多年感情不是盖的,风夕当然不会那么容易怀疑丰息什么,就算抑郁也只是不爽而已。 丰息闻言笑笑,「女人」,本来叫来亲昵而直接的称唿今日被丰息唤地千迴百转,似是魂牵梦绕一般的感觉。「我的清白就交给你保护了,可别让我再被别的什么公主劫为夫婿了。」 第15页 忆起往昔,二人相视,皆无声笑了。 第12章 玩笑戏取凤衣草 山尤公主尤玥影的算计并未影响二人什么,即使是干净如风夕,生于帝王家,对这些都是了解的。这种事很难断定谁对谁错,权利争夺,从来都是残酷的。那公主从初见他们起就有拉拢之心,到后来舍下尊严的求娶,或有真心,但更多的是对力量的拉拢。 丰息自然不是那种只许我算计别人,不许别人算计我的人。玩游戏,想玩人,就要做好被人玩的准备,只是在于个人手段高低的问题而已。但是与风夕这等女子相处久了,尤玥影这等有些拙劣的把戏实在入不了他的眼。他对山尤的权利交锋没有兴趣,连东朝半壁江山都轻易放弃了,又岂会被这小小山尤吸引? 而风夕呢,也对山尤的权利交锋没有兴趣,以前她註定为王,关注东朝各诸侯国动向是责任,如今这山尤可不是她的责任。 所以无论山尤的权利顶端如何斗争,两个看得最通透的人都如看戏一般。久行不愧是久微亲自选来的人,身在山尤,对打听山尤大事十分擅长,先前丰息二人对尤玥影的推理就和久行提供的资料有不小的关系。久行就有打听到不少大皇子和三皇女明争暗斗的事儿。 现任山尤王膝下子女中,只有大皇子和三皇女最具争夺山尤王的能力,两人后台硬,支持强。且能力都不弱。大皇子尤业凛丰息风夕没见过,但三皇女尤玥影二人是知道的。 「苍涯凤衣……」手持书卷的丰息忽然念叨道,动了动占据书桌一大边打瞌睡的女人,「女人,你说凤衣草在哪。」 被摇醒的风夕有丝迷煳地看着丰息,半天没反应过来。丰息自然不肯善罢甘休,手向风夕腰间伸去,却在即将触到时被某女人的手抓住,丰息有点得意地笑了,不在意地收回手,依然看着逐渐清醒的女人,一贯沉着冷静的丰公子忽然觉得这样逗弄这女人很好玩。 而清醒了的风夕则忿忿地瞪了吵醒她美梦的丰息一眼,嘟囔着:「黑狐狸,你也太贪心了吧,还真想把苍涯凤衣都凑齐啊?」 「反正我们不要,那凤衣草也得成为权力争夺的牺牲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况如此良药呢?」丰息很理所当然。 「当时苍涯花是还没主,现在凤衣草估计是有主了的。」风夕不感兴趣的搪塞。 「那个尤业凛很好解决的,去他那『拿』东西比『逛』皇宫容易多了。」丰息狭长的凤眼里全是吸引。 『拿』东西?风夕被丰息的用词弄得哭笑不得,这种非君子所为之事也就这狐狸做的如此理直气壮了吧,还一幅比谁都君子的样子。 「哎……这山尤国,也就那山尤王是聪明人,将身侧的女人、殿上的大臣、膝下的儿女玩弄于鼓掌之中。」风夕嘆道。 丰息不置可否的笑了,这女人对这种事看得清楚但抗拒。的确,山尤王才是最聪明的人,一句谁献苍涯凤衣便立谁为储的不知是真是假的话就可以令两个最有竞争力的皇子皇女倒台,两大权臣倒台,对王权威胁大的家族也会消失成为过去式。「苍涯花已在我们手上,尤玥影必不会让尤业凛手中的凤衣草成功献到山尤王面前,到时毁了一株灵药倒不如我们收下算了。」 风夕伸手拿过靠近丰息的茶杯,润了润喉,「黑狐狸,这山尤成婚习俗这么早,山尤王膝下虽儿女成群,年龄应该不大吧?」 丰息无奈摇头,久行汇报时这女人又打瞌睡去了吧,但还是脱口报出答案,「那山尤王才四十出头而已,正值壮年。」 「这样一个君王,政治算清明,亲情淡薄,对权柄半点都不放松,从王宫藏书阁那巨幅关于皇朝的地图来看,他绝对有野心……」风夕左手托着下颌,清澈的眸子半眯,细细分析着。 「女人,那不是我们的责任,这些时该是皇朝操心的。」丰息淡淡道。坐拥天下的是皇朝,这与他何干?「何况皇朝的能力你也了解,他座下还汇集了四大名骑的有名大将,这小小山尤在皇朝手上讨不了好。」 「也是。」风夕点头,「而且从我们的了解看,也看不出山尤有何异动。」 丰息目不转睛地盯着风夕,她认真时的严肃很有女王时的气势,「女人,你的政治触觉还是那么敏锐,你平时那副贪吃贪睡的做派的确能骗到不少人。」 面对丰息的轻笑,风夕也嘆气,「从小培养的政治触觉,哪有那么容易变迟钝。」说完又白了丰息一眼,「黑狐狸你不也一样。" 「女人,这山尤也吃得玩得差不多了,我们不如去『拿』了那株凤衣草去别的地方逛逛吧。」丰息依旧对那株凤衣草感兴趣,本来嘛,送上门的东西岂能不要? 风夕面对狐狸的蛊惑倒是很干脆,反正毁了也可惜,「亦我所欲也。」 尤业凛的府邸的确不能和王宫比,戒备并不森严。他们甚至不用先打听凤衣草的位置,直奔大皇子府邸防备最森严的地方就成了。 凤衣草的得手是很容易的,不负丰息轻描淡写一『拿』字。收了凤衣草,二人不紧不慢的赶至城门,与久行会和。得赶在尤业凛锁城搜拿之前出城,要不又得添不必要的麻烦了。二人虽不惧,但都讨厌麻烦缠身。 满载而归!! 久行独留最后看着两人意气风发地策马狂奔。为好吃好玩的,二人视王宫守卫于无物。为苍涯凤衣,又视山尤军队于无物。而这一切,又简直是视山尤王族于无物。啧啧……这两人的日子过得可真刺激。 第16页 回望一眼山尤城门,现下依旧平静,等会儿不知会怎么个天翻地覆呢,不过那不关他的事了。一扯缰绳,久行策马前行,他也该归久罗山向族长復命了。 第13章 英雄寂寞帝王心 昔泽三年冬,帝都。 皇朝独立于金銮殿,罢了朝,散了群臣。这金壁辉煌的宫殿空旷地吓人。果真如无缘所说,至高至寒,至尊至寂啊。但皇朝金色的眸子里一片傲岸,他从小就立志要做这万里河山的主人的,如今坐了这帝君之位,担了那天下兴亡,又岂会俱那寒那寂? 宫人轻手轻脚进殿的声音依旧惊醒了皇朝,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眸子一扫,「何事?」 「禀告陛下,昀王殿下求见。」宫人自始至终低眉敛目,恭谨非常。显然对殿上之人极为尊崇。 皇朝眼中闪过不解,刚下朝皇雨找他作甚?但随即道:「宣。」 不一会儿,便见一华服男子步入殿中,毕竟是相处支持自己多年的弟弟,皇朝严肃的脸也蕴着几分笑意,在皇雨掀袍欲跪前道:「自家兄弟别多礼了,这儿没有外人。」 多年磨练,皇雨对其兄依旧是视若神明,但少了几分拘谨。昔日争天骑四大名将之一,今日已是政绩赫赫、深得君宠的昀王。皇朝缓步走下金阶,问:「刚下朝,还有事找朕?」 皇雨亦笑,平日在臣子面前傲然飒爽的昀王却笑得像个孩子。「臣弟请旨去一趟康城。」皇雨想去康城寻君品玉,不过这不能跟皇兄讲。一想到皇兄的身体,皇雨的眉头就不禁皱了起来。 皇朝见皇雨目露担忧也明了,当年那箭伤之后他未能好好疗养,反而继续南征北战,果真如无缘所言后患无穷。太医院一群御医皆束手无策。他的妻儿、兄弟、部下皆担心不已。不过生死有命。他皇朝又岂是惧死之人?也不再理会皇雨担忧,只随口答道,「嗯,准尔所请。」 果然,一听皇兄没怀疑他去看康城的本意答应得如此爽快,皇雨笑得非常欢快,皇朝也无奈摇头,这小子这样子哪还有半点在群臣面前的威严。 「前些日子听说齐恕的夫人五媚有孕了,齐恕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皇后还赏赐了不少补药。你与九霜也成亲许久了,怎还不闻好消息?」皇朝带着皇雨走入金銮殿旁的侧殿,这里一般是供皇帝休息使用的。皇朝在主位坐下,挥手示意皇雨也坐下。想起齐恕那喜不自禁的模样也觉得颇为好笑,顺便关心一下自家弟弟怎么还不整出一个侄儿来。 「太医说那粗鲁女人多年征伐,多调养几年对母亲孩子都好。」皇雨虽纳闷怎么会问他这些私事,但还是恭谨答了。 皇朝闻言作罢,目光悠远,「朕的『风霜雨雪』四大将军,也就你们最幸福了。」 皇雨急忙起身,「皇兄,雪人肯定没死,他……」 「我知道。」皇朝笑着截断皇雨的话,「……她绝对不会杀雪空的,雪空性命定是无忧,所以朕才把他的将军府赐在你的府旁。朕等着朕的扫雪将军回来。而『风霜雨雪』本就该在一起。」转回目光看见皇雨眼中的担忧,皇朝摆了摆手,「别多想,只是多年不闻故人消息,有些想念了。」 故人?是雪人?是无缘?还是皇兄心中的莲华天人?或许都有吧。皇雨心中也是思绪万千。半晌才回道:「故人想必都是安好的。」 皇朝不语,其他人或许安好,但他的挚友无缘,解不了久罗血咒,岂会安好?无缘……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皇朝都觉得高兴,他的挚友!他遵守承诺不去寻他,亦不打探他的消息。无论无缘是生是……死,他都要开创一个前无古人的太平盛世,他相信无缘一定看得到得。 蕴者怀念的金眸不久就恢復了清明,皇朝对上皇雨的不安,洒然一笑,豪气沖天,「朕不过怀一下旧你就这幅表情,九霜也受得了你这细腻的脾气?」 「那不是跟皇兄有关臣弟才如此担心嘛。」那洒然大笑到底沖淡了些皇雨的不安,嘟囔着:「再说了,那女人粗鲁,臣弟细腻,不正是绝配么。」 皇朝闻得此话也得无语,苦笑不得:「你赶紧回去准备下,去康城办你的事吧」对,这管家婆一样的性子他才吃不消,赶紧走吧走吧,最好多找一段时间。 皇雨倒是的确很重视此事,躬身一礼后,退出殿阁,皇朝摇了摇头,这傢伙在他面前还是那么不着调…… 随手翻开手边的一本摺子,里面内容令皇朝一挑眉,直接又放下了。这是一本关于他决定在南州西境一座荒山耗巨资挖湖建宫的谏言摺子。不过此事,他决定了,谁也阻止不了。 君子一诺,贵比千金!! 眯着金眸,皇朝想起那如黑白山水画的两人,江湖上已经三四年不闻『白风黑息』的消息了,不知那二人现今在何处逍遥?想到这里皇朝自己先笑了,几分想念几分怅然,估计早就是『携手江湖笑天家』了吧。 东旦对决时令他热血沸腾的对手,一个一身玄裳,一派公子的优雅,行兵布阵又高深莫测;另一个是他承认的对手亦是他心仪的女人,一袭白衣,可雍容可张狂,无论是战场朝堂还是江湖,有着不让鬚眉的魄力。真想……再碰上一次那样的对手,能令他热血沸腾的对手。 眸光愈加锐利,这金銮殿里日復一日的听政问政,是为了实现自己的志向,令天下都成为皇朝的疆土,那南丹、芜射也该去灭了,还有蒙成……让他成为皇朝的马场。 第17页 就是不知,熟悉的战场上,陌生的敌人里可有能激起他斗志、与他匹敌的对手? 第14章 梦中仍入郎君画 在皇朝为他的宏图霸业谋划万千时,丰息是在雅致的书房中画墨兰图,风夕卧于书房的软榻上睡得正香。作画中的丰息时不时会看一眼软榻上的人,几番之后,干脆弃了画了一半的墨兰图,拾了张新纸重又下笔,浅浅几笔勾勒,风夕清俊的脸已经跃然纸上。丰息抿了口香茗,继续勾勒爱妻小睡图,十分惬意。黑不见底的眸子闪现着几许欢欣。 从山尤回来后,近一年多的时间,二人都觉得到处奔波也没什么好玩的了。好在丰息早就着人在原丰、风二国交界处的『墨溪山』找了处隐蔽的位置建府邸,几年来倒也达到了丰息的要求。便于此定居了下来。 原丰、风二国共属澜河的上下游,墨溪是澜河上游水的分支。丰国以兰花为国花,又因『墨雪兰王』丰极的缘故,墨兰在丰国的普及程度最高,而每年兰花谢后,总有不少墨兰等兰花花瓣顺澜河而下。又至墨溪时,便会形成一条『墨色』的溪流,煞是动人。这便是墨溪的由来。而墨溪流经的山脉便称为了墨溪山。而墨溪山有一处借地势而成的天然屏障,过了那屏障,便是一个小山谷。丰息就是看中了其地势的隐蔽性,无人可打扰。至于周遭环境说不上优美这个问题,对丰息而言根本就算不上问题,凭他的财力,将环境变得幽静高雅实在是小事一桩。 在能干的下属的运作下,原本的杂草灌木改为了各色名贵花草,再占大面积兴土木建了宫殿。不消几年,荒芜地就大变样成了世外仙境。 二人皆不喜似华国王宫的浮华,宫殿便是以大气雍容为主调。再加上丰息挑剔,因而宫殿内摆设、装饰极为讲究。 风夕初见佳境时,也被那狐狸的大手笔震住了。白玉为阶,琉璃作瓦,低调中带着奢华,这宫殿竟有乃主之风。最为舒适的当属『与归殿』,也是作为主殿存在的,殿前种着兰因璧月,殿后是一水榭,朵朵莲花摇曳其中。 当二人初到此处,并肩立于那精美宫殿外时,心中皆有一种安心的味道,『此心安处是吾乡』,而这,就是他们的家了。 『与归殿』三字草书神采飞扬,风夕一眼就认出这是丰息的字,握住丰息的手,调皮地笑道:「执子之手,与子同归」? 丰息回视不语,只反手将佳人玉手扣得更紧。 这定居的佳境二人都很满意,便窝在家里吟诗作画兼比武斗嘴过日子。 丰息偶尔翻起几本关于奇门遁甲的书籍,也会颇有兴致的在谷外布下几个新琢磨出来的小阵,虽是小阵,但一环套一环,入阵便险象环生。风夕若嫌无聊便会故意去引发阵法启动,然后思索破阵之法,不耐烦了就干脆毁阵。因此,二人所斗之项又加上了一条————奇门遁甲。 一盏茶后,风夕悠悠转醒,丰息画笔不顿,一点都不惊讶为何这贪睡的女人忽然醒了。因为他也听到了钟离钟园由远而近的脚步声。钟氏兄弟在这时入书房,一般都是来送各色糕点的。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钟氏兄弟轻轻叩门,风夕宽大的白袍袖子一甩,门便开了。钟离钟园躬身一礼后,将糕点摆在桌上,又轻手轻脚地退下了。风夕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很愉快的捻起了糕点往口里塞,还一边伸了个懒腰。 行至书桌旁,风夕顺手将一个碧台果递到丰息嘴边,看到画后斜睨了某狐狸一眼,方道:「你一大男人笔触怎如此细緻。」 张口接过碧台果,丰息细细咀嚼,直至全部吃完才随意答道:「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几笔了事?」 二人都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而在画风上两人却是不同。风夕作画不拘细节,寥寥几笔便尽显神韵。丰息作画却是细緻有加,形神皆似。故而对风夕睡饱了撑的嚯语,丰息也照样嚯之。 风夕自然也不甚在意,拿着一碟碧台果,吃得不亦乐乎,时不时还塞几个给丰息,丰息也是很自然的接下。似这等亲密行为非常正常。(事实上也是正常的……(*^__^*)嘻嘻……) 「现下皇雨正在找君品玉,皇朝似乎箭伤有恶化倾向。」丰息漫不经心地提到。 风夕闻言一怔,那个似太阳般耀目的男子,旧伤缠身了么?不过让她怔住的不仅仅是这个,而是……「黑狐狸,你打算把苍崖凤衣送他么?」虽是用的疑问句,但语气十分肯定。她认真的看着丰息。 「不是,我只是想请他喝杯酒。算起来,皇朝这个不可多得的对手,我还没请他喝过酒呢。」丰息亦抬头,浅笑如昔。「女人,可有兴趣与为夫同游碧涯岛?」 「甚好,上次去山尤事太多,游了碧涯海都没去碧涯岛,而且我本想去碧涯海擒龙的,这次正好可以补上上次的遗憾。」风夕几乎立刻就附和了,轻笑中言语张狂。 风夕这毫不犹豫地答应也另丰息一怔,良久后方幽幽道:「我以为你应该会先质疑一下我的目的,质问一下我是否别有所图。」 「我知道!」风夕清澈的水眸看向容颜如画的丰息,轻启朱唇吐出三个字,似千迴百转,又似柔情万千。 碧涯岛上有龙鬚草,溶碧涯岛上的泉水加之苍崖凤衣,所炼制的酒,便可使苍崖风衣的作用发挥到极致。不需要问这狐狸的目的或所图,黑狐狸的确是精于算计,但名重天下的兰隐公子、息雅公子若只是一味行计,岂能成就那半壁江山?平生好不容易才遇到的强敌对手,这样的人,他亦敬之重之,愿意让这个他唯一承认的对手活得更久一些。这些不需要质问目的意图,同生王家同为一国之王的她也明白。 第18页 那斩钉截铁的三个字,让丰息晃了一下心神,恢復淡然后,丰息低首继续作画,只是嘴角的笑容愈加明显,偏偏嘴上还不肯放过这话题,「夫人眼里,息不是无事不算计、无利不为的吗?」 风夕对丰息翻了个白眼,下巴一台,颇有些高傲的一哼:「我风夕劫为夫婿的男子岂会是只专于算计利益的人?」 (ps:关于这里,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丰息若只是个精于算计的人,是绝对吸引不到风夕的,也绝对不能成为最有力的皇位争夺者之一的。我看过这样一句话:「一味行计,岂能成就大事?若主苍生,需知弱者之痛,贫者之伤,无助者之惧。」深以为然。丰息在燕瀛洲那段说过:「这样的人,我不杀。」我眼里的丰息因为行从小的环境没有多善良,手段也确是狠辣。但对人他自有一套评估法则。) 丰息对风夕的话报以挑眉,显然,这话他听着甚是舒服。然而,当风夕将眼光移至画上时,不敢置信的瞪了画良久又转为瞪人…… 这一天全府下人都听到了夫人的怒喝。 「你这黑心狐狸,我睡觉何时流过口水来着!!」 第15章 黎城相见故亲人 闲来无事,夫人要去碧涯海擒龙!——————这便是一干属下接到的指令。 因此钟氏兄弟开始忙开了,准备行李,打理马车。不同于上次,这次公子夫人把他们也带去,两人年纪都不大,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很高兴的。 依旧是华盖马车,风夕舒舒服服地憩于马车内的软榻上,很刻意的占了整张软榻。钟离备的马车是丰息江湖十年来用惯了的,风夕自然对此不陌生。这马车大且华丽,但是……马车再大也不过那么些范围,一张软榻、一张几案、几把团凳。对于夫人的做法,兄弟二人看在眼里,果断地退出了马车,免得殃及池鱼啊。 丰息看到某人的作为眉头都不皱一下,走近软榻,手轻轻一推,也不见使多大的劲儿,但风夕被送入了软榻内侧,丰息随即半倚半躺下,令一只手还拿着一本书。 而原本闭目不理的风夕则一翻身,压在丰息的胸膛上,散着的青丝因突然的动作而显得有些凌乱。紧揪着丰息胸前的衣襟,「黑狐狸,不准占我的位置。」 丰息顺手扶在娇妻腰间,「哦?息记得这是息的马车啊。何时成了你的位置?」 风夕瞪着他,「本夫人说这是本夫人的,你有异议?」 丰息听她在『本夫人』三字上特地咬下重音,轻笑出声:「岂敢。」但说话的同时也没闲着,一手丢开书卷,环住风夕纤腰,身形一转,原本撑于丰息胸前的风夕便被压于身下。 缓缓凑近眼前女人,道:「夫人说的自然是对的。不过马车是夫人的,而夫人是我的,这马车……不也是我的么。」 风夕倒是没关注两人现在的动作有多暧昧,也没关注丰息的调戏,她的注意力全在环于她腰间的手上,这狡诈的狐狸!!她……怕痒啊。 不过风夕这次倒真是想多了。这美人在怀,丰息哪有心思往她怕痒的事儿上想?所以当风夕忿忿喊出:「黑狐狸,再不把手拿开,我可用『凤啸九天』了。」丰息顿了一下才想明白这女人是以为他要拿她怕痒对付她勒。又无奈又好笑地将手收得更紧,「女人,你当我和你一般幼稚么……」(话说这种幼稚的事丰公子你又不是没干过,(*^__^*)嘻嘻……) 风夕闻言一笑,有丝张狂,有丝不服输的傲气。当然啦,挑衅不成反被调戏,节节败退啊!!风女侠岂能善罢甘休?玉臂当下就缠上了丰息的脖子,正待说话,岂料本徐徐行走的马车停了下来。 软榻上的人疑惑地对视一眼,但门外马上传来了钟园的声音,「禀公子夫人,寻安侯爷和丰苇公子在此居住,公子您可欲……?」服侍公子多年,钟氏兄弟自然明白若说丰王族还有谁能让丰息多看两眼,便是这寻安侯的小公子无疑了,故而才有此问。 本斗得起劲的两人撤了手,丰息端坐起身,而风夕仍然赖于软榻上。清亮的眸子不安分地转着。 丰息想到了那猴精猴精的丰苇倒是笑了:「那小子啊……钟离,去王叔宅邸。」 「那小子性子倒与你那些『亲人』很不一样呢,唔……有个好老爹就是好啊。」风夕也想起了以往写了文章就拿来给她看希望她夸奖几句的小鬼。 丰息挪了挪身子,坐得更舒服一些,靠在软枕上,手搭在几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击这,眸子微眯,似回忆往昔,「是啊,王叔为人低调圆滑,但对丰苇倒真是护得滴水不漏,唯恐他如其他几个儿子一般被我的『兄弟』拉到其阵营。」说到这,丰息笑容变得有些狡猾得意,「不过呢,也不知为何,那小子从能识人起就最喜缠我,世子哥哥前世子哥哥后的,一入宫就赖在我宫里不肯回去。」 难得听到丰息谈起往事,风夕也不打断他的兴致。知他年幼经歷不算愉快,所以风夕从不提及,但若这黑狐狸愿意讲,她还是很乐意听的。「那寻安侯不被你气死了?他千护万护的儿子没来由的就去你阵营了。」 「丰苇本来就年幼,而且王叔从不让他沾半点政事,他代表不了寻安侯府的立场。何况,我的地位何须寻安侯来巩固。」丰息淡淡道。「不知三年多了,那小子是否还能无所顾忌的叫我哥哥……」 第19页 丰息最后一句话像是自问,声音极浅,但风夕听到了。风夕还想起了在她和写月哥哥地宫里时,黑狐狸看着那些亲手做的礼物的时候的表情,还有那句『孤独的风王族又何尝不是幸福的风王族』,原本已捻于手中的玫瑰糕又放下了,她有点不可抑制的心疼,美味的糕点也压不下那种感觉。 马车復于平静。 原丰国王族寻安侯丰宁,在皇朝称帝后依旧是寻安侯。但毕竟是丰国王公贵族,身份尴尬,丰宁很本分的上了道摺子,或准后寻了一小城养老。再不问世事。 在原丰国其他公子不服皇朝统治意图造反而被皇朝知悉,最后斩了几个杀鸡儆猴时,为其王叔的寻安侯却依旧没有动静,不求情、不奉承,只照常和妻儿过自己的日子。有人骂其狠心绝情,也不为所动。 也正因丰宁的本分,他居于兰州黎城一直很安稳。 若是直接拜访,让有心人知道丰宁与息王仍有联繫,怕是会给丰宁一家招祸。而这王叔是丰息一贯不讨厌的,更何况还有丰苇的面子在,因此丰息很厚道的翻墙入了侯府。 而正在教育即将弱冠之年的寻安侯见原本丧气低着头在他面前挨训的丰苇忽然眼放异彩时别提多诧异了。而当丰苇兴奋地喊出:「大王哥哥,风王姐姐」时,丰宁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停掉了。 丰苇没察觉父亲的异常,直接奔向书房一角凭空出现的黑衣白裳的一对人面前。丰宁也只好缓慢转身,无奈啊,那比他王兄更深不可测的王侄居然今天出现了,绝对是麻烦!还是他躲不了的大麻烦!!一不小心他就得被算计了。 丰苇那不作伪的兴奋让丰息欣慰的笑了,二人对丰苇点了点头,然后丰息略带兴味地看向脸色极其精彩的王叔。 丰宁看清楚黑白一对璧人,正是昔日名动天下的传奇双王,轻袍缓带一派悠然,也得赞嘆,这两人即使不着那金尊玉贵的王袍,也依旧是丰姿绝世。丰宁很快恢復了淡然,看清丰息的那一霎,他就明白了,这两人的到来不会给他的妻儿带来灾难,因为他们是秘密出现的,更因为围绕丰息的气息不如以往那般孤绝深沉。 丰息言笑晏晏地走近,扶住了欲行礼的丰宁,「叔父不必如此,兰息如今已非丰国之王,只是和惜云游玩至此,来看望叔父和丰苇的。」 风夕迈着轻快地步子走近,靠于书桌边沿,顺手拿起了一只狼毫笔把玩,姿态懒散,「侯爷近年可好。」 丰宁虽讶异昔日雍容高贵的女王今日如此心性,但看那笑靥如花、观那慵懒清爽,也似乎明白了为何深不可测侄儿会为此人抛弃半壁江山。含笑摇了摇头,丰宁转而对丰苇道:「苇儿,去准备茶点。」 丰苇对丰息二人眨了眨眼,「大王哥哥和风王姐姐喝不喝『君山银针』?」 丰息瞥他一眼,笑道:「观你身法有不少进步,武功想必是精益了,不过心性倒没多大变化啊。君山银针很好。」 丰苇一听自己崇拜的大王哥哥夸自己武功有进步,眼睛更亮了,「是啊,苇儿的功力有进步哦,等会练给大王哥哥看。」 目送丰苇飞快的出去准备茶点了。丰宁请二人落座,才感嘆道:「你比王兄要聪明多了。」 丰息自然明白『王兄』指的是自己的父王,挑眉看了丰宁一眼,「叔父以前可不曾和息说过这样的话。」 以前丰宁就怕沾上麻烦,避他远远的。自然不可能和他说这些类似谈心的话,而今却不由自主的感嘆了出来,丰宁倒不觉失言,一笑道:「几十年岁月如流,我却只在这几年才真正觉得安稳。王兄当年登基,手段不可谓不狠,我与他一母同胞,但最后也兄弟离心。我谨小慎微了一辈子,他高坐昭明殿心力交瘁一辈子,想必他也未曾有一日舒心。」 丰宁这辈子的确是谨小慎微的,办差只办刚刚好、做人只做闲人。这是他第一次和丰息说这些。丰息始终目光温和笑容尔雅,看不出其情绪。但末了,丰息说了句:「叔父定可安稳余生。」 这句话也算是颇有保证意味的话,风夕听后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并不说话。 叔侄二人又聊了些许闲事,恰好丰苇已备好了茶走进来了。风夕看着丰苇道:「咦……丰苇,你去准备茶点怎么只有茶没有点?」 呃……?丰苇看了看手上的茶,道:「点心还在厨房,我一次性端不了嘛。」 风夕一阵风似的刮出去了,只丢下一句:「我自己找去了,你小子真慢。」 「大王哥哥,这……真是风王姐姐?」丰苇看着瞬间没有了人的椅子,目瞪口呆。 「是啊。」丰息无奈的点头。 风王姐姐也是白风夕这一事实丰苇也是知道的,唔……张狂无忌…… 丰息看着丰苇,「这几年在黎城可还好?」 「很好啊,我现在每天都努力习武…………」丰苇很是满意现在的居所,父亲选的地方,没有以前在丰都那样老是来试探他想知道他父亲意思的人了,他每天习武,被父亲逼着看书,虽不出仕,但也觉得好玩。性格简单,又身世高贵,文武双全,丰苇在黎城也是小有名气的。现在见到了崇拜的世子哥哥,自然是桩桩件件都和世子哥哥说了个遍。 说完事后,丰苇似乎很疑虑的看了眼丰息,犹豫着要不要问。丰宁诧异地看了儿子一眼,而丰息则直接道:「想问什么不能直接问的?」 第20页 在丰苇眼里,这个哥哥是非常厉害的,他一贯崇拜,见丰息如此一问,也不犹豫了,道:「我和朋友一起玩时,总有人说起大王哥哥袖手江山只为风王姐姐一人,他们都很疑惑,为一女子放弃那万里江山值得么?大王□□后可会后悔?」丰苇说完摸了摸头:「嘿嘿,其实我也很好奇啦。」 丰宁脸色有点变了,但见丰息没有不郁的表情才稍稍放心些。丰息倒是没有任何敷衍意思地、认真地道:「值得!不会后悔!」 丰苇很想问问为什么,但丰息明显没有细说的打算,他也就作罢了,继续和丰息说着三年间发生的种种趣事。 许久依然不见风夕归来,丰宁有点疑惑,「怎么风王还不见回来?」 「叔父不必担心,她现在应该是在厨房吃点心。」丰息不以为意地道。那女人一碰到吃就把一切忘了。(哪有!!冤枉你家夫人了好不好……) 在侯府待了不少时辰了,丰息听丰苇啰嗦了很久但是并未觉得烦躁,而是很欣慰这个弟弟依旧如初,临行前,丰息对丰宁道:「叔父放心,兰息必保叔父和丰苇一生安稳。」 似掐准了时间似的,风夕正好推门进来了。 「我还以为我得去厨房找你呢。」丰息撇了风夕一眼,这女人嘴角的桂心酥渣子都没擦掉。 「嘻嘻,侯爷府上的菜做得不怎么样,但点心倒是一绝啊。」风夕吃得很开心,直接略过丰息对丰宁道。 风夕高兴时眉角高扬,眼睛也亮晶晶的,让人看了都不自觉地笑出声来,很有感染力。丰宁也笑道:「那可需要让下人再准备一些?」 「不用了,一次吃腻了多不好。」风夕嘴角一翘。 「时辰不早了,我二人便告辞了,叔父留步。」丰息起身一揖。 丰苇则对风夕道:「风王姐姐,你下次来我再给你看我新写的文章哦,到时你一定也会觉得我进步很大了的。」 「好!」 原路返回,马车依旧在原地等候着,二人上了马车,心情都不错。 「看到丰苇,我又想起朴儿了,说起来,五年之约也快到了。」风夕若有所思地扶着额际雪玉。 「等从碧涯岛回来时间就差不多了。」丰息又拾起几案上的书卷,细细阅览着,时不时和风夕说上两句。 「好啊,到时一起去雾山。」 「当然一起去。我对那老怪物还很有兴趣呢。」 「不过一糟老头罢了。」 「…………」 第16章 情钟情重君可知 丰息手下皆是能人,这一次的碧涯岛之行自然无需二人操半点心。 而此刻,丰息看着手中刚刚由兰暗使者送来的密信,不置一词地递与风夕。风夕懒洋洋地接过,随便扫了两眼,「从不出诊的木观音居然愿意将品玉轩移至皇都,呵呵……萧雪空魅力不小啊。」转眸看向丰息,晶灿灿的笑着,一开口语气中带点幸灾乐祸,「黑狐狸,这『遣帕遗情思』的君美人终于开眼喜欢一个正常的了。」 丰息对此等挑衅眉都不皱一下,狭长的凤眸亦回视风夕,唇角微勾,正是那风夕熟悉的狐狸笑,淡淡开口:「女人,说起来,萧将军似乎也是开眼了?」 隔着车门的钟离钟园皆无语,心想明明你们两个都是招蜂引蝶的,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风夕则哼了一声:「少拿我和你比,我和你这只侍靓行兇的黑狐狸不一样。」 丰息丝毫不以为耻,「夫人莫不是嘆息容颜不如为夫?」 「我是说你这狐狸面容本就充满蛊惑力,诱惑几个和你认识不久的姑娘尚可,怎惑得了我白风夕?再说了,我何必慕你容颜,本女侠江湖传言即是『风华绝世』好不好。」 「夫人已嫁与息,不是惑于息是什么?」 「……」 然后钟离钟园又听到了马车里有不小的动静,唔……动嘴之后是动手,嗯,很正常!!! 直到傍晚入住客栈,丰息二人才相继而出,连衣服都没皱一块,更别提伤了。钟离很随意地走进马车,看是不是坏了什么器具好及时补上,不过……器具一个都没坏,钟离钟园齐齐赞嘆:看来公子夫人的功力又进步了。 步入客栈客房,二人各踞一边打坐调息了一会儿,消解了一下舟车劳顿的疲劳。 两刻钟后,二人才缓缓睁开眼睛,唿出一口气,似唿出了全身疲惫。窗外红霞满天,夕阳不见踪影,已是暮色。忽然,从窗外传来一阵琵琶声,不过弹者肯定是初学者,不仅弹得毫不连贯,而且好几处地方还错了调。 但是……琵琶,让风夕想起了另一个极擅琵琶的清冷女子,「近来可有栖梧的消息?」 「栖梧一直定居于玉宅,日子单调但也安逸。」丰息活动了一下四肢,淡淡道。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不过前几天笑儿传信回来说,有一个叫明月山的江湖人无意中闯进了那里,栖梧还赠了他玉家绝学。」 风夕亦下了榻,闻言也浅浅一笑,「看来明家可大兴了。」本来靠于桌边,风夕手一撑便直接坐到了桌上,「黑狐狸,我们也算是到处都游歷过了,可是……到处都不曾听到无缘的消息了。」 丰息闻言眉峰一皱,但终究没有说什么,沉默了半晌方道:「久罗血咒是否有破解之法久罗王应该告诉过你才对。」 第21页 「当然。」风夕拨弄散落着额前的髮丝,懒懒答道:「而且笑儿也曾说过见他时已是气息微弱了,恐不久矣。只是,可惜了……」 懒懒的声音里也有着浓厚的嘆息。 丰息从不瞒风夕,是以收到的关于玉无缘的消息风夕也是很清楚的。笑儿曾说玉公子说自己命不久矣,将玉宅送给了凤栖梧。凤栖梧这些年一直住在玉宅,但玉无缘生死依旧不明。可是……中了久罗血咒,岂是那么容易活得?闻风夕的语气,丰息有些不悦,对风夕而言,玉无缘是知己,这个丰息自然是清楚的。可是有些事清楚是一回事,不去在意却太难。 「你便那么捨不得玉无缘死?」 「当然啦,那么志同道合的人呢,死了是全天下的损失啊。」风夕很自然地回答。 丰息不再说话,有些事,不在意果然是很难的。眸光沉静地盯着手上的扳指,不理那女人了。 风夕略感好笑,跳下桌子,「黑狐狸,我又想起一句话,可以刻在宗谱上,你要不要听听?」 丰息看她一眼,「哦?」 「此生此爱,唯有丰息。」 这女人……丰息有些无力地承认自己栽这女人手上了,似乎眼前女子只要淡吐语句,便可让他自己百鍊钢化为绕指柔了,满腔不知从何而起的郁郁瞬时消逝无踪了。但是心中依旧有着不可忽视的喜悦,这女人纵张狂无忌这么多年,但与生俱来的傲气是刻在骨子里的,何曾如此明明白白说过这些? 「这么多年,才听你说这么一句好听的。」微微挑眉,丰息斜睨着她。 风夕轻轻笑了,「黑狐狸,你那种表面若无其事眼里暗涌翻滚的表情太让人讨厌了。」说完又正色道:「他是红尘知己,你是生命伴侣。那是不同的。」 「我知道不同。」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其他又是另一回事对吧?」风夕亦从善如流的接下话头。 「夫人刚刚的话没错,那句话的确该刻在宗谱上。」 「哼……转移话题。」 一行人这次经过了久罗山但是没有进去,直接去了山尤国境。 「哈哈……要是久微知道我来了久罗山而没有进去,一定会气得不给我做好吃的了。」风夕似想到了久微的样子,笑的很开心。 毕竟上次在山尤搞出的事不算少,所以这次两人还是比较低调的,打算直奔碧涯岛而去。而钟园他们也早就安排了人在此等候了。 这次碧涯海自然没什么军队戒备。刚下马车,丰息便看到了海边那一艘船。周边也只有稀稀拉拉几个渔民的家。 「黑狐狸,你说这次我能不能捉到龙?」风夕的眼光扫视于现在还风平浪静的海平面,隐隐约约中能看到碧涯岛的一点点轮廓。 「反正不会空手而归的。」丰息淡淡笑道。 风夕不置可否,身子一纵便跃道了甲板上。而丰息则步步从容优雅,但速度也很快的登上了船。 当船开时,风夕晃了一下,有些头晕,心有些闷,想吐。正觉纳闷怎么回事,自己明明不晕船的啊。 丰息也注意到了风夕的表情,「怎么了?」 运内力压下心头的不适,倒也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没事。」 第17章 始有结晶尽欢颜 碧涯岛是因其位于碧涯海中而得名的。广阔的碧涯海只有碧涯岛这么一座大岛,但是离陆地很远,相当于孤岛一般,也没什么人来争它的归属权,即使碧涯岛上有龙鬚草,可龙鬚草需得和苍涯凤衣合用才能发挥其作用,苍涯花凤衣草其一便是世间至宝,得其一已是幸运,更遑论得全了。所以龙鬚草还是很好找的。 在海上航行了近十天,才得以登上碧涯岛,岛上只有百多个原住民,经济文化也远不若皇朝繁盛。 路程遥远,不便管理,也没什么特别的利益,海边的国家大多没兴趣争这个岛,虽然导致了这个岛长期与世隔绝而各方面滞后,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给了这里岛民安稳的生活,不受战乱侵扰。 显然,岛上的居民和碧涯海边的渔民还是有交集的,并非完全的与世隔绝,钟离早先遣人找好的山尤本地嚮导就认识一些原住民,在嚮导的帮助下,一行人成功入住了一户算家境不错的农家。而主人家很淳朴热情的表示不需要收什么房钱。 碧涯岛很大,但因人少房舍不多,更多的是茂林修竹。一行人到达碧涯岛正是正午时分,烈日的照耀下,那苍翠欲滴的山林让人看了依旧心情舒畅不少。 「这里跟久罗山真像,是非少,自给自足。」风夕靠在门边,眯眼享受这份安静,本就慵懒的人更显得懒洋洋了。 「久罗人是本身愿意与世隔绝,而这里,是因地域原因不得不与世隔绝,这里的人或许并不喜欢你所说的这种日子。」丰息转着手中的白玉笛,淡淡道。 风夕扬唇一笑,她自然也看到了他们上岸时,碧涯岛上的居民看着他们的眼神里不掩对繁华的艷羡,但是……「黑狐狸,起码现在是一样的。」见丰息闻她此言一副『懒得与她争辩』的样子,风夕亦摇头,「只要你不把钟离刚送来的消息放出去,这里仍可太平多年。」 丰息略带兴味地看着风夕,「这里落后于皇朝太多,也保不住那些东西,何不卖皇朝一个人情算了。」 钟离登岛之后自然是要查看岛周围一番的,以免有什么意外不好处理,可是无意中发现了碧涯岛南面靠近海的地域有金矿的迹象。消息一递来,丰息便派了专人前去了解。若真是金矿,消息一旦传出,定会引起周边国家的虎视眈眈。而这里的居民并不如久罗人那般有灵力庇佑,且本地文化落后于皇朝山尤那不是一星半点,届时定是一番风雨了。 第22页 「少来,黑狐狸,我不信你会不知道现在消息放出去得便宜的定是山尤,那山尤王的人品我着实信不过,若是皇朝我还相信他不会伤这里的人的性命。」风夕不屑地拆穿丰息的故作煳涂,提及山尤时脸上掠过一丝讽笑。 丰息温润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好,你说如何就如何。」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但由丰息说来愣是让风夕觉得有些甜蜜,就像是妻子对什么不满,丈夫无奈却依旧满怀宠溺的的迁就一般。 见风夕似呆了一般靠在门边,脸色也变换不定,丰息走近她,奇怪地看着她,「女人,你怎么了?莫非身子不爽?」 风夕被某狐狸一问才回过神来,「咳……没事,可能太阳太晒了,我先进去了。」 风夕转身进屋的背影在丰息看来着实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但那女人嘴角的笑容还愈加灿烂了,不解其衷的丰公子也只能感嘆一句『女人心,海底针』啊!! 日暮期间钟离再次来禀报了消息,确切证实了碧涯岛南面有金矿的事实,丰息下令有意识地封锁消息,这个消息不泄露出去,起码能保证碧涯岛居民近几年的安稳生活。 掬泉也在居民的的引导下寻找着龙鬚草,金钱在这个岛上没有什么意义,但丰息用了半船的生活必须品向居民交换对他们作用不大的龙鬚草,是以居民们都很欣然接受了。 这些琐事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风夕根本懒得过问,天天去碧涯岛海边琢磨着要擒龙。 这天,已是卯正时分,钟离钟园用当地的特色菜做了好些早膳,不浓不淡的小米粥,加上当地的鲸肉作馅而制成的小包点,配上几片绿油油的青菜,确是令人胃口大开。 丰息举箸夹了了一个鲸肉馅的包点,细细咀嚼确是味道很好,然而风夕却皱眉放下了才吃了一口的包子,「钟离,这几天的菜放了很多油吗?怎么这么腻?」 钟离心中正感慨夫人终于叫对他的名字了,然而夫人后面的问话怎么如此奇怪?「回夫人,与以往相比,这几日的菜色应该算是清淡的。这里的调料不如在家时的齐全。」 风夕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解,「怎么我觉得这菜油腻得让我想吐呢?」 丰息放下手中的象牙筷,细细打量了风夕一番,「女人,你最近的气息、功力都有些松懈,身形也颇为虚浮,该不会……」 风夕目瞪口呆,「难道……」 丰息公子非常镇定,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架势,快步走向厅门,还不忘吩咐,「钟离,你去寻随船的大夫过来,我去看看当地大夫的医术如何。」然后转头对风夕道:「女人,你坐着别动。」 二人行动非常速度,眨眼便不见了人,剩下风夕坐在饭桌边无语凝噎,无力地咬牙切齿————「黑狐狸你自己不就是会医术的么,还要找什么大夫!!」 第18章 团圆佳节得龙凤 当所有人都表面淡定从容,实则兵荒马乱时,『兰暗使者』送来了帝都的消息。暗魅如一缕黑烟潜入时,只看见风夕一人百无聊赖地坐在饭桌边,一向视美食如一切的夫人居然对着满桌美食干坐着,这让作为『兰暗使者』之首的暗魅都有些吃惊,当然啦,即便吃惊,暗魅也不会多说什么,恭敬地呈上夹带着消息的墨兰后迅速消失无踪。 捏着墨兰的风夕心情郁卒,暗魅近她一丈之内她居然才发现,功力松懈了岂止一星半点啊,该不会真的是有孕了吧?右手抚上依旧平坦的腹部,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世人皆道风独影堪称凤王,风惜云堪称凰王,都乃巾帼女王,不让鬚眉。但有谁知风独影九岁执剑,造杀孽无数的凄凉?又有谁知风惜云为那一身文治武功付出了多少艰辛?为那天下大义承受了多少?世人视她们若神明,但其实,她们也是普通人。 风夕喃喃自语:不知当年先祖怀上清微君的孩子时是何种心情?可是,自己此刻无疑是喜悦的,那是一种不同于其他任何喜悦的心安。 风夕正思绪万千时,丰息领着一群人进来了。 「黑狐狸,你找个大夫怎么找了这么多人?」风夕震惊的看着十来人的阵容,颇感无奈。 「是大夫,他们皆是。岛上确有几个医术不错的,我们随船的大夫也来了。」丰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知道他们都是,可确定我是否怀孕并非什么治疗疑难杂症,你请这么多大夫来干什么?」风夕瞪着依旧优雅如画的丰公子,气息没变,语态没变,笑容没变……只是眼底那一抹期待和惶然出卖了表面镇定的丰公子,看来这狐狸关心则乱了,风夕又好气,又好笑。 听了风夕的问话,丰息也有一瞬的呆愣,但很快掩饰下去,抬手掩唇低咳一声:「咳……既然请来了,便先瞧瞧吧。」 连续五位大夫看脉后皆断定尊夫人有孕了,丰息才打消了让另外几个大夫再确诊一下的想法,而风夕则强忍着抓狂的冲动,才没有用『凤啸九天』把某狐狸拍出去。 当所有人都退下,只剩下二人时。 风夕毫不客气地取笑道:「黑狐狸你今天可真是方寸大乱啊,居然还忘了自己会医术。真该让那些贊你优雅如画、万事成竹在胸的人看看。」 丰息确认某人怀孕后才真正恢復了从容,对风夕的嚯语淡淡反击:「哦?那也不知是谁把孕吐当成饭菜太油腻。」 第23页 说完这话丰息又反应过来这女人还没用膳的,微微皱眉后扬声唤道:「钟园,备些清淡些的膳食。」 风夕本来就觉得有些饿了,对于丰息体贴的举动,偷偷笑了一下,顺手将手中墨兰甩与丰息,「萧雪空与君品玉即将成婚了,我们也备份贺礼如何?」 丰息打开信悠悠看着,「当年彤云酒还有一些,便以彤云为贺吧。让掬泉走一趟,反正送给皇朝的大礼也准备好了。一併把事了了。」 「苍崖凤衣入了酒,你不怕他们不识这酒的价值?浪费了那稀世良药?」风夕挑着钟园送进来的菜,悠闲地问道。 「有君品玉在,不会不识的,又岂会浪费?」丰息瞄了眼风夕的腹部,漫不经心地回答。 「掬泉应该酿了不少酒吧?」风夕意有所指。想起二人曾经的手下大将,他不信这狐狸会没有表示。 「我还命掬泉酿了『丹魄』」。丰息含笑点头。 「那六人忠肝义胆,仰可对天地,俯无愧于君王百姓,足可谓『丹魄』」。风夕落字铿然,语带赞嘆。「一片丹心,英雄体魄。」 丰息轻勾嘴角,这女人,一向是最懂他的。当初丰苇问他为一人失江山天下可值得、可后悔。他不后悔!这世间女子千娇百媚、风情万种,但只有眼前这一人让他觉得怜惜,让他知道害怕、知道恐慌、知道失控,一想到失去,便惶惑得无以復加。看到她便觉得心安。 风夕眉眼弯弯,额际雪玉与清潭般的眸子交相辉映,「黑狐狸,事已经办完,我们回家吧。」 「你不是要擒龙么?」丰息心中一动,回家,多么动人的字眼。有他倾尽所有欢喜拥入怀的女人,还将有他倾尽期待的孩子。 「哼,我倒是想,可现在根本去不了。」风夕有些气闷地白了丰息一眼。 「呵呵……」丰息清逸的笑声传出,「我们恐怕现在还走不了,你孕吐只会愈加严重,还能乘船么。」 「你不会想告诉我,我们得在这待到孩子出生吧。」风夕一脸难以置信,手也不老实地揪上了丰息的墨裳。 丰息无奈退后一步,只手扣住风夕的手,才保住了衣服不被□□,」女人,你动作小点。这不是没办法么,到时在船上闹孕吐你会更难受的。」扶正风夕的身子,「我已派了钟离回家准备些东西带来,这里什么都没有,一干用具和僕人都得准备。」 风夕抽了抽嘴角:「……这次,你该不会打算带个五十船吧?」 碧涯岛基本什么都没有,虽然对孕妇,他们也有他们的办法,但丰息总还是信不过。于是就造成了十几艘大船从皇朝驶来,这个风夕还是十分安慰的,总比五十船低调不是?由于动静太大,丰息恐山尤会有疑虑,还特地派了不少人去山尤境内搞出点麻烦,把内忧扩大,矛盾扩大……好让他们无暇顾及碧涯海边的异常。 久罗族离不开久微,但久微亦派了不少有经验的族人前来照顾,六韵也亲自来了碧涯岛照顾风夕。 风夕的孕吐虽严重,但一干人等照顾得无微不至,倒也没那么难受了。风夕怀孕,受益最大的是碧涯岛的岛民,他们见识了不少东朝的繁华商品,先进技术,获得了不少技术。 春去秋来,便是时光流逝。 风夕早就不再孕吐,但是身子愈加笨重,清俊的面容亦圆润了不少,每天极有规律的用膳、散步,好在风夕并不挑食,营养搭配得很均衡。丰息一直陪伴左右,吹一曲笛、作一张画。不再比试武功,但斗嘴依旧是存在的。秉承着不与怀孕后越来越幼稚的某女人比幼稚的原则,丰公子非常有风度地相让。 昔泽四年八月十五,本是中秋佳节,团圆的日子。 用完膳,按往年惯例在碧涯岛开阔处置了桌椅点心赏月。忽然,风夕神情怪异地抓着丰息道:「黑狐狸,我……好像要生了。」 拉开了人仰马翻、兵荒马乱的序幕。 幸而产房、接生婆早已准备妥当,丰息将爱妻抱入产房后发现自己也是一身冷汗。 风夕本是练武之人,身体强健,孩子生得很顺利。 昔泽四年八月十五晚亥时,风夕诞下一子一女的龙凤胎。虽然从这以后也开始了歷时长久的「取姓战争」、「取名战争」。 但丰息眼里越来越真心的笑容,风夕愈加飞扬的眉眼,无不说明,他们的人生愈臻圆满。 第19章 凤奏贺曲心自在 一去多年,昔日那个雍容清贵胜似王侯的优雅公子、恣意风华的张狂女子如今也为人父母了么?听的笑儿不掩喜悦的声音,正拨动着琵琶的凤栖梧也清浅的笑了。 久居玉宅,真真是隐世不出,每日览书弄墨、调琴弄琶,再没了昔日飘零江湖的悲哀。生活万事自有人照料,无需自己操半点心,日子自是舒适安详,只是低眉敛目间总想起那个优雅从容的男子。 初遇时,他端着酒杯,饮着断鸿液,丝毫不逊色于天下第一公子,看向她时的目光有贊也有嘆,最终只于一句:「不知姑娘可愿与息同行,去看看祈云以外的山山水水?」那深不见底的眸子,她轻易便沉陷其中。 她凤栖梧,是凤家的人,那个缔造了『凤后』传说的凤家后人,她知道,他邀她,可能还因为她的姓氏。可是,她愿意! 「姑娘,您可想去看看小主人?居于此地数年,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何况公子夫人总是问起您呢。」笑儿递上软布,供她擦拭琴身,边笑着问道。 第24页 凤栖梧细细擦拭着琴身,如待珍宝一般,无波的眼神依旧无波,清冷的面容依旧清冷,「不了,出去也麻烦。」 当年在华国,他弃娶华国公主时她便明白了他的心中,只有那个如风女子一人。可是,能为他唱一辈子歌,也是好的。直到在东旦王帐,看到那个挑剔的人居然为救风夕苍老若斯,她才真的懂得,风夕在他心中有多重。那时,她便醒悟,即使有那一面的感动,穷其一生,自己于他也不过是一个模煳的影子,又何苦为难别人为难自己呢?干脆放开一切,图个自在好了。 这一生,她知他佳人在怀,佳儿在侧,江湖逍遥不再寂寥,便可以了。有风夕在,他定是欢笑一生的。 有些人啊,适合相忘于江湖;她记住他、放下他、不打扰他,才是放过自己。 笑儿看凤栖梧忽而放下软布,摆正琵琶,琵琶声起,若珠玉落盘,若花底莺语,若冰下凝泉。曲子竟是难得的欢快之音。笑儿讶异地看着清冷女子脸上缓缓展开一抹微笑,释然地安详地,如梦似幻。 才几个音,笑儿便听出了,这曲为《庆芳辰》,震惊过后,笑儿也笑了,本来甜美的脸上有着安慰,笑中带泪,她真心喜欢这个清冷的姑娘,所以愿意陪伴她隐于此处度过余生,她亦真心喜悦姑娘能放开。日后岁岁年年或无良人相伴,但至少心是安详从容的。 安静的玉宅,欢快的琵琶声久久不绝,心里的祝福,便用琵琶声代替,祝福你们喜获佳儿,也祝福自己…… 昔泽四年十月,碧涯岛。 生产过后的风夕在各种「汤汤水水」的进补之下,身体恢復得很快。过了月子,便得以下床了。 至十一月,风夕的身体完全恢復,身材也完全恢復了,……天天和丰息比试武功,身材自然恢復得极快。 是以即使依旧一身宽松白袍,不束腰、不束髮,也是跳脱飞扬如昔。只是到底已为人母,风姿摇曳间多了些韵味。 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男孩为兄,女孩为妹。现在已脱去了初生时『红皮猴子』的模样,白白嫩嫩的,玉雪可爱,令人看了便想揽之入怀逗弄。 这天午时刚过,婴孩嗜睡,仍沉睡于梦乡之中,风夕为兄妹二人掖了掖被角 ,转身正好看见丰息踏入房间。 丰息看了眼娇妻,才转眸看向已睡熟的孩子,脸上依旧是雍雅浅笑,但却已不是以往风夕讽刺之的狐狸笑。「女人,三天后,我们便启程回家如何?」 风夕轻轻嗯了一声,出来近一年了呢。「与朴儿约定的五年之期已经过了,回皇朝还得先去寻他。」 丰息亦颔首,本来按照原计划,他和风夕是打算自碧涯岛回皇朝后就去『雾山』接韩朴的,岂料风夕有孕,且孕吐严重,无法乘船。故而耽搁了时间。 二人同立于床前看着孩子,两个娃娃着着样式相同的衣衫,仅是颜色不同。因是龙凤胎之故,长相也极为相近。闭着双眼沉入梦乡,只是眉眼尚未长开,实在看不出是像爹爹多一些,还是像娘亲多一些。但看着他们,二人的心就觉得柔软无比。 「你说为他们取什么名好?」丰息侧首,眸中点点温情,极是惑人。 风夕却不上当,斜睨着丰息,「我觉得先讨论他们姓什么比较好。」 「这用得着讨论么?我的孩儿自然姓丰。」 「哼,我生的,当然得跟我姓。」 「…………」 「…………」 一个疾言利语毫不相让,一个温言细语滴水不漏,在自家孩子床前便争了起来,得亏两个孩子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能安眠。 而外面路过的下人闻得此声皆齐齐嘆气,从小主子出生起便争,都争了好久了,弄得可爱的两个小主子至今都没名没姓啊。 作者有话要说: ps:我认为呢,丰息之于凤栖梧,便如杨过至于程英。『一见丰息终身误』啊。凤栖梧清冷、纯真亦聪慧磊落,我也惊嘆,流落江湖多年,居然她还是如此干净的人。她爱丰息,但也欣赏风夕,所以不妒不恨。她给丰息的爱一直是安静的、高贵的、纯粹得不含杂质的,只是她不是丰息心中的那个人。我很想给她一个幸福的结局,但我真的觉得她爱上别人、嫁给别人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那么,放下一切,保住心地安详、静谧从容的过余生也是另一种幸福不是?我还觉得她此生不必再见丰息风夕了,知道他们一生幸福便尽够了,相忘江湖真的是最好的结局了。 以上是我的看法,所以存于我的笔下。欢迎讨论,不同意我观点的轻拍。(*^__^*) 第20章 碧涯事了江湖乱 本来决定三天后回家,可惜并未成行。 因为山尤王盯上碧涯岛了。对于总有身手不错的山尤人用尽法子登岛一事,丰息很不满,眼中闪过的寒芒昭示他对破坏他回程计划的人很不满,对手下的人的办事能力也不满。 对此,风夕悠悠道了句:「你十几艘船这么大的阵仗,那些人能混淆山尤王视听九个月已经很不错了。」 丰息心里当然还是明白的,但索性把帐全算在了山尤王身上。本来嘛,他就可以带着夫人孩子回家了,结果山尤在这当口派了那么多苍蝇来,这不是存心添堵么? 孩子交给了奶娘,风夕此刻很悠闲的观赏着手中的『凝露杯』,据说这是前朝珍品,此次跟着那十几船杯一起带过来的。细细摩挲着杯身的晨露图,瞧见那狐狸眯着那桃花眼,手指极有韵律的扣着椅子的把手。风夕心里嘀咕了句估计这狐狸又在想怎么阴人了。不过呢,如果对象是山尤,她挺乐见的。 第25页 风夕也没问丰息做了什么,反正在丰息见了碧涯岛上几位挺说得上话的老者后,所有想上岛的山尤人皆遭到了碧涯岛民的攻击,当然,还有丰公子的人下暗手。不过碧涯岛这么做可是□□裸地得罪山尤啊,碧涯岛离山尤算是近的,这么做不是找亏吃么? 「黑狐狸,你跟他们说了什么了?他们这么排斥山尤。」风夕看着丰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狐疑的问。 「你说能让人之间翻脸的,一般是什么?」丰息笑看着风夕,温文的表情看不出一丝险恶用心。 能让人之间翻脸,让处于弱者的一方不惜一切地反击。风夕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利益。」 「对,利益。」丰息点头,「我只是告诉了那几位老先生南面可能有金矿而已,而山尤又恰好在此时来人,用心不奇怪么?」 风夕自然也想得明白其中关节,挑眉看住丰息,「你阵仗这么大,他们肯定也私下猜想我们不是普通人,他们就不怀疑你的用心么?毕竟是金矿啊,他们不怕你动心?」 「我九个月来可什么都没做,反而派人教授了他们不少皇朝先进的农耕技术。而我们打算走了,山尤就派人来了……」丰息低沉的声音将话说了一半。 风夕已经瞭然,碧涯岛的人不仅不会认为他有居心,反而会认为他是保护伞,以为山尤人之所以拖到现在是忌惮他,而现在他快走了,山尤才如此不安分。可怜山尤王背了个黑锅啊,他们一不知道碧涯岛有金矿,而不知道这么大阵仗的一行是什么人,只是平定了国内的混乱才腾出手来关注一下,派了几个人打探一番而已,结果还被碧涯岛的人视为仇敌了。 不过……「黑狐狸,你想要金矿?」 「女人,你认为我巧取豪夺了?」丰息闲闲一笑,散漫地拂了拂袖子,似要拂去袖上灰尘。 「不是。」听不惯丰息的自嘲语气,风夕皱皱眉回答,「这才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你派人传信给了皇雨,却又告诉了碧涯岛的人这个消息,你明知道他们的能力敌不过山尤更敌不过皇朝,你想把所有人都玩进去么。」语到最后风夕都有些无力,这混蛋狐狸要玩多少人啊。 「碧涯岛反正守不住金矿,迟早得便宜了皇朝或山尤,那干脆让我卖皇朝一个面子好了。可是呢,我又不想皇朝收得太舒坦,也不想让山尤王好过。」丰息手扶在下颌,这女人的一句『不是』让他心情颇好,回答也算干净利落,只是语气轻柔带着种不怀好意。 闻得此言,风夕抽了抽嘴角,不想皇朝接收金矿太舒坦所以干脆告诉了碧涯岛的人金矿的事,存心让他们谈判,本来全可以归朝廷的,但若是碧涯岛的人知情,朝廷也不能全部收走啊……她怎么觉得……「黑狐狸,你行事愈发任性了。」 丰息丝毫没有不好意思,还当真沉吟着思索了一会风夕的话,片刻后才抬头道:「唔,难道是……近墨者黑?」 风夕是何等人?撩了撩耳际的墨发,浅浅一笑,「我倒觉得是本性使然呢。」 …… 屋里传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声音,似乎是什么散架了掉落在地的声音。守候在门外的钟离钟园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就是一把梨木雕花的椅子么?还是自家的,不用赔!! 帝都的皇雨收到了神秘人的匿名消息,只短短一行字-----碧涯岛南面金矿两座。 连夜皇雨便把这消息递与了皇朝之手,他如此急切是有原因的,虽然以前的皇国华国皆是大国,财力没得说,但如今皇兄统一天下,现下还练兵打算收復周边国家。打仗可是最烧钱的。如今碧涯岛有金矿,他就是抢也得为皇兄抢过来啊。 不过……「皇兄,臣弟先遣人去查实这消息吧,还有给我报信的神秘人也得查清楚。」 皇朝捏着薄薄的一张纸,看了良久,方道:「不用查了,直接领兵去。这消息是真的。」 皇雨愣住了:「难道皇兄知道这是谁送来的?」 皇朝金眸射出不一样的神采,「朕不知道是谁给你送的,但知道这是谁派人给你送的。」 萧雪空在一旁本来也认为先查实消息再行动比较好,但陛下的话令他有些吃惊,「陛下知道是谁?」 皇朝摆摆手,「你们也都认识的人。好了,皇雨,你领两万精兵去碧涯岛,务必拿下那金矿。」又细细看了看那情报,手一震,纸片已化为粉碎,低声笑了笑,「看来,我又欠他一人情了。她……果真是去碧涯海擒龙了。」 萧雪空皇雨顿时明白了传信的人是何人。 一个月后,率领两万精兵的皇雨和程知、贺弃殊到达碧涯海边。本来六将都想来的,但是只有两个名额,争论无果后…………划拳决定!没想到一向划拳就输的程知这次居然赢了、而贺弃殊也赢了。他们都是抱着与主上一见期待来的。 皇雨带来的两万人马都是昔日四大名骑的精锐之师,山尤军队亦不敢掠其锋芒。十日后,一路快马加鞭的两万多人,留一万五驻守海边,另外五千随皇雨登上了碧涯岛。 相对而言,碧涯岛的人对皇朝的人排斥要小很多,可能与他们嚮往皇朝的繁华又关系,而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双方就金矿问题展开的谈判了。碧涯岛在丰息的算计下得罪了山尤,只能依赖于皇朝的保护了,但是金矿在眼前,自然也不能全部让出去,唔……估计有得谈了。 第26页 而金矿的消息一传出,山尤王简直是捶胸顿足后悔没早点下手,现在好了,碧涯岛找了皇朝当靠山,他抢又不敢抢。 搅乱了一池春水的丰息一行人则早在皇雨到达碧涯海边时就走与他们方向相反的水路绕道驶往了久罗山。这对抱着希望来的程、贺二人而言无疑是失望的。 接下来的这些丰息风夕都不知道,说到底,丰息这次的行事都算是厚道的,没有伤谁性命,只是让好几方心里不舒服而已。 昔泽五年,落日楼。 江湖近年来不甚平静,即使朝晞帝统一了天下,让天下百姓不用在战火中颠沛流离。但朝廷到底还是不好明着插手武林中事。 自古庙堂与江湖就是分割的,江湖守着朝廷的法,但朝廷不能像掌握群臣一般去掌握江湖侠士。 酒楼是消息流通最广的地方,落日楼每日招待客人不计其数,自然也能听到不少消息的。而一楼大堂就有认为自己知道新鲜事的人,上台说书一般为众人说江湖上的各种趣事。 今日自荐上台的人则是一个自称从兰州来的汉子,牛饮了一口茶,才说道:「大家都知道,武林本来派别各异,还有散漫游侠,有桃落大侠南昭、梅花女侠梅心雨、四方书生宇方言,除了南昭是桃落门门主,还有乌云寨、短刀帮……这些帮派虽然有争有斗,但也都是以正道人士自居,对百姓也是义气得紧,而近来一个创立不久的『随教』很出风头啊,随教的教主是一等一的美人,但个性十分极端,认为活着就要随心所欲,自己快活就好,对于自己看不惯的、不喜欢的杀了就是。」 语到这里,大汉可以停顿了一下,听到下面的人对那随教教主的言行十分诧异惊恐,议论纷纷,才满意的接着道:「听说那随教教主近来看上了兰州宁家的家主宁穿云,欲嫁给他,可惜宁家早就云州兰家的小姐定下了婚约。随教主这一作为惹恼了兰家的人,正要声讨随教呢。总之啊,江湖上现在乱得不得了,□□白道有嫌隙,而白道的各门派也有纠纷,□□的各门派纠纷又更复杂些,随教教主虽是女子,可手段狠辣着呢,近日□□的门派都隐隐有些以随教为尊的味道。不知道这宁家家主最后是娶兰家小姐呢,还是娶那随教教主呢。」 落日楼内听闻这些消息的人皆唏嘘不已,普通百姓只是当故事听,反正离他们的生活远着。而江湖人,尤其是有远见的江湖人都可以敏锐的感觉到,江湖即将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21章 一舞勾魂摄谁魂 身处久罗山的『白风黑息』并不知道江湖的风起云涌,他们所关心的是在船上有吐奶症状的小兄妹。赶在皇雨到达之前启程,一路船行飞快,或许正因如此,原本精神头儿很好的孩子有了吐奶之状,精神也病恹恹的了。 血缘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和自己此生最爱的人,生下的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连看他们一眼,都觉得心是柔软的。丰息看见风夕抱着哭闹的女儿轻声哄着时,不禁微微一笑,目光凝在母女二人身上,太阳的余晖照耀着二人,像渡了一层金光一般,那是他此生抓住的温暖。风夕哄着女儿偶尔还要冒出几句「再闹就把你扔给你狐狸爹」之类的不负责任的话,但眉眼间满是温柔。点点笑意染进丰息的眼底,轻轻走近风夕,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蛋,「他们好些了吗?」 「好多了,久微看过了,说是孩子们太小,有点儿晕船,所以才吐奶的。餵了些药后好多了。」风夕放下手中已哄睡得女儿,为儿子女儿掖好被角,转身对丰息笑道。 丰息揽住她,手臂沉稳有力地将她圈在怀中,「女人,民间常道『老婆、孩子、热炕头』,我今日才知是何意。」两额相抵,丰息的声音似满足的嘆息一般。 轻语呢喃,便是相思。 风夕放松地靠在丰息怀里,听到丰息的话不自觉的笑出了声,「黑狐狸,那你儿子晚上闹的时候,你去哄啊。」 紧握着风夕的手,丰息蕴着笑意的墨眸看着她,「你哄,我陪着。」 二人携手步出兄妹的房间,示意外面的奶娘进去照料。才漫步走回久微专为二人准备的房间,钟离随后奉上两杯香茗。 屋里点着薰香,若有似无地,细细一闻便能嗅出这是白莲的香味,丰息拨动了一下香炉,边随意道:「暗魑那边传来了消息,说韩家那小子在五年之期一满就离开了雾山。后来在萧雪空和君品玉成亲那段日子曾出现在帝都,从那之后,便踪影全无。」 风夕想起昔日那个巴着自己叫姐姐的稚嫩孩子,自豪地笑了:「暗魑他们都暂时找不到他的踪迹,看来那小子武功精进很多了。」 「武功的确是精进不少。」丰息笑的有些古怪,「不但武功,连你那性子也学了你九成九。在皇雨、萧雪空他们面前,他可不可谓不嚣张。女人,这莫不就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风夕嬉笑着看着他,对丰息的评价不贊成地大摇其头,「非也非也,黑狐狸,我家朴儿不羡于宫、不慕于荣、不屈于权。这叫风骨!你这狡诈的黑狐狸是不会懂的。」 丰息闻言嗤笑一声,「女人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和丰息斗嘴十多年了,对丰息的毒舌自然是了解的,是以风夕笑了,不同于往日的清爽笑容,笑得颇为魅惑。 本来呢,房间内事丰息坐于桌旁,风夕倚于窗前,两人之间有着不小的距离,而此刻,风夕眸子一转,再抬头便是魅惑地笑着向丰息走近,一抬腿,一撩足……似凌波而来,那蹁跹的身姿如舞蹈一般。声音也变得飘渺,带着明显感觉得到的娇媚,似软语一般,「黑狐狸……」 第27页 丰息的眼光不由自主地就被白影所吸引了,虽然风夕着的依旧是宽松白袍,但那细腰婀娜,便是春情。旋身回眸,如星的眼眸此刻柔情四溢,踏着舞步走来。端是勾人魂、摄人魄。丰息这下哭笑不得,这女人……他不就说了一句往自己脸上贴金么? 白影几个旋转便至丰息眼前了,身子一矮,便坐在了丰息怀里,玉臂轻缠,勾着丰息的脖子,臻首微抬,让丰息看清了雪玉之下娇媚的面容,软语呢喃,是不同往日的温柔,让人听了心里酥酥地、情不自禁想堕入其中。「黑狐狸……我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么?」 丰息的身子早在风夕贴近是就绷得很紧,而此刻更是唿吸急促,肌肉紧张,可他现在除了苦笑已经没了别的表情了,他怎么知道这女人为了和他斗不但使了美人计,还把当初在华国曲城春楼里学会的『勾魂舞』的舞步用在了自己身上?气息非常不稳的扣住了怀中佳人,他黑丰息是能屈能伸之人,「自然不是,夫人天姿绝色,怎是贴金?」 「呵呵……」怀中的风夕闻言臻首靠得更近了,贴于丰息颊边,轻语:「黑狐狸,你反应真大。」 丰息倒是很坦然,抚着美人如玉的脸庞,「夫人不需跳着勾魂舞便可使息情动,何况跳乎?」 这话说得委实露骨,风夕的脸煞得变得绯红。 总算扳回一城,也不算输得难看。丰息轻笑抱起怀中佳人,起身打算步入内室。 从羞恼中回神的风夕瞪了丰息一眼,娇躯一转,便转出了良人的怀抱,袖中白绫射出,窗子受到重击应声而开。转眼间,风夕便已俏立于窗外了,同时对脸色变得难看的丰公子微微一笑:「黑狐狸,我约了久微要他做好吃得给我,就不陪你了,先走了哦。」 说完脚步不顿地往外院走去,而且速度奇快,行至外院大门时,隐约听到某狐狸力持镇定却咬牙切齿的声音传出:「钟离,打一桶冷水,我要沐浴!!」 嘻嘻……风夕笑得灿若春花。果然啊,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黑狐狸斗其乐无穷啊! 一路心情欢快,穿过那重重竹林,步入那百花摇曳争奇斗艳的花园,至久微的宫殿,早有僕人在此等候,见风夕来,行礼后将她带至偏殿后的游廊,久微一身青袍做在游廊的石桌旁,桌上摆着各色糕点。 「哈,久微久微,你这样子倒让我想起了四个字,『青衫磊落』!怎么样?衬你吧?」风夕飞奔至桌前,咋咋唿唿地道。 久微只是笑看着她,「夕儿,你不是要吃好吃的?还没吃呢就先把我夸上了。」 其实风夕的评价真没错,回久罗山后就恢復了自己原本容貌的久微容颜自是没得说,久罗王族之人皆是神仙品貌,极为眩目。而如今丹书铁卷还了久罗族清白,久罗族人也陆续回到了久罗山,久微身上少了以前隐忍江湖时深藏于心底的仇恨,自是自在随心,气度也更显高华。风夕的『青衫磊落』一语可谓十分合衬。 说到吃,风夕果然把心思放到了桌上的食物上,但扫了一圈却颇为不满地扁扁嘴,对久微道:「我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就给我吃这个啊……」 久微看她那一副『你给我吃这个我就跟你急』的模样笑了,「怎么会?喏……你的好吃的在那。」 久微看向游廊另一侧,正好那一侧走来两个婢女,端着食盒。风夕的心神霎时就被美食吸引了,等美食被摆放出来,风夕清澈的水眸更是亮晶晶的了。 只见一碗浮着粉色莲花的清粥、一碟散发着各色花香的糕点被端出置于风夕眼前。「果然是美食!」说完便夹了块糕点往嘴里塞。 久微宠溺地看着她大快朵颐,如任何一个宠爱妹妹的兄长一般,「你吃慢点,丰息没给你饭吃么?」 风夕埋头大吃,偶尔才咕哝一声:「谁叫你做的美食越来越好吃了。」 远处有人走近!久微的灵力明显感觉到了远处的人武功不弱,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光芒大盛,对风夕道:「夕儿,『青衫磊落』较之『黑裳墨月』如何?」 唔?陡然听到这话的风夕一顿,疑惑的抬头。而久微也感觉到越来越走近的人也顿了一下。还不及风夕回答,人影便现于二人眼前,有礼一躬身,对风夕道:「夫人,公子正找您呢。」 风夕恋恋不捨地看着没吃完的美食,对钟离点头表示知道了,钟离退下后,风夕决定吃完再回去,何况黑狐狸现在肯定是找自己算帐,才不要这么快回去和他拼武功,吃美食多爽。 目的达到,久微笑了,他相信钟离一定会将他的问话带给某人的,丰公子吃醋啊,还是很有趣的。 「久微干嘛忽然问这个?」吞下一口粥,风夕对久微道。 当然是为了推倒丰公子的醋罈子啦,久微心里如是想,也答得很坦白:「我估计丰息听到钟离的转告会无法淡定的。」 风夕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后,指着久微大笑,「久微你也学坏了。明明六韵性情稳重端庄,怎么你却越来越学坏了呢?」 久微瞪了风夕一眼:「这叫互补!」 直至吃完了美食,又和久微天上地下地闲扯了一通,风夕才打算回去。养好了精神了,当然不怕黑狐狸的兰暗天下。 然而一进屋,却见只在床头挂了一颗小夜明珠照明,而丰息显然是沐浴之后斜倚于床上,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上的书卷。此刻听到她进得内室,也不曾抬头瞟她一眼。而丰公子洗浴后的一身墨色轻袍,胸前衣裳略微敞开。风夕暗自点头,不但皮肤很好,黑狐狸的身材也是很好的,到底是常年练武之人,看似书生一般的黑狐狸肌肉十分壮实。 第28页 渐近床前,风夕觉得自己也被蛊惑了,忽然脚步一停,便想转身,然而原本沉浸于书中的丰公子却一跃而起,抓住了欲转身的风夕,一个用力,便将佳人压于床上。 风夕脑中炸开三个字-----美男计!这狐狸果然是半点亏都不肯吃啊,这么快就把这法子学会了还用在了她身上。 丰息笑得优雅,即使紧紧扣着风夕,也没让他的表情变化半分,但风夕被制于身下,反抗起来非常费劲。 「黑狐狸,你也太记仇了把,我不就用了下美人计嘛,你要不要这么快还我……」风夕无奈地愤愤道。 「女人,来而不往,非礼也。」丰息笑得欢快了,只是脸上到底渗出了汗珠,美人在怀,也是对他得折磨好不好? 不再多想,移首至佳人眼前,鼻息相闻,两唇相交,吞下风夕即将出口的讽言。如此良辰美景,他可不打算和这最会煞风景的女人斗嘴。 放下那软罗帐,掩那无边春色。只偶尔可闻男子的低笑声:「女人,息这『黑裳墨月』比那『青衫磊落』如何? 女子已经不想回答了,还真被久微说中了,这狐狸吃醋了!!昏昏欲睡前风夕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出来混,还是要还的!! 第22章 帝后共铸千秋业 昔泽五年七月 于三月率领众将出兵芜射、采蜚的皇朝班师回朝。才不过四月时间,便一举灭了两国,这一大大的捷报令全国上下一片欢腾。皇后华纯然、太子皇齐、监国昀王皇雨以及一干重臣于帝京城门迎接。 在百姓眼中,自皇朝开国以来,治国严明、赏罚有度,让他们不需要再在战火中流离;虽然好战但战无不胜,令皇朝也在周边各国中恢復了东朝鼎盛时的霸主地位。确实是一等一的明君。此番皇帝回朝,帝京百姓皆自发迎接。 不过卯时,只见前方一片尘土飞扬,隐约听到战马的蹄声。原本等得焦急的众人有些期待地注目远方。 皇朝高踞战马自是雄姿英发,灿然的金眸看着前方黑压压的人群,有着不露的威严。他这次御驾亲征,不过四月时间便成功将芜射、采蜚的国土收入了皇朝的版图,这一仗打得实在漂亮,疏朗的笑容令金眸愈加星光熠熠。 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可以看清前方是他的妻儿,凤冠华服婷立于最前,右手牵着他七岁的孩儿……在人前五丈处,皇朝勒住马。 所有人皆跪伏于地,山唿万岁。皇朝下马亲自扶起皇后华纯然,含笑的眸子扫过众人,朗声道:「平身。」 他自小立志要握天下于掌中,然而高坐殿堂后总是位尊人寂的;除了东旦对决,他在战场上几乎所向披靡,却又拔剑四顾不寻敌手的憾意。而此刻他站在帝京的城门下,眼前是他的妻儿、手足、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国之栋樑,还有他一心维护的百姓,他的身后是整个王朝的利刃之师。他们看他的眼神都是热切而敬服的,他们信赖他可以治一个昌明盛世,他们敬他、服他这个九五之尊。皇朝心中涌起一股欣慰,淡笑道:「朕不在朝中的的日子众卿辛苦了。」 「为陛下分忧乃臣之责。」 华纯然退于皇朝身后一侧,嘴角噙着一抹端庄的笑容,一身大红色正宫皇后的凤袍,长裙旖旎,却显威严。此刻帝后立于一处,君王英挺、皇后美貌端庄,堪称天作之合。 与众位大臣稍作寒暄,皇朝转而对华纯然道:「皇后教养皇儿、治理后宫辛苦,与朕同乘回宫吧。」 华纯然抿唇微笑,进退有度地行礼谢恩。 早已准备好的龙辇也已至人前,龙辇由六匹骏马驾驭,车身镶嵌有金银玉器,宝石珍珠,车身还雕刻有龙凤图案,尽显皇家的尊贵豪华气派(关于龙辇的描述来自百度百科,不是我杜撰的哦),皇朝先华纯然一步上辇,復又亲自扶了华纯然一把,足见帝后恩爱和睦,也可知陛下十分爱重皇后。 百姓復又跪下山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华纯然心下有些感动,这个男子,是她在金华宫中亲笔点中的驸马、她的夫君,亦是这万里河山的主人。她当初以华国公主的身份嫁给他,他战场戎马,她在宫中安然。这么多年了,为了利益的结合他有纳妃子入宫、亦有按国法选妃,但无数年轻女子入宫也不曾有人越过她去。他说到做到,他为帝,她必是他身后之后。所以她执掌凤印多年地位从无动摇。而此刻,他凯旋迴朝,也记得牵住她的手,与她同享这万丈荣光。即使她心如明镜,知道他心中的女子不是自己,她亦是感动的。他称帝前,她叫他驸马;他称帝后,她叫他陛下;然而此刻她心中默然说着的是:皇朝,我与你,也会是相扶相守一生的吧。 轻轻回握住皇朝的手,华纯然对皇朝浅浅一笑,妙目盈盈:「臣妾谢陛下爱重。」 皇朝自然知道她谢什么,「皇后是朕的妻子,这无限荣光,朕自然要与皇后同享。」 皇朝的话十分恳然,如当初在落华宫中许诺她后位一般的郑重。华纯然回以一笑,不再多言。 不消多时,便回了宫。 华纯然带着太子回了自己宫里,而皇朝则在金銮殿论功行赏。此次随大军回帝京的还有芜射、采蜚两国的国主及其家眷,皇朝皆封了一个王位,宽慰其在帝京安心住下,才开始宫中早就准备好了晚宴。 第29页 皇宫晚宴不外乎就是丝竹绕耳、珍馐美味……但众位大臣齐聚一堂倒也其乐融融。 晚宴过后,皇朝回了栖龙宫,而皇雨及各要职大臣皆往栖龙宫前殿述职,禀告陛下四个月时间国内的大事。 「禀陛下,前日子隐卫有查到前朝余孽东陶野四处找寻前朝大臣,欲谋反的消息。」皇雨蹙眉将此事一一说得分明。 皇朝眉都未动一下,只蔑声道:「这么久了,他们还没死心么?」顿了一下,又道:「下令全国缉拿。」 「是。」皇雨应下,刑部尚书上前道:「陛下不但不杀芜射、采蜚两国国主,更将之封王,恐怕后患无穷啊,他们是王族,恐芜射、采蜚国民接应他们復国啊。」 对此皇朝更是神色淡淡,带着几分傲然:「这里是帝京,聚集的是全国的栋樑,若在朕及各位的眼皮底下都让小小的芜射、采蜚翻了天復了国,那也是他们的本事,朕及各位的无用。」 萧雪空排众而出,「陛下所言甚是,况且若杀了芜射、采蜚的国主,恐怕两国的臣民更难驯服。」 ………… ………… 一轮国事商讨下来,时辰已经很晚了,皇朝捏了捏额角示意众人退下,独留了皇雨、萧雪空。 「皇兄,你怎么了?要不要传萧夫人来看看?」皇雨焦急地问,而且立刻又转头数落萧雪空:「肯定是雪人你没照顾好皇兄,让皇兄如此劳累,要是皇兄不非要我留下监国就好了,皇兄也真是的,何不要我随军让雪人监国呢…………」 皇雨一反人前的威严之态,变得极其啰嗦,萧雪空眉目一动有些不耐,但看皇朝衣服疲惫的模样,确有些自责。 「好了,皇雨,朕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你别折磨雪空的耳朵了。」皇朝嘴角抽了抽,也别折磨朕的耳朵了。 「哎……皇兄这样不行,要不先召太医看一下吧。」皇雨犹自不知的着急着。 萧雪空不耐地瞪他一眼:「别吵了,陛下都嫌你吵了。」 皇雨被瞪得一顿,听了萧雪空的话不禁眉一皱,抓着萧雪空的领子道:「雪人你太可恶了,皇兄怎么会嫌我吵呢……我这么关心皇兄……」 这下皇朝简直哭笑不得了,肃了面容道:「咳……皇雨。听说曲城的一件刑案至今没破,明日你便与雪空一起去看看吧。」 虽然觉得小小的刑案并不需要自己和雪人同时出马,但皇兄既然开口了,皇雨自然是满口应下。而萧雪空则无奈地望了皇朝一眼,似乎在说『您嫌吵干嘛把我也搭进去?我也嫌吵啊』。 皇朝端起案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对萧雪空的眼神只作不知。 玩闹了一会,萧雪空基本不理他,皇雨也觉雪人无趣,不理他了。端正姿态对皇朝道:「皇兄,近来武林不甚平静啊。先是冒出一个随教,手段狠辣武功高强,且心性不定,而后武林愈加混乱。以前倒没有白道□□一说,而今却十分分明,大有一争长短的趋势。到时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皇朝闻此言亦皱眉,「武林不比朝堂,不可不管,亦不可管得太多,倒确是一麻烦。」 「最麻烦的是随教那教主还看上了宁穿云那小子了,皇兄,宁穿云是以前息王的手下大将,与乔将军贺将军皆关系不浅,这个如何处理才好?」 萧雪空倒是很轻松地笑了,「把这个消息传给那两人不就行了?」 皇朝、皇雨闻言同时挑眉,皇雨击节道:「雪人这话有道理啊。」 皇朝金眸闪着笑意,缓缓道:「那应该不用传消息了,丰兰息……岂会不知。若知道了,风夕…亦不会不管的。」 「是啊,何况宁穿云还是息王以前的手下大将呢。」皇雨笑得很是欢快,搞定一件麻烦的大事,还是把大事推给了别人,当然是很高兴的。 「既然如此,你二人收拾一下去曲城把刑案办了吧。」皇朝看皇雨一眼,语气威严,但细听之下也有欢快之意。站起身,「好了,朕去休息了,你们也各自回府吧。 行礼送陛下离开,萧雪空湛蓝的眸子一片冰雪,狠狠瞪了皇雨一眼,都怪你这吵嚷的性子,害我也得去曲城。 皇雨被瞪得一愣,我哪里又得罪你了?? 第23章 抓周之宴悦谁心 丰息对韩朴颇为头疼,这小子满世界地找姐姐,几乎天下人都知道了有一武艺高强的白衣少侠在四处寻找姐姐,可偏偏他在任何一地方都只是一现身即闪,完全是一己之身寻找风夕。而丰息手下那些人至今都找不到韩朴的具体落脚点。捏着散发着兰花香味的纸笺,丰息眉高高挑着,他并不想让江湖……或者朝堂的人知道自己和那女人如今的消息。 也因如此,无意中便出现了一场拉锯战,反正谁也找不着谁就是了。才五年多,韩朴在武功上就有此造诣,倒确能让丰息高看他一眼。将纸笺拢回袖子,丰息眉目淡淡地移向侍立两边的双胞胎,道:「告诉他们,依然不准泄露我和夫人的消息,和韩朴……继续捉迷藏好了。」 钟园应「是」后退了出去。丰息依旧坐在书桌前沉思,修长的手指搭在桌沿上,墨玉的眸子愈加幽深,随教,穿云,韩朴……江湖!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江湖,是白风黑息的! 自梨木雕花椅上起身,丰息步履悠闲地走向内堂,撩开那水晶帘,便看到了伏案大睡的风夕,手枕于脸下睡得正香,离头不远处还有放置着一盘已经吃了大半的点心。这女人,即使做了母亲也改不了那贪吃嗜睡的毛病!丰息腹诽道,但却依旧俯身抱起酣睡的佳人,将她小心地置于榻上,左手拂开因为睡觉而凌乱挡于脸上的青丝,又伸手扯过丝被,覆于其上。 第30页 而原本熟睡的风夕却拉着丰公子的手臂当枕头不肯放开,还嘟囔着:「黑狐狸,这枕头太硬了,你的手比较舒服……」说着还蹭了蹭表示的确很舒服。 啧!得寸进尺!!丰公子不干了,咬牙道:「你伏在桌上睡怎么没嫌桌子硬?」 风夕迷迷煳煳半睁开眼帘,「因为那时候你没来。」即使半清醒状态也不妨碍风夕语气的理直气壮。 因风夕拽着丰息的袖子,拿着他的手当枕头,所以丰息此刻是弯着腰就着某人的,丰息的发掠过风夕的脸,有些酥酥痒痒的感觉,风夕侧了侧身将头埋得更深。 这一副无赖的样子令丰息有些无语,正待弄醒某人以解救自己的手,隔壁房间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丰息干脆不动了,果然不多时,风夕便慢慢转醒。原本迷濛的双眼也恢復了清明了,不甘心的放开了丰息的手臂,下榻走向隔壁,丰息不在意地笑笑,跟了出去。 两个奶娘抱着孩子轻声哄着,但是两个孩子一点也不买帐,似乎是比谁的哭声大些一样,依然哇哇大哭着。风夕接过一个龙凤胎中的妹妹,轻轻摇晃着,亲了亲粉嘟嘟的脸颊。奶娃娃慢慢歇了哭声,眼角还挂着泪珠,巴巴地儿望着风夕。 一旁的奶娘笑道:「原来是想娘亲了。」 妹妹的哭声止了,哥哥的哭声却更加响亮了,丰息走近熟练的接过孩子,笑嚯道:「女人,这小鬼指控你不公平呢。」 虽然男娃娃被丰息抱在怀中,但望向风夕的目光似乎还真有几分委屈,风夕空出一只手颳了刮儿子的小鼻子,边不怀好意地盯上了丰息,「黑狐狸,莫非你小时候就是这副德行?」 任儿子的小手抓住自己的食指玩着,丰息不咸不淡得道:「听说儿似母呢……」 风夕挑眉,「那女儿似父咯。」言下之意就是这小丫头刚刚也是哭声震天,和那小鬼没差。 两个奶娘在二人笑语中不自觉的退了几步,她们从没见过这么奇特的夫妻,男子英俊温文,女子率性洒脱,二人似极为不合,总是斗嘴打架。两个奶娘甚至在私底下猜测过两人是否恩爱。但当一黑一白怀抱着孩子立于这满室馨香的房间时,就引得人注目,再看不到其他。比如现在,她们就成了「多余」的人。 不打扰的,二人悄然退下,反身关上朱门时,她们看到男子和女子嘴角弧度如出一撤的微笑,一个奶娘低声道:「这样的夫妻怎么可能不恩爱呢。」似是对同伴说,又似是自言自语。 时光似乎走得很快,转眼就是金桂飘香,又是一年中秋临近。中秋节不仅是一个节日,更是丰、风二人的孩子的生日。久微作为舅舅特地为他们办了一场抓周,为他们庆祝第一个生日。 在主殿铺下祥云毯,其上放置着各种珍稀的玩意儿,玉石制成的王亥算、紫竹仿制的仓颉简、财满星、洪崖乐、官星印、食神盒、将军盔、串铃、伊尹镬、鲁班斗、陀螺乐、酒令筹筒……祥云毯两旁都被堆得满满的了,久微犹嫌不够似的,还将风夕的白绫也摆上去了,风夕眼光在丰息身上转了一圈,然后丰息的白玉笛也被摆上去了…… 当一切准备就绪,两大主角才被奶娘抱出来。因为是八月,天气甚是炎热,两个小傢伙都穿得比较薄,更显得灵动可爱,小丫头更是一见着风夕便伸着手往其身上扑,丰息有些不是滋味的看了女儿好几眼,当然丰公子绝对不承认是吃醋了。。。风夕稳稳地接住女儿,对上那双扑闪扑闪的眼睛,也轻笑出声。而另一个小鬼则转了转眼珠后向丰息伸出手,可怜巴巴地望着丰息,丰息自然将小鬼的神情看在眼里,不禁失笑,这么小就这么狡猾,也不知像谁……(除了丰公子你还能像谁?)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久微腹诽着丰息抱着个奶娃娃居然还不损他的雍容气度,面上却心思不露地对丰息道,「长幼有序,就哥哥先来吧。」 丰息颔首,将手中小鬼置于祥云毯上……满殿的人皆望着小鬼,心中猜测依照父母的性格他应该会抓些什么。而风夕手中的小丫头却不满起来,小身子前倾着,一副也要到祥云毯上去抓东西的样子,风夕随意地笑笑,将孩子放到毯上:「既然如此,便兄妹一起抓好了。」 久微也笑着点头,东西这么多,一起抓也无所谓。 兄妹两个坐于毯上,周围或站或坐地散散围着一圈大人,小孩子当然不明白是干什么,但是看到这么多好玩的东西还是兴奋的,没坐多久便扭着小身子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面前,小丫头比较好动,随手便抓起离自己最近的官星印看了看,约摸是不合她的意,不一会便颇为嫌弃的弃置一旁,手脚并用爬到了一个外面映着碧台果、桃心酥等各种好吃的的盒子面前,居然对着盒子流起了口水,然后抱着盒子再不撒手。 风夕见状疑惑地望向奶娘,「他们这么小应该没吃过碧台果桃心酥吧……怎么就会对着盒子的图像流口水了?」 奶娘之一也不得其解,想了下才道:「小小姐经常看夫人吃过那些东西,可能是小小姐聪慧过人,记得形状了。」 记得形状……流口水……好吃……众人默默将目光移到了风夕身上,所指不言而喻。风夕心内长嘆,我小时候也没这么好吃好不好? 一旁的司仪倒是极有眼色的唱诺了一句:口中有福,享尽美食! 第31页 这边小丫头抱着食盒不撒手,那边小鬼却依然坐在原处,只是眼睛却四处看着,转了半圈,停在了紫竹仓颉简上,而后出手没有迂迴地直奔仓颉简,将其牢牢抓在手中。抓着紫竹仓颉简还一边看了下其他的,断定了其他的都没有手中的仓颉简现的高档后,才满意一笑。 这下轮到风夕看丰息了,眼神不言而喻:这挑剔劲儿,和你这黑狐狸一模一样呢。 一旁的司仪继续唱诺:学识渊博,前途无量! 另一边的小丫头抱着食盒许久,但是只能看着图案……不安分的眼睛又开始看向别的物什,挑挑拣拣之后,看上了风夕的白绫,肉嘟嘟的爪子抓着白绫往口里塞,爬了几圈还差点将自己缠住了。 久微笑道:「看来这丫头长大后也会如你一般,是个巾帼不让鬚眉的女侠。」 而小鬼则秉承着高眼光的原则继续挑选,最后看上了他老爹的白玉笛。两兄妹各自选了一样东西,选了父母一样东西。看着抓着白绫和白玉笛的兄妹二人,丰息风夕二人眼神交汇间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隐藏在笑意之后的一丝欣慰。 我们的孩子,继承了我们一部分,多美好! 第24章 琅玕花凋见韩朴 昔泽五年,深秋近冬的日子,浅碧山宵眠给他们的主上送上了消息————昔白国琅华公主魂逝东查峰。 风夕得此消息默然良久,那个爱着红衫,笑容无暇明媚的单纯姑娘,那朵洁白的琅轩花……终是凋谢了么?自琅华从白王宫消失,风夕也一直有安排人在找,但是并未收到去确切消息,怎么如今一收到消息便是死了呢?想到这风夕眼神一凛,看向跪伏于地的宵眠,「多年不曾得到消息,怎么如今便是死了呢?」 「禀主上,当初琅华公主自白王宫出走,属下奉命一直在找,但琅华公主带着充足的银钱又有贴身侍女跟随,是以都只往名山名水方向找人,可是事实上,琅华公主在出宫经过第一个山头时……便被强盗掳去了,公主和她的侍女……受辱后又被那些强盗卖给了曲城的妓院离芳阁,后来便是歌尽曲城的美人离华。」 宵眠的话多说一句,风夕眼中的冰雪就多一分,纵眼神凛冽,风夕语气仍是不乱,「继续说。」 「八月底时,琅华公主救了被通缉的东陶野,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乎是一起被昀王和萧将军逼上了东查峰,双双死在了峰顶。萧将军已将二人葬于东查峰顶。」 丰息也一直坐于风夕旁边,本是摆弄着手中的白玉笛,闻说东陶野的名字才顿了一下。 风夕听到和皇雨萧雪空也有牵连也愣了一下,然后才说,「嗯,你回浅碧山吧。」 宵眠行礼后恭敬退下。风夕放松身子靠于椅背,「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局。当年我将琅华许配给久容,是为了保住她的安宁,哪料……世间的辛酸丑恶她体验了个遍。」 丰息一时无言,他亦记得那个单纯明媚的小姑娘,那时看到她歪了头盔着着红甲拼了命去咬久容,最后两人同倒于地上纠缠,他还觉得颇为好笑。只是,这个结局又能怪谁呢?不懂人世险恶的温室公主啊,以为江湖真的那么逍遥、以为自由真的那么容易得到,此番结果不是咎由自取么?丰息自小歷尽阴谋,活不下去只能说明是自己实力不够,他并不觉得风夕有必要负责白琅华的人生,但见风夕目露无力,便道:「我们也去东查峰看看吧,也算送送故人。」 「好。」 两人登上东查峰顶时,已是寒冬腊月,却正是琅崂僦保鞯耐诺媒艚舻闹竿反笮∷频陌咨g伲珩犯撬频牧ぷ拍亲薇啬埂 那两人白衣如雪黑衣如墨,寒风扬起衣袂,飘然似天外来客。 「想不到一去经年,归来时却是如斯情景。」白衣人幽幽嘆息。 「她不是你的责任。」黑衣人淡淡的道。 「可我终未护得住这朵世间唯一的琅ā!卑滓氯索鋈簧嘶场 「女人,你护住的已经够多了。」黑衣人挑起长眉,墨玉似的眸子幽沉沉的看不清情绪,「听说韩朴那小子正满天下的找你。」 「朴儿么?」白衣人转头,黑髮在风中划起一道长弧,「好些年没见他了,都不知他现在长什么样了。」 「那小子么……」黑衣人狭长的凤目闪起诡魅,「说起来,这几年我们不在,武林中可发生了一些变化。」侧首看着白衣人,脸上浮起淡淡笑容,说不尽的雍容清雅,「既然天下给了皇朝,那我们就来做做这武林帝王吧。」云淡风轻得仿如伸手摘路旁一朵野花一样容易。 「你做你的,别拖累我。」白衣人毫不感兴趣,挥挥手潇洒离去,「我要去找我弟弟,然后我要去把黑目山的那窝土匪给灭了!」 「说的也是。」黑衣人却是点头,「武林皇帝当然是我做,以后封你个皇后罢。」 这话一出,白衣人脚下一顿,迴转身,清亮的眸子亮得有些过分,「要做也是我做女皇你做皇夫!」 「要比吗?」黑衣人长眉高高扬起。 「白风黑息可是叫了十多年了。」白衣人同样挑起长眉并笑得甚是张狂。 「那么拭目以待。」 「走着瞧。」 东查峰顶上的话无人听得,可上天为这话作了见证。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页 ps:关于风夕和韩朴重逢的那段,倾大有写,珠玉在前,我便不献丑,直接引用了啊,只是麻烦各位看官将一个孩子看成龙凤胎。 第25章 江湖变幻风云起 昔泽五年十一月初,江湖发生了不少事。具体说自皇朝建国开始皇国的武林就没平静过,随教的兴起、武林中黑白两道的对垒分明……以及白风黑息重现江湖。 白风黑息是什么人?他们是东朝末年在武林中扬名十年经久不衰的不败神话、是传闻中的丰王风王。自天下大定,丰王留诏而去,同风王一起消失匿迹。与此同时,白风黑息也是绝迹江湖。其实将白风黑息最后一次在江湖中露面的时间和传说隐居浅碧山的惜云公主、隐居深宫的兰息世子正式露面的时间一对比,不少有心之人都会发现其中的巧合,是以江湖中对白风黑息即风王丰王这一说法早就是深信不疑了。 然而双王弃位归隐后,江湖人再未闻其讯息。这次突然爆出白风黑息一举灭了黑目山专门打劫路人及过往商人的土匪的消息,整个江湖都沸腾了。 各大茶楼的说书先生纷纷放下时下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昀王夜逛离芳阁,昀王妃王府「练兵」』,转而说起白风黑息的故事。 而这个时候,丰息,风夕,韩朴三人就正在一件客栈的雅间尝着美味,听着楼下说书先生大夸特夸白风黑息如何如何举手间便教训了黑目山的土匪。 「真是太过分了,明明我也去了,怎么不提我……」夹了一个蜜汁鸡腿,韩朴忿忿地瞪了丰息一眼,怎么就只把这只坏狐狸和姐姐相提呢? 「这有什么好在意的。」风夕咬了一口水晶菜,好笑的道。 「提到了姐姐,怎么能不提我呢?姐姐天下第一,我也是天下第二嘛。」韩朴也夹了把水晶菜尝了尝。 丰息对二人的幼稚对话已经习惯了,八风不动的尝着美食,懒得和他们一起幼稚,不过,当韩朴有意抢丰公子欲夹的菜以表敌视时,通常会发现丰公子手腕一转,自己的筷子便被一股真气推到了另一边,丰公子仍然能意态闲适地夹到自己想要的菜。 苦练功夫五年多,果然还是不行么?韩朴有丝泄气的收回手。 饮下一杯佳酿,丰息闲闲地瞟了韩朴一眼,「你的武功若要大成,至毫无破绽,至少还得要两年。」 风夕一眨眼睛,「朴儿,到时候你倒是可以试试能不能抢菜抢过这狐狸了。哈哈……」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朴儿,你下山后颜大哥去哪儿了?」 「颜大哥说我既不需他保护了,他打算先去原南国看看兄弟,然后马上回久罗山。」韩朴简易地解释。 风夕点头表示知道了,而这时,客栈一楼已讲完了白风黑息的故事,而一个声音粗犷的男子则大着嗓门喊道:「看来今年真是麻烦不断吶,我刚从云州来,听说啊,随教教主给云州兰家的小姐下战帖了,说是约兰小姐公平一战,谁输了便谁再也不见那宁穿云。」 此言一出,又引起千层浪,不少人骂道:「这随教之人就是无耻,你们说那随教主是一教掌门,武功岂是那兰小姐能比的?这不是故意欺负那兰小姐么。」 「这话倒不是这么说的。」刚才的男子又说道:「你随教主倒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人家战帖上写了,比什么由兰小姐决定。不一定是武功的。」 「…………」 「…………」 以三人的耳力自然听到了这些消息,风夕闻言看了丰息一眼,眼里含着笑嚯。「黑狐狸,我们不如比比谁能先拿下这武林?」 「夫人你如此有兴致,息又岂能扫兴?」丰息回以微笑,点头答应。 事情的发展不是任何人可以预料的,谁也没料到随教主发出战帖的第二天晚上,兰家遇袭,在没任何的战帖通知的情况下,兰家被200武艺高强的黑衣人袭击,兰家有134人或死或伤,更有兰家嫡系受伤。此消息一传出,随教成为白道的众矢之的,因为200黑衣人的攻击重心在兰家小姐身上,而且即使身负武功且有家僕以命相保,兰家小姐也重伤卧床。更因为那200人用的皆是随教的『随心掌』。 兰家现任家主兰寒发家族令广邀白道好友,结盟共对付那□□。 大家都明白这次不能善了了,这次不是要声讨随教啊,是要结盟,武力压之,要随教给出说法。不过兰家这次损失的确惨重,不但死了那么多人,还损了在江湖的面子啊。 得到这个消息时,风夕和韩朴正在去往云州的路上,自风夕和丰息立下赌约后,风夕和韩朴便是和丰息分开走的,两人骑着马,慢悠悠地晃着,风夕慵懒的眯着眼睛,而韩朴则皱眉思索着。 「哎,姐姐,这个会不会是他故意弄出来的?以此帮助白道消灭随教,得尽人心后统一武林做盟主?」韩朴扯着风夕道。 风夕被他一扯稍稍睁了下眼睛,「哦?朴儿如今也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了?」 韩朴不理风夕的调笑,「是不是嘛?」 风夕笑笑,「不是。」沉眸看了眼韩朴,继续道:「那狐狸可能会继续保持那仁心仁举的形象,蒙蔽天下人坐上那武林帝王之位。可他不会用这种手段。当年为了那帝王之位,他是堂堂正正地在东旦比兵法比阵法,如今也会堂堂正正的让群雄俯首。何况……区区一个武林盟主,于他还真是手到擒来。」勾唇一笑,「当然,手到擒来的前提是我不参与。」 第33页 回眸对韩朴的一笑中卷着张扬,眉眼飞扬,嚣张不可一世。令韩朴一怔,姐姐,我没能亲眼看到你握一国玉印征战天下,但我一定会帮你拿下这个武林。 不到一日,二人即赶到了云州,风夕韩朴二人一起潜入了兰家查看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兰家如今守卫森严,有不少白道世家派人前来帮忙,以防兰家再受袭击。 与此同时,随教教主随蔓清也在随教大殿听属下禀报最新消息。 「禀教主,兰寒在江湖大肆宣扬我教偷袭兰家,歪曲事实,天州分教传来消息天州明家家主明月山已经动身前往云州。」 「禀教主,华州秋家家主也正前往云州。」 「……」 一番消息停下来,随蔓清脸色也愈加阴沉,无论是老牌的世家还是新晋的江湖新贵,居然全都在赶往云州兰家,「哼,就因他兰家受伤惨重,就偏听偏信他的一面之词,认为是我随教袭击于他?这就是江湖自称正道人士的智力?左护法,去以随教教令发本教主号令,兰家夜袭,非本教主所为,江湖白道爱信不信,若定要以此为藉口行欺我随教之实,本教主静候!!」 左护法听此命令心神一凛,随即领命退下。 而另一教众则自山下赶来,跪于殿中道:「禀报教主,通天谷谷主传来信件。」 随蔓清妙目中闪过一丝疑惑,亦不明白怎么回事,展开信件看个清楚了,才道:「通天谷主愿助我随教。」 右护法不解的道:「这是为何呢?虽我教和通天谷同被皇朝武林划为□□,但通天谷与我们素无交情,怎会在这节骨眼上有这作为呢?」 随蔓清挑眉一笑:「唇亡齿寒,黑白两道的分界越来越明显,那些自称白道的正义人士想剿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中以我随教实力最出众,如今我们成为白道众矢之的,他们当然不敢坐视不管。哼……那些正道人士就是麻烦些,想对付本教主还要趁这么个理由。不过也好,本教主倒要看看黑白两道到底谁强谁弱。」 「随教主何必选一个两败俱伤的法子呢?」 温润的声音传入随教大殿,声音虽轻,但人人皆听得清清楚楚。随教众人皆惊,随蔓清镇定了心神,看着门口凭空出现的黑衣男子,万分戒备。这男子能自外闯入不惊动一人,甚至殿中皆是教中高手也没有发现,足见此人功力之高。 众人惊惧地看着一黑衣男子缓步走入殿内,端是笑如春风,意态优雅,从暗处步入明处,众人渐渐看清了优雅男子额际的一弯墨玉,随蔓清最先反应过来,勐然从椅上起身,不可思议地看住男子,「黑丰息!」 第26章 武林之主各自谋 闻得自家教主这么一声『黑丰息』,殿中众人反应过来后都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黑衣男子。只见那男子负手立于教众之中,如在自家庭院散步似的悠闲自在。能在这里出现的随教教众,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可是这黑衣男子丝毫不惧,就这么站在那,凤眼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首座的随蔓清身上,眼含笑意,却不给人笑嚯的感觉。最重要的是男子额际的墨玉,黑裳墨月,俊雅绝伦! 「呵呵……随教主好眼力。」丰息浅浅笑开。不经意间亦打量着上座的女子,身着白色素纱裙,面上的面纱、髮髻的簪花、衣上的配饰皆是素雅的白色,虽素雅,但面料皆是一等一的天丝锦,一双美目现下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气度飘逸,即使看不到她的样貌也没人敢小瞧她的美貌,看来江湖传她是难得的美人也不是虚妄。 「我若连黑丰息都认不出,恐怕也不敢说自己是江湖人了。」随蔓清亦笑笑,虽然别人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她那唇角微勾,便眼含笑,声含情。面对黑丰息,随蔓清摸不清他为何会来,心里提起十二万分的谨慎,「来人,给丰公子看座,上茶。」 「随教主客气。」丰息拱拱手,礼数周全,但却万分从容的坐下,手抚茶杯之余还很客气地对随蔓清道:「随教主不觉得这里人太多了,空气不太好么?」语气诚恳地像是担心随蔓清因空气不好而影响身体。 随蔓清一挥手:「丰公子所言甚是。除了四长老,其他人都退下。」 然而众人退下后丰息并不再开口说话,只静静地品着茶。四长老都以为丰息作为武林仁义之人的代表定是就兰家遇袭一事来讨伐随教的,谁知人正主在这专心无比的喝起了茶,不发一言。四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首座的教主。 随蔓清笑着瞟了四长老一眼,终于开口道:「丰公子特意来访,定是为了兰家遇袭一事,替皇朝武林白道问罪我随教,可对?」 丰息放下手中茶杯,「不是。」 「哦?」随蔓清秀眉轻挑。 「兰家之事本非随教所为,息又何必为这事而来。」丰息淡淡道。 随蔓清似并不意外丰息所言,只点头表示同意,「那么,丰公子是为何而来呢?」 「随教发展至今,实不容易。相比随教主也不想拿教众的性命开玩笑,为一件随教并未做过的事和白道斗个你死我活。」丰息抬眸看着随蔓清,一字一句缓缓道:「息这次来,就是为了帮随教洗刷罪名。」 以随蔓清的性子,对于被陷害,根本就懒得解释什么,不是她做的,就不是。别人爱信不信,何况她一向奉行随心而为,不把其他人的言论放在眼里。只是这次不一样,牵扯的是白道和□□积压已久的恩怨,一招不慎,便两败俱伤。她虽狷狂,但不是拿教众性命开玩笑之人!「丰公子这算是要帮我随教?」 第34页 此言一出便算是同意丰息的话了,丰息闻言只是略一勾唇,「息只是为这武林和平略尽点心意罢了。」 随蔓清带着兴味地看着丰息,「江湖传言丰公子仁心仁举,看来实至名归。」话锋一转,又道:「江湖还有一说法,白风黑息便是弃位归去的丰王风王,莫非丰公子今日助我随教是看在昔日属下宁穿云的面子上?」 丰息好笑的道:「宁穿云的未婚妻似乎不是随教主,息何来看宁穿云面子上一说?」 丰息的话令随蔓清眉宇间浮起一股恼色,「哼!本教主就是看上他了,偏要嫁他又如何。」 「那便是随教主和穿云之间的事了。」丰息闲闲地道,一点也不同情宁穿云。「既然随教主与息达成共识,便请随教主发令邀请黑白两道的人于英山,届时息自会替众英杰解惑。如此,息便先行一步了。」 说完,丰息扫视五人一眼便起身步出了随教大殿。出了大殿门口,丰息望了一眼天空,真是!刚在大殿内,那随教教主全身上下一身白色总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个女人,最重要最让他想不通的是随蔓清那身素雅而不失高贵的装扮却让他认为还不如那女人素白宽袍、不插金钗不着粉黛来得赏心悦目。 众人只看到一个步履优雅的男子虽动作缓慢但实际速度一点也不缓慢的离开随教总坛,若有人内力高超,一定还可以听到这个男子低低地扶额无奈的长嘆:「糟了……和那女人一起呆久了品味都下降了……」 云州,离兰家只有一条街的酒楼内,风夕和韩朴倚在二楼靠栏杆的座位上,看着大街上来往的行人。风夕闲暇时尝了口闷酒牛肉,刚入口便皱了皱眉,这味道真不怎么样。 韩朴自然看到了风夕的表情,有些好笑,「姐姐,这的菜虽然比不上久微哥哥的手艺,但也没难吃到那地步吧?」 风夕无奈的嘀咕:「还不是被那狐狸把胃口养刁了……」 韩朴没注意到风夕的嘀咕,只看着骏马飞驰而过的一行人,对风夕惊道:「姐姐,快看,白州花家的家主也到了。」 风夕没兴趣的扫了一眼,「看到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语焉不详的感嘆:「这武林……果然是越来越热闹了啊。」 韩朴倒是很有兴致的数道:「这兰家出事以来,就数兰州宁家的人来得最快,而后兰家家主号召白道群雄共商此事,天州明家家主也来人了、昨天华州秋家、月州宇文家也到了,现在白州花家也来了,说起来江湖上有点名头的世家全都来了。」 「兰家小姐是宁穿云的未婚妻,宁家自然积极啦。至于其他人,□□之首随教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袭击兰家,难免不会一时看不惯而袭击其他白道世家,他们……自然也就不会袖手不管。不仅这些世家,等会你就会发现桃落门等江湖一系列白道老实力新实力都会来的。」风夕眯着眼睛看着绝尘而去进入兰家的花家一行,语气带着凝重,「这要是真打起来……」话未完又转向韩朴,「朴儿,你说要是打起来会如何?」 韩朴不假思索道:「黑白两道实力一直是相当的,若打起来,两败俱伤的可能比较大。」 「是啊,两败俱伤。」风夕点点头,忽又笑了,「宁穿云居然是黑白两道打起来的祸首,哈哈……这祸水也不一定是红颜嘛。」 韩朴无奈的扯了扯风夕,「可是姐姐,你不是也说了,袭击兰家的人并不是随教嘛。」 风夕看笨蛋似的看了眼韩朴,「我知道,可是他们不知道啊。」 「不可能的。」韩朴否定,「姐姐,这件事蹊跷的地方太多了,连我都看得出是有人有心嫁祸给随教的。」 「哦?」风夕眼眸亮晶晶的看着韩朴,「继续说。」 「首先,若真要袭击谁,随教根本就不应该用他们的绝学『随心掌』,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这事是他们干的么?其次,什么时候袭击都可以,何必非要在随教教主向兰家小姐下战帖的第二天就袭击呢?第三,随教虽然行事无忌,但依我猜测那随教教主并非这种背地伤人的小人。」韩朴说完立刻转向风夕寻求意见,「姐姐,你说对不对。」 韩朴的武功在江湖上来说都绝对不弱,更是鼎鼎大名的白风龙,可是对风夕还是像五年前一般信赖,因此说完自己的见解就迫不及待地想求得姐姐贊同。 「可是朴儿,你所说的也是你的猜测而已,并没有明显的证据来说明这事不是随教做的。而现在的事实是,有很多明显的证据来说明这事是随教所为。当然,那些江湖的老油条并非看不清事实。他们聚在这里商量对付随教,哦,不对,应该说是对付□□更准确些,是因为□□近年来行事太过,杀自己看不顺眼的,是很随心随意了,但他们刀下的亡魂又何其无辜呢?」风夕声线低沉的解释道,「随心随意不该建立在别人的性命之上。」 「那姐姐也贊成白道灭了□□么?」韩朴疑惑地看着风夕。 为避免被人发现身份,风夕额际地雪玉一直被青丝遮着,风夕歪着脑袋,摇了摇食指,「不是哦,朴儿,这世上的人有好人也有坏人,而所谓白道□□甚至都不是区分好人坏人的标准。」 韩朴疑惑地望着风夕,「那接下来怎么办呢?」 「黑狐狸应该找过随教了,我们便去找找兰家咯,不能让他们一见面就打起来不是?」风夕对韩朴挤挤眼,有点不正经地笑笑,「唔……顺便吶,我们还去问问宁穿云怎么招惹那教主美人了。」 第35页 韩朴:「……」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却说随教听丰息之言,连日快马加鞭向聚于兰家的白道众人送来了随蔓清亲笔所书邀众人聚于英山的请帖。白道众人收此邀约颇为惊讶,随教行事向来狠辣无所顾忌,那随教主先是声明兰家遇袭与随教无关,而今更是邀约众人,实在是让人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聚于兰家的众人疑惑重重,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将目光移向了明月山。明月山是近年崛起的高手,当年华国公主华纯然凤台选婿,公主那考倒天下豪杰的着名两题,令自认为轻功卓绝的明月山羞愧,后来几年闭门不出苦练轻功,大成后又偶遇凤栖梧,得赠玉家绝学。武艺在皇朝武林之中是顶尖的,众人也隐隐有以他为首的趋势。然而明月山蹙眉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脸愤恨的兰家家主兰寒便怒斥道:「这还用问么?定是随教那蛇蝎女人的诡计,在英山设下埋伏,尽除我白道人士。以我看,根本不需与她客套,咱直接杀上她随教总坛便是。」 众人对兰寒的话,同意者有之,不同意者有之。只是见都轻易不肯发言,倒是宁穿云对兰寒一拱手道:「兰伯父,那随教虽然行事狠辣,倒也从来敢作敢当,如今……依穿云看倒不如先去英山看看,也免得事有隐情。再说我们也不是随教想伏击便能伏击的啊。」 明月山心里对宁穿云这番话很是贊同,不过却明白兰寒一定不会买帐。这兰家是在兰寒手上兴起,不过兰寒毕竟也老了,早已不如以往。而且各大世家的家主都偏向年轻化,只有兰寒是上一辈的,难免会有些倚老卖老。 果然,兰寒一听宁穿云的话眼神便愈加凌厉地钉在了宁穿云身上,「贤侄这是何意?那随教妖女伤我爱女,更是伤你未婚妻,贤侄却为随教开脱,不怕我那躺在病床上的女儿心寒吗?」 宁穿云不卑不亢的回视兰寒,压住心内的怒意道:「穿云并没有为随教开脱的意思,若真是随教伤我未婚妻,穿云必斩其于枪下。但若不是,徒惹黑白两道拼杀,这后果伯父担得起么?」 但见那月白长袍的少年眉目不动的答话,落字铿然,星眉朗目,平稳如初。令兰寒一僵,竟无法反驳。其他人不好插嘴只好默然,明月山正想上前缓和两句,而就在这时,一名守卫大门的家丁直直的摔进了议事厅,霍然的响声令众人起身,眼光的交换间皆有丝警惕。 一道人影缓缓走近,一身白色素纱裙,蒙面的面纱、头上的簪花、衣上的配饰皆是白色。 「随蔓清!」 有人惊唿道,毕竟这江湖全身上下皆是素白且武功如此之高又与兰家有怨的只有随蔓清一人,认出来是很容易的。 来的女子轻笑了一声,沉静的双眸活了起来,似看笑话般的看着众人,声音如婉转黄莺,「各位认错了,小女子随教副教主随婉清,乃随蔓清之妹。」莲步轻移,稍稍走近众人,「今日特来送兰家主下地狱。」 语若呢喃般轻柔,却是字字惊心。「我姐姐下的请帖,小女子想各位也不敢应。倒不必为难白道众英雄呢……本来就是兰家于随教之间的事。若我今日杀了兰寒,相比那兰家小姐也没脸嫁宁家主了吧。」 宁穿云眼眸一寒,手中穿云□□一转,「随副教主此言未免太不将白道放在眼里了。」 随婉清縴手撩了撩鬓角的髮丝,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宁穿云,「宁家主何必如此气愤,我姐姐比那兰家小姐绝色千倍呢。」身形一展,袖内长鞭甩出直奔兰寒面门,边攻边道:「婉清想领教兰家主的月隐掌,兰家主该不会打算和诸位英豪一起欺负婉清这个弱女子吧?」 谁也没料到这女人说动手就动手,兰寒身边的众人也准备动手了,兰寒却被女子的话气个半死,大吼一声:谁也不准插手。飞身便迎上那白衣倩影。 明月山等人皆知兰寒中了激将法,却也不好动手了,难道真的这么多人围攻一个女子? 兰寒急怒之下,本就破绽百出,何况对战的亦是高手,年纪虽轻却下手狠辣,拆了不过五百余招,兰寒已露败象。明月山等人不是迂腐之人,自然不会因江湖规矩而眼见兰寒身亡。就在几人打算出手时,一根白绫若游龙般横进了正缠斗的两人之中,带着肃然的杀气,一名女子踏空而来,素手一挥,白绫就乖乖飘至其手,一掌震退兰寒后白绫再度出袖,对上随婉清的银鞭,瞬时银鞭断成几截,随婉清接连后退十几步才稳住身形,一丝血迹从嘴角流下,染红了素白的面纱,随婉清愤愤地瞪了几丈开外一脸似笑非笑的女子一眼。 风夕收回白绫,言笑晏晏地看着她,「你是随教的人?」 听到这话,女子挺直背回道:「本姑娘正是随教副教主随婉清。」 风夕闻言状似惊讶地道:「原来姑娘真是随副教主啊。」说完又回头对明月山道:「明家主如何看?明家主久久不曾出手不就是在观察这姑娘的功夫么。」 明月山倒不曾想到自己的意图被不知何时来的风夕看透了,风夕成名多年,但不是江湖人都见过风夕,江湖只传言她「素衣雪月,风华绝世。言行无忌,狂放如风」,如今风夕站在这院中,宽松的素衣,额际的雪玉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嘴角含着丝笑容,清亮的眸子略略看着他,似在等他的回答。明月山也不禁笑了,「见过风女侠,风女侠猜测得不错,这女子并非随教之人。」 第36页 【二十七】众聚英山收群雄 明月山此语一落,众人便如炸开了锅似的议论开来。兰寒手捂胸口,压住体内翻涌的气血,眯着眼睛极为不满地对明月山道:「明家主为何如此说?这妖女闯我兰家,一开始便是用『随心掌』,口口声声是为其姐,怎会不是随教之人!」 风夕但笑不语,兰寒本就自负,何况这次在他看来是吃了随教那么大的亏,急怒之下怎会推敲其中的疑点?因而没有理会兰寒,只等着明月山的回答。 明月山倒是很礼貌地对兰寒一拱手,「兰家主有所不知,这女子虽然在第一招是以随心掌驭鞭,但在后面您与她全力一搏时,她所用武学无一是随教武功。」眼眸扫向因受重伤而有些狼狈的女子,如刀的眼神凌厉地自女子面部划过,语气却依旧平缓,「姑娘你从头到尾都只有一套随心掌撑场面,而你真正的实力却绝非随教武学,这不是很奇怪么?」 女子面对质问一点也不慌张,趁着说话的功夫已经压住了体内内伤的爆发,又自袖囊内掏出一粒药丸塞入口中,气息一直有些不稳,对明月山的话置若罔闻,抬头一双明眸看着风夕,眼神里俱是不甘,「你是什么人?」 风夕颇为好笑,处在这强敌环绕的地方,这女子不关注自己如何能逃出去就算了,居然还恨上了武功高过她的自己,真是好强!「姑娘对随教了解不多吧。」 闻言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随即镇定下来,嗤笑一声道:「本姑娘作为随教副教主对随教了解不多?姑娘所言不觉可笑么?」 「哦?皇朝武林自黑白两道相互对峙,矛盾纷争不断,那些江湖传的热火朝天的消息其实并不可信呢。」风夕淡淡道,语气柔缓,却带着握尽先机的傲岸,「姑娘能查到随教主喜欢宁穿云,也能查到随教副教主乃教主之妹……难道没查到随副教主并不会武么?随教之所以被称为□□,不仅因为其人手段狠辣,更因为他们的下毒功夫,随副教主自幼体弱多病,并不能习武,但苦心钻营毒术,江湖更是无人能出其右。」 诚如风夕所言,近年来皇朝武林一直纷争矛盾不断,不仅是黑白两道之间的,更有白道各门派之间的,□□各门派之间的……各门派间也是防着,满江湖都传着的消息很多并不是真的,要分辨消息的真假也很困难。譬如现在,众人对风夕所言的随教副教主并不会武而是毒术高手这一消息就基本没怎么听过,随婉清一直居于随教总坛,没有在江湖走动过,外人自然不知她的信息。但白风夕的话可信度自然是很高的,白道众人中已有人愤然声讨:「妖女你并非随教之人而借随教之名行事,刻意挑拨我皇朝武林的关系,是何居心?」 「对,这妖女恐怕与兰家遇袭也有不小的干系。」 「难道我们还真误会随教了?」 「…………」 「…………」 被众人质问,女子并不慌张,强敌环绕中,白色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眼帘低垂,让众人看不到女子眼中的懊恼,她果然不该不听哥哥的话的……一意孤行想来为武林黑白道之间的矛盾添一把勐火,谁知反而使哥哥的计划毁于一旦。 这个自称随婉清的人在众人的逼问下不发一言,只是身子变得有些摇晃,似要坠落一般,风夕反应过来迅速行至女子身前,手腕一扣,秀眉蹙起,明月山等人也赶紧过来,看到完全倒下的女子,有丝惊讶的道:「这女子……服毒自尽了?」 风夕松开挽住女子的手,将女子平放在地上,嘆息一声,「厚葬了吧。」 「姐姐,这女子都不逃的啊,真没劲儿。」在外准备截击女子的韩朴不知从哪冒出来了,也有丝可惜的看了地上的女子一眼,却是对着风夕抱怨道。 「她逃出去反而会给来接应的她的人找麻烦,可能是不想暴露身后的人吧。」风夕淡淡道。 「那接下来不就没线索了?」韩朴思索道。 「这位想必就是白风龙韩少侠吧?」明月山在兰寒吩咐下人将死去的女子抬下去安葬以后认真打量着忽然冒出来的年轻男子,肯定的道。 「是,明大侠,久仰大名了。」韩朴一派从容的还礼,眉宇间疏阔爽朗,看似不羁,已有一代高手的风范。 风夕在众人寒暄过后方道:「众位去英山吧,不去怎么知道随教玩的是什么把戏呢?再说,英山可能会有一个众位满意的交代。」 一双似笑非笑的清眸扫过众人,「各位好好想想吧,在下先告辞了。」 韩朴紧追风夕而去。临走前很是好奇的专门看了宁穿云几眼,把宁穿云看得有些莫名其妙,看到现任夫人风夕走远,宁穿云也不禁笑了,就这么随便的拆穿了随婉清的阴谋,之后又这么疏疏然的离开了,真是……不过很快宁穿云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家夫人正用传音入密对他道:「下次见面记得告诉我你是怎么勾到那教主美人的哦。」 英山 对这一地点史上猜测不断,为什么息帝要命随教教主将地点设在英山呢还有为什么武林上闹出这么大的事,朝廷一点也不掺合呢?……歷史的流沙掩盖了一切,留下一些或真或假的传说给后人。但是这一事却是武林的一大重要转折点。 初夏的时节,还不是很热,英山的瓣顶已齐集了黑白两道所有人,黑白两道像对垒战场般分开站着,两相交视的目光也实在不怎么友好,□□以随教为首,不少□□门派环绕周围。白道以明家为首,白道门派世家也肃然立着。在这落尽无数英魂的英山,众人都没有争吵、没有叫骂…… 第37页 「各位豪杰早到了,请恕在下来迟了。」 如环佩相扣般的温润嗓音传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见一黑衣男子缓缓踱来,脸上带着温雅浅笑,目光轻掠过所有人,似是打招唿。 「哎……难得见你这黑狐狸来这么早啊,居然没有什么花样就出来了。」 一句带着戏嚯的话随后轻轻传来,清亮的嗓音在英山上久久不绝,众人只觉眼前白色一闪,定睛一看,便是风夕落于丰息身边,后面跟着韩朴。 「女人,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最晚才到么。」丰息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风夕,唔~~没瘦,看来这些日子过得不错。 风夕摊摊手不在意的笑笑,只是声音细若蚊声的道:「全皇朝最有说话权的武林人都在这里,你若是没个好的交代,别说□□不会放过你,白道也不会哦。」 丰息眉目不动,只是也同样用仅风夕能听到的声音道:「我需要被谁放过么?」 众人只听到这江湖留名十多年的两位大侠在互相挖苦,但这两人当着所有武林豪杰的面旁若无人般互相挖苦着而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有些自恃身份的武林人对此有些不满,然而一看那立在众人中央吸引无数目光的黑白身影,又觉得很正常。 「各位武林豪杰,在下黑丰息,借随教主之手邀众位齐聚这英山。」丰息对众人一揖,风姿翩翩,无可挑剔。 「哪里哪里……是在下见过丰大侠,风女侠,韩少侠才是。」 「原来是黑丰息邀的我们啊,那就好了……在下见过丰公子。」 「…………」 「…………」 白道的人听到是丰息邀的众人,也就把心放到了肚子里,也开始寒暄起来。风夕闲闲的站着,看这黑狐狸才一句话就让场上的气氛换了个,对丰息撇撇嘴表示鄙视。 「不知丰公子邀我们来着英山所为何事呢?」 「前些日子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兰家遇袭案,全江湖都以为是随教所为,但息在查探之下发现此事为栽赃,意在挑拨皇朝武林。」丰息淡淡的进入主题,双手击掌两下,便有几个人飞掠出现,放下几个黑衣人的尸体后迅速撤离。「大家可以看看,这便是当日袭击兰家的黑衣人,这些人有的身中月隐掌,有的被兰家独门利器所伤,兰家主细细查看便知息所言不虚。然而这些人都不是随教之人。这些人又同一特点那就是身体都有同样的三根经脉断了,这是一种强行提升功力的密法,可以不巧的是,随教的随心掌,必须经脉健全才能练成。」 丰息示意白道众家主掌门上前查看,以证明言辞不假。兰寒上前查了好几遍方停手,不甘不愿的点头。丰息方继续说道:「这些人不是皇朝武林各门派中的人,因为落到我手上后,就全都自尽了,线索也就此中断了。」 「可是……这是什么人要跟我皇朝武林过不去呢?」随教见误会解除,座下长老不解地看向丰息。 「我在兰家也曾碰到一女子自称是随教副教主,进门就杀人,口口声声要为其姐。」明月山也道。 「怎么可能,我除了今次根本就没下过随教总坛,而且我不会武!」随蔓清身后一同样白衣装扮的女子斥道。 两相对峙之下,疑点全都显现出来,也能基本证明随教是无辜被冤枉的。众人面面相觑,「到底什么人这么狠毒,想挑拨我皇朝武林拼杀?」 「这个问题的线索已断,恐怕现在谁都回答不了这个问题。」风夕懒懒的道,「众位不觉得引起这事发生的原因更值得推敲么?为什么一个简单的、破绽百出的离间计就能使黑白两道差点拼起来?甚至他们的伪装是那么拙劣,却能将你们这一群武林高手耍得团团转?」 风夕的声音不大也不严厉,像开玩笑般说来,只是让白道□□不得不反思。「白道如何,□□又如何?不都是武林的一部分。两相有异议却不代表不能共存。你们看到了,两相不能相容的后果就是被人乘虚而入,死伤无数还不知其真相。」 「风女侠所言有理,黑白两道纷争之久已有数年,之所以有矛盾有防备有冲突就是因为没有我们共同信任的人统领武林,明月山在此提议,白风黑息做这武林之主,黑白两道共存武林。」明月山抬头看着丰风二人,恳切地道,又转向各武林同道,「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这一提议如平地惊雷,众人震惊之下却又都觉得有道理,白风黑息侠名有十载之久,又都是武林的顶尖高手,还有,他们还是闻名天下的丰风双王!!自是威名远扬,武林本就不乏敬佩二人的人,现今的事又是二人解决的,使黑白两道免于火拼。白道已有不少人点头。而□□的随教更是不会有异议了,丰息帮他们洗刷了罪名,本就是随教的恩人,江湖人最重义气,自是同意,而随教同意,□□其他门派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这一提议本是正中丰息下怀的,只是他还是习惯性的推辞了一下。然而众人已单膝下跪,奉二人为武林之主。 风夕懒得像那狐狸一样推来推去,这本就是他们的赌约,不过……又闹个不分胜负~~「各位豪杰盛情,我二人却之不恭了。」 丰息笑嚯地睇她一眼,意思是『我可没看出你却之不恭啊』,然后扬声道:「自此,希望皇朝武林黑白两道共存,全武林团结一体。」 第38页 第27章 信物兰因璧月定 领了那武林之主的尊荣,退了众人,丰息风夕二人在英山的第二瓣山峰的隐秘处偷得浮生半日闲。英山吶……果真令人怀念。 风夕眺望着远处,抬首有更高的山岚,他们从来都是站在最高处,而现在站在这中间的位置,倒也别有一番风味,「黑狐狸,那些夜袭兰家的人你真的没有线索了?」 「那个闯进兰家的女子不也死了么?线索是真的没了,但要查还是有的查的,我已经吩咐他们在查了。」丰息回首上下打量了一番风夕,眼睛深处含着一抹瞭然的笑意,果然,对自己而言,只有这一抹简单的白影最吸引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不……」风夕说话正触上丰息的眼神,便有些不自然了,「对劲」。这黑狐狸是干什么?这么看着自己,真让人觉得他眼前之人就是他心中最珍贵的瑰宝……这么想着,嘴角却不由自主微微扬起。 「我知道他们不对劲,所以这段时间会让人继续查。然后命令武林各道不得泄露我俩的消息给陌生脸孔。」丰息转了下目光,也有些不自然的道。 「不得泄露?这可不容易……这天下的人千千万,你怎么不泄露?」谈起正事,风夕横了他一眼。 「我们在江湖有几年没露面了,虽然知道的人依然有,但讨论的人少了很多。那些人……我猜测肯定不是皇朝人,他们在皇朝没有很深的根基,查不到太深的消息,只要命令武林人不多嘴,并非做不到。」丰息淡笑,「何况,在皇朝我们要防些外族人还不容易么?」 「那这事你办,这么麻烦!对了,既然接了这武林之主的位子了,那规矩就得照我们的来,先把事规范一下吧,什么看不顺眼见人就杀,见宝就抢的事最好别撞我手上了。」风夕想起□□那些随性过头的作风,摇了摇头。 丰息好笑,知道眼前这人虽然也是言行无忌,狂放如风,但和□□随教的随性来说有很大不同,起码风夕的随性从不体现在牺牲别人的性命上。因而点点头。「对了,我做了一个号令群雄的令印,你要不要猜猜看是什么?」 风夕看了丰息一会儿,虽然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除了笑意没有别的资料,但风夕还是想了会道:「兰因令出,白道俯首。璧月花出,□□称臣?」 「知我者,夫人也。」丰息本摇了摇扇子,又勐然一收,扇骨何手掌叩击了几下,钟离不知从哪冒出来递给风夕一个盒子。 风夕结果打开一看,也不禁感嘆其美,盒中托着紧紧相依的并蒂的一黑一白的花儿,花瓣全开,花大如碗,花瓣似一弯弯的月牙,黑如墨,白如雪,白花墨蕊,黑花雪蕊,冬阳之下,晶光盈放,玉华流动,耀不可视,美不胜收! 「虽不如真正的兰因璧月那么美,但这玉花也算有八成神韵了,你这本下得可不低啊。」风夕挑眉笑着看着丰息。 丰息自然不甘被调侃,「这不还是得谢谢夫人的新意么?」 风夕一怔,想起了丰息所指,当年年夜送与丰息的礼物可不就是玉中镶嵌着一朵墨兰,这次的玉花……还真是自己的新意。风夕有些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玉花,越看越欢喜。「这个用来号令群雄,忒浪费了吧。」 丰息被这话逗笑了,「女人,你去看那真的兰因璧月,就不会觉得浪费了。」 「哎……这个你准备了多久了?」风夕忽然想到。 「有一个月之久了。」丰息自然也想到了风夕想说什么,「这要是在刚才就拿出来,不就显示我对这武林之主早有所图么?当然不能现在就拿出来了。」 风夕咬牙,「你个狐狸!」 山岚叠嶂,英山当年那一曲悲歌已成往事,今日站在这旧地,二人皆不提往事。 我不问你为何要将这群英聚雄之地定在这英山。 我知道,所以不问。 远在帝都的皇朝拿着萧雪空递上的线报,有丝怀念,有些感慨的笑了,金眸中含着温和的笑意,「这两个人,许久没有消息,这一出江湖……哈哈,果然不同凡响。」 萧雪空贊同的点头,那一袭玄衣素衣,永远是江湖的传奇吧,或许,不仅仅是江湖的传奇。「陛下,白风黑息英山所为,不仅消除了黑白两道的矛盾,还收服了群英。现下黑丰息颁布了不少武林律例,□□的所为也收敛了不少。」 「不过,皇兄,他们江湖称王,这样……会不会不太好?难道还存了夺回江山的心?」皇雨则没有笑,他一脸严肃的看着皇朝。若白风黑息有碍于皇兄的江山,即使他们再强,他皇雨也要灭之。 「文以儒犯法,侠以武犯禁。那两人自然会把握好这个度。皇雨,丰兰息不是出尔反尔的人,白风夕也不喜欢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不过……丰兰息这么声势浩大地干,倒是真存了试探我的心思。」皇朝笑意灿然,「这最隐最雅的公子真是心计无人能出其右。可是,我皇朝又岂是心胸狭窄的小人?」放下手中的信,皇朝招唿两个既是臣属又是手足的人,「江湖就交给他们吧,皇雨你小子就不用为□□那些不按规矩办事的人头疼了。好了,别的不说,今日也算得到故人消息,你们两个和我喝一场去。」 三人渐行渐远,依然可闻皇雨小心翼翼的劝谏之声,「皇兄啊,咱别喝酒了吧?你身体要好好养啊……」 第39页 ………… 天下安然,故人安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其实是二十八章,二十七章被我一疏忽就放到上一章里去了~~~~ 第28章 铿然豪言收武林 武林盟主到底不似一国之王,丰息、风夕这武林之主当得还是挺轻松的,丰息一条条规矩有规律又不压抑的颁下去,不抑制武林人的本性,但又有效的管理了□□的不讲礼法。用了三个月时间,基本事务都上了正轨。黑白两道开始有和平的交流和较量,但又井水不犯河水。 这一点,丰息和风夕商量了很久,但都认为,黑白两道这种局面的出现,其实就是个人对事物的看法不同,白道重礼法,而□□重在随心,很难评价说谁的想法是对的,谁是正义的……而本来二者也不是不可以共存的。只要是在不伤天害理,危害国家百姓的基础上,重礼法也好,随心也好,都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黑白两道依然有看不惯对方的想法,只是再也不会一言不合就动手。这样风夕就觉得很满意了。在丰息标志性的大马车里,风夕拨弄着茶杯,笑嘻嘻地道:「这样就可以了,每个人都不同,想法当然也不必完全统一嘛,重礼法也好,随心也罢,自己活得舒心就好了。要是黑白两道都一样了,那才没意思呢。」 韩朴细细咀嚼着风夕的话,觉得很有道理,略显稚嫩的脸上布满了深思,不经意间瞥了丰息一眼,韩朴垂下眼帘,眼神有点复杂地盯着自己的手。早知道曾作为丰王与皇朝各夺半壁江山的丰兰息绝不是简单角色,但自己还是低估了他么?只记得多年前他每日只品酒作画,听听凤姐姐的歌,完全一副贵家公子的做派,然而这三月,自己跟在姐姐身边听他们对武林的混乱做一番调整后,一道道命令颁下后,武林急速恢復了平静。他们虽轻言慢语,不急不缓,但早就有握尽先机的傲岸。不经意间像是玩笑一般就平定了一桩大事。原来即使自己是江湖里应对自如的白风龙,也不代表自己可以处理江湖事务灵活自如…… 「韩朴,你不是曾说要做个超越白风黑息的人么?那你得做个独揽黑白两道的武林之主才能做到那句话啊。」丰息的眼神轻飘飘的落在韩朴身上,语带戏嚯的笑意。 韩朴并未被这句话刺激到,而是抬头逼视丰息,声音冷静有力,眼神坚定,疏懒洒脱的面容上全是认真之色,「不就是同收黑白两道么?」 「就是,黑狐狸你做不到,怎知我这可爱弟弟做不到,是吧朴儿。」风夕本已昏昏欲睡,听到丰息的话也不满的嘟囔了一句,手顺手拍了拍韩朴,「好朴儿,不理这黑狐狸狐眼看人低。」 丰息挑眉,端起几上的茶杯饮着,只是眼里闪过一丝诡计得逞的微笑,「拭目以待。」他巴不得这小子有做武林之主的想法,到时候把武林丢给他,自己和这女人去逍遥快活,多好!哈哈……人生乐事啊。 对于丰息那雍容如昔的笑容,韩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见姐姐又重入梦中,那狐狸又不再挑衅,便不再多想。(哈哈~朴儿你怎么算计得过黑狐狸啊) 如今已是昔泽六年的四月下旬了,正是春光融融的好时节,处理完武林事宜,丰息风夕想起久久不见的儿女,心内都有些想念。当初为了解决江湖之事,二人派遣高手将儿女两个护送回了他们隐居的地方,而他们也有一年多未回过家了,是以马车正快速的往二人隐居之地赶。 风雨兼程好几日才到了隐居之地,风夕下马车时顿了一下,转身后悔不已的对二人道:「前几月事情那么多,我居然忘了问穿云和那随美人的事了。」 丰息无奈摇头,懒得理她,而且他对下属的感情世界没有兴趣,迳自下了马车。 韩朴则翻了个白眼,「姐姐,我以为你是懒得问了。」也迳自跳下马车,还随口嘟囔着:「搞半天是忘了。」 风夕对二人的反应并不恼怒,一拍脑袋:「算了,下次问算了,反正那小子也跑不了。」也跳下马车,「看我乖儿子乖女儿去。」 阔别几月,丰息风夕韩朴都直接去了孩子的寝房,奶娘一路说着小公子和小小姐有多聪明,已经会字正腔圆的说几个字啦,已经可以稳当的走几步啦……说得三人不约而同的加快了步伐。一般孩子是七八个月就会说话了,一岁左右就会走路了。而这对宝贝,六个月就喊出了清晰的娘,十个月就可以颤颤巍巍的走几步了。好几月不见,听到自家宝贝有了进步自然是想快点看到啦。 风夕一马当先推开了寝房的门,一眼望向铺着厚厚的毛毯的地上的两个小人儿,两个小人儿穿着棉布质地的衣服,一红一黑,衣服不如冬天穿得多了,看上去小小的,风夕笑容满面的迎上去:「宝贝儿,快走给娘亲看看。」 两个宝贝本来站着,乌黑的眼珠看着走进的几人,一个奶娘在一边照应着,看来开始时在练习走路,然而听到自家娘亲的话,黑衣宝宝身子一歪一屁股坐下了,红衣宝宝本想奔着自家的美丽娘亲而去,却被哥哥小手一拽,一起坐下了。 风夕愕然,丰息和韩朴也颇为不理解。风夕不可置信的道:「不会才几个月就不认我了吧。」 丰息抚了抚额,他算计人是算无遗策,但也算不到这两个才一岁多的无齿之徒这是为哪般啊…… 韩朴则呆呆地转向风夕,非常怀疑地道:「姐姐,小外甥不会是生气你扔下他们几个月不管吧。」 第40页 「……一岁多的小孩有这智商?」风夕似及其无语地瞪着地摊上的两个小人。 「谁叫你为了武林的事把他们放一边了。」韩朴继续猜测。 而黑衣娃娃听到便宜舅舅的话还认真的点了点头,对舅舅表示赞许,乌黑的眼珠在自家爹爹和娘亲的身上转了一圈后,又愤愤地把头转向另一边。不过红衣娃娃似乎不懂哥哥为什么要不理娘亲,挣扎着想站起来,扑到娘亲的怀里。 风夕无奈的笑笑,走到毯子旁,抱起挣扎着的女儿,边说边瞟了边上看戏的人一眼,「也不知道这小鬼这小气的性子是遗传谁的。」 丰息浅浅笑开,极其温柔的道:「夫人,听到儿肖母呢。」 风夕噎住,抱着女儿站起来,故意不理儿子,作势往门外走,「唉,算了,我们先带宝贝丫头出去玩去吧。」 丰息韩朴皆配合的转身,然而三人刚转身,就听见奶娘喜道:「哎……小公子走了。」 三人皆回头,却见那小子又一屁股坐下了。敢情赌气呢,这脾气……啧啧,像谁的? 风夕好笑的把女儿塞到丰息手上,转身将儿子抱了起来,「小鬼,我带了很多好吃的回来哦,你不吃我就全部给妹妹吃了哦。」 黑衣娃娃转过头,我又不是那小丫头,那么喜欢吃!!但手却攀紧了自家娘亲。 第29章 烟火熏然岁月好 四月将尽,初夏悄悄地准备好了接春的步伐,在东边的莲池里,虽然还不是「映日荷花别样红」,但已有了「接天莲叶无穷碧」的风采。穿着修身的白色长袍,韩朴的身影更显英挺。一夜好眠让他嘴角的笑意更加迷人,问过婢女们姐姐的去处,韩朴向莲池走去。而为他指路的婢女则在他身后看着他随意的跨着步子远去,红了脸颊。韩朴走路并不像丰息一般优雅,也不是皇朝的那种霸气,和萧雪空等将军多年行伍走路不动如山也不同,韩朴的步子不优雅但写意,不霸气但适然,步履轻但一步步皆实不虚。再看他星眉朗目,浑身透着骨子侠气。 莲和兰是这个隐居仙境最受优待的两种花,莲池非常大,通过一条隐在荷叶中的小桥,就到了『净莲亭』,若再越过净莲亭往莲池中心走一些,便是『雅兰阁』。韩朴对这些格局瞭然于胸,停住脚步,看看眼前的莲池兰阁,又转身看看其他风景,他得承认,这个地方,真的可以媲美世外桃源,而这里的『与归殿』,殿前的『兰因璧月』花,殿后的苍碧青莲,如今这偌大的莲池,池中的『雅兰阁』通通出自那个性狡若狐的男子之手,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爱的妻子,自己的姐姐。韩朴并不赞嘆这儿的布置多精美,因为白风夕本就值得人倾尽天下以待。他赞嘆的是那样的男子也会为一女人做到如斯地步。他记得在这世外桃源与外界的搭界处,只有一个以一块巨石为中心的阵法,巨石上只有一个大字,一个鎏金的大字-----【隐】,这个字还真是恰当呢……形容这两人,韩朴若有所思地笑了,抬步走上小桥,隐约间已可以看见那一家四口。 亭中的石桌上铺着桌布,上面置放着水果糕点,丰息长身玉立,站在栏杆边细细看着自己手上的白玉笛。风夕则靠着栏杆坐下,不安分的大半个身子翻过栏杆去拨弄早开的荷花,想来是想看看有没有早生的莲蓬可以来解馋。两个小鬼则站在石椅边,的确已经走得稳便了,二人对自家爹爹看着白玉笛深思不感兴趣,但都对娘亲的作为很感兴趣,迈着小短腿一步步挪向自家娘亲。对这两个小鬼,丰息二人则一副完全懒得理会的样子,一点也不担心自家宝贝摔倒啊啥的,一个依然专心在深思,一个仍然在和莲花奋斗。连个眼神都不施捨。 但随着韩朴的越走越近,他还是发现了,自己姐姐在和莲花较劲的时候有是不是瞄两眼丰息和孩子,嘴角越扬越高后继续和莲花较劲。而那只狐狸则偶尔抬抬眼皮,看那女人又不『长进』,却笑意更深了,顺带看看孩子没有摔跤,继续回过神看笛子。韩朴对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所以说嘛,【隐】这个字真的不仅仅是适合丰兰息的,还特适合白风黑息。当年他跟着姐姐混江湖,只看到白风夕对黑丰息冷嘲热讽,斗志不息,哪里有想过姐姐是喜欢这种狐狸的,不过……姐姐虽言行无忌,但说话做事向来是随意而不刻薄,但是对黑丰息的时候,好吧,他承认自家姐姐说话真的很刻薄!哦……他还记得姐姐只准一个人叫她『女人』,姐姐只对着一个人时才一副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样子,姐姐闯荡江湖那么多年都说黑丰息老是给白风夕收拾烂摊子,但是姐姐也只让黑丰息给她收拾烂摊子过。以往他觉得奇怪过,但认真想来实在很正常。只是当年二人过分隐藏感情才骗过了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而已。念及此,韩朴有些想笑,自家门被灭便跟着白风夕,他幼时最黑暗最痛苦的时光因为这个洒脱爱笑的女子而不那么痛苦难捱,这就註定姐姐对他而言是不可割捨的,无论是出于什么感情,看到姐姐幸福圆满,他都由衷感到高兴。即使……他不是给她幸福的人,但他愿意守护她的幸福。 下定了这个决心,韩朴觉得好像一切都找到了方向,不再迷茫,步子愈加轻快地走入净莲亭,小心避开两个稳当走路想看看娘亲在玩什么的小鬼,韩朴坐在石椅上,拣起一粒葡萄送入口中,好奇瞅了瞅风夕,「姐姐,你在做什么?」 第41页 风夕依旧探出半个身子在水里捣鼓着,没来得及回答,便被丰息抢了话头,「她想看看现在有没有早熟的莲蓬。」 韩朴不解,当然他不解的不是风夕的不着调,反正风夕干这种不着调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奇怪的是姐姐自去找她的莲蓬,这狐狸怎么语气听着有些懊恼? 风夕一边找着,一边抽空说了句:「哼,要是我找到了,你非得给我做莲子糕不可。」 韩朴这下瞭然了,继续往嘴里塞了颗葡萄,原来是又被逼着当煮夫了……语气不好可以理解! 两个小娃娃经过不懈努力终于扑到了娘亲的身边,一左一右拉着风夕的衣摆,风夕只好起身回头,看着正拿天真无邪的眼睛望着自己的宝贝无奈道:「娘亲在找好吃的,你们先去跟舅舅玩。」 听到又是好吃的,女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果断放开娘亲的衣摆,乖宝宝一般站在一边,眨巴眨巴地看着她家娘亲……的手,似乎希望娘亲手上立马就能变出好吃的。儿子也果断放开娘亲的衣摆,小短腿加快速度挪向舅舅,用行动表示了对自家娘亲和妹妹的鄙视。 风夕似笑非笑地横了两兄妹一眼,右手上还有水,微微一甩,几粒水珠便落向兄妹两个,避无可避。但水珠最终还是没落到兄妹身上,作为哥哥的小鬼崇拜地望着爹爹,因为就是爹爹随手一挥,就让沖向自己的水珠全返回了。 风夕挑眉同样随意一挥,挥去了丰息攻回的水珠。 「女人,你的幼稚与日俱增了啊,跟两个一岁多的孩子过不去。」丰息凤眼瞪着风夕,似恼又似无奈。 风夕一点也不觉得惭愧,挑衅地看着丰息,「以后他们就得去被人欺负或欺负别人了,我当然现在要多欺负一下啦。」 又来了,韩朴心中哀嚎。果断抱起两个小外甥,飞掠而出,「舅舅带你们玩去,别学那两个幼稚啊。」 韩朴话音刚落,就闻得莲池的水的倾泻声,然后是风夕清亮的嗓音:「不欺负小的,就欺负大的咯,黑狐狸,洗个澡吧。」 丰息避闪不及,身上沾上了大半的水,但丰息依旧好修养好风度地笑看着风夕,当然……不能忽视我们丰公子飞快闪至风女侠面前,扣住风夕,直接往莲池一扔,「女人,还是你自己洗吧。」 风夕不肯吃亏的反抱住丰息,两人都因一番「运动」而髮丝凌乱,身上都沾着水,风夕的脸上也有几滴水,然而她誓不放手的拖住丰息,任身子飞向莲池,「哎呀,黑狐狸你这是想洗鸳鸯浴么……」 风夕低低地笑嚯道,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是挑衅的笑意。 在莲花池洗鸳鸯浴?亏这女人说得出口!丰息眼角抽了抽。 迫于双方都不肯撤去内力,谁也脱不开身,结果真的是缠绕着倒入莲池…… 第30章 定名解开随宁结 「姐姐,你确定还不给那两个小鬼取名么?」韩朴看着两个一般大小又相似模样的两个娃娃,皱了皱眉,尤其这两小傢伙今天穿得衣服都一模一样。喃喃自语道:「长得又一模一样,怎么分得清楚啊。」 丰息嗤笑一声,「双胞胎就分不清楚了?你们真不愧是姐弟。」 风夕瞟了丰息一眼表示不满,她知道,黑狐狸这是说她自己十多年了还分不清钟离和钟园,可问题是有什么好分的,反正钟离也好钟园也罢就是两个中的一个嘛。不过风夕并没有和丰息争论什么,倒是略略思索了一下,「取名啊,这两个小鬼都一岁多了,的确该取名字了。」 韩朴不满地看了姐姐一眼,心中腹诽:「什么叫一岁多了该取名字了?是早该取名了好不好……」 「前些日子在英山山顶,看到山顶桃花开得正盛。故地故景,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风夕眼神里满是回忆,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微微一笑,「我初认识久容时,也是在桃花盛开的时候。」收回心绪,看向着着白色衣袍的男童,「儿子便取名叫丰容,字容风。」 听得风夕提起英山提起久容,丰息若深井般不起波澜的眸子也不禁泛起异色,他知道,这女人明白他为何将武林黑白两道的约见地点定在英山。落英山的悲歌终于消逝,风夕用了她的方式表达了她的释怀。丰息温柔地回视她,烟波缱绻,相视一笑中,丰息道:「甚好。」语气是一贯的平淡,平淡中是压抑着的欢喜。 韩朴似懂非懂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却并不多问,只是转向同样穿着白色衣袍,和丰容在一旁玩得不亦乐乎的女娃娃,「那我外甥女取什么名呢?」 「这丫头神态悠然,性情悠闲,便叫风悠吧,字悠然。」丰息看看女儿,有看了看身边的妻子,优雅地道。 「悠然自在!我的女儿当是如此。」风夕含笑看着一双儿女,道。 自此,出生至今一年多没名没姓的两兄妹终于有名字啦。 而钟离则和钟园对视一眼,公子和夫人的比斗一般是平手,争夺武林之主时是这样,貌似这歷时长久的取名之战也是如此?一人取一个孩子的名字,而且一个姓丰一个姓风。又是平手!! 悠然自在?根据韩朴多日来的观察,这个刚名为风悠的丫头绝对是让自己悠然自在让别人不痛快的主,即使才一岁多,已学会从哥哥手上骗点心吃,还一副她比谁都无辜的模样,心里想着又看了丰息一眼,暗暗点头,不愧是黑丰息的女儿。 第42页 对于韩朴意味不明的一眼,丰息回以雍容一笑,「昨天明家家主明月山传来了消息,说是兰家和随教的教主又碰上了。一大家族和一大教又有矛盾是大事,韩朴你不是要做同收黑白两道的盟主么?这事你便去处理当是锻鍊吧。」 韩朴闻言一扬眉,「做大事必从小事着手,像这种一大家族和一大教闹矛盾的这种大事,哪轮得到现在的我去管呢。依我看还是丰公子亲自去比较好,再说兰家有涉宁穿云,作为昔日主上,现在又是盟主,丰公子于情于理都应该关心一下属下的。」 「噗……」风夕对韩朴有样学样的话笑到了,笑得前俯后仰的看着丰息。 丰息不理风夕的狂笑,只是依旧老神在在地道:「就是因为我是穿云主上,所以才不好出面啊,宁家和兰家是姻亲,若是我去,难免随教不认为我有偏袒兰家。而此事的确兹事体大,让作为我妻弟,风夕的弟弟的你出面,既代表了我们的重视,又公平,岂非更好?」 丰息有条有理的分析着,语气极为诚恳。 韩朴瞪着说话冠冕堂皇却依旧很有说服力的丰息,咬牙道:「从此处奔波至云州不易,我看还是姐夫你去比较好。」 丰息风夕皆为韩朴的一句姐夫愕然了一下,但几乎立刻又恢復了平静,风夕继续愉悦地看着两人斗法。 韩朴则似根本没发现两人对他得称唿的异常一样,其实韩朴想得很简单,丰息是姐姐在意的人,这个在意和对任何人的在意都不一样。而韩朴自己心中也已经承认丰息,所以这声姐夫来得非常自然。 丰息扣着桌面,「姐夫有事,弟弟服其劳不是应该的么?」 风夕则赶在韩朴开口前语出惊人:「干脆你们一起去好了。」 一起去……一旁侍奉的钟氏兄弟低着头寻思,『若是公子和韩公子打起来,估计除了夫人,没人劝得住吧?』 最后的结论丰息风夕韩朴一起去……分工是这样明确的:因为韩朴需要锻鍊,所以主要事宜由韩朴办,丰息从旁指点,风夕负责吃吃喝喝玩玩睡睡。 这个分工当然是风夕提的,韩朴出于对姐姐的尊重懒得反驳,而丰息则是深谙风夕的个性,干脆放任自流。 他们赶到云州并没用多久的时间,韩朴和丰息去了和明月山约好的地方,风夕则悠闲的打算逛一下兰州,所以韩朴临出门那句「姐姐,悠然自在实在是更适合形容你一点」非常正确的。 风夕望着他们摇了摇头,宁穿云让一家族一大教为他闹到江湖皆知,更出动了不少人为这事调和,莫非这就是男颜祸水?为一男子闹成这样,随蔓清不可谓不任性。风夕有些好奇的,到底是什么让那随教的美人对宁穿云有如斯执念呢 喧闹的集市里有各地的小吃,小贩的叫卖声,形形色色的行人……风夕步履轻快地穿梭其间,寻找着各间美食。直至华灯初上,风夕才心满意足的回了他们落脚的客栈。 回到房间,发现丰息正在案边作画,不禁讶异,「那随蔓清不是容易改变主意的人啊,怎么,事就解决了?」 丰息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嗯,穿云和兰家小姐婚礼定在一月后,随蔓清答应不再纠缠。」 「哦?你们这么厉害?才一天就搞定了?」风夕清亮的眸子里含着笑嚯。 「不关我们什么事,只是穿云私下和随蔓清谈了谈,之后,随蔓清便答应不再纠缠,」 闻言风夕眯了眯眸子,「黑狐狸,这随蔓清,你认识?」 丰息当然知道风夕在问什么,笑了笑,将手上的笔放下,换了另一只笔,「随蔓清本是宁国人,宁国被灭后,她随父母逃来丰王都,只不过不久后她父母便死了,她和一大群难民的小孩混在一起抢夺食物,穿云那时很小,穿雨拼命为穿云和自己争夺来的食物,穿云经常会把自己的分她一些。大概那时候起,随蔓清便记住了穿云吧。后来随蔓清被随家收养,长大后有打听过穿云的消息,不过都被穿雨拦了。」 「想必军师试探过宁穿云,但宁穿云对随蔓清并无记忆是吧?。」风夕靠在案边,若有所思道。 「嗯。穿云对那段日子并无多少记忆,按穿雨的说法,就是那小子最记得就是自家哥哥为了争抢食物给自己被人打得头破血流。」 「军师倒的确是个好哥哥。」风夕定神微笑,靠着几案,手指一圈一圈绕着墨丝。 想必对宁穿云而言,那段日子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记忆深处只有自己哥哥为自己受伤,挨饿。避开寒冷是人的本能,那段寒冷如冰的过去,宁穿云不愿意碰,宁穿雨更不愿意弟弟碰。宁穿云曾给过随蔓清温暖,随蔓清记忆尤深,然而他给不了宁穿云温暖,她只是宁穿云冰冷记忆里的过客。风夕嘆息,「每个执念果然都是有缘由的。」 见丰息作画的墨汁将尽,风夕轻轻研磨,探头细看了看丰息作了一半的画,忽又抬头:「黑狐狸,那宁穿云主动要和随蔓清谈谈是你告诉宁穿云因果?」 丰息含笑侧首,「女人,他们的因果我又何必要管?我只是提醒了宁穿云一句『一切执念皆有缘由』,说到底,女人,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呢。」 对上丰息温润中含着笑嚯的眼眸,风夕眨眨眼,掐着嗓子道:「是呢,公子。现下奴家为公子红袖添香,明早倒看公子为奴家晨起画眉了。」 第43页 晨起郎君画眉,晚来红袖添香。 作者有话要说: ps:风夕是韩朴人生分水岭时认识的人,可以说是风夕把他带上了另一种人生,也是风夕抚慰了他被灭满门 的伤痛。风夕不同于他认识的所有大侠,而他也学到了风夕的潇洒不羁。风夕之于韩朴,是他父母双亡后的救命稻草,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他说他长大后会保护姐姐,他害怕被姐姐抛下……韩朴对风夕的感情挺复杂的,我觉得韩朴更多是对亲人的依赖,韩朴对风夕有依赖有敬佩有赞嘆,因为敬服和依赖,风夕也成了韩朴认为女子美不美的标准,所以天下女子即使美貌如纯然在他眼里都不如他的姐姐。但复杂地是我猜测韩朴同志的择偶标准也是以风夕为样本的。风夕是存于韩朴心里的影子,终其一生也会在韩朴心中。所以久微说得真对,太早遇到风夕,对韩朴来说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第31章 时光容易把人抛 夏天天气多变,本来晴空万里,却又忽然下起雨来,一阵大雨过后,空气中也有了一丝凉爽,一名身着天青色衣服的男子悠闲地在墓地间穿梭。是的,这名男子悠闲似在后花园散步的地方却是云州的义墓,一般是无人认领的尸体埋着的地方。毕竟是义墓,此地的各墓都是立了碑,碑上却无字的。那男子地往一个墓地走去,走到一座稍好的墓地前停下脚步。 男子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高大,但相貌斯文,一看就是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模样,站在无名氏的墓碑面前,眼里含着一丝愧疚。细雨慢慢的下着,不似方才拿滔天的雨势,丝丝细雨缠绕,添了几分惆怅。男子却并不在意细雨侵入了衣服,依然站在墓碑前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空中划过几声树叶的响声,然后出现了一黑衣人跪在青衣男子的身侧,并不言语,看来是在等着青衣男子下令。 青衣男子终于有了反应,侧了侧身,「去禀报主上,我后天便启程回去,还有,我们想从皇朝武林打开缺口的计划得搁置了,现在的皇朝武林……不同于几月前了。」 「是,云少主。主上听说了云小姐的噩耗,极为担忧,请云少主节哀。」跪着的男子不带任何感情地、只是单纯地转达主上的意思。 青衣男子挥挥手表示知道了,对男子的语气并不在意,黑衣男子是死士,死士没有感情的,他们的任务就是完成主上布置的任务。顿了顿,又道:「时间可还够?叫人来把小姐的尸骨带回去安葬。我云家的女儿怎能流落在外呢。」 「够,属下的人已经将义墓里的看守人员全都药倒了,起码得两三个时辰才能醒来,主上也已布置了能手来拆墓,务必将云小姐带回去又不伤到小姐遗骸。」 青衣男子淡淡嗯了一声,「去办吧。别让人看出了痕迹。」说完又深深看了墓碑一眼,转身而去。 然而这青衣男子并未离去,而是站到了义墓之外,看到了外面硃笔题着的两个字『义墓』,似要将这一切刻在心底。这里,就是他妹妹的葬身之地。他千护万宠的妹妹,终究是任性没有听自己的话,而葬身在皇朝的武林,最后只能孤零零地葬在这义墓。闭上双眼,也止不住心中的悔恨,明知妹妹的任性,明知她只想着帮助自己早日完成先祖的遗愿……自己居然没有看管好,不留神就让她来了这皇朝武林。 再睁眼,眼里茫然悔恨尽除,只余坚韧,他定要完成先祖遗愿,不让他的子孙后代背这千斤重担! 定下心绪,男子开始思考这次亲自来皇朝的收穫。一想到这个,男子不禁皱了皱眉,他和主上本想藉助兰家的事让黑白两道厮杀,那么武林必乱。皇朝建国不久,说到底根基不稳,武林一乱,朝堂必受影响,到那时,他们的目的也更有机会达到。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黑白两道居然如此和睦地解决了问题,自己妹妹打算来加一把火不仅没成功还搭上了性命。他亲自来皇朝自然打听到了跟武林的两个奇人有关。和睦解决了问题还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现在的皇朝武林不再是散沙,也不再是那么容易可以挑衅成功的了。以往武林虽乱,江湖流传的话虽有真有假,但自己若仔细辨别还是可以得到情报,然而现在……思及此男子苦笑,揉了揉眉心,现在是有价值的情报基本探听不到了。手掌紧握成拳,那两人竟是那么厉害…… 空中传来一身哨响,男子明白那是已经完成任务的报讯声,身形一展,掠空而去。斯文俊秀的脸孔上布满霜寒,皇朝朝堂也好武林也罢,来日方长。 皇朝昔泽六年六月,那似锦的繁花谢去,芍药碧莲争相开放,净莲亭里白衣倩影坐在四周环水的亭子玉栏上,曲着膝盖,头靠着柱子,这姿势真是好不悠闲,然而脸上却不似以往的悠闲自在,只是微微眯着眼看着这芙蕖灼灼的美景,陷入了沉思。 「你一直盯着这顷莲池,莫非想把所有莲藕都拔了来捎去久罗山让久罗王给你做月露冷?」丰息看着坐在玉栏上的女子,心中一动,打趣道。 风夕回首,看进丰息的眼里。如深井般幽深的眸子,神秘,静谧,但却如罂粟一般吸引人。她曾经无数次看进这双眸子,带点好奇又带点试探的想知道这眼里究竟有什么,到底是从何时起,这墨玉般的眸子里有了她的身影呢?就如现在,两相对视中,都能从对方眼里看到自己的身影,如刻在对方的心中一般。 第44页 「什么事让你忽然又这么高兴?」淡淡的嗓音里有着丰息特有的优雅,以往只戴着礼貌的笑意示人的双眸正专注地盯着白衣女子,不经意间也流露出缱绻。看到女子注视自己后不自觉露出微笑,自己也不禁微笑。 听到丰息的问话,风夕才惊觉看着这黑狐狸时自己竟然不自知的嘴角越扬越高,但风夕却一点收住笑容的打算都没有,也并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大言不惭道,「我在伤春呢!」 丰息斜她一眼,笑成这样还伤春?看着荷花开遍的莲池,夏风虽带着暖意,但徐徐吹来也舒服,两人一坐一立于亭边,感受着这份静谧。 「这百花谢后便是芍药碧莲,等到这碧莲也谢了,就又是一年春去秋来,韶华易逝,人生也不过几十个春去秋来而已。我刚在想,黑狐狸,我们认识了那个多个春去秋来了。」风夕的声音轻轻的,散于这空气中,带着感慨,「我们在江湖一起灭过断魂门,踏碎过乌云寨,……说起来那白风黑息十年不衰的名声是我们一起打下的,后来我们又一起并肩沙场,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享过一国之主的尊荣,受过沙场建功的功勋。如今,我们依旧站在这,同赏一池莲。我想,有过我们这么多体验,还能如此悠闲自在的人,古往今来也不多吧。」 风夕的声音依旧是轻轻的,灿若星辰的眸子看向莲池的远处,嘴角却扬着,话语中有丝满足,也带着丝傲然。 丰息握住风夕的縴手,眼神绕在风夕周围,风夕也不禁回眸,丰息这才满意。低笑着道:「无论为王还是为侠,我们自然都是前无古人的。」身影靠得更近些,低语在佳人耳边呢喃,「女人,我们还有无数个春去秋来。」 丰息的话让风夕怔了一下,她忽然想起新婚之夜,她对丰息所说的:相伴朝朝暮暮年年,直至白髮苍苍。心领神会地一笑,眼波流转间多了抹媚色。 丰息心中长嘆,这世间千娇百媚在他心中估计都不如这一袭白衣妖娆了,只是心内的嘆息却是那么的满足,看遍江山万景,依然能和心爱之人同赏一池碧莲秀色,多好! 「你又把随教报上来的事推给朴儿了?」风夕看他一副无事一身轻的模样,眉眼弯弯的笑了。 「那小子想当个同收黑白两道的武林盟主,超越你我。我作为姐夫当然要给机会让他锻鍊啊,要不岂不辜负了他那一声姐夫?」丰息同样笑着回应。 风夕闻言并不同情自己弟弟,她知道,反正这黑狐狸不会伤害朴儿。假装思索了一会儿,才道:「也对,被你这黑狐狸算计几次,估计朴儿就不会被江湖人随便算计到了,要是能顺便再给我找个美丽的弟媳妇让我调戏解闷就更好了……」 「…………」 第32章 智斗父母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下来,原本静寂的园子也霎时变得热闹,这似乎是一个花园,这放着一方月季,那种着几丛牡丹,各类鲜花只要叫得出名字的这里几乎都有,虽然每一种种植得并不多,阳光的照耀下整个园子都鲜活起来。各类鲜花中分隔不远还种着树,时令不同的树栽种在一起,东一株梅花西一株梨花,牡丹边置着银杏,菊花边种着梅花……这园子真是杂乱无章了,而在植物的中间有一块巨石,上书一个鎏金的大字————【隐】。 园子里突然熘进两个小娃娃,大约三岁的模样,一个穿着黑色为底白云勾边的衣服,另一个则穿着一件果绿色的衣服,两人边四处张望边进了园子,以为没人可以瞧见自己。 园子四周的隐卫皆忍俊不禁,非常默契地保持静默,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是以两个小娃娃都以为自己很隐蔽,但若他们武功够高内力够强,就会听到以下对话: 「哎,老大,是不是公子和夫人在外游玩快回来了?」 「对对对,我开赌局,一定是公子和夫人快回来了。」 众人皆对打算开赌局的人报以鄙视,这么明显的事还用赌么?哪次小主子神神秘秘地和折笛王卫、韩公子、宁军师通完信件聊完天,再神神秘秘地干些事不代表公子夫人回来了? 「那我开赌局赌这次小主子能不能气到公子夫人。」 「我赌十银叶不行,以公子和夫人的性子哪是小主子可以算计得逞的。」 「那也不一定啊,以前小主子玩这些只和折笛、韩公子、宁军师中的一个联繫讨论,这次据我观察小主子和三个人都联繫了啊,折笛韩公子宁军师加在一起应该可以了吧。」 「…………」 「…………」 两个小娃娃并不知道有人将他们设作了赌局……而且还不是第一次了。。。现在他们只一心思的讨论着如何「迎接」丢下儿女去过二人世界的爹爹和娘亲。 「哥哥你看,小舅舅昨天来已经将爹爹布置的阵法弄的乱七八糟了,虽然对外来人还是有七成的危害作用,但避免中招的步法已经和爹爹设置的完全不一样了。」风悠因为起得早而一直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儿,但看到小舅舅果如其言趁着晚上就将阵法弄的乱七八糟,立刻就变得兴奋起来,两眼放光地看着杂乱的园子。 「嗯。」丰容故作老成的点点头表示对小舅舅的满意,然后转头对妹妹道:「折笛叔叔前几天答应的东西已经送来了……」 「哦,对了,前天宁叔叔飞鸽传书写来的信你还记得吧?宁叔叔说的对,我们不仅要行动上抵制他们丢弃儿女的行为,还要在言语上唾弃他们!」风悠重重点头,看来对宁军师的话很是贊同。 第45页 丰容白了妹妹一眼,「当然记得啦,宁叔叔特地替我们把讨伐的文章都写好了,我当然背下来了。」 偷听到这里,一干隐卫皆流汗,他们真的才三岁多么?还有……韩公子糟蹋阵法、折笛捎来还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宁军师特地飞鸽传书送来亲写的讨伐文章,罪名居然是公子夫人丢弃儿女??众人面面相觑……这次玩得相当大啊!想到这里众人看着园子里正将什么洒在花上树上的两个小主子,估计……那就是折笛捎来的「好东西」吧。 在墨溪山的荒凉处,一黑一白两个人影策马而奔,即使身处荒山,但两人嘴角的微笑也不为这荒凉景色沾染分毫,美景和荒山是一线之隔,过了这荒凉之地,进了隐蔽峡谷,过了那隐魂阵,便是人间仙境了。离家越近,风夕不禁侧头问身边之人,「咱们这次又出去玩了一圈,没带那两傢伙,不知道丰容风悠两傢伙得多少好吃的才哄的回来啊。」 想起自己儿女的童言无忌,风夕欢快地笑了,自从她和丰息收復武林那次开始,丰容便将两人出去而不带他们当成了大事,每每二人回家都会有事,开始还是以丰容为主风悠为辅的大规模抗议,即不理爹娘,总要很多好吃的才能哄的回来,到后来,会将爹娘的重要物藏起来……总之各类事件层出不穷,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呢? 丰息细长的眸子一抬,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到了荒野处的家门口,看到熟悉的地界居然不是一块巨石在前,两人对视一眼,来了兴趣,想来阵法被人改了,二人飞身入阵,原本被按照节令性质摆放的花花树树变得杂乱无章,丰息看到这景象微皱了皱眉,谁改的阵法?改得这么丑…… 二人皆游刃有余的避开惊险处,看到有些树上还有未完全融入的白色粉末,风夕不由疑惑……那是什么呢?心下一转,扬手将一些粉末收在一起,白绫一翻,隐卫全部中招,隐约间隐卫中喊痒喊痛喊什么的都有……风夕嘴角抽了抽,这些粉末要是落在自己和黑狐狸身上…… 而这空档,丰息已经将躲在假山边的两个小傢伙揪了出来,两个小傢伙皆目露惋惜之情,可想而知没有整到父母他们觉得多么可惜啦。哼……明明是爹爹和娘亲只顾他们自己逍遥快活嘛! 「你们俩谁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丰息淡淡扫了两个娃娃一眼,语气自然,但蕴含威严。 本来理直气壮的两人听到爹爹的质问,也被那威严的声音吓得缩了缩脖子。风悠悄悄扯了扯哥哥的袖子,「哥哥……宁叔叔的文章开头怎么来着?我忘了……」 听到妹妹嗫嚅的问话,丰容也想起了宁叔叔还写过东西来帮他们,立马就想念出来,但刚刚被爹爹的气势一压,也有点忘……但仍然故作镇定的摆出姿态,朗声道:「哼,明明是你们丢弃儿女只图享乐,有话说得好『入……入门见嫉,峨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 丰容本来背的不顺,到后来倒是越来越顺,只是风悠听到哥哥背出来又拉了拉哥哥的衣角,「哥哥,背错了,你背了的是《讨武氏檄文》,不是宁叔叔写的那个。」 本来从丰容开口起,丰息风夕两人就僵了一下,又听得女儿如是说,两人更是咬了咬牙,宁叔叔的文章…… 而丰容听到妹妹的话也停下来了,看到父母愈加不好看的脸色,丰容果断喝到:「小舅舅说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才不会告诉你们怎么回事呢!」 只是奶声奶气的,喝声没有气势只有喜感。 而风悠非常上道地接着哥哥的话道:「对!我们才不会告诉你们小舅舅弄乱了阵法,折笛叔叔送了药粉给我们呢。」 「对,我们才不会告诉你们宁叔叔写了文章叫我们骂你们呢!」 然后两人果断趁父母呆怔间飞快地躲走,想着怎么快点回房,落锁。 而风夕则咬牙切齿道:「韩朴、折笛、宁穿雨!真是好样的!!」 丰息低低地笑道:「夫人何须挂怀,我们正嫌无趣不是?」丰息笑容雍雅,声音悦耳,连眼神都没变,一看就是个随和的贵公子啊。当然,前提是忽视丰公子额角跳得欢快的青筋。自己儿女就是被那三个傢伙教坏的啊! 正在某处喝酒乘凉的韩朴和正在浅碧山下棋的折笛宁穿雨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第33章 朝许夕诺确有期 本章是描写皇朝驾崩,大部分是直接引用了倾大原文,但我自己改了或加了一小部分。特此说明! 昔泽八年,帝征蒙成,大胜。宿疾发,幸大将萧涧妻善医,随军,救帝于危。 昔泽八年秋,皇朝大军征蒙成凯旋而归,皇朝百姓欣喜之余却更忧心于皇帝陛下的病情。这位陛下虽有些好战,但不损百姓对其的爱戴,他们不会忘了是谁终乱世之苦缔而今这太平强大的新天下。 在皇朝的帝都,最巍峨的建筑就是皇宫了,皇朝的开国之主并未更改皇宫的格局,依旧沿袭了大东六百多年的宫殿。 凌霄殿门口巍然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落日的余晖落在那人的眸中,金眸愈加粲然,身着皇袍,外面披着一件紫色的披风。此刻金眸正看着离凌霄殿不远的六合台,抬目望去亦可看见宫殿中最高的建筑——八荒塔。 大东的皇宫对他而言是不陌生的,登位前他是皇国世子,随父王面君时各国后人皆住在各先祖的宫中。登位后就更不必说了。那空前绝后的八个人,一直是传奇,结义的八人共打天下,后来共治天下,而如今,凌霄殿内依然摆放着那八人的画像。那八兄妹的故事,身为皇荻后人的他自然是清楚的。 第46页 身后传来一阵稳重而轻巧的脚步声,皇朝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雪空来了。 「陛下,您已在这看了许久了,刚内侍已将煎好的药送来了。」大将萧雪空恭谨的在皇朝身后一丈处停步,眼中满含关切,若是再注意一些,便会发现这位大将眼中还有担忧。 皇朝未将药放在心上,只是依旧看着六合台,道:「雪空可记得朕在蒙成草原和你说过的话?」 萧雪空闻言心头一颤,但仍然稳稳地答道:「记得,陛下说……无敌并不是幸事。」 皇朝点点头,转过身看向自己亲如手足的大将,金眸里也含了淡淡的笑意,「朕今日在凌霄殿看了看八王的画像,刚刚又想起了始帝的话——『半生快意半生悲,五十年便了此生』,始帝的快意就是在天下大乱时和弟妹谈笑用兵、征战沙场,天下初定时和弟妹携手共创盛世、永不分离的情谊。只是事与愿违,八王一世同心同德,却未能永不分离。相较而言,朕倒是幸运许多,这么多年,你们依然是追随相伴。」 「能够追随陛下,亦是臣等的幸运。」萧雪空恳切地望着自己追随了二十多年的英主。 皇朝傲然一笑,笑中带着为帝后刻意压下的狂意,「纵世人说朕『好战成性』,那也没什么了。百姓安乐,之余又扩大了皇朝的版图,想必日后去见无缘,无缘也不会责我妄动干戈了。」 「玉公子看到陛下手中世道昌明,也定是欣慰的。」 昔泽八年八月初,帝召重臣于昭明殿,令晖王监国,另设四位大臣辅政。同时下旨华氏一族全迁往白州敦城。 昔泽八年八月中旬,朝晞帝旧疾復发,皇后陪其往南州行宫休养,大将萧涧携夫人随驾。 南州行宫可说是朝晞帝———这位被后世极其褒赞、论功业千古帝王中唯与始帝比肩的英主———这一生唯一一件令人费解置疑的奢侈之事。但不论当年朝臣如何反对,朝晞帝依下旨,在南州西境的这座平平无奇的荒山耗臣资挖湖建宫。 湖,御旨赐名「白湖」。 行宫,御旨亲题「白湖天宫」。 说来也是稀奇,那白湖挖成后竟是一处活泉,仅仅数日便涌出满满一湖清水,工匠再挖掘暗沟将多余的湖水排出,却又润泽了山下农田,本是任性之为,到最后却又成一善举。 这南州行宫也不类其它皇家行宫的富贵华丽,依山势而建,虽为人工却反似是天然的宫殿,简朴的天工中又蕴着素雅大方。 喜欢反覆琢磨史书的后人对朝晞帝病重仍坚持车马劳顿前往南州行宫修养一事很不解。当然,那本来就是一段被掩藏在史书之后的故事,后人都不知晓,朝晞帝如此做,是为十多年前的一句诺言。 ………… 「他日我将此荒山闢为一座清湖,到时再请姑娘来此凈颜涤尘如何?」 「挖山作湖?」风夕闻言不由定睛看向皇朝,从他脸上看不到丝毫戏嚯之意,惘然中忽觉得这人是会说到做到的,「你若真挖了个湖在此,我便是在天涯海角也会回来洗一把脸的!」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竟真击掌为誓。 ………… 在南州行宫中渐入昏迷的皇朝想起那个相遇,那段对话,仍会轻笑。风夕,朝许夕诺,确有期啊…… 对于正满四岁,虚岁进五的丰容风悠而言,昔泽八年八月十五这个生日是他们觉得最无趣的。爹爹和娘亲自收到钟离的讯息便神色肃然,娘亲更是神情悲戚。好奇之下,想方设法逼问钟园。小主子毕竟年幼,不懂生离死别的痛苦,钟园也只含煳道:主上和夫人的故人将要去了。 以二人的年纪自然不知钟园说『去了』的隐晦含义,只理解为爹娘的故人将去远方。在与归殿的寝殿内,拉着风夕的衣袍,学着自己小舅舅处理江湖事务装出的正经模样小心翼翼地道:「娘亲,别伤心了,哪位叔叔伯伯要去远方了?娘亲去送送就是了嘛。」 风悠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反正娘亲喜欢四处游歷,说不定哪天又能遇上那位叔叔伯伯哦。」 儿女似模似样的安慰倒是让风夕生出恍然大悟之感,扶额喃喃道:「是啊,百年之后,定可再见的……届时再醉笑三万场也是快事啊。」 丰息眼中亦有追忆,那个豪气沖天的皇世子,那个东旦相与匹敌的对手……看着风夕微微一笑道:「女人,我们也去南州吧。」 风夕点头,看了仍旧牵着她衣摆的兄妹二人一眼,浅浅微笑:「嗯,故人……远行,自然该去送送。」顿了顿,「当年之约,他还记得,我也没忘的。」 昔泽八年八月二十五日,丰息和风夕赶到了南州行宫。 依山一湖,月夜下波光粼粼,倒映着宫灯如火的行宫,仿如天庭瑶宫。风夕临湖而立,便仿若天外来客,不沾尘埃。嘴角轻勾,朗声悠悠道:「好清的一湖水啊。」 不消多时,便见皇朝矮健地走来,不见丝毫病态,金眸灿灿生辉。手中捧着那无瑕白玉雕成莲形的玉盆。 紫袍缓带,傲岸英武。 金眸含笑,身姿挺拔。 时光仿佛倒转,依是荒山初遇的昔日。 风夕也走近,「我依约而来了。」 然后看着皇朝微笑着看着她,弯腰,玉盆满满一盆清水,捧到她面前,看着她,「吾为卿舀清水一盆。」 第47页 两相对视,风夕绽颜一笑,若夜昙初开,暗香浮动,縴手侵入盆中,掬一捧清水,淋洒脸上。「吾天涯归来,当净颜涤尘。」 水珠滚落,濯水的容颜更是清极。 皇朝淡淡勾唇,玉盆脱手,似一朵白莲飘于湖面,「当年许诺,今日成真。」 风夕看进那双金眸中,此刻这眸子的主人亦是认真地看着自己,那含着的笑意似释然似欣慰。展颜一笑,「君子一诺,贵比千金。」 话落,风夕转身离去。 「风夕。」皇朝脱口唤道。 风夕离去的背影一顿,回首。 「这些年……」他有无数的话,有无尽的意,却只得吐出这三字。 「我知道。」风夕粲然一笑,清眸亮亮地看他一眼,飘然而去。 他目送那背影隐于夜空。 荒山初遇那个张狂脱俗的女子,许下那狂狷的诺言。到以后位相许遭拒,然后在无回谷看到那个天资绝绝的风王,到东旦那绝情裂心断念的一箭,最后是今日了,她是来赴约的,亦是来送他的。这么多年了,有一个这样的收梢真是再好不过了。 昔泽八年八月二十五日戌时,一代雄主朝晞帝崩于南州行宫。 遗言:不若病夫卒于床榻,不悔一生所为。 作者有话要说: 默默地插一句我的感想:其实我觉得皇朝和纯然也是做到了另一种方式的相伴相守。每个人心中重要的东西不一样,说起来年少的梦想他们几个都实现了。人生总有遗憾,纯然和皇朝到最后一刻才有那么的靠近是一种遗憾,地位尊荣却终究意难尽也是一种遗憾。但当我看到他们都说「我不悔」时,我就释然了,他们的选择,无论得到什么,他们都不悔。我欣赏这种傲气和洒然!真的,甚至我希望我走到人生的尽头时,也能坦荡地说一句「如重来,一切当如是。我不悔!」因为不悔,所以一切都值得!说句题外话,我喜欢倾大笔下展现的很多人生观价值观,而且和我自己的有很多相似之处。在我看来,能做到不悔就够了。 第34章 英主崩殂山尤犯 行宫外一直有一道人影,抬头望着那当空的皓月和繁星,这美丽的夜空就似以往的无数个夜色一般。满天的繁星映在那幽深的墨眸中,煞是夺目。忽然,男子将目光移向了行宫,眼神温柔的凝视着通往行宫里的大道,望着那似望不到尽头的黑,不多久,黑色的尽头处便出现了一抹白影,虽然步履间还是那般轻快,但丰息仍然能感觉到这女人的怅然。 看到丰息,风夕觉得本来揪着的心松了松,加快了步伐,行至丰息身边,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到远处哭声震天,以及内侍尖而细地声音:「陛下驾崩……」 二人皆神情一震,望向声音传出的方向。风夕一怔之下并不很意外,刚与皇朝见过,她自然知道皇朝气息微弱已是强弩之末。 丰息也很快恢復了平静,以丰息的性子,除了有些惋惜,也并没觉得如何了。看着风夕手中依然无意识地紧紧攥着一物,「这『千古』,你没有给他?」 风夕听到黑狐狸的话也望向了自己的左手,微微松开,是一个非常小巧的玉瓶。这是掬泉专为皇朝酿的酒,酒香浓郁而威烈,味道醇厚,名为『千古』,「这酒太烈,若给他,他定是豪气干云地喝下,但皇朝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 丰息瞭然,接过风夕手中的酒瓶,拔开瓶塞,一股浓郁的酒香随即飘出蔓延,丰息倾斜酒瓶,对着皇朝宫殿的方向缓缓将酒倾出,「这瓶『千古』也只有他配!」 风夕浅浅一笑,「是啊。」 回望了哀声不绝的远处宫殿一眼,丰息牵过风夕的手,「女人,我们回去吧。」 今生一别何须恨?漫说来世话短长。 昔泽八年,是皇朝人的国殇,八月二十五日,帝驾崩,举国缟素,罢笙息歌,天地同悲! 然而一月后,丹城传来了更让国人悲痛欲绝的消息,山尤趁皇朝国丧之中万民悲痛举国止兵之际大举进犯皇朝,一举攻破丹城。茂城等四个城市,领兵的将领纵容士兵屠城,四城碑抢劫一空之后,女子被□□至死,幼童被开膛破胆取脑虐杀,最后坑杀老人、男子,四城六十多万百姓几乎尽亡。 皇朝庙堂、江湖、百姓闻此消息莫不怒髮冲冠,恨不得饮山尤人血,啃山尤人肉。 皇朝帝都最先有反应,秋九霜将军亲率铁骑出战。江湖中黑白两道皆有自愿者前往战场。离得近的久罗人亦在久微的授意下派遣了不少熟悉地形和山尤人习性的能手至军中帮忙。 而在丰息二人的隐居之地,韩朴皱着眉头看着江湖同道在战场前线传来的消息,「这山尤人真不是东西,花大侠描述的这些所见真是令人胆寒,山尤此作为真是令人髮指。」 同在书房的丰息风夕转眸看了眼韩朴手上的纸片,「山尤王为一己之私居然发兵偷袭,又屠杀四城百姓,的确是其罪当诛!」风夕冷冷地道。 「你列出的山尤的作战习性,还有其军队的弱点,暗魅已送与秋九霜了。以秋九霜之能,再加上本为你风国将领的几位将军相助,山尤必败!」丰息淡淡分析道。 韩朴沉默了一下,抚着手中的宝剑,疏狂一笑,「能赢又如何呢?即使赢了这仗,死去的百姓也已回不来了。」 第48页 是啊,即使这一仗皇朝赢了,那些被屠杀的百姓也活不过来了。风夕眯了眯眸子,「朴儿,你继续处理武林中的事,我和黑狐狸会离开一段日子。」 虽然总是被丰息用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压迫处理武林要事,韩朴已经学会和狐狸斗来斗去了,而且段数不断提升,但是现在是自己姐姐直接要求,韩朴看着风夕那肃穆的面容,点了点头。 风夕对韩朴赞赏一笑,转向丰息,「黑狐狸,咱们便去试试如何?这次山尤的教训……总不能再次发生啊。」 丰息挑眉,「出海的船只已经准备好了。」 风夕沉吟了一会,「要不要跟那两个小傢伙说一声?不然又不知道回来迎接我们的是什么惊喜了。」 丰息瞥了坐于一旁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的韩朴一眼,「若非那些不怕死的人帮忙,那两个四岁的小娃娃能做成什么?」 ……韩朴笑而不语,问题是你家儿子女儿就是有本事让人不怕死的帮他们啊! 第35章 海遇风雨始失散 英州宛城 丰息二人在宛城南的一座宅院落了脚,不是客栈亦非寄宿,这座宅子就是丰息的产业。 风夕自进府后,懒懒地扫了一眼,边打呵欠边道:「黑狐狸,这里该不是你打算用来金屋藏娇的地方吧?」 丰息嘴唇一翘,似有笑意,不答反问道:「若是,夫人慾如何?」 似笑非笑睨了丰息一眼,风夕非常自然地接口,「抢夺夫君者,夕三尺青锋静候。若是夫君抢夺别人,夕自是六尺青锋静候夫君咯。」 丰息扶额一笑,「果真是最毒妇人心,女人,你还打算谋杀亲夫啊。」顿了顿,狭长的凤眼看了风夕一圈,五分认真五分玩笑地道:「女人,我和你有点不同,若有人敢抢夺你,息就打算报之以六尺青锋。」 此话一落,风夕轻哼一声,以示不屑,但眉眼弯弯,最后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钟离轻声叩门,进来禀报出行事宜。两人亦恢復冷静淡定的听着,风夕对丰息手下的人有了解,对他们的能力自然也是清楚一些的,听得钟离把准备的船只和随着出行的人安排的井井有条,都满意地点了点头。 待钟离退下后,手肘撑着桌子,一副懒洋洋地样子的风夕才抬了抬眼皮,「东溟海……东溟岛,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好玩的事啊。」 「去看看不就可以了。」 「皇朝刚驾崩,山尤便敢如此。山尤之后,这些神秘人有接连的有动作……若是这些人存有和山尤一般的想法,我定灭之。」风夕懒洋洋的语调里含着一丝肃杀之气。 丰息面如冠玉的俊脸上依旧是浅笑温文,「若看不惯,灭了也好。」 翌日,一艘黑色的大船便驶入东溟海,船上除了丰息风夕,便是钟离钟园等数百名擅长行船或有海上经验的下属。在钟离的安排下,船上供给充足,就连船也是特殊制造的,此行是驶向方向不知为何的东溟海中的一神秘小岛,公子吩咐过其人用意不善,因此这次船上的人亦是一等一的高手。 船在东溟海行驶了半个月,按照『兰暗使者』对特入皇朝打探皇朝事务的人的跟踪,以及对那些人传信回去的信鸽的飞行路径,船的行驶方向大致没错,只是在大海上,依然是一望无际,看不到边。 对前方的未知,丰息和风夕心中涌起一股久未谋面的兴奋感,站在甲板上,黑白两人并立于前,看着那未知的远方,风夕展颜一笑,「这东溟海的给我的感觉比碧涯海要好玩多了。」 丰息挑眉,回以一笑,「然也。」 「不过这海上,此时风平浪静,指不定下一刻便海浪滔天,那些神秘人有地利优势,也得小心应付才好。」 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白风黑息共闯江湖的十年间,两人当年亦是抱着好玩的心理去踏平断魂门、乌云寨……但每次在行动前两人总会商量几句应对之法,面对可能是生死关头的经歷,二人从容淡定,总有一种成竹在胸的肯定,但从来自信而不自负。 忽然,船震了一下,两人迅速后退,遇上大风浪了,大浪扑了上来,二人迅速闪避。船在风浪的作用下开始左摇右晃,极不稳定。但船上不闻丝毫的惊慌之声,众人面色凝重,负责行船之人仍在细细思考如何避开风浪而不迷失在大海中。 又一翻天巨浪迎船而来,大船剧烈地偏了一下,但在众人的携手下总算又稳了下来。 一刻钟后,众人真要感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了,这风浪还在继续,这天空居然愈加朦胧,白色的雾笼罩下来,不消多时,丰息就发现,以他们的功力和目力,他已经看不清离他不远的风夕了,而此时,船又狠狠摇晃了一下,被大雾遮了双眼的众人防备不及,船左侧的人不少掉入了海中。既看不清,又在风浪的唿啸下连声音都听不真切,风夕心下一震,以为丰息有事,脚步轻轻向左移了一步,结果一步不稳后随着风浪掉入东溟海。 二刻钟后,东溟海又恢復了风平浪静,渐渐恢復视力清明的众人皆四处张望自己的同伴,而只看到自家公子一人立于前方时心都紧了一下,只有公子一人,那夫人……不会也掉入海里了吧? 果然,一向雍雅清贵的公子一脸阴霾,「速查船上多少人掉入了东溟海中。」目视前方,即使知那女人的本事,但心中依然无法放心,如此想来,丰息看向海面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第49页 而此刻的风夕则因风浪大雾之由,远离了大船,又无法辨别方向,自然不能按旧路回去,好在水里并无大雾,在风浪大雾瀰漫的两刻钟里,风夕细细找着水里鱼类,然后赌一把似的跟着鱼类的方向游了一会。 她并不知道,她离此行的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第36章 暗流可知有多少 为了不被大海里的兇悍动物视为猎物,风夕一路都小心地让自己避免着受伤流血。利用过人的目力紧跟着体形小些的鱼类。大概游了有四五个时辰了,风夕果断地停下,慢慢迴转身子,像在陆地一般盘腿坐下的姿势,闭目。若是武林高手看到这个样子的人,一定可以知道这是上乘的龟息法,在水中闭目调息,缓过体力。内力在体内运行一周,风夕睁开眼,清亮的眸子在水中看来更清更亮了,身姿一转,向前游去。这样过去了一个时辰后才看到了海滩,风夕精神一振,奋力向岸边游去。 终于到达岸边,风夕则立时精力松懈下来,任由自己陷入沉睡,迷迷煳煳中嘀咕道:「等黑狐狸来了非要他给我做『集珍宴』不可……」 当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岸边,连位置都不曾挪动过时,风夕还小小的诧异了一下,但抬眼看到自己左前方有两个几不可辨的脚印时,风夕不由得笑了笑,眼里掠过一丝深思,打从自己靠了岸开始,就有不少于五个高手看到并盯上了自己,而他们仅趁自己沉睡调息中来观察过却不曾採取行动,是想干嘛呢? 风夕甩甩黑髮,长发除了额前的一些盖住了额际雪玉外其它的都服帖的落在背后。整了整衣服,原本湿漉漉的衣服现在都干了,不禁赞嘆点头:那老怪物的调息方法真不错,这沉睡中调息练功的方法太深得我心了。 懒得去思考那些高手的意图,风夕回望了一望无际的海面一眼,现下正风平浪静,但海面上并没有船的影子,不知那黑狐狸如何了……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里处于荒芜地区,临海却□□头,方圆十里内估计无人烟,但正因如此,这种地方居然还有武林高手随时盯梢才奇怪。 既来之则安之,风夕耸耸肩,大步流星地朝陌生之地走去。凝神之下发现居然还有一人跟踪,风夕撇撇嘴,置之不理。 很快风夕发现她靠岸的地方虽然荒芜,但离集市并不是很远,穿梭于集市之中,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颇为繁华一般。心中疑惑点点增多,但面上却丝毫不现,不过……在看到酒楼时风女侠不可抑止地扬起了嘴角,面露喜色。 「大叔,请问这里最近的当铺怎么走?」 被风夕扯住的上了年纪的大叔颇为和善,笑道:「姑娘你沿着这条街往前走,第一个岔路口左边就有一家当铺,那是我们西城最大的当铺了。」 风夕眉梢一扬,道了谢。然后直奔当铺,她身上不曾带银叶,也不爱戴首饰,只有耳际的兰花玉坠了,这对耳坠还是前几天和丰公子打赌赌输了而应赌约戴上的,不过此刻也幸好有这对耳坠了。 果然在路口左侧看到了一家『洪记当铺』,店内装潢简单,但简洁明了。一名葛衣的中年男子大概时店里的掌柜,一见到风夕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姑娘好,不知姑娘想典当什么呢?」葛衣男子拱手请风夕坐下,待伙计上茶之后方笑眯眯地问道。 风夕将手中兰花玉坠递与葛衣男子,「我要当这副耳坠。」 葛衣男子双手接过,细细看着,边随意地和风夕闲聊:「姑娘似乎不是本地人?」 抿了口茶,风夕饶有兴趣地道:「怎么掌柜你认识全城的人么?」 葛衣男子笑笑,「姑娘如此风姿,若为本地人,岂有不为人知的道理?」 这似真似假的恭维风夕并不在意,淡淡一晒,「我本是和家人一起游歷天下的,哪知出海遇上了大雾,我和家人失散了,稀里煳涂便来了这里,还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原来如此,我们这儿啊,是东溟岛。此处则是东溟岛的西城,我东溟岛分为东南西北四城,不过四城的距离并不大。」 风夕对掌柜的解释也只淡淡点头,似毫不在意一般,转着茶杯的杯盖。 而观察了玉坠良久的掌柜终于放下了兰花玉坠,眼里满是欣赏,但转眼便压下了。向风夕一拱手,「姑娘这玉坠的确精緻,但玉种并不纯,在下只能出价二十银叶。」 风夕听到这话就忍俊不禁了,眉眼弯弯里藏着戏嚯,能入那比女人还挑剔的黑狐狸的眼的玉坠居然只值二十银叶?? 看到眼前女子忍着笑意,嘴角仍然不住地勾起,如此赏心悦目,令人观之亦想与女子一起大笑,但前提是着女子清亮的眸子不是盯着自己,似乎自己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掌柜有些尴尬,又看了一眼玉坠,「姑娘,看在您是外来贵客的份上,我可以出三十……不,四十银叶,不能再多了。」 风夕悠然一转,「哈哈……掌柜你这根本就是欺负外来贵客啊,我这耳坠,可是上品玉精细雕琢而成的,至少值这个数啊。」说着风夕手掌扬了扬。 而掌柜则似下定决心一般,「好!就如姑娘所言,50银叶。」心里却窃笑,即使是五十银叶,自己也赚大了。 看到掌柜伸手拿过那玉坠,风夕按住,似笑非笑道:「看来无论是哪儿的商人都是无奸不商啊。掌柜弄错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我的玉坠应该值50金叶。」 第50页 「……」 最后50金叶成交了吗?当然成交了! 风夕拿着50金叶心满意足地向酒楼走去。 而在西城的一家茶楼雅居,一名青衣男子站在窗边看着对面的酒楼。大约一盏茶后,门轻轻一动,几不可闻。然而青衣男子却转身,看到似凭空出现在雅居内的人毫不意外。 「如何?」淡淡地嗓音响起,青衣男子边坐下。 「那名女子自前几天在洪记当铺当了玉坠后便一直在对面酒楼吃饭,而且很喜欢喝酒,每次都会买上几坛,在她靠岸的地方。可能是在等她的家人来找吧。」 「哦?这么说你们跟踪了这么久,也是觉得这名女子是游歷天下在海上遇上大雾,而与家人失散的。」 「是,目前而言,这名女子虽然武功高强,但并无对我们不利的企图。」 「好,退下吧。」青衣男子摆手。目光则移向了窗口,对面就是那名突然出现的女子总是光顾的酒楼,看着那高楼林立的酒楼,似乎看到了那白衣女子一般,青衣男子眼里有兴味,也有疑惑。低语呢喃道:「或许该去见识一下了……」 第37章 云家有子名尔笙 风夕手上的金叶虽然只有五十枚,但换成银叶也就不算少了。这日,风夕习惯性的拎着几坛酒,在人烟渐少的地方便是几个起纵,飞掠而去,不消多时便到了自己靠岸的海边,寻了一颗枝繁叶茂的树,轻松地跃起,坐在粗粗的树枝上,半倚着树干,悠闲地喝了几口酒。 酒罈并不大,不多时,几坛酒便都见了底。风夕看着手上的酒罈,已经空了,但事实上一大半的酒并未进她的肚子,若非为了不被怀疑地答道目的,这么难喝的酒她一滴都不会沾。白风夕虽然好酒,但并不酗酒,而且好的都是好酒,无论是风王宫、醉鬼谷,还是丰息身边,都是上好的佳酿,而这西城最大的酒楼的酒却顶多算中等而已。看着酒罈摇了摇头,縴手一扬,几个酒罈便被甩入海中。 将轻微的脚步声收入耳内,风夕勾唇一笑,来人虽身怀武艺却并未收敛气息,看来是沖自己来的,而且很有诚意地表明了他对她没有恶意。轻一甩头,额际的青丝将雪月遮挡得愈加严实,风夕静等着那人的靠近,遣人跟了自己十几天了,正主今天终于露面了。 来人一袭青衣,束着白玉冠,并未带随从,正是那云姓少主云尔笙。带着点好奇,他决定见见这名忽至东溟的女子,当然,更多是为了试探。走到女子栖息的树下,微仰着头看向以一点儿也不淑女的姿势坐在树枝上的白衣女子,只看到她青丝在空中飞扬,即使看不到她的长相和表情,也能感觉到她此刻的慵懒从容。女子忽而低头,含着一抹笑意看着树下的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然后女子利落的翻身,落在他的面前。 如此不惊不怒不惧的从容姿态,云尔笙心内赞嘆一声,笑着拱手道:「在下云尔笙,见过姑娘。」 风夕一直玩味地笑着,看着眼前的青衣男子,温和有礼,长相斯文,是个非常有书生气的人,眼神明亮,一看就是个胸中有丘壑的人。风夕看着他觉得这人和宁穿雨很像,但是和宁穿雨笑容言辞中那种难以言喻的狡诈相比,这人言语、笑容中透着令人信服的真诚。而且这个看着如书生一般体弱无力的人,是个武功不低的人物。「阁下遣人跟踪我这么久,只为了告诉我你是谁么?」 阳光从树叶间隙中洒落下来,落在眼前的女子的脸上,白玉般的脸庞清俊无尘,轻启朱唇虽然带有讽意,但云尔笙自然不会被这轻轻的嘲讽激怒,亦一笑带过:「我东溟岛向来与外界联繫甚少,而在下更是负责着这东溟岛数万百姓的安危。姑娘忽至,在下自然得注意些,倒是无意冒犯姑娘。」 「哦?既是为了数万百姓,当是大义来了。云公子可以派人跟踪我直至我家人找到我的那一日。」风夕很是理解的点头,不在意地说道。并不解释来东溟岛的原因,她相信,眼前这个男子早就查到了她对东溟岛人的说辞。 果然,云尔笙对风夕的说法并不诧异,只是对女子,心中升起一种又欣赏又可惜的心情,这个女子清丽无双,武功更是高绝。与家人走散到达陌生之地也不慌张,这些都令他欣赏。可是有可惜了这女子一心等着家人找来的心愿。东溟岛附近的百余里海区,终年大雾,一直是出海之人的禁区,毕竟在海中遇上大雾迷失方向是很要命的事。而他们祖祖辈辈在东溟岛居住了几百年,才摸索出一套出入大雾区域而不迷失的方法。这名女子在海上先是遇上风暴,后又遇上了东溟岛的大雾,没尸沉海底反而无意来了东溟岛实是碰上了一万中的万一。而她的家人恐怕就没这么好运了。虽心中如此想,但面上却未显现分毫,「那姑娘便在东溟安心的住上一段日子吧。」云尔笙目光转向没有船影更无人影的海面。他想,等到东溟出兵皇朝了,他便将她送出去吧。 风夕显然没有深究其意,反倒是点头贊同得很,不过眼珠在云尔笙身上转了几转,颇为不会好意地道:「云公子,你们东溟生活消费高啊,我典当的那些金叶都所剩无几了,云公子作为负责东溟百姓安危之人,总不能让我这么一个无意而至的外邦友好人士饿死在东溟吧?」 云尔笙笑意加深了些,显然对风夕的理直气壮感到好笑,「姑娘自来东溟便一直在西城最好的酒楼用餐,花费自然大,难道这也该在下负责?」 第51页 风夕闻言一点也不脸红,反而对云尔笙摇摇手指,「此言差矣啊云公子,我花费大自然不该你负责,但归根结底我是为了云公子着想啊,你想你若每天遣人跟着我,多么浪费人力,那还不如让我呆在你眼皮子底下不是?又安全又省事啊。而我又如此配合,那云公子管我吃住也很应该不是?」 云尔笙显然没有什么和女子斗嘴的经验,无奈苦笑道:「在下虽不是富豪,但照应姑娘吃住却也没什么问题,只要姑娘不介意去国都的话。」 风夕嘻嘻笑道:「自然不介意。」 「还不知姑娘芳名?」 「说来有缘,我也姓云,名夕。」 云夕,云尔笙在胸中默念,不期然想起了身死异乡的妹妹,眼眸一黯,但语气依旧平静,「那姑娘现下便和我一起走么?」 「不,我本是游歷天下而来,虽是无意间来了贵地,但也想去看看东溟岛的无双景色。」风夕话锋一转,「不过等我盘缠用尽之时,便会去叨扰公子一二了。」 云尔笙闻言不由笑了,这种任情任性的女子倒是少见,斟酌了许久,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姑娘便不怕你的家人找不到这里?毕竟海上出事,估计很多人都会认为姑娘已葬身大海了。」 本来走了几步的女子回过头来,迎着阳光笑的十分灿烂,「便是葬身大海了,我的家人也会不找到我的尸体不罢休的。更何况我本身还活着,他定会找到我的。」 女子语气的坚定让男子愕然了一瞬,「那姑娘就不怕盘缠用尽时找不到在下么?」 风夕笑的更欢了,眉眼间甚至张狂起来,「云公子,你把我的玩笑话当真了啊,其实哪怕我盘缠用尽我也不会真的饿死在东溟的。不过有云公子照管食宿,我的五脏庙定可以舒服一些,冲着这点,我也不会找不到你的。」 世上居然有这样的女子,云尔笙讶然,傲而不骄,狂而不躁。看着女子潇洒而去的背影,女子还随意地沖后面的自己挥了挥手。 云尔笙亦准备回去,只是脚步刚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这女子以『为他省事省人力财力』为由要求他负责她盘缠用尽后的吃住问题,他是答应了,可是这女子却还是『游歷天下』去了,他不一样还是得派人跟着么?然后女子盘缠用尽了之后还得来找他。。。。。。居然被这女子狡猾地绕进去了。(耳濡目染,风夕也学坏了啊。) 边走云尔笙便念叨着:「亏了啊。」 第38章 千般算计只为汝 还未入夜,昏暗的光线射入湛蓝的海面,有一丝阴霾,也为平静的大海添了几分深不可测。如此温柔的景象,但谁又能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下是怎样的波涛汹涌呢? 数艘小小的渔船在海面逡巡,固定在一个海域内穿梭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而在另一边有一艘黑色的大船,船周围挂着的一些丝幔因遇上大风暴而有些反贴到了船身上,船上的人皆神色严肃,气氛紧张。 钟离兄弟两人将晚膳摆上正舱的大桌上,摆好后看了坐在梨木雕花椅上的公子一眼,钟离和钟园对视一眼,钟园认命的上前恭请自家公子用膳。 丰息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端坐于椅上更是容颜气度一如以往,一手执杯,摇晃着杯中美酒,认真看着摊在几上的东溟海海面情况的记录。而温润的眼眸现下却似寒潭般冷彻,听到钟园的话,丰息只是摆摆手示意其退下。 翻看了近几年的东溟海海面风暴记录,但并没有什么收穫,知道这海面的情况又如何?那个女人被海水冲到了哪里根本就毫无头绪,派去寻找的渔船至今没有找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将一本陈旧的记录看完,丰息阖眼靠于椅背上。光线愈加昏暗,钟园早就在舱内添置了夜明珠,对着舱内的明亮,丰息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展袖一挥,舱内的夜明珠便碎成了粉末,躺在地上闪着点点光泽,但整个室内终于暗了下来。 现在大船停在了离风夕落水处只有五海里的地方,并立刻调了人、还从东溟海边重金请了渔民来寻找,半月有余,却仍不见踪影。丰息十分确定风夕没有死,那个女人的本事他了解,即使不说那女人的本事……他心里也确定那女人还活着。丰息顿住了……是的,那女人若活着,一定会想办法给他传消息才对……思及此,丰息倏然起身,「来人!」 话音刚落,钟园便已推开舱门躬身而立,「公子?」 「去问问附近的老渔民,这里海域的附近有没有什么海域有异常现象。然后让人去风暴时水流流向的下游村落找寻。还有……注意海面有没有奇怪的东西出现。」 奇怪的东西?钟园心内疑惑,但钟园还是立刻退下去办。而钟离则毫无异色地进舱将夜明珠粉末打扫干净,重新放置上夜明珠。 丰息也早已起身出舱,在船的甲板上,黑色身影似乎和黑色的夜幕融为一体。那女人活着,但如今都未收到她的讯息,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受伤了,要么是不方便传递信息。而风夕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亦有临万事皆冷静以对的本事,丰息轻语呢喃:「女人……惜云……当年独闯黑熊山中了那些强盗的火药埋伏你尚能反手干坤,绝地反击,这东溟海肯定难不住你,是不是……」 一个时辰后,钟园带来了一个祖祖辈辈皆在东溟海边打渔的约五六十岁的老渔民,向丰息禀报了这里海域附近不远有一处海域终年大雾,辨不清方向,且在其海域处失踪的渔民或商船皆再不见踪迹。这里的渔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数百年来从未有人敢靠近那儿。 第52页 丰息下令将船开进终年大雾的海域附近。 三天后,海面上的确出现了一点东西。 终年大雾的海域的确是死亡之所一般,视线模煳的海域和视线清晰地海域分界处很明显。丰息的船在分界外不远处停下。前方大雾瀰漫,入眼的都是一片白色,看不见任何。丰息低低一笑,自言自语道:「大雾是你们的天然屏障,但只要利用得当,也是我的天然屏障。毕竟,外面看不进大雾那边,那边也看不出大雾这边不是?」 海面出现的那点儿东西已经足够让丰息判断风夕还活着,哼……估计还活得很不错!然后……也能说明,大雾那边的风景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这么一想起来,丰息的心情倒是不错了,喝令属下不得妄动,丰息在心里细细描绘着怎么一步一步让对手一败涂地,眼里一闪而过的光芒让侍候在一旁的钟离也使劲地睁大眼看着瀰漫的大雾,那些看不清状况的未知,让钟离有点期待自家公子的翻覆风云了,这么一想,钟离又有点苦恼地垂下了头,心内嘆息:难道自己也被公子夫人带坏……呃,不是,是潜移默化了,也嫌弃平时太无聊了啊。 东溟岛的大小大约是皇朝帝国的一个州的样子,由四城组成,分别坐落于东西南北四方,四城的中心是一座高山,在高山的北峰之上,屹立着一座宫宇,那便是东溟岛至高权威的象徵————北阙宫。 在中心高山的山脚下,是一个小镇,在镇上一处的茶楼里,风夕悠悠然地摇晃着茶杯,细细闻了闻茶香,眉头不可见的蹙了一下,这东溟岛的人都这么不注重吃喝的啊?但还是抿了一口,略微意外地挑眉,想不到香味不怎么样的茶入口虽有些苦涩但之后甘甜。又挑了几块点心慢慢得咀嚼着,目光遥遥望了一眼高高的北峰,云尔笙的人已经将她跟丢了好几天,想必要起疑了吧?当初若非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那些人也跟踪不到她。嘴角笑纹加深几许,风夕笑得像偷了鱼的猫,「正好我的金叶也用得差不多了……」 第39章 再展锋芒引君倾 当黑夜笼罩整个东溟岛,白日的喧嚣也復于安静。云暝宫里的清幽秀丽竹林里,只有一个人在自斟自饮,水映月来月照人,淡淡月光披下,也暖不了那道人影的孤哀。 「哎……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啊。」 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竹林里响起,打破了一处本来凝重的气氛,男子闻言蓦地回头,缓缓站起身,看见俏立于月光之下的风夕,依旧是一身雪色罗衣,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眼神灵动澄澈,似乎无论发生何事也不能让她的眼眸染上半点忧愁。然而,云尔笙却笑不出来,北峰之高,且易守难攻,其中守卫更是无数,这个女子却能先在自己手下高手的轮番盯梢中消失踪影,现在却又不惊动一人的出现在自己的宫殿里。刚才若非她出声,自己肯定还沉在精神恍惚中不能发现,这个认知让云尔笙惊讶,「我似乎还是低估了云姑娘的武功?」 风夕歪着头不以为意,却还是开口道:「那便试试如何?」 虽然语声轻柔,但话语实在是有点嚣张,而且根本不等对方回答,袖中白绫就已飞掠而出,瞬间云尔笙便觉被一片雪光包围,他看到一道白虹从空而落,化为无数白龙,飞扫天地。这种强烈的肃杀之感让云尔笙的眼里也闪过一丝挑战的波动,后退两步,负于背后的左手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直袭白虹而去。 风夕傲然一笑,避开剑锋,手微微一动,身形一展,剎时,所有的白龙又在半空中齐聚化为一条巨龙,昂首张爪,吞纳天地万物!云尔笙对招谨慎,但气势磅礴,不闪不避地迎上那巨龙,左手一摆,剑芒便沖贯而下,直噼巨龙。 一轮交锋下来,两人皆算是点到为止,打得畅快,却都毫髮无伤,只可惜毁了这片竹林,原本挺拔立着的竹子,只有几根摇摇晃晃地立着了。云尔笙看到一片狼藉的竹林不由摇头苦笑。 「现在,云公子对我的武功可有底了?」 这带着戏嚯的话语中有股不容忽视的坦荡劲儿,云尔笙闻言朗声一笑,「云姑娘如此坦荡,倒是我落了下乘了。」 风夕亦可惜原本清幽雅致的竹林被破坏至此,「唉,我本来想来你这蹭杯酒喝的……」 云尔笙见风夕眼都不眨地盯着自己身后已化为碎石的石桌和已被掌风震裂的酒杯,似乎很馋,还舔了舔嘴唇,「云姑娘这是盘缠用尽了,来要我尽地主之谊的?」 风夕展颜一笑,正要回答,却听到一大队王宫守卫赶了过来,看到少主最喜爱的竹林变成如斯光景,转眼又见风夕在此,皆惊讶非常,但还是压住疑惑对云尔笙行礼道:「少主,可是有刺客?」 云尔笙看着领头的侍卫也有些意外,「怎是屈统领亲自前来?」 屈统领本是专保护北王安全的,半夜到此自然明白云尔笙的疑惑,「动静实在是大了些,北王以为少主有事,特遣属下前来看看。」 云尔笙温和一笑,「哦,劳他担心了。没事,只是刚刚和云姑娘比试了一下,云姑娘武功高强,一动手便有了争胜之心,忘了动静很大了。」 屈统领及手下侍卫都知道云尔笙的武功是何等厉害,此刻听云尔笙这么说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禁多看了风夕好几眼,实在想不到这白衣女子有这本事。「既然无事,那属下就回去復王命了。」 第53页 待众人都退下去了,云尔笙才转向风夕道:「姑娘来此,我自然要尽地主之谊,这里不能坐了,请姑娘移步去『清河园』吧,我请姑娘喝酒。」 风夕精神大振,「光有酒可不行啊。」 云尔笙手一摆做了个『请』的手势,「有好酒好菜!」 风夕眉眼一弯,欣然前往。 清河园是一座小小的花园,只有几种花而已,并不如何漂亮,只是在朦胧的月光下看来倒也不错。云尔笙安排了人在花园中置了桌酒菜,和风夕一起两人喝着酒,闲聊几句,倒也惬意。 「这王宫的伙食和民间的到底不是一个档次的啊。」风夕笑嘻嘻地赞嘆着,大快朵颐。「就是这清河园和那竹林,环境可还没法比。」 云尔笙饮下一杯酒,「我的府里一直都是我妹妹打理的,我和她都爱竹,不爱百花,所以那竹林最是精心打理,而这花园本就疏于打理了。」 放下筷子,风夕慵懒地喝下一杯酒,又执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那怎么不见云公子你的妹妹呢?」 云尔笙脸上无一丝波澜,语气也很是平缓,「她死了。尔筝性格有些任性,不听我的安排,私自跑出去,但是遇上了围攻,为了不牵连到我,服毒自尽了。」压住心头的痛意,彷佛只向一个不熟的女子陈述了一件事实。只是到底还是有些压不住,低低地道:「她跑出去是为了我,自尽亦是为了我。」 风夕只静静地听着,心底嘆息,到底都背负了些什么呢?「有这样一个妹妹,是你之幸。」 云尔笙闻言一笑,「可是,我宁愿她不曾如此,我答应爹娘要好好照顾她的,那些责任本不用她背的,只要她快快乐乐地做我云家的大小姐就好。」 风夕不再说话,低头看着杯中酒里自己模煳地倒影,她想云尔笙也并不需要她安慰什么。 而云尔笙确不在意风夕的反应,从怀中摸出一个埙,放置口边吹奏着,埙声飘渺惆怅,似是游子不得不背井离乡,思念家乡却有家归不得,带着点不自知的愤恨,又带着些对往昔快乐岁月的追忆。暗销魂,追旅思,幽波微盪,便是相思,便有悔意。 一曲终了,风夕才从那种复杂的情思中醒悟过来,「很好听呢,感情也很丰富,这是什么曲子?」 「这是我家乡的曲子,倒没有什么名字,不过我叫它《归乡》。」 风夕口中缓缓念着这个名字,忽而一笑,「你好酒好菜地请我吃,我也给你奏首曲子如何?不过,主人家得借我琴才行哦。」 云尔笙饶有兴致地看着风夕,抬抬下巴指了指风夕身后的凉亭,「亭子里的石桌上有一琴,是我妹妹平日弹的。」 风夕笑笑点头,走向凉亭。 不多时,便是一缕琴音传来,平缓轻柔,但转瞬却又变得激越了些,如过高山过流水般琴音起伏有致,如此流畅而富于情趣的琴音取决于弹琴者的技术,但风夕明显不是只有技艺高超,还有意境,那种经歷起伏仍潇洒狂放的心态,似是万事不萦于心。歷尽沧海仍不曾改变的洒脱,即使世事终有憾,即使世事不如意,亦坦然面对。琴音到尾声变得有些空濛了,也开始轻快地跳跃起来,清音如烟似雨的忧伤过尽,低谷过后再次高飞,雄气幽幽盪开来,是逍遥天下的空旷! 云尔笙有些怔然,一曲终了也还没有反应。 只是清河园外响起了几声掌声,然后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好琴艺,好曲。当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了。」 第40章 许卿妃位 话音未落,清河园门口便出现了一个着明黄色袍子的男子,看着大概三十多岁,五官深邃,轮廓清晰,眼神中泛着点点波澜,当看到凉亭中的白衣女子时,眼中更是闪过一丝激赏,高高扬起的剑眉更是为男子添了凌人的气势。 风夕手指在琴案上轻轻叩击着,缓缓站起身来,对忽然出现的人并不觉得有多奇怪,以她之修为自然早就知道了有人过来,能在这守卫森严的峰顶宫殿来去自如,身边还有那么多侍从跟着,来人身份不言而喻。因此风夕这刻也只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来人,还特意看了几眼男子的眸子,是深褐色的眸子,此刻正含笑看着自己,风夕报以挑眉,心里不禁想起了黑狐狸那双墨玉般的眼眸……哼,居然现在还没来!!! 云尔笙亦早在男子出声时便反应过来了,深深望了凉亭一眼,眼神中的情绪有些复杂,然后才起身迎向了正进园的男子。 男子在园门口摆手示意侍从留下,自己则踱步走进了园子,对正迎上自己的云尔笙打趣道:「听屈统领说你和人较量把那片竹林给毁了,真是让我觉得诧异。」含笑看了一眼风夕,「更让我诧异的是和你酣畅一战的居然是这么个姑娘,而姑娘的琴技还如此高超。」 男子毫不掩饰的赞美让云尔笙忍俊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云夕姑娘,在海上遇上大雾和风浪,无意中到我们东溟的。云夕姑娘确实是武艺高强,琴技高超。」转而对正靠着琴案看着他们的女子道:「云姑娘,这是我东溟之主,北王。」 风夕闻言直接从凉亭掠了出来,带着好奇打量着北王,一会儿才悠悠道:「原来东溟之主长你这样么……」 北王对风夕不礼貌的打量并不介意,看着面容清俊,不施脂粉的女子,也奇怪道:「姑娘原以为东溟之主应该是长怎样呢?」 第54页 清浅一笑,风夕看着北王的眼睛,清晰地道:「我来东溟大半个月了,看这东溟岛的居民家家藏兵器,就连街上的行人亦大多会武,以为这东溟岛有尚武之风,其主应该是个尚武之人才是,不过……北王陛下你,武功恐怕仅属平常。」 北王眼中闪过一丝深思,但转瞬便被笑容掩去,「姑娘好眼力啊。」 北王眼中那一抹深思自然被风夕看在眼底,不过也并不在意,「开始云公子说低估了我的武功,而你却说我好眼力。我倒是觉得东溟的人说话都很有意思呢。」略带讽刺地笑了笑,风夕直指两人语带防备的试探。 「云姑娘是胸怀坦荡之人,而我们做不成胸怀坦荡的人。」北王和云尔笙对视了一眼,但对风夕的直言都不曾在意,反而有些羡慕。是的,是羡慕!他们所背负的,所处的位置,都决定了他们要步步算计,小心经营,对人得防之备之。而这女子是不小心流落至东溟,但才半月之久就发现了东溟的异象,的确是武功才智皆胜过常人。他们心里有疑惑有防备,语气中带着试探。而风夕的讽刺是不留情面,但也坦荡。 「呵呵……」风夕闻言轻笑,「二位得为一方百姓,不像我一江湖人。如此想来,倒也可以理解谋算经营的必要了,可能相较而言,胸怀坦荡不及那些重要吧。」 很是平常的话语,似是洒然地将二人的溢于言表的防备置于一边,话语听来像是理解,但又还是像讽刺。澄澈的眸子漫不经心的扫过两人,「云公子,我酒量不错的,这一壶酒可见底了哦。」 云尔笙一笑,挥手示意下人去把酒呈上来。北王这个不请自来的人亦坐下。三人都不是小气之人,把酒言欢,好不快意。 翌日, 在北峰最高处,是北王的宫殿,海微宫。 在侧殿的南书房里,许多武将齐聚于此,向北王报告军队的训练进展,及东溟的海防状况。因地势极高,海微宫的气温本来就比较低,威严的大殿更显得森冷。两个时辰后,武将陆续从书房告退,只有云尔笙和北王仍留在书房内,云尔笙俯身看着桌上放置的大幅地图,而北王则若有所思。 半晌,北王才道:「云姑娘现今是住在你的云暝宫?」 云尔笙重新在座位坐下,点点头。 北王眯着眼睛看着云尔笙的动作,撇撇嘴:「看你这幅温文尔雅的样子,实在不像是武功高强的样子啊。」 被评为温文尔雅的男子依旧淡定地喝了口茶,「你嫉妒我武功好就直说……再说了,谁要你当初练武时不肯下力气。」顿了顿,又道:「不就是昨天云夕姑娘说了句你武功仅属平常么……」 「我嫉妒你作甚?本王才不逞匹夫之勇呢。」北王气急地道,但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尔笙,你说这云姑娘对东溟有没有恶意?」 「目前看来,她对东溟没有恶意,而且,她只身一人,能对东溟造成什么恶意?」说到正事,云尔笙也不再开玩笑了,想了想才回道。「她一直在等着家人寻来,来东溟也只是意外。我本来想,等到我们出兵皇朝之时,再送她出去的,这样,也就不会泄露我们的计划了。」 北王抚着手指上的扳指,「尔笙,我觉得她很特别。那曲琴音,真是知音一般。若我想娶她为妃,她可会答应?」 这下轮到云尔笙诧异了,「昨日看你那么赞赏她,我就知道你对她上了心,但也没想到,你居然才见她一面便想娶她为妃。」 对上云尔笙诧异的目光,北王并不躲避,缓缓道:「这世间女子,不外乎四种,浅而清澈的女子,浅而浑浊的女子,深而浑浊的女子,深而清澈的女子。第一种女子单纯,但也只有单纯。第二、三种女子不单纯,却太不纯粹。而第四种女子,是经歷了俗世的风雨和坎坷,经歷了磨砺和奔波,仍能保持着一份纯粹。有智慧而纯粹,尔笙,云夕就是第四种女子。(这四种女子的分类不是我原创啊,是我在网上看到的,具体地址我不记得了,这里引用一下,特作说明)」 云尔笙不得不承认,北王说得对。云夕眼神澄澈,但的确有看穿他人的锐利。 「这世间,聪明的女子很多,但称得上智慧的女子的却不多,她的确称得上智慧。」云尔笙淡淡道。看着北王,温和的眼神变得锐利,「擎云,我们都记我们身上背负着什么。你想做的,我不阻止你,她若愿嫁你,也是为我东溟添一助力。」说到最后,云尔笙淡淡一晒,「不过,我不认为你能得逞。」 北王北擎云皱了皱眉,有点气苦地听着下属兼好友带着看好戏的语气说的话,然后云尔笙直接放下茶杯走出了南书房,只剩北擎云无奈地笑看着好友的背影,呃……其实,他自己也认为自己得逞的可能很小。 而当风夕听到北擎云的话时,则是哭笑不得,这年头的帝王之才似乎都是出手没有迂迴的人,先是皇朝,现在又是北擎云,都是直接问自己愿不愿意嫁。不过……自己似乎掉价了啊,好歹皇朝还是答应娶自己为后,嫁给黑狐狸那也是标准的后宫之主啊,怎么现在就成妃了? 在云暝宫的雕栏玉砌的游廊里,昊日当空,微风轻拂,北擎云看着随意靠着游廊的女子在听到自己的请求后,脸色变得很是古怪,似是皱眉,又似是想笑,他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么?「云姑娘,你……意下如何?」 第55页 回过神来的风夕对上北擎云的俊脸,本来感觉好笑,但看到北擎云带着笑意的眼神中藏着一丝希冀时不禁敛了笑容,正色道:「我想能让北王说出这么一番话,绝对是我的荣幸。不过北王忘了问我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了……比如说,我嫁人了。」 第41章 黑狐狸现身 才不过几天时间,东溟岛的高层官员几乎都知道了北峰云暝宫出现了一个叫云夕的神秘女子,且其武功高强,能与云尔笙战成平手。一时之间,北峰宫殿的人皆议论纷纷。 云暝宫的规模在北峰宫殿中来说算是中等的,最靠近主殿的宫殿是云意殿和春深阁,云意殿和春深阁毗邻,在二者之间,更是有一株五人合抱方能抱住的大树,枝繁叶茂,绿意盎然,这株古树确实能给人「云意春深」之感。而云意殿正是风夕如今的住处。因为嫌弃云意殿寝居的阳光全被古树遮住了,所以在下午这段好眠的时光,风夕果断在古树的粗大枝桠上躺下了,阳光透过繁密的树叶,点点落在风夕身上,整个人都感觉暖暖的,舒心地闭了眼,打算惬意地睡个觉。 然而才不过一个半时辰,风夕就被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吵醒了,即使仍闭着眼睛,但说话的声音还是不依不饶地钻进了风夕的耳朵,果然,武功太好导致五感太灵就是有坏处的。手略略一抬,树下细细私语的人便感到脚下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皆吓了一跳,但定睛一看又不见什么东西,更是觉得恐怖,惊恐之下,一个女孩立刻拉着另外一个踏着小碎步走了。 树上的风夕素手摘下身旁的一片绿叶,轻轻摩挲着叶子的脉络,若有所思的睁开眼。树下的两个人想必就是云暝宫的婢女,两人开玩笑似的揣测着她的未来身份,显然,外人并不知道北擎云曾向自己求过婚,但北擎云时常驾临云暝宫找自己品酒品茶品琴的行为估计早就落在了她们眼里,是以皆猜测着她的未来身份。 那日自己说了自己已经嫁人,北王虽讶异且有些尴尬,但最后还是一笑,坦然道歉说唐突了。之后虽有频繁来云暝宫找自己品茶下棋,但也只是以朋友的欣赏。想到那晚北擎云说他註定做不成胸怀坦荡的人,风夕想告诉他其实他的做法也是一种坦荡。因为也有些欣赏,对北擎云品茶酒和下棋之类的邀约风夕也欣然接受。再说品酒品茶赌棋亦有云尔笙的一份子在,不料宫里还有这样子的传言。 随手扔掉手里的树叶,一手该在脸上,风夕嘟囔着:「都是蹭吃蹭喝,怎么蹭那黑狐狸的就没这么麻烦呢……」 心中百念转过,但最终还是懒得理,也没敌过依旧温暖的日光,转醒的风夕又沉入了梦乡。 云尔笙则遣了婢女来找风夕,却得到没见到人多的消息。略略思索后抱着试试的心态跃上了云意殿和春深阁之间的古树,果然就见到了正在树上酣眠的女子。心里不禁同情了北王一把,真是不公平啊,他被后宫那些女人和前殿那些大臣的连番相问给逼得青筋暴跳,而谣言的主角却依旧好眠,真是……待遇区别大啊! 云尔笙并没出声叫醒风夕,只是静静地等着,习武之人尤其是武功高强之人的五感特别灵敏,估计在他靠近五丈时,云夕就有感觉了,只是知道没有敌意才没有立刻醒。果然,不一会儿,本来酣眠的女子的眼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地扫了云尔笙一眼,撇撇嘴,「我说云公子啊,我想让阳光陪我睡个好觉怎么这么难啊……」 轻轻在树枝上坐下,云尔笙笑着说道:「整个北峰宫殿,恐怕就只有姑娘可以如此好眠了。」 这话的深层含义风夕当然听得出来,却并不在意,「在其位,谋其责嘛。那么多人跪他敬他,他听点牢骚实在很正常。」 闻言云尔笙不禁挑眉,「这么说云姑娘知道这事」他还以为这云姑娘除了吃饭睡觉喝酒什么都不理的呢。 「知道不久而已。」风夕依旧舒服地躺着,声音也懒洋洋的。「能够当上王后的人,果然都不是寻常人啊。」 以风夕的聪慧能猜到这一点,云尔笙已经见怪不怪了,虽然依旧问了声「姑娘何出此言」,但语气并不惊讶,对风夕的论断也不觉得突兀。 「云公子啊,才这么几天时间,就能让一个宫中婢女知道这些,并乐此不疲的作着各种猜测,那想必那些身份更高的人更清楚咯。北王有一后两妃,王后还育有东溟的太子,不论是能力还是利益相关,都足够让我判断了。」 「是啊,那王后的父亲还是军方的大臣,一听利益攸关,就煽动着朝中关系好的同事一同向北王『劝谏』来了。他现在还在海微宫应付那群大臣呢。」云尔笙淡淡地道,语气中藏着些幸灾乐祸。 「应付?」风夕淡淡一晒,摇了摇头。 云尔笙见风夕如此反应,自然明白风夕认为作为王反而被臣子挟持,实在是君威不振。也摇了摇头,「姑娘误会了,柳大人倒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大臣,并非倚老卖老的人,只是他中年才得王后这一女,是以比较纵容和溺爱。」说到北王后,云尔笙也撇了撇嘴,「若柳大人也是恃宠而骄之人,他倒懒得应付了。」 听着云尔笙清晰地道出了权力糖衣下的弯弯绕绕,风夕倒是没太注意他的话,而是看着他的表情,他的表情依旧淡泊,「云公子,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从没想过你竟是朝堂之人。我倒是想,你像是个不问世事的隐士,淡泊名利。」 第56页 云尔笙怔了一下,「高居庙堂也不一定代表就是为了名利不是?」 「的确不是为了名利,只是你这淡泊的性子实在不像宦海沉浮之人该有的。」 「宦海沉浮……也是没有选择的。」云尔笙淡淡一语却已道尽无奈和寂寥。 风夕听得到这话里的无望和悲哀,也不并在说什么,她不知道他们身上背负着什么,经歷过什么,哪有资格评说呢?云尔笙性子淡泊,比北王小,但却是似哥哥般扶持着北王,哪怕是宦海浮沉。她听得出云尔笙话里的无奈,可世事本就多有无奈。 「在下倒是真羡慕云姑娘,洒脱不羁,坦荡从容,自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云尔笙笑看着风夕。 风夕扬眉,笑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倒是任性惯了。」 云尔笙正准备回话,却陡然顿住了,然后一名黑衣人凭空出现在古树下,单膝跪地禀报导:「少主,东溟海域内忽然闯入一艘黑船,反利用雾障破了万将军的防线,现已上岸,来者大约五十多人,但个个是顶尖的高手,据万将军传来的消息,他们除了防御,倒是不乱杀人,而且……」黑衣人瞄了一眼少主身边的白色身影,才说道:「领头的男子称他是来寻找在海上遇上风暴和大雾而失散的妻子的,并无恶意。」 风夕早已在听到第一句时坐了起来,听到后面更是眼神发亮。而云尔笙则明白了隐卫为何直接当着风夕的面便禀报了,看着女子晶亮的眼神,不禁为擎云嘆息了一声。 「云公子,我想,是我的家人找我来了。」眉眼弯弯地看着云尔笙,风夕唇角越扬越高,心里的欢欣根本懒得去压抑。 按照东溟岛的计划,东溟岛内已经是草木皆兵,高度戒备了。而多年未出过问题的雾障却被人反利用了,导致有人闯入东溟岛中,硬闯的人一个个还都是顶尖的高手,这不能不让东溟岛军方的人生疑。即使北王有密旨说其是云夕姑娘的家人,但军方大臣还是派了1000人「护送」这50余人进都城。 即使周围环绕着1000铁骑,丰息也依旧是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的闲适,嘴角微微勾着,墨玉般的眸子直视前方,闪着点点期待,那女人…… 在北峰海微宫之下,云暝宫之上的干霄宫,本是百官朝拜议事的大殿,今日却是北王接见丰息之所,因并非国事,所以大殿除了云尔笙和几个近臣外人并不多,风夕眼睛掠过众人,耸了耸肩,居然是如此忌惮那只黑狐狸啊…… 北王则是有点儿心思复杂地看了风夕一眼,然后说请远客。 不消多时一身玄裳的丰息泰然自若地走进大殿,束着白玉冠,但额前还是有一缕黑丝斜在额际,和墨色的玉月融为一体,模煳了墨玉月的形状,虽然一看就知道有额饰,但并看不清楚。高挺的鼻樑,雍雅的浅笑,漆黑的眸子轻轻扫过每一个人,眸光与风夕相碰时幽深了几分,「女人,看来你在东溟还过得不错。」 风夕笑得有些张扬,走向丰息,「黑狐狸,彼此彼此啊。」 丰息看到在场的人显然因他二人的称唿而有些疑惑,但并不理会,向北王一揖,风度翩翩,「在下兰丰,为寻妻子而偶入东溟,有幸得见东溟之主,实是荣幸。」 音若环佩相扣,温言入耳,让人实在生不起恶感。北王也不会输了风度,当下笑着客气道:「兰公子哪里话,我东溟难得见一两个远客,如今公子夫妇二人偶入东溟,皆乃缘分。」 风夕笑笑,并不说话,然而却一边用传音入密对丰息道:「难得啊,黑狐狸你今天居然这么快就出来了,平时不都要折腾个半天么?」 一见面就是这种久违的斗嘴,丰息眉目不动,但同样以传音入密回道:「女人,我这不是怕你被人抢去当王后了么。」 丰息一边与北王寒暄,一边在得空时用传音入密和风夕斗嘴,不过他还不知道,他本是给那女人添堵的话……是事实。 北擎云得承认,眼前这个男子,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和云夕站在一起都是一对璧人,匹配无比。识趣地不再试探寒暄,请二人在云暝宫的云意殿住下,就像在家里般随意云云。 而观察力惊人的丰公子则在回住所的路上不经意地道:「女人,你该不会真的差点被那北王抢去当王后吧。」 风女侠一时语塞。但立刻义正言辞地道:「我非常认真地告诉他我嫁人了的。」 「哦?我以为夫人是以北王有一后二妃为由拒绝的呢。」丰息语气淡淡,但也含着讽意。当初皇朝求婚时她不就是以要求丈夫只她一个而婉拒的么。 风夕当然听得出丰息话中暗含的不爽,嘴角含笑地瞟了丰息一眼,「那时与这时,怎相同。」 那时我们前路充满了不确定,都有些裹足不前。而如今……丰息含笑睇她一眼,「夫人所言甚是!」 第42章 宴无好宴 本以为会成为北王王妃的神秘姑娘云夕居然是有丈夫的,而且其丈夫长得如此俊朗,这一认知让在云意殿伺候的婢女们看向风夕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艷羡,然后又贪恋地看了看丰息。风夕早就对黑狐狸招蜂引蝶的能力有免疫力了,而丰息则更是习惯了这种眼神。 步入云意殿,丰息悠然打量着殿内布置,似有品评之意的摇了摇头,风夕顺着丰息的眼光看过去,看到一个金樽置于陈列柜中,和满室的素雅很不协调,瞟了一眼丰息,风女侠警告道:「黑狐狸,这可是别人的地盘,把你的挑剔劲儿收一收啊。」 第57页 丰息一笑,倒真的没说什么也没挑剔什么,只是眼不见为净地移开了目光。 「黑狐狸,你怎么才来?」手执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移到丰息面前,自己端着另一杯喝着,不经意地问道。 「这东溟岛存在了许多年却没被发现,皆因为其岛外有大雾,你也知道,雾是出海人的大忌,一旦在海上迷失方向,很是危险。我派人找了许多天,才探听到有一处终年大雾,后来又在那雾区附近看到了你的酒瓶,才确定了你在哪。」丰息亦端着茶杯,闻了闻,浅浅喝了一口,缓缓道。 「哼……黑狐狸你居然找了这么久,我都快在东溟待烦了!」风女侠不依不饶的指控。 丰息状似疑惑的挑眉,「夫人你不是在东溟过得不错么,怎会厌烦。」 风夕顿了一下,在东溟,的确云尔笙虽戒备她但不曾亏待她,北擎云更是倾心于她。但是……她并不畅快,以往她在黑狐狸那蹭吃蹭喝,惹了麻烦让黑狐狸解决,她都觉得很理所当然。而仅在东溟王宫待了几天,听到那传言时她心中是极为厌烦的,可是,以往江湖人对白风黑息之间的似敌非友的暧昧也颇有议论,但她却没有厌烦。箇中缘由风夕自是瞭然于胸,但却还是苦着脸对丰公子道:「在东溟是还不错啊,可是,东溟的食物没有黑狐狸你做的好吃、酒也没有你收藏的那些香醇……最重要的是,黑狐狸,找你蹭吃蹭喝帮你散财,我会觉得我是在为天下被你仁义外表给骗了的人讨回公道,这种成就感在东溟找不到啊。」 丰息看着依旧白衣的女子坐在自己身侧,歪着头看着自己,虽故意一副苦着脸的样子,但秋水眸中带着点点戏嚯的笑意,朱唇轻启,便是俏言嚯语。丰息觉得心中无比踏实,哪怕在看到她传出的酒瓶知道她无恙时,心中也未曾踏实过,但现在,她依然安好地坐在自己身侧,和自己斗嘴……哪里还会在意她那玩笑似的讥讽呢?「你就不怕我以为你葬身大海了么?」 风夕非常能适应话题的跳跃,只是对丰息的问话怔了一下,那双墨玉般的眸子依旧平静,但有着不容她忽视的温柔,「说实话,我还真没想过那个可能。不过再等半个月你不来我也打算自己想办法出去了。黑狐狸,若你真以为我葬身大海了,那我就站到你面前证明我还活着嘛。天涯海角,不见不休。」 丰息轻笑起来,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女人,真难得这次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我想依你这祸害人的功力,应该是属于祸害遗千年那一类型的,为了不让你祸害东溟百姓,我还是得快点儿找到你才行。」 风夕白了丰息一眼,她就知道这狐狸不会肯吃亏的。她讥讽过去,他一定会讥讽过来。 「这东溟岛很是怪异啊,在这岛附近并没有任何国家或势力可以威胁到东溟岛,可是他们几乎全民皆兵。而且,当初想挑动皇朝黑白两道血拼的也是他们,动机颇为复杂啊。」丰息忽然想到了这个发现,依旧是笑着道,眼眸转向风夕,很明显,询问她的看法。 提到这个,风夕皱了皱眉,「是很怪异,他们像是背负着什么责任的人。」 「责任?」丰息诧异了一下。 「懒得想了,黑狐狸,我猜今晚一定有宴会,你这么大阵仗进来,一定要拉拢一番的。还有时间我先去睡个觉啊。」风夕懒懒起身,打了个呵欠。 「你在这不应该是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么,还没睡饱?」桃花眼一挑,丰息也有些无语。 风夕则哼了一声往内室走去,难道要她告诉这黑狐狸她今天为了某个人起早了么? 果如风夕所料,傍晚时分,云尔笙便亲自来了云意殿,自然,那时,风夕还在会周公,云氏少主和丰公子在云意殿的大厅寒暄了许久,据说「相谈甚欢」,不过事后风夕听到这个只撇了撇嘴,她可以猜到当时两个人一个是想方设法试探,另一个是想方设法打太极。最后云少主有没有问到什么估计只有北王知道了。 在赴宴前,风夕好奇的问过丰息,「你们聊了两个时辰,到底聊了些什么可以聊这么久?」 丰息则淡淡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云公子过来说,贵客驾临东溟岛,他们应该尽地主之谊,所以今晚设宴为我接风。亦庆祝你我夫妻团聚。」 风夕瞭然点头,想必云尔笙并非没问什么,而是没问到什么有含金量的答案吧。浅浅嘆了一口气,「但愿不是敌人。」 丰息自然地牵住风夕的手,迈了几步方道:「但若是敌人呢?」 侧首看着丰息,风夕勾唇,「那就做各自该做的吧!」 可以看出北擎云的确是十分重视二人的,不仅在正殿,宴会里除了北王和云尔笙,还有数十名将军和文臣,皆是品阶上等的。如此多的贵人为两个甚至不是本岛的人接风。 北擎云举杯,褐色的眸子里有着丝矜持的笑意,端是威严,「兰夫人武艺高强,不让鬚眉,兰公子更是才智双全。我东溟一向佩服能人,今日特设宴款待二位。不说其他,一醉方休!」 对于这种场面话风夕不想接口,而丰息则自然地接道:「北王过奖了,该在下惭愧才是,和拙荆居然还误打误撞闯了北王的岛。」 风夕这下摇晃了一下手中的杯子,笑道:「寒暄就到此为止吧,北王,我还是对你所言『一醉方休』比较欣赏。」 第58页 对这种无礼的话,北王和云尔笙都只是一笑而过,而其他大臣则反应各不相同,那个对自己嗤之以鼻的风夕倒是认识,那就是所谓的王后的爹。 目光和丰息轻轻碰了一下,二人都胸中瞭然,这满殿的繁华只是假象,而他们至今都不太懂北王想干什么。这的确算是拉拢了,但是他一个东溟之主,又何必要拉拢两个武林人呢? 直到宴会结束,已有些许醉意的北王邀二人同往海微宫,风夕心中轻嘆一口气,不知该不该期待。绵延几百年的恩怨情仇,束缚着东溟世世代代的责任,想必他们今晚都可以了解了。 第43章 北海旧事 文臣武将虽然都是善意地敬酒寒暄,但言语中不乏刺探,风夕一直似笑非笑地端着酒杯尝着佳肴,并不接口。而丰息则礼数周到,对各家的寒暄和问题都会说两句,态度很是温和诚恳,可是……就是不会有任何实质性消息给你。 云尔笙看到这样的场面,眉心一簇,最终也只能无奈的笑了。这位兰丰公子只带了50余人,个个是顶尖的高手,给了军方很大的震撼,几番商量下,重臣们都认为如此人才一定要笼络之,若不能用之便只能杀之。才有了今晚的宴会。可是云尔笙能感觉到这个男子绝不似他表面的温文尔雅,今天下午和他「闲谈」就可以知道他绝对不简单,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文才武功不让鬚眉的云夕。 宴会结束,看到擎云邀他们去海微宫,云尔笙也不能放松下来,但是……若能笼络,的确是最好的了。 丰息在心里估算着东溟的实力,对北王的相邀,是意料之中,也有些期待。 海微宫『思祖阁』,虽灯火通明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推开那扇厚厚的朱门,映入眼底的是满室的灵位。北王回头看到两人有些诧异的表情,解释道:「这是我王族祖上的灵位,还有当年为护送祖上来东溟而死的功臣的灵位。」 风夕细细看着正前方的北王族先祖灵位,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如此说来,北王族并非土生土长的东溟人?」 北王微微一笑,但那略显威严的面孔上却隐带愤恨,「自然不是,这东溟岛在几百年前本是荒岛。」 丰息淡淡地看了北王一眼,「看来北王想告诉我们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是。」北王爽快承认,「六百多年前,我的先祖们,是生长在北海之滨的。」 「北海国?」丰息语气微扬,目光倏然凝在北王族的灵位上。 听到丰息的话北王有些恍惚,「想不到现在还有人能知道当年的北海国。对,是北海国。北海自建国以来传世三十九代,一直四邻友好,不曾与他国动干戈。可六百多年前,东朝建国后,始帝东始修好大喜功,犹不满足其王国的广大,发兵北海,欲在其王图上再添一角。北海本是小国,又岂能与强大的东朝铁骑抗衡,不过数月时间,一个传世七百余年的王朝便在铁蹄下湮灭。我北海绵延七百余年的国祚啊,即使是大东也不过六百余年的歷史。」 风夕转向北王,清俊的面容上带着一丝疑惑,「敢问北王为何要告诉我二人这些?」 「以云夕的聪慧,猜不到本王的意思么?」 风夕呵呵一笑,「我初至东溟发现东溟人家家藏兵器,且人人会武,当初这一发现让北王和云公子皆戒备有加。而今想来,那是因为东溟百姓本就是东溟军队的预备军吧?北海国被灭,你北王族不忘国雠家恨,练兵尚武,那……想必是要復国报仇吧。」 復国报仇四字入耳,北王面容一肃,「是!当年北海王和数百护卫逃出北海王城,却被东朝七大将之一的凤影将军发现并领兵追杀,若非在海上遇上风暴,而风独影无海战经验,我北海一族就要亡绝了。及时逃过了追杀,后来到达东溟岛上时,包括北海王在内也只有13人活着。才13人啊!后来北海王和12臣将滴血盟誓,定要灭东朝以报国雠家恨,定要回归北海重建家园!后代子孙秉承其志,永世不敢忘。」 当年那么惨烈的经歷在几百年后化为了一个束缚东溟所有人的责任,这国雠家恨令丰息风夕都听得皱了皱眉,良久后,才闻得丰息悠悠道:「北王想向东朝,可是,东朝也已成为歷史,还如何能復仇呢?」 「当年东始修和他那七位弟弟妹妹不是情谊深重么?如今坐拥天下的不正是那八个中皇荻的后人么……」北王嘆息一声,「何况,我们只是想拿回本属于我们的一切,只是想回家重建家园而已。」 「北王告诉我二人,是想要我二人帮忙么?」丰息浅笑着望向北王。 北王深深望了兰丰一眼,「兰公子能利用雾障反制我东溟,自是智谋不凡,且兰公子和云夕皆是武艺高强,手下又能人众多,若是能助我復国,必定是我北海的恩人。若事成,我愿以王爵相许。」 丰息并不接北王的话茬,偏首看向满室的灵位,粗略扫过,道:「一直都是北王在说故事,却毫无凭证呢……」 北擎云闻言面露犹豫,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走向北海王族先祖灵位,在位置最尊的灵位下取出一样东西,神色十分恭谨,注视着手上的物件,道:「此物为证!」 那是一块约莫两寸高的四方白玉,玉之顶部雕有雄鹰,鹰眼以黑宝石镶嵌,敛翅傲视,十分的威仪有神,玉之底部刻有「天授北海」四字。 第59页 是北海国的传国玉玺! 明明在北海国公主北璇玑代表北海投降时从城墙上摔下的北海国传国玉玺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风夕眼神一利,复杂地看了眼玉玺,看了眼北擎云,说起来,风氏与北家的纠葛也不小呢,当年若非北璇玑接应刺客进宫,风独影岂会死?「北王似乎忘了我二人也来自皇朝呢。」 北擎云直视风夕,「本王知道,但更知道兰公子和云夕皆是何等智绝才高。亦钦羡二位之才,所以才邀二位共图大业。」见二人依然不说话,北擎云诚恳地道:「请二位细细思量一下,一天后给我答覆如何?」 风夕和黑狐狸对视一眼,点头贊同。 回到云意殿,风夕身子一纵,跃到了软榻上,感嘆地道:「黑狐狸,怎么咱们到哪都能碰到王族啊?上次是山尤,这次更甚,居然是六百年前的北海遗族。」 丰息轻松地耸肩,「北海国传国玉玺居然还在,看来当年璇玑公主摔碎的是假的了。」 「北璇玑从城墙上摔下来,玉玺都成了粉碎,谁还有那闲心那本事分辨玉玺是真是假?」风夕闭目懒懒道。「黑狐狸,你觉不觉得咱们知道的六百年的歷史和北王说的不一样?」 「是有出入,不过歷史真相……谁知道呢?」丰息喝了杯茶,走向软榻,手臂用巧力将风夕送到了软榻内侧,自己亦舒服地躺了上去。 「黑狐狸,内室有床,你累了也不要来和我抢地盘啊。」风夕不满地嘟囔,但是看到某狐狸眉目间的疲惫,本来略带内力挥过去的手臂又收了回来…… 「你不想想如何应对?」丰息舒服地闭目。 「应对?黑狐狸你真只带了50余人来?」风夕半撑着手臂坐了起来,道。 「我的确只带了50余人,不过可能还有些家人会不放心我俩的安危……你说呢?」丰息缓缓睁开双目,幽深的眸子流光四射,带着风夕能看得懂的狡黠。 白了丰息一眼,风夕重又躺下,微微嘆了口气,「其实这北王也算是英主,我甩掉云尔笙暗探的那段日子走了些地方,发现这东溟虽不为人知但并不闭塞,他们有学习东朝人的文化,学习芜射的国鍊冶兵器技术,学习山尤人的织锦技术,民间还有人会采蜚人的古武艺,按东溟情况来说也是国富民强的。」 「北擎云的确不昏庸,但却从未出过东溟岛吧?见识远却并不算高瞻远瞩,他们能派人去各国学习先进技术,但是他们本身却未去实战体验过,终究……太乐观了些。」 「其实他们想復国的执着倒让我想起了久微,他们也不过想回家而已。」风夕縴手挡住眼睛,缓慢地道,「只是久罗族当年确实无辜,而北海国灭国说到底还是北海王的野心,不然威烈帝也不会在建国之初,根基不稳时就大肆兴战了。」 「黑狐狸,秋九霜出兵山尤战况怎么样了?」 「顺,不日便能凯旋。」 「我们也快些解决完,早点回家吧。」 修长的手轻轻握住纤细的玉手,丰息低沉悦耳的声音在风夕耳边道:「然,固吾所愿。」 室内一室温馨,只是不久后风夕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呀!黑狐狸,刚刚北王许你王爵是吧?本来一国之王居然只能被许以王爵了,这是不是越混越回去了呢?」 「夫人所言甚是,想当初皇朝还许夫人后位,而北王许夫人妃位,莫非这也是夫人越混越回去了?」 「…………」 第44章 东溟梦折 两个『越混越回去』了的人在软榻上僵持起来,风夕眼眸一转,左手一抬,袖中白绫便显露出来,丰息不慌不忙地坐起身,亦抬手缠上绕来的白绫。 风夕手腕一抖,内力灌入白绫,丰息一时不妨往后仰去,若非反应得快,我们英明神武温文尔雅的丰息公子就得到地上去了……见此情状风女侠笑的得意,嘴角一翘道:「黑狐狸,谁要是下了软榻,可就算输咯。」 话音一落,白绫便又像丰息掀去。丰息剑眉高挑,这软榻是挨着墙放置的,他在外侧,这女人在内侧……怎么算都是他吃亏。 但是……我们丰息公子又岂是肯吃亏的人?不理会风夕的得意,丰公子欺身上前,右手绕住那灵活的白绫,手与手相绕,脚与脚相缠,两人的脸也只离着不过几寸的距离,都可以看到对方眼眸中自己的倒影。 都不禁撤去了手中的内力,失去控制的白绫也缓缓地垂下来,风夕白玉般的脸显现了点点红晕,这略带娇羞的表情让丰息看得心中一盪…… 且将那香囊暗解,且将那罗带轻分,且将那鸳鸯曲唱,且将那琉璃盏熄……哪怕身处危险环绕的东溟,哪怕是在不属于自己的宫殿,此刻心里眼里除了眼前之人,再无其他! 良久只闻得一声夜半私语,消逝在这温暖的云意殿,「都说小别胜新婚,古人诚不欺吾。」 风女侠对这句戏言的反应就是给了丰公子一拳。 翌日 在北峰下的驿馆里,周遭有不少人在监视,甚至都城的巡防营还会借着巡逻来此处查看一番。按说一个小小的驿馆,即使是东溟之主的王宫脚下的,也不应该得到这么大的关注。但是这里住着那个神秘男子的五十余个家人,就不一样了。 当初丰息等人被军队『护送』着进的都城,然后在进宫前,东溟又将五十余家人安置在北峰之下的驿馆,独请丰息进宫,对这种明显的防备丰息倒是眉都不挑的答应下来。在闯入东溟时这五十人的实力是如何,军方之人有目共睹,是以监控十分严密。而正在驿馆客间里打坐休息的钟离对驿馆外那么多人监控十分不满,钟园似有感应一般也睁开了眼睛,望了自己兄弟一眼,「随他们去吧。」 第60页 钟离则无奈的皱眉:「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看着我们有什么意义啊,公子早就安排好了的。」 「他们要是能看穿公子的安排也就不会在这躲着餵蚊子了。」钟园不咸不淡地回道。 钟离撇嘴:「公子另外安排的人应该差不多都行动了吧?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再等等。」 在他们被人监视等待时机行动时,他们的公子和夫人已经在北峰的海微宫了。 海微宫最为隐秘庄严地『思祖阁』内,北擎云惊讶地看着不知何时进来的两人,但很快就淡定下来,面色凝重地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二位是专程来找本王的么?」 丰息漫不经心地看了北擎云一眼,「是,我二人特地来找北王的。」 「本王昨日许以王爵邀兰公子和夫人一起创百世基业,可是二位此番前来不像是来答应本王的。」 风夕双眼注目北王,眼神依旧澄澈,但却不再有盈盈笑意,而是满目严肃,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的北王能明显感觉到不同,似乎站在他面前和他对视的不是他曾倾心的女子,而是一个庄严地女王,一身简单的白袍也掩不住她的华贵尊然。风夕启唇,「百世基业?北王可想过这百世基业得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才能换来?」 北擎云从来没怀疑过这个女子的智慧,能透过那荣华富贵看到底下的代价一点都不奇怪,但是以往总是似笑非笑地说几句,何曾用过此等相当于质问的语气?静静看着女子,「云夕,当初毁掉我北海百世基业时,我北海也死去了那么多无辜之人呢。」 「我对北海歷史的认知和北王所言略有出入,不知北王可否愿意听听。」 「当然。」 「大东建国初期,北海国也确实国主英明,百姓富足,不过后来北海王并不满足这种局面,趁着大东刚建国,根基不稳,便与当时的蒙成王私下订了协议,约好一起出兵大东,这个协议的另一个佐证,是当年有一位北海国的公主嫁给了蒙成王。不过时机不好,蒙成国内因王位之争而出了乱子,未能及时出兵和北海相合。北海被灭。」风夕一字一句道。 北王脸色一变,「云夕你所言是大东人撰写的歷史,自然是诋毁我北海的。」 风夕摇头,「大东不需要诋毁北海,威烈帝在将北海收入东朝版图之后就焚烧了北海的许多书籍,派能人治理北海。后世之人更多的是连北海国是否真的存在都不知道,史书何须诋毁?」 丰息目光自灵位幽幽扫过,「的确不需诋毁,更何况,我二人所知的真相併不来自于歷史,而来自于我先祖的手札。」 「但那又如何?歷史真相如何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北海当年的确亡国,我北海百年基业最后只剩13人存活,在这荒岛苦苦求生,只为有朝一日重回故土,重建家园!」北擎云深褐色的眸子里风云涌动,如刀般的眼神射向黑白并立的两人。「你们……是何人之后?」 「重回故土?你们这里叫东溟,再回到北海之滨恐怕才会是背井离乡吧。」丰息轻轻摇头,眼神中一丝波动也无。顿了顿,丰息笑道:「云公子,既然来了何不进来?」 北擎云的武功一般,听到丰息的话转瞬将目光移向大门,果然,厚厚朱门被云尔笙推开,现出依旧平静淡然地脸孔。步入殿中,上下打量了一番北王,确定没事,云尔笙才转头对丰息二人道:「我该唤二位丰公子,风女侠呢,还是唤息王风王的好?」云尔笙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地笑意,「江湖中闻名十数年的白风黑息,名动天下的风息双王亲至东溟,实在是东溟之幸。」 风夕看他淡然地脸上依旧带着笑意,怅然道:「化名与君相交,实非我愿。」 「我知道。」云尔笙笑着点头,甚至还开玩笑道:「若是不化名,早知风王到此,我一定早就着人杀人灭口了。」 丰息眼带欣赏地看着云尔笙,「云公子实在不像是朝堂之人。」 「息王与风王不愧是夫妻,这话风王也和我说过呢。」云尔笙第二次听到这话,笑容中也带上丝无奈,「不过有些责任是我生下来便要担负的,不管北海的灭亡是东始修的野心还是北海王的野心,或者是歷史的进程都好,我北海朝廷最后只剩13人存活,这等血海深仇,復仇回家早就是东溟世世代代的责任了。我知以风王息王之仁,定不忍苍生再陷战火,不过我东溟也有东溟的坚持。」 风夕平静地看着他,立场不同,无谓对错。 「不知在下可有幸领教二位问鼎天下的武功?」云尔笙依旧彬彬有礼,尔雅如昔。 北擎云对云尔笙揭露的二人身份倒无多少诧异,何况对风息双王,也并不陌生,本来东末年间便可出兵东朝,可惜东朝争天骑、墨羽骑、风云骑勇勐,他听信朝臣建议而暂时掩下。后来本来打算等皇王和风息双王两败俱伤时再坐收渔翁之利,却哪料两人弃位归隐。如今……也有机会出兵了,这两人却来了,难道北海王族后人无论如何都斗不过那些人的后人么?北擎云面容严肃但镇定地听着云尔笙和风夕的对答。 风夕眉眼一弯,向前走了一步,「与云公子一战,亦我之幸。」 丰息一笑,退至一旁,同时对北擎云道:「北王,看来我二人只能观战了。」 这里四人只有北擎云武功最低,但丰息明显没有占这个便宜的意思,是以北擎云也领情,挑眉回以一笑,「多谢。」 第61页 这一站没有迂迴,二人都不似在云暝宫竹林里的比试一般,试探着对方的深浅。风夕袖中白绫飞出,出手便是家传绝学凤啸九天。云尔笙内力注于掌中,一触,便是十成十的『云火掌』。 他们都知道,只有毫不留情的击败对手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也是最好的结局。是以出手都是自己的绝技。不知过了多久,空中武力相交的两人霎时分开,风夕退后数步稳住身形,而云尔笙则退后了数十步才停下,嘴角不断流出血丝,北擎云赶紧上前扶住他,云尔笙摆摆手缓缓地坐到了地上,看到北擎云眼中掩盖不住的焦急,不由笑了,「擎云,我没力气了。」 听到这话,北擎云也笑了,「真巧,我也觉得太累了没力气。」 云尔笙渐渐闭上双眼,失去生命的迹象……北擎云站起身面对风夕二人,「依二位之能,想必我东溟臣将都不能免于难,但以二位之性,想必不会为难我东溟百姓吧?」 风夕从倒下的云尔笙身上移开目光,看着北王,认真的道:「百姓无辜,何累无辜? 北擎云满意地点头,转身看向满室的灵位,声音满是嘆息,「六百年前我北海王族北东始修和风独影逼至绝境,想不到六百年后我北海王族还是被丰极和风独影的后人逼至如斯境地。」抽出一旁本用作装饰的佩剑,看着冷冷反光的剑身,「不过,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如此无能已是不孝,我北海王族再不能死在他们后人手上了。」 手一横,剑身划过,血溅而出。东溟百多年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满室的灵位更显阴森寂静。 第45章 与伊同归 眼眸未闭、恍然倒下时,北擎云的已经恍惚的视线里看到了不远处的两个人,如初见一般,两人站在一处便是一对璧人,黑白分明却又相溶不可分割。令他动过心最后又坦然死心的姑娘清凌凌的眼神里有一丝嘆惋,与之不同的是,黑衣男子眼中不动如山的冷淡。北擎云嘴角费力地勾起,终是笑了,到底都是王者啊,女子眼中的嘆惋也好,男子眼中的冷淡也罢,但两人眼神都坚定,不曾动摇……他不曾怪谁,各自有各自要守护的,何况王权霸业本就是一场豪赌,愿赌服输的勇气他还是有的。而临近死亡,他反而觉得无比轻松了,自生下来便担负着的责任……终于可以卸下了罢? 东溟至高无上的王,和把握重权的云少主,死在了这满室灵位的『思祖阁』。风夕眼带迷茫的看着丰息,言语低沉惶惑:「不知北海一族是不是真和我风家有宿怨啊,他们祖上被先祖逼得仓皇逃至此处,而今日他们亦被我俩逼至绝境……」 丰息跨近她几步,手指搭上风夕右手的脉,细细诊了一番,确定并无大碍,才道:「哪来那么多宿怨,再说,就算不是我俩,凭如今东溟的力量或许可以重创皇朝,却绝无入主皇朝之能。」说完余光瞟了眼最中间的北王灵位,嗤笑道:「一个誓言未完成,却束缚了所有后代的自由……所谓重回故土,恐怕也掺杂了不少私心吧。」 风夕闻言不由嘆气,「黑狐狸,咱们好歹还站在别人的地盘上呢……」 丰息似笑非笑地回首看着她,「女人,我倒从来不知道你还顾忌着在谁地盘上啊。」 懒得和他斗嘴,风夕只是看着地上的人,无声地嘆了口气。 丰息顺着风夕的眼神看下去,道:「着人将他们厚葬了罢。」忽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径直走向最中间的北海王灵位,在其下拿出了北海国的传国之玺,放在手中细细审视着。 而风夕百无聊赖地看了眼丰息手中的国玺便没兴趣的转开了眼神,淡淡道:「害死人家又给人收尸未免太伪善了,何况收尸这种事轮不到咱们做,那应该是东溟王族的责任。」 「如此说来,你想留下北海一脉?」丰息侧首道。「后悔了?」 风夕斜了丰息一眼,「后悔?若不阻止他们,等他们大军开入皇朝,即使他们现在无入主皇朝之能,那万千军马也足够使一方百姓再陷战火,家破人亡了。」风夕本非滥用良善之人,其心性坚韧、知道自己所做为何,岂会那么容易动摇、后悔?「不过呢,咱们阻止了这场干戈就算是功德圆满了,何必赶尽杀绝呢?从北海到东溟,国祚传承不易。再说咱们有生之年东溟是无翻身之力了,若东溟就此看开也算事了,若依旧执着,那也是咱们身后的事,还是留给将来的才俊解决吧。」 若真要赶尽杀绝,那也是一大难题,毕竟这是东溟,二人的属下功夫虽高却并不能阻挡东溟的千军万马,本来一切行动都是暗中的,但要是打算杀尽东溟王族,那动静绝对掩不住,届时肯定很麻烦。丰息虽不怕麻烦却也没兴趣自找麻烦,因此非常爽快地附议。 风夕看了眼阁内一角的漏刻,「这时辰了,应该差不多了吧?」 丰息也扫了眼漏刻,「这时辰,大概东溟大军主帅已经身首异处了,大军的粮草库应该也烧起来了,有些大将也已经手足断筋了,东溟国库也搬得差不多了……」 「东溟国库都被你搬空了?」风夕有些无语地看向丰息,「你又不缺钱……」 「数百年的金银储存起来也不容易,付之一炬多可惜。」丰息神色淡淡地打量着风夕的面容,心内自嘲这女人恐怕又要嘲讽自己巧取豪夺了罢? 风夕闻言翻了个白眼,「你也不怕动静太大,咱回不了皇朝了啊。」最后凝望了北擎云和云尔笙一眼,风夕转身,「既然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第62页 丰息挑眉,但也贊同地走向殿门。『思祖阁』本是北峰禁地,少有人来,而原本的护卫又早被二人解决掉了,因此一路出来十分安静。丰息似不在意地道:「难得啊,女人,居然有一次没被你『评价』为巧取豪夺,算计阴狠……?」 此语入耳,风夕脚下一顿,侧首莫名其妙地看了眼丰息,丰息并不在意她的探寻,依旧浅浅笑着,「你不是一贯讨厌我的巧取豪夺、阴谋算计么,你欣赏的不是玉无缘那般为天下人而算的『仁』么。」 若非捕捉到黑狐狸黑眸里那深藏着的认真,这如环佩相扣的轻言慢语差点被风夕当成了玩笑、斗嘴的挑衅了……明明想问个明白却不愿坦承的别扭让风夕不禁窃笑,笑意渐渐染上眉梢,直笑到某狐狸脸色越来越难看了,风女侠才微微敛了笑容,「可是……哪怕你巧取豪夺、阴谋算计,我亦是实心悦之,则何如?」 风女侠似挑衅般丢下『则何如』,语气是不加掩饰的轻狂,说完抬步边走,不让身后之人看到自己已经微赧的脸颊。 丰息则在怔住之后很快反应过来,低语重复『实心悦之』,嘴角的笑纹越扩越大,看着前方明显有些步履匆匆地白色身影,「平时调戏美人挺大方的,自己说句甜蜜话倒是真难得。」丰息亦快走几步跟上某女人的匆匆脚步,还一边思考着这是这女人第几次说如此明白的情话,「貌似才第二次啊……」 似乎是一夜之间,东溟岛便天翻地覆了!北王暴毙,大军主帅身首异处,十多名大将手足断筋,储备数年的粮草尽付大火,国库中积累了数百年的金银一夜全空,传国之玺也失踪!一夜间,东溟崩塌,出征皇朝尽化空梦! 而那个神秘的女子、被重重军马『护卫』进都城的男子以及他们的家人也在一夜之间于东溟消失,似从没来过东溟一般。不过还是有证据能证明他们来过,那就是两人于北阙玉座上留下的一封信。 「前朝过往,何须执念于心?旧人恩怨,何不随风逝去?尔等生于东溟,长于东溟,比之北海之滨,何为背井离乡?数百年之往事,何累后人;倾全力为铁骑踏皇朝,何累百姓?以百姓流离、万军枯骨易国泰民安,实不智也。止干戈,各绵国祚,方为正道。」 落款为----丰兰息、风惜云。 将东溟搅得天翻地覆的两人则已踏上了归程,秋九霜已经亲率铁骑驱走了盘踞四城的山尤人,皇朝还在国丧之中,因此她也只收回了四城便作罢。而东溟,北王子息尚幼,军失将帅如断龙头,粮草化灰金银尽失便如大军失血,山尤所做惨剧必不会再现了。山尤这笔帐迟早会被皇朝新帝讨回来,东溟在之后的年岁里也註定只能休养生息,当初付出那么大代价才得以稳定的天下,终于还是稳定的。 风夕轻轻又嘆了口气,最近似乎嘆气次数多了不少了。见丰息探寻的目光侧过来,解释道:「我只是感嘆若是皇朝还活着,山尤定不敢如此丧尽天良的。」 丰息一笑,握了握风夕的手,「我们如此卖力气地帮他灭了东溟的威胁,也算不负与他相交一场了。」 海风迎面拂来,风夕展颜一笑,「罢了,前事休说。该回家了,也不知那两个古灵精怪的小鬼又会拿什么来『迎接』我们。」 乱世烽烟,卸甲归乡伊人伴;江湖风雨,刀山剑海同携手。 情之一字为『悦』,暖心之词唤『同归』! 第46章 一家团聚 英州宛城被一片白雪覆盖,天空中还有鹅毛大的雪纷纷扬扬飘落,天气实在寒冷,但集市依然很是热闹,叫卖声络绎不绝,还有很多人拉着马车出来採购。 又是一年年尾了,朝晞帝驾崩,又有山尤进犯,这一年着实是出事良多。许多百姓真心地期盼过年,因为过了年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一辆黑色的华盖马车不疾不徐的从集市拥挤的人群中穿过,风夕难得正经的坐在车窗边的锦凳上,偶尔掀起车窗帘子看看外面正採购年货的百姓,若是东溟真的出兵皇朝,那么想必第一个陷入战火的就是宛城吧……而现在看着宛城的百姓仍能热火朝天地和小贩讨价还价,採购自己需要的年货,风夕嘴角一弯,笑的十分开心。 自出发到归来,用了四个多月的时间,回到宛城已经是腊月了,风夕忽然想到了什么,放下帘子,看向端坐于软椅的黑狐狸,「黑狐狸,皇朝驾崩了,新帝是太子皇齐?」 「嗯,朝晞帝驾崩,太子皇齐已于三月前登基,尊华纯然为太后,昀王皇雨摄政。年号延至。」丰息点点头道。 「延至……昔泽八年,而今即将进入的是延至元年……」从今以后,那个耀目如太阳的男子,那个豪气沖天的帝王,就真的是史书里的传奇了。他开创了绵延万里的皇朝江山,日后,便得看他的后人如何守住这皇图霸业了。风夕偏首回忆了一下,当年华国落华宫里艷压群芳的东朝第一美人纯然公主现在已是太后了。浅浅地笑开,「黑狐狸,现在,再想想以前,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丰息看着女子的笑靥如花,是啊,真有恍如隔世之感,「毕竟这么多年了。」 「是啊,这么多年了。丰公子啊,又快年夜了,你又要老一岁了哦。」风夕灵动的眼珠滴熘熘地看着依旧丰神俊朗的丰公子的皮相,不过风夕的眼神……啧啧,故意带着可惜,就像是丰息这长一岁就会老了好多似的。 第63页 丰息眼神一滞,但很快便悠然地提醒道:「女人,你好像也就比我小那么一点点。」言下之意就是我老了你能年轻到哪去。 风夕不贊同地摇了摇手指,摇头晃脑道:「那是不同的哦,黑狐狸你得靠皮相去骗那些不知事的小姑娘嘛,我又不需要。」 丰息一挑眉,墨眸里蕴含着浓厚的调侃意味,惹得风夕瞬时警惕,果然丰息道:「哦?夫人此话何意?息的皮相哪有那般厉害,说到底骗到的也只夫人一人罢了。」 风夕横了他一眼,「我可不是你骗来的,是你死皮赖脸求来的。」 这话语让两人都不禁想到了当年在丰息寝宫的对话,眼神交汇处会心一笑。我们相识,十八年了。从懵懵懂懂的少年、到如今相依相伴,那曾经的犹疑猜忌挣扎似乎都很遥远,成了脑海里模煳的回忆了。 行程不紧不慢,等回到隐居的地方时,正好是腊月二十九。丰容和风悠早几天就被折笛从久罗山接了回来。而韩朴则一直在英山,因为丰息和风夕都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现在的隐居之地,但既然成了武林盟主,自然要有固定的地方接见黑白两道的人,了解江湖发生的事,所以二人决定在英山建筑宫殿,供二人处理事务时居住。两人前往东溟的日子里,便是由韩朴代为处理江湖事务,自然也就是住在英山的宫殿里。不过接到自己姐姐快回来的消息,韩朴加紧时间处理了大事之后便往墨溪山赶,倒正好在进谷处和风夕一行人碰上了。 四个月的时间,完全靠自己去处理江湖事务,让韩朴看起来更加成熟了些,一举一动间已经有了一介大侠的风范,虽然冷峻的眉眼间依旧没有掩去那丝不羁和狂放,但十分让人信服。 这一番变化风夕自然看得出,高扬的眉角笑得比韩朴更为张狂,「朴儿,看来你这几个月过得不错啊。」 然而听到姐姐的调侃,韩朴立马苦了脸,「姐姐,我都快忙死了,那些老江湖都是老油条,一个比一个狡猾……」说着故意瞄了眼丰息,不怀好意地道:「幸好和坏狐狸姐夫交手多啊,不然真不知该怎么应付了。」 风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清亮的眸子同样不怀好意地看了丰息一眼,对韩朴贊道:「有进步!」 丰息对除了风夕以外的人的挑衅从来都是很淡定的,依旧雍雅地笑着,只是那温润的墨眸轻轻从韩朴身上扫过时,韩朴能感到阵阵寒气,然而丰息最后什么都没做,只是说了句:「的确有进步。」然后就进谷了。 韩朴有丝不详的预感但不是很清楚,风夕则笑嘻嘻地看了韩朴一眼也跟着进谷去了,傻朴儿,既然有进步就代表会给你提高标准啊,唉……姐姐同情你的即将上升的工作量。 进得『与归殿』,难得地一路没有各种状况发生啊,看来那两小鬼这次还是很乖的。内殿待了不过片刻,二人便听到门外有小跑的声音,一路往内殿奔来,夫妻俩相视一笑,带点兴趣和期待地等着小鬼的到来。 果然立刻就见殿门被推开,两个圆滚滚的玉娃娃一路小跑着进来了,本来照顾两人的乳娘停在殿门外,不再上前。风悠一路『滚』进了自家爹爹和娘亲的怀里,而哥哥丰容则『大人』得多,叫了声爹爹娘亲,便皱眉看着妹妹如此不矜持…… 真是十分难得,二人从外面回来,迎接他们的不是儿女的各种恶作剧。而是风悠在爱娇地说着自己在久罗山吃了多少美食,有多好吃,而丰容不时补充几句学了哪位叔叔的哪些绝招……这场景真是让风夕和丰息心中都认为,送他们去久罗山实在才是无比正确的决定啊。 直到大年三十,丰容和风悠说爹爹生日,要给爹爹和娘亲亲手做一些菜餚以示孝心。两个不满5岁的孩子要进厨房?丰息和风夕对此都是眉心一跳。 不过韩朴很是认真地分析了小孩的孝心不容抹杀,做爹娘的应该予以大力支持才对。而送了丰容风悠回家自己却没滚回浅碧山的折笛更是大力支持,认为两个小主子有丰息这样会做菜的爹和风夕这样爱美食的娘,手艺应该是很不错的,优良血统在这摆着嘛。 听着韩朴和折笛的大力支持,然后看着面前两张力图严肃地小脸,风夕嘴角一抽,然后很是贤惠的徵求夫君意见:「黑狐狸,你生日你最大,你说呢?」 没等丰息回答,丰容就先开口道:「娘亲,久微舅舅教了我们几道简单的菜,你们不想试试么?」 一双肖似丰息的墨玉眸子眨巴眨巴地看着风夕,而风悠也带着期盼地看着父母,那模样就像是你不答应她就会哭出来一般…… 丰息风夕两人同时陷入沉思,难道……送去久罗山也是错误决定?以往他们出去游歷一般会把孩子送往浅碧山照顾,不过浅碧山有折笛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还有宁穿雨那个军师,两孩子整人的功力蹭蹭蹭往上涨啊…… 丰息抬手掩唇低咳一声,「当然想。」 闻言丰容和风悠皆欢唿一声,跑向厨房。 而折笛和韩朴则带着兴味和期待地对视了一眼,不知道久罗王教的什么菜式啊? 第47章 小狐狸斗黑狐狸 看到兄妹两个兴高采烈地奔向了厨房,风夕眨眨眼,扬声道:「钟离,你们做的点心还有么?多拿点上来。」 折笛和韩朴闻言不由捧腹,丰息见他们如此,也笑了笑,「难得容风和悠然有如此孝心,你们二人一个是舅舅一个是叔叔,便一起尝尝吧。」 第64页 笑声戛然而止,折笛退后一步,摸了摸鼻子,道:「咳……是啊,孝心难得,今日又是公子生辰,属下哪敢逾矩。」 韩朴也连连道这哪好意思。 一旁吃着点心的风夕冷哼了一声,斜挑的眉眼里全是威胁,折笛和韩朴看了看丰息和风夕的脸色,不由对视一眼,评估有多少机率逃出去,最后只能承认,得!搬石头把自己一起砸了。 「哎……姐姐,这么多点心你肯定吃不完,我帮你吃。」韩朴向桌上的点心扑去,垫垫肚子也是好的。 在四人吃点心吃到五分饱时,丰容和风悠又兴高采烈的蹦了回来,后面几个侍女端着几个盘子,小心地放置在花厅的餐桌上。 在丰容和风悠期盼地眼神下,四人放下手中的点心,走向餐桌。 出乎意料的是,总共的四道菜都看来卖相不错。 风悠抱着丰息的手,「吃嘛吃嘛,爹爹,看悠然做的菜好不好吃。」 自家女儿眨着一双肖似其母的清眸看着自己,软糯的声音催促自己赶紧试试她的手艺,丰息心中又岂止软了一块地方?笑着看了风夕一眼,不犹疑的举箸夹了一块糖醋鱼送入嘴里。见丰息吃的很是正常,而这菜的卖相本来就不错,风夕和韩朴、折笛到底禁不住诱惑,也夹了些送入嘴里。然后将其他几个菜也都试了试。表情非常丰富! 折笛有些扭曲的问:「小小姐啊,为什么糖醋鱼这么甜啊?」 风悠一本正经道:「因为久微舅舅说做菜之人的心情很重要的,做菜也就是要让吃菜之人感受到自己的心意。爹爹生日,我高兴嘛,所以放了一盅糖让爹爹知道我的心意啊。」 「那这道是落日楼的名菜『月露冷』吧?」韩朴指着一叠嫩藕道,「为什么这道菜全是咸的呢?」 风悠见自家娘亲都眼神灼灼地看着自己,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答案的折笛叔叔和小舅舅,「我不知道啊,这是哥哥做的。」 丰容无辜地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我本来也是想放糖的,可是糖罐子被妹妹霸占了,所以我找了一罐长得很像糖的来代替啊。不好吃么小舅舅?」 风夕丰息都不着痕迹的放下筷子喝了好几口茶,风夕则戏嚯地看了眼韩朴,听他打算怎么回答好不好吃的问题。 「呃……味道很是独特。」 此话一落,风夕便眼疾手快地将那盘菜推到了韩朴面前,「既如此,朴儿你再多尝尝。」 韩朴尚未来得及反对,又听得丰息道:「是啊,多尝尝。」然后一碟子才全到了韩朴碗里。 其他两盘才一道是有白菜嫩心炒成的,一道是由梅花入菜而成,丰容道:「这个是『明月心』,这个是『踏雪寻梅』,是久微舅舅新研制出的菜哦。娘亲,好吃么?」 平心而论,这两道菜味道很好,『明月心』嫩,『踏雪寻梅』香而醇,虽然这味道大多是食材的新鲜而与做菜者的功力无甚关系,但风夕还是很捧场,「很好吃。」 听到风夕的夸赞,风悠欢快地接口道:「娘亲,这两个菜的食材是久微舅舅特地准备的哦,久微舅舅在久罗山上特地开了一片地种了好些菜呢,即使冬天也有各类新鲜蔬菜吃哦,久微舅舅说什么时候娘亲和爹爹吵架了一定要去久罗山试试。」 「哪有,久微舅舅明明是说等娘亲和爹爹吵架了,娘亲丢下爹爹一个人去久罗山吃好吃的。娘亲,久微舅舅又研制了很多新菜哦,保管你吃得想把舌头都吞下去。」丰容也冲风夕献宝道。 而丰息早在听风悠说吵架啊什么的时候筷子就顿了一下,让一旁看戏的折笛不禁佩服,吵架了还丢下某狐狸自己去吃好吃的,哈哈……这不是挑拨么,原来是攻心为上啊……久罗王就是久罗王,添堵的本事比他们强。 听闻有新菜,风夕十分意动,但听到自家儿女这一唱一和,也不禁笑了,浅碧山、久罗山……都这么有空么,只想着怎么给他们添堵。 丰息生气了么?当然没有!!雍容清贵的丰公子怎么可能生气呢? 终于两个小鬼折腾完,又认真的以茶代酒给自家爹爹祝寿。而韩朴和折笛则恭谨地举杯敬酒。丰息倒是给面子,都喝了。不过那狭长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光芒,哼,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黑狐狸,你觉不觉得你有种自作孽的感觉?」回到寝殿,风夕摇了摇头笑道。老是被自己的孩子想方设法算计。 丰息则扬眉,不解道:「为什么是我而非我们呢?」难道他一个人生的出两孩子么。 风夕嘿嘿一笑,「黑狐狸,你看容风和悠然那两小鬼算计人时的狡黠,笑得和你如出一辙啊。这当然是你自作孽啦。」 丰息从善如流,「江湖险恶,他们聪明点也是好的。」 风夕似笑非笑瞟了丰息一眼,素手轻拂,琴音便飘散开来,如行云流水一般。丰息嘴角挂着微笑,看着风夕手指在琴上翻飞。每年的除夕之夜都会有这首琴音相伴,成为他刻入心底的旋律。淹没他的,再不是那漫天的血海,而是缠绕的纯白,宁静而悠远。 大年夜无论哪处都是一片欢腾的,久罗山也不例外。然而在欢腾之后的第二天久罗王久微发现自己亲手种的那片菜地的菜被拔了个一干二净时简直是哭笑不得,真是干净啊,不仅菜全被拔了,而且被拔的菜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看着只剩坑坑洼洼的菜地,六韵愕然之后掩唇轻笑,而久微则咬牙切齿低语:「报復心这么重,狐狸一词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了。」 第65页 久微低声咒骂的同时,丰息则难得和风夕还赖在塌上,临近晌午方告诉风夕他今天中午打算下厨做饭。 风夕惊喜之余好奇他怎么忽然想起做饭了。对此丰公子诡异一笑:「昨天有人好心地送了不少新鲜的好菜来,当然不能浪费。」 第48章 酒友 丰息公子秋后算帐的本事让众人都有些吃不消,先是久罗王精心侍弄的菜地全被拔光了,再是折笛在回浅碧山的路上被各大门派高手挑战,一天倒是只有一个挑战者,可是从不间断,先几天折笛还应付得很轻松,越是后面越觉得吃不消,头一次感觉回浅碧山的路是这么遥远啊! 风夕倒是对这些事都瞭然于心,不过也只一笑而过,转头又继续去吃黑狐狸做的菜餚去了。临到想起来了,才好奇地问问丰息,「怎么不见你对付朴儿?」 丰息不贊同地看了风夕一眼,「女人,什么叫对付?我何曾对付过谁?」 风夕恶寒地瞥了他一眼,「那我听说久微种的菜被人无声无息地拔光了……」 「久罗王特地种了那么多好菜,想给你尝尝,作为你夫君,当然是非常感谢啦,是以让人去久罗山取来,也省得久罗王亲自送来了。」丰息笑着道。 看某狐狸一副我是为别人省事省心的表情,风夕斜睨他一眼,「那我还听说折笛一路被高手挑战啊,而且那些人对摺笛的行程了如指掌,折笛怎么换路走都会被堵上……」 「江湖人爱切磋武艺实乃平常啊。而折笛的行程嘛,江湖人自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咯。」 闲闲地捻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懒得对着狐狸笑了,「黑狐狸,暗魅他们居然被你派去做这种无聊事,真是倒霉!」 丰息悠然一笑,眉角稍稍挑起,温润中带着点得意。 「不过朴儿除了去随教处理正常事务了,倒没别的麻烦,怎么你单单放过他了?」 「女人,你明明知道,又何须明知故问呢?」丰息移步走到桌边,自然地抬手拭去风夕嘴角的糕点屑,随后坐下倒了两杯茶。 风夕仰着头,任丰息拭去嘴角的糕点屑,又端起茶喝了一口。「唔……最近随教找朴儿是有点多,而且那随教教主的妹妹随婉清倒真似有什么想法啊。」眯着眼想了一下,「若是那随婉清呢,似乎也不错啊。」 「嗯,年龄样貌都般配。」丰息简短地回答。 「哦?」风夕狐疑地瞄了瞄丰息,「不对吧,黑狐狸,若是那随婉清,这事可没什么好戏看啊。你没对付朴儿不就是认为这事有好戏看?」 丰息眼中笑意一闪,「女人,韩朴和随婉清正式有交集,是在英山脚下救了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儿你不知道?」 这个风夕倒是知道,随婉清并不懂武功,不过精通毒术,恰巧见一名女孩儿被人强压着要送去妓院,正待出手,却被回英山的韩朴抢了先,后来女孩儿被随婉清带回了随教,不过也正因如此,韩朴去随教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现在见丰息笑得不怀好意,风夕嘴角抽了抽,「黑狐狸,你的意思不会是朴儿每次去随教都是那小女孩找他吧?」不可置信地瞪着丰息,「那小女孩才十三岁啊!朴儿都二十多岁了。」 丰息弹了弹衣角,老神在在地道:「是啊,那年龄也相差不多啊,也就差个八九岁嘛。」转念又冲风夕笑道:「你不是要韩朴那小子碰到美人示好多思量思量,别错过好姑娘?那小姑娘虽然年岁不大,不过日后倒真是美人一个。」 「哼,你以为我家朴儿是你么,什么姑娘都招惹!」风夕白了某狐狸一眼。 「不,这恰好说明你弟弟魅力大啊,老少通吃嘛。」丰息呵呵笑出声来。 「行了,别想了。」丰息修长的手抚上白玉般清俊的面容,抚平佳人微微皱起的秀眉,岁月待这女人真是优厚,即使已为人母多年,面容也似初见那般干净出尘,让他移不开眼,「女人,你怎么越大越不经骗了呢,我开玩笑的,找你宝贝弟弟的是随婉清。」 脸上有着这狐狸指尖的温润触觉,眼前是这狐狸带着温柔笑意的完美皮相,即使多年夫妻,风夕也有些耳热,甚至没听清这狐狸说自己越来越好骗,只低声嘟哝了一句:「黑狐狸,用美男计太卑鄙了……」 「韩少侠,又来敝教了。」 「见过韩少侠。」 韩朴登上随教总坛,迎面正是一些随教总坛的护法,皆笑着和他招唿着。他们话语里隐含的调侃韩朴并非不明白,不过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自然不会理那些有的没的传言。直奔随婉清的『清然居』而去。 江湖上认识随婉清的并不多,大多只知她因自幼体弱多病不能习武,但研习毒术,在毒术上造诣颇高。而随教总坛的人对随婉清的认识则多一些,此女不似其姐随蔓清那般狷狂,虽不会武,但智勇双全,在凭实力说话的随教也无一人敢小看。教外事务是随蔓清处理而教中事务却多是随婉清处理。 由教众通报,请进『清然居』,韩朴看到了一身白衣、斜倚在椅上的随婉清,笑道:「又有何麻烦了不曾?」 「还不是兰家,他家女儿都已经嫁了宁穿云了,可那兰家主还是老和随教过不去。」随婉清舒舒然起身,比了个请坐的手势。耸了耸肩,显然对兰家如此作为很是不屑。 「这点事你应该多的是办法让那兰家主吃亏才对啊。」韩朴眉目飞扬,看着眼前一点武功不会,似弱女子般的随婉清。可他知道,这女子绝对不是弱女子,莫说她眼波流转间就有让人不敢忽视的智慧,还有她那不知藏在哪的剧毒之物,沾上一点就足以让人毙命。 第66页 随婉清笑了笑,清秀的脸上有着丝洒脱,「兰家我的确没放在眼里。找你来呢,是因为一月兰花香,二月桃花媚。我用兰花和桃花入酒做了坛不晓得该叫什么的酒,酒友你有没有胆量尝尝?」 韩朴本来懒洋洋地瞬时有兴趣地望向随婉清,「兰花和桃花入酒,倒真是稀奇,我有什么不敢的,如此稀奇的当然得试试。」 恐怕任谁都不知道,随婉清除了毒术了得,闲适时喜欢酿酒以打发时间,而韩朴爱喝酒,两人互称为酒友,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喝酒没问题,但喝完了得给我的酒取个别致的名字才行。」随婉清嬉笑着道。 韩朴连连点头,「自然自然,不然岂不辜负了咱们酒友的交情嘛。」 第49章 醉颜红 随婉清的『清然居』后面有一个很间不大不小的木屋,在成排垂柳的掩盖下隐隐若现,这件精緻的木屋是随婉清专门用来酿酒的,酒窖就在这间木屋的下面。伸出素手拂开那垂地的杨柳,白衣浮动更是动人心魄。随教这两姐妹,教主随蔓清一袭白衣也风采妖娆,如开的正艷的罂粟,迷人心智却也勾人性命。而妹妹随婉清似乎更如这杨柳一般,白衣若仙,端庄素雅不让名门闺秀,但骨子里透出的韧性却不容人忽视。 「你们姐妹为什么都喜欢白色的装扮呢?衣服、簪花、面纱……全是白如雪。」韩朴侧首看着身边的女子,微露疑惑。 「因为觉得很干净。小时候正逢宁国被灭,宁国的百姓流离失所,我家只有我和姐姐两人,日日乞讨为生,穿的都是又脏又旧的衣服。后来就很喜欢穿干干净净的白色衣服,不沾一丝尘埃。」随婉清微微一笑,道。然后又饶有兴致的看了韩朴的白色长袍一眼,「你又为何喜欢着白衣呢?」 「因为我姐姐喜欢着白衣,我追随我的姐姐。」韩朴答得很理所当然。 随婉清自然明白韩朴口中的姐姐是谁,嘴里轻轻地吟出那个女子的名字,「白风夕……『素衣雪月』白风夕,那日英山上一睹其风采,方知风华绝代不假。」 「自然,我姐姐是天下第一的女子。」 闻言随婉清不由诧异,「在你眼中,这世间女子都不如你姐姐一人了罢?」 韩朴沉吟了一会,略弯的嘴角略带稚气,似想到了什么往事一般,「起码到如今,我还未遇到一女子比得上我姐姐。」 随婉清再度失笑,但细想来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江湖名声日益壮大的白风龙韩少侠,武功高强,处理江湖事务也愈加老道。可是听你那不论缘由的偏袒你姐姐倒真让我有些好奇。」 韩朴笑着睇她一眼,「不论缘由的偏袒?不,这世上没有不论缘由的事,而且我也不是偏袒。至于缘由……大概也跟我小时候有关。」 二人说话间已到了木屋,信步走下酒窖,随婉清提出了一小坛酒,拍开,便有阵阵香气传来。而韩朴已拿了杯子过来。看到韩朴手中普通的酒杯,随婉清摆摆手,神神秘秘道:「这个酒得用『杯雪』来盛才可以。」 从木屋一侧的木柜中取出两只雪白的『杯雪』,将酒倒入。韩朴赞嘆地看着带着桃花色的酒,在『杯雪』的映衬下,这带着淡淡桃花颜色的酒真是美极了。 随婉清端起一杯酒递与韩朴,「请酒友满饮此杯,不吝赐名?」 端到鼻子下嗅了嗅,清幽的兰花香钻入鼻子,「这桃花色、兰花香,还用得着别的名字么?当得起『醉颜红』了。」说完,韩朴一口饮尽。 随婉清秋水般的眼神闪过一抹笑意,「『当年拼却醉颜红,嗯,果然配我的酒。」 「这酒入口甘醇,满口余香,还有点淡淡地清甜味道。」 随婉清晃了晃手中的酒,歪头看了看他,「怎么听你说,感觉不像在喝酒,倒像在品茶呢?」 「哈哈……还真是这么回事,这酒味道是不错,就是缺了点豪气。」韩朴瞄了眼手中的空酒杯,「不过,醉颜红……适合红颜一醉!」 红颜一醉醉颜红,对这评价随婉清并不失望,还玩笑道:「那看来我可以大量酿这种酒,然后放到随教名下的酒馆里去卖,专为红颜打造的酒,一定可以吸引不少顾客。」 韩朴嘴角含笑,「酒友,拿这种为红颜打造的酒招待我可不合适,不如青叶兰生来招待我?也不枉我来为你试酒,取名啊。」 「我上个月刚得一坛青叶兰生,你怎知道?我藏得挺严实啊。」随婉清疑惑地问。 「刚刚的醉颜红里就有一点点的青叶兰生打底嘛,我哪能喝不出呢?」韩朴自傲的挑眉。 「那便宜你了。」随婉清耸耸肩回身去拿收藏的青叶兰生。 两人便跃至屋顶你一杯我一杯的品起酒来。 韩朴好酒,是以喝得十分尽兴。随婉清虽酿酒但终究是爱好,她并不好酒,只是一小杯一小杯地慢慢饮着。 酒至酣时,韩朴将手中空坛摔到地上,长剑出鞘,在这杨柳堆烟处,只见他剑走龙蛇,气势恢宏,身形微晃,但脚下却一点不乱。即使是不懂武功的随婉清也能看出这一路剑法身形实在高妙,而使剑之人却还半阖着眼帘,似睡非睡。「烟锁重楼,雾迷星月,谁识凤隐龙藏,无处诉衷肠,寄月冷孤霜。」(这个算词吧。。。随手写的,大家将就着看。) 随婉清坐在屋顶上,看着韩朴边舞剑边吟诗,目光沉静。自和韩朴成为酒友以来,这种场景并不少见,韩朴的酒量很不错,舞剑吟诗大多是随性所做,当是文武双全的英才。然而听他的词只觉悲凉,连那潇洒执剑的身影都有几分悲凉了,随婉清心中一痛。韩朴是少年英才,姐姐姐夫更是大名鼎鼎的风皇息帝,江湖少有人去查他本身的经歷。不过相交之下,随婉清依然可以从只言片语中知道韩朴大概也是少时失去父母,家门被灭只余其一人,被风夕所救,一直跟着姐姐风夕,直到后来被姐姐送上雾山学武,少时家破人亡、又离开依赖的姐姐上山学武,那种感觉……光想想随婉清便觉心中酸楚。从屋顶站起来,随婉清漫声吟道:「堆烟杨柳,酒酣胸胆,管他前尘旧事,倚楼听风雨,笑看秋叶黄。」 第67页 温和婉转的声音融进了只剩淡淡余晖的傍晚,带着洒脱和豪迈。韩朴自然听到了随婉清和他的词,不期然间和随婉清的眼神撞上,随婉清见那双眸子迷濛散去,流光溢彩,随后听到韩朴低笑着喝彩:「豪迈洒脱,好!」 然后剑锋急转,剑势一改刚才的懒洋洋,变得凌厉而雄浑。待舞剑毕,韩朴重跃上那木屋屋顶,俊脸上微带调侃,「原来酒友你还有咏絮之才啊。」 「哼,许你文武全才,不许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么?」随婉清将另一坛酒扔向韩朴。 韩朴接过酒正待拍开,却见天边炸开一朵墨兰形状的烟花,这是联络讯号,代表又有事找韩朴。韩朴无奈地放下手中酒罈,嘴角抽了抽,「这坏狐狸……又把他该负责的事务交给我。」 随婉清看了散开在天空的烟花也不禁捂嘴笑了,「咳……能者多劳,呵呵……你节哀顺变啊。」 第50章 变幻再起 昔丰国之地,今日已是皇朝版图的一个州。作为东朝末年最为鼎盛的国家之一,这里依然是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丰国喜兰,如今时节依旧可以看到各色兰花迎风摇曳,端是婀娜不失风骨。 在最为繁华的几条街中间,有一条街位于其中却明显静谧许多,这条街就是着名的『贵胄街』。原丰国老丰王子女数多,除了世子以外的成年公子娶妻后自然要另外辟府,而这条街原来就是丰国公子们的府邸所在,隔得近也容易联络兄弟感情。位处繁华,但百姓一般不得轻易靠近,是以也静谧。如今这条街却是有些萧条了,也难怪,早在丰国兰息公子与风国女王联姻之时,便有六位公子因买兇刺杀老丰王和兰息公子而被诛,新朝建立后依旧有几位公子意图谋反,又被斩杀了三个,原本子息兴旺的丰王族变得式微起来,几经变幻,承了侯爵的反而是最不起眼、生母为婢女的十二公子丰苘,也因此原本有些落魄的门庭高挂硃笔分明的『安乐侯府』,反而成了这条贵胄街上最显赫的一家。 当然,门庭显赫并不能代表就能门庭若市,丰苘是丰王族的直系公子,没人会与原王族之人交往过密,免得朝廷猜忌。再说丰国公子中最为出色的是兰息世子、即后来的息王,在他的光芒下,任何公子与他相比都黯然失色。而丰苘没有名声在外、连侯爵之位都是带点运气才承上的自然没有值得多交的价值。 安乐侯府内,并非雕樑画栋,而是一应摆设十分简朴,按照侯爵的规格来说,布置得稍显寒酸,花厅里坐着一个身着宝蓝色长袍、腰束九孔白玉带的年轻男子,此刻正紧锁着眉头,手上捏着张纸条,手不可抑制地有些颤抖,纸上字虽小但却分明地写着:杀官,夺权,嫁祸。 与归殿 丰容和风悠去了浅碧山,少了两个小傢伙的与归殿不得不说安静了不少,而丰息和风夕也得闲了不少。 「你居然放心让他们去了浅碧山?」风夕懒洋洋地瞪了眼丰息,这黑狐狸不怕两个傢伙学坏么?浅碧山……『能人』可不少。 「反正无论久罗山浅碧山都无甚区别,」丰息抚了抚额头,「再说我这次教了他们一套心法,说了不练好后果自负,应该会好点。」 「哈哈……」想起自己孩子的折腾劲,风夕也不禁笑了,有点无奈,但更多是自豪。「黑狐狸,这次这么快把他们扔到了浅碧山……有事发生了不成?」 丰息淡淡一晒,「昨日接到韩朴的消息,黑白两道有不少人遭到了伏击的事有了眉目,韩朴追查之下,发现那些人逃到了兰州。」 风夕颇有兴致的一笑,「前天丰苇那小子不还有飞鸽传书过来么?兰州……可真是个好玩的地方啊。」 「女人,那些伏击武林人的人逃到了兰州,你猜去了哪里。」丰息眼里光华一闪,却依旧不紧不慢,浅笑着和风夕打哑谜。 兰州那么大,怎么猜?风夕也懒得猜,看着某狐狸的狐狸笑,忽然觉得很不爽,右手一挥,便向丰息的袖子探去,丰息脚下一动,便带动椅子离开了受攻击范围,然而左手袖子里还是掉了一样东西,得逞的风夕反应迅速反手一捞,便将掉出的东西----韩朴传信的纸条,收入手中。还得意地道:「有什么好猜的,直接说了不干脆?」拿着纸张细看了一下,不禁『咦』了一声,「居然是逃去了『安乐侯府』。」 丰息将椅子带入原位,也不说话,手摆了个请的姿势,明显是请风夕说说高见。而风夕则认真地蹙眉看了丰息半晌,才缓缓开口道:「黑狐狸,我有两个疑问。」 唔?丰息看风夕这状似正经的模样,无语了一会儿,方道:「什么疑问?」 「第一,现任安乐侯是哪位啊?」 「……我的十二弟,丰苘。」 「第二,你以前算计欺负过他吧?」 「………何以见得?」 「直觉!」 已经不想跟这女人一起不讲道理的丰息瞥了风夕一眼,「女人,我犯得着算计他么?」自己好歹也是堂堂世子,用得着和一母亲身份低微又不起眼的公子计较么? 显然风夕也并不纠结于这个问题,耸耸肩,「那我就不懂这位安乐侯为什么要对付我们了?」 丰息沉吟,虽然风夕开始的确是在玩笑,但本质并没说错,桩桩件件的确可以判断出丰苘的目标是对付他们。丰息凤眼斜挑:「怎么听你这话倒像是我连累了你一眼?」 第68页 「本来就是啊。」 丰息轻轻摇头,「不,丰苘没这本事。丰苘没能力网罗这么多高手,也没这心智。」嘴角弯起浅浅地弧度,「若他有这本事,那我的确早就算计欺负他了。」 问题变得复杂,风夕手指有韵律地叩击着桌子,脑子里飞速回忆前几天看到的情报内容,声音低低地道:「我记得那些被伏击的人有男有女、黑白两道都有……」清亮的眼眸蓦地一张,「对了,名单里有三分之一的人是我记忆深刻的,而且他们有共同点,就是都有偶然与官员或官员之子结交,甚至还有一个本身就是朝中三品大员的次子。」 丰息也眼神一闪,缓缓道:「等会要钟离去查查另外三分之二的人是否有这个特点。」将脑海里的消息串连起来,「丰苇来信说兰州太守莫名死亡,丰苘自请为朝廷分忧,然后以侯爷之位接了太守的责任……呵呵,这人道行还是不够啊。」 风夕哼了一声,「跟你这狐狸比,他们道行自然都不够。」眼眸一转,「不过这连环计虽然不够紧密,却足够达到目的了,黑狐狸,手握天下的人最担心什么呢?」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除此之外,我们还不知道隐在丰苘身后的人是谁。」风夕转而继续研究得来的情报。 「这个无所谓,到时间那人自然得出来,而且也并非无处可查。」 「那就查查吧,不过,你别动用『兰暗使者』了,风王族的王卫也不能用。」风夕无奈,「不然还真得让别人以为咱们对那卧榻之侧感兴趣了。」 丰息不屑地笑了笑,「谁会对卧榻之侧感兴趣?要有兴趣那也是对卧榻有兴趣。」抬目看了眼窗外的阳光,「既然他这么希望跟朝廷扯上关系,那我们就把关系拉回江湖好了。」 风夕眉一扬,看着丰息,轻轻启唇,「你是说……」 「阴阳戚家!」 「阴阳戚家!」 两人同时说出了心中所想,默契地笑了,这种感觉就似以往两人在江湖中联手对付任何一方势力一样,默契十足,成竹在胸。 翌日, 韩朴飞驰回了隐居之地,带回了礼部侍郎江新因次子横死,愤怒之下向朝廷上了摺子详细叙述了武林多人死亡一事,与朝廷有关系的江湖人差不多都遭到了伏击,这难免不让人浮想联翩。白风黑息在江湖人心中的威望,加上兰州安乐侯丰苘的异动……得出的猜测令朝野震惊。 而韩朴在听到姐姐说完整个事件的牵涉之后,英气的眉也皱了起来,「姐姐,若朝廷推测你们是联合武林想在兰州造反的话……唔,兰州为原丰国国都,倒的确是有造反基础。不过这个看似有理,其实很牵强啊。」 「本就牵强。」风夕百无聊赖,「朴儿,不过呢,为了握住权柄,从来都是宁杀错,不放过的。」 「可是朝廷里的萧将军,还有昀王,他们应该判断得出啊。何况还有原风云骑、墨羽骑的将领在。」 丰息手上转动着白玉笛,回首看着韩朴道:「小鬼,以萧雪空和皇雨的判断力可能不会信,但满朝文武并不止他们两人。而端木他们……这当口什么都不说才最好。」 韩朴抱臂靠在一边,闻言看着丰息道:「那你为王时若有能造成威胁之人被传可能造反,你会如何?」 丰息好笑的瞥了韩朴一眼,淡淡道:「宁枉勿纵。」 「哦。」韩朴耸耸肩,忽地笑了,「原来都这心思,那就怪不得被人误会了,原来是活该啊!」 「噗……哈哈,朴儿你越来越可爱了。」风夕对韩朴的论断简直要拍案叫绝了。 丰息温润一笑,「要说宁枉勿纵。恐怕你也是勿纵里的一个。」 「就算如此,首当其冲也不是我,再说啦,你解决这个麻烦肯定没有问题。」韩朴嘻嘻一笑,又有些幸灾乐祸,「我最近被你堆过来的任务累死了,又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先去睡个觉,不打扰你们商讨对策了。」 「…………」 第51章 笑听庙堂乱 无论是波云诡谲的庙堂,还是自在潇洒的江湖,似乎又一下子暗涌不断。那么多武林人身死,有□□的亦有白道的,有武林新贵亦有江湖游侠……看似各不相同,但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与朝廷官员或有关联。兰州太守莫名死亡本就疑点颇多,本来行事低调得安乐侯居然迫切要求为朝廷分忧,从而接了太守一职,这就是相当于接了一州的政事啊。 两件事看似无甚关系,但朝廷高层官员却已经为这事吵翻了天,都认为安乐侯别有居心,而江湖此时发生的事更是对朝廷的挑衅,江湖的武林盟主是谁?白风黑息!他们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原丰、风的王啊。如此一联想,事态便上升了好几个层次。 高坐昭明殿的幼帝皇齐年纪不大,却已有乃父之风。听着堂下的大臣为这事分析得头头是道,但却各人想法皆不同,而礼部侍郎江新更因次子横死而跪在堂上声泪俱下的数着武林的威胁。 「……武林中多人横死,此事显然不是巧合。近年来武林本就变化颇多,其盟主声望极高,多江湖草莽只知有盟主而不知有陛下,这对朝廷来说绝对是一大威胁……」 听他从武林变化颇多说到武林盟主声望过高影响皇权,一步步指向白风黑息,原属于风云骑、墨羽骑现被称为『皇朝六星』的六大将军都神色一变,程知更是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待江新说到黑丰息的身份和安乐侯的异动之间的联繫的『猜想』时,程知更是恨不得上去揍几拳,被身边的徐渊死死拉住,低声喝道:「你想让人有更多的理由中伤主上么?」程知才不情不愿的甩开了徐渊的手。 第69页 萧雪空自然也看到了六人眼底的愤怒,和相隔最近的齐恕对视了一眼,示意稍安勿躁。而后望了望队伍最前头的皇雨,今日的朝堂开始是菜市场,而现在居然成了『泄愤会』,作为摄政王的皇雨却依旧老神在在地听着,丝毫没有理会皇帝频频扫过的眼神。当下心中瞭然,陛下,你会怎么做呢? 皇齐淡金色的眼睛看着堂下的江新,眼眸里闪过一丝不耐烦,而皇叔皇雨一直没动静,也指望不上了。是以开口打断了江新的话,「听江爱卿从江湖上升到朝堂,再上升到纲纪国体,再听爱卿说下去,朕岂不得认为朕这江山就得灭亡了?」 皇雨眉动了动,忍住了笑意。 见江新想开口申辩,皇齐挥了挥手,依旧带着点稚嫩感觉到嗓音淡淡道:「江爱卿,朕怜你丧子之苦,但为官者须公正严明,方能为百姓谋福利。爱卿方才所言不过是一己猜测,便到朕这来危言耸听。」 这条理有据、恩威并施的话语让江新一顿,随即骇然俯首道:「臣悲伤过度才在陛下面前放肆,请陛下恕罪。」 「爱卿情有可原,朕自然能够理解。」皇齐从御座上起身,眼神含威地从每个大臣身上扫过,「朕高坐在这昭明殿,对民间之事都是从你们的禀报中所得,你们是朕的眼睛和耳朵,所以,朕希望从你们这知道的都是最正确的情况,而非你们的个人猜测。」 众臣皆应是。江新自然也是吶吶不敢再言语。 皇雨望着意气风发的皇帝身影,欣慰一笑。不愧是皇兄的儿子,不愧是这万里河山的新主人。要不了多久,他也会成长为主导这个帝国的灵魂,继他父皇之后,载入史册! 下朝后皇雨和萧雪空出宫途中被皇帝身边的随侍追上,被请到御书房议事。 「皇叔,萧将军,你二人对这事如何看?」 「禀陛下,臣认为白风黑息并无威胁,只是安乐侯那里需要防着。」萧雪空淡淡道。 皇雨斟酌了一番,也道:「他们二人确实没有必要。而且这几天,丰王族暗卫和风王族王卫都没有任何动作,这个姿态已经很明显了。」 「昨日母后也和朕说那两人对朝廷并无威胁。」皇齐皱着眉,「安乐侯那里,他自请的我都准了,接下来就看他怎么表现了。不过武林那里该如何处理才比较好呢。」 皇雨嘿嘿一笑,「陛下,根据臣的经验,不妨等等看,可能过几天事就有转机了。」 皇齐不解,淡金眸子疑惑地看着自家皇叔,才现出了几分稚气。 「现在朝堂之上全是猜测白风黑息和安乐侯夺权有关的,过个几天……说不定就得变了。」萧雪空眼里也闪过一丝笑意,道。 皇齐也不再深究,「也好,若有动作,怕是也会寒了徐将军齐将军他们的心。不如再看看。」 隐居某处的阴阳戚家,在某日忽然收到了本来送出去的家主长牙令牌,霎时,戚家高手倾巢而出。 「哎……这戚家真是厉害啊,查东西这么速度,」韩朴拿着透着寒气的牙牌,从中抽出一张小小的纸条,边看边贊道。 风夕翻看着另外几张纸条,听到韩朴的话不由一笑,短短三天,便查出了这么多蛛丝马迹,并阻止了几起兇杀,的确很厉害。纸条上密密麻麻地写着遇袭但被救下的江湖人士的详细信息。「他们及时阻止的兇杀中,遭到袭击的人也有一共同点,也是跟朝廷官员或多或少有些关系。」 正提笔作画的丰息接过风夕手中的另一张纸条,上面详细写着袭杀者所用的武功招式,以及能跟猜测其身份有关的点滴信息。看完后笑道:「似乎是熟人啊……」 「是啊,一个满心满眼里只追求武学巅峰的人居然来算计设计些这个。」风夕也不禁感嘆着。 丰公子不屑地撇嘴,「难怪设个连环计都漏洞百出了。」 对于丰公子优雅如画的鄙夷神态故作不见,风夕很是无意地道:「可是就是这个漏洞百出的设计还差点让某人成了朝廷的靶子呢?哦……还有某人的弟弟似乎也被这个人利用得很是彻底。」 「女人,要做靶子,那也是白风黑息都做了靶子,恐怕没有息一人做靶子的道理。」笑吟吟地看着风夕,闲闲说道,「至于利用,有人利用,说明我那十二弟还有些用,有用总是好的。」边说边继续勾勒画笔下的『雨后莲花图』。 「那会不会很快就得没用了?死人恐怕就没什么用了。」韩朴问道。「虽然是被迫,但也是协助兇手杀了兰州太守啊,又在表面上接了太守一职。若他自请朝廷不允可能还没什么,但是朝廷允了,明显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嘛。能让他还活着?」 丰息想到丰苇那小子不顾叔父阻拦从黎城跑到那儿去了,昨天还来信说十二哥哥虽懦弱了些但不是个坏人,他不想十二哥哥死。不由淡淡一哂,生母只是低贱的婢女,在丰王室那种地方日子想必难过,其母只求儿子平安,不求闻达于百官,是以培养出了丰苘胆小懦弱的性格,倒真不是个坏人。「若是将真相公诸于世,他性命无忧。」敛了目,又道:「说不定还能继续当他的安乐侯。」 「一个被人威胁利用,不敢反抗只能屈从的人还能做侯爷?」韩朴嘲讽地笑了笑,随即瞭然,「不过也对,就因为这样,朝廷才更乐意他继续做侯爷。」 「懦弱胆小……黑狐狸,真是不敢想像你居然还有这样的弟弟。」风夕清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戏嚯。 第70页 勾勒完最后一笔,丰息轻吁了一口气,转向风夕道:「『亲人』那么多,当然什么样的都有。」拿白色的锦帕擦拭了一下修长的手,「女人,咱们下一步如何是好呢?」 「当然是以『兰因璧月』号令天下武林豪杰捉拿兇手,为已逝者报仇啦。」说到这里,风夕眼底一片雪芒。「既然是江湖人,当然还是快意恩仇的好。」 「不如先将他们驱逐至兰州吧。」丰息轻轻的回道,「无论是位于明处的黑白两道还是在暗处的戚家,都先将他们驱至兰州。」 兰州?韩朴心里一动,却又听到丰息如环佩相扣的声音传来,「费心思设计了这么多……来而不往非礼也!」 第52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延至元年三月二十日,武林盟主白风黑息向江湖宣布了近日来袭杀武林人的兇手,并举『兰因璧月』令天下群雄得而诛之,为已死和受伤的武林同道报仇。 同日,皇朝各州的帮派及武林世家都收到了三张笺纸,一张是指认其人为兇手的证据,一张是位于此州的帮凶的落脚点,还有一张则是兇手的装束画像。 另外,据说有一句送信之人口传的话,并未落于纸上:黑丰息丰公子言:穷寇莫追,驱至兰州。 江湖纷乱之际,丰息和风夕在与归殿一点也未受影响的下着棋,风夕下子极快,一手往旁边的点心盘子里拿了块点心,一边随意的瞄了眼丰息下子的位置,另一只手则极快的落下一子。 丰息端着杯香茗,动作从容得多,慢慢地抿了口茶,才轻轻地落下一子。看风夕吃东西下棋两不误,这么多年了,当然不觉得奇怪,只是想起这女人做的事难免还是有些好笑,这女人负责宣布消息,她倒好,直接省事地只宣布了兇手名单,一点原因和证据都懒得说。也不怕江湖人会觉得一头雾水。丰息说没一点解释和证据怕是没说服力,取信不了武林同道啊。结果风夕拿出前两日便让钟离着人抄好的百多份戚家传来的密信,吩咐每个门派和世家都送一份。她自己就什么都不用干了,继续吃吃喝喝…… 落下一子解了自己后方的围,并阻断丰息的前路后,风夕才抬眸看向丰息,警惕了一下:「黑狐狸,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看着我我也不会让你的!」 丰息低头看了棋盘一眼,捏了一粒黑子放置在某一处后,才闲闲道:「女人,谁需要让还是未知数呢。」然后又道:「再说我是在想那种公布真相的方式还真只有你想得出。」 棋盘里的局势又是一变,不过风夕依然眉梢飞扬,眼眸里满是笑意,「哈哈……上当了吧,我要活捉黑狐狸。」飞快地布下一子「我那么做是为了方便你好不好,你要求他们不用太努力追击,这话总不好满江湖的说吧。」 丰息挑眉,对着棋子低语道:「上当了……将计就计就是。」同时对这女人为了方便自己一说无奈地笑了笑。 棋盘里的棋子多了起来,局势也在两人手下瞬息万变,两人斗得不亦乐乎。 半晌后,风夕打了个哈欠,「黑狐狸,我们去兰州吧。等咱们到兰州,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丰息数着手上的棋子,「然。」 兇手当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雪似的衣包裹着似的人,唯有眼睛露在外面。这一形容众人便皆瞭然了,是雪山派! 长年居于雪上之巅,心中唯雪唯刀的人,其刀法高妙霸气,人也有几分霸道无情,雪山之巅,擅入者:杀!江湖中真有不信邪的人想去那雪山之巅,不过基本都是有去无回,是以雪山派的刀法名声更响了。而雪山刀法不仅注重个人修为,更注重阵法,雪山绝命夺魂的刀阵不知收了多少江湖人的性命。 当然,这些认知只有在武林中走动的人才一定知道,而普通百姓则不一定知道。当传来雪山派冒天下之大不韪袭杀江湖人的消息时,百姓、尤其是兰州的百姓对雪山派的认知更多是——杀手! 在东末仁已十八年四月,风王惜云与丰国世子兰息在丰都和仪,琴瑟和鸣之际雪山十七刀从天而降,那一天,老丰王和世子皆伤于十七人之手,老丰王更是重伤,不久后便薨了。 老丰王也好,兰息世子也好,都是素得丰国百姓爱戴的人,丰王重伤去世,兰息世子也受了伤,百姓对那些的杀手的痛恨可想而知。而今虽然已是新朝新主,但兰州百姓对雪山派依旧是不减愤恨,何况此次雪山派又做了杀手行径了。 雪山派掌门雪山老祖对局势瞬息之变愤怒非常,不过幸好还是先拿捏住了丰苘,夺了兰州的权,心想若避往兰州可能会把握更大一点,等局势稍缓再回雪山,只要回了雪山,任谁想要自己和徒儿的命都得先掂量掂量了。 而情况也似乎确实如雪山老祖所想一般,兰州丰苘兼了兰州太守,他们进兰州皆未被严查,兰州百姓也并不知自己所唾骂的人就在自己跟前。散于各州的百多个门人虽难免有伤亡但大部分也磕磕碰碰地到达了兰州,门人相见,心下总有几分庆幸能从武林各大门派的高手手中突围而出。只是,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奋力突围,正中那些得了消息要将他们驱逐至兰州的人的下怀。他们更不知道,他们一步步的计划皆在某人的掌握之中。 他们庆幸之际,那个一身玄裳缓带的优雅公子正立于软卧高楼,看着窗外绵绵的春雨,低语:「是时候收网了……」 第71页 延至元年四月初,接下兰州太守不过月于的安乐侯丰苘毫无预警的晕倒在太守办公的衙门内,这个并不奇怪,可能是人家工作刻苦认真熬的。但是整个安乐侯府的人都毫无预警的晕倒就很奇怪了。而经大夫诊断,安乐侯是中毒!若说症状一样,那么也就是说整个安乐侯府是中毒。安乐侯经救治昏昏转醒后听说自己府内上至夫人下至僕役皆有晕倒之状时恨恨道:「竖子乃敢!」 原来安乐侯是数月前被奸人所挟持,灌下了□□,但他苦苦哀求不累及妻儿,奸人也答应了的。他才被迫自请了兰州太守之位,谁知奸人言而无信居然伤他全府,痛恨之下才将真相道出,并言要以死向陛下请罪。 众人皆问奸人为谁,安乐侯道:「雪山派雪山老祖!」并说出了雪山派人在兰州的隐匿处。 兰州出动守城的官兵前去抓捕,虽然人去楼空,但全城戒严,雪山派人更是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雪山老祖更是郁闷,自己本来的确是想在安乐侯府的主子们身上下毒来控制丰苘,但丰苘当时言宁愿自己多喝几瓶□□,只求莫牵连妻儿,他当时还觉得这的确是个男儿,答应了。但现在怎么会安乐侯府上下全部中毒了呢?何况,一起晕倒……明明并未到毒发之机啊。但纵然有诸多不解,也改变不了他们现在狼狈的现状。官府认为他们杀害了前任太守,又威胁了安乐侯,还在江湖犯下命案累累,是以出兵抓捕。而江湖各大门派世家皆有派高手至兰州。算是把江湖庙堂的人都得罪到了。 躲在城郊荒败的破庙里,平素门人一身如雪的白现在也快染成了黑色,更现得走投无路的凄凉。但即使如此,众人都未有一丝胆怯和怕死,眼中无情兇狠更是一分没少。望着最前方微微嘆气的师父,有人开口道:「师父,咱们何不杀出去?何苦东逃西躲地窝囊。」 雪山老祖回身,看了依旧如山般屹立着拿着刀的弟子们,「我带你们下山是想给你们师兄报仇的。你们修为不低,但也挡不住兵马和那么多的武林高手。」长嘆一口气,「我并不愿意看到你们如你们十七个师兄一般也死在这里。」 从来冷血无情,为了他们刀法的进步可以将他们关在雪山勐兽出没最多的地方,完全不顾他们生死只在乎他们修为提升的师父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那深深陷进去的眼睛里一如往日的没有波澜,但语气中的无奈和关怀他们都听得到,一下子众人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雪山老祖既有如此担忧又何必行得罪天下之事呢?」 无声间,清凌凌的声音飘然而至,在这片寂静中显得突兀。声音清脆悦耳,但雪山派的人显然没心思欣赏,皆在一怔之后急忙出了破庙,便看到破庙外站立着的一黑一白两个人。 雪山老祖心中本惊诧是谁人能近他五丈尚不自知,看到人后反而瞭然,「白风黑息!或者……该叫风王息王?」 被老人用刀锋般的眼神刮过,丰息风夕二人却并不为意,也打量着眼前这个同样以如雪的衣包裹着全身,只有一双苍老而锋利的眼睛露在外面的老人,不同于后面的弟子每人手上皆有一把刀,雪山老祖只是双手负于背后,如山般巍峨的气势喷薄而出。丰息淡笑着,并不理会雪山老祖的问话,却是礼貌的一拱手,「久闻雪山之巅的雪山老祖刀法冠绝天下,今日得见,果真是荣幸。」 雪山老祖冷哼一声,「对于白风黑息,老夫也是久仰多日了。」盯着几丈距离外雍雅浅笑,胜似王侯的公子,眼神似要冒出火花了,才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道:「安乐侯丰苘懦弱胆小,那么,在安乐侯府对所有人下毒,又把握时机让众人晕倒,最后逼我雪山派惶惶不可终日的人就是丰公子了。可对?」 丰息依旧笑若春风,那笑容简直不像是面对着武力超群的对手而是久而不见的故友,「老前辈未免把息看得太歹毒了,息也刚到兰州不过几天,哪有那时间。」嘴角上翘,终于带出了一丝嘲讽地弧度,「再说了,在懦弱胆小的人为了活着,也是能让人震惊一把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不是?」 雪山老祖并不蠢,立刻便明白了丰息的暗示,在安乐侯府将全府人下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丰苘自己。 而丰息则继续道:「接下太守之位,就得了朝廷的怀疑了,即使前辈你不杀他,朝廷怕是也不会放过他。即使以后说他自己是被胁迫的也没什么说服力啊,毕竟只有他一人中毒,但是若是全府都中毒了,他为了妻儿下人的性命不得不屈服就不同了嘛,虽然依然懦弱,但起码还能说明他是个对妻儿有情对下人有义的人,有这一层在,朝廷起码不会杀他。」 居然在那么早的时候他就被那个懦弱的人算计了,雪山老祖越听越心惊,也愈加怒不可遏,丰息那温文尔雅的笑容更显得碍眼,冷冷道:「你们丰家的人,都是这么的诡计多端么。」 而本来在一边闲适观看的风夕则开口道:「我也一直想问问,雪山老祖为何要做这武林的公敌呢。」 「武林公敌?」雪山老祖眼眸一眯,「你不必给老夫扣这么大帽子。」 风夕朝前走了几步,感觉雪山老祖身后的人也将刀握得更紧了些,才懒散的道:「嫌帽子大?那好,我给你换个小的………我想问的是,不履凡尘的雪山派为何步步针对白风黑息呢?」 第72页 这下雪山老祖身后的门人有人恨恨出声了,「白风夕,你休得张狂,若非你们对我师兄们痛下杀手,让我师兄们都葬身丰国,那我们雪山派与你白风黑息才是无冤无仇。」 「哦?」风夕淡淡一哂,「那……难道也是我请雪山十七刀来刺杀的?在你雪山的刀阵下我不还手,该等死么?」 「的确不是你请的,但也是姓丰的请的……」雪山老祖冷冷看向风夕,「趁我闭关之际,丰国大公子派人送重金与雪山派,延请高手刺杀息风台上的人。我那主事的徒儿不允,那丰国大公子便扬言要派墨羽骑荡平雪山。民不与官斗,又有重金相诱,我徒儿未知会我一声便领了十六人下山。然后我最得意的弟子,便都死在了二位手上。」 「所以前辈便胁迫了丰苘,杀了兰州太守,夺了权,又在江湖袭杀与朝廷有关的人,希望让朝廷认为我们是排除异己,想联合丰苘,借兰州之势谋夺江山?」风夕歪着脑袋,笑得有些无语地问。「若是想找我二人报仇,直接下挑战书便是,何必如此麻烦呢?」 听到风夕最后一句,雪山老祖眼中凶光大盛,「雪山十七刀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弟子,却都死在了丰都,间接直接都和丰家人脱不了干系。有什么办法能比造反更能让丰家尽灭呢?」 可是你这次还是就快被丰家人灭了!「那雪山派的人心中还是不要唯有雪唯有刀比较好,若也能容得下些凡尘俗事,恐怕当年你们便不会被丰大公子胁迫了,比如说……墨羽骑的统帅是兰息公子,哪有逼你们去刺杀他们统帅的道理呢?再比如如今,前辈所谓的计策在我二人眼中亦是漏洞百出,除了杀害了无辜之人之外,达不到你心中所想的任何目的。」风夕的话说到最后变得冷峭,白绫在手中挽来挽去。 雪山老祖闻言平静地道:「木已成舟,何必多言。想要找我雪山派报仇的,来便是,不过想要我门人性命,就得先问过我们手中宝刀。我雪山派的人,只死在强者手上!」 话音一落,便有烟雾弹炸开,转眼雪山派的人便不见了身影。只远远传来一句:若要报仇,随时候教! 丰息和风夕都站在原地不曾动,看到烟雾散去,丰息方问道:「女人,你为何不追?」 风夕斜睨了丰息一眼:「你不是说你的『兰暗天下』比我的『凤啸九天』快吗?那你又为何不追?」 两人相视一笑,既是江湖事,当然江湖了。 第53章 雪山事了 也不再理会已遁去的人,两人悠闲的迈着步子,此刻正是芳菲将暮的时节,但这郊外并没有什么需要娇养的名贵花种,而是小小野花开在四处,这儿一丛那儿一丛,生命力极其旺盛,举目望去,阳光下一片绿意盎然的树木和野花搭在一起,正好是一幅生机勃勃的春景图。如此和煦的阳光,如此悦目的风景,两人都默契地没有用轻功,而是一步一步地在这春景图中行走。 丰息侧首看去,看到风夕一年慵懒的半眯着眸子,似要挡住耀目的阳光,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女人,我刚想到一个问题。」 闻言风夕懒懒应了声,「嗯?」睁开眼眸看向丰息,只见那双如墨玉的眸子在阳光下有了跳跃的光泽,而非以往一般如深潭不起波澜。 「好像说『兰暗天下』比『凤啸九天』快的人并不是我啊,是某人自己承认的。」 那一日战场之上,于千军万马之中,白凤凰坠落,他飞掠而出,拥住佳人……两人不期然都想起了那时候。 风夕斜睨了丰息一眼,避重就轻地道:「黑狐狸,越来越喜欢怀旧说明你老了啊……这可不是好习惯啊。」 「女人,答非所问更不是好习惯。」丰息凉凉抛下一句。 「既如此,咱比比不就知道了?」风夕眼波一转,挑衅地看着丰息。自东旦之后,两人各有损伤,但经久微想方设法医治调养,亦都恢復了常态,多年来,武艺更是各有精进。 「然!」丰息很是干脆地点头。 …… …… 至于两人比试结果如何,额……速度太快,作者我无论是轻功还是眼力都跟不上。 延至元年四月十日清晨,韩朴首抵兰州。 及至日暮,随教正副教主、各大世家家主、各门派掌门皆有亲自到兰州。 雪山老祖所为犯了朝廷的界,也扫了武林的面子,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皆有讨伐。兰州已封城门,严查出入百姓,其次有兰州守卫军在界内大肆寻找,而兰州百姓本就憎恶雪山派,如今又添了江湖高手中的高手,雪山派终要为其所为付出代价。 众江湖高手抵达兰州后的寻找有时难免会和兰州的守卫军碰上,守卫军中有几个领头出自非富即贵之家,平生志愿便是守家卫国,期望可以出将入相封妻荫子,此次雪山派在武林闹的天翻地覆,又有袭杀了兰州太守的嫌疑,还胁迫利用了堂堂的安乐侯,实在是让家国不宁百姓不安,在他们眼中,江湖人难免有几分匪气。 当一队五人的守卫军找到雪山派落过脚的破庙时,已有四五个江湖人已经到了破庙内追查,有人着实不客气,唿唿喝喝地令他们都出去,不要妨碍官差追捕逃犯。 而来兰州的江湖人大多是一家之主、一派一教在掌,哪听得如此不客气的话?随蔓清柳眉一竖,便斥道:「我们武林亦要找雪山派算帐,何况总有个先来后到,你们要找行踪,麻烦排队!」 第73页 「放肆!朝廷之人奉令查案你们也敢阻挠?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朝廷!」 韩朴闻言不由想笑,但还是识相的没有笑出声,他估计以随教之人的性子,恐怕还真没把什么朝廷放在眼里。而明月山则认为没必要为『眼里有没有朝廷』这个问题闹起来,急忙赶在随蔓清开口前道:「众位要追捕雪山派向朝廷交差,我们武林亦要为死去的同仁讨个公道,不如一起看看雪山派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好了。」 那五人皱眉,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随婉清轻轻挥了一下广袖,五人立时软软倒下。随蔓清、韩朴、明月山、宁穿云皆望向她。 随婉清耸耸肩:「他们太吵,这样比较清静。」 韩朴不由放声大笑,击节贊道:「的确!」 宁穿云跨过几人的躯体查看着雪山派留下的痕迹,好吧,他也得承认,这样真的比较清静。 而有人则将昏倒的五人搬到了一边安稳的放下,保证了五人不会被踩到,不用说,这个厚道人只可能是明月山! 萧雪空也在十一日到达了兰州,正如皇雨所料,不出几日,舆论方向便转换了,矛头不再是对准白风黑息,而是拉出了雪山派,更引出了安乐侯被迫一事,至此,原本丰家被怀疑的理由被摘得干干净净,反而是雪山派陷入套中难以脱身。尤其如今被困兰州,兰州啊,你被困在哪个州不好非要困在兰州? 安乐侯全府中毒,虽然并非剧毒,但解毒后仍需静养,是以朝廷也就顺水推舟地令派了官员任兰州太守。在新任兰州太守的陪伴下,萧雪空纵马赶到了被兰州守卫军包围的那一座荒山,据线报雪山派的人被江湖高手围困于荒山,雪山老祖设下夺命刀阵。 而兰州的守卫军都未能上山,有人准备强行上山,便有一白衣少年手握着一把剑,灌内力于剑身,白虹剑气贯天而下,剑光闪烁,如冷虹飞出,迫得欲登山的人不住后退。然后听那少年声音沉稳地道:「别说我没提醒你们,若是登了上,踏入了雪山派的刀阵,是死是伤可就难说了。」 萧雪空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是韩朴,观那小子身形,似乎武功进步不小。萧雪空眼眸一转,落在了韩朴手中的剑上面,那一看就是一把宝剑,青色的剑鞘上雕有一只展翅的凤凰,凤凰的双目各嵌着一颗红宝石,如一只噬血的凤凰,睨视着时间万物。剑身若一泓秋水,中间却隐隐透着一丝细细的红线,挥动之间,清光凌凌中红芒点点。那是……凤痕剑!当年随凤王征战天下,后又随风王惜云定乱世的凤痕剑。 萧雪空微微一笑,对身边的人道:「去,命他们不得上山!」 太守尽管不解,但也立刻派人去传达命令。忽然听到身边将军低低地道:「看来他是要将这事定为江湖事了,也好……」 在荒山之中,已有众人齐聚,丰息二人不知从何处忽然现身,让正从山下上来的韩朴讶异问道:「姐姐,你们何时来的?」 江湖中对白风黑息一向尊敬,称二人为风皇、息帝,是以众人也纷纷见礼。丰息有礼地和众人闲话了几句,而风夕则看了眼韩朴手中的凤痕剑,欣慰地笑了,道:「早就到了。」说话间还很自然地打量了随婉清几眼。 雪山老祖被逼到这荒山之中,但也并未投降,而是在这小范围内摆下了雪山的刀阵,对这种硬骨头,无论如何,在江湖人心中还是有几分嘆服的。 「为了给弟子报仇,居然弄得门派将要被灭殆尽,也不知该说他孤勇还是愚蠢。」 风夕手中的白绫绕了几绕,「其情可悯,其行可诛吧。」 为得意弟子报仇,是其情,可悯;袭杀武林中与朝廷有关系的人,只为嫁祸而滥杀无辜,是其行,可诛! 「我刚刚看了他们摆下的阵法,所以雪山派的人都参与进去了,但是这个刀阵是暗合武侯八阵中前三阵的,加上雪山的刀法,不可小觑。」丰息淡淡道。 「这又如何?我们併肩子上,即使人比他们少一些,但也未必会输。」通天谷谷主粗着喉咙说道。 丰息眺望了远方一眼,方笑道:「麻烦就在这里,这个阵法只能容一人入内,且只有一个生门,其余皆是死门。若是一起上,恐怕都得进死门了。」 这话一落,众人都皱起了眉,只能一人入,那岂不是以一敌众?又有阵法又有刀法,注意不入死门的同时还得担待着雪山派本就霸道的刀法,可不是送死么? 「我去!」 一句铿锵有力的话落下,众人循声望去,正是韩朴。闻他此言,随婉清秀眉紧蹙。 而风夕似早料到了一般,毫不意外地转向韩朴:「朴儿,你能对抗这几十号雪山派人马么?」 韩朴眼神清澈地看着风夕,「姐姐,武侯八阵并非无法可破,更何况我并不需要更雪山派的所有人对抗,只要能将位于主阵方位的人逼入死门,这个阵法就散了。」 「但主阵之人必是雪山老祖无疑。」丰息道。 「那也无妨,我雾山老怪的传人未必比雪山老祖差。」韩朴傲然一笑,眉眼间尽是不羁,真有拟把疏狂图一醉的洒然。 风夕自然也看得到韩朴眼中的坚定,更明白韩朴心中所想,是以点点头,向明月山等人道:「你们如何看?」 众人都没有把握能闯入阵中,本以为会是白风黑息中的一人破阵,哪知竟是韩朴自告奋勇,此时见其姐风夕都不反对,是以皆没有意见,只是嘱咐韩朴要当心。而随蔓清看了看妹妹紧皱的眉头,正想开口反对,谁知随蔓清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随蔓清亦不再言语。 第74页 事情的重担就这么交到了韩朴手上,见那星眉朗目的少年提着那凤痕宝剑悠然地展开身形,飞身入了不远处的阵法中。 随蔓清收回目光后,美目有扫了眼妹妹,她自认为和清楚妹妹的心思,妹妹对韩朴应该是有情的,只是……想了想还还是悄然道:「你不担心么?」 随婉清渐渐舒展了眉头,但声音有些发涩:「担心!」 「那你干嘛不让我说话反对?你乐意看着他可能是去送死么?」随蔓清说话一向不委婉,当然也是实话,毕竟雪山老祖成名更早,而雪山刀法是出了名的霸道。 「我不乐意,当我愿意!」随婉清轻轻的声音响起。她知道韩朴立志要做个并收黑白两道的武林帝王,但武林毕竟是个靠武功说话的地方,平日处理事务愈加成熟公正,只能说明这人有才有德。而要做武林盟主还得有扫视群雄的武功,白风龙是江湖尽知的少年英才,但做并收武林黑白两道,少年英才是不够的,你还得是大侠都承认的武学大家!而这,是韩朴从韩少侠走向韩大侠的第一步!她不乐意见他面临险境、生死难料,但她愿意尊重他的选择并予以支持!而韩朴也绝不是没有把握莽撞行事之人。 随蔓清觉得她对妹妹这句轻而百折不挠的话好像理解又好像不理解,正如她对妹妹和韩朴之间那若有似无的情愫、那似是而非的暧昧不理解一般,不过当事人都觉得乐在其中,她也就不操这个心了。眼睛改而盯着前方的阵法,虽然在一片白芒之下,什么都看不真切。 一层如雪如雾般的白芒包裹了那个阵法,让众人都看不真切,只能偶然听到几声兵器相接的声音,没人知道这个武到底是比得有多惨烈,或危险。众人只知道他们望穿秋水般看着前方阵法,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能从里面走出来,微笑着。 从日中到日落,最后到夜幕降临,一行人都静静地等待着,不同于众人的焦灼,立于众人之前的一黑一白两个人倒是一直面色沉静如水,风夕靠着树干闭着双目,似小憩一般。而丰息着自始至终把玩着手中的白玉笛。 直到第二天黎明,太阳红彤彤刚露出头之际,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前,丰息勐然执笛向前方阵法扑去,而风夕也倏地睁眼,白绫出袖,直袭前方。再一看,原来白芒已破,露出了身着白衣的雪山派门人,众人心中狂喜,这代表……主阵者被逼入了死门,阵法破了! 反应过来的众人也一齐前去将雪山派门人或捕或杀。 其间过程后来韩朴也没有说过,众人只知道,在等待了那么久后,阵法被破,雪山老祖被逼入死门,而韩朴重伤,养了两个月才得以下床。 至此,影响了江湖庙堂的大事件才得以收官。 而韩朴,经过这一战,再不只是江湖人眼中的少年英才那么简单,而是一个令人尊崇的大侠! 萧雪空在荒山之外,也是后来才知道是韩朴一人入阵并将雪山老祖逼入死门,倒是小小的愕然了一下。但事已了,也不用再担心了。留下皇上不怪罪,安乐侯仍是安乐侯的圣旨后萧雪空快马回了帝都。 知道萧雪空的行程,皇雨早就在宫殿门口等着他,当看到一袭浅蓝色衣袍的『美人』疾步走来,嘴角抽了抽,不怀好意地笑道:「雪人,我怎么看你好像比之以前更像美人了?难道是木观音除了精通医术还精通养颜之术?」 毫不意外地感觉到了身边的气氛变得冷凝,萧雪空冷冷瞥了皇雨一眼,懒得开口,直接往殿内走去。 皇雨嘿嘿一笑,也不在意萧雪空的冷脸,跟了上去,「哎……这次的事还顺利吧?其实我说根本就不用你特意跑一趟兰州,反正有那两人在,江湖不会怎么样的,」 萧雪空不理他,但皇雨还是喋喋不休道:「我看那两人掌了这武林真好,难怪以前皇兄说武林的事不再需要我们操心了……」 在白风黑息执掌武林之前,基本是皇雨暗中关注着武林,朝廷对武林不能不管,也不能管太多,而那些江湖人武功高强又有个性,别提多烦了。而白风黑息掌武林以来,江湖明显要有序得多,混乱也少得多。 萧雪空听他这话有些偷懒成功的得意,不禁停下脚步,嘴角弯起嘲讽地弧度:「是啊,混乱少了,但你的损失可也多了哦。」 「呃?」皇雨不解。 「兰州最大的铁矿已经在黑丰息手上了。」萧雪空看着皇雨,湛蓝的眸子里满是嘲讽。 「什么?兰州有铁矿?」皇雨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雪人,铁矿啊,铁矿啊,那可以制造多少兵器啊…… 「难道你以为雪山派被逼入兰州,又被逼进那一座荒山会是偶然?」萧雪空悠悠道,心下也嘆息着那个最雅公子的心机。同时看着皇雨一副肉痛的表情又觉得解恨了不少。 萧雪空似报復了被取笑为美人一般,丢下还在痛心疾首地喊着「我的铁矿啊!!」的皇雨领先踏入宫殿。 第54章 【尾声】 雪山派一事终是被归为了武林事件,高坐庙堂的皇帝陛下以及手握重权的肱骨之臣都没对这事发表什么,自然不会再有人不识相的去说什么『武林威胁论』。而白风黑息在这事中除了武林盟主的身份出现,更是不曾见过兰州的安乐侯,也不曾动用过王族王卫,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一场血雨腥风的一页就这么揭过去了,江湖庙堂都恢復了平静。 第75页 基本没人知道这场看似发生在眼皮底下的追捕中有多少算计,更没人知道那座埋下雪山老祖的荒山中有兰州最大的铁矿,而这铁矿就这么成功的收入了丰息之手。 不过在几天后有一年岁不过十六七的少年在昀王府求见昀王,送上了一物。 皇雨在看到那东西后不禁讶然,而少年则继续道:「我家主人说这是他的投桃报李。祝王爷征讨山尤顺遂,以雪血仇!」 皇雨肃然一揖,「代向令主致谢。」送走少年后,皇雨望着手中的铁矿图一笑,自家妻子秋九霜走进花厅时就看到这样还讶异的问怎么了。皇雨温柔地扶过秋九霜,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只是感嘆丰兰息而已,这样的人,心思算计无人能比,但作为对手,确实让人畅快淋漓又佩服!」 秋九霜闻言大噱,英气勃然的眉一挑,「自然,不然那白风夕又岂会要劫其为夫?」 在延至二年,皇雨领兵征讨山尤,一路势如破竹打到山尤国都,逼迫山尤王屈膝称臣,并将当年屠城的一干将领押回丹城枭首示众。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在烈日当头的夏季,即使坐在碧莲环绕的亭子里,听着流水潺潺,也还是觉得有些炎热,偶尔吹过来的风也带着炎热的气息。韩朴的伤已经痊癒,也学着风夕懒洋洋地倚在亭子的栏杆上,偷得浮生半日闲,舒服啊! 丰公子本来很不客气地将江湖的大部分事务交给了韩朴,而风夕手上的事更是全部交给了韩朴,韩朴对自家姐姐的任务没有怨言,但对某狐狸堆过来的很有意见,其间斗智斗勇自然不在少数。而近断日子江湖事务不多,是以便干脆躲进了这隐居仙境学风夕一样过养猪生活。 韩朴眉梢间的洒脱和风夕极为相似,丰息看着两人不雅地斜躺在栏杆上,无奈地移开了眼睛。而风夕本来想问问自家弟弟和随婉清的进展,但由于这太阳实在太热情,不多时她便会周公去了。 韩朴和随婉清的关系大概也是从这当下开始成为了江湖人都猜测的疑问,这两人经常见面,喝喝酒,韩朴舞剑吟诗,随婉清一般在一旁小口饮着酒看着,或者也和一阕词,联一首诗。两人似伴侣更似知己,两人都未有过婚约。及至韩朴登上了武林帝王之位,人称武帝,二人也一样是喝酒聊天。到韩朴退隐雾山,创了风雾派时,随婉清也早就从随教副教主之位退了下来,经常在五湖四海寻找贵重的草药或酿酒的秘方,偶尔带上自己酿的新酒去雾山找韩朴小酌,有时也会住一段日子。也有人试探性地打趣两人的关系,但韩朴本性疏狂,不甚在意。而随婉清更是挑眉淡笑,不予作答。但这个疑问也就成了没有答案的疑问了,即使江湖上流传的理由再多,也没人知道到底哪个是真的。 延至元年八月,将儿女丢在浅碧山『不闻不问』了许久的父母终于良心发现,想起自家宝贝的生日快到了,决定赶去浅碧山将儿女接回来。 秋风肃肃,马儿穿梭在落叶无边的山林里,本来有些萧瑟的秋景却因有这一黑一白的纵马驰骋而变得生动起来。 浅碧山行宫里一片欢声笑语,丰容和风悠也长高了不少,一见父母居然自不量力的展开了攻势,风夕嘻嘻一笑,和风悠比起了轻功。 梳着丫角辫的风悠小手一挽,朝风夕追去,同时大声道:「娘亲我若碰到了你的衣角你就把白绫送给我哦。」 风夕身形转瞬即没,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小鬼,你若是能追进我十丈以内我都可以把白绫送你。」 丰容显然对自家娘亲的白绫没有兴趣,歪着头闪着发亮的眼睛对丰息道:「爹爹,你最不擅长什么?」 丰息一挑眉,显然不了解为何丰容有这么一问。 丰容随即解释道:「爹爹,你不能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啊,这样吧,咱们公平些,爹爹最不擅长什么咱们就比什么,若我做到了爹爹的五分之一,爹爹就把那杆白玉笛送给我好不好?」 公平?这样叫公平?丰息墨黑的眼眸凝视着丰容,清浅的笑意中端是雍容无双,「小鬼你认为我会有不擅长的么?」顿了一下,丰息继续打击道:「所以无论比什么,小鬼你都输定了。」 至于比什么,怎么比的过程浅碧山一干人等都没看到,只知道,白绫依旧在风夕的袖子里,白玉笛依旧在丰息的手上转着。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何况还有浅碧山久罗山一干看戏人等在丰容风悠背后帮着出主意,丰容风悠有理由相信若是学了家传绝学再加上浅碧山的功夫再缠着小舅舅学了那雾山的绝学,终有一日能从爹爹手上抢到白玉笛,娘亲手上抢到白绫的。 而三日后,丰息和风夕纵马下山。 「黑狐狸,那两个小鬼想『闯荡江湖』,你干嘛不带他们?」风夕想起昨日两个小鬼要求一起『闯荡江湖』时的可笑表情就撑不住笑了起来。 「我们是继续去游歷天下,又不是去闯荡江湖的。他么既然是要闯荡江湖的,跟着我们达不到目的啊。」丰息眉目不动的……歪解着理由。 果然,风夕再次扑哧笑了出来:「恐怕你不带他们去他们也会偷着出去的,这两小鬼随你,诡计多端,旁人怕是看不住他们。」 「那就随他们去,他们机灵,武功学得也快,又有隐卫跟随,不会出什么事。」丰息一拉缰绳。 第76页 「呵呵……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想我六岁时就也在心里想过要看看宫墙以外的世界了。」风夕也拉了拉缰绳放慢了速度。「说不定过段日子江湖又多了两个声名鹊起的小鬼了啊。」 丰息回头看她,秋风拂开了他额际的发,现出了那一弯玉月,「女人,我们可以看遍这世间所有美景。」 「嘻嘻……你一定是把江湖的事全都丢给了朴儿了。」风夕戏嚯道。 丰息也一笑,依旧是丰神俊朗让人心折。风夕认得这个笑容这个眼神,那是纵容,纵容着她所有的言行无忌!伸手抚上自己额间的雪玉,喃喃道:「兰因璧月,璧月生辉。黑狐狸,咱们幸运多了。」 丰息浅笑摇头,「不,是咱们聪明多了。」 自恋不改!!风夕撇撇嘴,「我当然是聪明,不过黑狐狸你是狡猾!!狐狸最是狡诈多端。」 丰息依旧浅笑,不过手一挥,风夕的马儿忽然狂奔起来,风夕惊了一下方控住了缰绳,咬牙切齿地怒骂从前方传来,「黑狐狸,你玩阴的!」 丰息呵呵一笑,也策马赶上:「不然怎么对得起夫人评价的狡诈多端了?」 远远地,秋风送来一两句对话。 「女人,我们接下来去大漠如何?」 「然!也看看那『大漠孤烟直,黄河落日圆』,在那种风景里烤火喝酒定是人生一大美事。」 人影渐行渐远,只模煳地看到墨色和白色的衣袍被风吹起了一角,在空中缱绻纠缠,定格为一幅完美的画卷。兰因璧月玉生辉,黑白分明融至美。 当真是: 千古风华,快意情侠 江湖来去且由他 凌霄楼上睥睨天下 不及与卿并看天地浩大 烟花飒沓,绽如浮花 休管帝位浮沉落谁家 放歌揽月任潇洒 人间神话一笔怎记下? 天高地广 与君相携踏遍绿水青山、塞北江南 终是封那倚天长剑 得那碧水重入画 雨打风吹 流云亦不散 --------全文完----------- 第55章 【后记】 我谱写的番外,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这绝对不是白风黑息故事的结束,他们去了大漠,还会去很多不曾去过的烟霞山林,他们可能还会碰到很多奇人妙事,或是旁观或是参与地潇洒经歷着,他们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 但是我想并不需要我写到他们白髮苍苍,儿孙绕膝,我也写不了。即使写《龙凤江湖》,时间跨度也算有些年月,按理说小黑小白都有三十多了,可是我自己都没有这个认知,因为在我心中,他们永远都是二十五六岁的时候,进可手握江山,退可笑傲江湖。我想在很多人眼里也是如此吧,即使我们喜欢了这本小说很多年了,喜欢这些人很多年了,可是在我们长大的时候,他们给我们的印记依然是最初那般,不曾变老。是不是呢? 我们还可以尽兴地去想像丰息和风夕的日子,斗嘴和温情常在。还有他们那日渐长大的小狐狸,可能日后又是江湖一大人物。他们在烟霞山林、大漠孤烟中玩累了又会回到隐居的地方歇一段,整整人,和小狐狸斗斗法…… 我喜欢这本书快五年了,直到现在还依然和同样喜欢这本书的闺蜜嬉笑着讨论我们对人物情节的看法。这本书里没有一个人是我厌恶的,或许有些人的所为我不苟同,但我也都能理解。因为喜欢,我想给他们最好的归宿,当然也得是符合人性和逻辑的最好归宿。关于凤栖梧和皇朝华纯然的,我在那一章的后面就写了我自己的看法,是以这里不再废话了。说说韩朴吧,韩朴对风夕的感情说不定韩朴自己都没弄清楚,虽然我认为是亲情的依赖居多一些。但可爱的朴儿自己没弄清楚啊,他成亲的可能性真的太小了,但是有随婉清在,他就不会孤独,他的心就有心灵栖息地,这是风夕都不能给他的。 而随婉清有着女子独特的聪明,和随教之人的任性,她的任性不如她姐姐那般外露,而是任性在骨子里。她懂韩朴,理解韩朴,她不在意世俗。试想想,他们这是不是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相依相伴呢?若能心安,若能开怀,这种形式也是可以的吧。 我自认为是资深看小说的人,平心而论,《且试天下》并不是我看过的小说中文笔最好的,也不是情节最好的。但我的第一篇长评是写给它,第一篇番外是写给它,甚至愿意花一周的生活费去买它的繁体版,出了新版又去买新版……我自己有时都会奇怪为什么,问过不少也喜欢《且试天下》的网友,我最喜欢一个志同道合的网友给我的答案,她说:「可能因为这书写到咱们心里去了。」是的,因为这本书、这些人都写到我心里去了,所以书本身是否完美不重要。 这本书,这些人,陪伴了我很多意义深刻的日子,喜欢了五年也依然喜欢着,或许以后也会一直喜欢下去。 这篇番外,是我倾尽心血的作品,写的是我心中的白风黑息、我理解的白风黑息。在打下『全文完』三字时,我笑得很满足,我圆满了! 谨以此文献给我高中时便开始喜欢的小说,喜欢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