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重生]》 第1页 《天师[重生]》作者：曳萝【完结+番外】 文案 前世错过挚爱，悔恨半生。 这一世林夕准备重新给自己一个机会，不想那人也是重生归来，且对他初心不改 某阿飘：「帅哥，谈恋爱吗？」 林夕：「跟谁？」 「本人——风流倜傥，英俊多金且痴情专一，跟我在一起吃不了亏，上不了当，稳赚不赔的买卖。」 林夕忍笑，皱眉：「可我是天师，你是地府通.缉的要/犯啊。」 某阿飘拍桌：「……一句话，谈不谈！」 林夕：「谈！」 这么好的你，再错过，我就是傻子。 双重生，天师受*阿飘·攻【严肃，不许笑！】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夕，秦放 ┃ 配角：诸多完结文请移步作者专栏，么么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痴情阿飘俏天师 立意：珍惜 第一章 【1】 八月，虽已立秋，暑气依旧未散。 在远离闹市区百里处有一座罄云山，山间虫鸣鸟叫阵阵，徐徐清风中裹夹着绿叶的清新味道，十分舒爽宜人。 一条宽广大道沿着罄云山脚一路蜿蜒向上，行到山巅，会发现有一处巍峨建筑隐匿在碧海松涛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高大古朴的石碑，上书「三清门」三个飞凤舞的大字。 普通人可能不清楚三清门是什么，玄门中人却不会不知。这里不是供游客度假避暑之地，乃是除鬼魅邪祟之所。 三清门自创派至今，已有数千年的歷史，在玄门中占有极为重要的位置。其门下弟子众多，多年来为人世除恶鬼灭邪祟，贡献了极为重要的力量。 三清门的建筑亦是数千年前留下来的，古色古香，其中亭台楼阁，假山瀑布众多，环境清幽别致，景色十分宜人。 时值清晨，三清门一角传来朗朗读书声，那是门内弟子在习早课。 三清门歷来重视门内弟子的教育，恰逢暑假，学校的课程结束了，三清门便组织门下弟子进行统一的学习培训。 毕竟他们将来要面对的是厉鬼邪祟，若没有真才实学，轻则受伤，重则将成为厉鬼的口中餐。 三清门所设的教室与普通学校没什么不同，讲台黑板、电脑、投影仪一应俱全，就连上课时间也与学校没什么两样。 当然，这个时间是高三党的作息时间，甚至更为苛刻。早课、晚自习一样不落。 此时，只见教室内十几名少年手捧课本摇头晃脑的在背诵书上的内容——这书不是九年义务教育的读本，而是玄门术法。 有人刻苦用功，同样有人偷懒耍滑。 教室一角，韩童一面捧着书挡住自己的脸，一面不遗余力地戳着同桌的肩膀，「嘿，林夕，林夕。」 林夕正闭着眼睛趴在桌上补觉，半晌他终于忍受不了耳边的聒噪，拧着眉半睁开眼睛，「说。」 韩童双眸放光：「明天休息，咱们下午翘课吧？你有什么安排没有？」 「没有。」林夕说着又闭上了眼睛。 「既然没有那就跟我们一起吧。」韩童兴奋道：「一个多月没下山了，可憋死我了，咱们去市里逛逛去。」 林夕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头转到一边，眉宇间满是疲惫，「不去，你们玩吧。」 「别呀，一起去呗，人多热闹。」韩童聒噪个不停，忽见林夕从座位上站起身，他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林夕打了个呵欠道：「回去睡觉，记得帮我请假。」 看着林夕离去的背影，韩童纳闷地挠头，「林夕怎么回事，这几天都没什么精神，生病了？」 边上注意到他们动静的人都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 林夕离开教室后并没有回宿舍，而是寻了一处花草掩映的凉亭，躺在长椅上休息。 他穿着简单的白t，牛仔裤，一头利落的碎发因姿势的缘故垂在耳侧。 太阳已经升起，并不热烈，灿金色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照射进来，打在林夕脸上，给他精緻俊俏的五官镀上了一层金光。 林夕的半边脸颊上还有方才趴在桌子上时压着的红痕，那道红痕越发衬的他的皮肤白皙如玉，只是他的眉宇间尽是疲惫、冷沉，这让他看起来有些难以亲近。 尽管是这样，林夕躺在那里，被鲜花绿叶围绕，也美好的如同一副画一般。 微风浮动，带来阵阵花香，不知过了多久，林夕双耳捕捉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应是在往这边走动，他躺在那里没有起身的意思。 很快就听一人道：「明天就是中元节了，希望今年祟山那边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听到祟山这两个字，林夕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祟山，距离三清门不过十几里地。这距离近的很，若是用眼睛去看的话就更近了。 ——祟山就在罄云山对面，一抬头就能看见。 祟山与三清门所在的罄云山完全不同，罄云山清气汇聚，乃玄门圣地。 祟山却饱含阴怨之气，吸引了无数魑魅魍魉，山上莫说活物，就连草木都活不成。 祟山因阴邪作祟，才有了这个名字。 至于祟山的来歷，据说千年前它只是一座普通的大山，也不叫这个名字，直到后来一只为祸世间的恶鬼在此处伏诛。 第2页 恶鬼虽除，他的骨血、怨气却融入了这片土地，千年未曾散尽。 祟山鬼气深重，活物不得接近，但对其他鬼怪来说此处却是天堂，因此没多久，此地就聚集了无数鬼怪。 三清门因距离祟山较近，且能力非凡，监守祟山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三清门的身上。三清门这一守，就是千年。 如今千年转眼而过，祟山鬼怪虽仍未除尽，但已不再是三清门的心腹之患。 这祟山虽说不大，但却是鬼怪心目中的圣地，经过千年时光，祟山被四只厉鬼瓜分成了四块地方。 每只厉鬼占了一个山头，都磨刀霍霍的想要一统祟山，成为这里唯一的王。 他们彼此争斗，然而谁都不服谁，最后他们便约定中元节这天分出个胜负来，如今数百年过去了，他们年年中元节相会，鬼王却仍未选出。 三清门的弟子闲来无事，曾根据祟山四名「山大王」的实力推算，照这样打下去，再过个一千年，祟山也不会有什么鬼王。 就是因为这个结论，门内的弟子对每年的祟山鬼王争霸提不起任何兴趣，他们宁愿下山去玩，也不想在这註定没有结果的事上浪费时间。 林夕正想着，就听另一个声音说道：「放心，祟山那群傢伙内斗的厉害，年年中元节争什么祟山鬼王，几百年了不也不出个结果？今年想必也是一样的。」 那人会这样说，林夕并不觉得意外，因为三清门的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先前说话的那人声音里仍是带着担忧，「听说最近祟山新来了一个人物，扬言要将分裂了数百年的祟山重新整合。」 「这话你也信？」那人的同伴哈哈笑起来，「怕是哪里来的小野鬼，不知天高地厚。祟山什么情况，其他人不清楚，你我还不知道？被祟山的阴气吸引来的，哪个不是让人十分头疼的存在？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对付的。」 「你不明白，听闻那人一来，就将于子衡打败了。」 听了这话，那人的同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要知道这于子衡在祟山四王里排名可是靠前的。 「难怪掌门要给孩子们放假，若真来了一个这样的人物，着实很棘手。」 「是啊。」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了，先前说话的那人道：「哎，对了，新来的那只鬼叫什么名字？既然这么厉害，肯定很有名吧，原来在什么地方活动？为何又要来祟山？」 「以前倒是没听过，不过我听叶师弟提起过，好像叫……叫秦，秦什么来着，哦，对，好像叫秦放。」 秦放。 一直闭着眼睛的林夕听到这里终于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珠很漂亮，是琥珀色的，可他的眼底此时却满溢着复杂的神色。 似悲伤，似歉疚，似后悔。 交谈的两个人彻底走远了，周围除了风吹动花叶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林夕睁着眼睛躺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就像是一尊漂亮的、没有生命的人偶。 直到太阳西斜，林夕才起身回寝室，他将自己摔在了床上。 房间里静悄悄的，林夕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只是他睡得并不安稳，似是没噩梦魇住了，就连唿吸里都满溢着痛苦的味道。 * 血月当空，罡风拂面，灵力逆行全身，每一下都带来极度的痛苦。林夕终于体会到了走火入魔的滋味，他吐出一口血，连视线都变得一片血红。 门外传来众人紧张、焦急的声音，林夕知道那些人是他的同门，他的亲人。他为了修炼术法不被打扰，设了法阵，以他的修为，门外那些人是进不来的。 林夕看着那紧锁的房门，淡漠地想，他今日怕是要死了。 忽然，房门被人从外面破开了，森冷鬼气扑面而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灯光映照下，只见那人穿着黑色长风衣，剑眉星目，俊美逼人，而此时，男人看着林夕，眉头紧锁，眼底俱是担忧。 看着男人毫不犹豫地踏入房中，林夕心底忽然蔓延出无尽的恐惧，他的目光死死盯住男人，急切地催赶他：「你来做什么，快走！」 男人不理会林夕的驱赶，上前小心的扶起他，「你这人真是，怎么每次见了我都赶我走。」 男人的气息是冰冷的，他说话的时候唿吸打在林夕耳畔，让他不适地偏过头去。 林夕攥紧拳头咬牙道：「我不需要你救，滚！」 男人看着林夕的侧脸，笑了笑，下一秒林夕就感觉到男人将手贴在他的心口，一股精纯的力量注入他的体内。 渐渐地，林夕觉得体内逆行的气血安静下来，身上也不那么难受了，可男人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身体也越来越虚弱，虚弱到以厉鬼之身撑不住阵法对他的伤害。 看着男人身上不时出现的伤口，林夕想要撤去法阵，可此时他虚弱的厉害，那法阵根本不受他所控。 看着男人越来越透明的身体，林夕脸上的排斥、冷意终于伪装不下去了，他声音颤抖着，近乎哀恳：「你快走，别管我，不然你会死的。」 是他一心追求力量，不听众人劝告修炼禁术，他冷漠自私，贪心不足，从不管他人所想，一切皆是他咎由自取。 男人笑了，凑过来亲昵地亲了一下林夕的嘴角，他说—— 「秦放！」林夕勐地坐起身，月色下，他的脸色白的近乎透明，周身大汗淋漓，像是被水洗过一般。 第3页 林夕按住心口，那里正因噩梦一下一下地紧缩着，痛的快要炸开了。 他之所以那么痛苦，因为那不仅仅是一场梦，那是曾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在前世。 第二章 【2】 林夕赤脚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抬头时与镜中的自己视线撞到了一起。 镜中的他看起来十分年轻，眉宇间没有因愁绪百结而留下的痛苦刻痕，那是他十七岁的模样。 不知是何原因，林夕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重生回到了十七岁，这时他和秦放还不相识。 林夕回来已经三天了，心底却总是空空地落不到实处，他期望这一切都是真的，秦放还好好的活着，一切都还来得及补救，可他又觉得自己不配拥有这一切。 他觉得这可能是他的另一场梦境——与一直纠缠他的噩梦相对的美梦。 等他醒来，等待他的，将会是更深沉的绝望。 林夕重新躺到了床上，这几天他心里乱的很，想去见秦放，可又觉得像他这样糟糕的烂人，无心无情，实在无颜去见秦放。他不想害他再死一次。 林夕抬起手遮住眼睛，他想，就这样吧，这一世就不去祸害秦放了，可心底终是叫嚣着不舍。 林夕闭上眼睛，强行压下心底的痛苦，不去想这些事，就在这时，房间一角传来「嘭」一声细微的声响。 林夕探头看了一眼，发现原是窗户没关好，夜风吹进来，将桌上的东西吹落了。 林夕走过去将东西捡起来放到桌上，一抬眸恰好看见桌上放着的闹钟，时间是十一点四十八分，还有十二分钟，就到七月十五了。 七月十五，中元节，祟山百鬼争王的日子。 前世林夕十七岁这年的中元节没有留在三清门，他跟着韩童他们下山去了，回来的时候才听说祟山诞生了新的鬼王。 那是林夕第一次听到秦放的名字。 又过了大半个月，秦放亲上三清门，他们才第一次见面。 那时林夕并未将秦放放在心上，也就没有留意他是否受伤，今时今地想起来，他有些坐不住了。 就算秦放再强，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的秦放跟他一样，只是个小鬼头。 祟山的众鬼怪可都是经过数千年厮杀留下来的高手，他们若是联合起来一致对外，秦放就算赢了，也定有诸多兇险。 林夕想着前世的时候，秦放确实整合了祟山，那之后祟山四王直接少了一个，余下的三个后面也不怎么安分，曾闹出过很大的动静。 今日的祟山，必定会发生一场恶战。 林夕扭头看向窗外，只见外面是重重掩映的林木，他握紧了拳头，在心中道：「我就去看一眼，确定他没有受伤就回来，绝不与他产生交集。」 这话似是说服了自己，林夕深唿口气，纵身一跃，从窗户跳了下去。 林夕在风行符的帮助下很快来到了祟山，他在山脚下停了下来，仰头看去，只见山上皆是枯萎的林木，虫鸣鸟叫皆不可闻。 周遭安静到了一片死寂的地步，无半点生机可言，这一切都透露出阴森恐怖的味道，林夕却神色如常。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所熟悉的。 前世秦放走后，林夕就将自己的居所搬到了祟山，可那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徒增遗憾与痛苦罢了。 林夕踩着枯枝碎石一路向祟山走去，路上还会踩到误入此地的鸟兽的尸体，它们早已白骨化了。 走了没多久，林夕忽见前方出现一线亮光，紧接着他听到车轮碾压枯枝的声音传来。 林夕脚步一停，他借着风行符登上了一旁的大树，就见一辆越野车正向山顶行驶。 林夕皱了下眉，中元节这天开车到深山老林里来，是找死吗？哪家的富二代这么脑残。 林夕啧了一声，凌空甩出两道风行符贴在车子上，随后那车子「咻」一声沿着来路飞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林夕才继续前行，他抵达山顶的时候，山顶早已聚集了无数鬼怪。 这些鬼怪分成四个阵营，皆睁大眼睛戒备的瞪着彼此。 山上鬼气森然，连空气都是阴冷的，林夕在身上画了一道清祟符，又隐去身上的人气，悄悄混在一支队伍中间。 林夕扫视一眼周围，没在人群中发现秦放的身影，看了一眼时间，还差两分钟就过零点了。 正想着，就听一道满带着嘲讽的洪亮声音道:「于老弟，这一年多没见，怎么，你连一个小娃儿都收拾不了了？竟虚弱到这般地步？」 林夕觅声抬头，就见说话的是一个体型壮硕的中年男子，他穿着一身蓝布粗衫，腰间别一把大砍刀，做古人打扮。 祟山四只「山大王」的资料，三清门的弟子人手一套。这人林夕有印象。 此人名叫万峰，据说生前曾是一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土匪，后被官府擒住，落了个秋后斩首的下场。 许是身上沾染了太多血腥的缘故，此人死后竟仍能作恶，他灭了县官全家，在镇上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万峰会来到祟山，其实是为了躲避玄门的追杀。 这祟山虽危险，但也算为他提供了庇护。此处鬼怪众多，玄门之人纵使想除他，也不敢贸然踏进山里。 至于那被秦放一招打败的人，叫于子衡，他常年穿着一件灰色长袍，看起来斯文俊秀，年纪又轻，就像一个大学生。 第4页 但关于他的资料却少之又少，此人的来歷、出身，因何而死，又为何成为厉鬼，无人知晓。 于子衡听了万峰的话，并未动怒，只淡淡道：「等你与他交手之后，再说这话也不迟。」 万峰脸上露出兇恶的表情，随后他啧了一声道：「哈哈，是我的话，肯定不会输，我会把他的头揪下来当球踢。于老弟，你输了传出去丢的可是我们祟山众鬼的脸，我看你也别争这祟山鬼王了，赶紧收拾收拾，到地府报导领号投胎去吧。哈哈哈哈。」 不仅万峰在笑，他的一众跟班也笑着起来，于子衡这边的人当即就不乐意了，眼看着一场冲突将起。 林夕暗自戒备起来，这时，就听一道带着笑意的、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欸，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大家莫要起冲突。咱们等那位姓秦的小兄弟到了再说，莫要让人家看了笑话。」 说话的是一名体型精瘦的老者，扮相就像古代电视剧里的商人，此人生前也确实是名富商，也是祟山四名「山大王」之一。 老者名叫钱富贵，生前布衣施药，是十里八乡都称赞的大善人。 他也并非惨死，老人家寿终正寝，死后魂体也是清气浩然，其他鬼怪都很憷他，因为他身上的清气对凶戾恶鬼来说，是致命的。 这样的人死后投胎也定会有个好命格，他偏生不去投胎，非要混迹在一群厉鬼中间，可以说行为十分让人迷惑了。 钱富贵双手晃动的时候，有东西从袖口露出来，是一方绣花的手帕。 他不远处的一名艷装女子一眼扫到，当即起身骂道：「老东西，你又偷拿老娘的东西，还来。」说着冲上去就要抢夺，老者忙将手帕揣进怀里，死死捂着不肯撒手。 艷妆女子花了好大的力气终于将手帕抢了回来，她偏头呸了一口，骂道：「老不羞的。」 这名性情泼辣的艷妆女子名叫锦伊，生前是一名花魁，也是祟山四王的其中之一。 锦伊坐回去，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这时间已经到了，那小鬼怎么还没来？」 万峰坐在披着虎皮的大王椅上，翘着二郎腿哈哈笑道：「别是怯战，不敢来了吧。」说完看了于子衡一眼，于子衡神色淡淡地，并不理他。 众小鬼也在低声交谈着，林夕忍不住皱起眉，以他对秦放的了解，秦放既然下了战书，断没有怯战的道理，在那个人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害怕二字。 思索再三，林夕忽然想到三清门的人此时都守在祟山外围，随手戒备着，秦放不会与他们撞上了吧？ 想到此处，林夕的神情不由严肃起来，就在他准备下山去看看的时候，鬼群躁动起来。 「来了来了。」 「那小子来了。」 林夕闻言，精神不由一凛，他顺着那群小鬼张望的方向看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两盏明亮到刺眼的车灯。 林夕忍不住抬手遮了一下眼睛，透过指缝，他发现那好像是一辆越野车，且看起来有些眼熟。 就在林夕仔细辨认的时候，那辆越野车沿着山道一路风驰电掣地沖了上来，随后一个漂亮的漂移停下了。 这么近的距离，林夕终于确认了，这车他确实见过——就在十几分钟前，他亲手贴上风行符送出去的。 车门打开了，从车上下来一名年轻人。 年轻人看起来不满二十岁，相貌生的十分英俊。 斜飞入鬓的剑眉下是一双含笑的眼，英挺的鼻樑仿佛是最伟大的艺术家精心雕刻出来的，殷红的薄唇边则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透露出不羁的自信味道。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越发显得他的身材修长挺拔。 祟山的鬼怪皆是作古了百年、千年的「老古董」，无论是髮型还是衣着，与年轻人一比，都显得寒碜、土气了。 年轻人下车后环顾四周，又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道：「抱歉，让各位久等了，路上发生了点意外，来晚了。」 第三章 【3】 看着比记忆中稚嫩了许多的容颜，林夕有一瞬的恍惚，又想到他两张风行符将人送了出去，害他迟到，林夕又忍不住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眼眶却红了。 他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么思念秦放，尽管秦放此时就站在他面前，距离如此之近。 许是林夕的眼神太过热切，秦放忽然毫无预兆地扭头看了过来。 二人目光相触的瞬间，林夕忙移开目光，低下头去。他垂眸看着地面，看似从容，实则紧张的不行。 万幸此时有人站了出来，那是一只身如瘦猴般的男鬼，在万峰的示意下趾高气昂地沖秦放嚷道：「小子，就是你下的战帖，要来争这祟山的鬼王？」 如此场面，周围强敌环伺，秦放面上却毫不露怯，他笑着点头：「不错，是我。」 「我看你是嫌命长！今日就让爷爷们教你如何做人！」 随着那瘦猴一样的男鬼声音落下，突然从四面八方窜出几只阴怨之气极重的恶鬼，他们尖啸着朝秦放扑去。 周围阴风四起，狂风中林夕神色一寒，他暗道：这些人果真早有埋伏。 林夕指尖微动，却听秦放轻笑一声，笑声中俱是从容与自信，他的动作不由一停。 也没见秦放是如何动作的，待众人回过神来，那几只恶鬼已尽数被他踩在了脚下。 第5页 秦放这一脚看似轻飘飘的，那几只恶鬼却是用尽了力气也不能挣脱。 周围安静了一瞬，秦放掸去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沖众鬼道：「我远道而来，这就是祟山的待客之道？」 秦放露的这一手颇有震慑力，祟山四王彼此对视一眼，钱富贵率先笑道：「秦小兄弟好俊的身手，来，坐，坐。」说着他一挥手臂，一把椅子便出现在秦放面前。 秦放松开脚，放开了那些惨叫的小鬼，他沖钱富贵彬彬有礼地一点头，「多谢老人家。」 钱富贵嘿嘿笑了一声，探头对不远处的锦伊道：「欸，伊妹子，这小娃娃很有礼貌哩。」 锦伊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不理他。钱富贵也不介意，一人嘿嘿傻乐着。 就在秦放将手放到椅背上的时候，忽听「咔」一声，那椅子在他手下四分五裂了。 飞散的木屑上带着森冷鬼气，波及了周围的小鬼，霎时间山顶上惨叫声此起彼伏。 秦放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动，林夕却是忍不住皱起了眉，这万峰可真是惹人厌恶。 始作俑者万峰自大王椅上起身，来到秦放对面，盯着他道：「别以为打败了几个小喽啰就能与我们一样，你要知道败在你手里的那些，不过是祟山的废物。你没有资格与我们争夺这鬼王之位，自然也没资格坐下。」 秦放闻言，挑了下眉毛，他并未动怒，只把目光落在万峰身上，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睛忽然亮起来。 秦放这个眼神太奇怪了，他的视线落在万峰身上，却像是透过万峰在看着什么东西。 万峰不悦道：「你看什么？」 「我瞧着你有几分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哦，想起来了，你在地府的通缉名册上，叫万峰是吧，我记得你，地府a级通/缉/犯，赏金很高。」 能上地府通缉名单的，都是些让人头疼且兇残的人物，更不要说等级还是a级了，那说明地府对他很重视。 万峰用余光扫了一眼周围的鬼怪，见他们看着自己，眼底流露出畏惧的神色，他觉的颇为自豪，腰板不由挺的更直了。 只是不等他说些什么，就听秦放接着说道：「刚好，我最近刚好手头有点紧，碰到你可真是走了大运了。」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拿万峰换取赏钱了。 万峰当即大怒：「好狂妄的小子，我看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他说着抽出腰间长刀，兜头朝秦放噼下。 秦放后退半步，身法灵活地避开了。万峰狞笑道：「你不是能耐吗？躲什么？」说着再次攻了过去。 两人俱是强者，交战时森然鬼气喷薄而出，山顶上阴风阵阵，很多小鬼承受不住被吹的东倒西歪，最后他们不得不伏下身子，或蹲或趴着才能避免被吹飞出去。 林夕权衡一番，也跟着蹲了下去，他的目光一直追逐着秦放，唯恐他会吃亏受伤，但山顶上飞沙走石不说，紧接着还有几棵大树被连根拔起，东倒西歪地摊在地上，扰了他的视线。 厉风唿号，山顶的温度更是一降再将，林夕暗自心焦，可又不便起身查看。——以他现在的道行，若在此被识破身份，想要全身而退会很困难。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道撕心裂肺地惨叫声响起，林夕分辨出那不是秦放的声音，不由松了口气。 狂风渐止，伏在地上的鬼怪陆续站了起来，林夕也跟着起身，就见月色下，秦放踩在一棵枯树上，夜风轻拂他的碎发与衣摆，那情那景显得煞是好看。 林夕旁边几只小鬼伸长脖子看了看，小声道：「怎么不见万峰？他人呢？」 林夕这才注意到山上果真没了万峰的身影，他旁边的小鬼又哆嗦道：「不会……不会被吃了吧？」 「不……不可能吧。」众小鬼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恐惧。 鬼怪之间相互吞噬是常有的事，更不要说在祟山这种强者为尊的地方，那万峰不知吞噬了多少只鬼才有今日。 没有人觉得秦放的做法残忍，在他们看来，这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了。他们恐惧的是秦放竟能如此轻易打败万峰。要知道万峰到祟山数百年，一来就站稳了脚跟，他的实力是不容小觑的。 看着惊惧的众鬼，林夕却不这样认为，前世秦放并没有吞噬同类的恶习，那么现在应该也是一样的。 至于那万峰去了何处，林夕想应是被秦放杀了。 如万峰那种恶鬼，祸害人世，魂飞魄散了林夕并不觉的怜悯。他重又将目光落到秦放身上，就见秦放踩着枯枝，自夜风中含笑看向在场众人，「诸位，请问我现在有争夺祟山鬼王的资格了吗？」 场内倏地一静，所有人都在秦放目光扫过去的时候，畏惧地移开了视线。 钱富贵自座位上起身，呵呵笑道：「自然是有的，秦小友 ，请。」 秦放安然地坐在了万峰铺着虎皮的大王椅上，他面带笑意，看起来且闲适，一点不像刚经过一场恶战併吞吃了对手的样子。 万峰的小弟一见秦放过来，刷拉拉后退十几步，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锦伊对秦放这个来歷不明却能力高强的人很是忌惮，她周身上下透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你打算如何？将我们全都杀了？」 随着锦伊话音落下，山顶上的气氛陡然紧绷，空气中满是山雨欲来的味道，锦衣身旁的小鬼第一时间摆好了作战的架势。 第6页 却听秦放笑道：「文明社会做文明鬼，终日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再说，姐姐生的这样美，我怎么忍心伤你。」 也不知这锦伊是什么脑迴路，前一刻对着秦放还是满身敌意，在听到这声姐姐后，却掩唇娇笑起来，「小公子好甜的一张嘴。」 秦放正色道：「句句发自肺腑。」 锦伊看着秦放，眼底波光流转，她轻声道：「姐姐我老早就看那姓万的不顺眼了，你干掉他，做的好，姐姐很高兴。」竟是转瞬卸了满身的敌意与防备。 林夕在一旁看的额角青筋直跳，秦放这撩妹的手段可真高超，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一看就是流连花丛的老手，亏他以前还信了他独爱他的鬼话。 在林夕暴走之前，钱富贵挪动椅子插入到锦伊与秦放中间，打断了他们的深情对视。 锦伊一见钱富贵便面露嫌恶之色，钱富贵不以为意，他对秦放道：「小兄弟，今日鬼王争霸，你待如何？」 面对老人家，秦放的态度出奇的好，他笑道：「我想问一下，你们这歷年来是如何争夺鬼王之位的？」 「就打呗。」钱富贵道：「可你那也看见了，咱们几个实力相差无几，到最后谁都不肯服谁的，一拖就是这么多年，还未分出个胜负来。」 秦放道：「老爷子，我见你身上正气浩然，想来并不是好战之人。」 「可不是。」钱富贵这人真的是佛系的不得了，他嘆着气，十分痛心的模样，「我向来主张和气生财，可这些年轻人啊，争强好胜的厉害，老夫怎么说都不听哩。」 秦放道：「这么多年了，一直打打杀杀也没出个结果，依我看，今年不如换个方式。」 锦伊道：「换个方式？换个什么方式？」 一直不吭声的于子衡也看了过来。 秦放挑起嘴唇，「我有个想法，你们要不要听一下？」 锦伊，于子衡，钱富贵几人对视一眼，都围了过去。 片刻后，就听锦伊咯咯笑道：「好，这么多年的打打杀杀我也厌倦了，这办法不错。」 钱富贵立马凑过来表忠心：「既然伊妹子没有意见，那我也没意见。」说完就收穫了锦伊的白眼一枚。 钱富贵一点也不介意，他舔着脸，心里跟吃了蜜似的，转向于子衡，「小于，你呢？」嘴上这么问着，却不停地向于子衡使眼色，大有你若逆了锦伊的意思，惹她不高兴，老夫就跟你拼命的架势。 于子衡制作没看见，他冷淡地点点头：「既然你们都同意了，我也没说什么好说的，请。」 秦放拍板道：「好，那便全票通过了，无论结果如何，还请大家坦然接受。」 锦伊笑道：「秦公子放心，谁若是敢生事，老娘第一个灭了他。」 祟山的这几位「山大王」为了争夺祟山鬼王的位子，一向都是斗的你死我活，如今日这般如此和谐的场面还从未出现过，众人的好奇心被提到了极点，全都伸长脖子等着。 片刻后，就见秦放走过来，随手点了几个人，「你，你，还有你，出列。」 那几个被点到的小鬼简直要吓死了，秦放道：「哆嗦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们不成。」 三只小鬼哆嗦的更厉害了，其中一个更是吓得趴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秦放啧了一声，再次往人群中一指，「你，过来。」 这次被选中的人，是林夕。 第四章 【4】 在秦放点人的时候，林夕就垂眸低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怕什么来什么，他身旁百十来号人，秦放这么随手一指，偏偏就选中了他。 人群自发让出一条道，林夕站着没动，其实他极度渴盼着站到秦放跟前，可心底还有另一个声音叫嚣着让他不要过去，让他今世不要与秦放产生任何联繫。 两种想法相互拉扯、角力，林夕的双腿仿佛生了根般，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旁边的小鬼还是很有「同事爱」的，见林夕迟迟不动，小心翼翼地戳了他一下，低声道：「兄弟，叫你呢，还不快去，惹恼他会被吃掉的。」 听了这话，林夕心中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不管在旁人眼中秦放有多兇残可怕，他却是不怕他的。 尽管这个时候秦放并不认识他，尽管在此时此地，他若是被识破身份，可能会有一场危及生命的恶战，但只要站在他面前的是秦放，他都是不怕的。 林夕有些无奈又有些难过的想，「你曾扬言要走进我心里，秦放，你成功了。」 可真因为这样，他更加害怕与秦放产生联繫，如果这一次他亦害了他…… 林夕这么想着，越发坚定了不过去的决心，就在这时，秦放含笑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点自我调侃，「瞧着怪机灵，莫非也是个傻的？我这是什么运气，今日怎么哪哪都不顺吶。」 林夕愕然抬头，当他看见月色下秦放脸上熟悉的、略显邪气的笑容的时候，心底刚刚筑起的壁垒瞬间分崩离析。 林夕节节败退，最后忍受不住诱惑般地向前走去，终于他在秦放面前站定了。 林夕听见胸腔里「死「了那么久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好像要炸裂一般，很疼，却又幸福地让人想要落泪。 林夕从未像现在一样这般庆幸，还好，秦放还活着。 第7页 秦放丢了一个东西过来，林夕接过来一看，是车钥匙。秦放吩咐道：「把后备箱的东西取出来，分给大家。」 林夕很快收拾好情绪，他打开后备箱，就见那里放满了纸笔。 林夕与另外两只鬼将纸笔分发了，秦放又道：「你留一份。」 林夕低着头，依言照做了。他面上看着淡定，其实跟在场的其他鬼一样，心里好奇的不行，这秦放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很快，他就知道这些纸笔的用途了。 知道的那一刻，林夕差点拗断手中的笔——这纸笔竟是秦放用来争夺祟山鬼王用的。 林夕本以为秦放此番争夺祟山鬼王是很兇险的，可现实却与他想的完全不同。 这场鬼王争夺，没有断手断脚，没有血腥厮杀，祟山的这群傢伙，他们在……不记名投票……选举。 林夕看了一眼大马金刀地坐在大王椅上的秦放，又看了一眼一旁面露好奇之色的钱富贵与于子衡等人，又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颤巍巍唱票的两只鬼，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直到现在他的脑海中还迴响着秦放的那句「这么多年的打打杀杀实在无趣，今年咱们换个方式，想来大家心里都早有了自己认为的最合适的祟山鬼王人选，那么咱们就来投票吧。嗯，不记名投票，大家不用害怕，没有人知道你们写了谁，放心大胆的写上就是。」 至于那号称让玄门最头疼、最忌惮的三只厉鬼，则完全是一副好学生的模样，乖乖坐在座位上等着结果，没有一点兇恶厉鬼的样子。 林夕觉得自己肯定是脑抽了才会出现在这里。他为什么要担心秦放的安危？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去睡大觉！ 林夕一面愤愤地想着，一面在纸上写下钱富贵，锦伊等人的名字，当写到秦放二字的时候，笔尖不由顿了一下。 秦放。 横平竖直，一笔一划，林夕写的认真，他似是想要将这两个字深深地刻进心里，但其实，「秦放」二字，早已融入了他的骨血中。 正写着，忽听一道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字写的不错。」 是秦放。 林夕心跳不由漏了半拍，他控制自己不去看身边的人，低声答：「小时候练过。」 秦放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随后抽过林夕手中的纸笔，偏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林夕猝不及防，一抬头恰好对上秦放漆黑的眼眸，如此近的距离，秦放纤长浓密的眼睫毛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秦放虽为鬼，但气色颇好，并不像其他鬼怪脸色青白的吓人，若非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森森鬼气，只怕旁人要将他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林夕本可以报个假名的，反正这是他们今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但出于私心，他没有。 「林夕。」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林夕。」秦放低声重复了一遍，落笔在纸上写下了这两个字。 「你看。」秦放指着他写出来的林夕二字，好看的眉头微微拧着，十分不解的模样：「我也练过字，为何我写出来的没有你写的好看？」 许是为了做对比，秦放将「林夕」二字写在了他名字旁边。此时「秦放」「林夕」这两个名字贴在一起，看起来十分亲密。 林夕抿了下唇，从秦放手中将纸笔拿回来，轻声道：「你字写得也挺好看的。」 这完全是睁眼说瞎话了。 秦放的字丑的像狗爬一样，还不如小学一年级刚学习字的小学生。可林夕不管这些，他看着排列在一起的两个名字，越看越喜欢。 听了林夕的夸奖，秦放好像挺高兴，「是吗？」他索性不走了，就站在林夕身边看他写字。 过了一会儿，林夕听见身旁的人道：「看你年纪不大，怎么死的？」 林夕一面在纸上画正字，一面答：「病死的。」 说完他意识到不对，这祟山之上的鬼怪，除了钱富贵那个奇葩外，其他的皆是身怀凶戾之气的恶鬼，他们手上都是染了血的流亡之徒。 可他年纪这般轻，阅歷定然不深，更不要说若是病重而死，一无怨气二无恨意，因何滞留人间还流落祟山？而且干净纯粹的灵魂没有攻击力，到了祟山定然逃不过被吞噬的命运。 如他这般的，早入轮迴才是最好的选择。 林夕补救道：「我……我还有心愿未了，打伤鬼差私自从地府逃出来了。」 这话其实不算林夕说谎，前世在秦放死后，他确实下了地府去寻人，只是结果不如人意。 听了这话，秦放的眼睛不由一亮，「从地府逃出来的？好生厉害。那地府的轮迴糕可是三界美味，你既去了，尝了没有。」 林夕摇头，当时他疯了一样去寻人，哪有心思吃什么糕点。 钱富贵哈哈笑道：「秦小兄弟，那阴曹地府的东西可吃不得，一旦尝了，就再也不能从地府离开了。」 秦放没说什么，只勾了下嘴唇。 那一刻林夕心里不知为何竟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他觉得秦放好像真的去过地府，尝过轮迴糕似的。 可秦放作为厉鬼，为何要去地府？他去了那里，岂不是自寻死路？ 投票的结果很快出来了，秦放已远超于钱富贵，锦伊，于子衡三人的票数当选祟山鬼王。 投票的结果林夕并不意外。秦放一上祟山先是打败了于子衡，后又灭了万峰，早已震慑了众人。 第8页 这祟山上的小鬼哪里敢信秦放不记名投票的话，他们生怕秦放秋后算帐，一个个抖着手将秦放的名字写在了纸上。 投票的结果虽是好的，但林夕忌惮的是钱富贵，锦伊，于子衡三人。 他们若对这个结果不满意，还是会打起来的。然而事情再次出乎了林夕的意料，投票结果出来后，钱富贵，锦伊他们没有任何异议，很平静的接受了。 锦伊率先从座位上站起来，沖秦放笑道：「恭喜秦小公子成为祟山第一任鬼王。」 秦放无奈道：「姐姐，可否将小字去掉？」 锦伊面上笑意更甜，她不答这话，只伸手一指北方，「我就住在那边，有任何需要随时都可以来找我。」说完还冲秦放眨了眨眼睛。 钱富贵强行插入二人中间，沖秦放笑道：「祟山分裂了这么多年，终于统一了。秦兄弟作为祟山的初代鬼王，我们可不能懈怠。你看看喜欢哪片地方，我们将宫殿建起来。」 秦放唔了一声，似在思索，他很快笑道：「倒也不必如此铺张，将万峰的地方收拾出来给我就行。」 「好。」钱富贵随手指了两人，「这个事就交给你们两个去办，务必要办好。」又转向秦放，「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不必跟我们客气。」 秦放笑着点头：「自然，谢谢诸位了。」 林夕看着钱富贵与锦伊，心里蓦地产生一种怪异的感觉，钱富贵他们对秦放的态度是不是太…… 林夕一时也说不上来，只觉的他们三位也曾是叱咤鬼界的大人物，缘何对着秦放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这般客气随和？就连那么奇葩的「投票选举」都能同意，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这太不正常了。 林夕心中忖道，莫非这群傢伙还有别的打算？他们是否会对秦放不利？ 紧接着他又想到前世，在林夕的记忆中，秦放在祟山一直都是如鱼得水的，祟山的这些人不曾伤他，倒是自己害了秦放的性命。 想到这，林夕不由自嘲一笑。眼睛有些酸涩，他抬起头，发现浓稠的夜色开始变淡了，山顶的小鬼各自散去。 林夕心中虽不舍，但也知道该是分别的时候了。他深深地看了秦放一样，似是想要将他永远刻在记忆深处。 终于，林夕移开目光转身离开，就在这时，他听见秦放道：「哎，林夕，你等等。」 林夕脚步蓦地一顿，就听秦放道：「我初来乍到，对祟山不熟悉，你给我做个嚮导吧。」 林夕轻轻合上眼睛，片刻后他转身，「好。」 第五章 待秦放与林夕离开后，钱富贵与锦伊，于子衡这才悄悄地、长长地松了口气。 于子衡仍是冷着一张脸，声音却难得有些紧绷：「我原一直以为鬼胎之说不过是传言，没想到竟是真的。」 锦伊道：「还从未听闻鬼胎可以长大的道理，他此番回到此处，莫不是想……」 钱富贵打断他道：「我倒觉得这秦小兄弟脾气随和，很好相处。」 锦伊白了钱富贵一眼：「你懂什么？还是莫要惹恼他的好，要知道他可是……」 「嘘。」于子衡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他往秦放，林夕离开的方向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慎言。」 * 越野车在山上横冲直撞，冲出一条路来。 坐在副驾驶上的林夕指着前方道：「再往前走不远，就是万峰的住处了。」 秦放一面开车一面道：「你对祟山挺熟悉，原本为谁做事？」 「万峰。」林夕答的毫无心理压力，反正万峰已死，死无对证。 秦放道：「万峰死在我手里，你作为他的下属，不想为他报仇？」 林夕目光落在前方，淡淡道：「我到祟山时间不长，稀里煳涂被人拉了去，在今日之前，我从未见过万峰。」 秦放唔了一声，没说什么。 林夕瞥他一眼，问：「你呢？原本在什么地方生活？怎么突然想到来祟山？」 这个问题林夕在前世的时候就想过，但他从来没问出口过。那时候他觉得这个问题好像一问出来，就与秦放之间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繫了似的。 秦放道：「我？四海为家，至于为何来祟山，纯属好奇罢了。」 林夕想了想，好像秦放的性子就是这样的，他道：「你孤身前来，就不怕有危险？」 秦放笑起来，笑容中满是笃定与自信，「他们不敢。」 林夕刚想问为什么，就听秦放说：「到了。」 林夕抬头，果然就见一处建筑出现在眼前。 万峰出事后，跟着他混的小弟们早已做鸟兽散了，钱富贵点名收拾这里的两只小鬼还没到，因此此地十分安静。 秦放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建筑，点评道：「真像个土匪窝，审美欠佳。」 他重新发动车子：「今晚就不待在这里了，影响心情。正好我有些事要去做，你若无事就陪我走一趟。」 林夕内心挣扎片刻，还是道：「我要回去了。」 「嗯？」 「天马上就要亮了，我能力低微，不比鬼王大人，在阳光下会魂飞魄散的。」 秦放遗憾道：「那好吧，今日你没有时间，那便明日。明晚九点，咱们在此处碰面。」 林夕抿了下唇，点头：「好。」 第9页 * 林夕回到三清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写着他与秦放名字的a4纸，小心翼翼地捋平，夹在经常翻看的书籍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沖了个澡，赶到教室的时候，早课刚刚开始。韩童他们也回来了，一人顶着一双大大的黑眼圈，哈欠连天。 「早。」韩童跟林夕打了个招唿，就趴在桌上睡死过去。 林夕拿了书来读，却一点也看不进去，脑海中回想的全是昨夜与秦放相处的画面。他轻嘆口气，知道自己心绪乱了，这书怕是看不下去了。 林夕就这样发了一上午的呆，课程结束后他出了教室，老远就看见三清山的王长老脚步匆匆地往掌门所在的地方去，他心下一动，悄悄跟了上去。 走到半途，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林夕脚步不由一停。 堪称毒辣的日头打在他身上，他却没有躲避，只神色淡淡的看着掌中的手机。 那手机屏幕亮了又熄灭，熄灭了又亮起，如是几次后，他才接起电话：「喂，妈。」 …… 中午。 「小夕回来了。」陈佳婉打开院门，笑着将林夕拉了进去，「瞧这一身汗，赶紧到屋里洗把脸。」 跨进院门的那一刻，林夕的脚步有一瞬的迟滞。 陈佳婉并未察觉，她一路拉着林夕进门，笑道：「把鞋换了，我再去炒两个菜，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陈佳婉走开后，林夕并没有换鞋，他笔直的站在门口，目光缓缓扫过屋内的摆设。 前世自他十八岁与家中断绝关系后，已多年不曾踏足过这里。 林夕本以为这里的一切他早已淡忘，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这房间内每一件家具的摆设与上面斑驳的细小刻痕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仍记得那木质茶几上有他初学画符时，用硃砂笔一笔一笔认真画就的平安符；那洗的发白的淡蓝色窗帘上有他小时淘气，用剪刀剪出的豁口；那雪白墙壁上有随着他一点一点长大，用铅笔画下的成长的刻痕。 「小夕？」陈佳婉从厨房探出头，「站那儿发什么呆？」 「没有。」林夕回过神，他弯腰换鞋，「爸呢？」 「在这。」一道含笑的温柔声音自一侧传来。 林夕转头，就见林业转着轮椅自书房出来。 林业约莫四十来岁，生着一张国字脸，虽称不上英俊但十分正气，他唇边带笑，看起来精神奕奕，倒是让人忽略了他身体上的不便。 林业沖林夕笑道：「这几日疯跑到哪里去了？要不是你妈给你打电话，还不准备回家呢吧？」 林业是三清门的长老，年轻时为除恶鬼双腿受伤，便退居后方，他们家的房子就在三清山上。 按理说这么近，林夕该住在家里的，但三清山的规矩，所有弟子都要住宿，以便统一管理，林夕就从家里搬出去了。 前世十七岁的林夕一有机会就会往家里跑，他十分眷恋这个家的温暖，但重生后林夕便找了藉口推脱，已经好几日不曾回来了。今日若非接到陈佳婉的电话，他是真的不打算回来的。 林夕移开目光，看向别处：「没有，只是这几天有点忙。」 陈佳婉瞭然道：「昨天放假，跟韩童他们一起出去玩了？」林夕不想多做解释，便嗯了一声。 陈佳婉又问他玩的开心吗，林夕再次点头。 前世的时候，林夕确实和韩童他们一起下山了，回来的时候还买了一些小玩意儿逗林业，陈佳婉开心。只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前世那个傻乎乎的小孩了。 陈佳婉道：「小夕渴了吧，冰箱里我放了新榨的西瓜汁，你拿出来喝吧。还有你爸那份，他呀，非得等你回来一起喝。」 林业辩解：「我那时候不渴。」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笑起来小小的房间内，气氛格外。 林夕神色淡淡的，谁能想到，看起来这般纯良无害的两个人，在他们亲生孩子遭遇危险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将他捨弃。 哦，错了，并非捨弃，他们收养他，本也只是为了让他做他们儿子的踏脚石，只是手段比其他人要高明的多。 林夕心中一哂，眼底尽是嘲弄，经歷过那么多，他早该看清楚的，只是他傻乎乎的仍然心存幻想，以为自己终于有家了。 林夕心中没来由的觉得烦躁，便移开目光，转身从冰箱里取出冰镇西瓜汁，分别递给了林业与陈佳婉。 「大哥现在在哪儿？」林夕抿了一口西瓜汁低声问。 「接了除邪祟的委託，在a市。」陈佳婉笑着说：「等你到了十八岁，也可以独立接取委託了。」 林业与陈佳婉的儿子名叫林亦，长林夕两岁，今年刚满十九，同他父亲一样，也拜入了三清门，已是很有除鬼的经验的天师了。 林夕漫应了一声，心中想着林家十几年的恩情他是要还的，只是不会像前世一般还的那么惨烈痛苦。 待他还了林家的恩情，他与林家便两清了。 吃了饭之后，林夕藉口有课业要做，匆匆离开了。 一顿饭，引起了林夕很不美好的回忆，下午的课他也没去上，寻了个花草掩映的凉亭补起觉来。 林夕一觉睡到太阳落山，醒来后他也没去吃饭，而是来到空无一人的教室看起书来，可他心烦意乱，就算逼迫自己也看不下去。 第10页 这般烦躁的枯坐着，不知不觉时间就走到了八点五十五分。 林夕放下手机，忍不住皱起眉，时间走的怎么这样慢。他心里记着秦放约他今日见面的事，但他也清楚的知道，他是不会去的。 这么一想，他更加烦躁了。 林夕重新拿起书，逼迫自己看下去。 八点五十九分，林夕一咬牙将书一推，起身离开了教室。 藉助风行符，林夕很快赶到了祟山，他往东走，远远地就看见那里挂着一排灯笼，火光中十几个小鬼正忙着翻修房间。 林夕左右扫了一眼，并未看见秦放的身影，只看见秦放的车停在不远处。他来的时候孤注一掷，什么都不管，什么都没想，现在到了近前却迟疑了。 昨日秦放第一次见他，可秦放的态度实在太怪异了。他对他，好的有点过了头。 一见钟情之说，林夕是不信的。 前世秦放会对他感兴趣，也是因为初次相见时他看不惯秦放的态度，与秦放打了起来，秦放在他手下没讨到多少好处。 自那后秦放没事就爱在他身旁转悠。林夕知道，最开始，秦放对他只是单纯的欣赏，至于这种欣赏的感情什么时候变了质，林夕就不得而知了。 林夕并非是对自己的颜值不自信，而是秦放那傢伙的审美异于常人，在秦放眼里，只怕就连那内顶流的美女大明星都不如一个骷髅头来的好看。 他也不是没想过秦放会不会与他一样是重生的，但以秦放的性格，若他也是重生的，定然第一时间就来找自己了，绝不会还有心情到祟山争什么鬼王，要争也是在见他之后。 并非是林夕自恋，而是前尘种种都说明了秦放对他的痴恋程度差不多到了病态的地步。若非秦放尚有一丝理智，只怕最后真会成为一个神经病。 那么眼下这种情况，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秦放很有可能已察觉到他天师的身份。 秦放这么做，虽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但林夕知道，他都不能再见他了，继续下去只会如前世一般纠缠不休。 林夕最后看了一眼那辆越野车，转身离开。他比来时更急，走到半途，脚步却是勐地一停，只见在他前方不远处有个人正背对着他，手中还提着一盏灯笼。 那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暖色火光下，只见那人眉眼疏朗英俊，赫然正是秦放。 第六章 【6】 秦放看见林夕先是一怔，随后笑着走过来：「你已经去找过我了？抱歉抱歉，我并非故意放你鸽子。」 秦放晃了晃手中的灯笼，跟林夕解释道：「我本想熟悉一下祟山的环境，没想到最后迷路了，这地儿树太多了，跟个迷宫似的，哪天要好好收拾一下。」 又道：「还以为今晚要错过了，遇到你正好，咱们回去开车。」 看着秦放漾着笑意与期待的眼眸，林夕再一次投降认输，他道：「好。」 越野车以脱缰的野狗的狂野姿势一路从祟山窜到a市，最后只花了一个小时。林夕十分佩服自己，竟然没晕车。 车子驶入市区，速度才慢下来，又过了一会儿，林夕发现秦放开车驶进了一个名叫琼林苑的小区。 秦放在门卫处登记后将车开了进去，他在小区内转了一会儿，最后在一栋楼前将车停了下来。 「到了，下车吧。」 林夕依言下了车，他心里有些疑惑，秦放作为一只鬼，到居民区来做什么？不等他询问，就见路灯下一道身影快步迎了过来。 那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盛夏天也穿着衬衣、西装裤，只是衣服上满是褶皱，显然已经几天不曾更换，而且他的脸上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明显没有休息好。最重要的一点是，林夕从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鬼气。 秦放道：「闵先生？」 闵强点点头，上前一把握住秦放的手，声音里满是哀恳与无助，「秦天师，您终于来了，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儿啊。」说着眼泪就滚了下来。 天师？林夕狐疑的看了秦放一眼。 秦放轻咳一声，对闵强道：「这位是我的助手，林夕。咱们别站在这了，到屋里说吧。」 闵强忙抹了眼泪，点头道：「对对，二位天师请随我来。」 闵强一路上态度都十分好，左一句天师，又一句天师，好在现在天色晚了，周围没什么人，要不别人只怕会以为他们在搞什么封.建.迷.信.活动。 闵强家住十七楼，进了门后，林夕发现都这个点钟了，闵家人还挺多。除了闵家夫妻外，另外还有四个人在，看面相，他们显然并非一家人。 其中三个是女孩，正站在闵强妻子身边安慰她。那几个女孩看着年纪不大，至多十五六岁，皆是满脸的担忧，细看之下，眼底好似还带着一丝丝愧疚。 另一个则是坐在沙发声的年轻人，梳着大背头，西装革履，一身的珠光宝气，显然是个有钱人。 闵强简短介绍向双方做了介绍，林夕所料不差，那三个女孩是闵倩倩——也就是闵强女儿的朋友，至于那个年轻男人，则是闵强的侄子。 「小叔。」梳着大背头的年轻人一脸暴躁，「什么天师不天师，装神弄鬼，坑蒙拐骗罢了。我看倩倩她就是生病了。」 闵强的老婆一想到女儿的情况，忍不住落下泪来，「可医生什么都没查出来。」 第11页 「那群庸医。」背头不屑道：「不行我们就换家医院，去帝都，要不就去国外。」他说着拿出手机，「小叔小婶，你们等一下，我现在就联繫医院。」 「这……」闵强看看自己的侄子，又与自己的老婆对视一眼，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 这种不被信任的情况林夕也经歷过，但秦放…… 林夕转头，却见秦放理都不理那大背头，对闵强道：「闵先生，我想先看看你女儿。」 「哎，好。」闵强应道：「倩倩的房间在这里。」 「小叔！」背头嗓门大了起来，他不满的嚷嚷，「我都说了他们是骗子，你怎么还不把他们赶出——」 「咔嚓」一声，秦放拧开了闵倩倩的房门，背头忙站起身，「哎，我说你这人听不懂人话是不……」 秦放看了背头一眼，背头后背登时起了一层冷汗，剩下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他被口水呛到，偏头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秦放沖林夕招手，「林夕，过来。」 林夕绕过背头，跟在秦放身后进了闵倩倩的房间，一进去林夕眉头就拧了起来，方才在客厅他就隐约感受到了阴气，进了房间后这股阴邪之气更盛了。 闵倩倩躺在床上，五官生的精緻漂亮，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只是此时她双眸紧闭，脸色青白，看起来好像随时都可能死去一样。 林夕除邪祟的经验丰富，一看就知道闵倩倩这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秦放上前，凌空沖闵倩倩身上一抓，就见一道并不属于闵倩倩的魂魄被拉了出来。 只是扯到一半，闵倩倩脸上忽然浮现出痛苦的神色，秦放未加理会，忽然，闵倩倩毫无徵兆地坐起身，眼睛瞪大大的，口中发出悽厉的尖啸，那声音混不似活人发出来的。 「倩倩！」听到声音，闵强等人一脸惊恐外加担忧的跑了过来。 林夕这个助手十分称职，脚下一转就来到门前，将欲冲进来的闵强等人拦在了门外。 片刻后，秦放收回手，那缕魂魄重又钻入闵倩倩体内。 林夕道：「如何？」 「好强的执念，若是强行分离，只怕连闵倩倩的灵魂都会受损。」 秦放，林夕出了闵倩倩的房间，闵强夫妇与那三个女孩立刻围了过来。他们虽看不见魂体，但闵倩倩刚才的样子还是看见了的。 闵强急切道：「二位天师，倩倩怎么样了？难道……难道真的有鬼？」 他这话说的怪异，可见原本他心里也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只不过疼宠女儿，实在没有办法才病急乱投医。 那梳着背头的青年目睹了方才的情况，那场景实在诡异，绝非是生病那么简单。刚刚闵倩倩的样子，就像是从阴间爬出来的恶鬼。 背头青年一时脸色惨白，只呆呆愣愣地看着秦放与林夕，再说不出赶他们走的话了。 秦放道：「闵先生，委託上说，闵倩倩去了一处荒废的鬼屋，回来后就陷入了昏迷？」 「是。」 「多久了？」 「已经四五天了。起初以为只是病了，就去了医院，可什么都没查出来。后来，后来……唉。」 「秦天师。」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开口了，林夕记得她叫程莎。 程莎道：「叔叔说一直查不出病因，我就想着倩倩是不是撞邪了，我就上了灵异事件的论坛，那里有人推荐你们公司，说业务能力很好，我就让叔叔联繫你们了。秦天师，请你一定要救救倩倩。」 林夕耳朵动了动，公司？网上？秦放作为一只鬼，还挺时髦。 程莎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她颇为后悔道：「都怪我，要是我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去问那鬼屋在哪里就不会有事了。」 「莎莎，这不怪你。」另一个叫张燕的女孩说：「是我的错，是我非要去鬼屋拍几张照片，想着跟同学炫耀一下，都怪我爱显摆，都是我的错。」 另一个女孩也哭起来，「还有我，呜呜呜，是我害了倩倩。」 三个女孩哭作一团，林夕道：「照片你们还存着吗？」 看着秦放，林夕沉稳的模样，程莎莎，张燕她们像抓住了主心骨，忙抹了眼泪道：「存着，存着的。」 三个女孩将自己的手机都拿了出来，秦放与林夕凑在一起，一张张仔细翻看着，忽然林夕手下动作一停。 「找到了。」 那张照片上，只见四名花季少女凑在一起，脸上做出各种搞怪的表情，这样子若是放在其他地方会显得古灵精怪，可怜可爱，但照片上的背景是一处荒废的残破老宅，这就让人心里有些发毛了。 虽是夜晚，但林夕拿着的这部手机像素极高，画面拍的十分清楚。 林夕能够清楚的看见照片上二楼靠右的房间，爬满藤蔓的破窗后站着一个长发飘飘的，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那女孩儿正透过破碎的玻璃窗，面无表情地向下方窥探着。 …… 「附在闵倩倩体内的鬼应该就是她了。」 秦放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屋内除林夕外的所有人后背都起了一层白毛汗。 那三个小姑娘更是挤在一处，战战兢兢地往手机上瞅着，可她们并不能看见照片上那个白衣女鬼的影像。 程莎往闵倩倩的房间瞥了一眼，声音里都带着颤抖：「天师，您的意思是，那鬼就附在倩倩身上？」 第12页 秦放奇怪的看了程莎一眼，这种问题已经很明显了，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发问？ 程莎读懂了秦放眼神中的意思，眼泪掉的更凶了。 林夕看的分明，心中倒是很清楚他们为何要这样，闵倩倩若只是病了，送到医院即可，被鬼附身就完全是他们知识的盲区了。 闵强崩溃地坐到沙发上，抹着眼泪恨恨道：「我一辈子从未干过坏事，也没害过人，那鬼为什么要害我们家倩倩？」 天师一脉，不仅除邪祟，还观面相，林夕一见闵强夫妇二人，就知道他们确实未做过恶事，所以报復一说是不存在的。 林夕道：「那女鬼会盯上闵倩倩，不过是因为她恰好出现在那里罢了，就算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程莎莎，张燕她们三个女孩听了这话，脸色不由更白了。 第七章 【7】 屋内众人愁眉不展，细细的哭泣声响了起来，在一旁呆立良久的大背头终于回过神来，他叫道：「你们不是专门抓鬼的天师吗？将那鬼抓了不就是了。」 林夕道：「除祟一事并非这么简单，若是强行除去，只怕会伤及闵倩倩。」 闵倩倩的母亲含着泪问：「那……强行除去，倩倩会怎么样？」 「魂体有损，醒来后恐会痴傻。」 「那怎么行。」闵强立马慌了，「二位天师，请你们一定要救救倩倩。」 背头也慌了，但他表达关心的方式跟正常人不一样，他嚷道：「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不就是要钱吗。说，多少钱你们才愿意救我妹妹。」 事关女儿生死，闵强心中害怕紧张的不行，当即哎呀一声：「小洋，你不要再添乱了行不行。」又赶紧向秦放，林夕道歉。 背头自小就被家里宠着，下意识就想还嘴，但见闵强满脸泪痕的样子，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林夕安抚的对闵强道：「闵先生你不必如此，要救闵倩倩，并不是没有办法。」 听了这话，闵强等人一下子来了精神，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夕身上。 林夕前世曾做到一派掌门，各种场面早已见识过，所以在闵强等人的注视下，他神色自若道：「附在闵倩倩身上的女鬼虽难缠，但我观她身上并无血气，想来从未杀过人。她迟迟逗留不去，应是还有心愿未了。」 程莎细声细气道：「林天师的意思是说，只要帮助那……女、女鬼完成心愿，她就会从倩倩身上离开了？」 「大概率如此，不过还是要先调查一下那女鬼的身份。」说话的人是秦放。 虽然林夕周身气度不凡，但程莎他们始终记得他是秦放的助手，相较于助手，他们更愿意相信秦放，是以一听秦放开口，全都欢欣鼓舞的笑起来。 林夕倒并未生气，信任强者是人的本能，他虽机□□意多，但到底现在这具身体只有十七岁，能力着实不够。 忽觉有人在看自己，林夕转头，恰好对上秦放含着淡淡笑意的目光，他的嘴唇控制不住的微微挑起了一点，紧接着意识到什么，弯起的嘴唇便拉直了。 林夕移开目光，心下有些懊恼，他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一只小小鬼魂，可不是三清门的天师，当着秦放的面，他应该藏拙才是。 好在秦放并未说什么，很快转头询问程莎鬼屋的事情去了。林夕松了口气，打起精神听程莎说话。 事关好友安危，程莎不敢有所保留，将去鬼屋前后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交代了。 原来程莎，闵倩倩，张燕与陈月这四个女生是同班同学，正值暑假，天气又热，精力旺盛的少女无事可做，每天只能窝在空调房里上网冲浪。 程莎无意在一个群里看到有人说起鬼屋的事，好奇心一下子就被点燃了。她仔细询问了群里人关于那处鬼屋的情况。 据说那是□□年前的事了，城郊有一户人家夜里起了大火，那家的女孩没能逃出来，被活活烧死在里面了。 那家人痛失爱女，悲伤至极，将女儿安葬后就离开了那片伤心地。 后来城区规划，城郊那地儿要拆迁重建，附近的人也陆陆续续都搬走了。只是施工队一直没有施工，那地儿毫无人气，就更显得冷清阴森了。 闵倩倩出事前，程莎说起鬼屋的事还带着紧张的亢奋，现在只剩下害怕了。她好像有点冷，抱着自己的肩膀声音都有点发颤：「群里的人说，据说夜里有人从那经过，听到过女孩的哭声，吓人的很。还说很多学校的学生都组团到那里去练胆，很、很刺激。」 知道了鬼屋的事情后，程莎本着「发现了好玩的事要与好友分享」的原则，将这件事告诉了闵倩倩，张燕，陈月她们。 四人中也不知是谁提起一句「要不咱们看看去，也练练胆」，这个提议很快全票通过。四个女孩当即包了辆车去了城郊的那处鬼屋。 程莎看似说了很多话，但真正有用的却不多。秦放沉吟一番，决定跟林夕去那处鬼屋看看，仔细调查一下那女鬼的身份。 听闻秦放，林夕要走，程莎他们满脸紧张，「那……那女鬼怎么办？」他们到底是普通人，与女鬼共处一室，说不可怕是不可能的。 秦放走到闵倩倩门前，抬手在虚空画了一道符。 闵强他们什么也看不见，但还是问道：「秦天师，你方才画的……」 第13页 秦放道：「是镇祟符，你们放心，没有我的允许她出不来。」 看着秦放笃定的模样，闵强他们长出了一口气，背头在一旁小声嘀咕道：「装神弄鬼。」 普通人好煳弄，林夕却看得分明，秦放留在门上的并非镇祟符，他在门上留下的，只是由鬼力画就的一道「鬼画符」而已。 鬼怪之间，讲究实力碾压，秦放画的虽是毫无营养的鬼画符，但对付附在闵倩倩身上的女鬼已经足够了。 此番若无闵倩倩杵在中间，他们对上那女鬼，也不必如此束手束脚。想到这里，林夕忍不住看了秦放一眼，他的本职是天师，顾怜人命是人之常情，那么秦放呢？ 他又是出于什么，对活人心存怜悯？ * 越野车一路飞驰，车里却是静悄悄的。林夕看着道路两旁飞快后掠的路灯，又悄悄偏头看了秦放一眼。 秦放立刻看了过来，「想问什么直接问。」 林夕想了想道：「秦天师……」 秦放莞尔。 林夕道：「你与我一样是鬼，怎么想到冒充天师？就不怕遇到真的天师？」 秦放空出一只手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递给林夕，林夕接过去一看，发现那是一张名片。只是那张名片设计的甚是诡异——浓墨一般不透光亮的底，血红的字。 林夕仔细看去，只见那张名片上写着—— 早登极.乐 ceo 秦放 本公司承接开光、看风水、除鬼等业务，再下面是电话跟网址。 林夕表情十分复杂：「……」 早登极乐？亏他想的出来。这么诡异的名字，真难为有人敢找上秦放除鬼了，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秦放笑道：「我可不是冒充天师，我就是真正的天师。」顿了顿，他心情极好的补充道：「厉鬼天师。」 林夕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前世林夕虽认识秦放，但前期他一心想着家人，对鬼怪没什么耐心，到了十八岁又与林家生了嫌隙，从那后他的心思就重了，更没有心思与秦放纠缠。前世他虽认识秦放很多年，但秦放平日做些什么他是真的不知道。 林夕按下心底的苦涩，道：「那你为什么做天师？闲着无聊打发时间？」 秦放笑道：「人类社会繁华有趣，确实适合用来打发时间，不过这不是我做天师的目的。」 「哦？」林夕随口道：「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钱。」秦放答的一本正经。 林夕看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啼笑皆非，「你是鬼，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迟迟没有等到回答，林夕忍不住转头看了过去，这一转头，猝不及防就撞上了秦放黑亮的眼睛。 许是车内暖黄色的灯光作祟，那一刻，林夕觉得秦放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难以察觉的温柔。 一如前世。 「你……」林夕不由有一瞬的晃神，原本被否决的想法再次浮上心头——秦放会不会也是重生的。 却见秦放转开目光，淡淡笑道：「自然是为了逍遥快活，作为新时代的鬼，自然要跟上时代的步伐，地府那边太落后了。」 听了这个回答，林夕一时不知心底瀰漫的是什么滋味。 秦放忽道：「对了，我知道前面有一家很好吃的烧烤店，带你尝尝去。」 林夕皱起眉：「可是闵倩倩……」 「也不差这一时半刻，而且也顺路。」秦放大手一挥，「出发。」 看着秦放神采飞扬的样子，林夕忍不住笑起来，心情也好了很多。秦放还好好的在跟前，这已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 秦放说的那家烧烤店名叫「三胖烧烤」，十分普通的名字，生意却意外的红火。时间虽已过凌晨，但聚在这里的客人还有很多。 烧烤摊上的羊肉串被烤的滋啦作响，香味四溢，不远处坐着的食客喝酒划拳，气氛十分热闹。 眼前的一切都透露出一股热闹的俗世烟火气息。这种生活，林夕已经离开太久太久了，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秦放拍了一下林夕的肩膀：「走，进去吧，想吃些什么？」 听秦放说到吃什么，林夕才后知后觉的发觉他是真的饿了，「随意吧，你看着点点就行。」 秦放也不推辞，点了一份烧烤，又要了几份这家老闆的拿手菜。老闆动作利索，很快吃的就上齐了。 林夕倒水的时候问秦放：「你昨天说有事，就是指闵倩倩这件事？」 「尝尝这个，味道比别家的都好。」秦放用勺子舀了一大勺腰果虾仁放到林夕面前的碟子里，林夕喝水的动作不由一顿。 秦放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过于亲密了，他神色如常道：「不是这件事，是另外一件事。不过也不是很紧要，等把这件事处理了再去办也不迟。」 见林夕一直看着自己却不吃菜，秦放疑惑道：「怎么了？不喜欢？」 秦放的神色太自然了，林夕只好当他是性格使然，摇摇头，夹起一个虾仁吃掉了。 林夕低头吃菜，没有注意到秦放那素来锐利的眼睛在看着他的时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神色。 第八章 【8】 吃饱后，林夕与秦放重新启程。 那「鬼屋」确如程莎她们所说，阴森恐怖。 第14页 那是一座三层的建筑，带着一个小院子。此地久无人气，又无人收拾，院内荒草遍地，铁栅栏上爬满了藤蔓甚至连二三楼的窗子上都是。 这些荒草藤蔓，更是给这座房子舔了几分阴森恐怖的气息。 秦放推开虚掩的栅栏门，栅栏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秦放道：「难为那几个小丫头了，胆子还挺大。」 林夕紧随其后，扫视一眼周围，最后将目光放到了二楼，那是那个女鬼曾在那里出现过，「去里面看看。」 「好。」秦放走出两步，忽然抬手丢给林夕一样东西，「你拿着。」 林夕接过去一看，竟是一支手电筒。 看着手中精緻小巧的手电筒，林夕更加确定秦放已认出他天师的身份了——鬼怪在夜间行走，是不需要光亮的，他们最喜欢的就是黑暗。 林夕望着秦放的背影，心底忍不住泛起狐疑，既然秦放已发现了他的身份，为何不戳穿他，还将他带在身边？ 打发时间？还是有别的目的？ 林夕是不害怕秦放害他的，他前世能做成为一派掌门，自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不管秦放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此时他能陪在秦放身边，已觉得很幸福了。林夕按下疑虑，打开手电筒，跟在秦放身后进了屋子。 两人将三层楼都搜了一遍，但时间已太过久远了，再加上这里曾发生过一场火灾，所有生活过的痕迹都被付之一炬。 搜查良久，无果，秦放道：「累了吧，先回车里休息。」 林夕点点头，这一路奔波确实挺累的。 林夕回到车里，许是秦放在身边的缘故，他睡的很安稳，一直纠缠他多年的噩梦也没有找上他。 林夕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待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看向身侧，秦放并未待在驾驶座上，不过那边的车窗是开着的，清晨凉爽的空气透过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很是舒服。 林夕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身上盖着秦放的外套，他的手不由顿了一下，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无人，他收紧手臂抱紧了那件外套。 片刻后林夕才若无其事的将外套放到一边，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许是此地有鬼、阴气重的缘故，大清早的此处竟没有鸟叫虫鸣，实在是安静的不正常。 晨曦中，林夕再次打量起面前的小院来。 一场火灾，在墙壁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院子里虽杂草丛生，但依然能分辨出院子里曾栽植着月季、仙人掌等植物。 从这微小的细节可以看出，曾生活在这里的一家人是很热爱生活、热爱家庭的，他们应是很幸福的一家人。 正想的出神，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林夕想着应是秦放回来了，正准备打个招唿，忽然，他的动作定住了。 林夕勐地意识到，现在是白天，他伪装成祟山的一只小鬼，是不能在白天出现的。他不由僵在原地，脖子似有千钧重。 林夕并不是害怕暴露天师的身份，只是如此一来，就没有理由与秦放待在一处了。 林夕闭了下眼睛，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他勐地转头，却见一把黑伞罩在了他的头顶。 秦放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这心可真大，天都亮了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太阳出来，还不得魂飞魄散了。」 秦放手里的伞很是精緻，黑底金边，伞上绘着一副落日余晖下的景象，韵味十足又十分精巧。 林夕站在伞下，只觉一股舒爽凉意，这并不是一把普通的伞。 林夕道：「这把伞是？」 「闲来无事做着玩的。」秦放道：「别站在这了，一会儿太阳出来了。我们再去屋子里看看。」 林夕嗯了一声，他并肩与秦放一同进了屋子。 秦放收了伞，便去查看屋内的情况了，林夕看着秦放的背影，心底越发疑惑了，若秦放没有重生，他这般体贴细腻，是为了什么？ 「林夕？」秦放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林夕这才回过神来，他应道：「来了。」 二人很快上到三楼，依然与昨夜一样，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发现。林夕正准备说话，忽听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夕与秦放对视一眼，二人默契十足地放轻了脚步朝二楼走去。 只见二楼有一道光束一闪而过，林夕站在其中一层台阶上往下看，就见一个人手中举着手机照明，他半弯着腰，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因为结构的原因，这房间的採光不太好，更不要说窗上爬满了植物，屋内就更昏暗了。 即便是这样，林夕还是认了出来，二楼举着手机的人他昨天在闵强家见过，是那个脾气很暴躁的背头。 秦放站到林夕身边，饶有趣味的看了背头一会儿，沖楼下道：「嘿，帅哥，你怎么到这来了？」 骤然听到有人说话，背头惊的全身一炸，他喊了一声我艹，扭头对秦放，林夕道：「你们走路怎么没有声音的！」 背头脸色发白，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林夕，秦放沿着台阶到了二楼。 秦放道：「你不好好待在家里陪着你妹妹，到这里来干什么？」 背头哼了一声，「腿在我身上，小爷爱去哪就去哪，你管的着吗？」他看了一眼周围，问道：「你们有什么发现没有？」 第15页 背头见林夕，秦放站在一起，自己离他们有段距离，他想着这里闹过鬼，阴气森森的十分不安全，便向林夕他们走去。 他心里慌张，脚下不注意踩到杂物一下子扑倒在地，霎时灰尘漫天。秦放眼疾手快的拉住林夕，这才避免了烟尘的洗礼。 背头咳得惊天动地，他一手掩住口鼻，灰头土脸的爬起身，恼道：「什么鬼地方。」说着将绊倒他的东西狠狠踹飞出去。 这一下又带起数道灰尘，背头再次咳嗽起来。 秦放摇头道：「你这可真是……林夕，怎么了？」 林夕走到距离背头不远的地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那是被灰尘杂物掩盖住的老照片，经背头这么一踹，便露了出来。 那张照片被火烧的只剩下一小半，堪堪只有一个女孩的头部留了下来，虽经过岁月侵蚀，但还能看清照片上女孩的容貌。 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头戴花冠，脸上画着精緻的妆容，垂眸浅笑的样子十分温柔好看。 背头凑过来看了一眼，评价道：「这妹子长的不错啊。」 秦放似笑非笑的看了背头一眼，背头脖子一缩，吞了口唾沫道：「她，她不会就是害倩倩的女鬼吧？」说话的声音都发颤了。 不等秦放回答，一道女子的笑声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迴荡着，带着说不出的恐怖味道。 背头当即脖子一缩，紧贴到林夕身边，「什……什么声音？」 林夕打量周围，忽见他们面前的一片天地变了模样。那遍地的狼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整洁的沙发、精緻的茶几、可爱的小板凳，桌上还摆着两盆小花。 这屋子的布置，十分温馨。 一个穿着白色纱裙的长髮女孩趴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硕大的布偶娃娃，她手里不知在摆弄什么东西，两只白净的脚丫晃啊晃啊，口中发出欢喜的笑声。 「我艹！」背头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女孩，惨叫一声躲到林夕身后去了，他一手揪着林夕的胳膊，一手指着沙发上的女孩， 「天师，鬼啊，有鬼，鬼！」 秦放看着背头拉扯林夕胳膊的手，微微眯起了眼睛。那背头像是忽然被烫到了似的，捂着手背嘶了口气。秦放这才满意了。 林夕没有注意到背头的情况，他沉声道：「是地缚灵。」 所谓地缚灵，指的是死后尚有心愿未了的鬼魂，因执念太深被束缚在一方狭小天地，不能离开。 秦放嗯了一声，「难怪她要附在闵倩倩身上。」地缚灵只有附在活人身上，才能离开困住它的地方。 见林夕不说话，秦放忍不住笑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林夕抬眸，「那女孩死了八/九年了，为什么她现在才想要离开？迫使她离开此处的原因是什么？」 背头凑过来哆嗦道：「是什么？」 林夕拨开他，对秦放道：「我们应该打听一下那女孩的情况，先找找她的家人。」 恰在此时，秦放的手机响了，他扫了一眼，沖林夕笑道：「走吧。」 * 几个小时候后，市区，碧苑小区。 背头哀怨地看了一眼躲在拐角处的秦放和林夕，他抹把脸深吸一口气，敲响了902的房门。 开门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妇人道：「你找谁？」 「阿姨，您好。」背头强行挤出一抹微笑：「请问您认识孟勇孟老师吗？」 「你是？」 背头背着事先商量好的台词：「我是五中的学生，以前孟老师带过我班主任。现在我大学毕业了，想谢谢孟老师以前对我的教导，可我找过去，那地都空了。我听人说阿姨您以前跟孟老师是邻居，就找过来了，没给您添麻烦吧？」 「没事。」妇人和颜悦色道：「你叫什么？」 「闵洋。」 「屋里说吧。」 「哎。」背头，也就是闵洋忙应了，这大夏天的，他站在门外早已是一身汗了。 「坐。」妇人邀闵洋坐下，又给他倒了杯水，「你找不到孟勇也正常，他们家出事后就搬到b市去了，比我们搬走的要早的多。我也不太清楚他们现在在哪里，好多年没见了。」 「孟老师家出什么事了？」 妇人后知后觉的开始怀疑：「你是五中的学生，孟老师家的事你没听说过？」 「我……」闵洋还算机灵，赶忙找补道：「我爸在我初二的时候工作调动，我就到外地读书去了。阿姨，孟老师家出什么事了？」 「唉。」提到孟勇一家，妇人脸上显出哀悯的神色，「他们家发生了火灾，孟老师的大女儿薇薇没能跑出来。她当时才二十二岁，跟你一般大。」 饶是闵洋再纨绔，听到女孩的年纪时心下也有些不忍，但他想到小叔和妹妹，忙将这抹怜悯之情按了下去。 「薇薇出事后啊，她妈妈悲痛欲绝，差点跟着一起去了。他们料理了薇薇的后世，没多久就搬走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妇人送闵洋出门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许是孟勇一家的事埋在心底太久了，难得来个人，妇人的话难免就多了点，「薇薇走后，孟勇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也不跟我们这些老朋友通电话了，想来是怕想起伤心事吧。不过小陈倒是每年都回来看薇薇。」 第16页 闵洋虽平日里不干什么正经事，但他直觉这个小陈很重要，便多问了一句。 「小陈是薇薇的男朋友。哎，你说这老天爷多狠的心肠，原本薇薇第二天是要和那个男孩结婚的，谁知道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藏身在暗处的林夕听到这里，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攥紧了。相爱的两人阴阳相隔，在没有比这更悲惨的事了。 他忍不住看向秦放，却见秦放也在看他，眸底压着的情绪是他看不懂的。 那边妇人继续说道：「前几天有人看到小陈回来了，听说他要结婚了，那孩子也不容易，快十年了，终于走出来了，希望他能幸福。」 第九章 【9】 「孟薇会变成你们口中说的地缚灵，是因为她在等她的男朋友去娶她，她执念太深，无法从那间房子离开。可她等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等到，反而等来男友要另娶他人的消息。」 闵洋坐在后车座上，唾沫横飞的分析着：「她这是不甘心要报復啊！可她就算要报復，也别害我妹妹呀！而且她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总不能让她男朋友一辈子不娶老婆吧？这也太过分了。你们说是不是？」 车内很安静，没人理会他。 林夕靠坐在副驾驶坐上，低头看着手中烧焦的小半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头戴花冠，妆容精緻美好，起初林夕认为那不过是一张很寻常的艺术照，但结合那妇人所说，女孩出事第二天本是要结婚的。 知道这一层消息后，林夕再去看那张照片，就发现是他想的太简单了，从这张照片的构图来看，女孩身旁应该还有一个人。 ——一个深情凝望她的人。 这是一张婚纱照。 清晨那间屋子里一晃而过的景象再次浮现在林夕眼前。 趴在沙发上晃着脚丫的女孩应是在摆弄手机。那开心幸福的模样，想必是在跟将要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聊天吧。 他们本该是很幸福的一对，只可惜…… 林夕闭了眼睛，附在闵倩倩身上的孟薇已无当初恬静美好的模样，她面目狰狞，死死拽着闵倩倩的魂魄不愿离开。 「哎，你们说话呀？怎么不理我？难道我推理的不对？林夕，你说。」 闵洋自认为帮忙打探了消息，就可以融入秦放，林夕这个天师小队了。 他坐在后座上，上身前倾，一手扒着林夕的椅背，嘴上亲亲热热喊着林夕的名字，可以说十分的不见外。 「劳驾。」秦放幽幽开口道：「闵先生回你自己的车里去。」 「为什么？我不回去。」闵洋原本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如今亲眼见了，真是好奇的不行。 因为在闵家的那一眼，闵洋有点怕秦放，但对林夕却是毫无惧意，他就黏着林夕，想要多打听点东西。 闵洋道：「林夕，我看你年纪不大，你不用上学吗？这捉鬼好像还挺危险的，要是碰到厉鬼可怎么办？你几岁开始学习捉鬼的？我要是现在学是不……哎哎哎，秦天师？你，你别拉我呀。」 秦放冷着一张脸将闵洋拖下车。这瓦电灯泡个头大不说，还如此聒噪，实在是烦人的很。 闵洋挣扎着，扒拉着车窗不肯撒手，两人僵持着，就在秦放考虑要不要掰断闵洋爪子的时候，林夕开口了。 「闵先生，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回去看你妹妹。」 说到闵倩倩，闵洋立刻安静下来，他点头道：「对，对，是该回去了，小叔小婶应该急坏了。」 * 闵家。 程莎，张燕，陈月三个小姑娘提着外卖进了房间，「叔叔，阿姨，先吃点东西吧。」 自秦放，林夕他们走后，闵强夫妇二人就一直坐在客厅里焦急的等待着。昨夜他们显然也没睡，眼圈下的青黑色比之以前更重了。 闵母揉了把脸，疲惫道：「莎莎，燕子，小月，你们在这里陪着我们熬了那么多天，回家去吧，别让你们爸爸妈妈担心。」 程莎将饭盒从纸袋里拿出来放到餐桌上，她低声道：「阿姨，倩倩还没好，我们哪能放心回去。」 张燕帮忙摆筷子，也同样说道：「阿姨，我们跟家里说了一起出去玩呢，他们不会担心的。叔叔，阿姨，来吃饭吧。」 闵强拍了一下愁眉不展的妻子的肩膀，「去吃饭吧。我瞧着那两位天师年纪虽不大，但给人的感觉很可靠，不用太担心。」 程莎勉强笑了一下，道：「是呀，阿姨，刚刚倩倩的哥哥不也打电话来说，他们快回来了？先吃饭吧，别到时倩倩好了，您却病了。」 几人连番劝慰，闵母只好站起身来到桌前，「你们也别站着，坐吧。」 饭吃到一半，忽听闵倩倩的房中传来一声响动，似是有什么东西滚到地上了。 那声音是极细微的，但从闵倩倩的房中传来就不一样了。饭桌前的无人登时僵住了。 「你们……」张燕维持着夹菜的姿势，手却抖个不住，「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陈月快哭出来了，「是，是从倩倩房中传来的。会不会，会不会是那只鬼？」 陈月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屋子里只有闵强一个男人，他勉强稳了心神安抚惊慌失措的小姑娘，「没事，不要害怕，秦天师离开的时候在门上留下了镇祟符，那女鬼出不来的。」 第17页 「对，对。」程莎还算镇定，她深吸口气道：「她出不来的，出不来的。」 闵母忽然站了起来，程莎道：「阿姨？」 「你们听。」闵母眼眶含泪，神色间隐有激动之色，「你们听见了吗？」 闵强道：「听见什么？」 「是倩倩。」闵母抹着眼泪，「是倩倩在叫我。」她说着就要往闵倩倩的屋子那边去。 「阿姨！」程莎立刻拉住闵母，「阿姨，您听错了。」 「我真的听见了。」 「阿姨，是您太想倩倩了，咱们等秦天师还有林天师回来好不好？」程莎轻声哄着。 闵母坚持，「我真的听见了，莎莎，你松手。」 一直沉默的张燕忽然道：「我，我好像也听见了。」 程莎拉着闵母的手不由一顿。 房间内安静下来，他们果真听到有声音从闵倩倩的房间里传来，那声音极微弱，若不细听，真的会忽略掉。 闵倩倩在叫妈。这下屋子里的人都怔了一怔，闵母已快步来到闵倩倩房门前想要把房门打开，被冲上来的陈月阻止了。 陈月怕的厉害，但脑子还算灵光，「阿……阿姨，秦天师交代过在他回来之前，这个门绝对不能开。」 「可倩倩……」 极度的恐惧有可能逼疯一个人，但也可能让人变得更加谨慎，陈月显然就是后者，她低声说：「阿姨，如果那不是倩倩呢？」 闵母愣了一下，迟疑片刻她将手放了下来，但她并没有离开，而是将耳朵贴在房门上，沖屋里道：「倩倩，是不是你，你醒了吗？」 「妈。」房间里安静了一瞬，闵倩倩虚弱的声音才响起来，「妈，我好难受。」声音弱的像只小猫一样。 闵母就这一个女儿，自小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乍一听到这句话，眼泪便汹涌的往下掉，「倩倩。」 闵倩倩道：「妈，你为什么不进来？我好难受，我想喝水。」 闵强抢在妻子之前说道：「倩倩，爸知道你不好受，但你忍一下，忍一下，啊。」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算算时间，秦放他们也快回来了。 闵倩倩道：「为什么要等？我好难受，爸，我想喝水，但我身上没力气，起不来。」 闵母有些松动，她看向丈夫，却见闵强沖她摇摇头。 闵母一面落泪一面道：「倩倩，好孩子，你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 「妈。」闵倩倩忽然哭闹起来，「你跟爸这是干嘛呀，是不是不疼我了，我生病了你们也不管我，呜呜呜。我要喝水，我就要喝水。」 闵倩倩的哭声并不惹人厌烦，反而柔柔的、弱弱的，一听便让人心生怜惜。闵母对闵强道：「孩她爸你听，这就是倩倩。」 闵强的表情也有些松动，闵倩倩自小被他们疼宠着长大，爱闹也娇气，一生病了就是这般哭闹着，毫不讲道理的。 闵强动摇了，闵母趁机一把拧开房门，她的动作太快，程莎，陈月，张燕再想阻止已经迟了。 三个小姑娘紧紧闭着眼睛，三人挤到一处，然而并没有恶鬼从门内扑来，只听闵倩倩虚弱的声音传来：「莎莎？你怎么会在我家？」 程莎站在最前面，从闵倩倩的角度只能看见她一个人，听到这声熟悉的莎莎，程莎这才睁开眼睛。 三个小姑娘向前走了两步，闵倩倩又喊出了张燕，陈月的名字，闵母笑道：「我说什么来着，她就是我的倩倩，那女鬼定是害怕了，走了。」 「妈。」闵倩倩在闵母的搀扶下坐起身，皱着秀气的小脸道：「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闵倩倩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与往常一般无二，程莎与陈月，张燕对视一眼，放心地走进房间。 程莎道：「倩倩，你记得这几天你身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闵倩倩道：「我们不是一起去了鬼屋？」 张燕道：「我们从鬼屋回来后，你已经睡了好几天了。」 闵倩倩一愣，她道：「我只记得我们那天去鬼屋，然后，然后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 秦放与林夕一前一后进了电梯，林夕道：「她宿居人身，鬼力使不出，若想害人，只能离开闵倩倩的身体。到那时……」 最后进来的闵洋按了十七楼的按钮，抢过话头道：「到那时就能把那害人的女鬼除掉了。」 闵洋心情极好，「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小叔他们。」 电梯很快到了十七层，闵洋从裤兜里摸出钥匙打开了房门，一进去脸色就是一变。 客厅里没人，闵倩倩房间的门却闪着一道缝。 第十章 【10】 闵洋紧张的喊了一嗓子小叔，闵强听到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笑道：「小洋，秦天师，林天师，你们回来了。」 出去一趟，闵洋完全站在秦放，林夕这边了。 闵洋道：「小叔，我在电话里不是说了一定一定不要打开房门吗？你怎么还是开了？小婶……呵，鬼啊，别过来！」 原是闵倩倩在闵母的搀扶下走了出来，闵洋一见她就吓得跳了起来。 闵倩倩看着闵洋滑稽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哥。」 闵洋眨眨眼，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倩倩？你没事了？」 「嗯。」闵倩倩笑着点头，「没事了，莎莎她们都跟我说了，让你担心了。」 第18页 闵洋仍是怀疑的看着闵倩倩，闵倩倩小嘴一噘，「哥，干嘛这样看我？」 闵强则笑着对秦放，林夕道：「二位天师，那女鬼已经走了，不好意思让你们白忙一趟。不过你们放心，钱我会打到你们卡上的。」 林夕与秦放对视一眼，秦放勾起嘴唇一笑：「闵先生客气了，既然令千金平安了，那我们就告辞了。」 「哎，林夕，你们等等我。」闵洋快步追上林夕跟秦放，气喘吁吁道：「你们等会儿，走这么快做什么。」 林夕手中撑着伞，回身道：「闵先生。」 「哎呀，别这么见外，直接叫我闵洋就好了。」 这天实在是热，闵洋才出来这一会儿的功夫，衣服就被汗水打湿了，他揪着衣领给自己扇了几下，忽然注意到林夕手中的伞。 「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要撑伞了，还是你机智。这鬼天气，实在是……」 闵洋回头看了一眼高悬天际的太阳，那日头毒辣的就像是在头顶挂着一颗大火球。 「给我也撑一下。」闵洋自认他跟林夕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情谊，说完十分不见外的往林夕身边贴去。 前世十八岁前的林夕性子温柔随和，爱闹爱笑，十八岁之后他待人虽也同样温和，但其实心中疏离冷淡的很，谁都不信任，与谁也都不亲近。 多年养成的习惯，林夕很不喜欢别人侵入他的安全区，所以闵洋一过来，他就往后退了一步。 转动的伞面有一部分恰好扫到了闵洋肩上，闵洋眼睛一亮，也没在意林夕后退的动作，他叫道：「我去，这什么高大上的设计，竟然自带冷气？哪家出的新产品这么牛！」 闵洋十分兴奋，「我也买一把去。」 「闵先生。」秦放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挡在林夕与闵洋中间，「有什么事吗？」 说话间他似是察觉到什么，微仰起头，目光投向远处。 闵洋注意到秦放的神色变化，也跟着扭头看了过去。就见其中一栋楼的十七层窗口站着一个人。 这么远的距离只能看清大概的轮廓，但从衣着上看，是闵倩倩无疑了。 也不管闵倩倩听不听得见，闵洋远远地沖那边挥了下手，「嘿。」 窗边的闵倩倩的也摇了几下手臂，算是回应。 闵洋扭头对秦放，林夕道：「二位天师，是这样的，我小叔小婶他们一时太过高兴就忽略了些事，你们也别介意。这样吧，我请你们吃个饭，算是感谢你们。」 秦放笑问：「哦？感谢什么？」 「自然是感谢你们救了倩倩。」闵洋道：「那女鬼待在倩倩身上好几天都没走，你们一来她就吓跑……」 林夕道：「不，她没走。」 此时正是午后，阳光明亮而热烈，闵洋听了这话，却生生打了个寒颤。 「什、什么意思？什么叫她没走？」闵洋僵硬着转动脖子往身后看了一眼，十七楼的窗边已经没人了。 「这怎么可能！倩倩如果不是倩倩，她怎么会认得我是他哥？她还叫得出程莎她们的名字。」 林夕道：「闵倩倩这几日虽昏迷着，但孟薇却是醒着的，你们的一言一行，她都看在眼里。」 闵洋摇头，不肯相信：「不是的，我刚刚跟倩倩说了会话，她知道我刚从m国回来，还向我讨要礼物。」 林夕道：「鬼魂附于人身，是可以读取宿主的记忆的，她会知道这些是正常的。」 闵洋仍摇头，秦放啧了一声，道：「你自小与闵倩倩一起长大，真的觉得方才所见的闵倩倩与以前一样吗」 听了这话，闵洋不由愣了一下。 闵倩倩是家中独生女，父母自小疼爱，家庭条件也不差，再加上她样貌生得好，走到哪里也都是极讨人喜欢的。 闵倩倩是真的被大家宠成了小公主，她也从未遇到过什么挫折。 闵倩倩性格活泼，天真烂漫，笑容一直都是甜的。整日里也都是无忧无虑的模样，那快乐是发自内心的。 可刚刚看到的闵倩倩却不是，她虽在笑，虽努力做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但那笑容、快乐只浮于表面。 她的笑容，动作皆是虚假而僵硬的，只是失而復得的狂喜蒙蔽了他们的眼睛，他们全都忽略了。 闵洋的脸色彻底白了，他舔了舔嘴唇，「那，那既然她没走，你们为什么不除掉她？」 林夕道：「从你小叔小婶的神色看，他们都信了她就是闵倩倩。我们若说不是，只怕会被他们拿着扫帚赶出来。」 前世林夕以三清门弟子的身份接了委託外出除恶鬼邪祟，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 闵洋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只怕到那时不用闵强夫妻俩说什么，他会第一时间把秦放，林夕赶出去。 原因无他，血缘亲疏在那里，他们本能的会护着自己的亲人。 闵洋道：「那你们就这么走了，我小叔小婶还有那几个女孩怎么办？那女鬼会不会伤害他们？」 「无妨。」秦放道：「我已在闵强他们身上施了一层保护咒，那女鬼害不了他们。」 闵洋这才松了口气，他抹了把额上的冷汗，道：「别站在这里晒太阳了，咱们找家店坐坐吧。」 三人进了一家茶餐厅，闵洋没有胃口，吃了一点就不再动了。 闵洋忽道：「那个叫陈星的，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第19页 秦放用公筷夹了一块松鼠鱼放到林夕面前的碟子里，「这道菜味道不错，你尝尝。」 然后才回答闵洋，「后天。陈星虽在外地工作，但婚礼是在本市举行的，锦绣酒店，二楼999号厅。」 林夕低头吃菜，注意力却落在秦放搁在左手边的手机上。 不管是孟勇邻居的消息，还是关于陈星结婚的消息，都是有人通过手机告诉秦放的。 秦放还有合伙人？那对方是人是鬼？前世秦放也在做这些吗？ 前世不曾注意的事情，现在折磨着林夕，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他对秦放，所知甚少。 林夕忽然间也没了胃口。 坐在对面的闵洋抹了把脸，愁道：「那女鬼岂不是还要在小叔家待上两天？这可怎么办？」 正说着，刺耳的铃声忽然在空旷的包厢里炸响，闵洋惊的跳起来。 林夕，秦放同时看向他的……裤兜。 闵洋也注意到是他的手机响了，讪笑一声，掏出手机咕哝道：「谁呀，这个时候打……」 当他看清手机上显示的人名后，声音一下子卡住了。他用口型道：「是她。」 林夕用纸巾擦了擦嘴，道：「接。」 闵洋稳了稳心神，点了接通又开了免提，「喂，倩倩，什么事？」 「哥。」电话那头传来闵倩倩带着笑的甜美声音，「妈让我问你，你在哪呢，怎么还没回来。就等你回来吃饭了。」 闵洋是极疼爱闵倩倩这个妹妹的，平日里跟她聊天都很放松愉悦，现在后背却起了一层薄汗。 「我……」 闵洋正准备说话，忽见秦放沖他晃了下手指，他反应也是快，说道：「哦，我刚刚送秦天师他们离开，路上接到王涛的电话。我们兄弟也好久没聚了，倩倩，你跟小婶说一声，我在外面吃了。」 「那好吧。」闵倩倩的声音挺失落的，但很快她就打起了精神，要闵洋晚上带好吃的去看她。 闵洋挂了电话后可怜巴巴地瞅着秦放跟林夕，「那女鬼让我晚上过去。」 「听见了。」秦放道，「你过去就是了。」 「可是……」 「先稳住她。」林夕道：「不要让她起疑。」 沉默良久，闵洋才下定决心般的一点头：「好！我去！」 上一秒闵洋还如天不怕地不怕的勇士，下一秒却又怂兮兮的问秦放有没有驱邪镇祟的符纸，想讨一张保平安。 林夕看看面露恳切之意的闵洋，又看看一脸平静的秦放，不知怎地，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闵洋算是找错人了，秦放他自己就是鬼，怎么可能在身上踹符纸那种东西。 秦放警告的看了林夕一眼，而后对闵洋道：「把手伸过来。」 闵洋忙照做了，秦放用手沾了杯中的凉茶，三两笔在闵洋手背上画了个图案，「好了。」 闵洋原本不喜秦放，但性命攸关，他也顾不得那许多，一叠声的沖秦放道谢。 秦放道：「小事。」沖闵洋伸出手，「一千块。」 「啊？」闵洋张大嘴巴瞅着秦放，那模样要多傻有多傻。 林夕彻底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以前怎么没发现秦放这般财迷呢。 第十一章 【11】 笑了之后，林夕本来沉郁的心情，一下子也轻松许多。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只要跟秦放在一起，他都是轻松的。 闵洋捧着自己沾了「圣水」的手喜滋滋地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又折回来，「对了，我给你们在贝斯酒店定了两间房，离这儿不远，这两天你们就在那里休息吧。」 * 秦放用鬼力操纵酒店前台给他们办理了登记入住。本来也不必如此麻烦，只是林夕是「鬼」，没有身份证。 闵洋开的两间房是连在一起的，但秦放心里仍十分不满。 那闵洋看着机灵，怎么会办这样的蠢事？订一间双人房不就好了。 秦放有些焦躁的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心里寻思着，要不找个藉口到隔壁跟林夕挤一晚？ 这般想着，秦放踩着柔软的地毯快步来到门前，当他握住门把手的时候，敏锐的听到了从隔壁传来的水声。 林夕在洗澡。 秦放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良久，他闭了眼睛，后退数步将自己摔到了床上。 「不能着急。」他对自己说。 林夕若察觉到他也是重生的，很可能再也不见他了。 他不能冒这个险。 秦放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起身拿了桌上赠饮的矿泉水喝了两口。 墙壁上漆黑的电视屏幕映出秦放的影像，剑眉星目，俊美非常，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愁。 秦放知道前世自己应是魂飞魄散了，但莫名奇妙的，他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重生了。 秦放发现自己重生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林夕，他不放心他。但真的到了磬云山脚下，秦放的脚步却迟疑了。 ]这个时候的林夕并不知道他是谁，整个三清门的人也不知晓他这号人物。 他若贸然前去，别说见林夕，只怕还没进山门，就要先经歷一场恶战。若他再不小心伤了林夕的师兄弟，只怕会给林夕留下不好的印象。 前世最初林夕对他已够忌惮戒备，重来一次，他可不能重蹈覆辙。秦放这么想着，硬生生转了脚步，离开了三清门。 第20页 他要换种方式，这一世，一定要让林夕全身心的接受他。 秦放开始按照自己前世的规划行事，他给祟山的鬼怪发了挑战书。只是没想到，本不该出现的林夕竟出现在了祟山。 那时秦放正开车往祟山去，进了祟山没多久他便敏锐地捕捉到了生人的气息，且那气息他十分熟悉。 秦放皱起眉，心中觉得不可能，但当他真的看见站在前方荒林中的林夕的身影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林夕才有机会在秦放的车上贴了风行符。 直到车子飞出祟山，稳稳地落在地上，秦放才勐地回过神来。他第一时间打开车门绕到了车前。 就见车子底部贴着两张符纸，那符纸上绘就的风行符，笔触、力道都是他所熟悉的，那是出自林夕之手。 这个发现让秦放原本起了微澜的心瞬间变得如沸水一般滚烫，他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秦放暂且压下激动的心情，将车开到飞起。 重入祟山虽耗费了他一番功夫，但秦放并未生气，直到下车之前，他翘起的嘴角就没放下过。 待到了祟山山顶，他果然见到了林夕。几番眼神相触，轻微试探，秦放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林夕与他一样也是重生的。 只是林夕看起来并不清楚他的情况。 这一点对秦放来说是好事，他有些庆幸前几日按捺住了，没有闯进三清门。 前世数年纠缠，虽下场惨烈，但秦放知道林夕对他并非无情，只是林夕一直都有心结，所以才不愿接受他。 纵使如今二人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秦放也知道林夕的心结是不会轻易解除的，更不要说他前世为救林夕而死。 以秦放对林夕的了解，只怕他此番亲上祟山，不过是担心他的安危。等确定他无恙，林夕应会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这种局面是秦放万万不愿意看到的。 幸运的是，生离死别的再次重逢，秦放从林夕的眼神中看出了连林夕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爱意与愧疚。 他便知道，林夕动摇了，他的心再不似前世那般坚不可摧。他要抓住这愧疚，牢牢的将林夕抓在手中，再不放他走远了。 秦放知道自己这样有点卑鄙，但连那阴曹地府旁、忘川河畔中一把年纪撑船的艄公都知道如今讨媳妇不易，遑论他？ 更不要说那人还是自己心心念念，捧在手心里那么多年的人。 秦放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随意丢在床上的手机忽然响了，是视频邀请。 秦放点了同意，屏幕上跳出一张十分喜庆的小丑的脸。白净的脸颊，红红的鼻子，红红的嘴，就连双颊上的腮红都是红色的。 这做小丑扮相的人生的身高腿长，脸颊却十分圆润，仿佛还带着婴儿肥，再加上他那双滴熘熘转的大眼睛，显得十分可爱。 这大热天，小丑头上却带着一顶贝雷帽，这与他的扮相十分不附，但他却不在乎。 小丑挥舞着双手，沖秦放兴高采烈道：「老大！」声音清亮活泼，听起来年纪并不大。 秦放贊道：「这帽子不错。」 小丑嘿嘿一笑，用手拉了一下帽檐，「我也很喜欢，第一眼看到就下单买了，今天刚到手。」 闲聊几句，小丑终于转入正题，「老大，闵强的那个委託也不是什么棘手的，交给下面的人做就是了，何须你亲自跑这一趟。」 秦放道：「我有自己的打算。」他不过是想借除鬼之名，跟林夕一起约会罢了。 虽然这个会约的……十分……怎么说呢，隐蔽？但与前世相比，秦放已经很知足了。 视频里传来唰唰地翻动书页的声音，其实从一开始，那唰唰声就不时响起，只是被秦放无视了。 现在那唰唰声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响，秦放只好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锵锵锵。」秦放声音刚落，小丑便举起一本书，语调激昂道：「晋x文学城大神阿丑，也就是鄙人，最新爱情巨作《冷血的傲娇小逃妻》。」 看阿丑兴高采烈，双眼放光的样子，让人恍惚觉得他打这通视频的真实目的其实是为了这个。 秦放看着屏幕上十分……个性的文名，道：「新书都完结出版了？恭喜恭喜，祝大卖。」 阿丑喜滋滋地将书放下，口中道：「谢谢老大。」 秦放嘴上说着恭喜，其实心里十分不解。阿丑一个大男人为何会喜欢写那些腻腻歪歪的爱情小说。 不过说起来，阿丑的文是挺受读者喜欢的。秦放眼珠转了转，暗道如此看来，倒是可以向他请教一二。 秦放点开晋x文学城的app，刷刷刷砸了大几万的雷，随后道：「阿丑，向你请教一件事。」 「请教？」阿丑连连摆手：「说什么请教不请教，老大你问就是，阿丑一定知无不言，不知道的我就是去查，也一定跟你说。」 「咳，是这样的。」秦放摸了摸鼻子，「我有一位朋友，他最近感情上遇到了点困难。」 「哦。」阿丑听的认真，「然后呢？」 「然后，我就是想问问你，怎样才能让一个人接受另一个人的爱呢。」 阿丑道：「去追呀。」 「追不到怎么办？」 「那就使劲追。」 「从小追到大，二十多年都没成功。」 第21页 「那就……」阿丑发出惊天言论，「把人囚禁起来，让她只能对着我一个人……」 秦放眼睛先是「biu」一亮，随后笑骂：「我就不该问你，滚去忙你的吧。」 他不是没想过把人绑起来，禁锢在身边，可他若真的那么做了，就是折辱林夕了。他爱他敬他，是万万捨不得做出那样的事的。而且以林夕的性子，是万万不可能愿意做那笼中雀鸟的。 如何打开林夕的心结，秦放其实一点头绪都没有，本以为能从阿丑这取点经，现在看来，这事还是要靠他自己。 秦放颇为惆怅的拿起水瓶喝了两口。 阿丑并没有滚走，他坐在那里盯着秦放看，满面严肃，突然他发出惊天之言：「老大，其实你说的那位朋友，是你自己吧。」 秦放没想到阿丑这傢伙平日里看着傻兮兮的，在这事上竟如此敏锐，他一招被人识破，恼羞成怒道：「胡说八——」 阿丑已跳起来凑到屏幕前，兴奋的好像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来，「老大，我要有大嫂了是不是？大嫂长什么样子？你们在哪里认识的？」 大嫂这个词，大大取悦了秦放，他的嘴唇忍不住上扬再上扬：「哦，这个嘛……」 * 林夕洗漱完后躺在床上毫无睡意，他能听到隔壁传来隐约的声音，秦放好像在跟什么人说话。 林夕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只能听到隐约的声响，至于说的是什么，他就听不清了。 他有些烦躁的坐起身，这酒店的墙壁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的，隔音效果竟这般好。 林夕瞪着面前的墙壁，片刻后，鬼使神差的下了床，抬手在墙上画起符来。 当画到最后一笔的时候，林夕勐然醒悟过来，触电般的收回了手。 他在干什么？是疯了吗？竟然想要藉助符纸之力偷听秦放在与谁说话。 林夕逃也似的蹦到了床上，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他握着手腕，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左右虽无人，但林夕还是忍不住脸颊一片燥热，他拉高被子，将自己埋了进去。 真是……太蠢了。 第十二章 【12】 第二天，林夕前脚出了房间，恰好隔壁的门也打开了。 秦放一见他就露出明艷的笑容，「早啊。」 林夕想到昨晚自己做的那件蠢事，脸色有些讪讪的，他移开目光，轻轻点头：「早。」 二人一起往餐厅去，秦放道：「孟薇今天约了程莎，张燕她们早上九点半到汇风城去玩。」 「汇风城？」林夕道：「我没记错的话，陈星的家不就在那附近？」 「是，你没记错。」秦放笑了一下，温声道：「你饿了吗？我们吃了早饭再过去，时间上来得及。」 林夕点点头。 孟薇虽顺利附在了闵倩倩身上，但她死去多年，一时难以适应肉身，耗费了好几日的功夫才顺利操控闵倩倩的身体。 虽有一番波折，但她到底是赶在陈星婚礼前能自由行动了。 至于秦放为何会知道孟薇约了程莎她们，林夕倒是不觉得奇怪，秦放既以天师的身份行走人间，手中就一定有一套完备的。 二人用了早饭后，驱车去了汇风城。 这里是集吃喝玩乐于一体的大商场，虽才早上九点钟，这里已汇聚了很多人，十分热闹。 林夕依然撑着秦放给他的伞。 大暑天，很多爱美的年轻人怕晒黑都全副武装，打着遮阳伞的人更多。林夕一个男生撑伞倒也不奇怪。只是他与秦放走在一起，还是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林夕周身气场温和，衣着也休闲，白t配牛仔裤。秦放则是西装革履，满身锐气逼人。 风格差异如此大的两个人站在一起，气场却分外相和，就连外形也很是般配。 几名女生从他们身侧走过的时候，捂着嘴偷笑，凑在一起小声而兴奋的交谈着什么。 以林夕的敏锐，还察觉到有人拿出手机在偷拍他们。他忍不住皱了下眉。这些动静虽小，但孟薇是鬼，较之常人敏锐，若是被她发现就糟了。 正想着，忽觉一个东西罩在了头上。林夕抬头，就见秦放收回手，看着他满意道：「正合适。」 林夕转头，看向商场玻璃上的倒影，原来秦放给了他一顶黑色的帽子。 林夕抬手摸了摸帽檐，倒也没摘下来，他微仰着头问：「你的呢？」 秦放帮林夕把帽子又往下压了压，道：「我没事，走吧。」说着接过林夕手里的伞，带着他往前走。 林夕只好跟了上去。 看着林夕头上的帽子，秦放满意的挑了下嘴唇，他的宝贝才不想给这些庸人看。 林夕并不知道秦放心里转着什么想法，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孟薇身上。 鬼附于人身是可以在阳光下行走的。 许是太久没见日光的缘故，孟薇并没有撑伞，她走在几个女孩的最前面，双臂张开，踩着地砖的缝隙走。 夏日的暖风拂起她的髮丝与裙摆，看起来是那般明媚、活泼，无忧无虑。 林夕心里忽然有了异样的感觉，脚步不由停了下来。 秦放道：「怎么了？」 林夕摇摇头：「不，没什么。」 孟薇说出来逛街还真是逛街，四个小姑娘也不嫌累，几乎将整个商城跑了一遍，最后每个人手里都提了几袋东西。 第22页 她们没有留在商场里吃东西，而是去了商场对面的一家餐厅。远远的，林夕就看见闵洋从店里走了出来。 他轻声道：「倒真是难为他了。」 为了稳住孟薇，秦放叮嘱闵洋要如往常一般与「闵倩倩」相处，不要让她起疑心。 秦放看了一眼，笑道：「只怕他心里是十分愿意的。」 林夕想起闵洋谈论起鬼怪时，眼底虽有些畏惧，但光亮更甚，忍不住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你说的对。」 林夕跟秦放并没有跟进去，而是选了旁边一家视野开阔的小面馆。 这家面馆面积不大，生意却好。人太多的后果便是店内有点热，秦放坐了一会儿，说有事要出去一趟。 林夕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必。」秦放按下他拿伞的手，「你在这里等我，很快回来。」 看着秦放远去的背影，林夕眉头微微拧了起来。秦放是鬼，是不需要方便的，那么他出去做什么？还避着自己？ 恰好店员送餐过来，见林夕冷着脸盯着门外，也忍不住跟着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见。店员匆匆放下面走了。 店员离开的脚步声换回了林夕的思绪，他一扭头看见自己投在玻璃窗上的影像，不由一愣，随后他自嘲的笑起来。 这几日与秦放相伴的日子如同一场美梦，让他忘了他已经重生的事。 现在的秦放并不记得他，自然也不会如前世那般爱他。他待在秦放身边，也不过是自私的寻求心灵上的慰藉罢了。 林夕厌烦这样的自己，他用手搓了把脸，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等解决了孟薇的事，回去后就不再与秦放有任何牵扯。 正想着，忽觉脸上贴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林夕一惊抬头，发现秦放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手里握着两个冰激凌。 「给。」秦放笑道：「刚在街上就看到两个女孩在吃，我想着味道一定很好。天这样热，尝尝。」 过了好一会儿林夕才接过去，却只握着并不吃。 秦放疑惑的看着他，笑道：「吃啊。」 林夕这才轻轻抿了一口。暖暖的橙色奶茶冰激凌，透着一股香甜的味道，却并不腻人。就算是不爱吃甜食的林夕尝来，味道也都是极好的。 林夕一面轻轻咬着冰激凌，一面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秦放，又或许，是身边有这个人的缘故，冰激凌的味道才会这么好。 方才的失落、难过早已融化在了冰激凌甜美的味道里，林夕藏在冰激凌后的嘴唇微微挑起。 透过玻璃窗，能够看见外面街道上匆匆而过的行人，他们笑着、闹着。面馆里更是人声鼎沸，食物散发着香味与热气。 这是自前世秦放离开后，林夕第一次注意到周遭，这喧嚣人气，俗世烟火，置身其中，真的很舒服。 林夕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真真切切的活着。 吃完冰激凌，林夕刚挑起一筷子面，还没放进口中，就见闵倩倩——也就是孟薇从对面的餐厅走了出来。 「她出来了。」 秦放嗯了一声，起身道：「走。」 孟薇开了闵洋的车子离开，秦放，林夕在后面跟着。林夕一面系安全带一面道：「闵洋和那三个女孩没事吧？」 「我在他们身上施了术。」 林夕点点头：「那就好。」 秦放侧头看了林夕一眼，忽然笑了，很开心的样子。 林夕疑惑道：「你笑什么？」 秦放摇头不答，林夕看了他一会儿才转过脸去，心说奇奇怪怪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秦放道：「我是在笑你这么信任我。」 林夕不解的看着他，秦放道：「我只说施了术，你也不问我是什么。若是邪术怎么办？要知道我可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祟山鬼王，几条人命在我眼里可算不得什么，反正闵家的委託只是让我救他们的女儿。」 林夕找补道：「你既开门做生意，口碑还是要注意的。」 秦放嗯了一声，面上笑意不减。 要知道天师与鬼是势不两立的，林夕身为天师，却不怀疑秦放假冒天师的企图，说明他心里已经十分信任他了。 这如何能让秦放不开心呢。 林夕的心思已转到别处，距离中元节已过去了几日，祟山统一的消息只怕早已传遍了玄门与鬼界，也不知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林夕知道秦放很有能力，前世他也一直平安，但还是忍不住道：「如今你整合了祟山，玄门、鬼界乃至地府只怕都会盯上你，你日后行事必要谨慎小心。」 秦放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你害怕吗？」 「我？」林夕奇怪道：「我为何要害怕？」 「我身边这么危险，你还跟我在一起，不担心我会连累你？」 林夕先是一怔，随后失笑，他低声喃喃道：「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分明是他连累了秦放。 秦放嘴唇一挑，「既然你都不怕，那我更没什么好怕的。林夕，别担心，待在我身边，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一丝一毫。」 林夕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其实这两日秦放待他的态度，他不是没有起过疑心，可那只是隐隐的感觉，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秦放也是重生的。 可现在，听了秦放这类似表白的话语，林夕心脏怦怦直跳，一时竟有些坐立难安，连掌心都出汗了。 第23页 林夕道：「你……」 却见秦放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了？你既认我做了大哥，我可不得罩着你。」 听了这话，林夕悬起的一颗心这才放回到肚子里，同时他自嘲一笑，他刚刚是在期待什么？ 若秦放真的与他一样是重生的，他要如何？接受他还是…… 林夕想，他应该会落荒而逃吧。 前世亏欠他良多，哪里还有颜面接受他无条件付出的爱。 驾驶座上的秦放透过车前的小镜子偷偷打量林夕，见他闭上眼睛这才悄悄松了口气，还好他补救及时，没有露馅。 是他心急了。 不过见林夕这样，秦放更加确定自己没有挑明重生这件事是明智的，他心道慢慢来吧。 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第十三章 【13】 孟薇果真如林夕，秦放所预料的那般，去了陈星居住的小区，但她只是远远看着，并没有进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夕低头翻看秦放递过来的资料，其中有两张照片。 一张是孟薇，照片的背景是洁白的雪地，孟薇穿着白色羽绒服，戴着同色系的绒线帽，手套却是大红色的。 她样貌生的极好，细眉杏眼，笑起来的时候颊边还有两颗小酒窝。一眼看去，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只雪地里的精灵，干净而美好。 孟薇凑到镜头前，一手轻轻抬起，掌心向上，一名穿着蓝色羽绒服的男生将下巴放在她的掌心。 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容，灿烂且甜蜜。 这张照片透露着难言的亲密，一看他们便是热恋中的情侣。 林夕道：「这名男生就是陈星？」 「嗯。」秦放道：「陈星跟孟薇初高中时就是同学，大学四年虽不在一个学校，但是在一个城市。他们算得上了。两人情路顺遂，一毕业就订婚，如果没出那场意外，他们的孩子估计都上小学了。」 秦放的话音里不无唏嘘。 林夕沉默的看着手里的照片，照片上的两人不过二十来岁，他们看着镜头，满脸喜悦，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另一张照片上也是两个人，背景是繁华热闹的街道，看起来是抓拍的。 照片上拍着一男一女，男人三十岁出头，穿着白衬衫西装裤，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看起来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分闲适随意。 男人无论是气质还是外表都成熟内敛了许多，少时的青涩几乎从他身上退去了，但林夕还是认了出来，这个男人是陈星。 陈星身旁有一个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女子，那女子挽着陈星的胳膊，正跟他说话。 陈星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秦放说：「陈星身边的这个人叫方琪，是他的未婚妻。」 林夕点点头，将资料收好：「他们很般配。」 他又将视线投向对面，孟薇仍然站在远处，目光痴痴地望着陈星家的窗户。 陈星家住的并不是高层，而是一连二的房子，带着独立的小院。此时他们家小院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期间陈星也到小院里站了站。 陈星现身的那一刻，孟薇的脚步往前迈了一步。林夕，秦放已做好备战的准备，却见孟薇又退了回去，她好像并不打算现在动手。 忽然，秦放轻咦了一声，林夕道：「怎么？」 秦放道：「闵洋，程莎他们各自回家去了。」他在那几个人身上落了术，能够感应到他们的一举一动。 林夕道：「这应该是孟薇做的。看样子，她是准备动手了。」 然而事实证明林夕猜错了，孟薇在陈星家屋外站了一夜，却什么都没做。 秦放虽一手创办了「早登极.乐」这家除鬼公司，但这两世加起来，闵倩倩算是他接的第一个委託。 以前「早登极.乐」的事务都是分配给其他人做的，秦放只负责收钱。 秦放有些烦躁的用手指刮着下巴，他想这孟薇怎么回事，要是心怀怨愤就早点冲进去，他也好早点完事。 这般干等着，实在无聊，还不如带林夕四处转转。 看一眼旁边的林夕，见他全神贯注，十分挂心此事的模样，秦放焦躁的内心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他想，这样跟林夕安安静静的待在一起，好像也不错。 第二日。 锦绣酒店，999号厅。 厅门口放着迎宾海报 ，海报上新郎新娘亲密的站在一起，面上笑容甜蜜而灿烂。 一踏进厅内，触目所及皆是各色鲜花和气球，空气中浮动着花的馨香味道，整个礼堂的布置唯美且梦幻。 从这场婚礼的每一个小细节都可以看出，这对新人对自己的婚礼十分用心。 早早到此的宾客已然落座，他们凑在一起聊天，脸上也都带着喜庆的笑容。 秦放替林夕拉开椅子，口中说道：「真喜庆，让人的心情也不由自主跟着变好了。」他说着再次往铺满鲜花的礼台上看了一眼，眼神中不无羡慕，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小小的期待。 林夕顺着秦放的目光看过去，「看什么？她来了？」 「还没。」秦放笑道：「我随便看看。」 正说着，旁边走来一名中年男人，脸上堆着和善的笑容，沖秦放，林夕道：「你们俩怎么单独坐在这儿？那桌热闹，去那边坐。」 第24页 秦放笑道：「不用了，我们坐在这里就好，一会儿人就都来了。」 中年男人看起来也就是随口一说，倒并不勉强，他走到一旁，很快端了两碟瓜子糖果过来，「距离开场还要一会儿，干坐着也无聊，吃点瓜子。」 秦放笑着道谢。 中年男人走后，秦放将装瓜子的碟子往林夕面前推了推，又挑了一颗水果糖放到他面前，「尝尝，难得参加一场婚礼，也沾沾新人的喜气。」 这场婚宴，新郎新娘两边的客人都很多，谁也不知谁是谁，他们才能这么轻易的混进来。 林夕嗯了一声，将糖拿在手里却没吃。又过了一会儿，林夕，秦放同时转头看向厅外，就见孟薇出现了。 孟薇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勾勒出细瘦的腰身。她脸上化了淡妆，踩着一双时装鞋，鞋跟并不高，只有两三厘米。 十五六岁的少女，这略施薄妆的样子并不会给人不好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很好看，很舒服。 孟薇在厅门外的那张婚礼海报前站了很久，直到宾客差不多到齐了，她才走进来，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了。 孟薇落座没多久，新人就到了，司仪也早已准备好。 厅内的灯暗了下来，轻缓甜蜜的乐声响起，大屏幕上播放着新郎新娘从相遇、相知到相恋、相守的故事。 如这世间大多数情侣一样，他们之间的爱情没有小说中那般轰轰烈烈，只有细水长流的默默陪伴。但这样的爱情，同样十分珍贵，让人羡慕。 屏幕上播放剪辑视频的时候，陈星与方琪的手一直都是紧紧相牵的，他们偶尔对视一眼，看向对方的眼神中皆是满溢着笑意与幸福的。 宾客里有知晓陈星过往的，见他如今这般幸福，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新郎新娘还是宣读誓词，当陈星说出那句「我愿意」的时候，林夕注意到站在人群中的孟薇落下泪来。 那泪珠晶莹透亮，顺着少女光洁的脸颊流淌下来，划过她努力翘起嘴唇，林夕的心不知怎的，竟好似被刺了一下。 司仪大声宣布新郎亲吻他的新娘，周围激烈的掌声响起，欢唿声几乎将屋顶掀飞出去。 孟薇没有跟着鼓掌，只看着礼台上相拥而吻的两人，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停的坠落下来。 流程走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便到了新娘丢捧花的环节。这个环节可以说最受欢迎了。 许多未婚的男女凑到最前面，他们挥舞着双手，笑着叫着：「丢给我，丢给我。」 「给我，给我。」 「哈哈，嫂子，看看我，我万年单身狗，让我也蹭蹭你们的喜气吧。」 方琪抿唇一笑，十分的温婉可人，一看便是一个十分温柔善良的人。 方琪拿着捧花背过身去，转身的时候还不忘看了一眼身旁的陈星。陈星十分有默契的给她喊起了倒计时。 「十、九、八、七……三、二、一！」 随着陈星含笑的声音落下，捧花自新娘的手中飞出，众人蜂拥而上，厅内其他客人都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那束捧花被多人争夺着，在空中飞来飞去的，最后飞向安静站在一旁的孟薇。孟薇伸手，那花便被她接住了。 那些年轻人见花有了主，便都停了下来。一人笑道：「嘿，看来我还得单身个把年。」 又沖孟薇道：「小姑娘有福气，你一定会很快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孟薇笑了一下，轻声道：「谢谢。」说着看向礼台，方琪已牵着陈星的手走了过来。 孟薇手中拿着捧花，一直看着他们，直到二人来到跟前，她才说：「姐姐，你真好看，我能抱抱你吗？」 方琪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就听孟薇继续道：「其实我是来参加同学聚会的，见这里热闹就被吸引过来了，姐姐你真好看。」 孟薇说着看了一眼跟在方琪身旁的陈星，含笑道：「我也想沾沾姐姐的喜气，以后也找一个像哥哥这样好的爱人。」 方琪脸上露出笑容 ，她柔声道：「当然可以啊。」说着张开双臂。 孟薇向方琪迈步的时候，秦放的手抬了起来，被林夕按住了。 「先别动手。」 秦放投来不解的目光，林夕沖他摇摇头，视线仍落在礼台上。 秦放心中虽疑惑，但这到底是他接的第一个委託，而林夕作为天师，除邪灭祟的经验丰富。 他愿意相信林夕的判断。 孟薇从方琪怀中退出来，又看了一眼陈星，懵懂天真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又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陈星与妻子对视一眼，大度的走上前给了一个孟薇礼貌的拥抱：「善良的姑娘，哥哥跟姐姐一起祝福你。」 孟薇微仰着头，努力将眼泪逼了回去，她嗯了一声，随后小声说：「祝你们幸福。一定要很幸福很幸福。」 陈星并没有感觉到异样，他笑着说：「我们会的。」说着牵着妻子的手，两人开始招唿宾客。 宾客的注意力再次落到了两名新人身上，没有人注意到拿着捧花站在原地的孟薇。 孟薇的目光仍落在陈星和方琪身上，她嘴唇弯起，笑的一脸灿烂，眼底却是溢满了泪水。 一缕一缕浅淡如烟尘的东西自孟薇体内飘散出来，林夕先是一怔，随后心下凛然，那是——孟薇的魂魄。 第25页 孟薇的魂魄正一点一点自闵倩倩体内散溢出来，那并非是她要脱离闵倩倩的身体，而是她要魂飞魄散的徵兆。 按照正常的发展，死去的亡魂最后心愿达成不再留恋人世，就可以去地府报导了，只是孟薇作为地缚灵，在人间逗留的时间太久太久了，她的魂魄本就虚弱，更不要说她还强行上了闵倩倩的身。 如今孟薇心愿已了，支撑她的那口气便散了。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撑不到她赶到地府就会烟消云散。 透过闵倩倩的身体，林夕仿佛能够看见暂居在那具身体的亡魂。她是那般虚弱，却笑得那般灿烂。 或许从孟薇上了闵倩倩身体的那一刻，她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可她依然选择这么做了。 林夕看着孟薇笑的样子，心下终是不忍，他悄悄划破指尖，单手在桌下极快地绘了一道符。 正统天师都有沟通人鬼两界的能力，他们能在瞬息之间将游荡在人世的魂魄送往鬼门关。 林夕重生而来，那些符号都是熟记于心的。沾染了他血液的透明符纸飞向孟薇，阻止了她魂魄的散溢，并温柔的引导她前往地府。 那一刻孟薇脸上显出讶然的神色，她透过嘈杂的人群，目光准确的与林夕对上了。 这是因为林夕成了孟薇的「引路人」的缘故，那张沾染了林夕鲜血的符纸让他们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也因为这一层关系，林夕「看见」了孟薇的过往。 第十四章 【14】 林夕「看见」确定关系的那一天，孟薇拉着陈星拍了一张合影，那时两人都略显羞涩，合照也不是很亲密，但看起来很甜蜜。 孟薇发了朋友圈，说：「嘿，我的男孩。」 陈星十分配合的回应了她，「嘿，我的女孩。」 林夕「看见」他们见家长时的羞涩与紧张，「看见」他们拍婚纱照时的甜蜜与幸福，「看见」他们认真讨论未来时的认真与期待。 …… 林夕「看见」发生火灾时，被困在大火中的孟薇绝望的眼神，他「看见」得知孟薇死亡消息时，陈星的无助与疯狂。 孟薇刚过世的那几个月，陈星整日整日的待在那栋被烧毁的老房子前，他抱着膝盖坐在院中，口中喃喃的说着话。 有人走的近了，才听见他口中一直重复的是「薇薇」两个字。 那时很多人都以为陈星疯了，可也没人敢上前打扰他。 陈星就一直坐在眼里，眼神茫然没有焦距，他不停地说不停地说。屋内，那个叫孟薇的女孩就站在那里，听他诉说，泪流满面，心如刀绞。 陈星用了多久才接受孟薇的死亡？ 一年？两年？亦或是三年、五年，或许更久。 后来陈星离开了这座城市，但每年一到孟薇的忌日他都会回来，在这小院前站站，陪孟薇说话。 孟薇每年都在等，她心里既期待陈星过来，又害怕看到他。这复杂难言的滋味，简直要把人逼疯了。 直到这时林夕才知道，孟薇会成为地缚灵，离不开那处房子，并不是在等陈星来娶她，而是她的男孩崩溃了，失去了幸福的能力。 她不放心他。 到了后来，林夕「看见」陈星脸上开始浮现出淡淡的笑容了，他也没有往年那般瘦削了，少时的精气神好像又回来了。 发现了这一点的孟薇是开心的，虽然那开心中夹杂着一丝小小的失落。 又一年，陈星跟孟薇说，他碰到了一个好女孩。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 转眼就到了今年，十几天前，陈星带着方琪来此处「见了」孟薇。他说孟薇的爸爸妈妈还有弟弟现在都很好，让孟薇不要担心。 他还说，他马上要结婚了。 那一天陈星离开后，孟薇站在房中，哭的比以往每一次都要悽厉。 又几天，闵倩倩，程薇她们出现在了「鬼宅」，孟薇借着闵倩倩的身体离开了束缚她多年的荒宅。 自始至终，孟薇的心里从未起过一丝嫉恨，也从未想过要报復，她只是想……看着他的男孩结婚。 她想看着他得到幸福。 孟薇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没有对陈星说的话，也顺着二人之间的联繫，传入林夕耳中。 ——我很高兴有一个女孩能走近你的心里，带你走出来。我的时间已经结束了，但你的人生还有很长很长。希望你幸福，我的男孩。 ——祝你幸福，我的男孩。 林夕紧紧攥着拳头，虽极力控制，可仍忍不住泪流满面。 秦放敏锐的察觉到林夕的异样，忙将人半搂在怀里，「林夕？」 纸巾盒就在他面前，他也不抽取，直接用价值不菲的衣袖给林夕擦拭眼泪。林夕抓住秦放的手，紧紧握着，藉此汲取一点力量。 秦放轻抚他的后背，看一眼远处的孟薇——不，孟薇已经离开了，站在那里的是满脸茫然的闵倩倩。 刚刚林夕动作的时候，秦放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佯装不知而已。 林夕本以为他见识了那么多人情冷暖，看到什么都不会再有触动，不想还是会忍不住。 林业曾说过，林夕虽天赋极佳，但他的心思太过细腻，太容易共情，较之旁人更容易受伤。 他是这世上最合适做天师的人，可也是这世上最不适合做天师的人。 第26页 不知过了多久，林夕终于从那排山倒海般难过的情感里走出来，他声音嘶哑道：「联繫闵强，跟他说不用担心，我们这就送闵倩倩回家。」 秦放柔声道：「好。」 *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 林夕说完后，闵洋就张大了嘴巴，他嘆道：「原来是这样，真是个好姑娘。希望她来世能得到幸福吧。」 林夕点点头，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又对闵洋说：「对了，麻烦你给闵倩倩带句话。」 「什么？」 「对不起。」 闵洋眨眨眼，虽然林夕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他知道这话定是孟薇让林夕转达的。 闵洋点点头：「我会的。」 林夕说他们要走了，跟闵洋再见，闵洋忙掏出手机：「对了林夕，你微信多少？我加你。」 秦放额上青筋直跳，正欲揪住闵洋的衣领将人丢出去，就听林夕道：「不好意思，我不玩微信。」 「怎么可……」闵洋第一反应是不信，这都什么了，哪有人不玩微信的，而且对方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 闵洋话到了嘴边，但见林夕神色坦然不似说谎，而且天师这个行业神神秘秘的，他也没接触过。 想了想，闵洋道：「这样啊，那咱们留个手机号吧。你什么时候有微信了，再加我。」 说完又补了一句，「难保以后我不会遇到什么麻烦，留个联繫方式也方便。你的手机号码是……」 「给，以后有事打这个电话就行。」秦放将一张名片拍到闵洋身上，拎着他的衣领将人甩到一旁。 「哎，你……」 秦放打开车门，长腿迈了进去，「你最好祈祷，以后再也不需要联繫我们。」 闵洋还想再说什么，可留给他的只有汽车尾气。 车子驶出老远，还能听见闵洋的声音远远传过来：「我的手机号码是183xxxxxxxx，一——定——记——得——加——我——啊——」 秦放额上青筋一跳，将窗子关上了。 林夕笑道：「你这样对待客户可不行，他要是到网上抹黑你怎么办？」 秦放轻哼一声，以此来表达不屑。 秦放虽不恼闵洋这个大灯泡，但心里也有点感谢那傻子，若非闵洋提起，他都忘了，林夕的手机号、微信号他可都是倒背如流的。 虽然前世的时候，他不管是电话还是微信都是躺在林夕黑名单里的，但这并不影响他的热情。 秦放暗暗想着，回去找个时间就把林夕加上。当然，他会记得披个。 林夕并不知道秦放的心思，他的目光落在窗外，脑海中想的是孟薇，陈星的故事。 生离死别的错过当真是人生一大憾事，一如他与秦放。 只是有多少人能如他这般幸运，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既燃老天庇佑，他为何不抓住这眼前的幸福？ 错过了一次，难道还要再错过一次？那样岂非太傻了。 想通了这一点，林夕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愿意学着怎样去爱一个人。 林夕唇边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秦放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林夕语带笑意，他说：「我就是忽然有点想吃你昨天买的奶茶味的冰激凌了。」 秦放是何等聪敏，立刻就感受到了林夕态度上的转变。他心脏怦怦直跳，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秦放笑道：「这简单，咱们现在就去买。」说着果真调转车头往汇风城去了。 林夕跟在秦放身后下了车，两人在店里吃完冰激凌，秦放却没有回去，而是拉着他进了商场。 林夕见秦放拿了两件衣服在他身上比划，然后挂回去一件，另一件则留在了手里。 看这架势是在给他选衣服，但林夕还是忍不住想要确定一下：「秦放，你做什么？」 这还是重逢以来林夕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秦放不由心生激动，他的神色越发温柔了。 秦放又拿了一条裤子在林夕腿上比划了一下，满意地搭在了胳膊上，他笑着说：「出来这一趟辛苦了，这些算是员工福利，后续的帐款我会打给你。」 员工福利？ 林夕眨眨眼，他什么时候加入「早登极乐」了，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因为他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日后与秦放见面也方便些，倒省了他许多麻烦。 林夕点点头，轻声说：「好。」 秦放眼底笑意更深，他将怀里的几件衣服交给林夕，又走到另一边去了。 上次经过这里的时候，秦放就发现商场里有几件衣服很适合林夕，只是那时要盯着孟薇，没有时间做这些。 也不知是不是门规的原因，三清门门下弟子的衣着都十分简陋、清寒。 林夕显然也受了三清门的影响，秦放却不喜，他想给林夕最好的，只是前世一直没有机会。 现在见林夕不反对，秦放可高兴坏了，他虽已有所控制，但当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发现林夕已经被衣服埋了起来。 还是……一不小心还是选多了。 对上林夕黑亮的双眼，秦放摸着鼻子低咳一声：「那什么，咱们的工作其实挺危险的，一不小心就见了血，这衣服还是要多备几身才好。」 服务员原本在一旁含笑看着他们，听了这话眼底不由浮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这两人看起来年纪不大，长的也好，但不会是做违法乱纪的事吧？ 第27页 林夕心情却是很好，他心中虽疑惑秦放待他的态度，但秦放看他的每一个眼神，都是含着笑的，那笑意发自内心，并不是刻意伪装出来的。 林夕看的出来，秦放对他有好感，且他并未遮掩这种好感。「喜欢」这种东西，本就来的莫名，无法解释。 林夕放松心情，心说就这般相处下去吧，反正他知道，秦放是绝对不会伤害他的。 林夕与秦放这一逛就逛到了太阳落山，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回了车上，林夕揉了揉被勒红的手指，问：「回祟山？」 秦放发动车子的间隙递了瓶矿泉水给林夕，笑着说道：「回祟山之前，先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这温柔含笑的模样，林夕怎么可能拒绝，他点点头：「好。」 第十五章 【15】 一个小时后，林夕与秦放出现在a市一处最近在网上很火的主题公园中。 夏夜游人众多，秦放领了林夕进去，他解释道：「有人约我在此处碰面，时间还早，不如咱们先四处逛逛，听说这里面很有意思。」 林夕倒没多想，「好。」 秦放说起谎话来脸不红，气不喘。他一面和林夕往公园里走，一面悄悄用手机发了一封邮件，改了约定地点。 接到邮件的人：「……」 做完这一切，秦放若无其事的陪林夕在公园里熘达起来。 选择来这里，其实是秦放临时做的决定。 秦放两辈子加起来，也就追过林夕一个人。上辈子林夕有心结，一直排斥他的接近，所以论起追人来，秦放真没什么经验。 今日他感受到林夕态度的软化，深觉应该抓住机会，趁热打铁好好培养一下感情。所以秦放趁着林夕在试衣间试衣服的时候，悄悄在网上谘询了一下。 网友的回答五花八门，什么一起看电影，一起去鬼屋，一起去游乐园，在摩天轮上表白，甚至还有人说用蜡烛摆个心形求爱啊，肯定会把对方感动哭。 秦放：「……」 网友们提供的这些方法不是目的太明显就是太过土味，秦放往下翻了翻，最终选择了一个不会让林夕怀疑、排斥，又能拉近两人关系的方法，那就是一起散步。 虽然听起来不那么浪漫，但现在正好是夏天，再没有比走出空调房，出来吹吹夏风，熘熘弯更美好的事了。 而且秦放深觉他对林夕的内心世界并没有那么了解，他也想着趁此机会，好好跟林夕聊一聊，或许能窥探一二。 打定了主意，秦放噼里啪啦一通输入，最后选择了一处在网上口碑较好的主题公园。 林夕与秦放进了公园，许是受周围氛围所染，他们也聊了起来。二人说着漫无边际、深思起来又毫无营养的对话，心情却是难得的放松。 不知不觉，林夕与秦放已偏离了主路，身边的行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但二人之间的气氛并不尴尬，秦放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凉亭，「累了吧？我们到那里坐坐。」 「好。」 两人坐下没多久，林夕就听见不远处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其中还夹杂着低声的抱怨，「……脑子有坑，竟然约在这种地方，这里这么多人让我上哪里……」 林夕起初不怎么在意，但当那人的气息越来越近，他修长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来人身上的气息…… 正想着，暖黄色的路灯下已映出那人的身影。 林夕目光一凝，来人竟是一名鬼差。 所谓鬼差，就是地府的公职人员，他们做着拘补亡魂，惩治作恶鬼魂的工作。 林夕身为天师，前世可没少跟鬼差打交道，鬼差的气息他绝不可能认错。 那名鬼差显然也察觉到林夕跟秦放的气息，视线立刻扫了过来。 林夕见那名鬼差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很快就转开了目光。 只是不等林夕松口气，就见那名鬼差再次将头转了回来。鬼差直接无视林夕，双眼死死瞪着秦放，脸色越来越难看。 林夕心中一凛，寻常人或许察觉不出秦放的身份，但鬼差对鬼气的感知至为灵敏，是他心存侥倖了。 林夕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他已做好应战的准备，却见那名鬼差叫了一声「妈呀」，转身就跑。 林夕：？？？ 秦放道：「站住。」 轻飘飘两个字，带着一丝淡淡笑意，落入耳中甚至是有些温柔的，然而就是这样温柔的声音，成功使那名鬼差停下了脚步。 看着鬼差僵硬的背影，林夕眼底闪过一抹疑惑之色。他看向秦放，就见秦放沖他温柔的笑笑，「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皮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样的静寂无声的环境中，显得有些渗人。 在秦放距离那名鬼差还有三步远的时候，一直僵硬不敢动弹鬼差忽然捂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那鬼差叫道：「秦放我可告诉你，杀害鬼差是重罪。你若真敢这样做，你就彻底完蛋了！」 看着缩成鹌鹑一样的鬼差，秦放轻笑出声。 林夕眼底的疑惑之色则更重了，这名鬼差竟与秦放相识，且还如此惧怕他。 为什么？ 林夕出了凉亭，朝秦放走去，走到半途，就见秦放朝那鬼差丢了一个拳头大小，圆熘熘且透明的东西。 第28页 鬼差先是吓了一跳，确定那东西没什么危害后才迟疑的捡起来。鬼差看了两眼，撇嘴嫌恶道：「好丑陋的灵魂。」 原来秦放丢出去的，是一个被揉成圆形的魂魄。 鬼差捏着那东西，抬头看了秦放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他问道：「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秦放道：「你再仔细看看。」 听了这话，那鬼差果真仔细打量起手中的灵魂来。 看了一会儿，他不知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其中一个软体对着手中圆滚滚的灵魂一扫。 当看清手机上显示出的信息时，那名鬼差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万……万峰！」 林夕眸光一闪，他的猜测果真是对的，秦放没有吞噬万峰。 鬼差看向秦放，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也不知是不可置信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你，所以你……就是联繫我来此处相见的人？」 秦放道：「是我。」他伸出手，「悬赏的钱带了吗？钱给我，你就可以带着万峰迴去交差了。」 那鬼差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勐地站起身，吼道：「秦放，你一个地府双s级通缉犯抓了a级通缉犯来找我拿赏钱？你脸皮是有多厚？真当我地府是好欺负的？」 鬼差这句话中包含了极大的信息。 如万峰那般坏事做尽的恶鬼，也不过被定为a级，秦放如今还只是一介小鬼，他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被划分到双s级通缉犯中？ 林夕目光闪烁，就听秦放道：「哦，你的意思是要抓我？那来吧。」 鬼差：「……」 见鬼差迟迟不动，秦放轻嘆口气：「悬赏令上可没规定我不能拿赏钱，怎么，你们地府公职人员还歧视鬼？」 鬼差小声嘟囔：「我们不歧视鬼，但我们歧视通缉名单上的鬼。」 「那好吧。」秦放道：「既然你如此为难，那就算了。」说着就要将万峰的魂魄拿回来。 鬼差哪里肯依，当即后退一步，将万峰丢尽口袋。 秦放眉头一挑，静静看着他。 鬼差神色变了几变，万峰可是地府通缉要犯，如今终于被捉住，他是一定要带万峰迴地府交差的，而且从他的揣测来看，阎王也并不是非要抓住秦放不可，多数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秦放不生事就好。 终于，鬼差一咬牙：「此事我会向阎王大人禀报，钱的事等我带了万峰迴去，验证了他的身份才能批下来。」 秦放啧了一声：「真麻烦。」 鬼差眼一瞪，随后又像是生怕秦放反悔似的，转身匆匆走了。 待鬼差离开后，秦放转身沖已站在身旁的林夕比了一个v的手势，「不出几天这笔钱就到手了，想吃什么，我请客，你可以狠狠宰我一顿。」 林夕看着面前笑的一脸灿烂的人，缓缓开口道：「那人刚刚说……」 秦放竖起耳朵。 林夕接下去：「是你约他在此处碰面的？」 秦放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糟糕，露馅了！他暗恨不该那般轻易放那名鬼差离开的。 「呃，这个……」秦放舔了下嘴唇，难得有些紧张。 看着秦放脸色的连番变化，林夕忍不住笑起来。 秦放一见林夕笑了，悬起的一颗心就放了下去，他说：「我听人说这里挺有趣的，就想过来看看，又担心你会觉得……」 林夕摇头：「这里确实挺有意思。」 见林夕没有再说其他的，秦放终于放下心来。两人往回走，不知怎地就说到地府通缉名单的事。 林夕坐上副驾驶，边系安全带边做出随意的样子，问：「你怎么会在地府的通缉名单上？」 「我到地府去查些东西，他们非要拦我，最后动起手来，不小心把阎王的宫殿烧了。」 秦放语调随意，好像他身为一只鬼，砸了阎王的宫殿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林夕的关注点也很奇特：「那你要查的东西，查到了吗？」 「没有。」秦放原本在摆弄手机，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却抬头看着林夕的眼睛，「不过也算好事多磨，最终还是让我找到了。」 他嘴角微挑，眼底似闪着光，看起来十分英俊。 林夕听见自己渐渐加快的心跳声，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假装淡定道：「那就好。」 「给。」 忽觉掌心一凉，林夕低头一看，原是秦放将手机递给了他。 「这几家店口碑都不错，你看看，想吃哪一家。」 林夕扫了一眼，随意选了一家，将手机还给秦放的时候，他说：「总是让你请客多不好意思，这一次我请你吧。」顿了下，「先从我的薪资里扣。」 闻言秦放眸底笑意加深，「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 林夕回到三清门已是后半夜。寝室的灯还没熄，他走进去，就见韩童正在收拾东西。 三清门的住宿条件很好，两人一间，足够宽敞，林夕正好与韩童一间。 林夕随手带上门，问道：「你在做什么？」 听到声音，韩童转头一看不由嚯了一声：「林夕，这几天你跑哪去了，一声招唿也不打，手机也关机，担心死我了。」 又说：「今天陈老突击检查，还好我机智，帮你搪塞过去了。」 「谢谢。」林夕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他慢慢喝下去半杯才道：「你收拾东西做什么？」 第29页 韩童一面把胡乱团成一团的衣服往书包里塞，一面说：「已经八月中旬了，咱们明天就开学了。」 林夕皱了下眉，「明天？」 听出林夕话音中的诧异，韩童不由笑着看他一眼：「林同学，我很有必要提醒你，我们马上……不，是明天就高三了。」说完嘆了口气，「谁规定高三要提前开学的，真是。」 韩童嘴里又嘟囔了几句什么，林夕没听进去。他修长的眉头微微拧着，这样的话，明天天不亮他就要离开三清门了。他今天还跟秦放约好明晚见面的。 怎么办？ 林夕顺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再去一趟祟山？可这样会不会很奇怪？ 正踌躇不定，那边韩童已经爬上了床，「都这么晚了，林夕你还不赶紧洗漱睡觉，明天可是要早起的。」 「这就洗。」林夕应了一声，随手抓了两件衣服进了卫生间。 脱衣服的时候，从裤子口袋里飘出一个东西，林夕低头一看，是秦放那张十分有个性的名片。 万峰原本待得山头还没彻底改造好，几只小鬼扛着工具忙里忙外，秦放懒得进去。 此时秦放口中叼着一根枯草叶，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姿势舒展而惬意的躺在越野车车顶。 他的目光落在磬云山的方向，眼珠漆黑而眼神幽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手机忽然响了，过了好几声后秦放才慢吞吞地从口袋里将手机拿出来，当他看清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手机号码的时候，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这号码是…… 秦放勐然从车顶坐起，动作干净利落且毫无徵兆，把正忙碌的两名小鬼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秦放并不理会那两名小鬼，他盯着屏幕上的号码，随后勐地反应过来，开始低头整理头髮和衣服。 那两名小鬼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 ——*—— 罄云山，三清门。 宿舍里，林夕正准备挂断电话，就显示接通了。下一秒秦放的声音传了过来：「喂，你好，请问找谁。」 不知是灯光还是心境的缘故，林夕竟觉得秦放的声音很温柔，他看着卫生间的镜子，嘴角微微挑了起来。 林夕说：「是我，秦放。」 「林夕。」秦放轻念着林夕的名字，好像有些诧异，但声音里已染了笑意，「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码？」 「名片。」林夕言简意赅。 其实就是没有这张名片，林夕也记得秦放的手机号码。只是如今林夕重活一世，秦放却没有前世的记忆，若没有这张名片，他是不会打这一通电话的。 林夕说：「秦放，我有话跟你说。」 对面忽然安静下来。林夕不由看了一眼手机，并没有挂断，他不由道：「餵？秦放，你在听吗？」 「哦，哦，我在我在。」秦放的声音不知怎地听起来有些紧张。 林夕听见他说：「那什么 ，林夕，你等下，我……其实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林夕有些诧异，他是事出有因，秦放是怎么回事，刚刚为何不说？ 林夕道：「那你先说。」 秦放那边也不知是不是信号不好，过了好一会儿林夕才听见他说：「没关系，你先说。」 林夕倒是没多想，「我接下来时间有点事，要离开祟山一段时间，所以明天的约，我去不了了。」 秦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个？」 林夕嗯了一声，他看着不远处的镜子 ，发现自己眉宇间皱起了一个细小的弧度，他低声道：「抱歉。」 这些天他心绪乱，一时忘了开学的事。 现在他好不容易放下心结，准备跟秦放好好在一起，谁能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开了。林夕按下心头烦闷，转开话题道：「对了，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说……」秦放道：「你的衣服还在我这，你走的匆忙忘记拿了。要不我现在给你送过去？」 「不用。」林夕道：「先放你那吧，等我……等我过段时间再去拿。」 过段时间…… 秦放一咬牙：「好。」 第十六章 【16】 祟山忙碌的两名小鬼觉得他们新上任的鬼王脾气挺难琢磨的，明明刚刚接电话的时候还那么开心，电话一挂嘴角就沉了下来。也不知对面的人跟他说了什么，这一身的低气压。 这两名小鬼对秦放很是忌惮，见他心情不好，更不敢去招惹他了。 夏夜凉风唿唿的，秦放握着手机，盘腿坐在车顶。刚刚他是想问林夕要去做什么，但又觉得自己问的太多会让林夕觉得冒犯。 秦放心里转着些想法，他对林夕的性子多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林夕这个人一旦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就不会再有反覆。 就如同前世，林夕一门心思追求力量，任何人都不能动摇他分毫。 念及前世，秦放心底真是又酸又涩又心疼，他暂且按下越飘越远的思绪，将思路扯上正轨。 这一世林夕待他态度的转变，说明他已下了决心，所以断没有再疏远他的可能，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三清门内有事。可三清门门规森严，门下弟子只有年满十八周岁才能接取除鬼任务，林夕今年分明才十七岁。 第30页 秦放想的出神，一不小心松了手，手机就掉在了车顶。 「咚」一声闷响传来，秦放低头就听身后传来「哎呦」一声惨叫。回头一看，原是其中一名小鬼受了惊吓从架子上掉下来了。 秦放看着那两人，不知想到什么，眼睛忽然一亮，他沖那两人招招手：「过来。」 那两名小鬼脸色霎时白了，但碍于秦放的威势还是走了过来。 「鬼王大人。」 秦放道：「别这么叫我，一股土味。」 「那……」两名小鬼对视一眼，小心翼翼道：「我们要如何称唿您？」 「叫我名字就好。」秦放面上带笑，看起来温和又无害。 那两名小鬼却吓得直摇头，「我们不敢。」 秦放心里记挂着更重要的事，见说不通，也懒得跟他们掰扯，他道：「我问你们，最近三清门是不是有事发生？」 提到三清门，那两名小鬼还是有些害怕的，他们一起摇头：「没有。」 秦放皱眉：「没有？」 「……有的话，也只有一件。」 「说来听听。」 「三清门的那些天师，应该在商量怎么对付……我们吧。」 秦放闻言挑了下眉，紧接着笑起来。这事他还真给忘了，只是他并不怎么在意，而且此事不会跟林夕有关系。 三清门怎么可能放还未成年的弟子来清缴祟山。 秦放调整了一下姿势，「有没有听说过，三清门的那些小弟子这两日有什么活动？」 「那群小天师？」两名小鬼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说道：「说起来，他们好像要开学了。」 秦放一愣：「开学？」 「是啊。」那两名小鬼惧怕秦放，但跟他聊了几句之后，发现并没有那么凶，胆子不由大了些，连带着话也多了。 「这一批小弟子，好像是要……高三了吧。说起来三清门的天师也真奇怪，他们不是只要苦练法术就可以了吗？还念什么书，劳心费神的。」 另一个附和道：「就是就是。」 …… 秦放看向对面的罄云山，眼底闪过一抹好笑又放心的神色，原来是要开学了，他怎么就把这事忘了。 开学就开学吧，他跟林夕可以电话联繫。他也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解决玄门还有来自地府的窥探。 这般想着秦放重新躺了下去，他翘起一条腿，盯着屏幕上林夕的手机号码，痴汉似的笑了起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夕就坐上了前往a市的大巴。 三清门这届弟子大都同岁，他们虽然在不同的高中就读，关系却很好。这么一大早到了车上，这群少年就开始互相打闹起来，车里十分热闹。 林夕选了中间靠里的位置，放好行礼就准备补觉，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林夕睁开双眼，他明显没有休息好，眼皮垂下来，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戳开手机，就见手机屏幕上显示一条信息。 [狂放]请求加你为好友,同意/忽略。 林夕起初还有些迷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秦放的微信名——前世秦放加过他，虽然后来被他拉黑了。 戳进微信，果真就见[狂放]的备註是秦放。 林夕没有犹豫的点了同意，几乎是立刻，秦放就发消息过来了，[早。] [早。] [狂放:这么早就醒了？不多睡一会儿？] 虽然知道秦放不可能出现在磬云山，林夕还是忍不住往车外看了一眼，自然是不可能看到秦放的。 手机又震了下，林夕收回目光。 [狂放：昨天忘了说，你要去哪我可以送你一程，也省的你自己跑一趟。] [不用，我已经到了。] 林夕看着他发出去的这条消息，眉尖微微蹙起。他跟秦放心里都清楚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但谁都没有戳破。 林夕握着手机，一面回秦放的消息，一面在心里想着得找个时间把这事说清楚。 [狂放：出门在外，碰到什么麻烦随时跟我说，我一定第一时间赶到。] 很快，又一条消息过来了。 [狂放：你既加入「早登极.乐」，作为老闆，照顾员工是应该的。] 这话……怎么看都像是在遮掩什么。 林夕嘴角微微弯起，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韩童恰好坐在林夕身边，见他笑了不由好奇道：「跟谁聊天呢，这么开心？」 「没谁。」林夕指尖轻触手机，一个字一个字的敲：「谢谢老闆，我记下了。」 * 此时，秦放正待在祟山山顶，此处视野开阔，他一低头就能看见行驶在山道上的大巴车。 掌中尚未暗下去的手机页面上，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发的。 [狂放：好好休息。] 林夕很快回了一个好字，秦放再次抬眸，已看不见大巴车的影子了，但他心情却很好。 他也不急着回去，左右扫了一眼，在旁边一块凸起的大石上坐了下来。 林夕的微信名很简单，就一个简单的「夕」字，头像则是一张朝阳初升、光明璀璨的图片。 左右无事，秦放点开了林夕的朋友圈。他本已做好林夕朋友圈内空无一物的准备。毕竟前世就是如此，结果却出乎秦放意料。与前世不同，这个时候的林夕朋友圈内尚有许多内容。 第31页 秦放看了一眼日期，发现每隔一两天林夕就会更新一条朋友圈动态，几乎已成了习惯。只是这几日林夕的动态却没有再更新。 秦放在心里算了一下，空缺的这几日，恰好是林夕重生回来后。他一条一条翻看着林夕的动态，发现林夕的朋友圈内容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有简单的风景照，有不知从何处转来的除鬼画符的帖子，有网上的段子跟图片，有跟朋友的合照，还有大冒险输了，做鬼脸的丑照…… 十七岁以前的林夕的朋友圈总结起来就两个字——可爱。 秦放忍不住笑起来，紧接着心里又有些泛酸，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林夕。手指继续向上滑动，他的手指忽然一顿。 秦放戳开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合照。照片上四个人，一对中年夫妻坐在中间，林夕和一个男生分站两侧。 四人脸上都带着笑，林夕看着镜头，十分自然的依偎在那妇人身边，眼底是遮掩不住的幸福与快乐。 照片下方的文字内容是：祝爸妈，大哥还有自己新年快乐，一家人永远在一起[龇牙][耶]。 看着那张照片和底部的文字，秦放面上的笑容淡了去。他记得前世林夕与家人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用糟糕来形容。 他一直以为林夕与家人的关系一直都是那样，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那里是林夕的家，林夕也曾将他们放在心尖上。那么林夕对他们态度的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秦放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笑的一脸灿烂的少年身上，他记得前世他当上了祟山鬼王登上三清门的时候，林夕还是明媚爱笑的少年。 那日他离开三清门，紧接着又处理鬼界的事，等他彻底忙完再见到林夕，已是一个月后的事。 那时候，林夕给他的感觉就变了。 自那后，林夕的情感越来越淡薄，待人也越发冷冰冰的，他开始格外渴求力量，甚至到了近乎病态的地步。 前世秦放也曾想知道林夕心性转变的因由，可林夕一直闭口不言，其他人更不可能知道了。 秦放抬起头，看向大巴车离开的方向，如果事情真像他猜测的那样，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林夕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 另一边，大巴车缓缓停在了a市一中校门口。林夕，韩童还有另外两名男生下了车。 走在最后的韩童沖留在车里的其他人挥手：「兄弟们，回见，别太想我啊。」他表情夸张，看起来十分欠揍。 那群少年有的配合的应着，更多的则是笑着让他快滚。韩童不以为意，哈哈笑着下了车。 「哎，林夕，你等等我。」韩童把书包背在身上，快步追上林夕。 韩童一手勾着林夕的肩，「你这几天是怎么回事，突然文静了不少，以前明明你是最闹腾的……」 林夕忽然停下脚步，韩童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怎么不走了？」 韩童看看林夕，见他正看着什么，便也顺着林夕的目光看过去，就见距他们不远处一辆骚包的红色跑车停在那里。一名与他们年纪相仿，却穿着一身名牌的男生正从车上下来。 「那不是张铭鑫吗？」韩童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撇撇嘴，「还是这么骚/包。」 张铭鑫的视线自始至终都黏在林夕身上，他的两只眼睛颜色还不一样，配上那扭曲的脸色，颇为渗人。 只是他虽恨不得将林夕瞪出一个窟窿，却似是有所忌惮，一时并不敢上前。 张铭鑫看了林夕良久，最后偏头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韩童靠了一声，「随地吐痰，什么素质。」 林夕淡淡道：「不必理他。」张铭鑫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手下败将，实在没必与这种人动怒。 林夕拨开韩童的手，往学校走去。 韩童在他身后道：「哎，林夕，你生气了？」 「没有。」林夕这么说着，嘴唇却抿成一条直线。今天会在这里碰到张铭鑫是他所料不及的。 一看到张铭鑫的脸，连带那些让人不愉快的记忆一併涌上脑海，林夕只觉心里闷得很。他快步往学校走去。 终究……他不似自己想的那般洒脱。 留在原地的韩童则嘿了一声，他素来大大咧咧的，也不在意，手一挥，「走，咱们也进去。」 走在韩童右边带着黑框眼镜的少年忽然开口道：「韩师兄。」 韩童摆摆手，「这不是在家里，叫我韩……韩哥吧。」 「韩哥。」那少年推了推眼镜，从善如流道：「那个张铭鑫跟林哥是不是有什么矛盾？我刚看他的眼神，好像恨不得把林哥吃了。」 韩童耸了耸肩，「那张铭鑫家里也是捉鬼除邪祟的，林夕你也知道，他那么强，张铭鑫嫉妒他呗。」 说到这里，韩童似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沖身边的两名少年招招手，他压低声音道：「高一上学期，我跟林夕还有其他几个人一起翘了晚自习出去玩，回来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一只女鬼，还有一个被厉鬼追的哇哇大叫的小天师。」 「那个小天师不会就是张铭鑫吧？」 韩童露出一个赞许的表情：「聪明。也是从那时候，张铭鑫就恨上你林哥了。没办法，谁让你林哥这么优秀。」 戴着眼镜的少年哦了一声，又说：「张铭鑫不是异瞳吗？不都说异瞳之人十分厉害？」 第32页 韩童纳闷：「谁跟你说张铭鑫是异瞳？」 玄门有[异瞳]之说，天赋极高的人，自出生起两只眼睛颜色就不一样。 那双眼睛可辨鬼神，且含有极为强大的力量。这种人註定会站在玄门顶端，就连鬼界之人都要避让三分。 少年道：「我见他两只眼珠颜色不一样……」 「屁！」韩童对张铭鑫的印象显然十分差，他勾住小眼镜的脖子，「就他张铭鑫，连最简单的驱鬼符都画不好，怎么可能是异瞳。」 「那是怎么回事？」少年虚心求问。 韩童放开小眼镜，皱了下眉，「据说是厉鬼寻仇，剜了张铭鑫一只眼睛，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张铭鑫才八九岁吧。」 少年瞪大眼睛：「那他的眼睛？」 「一只是假眼。」韩童微微侧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张铭鑫还留在原地，「那只眼睛看不见东西。」 * 张铭鑫立在车边，一直看着林夕的背影，他缓缓抬手捂住自己的右眼，咬牙切齿道：「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的眼珠挖出来。」 第十七章 【17】 高三课业重，今天虽是报导的第一天，却已正式开始上课。晚上等林夕收拾好，已经过零点了。 寝室内熄了灯，放在枕边的手机震了一下，林夕点开，是秦放发来的消息，还附了一张图片。 戳开大图，是一处建筑。林夕认出来，那原是万峰的地盘。此时那山寨一样的装饰全都被拆了去，只余空荡荡的框架。 [狂放：给点建议，装修成什么风格好呢]后面还跟了一个挠头的表情。 林夕想到前世那里的装修，简洁又不失明快，他很喜欢那种风格，便回道：「按你的喜好装就是。」 狂放：我没有头绪[委屈]。 在秦放的百般攻势下，最后林夕败下阵来，只好给出了建议。 那边秦放躺在车顶，看着林夕发来的大段大段的文字，越看越觉得这种装修风格很熟悉，待他想起那股熟悉感来自哪里后，眼神越来越亮了。 狂放：好，就按你说的来，[真棒]。 狂放：等你忙完了回来，这边差不多就弄好了，到时来玩呀。 这语气，就像幼稚园的小朋友邀请好友到家里做客似的，林夕忍不住笑起来。 睡在对面的韩童将床帘拉开一条缝隙，眯起眼睛看了林夕一会儿，也从枕头下将手机摸了出来。 林夕正回秦放的消息，忽然跳出提一条消息。 [天下第一帅：林同学，老实交代，你最近是不是有情况。] [夕：？] [天下第一帅：别装傻，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还是不是兄弟了？这事都不给哥们说！] 林夕看看手机屏幕，又看了对面床上的人一眼，就见韩童埋头唰唰唰打着字。 [天下第一帅：不对呀，这些天你一直待在三清门，上哪认识女生去。] [天下第一帅：门内抓的那么严，也没见你跟那个女生走的近。] 韩童发了一个吃惊的表情，紧接着又道：「你不会是被祟山的某个女鬼勾去魂了吧？] [夕：……] 林夕心说这韩童还真能扯，都想到哪里去了，他回了一句没有。 这两个字发出去的时候，林夕心里诡异的冒出一个想法，其实……韩童说的……好像也没错。不过，勾去他魂的是一只男鬼罢了。 那边韩童还在喋喋不休的发消息追问，林夕跟秦放道了晚安，将手机关机就睡了。 韩童久久没有等到消息，再看过去发现林夕已经睡着了。 韩童：…… [天下第一帅：林夕，你给我等着！] * 许是连日来没有休息好，又或是其他什么缘故，林夕睡得很不安稳。他梦到了很久远很久远以前的事。 那是一个满地狼藉的房间，家具、杂物散落一地。小小的林夕将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压在身下，用匕首生生剜去那人的右眼。 那时的林夕虽只有七八岁，却已除过不下百只邪祟，可他从来都没有伤害过活人。 这个躺在地上哀嚎不休的男孩，是他伤害的第一个活人。 林夕站起身，月色下，他白玉似的脸颊上溅了几滴鲜血，看起来诡异又渗人。 林夕摊开掌心，一颗尚算完整的眼球就躺在他的手中。活人的眼珠握在手中的感觉是陌生的。温热、黏腻、噁心又恐怖。 看着那颗眼球，林夕忽然像是受到了某种巨大的惊吓，他夺门而逃，可当他拉开房门，魔鬼早已在门外等着他。 「……不要，放开我……」 「救命……爸……妈……」 「我……好疼……」林夕身上已出了一层冷汗，他口中胡乱念着什么。他似是想从噩梦中逃离，可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铃铃铃……」 忽然，不知谁定的闹钟醒了，林夕勐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林夕抹了把脸，看着微亮的天色，缓缓唿出口气。 因为梦境的缘故，一连好几天林夕情绪都不高。他厌恶这种感觉，一时却又无法摆脱。 林夕看着窗外，忽然很想见秦放一面。那么……要翘课吗？ 虽说高三学生时间紧迫，学校却很重视学生的身体健康，早读之前先组织学生下去跑操，锻鍊身体。 第33页 这天林夕藉口不舒服请假没有去，他独自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发呆，忽觉有人进了教室。 转头一看，来人竟是张铭鑫。 林夕只淡淡扫了张铭鑫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张铭鑫显然是冲着林夕来的，他走到林夕对面，随意扯了把凳子坐了下来。 「怎么，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张铭鑫嗤笑，「好歹在我们家待了几年。严格说来，你还得叫我声哥。」 前日做的那个梦正让林夕不爽，张铭鑫这个时候凑上来，林夕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林夕转过脸，很淡的扫了张铭鑫一眼，随后勾起唇，眼睛也弯了起来。 他说：「哥？」 林夕无疑是生的十分好看的，唇红齿白，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不笑的时候也会给人很温柔的感觉，这一笑起来，就更似春花般灿烂了。 张铭鑫不由怔了一下，就见林夕薄唇轻启，说出口的话却满含嘲讽：「你的胆子还真大，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林夕舔了舔唇，笑容愈发灿烂了，「忘了吗，我说过你若是再惹我，就不是剜去一只眼睛这么简单了。」 张铭鑫没想到林夕竟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将这话说出来，他下意识摸了摸右眼，似是想到不好的记忆，脸色变得又白又臭。 「林夕！」张铭鑫怒道：「不要以为有三清门和林业撑腰你就有什么了不起，我张家也不是吃素的。你若真把我惹恼……」 林夕一挑眉，「你能把我如何？」 张铭鑫对上林夕晶亮而满含嘲讽的双眼，一时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仓促移开目光，忽然短促又尖利的笑了一声，「你该不会真的天真的以为林业拿你当亲生儿子待吧？」 张铭鑫看向林夕的目光满含怜悯，「我想你还不知道吧，两天后，也就是这周末，玄门弟子之间有一场比试将在b市举行。 「名单我已经拿到了。林家给林亦报了名，却没有你。林业他既这么疼你，为何不给你报名？还是说，怕你抢了林亦的风头？」 张铭鑫说的这场玄门弟子间的比试被称为「清祟宴」，每年玄门都会选定一个地点，各门各派会派出得意门生。 若是能在「清祟宴」中拔得头筹，那名弟子将来必是前途无限。 听了张铭鑫的话，林夕忽然记起来了，前世他会知道这件事也是张铭鑫告诉他的。 那时他对这场比试十分好奇，特别想要参加，还为此特意回了一趟三清门，就是那个时候他见到了秦放，还跟秦放打了一架。 不过那时候遇到秦放只能算是小事一件，林夕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他去找林业，表示自己也想参加。 林业的回答是他还没成年，待他到了十八岁再去也不迟。 林夕不好说林业那时的回答是为了敷衍他还是真的，他只知道后来林亦在那场比试中出了意外，他去救人，最后被林家捨弃。 待他死里逃生回来的时候，林亦已成了英雄，没有人记得他。 念及前事，林夕发现自己没有前世那么愤怒了，现在他比较关心的是，这几日秦放就要上三清门了。 虽然知道已秦放的能力，去了三清门也不会有事，林夕还是忍不住担心。他琢磨着这课，是必须要翘了。 张铭鑫说完「清祟宴」的事，就见林夕眉头轻皱着，陷入了沉思，他以为自己说的话影响到林夕的心绪了，遂心满意足的走了。 韩童擦着汗回到教室，「我天，大夏天让人跑操，还这么早，简直不要太变/态。」 林夕从桌洞里掏出一瓶矿泉水给他，韩童千恩万谢的接了过去。 韩童咕嘟咕嘟灌下去后，用手肘撞了林夕一下，「哎，听说没有，今天会有转学生到咱们班来。」 林夕道：「哪里听来的，这话你也信。」他们都高三了，什么人这么想不开在高三这年转学，这不是找死吗。 韩童道：「是真的，我刚听老班和五班班主任说呢，估计上午就过来了，你等着看。 」 林夕心不在焉的点点头，韩童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林夕拿出手机，今天到现在都没见秦放发消息过来，是三清门的人已经找上祟山了？ 早自习开始了，韩童忽然又戳了林夕一下。林夕面无表情的拿着书，很认真的考虑要不要换个座位。 韩童低声而急切地催促道：「快看手机快看手机，有大消息。」 林夕将手机拿出来，就见名为[三清门捉鬼小分队]的微信群里不停有消息跳出来。一条接着一条，让人眼花缭乱。 [无敌小仙女：真的假的？求在家的师兄拍照片！想看！] [酷炫狂霸拽：@无敌小仙女，有什么好看的，别忘了咱们可是天师，跟那群邪祟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无敌小仙女：那人家也想看嘛，听说很帅哦。] [青衫倚白马：帅？能有我帅？来来来，给你看我的照片。] [无敌小仙女：谁要看你，一点都不帅！] [123456：不是，别跑题。我就问一句有没有人组团回去，我对那祟山鬼王挺感兴趣的。] 看到祟山鬼王四个字，林夕神色微微一动。 [酷炫狂霸拽：能整合祟山，肯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白白：听说万峰被那人吞噬了。] 第34页 这条消息跳出来后，微信群里安静了一会儿。 [123456：所以那只鬼肯定十分兇残。你们有人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青衫倚白马：回去？先不说咱们回去能做什么，掌门要是看见咱们不好好上课，非得打断我们的腿。] [夕：@123456举手。] 林夕跟青衫倚白马的消息一前一后发出去，群里立马更热闹了。 [酷炫狂霸拽：哈哈，林夕，我就知道你肯定坐不住。] [青衫倚白马：不是，林夕，这个时候你就别添乱了吧。] [123456:好，林夕一个，还有其他人吗？] 这事情走向出乎韩童的意料，他如在三清门的时候一样，将书本竖起来挡在面前，扭头小声跟林夕说：「我就让你看看消息，你怎么就要回去了？」 林夕还没回答，韩童就低头噼里啪啦的敲字，他口中念：「不行，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我要跟你一起走。」 对此，林夕并没有意见，他点开秦放的微信，正思考发些什么，就见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林夕等了片刻，没有消息，他用指尖敲了一个问号，还没发出去就见秦放发了一张图片过来。 图片上是一张白纸，白纸上写着「秦放」两个字，龙飞凤舞，十分大气好看。 [狂放：这字写的如何？] [夕：挺好的。] 狂放：苦练了好几天[骄傲]。 说着秦放又发了一张图片过来，还是那张纸，只是「秦放」二字旁边多了「林夕」两个字。 [狂放：是不是进步多了？] 隔着屏幕，林夕好像都能看见秦放嘚瑟的样子，他长按图片点了保存。 [夕：嗯，进步特别大。] [夕：只是怎么忽然想起来练字了？] [狂放：生活不易，秦放嘆气。] 看着这条消息，林夕忍不住笑起来。 韩童跟林夕商量：「第一节 是老班的课，他爱点名还爱叫家长，这课不能翘。我看咱们就跟强子说，九点半在车站集合。」 林夕没有意见：「好。」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在上第一节 课前，123456，也就是韩童口中的强子说临时有事，走不了了。林夕并不觉得意外，前世回祟山的也只有他跟韩童两个人而已。 韩童道：「强子不回去了，咱们还走吗？」 林夕正准备回答，就见班主任老杨踏着上课的铃声走了进来。 老杨大概四十出头，身材瘦削却并不显孱弱，他的鼻樑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书生气很浓。 老杨把书放到讲台上，拍了下手，「好了，大家坐好，安静。」 待班内安静下来后，老杨才继续说道:「今天咱们班新转来一名同学，高三课业重，希望你们能互相帮助。」说着沖门外招了下手，示意门外的学生进来。 三班的学生早就听说有转学生要过来，本来很多人还不信的，现在听班主任这样说，不由都伸长脖子往门外瞧，一个个都好奇的不得了。 林夕也有些诧异，还真有人选择在高三这至关重要的一年转学，心态可不是一般的强大。 他抬眸看过去，恰在那一刻门外的学生走了进来，在看清那名学生模样的时候，林夕结结实实愣住了。 秦放？ 他不应该在祟山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十八章 【18】 秦放换下了西装、腕錶、皮鞋，此时他穿着纯色的黑t，配上深蓝色的牛仔裤，脚蹬一双白色运动鞋，显得朝气十足，活脱脱就是一名高中生。 秦放捡了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张扬大气，与他刚刚发给林夕的一样。 秦放面向三班众人，面带微笑，姿态落落大方，「大家好，我叫秦放。秦始皇的秦，狂放的放，接下来的一年希望与大家相处愉快。」 班里的女生有的已经忍不住小小的惊唿起来，声音里难掩兴奋。 韩童用笔戳了林夕一下，小声说：「嘿，这哥们长的比你还帅，可不能让苏姚看见，要不她非疯了不可。」 林夕看向韩童，韩童与他对视片刻，投降道：「好好好，他没你帅，没你帅，你最帅行了吧。」 林夕淡淡收回目光，修长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他看韩童并非是在意他跟秦放谁更帅，他只是觉得奇怪，秦放身上的鬼气那么重，韩童为何认不出来。 韩童这个人虽然爱玩，但该学的本事一样不落，甚至比同龄的师兄弟们知道的更多些。 林夕思考这些的时候，就听台上的老杨说道：「那边正好有个空位，秦放，你就坐那里吧。」 林夕闻声抬头，就见老杨的手指指向他所在的方向。 林夕个子高，为了不遮挡别人的视线，自然就坐在了教室后排。班里学生也不多，他后面一个桌子直接是空的。 林夕看向老杨身旁的秦放，恰好秦放也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隔着林夕桌上成摞的书籍与复习资料，猝不及防的对上了。 林夕看见秦放眼底明显闪过一抹诧异的神色，好像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但很快，秦放就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秦放拎着书包坐在了林夕后面，坐下后他沖林夕伸出手：「你好同学，以后有什么不懂的，还请你多照顾了。」 看着秦放伸过来的修长手指，林夕眼底浮现出明显的笑意，只是不等他有所动作，一旁的韩童就抢先握住了秦放的手。 第35页 韩童道：「同学你好，我叫韩童，他叫林夕，大家一个班的，又是前后桌，以后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们。」 又道：「哥们，你手怎么这么冰，是空调打低了吗？」说着转头让人调一下空调的温度。 秦放面上笑意未变，只轻挑了下眉，他再次将手伸到林夕面前，看起来今日林夕不跟他握个手，他是不会罢休的。 林夕面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意，轻轻握了一下秦放的手，「秦同学，你好。」 「好了。」老杨咳了一声，「现在咱们开始上课。」 老杨在上面说的唾沫横飞，林夕的心思却不在老班身上，他低头髮消息。 [夕：你怎么会在这？] 狂放：[图片。] 林夕戳开大图，就见上面是一张网页的截图。截图上显示的是一份除鬼委託，委託人就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说是半夜在宿舍遭遇鬼打墙，还看到过鬼。 [夕：这样啊。] [狂放：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除鬼你比我专业，正好，晚上你陪我走一趟吧。] [夕：那祟山怎么办？你不是跟三清门的人约好了，今日上三清门与他们谈事吗？] 林夕与秦放的消息同时跳出来，看着秦放的那条信息，林夕心下微跳，这算是挑明了？ 林夕按着键盘，秦放的下一条消息就过来了。 [狂放：没什么意思，我交给其他人做了。] [狂放：没想到你在一中念书，天师也这么辛苦，还要上学？] [夕：嗯。] [狂放：中午一起吃饭吧，我请客。] 林夕斟酌片刻，还是敲下一行字。 [夕：你就不怀疑我上祟山，接近你的目的？] [狂放：能有什么目的，你这个年纪无外乎就是好奇。不过你胆子是真大，竟敢孤身上祟山，也不怕咱们这些恶鬼把你生吞了。] [狂放：怎么不说话了？] 狂放：[吃惊][害怕]还是说，你真的有其他目的？ 林夕心说有的，但他回[没有。] 秦放看着林夕的背影，嘴唇微勾，心说小骗子，分明就是有的，你不放心我。 [狂放：那就好。] [狂放：我觉得你这小天师挺有意思的，胆子大脾气还好，我很喜欢，想跟你交个朋友。你不会嫌弃我是鬼吧？] 林夕看着秦放发过来的「喜欢」两个字，心底微微一热。 [夕：怎么会。] [狂放：那就好，那咱们很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 [夕：？] 林夕正不解，秦放的另一条消息又过来了。 [狂放：林天师，你好，我叫秦放，是一只无家可归，四处漂泊的野鬼，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啦。] 林夕明白了秦放的意思，他笑起来。 [夕：我叫林夕，是名天师，以后有本天师罩着你，不会让你四处流浪了。] 秦放看着林夕发过来的消息乐得不行，正在网上搜萌系表情包，就见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你才丑丑丑丑丑：老大，a市一中有好多天师的，你要是碰到就麻烦了。这任务也不难，分派给其他人就行了，你不用亲自跑这一趟。] [狂放：我已经到了。] 狂放：[图片]a市一中的环境真好啊。 你才丑丑丑丑丑：[抓狂]老大，你不是跟三清门那群傢伙约好了今天见面的吗，你这一走三清门那边怎么办？ 阿丑说着电话就过来了，秦放挂掉了。 [狂放：我正上课呢。] [你才丑丑丑丑丑：……老大，你认真的吗？] [狂放：三清门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你才丑丑丑丑丑：那就好那就好。] [狂放：你替我走一趟。] [你才丑丑丑丑丑：！！！老大，不要开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笑！！] 从这些感嘆号中都能感受到阿丑的崩溃。 [狂放：不开玩笑，认真的。] [狂放：你身上有我的气息，三清门的人不会怀疑你的身份。] [你才丑丑丑丑丑：那要是动起手来怎么办？我打不过他们！] [狂放：钱富贵跟锦伊他们会跟着你。安啦安啦，最差的结果也就是给你换一具身体。你不是总抱怨现在的不好看。商场里那么多娃娃，随你挑。熊猫好不好？国宝。] [你才丑丑丑丑丑：……] 秦放打发走阿丑，在网上下了一堆萌萌哒表情包，挑了一个捧着大红心的萌兔子发给林夕。 [狂放：以后都跟林哥混。] …… 秦放既然在眼前，林夕自然就不回去了。 韩童也没多想，哦了一声就埋头看书了。看了一会儿，韩童忽然想起什么，「哎，那祟山鬼王好像也叫秦放。」 林夕神色淡定道：「重名吧。」 韩童点点头：「也是。」一只鬼怎么可能跑来读高中。 上午最后一节课，[三清门捉鬼小分队]这个微信群里热闹的仿佛过年。 小鸽子：[图片]快看，在家的师兄发给我的照片，祟山鬼王哦！ [青衫倚白马：什么啊，还没有我帅。@无敌小仙女，出来看。] [酷炫狂霸拽：这就是祟山鬼王？看起来怎么跟只弱鸡一样，不会是假的吧？] [小鸽子：不是假的哦，你看钱富贵和锦伊都跟在他身后，师兄说他们对秦放的态度很恭敬呢。] 第36页 [无敌小仙女：我来了我来了，在哪里，快让看看！] [无敌小仙女：哇，白白嫩嫩的，好可爱。] [青衫倚白马：这样你也能夸？] [无敌小仙女：你不懂。表面小白兔，实则真大佬，这种反差萌，我爱了。] [青衫倚白马：苏姚，你没救了。] 林夕点开小鸽子发的那张图片，就见图片上的是一个面容干净秀气的男生。 男生看起来与他们年纪相当，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西装，头髮梳理的整整齐齐，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 这名男生面相生的可爱，身高也比秦放矮上一些，但他站在三清门的几位长老面前，祟山鬼王的气势还是有的。 林夕只是看了一眼图片，群里又多出来一串消息。 [天下第一帅：那个，兄弟姐妹们，你们难道不觉得这话题有点偏？] [123456：是啊，谁要管他长什么样子，家里怎么样了？这群鬼上了祟山，家里不会被拆了吧？] [酷炫狂霸拽：你们这么一说……] [无敌小仙女：是哦，现在可是白天，阳光还那么好，这几只鬼竟能出现在日光下，他们肯定很强。] [123456:所以今天他们上了三清门，与掌门商量了什么？] [青衫倚白马：@小鸽子] [上善若水：@小鸽子] [野兔子：@小鸽子] [小鸽子：来了来了，我问师兄了，给你们看截图。] 小鸽子：[图片] 林夕扫了一眼，图片上那人的意思是祟山鬼王与三清门的掌门定下了一个约定。 秦放会约束好祟山众鬼，不让他们作恶，相应的，三清门也要保证整个玄门弟子都不许到祟山生事。 这个约定倒是与前世一模一样，林夕并不觉得意外。 祟山汇聚了众多鬼怪，不仅三清门头疼，整个玄门都在时刻提防这颗炸.弹,就怕不知什么时候就爆了。现在有人约束那群鬼怪，三清门乃至整个玄门都大大的松了口气。 林夕将小鸽子的那张照片发给秦放。 [夕：你这个朋友，还是挺有魄力的。] 作为鬼，竟敢上三清门，真不是寻常人能做的出来的。 [狂放：必须的。] 秦放说着就将图片转发给了阿丑。 狂放：[欣慰]表现的不错，没给我丢人。 你才丑丑丑丑丑：[大哭]我腿软。 [你才丑丑丑丑丑：吓死我了，老大，你得补偿我。] 秦放心情甚好，表示有什么要求阿丑随便提，阿丑这才被哄好了。 此事就此揭过，中午秦放请林夕吃饭，韩童十分自然的跟了过去，他浑然不知自己这瓦大灯泡有多亮。 韩童夹了一块鱼，边吃边说：「哎忘了问，秦放你原来在哪个学校读书？」 秦放随便报了一个，「那边教学不太行，我就转学了。」 韩童道：「不是我吹，咱们学校教资是最好的，你来这啊，准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秦放笑着点头。 这顿饭最终是由林夕付的帐。 几人离开餐馆，林夕问：「你住哪里？宿舍？」 秦放点头：「2栋307。」 「2栋？」韩童道：「我们在3栋，能不能找老班调一下，以后上下学也方便。」 看秦放的神色，林夕便猜测闹鬼的宿舍应该就在2栋，他轻声道：「有位置的话就安排在3栋了。没事，住哪里都一样，也没有多远。」 第十九章 【19】 韩童一想，也是，又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惊叫一声：「哎呀，下午第一节 就是英语课，我作业还没写呢。林夕，你写了吗？」 「写了。」 韩童道：「你怎么这么快！不行，不能聊了，一会儿就要上课了，我先回去了。」韩童说着风风火火的回教室去了。 高三时间紧任务重，等林夕，秦放回到教室没几分钟，上课铃就响了。 等到晚自习结束，秦放说自己宿舍还没来得及收拾，想让林夕帮帮忙。 韩童做题做的正起劲，闻言头也没抬，只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关爱同学是应该的，晚上早点回来啊。」 * 市一中学生多，2栋住的多是高一、高二的学生，三楼则分出一半给高三的学生住。 此时正值暑假，高一、高二的学生还没开学，但也有一些准高二的学生留在宿舍，在附近打打零工，这样不仅能体验生活，还能赚点生活费。 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半，从一楼到三楼的走廊里都空荡荡的。每一层都只有一两间宿舍亮着灯，也没有说话的声音，整栋楼都显得十分安静、冷清。 307的门锁着，显然是只有秦放一个人住了。 秦放用钥匙打开锁，房门一推开，一股尘烟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林夕皱了下眉，「这房间看来闲置很久了。」 秦放开了灯，用手在桌子上摸了一下，果真摸到满手灰尘。 「没事。」秦放捻去指尖的灰尘，「我也不住这里。」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再待两个小时，估计就能解决了。」 林夕嗯了一声，他随手掩上门，就见秦放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方帕子，去卫生间沾了水，将寝室的凳子擦拭干净。 「坐吧。」秦放将其中一个凳子推给林夕。 「谢谢。」 第37页 秦放摆摆手：「大哥还用跟小弟这么客气，直接吩咐就是。」 林夕笑道：「那怎么行，你可是老闆。」 林夕本意是揶揄秦放一下，不想秦放听了这话后，从兜里摸了张银行卡出来，「差点忘了，你的工资。」 林夕看着被塞到手里的卡，结结实实愣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是你应得的。」秦放按下林夕的手，「我可不是抠门的老闆，这钱你拿着，给自己添置些喜欢的东西。」 林夕推拒不了，只好收下了。 两人聊着些闲话，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十二点。 房间内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过道里的声控灯也灭了，只有熹微的月色透过窗户照进来，给房间内的一切渡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林夕，秦放面对面坐着，两人距离挨得很近，近到林夕只要稍微侧下身，就能靠到秦放身上。 房间内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两人间的气氛却并不尴尬。林夕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跟秦放在一起的时候，真的特别放松，就算谁都不说话。 时间无声的流逝，楼道里却一直安安静静的。 林夕忍不住开口道：「秦放……」 「嗯？」秦放正低头给什么人发消息，闻言转过头来。 林夕为了不惊扰到那鬼，刻意压低声音凑到秦放耳边说话，秦放这么一转头，林夕的嘴唇直接蹭到了秦放脸颊上。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两人皆是一怔。 林夕掩饰般的坐直身体，肩背挺得笔直。秦放则用手摸了一下被亲到的地方，在黑暗中翘起了唇角。 小小的寝室内一时只能听见林夕刻意放缓的唿吸声。 秦放努力控制声音里的笑意，但语调还是止不住的上扬，「你刚刚想说什么？」 林夕抿了下嘴唇，秦放的身体分明是冰冷、没有温度的，但此时秦放靠过来跟他说话，就像是一个大火炉，烤的他快要出汗了。 林夕稳定了一下心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会不会是你的鬼气太重，吓得那傢伙不敢出来了？」 秦放道：「不会，我有收敛气息。」 「收敛？」林夕微拧了下眉，可在他看来，秦放身上的鬼气分明十分浓郁。 林夕还想在说什么，忽听外面走廊里传来一道惊唿声。 ——「鬼，有鬼啊！」 林夕，秦放二人几乎同时起身，林夕多年的天师素养作祟，控制不住的沖在最前面。当他的手触到门板的时候，察觉到身侧的秦放往后退了一步，两人这才没有撞到一起。 秦放这小贴心的举动，让林夕心中暖暖的，他忍不住扭头看了秦放一眼，走道里声控灯的光线透过门缝照进来，林夕看见秦放沖他笑了一下，眼眸明亮似星辰。 秦放甚至还有闲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夕短促的笑了一下，随后一把拉开房门，与秦放一前一后出了房间。就见一名穿着大裤衩的男生倒在地上，面色煞白，抖得不行。 林夕顺着男生惊恐的视线看过去，恰好看见走道尽头有一道白影一闪而过。他只扫了一眼就察觉出异样，小声对秦放说：「不是鬼。」 「看来是有人装神弄鬼。」秦放弯起唇角，又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学生，对林夕道：「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 既然对方不是鬼，林夕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他嗯了一声，上前将那地上的男生扶起来，轻声安抚他。 男生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他抓着林夕的手，抖着嘴唇道：「鬼，有鬼。」 男生话音刚落下，就听楼下传来一道惨唿声。 林夕嘴唇一弯，对那男生道：「那不是鬼，你要是不信，一会儿可以亲眼看看。」 不到一分钟，秦放就压着那只「鬼」上来了，男生一见秦放抓着的那人身上的白裙长发，就忍不住往林夕身后躲。 秦放抬手一把扯下那人的长髮，露出一张剃着板寸的男生的脸。 男生先是一愕，随后惨白的脸色涨的通红，他怒骂道：「我艹，你tm有病吗，大半夜不睡觉扮鬼吓人！」 楼里的学生都被吵醒了，他们觅着声音过来凑热闹，一见被秦放押着的男生身上的装扮，脸色都十分精彩。 「这不是高一（12）班的刘能吗？」 「是啊，我有印象。」 也有人与刘能相熟，忍不住道：「所以从暑假就传的咱们楼里闹鬼的事，是刘能你搞出来的？」 「我早就说这世上没鬼，你们非不信，还求什么护身符还找人除鬼，简直搞笑。」 「不是，刘能，你这是为什么呀？」 「恶作剧好玩吗？」 学生们七嘴八舌，他们大部分都打着赤膊，现在一齐堵在走道里，实在是有碍观瞻。 秦放低咳一声，拿出两部手机还有一些零钱，「看样子他是咱们学校的学生了。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我想这是他为什么扮鬼的原因吧。」 其中一名男生惊道：「那是我的手机！」 另一名男生拍了拍同伴，「李炎，那手机壳跟你的好像一样。」 叫李炎的学生显然刚醒，顶着一头睡成鸡窝的乱发，仔细看了一眼秦放手里的手机，立马怒了：「还真是我的！」 第38页 「刘能，你不学好竟然学人家偷东西！」 「前段时间就有人丢手机、电脑，还有钱，感情都是你干的。」 学生们七嘴八舌，「难怪查监控也查不出什么，这监控死角你早就摸清了吧？」 证据确凿，这群学生又愤怒的不行，刘能只能埋下头装孙子。学生们怒不可遏，已经有人打电话报警了，刘能这才慌了。 刘能满脸慌乱道：「别报警，求求你，我……我是真的缺钱才……」 「你缺个屁的钱。」一名男生骂道：「我前几天还看见你带你女朋友去店里买衣服，买化妆品，感情你偷我们的东西卖钱哄你女朋友开心？」 一听这话，这群男生更愤怒了，「你想给你女朋友花钱你去找工作啊，到处不都是招暑期工的？你看我跟小姚，小明他们都留在这里找工作，你没钱摆什么阔……」 「别说了，他就是想要不劳而获，这样来钱快。我已经报警了，求饶的话你跟警.察说去吧。」 楼里动静大，宿管跟警.察很快就来了，问清了原因后，就把刘能带走了。 这一番折腾，天都亮了。众人渐渐散了，林夕与秦放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 林夕道：「我早该想到的，玄门中有很多小辈在一中念书，要是这里真的闹鬼，早就被除了。我说怎么进来一丝鬼气也察觉不出，原来是这么回事。」 秦放道：「虽然是个乌龙，但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林夕嗯了一声，「对了，委託人是谁？你不见见？」 「应该是这里的学生一起下的委託。」秦放想到那群打着赤膊的男生说在此打暑期工，不由笑道：「这钱我也不收他们的了，怪不容易的。」 男寝闹「鬼」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等到上午大课间，2栋小偷扮鬼这事已经传开了。 秦放，林夕他们的座位旁围了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十分热闹。韩童大唿林夕不够意思，这么有意思的事竟然不叫他。 林夕毫无压力的道：「我们只是去收拾寝室，并没有料到会碰到这种事。」秦放在一旁附和，两人面上的表情都十分无辜，韩童念叨几句也就不说了。 班里的学生们围着林夕跟秦放，非要听具体细节，秦放看了林夕一眼，笑着将这活揽了过去。 等秦放把事情说完，还剩几分钟就要上课了。一名男生道：「哎呦，差点忘了，我还要上厕所。」 众人闹笑，「那就赶快去呀。」 众人都各自回了自己的座位，一名女生翻看了一下桌上的日历，忽道：「哎，明天周末哎。」 韩童刷刷刷做了一道数学题，唉声嘆气道：「咱们都高三了，上哪弄周末去，想都别想了，还是做题吧。 」 听了那女生与韩童的对话，林夕才意识到明天就是周末，清祟宴就在明天。 第二十章 【20】 正埋头写卷子的韩童忽然转向林夕：「快快快，帮我看看这一题怎么写，我觉得我解的不对。林夕？你在想什么？」 林夕这才回过神来，他道：「哪一题，我看看。」 韩童指着卷子最后的一道大题，林夕扫了一眼，提笔在草稿纸上写了一个公式，韩童一看，恍然大悟。 「多谢多谢。」韩童抽回卷子，沖林夕竖起大拇指，「学霸不愧是学霸。」 林夕往身后瞥了一眼，就见秦放拿着手机出去打电话了，从早自习好像就有人一直在联繫秦放，怪忙的。 林夕压低声音问韩童：「你知道清祟宴吗？」 玄门的事，不便被外人知道，韩童扫了一眼左右，声音也低了很多：「听说过，这清祟宴每年都会举行，不过那里高手云集，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可不敢去，到时候肯定丢人死了。」 韩童说完，眼睛一亮，「对啊，林夕，你这么厉害，完全可以去啊，到时候为咱们三清门争光。」 顿了下，他道：「怎么忽然说起这个？说起来清祟宴好像就是这几天，难道你报过名了？」 林夕道：「没有，我也是刚知道这事。」 韩童哦了一声，他一边在试卷上列公式，一面低声道：「林叔没跟你说？以前是你年纪小，现在你都十七了，凭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去啊。对了，亦哥报名了吗？」 林夕没说话，脸色有点严肃，片刻后他起身道：「我去一趟b市。」若按照前世发展，林亦会在请祟宴上碰到危险，他必须拦下林亦。 韩童一把拉住林夕，「你都没报名，去b市也没用啊。」 林夕看着韩童，眉头很快舒展开来，他说道：「我去b市看看大哥，老杨要是问，你就说我不舒服，去医务室了。」 听林夕这样说，韩童便不拦他了，还笑道：「好，记得替我给亦哥带句加油，一定要给咱们三清门争脸啊。」 林夕嗯了一声，离开的时候往身后空无一人的座位上看了一眼，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林夕快步下了教学楼，还不忘给秦放发了一条消息。 [夕：秦放，我去b市一趟，大哥有重要的比赛，我不放心，过去看看。] 林夕一面按着键盘，一面在心中道，等他处理好这件事，还了林家的恩情，就可以安心的跟秦放在一起了。 林夕在聊天框里输入[等我]两个字，还没发出去，秦放的消息就跳了出来。 第39页 [狂放：在哪，先别走，我陪你一起去。] 林夕的动作一顿，其实他不想让秦放知道他与林家的事，因为那不仅可悲还很可笑。但此时他看着秦放的这条消息，心中的壁垒再次塌下一角。 他再一次向秦放认了输。 [夕：我在学校东门等你。] 林夕刚到东门没几分钟，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喇叭声。转身一看，是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秦放正坐在驾驶座上，笑着沖他招手。 林夕看看秦放，又看了一眼缓缓驶到面前的迈巴赫，这辆车是他熟悉的，前世秦放常开的就是这车。 这也是为什么在祟山，林夕会误以为那辆越野车的主人是哪个不怕死的富二代，他从没见秦放开过那辆越野车。 林夕上了车，秦放道：「地址给我。」 林夕便报了地址，秦放听完后面上看不出异样，心思却动了起来。身为逃逸在外，不去地府报导的邪祟，秦放对玄门的一切都十分清楚，自然也包括清祟宴。 林夕所报的地址恰好是今年玄门清祟宴举办的地点。这清祟宴对玄门弟子来说有多重要，秦放自然是知道的。 秦放一面调转车头，一面悄悄看了林夕一眼，就见林夕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夕虽没有说话，但秦放能感觉到林夕此时心情并不好。他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暗道莫非林夕的转变跟这次的清祟宴有关？ 想了想，秦放说道：「林夕，这好像是今年玄门清祟宴举办的地址，你报名参加了？」 林夕正想着其他事，闻言诧异道：「你知道清祟宴？」 秦放看他一眼，嘴唇挑起来，「玄门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 林夕一想也是，玄门与鬼对立，摸清对方底细，是必须要做的事，更不要说秦放这种在人鬼两界都混的如鱼得水的人物。 林夕靠坐在副驾驶座上，目光直视前方，他轻声道：「我没报名，错过去了。」 「那你说去看你大哥，你哥参加了？」 秦放边说边在脑海中翻找一通，林夕的大哥叫林亦，他前世曾见过。 林亦性情温和，与他的父亲林业很像。只是这林亦的身子一直不好 ，整日病恹恹的，没人的时候总是苦着一张脸，也不知是为什么。 想到林亦的病体，秦放忽然记起一件事，恰好是与清祟宴有关的。 前世的这个时候，秦放正被地府那边派来的鬼差缠的头疼，就连想见林夕一面，都找不到机会。那段时间玄门很多事他都是后来才听说的。 据说那一年的清祟宴上出了意外，比赛场地内混进去一只鬼力极高的厉鬼，纵是长老级别的天师，对上那只鬼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更不要说那群参赛的不满二十岁的小天师。 那只鬼魅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比赛场地与外面隔绝开了。外面的天师纵使察觉到不对，一时也不能进去阻止。 那场清祟宴死伤惨重，听闻最后是林亦已命赌命的方式杀了那只厉鬼，林亦也因此成了玄门的英雄。 那件事后，秦放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林夕，再相见时，林夕好像不会笑了。 秦放微皱了下眉，林夕没有报名，他这个时候去清祟宴，是想做什么？莫非前世的清祟宴有猫腻？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秦放的神色冷下来，就听沉默了许久的林夕嗯了一声。 秦放暂且按下心头怒意，温声笑道：「你这次过去，应该不仅是为了给你哥加油那么简单吧？」 听了这话，林夕也笑了，他摸摸自己的脸，问道：「很明显？」 秦放看他一眼：「十分明显。」 林夕面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只是眼底却覆了一层悲伤，他就这么笑着：「我对那清祟宴特别感兴趣，想顶替大哥去走一趟，希望到时候他不要怪我。」 看着林夕脸上的笑容，不知怎地，秦放心头蓦地一痛。 前世的时候林夕的性情宛如铜墙铁壁，让人无法窥探他内心所想，情绪也鲜少外露，重生归来的林夕依然是那样，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才不再掩饰。 秦放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陪着他笑：「林哥很有想法啊。其实我对那清祟宴也挺感兴趣的，我看要不这样，到时咱们把你大哥绑了，我们两个进去玩一趟？」 林夕这次是真心笑起来：「清祟宴上各大门派资歷老的天师都会到场，你就不怕暴露身份，到时候……」 他比了一个手势，眼底带着刻意装出来的杀气，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显得十分富有朝气与活力。 秦放一挑眉，用十分倨傲的口气说：「放心，那群老东……那群天师不能拿我怎么样。不过你真的决定跟我一起坑你大哥？」 不知怎地，林夕的心情忽然就变好了，他目视前方，此时虽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阳光却已经十分明媚灿烂了。 街边有年轻的姑娘撑着遮阳伞快速穿过斑马线，身上的碎花长裙在风中摇曳，林夕弯起嘴唇，「坑。」 秦放道：「那我可就捨命陪君子了。」 林夕与秦放赶到b市，已是下午两点。他们也不着急，先吃了午饭又在宾馆里好好睡了一觉，等到太阳落山，林夕才联繫林亦。 「小夕？」接到林夕的电话林亦很是意外，「你到b市了？怎么不提前跟我说？把地址发给我，我过去找你。」 第40页 林亦很快就到了林夕订的饭店包间。 房门被推开的时候，林夕从座位上抬起头来。 林亦比林夕年长两岁，今年十九。林亦的长相酷似其父，只是此时年少，轮廓还没有那般分明。 林亦生的身高腿长，留着一头利落的短髮，他穿着深蓝色的t恤，牛仔裤，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就像是邻家的大男孩。 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林亦，林夕一时有些出神。他们兄弟二人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面了。 林夕站起身，嘴唇开开合合几番，才低声叫出一声哥。 林亦关上房门，大步走上前，在林夕额头上弹了一下，「你呀，高三刚开学就胡来，真觉得自己成绩好到什么都不用学了？你这次来爸妈知道吗？不会是翘课偷跑出来的吧？」 林夕摸了下额头，他虽恨林家无情，但面对林亦时心情总是很复杂。 到现在他还记得当时林亦苍白着一张脸，拉着他的手，在他面前痛哭的样子。 见林夕看着自己出神，林亦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林夕回过神来，笑道：「大哥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着呢。坐，我点了你爱吃的菜。」 林夕替林亦拉开板凳，林亦这才注意到林夕身边还站着一名男生。 对上林亦的目光，秦放伸出手，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大哥你好 ，我是小夕的同学，秦放。」 林夕本来还担心林亦会识破秦放的身份，不想林亦并未察觉出什么。 林亦笑着跟秦放握了一下手，而后扭头对林夕道：「房间里空调的温度有点低，小夕，打高点。 」 林夕才一动，就被秦放按住了，秦放道：「我来就好，你坐。」说着还不引人注意的沖林夕眨了下眼。 林夕顺着秦放的力道坐下，目光却追逐着秦放的一举一动。 这种情况在学校的时候也发生过，一中里那么多天师都没人察觉到秦放的真实身份。可是在林夕看来，秦放身上的鬼气有如实质，分明是一眼就可以识破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放很快回来了，林夕暂且压下心头疑惑，现在最要紧的是拿到林亦的报名表。 林夕将桌上的酒拆了，林亦见状，不由笑道：「这酒就不必了吧。」 林夕已手脚利落地将纸盒子丢在一旁，拧开了瓶盖，「那怎么行，这么多菜总是要喝点酒助助兴。」 「助什么兴，别说的自己跟个老酒鬼似的。」林亦笑道：「你成年了吗？」 林夕不贊同的看着林亦：「哥，瞧你这话说的，咱们在家的时候不也总陪着爸喝酒。」 林亦道：「好吧，但我明天还有比赛，这酒等我比赛结束了再喝。」 「没事。」林夕拿了杯子开始倒酒，「比赛明天九点才开始，咱们就喝一点，不影响的。」 林亦摇头，「不行。」 「哥。」林夕有些委屈的看着林亦，「你下山这么长时候，我都好久没见你了，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还不得好好庆祝一下。还有你明天的比赛，祝你拔得头筹，勇夺第一名。」 林亦笑道：「好，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喝一点。」他说着主动接过林夕手中的酒杯，林夕这才笑起来。 看着林夕，林亦两人的互动，秦放有一瞬的恍然， 他从未见过林夕这般活泼明媚的模样，不，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曾见到过，但那时间真的已太过久远。 秦放知道林夕此时的笑容是装出来的，但他知道，这就是十八岁以前林夕跟林家人相处的方式。 他的心底也越发好奇与心疼起来，这般明媚阳光的林夕，到底经歷了什么，才会变得那般冷漠。 林夕感觉到秦放在看自己，他没有回头，耳朵却悄悄红了。他从没在秦放面前展现过这般姿态，但为了达到目的，只能这么做。 林亦注意到秦放的目光，笑问：「怎么了？」 秦放笑道：「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他说着十分自然的端过一杯酒，「大哥，这杯我敬你，助你明天马到成功。」说完十分豪气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林亦只好陪着喝干了杯中酒。 见林亦喝的这般爽快，林夕先是怔了怔，随后还是没忍住悄悄沖秦放竖起了大拇指。 林夕拿着酒瓶，笑道：「好，来，哥，我给你重新满上。」 接下来，林夕，秦放二人轮番上阵，好话说了一箩筐，最后终于把林亦灌醉了。 两个小时后，林亦满脸通红的趴在桌子上，醉醺醺地摆手：「不……不能再喝了，明天……还……还有比赛，小夕……送，送我回去。」 林夕与秦放合力将林亦扶到酒店，将人放到床上后，林夕从林亦口袋中翻出了报名表。 林亦这个人细心妥帖，像报名表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是随身携带的。 林夕顺利拿到报名表，不由长出一口气。他看着沉睡的林亦，凌空绘了一张符贴在林亦身上。 秦放走过来，「定身符？」 林夕收回手，心中多少有点忐忑，担心自己这样会给秦放留下不好的印象，便问道：「秦放，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么做，有点……」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秦放道：「一个定身符会不会不够？你大哥的能力应该挺强的，要不再加一张保险？」 第41页 第二十一章 21、 【21】 看着秦放认真的目光，林夕忍不住笑起来，「不用，这道符就够了。」 比赛明天九点正式开始，超时一分他都进不去，更不要说他还没了报名表。 秦放点点头，放心了。 两人出了林亦的房间，秦放忽道：「对了，你刚刚想问我什么？」 林夕摇摇头：「没什么，我看你也喝了不少，明天还要早起，早点休息吧。」 * 玄门的清祟宴已延续了百年之久。今年清祟宴由在b市的干元门负责主办。主办地就在干元门本部。 干元门居于郊区，占地面积广阔，其门派建筑颇具古韵，亭台楼阁，环廊水榭，景致十分优美。 林夕交了报名表后，就有人领着他进了一处大厅。 林夕到的时候，发现各门各派的参赛弟子都已经到场了。 目光粗略一扫，发现这次参赛者有几十人之多。这群人中最小的不过十五六岁，最大的也不超过二十岁。 他们三五成群，围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脸上皆带着对未来的美好嚮往。谁能料到，这场比赛，却让他们其中大部分人丢失了性命。 林夕站在距离那群人稍远的地方，脸上不带什么表情。 前世玄门将这次事件归于一场意外，林夕也曾调查过这件事，可那只搅乱比赛的恶鬼已被他除去，什么线索都没了。 对于意外这种说法，林夕心中是持怀疑态度的。 这件事除了意外，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故意为之。至于目的，不言而喻。 各门派之间都是存在着竞争关系的。一个小辈脱颖而出，将会给本门带来无尽的荣耀。 林夕并不想把人想的那么坏，但他这些年所见所经歷的，皆在告诉他一个道理——在权势、地位面前，有些人连畜生都不如。 林夕将目光投到台上，那里除了干元门的高层外，还有很多其他门派赶来相助的天师。 这些人在玄门内无论是风评还是地位都很高，很受人尊敬。林夕的目光一一从那些人身上扫过，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起来。 若事情真如他所猜测的那般，那人能避开这么多高手的视线，悄悄在赛场内动手脚，还是很有手段的。 那么也说明这件事很难查出来，只怕他现在向干元门反应，会被干元门当成找茬的撵出去。 这就是林夕为何一定要顶替林亦参加这场比赛的原因。这一次，他要将那厉鬼的事情查清楚。 他能杀那鬼一次，就能再杀第二次。 「怎么了？」秦放的声音在林夕脑海中响起，「你怎么一直在看那群老……那群天师，可是有何不妥？」 秦放打定主意要跟林夕一起来清祟宴凑热闹，为了能带秦放进去，也为了不被发现，林夕就让秦放附在了自己身上。 他心甘情愿请鬼上身，就算是玄门中道行再厉害的天师，也很难察觉出什么。 林夕轻轻摇头，在心里答道：「没有。」 又见周围布满清祟符篆和各种除祟宝器，他道：「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若是不舒服，就到外面等我。」 回答他的是秦放的一声朗笑：「放心，你就是现在让我把这厅里的傢伙全都揍翻，我都可以。」 听着这般狂妄的话语，林夕忍不住笑起来，「好端端的，我让你揍翻他们干什么。」顿了下，又道：「秦放，在此处你有没有察觉到同类的气息？」 「没有。」秦放道：「为何这么问？」 林夕正准备回答，就见张铭鑫和两名男生走了过来。 张铭鑫眯起眼睛，目光不善的盯着林夕，「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夕道：「你这话说的就奇怪了，这地方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张铭鑫道：「你根本就没报名，怎么进来的？」他沖旁边的工作人员举了下手，「我要举报。」 见张铭鑫如此举动，林夕不由嗤笑出声，他下巴微抬，眼底含着一丝笑意，分明是很和气的模样，张铭鑫却是如临大敌般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想干什么？」张铭鑫往四周扫了一眼，警告般的对林夕道：「这里可……可是干元门，你若是敢在这里对我动手……」 他若不这么磕磕巴巴，可能还像点样子。他这般模样，反而引人发笑。 「张铭鑫。」林夕淡淡打断他的话，「你就这么害怕我拿了第一名？」 他上下扫了张铭鑫一眼，「就算我不来，凭你的资质，第一也不可能是你的。」 张铭鑫脸色铁青，他伸手指着林夕，怒道：「你！」 「别急着动怒。」林夕压下张铭鑫的手指，微微一笑，「在清祟宴报名截止前，我提交了报名表。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张铭鑫触电般的收回手指，只觉被林夕触碰到的地方，如火一般烫。 张铭鑫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说道：「你休想骗我，报名结束后我看了名单，名单上只有林亦，根本没有你的名字。」 林夕笑道：「你眼花看错了。」 说话间一名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张铭鑫瞪了林夕一眼，对那工作人员道：「我要举报，他没报名却混了进来，赶紧把他赶出去。」 那名工作人员看了林夕一眼，又转向张铭鑫，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你好，能进入这里的参赛者都是经过严格审查的，没有资格的人是不可能混进来的。」 第42页 「不可能？」张铭鑫道：「这个人就在这里，你还不把他赶出去！」 「抱歉，我们不能这么做。」 工作人员脸上始终带着礼貌的微笑，张铭鑫见怎么都说不通，声音渐渐大起来。 这边动静太大，很快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到后来，还有一名干元门的人走了过来，看衣着，并不是普通弟子。 来人大概三十岁上下，他穿着一身白色西装，身材精瘦。 来人问：「怎么回事？」 「徐执事。」 「徐哥。」 工作人员与张铭鑫同时出声。 徐广杰笑了笑：「是铭鑫啊，发生什么事了，如此吵嚷？」 见到熟人，张铭鑫底气足了，他站到徐广杰身旁，指着林夕道：「徐哥 ，就是这个人，他没报名却进来了，胆子实在太大了。」 徐广杰看了林夕一眼，扭头问身旁的工作人员：「怎么回事？」 「徐执事，是这样的……」 林夕的视线落在与工作人员交谈的徐广杰身上，这人他有印象，前世徐广杰在干元门并不显眼，且资质平平。在干元门这种高手众多的门派想要再往上升，是不可能了。 只是林夕没有想到，徐广杰竟与张铭鑫相识，而且看起来他们走得还挺近。 徐广杰很快了解了事情经过，他对林夕道：「为了稳妥起见，我可能要查一下，你不介意吧？」 林夕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查就是了。」 徐广杰点点头，正准备吩咐人，就听林夕道：「不过我要提前说一句，若查证之后我是清白的，希望张铭鑫向我道歉。徐执事，希望你能做个见证。」 张铭鑫冷笑一声，「好啊，谁怕谁。」 结果很快出来了，看着电脑上林夕的报名表，张铭鑫怒而拍桌：「这不可能！一定是你搞鬼。」 林夕懒得跟他纠缠，看向徐广杰。 徐广杰道：「好了，铭鑫，我想你可能是真的记错了，林夕确实是在报名结束的最后一秒提交了报名表。」 张铭鑫道：「我不信！」他环顾四周，「林亦人呢？徐执事，你查查林亦，那名单里肯定没有他，一定是林夕……」 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从飘进耳中的只言片语来看，这些人显然觉得张铭鑫在找茬。 徐广杰微拧了下眉，他沉声道：「铭鑫，这请祟宴的报名系统由专人负责，全都是业内高手，不可能出错。」 张铭鑫还想说什么，徐广杰拉住他，在他耳边低声道：「比赛最重要。」 张铭鑫不知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他这才安静下来。 徐广杰上前对林夕道：「事情已经查妥，是我们误会了。只是我负责赛场安全，实在马虎不得，还请谅解。」 「当然谅解，比赛第二，安全第一嘛。」林夕说完脚步一动，挡在了欲离开的张铭鑫面前，「就这么走了？」 「你想怎样？」 「道歉。」 张铭鑫尖锐的笑了一声：「让我跟你道歉？你做梦！」他说着就要走，林夕再次挡在他面前。 「这么多人方才可是亲眼所见，你既冤枉了我，难道不该跟我说声对不起？」 看着逼近的林夕，张铭鑫条件反射的想往后退，忽然他想到什么，脚步就钉在了原地。 张铭鑫的目光往台上扫了一眼，「林夕，这里可是干元门，这么多前辈在场，你若是敢动手，可是要被撵出去的。」 说完这句话，张铭鑫对跟在身后的几名少年道：「走。」 只是走出没几步，就见张铭鑫脚下一滑，平地摔了个狗啃屎。 旁边围观的人先是发出小小的惊唿声，随后就笑起来。 张铭鑫脸色涨的通红，他飞快地爬起身看向林夕，可林夕距离他甚远，徐广杰又在一旁，不可能是林夕动的手脚。 张铭鑫一咬牙，扭头走了。 众人陆续散了，三清门还有另外几名弟子参赛，他们被这边的热闹举动吸引过来，围着林夕道：「哎，你不是林亦的弟弟吗。小师弟，你哥人呢？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一直联繫不上他。」 「师兄师姐好。」林夕脸上露出礼貌而灿烂的笑容，「我哥他临时有事，这场比赛他来不了了。」 林亦平时是很有主意的，所以那几名年轻人听了林夕的话并未怀疑，只是颇有些可惜，「啊，林亦战力这么强，本还想抱他大腿，苟到最后呢。」 几人说了几句，就有一名女生拉着林夕的胳膊，「咱们三清门的场地在那边，小师弟，这次你就跟着我们，我们护着你，绝不会让你受伤的。」 林夕乖巧点头：「谢谢师姐。」 林夕跟着那女生往前走，同时在心中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简单。」秦放道：「那姓张的小子下盘不稳，脚步虚浮，没什么大能耐……」 「我不是说这个。」林夕心中哭笑不得，暗道这事还真和秦放脱不了干系。只是他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敢这里动手，也不怕被人察觉。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尤为欣赏秦放。 秦放声音里俱是笑意：「你说那个报名表？我一个朋友是电脑天才，没有他侵.入不了的地方，有时间带你见见他。」 林夕笑道：「好。」 第43页 第二十二章 【22】 林夕跟着师兄师姐们到了三清门弟子所待的区域，没多久，就听一道威严钟声响起，原本热闹的厅内立刻安静下来。 一名干元门长老起身道：「欢迎各位前来参加第二百六十四届清祟宴，现下由我公布比赛规则。」 玄门的清祟宴延续了数百年，每年清祟宴由不同门派承接举办，所设置的比赛规则也各不相同。 林夕倒是很喜欢干元门的行事风格，这般精简，没有那么多冗长的废话。 「今年的清祟宴一共设置了六十四道关卡，难度层层递增，越往后难度越大，比赛方式也很简单，第一个顺利通关的，便为胜者。」 干元门长老话音落下，下面就响起了窃窃交谈的声音。 「六十四关？这么多？」 「不是玩我们吧？」 公布比赛规则的长老继续道：「另外，这场比赛的时间为十天，比赛场地内有食物，水源，你们可自行寻找。」 这话一出，厅内更是炸了。 「十天？这么久？」 「天，我会死在里面的。」 来参加清祟宴的虽都是各门派精心挑选出的弟子，但他们都是少年，偶尔出门除鬼，也都有长辈带着，没什么危险。 这次比赛，没有长辈可以依靠，周围还充斥着各种危险。十天时间，一切都要自己面对，这是对一个人心性的极大考验。 参赛的少年们愁眉苦脸，「听说去年已经很变态了，今年竟然更过分，不行，我要弃赛。」 「不怕被你师父打断腿，你就弃吧。」 「嘤。」 秦放听完规则，笑道：「这比赛还挺有意思。」 「安静。」宣布规则的长老抬起手臂，「你们放心，比赛安排的鬼怪绝对在你们的能力范围之内。」 众人方松了口气，就听那名长老继续道：「当然，谁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这里给你们准备了一些保命的东西。」 「是什么？」 厅内少年们好奇的看过去，就见那人手中多了一张符纸。 「若实在坚持不下去，燃了这张符纸，就可以脱离赛场。当然，这么做也将被视为放弃比赛。」 那名长老环顾周围，「好了，若是没有异议，就上来领取符纸吧。」 待符纸分发完毕，参赛的众少年回到原地，他们跟各自的好友交谈着，话还没说完，忽觉眼前一花，再回过神来时，眼前的场景已经变了。 林夕睁开眼睛，就见身处的环境不再是灯火通明的干元门，而是一处荒野。 天际挂着一轮圆月，幽冷月华下只见远处是成片的荒坟。 树叶在晚风中婆娑作响，林夕看了一眼周围，此处只有他一个人，想来大家被分散了。 清祟宴既是比赛，也是试炼，林夕没有犹豫的向坟地走去。此处寂静，除了呜呜风声外，只有林夕的脚步声。 林夕很快来到坟前，就听秦放说道：「根据我的经验，此处是鬼魅吓人的好地方。」 秦放话音刚落，就有一只女鬼从一旁窜出，直扑林夕而来。 只见那女鬼披头散髮，满身鲜血，一只眼珠已脱出眼眶，死状尤为悽惨可怖，若是普通人在这里，只怕要被吓的肝胆俱裂。 林夕面色不变，抬脚便踹，那听女鬼口中发出一声惨叫，下一刻就被林夕收了。 林夕虽能度化这些鬼魅，但度化所要消耗的力量甚多，他此行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比赛。 女鬼的身影消失后，地上多出来一样东西。秦放笑道：「打怪还掉装备，这场比赛的设计者挺有想法。」 林夕将那东西捡起来，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是通往下一关的地图，只是不完整 。」 秦放道：「还真没白夸他们，花样挺多。」 这场比赛只有除去足够多数量的鬼，才能拼凑出一张完整的地图。 林夕嗯了一声，就听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妈呀，好丑——」 第一关的鬼外型虽渗人了些，杀伤力却几乎没有，能被选中参加清祟宴的年轻人能力都不差，前几关闯的十分容易。 对林夕来说，这些鬼更是不够看，打他们跟玩似的，不过他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比赛。 林夕并不着急闯关，而是跟着大部分人的步调一起行动。 转眼七天过去了，林夕和大多数人一样，来到了第五十关。这些天他一直留意着赛场内的情况，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也不知干元门的人用了什么方法，比赛场景全都是黑夜，莫说吃饭，就是休息的时候，这群参赛者都不敢睡得太死，生怕不知从哪儿窜出一只鬼结束了他们的小命。 这群少年，除了一部分没有坚持下来、放弃比赛的，余下的人在短短七天内都瘦了一圈。 不过这么多天下来，这群少年也寻到了一些较为轻松的法子，那就是相互合作，一同闯关。 此时，这些参赛的少年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他们刚经歷了一场恶战，正是疲累的时候，各小队都分出一到两人防守，其余人抓紧时间休息和进食。 林夕也和本门的师兄师姐们汇合了。 第五十关的场景不是荒野坟地，而是一处废弃工厂。 林夕靠在墙壁上小憩，忽觉有人拍了下他的肩，睁开眼睛，就见同门的师姐递了一个苹果过来。 第44页 「小师弟，给，已经洗干净了。」 「谢谢师姐。」林夕笑着接了过去，正准备吃，忽听旁边的队伍里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 「张铭鑫，又是他！你们在这等着，我这就去给你讨个公道回来。」 这一声怒吼吸引了工厂内大部分人的注意，有人嘘了一声：「小声点，别把鬼引来了。」 「引来就引来，我会怕？」那人攥紧拳头，满脸愤怒道：「张铭鑫人呢？给我滚出来！」 「雷哥，张铭鑫现在应该已经进到下一关了。」 「艹，别让我碰见他！」 林夕往那边看了一眼，低声道：「师姐，怎么回事？」 递给林夕苹果的女生道：「好像是张铭鑫抢了他们队里人的地图碎片。」 随着闯关的级数越来越高，难度也越来越大，想要集齐一张地图，变得十分困难，可即便是这样，公然强抢别人辛苦打出来的地图碎片，也实在让人不齿。 那女生皱了下眉，厌恶道：「这张铭鑫真是过分，分明就是钻规则的空子。」 林夕转着手中的苹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眼底闪过一抹暗光，他低头在苹果上咬了一口。 距离林夕较近的一个小队有人低声道：「那张铭鑫还真是拽，上次在a市，他抢了我家师兄接的除鬼委託，实在是气人。」 有人应道：「仗势欺人。」 「仗什么势，张家现在明显在走下坡路。」 「就算他们在走下坡路，这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谈论到这里，那几名参赛者的话题明显跑偏了。 一人往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说起来，这张家行事也算收敛了一些，以前风光的时候，那做派可更是过分。」 「嗯，我记得是九年前还是十年前来着，除鬼驱邪的事差不多都让张家揽了，听前辈们说，那段时间张家人的尾巴可真的要翘到天上去了。」 「那都是以前的风光了，这一代的张家人是不行了。」 「哎，你们说，张家现在这副样子，九、十年前到底是怎么灭掉那么多邪祟的？我可是听说那些可都是各大门派都觉得棘手的恶鬼哎。」 「这个还真不清楚，难道张家是藏了什么秘密武器？」 那几个人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林夕耳聪目明，还是将他们的话听清了，他突然没了胃口，将吃剩下的半个苹果顺手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就在这时，一只颜色青白的手伸了过来，林夕神色不变，一道辟邪符立刻飞了出去。只听一声悽厉惨叫响起，原本休息的众人立刻进入备战状态。 「它们闯进来了！」 「小心！」 「来得好。」三清门的几名少年也第一时间围到林夕身边，那长相甜美，战力彪悍的师姐道：「地图还差一角。」 几十只恶鬼从外面一起涌入，且还有越来越多的架势，一时间工厂内乱作一团。 甚至还有的弟子受了伤，工厂内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这味道让那群鬼怪更加疯狂。 步入第五十道关卡后，比赛难度明显提升，那些弃赛的人，多是从这里放弃的。 「这样不行，数量实在太多了。」 林夕一脚将一只恶鬼踩在脚下，对身旁的同门道：「师兄，师姐，我有一个想法，咱们一起合作，对付了这些鬼怪后，合力拼凑出一张完整的地图，找到下一关的入口。」 「好，人多力量大。」 这几人头脑清明，很快认同了林夕的办法，一人道：「我过去跟他们说。」 林夕的这个提议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同，但也有人心存疑虑，他们认为林夕他们只是想骗他们手中的地图。 秦放啧了一声，不悦道：「这群小子，还真是不识好歹。」 以林夕的能力，再加上他，别说只是第五十关，就是一口气通关也不是问题。可林夕并没有急着闯关，他选择跟大多数人一起行动，这速度不是慢了一星半点。 秦放想到前世听到的关于清祟宴的消息，便知道林夕是想要调查这件事。 如此看来，前世清祟宴出事，难道并非意外？ 林夕在心中低声回道：「有张铭鑫的事件在前，这些人会有此担忧也是可以理解的。」 秦放道：「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竟然怀疑林夕的为人，简直可恶。 林夕笑了下，在心里安抚了秦放几句，又提议由众人推选出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选，各小队将地图碎片交给那人，由那人收着。 仍有人迟疑，站在林夕身旁的三清门师姐道：「快别想了，这关卡难度越来越大，还有三天时间，你们真的有自信能在三天时间内闯过后面的十四关？」 这话说的十分有道理，原本迟疑的人走上前道：「好，那咱们就合作。至于最后谁能第一个通关，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这废弃工厂中的参赛者加起来足够二十几人之多，他们抱成一团，互相配合，效率出人意料的快，很快通往下一关的地图就被拼了出来。 众人简单处理好伤口，便按照地图的指引前往下一关。 路上有人说：「你们说那张铭鑫本事也没有多厉害，他怎么那么顺利就通过了第五十关？」 「嗨，张家再怎么说也是除鬼世家，张至山这次给他儿子配了好几个人，都是从门内精挑细选出来的。」 第45页 「看来张家对此次比赛很上心啊。」 「这么多年张家也没出什么厉害的人物，天师协会那边只有一个张家人，也快到了退休的年纪，张至山心里肯定着急。」 林夕走在队伍旁边，耳中听着这些参赛者的话，脑海中同时也响起秦放的声音。 秦放道：「看来这张家在玄门中很不受待见啊。」 林夕嗯了一声，秦放道：「那张铭鑫为何处处针对你？」 「我与他……」林夕停顿了一下才道：「很久以前有过一些矛盾。」 矛盾？ 秦放眯了下眼睛，他心说这张铭鑫还挺嚣张啊，竟敢欺负林夕。他在心里转悠着如何不引人注意的整治张铭鑫一顿。 越接近最后关卡，林夕的情绪也越紧绷，他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没有注意到秦放不正常的沉默。 第二十三章 【23】 第五十一道关卡是空无一人的校园。 若说这流传的恐怖故事最多的地方，自然是学校了。 这次传送过来，林夕运气不错，身旁还有几名小伙伴。 这些少年在上一关尝到了甜头，这一次不需林夕提，就主动抱成一团。 秦放满意道：「还算机灵。」 林夕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楼的一间教室，几人合力收了在附近活动的鬼，顺利捡到一张通往下一关的地图碎片。 林夕将地图碎片收好，低声道：「走，先和他们汇合。」 林夕不知道意外何时会发生，他现在只想尽可能的将所有人汇聚在一处。 这些参赛的少年在玄门同龄人中虽算得上是佼佼者，但若对上那只兇残的厉鬼，只有死路一条。 众人汇于一处，碰到那鬼尚且还有一战之力，若是分散了，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不言而喻。 林夕前脚刚出教室，就听一道惊唿声从上方传来，这声音不是鬼吼，而是人的惨叫。 抬头一看，就见一名男生从五楼直坠下来，林夕抬手绘了一道清风咒，稳稳地托住了那名男生。 男生惊魂未定，落地后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到了地上。林夕与同伴快步上前，将人搀扶起来。 「没事吧？」 男生摇摇头，视线却投向上方。 看着男生颤抖却紧绷的侧脸，林夕似有所感，他顺着男生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五楼的过道里站着一个人，是张铭鑫。 凭林夕的眼力，能够清楚的看见张铭鑫手中拿着一张纸，那应是通往下一关的地图碎片。 林夕脸色一冷，张铭鑫竟为了抢夺地图碎片，将一个活生生的人从五楼推下来。 秦放显然也注意到了，他道：「这姓张的小子可是比祟山的那群傢伙还要可怕。」 林夕收回目光，对那脸色苍白的男生道：「没受伤吧？」 男生摇摇头，「我没事，谢谢你们。」 林夕扫了一眼左右，他们所处的位置不太妙，林夕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其他 。」 学校面积很大，参赛者也都很分散，林夕他们走了很久，也没碰到几个人。 不过遇到的这些人也算机灵，自发成团，实在觉得打不过就躲起来，拖延时间，等待与更多人汇合。 当林夕他们转到另一栋教学楼时，忽听一道惊喜的女声叫道：「师弟，这边！」 林夕觅声看去，发现是三清门的师姐李田田，她身边还聚集了几名参赛者。 「师姐。」林夕笑了笑，走上前去，「终于找到你们了，没受伤吧？」 「没事。」李田田道：「碰到你们太好了，我正准备去找魏海他们，一起吧。」魏海也是三清门弟子。 林夕自然不会拒绝，他将手里的地图碎片交给李田田，轻声道：「师姐你拿着。」 李田田拍了拍林夕的肩，笑着说：「师弟，可以啊，这么快就收集了两张。」 随着关卡越来越高，这地图碎片也越来越难打，往往解决了十多只鬼，才能掉落一张地图碎片。 李田田将地图收好，手一挥，故意用很威严的声音道：「将士们，随朕一起开疆拓土，沖呀。」 旁边的人都被逗笑了，还有几个活泼的陪着李田田演，「遵命，陛下。」 走了一会儿，队伍里有人指着一个方向道：「你们看，那边好像有人打起来了。」 「什么人这么疯。」一名身形圆润，长着娃娃脸的男生道：「是这里的鬼不够多？还是觉得剩余的时间太长？竟然浪费时间跟人打。」 有人仔细看了一眼，说道：「好像是张铭鑫他们，难道又在抢别人的地图？」 李田田则叫道：「魏海，是魏海，师弟，我们快过去。」 林夕他们赶到的时候，张家的两名年轻人正将魏海按在地上，张铭鑫则上前，想要抽走魏海手里的地图。 魏海现在的情况十分狼狈，脸上和裸露出来的地方布满伤痕，显然是经歷了一场恶战，他对张铭鑫破口大骂，却因被死死按住而无法动弹。 张铭鑫顺利抽走魏海手里的地图，他笑了一声，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面前的两名张家弟子飞了出去。 接着他觉得手中一空，回过神来时，刚到手的地图碎片就不见了。 张铭鑫一惊，勐地转过头来，当他看清来人的时候，不由怒道：「是你。」 第46页 林夕随手将地图交给身后的李田田，紧接着扫了一眼魏然身上的伤，问道：「你打的？」 对上林夕冷冷的目光，张铭鑫紧张的吞了口唾沫，但紧接着他不知想到什么，好似有了底气，他昂首道：「是我打的，你能……」 张铭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夕一脚踹飞出去。 「你！」张铭鑫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指着林夕，愤怒道：「你……你竟敢对我动手？」 他转向一旁的几名男生，「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给我揍他！」 林夕活动了一下手腕，上前一步道：「好啊，我正愁对付那些小鬼不过瘾。」 「师弟。」李田田拉住林夕，不让他过去，又扭头对张铭鑫道：「张铭鑫你可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天师协会明令玄门弟子之间不许斗殴。这场比赛，你三番两次生事，已经违反了规则，就不怕被取消参赛资格？」 张铭鑫昂首道：「我生事又怎么样，违反规则又怎么样？有本事你们去举报我呀，去呀。」 李田田没想到他竟是这种态度，不由怒道：「你！」 张铭鑫的目光扫林夕，李田田身后的十几名参赛者，冷笑一声，「一群乌合之众，真以为你们抱成一团就能赢了？我告诉你，这次请祟宴的第一名，是我。」 又看向李田田，「让开，今天我必须教训教训他。」 李田田不动，张铭鑫没了耐心，抬手祭出一张攻击型的符纸，「那就别怪我连你一起收拾。」 李田田长相甜美，在三清门却是出了名的小辣椒，听了这话，彻底怒了，「不知天高地厚，姐姐今天就让你看看，到底是谁收拾谁。」 看着冲上前的李田田，林夕攥了一下手指，他朗声笑道：「师姐，你对付那姓张的，余下这两人交给我。」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一旁参赛的少年都有些着急。 「事情要闹大了，这样真的不会被取消参赛资格吗？」 「这，不知道啊。」 「不过这张铭鑫是真过分，这短短几天，他干了多少坏事，还这么嚣张，连我都想揍他。」 这些人低声说着话，忽见不远处蹿过来几道身影。 看清那几个人的时候，魏海神色一冷，按住给他处理伤口地的少年的手，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来的好。」 有人认出新过来的那几人的身份，「他们好像与张铭鑫是一道的。」 「那……」 迟疑间，魏海已经沖了过去，余下的少年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蠢蠢欲动的神色。 有人一抹脸，深吸口气道：「违规就违规，老子真的忍他们很久了，我去了，你们随意。」 「大家现在既然是一个团队，理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去他妈的规则，姓张的都不怕，老子怕他个鬼！」 「兄弟们，沖呀！」 就这样，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在场所有人都加入了战斗，其中还夹杂着嗅到血气，亢奋赶来吃人的鬼。 痛哼声，怒骂声，鬼的惨叫声中偶尔还夹杂着惊喜的欢唿声。 「唉，我捡到一张图。」 「我看看，好像重复了。」 「那就没用了，丢了吧。」 「别丢啊，咱们重了，可不能便宜了姓张的。」 「……」 场面一时变得有些诡异。 林夕解决了那两名张家弟子，又帮了身旁被鬼缠上的少年一把，忽然，他有一瞬的晃神。 那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但那一刻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十分明显，他知道是秦放。 秦放也没有辩解的意思，他轻声道：「气氛太好，有些手痒。」 林夕失笑，秦放一看就是个闲不住的，这里每天都在战斗，难为他撑了七天一直没动手。 林夕道：「你来？」他的意思是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秦放。 这得有多大的信任，才甘愿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一只鬼。 秦放心头一热，柔声道：「不必，你来吧。若是觉得这里打的不够尽兴，等出去了，咱们再好好收拾这姓张的一顿。」 林夕点头：「好。」 张铭鑫显然没想到事情会是这般走向，这次跟着他一同参加清祟宴的张家弟子虽多，但再多也比不上其他家弟子一起联手。 没用多长时间，张铭鑫他们就落了下风。 混战间，张铭鑫挂在脖子上的东西被扯掉，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那东西一路滚到李田田脚边，她低头一看，发现是一个婴儿手掌大小的玉葫芦，上面还刻着符文。 「这是什么？」李田田好奇地弯下腰，刚刚混战的时候，她的手受伤了，手上犹带血迹。 张铭鑫的目光落在李田田流血的手上，脸色大变，他暴喝一声：「别动——」 然而已经迟了，李田田已将那玉葫芦捡了起来，手上的血也蹭在了上面。 鲜血染在瓶子上瞬间就不见了，就像是被吸收了一样，李田田惊讶的睁大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李田田话音刚落，就觉掌中的玉葫芦勐烈摇晃起来，李田田吓了一跳，玉葫芦脱手再次滚到了地上。众人只见一缕黑气从葫芦中钻了出来。 霎时悽厉惨叫伴随着森冷鬼气扑面而来，距离玉葫芦最近的几名少年身上瞬间结了一层寒霜。 第47页 林夕瞳孔一缩，是前世那只搅乱比赛的恶鬼，这东西的出现果真不是意外，而是张铭鑫带进来的。 至于张铭鑫为何带着一只恶鬼进来，答案不言而喻。 林夕脑中转着各种想法，身体已自发行动了，两张明火符甩出，那几名被冻住的弟子身体一颤，差点摔倒在地。 李田田哆嗦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对了，张铭鑫！张铭鑫人呢？」 张铭鑫以往的嚣张不在，他惨白着一张脸，准备趁乱逃走，然而刚跑两步，就被一名身高体壮的少年拉了回来。 那少年按着张铭鑫的脖子，厉喝道：「张铭鑫，你最好解释一下，为什么随身带着这种东西？你想干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张铭鑫出了一身冷汗，他不傻，知道这件事绝不能承认，便道：「刚刚那么混乱，谁……谁说这个东西就是我的？我还说这葫芦是你的呢。」 魏海道：「那青鸾碧玉葫分明就是你张家的宝器，张铭鑫，你还想抵赖？」 「我……」 说话间，被放出来的那只恶鬼已扑倒了四名少年，它仰天长啸，尖利鬼叫刺的人耳膜发疼。 李田田用双手捂住耳朵，大声道：「不好 ，它在召唤场内的恶鬼！」 张铭鑫准备逃，被那少年再次拎了回来：「不准走，你既带了它进来，就一定有降服它的法子。」 张铭鑫还想说什么，就见受到召唤，往这边涌来的鬼越来越多。 「快去呀。」押着他的那人催促道：「你想让大家陪你一起死在这里吗？」 听了这话，张铭鑫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他扭头看了一眼大发神威的恶鬼，又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最后一咬牙走上前去。 第二十四章 【24】 张铭鑫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那只恶鬼出来后，林夕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张铭鑫身上，他皱眉看了张铭鑫一会儿，又看了一眼不远处捂着脑袋、满脸痛苦之色的恶鬼，意识到什么，脸色忽地一变，「不好，快阻止他！」 魏海也注意到了，他叫道：「他在激怒那只鬼，阻止他，快！」 然而，赶在众人行动前，张铭鑫已念完了催动鬼怪狂化的咒语，他脚下踩着清风符一下滑出老远。 众人怒吼：「张铭鑫——」 张铭鑫哈哈大笑：「这可怨不得我，怪只怪你们好奇心太旺盛，非得去动那葫芦。有天师协会在，我不可能让你们活着出去。我先走了，你们就慢慢玩吧。放心，等我拿了这场比赛的第一名，我会给你们收尸的。」 跟张铭鑫一道过来的几名少年急道：「师兄，等等我们。」 那恶鬼被咒语催的狂化，一双眼睛赤红，身上杀意凛然。 林夕知道这群少年走到此处，又经歷一场战斗，已很是疲惫，对上这个东西，绝不是对手。 林夕道：「不要恋战，跑！」 同一时间，干元门。 大屏幕上，代表着参赛者的绿点忽然消失不见了，屏幕只余一片漆黑。 干元门掌门祝桐皱了下眉，「怎么回事？」 「许是设备出了意外。」祝桐身旁一名长老道：「我这就让人检查。」然而检查的结果却是设备完好。 厅内有很多送门下弟子前来参赛的长者，见显示屏一直黑着，一时都有些躁动。 祝桐皱了下眉，「徐广杰人呢？去把他叫来。」 徐广杰来的匆忙，祝桐道：「怎么回事？」 徐广杰面露凝重之色，「禀掌门，检测到赛场内有不正常的鬼气，那气息似是……丧面婆。」 「什么！」 徐广杰这话一出，厅内立刻翻了天。 「我若是没记错，这丧面婆可是逃逸了千年，就连地府鬼差都觉的棘手，几次三番让她逃了。」 「祝掌门，这些孩子们可不是那傢伙的对手。就怕他们初生牛犊不怕虎，若是硬碰硬的话……」 祝桐也知道情况危急，吩咐道：「高长老，你和徐广杰一起去，务必将那群孩子平安带出来。」 徐广杰面露难色，「掌门……」 祝桐心底涌上不祥的预感，「怎么？」 徐广杰道：「不知那丧面婆做了什么，我们的人……暂时进不去。」顿了下又道：「参赛的少年，暂时也……出不来。」 这话直接让在场的人都疯了，「这是怎么回事？祝掌门，你必须想想办法。」 「我们好好的孩子交到你们手里，可不能让他们出意外。」 祝桐起身道：「大家稍安勿躁，我在这里向你们保证，一定会将他们全都平安的带回来。老高，你随我一起来。」 「是。」 被冷落在一旁的徐广杰看了一眼漆黑的大屏幕，将手心的冷汗蹭在了裤子上。 他深唿口气，在心中祈祷，事情可一定要顺利，千万不要出现意外。 同一时间，赛场内，一栋教学楼三楼的教室里，李田田缩在墙角，一面顺着窗户往外窥探，一面道：「丧面婆？」 林夕点头，前世他曾调查过，大闹赛场的鬼，人称丧面婆。 有一名戴着眼镜的少年听到林夕和李田田的谈话，凑了过来，他同样压低声音道：「丧面婆我知道。」 李田田道：「哦？快说来听听。」 「这个丧面婆若还活着，大概有几千岁了。她具体是什么朝代的人无人知晓，只知道有一年隆冬，她的父母，丈夫，孩子一个接一个全都饿死了。她终日哭丧着脸，这丧面婆的称号渐渐就叫开了。丧面婆恨老天不公，就开始杀人。她专挑富贵人家的下手，将人杀了，然后用他们的肉去餵死去的亲人。」 第48页 躲在此处的少年渐渐被这个故事吸引，全都聚到了一起，听到这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说话的少年压低了声音道：「你们想啊，尸体怎么可能吃东西，丧面婆就只好自己边哭边……」 李田田忍不住抖了下，满脸惊悚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丧面婆她……她……」 「对，她吃人。」那少年脸色严肃道：「后来丧面婆被擒，她的家中满是尸骨，全都被处理好了，挂在地窖里。丧面婆拒捕被当场击杀，许是她生前杀了太多的人，凶性太大，死后依然为祸四方，让天师跟鬼差很是头疼。」 众人听完后，教室内陷入久久的沉默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小声道：「这丧面婆如此兇残，我们真的是她的对手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有少年道：「发生这样的意外，外面的人察觉到了没有？会不会赶来救我们？」 另一名少年颓丧道：「我刚刚试过了，干元门分发的用来保命的符纸不能用，就算点燃了，也出不去。」 「我们出不去，岂不是说明他们也进不来？那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在这里等死不成？」 「不见得。」林夕坐直身体，「你们手里的地图呢，都给我。」 此时众少年皆是慌乱的时候，见林夕神色淡定，又想到方才是他拖住丧面婆，给了众人脱身的机会，一时就像找到了主心骨。 李田田道：「林夕，你有办法？」 「或许。」 林夕并未将话说死，他接过众人递过来的地图碎片，在地上拼了起来。 「虽然出去的路被堵死了，但这里的六十四道关卡却是互通的，虽然我们离开后，上一关被堵死，下一关却有可能是生路。」 魏海眼睛一亮，「对呀，只要我们集齐地图，就能去往下一关，那丧面婆就被困在这里面了。」 这个消息让众少年很是亢奋，「那样我们就得救了。」 「太好了，林夕，你可真聪明。」 林夕将最后一块放到地上，他低声道：「还差两块。」只有集齐一张完整的地图，才能顺利进入下一关。 得知这个消息，教室里欢喜的氛围淡了下去，但他们并未绝望，相反，经过这些天的锻鍊，这群少年身上烂漫的稚气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悍利之气。 再加上方才的一场乱斗，这群少年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伤，他们的血性被激发了出来。 一名少年低声道：「只是缺了两张地图，简单，我们这就去打出来。」 林夕点点头，他将地图捲起来塞到李田田手中，「师姐，待会我拖住丧面婆，你们对付那些小鬼。记住，集齐地图后立刻去往下一关，我会很快追上你们的。」 李田田不贊同道：「不行，太危险了。师弟，这里交给我和魏海……」 鬼吼声越来越近，林夕打断李田田，「师姐，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说话间只听一道悽厉的鬼吼响起，林夕他们藏身的这间教室的窗户应声碎裂，玻璃碎片散落在地上，发出「哗」地锐响。 魏海低喝道：「他们进来了！」 林夕按下李田田的手，低声道：「师姐，你们待会出去。记住我说的话，不必等我。」说着不等众人反应，从窗户跳了出去。 几张清祟符甩出去，林夕顺利引走了丧面婆。 李田田等人又在教室内等了片刻，这才顺着窗户翻了出去，他们配合默契，没有任何犹豫地朝游荡在外的小鬼们冲去。 不知过了多久，浴血的人群中终于传来一声欢唿：「齐了！」 「太好了，去通知林夕，我们走！」 林夕远远地就看见李田田，魏海他们在打手势，秦放笑道：「动作还算快，走吧。」 林夕嗯了一声，他咬破中指，凌空绘了一道定身符，暂时将丧面婆困在原地。 李田田他们对照地图，很快找到下一关的入口。 李田田，魏海边跑边扭头往回看，还不时催促：「师弟，快点，快！」 林夕借着风行符，向李田田他们掠去。他听见那群少年相互嘱託，下一关一定要撑住，等着大家汇合了再行动。 生路近在眼前，林夕却并没有很高兴，他目送一部分参赛者的身影消失在原地，脚步渐渐停了下来。 秦放低声道：「怎么了？」 李田田也察觉到林夕速度慢了下来，忙叫道：「师弟，快点，站在那里做什么，跑起来！」 林夕眉头微锁，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唿救声，转身一看，那丧面婆不知何时能行动了。在丧面婆脚边，坐着一名瑟瑟发抖的少年。 丧面婆尖啸一声，朝那名少年扑去。少年惊叫一声，极度的紧张让他忘了所有玄门术法，只用手臂护住了脑袋。 然而预料中的痛疼并未降临，少年抬头，就见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男生拦下了丧面婆的攻击。 林夕对坐在地上，兀自发愣的少年道：「走！」 少年道：「那你……」 林夕道：「我随后就到，走！」 少年生怕自己在此处拖了林夕后腿，爬起来就朝李田田他们所在的位置跑去。 当少年到达李田田身边后，林夕丢出去一张劲风符，少年包括等在入口处的李田田和魏海等人一时不备，被狂风吹得往后退去，身影直接消失在原地。 第49页 再一晃眼，通往下一关的入口就不见了。 旁边忽然窜出一道人影，是张铭鑫。 张铭鑫直接冲到李田田他们消失的位置，暴躁的走了一圈，最后指着林夕的鼻子骂道：「你tm有病啊，我们明明可以逃出去的。你装什么大英雄，捨己为人？你自己想死，别拉着我一起。」 张铭鑫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丢，秦放却知道并非如此，林夕并不是捨己为人，打从一开始，林夕就没想过离开。 秦放虽不知林夕为何这么做，但他尊重林夕的任何决定。 看着张铭鑫气急败坏的样子，林夕笑了，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丧面婆，轻声道：「你既然带她进来，就一定有对付她的办法，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你了。」 张铭鑫怒极：「你！林夕，你可真是好样的！」 说话间，只听丧面婆厉吼一声，朝他们扑了过来。林夕身法灵活的躲到一旁，余光忽然瞥到教学楼的角落里趴着一个人。 从那人身上的衣服看，是刚刚跟张铭鑫一起离开的张家弟子。只是此时那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张铭鑫一行数人，离开的时候尚且完好，如今却只剩他一人。想到张铭鑫平日里的做派，会出现这般结果，也是正常的。 林夕厌恶地皱了下眉，扬声沖一旁狼狈逃窜的张铭鑫道：「你还磨蹭什么，难道真的想被她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林夕一面说着，一面在暗中做着准备。他心里其实一点也没打算依靠张铭鑫——若张铭鑫真的有能力，前世在赛场中，事情就不会失控到那般地步。 奔走间，忽听一道惨叫声传来，林夕转头一看，就见张铭鑫身边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名男生。 那男生同样是张家子弟，他衣衫残破，满头血污，显然是好不容易才从此处的恶鬼群中脱身。 男生死里逃生，遇到同伴，本该是十分开心的事，不想张铭鑫竟一把拉住那男生的衣领，将他丢向丧面婆。 张铭鑫这是在用同伴的性命，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 林夕神色一沉，眼底的厌恶之色更浓，他抬手，两枚裹夹着玄力的小石子飞了出去，其中一颗狠狠嵌入桑面婆的右眼。 丧面婆吃痛惨叫，将抓在手中的少年丢了出去。 丧面婆本就被张铭鑫催的狂化，现在受到攻击，越发疯狂。她用仅剩下的一只眼睛看了看周围，就见她刚刚丢出去的「猎物」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死物对丧面婆来说是没有任何吸引力的，所以她自然就盯上了向远处狂奔的张铭鑫。 张铭鑫跑着跑着，察觉到身后鬼气越来越重，回头一看，不由吓破了胆。他脸色煞白的向前狂奔，最后慌不择路，竟跑进了死路。 面前是一堵高墙，身后是步步紧逼，面目狰狞的丧面婆。 张铭鑫额上冷汗直冒，他似是想到什么，哆嗦着手指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硃砂画就的符纸。 面对着丧面婆，张铭鑫哆嗦道：「我……我警告你，不要过来啊，你要是再靠近我，我，我就……」 丧面婆没了耐心，怒吼一声，一把抓住张铭鑫拿着符纸的右手，用力一拉，直接将张铭鑫的右臂扯了下来。 「啊——」张铭鑫惨叫出声，声音悽厉混不似人声。 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的丧面婆越发疯狂，她当着张铭鑫的面，将撕扯下的手臂放到嘴边啃食起来。 这场面太刺激，再加上这鬼啃得是自己的手，张铭鑫白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远处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林夕面无表情。 秦放道：「这莫非就是世人常说的报应？」 「算是吧。」林夕在心里应了一句，随后沖大快朵颐的丧面婆道：「喂！」 第二十五章 【25】 丧面婆转过身，仅剩下的一只眼睛准确的捕捉到林夕所在的位置。她鼻子动了动，然后将手里被啃得血肉模煳的胳膊一扔，朝林夕所在的方向飘了过来。 林夕双臂自然垂落在身侧，视线落在丧面婆身上，却在心中低唤了一声秦放。 秦放：「嗯？」 「你信我吗？」 「自然。」 林夕道：「那好，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手。」 这场乱剧走到现在，聪慧如秦放，心中已多少猜到了一些东西，但还不甚确定，他轻声道：「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保护好自己。」 林夕没想到秦放会这样说，先是一怔，随后笑起来：「好，我答应你。」 重生回到十七岁，林夕的实力虽比不上前世那般强横，但多年来积攒的经验还在。尤其是对付丧面婆这件事上，他颇有经验。 没有人知道，曾经那个不可一世，冷情冷面的林掌门，会被一个年少时的噩梦困锁多年。多少次午夜梦回，林夕都会回到这里。 与丧面婆搏杀的每一个细节，林夕都记得清楚，当然记得更为深刻的是，林业与陈佳婉为了林亦的前程，毫不犹豫捨弃他。 直到这时，他还记得林业，陈佳婉二人转身决绝离开的背影。 林夕闭上双眼，将纷乱的思绪从脑海中捨去，当他再睁开眼睛时，那些软弱悉数被隐藏起来，他又变成了前世那个无坚不摧的林掌门。 第50页 今日，他要亲手斩除自己的心魔，与过往一刀两断。 ——*—— 另一边，李田田终于在众人的安抚下冷静下来。进入下一关，上一关的路就被堵死了，他们只能一直往前走。 李田田看了一眼身后，那里空无一物，她深吸口气道：「师弟还在里面，我们必须尽快从这里通关，将这里的情况汇报给干元门和天师协会。」 一想到还有同伴被困，且生死不明，这群少年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赛场内不刻意关注，很难察觉时间流逝，这群少年只知道不停的降服出现在眼前的鬼怪，然后收集地图。 到了最后，赛场内出现了一番奇景。本是这里的鬼怪追着参赛者跑，现在却完全反过来。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许是过了一天，两天，又或者是更久，当这群少年通过最后一道关卡，集体出现在干元门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群参赛的少年不眠不休苦战这么久，撑着走了两步，就集体瘫倒在地。 这可把早已得到消息，等候在此处的各门派负责人吓坏了。他们纷纷上前，场面一时变得十分混乱。 等候在一旁的医护人员只好上前抢人，「先生，麻烦你让一让。」 「女士，请你松手，你要把他勒死了。」 「来，帮个忙，把他抬到担架上。」 李田田因为太拼，早已陷入昏迷，魏海则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抓住一名医护人员的袖子，断断续续道：「赛场内……还有人……」 出现在这里的医护人员也都是玄门中人，那人听了魏海的话，脸色一变，让旁边的人将魏海台上担架，起身汇报去了。 厅内乱作一团，没有人注意到徐广杰疾步走来。徐广杰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片刻，没有发现张铭鑫的身影，额角不由滑下一滴冷汗，脸色变得煞白。 在外面的人准备营救计划的时候，第五十一关赛场内，林夕缓缓睁开了双眼。 凭他现在的能力，虽有技巧和法子，对付丧面婆还是有些勉强，但最终他还是赢了。秦放也果真遵守承诺，没有出手。 林夕动了动，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人的怀里。抱着他的人身上虽冰冷，拥着他的动作却小心翼翼，十分温柔，好像生怕弄疼了他似的。 林夕抬眸，秦放英俊的面孔出现在视线中，秦放道：「你昏睡了一天一夜，感觉怎么样？」 「我……」林夕说出一个字，声音嘶哑无比，他皱了下眉，偏头咳嗽起来。 秦放从一旁拿出几枚水果，挤了汁水餵林夕。一连挤了几个，林夕才摇摇头，表示够了。 林夕轻唿口气，问道：「丧面婆，死了吗？」 「死了。」 见林夕清醒过来，秦放紧张的心也放松下来，他扬起一边眉毛，夸张道：「林哥，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帅。越级挑战，还能击杀对手，酷。」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 林夕很轻的笑了一下，他低声道：「谢谢。」 秦放知道林夕在谢什么，不由放柔了声音，「我知道就算我不出手，你也一定可以。」 在秦放心里，林夕从来都不是需要保护的弱者。 林夕撑着手臂坐起身，发现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横七竖八躺着几名少年，包括张铭鑫在内。 是张家的弟子。 注意到林夕的目光，秦放道：「我给他们止了血，至于能不能撑下去就看他们自己了。」 林夕点点头，问：「几点了？」 「凌晨两点钟。」秦放看了眼周围，「天师协会和干元门的人还没来。啧，区区一个丧面婆就把他们难住了，这届天师不太行啊。」 秦放说完眼睛一亮，他低声道：「有了，我看不如趁此机会带领祟山的众鬼杀上门，将他们收做下属算了。」 秦放越说眼睛越不像样子，「待我整合了玄门和游荡在外的小鬼，说不定就有了与地府一战的实力，到时把阎王赶下台，鬼界之主可不就是我了。」 听了这话，林夕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前世秦放实力强到可以横扫玄门，纵是林夕也不是对手，但秦放并没有与玄门为敌，相反，他还约束在人间游荡的小鬼，不让他们伤害无辜的人。 林夕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秦放是为了他才如此。 秦放虽为鬼，思维模式却更接近人类。林夕想，许是因为他常年混迹在人群中的缘故。 林夕低声道：「干元门此番聚集了很多颇有威望的天师，区区一只丧面婆自然难不倒他们。他们进不来，应是有人在外面动了手脚。」 秦放回想了一下，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徐广杰？」 丧面婆是张铭鑫带进来的，此事与张家脱不了干系。 徐广杰又与张家走的颇近，最为重要的是，徐广杰是这次赛场安全的负责人，他想要动手脚简直轻而易举。 前世的时候没人知道丧面婆是张铭鑫带进去的，此事虽有人觉得蹊跷，却苦无证据，只好不了了之。 林夕眸底闪过一抹冷色，低声道：「大概率是他。」 秦放见林夕脸色苍白，拿了一个青苹果递过去，「我尝过了，甜的，你要不要吃一个？」 林夕摇摇头，疲惫道：「我休息一会儿。」 秦放立刻将苹果一丢，说道：「靠在我身上吧。」说着动作温柔的揽过林夕的肩，让他躺在自己怀里。 第51页 周围静寂无声，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看到哪里有人，快！」 「医生呢？快过来。」 「担架、担架！」 声音由远及近，好像来了很多人。秦放笑道：「终于来了，这效率可真慢。」 秦放捡起身旁地上的苹果，准备制造点声音提醒那群人这边有人，他刚抬起手就被林夕阻止了。 林夕的声音压得很低：「别让他们发现我。」 秦放动作一顿，低头看向林夕，林夕却垂眸避开了他的目光。 从学校离开时起，林夕的情绪就一直很奇怪，秦放心中转着很多想法，最终体贴的没有问为什么，他道：「我带你离开这里。」 不想林夕同样拒绝了这个提议，林夕指着远处倾颓的钢筋石块，「我们到那里去。」 与丧面婆的一场战斗，这所废弃学校的教学楼近乎全数坍塌，此时触目所及，皆是废墟，现场可以说十分惨烈。 秦放依言将林夕带到石块后躲藏起来。 林夕背靠在冷硬的石块上，面无表情。他知道自己这般做法在秦放看来一定很奇怪，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他无法理清萦绕心底的复杂感情到底是什么，是依然对林家人心怀期待？还是等待最后的宣判，好让自己彻底死心？ 远处那些人的声音尽数传入林夕耳中。 「乖乖，这什么情况，也太惨烈了，那些孩子还活着吗？」 「还活着。」 「那就好。」领头的男人说道：「一组二组四处看看，别让丧面婆跑了。另外清点一下人数，看看是不是齐了。」 片刻后，一人说道：「报告，还差一名三清门的弟子，名叫林夕。」 男人点点头，立刻吩咐道：「二组、三组你们分别到那边看看，四组跟我在附近搜查。」 汇报的人看了一眼眼前的废墟，脸上显出凝重的神色，「长老，这丧面婆可不好对付，而且我还听说那东西吃人，只怕……」 「别说了，早一点将人找到，就多一分存活的机率，快去。」 「是。」 他们的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一阵骚乱的声音。 是那几名少年的家属和师友，掌门人张至山也来了，他看着躺在担架上少了一条右臂的张铭鑫，脸色铁青，一语不发。 因为这些人的涌入，现场变得很混乱。 男人皱眉道：「怎么回事？谁把他们带进来的？快把他们带出去。」 可这些人现在心里担心的不行，都哪里肯走。 林夕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远处的人群，哪里聚集了很多人，却独独没有他期盼的身影出现。 林夕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果真是他妄想了。这一次，林亦没有陷在这里，他们怎么可能会来。 林夕垂眸看向自己满是血污的手，林亦人生中的这一道坎算是顺利过去了，他不会如上一世般，后半生体弱多病。 林家的养育之恩，他算是还了。 林夕想，就这样吧，让他们以为他死了，他就此脱离林家，脱离三清门，以一个全新的身份活着。 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秦放注意到林夕脸上悲戚的神色，心疼的搂紧了他，林夕抬头看向秦放，正准备说话，忽听远处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陈木。」 林夕浑身一震，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林业的声音。 他怎么会来？ 感觉到林夕的僵硬，秦放也是一顿。 只听那领头的男子——也就是陈木惊讶道：「林长老，嫂子，你们怎么也来了？」 「陈叔。」说话的是林亦，他的声音里满是紧张和担忧，「找到我弟弟了吗？」 陈木不解：「你弟弟？」 「林夕就是我弟弟。」林亦急道：「他还困在这里，你们找到他了吗？」 陈木道：「还没有，不过你们不要担心，只要他还在这里，我们就一定能找到。」 林业道：「丧面婆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好好的孩子来到此处却要经歷这么兇险的事。我希望你们干元门能给我一个交待。」 陈木面上有些尴尬，但并未推卸责任：「林长老放心，此次确实是我干元门的失误，我们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覆。」 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找到了，人在这里。」 在场众人精神为之一震，林业道：「佳婉，快，推我过去。」 林亦拦住他们：「爸，妈，那路不好走，我过去就行，你们等我。」说完快速跑了过去。 林夕满怀激动的上前，待看清废墟下的情况后，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见林亦沉默，陈佳婉的一颗心不由提了起来，她叫道：「小夕怎么样了？林亦，你怎么了，说话呀。」 林业原本期待的脸色也变得严肃，他道：「林亦，你妈胆子小，不要吓她。」他嘴上这么说，眼底也不可避免的浮上了一层紧张之色。 林亦转身，眼底已覆上了一层泪光，他颤抖着嘴唇道：「妈，小夕他，他……」 旁边的人已经将废墟里的东西翻了出来，是一条血肉模煳的手臂。 见状，陈佳婉身体勐地一晃，差点倒在地上，还是旁边的人及时扶了一把。 第52页 「医生，快来，这里有人晕倒了。」 「我……没事。」陈佳婉虚弱的睁开眼睛，紧紧握住了丈夫的手。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她的眼泪已流了满脸。 「只是一条手臂，什么也说明不了，而且这条手臂也不一定是小夕的，别慌。」 林业反握住妻子的手，神色还算镇定，但若仔细听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话音中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颤抖。 忽有一人说道：「我想起来了，刚刚有一名男生少了一条右臂，你们看看，那条胳膊是不是右手？」 林亦忙连忙看了一眼，随后松了口气：「是的，爸，妈，不是小夕。」 一名医生上前接过那条血肉模煳的手臂，叫道：「我去，这条手臂被啃过，那玩意儿还吃人？」 恰在此时，被陈木派出去寻人的几个小组回来了，他们纷纷摇头，表示没有发现。 ——自然不可能有发现，方才其中一名工作人员搜查到林夕他们藏身的地方时候，被秦放用鬼力影响，直接转个方向回来了。 「啧啧，那丧面婆牙口还挺利，这条胳膊是不能用了。」那医生自顾自说个不停，原本有些轻松的氛围变得凝重起来。 正如这名医生所说，丧面婆是吃人的，到现在都没有发现林夕的身影，是不是说明…… 周围陷入一片沉默中，陈佳婉快步上前对陈木道：「陈长老，拜託你们再找找，再找找，小夕一定还活着，他才十七岁，他……」陈佳婉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陈木心下不忍，低声道：「其他关卡我们也派了人去，或许林夕在……」正说着，他的手机响了。 陈木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接完电话后眉头锁的更紧了。他面前陈佳婉，低声道：「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素来文静端庄的陈佳婉忽然痛哭出声，她没有撒泼痛骂，只是不停流泪，但越是这样，更加让人心中不忍。 脚下地面忽然开始震颤，陈木抬头看了一眼，皱眉道：「不好，这里要崩塌了。」 干元门设计的这六十四道比赛关卡，每一个场景都是藉助玄门术法制造出的虚幻景象。 时间一到，一切都将崩塌、毁灭，留存在此处的鬼怪，将通过特殊的通道回收，至于人—— 干元门的人就没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意外，制作比赛场景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这一点。连他们都不清楚，这些场景一旦消失，还留在这里的人会是怎样的下场。 陈木道：「大家快走。」 方才已经离开了一批人，剩下的也都在陈木的组织下有序撤离，唯有林业一家三口站在原地不肯离开。 陈木道：「林长老，你们这是？」 林业道：「其他地方既然没有，小夕就一定还在这里，你们先走，我们留下来继续找。」 陈木为难道：「林长老，我们的人已经把此处翻遍了，就连废墟下面都探查过了，确实没人在啊。」 陈木见劝不动，直接召了几个人过来，「你们把林夫人还有这孩子送出去，我带着林长老随后就到。」 「是。」 旁边的人立刻上前将陈佳婉和林亦架住了，陈木则握住轮椅的把手。 「你，我不走。」 「你们放开我妈，不要逼我跟你们动手。」 陈佳婉，林亦紧紧抓着轮椅不愿意松手，那些人一时竟无法将二人带离，场面一时变得有些混乱。 林夕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若是没有前世经歷，他只怕会十分动容，但一想到前世种种，原本起了些微波澜的内心就变得更为麻木。 他漠然的想，何必呢，这般做戏给谁看？前世的时候，得知他身死，竟连一场葬礼都不屑办。还是说，他的利用价值还没有发挥，不想这么多年的精力白费？ 林夕不愿再想下去，只觉深深的厌倦与疲惫，他合上双眼，对秦放道：「我们走吧。」 「好。」秦放应了一声，正准备带着林夕离开，就在这时，忽听一道沉闷的声响自身后传来。 秦放回身看了一眼，就见林业从轮椅上摔了下来，那一刻秦放的眼底闪过一抹诧异的神色，动作也停了下来。 林亦见此，惊叫道：「爸！」 陈佳婉也叫着丈夫的名字，陈木更是连声道：「哎呀林长老，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林业拒绝了陈木的搀扶，陈木道：「林长老，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可现在这里马上就要崩毁了，你冷静点……」 林业低吼道：「你让我怎么冷静，那是我儿子！」 第二十六章 【26】 ——「那是我儿子！」 林夕浑身剧震，他猝然回头，就见林业趴在地上，正用双臂支撑着身体往废墟挪去。 数年前，林业的双腿在一次除鬼行动中被废，此后不得不依靠轮椅代步。就是那个时候，林业也一直都是冷静自持的，何曾像现在这般狼狈过。 林夕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攥紧了，若只是做戏，何须做到如此地步？ 毫无预兆的，林夕的脑海中忽然跳出一些零散的画面。 那是一处满是废墟的游乐场，林夕并不陌生，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会回到那里——那是请祟宴的最后一道关卡。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场景中上演的故事却完全不同。 第53页 林业一家三口半跪在地上，正徒手搬开地上的废墟，他们满面泪痕，惶急的唿喊着他的名字，双手早已是血污一片，可没有人在乎，他们只不停的翻找，翻找。 这是……什么？ 是他的记忆吗？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又一个场景浮现在脑海，只见一群人围上来想要拉开林业他们拉开，林业怒吼道：「你们让我怎么冷静，那是我儿子！」 一时间，这莫名浮现在脑海中的画面与林夕记忆中林业，陈佳婉他们冷酷转身的画面相互交织，林夕只觉头疼欲裂，一时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 林夕的五指狠狠嵌入发中，不过片刻，已出了一身冷汗。 察觉到林夕在发抖，秦放脸色微变，他关切道：「林夕，林夕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我……」林夕觉得头疼的似要炸开一般，长腿不小心踢到身旁的碎石，石块滚落，发出细微的声响。 此刻整个场景都在震颤，这声极微弱的声音本不该被人捕捉到，但林业第一时间看了过去，「小夕,是不是你。你听到了就回应爸爸一声，我们来接你回家了。」 林业的声音嘶哑，带着哽咽与不可抑制的颤抖，等林夕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快过思维做出了反应。 看见林夕从废墟后现身的剎那，陈佳婉一下捂住了嘴巴，泪如雨下。她叫了一声林夕的名字，踩着满地废墟朝林夕奔去。 林夕不知何时，也已是泪流满面。 当陈佳婉扑过来抱紧他的时候，林夕哑声道：「妈，您慢点，也不怕摔了。」 陈佳婉摇摇头，「妈没事，走，去看看你爸。」 事情到了这一步，林夕心绪虽有些乱，但也不再退缩，他跟着陈佳婉朝林业所在的方向走去。 林业的情绪一直都是内敛的，此时他却沖林夕张开手臂。 林夕抿了下唇，给了林业一个紧紧的拥抱，他低声道：「爸，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就好。」林业捧住林夕的脸，「快，让爸看看，伤的重不重，疼不疼？」 林夕深深望进林业的双眼中，只看见慢慢的关切与失而復得的欢喜——那是一个父亲，对孩子深深的爱。 林夕摇摇头：「我没事。」 林亦则轻轻捶了林夕一拳，他眼眶通红，教训道：「你这个臭小子，真是把我们吓坏了，下次可不许再乱来了。」 陈木也是大大松了口气，他的脸上浮现出笑容：「这下好了，孩子没事，林长老，这里真的撑不下去了，咱们快走吧。」 林业点点头，陈佳婉则握住了林夕的手，离开的时候，林夕回头看了一眼，就见秦放在暗处沖他比了一个安心的手势，林夕这才放心离开。 目送林夕他们离开后，秦放踩着满地碎石走了两步。 林夕对林家的态度变化实在奇怪，这其中到底有何隐情？ 这个疑惑只在秦放心中逗留了一小会儿，他对林夕过往的事虽然好奇，但并没有折磨自己的意思。反正他与林夕的后半辈子很长，他可以等林夕跟他说的那一天。 不管怎样，这件事算是平安渡过了，而且看林夕刚刚的样子，好像有些开心，身上的活气也比平时更多了些。 秦放拿出手机，喃喃自语道：「好事，提前定个地方好好庆祝一下。」 ——*—— 「我不走，我弟弟还在这里。」 「小夕，小夕，你听到妈妈的声音了吗？」 「你们让我怎么冷静，那是我儿子！」 「长老，这里马上就要崩塌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没办法了，把他们打晕了打回去吧。等他们醒了，一切责任由我承担。」 林夕勐地睁开双眼，触目所及一片雪白。 这里是天师协会名下的医院，专门给受鬼力侵袭的天师治病疗伤。昨天林夕回来后，就被送到了这里。 这里是单人病房，房间里静悄悄的，林夕转过头，就见林亦蜷缩着大长腿躺在一旁陪护的小床上，看起来颇有些可怜兮兮的。 林夕看着沉睡的林亦，思绪渐渐飘远了。方才梦中的场景他记得清楚，不，与其说那是梦，不如说是记忆更为准确——被深埋在他心底最深处、最真实的记忆。 林夕会相信这段记忆是真实的，并非是他欺骗自己，安慰自己，他会这样认为，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一段记忆哪怕再重要，再不想忘记，时间久了，那段记忆都会褪色，或多或少的都会被淡忘。 可林夕原本的那段记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只要想起来，那时林业，陈佳婉的表情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哪怕是最微末的细节，也如同发生在昨日一般鲜明，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前世林夕被心底的怨与恨蒙蔽了双眼，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当然，他做梦也不会想到，竟有人会对他的记忆动手脚。 前世林夕被困角落，众人遍寻不到，林业，陈佳婉他们并未捨弃他，最后是干元门的人趁他们不备将他们打晕了带出去。 就连林夕都没有想到，场景崩塌后，他没有死，而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醒来。只是醒来后，他的记忆已经被篡改了。 林夕重活一世，在昨天前，他一直坚信那段虚假的记忆是真的，这说明那段假记忆是深深刻在他灵魂上的。这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第54页 林夕心底疑惑极了，他实在想不出什么人会这般无聊。 是的，无聊。如此花费心思篡改他的记忆，后续却什么都没做，这是为什么？ 林夕第一个怀疑的人是张铭鑫，毕竟他有徐广杰做帮手，徐广杰是赛场安全的负责人。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就连这场比赛的设计者都不知道场景崩毁后，留在里面的人会怎么样，徐广杰又怎能找到昏迷的他？ 还有张铭鑫，张铭鑫这么恨他，若他昏迷中真的落入张铭鑫之手，只怕早就被大卸八块，拉去餵狗了。 百思无果，林亦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你醒了，渴不渴，饿不饿？你等等啊，我去给你拿吃的。」 林夕还没来得及答话，林亦已风风火火地蹿了出去。林亦去的快，回来的也快，看着摆在面前的满满当当的食物，林夕抽了下嘴角，「哥，你是想把我撑死吗？」 「放心，吃的完。」林亦拉了个板凳在床前坐下，一边给林夕递勺子，一边说：「我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现在就是给我一头牛，我也吃的下去。」 林夕捏着勺子，沉默片刻，低声道：「爸跟妈呢？」 「知道清祟宴出了意外，他们好几天没合眼了，我让他们休息去了。快，吃饭吧。」 林夕用勺子搅拌碗里的粥，却迟迟没喝，林亦看他一眼：「怎么了？不合胃口？」 林夕摇摇头，说道：「哥，你……不怪我？」他说的是偷了林亦的报名表，还把他困在宾馆的事。 林亦笑道：「我还不知道你，打小就爱闹。你啊，小孩子心性，好奇嘛，我都知道。这次还好我们坚持没走，如果我们走了，你还在里面，可不得后悔一辈子。」 听了这话，林夕手下一颤，差点把粥碗打翻，多亏林亦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 林亦关切道：「怎么了？胳膊疼？」 「不，没有。」林夕有些仓皇的避开林亦的注视，他忽然想起前世，满脸苍白的林亦拉着他的手痛哭流涕，跟他说对不起。 直到这时林夕才明白，林亦并不是再为抛弃他的事道歉，林亦是在悔恨，悔恨他们当时没有坚持，若他们再坚持一下，翻找的再认真一点，就可以带林夕一起回家了。 林夕眼眶发红，忍不住咬紧嘴唇，他随手抹了一把眼睛，哑声道：「哥，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林亦显然是饿坏了，在自家人面前也不在乎形象，一面狼吞虎咽吃着包子，一面含煳道：「你问。」 林夕道：「如果你们这次没有找到我呢？会给我准备……葬礼吗？」 「什么葬礼，不吉利。」林业空出一只手在林夕额上拍了一下，「找不到你，我们就一直找，一直找，直到找到为止。」 林夕终于彻底忍不住了，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难怪前世他失踪后，林家静悄悄的，连一场葬礼都不给他准备。 他是有多蠢，前世竟那般伤他们的心。 一见林夕落泪，林亦就慌了，他放下筷子胡乱抹了把嘴：「怎么了？怎么还哭了？身上疼吗？我去叫医生。」 林夕摇摇头，他一把拉住林亦的衣摆，低声说：「对不起，哥。」 「啊？」林亦先是一怔，随后道：「嗨，我不都说了不怪你，这怎么还哭鼻子了。快擦擦，别被妈看见了，要不她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正说着，病房的门被推开了，陈佳婉跟林业出现在门外，看清屋内的情况后，脾气素来温婉的陈佳婉怒道：「林亦，你又欺负你弟弟了是不是？」 林亦大叫：「妈，我没有，我冤枉。」 林亦小时候顽劣的很，林夕刚到林家的时候没少被他捉弄，也因此林亦没少挨陈佳婉教训。 现在，十八岁的林亦还是逃不脱母亲大人的毒打，他满屋子乱窜，委屈的不得了。 「小夕，你快帮哥说句话啊。」林亦大叫。 看着活力十足的亲人们，林夕心里涌起极大的庆幸，他忍不住笑起来。 林亦崩溃道：「林夕，你还笑！」 病房外，秦放提着水果站在门口，听着屋内的欢声笑语，他放下欲敲门的手，牵了下唇角。 恰好一名护士经过，秦放拦住那名护士，笑道：「护士姐姐，麻烦你件事。」 第二十七章 【27】 病房里，误会已经解除，陈佳婉和林业坐在床边，林亦则站在他们身后。 林业神色冷峻道：「李田田，魏海他们伤势有些重，暂时还不能走动，这件事天师协会已经在调查了，放心，不会让你们白受这委屈。」 林夕点点头，这样他就放心了。 又坐了一会儿，陈佳婉道：「好了，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聊，小夕，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在隔壁，有什么事说一声就行。」 天师协会下的医院设计还是很人性化的，专门设置了家属居住区，只是有些人不放心，还是想在病房亲自陪护。 林夕道：「好，哥，你也去休息吧，在这里躺着不舒服。我没事的。」 正说着，房门就被敲响了。 一名护士提着水果进来：「林夕，有人托我将这东西转交给你。我放在这里了。」 林夕道了谢，问道：「那人有留下姓名吗？」他在医院的事，除了他爸妈跟哥哥，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 第55页 护士道：「没有，他只说是你的同学。」 同学？ 是秦放！ 林夕暗道一声糟糕，他沉浸在往事中，不小心把秦放给忘了。 林夕掀开被子和枕头，四处摸索。陈佳婉道：「小夕，你找什么？」 「手机。」林夕说完有些懊恼，进入赛场的时候，他把手机交出去了。 林亦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递到林夕面前，「给，你的手机我给你拿回来了。」 林夕道：「谢谢……哥。」 林夕虽知道前世是一场误会，但这么多年的刻意疏远让他与他们生疏了不少，这隔阂不是那么容易解除的，不过他在努力调整。 送林业，陈佳婉他们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林夕一个人，他打开手机，给秦放发了一条微信。 [夕:你在哪里？] 秦放几乎是秒回的信息。 狂放：[图片] 秦放发的是一张自拍照。林夕点开图片，就见秦放身上穿着浴衣，应是刚刚洗完澡，头髮还往下滴着水。 照片上，秦放把头髮捋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这样他精緻立体的五官更加清晰的显露出来。 再往下，是修长的颈项，微微敞开的领口下露出肌肉紧实的胸肌，真是又欲又帅气。 林夕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手机再次震动，他才红着脸将图片保存下来。 [狂放：刚洗了个澡，你现在怎么样？] [夕：方便通话吗？] 林夕的消息刚发出去，视频通话就跳了出来。 林夕点了接受，就见秦放身后的背景是一张大床，室内摆设简单却精緻，很明显是一家高档酒店。 林夕道：「你在酒店？」 秦放嗯了一声，他转换了摄像头，带着林夕参观了一下房间，然后才切回来，「我给你带的水果吃了吗？我买的时候尝了一下，特别甜。」 提起这个，林夕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脸色严肃道：「你胆子也太大了，这里你也敢来，就不怕被发现？」 林夕现在待的医院属于天师协会管辖，院里收容的多是天师，就连那些医生、护士，有些也都是能分辨鬼怪的。 秦放唇角带笑，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没事，你看我跟你去了干元门，那么多天师在场，不也没人识破我的身份，一个小小的医院不能把我怎么样。」 说起这个，林夕确实十分疑惑，但眼下他关心的是秦放这种看轻天师的态度。 虽然前世秦放一直活的潇洒肆意，地府和玄门的人不能把他怎么样，但天外有天，谁也不敢保证日后他碰不到棘手的对手。 林夕是万万不想再看到秦放出事的，他严肃道：「别笑，我跟你说正经的，下次这种冒险的事不许再做了，听到没有。」 看着林夕一脸严肃的说着关心的话，秦放觉得心底像是被小猫轻轻挠了一爪子，痒的厉害。他唇边笑意不减，点头道：「好，听你的。」 林夕刚想再说些什么，忽见屏幕上秦放的脸急速放大，几乎贴到手机上了。虽然知道人不在面前，林夕还是忍不住往后仰了一下，「你做什么？」 秦放双眼紧紧盯着屏幕，说道：「你看你，在干元门待了那么久都饿瘦了。」 林夕啼笑皆非，「你刚刚表情这么严肃，我还以为是发生什么大事了，你……」 「这就是大事。」秦放表情认真的就好像在商讨什么重要事宜，「必须好好补一补，林夕，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店，一会儿我去接你，咱们出去吃。」 林夕不贊同的看着秦放，「刚刚还说不冒险，这么快就忘了？」 秦放抬起一只手，「好好好，林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顿了下，他放柔了声音，含着笑：「在林哥有下一步指示前，我就在这酒店扎根了，保证哪也不去。」说着他还发了一个位置共享，这分明是要林夕监督的意思了。 林夕撑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林夕道：「我晚上去找你，到时候咱们一起吃饭。」 秦放道：「好，你先睡一会儿吧，晚上我等你来找我。」 挂掉手机，林夕靠在枕头上，回想着刚才跟秦放的对话，总觉得这趟清祟宴之行，他与秦放之间的关系亲密了不少，相处也越发自然了。 秦放处处依着他，顺着他，他也处处挂心秦放，简直就像是陷入热恋的……小情侣。 林夕被这个想法惊到了，但很快又觉得事实就是如此。在赛场里，秦放看他的眼神完全是不加掩饰的。 他知道，他喜欢他。 林夕虽活了两世，但并没有真正的谈过一场恋爱，前世虽对秦放动心，却因顾虑良多不敢轻易放下戒心。 这一世事情如他所希望的那般发展，林夕这才知道，原来当他坦然承认秦放对他的喜欢，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竟是这般感觉。 心里像是吃了蜜一般甜，林夕用手指贴了一下脸颊，滚烫。 虽然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林夕还是做贼心虚地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不让人看见他翘起的嘴唇。 * 另一边，秦放刚把手机放下，就见另一条视频邀请跳了出来，是阿丑。 秦放点了接受，频幕中立刻出现一张喜庆、可爱的小丑的脸。 第56页 阿丑瞪大眼睛看着手机，嘴里叫道：「老大，呜呜呜，终于联繫上你了，我还以为你被鬼差抓走下油锅了，吓死我了。」 「下油锅？我可真是谢谢你。」秦放拧开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道：「知道我可能下油锅，你怎么不去救我？不仗义啊。」 阿丑委屈的对手指：「老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微末道行连地府看门的都打不过，去了还不是送菜。」 秦放道：「所以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人炸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一直盼着我被人宰了，好取而代之？亏我这么多年对你这么好，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阿丑睁大眼睛，疯狂摆手：「老大，我没有，我没有啊。」 「行了。」秦放笑道：「看你这傻乎乎的样，我不是给你留了讯息说最近有事不方便联繫，没看见？」 「看见了。」阿丑可怜兮兮道，「可还是忍不住担心。」 秦放心下微暖：「我没事，你那边怎么样？」 阿丑道：「正想跟你说，老大，三清门掌门识破我的身份了，他说想见你，现在正在等答覆中。」 秦放轻笑一声：「还是有些真本事的，不愧是三清门的掌门，倒是没叫我失望。」 见秦放这态度，阿丑心下安定了，他问：「老大，你什么时候回来。不仅三清门，地府那边也来人，正等回復呢。」 祟山一直是仙门和地府的心腹大患，秦放如今占了这个地方，被双方盯上是自然的事情。 「再等等。」秦放道：「我最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让锦伊他们暂且压着，等我回去处理。」 做鬼做到如秦放这般嚣张的，放眼天下只怕也找不到几个了。 阿丑跟在秦放身边多年，倒也不见吃惊，只问秦放要做什么要紧的事，竟然比见玄门和地府的人还重要。 秦放双眸一弯，满脸甜蜜道：「陪男朋友。」 阿丑睁大眼睛：「啊，男……男朋友？那嫂子怎么办？」他很快反应过来，「是哦，嫂子也可以是男人，不对，既是男人，我是不是该叫哥夫啊。」 秦放心情甚好：「一个称唿而已，不重要，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 晚七点，病房内。 林夕一家四口围坐在由凳子拼凑出来的「小桌」前用晚饭。 食物都是林亦从医院食堂里打来的。虽是简餐，味道也一般，但一家人在一起，有说有笑，气氛格外温馨。 林夕已经很久没有好好陪同家人一起吃饭了，如今误会解除，心境变了，他每一口都吃的格外郑重珍惜。 陈佳婉夹了一根鸡腿到林夕面前的碗里，「别光顾着喝粥，你看你瘦了这么多，得好好补补。」 林夕嗯了一声，「妈，你也吃。」 陈佳婉笑道：「等你出院了，回去妈给你好好补补，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 秦放也说过同样的话，但两人给林夕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陈佳婉是亲情，让他心里发暖，秦放却让他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林夕点头：「好。」 「哎，妈，还有我呢。」林亦将碗递到陈佳婉面前，「我也要吃鸡腿。」 两个儿子都陪在身侧，陈佳婉脸上满是笑容，她夹了一只鸡腿放到林亦碗里，「好，给你鸡腿。」 「谢谢妈。」林亦喜笑颜开，刚夹起鸡腿准备吃，就听外面传来一声满带着惊惶的怒吼声，「我的胳膊，我的胳膊，啊啊啊啊，你们不要给我解释，你们这群废物，都给我滚，给我滚——」 是张铭鑫的声音。 饭桌前安静了片刻，林亦冷哼一声，满脸厌恶道：「是张家那小子？怎么还没把他关起来。」 张铭鑫将丧面婆带进赛场的事，天师协会的人已经知道了。 林夕神色淡淡：「应是伤势太重，等好一点，天师协会的人会处理的。」 林业道：「张铭鑫的帮凶徐广杰今日午后出逃，已经被控制住了。张铭鑫做出这等事，处罚他也是迟早的事。」 林亦道：「爸，丧面婆逃了多年，靠张铭鑫那微末道行不可能抓住她，还有那青鸾碧玉葫，这件事张展鹏肯定脱不了干系。想他堂堂一派掌门，竟然做出这等事，简直可恶！」 林夕低头喝粥，忽见林业将一碗没动的鸡蛋羹端到他面前。 林业道：「张家做出这种事，一定会受到惩罚。小夕，尝尝这个，一会儿就放凉了。」 林夕抿了下唇，「谢谢爸。」 吃完饭，林夕说想去看看李田田，魏海他们，林业点点头：「他们在三楼301,304，307号病房，你去看看他们也好。」 陈佳婉收拾桌上的饭盒，「林亦，你陪小夕一起去看吧，这里我来收拾。」 林亦点头：「好的，妈。」 林夕跟林亦出了房间，在经过214号病房的时候，忽听房间里爆发出一声怒吼： 「我不吃，滚出去！」 是张铭鑫的声音。 林夕与林亦对视一眼，原来他住在这间病房。 房间内安静了几秒，张铭鑫的声音忽然大起来，「都说了不吃，不吃，你听不懂人话吗？滚，滚啊。」 护士的惊唿声伴随着瓷器砸落在地声音传了出来，林夕，林亦兄弟二人本欲离开的脚步同时一停。 接着房门被打开，张铭鑫狠狠推着给他送餐的护士，「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第57页 那小护士胸前挂着实习生的牌子，看年纪不到二十岁，身形纤瘦。 她哪里是正在气头上的张铭鑫的对手，被推的连连后退。若非林亦及时上前扶了一把，小姑娘估计就摔在地上了。 因为林夕和李田田他们，林亦早就对张铭鑫厌恶透顶，如今见他对一个小姑娘这般大吼大叫，口出恶言，心里越发不待见他。 林亦冷笑一声：「张大少爷，真是好大的脾气。」 张铭鑫没想到门外有人，当他看见林亦身侧的林夕时，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 张铭鑫身体往右侧了一下，似是想要将身体上的残缺隐藏起来，那动作是极其细微的，林夕并未察觉到。 或许林夕注意到了，但他并未在意，只淡淡瞥了张铭鑫一眼，对林亦道：「哥，我们走吧。」 张铭鑫似是被林夕漠然的态度刺激到了，脸色先是一白，随后变得狰狞，他大喊一声：「林夕，你给我站住！」 林夕只做没听见，张铭鑫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林夕伤势未愈，身上很多地方都缠着纱布，现在在林亦眼中他这个弟弟就是瓷娃娃，需要小心爱护。 见张铭鑫拉扯林夕，林亦立刻就怒了，上前道：「臭小子，你干什么，松手！」 张铭鑫不知发的什么疯，身上有一股蛮劲，林亦一时竟拉扯不开。 张铭鑫瞪着林夕，双眼中布满血丝，模样看起来颇为渗人，他逼近林夕，质问道：「在赛场里，你为什么不救我？」 正尝试将张铭鑫拉开的林亦听了这话，险些怒骂出声，他心说这人不会是伤到了脑子吧。 林亦道：「张铭鑫，你不要没事找事，你胳膊断了，关我弟弟什么事，那丧面婆是你自己带进赛场的。」 「你闭嘴！」张铭鑫沖林亦吼了一声，接着转向林夕，他唿吸急促，情绪显然十分激动：「你明明可以救我，我这条胳膊本不会断，你为什么袖手旁观？你就是想让她把我杀死是不是？」 林夕神色冷漠：「是你自作自受，于我何干？」 张铭鑫逼近一步，一把抓住林夕的衣服，额上青筋暴起：「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不救我？」 看着形似癫狂的张铭鑫，林夕笑了，他反问：「我为什么要救你？」 恰在此时，听到动静的医护人员赶来了。 领头的医生道：「病人情绪别激动，小心伤口裂开。快回病房。」 林亦用尽力气也没让张铭鑫松手，林夕只是轻轻一扯，就甩开了张铭鑫的手。 林夕将被扯乱病号服整理好，看都不看张铭鑫一眼，轻声道：「哥，走了。」 张铭鑫被医护人员簇拥着，僵在原地良久，忽然勐地爆发出一声怒骂：「林夕，你这只白眼狼，当初要不是我爸救你，你早就死了。我张家养了你几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恩人的！」 「靠！」林夕还没什么反应，林亦先怒了，他转身骂道：「张铭鑫你tm还有脸说，你们张家做的那些缺德事你有脸提，我都不好意思听。你张家在玄门也算是有些口碑，却不干人事，我弟弟当年才多大？啊，你们把他当成工具带出去除鬼，还有没有人性？我今天就告诉你，你断了一条胳膊那都是报应，你们张家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张铭鑫脸色煞白,，暴怒道：「你放屁，我……我……」 最后因为张铭鑫情绪太过激动，医生注射了镇定剂，将人拖回病房了。 林亦气的不行，他烦躁的揉了把头髮，「妈的，这事本来我都忘了，他还敢提，老子现在就去弄死他。」 难得见脾气温和的林亦这般生气，林夕忙拦住他：「哥，还要去看李师姐他们呢。」 林亦仔细看着林夕的表情，问道：「你不生气？」 林夕摇头，神色间尽是坦然：「就像妈说的，都过去了，我现在有你们。」 林亦还是很生气，林夕拉着他往电梯走：「哥，没必要跟这种人动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天师协会和干元门自然会收拾他们。」 李田田，魏海伤势很重，但万幸没有性命之忧，林夕与他们说了会话就回去了。 第二十八章 【28】 晚九点，林夕换下病号服，趁众人不注意，悄悄从病房熘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林夕敲开了秦放所在酒店的房门。房门打开，秦放果真在此处老老实实等着他。 林夕道：「不好意思这么晚才到，等急了吧？」 「没有，我也刚收拾好。」 秦放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头髮也未抹髮胶，柔顺的碎发自然垂落，周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林夕眼睛微亮，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边往外走边说：「你说要去哪里吃？」 走了两步，见秦放还站在屋内，林夕不由疑惑道：「怎么不走？」 秦放面上一本正经，眼底却已浮上了笑意：「等候林哥指示中。」 林夕：「……」 秦放终于没撑住，笑问：「那我现在可以出这间屋子了吗？」 林夕啼笑皆非，一把扯过秦放的胳膊，「走了。」 秦放本在一家高档餐厅订了桌，餐厅距他们不远，两人也就没开车，直接走过去。走到半路，两人被一家隐藏在弄堂里的一间小铺子吸引了注意力。 那间铺子铺面不大，外面却排起了长队。 第58页 服务员准备了瓜果点心给外面等位子的客人，那些等待的客人脸上不见急躁，一面吃着服务员送上的小零食，一面跟同伴有说有笑的聊着天。 有被叫到号码牌的客人，欢欢喜喜地进了店，其他人则耐心等待。 重生之后，林夕就格外喜爱这种烟火气息，当即拉着秦放过去了。两人排在队伍最末，等了差不多半小时才有了位置。 落座后，秦放把菜单交给林夕，「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秦放对人类的食物并没有多少执念，也不会感到飢饿，但他的一切习性实在是太像普通人类了，林夕下意识就把他当成了人。 都到这个点了，秦放还没吃东西，林夕觉得他肯定饿坏了，所以也没多纠结，点了几道招牌菜就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这家店用餐虽需排队，菜上的却很快，且滋味甚佳，林夕跟秦放吃的很是开怀。 吃到一半，秦放搁在桌上的手机忽然跳出一个视频邀请，秦放放下筷子，点了接受，手机上立刻跳出阿丑的脸。 阿丑凑到屏目前仔细看了看，好奇地问：「老大，你在什么地方，这么吵。」 「在外面吃饭。」秦放拿起手机往旁边侧了下身子，让阿丑看看餐厅内热闹的景象。 秦放道：「找我有事？」 「有的。」阿丑说道：「早上忘和你说了，前几天接到一个电话，一个叫……叫，对，叫闵洋的，他说是你的朋友。你的手机打不通，就打到这里来了。」 秦放塞给闵洋的那张名片上不仅有他自己的手机号码，还有一个座机电话。 只是闵洋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想起来给秦放打电话了？ 林夕与秦放对视一眼 ，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疑惑的神色。 见秦放不说话，阿丑道：「怎么了老大，这个人你不认识？」 「认识。」 闵倩倩的委託是秦放与林夕一起办的，对秦放来说意义甚大。与那件事有牵扯的人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秦放道：「我只是在想，这个闵洋为什么给我打电话，难道又撞见鬼了？」 「那倒没有，他给你寄了两张邀请函，邀请你和一位姓林的天师一起去看。」 「邀请函？」秦放感兴趣道：「关于什么？」 「是关于……老大你等等，我看一下。」阿丑说着站起身，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正在翻找。 「哦，有了。」阿丑重新坐回去，把手里的东西对准摄像头，「是拍卖会的邀请函。」 秦放用手摸了摸下巴，「我没记错的话，闵洋家里是做拍卖生意的吧？」 阿丑点点头，把邀请函转向自己，念道：「闵氏国际拍卖有限公司。这家公司我知道，挺有名气的大公司。」 秦放嗯了一声，阿丑继续说道：「闵洋说这是他全权负责的第一场拍卖会，你跟林天师是他的朋友，他想请你们过去给他撑撑场子。」 参加拍卖会的人非富即贵，小小的天师能去撑什么场子，更不要说秦放跟林夕还是少年。虽比同年人看起来成熟老练些，但那脸一看就知道是还没出校门的学生。 闵洋的这番说辞，不过是想跟朋友分享喜悦罢了，可能其中还有一丢丢炫耀的成分，但并不惹人厌烦。 初见闵洋这个人，觉得他狂妄，眼睛长在头顶上，但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人不坏，有些怂可又很勇敢。 秦放问了拍卖会的日期，他们在干元门耽搁这么长时间，说不定拍卖会已经结束了。 「没有没有。」阿丑道：「还在筹备中，日期是九月十四，还有好些天呢，完全来得及。」 秦放看向林夕：「去吗？」 林夕道：「去啊，当然去。」 前世他丢弃的许多——亲情、爱情、友情，他都要一点点捡起来，重新拥抱生活。 看着林夕晶亮的眼，秦放笑了：「好。阿丑，我过几天就回去，邀请函你放好。」 阿丑拍着胸脯：「放心的交给我吧。」 秦放点点头，与阿丑隔着手机屏幕大眼瞪小眼片刻，秦放一挑眉：「还有事？」 阿丑嘿嘿笑了一声，他往前凑，脸几乎贴到手机上，他满脸期待道：「老大，坐你对面的是哥夫吗？让我跟他打个招唿吧。」 店里吵杂，林夕没有听清阿丑的话，自然也错过了哥夫二字。 秦放透过手机悄悄看了林夕一眼，见林夕神色自然，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有些懊恼，怎么就没听见呢。 都怪阿丑，声音也不知道大一点。 许是秦放的目光太过怨念，林夕感觉到了，抬头看过来：「怎么了？」 秦放一秒变脸，他笑着摇了摇手机：「我兄弟阿丑想跟你打声招唿，可以吗？」 「当然。」 林夕对秦放身边的人都挺感兴趣的，抽过桌上纸巾擦了擦嘴，伸出手：「手机给我吧。」 将手机递给林夕前，秦放无声的用口型对阿丑道：「不要乱说话。」 秦放虽迫切的想要成为林夕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但现在他们温馨的相处都建立在林夕不知他也是重生的基础上。 这一世他们从相遇到相熟，满打满算也没超过一个月。 若他表现的太过心急，被林夕看出他也是重生的，已林夕的性子，十分有可能因为前世害他身死，而离开他。 第59页 秦放在其他事情上都潇洒肆意，甚至带着点游戏人生的味道，唯独对林夕，他不敢冒丝毫风险。 阿丑跟秦放是多年搭档，默契十足，立刻就明白秦放还在追求对方，他拍拍胸脯，用眼神表示，放心的交给我吧。 林夕接过手机，看见的就是一张滑稽、可爱的小丑的脸。 阿丑一点也不怕生，落落大方的沖镜头招手：「你好，我叫阿丑。」 林夕笑：「我是林夕。」 「你姓林？」阿丑眼睛一亮：「闵洋的那两张邀请函有一张是给你的？」 林夕点头，阿丑道：「好好好，到时候你跟老大好好玩。」 虽隔了屏幕，以林夕的眼力也能看出阿丑并非人类。他看着阿丑涂抹的五颜六色的滑稽的脸，眼中并无嫌弃、轻视，相反满带着笑意。 林夕心道秦放的朋友果真很有意思，前世竟没见过，真是可惜。 林夕与阿丑聊了起来，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地就跑到了秦放身上。 阿丑道：「林哥我跟你说，老大他不仅人长的帅，还很有能力，是咱们公司的司草，不仅小姑娘喜欢他，就连男孩子呀，都有忍不住动心的。」 听到这里，林夕笑着看着秦放一眼，意味不明地道：「哦？是吗？」 这眼神怎么看都有点危险，秦放立刻低咳一声，示意阿丑快别说了。 事关秦放的终生幸福，阿丑自然十分谨慎，他顺利接收到了秦放的意思，话音一转，说道：「当然了，我们老大虽然人见人爱，但他从不在外面沾花惹草。林哥，咱们老大要是恋爱了，绝对是忠犬。」 阿丑将诸多美好词彙往秦放身上砸，他越说越起劲，到了最后，秦放都觉得有些过了，连忙阻止。 阿丑住了嘴，隔着屏幕眼巴巴的看着林夕，希望得到他的回应。 林夕笑道：「嗯，阿丑你说的对，秦放他确实很好。」 阿丑说了那么多话，都不如林夕这简单的一句夸赞让秦放高兴，他放在桌子下的脚忍不住晃了两下。 秦放眉开眼笑，心情极好：「好了阿丑，我们还在吃饭，一会儿该冷了，先不跟你说了，有时间再聊。」 阿丑意犹未尽的闭了嘴，最后与林夕互加了微信，才恋恋不捨的挂了手机，挂断之前，阿丑抓紧时间道：「林哥，有时间来找我玩。」 林夕点头：「好，一定会去的。」 林夕将手机递给秦放，笑道：「你朋友挺有意思，怎么认识的？」 「路边捡的。」秦放说：「只剩半缕残魂，生前记忆全无，小可怜。」 林夕微皱了下眉，他想了想说道：「我见方才阿丑身后背景是公司？他在公司也是这般模样？」他指的是阿丑脸上的妆容。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林夕道：「那他生前会不会是喜剧演员，又或者是在马戏团工作？」人死之后，就算没了记忆，也会保留生前的某些习惯。 林夕道：「我看阿丑脸上画的是多年前流行的妆容，或许可以从这个方向下手。」 又仔细询问秦放是在什么时候碰到阿丑的。 这完全是林夕身为天师的职业习惯在作祟，在他的认知里，残缺不全的魂魄是不能入轮迴的。 纵然阿丑现在留恋人世，不愿投胎，难保哪一天他忽然改了主意，而且记忆，是一个人最为重要的东西。 看着林夕认真的样子，秦放忍不住笑起来：「虽然我不清楚阿丑的身世来歷，但我确定他不是喜剧演员，也不在马戏团工作。」 见秦放说的笃定，林夕好奇道：「为什么？」 「暂且卖个关子。」秦放神秘一笑，「等你见了阿丑自然就明白了。」 「好。」林夕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点头道：「那就等我自己去发现。」 第二十九章 29、 【29】 吃完饭，秦放就送林夕回去了。 林夕在b市又待了两天。 经过连日休息，在清祟宴中受伤的小天师大部分已经好了。众人心情激奋，都等着天师协会和干云门严惩张家，给他们一个交代。 这天晚上，林夕刚刷好牙，就见林亦气沖沖地进来了。 「哥？」林夕擦了擦嘴，疑惑道：「怎么了？」 林亦拉过病房里的椅子坐下，脸色十分难看：「张铭鑫，徐广杰他们的处理结果出来了。」 林夕道：「不好？」 「徐广杰挨了一百鞭，被逐出干元门，可那张铭鑫却只是被张家带回去闭门思过。」 林亦越说越愤怒，把桌子拍的啪啪响，「张至山把所有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说是自己管教不周，没想到张铭鑫会把关着丧面婆的青鸾碧玉葫偷走，还会跟徐广杰勾结做出这等错事。当真是可笑，张至山的野心，这些年大家都看在眼里，今日他是把我们当傻子哄吗？」 正说着，陈佳婉推着林业进来了。 林夕道：「爸，妈，这么晚了还没睡？」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知道，今晚只怕很多人会因为这个结果睡不着。 林业看着一脸愤怒的林亦，说道：「就知道你会到小夕这里来。」 林亦道：「爸，您知道……」 「我知道。」林业说：「就像你说的，很多人也都知道，但张家父子咬死不认，我们也无可奈何。」 第60页 林亦道：「那就让他们这么简单就过关了？小夕差一点就……」 提起干元门赛场的事，林亦他们就是一阵后怕，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林夕打破了沉默。 「爸，哥。」林夕说道：「我们现在虽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但张家多行不义，必定不会有好结果。那张铭鑫是张家独子，先是瞎了一只眼，如今又断了右臂。我没记错的话，张铭鑫他不是左撇子。天师驱鬼抓鬼，最重要的就是符咒，有时候一点细微的差错都可能害了自己的性命……」 「如此说来，那张铭鑫如今算是废人一个了。」 林亦眼睛一亮，仍是愤懑，「他罔顾赛场内那么多人的性命，本就没有资格做天师，还有那张至山，当真是便宜他们了。」 一家人又聊了几句，林亦心中不平散了些，他搓了把脸，说：「不早了，爸妈，你们快回去休息吧，我也回去了，小夕，你是病人，更要早点睡。」 陈佳婉的愿望就是一家人平平安安地，见房间内气氛安然，笑道：「好，今夜好好睡一觉，等明天，咱们就回家。」 一听说要回家，林亦心底最后一丝怒火也散了个干净，「回家好，再在这里待几天，我真的要受不了了。」 「你呀。」陈佳婉笑着说：「都已经成年了，还跟小孩子一样，看看小夕，比你这个做哥哥的还要成熟稳重。」 林亦叫道：「哪有，妈，明明我更稳重些。」 林亦说完咦了一声，看着林夕道：「不过说真的，这一段时间没见，小夕真的成熟了不少。」 林夕笑了笑，在林亦看来，他们只分别了一小段日子，可在林夕眼中，他们已经多年未见了。 林夕道：「我都高三了，哪能还像以前一样。」 「高三了，时间过得可真快。」陈佳婉伸手比划了一下：「那时候你们两个还都只有这么高，现在一眨眼都变成大小伙子了。」 林业道：「好了佳婉，有什么话等明天再聊，让孩子们早点休息吧。」 第二天，林夕起了个大早，跟他一样精神抖擞的还有林亦。 兄弟俩一见面，异口同声道：「起这么早？」 林亦道：「想家啊，我是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待了，那床睡得我浑身疼，哪有家里舒服。」 林夕低声道：「我也想回家。」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特别想。」 林亦笑嘻嘻地搂过林夕的肩，「走，哥今天带你出去吃早点，改善一下口味。」 三清门的人很多都在b市，掌门直接派了人转车来接，林夕上了车给秦放发微信。 [夕：我出发了。] [狂放：好，那我也回去了，祟山见。] 看着秦放发来的消息，林夕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秦放是陪他一起来的，现在他身边热热闹闹的，秦放却是孤身一人。 [夕：等回去了，我请你吃饭。] [狂放：在学校不是请过了，你来祟山吧，我给你做好吃的。] 林夕回忆了一下秦放在祟山的住处，好像并没有厨房。 [夕：你会做饭？] [狂放：不会，但我会烤肉。到时候咱们架个火堆，烤鸡烤鱼吃，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在满是鬼的祟山上烤肉？林夕一想到那画面忍不住笑起来。 [夕：好。] 林亦就坐在林夕身旁，见他从上车就一直摆弄手机，不由问道：「跟谁聊天呢，这么开心。」 「没谁。」林夕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同学。」 「女同学？」 「不是。」林夕道：「是秦放，上次你也见过。」 「哦。」林亦眼底的八卦之光熄灭了，他坐直身体，忽又道：「对了，你同学呢，还在b市吗？车上还有位子，叫他一起来吧。」 林夕将手机收好，「不用，他先回学校了。」这一车子都是天师，林夕可不敢冒险把秦放叫来。 林夕道：「哥，我睡一会儿，到了你叫我。」 林亦点头：「好，你睡吧。」 回到三清门，天色已经全黑了，林业先去见了掌门，林夕则跟着陈佳婉还有林亦回家了。 他们走了好些天，屋子里落了很多灰尘，房间里的空气也很沉闷。 陈佳婉把紧闭的窗子打开，又去拿了拖把，林夕上前道：「妈，坐了一天的车，你歇着，我跟哥来收拾就行。」 陈佳婉道：「那好，我先去做饭。」 陈佳婉，林业虽疼爱孩子，却不溺爱，林夕跟林业手脚利落，很快就把家里收拾干净了。 等林业回来，饭菜正好被摆上桌。 吃完饭，林亦满足地长出了一口气：「还是在家里吃饭舒服。」 林夕帮着陈佳婉收拾碗筷，说道：「爸，妈，我明天回学校。」 「不急。」林业说：「在家里多待几天，让你妈给你多做些好吃的。」 林夕心里其实也挺不想走的，只是三清门歷来重视弟子们的学业，他不想让林业为他的学习操心。 现在既然林业都这样说了，林夕就应了下来，他也想多陪陪他们。 吃完晚饭没多久，林亦接到魏海的电话出去了。林夕在餐桌旁和林业，陈佳婉聊了会天。 见他们面露疲色，林夕道：「爸，妈，你们早点休息吧，我出去转转，消消食。」 第61页 「好。」陈佳婉笑着点头，又道：「对了，你跟你哥的房间我平日里都有打扫，这几天没收拾可能落了灰，你记得用毛巾擦一下蓆子。被子就在你房间的衣柜里。」 林夕心中一暖：「知道了，妈。」 林夕推开房门来到院子里，隐约还能听见房间里陈佳婉跟林业说话的声音。 前世他厌恶踏足这里，觉得此地处处都透露着对他的嘲讽，如今知晓真相，再看这间屋子，就见处处皆透露着温馨。 林夕一面走着，一面给秦放发消息。 [夕：有空吗？] 几乎是立刻，秦放就发了一张图片过来，图片上显示着一个火堆，火堆上架着一只鸡，旁边则插/着几条鱼,果真与电视剧里的场景一样。 [狂放：随时恭候大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12 20:16:23~2019-12-16 11:14: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妍三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章 【30】 祟山。 今夜月色甚好，林夕坐在火堆旁看着秦放将架子上的鸡翻了个个，他问道：「你这鸡和鱼是哪来的？」 祟山阴气太重，莫说活物，就连草木都枯萎了。 「路上买的。」秦放伸手指向不远处，「活鸡活鱼，现杀，绝对够鲜。」 林夕不需要去看，就知道秦放指的方向有什么，他捡起脚边被夜风吹来的鸡毛，笑道：「有心了。」 秦放骄傲的一挑眉：「请你吃饭，可不敢马虎。」 林夕过来之前，秦放就把鸡架上了，这个时候也快好了。 空气中飘散着食物的香气，秦放一边用小刷子往鸡肉上抹着酱汁，一边对林夕说：「车子后备箱有啤酒，帮忙拿一下。」 「好。」林夕起身，打开后备箱，果真就见那里放着几罐啤酒，还是用冰块镇着的。 对生活，有时候林夕觉得秦放比他更像人。 林夕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他伸手去拿啤酒，忽觉一阵阴风从身后袭来，下意识的，两道符纸就甩了出去。 阴风过处，还伴随着一缕淡淡幽香，接着林夕就见一名艷妆女子出现在眼前。 这名女子他认得，是锦伊。 锦伊仍着一身古装衣裙，右手拿着一柄宫扇，月色下，她的妆容精緻艷丽，美的不可方物，可也透露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锦伊缓缓举起左手，只见那纤纤五指间夹着两枚符纸，正是林夕丢出去的。 若是对付普通鬼魅，这两张符下去，足以降服他们，但显然锦伊并非普通鬼怪。 锦伊看着林夕：「中元节那天在山上我见过你，原以为你只是一名长的俊俏些的小鬼，没想到竟是天师。」 锦伊的目光转向对面的罄云山，看了一眼又淡淡收回目光：「你是三清门的弟子？」 身份既已暴露，就没有遮掩的必要，林夕已做好应战的准备，就听一旁的秦放说道：「你们怎么来了？」 「隔着老远就嗅到烤肉的香味了。」钱富贵出现在锦伊身旁，沖秦放笑道：「老夫馋的直流口水，特和伊妹子一道过来，向秦小兄弟讨口吃的。」 锦伊往旁边挪了两步，距离钱富贵远一点，她满脸嫌弃道：「谁与你是一道的？分明是你死乞白赖的跟着我，边儿去，离老娘远点。」 被骂了钱富贵也不生气，反而嘿嘿笑起来，「伊妹子，我真的是来找秦兄弟的，没想到会在路上碰见了你。嘿嘿，如此看来，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呀。」 锦伊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的骂道：「谁跟你心有灵犀。」 秦放用刀在鸡腿上划了一刀，说道：「我今天请朋友吃饭，没时间招待你们，你们先回去吧。」 这是下逐客令了。 钱富贵却不走，他转向林夕，笑着一拱手：「那日在山上一见就觉得小公子气度不凡，一表人才，不知小公子叫什么名字？」 锦伊与钱富贵的态度实在怪异，林夕心下懵然，但老人家和和气气的，他便也学着拱了下手：「我叫林夕。」 「林夕。」钱富贵道：「三清门的长老林业，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父亲。」 秦放道：「钱老，伊姐姐你们先回去吧，改日有时间我再好好招待你们。」 「我们来都来了，为何要改日，我看就今天吧，人多热闹，不用担心不够吃，我就尝一点。」 锦伊说着走到火堆旁，在秦放身边坐了下来。她将手里的两张符纸丢到火中，又弯腰拿起火堆旁的烤鱼看了看。 「好像熟了。」锦伊用手撕下一小块鱼肉吃了，点头道：「好吃。」又招唿林夕，钱富贵，「来呀，别站着了，你们不累吗。」 林夕虽觉锦伊，钱富贵他们态度怪异，但确实未从他们身上感受到杀气。可这显然不正常。 祟山与三清门对立多年，早就势同水火，虽说如今有所缓和，但三清门弟子不打招唿贸然出现在祟山，其怀着什么目的，不能不让人怀疑。 可锦伊，钱富贵对他还非常客气。 难道问题出在秦放身上。 看着专心往烤鸡上刷调料的秦放，林夕又想到那诡异的投票选举之事。 第62页 此事有古怪。 林夕暂且按下心头疑惑，回身从堆满冰块的桶里抽出几罐啤酒。 锦伊看了一眼，道：「小公子，我们只有四个人，你为何要拿五罐啤酒？」 林夕道：「锦小姐叫我林夕就好。」他把啤酒放到地上，目光往暗处扫了一眼，说道：「是五个人。」 锦伊目光流转，笑道：「小公子还挺敏锐，前途无限啊。」说着玉指轻抬，一罐啤酒往林夕方才看的位置飞去。 锦伊道：「于子衡，别站在那里了，出来吧。」 话音落下，果真就见穿着一身灰色长袍的于子衡走了出来，他的手中还拿着锦伊丢过去的啤酒。 本是两个人的约会，忽然变成了五个人的聚会，不过倒也热闹不少。 五人把鸡和鱼分着吃了，量是少了点，但他们也并不靠此饱腹。一顿饭吃下来，几人间的气氛不像最初那般紧绷尴尬了。 撇去他们身上式样各异的服饰不谈，倒挺像友人相会的。 锦伊用手帕擦了擦手指，忽然注意到脚步一样东西，弯腰捡了起来，「鸡毛？」 秦放用树枝拨了拨地上的鸡骨，说：「它身上的。」 锦伊问：「还有吗？」 秦放伸手一指不远处：「都在那里了。」 锦伊起身走了过去，没一会儿就攥了几根鸡毛回来，她夸赞道：「你这鸡选的不错啊，毛色顺滑又鲜亮。」 秦放道：「多谢夸奖。」 锦伊撩起衣摆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又撕了一小块手帕，随后只见她抬手，竟从发件摸出一根针来。 锦伊一面拔了根头髮穿过针眼，一面问林夕：「身上有铜板吗？」 林夕道：「没有。」 钱富贵热情道：「我这有，我这有，伊妹子想要多少都可以。」说着递了一把铜板过去。 锦伊随手拿了一枚铜钱，不过片刻功夫，就做了一个毽子出来。 钱富贵夸赞道：「伊妹子真是心灵手巧啊，瞧这毽子做的，可真是精緻。」 锦伊看着手中的毽子，似是也极满意，她起身走到一旁的空地，笑道：「我活着那会儿，最喜欢的就是踢毽子游戏，各种各样的踢法我都会，还赢过不少头彩呢。今天姑娘就让你们开开眼。」 锦伊说着将毽子往上空一抛，随后稳稳接住，她身姿轻盈灵动，毽子在她脚间跳动，如有生命一般。 锦伊脸上浮现出不加掩饰得快乐神情，她笑道：「你们别坐着，过来陪我玩。林夕，来，接住。」 锦伊兴致颇高，林夕并不想扫她的兴，便起身接了两个，锦伊笑着拍手：「好，继续。」 锦伊的笑容天真烂漫，她平日里总是画着艷丽的妆容，其实她的年纪比现在的林夕大不了几岁。 在这般如花的年纪逝去，当真是天妒红颜。 林夕从没玩过毽子，勉强踢了几个，毽子就落到了地上。 锦伊道：「刚夸你就不行了，秦放，你来。」 秦放将手中树枝一扔，还特意摆了个很酷的造型，说道：「来便来。」 秦放气势足够，最后只踢了五个就让毽子落地了，锦伊道：「还以为你是王者，没想到比林夕还不如。你们这么弱，怎么跟我一起玩啊。」 锦伊看向于子衡，奈何于子衡此人天生冷脸，坐在火堆旁一动不动，钱富贵笑着上前道：「我来我来 ，伊妹子，来，我陪你玩。」 锦伊看着钱富贵精瘦精瘦的身体，道：「别了吧，你这看着风一吹就能倒，可别没踢几下就骨折送医了。」 锦伊说着自己玩了起来，她将毽子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 锦伊一口气踢了几十个，忽然一道疾风吹来，飞高的毽子一偏，落向他处。锦伊红唇一弯，身形化为一道迅影，准确地接住了飞出的毽子。 一个人玩到底是无趣，很快锦伊就道：「来，你们接着。」说着将毽子踢向林夕。 林夕接过来踢了两下，正准备传给秦放，就见钱富贵插/入到他与秦放中间，期待的看着他。 本着尊老爱幼的想法，林夕将毽子传了过去，「钱老，接住。」 钱富贵道了一声多谢，飞身而起稳稳地接住了毽子。钱富贵身形看着精瘦，好像风一吹就能倒，却不想他踢起毽子来，身手竟十分矫健且还很是熟练。 钱富贵踢了两下就把毽子传给了秦放，秦放又传给了锦伊。 几轮过后，秦放，林夕两只菜鸡退了下来，只剩下锦伊跟钱富贵两个人继续。 锦伊踢毽子花样繁多，她生在古代，又是如花的年纪，会这些很正常，可钱富贵竟能跟上她的节奏，这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两人踢了半个小时，最后一下钱富贵没有接住，毽子掉在了地上。 锦伊道：「我赢了！」 钱富贵笑道：「老夫甘拜下风。」顿了下，又道：「伊妹子，我刚刚的表现，如何？」 钱富贵期待的望着锦伊，看起来像是想讨一番夸奖。锦伊低头整理衣衫，头也不抬道：「不错。」 钱富贵一喜，面上笑容更灿烂了，他虽精瘦，但面容慈祥，笑起来给人的感觉并不恐怖，反而很能博取人的好感。 奈何锦伊被钱富贵纠缠多年，知道他表面看着不错，本性却是一只老色鬼，因为并无好脸色。 「这踢毽子是姑娘家喜爱的活动，你却如此精通。」 第63页 锦伊说着看了钱富贵一眼，面上浮现出一抹艷丽笑容，十分勾人，可她接着说出的话却不那么和善，「看你这干巴巴的身材，肯定是年轻时亏损太大，想必是流连花街柳巷的风流鬼。」 钱富贵摸着自己精瘦精瘦的腰身，只笑，也不恼。 锦伊捡起毽子，走到火堆旁坐了下来。 钱富贵走到锦伊身侧，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递了过去。是一个珊瑚手串，火光下，珊瑚艷丽的色泽似能发出光来，十分好看。 锦伊不解道：「做什么？」 「彩头。」钱富贵笑道：「方才一场比试，你不是赢了，这是奖品。」 锦伊看了钱富贵一会儿，将珊瑚手串接过来套在了腕上。她的肌肤本来就白，红艷的珊瑚映着如雪的手腕，倒是十分相配。 锦伊将那手串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眼底浮现出一抹满意的笑意，嘴上却还不肯饶人，他对林夕和秦放说：「我刚说什么来着，他定是风月场的老手，你看随身带着这个东西，想必这祟山的女鬼都被他撩了一遍了。那你们两个以后可莫要学他。」 林夕与秦放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锦衣对钱富贵道：「既是彩头，那就是我自己凭本事赢来的，可不算是你送我，你若是敢出去乱说，老娘肯定撕烂你的嘴。」 钱富贵点头：「自然自然，伊妹子你就放心吧。」 「那好吧。」锦伊道：「今天就到这里了，我有些乏了，先回去了。」她说着站起身，将毽子放在凳子上。 「对了。」锦伊转向林夕，「欢迎常来祟山玩，只是这祟山阴煞之气甚重，小公子虽是天师，但还是莫要待得太久才好。」 林夕道：「多谢。」 第三十一章 【31】 锦伊走后，钱富贵，于子衡也相继离开了。本来热闹的气氛随着锦伊他们的离开，一下子安静下来。 火堆燃烧传来噼啪的声响，看着满地鸡骨，林夕道：「他们今晚真的是来蹭吃的？」 秦放笑：「或许吧。」 看着秦放的侧脸，林夕忍了忍还是说道：「我觉得他们好像有些怕你。」可他想不明白缘由。 秦放用树枝拨了一下火堆，笑道：「因为我很强。」 林夕投以怀疑的眼神，秦放道：「做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说的是真的。」 秦放能打败万峰，林夕自然不否认他的能力，但锦伊，钱富贵，于子衡他们三人若是联手，秦放肯定不是对手。 可现在的情况是，钱富贵他们依然对秦放十分客气，且细究起来，还有一丝讨好的成分。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看着林夕的脸色，秦放就猜出他的想什么。两人距离很近，秦放用脚尖碰了林夕一下，「林哥，我发现你对我的实力有些误解。」 秦放这语气，好像他是天下第一似的，林夕道：「哦？」 秦放道：「你知道祟山的来歷吗？」 身为三清门弟子，前世又接手了三清门，林夕自然清楚。 「据说是千年前有一只为祸人世的恶鬼在此伏诛，他死后，骨血与怨气融入这片土地，千年不散。可这跟你很强有什么关系？」 林夕看着秦放，眼底浮现出一抹揶揄的笑意，他玩笑道：「莫非你是那鬼？」 「怎么可能。」秦放也跟着林夕一起笑起来，他说：「那伏诛的恶鬼，是我娘，不对不对，现在该叫妈。」 林夕愕然，呆呆的看着秦放。 秦放继续说道：「我妈死后，鬼气散于整座祟山，只要我想，这祟山的鬼气皆能为我所用。不过我也不需要。」他本身的力量就足够他横行四方了。 林夕喃喃道：「传闻竟是真的，那你是……鬼胎？」 提起母亲，秦放的脸上并无仇恨、痛苦之色：「我妈在以前也算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小姑娘养在深宅，天真烂漫，不想一次春游碰到负心人，负心人有权有势，对我妈不过是一时兴趣，最终我妈落得全家惨死的下场。她死后怨气不散，化为厉鬼，搅了那个负心人的婚礼。」 说到这里，秦放顿了下：「你肯定想不到她做了什么，她冒充新娘，云雨之后把那个男人杀了，数月后，她发现有了我。」 秦放笑了一下：「情爱这东西可真奇怪，分明恨得想要杀死对方，却还是想要拥有一次。我妈杀了那个男人后，心中怨气仍是难解，将所有害她的人尽数杀了。」 人死之后，魂体本身就含有极重的阴气，一旦手上染血，就会如同瘾君子一样，再也戒不掉了。 秦放道：「那些年我妈杀了很多人，最后在祟山被围，身死之前，她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将我送走，我才能活下来。」 秦放的母亲杀人无数，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恶鬼，她那般狠辣，不想对自己的孩子仍保留着一分母性。 沉默了一会儿，林夕道：「你……不想？」 秦放摇头：「她活了百年，日日夜夜都沉浸在痛苦怨恨中，只有在杀人时才能缓解一些，死亡对她也算是种解脱。」 秦放能这样想，林夕松了口气，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既是鬼胎，为何能长大？」 鬼可以孕育鬼胎，也能将其生下来，但鬼胎是不能生长发育的。 「这个啊。」秦放看着林夕，眼底似藏着漫天星光：「因为我遇到一个人。」 第64页 能让鬼胎长大，显然不是普通人。 林夕猜测道：「那人是一个很厉害的鬼？」 秦放道：「是天师。」 林夕有些诧异，这只怕不是普通天师。 林夕道：「挺想见见的你遇到的那位老前辈，可惜没有机会了。」 秦放挑眉：「为何没有机会？」 林夕道：「老人家还健在？」 林夕说完就见秦放将额头抵在手背上闷笑出声。 林夕不解道：「你笑什么？我说错话了？」 祟山存在千年，算起来秦放也有千岁了，那收养秦放的天师早该作古了才是。林夕实在想不出这有什么好笑的。 林夕忍不住戳了戳秦放的胳膊，「你到底在笑什么？」 「没，没什么。」秦放边笑边说：「我遇到的那位老人家啊，他如今还健在，且身体十分硬朗，能跑能跳的。」 秦放在说到「老人家」三个字的时候，笑意更是怎么遮都遮不住。 得知这个消息，林夕先是怔了怔，随后说道：「有时间带我见见老前辈吧。」 天师虽是人，但当其能力强大到一定地步，虽不能做到与天地同寿，但活个千八百年也是有可能的。 听了林夕的话，好不容易止了笑的秦放忍不住噗嗤一声又笑了起来。 林夕拧起眉：「秦放！你再这样，我可就回去了！」他说着站起身，一手掐了风行符就要离开。 秦放一把拉住他的手，「林夕，别走。」 二人双手交握的瞬间，林夕身体不自然的僵了一下，很快又放松下来。 察觉到林夕不排斥，秦放微微挑了一下唇角，他握紧林夕的手，神色自然地起身说道：「钱富贵找的人动作还挺快，屋子已经收拾好了，要不要进去参观一下？」 林夕点头道：「好。」 秦放就带着林夕往屋子里走，这期间也没有把手松开。 秦放兴致勃勃地介绍屋子的布局，各处盛放了什么东西，各个房间的用处。 林夕的注意力则都在他们牵着的手上，秦放的手很冰，林夕却觉得有一股火苗顺着指尖一路烧到心里。 「对了，差点忘了。」秦放拉起林夕的手，在他的手背上绘了一道符文，血色符文刚一生成，就隐没在林夕体内不见了。 秦放解释道：「这里虽装了门，但门锁对我们这些鬼来说形同虚设，我在此处下了禁制，以后你可以随意进出这个地方。」 林夕轻轻抚摸自己的手背，终于认真地打量起屋内的家具装饰来。虽是山洞，但被改造的很好，一眼看过去与人类居住的房子一样。 房间里开了灯，暖色的灯光打下来，林夕发现房间的摆设布局与前世竟是一模一样。 前世秦放还在的时候，林夕也曾在此处住过几日，后来秦放走了，他就搬到了这里。 房间里所有的一切他都保持原样，连家具的位置都不曾动过。但那又有什么用，不过是让自己更难受罢了。 眼前的场景似是将林夕带回了前世，但这一次屋子里不再清清冷冷的只有他一个人，他清楚的感受到，秦放在身边。 看着秦放，林夕心底涌上极大的庆幸，紧随而至的便是汹涌而来的爱意，他叫了一声秦放。 「嗯？」秦放转过身，灯光下他的眼底带着不加掩饰的温柔笑意。 林夕一把抓住秦放的衣领，接着倾身上前，飞快地在秦放唇上亲了一下。 秦放睁大眼睛，愣愣的看着林夕。 林夕趁此机会，掐了风行符转身就跑。 第三十二章 【32】 林夕一口气从祟山奔回家中，进了房间后抬手摸了摸脸颊，滚烫滚烫的，似是要烧起来一样。 想到刚才大胆的举动，林夕心脏一阵狂跳，开心的同时又有些忐忑，怎么就没忍住亲了呢。 明天见面的时候要如何解释今晚这冒失的举动？ 林夕离开的时候，陈佳婉已将他的房间收拾好了，干净的凉蓆上放着洗好的夏凉被，林夕一头倒在床上，忽觉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这个时候给他发消息的，只能是秦放。 林夕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没动。 手机又连续震了好几下，林夕知道逃避不是办法，就将手机拿了出来。他微颤着指尖戳开了微信，给他发消息的果然是秦放，只是内容有些奇怪。 —— [狂放：你嫂子亲我了！他亲我了！啊，我死了！] [狂放：炸成烟花！] [狂放：土拨鼠尖叫！] [狂放：转圈圈！] [狂放：不行，我今晚睡不着了！] 林夕盯着手机，这是发错人了？可是这内容似是与他有关。 林夕敲字回復。 [夕：嫂子？] 对面没有动静，然后林夕就看见手机上跳出一串消息。 狂放撤回了一条消息。 狂放撤回了一条消息。 …… 一连刷出五条。 林夕失笑，这操作，怎么这么可爱。他忽然就不那么紧张了。 [夕：我看见了。] 对面又是久久的沉默，林夕看着页面上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从床上坐起身。 过了大概有十分钟，新的消息才跳出来。 [狂放：林哥，男男授授不亲啊。」] 第65页 知道秦放的真实年龄后，再听林哥这两个字，林夕觉得有些别扭，但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夕：哦，那你想怎么样？] [狂放：你必须对我负责！] [夕：好。] [狂放：你说设呢？] [狂放：太激动打错字了，你说什么？] [夕：我说，我对你负责，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从发出去的文字上看，林夕好像十分稳妥淡定，但其实他发出这句话的时候紧张的不行，掌心都出汗了。 手机一片安静，对面没有回应，林夕一颗心不由提了起来，忍了忍终于忍不住又发了一条消息。 [夕：你不愿意？] 这条消息刚发出去，视频邀请就跳了出来，林夕一接通，就听秦放在那边叫道：「我愿意。」 看着秦放脸上灿烂的笑容，林夕松了口气，他也笑了，「那你怎么没动静？」 「我刚在点头。」秦放摸了摸脖颈，说道：「差点把脑袋点掉了，才想起来你看不见。」 林夕忽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在网上看到的虐狗段子，说是男生在电话里向心爱的女孩表白，女孩不吭声，男孩问她在干嘛，女孩子呆萌的回答说自己在点头。 看的时候不以为然，没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真是恨不得把自己的一颗心都捧到对方面前去。 只觉得，怎么爱他都不够。 林夕与秦放的关系就这样定了下来。 许是刚确定关系的缘故，两人只想时时刻刻都待在一起。 不过林夕不像秦放孤身一人，他还有家人需要陪伴，所以目前两人的约会时间只限定在晚上。 陈佳婉也果如她所说的那样，每天变着花样给林夕，林亦兄弟二人做好吃的。这天一大早，负责下山採购的张叔就送了满满一大筐吃的过来。 林夕看了忍不住说道：「妈，真的不能再补了，再这样吃下去，我可要胖死了。」 林夕从b市回来的短短几天功夫，已重了两斤了。 看着林夕发愁的脸，陈佳婉忍不住笑起来：「好，不补了，不过今天是中秋，饭菜还是要做的丰盛一些。」 「中秋了。」林夕有些怔，他轻声道：「这么快。」 「可不是。」陈佳婉弯腰去提菜筐，「一年赶着一年，你跟你哥都长大了，我跟你爸也老了。」 「怎么会，你跟爸还年轻着呢。」林夕上前接过菜筐，「我来搬吧。」 林夕将菜筐搬到厨房，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拿，他说：「妈，怎么没见爸跟哥，到哪里去了？」 陈佳婉笑道：「他们一早就进城了。」 进城？林夕怔了一下，林业腿脚不便，甚少离开磬云山，上次去b市还是为了他，那这次是出什么事了？ 陈佳婉注意到林夕的脸色，说道：「别担心，他们就是到城里去买东西。」 林夕悬起的心落回肚子里，他笑道：「想买什么东西跟张叔说一声，让他从市里带回来就是了，怎么爸还亲自跑一趟。」 陈佳婉道：「估计是总待在山上闷了吧。这人要不就不出门，一旦出了门，就心心念念着外面的世界，就关不住了。不过你爸多出去转转也好。你哥开车去的，不用担心。」 林夕点点头，将菜筐最底下的鱼拿出去洗了，母子二人在厨房忙碌着。不知过了多久，忽听院外有人喊道：「林夕，林夕。」 陈佳婉笑道：「是韩童来了，你等着，我去开门。」 林夕把择好的菜搁到一旁，又沖了下手，「妈，我去就行了。」 林夕刚打开院门，韩童还有他身后几名同龄人一起冲过来狠狠抱了他一下。 林夕许久不曾与人这般亲近了，身体不由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放松下来，他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突然这么热情，怪吓人的。」 「我们吓人？」韩童瞪大眼睛，在林夕肩上捶了一下，「是我们吓人还是你吓人？你不是说去b市看林亦师兄，怎么就顶替林夕师兄参加了清祟宴？还出了意外，要不是门派内明令不准翘课，我们早就冲到b市揍你一顿了。」 其余几名少年纷纷附和。 谈起这事，韩童还是一阵后怕，围着林夕转了好几圈，确定他没缺胳膊少腿，这口提着的气总算是松了。 韩童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那张铭鑫简直该死，别给爷逮到机会，否则我非弄死他不可。」 「算我一个。」 「还有我。」 韩童等人正发狠，陈佳婉就从屋里走了出来，笑道：「你们都来了？快，进来坐吧。」 「阿姨，我们不坐了。」韩童道：「我们就是担心林夕，过来看看。今天中秋，我们要回家跟爸妈一起过节。」 说着又道：「啊，对了阿姨，这是我们买的月饼和水果。祝阿姨，林长老节日快乐。」 「看你们。」陈佳婉道：「来都来了，还带东西。」 韩童道：「应该的。阿姨，我们帮您把东西拎进去。」 陈佳婉倒也没阻止，只是韩童走的时候给他们塞了牛奶和洗干净的水果，「带着，路上吃。」 韩童笑道：「谢谢阿姨，那我们就先走了。」又对林夕说：「学校见。」 林夕道：「学校见，到家了在群里报个平安。」 送走韩童他们后，时间也不早了，林夕在厨房帮陈佳婉打下手，正切菜，就听外面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 第66页 出去一看，果真是林亦他们回来了。 「爸，哥。」林夕出了院子，笑道：「你们出去也不叫我。」 「这不是看你睡着呢，想让你好好休息。」林亦从车上下来，拉开车门，对林夕说：「过来帮忙。」 兄弟二人合力将林业从车上扶到轮椅上，林夕好奇地看着后备箱，「哥，你们都买了什么？我看看。」 林亦道：「你伤好了吗，别乱动，你推爸进屋，东西我来拿。」林亦说着也不给林夕拒绝的机会，将他拉到轮椅旁，自己往车后走去。 林夕也没再坚持，他前脚推了林业进屋，林亦后脚也跟了上来。 林夕给林业倒了杯水，这才走过去，好奇地扒拉着林亦拎进来的两个大袋子。 林夕从袋子里抽出一袋东西，微拧了下眉，「薯片，榴槤味的？」 他将那袋薯片放到一旁，又往下翻了翻，「巧克力，士力架，辣片，鸭舌，鸡爪……」 一直翻到底，林夕终于死心了，这满满一大袋，全都是零食，各种各样的零食。至于另一袋，扫了一眼，也都差不多。 林夕道：「哥，这什么情况？」他们家可没人爱吃零食。 林亦咕嘟咕嘟灌下去一大杯凉白开，这才说道：「这个呀，你问老爸。」 林业哈哈笑道：「许久没出门了，本想去商场给你妈买件礼物，见这些吃的新奇，跟你们小时候吃的完全不同，就带了些回来。你们没事的时候可以吃，就当是消磨消磨时间。」 陈佳婉道：「那这可要吃好久了。」 林亦道：「正好，小夕过两天就开学了，到时候把这些背到学校去。」 林业笑道：「这主意不错。」 林夕刚想抗议，就见林业转向陈佳婉，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精緻的丝绒盒子。 林夕与林亦对视一眼，十分知情识趣地从屋里退了出去。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陈佳婉腕上多了一枚翠色鲜艷的玉镯。 林夕笑道：「妈，这手镯真好看，跟您特别配。」 陈佳婉看了林业一眼，脸颊微红，「是你爸眼光好。」 「都好都好。」林亦拉开椅子在林夕旁边坐下来，忽道：「啊，我还买了一箱酒，落在车里了，小夕，你跑一趟。钥匙就挂在门后。」 林夕也没多想，应了一声，换了鞋，拿着钥匙就出了门。 车库在稍远的地方，林夕拿了酒回来，刚进门屋内的灯忽然灭了。 林夕咦了一声，抬手按了开关，毫无反应，「停电了？」 林夕说着去掏口袋里的手机，摸了个空，这才想到吃饭的时候，把手机丢在沙发上了。 「爸，妈。」林夕道：「停电了，家里手电筒呢。」 屋内静悄悄的，林夕又叫了一声，仍无人应声。 林夕忍不住皱起眉，他向餐厅走去，窗外有朗朗月色照进来，餐桌旁空无一人。 林夕心下不由一沉，他不过离开了短短几分钟，怎么人就不见了？难道有鬼魅作祟？ 第三十三章 【33】 林业如今虽退居后方，但也从未懈怠过。林家就在磬云山上，敢在此作祟的鬼魅定然不简单。 林夕神色冷肃，前世他对家人有着诸多亏欠，这一世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们。 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林夕装作毫无所知的样子，手中却悄悄攥了两枚符纸。在那声音距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林夕勐地转身，却险些被绚烂烛光晃了眼睛。 只见林业面含微笑地坐在轮椅上，手中捧着一个蛋糕，蛋糕上插.满了蜡烛，陈佳婉，林亦就站在林业身后。 林夕呆在原地。 林亦笑道：「小夕，十八岁生日快乐。」 林业也道：「儿子，生日快乐。」 林夕眼眶发热：「你们……」 陈佳婉走到林夕身边，拉着他的手笑道：「今年赶巧了，你的生日正好和中秋节是同一天，节日和生日一起过，热闹又吉利。」 林亦沖林夕道：「别站着了，过来看，这生日蛋糕可是老爸亲自选的，看看喜不喜欢。」 陈佳婉在一旁道：「是啊，我说打个电话订就行了，你爸说十八岁生日是特别的，非要自己跑这一趟。」 林夕闭了下眼睛，压下眼底酸涩。 所以那两大包古怪的零食不过是幌子，林业下山，就是为了给他订十八岁的生日蛋糕。 林夕哑声道：「爸。」 陈佳婉道：「好了好了，我们的小寿星快许愿吧，一会儿蜡烛就要燃尽了。」 林夕道：「好。」他闭上眼睛，虔诚的许了三个愿望，随后一口气吹熄了蜡烛。 林亦开了灯，接着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装精緻的盒子：「锵锵，x为最新款的手机，老哥我可是攒了好久的钱才买的，看看还喜欢吗。」 林夕接过去，「喜欢，谢谢哥。」 林亦道：「快问问老爸要送你什么，我可是抓心挠肝急了好久，他就是不肯告诉我。」 林业从身后拿出一个精緻的木盒，林夕接过去打开，就见木盒中放着一本装订完好的书。 那书没有名字，书页上只有简单的三个字——赠小夕。 翻开来，就见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其中还夹杂着各种符篆的图案。那字迹与符号的笔触力道都是林夕多熟悉的，那是林业的字迹。 第67页 林夕道：「爸，这是？」 林业道：「你是个优秀的孩子，不管是在学校还是三清门，学业都不曾让我操心。但我总比你多吃了几十年的饭，于玄门术法上还是有资格指点你的。这里是我根据你在门里的成绩，总结归纳的不足与后续修炼的方向，你可以看看。」 顿了下，又道：「我也不是让你必须按照我所指的方向走，这个只是建议。」 林夕前世曾做到三清门掌门的位子，这世间能指点他的人不多，但林业的这份礼物他仍视为珍宝， 林夕低声道：「谢谢爸，我会认真看的。」 陈佳婉拍了一下丈夫的肩，笑道：「好了，过节又过生日的，就别提学习的事了，我听了都头疼。」 说着沖林夕招手：「小夕，来，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林夕将手机和书籍放好，笑道：「来了。」 就见陈佳婉从身旁的袋子里拎出一套西装。 陈佳婉笑道：「你满十八岁了，再过一段时间行了天师礼，就是正式天师了。」 林亦在一旁接道：「那到时候咱们兄弟二人就可以组队下山捉鬼除妖了。」 「说的对，到时候你们兄弟俩也好有个照应。」 陈佳婉将西装放到林夕手里，笑道：「天师礼的时候要穿正装，到时你就穿这个，鞋子我也给你准备好了。来，换上给我看看。」 林夕点点头，进屋把西装，鞋子换上了。 这西装是极好的料子，剪裁也十分合身，简直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 陈佳婉拉着林夕左看右看，十分满意：「不愧是我儿子，帅。」 林夕道：「谢谢妈，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陈佳婉道：「你外婆以前是裁缝，我年轻时啊，就跟着你外婆帮人家做衣服赚钱，好久没做了，手都有点生，不过现在看，还是不错的。儿子，生日快乐。」 林夕眼底发热，他掩饰般地垂下目光，恰好看见桌上摆放的蛋糕。他忽然记起，前世这年中秋他并未回家。 那一年林业他们是不是也为他精心准备了生日蛋糕跟礼物？ 林夕忽然想狠狠给自己一巴掌，他是有多蠢，前世竟因误会跟家人断绝关系。 万幸，老天爷重给了他一次机会。这一世，他定要好好珍惜，好好弥补家人。 林夕压下眼底酸涩，抬头笑道：「好了，妈，忙了一个晚上，累了吧，快坐下吃饭。」 林亦道：「对，吃饭，不过要先切蛋糕。刀呢，小夕，来分蛋糕。」 「嗯。」林夕点点头，起身将蛋糕切了，第一份递给了陈佳婉。 陈佳婉接过去，顺手给了坐在身侧的林业：「这蛋糕是你爸订的，让他尝尝味道怎么样。」 林夕笑着说：「好，那我再给您切一块。」 等吃完饭，收拾好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陈佳婉推着林业在小院里赏月，林夕，林亦二人断不会在此做电灯泡，各自找了藉口遛了。 走之前，林夕换下了西装。他出了房间，目光忍不住往餐厅的方向看了一眼。迟疑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片刻后，林夕提着一个精緻的纸盒子出了门。他悄悄绕道往祟山去，刚走到山脚下，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接通后，秦放含笑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男朋友，忙完了吗，有没有时间来陪陪我这个孤寡老人？」 知道秦放的身世后，林夕曾开玩笑这么说过。秦放也不生气，反而不时用这四个字博取同情，弄得林夕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林夕到地方的时候，就见秦放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两张藤椅，藤椅中间摆放着瓜子、水果还有一碟月饼。 秦放正躺在其中一张藤椅上，一见林夕来了就坐起身：「来了。你手里拿的什么？」 「蛋糕。」林夕把纸盒递给秦放，「今天我生日，寿星的好运分你一半。」 「谢林哥。」秦放一面打开盒子一面道：「过生日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山顶的风很是凉爽，林夕舒服的眯起眼睛，放松道：「我忘了，还是吃饭的时候看到爸准备的蛋糕才记起来。 」 秦放用叉子叉了一块蛋糕吃了，随后笑道：「还好我机智，准备了些东西，也勉强算作给你的礼物吧。」 林夕好奇道：「你准备了什么？」 秦放神秘一笑，他三两口将蛋糕吃完了，擦了擦嘴，对林夕道：「带符了吗？」 林夕点头。 「拿两张明火符，往那丢。」秦放指了一个方向。 林夕笑着说：「放火烧山，牢底坐穿，你可别害我啊。」他话是这么说，但还是依照秦放所言，丢了两张明火符过去。 符纸尚未燃尽，就见数道烟花沖天而起，在空中炸出绚丽的花朵。 焰火映亮半边夜空，林夕眼底满是欣喜，「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跟你在一起后，过的第一个节日，总要准备些惊喜。」 绚烂夜空下，秦放十分自然地牵住林夕的手，「只是没想到今天是你生日，准备的简陋了些，过两天再正式补一份给你。」 前世秦放找到林夕的时候，林夕从未过过生日，他自然呀 不知道他的生日是哪一天。不过现在好了，以后的每一年，他都陪他一起过生日。 林夕看着秦放俊朗的面庞，轻轻摇头，他心说，有你在身侧，便是最好的礼物。 第68页 两人在焰火下看着对方，最后不知是谁先靠了过去，又或者两人同时接近对方，他们嘴唇相触，接了一个短暂却十分甜蜜的吻。 * 祟山的焰火声势浩大，磬云山就在对面，想不发现都难。 林亦此时正跟一起在磬云山长大的玩伴赏月聊人生，忽见烟花盛放，不由从窗子探出头去。他招唿身后的同伴，「你们看，那边好像是祟山。」 一名男生咬了一口哈密瓜，走过来看了一眼，皱眉道：「什么情况，祟山一群作古多年的穷鬼，天天就知道争夺地盘，哪来的钱买烟花？」 「是那个新来的鬼王吧。」一名女生在旁边道：「你们还别说，他来了之后，祟山真平静了不少。」 「希望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才好。」 林亦笑着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别杞人忧天了，有掌门在，有什么可担心的。还是看烟花吧。」 「你说的也是。」 一个小时后，林亦等人已经没了观赏烟花盛宴的兴致，一个个都酸的不行。 「一个小时，烟花整整放了一个小时还不停，那群穷鬼怎么那么有钱！我们三清门都给比下去了！」 「……」 第三十四章 【34】 中秋过完，距离拍卖会的日子就更近了。 林夕跟秦放回了a市，趁学校午间休息的时间，两人驱车往闵氏国际拍卖有限公司去。 秦放将邀请函递给林夕，说道：「最近接了一个棘手的案子，阿丑亲自带人去了，我就让他把邀请函放到学校了。等他忙完了，我再带你见他。」 林夕嗯了一声，从邀请函中抽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闵洋的联繫方式。 林夕发现纸条上的字竟是毛笔写的，字迹如仙露明珠，秀逸朗润，不由问道：「这是阿丑写的」 「是啊。」秦放笑道：「他虽什么都不记得，字写的却是一绝，如今怕是许多书法大师都比不上他。」 林夕道：「确实挺好的。」 林夕拨通了闵洋的手机。 ——*—— 一家高档餐厅的包厢内。 闵洋西装革履，鼻樑上还架着一副金边眼眼镜，一副上流社会的精英打扮。 「来来来，快坐，快坐。」 闵洋说完对一旁的服务生道：「上菜吧，再拿两瓶酒。」 林夕道：「酒就不用拿了，我们下午还要上课。」 闵洋一愣，小声道：「天师也要上课？那好吧，不要酒，拿两瓶饮料。」 服务员离开后，闵洋在林夕旁边坐了下来，他拿了水壶给林夕和秦放分别倒了两杯茶。 闵洋道：「前段时间一直联繫不上你们，是接了新的委託？」 清祟宴的事没必要跟外人说，林夕简短嗯了一声。 闵洋道：「我要是有做天师的潜质，就跟着你们一起捉鬼除怪去了，真酷。可惜我看不见鬼。」 林夕道：「捉什么鬼，又苦又累还危险，做个普通人挺好的。」 「是啊。」秦放接着林夕的话说道：「而且你也不是普通人，大老闆，比普通人轻松多了。」 闵洋嘿嘿笑了一声：「谁说不是呢，上次你们走后，我就意识到我大学也毕业了，总不能一直这样游手好闲下去，这次主办这场拍卖会的机会是我向老爸把争取的。」 闵洋自信满满道：「这场拍卖只是我事业的开始，以后我会越做越好的。」 林夕笑道：「好，加油。只是明天的拍卖会，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什么都不用做。」闵洋道：「你们救了倩倩，就是我的朋友，我给你们留了vip席位，就在二楼,独立包间，视野开阔，你们就当是来看看热闹，当是对我的鼓励和支持。」 「对了，还有这个给你们。」闵洋将两本小册子递给林夕和秦放，「这册子上是明天的拍品，你们回去有时间可以看看。」 正说着，门被叩响了，随后服务生推门进来。 精緻美味的菜餚被摆上桌，闵洋道：「来，我们边吃边聊。」 …… 吃完饭，为了不耽误下午的课，林夕跟秦放就回去了，恰好赶在上课铃响的前一分钟进教室。 见林夕，秦放一前一后进来，韩童难免有些吃味：「林夕，你有了新欢就忘了我这个旧爱了，除了上课，其他时间我都见不到你人。」 林夕疑道：「我什么时候和你好上的，我怎么不知道。」 韩童大叫委屈：「你你你，你竟然这样说，你这个渣男！」 林夕笑了一声，跟韩童互掐起来。 秦放坐在后排，看着林夕跟韩童斗嘴，林夕脸上的笑容是那般温暖真实。他想，一切都和前世不一样了，真好。 韩童只贫了几句，很快就正经起来，他凑到林夕耳边低声道：「我查了，张铭鑫休学了，现在在家里修养呢。」 林夕哦了一声，神色淡淡的，没什么什么反应。 韩童却是气的不行：「便宜他了。我建了个群，把a市所有高中的天师都拉进来了，本来准备好好教训张铭鑫那小子的，他倒是聪明。」 林夕皱眉：「什么群？」 「专门收拾张铭鑫那小子的群啊。」 韩童说着又笑了，搂着林夕的肩膀道：「虽然你无情的抛弃了我，但谁让我爱你呢，放心，逮到机会我肯定好好替你还有师兄，师姐们出这口恶气。」 第69页 林夕拿开韩童的手，「想被天师协会盯上？别作死，到时掌门罚你，可没人能救你。」 韩童还想说什么，就听后排的秦放道：「拉我进群。」 韩童嗯了一声，扭头看过去：「你在跟我说话？」 秦放点头，笑道：「你那个群，拉我一下。」 韩童看看秦放又看看林夕，林夕道：「没关系，他知道。」 韩童小小声道：「天师的事他也知道？」 「知道。」回答的是秦放。 韩童讪讪笑道：「秦放，你耳力真好。」 他利落地把秦放拉进群，又忍不住对林夕说：「看来你们的关系比我想的还要好，这事都不瞒他。」 秦放翻看着群里信息，嘴唇微微勾起：「我嘴严，放心吧，不会把你们的事透露出去的。」 「我自然信你。」韩童笑着说完忽然正了脸色：「秦放，你愿意帮林夕出气我是很高兴的，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张铭鑫他就算再菜也是天师，自小就参加各种训练，虽在他的能力在天师中处在中等以下水平，也比普通人强上许多，而且他背景挺大的。你要是发现了他，只需在群里说一声，教训人的事我们来，你不必插手。」 秦放笑着点头：「好。」 韩童好像来了兴致：「哎，秦放，你知道咱们是天师，肯定也知道这世上有鬼吧，你怕不怕？」 「怕。」秦放看了林夕一眼，笑的灿烂：「但也觉得很刺激，你们什么时候捉鬼，带上我吧。」 韩童哈哈笑起来，「好好好，没问题，没问题。」 林夕简直没眼看，戳了韩童一下：「别聊了，老师来了。」 韩童往讲台上看了一眼，果真见数学老师已进来了，他这才坐直了身体。 林夕给秦放发消息。 [夕：你加群干嘛？] 一只被地府通缉的鬼，混入满是天师的微信群里，当真是胆大包天。 林夕若是不了解秦放没有害人的心思，只怕会以为他是另有企图了。 [狂放：给你出气。] [夕：别闹。] 韩童他们收拾张铭鑫还情有可原，秦放作为一只鬼，对天师动手，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狂放:放心吧，我有分寸，图片[卖萌] 林夕彻底没话说了。 时间不知不觉流走，很快晚自习结束，放学了。 林夕回宿舍洗漱后，闲来无事翻看闵洋塞给他的小册子。上面是各种拍卖品，都是古董，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枕边的手机震了震，是秦放的视频邀请。 林夕点了同意，秦放那张英俊的面孔就出现在眼前。 秦放笑着说：「明天吃完早饭再去拍卖会吧。」 「好啊。」林夕看着秦放身后的背景，精緻华丽，显然不是学校的宿舍，他道：「你又出去住了？」 秦放往床上一坐，说道：「是啊，高一高二的学生都开学了，吵的很。」 林夕笑了，他说：「出去住也好。」 这学校里有很多天师，虽然现在没人察觉秦放的身份，但也说不好，哪天就露馅了。 韩童推门进来，看了林夕一眼，酸熘熘地道：「又跟秦放视频？你们这么腻歪，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在谈恋爱呢。」 林夕说：「就是在谈恋爱，你有意见？」 韩童做小伏低状：「小的不敢，你们开心就好。」 注意到林夕枕头上的东西，韩童拿过来看了看，「闵氏国际拍卖有限公司？这哪来的？」 林夕说：「街边发的宣传单。」 「真的假的，这拍卖行不景气呀，竟然沦落到在街边发宣传单的地步。」 韩童现在只是一名高中生，平日里不是在学校就是待在三清门，涉世不深，倒也没怀疑，他翻了翻，忽然哇了一声：「这个好，这个好。」 韩童指着其中一页对林夕说：「你看这个，这画上的美人画的真好。」 又去看旁边的简介，「此图出自徽朝丞相么子赵安之手。赵安，少年才子，文武双全，昔年赵安在玉春楼一掷千金……」 林夕把册子拿回来，「别看了，这么晚了早点睡吧。」 韩童意犹未尽：「才子与花魁，羡煞旁人吶。」 林夕摇摇头，将册子放到枕头底下，对秦放道：「那就明天见，我休息了。」 「好。」秦放道：「晚安。」 第二天，早自习结束后，林夕就跟秦放出发去了拍卖行。八点钟，第一节 课开始，韩童的简讯就追了过来。 「你人呢？秦放今天也没来，难道你们私奔了？」 林夕回了一个是。 韩童：「牛逼，阿姨和林叔知道吗？放心吧，我会替你们保密的。钱够不够啊，要不兄弟给你转点？」 见韩童越说越不像话，林夕道：「我今天有点事，请假了，你好好上课。高三了，千万别懈怠。」 「你好意思说我？」韩童啪啪啪戳着键盘，「你不也高三了？天天见不到人，你不能仗着自己学习好就这么肆无忌惮，小心哪天我超了你。」 林夕笑了，他回道：「我好怕呀。」 二人习惯性怼了几句，韩童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后遗症？」 「不是，你别多想，我回去再和你说，先不聊了。」 林夕放下手机，闵洋已迎了过来。 第70页 第三十五章 【35】 出入拍卖行的人非富即贵。 这次林夕和秦放过来，二人脱下了白衬衫，牛仔裤，换上了西装与皮鞋。他们容貌本就出挑，换上西装后，十分惹眼，就像是世家养出来的贵公子。 闵洋一见林夕，忍不住眼前一亮，笑着夸赞道：「帅气！」 闵洋亲自领了秦放和林夕进了包厢，又让人拿了水果点心上来。 「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先坐着。」闵洋道：「我先去那边盯着。」 林夕轻轻点头：「好。」 闵洋离开后，林夕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里果真如闵洋所说，不愧为vip席位，视野开阔，只需低头一扫，厅内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林夕打量了一眼周围，就见桌椅摆设等一应物件皆如同新置办的一般，地板光洁如新，处处都透露出精美华贵的味道。 就连面前桌上摆放的水果，各个晶莹饱满，上面还带着晶莹的水珠，显然是刚刚清洗过的。服务果真贴心。 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些时间，林夕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桔子慢慢剥起来。他将手里长长的桔子皮放到桌上，一抬头就见秦放正靠在护栏边看着他。 林夕分了一半桔子递过去：「你看我做什么？」 「看你啊。」秦放将一半桔子拿在手里，「闵洋说的果然没错，帅气。」 林夕摇摇头，撕了一瓣桔子放入口中，就听秦放道：「等以后咱们结婚，找人给你量身定做一套，穿起来肯定更好看。」 林夕差点被呛到：「结婚？」 秦放神色严肃认真：「对，结婚。难道你不想跟我结婚？」 林夕喝了一口水，压下心头乱撞的「小鹿」，说道：「我们都不是同类，谁给我们登记。」 「不是同类都能谈恋爱，自然也能领证。」秦放道：「咱们先到人间民政局去领个证，然后再去地府办一张。到时候两边都要承认我们的夫夫关系。」 地府业务繁忙，并不是死后到地府报导就能投胎转世了，往往在投胎前，他们还要在地府待上几十甚至几百年。 考虑到许多年纪轻轻就死去，尚未体验过恋爱滋味的单身鬼，地府开办了冥婚登基业务。 只要两只生前尚未婚配的鬼，管你是男女、男男、还是女女，只要你们两情相悦，都可以在地府登基结婚。做个几十年的鬼夫妻，然后转世投胎。 不得不说，这一点地府做的还是很好的。 不过还是有很多鬼留恋人世繁华，久久徘徊人世不愿离去。 听了秦放的话，林夕唔了一声，开始认真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秦放等了片刻，笑问：「林哥，你觉得怎么样」 林夕道：「我没记错的话，你还在地府的通缉名单上吧。地府不可能给咱们办登记。」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后秦放低咳一声，正准备说话，就听一楼传来细微的动静。低头一看，原是受邀的宾客陆续入场了。 林夕道：「是要开始了吧？」 秦放嗯了一声，他在林夕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有几位贵宾在侍者的带领下上了二楼的vip席位，其余客人都在一楼厅内坐下。 林夕吃着桔子，他姿态放松，心情甚佳，完全将此次的邀请当成一次放假，他很享受这种爱人陪伴在身侧的感觉。 忽然，林夕目光一凝，视线落在下方一名穿着红色长裙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面上化着精緻的妆容，姿容艷丽，红裙热烈如火，一出现就吸引了全场大部分男士的目光。 林夕轻声道：「秦放，你看，那是不是锦伊小姐？」 锦伊虽换下了古装，秦放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狐疑道：「她怎么来了？」 林夕又扫了一眼，就见座位后排坐着一名体型精瘦的老者，那老者头戴一顶棒球帽，穿着并不修身的黑西装，鬼鬼祟祟往锦伊那里瞧，赫然是钱富贵。 林夕与秦放对视一眼，秦放笑道：「看不出来，他们竟还有这般闲情雅致。」 林夕道：「钱老是跟着锦伊来的吧。」 「是啊。」秦放破有些唏嘘，「一把年纪了，还挺痴情。」 林夕心道痴情有什么用，就他那色眯眯，花心的样子，外型看起来还能当锦伊爷爷，锦伊怎么可能跟他在一起。 林夕道：「要不要下去打个招唿？」 「不打。」秦放道：「难得的二人世界，不需要电灯泡。」 林夕一想，也有道理，便不再说什么了。 随着一声清脆钟响，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林夕并没有收藏古玩的兴趣，拍卖会开始也就是看看摆上的物件，听听它们的歷史。 从这些物品看，闵家老爷子对闵洋是寄予厚望的，这次拍品都十分精美华贵。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那些拍品一件件被摆上去，然后被人已高价竞走，林夕往角落里看了一眼，就见闵洋笑的见牙不见眼。 另一件拍品成交后，拍卖师笑道：「接下来的拍品是徽朝才子赵安的作品——《春夏美人图》。说起这赵安，想必在座的诸位都不陌生，赵安可是……」 拍卖师开始细说赵安生平。 林夕注意到坐在前排的锦伊目光一直落在那张《春夏美人图》上，神色间隐有些异样的神色，放在膝上的纤白指尖也微微颤抖了一下，但那异样只在瞬息之间，快到林夕觉得许是自己眼花了。 第71页 他又忍不住看了锦伊一眼，就见锦伊端起身侧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长而浓密的睫毛掩去了她眼底的神色。 林夕一时看不出什么，暗道应是自己想多了，便收回了目光。 这幅《春夏美人图》很是抢手，频频有人加价。锦伊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 林夕暗道果真是自己想多了。 最后这副《春夏美人图》被一位中年男人已高价拍的。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这场拍卖会就结束了。 拍卖会结束后，锦伊并未停留，她戴上墨镜，拎起手包就离开了。钱富贵也忙站起身，一路鬼鬼祟祟跟了出去。 拍卖会圆满结束，闵洋长长出了一口气。 林夕见闵洋在忙，一时也没时间招唿他们，便发了个简讯，就跟秦放离开了。 两人还未回到学校，闵洋的电话就过来了。 才一接通，闵洋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林天师，秦天师，救命啊——」 * 林夕，秦放赶回拍卖行，还没进门，闵洋就一脸焦急的迎了上来：「救命啊。」 闵洋脸色惨白，魂不守舍。 林夕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叫我们回来？」 闵洋将事情说了一遍，林夕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其中一件拍品在客人结清帐款，准备取货的时候，凭空消失不见了？」 「是。」闵洋急得不行，额上出了一层汗，也来不及擦：「那位客人很中意那件东西，付了钱却拿不到东西，你说他的脸色能好看吗？我说要将钱退给他，他不要。」 闵洋差点急哭了：「这是我第一次负责一场拍卖会，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实在是……」 看着急的团团转的闵洋，林夕眉头微锁，正常情况下，丢了东西应该报警，闵洋却急切的将他和秦放叫回来，此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林夕与秦放对视一眼，从秦放眼中看出了同样的疑惑，他沖闵洋道：「你叫我们回来，这件事莫非有鬼有关？」 闵洋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似想到什么，对林夕和秦放道：「你们跟我来。」 三人离开大厅，去了拍卖行内部。行走的间隙，秦放道：「丢的是什么东西？」 闵洋回身道：「《春夏美人图》。」 林夕脚步微顿，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锦伊那张美艷的脸。 秦放敏锐的察觉到了林夕的异样，投来关切的目光：「怎么了？」 林夕摇摇头：「没事。」 他虽觉锦伊看着那幅《春夏美人图》的神情有些奇怪，但并无证据表明这件事是锦伊做的，还是先看看怎回事吧。 很快，闵洋停下了脚步：「到了。」 林夕一看，发现这里是监控室。 闵洋让人调出监控，嘴里说道：「我把监控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除了工作人员，没有其他人接近过这里，可东西就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了。」 闵洋说着凑近林夕跟秦放，压低声音道：「你们帮我看看，是不是有鬼在作祟。」 林夕点点头，视线落在面前的监控墙上，门口、大厅、库房……所有重要位置都安了监控。 林夕的目光落在库房的监控画面上，从拍卖会开始，库房门口就有专人看守。想从这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东西带出去，当真是困难重重。 调监控的工作人员已不知是第多少次往回调监控了，他忍不住说道：「老闆，要不咱们报警吧，他们是专业的，肯定很快就能查出来。」 这人说着看了一眼身侧的林夕跟秦放，他是真的想不明白，发生这么大的事，老闆的第一反应不是报警，而是叫了两个小孩过来。 这两个小孩看着就在读书呢，叫他们过来有什么用？ 闵洋严肃道：「别说话，认真看。」 工作人员想说这监控他都快看吐了，但看着闵洋的脸色，也不敢随意开口说话。 林夕认真的盯着监控画面，就见那副《春夏美人图》被取了出去，很快又被送回来放好。 闵洋低声说：「这个时候《春夏美人图》还在，你们仔细看，一会儿那图就『咻』一下，消失不见了。」 这工作人员显然是个话痨，也可能是终日坐在监控室里盯着监控，没人说话憋的。他见闵洋说话了，也忍不住跟了一句：「我都怀疑有人把监控删了，还特意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问题。你们说，会不会有电脑高手远程操控？」 那人说完后，监控室里静悄悄的，没人回应，他忍不住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坐直了身体。 在闵洋与那名工作人员说话的时候，林夕的眸光微微一沉。 出现了！ 只见在《美人图》后面的一件拍品被送回来后，一名女子跟在工作人员身后，进了库房。 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女子的出现，工作人员甚至还在一起聊了几句。 那女子进入库房后，颇为悠闲地左右看了看，当她欣赏完库房中的藏品，这才将《春夏美人图》取走。 离开的时候，女子抬头往监控的方向看了一眼。 女子姿容艷丽，黑髮，红裙，正是锦伊。 第三十六章 【36】 林夕心说还真是她。 看一眼身旁的秦放，就见秦放微挑了下眉，神色间并无诧异，好似已经料到。 第72页 监控看完了，闵洋道：「要不要再重新看一遍？」 林夕道：「不必。」 秦放则是微抬下巴：「出去说。」 ** 得知画作真的是被鬼拿走了，闵洋心中反而踏实了，在他看来，有林夕和秦放在这里，追回画作是分分钟的事，根本不必担心。 闵洋很快生龙活虎起来，他骂道：「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鬼玩意儿，偷东西竟偷到小爷头上，抓住了我非给他好看不可。」 说完搓着手，一脸讨好的望着秦放和林夕：「那个，二位天师，你们看此番捉鬼能不能顺带捎上我？我保证绝不添乱，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 不等他说完，就被秦放冷酷无情的拒绝了：「不行。」 闵洋瞪眼：「为什么？」 为免秦放继续伤害闵洋弱小的心灵，林夕抢先道：「这是只厉鬼，杀人如麻，不好对付，你去了我们还要分心保护你。」 闵洋一听说是厉鬼立刻老实了，他虽好奇可也不想丢掉小命，毕竟不是所有鬼怪都像孟薇一样。 闵洋道：「那好吧，你们小心，我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林夕安抚地拍拍闵洋的肩，和秦放一起出去了。 * 上了车，林夕繫上安全带后就安静地坐着了。 秦放发动车子，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喂，给支个招啊，我要是找不到人可怎么办。」 林夕道：「不会，我相信你。」天师有追踪鬼的符咒，秦放更是有自己的门道，林夕一点也不担心他找不到人。 有了恋人的肯定，秦放心里跟吃了蜜一样，也不再逗弄林夕，开始专心开车。 车子一路向祟山驶去，远远地他们就看见锦伊所在的山头上有几只小鬼搬了桌子，坐在小马扎上打牌。 秦放也不剎车，直直碾了过去，一时惨叫声响彻整个祟山。散在旁边的小鬼听到动静都跑过来看热闹，在看见车里的人后，咻一声把自己团成一团藏了起来。 秦放停稳车子，从车上下来，又给林夕开了车门，这才将注意力放到车轮底下。 「起来。」秦放用脚踢了踢轮子底下被压扁的小鬼：「你们早就死了，还能再死一次吗？」 听了秦放的话，那几只小鬼才反应过来，费力地将自己从车轮底下拔了出来。他们活动了一下四肢，将身体恢復原状。 秦放没有动用鬼力，他们确实没有受伤，刚刚的惨叫只是下意识发出的。他们这段时间活的实在太像人了，一时就把自己是鬼的事忘了。 秦放目光往他们身后一扫，问：「锦依呢。」 锦伊对秦放很是忌惮，平日里也总是叮嘱这些小鬼见了秦放不要招惹他，所以这几只小鬼没有反抗，很干脆地就把自家老大给卖了。 「大人在……在屋子里。」 秦放点点头，越过他们朝不远处的建筑走去。 林夕则沖那些小鬼道：「多谢。」 那几只小鬼见林夕跟秦放一起来的，下意识挺直了身体，齐声回答:「哦，不用客气。」 林夕离开后，一只小鬼眨眨眼，压低声音沖同伴小声道:「他他他，他好像是天师！」 小鬼们先是一静，随后一只小鬼叫道:「鬼王带天师来找锦伊大人，完了，锦伊大人死定了！」 话音刚落，就被同伴按住狠k了一顿。 「说什么鬼话呢你，锦伊大人吉人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任何想要伤害锦伊大人的邪魔外道，将由我们打败。」 「是，是，你们说的对，我错了我错了，快放开，嗷——」 林夕将那几只小鬼的话听在耳中，忍不住想笑，外界提起祟山都害怕的不行，以为山上聚集的都是些邪恶厉鬼，没想到这些鬼怪竟是如此模样。 秦放在前面领路，林夕跟在后面，打量着眼前的建筑。他发现锦伊的住处跟自己所想的不同，不是金碧辉煌的豪华建筑，而是一处古代那种常见的农家小院。墨瓦白墙，假山池水，绿草成荫，十分温馨的样子。 两人很快来到锦伊所在的房间，门外有一名长相乖巧的小童候着，一见林夕和秦放出现，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大人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 秦放与林夕交换了一个眼神，并不客气，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锦伊已换回了古装扮相，此时正坐在梳妆镜前描摹着眉毛，而《春夏美人图》，就挂在她身侧。 听到脚步声，锦伊拿着眉笔的手一顿，随后转过身，淡淡一笑：「你们来了，坐。」 锦伊又命人端了吃的上来，并不是恐怖故事中的生肉和噁心的食物，相反，水果上带着水珠，干净新鲜，那点心更是精緻，林夕认得，那是德膳轩的点心，在全国都是知名的。 照顾锦伊的小童又奉了两杯茶上来，林夕低声道谢，却并未动那些吃的。并非是担心锦伊在食物中动手脚，而是他想到前世，心有不安。 此刻房间里的气氛看起来祥和安宁，像是亲朋相聚，林夕却记得，前世就是在这个时间点前后，祟山地动山摇，鬼气森然，之后祟山又少了两名曾叱咤风云的鬼王。 林夕想，这幅《春夏美人图》应该是引起这一切的源头。他心底隐隐有些猜测，可一时无法确定，只能去看秦放。 第73页 秦放同他一样重生而来，前世又处在漩涡中心，应该清楚这件事到底是怎样的。 只见秦放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唇边含笑，姿态随意。 感受到林夕投来的目光，秦放沖他一笑，随手剥了个桔子递过去。林夕见秦放神色悠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锦伊道：「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只是我不能将东西还给你们。」 秦放也不生气，只笑着:「闵洋那小子怕是要哭死了。」 锦伊眨眨眼，眼底流露出一丝俏皮：「那与我何干？」她这幅神态，倒让人忘了她是亡故多年的女鬼，像是一名明艷动人的少女。 锦伊很快将注意力放到了那副画卷上。 「这本就是我的东西。」锦伊将脸颊轻轻贴在画卷上，眉眼间是浓稠的化不开的眷恋，她低声喃喃道：「是他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第三十七章 【37】 猜测被证实，林夕并不觉得意外。早在锦伊出现在拍卖场，他心里就有异样的感受。 锦伊轻轻合上双眼，唇边带着笑，似是沉浸在经年的美梦中。片刻后，她睁开眼睛，对林夕和秦放道：「我给你们说个故事吧。」 林夕知道，锦伊并不是徵询他们的意见，不管他们同意与否，她都会说下去。 只见锦伊抬手一挥，林夕，秦放就见身处的环境变了。他们此刻站在繁华热闹的长街上，整条街道上都是古典的建筑，空气里飘荡着脂粉香。 一扭头，就看到左手边有一处建筑，匾额上写着「天香楼」三个大字。 看着这大红的灯笼，和门外迎接宾客的女子，林夕和秦放又岂会不会这是什么地方。两人对视一眼，朝天香楼走去。 林夕活了两世，最不会应付女人，原本还担心这些姑娘迎上前来他该怎么办，是跑还是打？ 很快他发现这些人看不见他和秦放，这让他松了口气。 旁边的秦放似是知道他的担忧，揶揄的笑起来。 林夕不甘示弱的回瞪回去，秦放笑着说：「不怕，有我呢。」 林夕不知想到什么，凉凉道：「是啊，秦先生对付姑娘可是有一手。」 秦放也不恼，他朗笑一声，故意凑到林夕面前嗅了嗅，说道：「好大的酸味。」 林夕推了他一把：「别乱说。」却被秦放牵住了手。 两人就手牵手走进了天香楼。反正此处没人看的到他们，倒也不必有所顾虑。 楼内不管是一楼还是二三楼，俱是挤满了人，这些宾客都伸长脖子，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秦放，林夕寻了地方刚坐下，就听乐声响起。 光影明灭间，一名赤脚红衣的女子出现在舞台上，那女子肌肤白皙如玉，面上虽罩着面纱却不能遮掩她的美。 秦放凑到林夕耳边，低声道：「那女子是锦伊。」 说话时的气息喷在耳梢上，林夕忍不住揉了揉耳朵，此处人声鼎沸，凑近了说话倒是能理解，可他总觉得秦放是故意的。 秦放见他不回应，说道：「怎么了？」 「没事。」林夕摇摇头，不想将这话说出口，平白惹秦放调笑。他的目光放在舞台上，锦伊的资料他手里有，原来她真的是花魁。 锦伊一曲霓裳舞艷惊四座，场下的男人看的狼血沸腾。 老鸨见此，笑的是见牙不见眼，这可是她的摇钱树啊。 从旁人的交谈中，林夕了解到今夜是花魁锦伊竞价初夜的日子。 勾栏院中任何一个姑娘未到年龄之前，都是不待客的，可到了年龄，稍有姿容的就会开始竞拍初夜。 锦伊就是这种情况。 今夜来到这里的男人早就觊觎锦伊了，他们猴急的很，见拍卖迟迟不开始，忍不住催促起来，有人更是忍不住开了黄腔。 来这里的可都不是什么好人，这些人听着污言碎语，觉得更有感觉了，反而闹笑起来。 锦伊面无表情的把玩着面纱，眉眼间满是冷漠。她是，自小被老鸨收养，早已知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忽地，一个人站了出来，叱责那些人言语冒犯。 锦伊循声望去，就见是一名文弱的公子。 从旁人的交谈中，她了解到那人竟是丞相府的公子，名叫赵安。 赵安是有名的才子，从不近女色，他出现在这里，是被朋友强行拉来看热闹的。赵安本欲走开，见这些人对一名弱女子如此污言秽语，很是看不惯，便上前阻止。 那些人只是看了赵安一眼，懒得理会他。 赵安皱着眉，站在人群中，朝锦伊望去，恰好锦伊也在看他，两人目光撞在一起，赵安不由一怔，下意识就移开了目光。 拍卖会很快开始，赵安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一次又一次出价，压着那些人，看的多年好友连连称奇。 赵安是丞相府的公子，这些人如何同他相比，斗不过财力就开始嘲讽：「都说赵公子不近女色，原来都是装的。」 赵安冷笑道：「我就是看不惯牛粪觊觎鲜花。」 「你！」那人勃然大怒，想要动手又对有所忌惮，最后丢下一句「你等着」就走了。 最终，赵安赢得了这场竞拍。 房间里，红烛摇曳，连被褥纱帐都是红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喜房。 第74页 红烛已燃了一半，锦伊坐在床边，笑着看赵安：「你点了我，就是为了来我房中看书？」 桌边，赵安捧着一本书看的认真。 锦伊叫了他好几声，赵安都没有反应，锦伊正觉无趣，忽然发现赵安的耳朵红的几乎要滴血了。这让她忍不住笑起来。 这人在外面的时候，面对那么多人都不怕，面对她一名小小的女子，竟是紧张的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 锦伊起身来到赵安面前，伸手去扯他的腰带。 赵安一把抓住她的手，触手肌肤娇嫩，他像是被烫到般收了手。 锦伊唇边笑容更浓，只是带着几分嘲讽，她道：「男人进这里不都为了那么些事，桃桃姐都跟我说了，你就别装了。」 赵安忽地抬手紧紧护着自己的衣服，脸色涨的通红，半天憋出一句：「姑娘自重。」 锦伊哈哈大笑，她自小流落天香楼，这是她自己不能选择的命运，但她性情似火，却一直都依循本性而活。 一夜过后，赵安在天香楼一掷万金的消息传遍整个都城，人人都为之称奇，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赵公子如此着迷？ 锦伊的身价更是大涨，甚至连其他地方的人都想来一睹芳容。 可惜那夜之后，赵安更是大手笔的包下了锦伊，其他男人根本没有机会近她的身。 锦伊知道，赵安对他不是爱情，真要说起来，不过是怜悯罢了。 她看着坐在窗边看书的赵安，将手帕团成一团丢了过去，说道：「你就准备一直这样下去？你能护住我一辈子吗？」 赵安拿下脸上的手绢，叠整齐了放在桌上，他看着锦伊，认真的说：「只要我有能力护你一天，就不会让人欺负你。」 第三十八章 【38】 锦伊怔怔的看着赵安，她的爱慕者很多，但都是有所图的，或是为她的容貌或是为她的身体，又或是为了脸面。 可眼前这个人是不同的，她从没见过如赵安这样的人。他是丞相的公子，位高权重，为什么如此在意她这个沦落风尘的小小女子。 锦伊忽地安静下来，赵安心中觉得奇怪，可也不敢看她，只能硬着头皮逼自己看书。 锦伊躺在床上，心想赵安总有一日是要成亲的，会碰上身家清白的姑娘，他会爱上她，那时候就不会再管他这个小小风尘女子的死活了。 这么想着，心底忽地涌上一股酸涩。她很快又想，有什么了不起，赵安没出现的时候，他也活的好好的，赵安走了，她的生活不过是和以前一样。 不过就是……整日要面对那些让人厌恶的臭男人罢了。 锦伊胡思乱想，忽觉赵安起身来到床边，并弯下腰凑到她面前。 男人身上的书卷香扑鼻而来，她勐地起身，红唇恰好擦过赵安的脸颊，两人俱是一怔，锦伊听见自己勐烈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赵安放下手里的被子，勐地后退三大步，结结巴巴道：「我……我就是想给你盖被子，你别误会。」 锦伊看着赵安，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对臭男人动心，可是现在…… 望着仓皇解释的赵安，她展颜一笑，拉着赵安下了楼。 赵安猝不及防，跟在她身后道：「去哪啊。」 「总是呆在屋里闷不闷啊，书呆子。」锦伊笑道：「我带你出去玩。」 赵安虽生于权贵家，可生活十分单调，除了书还是书，他从未有过其他娱乐，往天香楼来也是他不曾想过的。 可生活就是这般让人难以捉摸，赵安从一开始的拘谨，到后来能直视锦伊的眼睛说话，并没有耗费多长时间，他甚至学会了踢毽子，投壶等各种游戏。 不过书呆子终是书呆子，骨子里仍是正直清高的，这般玩耍也不曾耽误他读书写字，那些玩乐在他眼里，不过是休息时的放松罢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锦伊发现赵安就是旁人口中所说的正人君子，他没有那些让人厌恶的恶癖，心中有着自己的坚持和理想，并一直为之努力着。 渐渐地，锦伊发现她愈发喜欢这个书呆子了。再后来，赵安卖了自己所有的画作，为锦伊赎了身。 京都的人都道赵安的画作千金难求，他这般作践自己的作品，锦伊很是不捨得。 赵安只是笑笑：「我还活着，再画就是了。」 赵安在城内置办了一处宅院，接锦伊出来的时候，正是春末夏初。 那时百花盛放，这副春夏美人图就是画在那个时候。只是那时赵安并没有给画取名，在他心中，没有什么名字能配上这幅画。《春夏美人图》是后来的人取的。 两人在不大的宅院中度过了两年无忧无虑的岁月，赵安一直践行承诺，陪着锦伊，不让她觉得寂寞。 这几年，赵安更是成为了踢毽子的高手。 然而，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后来丞□□人构陷，全府锒铛入狱。赵安将天真的锦伊送走，说是要换个地方生活，锦伊一直等，却等来赵安入狱的消息。 为了救赵安，锦伊重新回到了天香楼。 天香楼是京都最大的勾栏院，这里出入的都是京中显贵。锦伊一名小小的弱女子，想要救人，只能回到这里，藉助那些人的力量。 赵安不曾想，他曾小心翼翼保护的姑娘，在繁华京都流转于各个达官显贵之间，名声更胜以往。 第75页 锦伊走上了既定的命运，她藏起了自己真正的悲喜，用假面迎人。 在得知赵安脱身后，锦伊一把大火，焚了整座天香楼。 至于赵安的下落，没有人知道。 锦伊死后，魂魄一直等一直等，没有等到赵安，又不甘心就此转世，打伤鬼差逃了出去。 然而她就是一名小小的弱女子，死后也被众孤魂野鬼盯上，锦伊还有心愿未了，不能被鬼吞噬，只能反过来杀了那些想要吞吃的鬼。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等到锦伊回过神来，她身上鬼气已经浓郁到能生生逼死活人的地步。 她成了旁人闻之色变的厉鬼。 锦伊厌恶也害怕这样的自己，她不过是想再见赵安一面，没想到被逼迫至此。 这些年锦伊一直四处打探赵安的下落，可是没有，赵安这个人就像是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她身边也没有任何赵安留给她的东西，直到—— 直到她见到了这副《春夏美人图》。 这是赵安为她画的，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属于她的东西，所以她取了回来。 锦伊的故事结束了，林夕和秦放久久回不过神来。 锦伊说完了自己的故事，又笑起来：「我跟你们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们，若是想要拿回这幅画，除非杀了我。」 她容貌生的极美，笑起来的时候更是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此时她眼底的脆弱和坚持混杂在一起，竟让人不忍心去看。 秦放看着那副春夏美人图，轻嘆口气，转头看林夕。 林夕沉默片刻，道：」这画怎么处理，就看闵洋的意思吧。」 他是不忍心拿走这一副画的。 ** 「什么？」闵洋双腿打颤，结结巴巴地道：「鬼鬼鬼……要要要……见我？」 林夕看着他打摆子的腿，说道：「你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我愿意！」闵洋忽地大叫一声，拍卖会上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看过来。 闵洋瞪了那些人一眼，示意他们该干嘛干嘛去，然后对林夕道：「我愿意见的，我要去。」 闵洋这人胆小，可跟所有的年轻人一样想，喜欢新奇刺激的事务，尤其是普通人所不能接受到的——鬼。 他一直对人死后的世界很好奇，这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秦放道：「先提醒你，若是吓尿了，你小命可不保。」 「不会。」闵洋说完又看向林夕，小声说：「你们也会在的，对吗？你们要保护我啊。」 说完又想了想已自己的胆子，真的直面鬼怪会如何，他打电话让助手买了一包成人纸尿裤。 林夕：「……」 第三十九章 【39】 咖啡厅。 锦伊仍是现代的扮相，她换了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脚上蹬着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她画着精緻的妆容，黑亮的头髮披散在身后，像是上好的锦缎。一路走来，引得路人频频回头，众人纷纷猜测她是不是哪个电影明星。 在众人的目送中，锦伊进了包厢。 包厢内，闵洋西装革履，头髮梳的油亮，他腰背笔挺，表情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参加什么国/际会议。 等锦伊进了包厢，闵洋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他心说这年头鬼都生的这么好看吗？上次附在他妹妹身上的女孩也特别好看。要是所有的女鬼都这般标志，那死后的世界，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锦伊坐下后，一个眼神扫过来，闵洋忽地起身道：「美女姐姐好。」 他这声美女姐姐把旁边的秦放和林夕喊得无语了，锦伊也是一愣，随后笑起来。 看着锦伊的笑颜，闵洋只觉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脸色飞快地涨红，他垂下眼睛，又很快抬起来，像是不捨得放过眼前的美景。 锦伊开门见山：「那《春夏美人图》是我拿的，你……」 闵洋有些紧张地道：「秦天师他们已经和我说了，既然是你的，那你拿回去便是。 」 锦伊倒是没想到闵洋会这么好说话，微微一愣，而后起身笑道：「好。」 目的达成，锦伊也不多做停留，起身离开了。 闵洋痴痴地看着锦伊离开的方向。秦放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闵洋蓦地回神。秦放道：「别看了，人已经走了。」 闵洋用力搓了把脸，林夕走过来道：「这样真的没有关系吗？」 闵洋道：「买主那边我会解决的。」 闵家家大业大，自然有自己的门路，林夕听他说的笃定便知道他能解决，也不多言，正准备离开，就听闵洋道：「林天师，你们有没有……刚刚那姑娘的联繫方式？」 林夕：「……」 这闵洋真是嫌命长，锦伊可是恶鬼，活人跟她待久了就算锦伊什么都不做，闵洋怕是也受不住鬼气的侵袭。 他拍了拍闵洋的肩，出去了。 闵洋一脸失落，真的没有联繫方式吗？ 出了包厢，林夕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里的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那身影还十分熟悉。只见那人手里拿着一份杂志装模作样，却不时扭头看着咖啡厅外锦伊离去的方向。 秦放显然也注意到了，对林夕道：「走，咱们打声招唿去。」 林夕想要阻止，已经迟了。秦放很自然的在那人面前坐下，笑着道：「钱老，好久不见。」 第76页 那人正心不在焉的喝咖啡，看到秦放时惊了一跳，他偏头剧烈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咳顺了气，那人压着嗓子道：「帅哥，你认错人了吧。」 秦放抬手摘了那人头上的帽子。 林夕：「……」 你这样会被打的知道吗？ 钱富贵哎呦一声，忙抢过帽子重新戴在头上，他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秦放道：「别担心，锦伊早就走了。」 钱富贵道：「万一她去而復返呢？」 说完看着秦放和林夕的表情，也觉得这话有些傻，他抬手又叫了两杯咖啡，而后说道：「现在人怎么喜欢喝这个玩意儿，苦兮兮的。」 他颇有些坐立难安，忍了几分钟后终于起身，想了想又叫服务员装两份点心回去。 那粉嫩嫩的桃花酥和巧克力蛋糕是店里卖的极好的，不用想也知道钱老是买回去给谁的。 服务员很快将点心和蛋糕打包好送了过来，林夕看到那包装袋子上打着大大的logo。 秦放悠悠道：「锦姑娘刚从这店里离开，你把这东西送过去，她就知道你跟踪她了。」 林夕小口喝着咖啡，知道秦放说这话绝不是好心提醒，他就是故意想逗逗钱老。 真是恶趣味。 钱富贵一听这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急切辩解道：「谁……谁说我跟着她来的，我就是待在山上闷了，出来逛逛。咱们做鬼的，也不能与世界脱节才是。」 说完不等秦放和林夕回应，逃也似的走了。 林夕笑着说：「你逗他做什么。」 秦放叫冤：「我明明是为他着想。你想想锦伊的脾气，要是知道钱老跟踪他，会发生什么事？」 那钱富贵一定会被收拾的很惨。 林夕嘆道：「这么多年了，一副画锦伊都放不下，她对赵安用情至深，钱富贵是註定没有希望的。」 秦放却是挑起了嘴唇：「那可不见得。」 林夕正想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了，是韩童。 一接通，韩童就道：「林夕，你现在在哪呢？」 几分钟后，林夕挂断了电话，对秦放道：「韩童说最近a市有恶鬼出没，让我们小心些。」 秦放一扬眉，指指自己，林夕按下他的手，无奈道：「不是说你，据说那厉鬼不仅吞噬鬼怪，还吸食天师的力量，已经有好几名天师糟了他的毒手。那鬼很危险，不过天师协会已经出动了人手去擒拿。」 两人从咖啡厅离开，天色已有些晚了。 「走。」秦放牵起林夕的手：「逛商场去。」 等到逛得累了，两人找了一家烤肉店，刚坐下，闵洋的电话就过来了。 秦放给林夕倒饮料，瞟了一眼他的手机，说：「挂掉。」 林夕没理他，点了接通，闵洋嚎叫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林天师救命！有鬼啊！」 秦放听力极好，坐在林夕对面也能听清楚。他慢悠悠嚼着店里送的小食，说道：「有点出息，你不是见过好几个了。」 「不不不。」闵洋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显然吓坏了：「我我我……我辈挟持了，救命，救命！」 秦放被他吵得耳朵疼，林夕刚接了韩童的电话，有些担心他是不是碰到那恶鬼了，又一想若真是碰到了，该没有机会打电话才是。 正想着，就听另一道急切的声音顺着听筒传过来：「林小友，是我。」 林夕一怔：「钱老？」 半小时后，闵氏拍卖行。 闵洋缩在角落里，用至今擦着鼻涕，他边哭边说：「你要借电话就借啊，好端端的熄了我的灯，吓死我了。」 钱富贵有些抱歉的道：「我没有手机，又着急联繫秦放他们，一时忘了。你别怕，我不会害你的。」 林夕将新拆开的纸巾递给闵洋，问道：「钱老，你刚刚说锦伊失踪了，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章 【40】 提起正事，钱富贵的笑容一收，脸色严肃起来：「从咖啡厅离开后，我本以为她回了祟山，到了地方却发现她没回去。」 林夕道：「会不会是到其他地方散心去了？」 钱富贵摇摇头：「她的跟班小雅说两人约好在祟山见的，但锦伊一直没有回去。我也尝试追踪她身上的鬼气，但她的气息在昌明街那边消失了。」 钱富贵说完，房间里就是一静，只有闵洋拧鼻涕的声音。 过了片刻，钱富贵再次担忧的开了口：「我听说最近a市不太平，有流窜的恶鬼，就连很多天师都糟了毒手，锦伊万一……她只是个柔弱的小姑娘啊，万一碰到危险可怎么办。」 林夕：「……」 锦伊，柔弱的小姑娘？ 这话说出去，怕是没有人会同意。 钱富贵忽地抓住秦放的手，哀切道：「秦小友，我请你一定要救救她。」 林夕有些奇怪，钱老活了这么多年，又有功德在身，为什么遇到麻烦会向秦放求助。如他这般的人，找人帮忙断不会找比自己弱的，除非——除非他知道秦放的身份。 想到此处，林夕忽然反应过来，祟山那滑稽的投票选举，锦伊他们是忌惮秦放的力量才会同意的。 林夕看过去，就见钱富贵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这是锦伊的东西。」 秦放接过去，抬手凌空绘制了几道符篆，那方锦帕漂浮在法阵中间。很快，一道红色细线浮现，一路往外延伸。 第77页 钱富贵激动道：「找到了！在线头指引的方向！」 秦放看向林夕，那一眼分明满是嘚瑟：「走起。」 林夕抿唇一笑，很给面子的竖起大拇指，跟着他出去了。 等到房间里的人都离开了，闵洋才反应过来，他勐地追上去：「等等，等等我呀。」 砰，那门在他面前关上了，闵洋捂住鼻子，嘶嘶的抽着气。 等他出了拍卖行，外面哪里还有秦放，林夕他们的身影。 根据红线的指引，秦放，林夕他们很快来到一处烂尾楼。 此处曾是化肥厂旧址，小区盖到一半被曝光地里的化学元素对人体有害，在经歷了楼盘降价，业主游行之后，还有情绪激动的业主在此处跳楼自杀。据说开发商也在此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之后这里就成了烂尾楼。再加上短短时间内，接连数人自杀，此处楼盘被人视为不祥。如此放置了很多年，也没有开发商愿意接手。 秦放踹开围挡，进入小区，就见里面漆黑一片，再结合此处传说，当真是恐怖之极。不过秦放一行，二鬼一天师，实在没什么好怕的。 钱富贵担心锦伊的安危，一直冲在最前面。他率先进了烂尾楼，一踏进去，就感受到强大的鬼气扑面而来。 头顶上方有声响传来，一抬头，就看到一只身着黑衣的恶鬼紧紧扼住锦伊的咽喉，将她按在墙上。锦伊面上的表情很痛苦。 钱富贵脱口唤了锦伊的名字，那鬼和锦伊同时看了过来。 随后赶到的林夕和秦放也因此看清了那鬼的容貌。 那鬼容貌本就称不上好看，他的脸上还有一道成人巴掌长的伤口，右眼被整个贯穿，黑洞洞的一片，鼻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碾过一般，扁平扁平的。 如此丑陋的面目，再加上他死白的面色和周身慑人的鬼气，是那种让人看了就会做恶梦的类型。 此等丑陋恶鬼距离锦伊这么近，钱富贵哪里能忍，抬手就打了过去。他有功德在身，攻击对于厉鬼来说是致命的。 不想那丑鬼瞧着不太聪明，却是有脑子的。他抓着锦伊挡在面前。钱富贵见此只得收了攻势，他在原地气急败坏地叫道：「你算什么男人，有本事放开她跟我打一场！」 那鬼看到送上门的三个猎物，舔了舔嘴唇，眼底满是贪婪。 秦放站在一旁，打量那鬼半天，眉头紧锁着。 林夕暗道这恶鬼虽危险，可也并不是不能对付，秦放在担心什么？然后他就听秦放道：「你说这傢伙到底是怎么个死法，才能变成这幅鬼样子？」 林夕很是无奈，秦放这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 他拿出手机，手机页面上是一张通缉照片，他说：「他就是被天师协会通缉的恶鬼，虽不是百年以上的恶鬼，可他生前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手上有十几条人命。他又吞噬这么多鬼怪和天师的力量，要小心。」 钱富贵听完后，几乎吓得魂飞魄散：「他会吞噬魂魄的，锦伊会不会有事？」 秦放嘆了口气，说道：「钱老，容我提醒一句，你们都已经死了，现在就是魂魄，你看锦伊像是被吃了的样子吗？」 钱富贵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有多傻，但还是忍不住扫了锦伊全身，见她四肢完好，才松了口气。 一直都是稳重的，现在这般慌乱，林夕倒真的没想到。看来他对锦伊真的是用情至深。 锦伊可不会为此而感动，她自寻回了《春夏美人图》，心绪就一直不平静，才会着了这恶鬼的道，被擒到此处。 此刻的她高跟鞋早已不知丢到何处，原本梳理整齐的头髮也凌乱不堪，她何曾用过如此狼狈的样子示人？ 锦伊泼辣道：「姓钱的，你要是敢把这里的事说出去，老娘非得扒了你一层皮不可。」 钱富贵立刻道：「你放心，我不会说的。你别怕，我来救你。」 锦伊一脸嫌弃，转而对秦放道：「快帮我把这傢伙弄死，他身上好臭，噁心死我了。」 秦放笑道：「姐姐，帮了你有什么好处？我可是要养家的。」 锦伊一愣，看向林夕，随后笑骂：「你小子，趁火打劫。」 钱富贵那边已经叫开了：「什么条件都好，随你开，只要你救她。」 锦伊是一听钱富贵说话就头疼，立刻道：「你跟我又没有关系，闭嘴。老娘可不想欠你人情。」 钱富贵委屈的闭了嘴。 秦放嘴上跟锦伊商量着条件，手下已有动作。他平日看起来吊儿郎当，若认真起来，气场很是骇人。 那鬼受到攻击，锦伊趁机从他手下逃走。那鬼眼看着到手的猎物飞了，怒吼一声，一抓抓在锦伊腰间，系在锦伊腰间的画卷朝下方坠去。 锦伊嘴唇微张，她的目光紧紧锁在那副画卷上，下方就是污水，古画落入水中就会损毁。她顾不上其他，伸手抓住画卷，将其牢牢抱在怀中。 那面目丑陋的恶鬼紧随而至，五指成爪，抓向锦伊的后心。 钱富贵眼睛瞪大，脱口道：「敏敏，小心——」 千钧一髮之际，秦放赶到，将那鬼拍飞出去。 钱富贵稳稳地接住锦伊，再顾不得其他，他哽咽道：「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有没有事？」 锦伊这此没有嫌恶的跳开，她望着钱富贵的面庞，嘴唇轻颤道：「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乳名？」 第78页 第四十一章 【41】 数百年前。 天香楼。 锦伊对赵安渐渐动心，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近。锦伊听别人都有乳名，很羡慕，就让赵安也给她取一个。 老鸨虽收养了她，看中的不过是她的容貌，将其作为赚钱的工具，哪里会给取什么乳名。将她养大已是难得。 赵安思索片刻后，说道：「那就叫敏敏吧，聪敏，机灵的意思。」 锦伊听完就笑了：「敏敏？那我岂不是真的长成了这个样子？」 「是。」赵安抓住她的手，笑道：「我们家敏敏是最聪明的。」 敏敏这个名字，算是赵安和锦伊两人之间的秘密，旁人并不知晓，可是现在—— 锦伊的目光牢牢锁在钱富贵身上，像是想要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 钱富贵动作一僵，神色有一剎的不自然，他避开锦伊的目光，说道：「什么乳名？我刚刚心急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可能是嘴瓢了，你也知道我年纪大了，我……」 锦伊眼底的怀疑越发重了，他们斗了这么多年，钱富贵从不肯承认自己年纪大了。 难道说他知道赵安？又或者…… 另一个让人更加心惊的念头浮现在她心底，锦伊觉得自己连指尖都颤抖起来。 钱富贵见锦伊没受伤，一颗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正准备将锦伊扶起来，下一刻，锦伊就扯开了他的衣襟。 钱富贵跟着锦伊前往拍卖会的时候，换下了古装，返回祟山又换了回去，所以此时他穿的仍是那身老年人的古代服饰。 衣衫轻轻一扯就开了，连同内里的亵衣，钱富贵骤然一惊，慌忙将衣衫拢了起来，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锦伊已经看到了她所要寻找的东西——胎记。 赵安出生于富贵人家，容貌生得好，独独胸前有一块暗色的胎记。这胎记自然也是烙印在魂魄上的。 赵安为锦伊赎身后，两人在赵安置办的小院里举行了婚礼。 新婚之夜，锦伊的第一次看到他身上的胎记，很感兴趣的用指尖描摹它的形状。 赵安那时候面皮还很薄，喜欢的人距自己如此之近，他的耳朵都红的要滴血了。他很是不好意思，但也没有阻止。 此时，锦伊紧紧盯着钱富贵的胸口，目光像是能洞穿那布料似的。她没有眼泪落下来，却能让人感受到她身上刻骨的悲伤。 「赵安……」锦伊颤声道：「赵安……」 钱富贵没想到自己守护了这么久的秘密会在此刻曝光，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一时竟不敢去看锦伊的眼睛。 锦伊盯着钱富贵，几乎是恨极，她走上前道：「我找了你几百年，你明明知道，你为什么不认我？你怎么忍心！」 钱富贵——不，此刻应叫他赵安，赵安望着锦伊盛满悲伤和愤怒的眼睛，嘴唇开开合合，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抬起手，似是想触摸锦伊的面颊。锦伊一把甩开赵安的手，身影消失在原地。 那边秦放，林夕已将那恶鬼收服，林夕将锦伊遗留下来的画卷捡起来递给赵安。 赵安失魂落魄的接了过去，他知道锦伊是真的生气了，她连这幅画都没带走。 ** 赵安匆匆赶回祟山去见锦伊，却被拒之门外。他垂首坐在台阶前，怀中抱着那副《春夏美人图》，看起来像是一瞬苍老了十多岁。 林夕和秦放站在一旁。 林夕还是无法将眼前这名身形瘦弱的老人同百年前的那名才子联繫起来，只是觉得此时的赵安有点可怜。 他走过去，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你为什么不与她相认？」 秦放也走过来，看着垂首的赵安道：「莫不是嫌弃她？」 「不……」赵安摇头悽惶道：「她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怎么可能嫌弃，是我自己……我曾说过要保护她……」可是他没有做到。 赵安垂着眼眸，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必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此时的容貌苍老，衰败，丑陋。 锦伊还是那般貌美，自己却是这幅老态。他们站在一起，没有人会相信他们是一对恋人，活脱脱像是一对祖孙。 林夕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门扉，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年……」赵安的目光变得幽远起来—— 赵家被奸人所害，获罪入狱。 出事前赵安就有了预感，所以先将锦伊送走，想让她远离危险。 确保锦伊安全离开京都后，赵安心中没了牵挂，他坦然的面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坦然的迎接死亡。唯一所想所念，就是盼着锦伊的后半生能幸福平安。 然而很快，赵安就发现事情不对。他被关数月，上面迟迟不曾处置他，且狱中的待遇也比以前要好，他以为是父亲或是自己的好友在外面活动，心中除了感动还有感激。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所谓的谗臣诬陷都是假的，真正想要他一家性命的人是皇上。 果然，不管外面的人怎么努力，斩首的通知还是下来了。 死刑来临的前一天，赵安吃了最后一顿饭，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上，他已经离开了京都。 自己最好的朋友在一旁，朋友将他送到一处乡野之地，跟他说以后这世上没有赵安这个人，他要用别的身份活下去。 第79页 赵家满门几十口，最后只活了赵安一人，他也知道这是好友冒了极大的风险的，并没有埋怨。 遥遥祭拜了家人，赵安托朋友去找锦伊，然而好友神色有些为难。 赵安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果然，好友说锦伊不见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赵安不肯相信，亲自去了曾安置锦伊的地方，果真见人去楼空。 他又不惜冒险回了京都，得知天香楼被焚毁，楼里的姑娘散落各地，大多数都从了良。 他用了数年，一一找到那些姑娘。他形如癫狂的询问这些人知不知道锦伊的下落，那些姑娘看着他的眼神中满含怜悯，却都告诉他，不知道锦伊的事。 赵安仍不死心，他四处打探锦伊的消息，与此同时他开始积德行善，就是为了给不知在何处的锦伊积福，很快他就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善人。 很多人上门说亲，赵安说自己有妻子，只是分散了，自己一定会找到她。 然而这一找就是几十年。直到赵安弥留之际，好友才将一切都告诉他，包括锦伊为他做的种种，还有那场滔天的大火。 锦伊死于那场大火。 赵安心如刀绞，其实在他找到那些天香楼的姑娘时，看到她们的眼神，就有所感应，只是他一直在自欺欺人，不愿意相信。 他不愿意相信，自己一直悉心守护的姑娘，最后还是没能逃脱她既定的命运。 多么残忍。 赵安心中痛苦不堪，他就带着这痛苦和遗憾走了。 赵安说到此处，已是满脸泪痕：「她一直都是聪明的姑娘，怎么就不懂得为自己考虑。为什么为了我做这些，根本不值得。」 林夕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心底的酸涩要将他淹没。 死后赵安流落地府，他一身功德，自然受到了鬼差的热情接待。在奈何桥边，赵安见到了锦伊。 锦伊死了这么多年，还一直在这里徘徊，显然是在等他。 赵安本想扑过去紧紧拥抱锦伊，可他从水中看到了自己此时的老态，忽然清醒过来。他没脸与她相认。 再后来，锦伊从地府逃了，赵安不放心，就追了出去，他随着她一直来到祟山。 两人斗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暗中守护她。 赵安说完又沉默下来，秦放忽然开口道：「该问的都帮你问清楚了，你想怎么做？」 赵安一惊，回过头就见原本紧闭的门扉打开了，锦伊站在门后，正看着他。 第四十二章 【42】 赵安有些慌乱的站起身：「敏敏……」 「我是不是该感动了？」锦伊道：「感动你躲着我，避开我都是为我好？」 赵安只觉心如刀绞：「我以为没有我，你会更好。」 锦伊道：「那你觉得我过得好吗？这么多年你一直跟我在一起，你觉得我好吗？」 赵安说不出话来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锦伊道：「我做到了，是你没有做到，你放弃了我。」 「我没有！」赵安忽然紧张起来，「我没有，敏敏，我怎么会放弃你，我……」 正说着，忽见锦伊身上发出光亮。这光来的异样，透着十分不祥的味道。 赵安心底忽地漫上惊恐，叫道：「敏敏，你怎么了？你身上……」 锦伊看着自己渐渐变透明的手，神色很是平静，像是早已料到：「我曾起誓，只要能找到你，见你一面，就投胎轮迴。看来老天爷准了我的愿望，现在我要走了。」 锦伊看着赵安的眼睛，轻声道：「我放下了。」 她找了这么多年的人，心里是有她的，只是有些傻罢了。 然而这已足以安慰她这么多年的苦苦等候。 一切都值得，她不恨，也不怨。 「投胎？」赵安勐地上前抓住锦伊的手，不顾锦伊的挣扎嫌弃，语速极快地道：「我跟你一起去。」 赵安这么多年行善积德，功德加身，是早就可以投胎的，只是为了锦伊一直没有去，现在他若是改了主意，到了地府也是走vip通道，甚至可以提条件。 赵安祈求般的望着锦伊：「我们一起去投胎，下辈子再续前缘。我绝不再做蠢事了，求求你，给我这个机会。」 锦伊看着赵安，眼底浮起哀切的神色，她若是人类的话，现在眼底应已满是热泪了。 赵安看到锦伊的松动，想笑又怕惹她不悦，最后那笑容僵硬扭曲，看起来十分滑稽可笑。 锦伊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紧接着她的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背过身骂道：「谁要和你一个糟老头子再续前缘。」 却没有再试图挣开赵安的手。 锦伊这笑容一看就是发自真心的，并非冷笑或嘲讽，赵安心下一安，他哀哀切切的说道：「那我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你别赶我走。」 看着冰释前嫌的两人，林夕和秦放相视一笑。 在这最后的时刻，锦伊和赵安两人反而没有那么多猜疑和顾忌，互相坦诚了心扉。 到此时，林夕才明白，为什么祟山的厉鬼突然少了几个，原是相携投胎转世去了。 锦伊和赵安手牵手，十指相扣的姿势。 赵安面上带笑，他分明还是那副瘦弱的老者模样，可就是让人觉得猥琐的气质不见了，那个丞相府才貌双全的公子回来了。 第80页 锦伊也一改以往的泼辣，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她对林夕道：「对了，那恶鬼你们抓住了？」 秦放笑道：「是，拿回去找天师协会换赏钱。」 「我倒是没发现你竟是个财迷。」锦伊也笑了：「我走后，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随你支配。」 又说：「算是给你们随的礼。」 秦放笑道：「多谢。」 林夕则有些无奈，心说女子心思细腻，果真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锦伊和赵安的身体越发透明，锦伊忽然想到什么，又说道：「那恶鬼不是我的对手，我会被他擒住，一是因为没注意失了先机，二则是因为……」 她撩起袖子，只见皓白的手腕上有一道丑陋的伤疤。 林夕目光一凝，那是天师才能造成的伤害。 「天师？」林夕道。 「是。」锦伊道：「那鬼扑过来的时候，朝我扔了两道天师符，束缚住了我的力量，我怀疑那鬼可能是有人豢养的。」 她按下暴怒的要找那恶鬼报仇的赵安，对林夕道：「我们就要走了，这些事与我们无关，但还是想提醒你一句。」 林夕真诚道：「多谢。」 锦伊和赵安离开后，秦放见林夕兀自出神，便笑问：「在想那只恶鬼？不过瞧他那样子，怕是没有神智的武器罢了，从他身上应该问不出什么。」 「不是，那是天师协会的事。」林夕神色放松，「我在想，他们投胎后，下辈子会是什么身份？」 秦放道：「两人青梅竹马自小相识，一路打打闹闹，到了合适的时机两人结婚，最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你在写童话故事吗？」林夕说。 秦放笑道：「我这不是在哄你开心吗？」 他知道林夕心思细腻，很容易沉浸在旁人的情绪中，他只是想让他放宽心，开心一点。 果然他这一打岔，林夕注意力就转移了。 手机忽然响了，秦放接起片刻后放下手机，对林夕道：「阿丑那边忙完了，约我们明天一起吃饭，去吗？」 「去呀。」林夕说。 他早就想见见秦放的这位朋友了。 第四十三章 【43】 商场里人声吵杂，林夕跟秦放在里面转来转去，最后在一家卖百货的门店前停了下来。 那里聚集了很多人，多是大人和孩子。 很多人拿着手机拍照，离得近了，才发现热闹的中心是一名年轻人。年轻人穿着艷丽的衣裳，画着小丑装。 林夕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阿丑。 阿丑一点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就这个样子出来逛街。有小朋友找他合影，阿丑蹲下身，十分配合的摆着姿势，逗得孩子哈哈大笑。 拍完照，阿丑跟合影的孩子挥手告别，然后进了那间卖百货的门店，在堆满玩偶的货架前走过来又走过去。 秦放沖林夕一笑，然后走过去问阿丑：「在看什么？」 「最近新出了很多新娃娃。」阿丑看见秦放，眼睛先是一亮，然后他将左右手抱着的娃娃给秦放看，滑稽的眉头纠结在一起，「我不知道要选哪一个好。」 「我看看。」秦放走过去在货架上看了看，最后拿了一个迪迦奥特曼。 缩小版的迪迦，只有半米长，软萌软萌的，十分可爱。 「这个。」秦放把迪迦塞到阿丑怀里：「算是你出差的奖励，我给你买。」 阿丑看着怀里的奥特曼，光速将其塞了回去，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秦放一脸受伤地问：「你不相信光吗？」 阿丑眨眨眼，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嘴巴微微张着，这让他看起来傻乎乎的。 林夕笑着说：「你就别逗他了。」 很难相信，阿丑这样的性子会跟秦放是朋友，他应该是一直被欺负的吧。 阿丑这才注意到秦放身边还有一个人，他看向林夕，眼睛更亮了。 「哥夫！」阿丑喜道：「终于见面了。」 林夕看了秦放一眼，然后沖阿丑道：「……你好。」 阿丑握住林夕的手，神色勐地一变：「你你你……你是天师？」 吓得都结巴起来。 林夕微微挑起修长的眉宇，两人一起看向秦放。 秦放笑道：「看我，忘了跟你说了，不过你现在知道也不晚。」 再厉害的鬼魅在见到天师的时候，也会有所忌惮，但阿丑不知是出于对秦放的信任还是心大，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消息。 他甚至异想天开：「那以后哥夫是不是会保护我？我能横着走了？」 林夕听他一口一个哥夫，忍不住瞪了秦放一眼。 秦放早就知道自己捡的这个傢伙是个单纯心大的，听他对林夕的称唿又是无奈又是想笑，但见林夕应了，心里又美滋滋的。 林夕是他的男朋友，光是想想都觉得幸福。 阿丑这声哥夫叫的真是太好了。他得找个机会将哥夫这个称唿坐实了。 林夕并不知道秦放此时心中所想，他看着阿丑，总算明白为何秦放笃定他的身世与马戏团无关了。 凭他的眼力能看出来，阿丑魂魄有损，并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太阳下，他的魂魄是宿在玩偶娃娃中的。 只因他身上附有秦放的鬼力，才会让人把他误当成人。 ** 第81页 最后在秦放的暴力镇压下，阿丑委屈兮兮的抱着迪迦奥特曼的玩偶娃娃出了百货店。 林夕安慰他：「没关系，咱们下次再来买喜欢的。」 阿丑把林夕拉到一旁，悄悄看了秦放一眼道：「哥夫，跟你说实话，其实我喜欢这个娃娃。」 林夕「嗯？」了一声，阿丑道：「就是太招摇了，这一出来肯定会被围观的，引来天师就不好了。」 阿丑捏着迪迦的头，喜滋滋地道：「不过在家里穿穿也是可以的。」 林夕：「……所以你刚才那样是……」 「我故意的。」阿丑道：「这样回去了豆子他们笑话我 ，我就说是我哥逼我买的。我聪明吧？」 林夕沖他竖起大拇指。 此时他们在商场四楼，这一楼都是吃的，空气中飘荡着食物的香气，阿丑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放开林夕去看各家店门口的招牌了。 走之前还不忘叮嘱林夕，不要告诉秦放。 林夕说：「你放心吧。」 林夕跟秦放走在一起，看着前面脚步欢快的阿丑，他问：「你知道的，对吧？」 秦放弯起嘴唇：「他傻乎乎的，其实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林夕一想，还真是。 阿丑并不知道自己早已被看穿了，还觉得自己超聪明，行至一家火锅店，他眼睛亮起，回头道：「我们吃火锅吧。」 于是三人进店。 吃火锅避免不了沾染一身的味道，邻桌的孩子还不小心把料碗打翻在阿丑身上。 吃完饭，回到住处，阿丑看着自己的袖子说道：「我脏了，要好好洗一洗。哥夫你看看电视吧。」 林夕他们逛的商场刚好在他们住的房子附近，林夕受到邀请，就过来看看。他很想知道秦放在都市中的生活。 秦放和阿丑的住所是双层复式公寓，装修豪华，内里收拾的也十分整洁。偌大的房间只有秦放和阿丑两个人住。 林夕看着阿丑进了房间，过了一会儿，迪迦奥特曼——不对，是阿丑走了出来。 阿丑看起来是真的喜欢迪迦，一回来就宿在了迪迦的身体里。 迪迦的娃娃本是很小的，他进去后身形拔高，看起来倒是跟迪迦一模一样，就是体型小了些，正常人大小。 此时阿丑手里抱着一个半米长的玩偶，然后林夕就看到「迪迦」蹲在洗手间洗一只小丑娃娃。 林夕忍俊不禁。 奥特曼和小丑？这真是奇怪的组合。 阿丑也是能聊的，又加上林夕是秦放喜欢的人，他知道林夕是天师也不瞒着什么，很快就说起了自己和秦放相识的经过：「当时老大捡到我，我太虚弱了，魂魄残缺不全，就把我放在了玩偶里，没想到我还真活了下来。」 林夕道：「你魂魄不全，普通娃娃肯定不行，那玩偶上一开始就被鬼力浸淫，你才能不排斥的宿在里面。」 秦放递了一杯果汁给林夕：「是，那玩偶一直跟我在一起，吸收了我身上的力量。」 秦放和玩偶？ 「你小时候一直抱着的吗？」林夕忍不住想笑。 「是啊。」秦放也不否认：「我当时才这么高，萝蔔头一样，抱着那娃娃都拖地了。」 「是那天师给你买的？」林夕记得秦放曾说过他是碰到一名天师才能幸运长大。 想到那位天师，秦放的神色就变得十分柔和，他深深地看着林夕的眼睛道：「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秦放嘿嘿一笑：「我先偷的，然后那小天……然后那天师才送给我。」 林夕心中越发好奇了，特别想见一见那名天师。 「这个啊。」秦放道：「等以后时机合适，你会见到的。」 「卖关子。」林夕说完看了眼时间，起身道：「不早了，我回去了。」 秦放跟着起身：「要不就在这里休息吧。」他殷切的看着林夕，「明天我送你去学校，好不好？」 林夕哪里能忍受秦放的温声软语和这样的眼神，没坚持多久就点了头。 秦放笑着说：「你的衣服一直在我这没拿呢，正好换洗。」 他说的是他那次在商场给林夕买的衣物。 林夕能感觉到秦放的开心，心情也变得很好，他问：「我睡哪里？」 「哥夫要留宿？」阿丑从洗手间冒出头来，喜滋滋地：「我去收拾客房……」 「咳。」秦放重重的咳嗽一声，阿丑话音一顿，看向秦放。 两人目光交流片刻，阿丑忽地反应过来，沖林夕道：「客房都放杂物和资料了，我们只有两间卧室。哥夫，你要不要和老大住一起？」 第四十四章 【44】 双层公寓，偌大的，只有两间卧室能睡，林夕能信才有鬼。 这明显是秦放目的不纯。深夜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两人又是恋人关系，晚上会发生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林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坐回沙发，可脸颊却烧的厉害。他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冰冷的果汁安抚了躁动的情绪，让他松了口气。 秦放心情极好，哼着歌儿剥了个桔子递给林夕，又过了一会儿，阿丑抱着洗好的娃娃走了过来，他说：「我拿去烘干。」 洗干净后，林夕终于看清了那小丑玩偶的真实样貌。只见那小丑娃娃大约半米长，笑容滑稽可爱。从布料上看，很是有些年头了。 第82页 与那小丑面对面，林夕脑海中忽地闪现出一副画面，转瞬即逝，快到他抓不住。 秦放注意到林夕神色有异，往娃娃的方向看了一眼，问：「怎么了？」 林夕摇摇头，有一瞬间他觉得阿丑抱着的那个娃娃有些眼熟，像是陪伴过他很多年，可细想又记不起来了。 「没事。」林夕说。 秦放笑了下，也不多追问，接过林夕喝空的杯子道：「不早了，你去洗漱吧。我的房间在二楼，左手边第一间就是。」 阿丑走过来道：「哥夫，我的房间在一楼，你们随意不必担心打扰我。」 秦放眉开眼笑，贊道：「真上道，放心我们肯定随意」 林夕没忍住在秦放腰间掐了一下，警告他不许胡说。 秦放喜滋滋的，嘴上却说：「你家暴我，我要投诉。」 「你去啊。」林夕一点也不怕，他说完扬长而去。 ** 林夕洗完澡换了干净的衣物出来，秦放已在房间里了，他的脚步一停。 秦放听到动静抬起头，眼睛先是一亮，然后道：「怎么不吹干头髮就出来。」说完拉着林夕坐下。 刚刚沐浴完的缘故，林夕皮肤滚烫，接触的时候很舒服。 秦放有些不想放手，但还是取过一条毛巾给他擦拭湿发。秦放力道适中，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林夕活了两辈子，哪里被人这般伺候过，他抬手按住毛巾：「我自己来，你洗澡去吧。」 秦放低笑一声，林夕耳梢发红，从毛巾的缝隙中抬眼看他：「你笑什么？」 秦放说：「咱们刚刚的对话像不像新婚的夫妻啊。」 林夕抿了下唇，别过头去不理他的调笑：「乱说。」 秦放又笑了下，进了卧室自带的卫生间。 擦干头髮，林夕将毛巾搭在一旁晾晒，然后打量起屋子里的摆设。 秦放的屋子很简单，衣柜，床铺，桌子，还有电脑平板等现代工具，一眼就能看的清楚。显然他是紧跟时代的鬼。 想到秦放赚钱时的样子，林夕忍不住想笑。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林夕刚回过头，就被秦放扑倒在床上。 秦放埋首在他颈间，笑道：「抓住你了。」 林夕挣了一下没挣开，只得说：「你幼不幼稚。」 「谈恋爱的人哪有不幼稚的。」秦放抬起头，看着林夕的眼睛道：「就幼稚。」 刚洗完澡，秦放将湿润的髮丝撩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看起来英俊的要命。看着秦放，林夕只觉心尖上传来一阵酥麻。 这是秦放，他前世曾错过的，最爱他的人。 他抓着秦放的手臂，心中生出无限感激，多谢老天垂怜，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二人目光黏连在一起，秦放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林夕的嘴唇，然后他笑着说：「林哥在想什么少儿不宜的事，嗯？其实在楼下你就想对我做什么……」 「分明是你目的不纯。」林夕打断他。 「哦？」秦放也不否认，他亲昵的拨了一下林夕的髮丝，笑问：「那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目的？嗯？说呀。」 两人这般亲密的距离，身体上的变化都瞒不了彼此。 林夕薄薄的耳廓红的几乎滴血，他到底不如秦放脸皮厚，有些话说不出口，只是挣扎着抬手熄了灯。 房间里一片漆黑，林夕正想将秦放推开，忽觉唇上传来绵软的触感。 「你十八岁生日过完了。」秦放在黑暗中亲吻着他的嘴唇，低声说：「我们做点少儿不宜的事？」 说话间，手已经顺着林夕的衣摆探了进去。 林夕紧紧抱着他，没有拒绝。 …… 第二天，林夕起了个大早，在洗手间洗漱。 秦放靠在浴室门边看着他。 「看什么？」林夕问。 秦放嘆道：「早知道昨夜林哥开恩，我就该事先准备好东西的，白白便宜了我的五指姑娘。」 「闭嘴。」林夕脸上一片羞红：「青天白日的，不许说这个。」 秦放道：「好，那等咱们晚上再讨论。」 林夕走过来，嘭一下关上了门。 独留秦放在门外傻乐，过了一会儿秦放敲门道：「我去楼下洗漱，你好了就下楼，咱们去吃早饭，然后我送你去学校。」 「知道了。」 * 接下来的生活，对林夕来说是平静而幸福的。 他就像是个普通高中生，有家人呵护，有朋友相伴，还有恋人相守。每日就是上课，休息，外加和男朋友约会。 锦伊和赵安的突然消失让三清门有些不安，纷纷猜测是不是秦放做了什么。 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秦放让阿丑亲去三清门解释。 得到消息的那天，阿丑抱着沙发不肯撒手：「什么，又是三清门？我不去。」 「一回生，二回熟。」秦放说，「他们不会伤害你的，还会视你为贵客。」 阿丑还是摇头，他虽有秦放鬼气的庇佑，三清门的清气伤不到他，可还是会不舒服，他说：「你现在又没事，为什么不自己去。」 「我要陪林夕。」秦放理直气壮，「三清门离这里多远啊，我回去还不知道要跟那些傢伙纠缠多久，就辛苦你了。」 阿丑一听秦放要谈恋爱，就说：「哦，不过你得找人陪我去。」 第83页 上次陪阿丑去三清门的是锦伊，赵安，现在他们投胎去了，只能另做人选。 秦放道：「放心，就你这迷煳样，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我找人陪你。」 哄好了阿丑，林夕对秦放道：「你找谁陪他？」 秦放一笑，沖林夕说了一个名字。 林夕眼底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现在祟山只剩下于子衡一……鬼，也只能是他了。 想到于子衡和阿丑的性子，林夕暗道他们俩凑在一块，肯定很有意思。 第四十五章 【45】 祟山。 「你好，我是阿丑，很高兴认识你。」阿丑脸上的小丑装洗掉了，露出下方一张白白净净，十分可爱的面庞。 他穿着西装，头髮梳的油亮，正笑容灿烂的看着于子衡。 于子衡看了阿丑一眼，冷淡的点点头：「走吧。」 阿丑话音一顿，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冷漠的人，都不理他的，是他不够热情吗？ 他摸摸鼻子，哦了声，跟在于子衡身后往三清门走去。 走出一段路，阿丑又忘了于子衡的冷淡，问道：「我能叫你于大哥吗？」 于子衡脚步一顿，阿丑吓了一跳，也跟着停下了。 于子衡说：「随你。」 「那于大哥，我老大说你好厉害。」阿丑一脸憧憬：「你生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不投胎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阿丑是地府的说客，来劝人……不，劝鬼投胎的。 于子衡望着远方碧蓝的天际，神情有些哀伤。 阿丑有些疑惑，他不懂于子衡脸上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在阿丑看来，鬼与鬼之间的交谈，诸如「你生前是做什么的」、「你为什么不愿投胎？」，这和人类见面时所说的「你吃了吗」是一样的。 他要是问秦放，秦放就会说人世繁华，自己不想投胎。当然那是以前，现在他要是问，他敢肯定秦放会说他要谈恋爱。 于子衡长久的沉默，阿丑挠了挠脸颊，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正想着要不要给于子衡铺个台阶，就听于子衡道：「你呢，你为什么不愿意投胎？」 两人重新迈步走向三清门，阿丑抬手指指自己：「我？我想投胎啊，做梦都想。」 对上于子衡不解的目光，阿丑道：「可是我魂魄不全，投不了胎。」说完他很乐观的接道：「等我找回自己的记忆，修补好魂魄，就可以投胎了。」 许是阿丑眼底的光亮太耀眼，于子衡忍不住跟他多聊了几句。 「投胎转世未必是好事，你就不怕恶事做多了，投入畜生道？」 阿丑眨眨眼：「……不会吧。」 安静了一会儿，他语气坚定道：「我肯定不会被投入畜生道，我生前又没做坏事，我是个好人，现在我也是好鬼。」 于子衡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知道自己生前没有做过坏事？或许就是你生前坏事做的太多，才会丢了记忆。」 阿丑张大嘴巴看着于子衡，眼底慢慢浮现出委屈的神色，就在于子衡以为他要哭的时候，阿丑说：「我，我去上厕所。」 鬼是不需要上厕所的，一听就知道是藉口，于子衡心说阿丑果真是魂魄残破不全，傻得可爱。 早知就不该逗他了，看他的样子是真信了，不知会慌多久。 于子衡轻嘆口气：「……去吧。」 阿丑匆匆地跑了。 于子衡看着阿丑的背影，眼底显出疑惑的神色，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忽然跟阿丑说这么多话，甚至起了逗弄的心思。 或许是因为…… 他想，他跟那个人一样，有着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填上空章，我真是尽力了(╥╯^╰╥) 第四十六章 【46】 阿丑跑出一段距离，躲在了路旁的大树后。他拿出手机，打电话给秦放告状。 电话一接通，不等秦放说话，阿丑就一大段话丢了过去：「老大，我要回去。那个于子衡欺负人，他说我前世做坏事，很可能会被投入畜生道。我……我不要投入畜生道。」 秦放道：「于子衡那样的性子，会说出这种话？你不要添油加醋。」 「我没有。」阿丑很委屈，然后将他们方才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秦放笑道：「他那是逗你的。」 「逗我？」阿丑更不解了，「他为什么要逗我？好玩吗？」 「好玩啊。」秦放道：「瞧你那傻乎乎的样子，谁看了不想逗逗你。」 阿丑叫道：「老大！」 「好好好。」秦放笑着说：「你别怕，你身上没有血气，不可能是恶人。」 在秦放的温声安抚下，阿丑提起的心总算放下了。 秦放的声音里仍带着笑，说道：「于子衡这人来歷成迷，性子又冷，平日里什么都不管，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口舌才让他答应陪你一起，你别把人烦走了。」 阿丑哼哼唧唧：「是他欺负我的。」 秦放哦了声：「那你就把他赶走吧，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于子衡不在，你这小身板小心三清门的人把你吃了。」 阿丑扣着树皮，半天才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 秦放见他情绪低落，就故意转移他的注意力：「你们现在该在去三清门的路上吧？跟于子衡分开了？」 第84页 阿丑道：「我说我要上厕所。」 秦放笑出声，阿丑不解，秦放道：「没事没事，不说了，距约好的时间没多久了，你们别迟到了。」 挂断电话，秦放对身旁的林夕道：「这个阿丑，真是太好玩了。」 「别老欺负他。」林夕说完又道：「你是怎么让于子衡答应帮忙的？」 「我答应帮他找人。」秦放说完嘆了口气：「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全都在寻人，我又不是警察。」 林夕皱起眉，以于子衡的性格，不会轻易开口求人，除非是他做不到的。 「他想让你做什么？是不是很危险？」 「聪明。」秦放夸赞道：「不愧是我男朋友。」 「说正事。」林夕催促。 「于子衡想看看生死簿。」秦放老实交代。 林夕心说，果然。只是要看生死簿，那就要下地府了。地府危机重重，前世他入了地府也是九死一生，秦放又是地府通缉犯，兇险更甚。 「别皱眉。」秦放抚上林夕眉间的皱痕：「我现在是有家的人了，自然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更不会让你担心。我不下去。」 林夕怀疑的看着他。 重活一世，他岂会不了解秦放，这个人胆子大的很，且很重承诺，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我说真的。」秦放感觉到林夕的怀疑，很受伤：「不骗你。」 林夕仔细打量秦放的神色，像是信了些，他问：「你打算怎么做？」 秦放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第四十七章 【47】 学校刚结束一场测验，林夕有一天假期。 秦放狡猾的将阿丑打发去面对三清门的老天师们，自己则拉着林夕，筹划着名好好约个会。 可两个大男生也不知道该去做什么，只能干瞪眼。 林夕看着埋头搜约会攻略的秦放道:「于子衡……」 秦放嘆了口气，他就知道，林夕知道他跟于子衡的交易后，一定会不放心。 ——当然不是不放心他的能力，而是担心他的安危。 这么一想，他心里美滋滋的。 「好吧，那咱们就先解决他的事。」秦放对林夕一直都是没有底线的，他故意装出兇巴巴的样子道:「解决了你得跟我约会。」 想了想又道:「到时候手机关机，上交，任何事都不能打扰我们。」 林夕眼底浮现出明显的笑意:「好。」 秦放拿出手机，似是给什么人发了消息，然后道:「咱们先去吃饭。」 林夕不是急性子的人，可也知道地府的生死簿可不是谁都有资格看的，很好奇秦放要怎么做。 他按下心底的好奇，耐心等待，反正谜底很快就要揭开了。 两人去了秦放订好的酒店，酒店环境优雅，包间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饭菜很快上齐了，摆了满满当当一大桌子， 林夕道:「这，我们吃不完吧？」 「有人买单。」秦放戴上手套开始拆螃蟹，他说:「敞开了吃就是。」 片刻后，门被叩响，服务生道:「先生，就是这里。」 门开的剎那，林夕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待一转头，发现是那日在公园见过的鬼差。 这就是秦放口中请吃饭的那个冤大头？ 那鬼差看看秦放，又看看林夕，眼底由迷茫转为震惊，随后他转身就走。 秦放从后面扯住鬼差的衣领，阻止了他的离开。随后笑着沖服务生道:「谢谢，菜上齐了，有事会叫你们的。」 服务生知道这是不要打扰的意思，点头，退了出去，还不忘带上门。 鬼差的脸色很不好看，秦放倒是笑吟吟的，他退后一步打量着鬼差，说道:「升职了。」 鬼差还是忍不住顺着秦放的目光看了一眼身上的制服，原本胸前只有两个骷髅，现在变成三个了。他挺直了腰板，脸上也有骄傲之色。 鬼差道:「你大费周章的引我过来，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是你休想……」 秦放打断他:「还想继续往上升吗？」 鬼差话音一顿，看着秦放掌中忽然出现的魂魄，那气息…… 他很快认了出来，是s级通缉犯，比万峰更棘手存在。 上面不仅开出了高额奖金，他若是能拿到这魂魄，他的资歷更是进了一步，以后升职更加容易。 鬼差眼睛都绿了，然后想到什么，怒道:「你竟然换了id！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一个id走天下！你竟然换号了！」 林夕:「……」 这位鬼差大哥看起来相当固执啊。 那鬼差忍了又忍，最后咬牙道:「你的条件。」 他不是第一次和秦放打交道，知道这人狡猾的很，他这么引诱自己出来见面，肯定不单单是为了地府的奖金。 果然，秦放道:「我要看生死簿。」 「什么！」鬼差瞪圆了眼睛，随后大怒:「你想都别想！」 「这样啊。」秦放伸出手，「那把东西还我。」 鬼差将那灵魂藏在身后。 秦放弯起嘴唇，说道:「你不答应我，又不把东西还来，是想做什么？这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我也不是会做慈善的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八章 【48】 鬼差看起来很是挣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秦放，你三番两次作死，不要以为我们真的拿你没办法，你……你不就是仗着……」 第85页 说到此处，他勐地意识到什么住了嘴。 林夕觉得奇怪，上次感觉不明显，觉得鬼差是惧怕秦放。 这次看来，鬼差待秦放的态度中，惧怕中还带着一丝……敬畏？可是为何？ 秦放再厉害，也是游离在外的幽魂，堂堂鬼差为何对秦放会有这般态度？ 林夕思索的时候，那鬼差终是下定了决心，握拳道：「俗话说富贵险中求，好，我答应你了。不过这生死簿不能让你看，你要寻什么人，直接告诉我，我去帮你查。」 秦放知道这已是鬼差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点头道：「好，到时候我联繫你。」 ** 晚上阿丑从三清门回来，一见到秦放就扑了过去，像是很久没见到似的。 于子衡跟在阿丑身后，对秦放道：「我的任务完成了，就先告辞了。」 阿丑松开秦放的胳膊，说道：「别走啊，我请你吃饭。」 于子衡下意识就要拒绝，他已经跟秦放谈好了报酬。 秦放笑道：「去吧，这么多年，能让阿丑喜欢的人不多，林夕算一个，还有一个就是你。」 于子衡忍不住看向阿丑，阿丑沖他笑，那笑容里有些傻气。 阿丑见于子衡不说话，直接上手挽住他的胳膊：「走吧走吧，我知道的那家店很好吃的。」 于子衡挣脱不开，只能被他拖着往前走。 于子衡常年穿一身长衫，这次下山进入市内也没有更换。他有着一头乌黑柔顺的短髮，配上一身长衫，书生气十足。一路上引得路人频频回头，还有人拿出手机偷拍。 阿丑很兴奋，站在于子衡身侧沖镜头比耶。 阿丑的行为无疑是傻乎乎的，若是秦放被他这么缠着，早就将人踹开了，于子衡倒是好脾气。 又或者是，于子衡有心事，并不是很在意身侧的阿丑。 阿丑说的很好吃的店是一家自助烤肉店，进了店烤肉的香气扑鼻而来。阿丑双眼放光，馋的几乎要流下口水来。 他说：「这家店只要一百块一个人，随便吃，种类多，食材新鲜，性价比超高。」 说来也是奇怪，鬼是不必要摄取人类食物的，那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营养，纯属浪费时间。 可不管是秦放，还是阿丑都保留着用餐的习惯，这点让人觉得尤为可爱。 秦放说：「你在为这家店打gg吗？」 阿丑嘿嘿一笑：「老大，其实这是我最近新认识的朋友开的，没事的时候咱们来捧捧场，照顾一下他的生意。」 秦放很豪迈：「那你去办张卡。」 阿丑道：「好嘞。」 选好了座位，阿丑就起身去拿食材了。林夕看出秦放和于子衡有话说，跟着阿丑一起离开了。 阿丑很高兴，对林夕道：「哥夫，你吃冰淇淋吗？草莓味的。」 林夕跟阿丑回来时，就见于子衡在座位上，垂着眼眸，他是内敛的性子，可林夕还是能够感觉到他此时的心情并不平静。 阿丑什么都不知道，只一门心思的品味，见于子衡一直不动筷子，还体贴的用生菜给他卷了五花肉递过去。 于子衡食不知味，很快就起身离开了。阿丑东西拿得多，为了不浪费，埋头苦吃。 秦放跟林夕早就停下了进食。秦放手中拿着一张纸，那是跟店里服务员临时借的，上面还印着店铺的名字。 纸张上面用黑色碳水笔写着一个人的生辰八字，那字迹神韵超逸，像是出自名家之手，十分赏心悦目。 纸上的名字是于潇程，林夕道：「于子衡要找的人是他的兄弟？」 秦放拍了纸条发给鬼差，笑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 查看生死簿不是什么容易的事，那鬼差足足过了一周才联繫秦放。 鬼差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秦放，林夕，于子衡已经到了。 那鬼差没见过于子衡，但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森森鬼气，看一眼秦放，倒是也没有掏出东西来要把人擒住带走。 ——他心中有数，秦放的朋友，他打不过。 再说他是来谈生意的，实在不必动刀动枪。 于子衡看起来很平静，但紧握的手还是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鬼差坐下后，开门见山，也不卖关子：「别找了，你要我查的那个人已经魂飞魄散了。」 「不可能。」于子衡道：「你是不是查错了？」他又将纸条上的生辰八字说了一遍。 鬼差被质疑，有些不悦：「我是干什么的，这还能查错？你说的那个人他本是孤儿，自小与野狗抢饭吃，后来被好心人收养，那人教他读书识字，一直养到十八岁。直到收养他的那人成亲，那孤儿才离开于家。」 「他有家也有名字。」于子衡道：「他不是孤儿，他叫于潇程。」 鬼差莫名其妙：「你沖我发什么火。」 于子衡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已恢復了平静，他低声道：「抱歉，你继续说。」 鬼差哼了两声，说道：「走就走了吧，谁知没多久他那恩人得罪了不能招惹的人，被抓了。那人势力强大，竟然不用官家审问，直接动私刑要将人绑在柴堆上烧死，那孤儿……于潇程不知怎么得了消息回来了，四处求人想救自己的恩人，可你们也知道，那年月那比现在，人命如草芥，最后那小子走投无路，将灵魂出卖给恶鬼，条件是恶鬼救他的恩人。」 第86页 于子衡勐地起身。 「生死簿上明确记载这个人魂魄被吞吃了。」鬼差抬头看着他，摊手道：「那恶鬼也确实救了他的恩人，只是他那恩人不争气，身体骨弱，没多久就病死了。」 于子衡瞪着鬼差，嘴唇颤抖着。 当时的他孤立无援，绝望无助，就连自己名义上的妻子也逼迫他写下和离书，离开了他，最后他能在那样的绝境下逃离，原来不是老天庇佑，而是潇程…… 于子衡拳头松了又握紧，良久，他问：「那鬼叫什么？」 「嗯？」鬼差不解。 「潇程求的那鬼叫什么名字？现在在何处？」 当初于子衡从绝境逃出的时候，绑缚他的那家人从上到下被灭门，别人都说是仇家寻仇，他也早就不记得那家人了，也没有报仇的必要。 现在他只想知道，吃了潇程的鬼，叫什么。 鬼差翻着记录手册：「袁野，生辰八字xxxx，清朝人，生前是专门砍头的刽子手。身上血债深着呢，啧，这可是s级的通缉犯，只是后来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至今无人知道他的下落。」 于子衡道：「多谢。」 于子衡离开后，鬼差喝了口茶，忽然意识到什么，叫道：「他他他……他问那个问题做什么？」 秦放道：「他就是收养于潇程的人。」 鬼差张大嘴巴：「那他不会是要报仇吧？」 又一想，袁野是地府通缉犯，于子衡也是，他们打起来好像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再说，地府到处寻找袁野的下落，现在也没个踪影，于子衡也不一定找得到。 他忽地想到什么，看向秦放：「那袁野不会在你手里吧？」 秦放两次诱他出来，都是靠着手上恶鬼的魂魄，这袁野弄不好也在他手里。 「没有。」秦放说。 鬼差盯着他看了片刻，起身道：「哦。」 秦放意外的笑道：「信我？」 鬼差横他一眼，身影消失在原地。 秦放很委屈，看向一旁的林夕：「他什么意思啊」 「意思是，就算你说谎他也没办法。」林夕说完好奇道：「袁野真的不在你手里？」 秦放失笑：「我怎么会骗你，真的不在。」 「好吧。」林夕道。 「怎么好像很遗憾似的。」秦放问。 「我在想，袁野要是在你手里，那于子衡也算了了一桩心愿了。」 秦放失笑：「你呀，哪点像个天师。」 林夕也是一怔：「是啊，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近墨者黑。」 秦放大唿冤枉，闹了林夕好一会儿，直到他承认自己是个好人才罢手。 第四十九章 【49】再遇张铭鑫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寒假。 三清门的弟子开始接受除鬼的委託，他们被派往各处歷练。 阿丑跟林夕越混越熟，但也没有明目张胆的出现在林夕身边——让三清门的人误会就不好了。 阿丑就住在了秦放在祟山的住处，他一个人待在山上，秦放忙着和林夕谈恋爱，实在没空搭理他，阿丑无聊就在山上熘达，恰好碰到从山下归来的于子衡。 于子衡，这段时间一直奔波着寻找那只名为袁野的恶鬼，可惜一无所获。 阿丑这段时间很是清闲，除了派发任务也没其他事可做，就揽了于子衡寻人的活儿。 时值寒假，三清门的弟子自然不可能一直待在山上虚度时光。他们如今也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了，是时候开始歷练了。 师长给他们安排了任务，韩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等这一天可真是等的太久了。」 以前韩童他们也有跟着师长们下山去增长见识，可这次不同，这次师长不再跟着，全部由弟子们自己完成。 他们已小组为单位，擒住作恶的鬼怪就算完成任务。 韩童，林夕还有他们同班的天师同学为一个小组，抽到的任务是去a市郊区捉鬼。 韩童翻看着他们要除的鬼的资料：「专门吞食年幼孩童，短短一周，已有两名孩童丧命，另还有数名孩子失踪。啧，这鬼真不要脸，竟然沖孩童下手。」 林夕将师门给的装备装进腰包，也不废话：「走吧。」 「来嘞。」韩童跳着蹦进车内，干劲十足：「就让那鬼尝尝我们的厉害。」 一路上韩童一直在翻看资料，并制定了abc三个计划。他滔滔不绝的说着，同行的小天师也在讨论，和他一起完善细节。 林夕坐在副驾上，低头髮消息。他十分安静，倒想跟韩童他们待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韩童拍了拍他：「林夕，你怎么不说话，咱们这计划好不好啊？」 「好。」林夕说：「就按你们的计划来。」 被认同了韩童该是很高兴的，只是他看着目不转睛盯着手机的林夕，摸着下巴道：「我怎么觉得你不对劲啊，你难道不感到热血沸腾吗？这可是咱们第一次除鬼。」 林夕想了想，他初次自己出任务的时候，已经成了独行侠，什么感觉也没有。现在重活一世，被韩童一提，好像……心里确实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的不仅是两世的境遇，身旁的环境，还有…… 他看向手机——还有手机对面那个喋喋不休，叮嘱他小心的人。 正想着，手机又震了两下，林夕再次将注意力转到手机上，口中道：「沸腾啊，你摸摸我的手，烫的都能煎鸡蛋了。」 第87页 韩童盯着林夕的后脑勺，决定不理他。 很快他们到达了那鬼的藏身之处。那是一处废弃的工厂，工厂面积颇大，周围堆满了杂物。 工厂内一片漆黑，却能让人感觉到森冷的鬼气。 「启动a计划。」韩童扒着窗户往里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可三清门的情报是不会出错的。 他压低声音道：「我跟大宝进去，林夕你们守在外面，别让他跑了。」 对捉鬼，林夕是十分有经验的，所以一点也不紧张。他看着认真且情绪紧绷的韩童他们，倒觉得十分可爱。 一切都筹划好了，正准备行动，韩童却发现厂房中的鬼气忽地消失了。 韩童咦了一声，探头一看，就见张铭鑫从里面出来了。在张铭鑫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抱着昏迷的孩童。 张铭鑫看见韩童他们，先是一怔，随后恶狠狠地瞪了过来。不仅张铭鑫脸色臭，韩童他们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清祟宴张铭鑫做出那等事，险些害了三清门的好几名弟子，最后却只是轻飘飘的处罚，所有人心中都很不满。 只是清祟宴结束后，张铭鑫一直待在张家不出，众人都知道他废了右臂，天师生涯註定是断送了，没多久也就将这事抛到了脑后。 现在见张铭鑫好端端的出现，还能捉鬼，心中愤怒可想而知。 真是冤家路窄，韩童啐了一口，说道：「晦气。」 韩童身边的一名男生小声说：「张铭鑫他不是废了一只手？这也能捉鬼啊？他怎么捉的？他又不是左撇子，这么快就能用左手画驱鬼符了？」 韩童看过去，果然见张铭鑫右侧的袖子空空如也，他皱起眉，随后不屑道：「肯定又是藉助旁门左道，这傢伙真是天师的耻辱。」 「走吧。」恶鬼既已除去，孩子也得救了，林夕不欲多留，跟韩童他们说了一声，就欲离开。 张铭鑫没想到林夕真的就视自己为无物，当即喝道：「站住。」 林夕仿佛没有听见，张铭鑫恼了，手一挥，旁边的弟子立刻围了上去，阻了林夕的路。 韩童立刻道：「干什么，想打架是不是？」 ** 另一边，阿丑拿着自己的寻人——不，寻鬼计划书，追着秦放喋喋不休：「老大，你看我这个计划写的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需要完善的？」 秦放活了这么多年，只在林夕的事上有耐心，他看着a4字密密麻麻的文字就觉得头疼。 接过计划书放到一旁，秦放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那只叫袁野的鬼已经不在了。」 袁野穷凶极恶，肯定四处吞噬鬼魅提升自己的力量，不是他吞吃别人，就是被别人吃了。 且这么厉害的鬼，地府没有记录，天师那边也没有记录。 袁野活着的可能性很低。 「那怎么办。」阿丑说：「找不到袁野，于大哥报不了仇，他岂不是不能投胎了。」 秦放看了阿丑一眼，见他是很认真的在发愁，便笑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一门心思想着投胎。」 说到此处，他微微一顿：「你好像很久没提过投胎的事了。以前不是天天念着寻找自己的身世来歷，现在怎么倒不提了？」 阿丑一愣，眨眨眼：「最近在忙于大哥的事，我给忘了。」他又笑了：「不过我不急的，答应 别人的事要先做到。」 秦放说：「对，男子汉大丈夫，要言而有信。」他站起身。 阿丑仰头看他：「去哪里？」 「相思病犯了。」秦放说：「去找林夕。」 林夕跟同门一起出任务，带着他不太方便，他就待在祟山跟阿丑在一起了。 「你们不是早上才在一起？」阿丑不解。 「现在都晚上了。」秦放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 还没说完，就见阿丑也站起身，匆匆道：「那老大你不在，我自己一个人太无聊了，我去找于大哥。」说完一阵风似的颳走了。 秦放摸摸鼻子，嘆道：「怎么感觉我走的还是晚了点？」 第五十章 【50】 看着挡在面前的张家弟子，林夕皱了皱眉。他转身看向张铭鑫。 许久未见，此时的张铭鑫瘦削苍白，头髮也像是许久不曾修剪过，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病态。 韩童咕哝道：「这傢伙怎么现在看起来不人不鬼的。」 见林夕不开口，张铭鑫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废了？再也不能吃天师这碗饭了？你心里很高兴是不是？」 林夕有些无语，这傢伙未免也太过自作多情了。 很显然，张铭鑫一直把他视为对手，可惜在他眼中，张铭鑫不够资格。 这段时间林夕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家人和秦放身上，完全就没有想过张铭鑫。要不是今天他们在这里碰到，林夕怕是已经忘了这世上还有张铭鑫这个人。 林夕这想法若是让张铭鑫知道，肯定将他气的吐血。可惜林夕并不是爱逞口舌之利的人，他只是沉默。 张铭鑫却从林夕的沉默中感受到了轻视，他声音越发高了：「什么都不能阻止我，我一定会成为正统天师，接手张家，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拥有自己的荣耀，你……」 林夕淡漠地打断他：「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并不关心张铭鑫以后做什么，他乞讨也好，读书做个普通人也好，或是接手张家做张家家主也好，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第88页 张铭鑫一哽，他瞪着林夕，像是恨不得剥了他一层皮。 林夕耐心告罄，再次准备离开。 「你等等！」张铭鑫猝然开口，仔细听的话，他的声音里竟像是带上了卑微的哀求。可惜在场的所有人都情绪紧绷，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林夕就更不会在意了。 张铭鑫快步上前，欲拉住林夕，韩童等人以为他要动手，当即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就在这时，一道悦耳的声音忽地响起：「真巧，在这里碰到你们。」 张铭鑫转过头，就见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名穿着长风衣的年轻人。他有些愕然，这人是时候出现的？ 张家弟子也是一惊，他们完全没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却让他逼近到如此近的位置。 这人是谁？ 韩童见了秦放，倒是笑了：「哎，你怎么在这儿？」 秦放扮作转校生进了林夕的班级，为了更好的谈恋爱，之后索性就扮演起了学生，现在在韩童心里，他是同班同学，且还是知道他们秘密的同班同学，关系亲近着呢。 秦放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说道：「这么多熟人。我送朋友回家，不小心迷路了，见这边有火光就过来了。」 韩童沖他竖起大拇指，这同学胆子真不是一般地大。 打完了招唿，秦放看向林夕：「这么晚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林夕神色柔和下来，又像是有些无奈，但到底什么也没说，很轻的嗯了一声。 张铭鑫何曾见过林夕这般柔软好说话的模样，皱眉看着秦放：「你是谁？」 秦放道：「跟你有关系吗？」 「你……」 林夕已来到秦放身边，秦放像是觉得他走的慢了似的，又或许只是想触碰他，就拉着他的手腕朝一个方向走去。 韩童他们在后方，一面戒备的看着张铭鑫等人，一面后退。 张铭鑫看着亲密的拉着林夕的秦放，目光几乎要灼穿秦放的后背。 少时的经歷，林夕很讨厌别人触碰他，这名年轻人是谁？ 秦放拉着林夕走在最前面，上车后，一边给林夕系安全带一边说：「那张铭鑫是不是喜欢你啊。」 林夕无奈道：「你真是会联想。」 不说他跟张家的恩怨，张铭鑫怕是恨死了他，而且又不是人人性取向都跟他们一样的。 秦放难得寻到可以吃醋的机会，就想着逗林夕，他不依不饶：「老实交代，他是不是喜欢你？是不是？我的直觉就没错过，你看他，恨不得扑上来杀了我。」 林夕知道这个时候越是搭理他，他就越不依不饶，闭口不接这个话题。他揉了揉眉心，说：「我饿了。」 秦放嘿嘿一笑：「就知道你会饿。」说完变戏法般的拿出一盒蛋挞和一杯热饮。 林夕先是一怔，随后笑起来。 秦放嘚瑟道：「怎么样，男朋友体不体贴？」 「体贴。」林夕抱着暖暖的热饮，身心都觉得温暖。 ** 接下来的日子，张铭鑫的消息越发多起来，不是抓了这个恶鬼，就是擒住了那个作乱的鬼魅。 韩童每天在小群里通报张铭鑫的「成果」，弄得群里的小天师们很不爽。 阳光灿烂，韩童一群人难得休息半天。 一个年轻人拿着笔，用左手绘制驱鬼符，他画的歪歪扭扭的，手还抖个不停。 终于，他泄气般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骂道：「靠，这才过去多久，张铭鑫能用左手绘符了？他是天才吧。」 韩童嗤道：「他要是天才，张家会堕落到这般地步？」 说起张家，总是有说不尽的八卦，其中最为众人所津津乐道的还是十多年前。 那时候是张家的全盛时期，他们忽然崛起，各种棘手的鬼怪都是他们处理，后来却又莫名其妙的一蹶不振。 说起这个，小天师们好奇心又起来了：「你们说当初张家到底是为什么那么厉害啊？」 每个人都想要窥探那时候张家强大的秘密，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无人知晓。 「那谁知道。」韩童瘫在椅子上，哀哀嘆着气：「这世道真不公平，他一个恶人要名有名，要钱有钱。」 ** 难得的半天假，林夕自然是和秦放在一起。期间他手机震个不停，都是韩童发的张铭鑫这段时间的「战果」。 秦放在旁边给他削苹果，两人不可避免的谈论起张铭鑫最近的行动。 阿丑在旁边用平板噼里啪啦的敲自己的言情小说，同时支棱起耳朵听林夕和秦放的谈话。 如此一心二用，也是十分厉害。 听出林夕，秦放不是很喜欢那个姓张的，阿丑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们想知道的话，我去查。」 阿丑虽说魂魄不全，可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厉害的。他不仅能写小说，整合调查各种信息也是一把好手。秦放除鬼委託的消息，都是他做的。 林夕说：「不用。」 张家人心狠手辣，尤其是张铭鑫，深得其父的恶毒，阿丑这么单纯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阿丑点点头，继续敲自己的键盘去了。 更新了最新的一章，阿丑忍不住看了一眼手机，于子衡依然没有回覆他。 他揉了把脸，觉得十分无聊，看一眼沙发上看电视的林夕和秦放，他悄悄点开自己创建的玄门信息库，输入张铭鑫的名字。 第89页 第五十一章 【51】 张铭鑫的信息很快跳了出来。 阿丑看的津津有味，很快又气愤起来，这张家竟然做过这么多让人膈应的事。 抬眼看向照片，张铭鑫那双异瞳看过来，让人觉得很是不舒服，他盯着镜头，眼神里没有温情，只有慢慢的不耐烦和冰冷。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阿丑给这个姓张的下了总结，心说难怪老大和哥夫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这个人。 他看的认真，忽听秦放的声音在身侧响起：「看出什么来了？」 阿丑一扭头，就见秦放不知什么时候熘达到自己身边了，他接过秦放递过来的桔子，一边剥开一边说：「天师协会最近好像有一个入会的名额，张家这么频繁活动，显然是想让张铭鑫在天师协会占有一席之地。」 秦放唔了声，这点他早就猜到了。不过还是拍拍阿丑的肩，贊同道：「不错。」 阿丑被夸奖了，有些高兴，他吃着桔子，同时一只手滑动着平板：「上面还说张家在十多年前十分厉害，处理了非常多棘手的恶鬼，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们会称霸天师界的时候，忽然又衰落下去……」 秦放现在所在的位置，恰好看到林夕的侧脸，他注意到沙发上吃着薯片的林夕动作慢下来。 刚刚还好好的，林夕现在显然是被他们的谈话影响了。 秦放知道林夕和张家有些什么，他对张家人很不待见，张铭鑫也十分不喜欢他。两人之间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 林夕家里出事的时候林夕才六岁，资料上记载林夕八岁被林家收养，那空白的一年他在哪里？ 秦放暗暗将这一点记下，他总觉得很在意。不过他没有说出来，笑着道：「那可能张家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 他推了阿丑一下：「坐了几个小时了，还不起来活动活动。」 阿丑乖乖起身：「哦。」 阿丑没有错过秦放给自己使的眼色，以为他是嫌自己在这里碍事，想要过二人世界，他识趣的跟林夕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出了山洞，阿丑伸了个懒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阿丑心下一喜，以为于子衡终于回復自己了，拿出来一看，却发现是秦放。他面上的喜悦淡了些。 大哥：帮我查查林夕七岁那年发生了什么，还有他跟张家结仇的原因。 阿丑眨眨眼，心说老大怎么忽然对哥夫小时候感兴趣了，不过他素来听秦放的话，也没有多想，回了一个ok的图片过去。 秦放将手机放回口袋，看了一眼沙发上仍在出神的林夕，前世他高兴于与林夕的重逢，对其他事并没有深究，现在看来，还是要好好查查。 外面，阿丑摆弄着手机，忽然察觉到熟悉的气息，一抬头远远地就看见于子衡的身影。他眼睛一亮，叫了一声于大哥，奈何距离太远，又或许是于子衡有心事并没有听见。 阿丑追上去，于子衡行动很快，他追不上，只好一路远远地缀在后面。阿丑追着于子衡来到a市，不知不觉就将人跟丢了。 他有些懊恼的抓抓头髮，人呢？ 阿丑失落的埋头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美食一条街。 冬日的夜晚都市都是很热闹，很多门店的服务员在外面拉客，阿丑在经过一家饭店的时候，一名十八九岁的女生迎了过来。 她笑容甜美，应该是趁着假期做兼职的大学生。 她热情道：「帅哥，来店里尝尝我们新推出的菜品。」 「不用了，我……」阿丑一抬头，透过落地玻璃恰好看到坐在店内的张铭鑫，他话音一转，说：「你们店里有什么好吃的？」 那女生笑着报出一串菜名，然后领着阿丑进了店。 阿丑想的简单，他找不到于子衡，找到张铭鑫也是好的。 知道张家最近很出风头，阿丑生怕被他们察觉到身上的鬼气，进店后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他点单的时候，张铭鑫往这边看了一眼。 阿丑的心提了起来，幸运的是张铭鑫很快又转开了目光。 他提起的心放下，有点庆幸的看了一眼张铭鑫面前的酒瓶，还好他喝酒了。 张铭鑫阴沉着一张脸听坐在身边的人说话，而后他不耐烦的将杯子一摔：「滚！」 同桌的人没想到他会突然发作，也来了怒火：「张铭鑫，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别以为你们张家做的事没有人知道……」 阿丑悄悄用手机拍了说话的那人，那人的信息跳了出来。 说话的那人叫李翔，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的天师。这小门派也算是家族产业。虽是小门派，可他上面有三个姐姐，作为家中独子自小被宠着长大，天不怕地不怕，脾气火爆。 听了李翔的话，阿丑竖起耳朵，希望听到什么惊天的大爆料，不想张铭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勐地抓住李翔的领子，恶狠狠道：「你说什么？你知道什么？」 第五十二章 【52】 同桌的人都是熟悉张铭鑫的，知道他脾气不好，连忙拉架。 他们其中两人拉住李翔，其中一人插/在张铭鑫和李翔中间，连声安抚张铭鑫，让他不要动怒，气大伤身。 李翔见这些朋友如此巴结讨好张铭鑫，心底的嫉妒不甘混杂着酒精，烧的他整个人都要炸了。 第90页 张铭鑫恶狠狠地瞪了李翔一眼，伸手点了点他：「出去说。」 「说什么呀。」一名穿着深蓝色外套的男生说：「我看你们是喝多了，快回去休息，都是朋友，别闹矛盾啊。」 又对其他两名同伴道：「你们送他俩回去，我去结帐。」 张铭鑫这桌人很快离开了，服务员后怕的拍拍心口：「我还以为他们会打起来呢，好吓人。」 另一个说：「现在的年轻人啊，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不聊了，快收拾吧。」 阿丑坐在角落里，快速地付了钱跟了出去。 外面觅食的吃货众多，张铭鑫等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 阿丑抓抓头髮，深觉自己这段时间技艺下降了，怎么接连好几次跟丢了目标。 耻辱，真是耻辱，一定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阿丑一脸郁闷地回了祟山，房间里静悄悄的，他想着秦放和林夕应是早已睡下了。他没有睡意，出了房间，就听到头顶有声音传来。 一扭头就看到林夕和秦放坐在山顶看星星。 阿丑：「……」 要是在以前，阿丑会十分没有眼力劲儿的跟他们打招唿，甚至可能挤上去凑热闹。但是今天，他摸了下口袋里一直静悄悄的手机，默默退回房间去了。 第二天，林夕坐在餐桌前做韩童发过来的不懂的数学题，秦放趴在他身边，手里抓着笔胡乱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阿丑躺在沙发上吃薯片，同时摆弄着平板侵入玄门网站，看里面的最新讯息。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一直是秦放所信奉的，阿丑受他影响，一直关注着玄门的动向。 「啊！」阿丑不知看到什么，低叫了一声，勐地坐起身。 林夕和秦放看过去，秦放道：「怎么了？」 「这个人……」阿丑把平板转给林夕和秦放看：「这个人啊……」 秦放眼力好，一眼就看到平板上贴着的照片，是个面容普通的年轻人，他在脑海中搜索一番，并没有印象。 「这是谁？」 「这个人，好像在张铭鑫身边看到过。」 秦放和林夕同时开口，秦放听到张铭鑫的名字后立刻警惕起来，他摸着下巴道：「这人怎么了？」 「他死了，说是被恶鬼杀的，眼睛，舌头都没了，死状十分悽惨。」阿丑把平板转向自己，然后开始介绍李翔这个人。 「李家一直依附张家，这李翔算是张铭鑫的小弟，一直跟着他混的。」 秦放哦了一声，转向林夕，林夕已经将注意力转到数学题上去了。 阿丑拍了拍沙发，有些不满：「你们怎么反应这么平淡？」 秦放转着笔：「天师死在恶鬼手里不是很平常的事，弄不好是寻仇呢。」 「这怎么平常了。」阿丑道：「这个李翔昨天晚上和张铭鑫起冲突，第二天就死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他们有争吵？」秦放神情严肃起来。 阿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现在才将这个消息说出来有什么不对，他扒着沙发道：「是啊，昨天我亲眼看见的，张铭鑫那脸色可难看了。」 他回忆着，将李翔昨晚说的话背了出来。 说完他有些懊恼：「这个李翔好像知道张铭鑫最近为什么那么厉害，我昨天要是没跟丢该多好。」 秦放却不这样认为，如果李翔的死真的和张铭鑫有关，阿丑没追上去是正确的。 秦放正想叮嘱阿丑几句，让他以后见了姓张的离得远一点，就听外面传来「咚」地一声。 「我去看看。」阿丑起身走了出去。 片刻后，阿丑仍没有回来。 秦放不放心，和林夕一起出去，就见阿丑急切地沖了出去，门外一只小鬼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看着秦放和林夕。 秦放认出来这是于子衡的人，便道：「怎么了？」 「老大受伤了。」那小鬼小声说。 「受伤了疗伤啊。」秦放道：「我又不是大夫，找我有什么用。」 「老大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让人接近。我们实在没有办法，才来请您的。」 最近阿丑一直念叨着于子衡，秦放知道于子衡下山去找袁野了。他此番是找到袁野了，还是碰到了棘手的对手？ 他问：「于子衡伤的重吗？」 「不知道。」小鬼畏惧的看了秦放一眼，又说：「但是老大身上沾染的鬼气很强，十分强，我想老大应该伤的很重。」 第五十三章 【53】 于子衡这个人闷且冷，秦放跟他交集不深。 不过这段时间，阿丑一直喜欢往于子衡那里去，一来二去，也算是有交集的。 看着一脸紧张且又焦急的小鬼，秦放对林夕道：「咱们去看看。」 林夕还是第一次踏足于子衡的地界，在他看来，于子衡这个人一直很神秘，他沉默寡言，终日冷着一张脸，眼底似是有浓到化不开的哀愁。 他所居的地方挂满了字画，屋子的书架上摆放着各种书籍。这片地方很神奇，鬼气森然中，充斥着书页的清香气息。 阿丑站在打开的房门中，看着手中的书画发呆。 秦放走过去拍了拍阿丑的肩：「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阿丑勐地回神，撒开手里的书画，茫然道：「啊？」 第91页 不等秦放说什么，阿丑忽地反应过来，急急道：「对了，于大哥。」 他抓着跟在秦放和林夕身后的小鬼，问道：「于大哥现在在哪里？」 那小鬼被他大力摇晃着，挣扎着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阿丑拔腿就跑。 秦放在后面道：「你慢点跑。」 林夕和秦放到的时候，就看见于子衡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垂着头。 房间里除了于子衡自身的气息外，还有一股凶煞至极的鬼气。那凶煞的鬼气正从于子衡手臂上的伤口处散发出来。 阿丑担忧道：「于大哥，你受伤了？」 他上前一步，于子衡勐地抬头，那一刻他眼底涌动的仇恨和厉光将阿丑钉在原地。 阿丑从没见于子衡这般模样，低声道：「于大哥，你……」 于子衡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已恢復如常，他声音低哑：「你们来了。」 阿丑见他恢復如常，走上前捧起他的胳膊查看，于子衡见阿丑一脸担忧，声音不由放的更柔：「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阿丑说：「那鬼也太兇了，是谁？」 于子衡沉默下来，秦放跨入房中，给林夕拖了张椅子坐下，这才说道：「你遇到袁野了？」 于子衡这才有了反应，他看过来，虽没有说话，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房间里安静片刻，于子衡道：「是，我找到他了，他还『活着』。」声音里的仇恨几乎压不住。 阿丑一边小心的给于子衡处理伤口，一边说：「找到了？可是从没有人见过他，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袁朗？不对，那鬼，会不会……」 他看着于子衡的脸色，没忍心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于子衡摇摇头，肯定道：「就是他。」 他数月奔走，就是为了寻找袁野的踪迹。 「不久前，我终于找到了一名侥倖逃出袁野虎口的游魂，从他的伤处得到了袁野的气息。」 魂魄也会受伤，就如同人体一样，伤会痊癒，可会留下疤痕，魂魄的伤痕不仅留下疤痕还有加害者的气息。 阿丑一听，喜道：「那太好了，这样就能找那傢伙报仇了。」 他看了一眼于子衡手臂上狰狞的伤口，有些担心：「可是那傢伙好像很厉害啊，我们……」 于子衡站起身：「这是我的事情，你们无需插手。」 阿丑张了张口，于子衡已经擦着他身侧出去了。 回去的路上，阿丑一直很沉默。 秦放手欠的折了路边的枯枝拨弄着阿丑的头髮，阿丑不像以前跟他打闹着要报復回来，只一味低着头。 秦放轻嘆口气，说：「怎么了？」 阿丑垂头丧气：「不知道，就是有点失落。于大哥好在意那个人啊。」明知道可能打不过，可能会送上性命，还是铁了心的要復仇。 真羡慕。 「我请你吃饭吧。」秦放想了想说道：「想吃什么，烤肉？火锅？或者法餐？西餐？日料？」 秦放把能想到的美食都说了，阿丑却是摇摇头：「不吃了，没胃口。」 他游魂一样飘回了房间。 秦放摸着下巴：「美食都诱惑不了了，看起来情况很严重啊。」 林夕说：「你要不要去陪陪他？」 迟钝如他，也看的出来阿丑是真的很喜欢于子衡。 秦放问：「那你呢？」 「我回家。」林夕说：「总不能一直待在你这里。」 「为什么不能？我是你男朋友。」秦放说：「你别回家了，你大哥在外面出任务，你爸妈感情好，你回去做电灯泡吗。走，我请你吃大餐。」 「那阿丑……」林夕迟疑。 「没事。」秦放说：「他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不出明天就好了。」 林夕被秦放拉着上了车，车子一路唿啸着往市里去了。 阿丑听着车子发动的声音，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忽然他一跃而起：「对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可以帮于大哥搜寻袁野的信息啊，找到他的弱点，就可以报仇了。」 第五十四章 【54】 阿丑虽魂魄残缺不全，可本性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一点也不耽搁，立刻开始着手去查。 作为搜集情报的高手，阿丑自然在各处都遍布着眼线。 想要查袁野的踪迹很简单，于子衡已经与袁野打了照面，只要知道于子衡这几天去了什么地方，就能知道袁野曾活动的范围。 他既然出现一次，就一定会再次出现。 很快，有人提供了消息，阿丑将悬赏打过去，收拾东西自信满满地出了门。 秦放和林夕吃完饭，正沿着市中心的广场熘达，就接到了阿丑的消息。 阿丑应该是急着出门，发的语音，从声音里就能听出他的兴奋：「老大，你跟哥夫好好玩，我有事出门了，你们不用担心我。那就先这样，拜拜。」 秦放摇着手机给林夕看：「我就说他的情绪来得快去的快，瞧瞧这才多久。」 林夕说：「挺好的。」 阿丑调节心情的能力很值得学习。 接下来几天，阿丑十分忙碌，以前他总是爱和秦放分享自己的每日见闻和想法，后来秦放谈恋爱抛弃了他这个小弟，他就开始拉着林夕。 只是现在，他已经许久不曾跟林夕分享自己的想法了，同时他网站上连载的文也断更了。 第92页 秦放无聊的躺在林夕的腿上，戳进阿丑连载的小说，下面的读者纷纷猜测作者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毕竟从他写文至今，还从未断更过。 秦放嘆了口气，将手机放在一旁，示意林夕将果碟里的水果餵给他。 林夕叉了一块苹果餵给他，说：「阿丑最近在忙什么？于子衡的事？」 「除了他，估计也没别的事能让他这么上心了。」秦放想到什么，抓过手机一阵操作，而后说道：「这个阿丑，重色轻兄弟，为了一个男人，公司的事都放下不做了，等他回来，我非得说说他不可。」 林夕看了一眼秦放的手机页面，他们公司的委託都排满了，可惜阿丑不在，没人处理。 秦放在里面挑挑拣拣，最后看向林夕：「无聊吗？这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委託，咱们赚点零花钱去。」 林夕这几天也同样没有闲着，一直和韩童他们搭档接一些除邪祟的委託，不过那都是免费的义务劳动，和秦放一起接的委託，那都是有钱赚的。 秦放在方方面面花钱都是大手大脚的，林夕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多赚一些钱。毕竟让配偶不为钱财发愁，是一个男人必须要做到的。 按照这一世的轨迹，他不会像前世那般成为三清门的掌门，要从其他地方多赚赚钱。 「好。」林夕说：「走吧。」 一个小时候后，林夕和秦放敲响了一户独立别墅的大门。 几声后，房门打开一条缝隙，一名形销骨立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后。他容貌憔悴，眼底带着青黑，宽大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空空荡荡的，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男人似是没想到秦放和林夕会这么年轻，不过只是短暂的诧异后，他就请两人进去了。 房间里灯火通明，偌大的客厅更显寂寥。 林夕发现，这房中竟只有男人一个人。以男人这样的身家，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别墅里，家中没有保姆实在很奇怪。 男人请林夕和秦放坐下，转身去拿饮料。 林夕悄声对秦放说：「这人身上鬼气很重。」 秦放点点头，他环顾周围，这房间也很不对劲，各处都透着一股阴气。 两人对视一眼，秦放见男人回来，起身道：「抱歉，能否借用一下洗手间？」 男人没什么精神的点点头，指了一个方向：「在那边。」 秦放道谢，朝男人所指的地方走去。 在经过一处房间的时候，他注意到其中一扇房间的房门打开了一道缝隙，屋内并非一片漆黑。 透过缝隙看进去，能够看见里面燃着香烛，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女人的遗像。 这竟是一处小小的灵堂。 照片上的女人很年轻，约莫二十五六岁，长髮及腰，笑容灿烂。这般美丽的容颜，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中，无端生出几分诡异。 正欲离开，旁边墙壁挂画下忽地落下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符纸，上面的图案秦放认得，能让普通人看见鬼魂。 秦放捡起地上的符纸，略一思索，将面前墙壁上的挂画掀开，就见其后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纸。 难怪一开始踏足这里他就觉得奇怪，这别墅内部作为装饰的挂画未免太多了些。 秦放看了一眼被当做灵堂的房间，不动声色的将符纸折好收起来，回来时就见男人低着头在发呆。 「徐先生。」秦放也不绕弯子，落座后就直接道：「你委託的诉求是除鬼，冒昧问一声，是要除掉你的妻子吗？」 男人瞪大眼睛看着秦放，眼底满是惊慌，随后那慌乱被尽数按了下去，他像是放心了，嘆道：「网上都说你们公司是最厉害的，果然是真的。」 对这样的夸奖，秦放欣然接受了。 男人似是陷在了某种回忆中，目光开始变得悠远而哀伤。 林夕和秦放都没有打扰他，静静等待着，果然，过了片刻后，男人道：「我跟小曼是读高中时认识的，那时候她扎着马尾辫，穿着白色连衣裙，从一开学就是全校男生的女神……」 男人所叙述的故事很俗套，不外乎就是学生时代的懵懂悸动，但那单纯的美好也足以让人心动。 叙说中男人的表情越来越柔和，唇边带着笑意，谁都能看出他十分爱自己的妻子。 「我们高中做了三年同桌，大学也考了同一所。我们的感情十分稳定，一起完成学业，毕业后我们结婚了。所有人都羡慕我们，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也这么坚信着。我一直以为可以和小曼白头偕老，可是……可是她出了车祸，就这么离开我了。我……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我……」 「你囚禁了她的魂魄。」秦放冷静的声音如同一盆冷水浇在男人身上，毫无怜惜。 男人看着秦放，嘴唇颤动起来，他没有否认，只充满痛苦的道：「我捨不得。她是我的整个青春，是我的全部。我捨不得。」 眼泪顺着男人的指缝滑落下来，林夕能够感受到男人的崩溃，拿了茶几上的纸巾递过去。 男人哑声道：「谢谢。」 片刻后，男人情绪稳定下来，他继续诉说：「起初我们很幸福，只要关在屋子里，不见阳光，我跟小曼还是和以前一样，可是渐渐地，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林夕眼底露出怜悯之色，男人是人，是不可能承受住鬼气的侵蚀的，尤其他们之间还有亲密的接触，若是继续下去，男人必死无疑。 第93页 「小曼离开我了。」男人痛苦的捂住脸颊，「都是我的错，是我走不出来所以自私的困住了她。她不想毁了我，不惜伤了自己从大师给我的法器中逃了出去。」 第五十五章 【55】 男人道：「发现小曼不见后，我四处搜寻她的下落……」 男人不知回忆起了什么，脸上显出恐惧、悔恨交织的神情：「我在搜寻小曼的途中，无意撞见了另一只恶鬼，一只……吃人的恶鬼。小曼为了救我，拦住了那只鬼……」 他狠狠揪着自己的头髮：「我眼睁睁的看着小曼被他抓住了，是我无能，我……」 男人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秦放道：「你是在什么地方撞见那只鬼的？还记得他的相貌吗？」 男人说了一个地点，然后起身进了旁边的一间屋子，出来的时候手里拿出一张纸，上面绘着一个人的画像。 画像上的男人满脸横肉，脸颊右侧带着刀疤，一脸兇相。那人的髮型竟是满清的样式，长长的辫子系在头上，看起来生前也不是好脾气的人。 秦放摸摸下巴，这面相很兇啊。 林夕问：「你爱人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大概一周前。」男人低声道。 「一周前。」秦放想起男人的委託时间是在昨天，他道：「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才想起找人求助？」 男人嘴唇动了动，却是什么也没说。 秦放已明白了，男人的妻子死了，求助的话，很可能他与妻子会被强制分离，他的心中藏着一丝侥倖，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不得不放弃幻想。 男人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小曼好好的，就算我们会分离，那我也希望她能好好投胎，而不是……」 他说不下去了。 林夕道：「徐先生，我能问一下，你是怎么追踪到你爱人的线索的？」 秦放已暗中将捡到的符纸给林夕看了。男人只是普通人，为了和妻子在一起，在房中贴满了符纸，离开这里，他是不该看到鬼魂的，除非那鬼已厉害到能化出实体。 就如同他看到的那名袭击人类的清朝恶鬼一样。 男人没有隐瞒，将一切都如实相告：「是给我法器的高人。小曼失踪后，我向他求助，他要了我和小曼的生辰八字，给我寄了一条红线。」 男人说着伸出手，凭林夕和秦放的眼力，就看到他的小指上缠着一道红线。 「大师说这叫姻缘线，我跟小曼是夫妻，是绑在一起的，这东西能带我找到她。可是现在，线断了。」 他殷切地看着秦放和林夕，似是想要从他们口中寻求安慰，然而林夕和秦放什么也没说。 过去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对方又是会攻击人类的恶鬼，小曼很可能凶多吉少。 当然，这样的话，不能跟男人说。 秦放和林夕两人了解完情况，起身告辞，出门的时候，林夕道：「徐先生，你口中的大师是……」 男人道：「我也是病急乱投医，在网上找的。」 ** 从男人那里要了高人的微信，林夕跟秦放离开了。 林夕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之后，就将注意力放到了手机上，他琢磨着如何联繫那位高人，等了片刻却不见车子有发动的迹象。 一转头就见秦放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林夕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怎么能加别人的微信呢，还是当着我的面。」秦放一脸泫然欲泣，仿佛抓到林夕出轨。 「想什么呢。」林夕道：「徐先生把自己和妻子的生辰八字都交了出去，谁也不知道那高人到底是做什么的，万一他打不好的主意，他们根本防不胜防。我们还是很有必要去见一见这名所谓的大师的。」 秦放自然知道林夕的顾虑，但还是想藉机闹一闹他，奈何林夕这个人很少有懂情趣的时候。 哀哀嘆了口气，秦放发动了车子。 林夕加了那位大师的微信，编了一个感人离奇的故事，并开出了高价。对方果然心动，约林夕见面聊。 林夕和秦放很快来到那人所发的地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栋古色古香的独栋小楼。 敲开门，就见那位高人不过二十岁左右，鼻樑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西装革履，十分英俊，只是他身上的鬼气却怎么也瞒不了秦放和林夕。 不同的是，这森然鬼气中带着一缕威严，那是属于鬼差的气息，且他的能力应该不低。 双方碰面，都是一怔。 那鬼差看看林夕，又看看秦放，沖秦放道：「是你！」 秦放挑眉：「你认得我？」 「擅闯地府，臭名昭着的秦放谁会不认得。」那鬼差说完皱起眉，看着秦放道：「怎么，你找到你爱人了？」 林夕一怔，爱人？秦放曾有过其他喜欢的人吗？ 秦放腰背笔挺，面上看起来镇定自若，其实心里恨不得将面前的鬼差撕了。 他不敢回头去看林夕此时的表情，只冲着面前嘴快的鬼差磨了磨牙，准备回去让阿丑查查这个人的工号，他一定要举报这个傢伙。 第五十六章 【56】 问清了林夕和秦放的来意，那鬼差抱着手臂傲慢的一扬眉：「你们怀疑我？可笑，如今人间发展迅速，谁愿意待在地府那千年万年不变的鬼地方。我开店不过是赚点钱在人间生活，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女鬼抓不抓无所谓。」 第94页 林夕：「……」 这地府鬼差的画风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天天找通缉犯——也就是秦放做交易，另一个则开店卖法器，全然不管地府的规矩。 不过…… 他看看身边的人，这做鬼的也开起了天师店，岂不是更匪夷所思。 那鬼差交待完了也不废话，开始赶人。 秦放拿出手中的一截断裂的红线，说道：「你既知道小曼的生辰八字，寻个人对你来说不算难事吧？」 那姓徐的年轻人却找到了他们头上，可见是被拒绝了。 「收多少钱，办多少事，他又没求我救他老婆。」那鬼差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你地府都探了，寻一个区区女鬼，是什么难事？」说完将秦放一推，拍上了大门。 秦放摸摸鼻子，对林夕说：「被嫌弃了。」 林夕看着他，没有说话。 秦放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面上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就在他以为林夕要算帐的时候，却听林夕道：「走吧，先去徐先生说的地方看看。」 看着林夕的背影，秦放松了口气，同时在考虑要如何跟林夕坦白。 两人各自带着自己的心思，去了委託人徐先生所说的地方。 事情过去这么久，但气息还是存留着的，尤其是鬼气。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那女鬼最后出现的地方，红线就是断在这里。 只是在这里，秦放感受到了于子衡的气息，除此之外，还有一缕微弱的…… 「阿丑？」秦放睁开眼睛，摸着下巴道：「他这段时间神神秘秘的，是在忙于子衡的事啊。」 不过于子衡，阿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于子衡不是一直在搜寻仇人的下落吗。 想到委託人徐先生提供的画像，清朝人，兇悍，吃人…… 秦放，林夕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袁野！」 两人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小曼若真遇到袁野，存活的机率更是微乎其微。 沉默间，那漂浮在空中的红线忽地动了。林夕，秦放跟着残缺的红线在一处废旧的小破屋中找到了一名气息微弱的女鬼。那蜷缩着的女鬼跟在委託人徐先生家照片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正是小曼。 林夕查看了一下那女鬼的情况，发现她的颈部有一道明显的伤痕，这使得她极度虚弱。且她的伤口处沾染着一股很兇戾、强大的气息，跟于子衡伤处的一样。 她还真是运气不好，遇到了袁野。 这女鬼不像于子衡那般强大，受伤后无法痊癒，只能待在此处，等着魂飞魄散那一刻的到来。 「太虚弱了，她不能久留人间。」林夕收回手，对秦放道：「需要鬼差来将人带走。」 天师纵使可以给鬼魂通往地府的 「门票」，眼前这个魂魄的情况，这名女子怕是坚持不到地方。 「要鬼差引导？那简单。」秦放在手机上叫来鬼差，同时又联繫了委託人，说是找到了他的爱人。 鬼差赶到的时候，徐先生正抱着妻子哭的不能自已。 那鬼差沖秦放道：「你干的？」说着摆出要战斗的架势。 秦放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鬼差：「我做什么对活人下手，就是真有那一天，也是冲着天师协会的那群老傢伙。」 鬼差一脸怀疑，而后沖小曼伸手一抓，小曼的死因呈现在他眼前。他收起锁魂鞭，松了口气似的对秦放说：「还好不是你，若你真的沖无辜人类下手，就算咱们交情再深，我也不得不除掉你。」 秦放似笑非笑的看着鬼差，他们之间说起来也就是两次交易，可谈不上什么交情。 那鬼差感受到秦放的眼神，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背过身去。又等了会儿，见那边两个人抱起来没完没了，便没了耐性，袖袍一挥将小曼带走了。 鬼差和小曼离开后，徐先生的手臂还维持着环抱的姿势，久久不曾动弹。 林夕看着徐先生，张了张口，却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说人鬼殊途，放下往前看吗？纵使是他都在强求，又如何用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去安慰别人。 旁边伸出来一只手，很用力的捏了下徐先生的肩膀，徐先生回过神来，沖秦放，林夕道谢：「我没事。小曼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不过是一瞬，徐先生就好像苍老了许多。 看着徐先生悲伤、孤独的背影，林夕忽觉自己垂落在身侧的手被握住了。转过头，就见秦放的目光落在徐先生身上，并没有在看他。 秦放一句话也没说，奇异的，林夕却好像什么都懂了。他用力的回握住秦放的手，心中默默道：「我也觉得很幸运。」 幸运的与你相守，没有错过。 第五十七章 【57】 忙完了徐先生的委託，秦放和林夕回到祟山，发现阿丑还是没有回来。秦放起初没放在心上，只琢磨着要如何同林夕坦白爱人的事。 其实这件事也不是那么难以开口，只是咱们的秦先生现在正处于热恋期，他觉得这件事若是说出来，会影响自己在林夕心目中的光辉、高大的形象。 秦放一点也不想被林夕笑话，所以，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秦鬼王，难得的怂了。 秦放趁着林夕回三清门了，躺在沙发上发愁，他将手机拿出来，口中道：「算了，请求一下外援吧。」 第95页 他口中所谓的外援是阿丑，虽说阿丑魂魄不全，可他是写恋爱小说的，多少是有点经验的……大概。 只能说，秦放此时是病急乱投医。 然而秦放发出去的消息如石沉大海，阿丑一直没有回覆。 起初秦放以为阿丑是忙着帮于子衡，没时间回復他，可转眼两天过去了，阿丑不仅没有回到祟山秦放给他专门留的房间，电话也打不通。 直到这时，秦放才意识到不对。 「你别担心。」林夕安慰道：「你就算不放心阿丑，于子衡还是很可靠的。」 可惜他们的想法是好的，寻到于子衡的住处一问，才得知于子衡这些天并没有和阿丑在一起，他甚至不知道阿丑去了哪里。 这些年，秦放对阿丑一直都是放养的状态，可到底是相伴了这么久的人，骤然失踪还是让他有些担心。 好在阿丑的魂魄是他用鬼力滋养的，他知道阿丑目前是安全的，却不知他现在何处。 秦放略一思索，有了主意。阿丑是搜集信息的能手，且他想事情有随手写写画画的习惯，从他这些天忙活的事上下手应该能找寻到蛛丝马迹。 林夕和秦放去了阿丑的房间，于子衡也跟了过去。 一来，于子衡并不讨厌阿丑，二来，阿丑如果真是为了他的事失踪，他不闻不问，心下也难安。 阿丑的房间东西多，却不显的杂乱。长桌上摆放着书籍和他的平板，除此之外，还有他从市里带回来的娃娃。 阿丑常年宿在秦放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小丑玩偶上，可偶尔还是想要换个新的宿体转换心情。 到了祟山后，林夕就曾看见过阿丑穿着柯南的玩偶一闪而过的身影。 于子衡来到桌前，就见平板旁边放着一个有些老旧的笔记本，打开来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应该是小说新的构思，上面是手写的大纲和萌点，虐点。 「这是……」于子衡看着笔记本上的字迹，似平復了一下心情，才接道：「这是阿丑写的？」 秦放正在旁边翻翻找找，头也不抬地道：「是啊，他魂魄残缺不全，写字倒是不错，对文字类的也很敏感。」 要不怎么能在网上写书，还挺受欢迎的。 于子衡问完后久久不曾出声。秦放觉得奇怪，一抬头，就见于子衡紧紧捏着那本陈旧的笔记本，指骨用力到青筋暴起的程度，仔细看会发现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秦放道：「怎么了？」 林夕忽然道：「你们来看。」 秦放和于子衡走过去，就见林夕手中捏着一沓纸。大概是不小心掉落到地上，所以没有注意到。 那沓纸上是阿丑整理的消息，第一页是叫李翔的男孩死亡的新闻，旁边还随手勾了一只阿飘，写着袁野两个字。 第二张是一份地图，上面用红笔和蓝笔分别标註了两个地点，一个是李翔尸体被发现的地点，另一个则是袁野与于子衡交手的地方，两地相距不远。 地图那页还夹着一张照片——张铭鑫的照片。 照片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圈，写着可疑两个字。 林夕指着地图上李翔出事的地点对秦放道：「你来看，这不是徐先生撞见那恶鬼的地方吗？」 秦放一看还真是，于子衡不明白他们在聊什么。林夕简短的将徐先生的事说了，于子衡眉头紧锁，低声道：「我想起来了，当时我感应到袁野的气息，赶到的时候他好像确实抓住了什么。」 林夕和秦放对视一眼，是于子衡的出现，给了小曼逃离的机会。 那沓纸的最后一页是张铭鑫这段时间的行动轨迹，显然，阿丑在调查他。 林夕低声道：「锦伊姑娘离开前，曾说过有天师豢养恶鬼，如果豢养恶鬼的是张家……」 阿丑最初就怀疑李翔是被张铭鑫授意恶鬼杀死的，如果他一直调查这件事，他的失踪很可能跟张家脱不了关系。 秦放当机立断：「去张家看看。」 第五十八章 【58】探张家 青天白日，张家的书房却是门窗紧闭，连窗帘都拉的严严实实。 整个房间里都似笼罩着一层阴森森的鬼气。 红木桌前，张铭鑫右臂袖管空空，左手拿着笔正在绘制符纸。 一滴晶莹的汗珠沿着他的鬓角滑落下来，滴在铺陈在桌子的纸页上，留下氤氲的痕迹。从他不耐烦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很心急和不耐烦，那符绘制的弯弯扭扭。 张铭鑫忽地收手，将绘制好的符纸丢出去。桌前空地上，被绑在木柱上的小鬼惊恐大叫，随后发现那符纸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绘制了繁复符篆的黄纸从空中飘落，跟一般的废纸相比，没有任何区别。 被绑缚的小鬼懵了，看着面前脸色铁青的张铭鑫，不知是该继续惨嚎还是该默不作声。 「啪」地一声轻响，张铭鑫捏断了手里的笔桿，随后他将断掉的毛笔一丢，守在旁边的人似是得到了某种命令，唰地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笔直打在房间中间的木柱上。 被绑缚的小鬼乍然碰到阳光，先是一愣，随后发出混不似人的惨叫，他的身上滚起浓烟，不过片刻，修为低微的小鬼就化为了飞灰。 房门忽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见到屋内的惨状来人神色未变分毫，像是早已习惯了。 第96页 张铭鑫心中焦躁的很，不悦道：「什么事？」 他那双异色的双瞳看过来，再配上阴鸷不耐的表情，让在张家伺候多年的人心中也是一凛。 来人低下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少爷，林夕来了，就在门外。」 张铭鑫勐地起身，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谁？谁来了？」 「少爷，是林夕。」 「林夕……」短短数秒，张铭鑫的神色连翻变幻。 来通报的是名中年人，在张家多年，对于林夕和张家的恩怨是十分清楚的，他低声道：「少爷，要不要……将人打出去？」 「打出去？」张铭鑫斜睨了那人一眼，随后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骂道：「蠢货，还不快请他进来。」 ** 林夕仰头看着张家大门上的牌匾，自从被林家收养后，他就再没有回过这个地方。 目光扫过那阔气的大门和脚下的石阶，这里一切都还和记忆中一样——一样的可恨。 可现在的他，已不会再畏惧。 秦放站在他旁边，打量着张家的大门，有些不满：「真是好大的气派，竟然让我们等。」他提议，「要不咱们打进去吧？」 林夕笑了笑，正准备说什么，就见去通报的人回来了。 那人领了他们进去。 进入前厅，很快有人端了茶点上来。奉茶后，那人并没有退出前厅，而是守在了那里。不仅如此，厅外也守着两名身形高大的壮汉，这群人神情紧绷，显然是在戒备什么。 林夕只做没看见，秦放却是饶有趣味，同时心中更是充满了好奇。林夕跟张家果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繫，只是是什么？ 似是察觉到秦放探究的目光，林夕看了他一眼。 秦放将表情一收，凑过去跟林夕耳语道：「祟山的那群老古董都与时俱进，早已没了这番做派，这张家人该不会是从几千年前的棺材里爬出来的吧？」 林夕一脸无奈，秦放这傢伙真是会损人。他用眼神示意秦放收敛点，秦放一笑，正欲再说些什么，就听厅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两道身影出现在眼前，走在前面的人是张铭鑫。 张铭鑫来的很急，见到林夕的那一刻，像是才放下心来。 见林夕看过来，张铭鑫一低头，眼底不由流露出一丝懊恼。他闷在房中一天，衣物都没换，现在整个人看起来乱糟糟的。 旁边忽然响起一道悦耳的男声：「张公子身上鬼气好重啊。」 张铭鑫这才注意到林夕身边还有一个人，是那日见到的不知身份的男生。 察觉到林夕的目光再次落到自己身上，张铭鑫嘴唇动了动，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他身旁的人抢先道：「少爷这段时间除了那么多恶鬼，身上当然会沾染鬼气。」 张铭鑫不满的瞪了那人一眼，那中年人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少爷，惊恐的退到一旁。 「你……」张铭鑫看着林夕，竟是难得的有些紧张：「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说完意识到这话有点太过柔软，倒像是自己盼着他来似的，张铭鑫的脸色变得僵硬起来。 林夕倒好像没有注意到，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淡：「我们受人委託在追踪一个小鬼，他偷了重要的东西。我们一路追踪发现他在你们张家的地界上消失了。」 林夕这话一处，就表示自己是代表三清门上张家的，这是门派与门派之间的事务，并非是个人私事。 张铭鑫道眼底期待的神色少了些，他点点头，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所以？」 「我知道你最近除了很多鬼怪。」林夕看着张铭鑫的眼睛道：「是不是误抓了？」 林夕这话说的平常，但落在张铭鑫耳中像是在夸奖他一般。他忽然觉得很愉悦，像是自己终于得到了林夕的认可，转向旁边的中年人：「去看看最近抓的小鬼，有没有偷了什么东西的。」 中年人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他心说哪里有什么抓来的小鬼，但凡张铭鑫出手，那些傢伙全都死掉了。 张铭鑫眼睛一眯，中年人忙道：「是，我这就去。」 林夕起身道：「事情紧急，一道过去吧，省的浪费时间。」 张铭鑫盯着林夕看了一会儿，忽而一笑，说：「也好。」 往张家内部去的路上，张铭鑫脚步轻快，还不时用眼睛的余光去观察林夕。 林夕神色看似平静，其实一直在观察周围。张家的变化不大，甚至连那些花木的位置都和以前一样。 这是他曾经至为厌恶，一度想要逃离的地方。 前方带路的张铭鑫忽然停了下来，他指着不远的一处凉亭，对林夕说：「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我都只比那石桌高一点，现在两个人都是大人模样了。」 秦放磨牙，这姓张的是什么眼神，他的直觉没错，这傢伙对林夕肯定心怀不轨。 谈起往事，林夕没有任何触动，他神色淡淡：「师长还在等结果，还是快些吧。」 张铭鑫盯着林夕，像是不甘，最后还是转身在前面领路。 越往深处走，秦放越能感受到张家宅院深处涌动的浓郁鬼气，他与林夕两人极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秦放忽道：「张少，借用一下你家的洗手间。」 听到秦放开口，张铭鑫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之色，从见第一面开始他就不喜欢秦放。 第97页 这个人出现的莫名其妙，查也查不出他的底细，但他一直陪在林夕身边。 林夕连回张家都带着他，显然对这个姓秦的十分信任。这让他极为不爽。 张铭鑫递了个眼神给身旁的中年人，中年人沖秦放道：「请跟我来。」 第五十九章 【59】 制服一名小小的天师对秦放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他将昏迷的中年人丢在角落，拍了拍手，朝张家庭院深处走去。 寻常人可能感知不到，秦放从生下来就做鬼，做了几千年，张宅的异样可瞒不住他。 在他眼中，整个张家都泡在浓郁的鬼气中——虽说他们用了法子遮掩，可依然瞒不过他的双眼。 秦放用鬼力滋养阿丑魂魄多年，到了这里，他能感觉到阿丑微弱的气息。走了没多久，果然在草丛中发现了一个小丑娃娃，正是阿丑多年使用的那个。 秦放将娃娃捡起来，目光投向张家深处。 张宅最深处有一间看守森严的房间，门口站着两名穿着统一服饰的张家弟子。忽地，一阵冷风颳过，两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嘶，好冷，你感觉到了吗？」一人抱着肩膀忍不住开口。 另一个点点头，低声道：「会不会是……」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将目光投向身后紧闭的大门。厚重的门板上贴满了符纸，两名弟子吞了口唾沫，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恐惧。而后两人像是达成了共识，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转回身做起了兢兢业业的手门神。 秦放轻而易举地进入这间贴满符纸的古怪房间，一踏入其中，就感觉阴气逼面。 他打量着这间房，发现房间的窗户都是封死的，独留一扇门作为出入口。这间屋子的面积很大，触目所及是成排的置物架，架子上摆放着各种瓶子，瓶口都贴着符纸。 这瓶子的用途秦放并不陌生，那是天师用来盛放捉来的鬼魅的。 秦放沿着置物架走着，忽听一道轻微的声音传来。望过去，就见一个瓶子从架子上滚落。秦放嘴唇一弯，走过去用脚尖轻轻碰了碰那瓶子，说道：「出来。」 房间里一片安静，过来足有好几秒钟，那瓶子才又动了动，随后从里钻出一缕魂魄，正是阿丑。 「老大，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找到我！」阿丑简直热泪盈眶，扑过去就要拥抱秦放。 秦放伸手制止了阿丑的「投怀送抱」，一脸嫌弃：「干什么干什么，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注意影响。」 阿丑安静地站在原地，瘪着嘴巴，委屈的看着他。 秦放确定阿丑没有缺胳膊断腿，精神也还算正常，心下稍安，又见他这幅表情，忍不住笑道：「于子衡也来了。」 阿丑一听于子衡的名字，眼睛瞬间亮起，他转头四顾：「真的？于大哥担心我吗？他人现在在哪里？人呢？我怎么没看见。」 「没良心的，就知道于子衡，我也担心你。他在外面接应，没有进来。」秦放在阿丑脑袋上敲了一下，问：「你怎么进来的？」 说起正事，阿丑也认真起来。他察觉到袁野和张铭鑫的关系后，就盯上了张家。事情果如他所猜测的那般，袁野同张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张家弟子在各处抓寻凶戾的恶鬼供张铭鑫驱使。 阿丑运气不错，张家新抓的小鬼想要逃出去，张家大乱，他就已魂体状态混在了那些鬼魂中。 这样一来，他虽保证了自身的安全，可也困在张家出不去了。万幸秦放察觉到他失踪，找了过来。 「你没事就好，下次不可这么鲁莽。」秦放说：「走吧。」 「这就走了？」阿丑拉住秦放的胳膊，「他们养了好多鬼为自己办事，于大哥找的袁野就在张铭鑫手底下做事。」 秦放说：「那是天师协会要操心的事。」他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带阿丑回去。 「我们不管吗？」阿丑说：「张家人伤害我们的同类，一定要让他们付出点代价。」 秦放神色复杂的看着阿丑：「……你还挺有做鬼的自觉。」 阿丑抓抓头髮：「我没有生前的记忆，一睁眼就是在做鬼……」 「我看你是为了于子衡吧。」秦放说。 「才不是。」阿丑一脸正直的摇头，随后不知想到什么，拉着秦放道：「老大，你来看。」 秦放跟着阿丑来到房间最深处，就见墙壁边上的地面上画着三个圆，其中两个圆圈中站着两只鬼，左边的位子是空着的。 那两只恶鬼身上血腥气扑面，显然不是善茬。他们颈部拴着贴满符文的锁链，垂首立着圆圈中，额上贴着符纸，明显被封印了陷入沉睡中。 「那个位子本来是袁野的。」阿丑指着左边的空位子说：「一直都是他在为张铭鑫做事，要不然姓张的那个小废物怎么会那么厉害。这两个的身份也不简单，这个叫严朔，也在地府的通缉名单上。中间这个更厉害了，应该是他们三个中最强的，叫傅容，听说曾经有一族姓牧的天师，就是被他灭的门，整个牧家全都被屠了，连几岁的孩子都没放过。」 说着阿丑挠挠脑袋：「我记得这傢伙十年前就死了，原来是被张家擒住关了起来。不过他们好厉害啊，傅容都能抓住，那张家是怎么没落的？」 姓牧一族的天师？ 第98页 秦放不知想到什么，神色严肃起来，阿丑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变化，说道：「老大？」 秦放道：「你说的没错，这事我们不能不管。」 阿丑一喜，随后又有些疑惑：「可你刚刚说……」 「这几个傢伙太危险，放任不管，张家不知会做出什么。到时候天师协会忙的焦头烂额，林夕必然不会视而不见，到时候就没时间陪我了。」 阿丑愣愣地点头：「好像很有道理啊，所以我们要……」 然后就见秦放拿出手机冲着房间咔咔一通拍，然后点击，发给了天师协会。 阿丑：「……」 做完这些，秦放道：「林夕在外面，我们先从这里离开，免得他担心。」 阿丑指指他的手机：「那……」 「这件事就这样吧。」秦放说：「让天师协会去操心。」又看了一眼墙边垂首而立的两只恶鬼，他沉吟片刻道：「这事出去了，先不要跟林夕说。」 「啊？为什么？」 「这么刺激的事，我要亲口告诉他。」 阿丑眨眨眼，自认为理解了秦放的意思，傻兮兮的笑起来：「好的，我一定不说。」 秦放也笑了声，只是那笑意并未达眼底，他最后看了傅容一眼，沖阿丑一抓，阿丑的魂魄被他团成一团抓在了手里。 第六十章 【60】 林夕耐着性子听张铭鑫的废话，神色间是一派冷淡。 口袋里的手机忽地震了震，下一刻就见秦放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林夕眼睛亮起，整个人都显出几分温柔，不似方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林夕的神色变化没有逃过张铭鑫的眼睛，他看着秦放，又看看林夕，心底涌动着一股浓重的不甘和嫉妒。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嫉妒和不甘来自于何处。 林夕却不管张铭鑫如何想，见秦放安全，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他看了眼手机，对张铭鑫道：「韩童已经抓住了那小鬼，许是误会。打扰了，我们就先告辞了。」说完不做停留，就要同秦放一起离开。 「林夕。」张铭鑫忽地开口叫住他，「你……不等父亲回来吗？」 林夕回身看过来，眼神中没有嘲弄，只是淡淡的，可张铭鑫就是无来由的心中一紧。他垂落在身边的手紧攥在一起，补救似的说：「爸经常提起你，我想他老人家还是很想念……」 「不用了。」林夕打断他：「告辞。」 林夕和秦放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前，张铭鑫懊恼的站在原地。十多年了，林夕终于再次踏入张家，他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跟他说，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么个话题。 林夕从进门开始就没有提及父亲，他就该知道林夕的态度。 张家弟子见张铭鑫心情不好，都明智的不在这个时候去招惹他。张铭鑫心中很乱，找了个地方坐下发呆，没过几分钟，就听有脚步声传来。 他抹了把脸，不耐烦道：「什么事？」 「少爷。」来人道：「掌门回来了。」 张铭鑫点点头，起身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张至山今年不满五十岁，体型高大瘦削，浓密的眉毛胡乱炸开，厚重的法令纹自嘴角垂落至下巴，那双鹰目中似是不带任何感情，让人不敢与他对视。 一见张铭鑫，张至山就噼头盖脸的问：「今天有谁来过？」 张铭鑫是张家独子，一直备受宠爱，他还是第一次见父亲用这么严肃的表情看着他，又想到林夕，不知怎么就撒了谎：「没谁来过……」 不等他说完，张至山一巴掌打了过来，张铭鑫捂着侧脸，不可置信道：「爸？」 「是林夕那小子。」张至山眼底写满了暴怒。 张铭鑫看向立在一旁的弟子，那人有些畏惧的低下头往旁边挪了挪，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张至山道：「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报仇，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早知道我就该……」 看着暴怒的父亲，张铭鑫心下一慌：「不会的，爸，林夕他就是因为门派间的事务过来的，什么都没做。」 张至山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自己的儿子：「有人闯入静玄堂，你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张铭鑫脸色一变，静玄堂的秘密若是曝光，他们张家就完了，可是林夕一直跟他在一起…… 是那个姓秦的！ 张铭鑫的脸颊绷的紧紧地，似是不可置信：「怎么会！那我们要怎么办，爸，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林夕什么时候离开的？」张至山问。 张铭鑫深吸一口气：「刚走没多久。」 「给我追。」张至山话音里是不加遮掩的血腥气：「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看着父亲狠戾的眼神，张铭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 车子沿来路疾驰。 秦放把带出来的小丑玩偶递给林夕，林夕抓住小丑垂落的长腿，那一刻一副画面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看见」自己跟一个孩子争夺这个丑兮兮的娃娃，还哭的很惨烈。 这娃娃…… 不等他理清思绪，阿丑钻回了小丑中，娃娃变大成人落在副驾上。阿丑先跟后座的林夕打了招唿，然后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开车的于子衡身上。 「于大哥，你会开车？」阿丑一脸崇拜，「好厉害。」 第99页 秦放懒得吐槽他，于子衡又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会开车。阿丑却不觉得自己的夸奖有什么问题，沉浸在于子衡关心他的喜悦中。 阿丑一高兴，话就变多了——虽说平日里他话就挺多的。 阿丑将自己勇闯张家的事说了一遍，本想得到于子衡的夸奖，却发现于子衡一直沉默着。他忍不住凑过去：「于大哥，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理我？」 于子衡握着方向盘的手极度用力，可以清晰的看见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他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最终在阿丑的催促下，他也只是看了阿丑一眼而已。 那一眼让阿丑心颤不已，他叫道：「于大哥，你……」话未说完，忽见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 阿丑收了话音，扭头看向窗外：「怎么了?变天了，是要下雨吗？」 于子衡却不像阿丑那么乐观，空中翻涌的分明是至阴至纯的阴气。 黑暗降临，街道两旁的景色和行人都看不清了。车子前方翻涌着厚重的黑色浓雾，不知浓雾中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黑雾近在咫尺，剎车已来不及了，于子衡喝道：「坐稳了。」 下一刻，车子一头撞进浓雾之中。 第六十一章 【61】 回过神来时，林夕发现车子，阿丑和于子衡都不见了。一道残影自他体/内钻出，是秦放。 原来千钧一髮之际，秦放附在了林夕体内，两人这才没有被分开。 「看来是张家察觉到了。」林夕观察了一下四周说道。 秦放也不知是嘲讽还是赞赏的活动了一下脖颈：「动作挺快。」又说：「这是什么地方？」 林夕摇摇头，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幽静小路。路边开满了各种颜色的野花，此地虽不如宽广的柏油路大气，但也别有一番味道。 两人沿着小路一路向前，没走多久，就看到一处颇具古韵的院落出现在眼前。 林夕脚步一顿，秦放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往前方一看，也是一顿。这处宅院，秦放可太熟悉了，他曾长时间出入过这里。 林夕眼底涌起怀念、哀伤的神色，秦放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见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娃娃从院内跑出来。 秦放打死也不会认错，那是林夕——小时候的林夕。 不，准确点的说法，那时候的林夕姓牧。 小萝蔔头似的林夕脸上带着天真灿烂的笑，兴沖沖地拽着一名年轻英俊的男子从院内出来，口中奶声奶气地说：「爸爸，你来看，我抓住鬼了，可以做天师了。」 男人脸上带着宠溺的笑，一边任由小娃娃拉着他，一边沖跟在身后的女子道：「走，咱们去看看小夕抓的鬼长什么模样。」 那女子也十分年轻，一头乌黑柔顺的长髮挽在脑后，容貌姣好，眉眼跟林夕很像，秦放知道，那是林夕的母亲。 女子周身气质看起来十分温柔，她看着丈夫，眼底带着同样纵容宠溺的笑容。 两人虽没有说话，但也都读懂了彼此的眼神：这青天白日的，又是在牧家势力范围内，一个小孩子去哪里抓鬼去，但他们也由着小林夕拉扯，还做出一脸期待的样子。 虽知道眼前的场景不对，但乍然见到已故的亲人，林夕还是无法做到那么理智。他的目光牢牢地追逐在男人和女人身上，目光哀伤。 这是林夕儿时的记忆吗？秦放猜测着。 前面领路的小林夕忽然停下来，他松开年轻人的手，来到一处草丛中，从里面拖出一个人来。 那人——或许说是孩子更合适。 小林夕从花丛中拖出来的「鬼」真的是小鬼，虽说额上贴着符纸，可都能看出来，那小鬼跟他差不多大。两个小萝蔔头待在一起，看起来既好笑又可爱。 「爸爸，妈妈，你们看，这就是我抓住的鬼。」小林夕抓着地上的小鬼炫耀似的道：「我是不是很厉害？」 那小鬼似是被吵醒了，有些不满的皱皱眉头，然后抬手揭了额上的符纸。 小林夕咦了一声，这符纸没贴牢？他弯腰将小鬼丢在地上的符纸捡起来，准备再次贴在小鬼的额头上，男人忽地伸手将他抓回去，护在了身后。 小林夕抬起头，就看到父亲凝重的神色，他不解的眨眨眼睛，这小鬼已经被自己擒住了，父亲为什么表情这么严肃？母亲也是。 小林夕不懂，男人却在第一眼看到地上小鬼的时候就感觉到他的可怕。现在没了符纸的压制，他身上的鬼气更是森冷逼人。 此时正是晌午十分，阳气最重的时候，这小鬼不怕烈日曝晒。且如此近的距离，连他都没有察觉到这小鬼的存在，足以说明他不像外面上看起来那般无害。 地上的小鬼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一家三口很是莫名其妙，他看起来年纪小，其实已经活了许多许多年。 他常年四处游荡，寻常鬼魅根本不敢招惹他，又因其身份，鬼差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提是只要他不害人。 多久了，他一个人独来独往，任何活物见了他都躲的远远的，呀就眼前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胆大包天的来招惹他。 地上的小鬼见面前三人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低头拍拍身上的泥土就要走人，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不能走。」 「为什么？」小鬼止住脚步，许是长久不曾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十分沙哑。 第100页 小林夕说：「因为我抓住你了啊，你是我的了。」 那小鬼忍不住回头，就见小林夕从父母身后探出头来，目光发亮的看着他。小鬼轻哼了声，扭过头离开了。 秦放看到此处忍不住摸了摸下巴，跟林夕初遇的场景曾在脑海中回忆过无数次，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已这样的视角重温。原来第一次碰面，他还挺拽的。 也不知林夕内心如何看他。 眼前的场景忽地一变，天色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林夕和秦放置身在牧家院落内，就看见一道黑影如闪电般窜入院落。 那是秦放——十几年前，尚未长大的秦放。 那时的秦放体型还很小，抱着手臂飘在窗户边，显出几分恐怖，可又很好笑。 秦放记得，这时距离他第一次碰到林夕已经过去了一周，他四处游荡了几天，没在附近发现什么好玩的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倒是看见了被母亲带出去买东西的林夕。 小林夕面貌生的好，性子也十分有趣，秦放几乎是立刻就动了心思，在天色将晚的时候潜入了牧家。 秦放觉得自己那时候的心思挺好笑的，又觉得自己有点可怜兮兮的。要不是太过寂寞，他一个「老鬼」怎么会盯上一个小娃娃。 随后他又觉得奇怪，面前展现的不是林夕的记忆吗？怎么瞧着倒像是自己的？ 暂时看不出什么，秦放也学着林夕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人和物上。 第六十二章 【62】 这个时间点，牧家已经开了灯，院中一片灯火通明。 秦放循着气息找到林夕的房间，隔着窗子就看到端坐桌前画符的小娃娃，他心说还挺认真。 可能是极度无聊，秦放就待在窗边，看着小林夕画了半小时的符咒，直到林夕被母亲叫去吃晚饭。 秦放从窗户翻进去，打量了一眼所处的房间，这房间的面积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可以说已经很大了。房屋的装修以暖色系为主，屋子里摆放了书桌，床，衣柜，地面上铺着羊毛地毯，赤脚踩在上面肯定很舒服。 被子是鹅黄色的，上面印着卡通图案，床头还靠着一只玩偶。那是一只小丑玩偶，滑稽的面孔，通红的鼻子。 秦放飘过去，盯着娃娃看了一会儿，嫌弃道：「真丑。」他转到桌前，就见书架上放满了书，除了童话故事和绘本外，就是一些对小孩子来说晦涩难懂的天师所看的书籍。 秦放翻了翻，没看到自己感兴趣的，又重新转回到床边，目光再次落到那个小丑身上。他嘀咕道：「这么大了还要娃娃陪着睡觉，娇气。」说着抓住小丑娃娃，将其抱走了。 秦放带着娃娃飘然而去，踏出牧家院落的那一刻，他能感知到，林夕的父母发现了他，可他们没有动手。 对此，秦放曾思考过，许是因为他不曾害过人，身上没有沾染血气，又或许是，他们是怜悯自己。 不管是哪一种，秦放都很感激，若非他们，他跟林夕的羁绊不会这么深。 林夕父母的态度是默许了秦放的自由出入，秦放也更频繁的出入牧家，一来二去和林夕也渐渐熟悉起来。 牧家门内弟子最小的也有十五岁，林夕是年纪最小的，没有玩伴，所以对于秦放这个「同龄鬼」的到来，他表现出十分的欢迎和欣喜。 且可能因为秦放是他擒住的第一只鬼的缘故，林夕对秦放很执着。秦放有时候想问，他们牧家抓住鬼都是拿来做朋友的吗？ 可想想，这个小孩子一定会给自己一个奇奇怪怪的答案，也就不问了。 反正现在这样的生活，他还挺喜欢的。 秦放的生活开始变得充实，白天看着林夕上学，写作业，晚上也懒得离开，就在牧家屋顶睡觉。他一直带着从林夕房中偷出的小丑娃娃，拿它当枕头用。 这天，秦放仍像往常一样躺在牧家屋顶补眠，不多时，忽听旁边传来瓦片翻动的声音。 扭头一看，就见林夕顺着梯子爬了上来——白日里刚好有弟子修补屋顶，没有将梯子收回去，倒是方便了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秦放问。 他在这块风水宝地睡了差不多三天了，这牧家除了林夕的父母，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我感觉到你了。」林夕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在秦放身边坐下。 秦放可不信，他一个才几岁的小鬼哪有那么强的力量感知到他的存在，应该是无意中看到他上来了吧。 林夕小时候话很多，就算秦放不理他，自己也能说半天。 他说完今天学了那些东西，忽然注意到秦放腿边的小丑娃娃，立刻瞪大眼睛指责道：「它怎么在你这儿！」 不等秦放说话，他又道：「我当你是朋友，你偷我的东西！」 终于发现了啊，秦放内心的恶趣味涌上来，故意逗他：「我就拿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你打得过我吗？」 「你……你把娃娃还给我。」小林夕抓住娃娃的腿就要将其抢回去，秦放则抓着娃娃的脑袋不撒手。 林夕看着秦放，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心里委屈极了，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下来。 秦放没想过惹林夕哭，一下子撒了手，因为惯力，林夕后退几步从楼顶滚下去，被秦放稳稳地接住了。 落地后，林夕抱住娃娃，狠狠瞪了秦放一眼，然后跑回房间关上了门。 第101页 秦放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摸摸鼻子：「这小孩，脾气还挺大。」 惹恼了林夕，可不是那么好哄的。 一连两天，对于秦放的出现，林夕都视若不见。秦放并不着急，反而觉得有趣，他很是花了些心思哄林夕开心，什么小零食，童话书准备了一堆。 林夕板着小脸说：「我不要这些，你要陪我学习。」 秦放一喜，这么简单？他欣然应允。 秦放终于光明正大的进了林夕的房间，坐在旁边看他读书写字。 林夕到底只是几岁的孩子，有不认识，不会写的字都来问秦放。 秦放自然是认识字的，只是写的字却如同狗爬，林夕就拉着他练字。 「不练。」秦放拒绝了。 他一个做鬼的，练字有什么用，会认就行了。 时光流逝，转眼新年就要到了。 林夕换上母亲为他准备的新衣，走到秦放面前伸手在两人头顶比划了一下说：「我比你高了，我不是家里最矮的了。」 秦放能长到这么大已经是极限了，他看着眼前喜滋滋的小鬼，心里颇不是滋味。是啊，明明刚认识的时候，这小孩没他高，短短几个月就高出他许多了。 以后林夕会长成大人模样，他却一辈子都只能是小萝蔔头。 秦放有些生气的走了。 林夕疑惑的眨眨眼，却怎么也叫不住这个同伴。 一周后，是除夕。 七天没见到林夕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秦放本想去看看，可想到那小孩肯定又要嘲笑他矮，脚下就转了个方向，爬到一棵老树上去了。 人类的除夕总是十分热闹，就连焰火也十分吵嚷。秦放靠着树干，看着空中绚烂的焰火，只觉索然无味。 这一切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想在这里停留的够久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忽听下方传来一道清脆的童声：「你躲在这里呀。」 秦放低头，就看到林夕站在树下正仰头看着他。 林夕说：「我知道你为什么长不高了。」 秦放知道林夕的父母不是普通人，肯定第一眼就猜到了他的身份，他哼唧道：「你是来继续捅刀子的？」 林夕摇摇头，捡起树枝在地上画起了什么。很快，他丢下树枝道：「我有办法让你长大哦。」 第六十三章 【63】 自林夕出现，秦放的目光一直投往别处，此时听林夕这么说，才将目光投往下方。两人目光在半空中相撞，林夕笑起来：「你下来好不好？我仰头跟你说话好累。」 秦放坐着没动，他是不相信林夕的话的，他活了这么多年，去过许许多多地方，见过各种各样有能力的人，都没有办法让自己长大，这个几岁的小毛孩子能有什么办法。 林夕等了会儿，见秦放不动也不催促，他左右看了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起了圆。 因是冬日，地上落满了枯叶，秦放只能看见林夕弯着腰手下动作不停，至于画的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介于这小孩的年纪，秦放只当他在胡乱画画，想要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终于，树下的林夕将树枝一扔，再次抬头对秦放说：「你下来呀，你不下来我上去抓你了。」 不待秦放回答，林夕就卷着袖子，抱住大树开始往上爬。 秦放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其实余光一直关注着下方，别看林夕个头小，爬树速度倒是挺快。 很快，林夕距离秦放越来越近，他踩住树枝想要借力，忽地脚下一滑，整个人朝下方坠入。 「小心。」秦放低喝一声，纵身跃下接住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孩。 秦放带着林夕稳稳地落到地上，就在两人双足触到地面的时候，地上忽地亮起耀眼的白光——那是林夕方才在地上的「涂鸦。」 两人被光束包裹其中，秦放一顿，这是……法阵？ 天师捉鬼常辅以法阵，被法阵困住的鬼魅，轻则受伤，重则灰飞烟灭。 法阵将两人牢牢困在其中，秦放转向林夕，还未开口就觉小孩抬手点在他的眉心。 一股温热顺着眉心流遍四肢百骸，秦放甚至感受到自己沉寂的心脏「咚咚咚」地跳动起来，随后他的身体拔高，拉长，在他眼中，面前的林夕彻底成了小萝蔔头。 ——他竟长大了。 长大，那是……什么感觉？ 秦放满心愕然，他明明是鬼，为何会有心跳？为何会觉得温暖？而且他长大了，虽然只维持了一瞬。 林夕看着化作成人模样又恢復成小孩子的秦放，眼神发亮，他兴奋道：「成功了。」 秦放反应慢了半拍：「……什么？」 林夕眉眼间都是得意：「小叔说你的存在已是逆天，所以不能长大，只能一直维持孩子的模样。他说他曾听过一个说法，要是有人愿意跟你共享生命，你可能就可以长大，原来是真的。」 秦放垂眸，余光瞥见林夕丢在地上的树枝，树枝底部沾染血迹，原来那法阵是林夕用血画就的。 秦放没想到这个小鬼体内竟有这般力量，假以时日，定然会比他父亲还要厉害。 只是他为什么这么做？他生在天师世家，为何愿意同一只鬼共享生命。 其他人对他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什么为什么？」林夕对秦放的问题感到奇怪：「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第102页 林夕回答的理所当然，秦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对于秦放的沉默，林夕只当他是高兴傻了。他看着秦放，抬手比划了一下，又比划了一下，然后说：「你，你比我高啦。」 虽只维持了一瞬大人的模样就恢復成孩童，秦放还是感觉到自己长高了一些，他压住想要落泪的冲动，很嘴欠的说了一句：「这样一来，你又是小矮子了。」 「没关系。」这次林夕没有生气，他说：「我有这个，妈妈说喝这个可以长高。」 林夕从口袋里摸出两盒牛奶，递了一瓶给秦放。 「人类的东西。」秦放一脸嫌弃：「我不要。」 「很好喝的。」林夕将吸管插上，递过去：「你尝尝。」 在林夕的坚持下秦放喝了一口，没滋没味的，但他还是忍住呕吐的冲动，把牛奶喝完了。 站在一旁观看了一切的林夕一脸愕然，这是他孩童时代的记忆，他不知道自己小时候就认识秦放。 虽然那小鬼一直没有透露姓名，可他跟秦放太像了，而且那一瞬的拔高，成人模样就是秦放。 「你说的那个天师原来……」是我。 后面两个字林夕没有说出来。 林夕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与秦放竟是认识的，儿时的欢乐太少，更多的是痛苦，他下意识想要遗忘，也忘记了在他生命中出现了几个月的朋友。 直到这时林夕才明白，秦放对自己的死缠烂打，是因为知道他的身份。 他们共享生命，所以他能感受到秦放身上的鬼气，其他天师却十分迟钝。 同时，这也是为什么前世秦放能救走火入魔的他的原因。 可前世，秦放却从来没有告诉他这些。 如果他早点知道，如果…… 还好，老天眷顾，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故人重逢是喜事，林夕忍不住笑了，可是回忆却像是怪兽，染出了血色。 林夕还未开口，周遭的场景再次变幻，他们面前忽地燃起了滔天大火。 第六十四章 64 原本祥和安宁的牧家院落被火光包围，空气中瀰漫着浓郁的血腥气还有遮掩不住的沖天鬼气。 触目所及到处都是尸体，这些人都有着秦放相熟的面孔，他们是林夕的叔伯，师兄。 不远处传来厉鬼的嘶吼声，让人头皮发麻。林夕面色苍白，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亲人们浴血奋战，父亲与母亲誓要与弟子共生死。危难之际，母亲拼死将他送了出去，他才得已倖免于难，可留下的人全部都死了。 秦放牵住了林夕的手。 他知道牧家的遭遇，却不想简短的一句「牧家被厉鬼灭门」，现实却是如此惨烈，残酷。 流落在外的林夕没了父母的保护，无忧无虑的童年乍然结束了。 牧家遭此大难，震惊整个玄门。 牧家独子失踪，各处都在寻找他的下落。张家率先找到了林夕，可他们却并未第一时间上报。 他们察觉到林夕的资质和能力，将他秘密带回了张家。 林夕被张家人带走后，为他们除掉各处作恶的棘手的恶鬼，张家在玄门的声望也越来越强。 张家人越发得意，没有人在意「武器」伤的重不重，痛不痛。 看着面前被关在屋子里的幼小孩童，秦放几乎要气炸了。 他曾让人查过牧家出事后，林夕消失的那一年去了哪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小被疼宠，他恨不得放在心尖上的人，竟被当做器物对待。 愤怒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沖近张家将那群杂碎剁碎了丢去餵狗。 秦放低声道：「别怕，我在这。」 秦放活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他们此时身陷的是幻境，眼前这一切怕是林夕心底最畏惧之事。 布阵之人是想用这些击溃林夕的心理防线，以此来打败他。 秦放更加用力的握紧了林夕的手，藉此给予他力量。 下一刻，果然就见幻境中的张家人露出狰狞面孔，化为勐兽朝林夕扑去，只是这群魍魉还没有近林夕的身，就被愤怒的秦放出手灭了。 看着秦放愤怒的样子，林夕心底泛上一股暖意，其实这制造幻境的人道行还是不够，在他心里，张家早已不是他的心魔。 他最怕的并非是在张家那段如在炼狱中生活的日子，他最怕的是—— 就在林夕这般想的时候，眼前画面转换，他看到了自己前世最后一次与秦放相见的画面，这使得他微微一怔。 秦放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忽然变幻的场景。 这里他当然熟悉，这是三清门。 前世的林夕一味追求力量乃至于走火入魔，他赶去救他，那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秦放看着幻境中的自己消失，看着自他死后，林夕变得越发沉默冰冷，看着林夕搬去了祟山，住进了自己的房间…… 林夕忍不住闭上眼，他怕的从来都不是张家，他怕的是自己的愚蠢让秦放死去，自己遍寻不到的痛苦。那是无边的孤独，那种痛他再也不想经歷。 秦放看看身旁的林夕，又看看幻境的林夕，已经完全呆住了。他没想到自己在林夕心目中竟占有如此地位。 萦绕心间的满腔愤怒不见了，他高兴的像个孩子，忍不住晃了晃牵着林夕的手。 第103页 秦放声音柔软：「别怕，我不会消失，我们不会像前世一样，这一次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林夕眼底闪过微微的错愕，但很快恢復如常，他点点头：「我知道。」 这三个字出口，幻境开始摇摇欲坠。 这是正常的，只要入了幻境的人心智坚定，那么一切幻象都不能伤他分毫，幻境自然也就破解了。 林夕本以为幻境破了他们就出来了，不想他们眼前浮现的是被大火焚烧后，一片狼藉的牧家宅院。 林夕同秦放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疑惑。 紧接着接听「咚」一声，两人同时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看见孩子模样的秦放将一块石头丢到一旁，然后继续扒拉废墟。 「喂，还有活人没有。」孩子模样的秦放叫道。 秦放眨眨眼，对林夕说：「那时候我出去玩了几天，不想回来的时候你家……就出事了。」 发现牧家出事后，秦放第一时间去寻找林夕的身影。其实玄门已经搜寻了好几遍，秦放仍是不死心，非要亲自验证一遍，最后他在废墟中扒拉出了林夕的那只小丑玩偶。 玩偶上因附着鬼气没有被完全烧毁。 秦放在牧家废墟守了三天，他用手描摹着小丑玩偶裂开的红色大嘴，低声说：「你为什么这么开心？」 之后秦放开始再次流浪，四处为家。不同的是，他总是拖着一个脏兮兮破旧的丑娃娃。 第六十五章 65、 之后秦放捡到了一缕残魂，他将那缕残魂塞进娃娃里面，那就是阿丑。 秦放活了这么多年，经歷过很多事，也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情感本是很淡漠，可林夕是唯一一个愿意将他当朋友，并愿意与他分享生命的人。 牧家遭难，秦放遍寻不到林夕的踪迹，从此那个天真善良的小朋友就被他放在了心里，放着放着多年后就成了心魔。 后来秦放彻底成了大人模样，人间找遍了，他就下地府。地府被他搅得鸡犬不宁，鬼差十分头疼，问他什么人能让他冒这么大的风险。 一只鬼竟敢闯入阴曹地府，简直是自寻死路。 秦放被这个问题难到了，林夕是他的朋友吗？不，他想要更亲密的关系，可林夕也不是他的亲人。 秦放不回答，地府鬼差自然而然的将此归结到情爱上去，误会秦放是寻找自己的爱人。 秦放没有否认，反而觉得爱人这个词十分合适。他没有想到，后来再次相逢，他真的爱上了林夕。 就在秦放走神的时候，周遭场景再次变幻。一道修长身影站在不远处，秦放微微一怔，就见那人转过身来。 二人目光相对，那是林夕。 秦放用余光打量一眼周遭，发现他此时身处之地是磬云山，三清门。 山上阳光明媚，空气清新，是难得的好天气。 对这里，秦放印象深刻，那是他与林夕分别后的第一次重逢，虽然针锋相对，可他仍然欣喜。 幻境中的林夕走到他面前，面容俊美，声音含笑，他说：「你终于找到我了。」 虽然知道面前的人是假的，面对林夕的笑脸，秦放心底还是有些触动。 他想，是啊，我终于找到你了。 假林夕牵起了秦放的手，带他游览三清门的风景，跟他说分别后这些年自己的遭遇。 秦放配合着幻境中的人，仿佛已经深陷其中。 忽地漫天大火又起，成年模样的林夕在大火中痛苦挣扎。 秦放清醒的知道眼前所发生的就是他所恐惧之事。他心底害怕现在快乐的生活是一场梦，林夕早已随着那场大火消失了，纵使他上天入地都遍寻不到。 虽说他不至于崩溃，心中还是如针扎的一般， 旁边忽地伸过来一只手，干脆利落地扼死了大火中的冒牌货，都没有给他继续表演的机会。 看着「林夕」软绵绵地倒在自己面前，秦放吸了口冷气，扭头道：「你下手也太快了，至少给我反应的时间啊。」 林夕看了秦放一眼，秦放立刻道：「虽然他是假的，可他顶着你的脸，我心疼。」 林夕面露无奈：「玩够了吧，认真点。」 「我是认真的啊。」秦放很委屈，「就是想让你看看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 林夕：「……」 别人用来取人性命的幻境，被他用来表白心意，也是天下独一份了。 闹过之后，秦放也正色下来。 这施展幻术之人想要勾出他们心底最惧怕之事，以此来取他们性命。只是那施术的人没想到秦放附在了林夕身上，两人绑在了一起。 这使得这幻境看起来有些滑稽——真正的 就在身边，幻境中再怎么喧闹，都是假的。 冒牌货已死，幻境自然破除。 林夕发现他们此时仍处在车子之中，只是车窗外原本车辆来来往往的马路上空无一人。 显然，他们的危机并没有解除。他们被结界困在了这里。 驾驶座上的于子衡双目紧闭，阿丑摇晃着他的胳膊，满脸担忧。 秦放有些意外的问阿丑：「你什么时候醒的？」他以为自己跟林夕破除幻境的速度已经够快了，没想到阿丑先他们一步。 「醒？我没睡啊。」阿丑道：「倒是你们忽然就昏了过去，怎么都叫不醒，吓死我了。」 第104页 秦放同林夕对视一眼，很快明白了，阿丑魂魄不全，连自己的来歷都忘了，自然没有恐惧之事，这反而让他躲过一劫。 「老大，你帮我看看于大哥，我怎么都叫不醒他。」阿丑乞求的看着秦放。 秦放看了于子衡一眼，就见他面色痛苦，额上布满汗水，显然他被困在了幻境之中。 中术之人无法从外面被唤醒，那就去他的意识之中，看看让他深陷的幻境是何等可怕。 秦放抓住林夕和阿丑的手，将他们带入了于子衡的意识之中。 第六十六章 66、于潇程 漫天大雪飘飞，街道上行人裹紧衣服步履匆匆，忽然街边一家面馆冲出一道人影。 那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衣衫褴褛，头髮杂草一样的支棱在头上，他手里抓着仍冒着热气的馒头，可能是饿急了，边跑边把馒头往口里塞。 店小二拎着扫帚紧随其后，一扫帚将那孩子打倒在地，包子脱手滚落在地。 那孩子顾不得爬起来伸手就去捡，但还是迟了一步。店小二一脚踩在馒头上并狠狠拧了一脚，白软的馒头立刻变得脏兮兮起来。 「偷到你爷爷头上来了，找死！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打断你的腿！」店小二骂了一声，拎着扫把回了店里。 路上行人也只是一瞥就移开了目光，流浪的乞丐他们见多了，在这样的年月，自己都快吃不饱，实在没有人有心情去怜悯别人。 店小二走后，小乞丐趴在地上久久没有爬起来。他太虚弱了，若非实在撑不住也不会选择偷东西吃。 小乞丐趴在雪地里，被踩脏的馒头就在他前方不远处，他生满冻疮的手指动了动，却只挪动了一点距离。 忽见一条大狗跑了过来，目光贪婪的望着地上的脏馒头，一人一狗无声对视着，俱是骨瘦如柴。 大狗观察着地上的小乞丐，许是觉得这人没什么杀伤力，便试探着前行想去叼地上的馒头。 小乞丐舔了下嘴唇，勐地抓住一把雪朝那狗扔去，大狗受惊后退几步，小乞丐爬起身抓住馒头就跑。 「唿……唿……」直跑出一段路程，小乞丐扭头见那狗没有追上来，才松了口气。他寻了一个避风处蹲下，拍了拍馒头上的脏污，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于子衡站在漫天飞雪中，看着不远处的小乞丐，垂落在侧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他勐地上前。 小乞丐察觉到有人来了，本能的护住手里的馒头，小乞丐看着面前衣服干净整洁的男人，眼底充满戒备。 于子衡伸出手，小乞丐下意识抱住自己的头，于子衡见此，心都要碎了。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于子衡声音温和地道：「我带你回家。」 小乞丐放下胳膊，仍是很戒备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于子衡维持着伸手的姿势，很有耐心的等待着。 许是于子衡的眼神太过坚定和温柔，许久后，那个小乞丐终于试探着将手搭在他的手心。 握住掌中冰冷地长满冻疮的小手，于子衡忍不住流下泪来，他飞快的压下眼底的酸涩，脱下身上的外套裹在小乞丐身上，他哑声说：「我们回家。」 秦放，林夕还有阿丑站在一旁，阿丑忍不住上前叫了一声于大哥，于子衡牵着小乞丐的手，像是没有看到阿丑一般与他擦肩而过。 阿丑急了，伸手就要去抓于子衡，手却穿过了于子衡的身体。 「这……」阿丑一脸茫然，「怎么回事？」 林夕道：「这是于子衡的幻境，我们属于外来者，他自然看不到我们。」 「那怎么办？」阿丑说：「于大哥会不会有危险？我们要用什么法子叫醒他？」 「身陷幻境之人，若是被强行叫醒反而更危险。」秦放安慰道：「先看看再说。」 阿丑哦了一声，紧紧跟在于子衡身后。 林夕，秦放，阿丑三人看着于子衡将那孩子带回家。 于子衡给那孩子准备了干净的衣服，房间，给他取名于潇程，并教他读书识字。 转眼于潇程长大了。 因天生不足，后天又有很长一段日子吃不饱饭，虽然于子衡尽力餵养，于潇程还是身形单薄。 不过他相貌还是不错的，五官清秀，有着一头柔软的黑髮，鼻头有一粒小痣，显出几分俏皮的可爱。 于子衡怜惜于潇程小时候受苦，待他极好，做什么都会带着他。无论是酷暑还是寒冬，两人几乎都是形影不离。 于潇程的生活一直围绕着于子衡，面对一个这样有才气有容貌又无尽温柔的人，懵懂的感情在心底萌芽。 于潇程看着于子衡的眼底写满了崇敬，眼底仿佛能放出光来。 于子衡自然察觉到了于潇程的心意，只是男子与男子相恋实是惊世骇俗，为世所不容的，他只装作不知，可对于潇程更好了。 那时候他想，日子就一直这样过下去也不错，他和潇程这样永远在一起。然而世事哪能尽如人意，很快家中给他张罗婚事。 于子衡也曾抗争过，可家族牵绊至深，长辈又以死相逼，最终他不得不答应这门亲事。 大红灯笼挂满了于府，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于潇程忙前忙后的张罗，脸上带着笑，眼底的光却暗淡了。 于子衡看的心疼，可也知道是自己懦弱，也无法说什么。 第105页 婚礼结束，宾客散尽，夜深人静之时，于潇程在院外三叩首感谢于子衡的收养之恩，之后，他背起行囊满目不舍的离开了于家。 第六十七章 67 林夕忽道：「你怎么了？」 阿丑有些不解的啊了一声，他顶着秦放，林夕关切的目光，一抹脸颊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阿丑用力抹了抹眼睛，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哭。可能，可能是觉得于潇程太可怜了吧，他那么喜欢于大哥，却不能在一起。」 林夕，秦放对视一眼，又看向不远处沉沉睡去的于子衡。 之后没有于潇程相伴的漫长岁月，不知他是否后悔当初没有勇敢些。 婚礼过后，于子衡就失去了于潇程的消息，他的日子过得也并不幸福。 妻子同他一般，也只是碍于压力才跟他成亲，对他没有丝毫感情。 两人在长辈面前做做样子，假扮恩爱夫妻，背地里其实连句话都没有。 两人成婚许久，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 再后来，于子衡得罪了上面来的大人物。 准确的说，是大人物的儿子。 那是个年轻人，年纪不大，却是性情乖戾，手段狠毒。 年轻人因跟家里起了矛盾，离家出走。恰好经过此处小镇，见此地风景不错，就留了下来，准备小住几日。 那日年轻人一人上街熘达，被乞丐撞了，污了衣物，他便对那乞丐拳打脚踢，险些闹出人命。 于子衡恰好路过，便出手阻拦。不想这一拦，就拦出了大事。 那时没有人知道年轻人的来歷，只知此人蛮横无理，让人恼恨，于子衡教训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怼的他哑口无言。 围观众人高声喝彩，掌声如雷，年轻人狼狈而退。 结果当夜，那年轻人就带人闯入于家，将于子衡擒住。 众人这才知道，年轻人的身份不简单，是连镇上官员都惹不起的人物。 年轻人的父亲位高权重，他又是家中独子，自小被娇纵长大，从来没有人敢顶撞他。 这于子衡竟让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不来台，年轻人无法忍受，回去后越想越气，命人打听了于子衡的来歷，当夜带人直奔于府而去。 年轻人要求于子衡在闹市区当众给自己下跪道歉，以挽回他丢失的颜面。 于子衡自然不愿，年轻人冷冷一笑：「很好，你别后悔。」 于子衡做梦也没想到，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竟让他家破人亡。 年轻人将于子衡关押起来，折磨数月也无法让他服软，最后决定杀了他，且是极为残忍的火刑。 这手段着实残忍，可此处天高皇帝远，没有人管得了年轻人，火刑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于子衡的奶奶得知这个消息后，当场晕了过去。 于父四处托关系找人，那些人知道年轻人的来歷后都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帮不了。 妻子见此，与于子衡断了关系，消失的无影无踪。 最后于父亲上京城告状，不想路上出了意外，马车侧翻，尸骨无存。 于子衡的奶奶闻此恶耗，终于没能撑住，也跟着去了。 于子衡心如死灰，在牢中安静等死。 离开于家的于潇程，远走千里，在一处安静祥和的小村庄停留了下来。 他租了一处小木屋，替人写信作画赚钱。 于潇程面相生得好，气质又斯文干净，很得村里人的喜欢。 有许多人上门说亲，都被他拒绝了。 小村庄的日子闲散，安逸，闲下来的时候于潇程总是会想起在于家的日子，想起于子衡。 于潇程离开于家已有两年。 临近年关漫天飘雪，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思念之情，离开了村子，准备回去看看。 出发的时候，他想于子衡现在应该已经有孩子了，那会是一个漂亮的孩子，跟于子衡一样。 他就回去悄悄看上一眼，不会在于子衡面前出现，打扰他平静的生活。 不想这一回去，于潇程发现于家大门紧闭，一打听才知道于家出事了。 此时距离于子衡被处死，就剩下不到三天的时间。 于潇程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于子衡去死，他尝试求助于家的亲朋，可对方不是一口回绝就是避而不见。 时间一点点流逝，眼看着行刑的日子越来越近。 求救无门的于潇程只能去跪求年轻人，希望他能放过于子衡，不想换来的却是对方的折辱与嘲讽。 走投无路的于潇程最后只能将希望寄于恶鬼。 ——既然神佛听不见我的请求，那便将灵魂卖于邪神，只求他能完成我的愿望。 有鬼魅聆听了于潇程的愿望，条件是要他的灵魂。 于潇程没有恐惧，反而是欣喜，他目光坚定地答：「好。」 只要能救出于子衡，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行刑那日，行刑台的大火刚点燃，周围就阴风四起，杂物漫天飞舞，吹的人睁不开眼睛。 只听一声惨叫响起，却并非是行刑台的方向，是那年轻人发出的。 众人回神，发现于子衡毫髮无损，那年轻人却被大火焚身。 年轻人的随从都吓傻了，立刻取水救火，可已经来不及了。 第106页 变故从发生到结束只有短短的几十秒，年轻人就化为了焦炭。 众人都道年轻人是多行不义，惹恼了老天爷，这是天罚。 年轻人死后，本地官员屁滚尿流的释放了于子衡。 于子衡逃过一劫，眼底却并无欣喜，只有压抑不住的浓浓痛苦。 他知道一切，却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他被锁在这具回忆的躯壳中，麻木的将生前遭遇重走一遍。 不同的是，在这里他看到了于潇程。 潇程那般卑微的跪倒在年轻人面前，求他放过自己，甚至愿意以命抵命。 自他捡回于潇程，就教他自信，让他快乐，多少年了，他从没见过于潇程这般模样，于子衡只觉心如刀绞。 这孤独的百年岁月，他从没有像今日这般后悔过，如果他知道潇程为他做到那般地步，他一定不会退缩。 如果当初他勇敢一些，他们是不是就能快乐的生活一辈子，这百年分离的苦楚也就不存在了。 于子衡被释放后，于潇程履行承诺前去赴死。 活着的于子衡并不知道这些，可现在在这里的是知晓一切的于子衡，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于潇程在自己面前死去，连魂魄都被恶鬼吞吃入腹，永世不得超生。 在那恶鬼扑向于潇程的时候，于子衡用尽全部力气挣脱桎梏，飞身挡在于潇程身前。 第六十八章 68、 阿丑吓得魂飞魄散，他虽没入幻境，可也知道幻境的杀人手法。 于潇程是虚无的，于子这一挡所受的伤害却是实质性的。那鬼若是得手，死的人就是于子衡。 「于大哥！」阿丑也不管于子衡能不能听见，吼道：「你醒醒！」 这一声唿喊太过悽厉，于子衡周身一震，竟是勐然惊醒，抬手一掌将那逼近的恶鬼击退。 还不等阿丑将心放回肚子里，那被于子衡护在身后的「于潇程」忽地面露狞笑，张开血盆大口朝于子衡颈部咬去。 变故来的猝不及防，阿丑什么也顾不得了，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量，平日里总是慢性子的他，竟然瞬间移动到于子衡身边，将他推到一旁。 那鬼见面前猎物换了，气急败坏的怒吼一声，狠狠咬在阿丑肩头。 于子衡见此，神色骤变，喝道：「潇程！」他击退那幻境中的恶鬼，接住虚弱倒地的阿丑，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他的眼底带着无限恐惧。 「潇程，潇程，你怎么样，别吓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别离开我。」 阿丑凝望着于子衡的眼睛，纷繁杂乱的记忆争先恐后的涌入脑海，那是他这些年一直追寻的过去。 那些记忆唿啸着穿过百年漫长岁月，阿丑头疼欲裂，他抱着头在于子衡怀中痛苦的蜷缩成一团。 阿丑惨叫的同时，肩上的伤口也在散溢着他的魂魄。 鬼受伤是不会见血的，可伤及魂魄比人类更危险。 于子衡低头吻住了阿丑的嘴唇，将鬼力渡给他，给他治疗伤口。 嘴唇上传来绵软的触感，阿丑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于子衡，头脑一片空白。 这时旁边响起秦放疑惑的声音：「林夕，你说这给予鬼气疗伤需要亲吻吗？」 「不需要。」林夕说。 「那奇怪了，他们在做什么？」 林夕无奈的看了秦放一眼，并不理会他这个无聊的问题。下一刻却觉右手小指被勾了下，扭过头，就见秦放期待的看着他，并用眼神示意于子衡和阿丑的方向。 这暗示的足够明显，林夕掰过秦放的头让他面向自己，然后迎着秦放放出光来的眼睛说：「非礼勿视。」 秦放一脸委屈：「林夕，你变坏了，你以前不这样的。」 说话间脚下地面颤动起来，周遭景色扭曲变幻，最终消失不见。林夕，秦放他们回到了公路上。 ——幻境破了。 幻境分崩离析的同时，一声刺耳惨叫响彻四周。 距他们不远处站着一只形容可怖的鬼，那鬼抓挠着自己的身体，口中发出痛苦的嘶吼。他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布繁复的铭文，那是幕后之人用来操控他们的。 阴沉天色下，只见那鬼浑身上下透出光来，如同筛子。 那就是布幻境的鬼魅。 秦放冷笑一声：「阿丑这么多年都是我用鬼力滋养，吞噬他？你消化的了吗。」 那鬼已不能回答他，强大霸道的力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他只能尽力压制，却只能是徒劳。那鬼最终吸收不了体内的鬼力，化为一片烟尘。 这才是真正的灰飞烟灭。 于子衡暗自心惊，布阵的恶鬼看起来能力不低，可只是一口那鬼就消耗不了，那一口还是咬在受他鬼力滋养的阿丑身上，秦放的力量是多么惊人。 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仅仅只是鬼胎那么简单吗？ 阿丑记忆刚回笼，脑海中乱糟糟的，他有些茫然，但还是凑到于子衡身边轻轻拉住他的衣袖。 于子衡抓住阿丑的手放在掌心，将方才所思抛到脑后。 眼看着那丑陋鬼魅魂飞魄散，林夕朝一个方向丢出几道符纸，喝道：「出来！」 重重树影下出现几道身影，为首的是一名鬍鬚发白，穿着长衫的老人。 林夕认得，那是张至山的心腹。 那长衫老人望着林夕，声音沧桑中带着遮掩不住的杀气：「当年我就劝说掌门留你不得，他总是不听，以至于造成今日灾祸，今日我便送你上路。」 第107页 秦放上前一步与林夕并肩，他沖老者骄狂一笑：「就凭你？」 那长衫老人转向秦放，一时竟看不出他的深浅，眉头不由一皱，不过转瞬间又放开了。此人年龄看起来与林夕相仿，想必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长衫老者手臂一挥，身后数名天师朝林夕，秦放冲去。 然而老者终是错估了形势，那几名他精心培育挑选的天师还未近林夕和秦放的身，就弹飞出去，狠狠摔在地上，半日都爬不起来。 长衫老者脸颊肌肉抽动，抬手朝秦放攻去。 秦放知晓林夕在张家受的苦，气正没地撒，张家人这个时候送上门来，他自然不会客气。 秦放对林夕说：「你休息，我来收拾他。」 看着秦放眼底不加掩饰的杀气，林夕没有阻止，只道：「小心。」 秦放轻笑道：「我你还不放心，对付这种货色，我一只手就足够了。」 被如此轻视，长衫老者骂道：「小崽子不知死活。」 秦放前世没少同天师交手，这张家人倒还是第一次接触。长衫老者的手段邪恶阴毒，同他以往交手的天师全然不同。 想到林夕在张家受到的伤害，秦放手下毫不留情，短短几招那老者就被他踩在了脚下。 秦放一脚狠狠踩住老者后心，将他钉在地上，然后抬头巴巴的瞅着林夕，满脸写着求表扬。 长衫老者一边脸颊紧贴在柏油马路上，声音里满是怒意：「后生，你如此对待老前辈……」 「后生？」秦放哈哈一笑，加重了脚下的力度：「小鬼，真要算起来，我可比你祖师爷年龄还大。」 第六十九章 69、傅容 长衫老者活了这么多年，何曾遭受过如此屈辱，气的脸色通红。 秦放道：「看你在张家地位不低，就这么点本事？难怪张家没落至此。」 长衫老者怒道：「你闭嘴，我张家怎容你这小鬼评判。」 「啧。」秦放垂眸看着脚下狼狈挣扎的老者，如同看一只可怜的虫子，他忽地兴味索然：「罢了，叫你那躲在幕后，不敢见人的主子出来说话。」 秦放话音未落，就见两道符纸已雷霆万钧之势飞来，直朝他面门、心口袭来。 长衫老者趁机逃离秦放的桎梏。 秦放抬眸，见距他不远处站着一名中年人。那中年人面相刻薄，目光阴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知道，此人就是张家掌门，张至山。 落败的张家弟子狼狈起身退到掌门身后，长衫老者羞愧低头：「掌门，属下无能……」 张至山抬手打断了长衫老者，阴冷的目光越过秦放，注视着林夕。在他发现林夕眼底没有他期待看到的恐惧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看来你在三清门的日子过得太过安逸。」张至山道：「张家的事你也敢插手。」 林夕神色平静：「你豢养恶鬼，伤害无辜，已不配为天师。」 听了林夕的话，张至山更是不悦。他犹记得十多年前林夕在张家时的情景。 那时林夕见了他，可是如同见到了洪水勐兽，连大气都不敢出，可现在，现在不过短短数十年光景，他就敢这么跟自己说话了。 「掌门。」一名年轻人穿过人群走到张至山身边，在他耳边低语道：「天师协会的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正往这边赶来。」 张至山眉头一皱，凌厉的目光扫向林夕，秦放一行人。 阿丑忍着头疼道：「那人说什么啊，那老头的脸色那么难看。」 以秦放的耳力，自然能听清那人说了什么，他扬眉一笑：「恶行曝光脸色当然难看。今日咱们就放开了畅快的打一架。阿丑，你撑得住吧？」 「我是个抓笔桿子的文人，这打打杀杀的事不太适合我。」阿丑生前的记忆尚未完全消化，性格还是被秦放养出的活泼有趣，他嘿嘿一笑，接着说道：「不过老大，哥夫都在这儿，你们想做什么，我都捨命陪你们。」 于子衡握紧了阿丑的手，道：「别乱说话。」 看着于子衡眼底不贊成的神色，阿丑眨眨眼，抬手拍了下嘴巴：「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的命很宝贵的，才不会轻易捨弃。」 张至山挥退报信的弟子，沖林夕，秦放道：「既然你们发现了，就留你们不得。」语毕，他一挥袖袍，但见阴风阵阵，数道身影出现在林夕，秦放面前。 那些不再是天师，而是鬼——被张家豢养的恶鬼。 除了一些喽啰外，还有几名鬼力强大的恶鬼，那几只恶鬼身上的血腥气隔得老远都能让人闻到。 其中有一只鬼留着辫子，做清人打扮。 那气息，是袁野！ 见到袁野，于子衡温和的气质一变，他控制不住的上前一步，带着恨意与杀气的目光紧紧锁在袁野身上。 就是他。 袁野吞吃阿丑的魂魄这一点，让他对袁野恨到了极点。连带着分离百年的血与泪，他全都恨在了袁野头上。 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阿丑知道于子衡所想，并没有拦着他，而是选择与他并肩而战。 于子衡，阿丑与袁野缠斗的时候，一只鬼尖啸着朝林夕后心扑来。 那鬼出手狠辣，招招式式都攻向林夕命门，仿佛林夕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林夕一手点在那鬼额前，将其定住，待他看清那鬼容貌的时候，总是淡然的双眸唰地睁大了。 第108页 这是傅容，灭了他满门的那只恶鬼。就算他化为飞灰，林夕也记得他。 父母出事后，林夕被张至山带回去藏了起来作为武器使用。 傅容灭了牧家后，仍在人间四处作乱，天师协会一筹莫展，最终还是张至山让人查清了傅容的行踪，带着林夕将其除掉。 林夕记得自己亲手杀了傅容，他一直以为自己报了仇，没想到张至山竟将傅容救回，并豢养至今。 「杀死」傅容后，张家的声望得到进一步提升，林夕却险些丢了命。 为报仇，他完全是奔着同归于尽去的，那之后他足足昏迷了一个月，在床上躺了半年之久。 张家以为他活不成了，便将他捨弃，多亏林业收养他，又悉心照顾，不然他早就死了。 活了两世，林夕才知道傅容没有死。 他对张家早已是不在乎的态度，可现在，对张家的恨意被激起。他可以忍受他们将他作为武器，不在意他的生死，却不能容忍他们的欺骗。 张家人利用他的恨让他对付傅容，转头却将傅容养在家中。 他以为的大仇得报原来是假的。 第七十章 70、 林夕垂在身侧手紧握成拳，他极力压抑心底的愤怒。 没关系，前世没能做到的事，这一世他将一一做到。他能杀傅容一次，就能杀第二次。 秦放一直留意着林夕的神色，见他如此便猜到那恶鬼的身份。他心底有些懊恼，他想让林夕远离悲伤，终是没能做到。 秦放抬手抓住周围肆虐的恶鬼，给林夕清理出战场。 林夕看了秦放一眼，秦放道：「去吧，这些喽啰交给我。」 林夕一点头，抬手凌空绘制一道符纸朝傅容砸去。 傅容厉吼一声，竟是毫无畏惧的直扑上来。 林夕眉头一皱，被激盪的鬼气逼退数步。没想到十多年过去，傅容的鬼力更强了。张家这些年到底给他吞噬了多少魂魄？ 阿丑，于子衡那边压力全被于子衡一人担了，阿丑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便来到秦放身边道：「老大，你怎么不去帮哥夫。」 秦放：「我想他更想一个人对付傅容。」 阿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一团乱麻的情况下，天师协会的人赶到了。他们是驻守在附近的协会成员，接到通知来一探究竟。 他们见到四处肆虐的恶鬼，其中很多是早已被抹除的，都感觉到不可思议。那匿名举报竟是真的，张家瞒着天师协会做出这种事，他们是疯了吗？ 其中一名协会成员举起手机就要联繫总部汇报这里的情况，却发现强大鬼力影响下，手机没有信号。 另一人道：「你回去通报，这里我们收拾。」 「好。」那人将手机揣进衣兜，想走却发现被两名张家弟子拦住了去路。 「呦呵。」那人挽起袖子，「有意思，拦我？」 随着天师协会的人的加入，阿丑那边的压力骤然减轻。 阿丑沖天师协会的人道：「兄弟，好身手。」 离阿丑最近的天师看看被自己收进瓶中的恶鬼，又看看阿丑，忽地朝阿丑抓去。 阿丑脚下急退，连声道：「大哥，我是自己人。」 「谁跟你是自己人！」那天师说完见张至山催使的恶鬼直扑阿丑，眼底不由闪过一抹疑惑。这人……不对，这鬼好像真的在对付张家。 那天师又权衡了一下眼前情势，最后伸手指着阿丑道：「等一下再收拾你。」 阿丑委屈的瘪瘪嘴，这天师好兇啊，还是他哥夫好。 张家豢养的恶鬼不仅数量众多，还会相互配合，再加上张家弟子在旁，对付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 忽地，一道至清之气吹来，横扫一大片阴郁鬼气。 阿丑咦了一声，一扭头就见大批天师奔了过来，其中有很多相熟的面孔，全都是三清门的人。 韩童沖在第一，干翻了一群恶鬼后，沖被围起来的秦放道：「哥们，我来救你了，不要太感动啊。」 原来秦放不仅将消息发给了天师协会，也通知了韩童。 韩童知道秦放，林夕陷入危险，也不耽搁立刻上报三清门。 秦放轻笑一声：「辛苦了。」 韩童见秦放一手放倒一只恶鬼，不由十分吃惊：「你你你，你不是普通的学生吗？怎么这么厉害？难道你也是天师？」 「他当然厉害。」三清门的长老笑道：「他才是真正的祟山鬼王。」 韩童嘴巴张的能塞下一颗鸡蛋，他看看阿丑，又看看秦放，受伤道：「你，你骗我！」 不过韩童也是个心大的，且自认与秦放处的不错，很快就不纠结这事了。他看向林夕的方向，问：「跟林夕打架的那个丑八怪是谁？」 「傅容。」 「这名字好像有些耳熟。」韩童说。 得知林夕牵扯进这件事，林业，陈佳婉，林亦都来了。 陈佳婉一直是温婉的形象，现在她头髮挽起，穿着一身利落黑衣，看起来英姿飒爽。 韩童对傅容这个名字没印象，林业，陈佳婉他们却是知道的。 陈佳婉道：「傅容？他不是被小夕杀掉了吗？为什么……」她的目光越过面前混乱的人人鬼鬼看向张至山，那一刻她似是什么都明白了。 林亦怒道：「张家果真不是个东西。」 第109页 随着三清门的人的加入，肆虐的恶鬼一只一只被降伏，张至山脸色越来越难看。 天师协会的人将除鬼瓶一收，沖张至山道：「你违背天师守则，豢养鬼魅，残害同门，还不速速同我回协会接受处罚。」 张至山面部肌肉紧绷，这让他看起来分外狰狞，他冷笑道：「本想除掉这几名小鬼，一切都当没发生过。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就一併留在这里吧。」 没想到张至山如此嚣张，天师协会的人气坏了，骂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们一拥而上，不想还未近张至山的身就被弹飞出去，更有甚者吐血不止。 狂风自张至山脚下升起，风鼓动他的衣袍，张至山裸/露在外的手臂、脖颈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血红色符咒，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韩童搀扶起一名天师协会的成员，问道：「那些是什么？他想做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他，周围的空气越来越阴冷，张至山口中念念有词，那血色符咒爬上他的脸颊。 张至山抬起双手一抓，散在周围的鬼魂被他抓在手中，而后吞噬入体内。 韩童脸上忍不住露出作呕的表情：「他在做什么？」 林业道：「我曾听闻有种邪术，吞噬恶鬼吸收他们的力量为自己所用，这竟是真的。」 韩童道：「这，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第七十一章 71、 张至山饲养的鬼互相吞食，留下的都是鬼力强横的。数十年的光阴，他不知培育出多少强大的恶鬼，如今他吞噬群鬼，力量强大到极为恐怖地步。 张至山长长吐出一口气，眼底尽是疯狂。 「死吧！」张至山张开手臂勐地往前一推，但见阴风狂卷，所过之处柏油路面层层剥离，修为稍弱些的天师被风刃切割成碎片，眨眼间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消失了。 众人脸色大变。 这是何等可怕的力量！ 狂风席捲中秦放眉心一皱，看向林夕的方向，不想就看到了让人魂飞魄散的一幕。 傅容这些年饱受天师驱使控制之苦，都是拜林夕所赐，他对林夕恨得咬牙切齿，今日见到就想取林夕性命，已报这么多年的仇。 不想他很快发现这些年不仅他的实力增强，曾经的小鬼这些年也没有懈怠。他意识到凭他的力量，怕是杀不了林夕。 所以当张至山的攻势过来时，傅容第一反应不是逃开，他紧紧拉住林夕不让他抽身，竟是想同林夕同归于尽。 林夕从没像这一刻如此慌乱过，以前他为了报仇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可现在……现在他有秦放，他不能死。前世已负了秦放，这一世他不能再让秦放难过。 千钧一髮之际，傅容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扑上来用后背护住了林夕。 这是林夕始料未及的。纵然如此，张至山全力的一击还是给他带来了伤害。 林夕看着面前的傅容魂体上纵横的伤痕，还有他眼底闪烁的不甘和愤恨心中很是疑惑，然而很快他就陷入了昏迷。 林夕醒来后发现自己已不在战场，这里好像是一处废弃的工厂，他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道：「我听说你有篡改别人记忆的能力？是不是？」 是张铭鑫的声音，他在跟谁说话？ 「我在问你话。」得不到回答，张铭鑫有些气急败坏，「你是哑巴吗？」 终于，一道虚弱沙哑的声音道：「是。」 张铭鑫声音里带出喜意：「好，好好好，你去，现在就去，把他的记忆全部清洗掉，让他只记得我，记得我……是他最重要的人。」 傅容先在林夕手下受伤，又承受了张至山的一击，后又被张铭鑫控制着将林夕带来此处，此时的他已是强弩之末，现在他是靠着最后一丝鬼力吊着气，再动用力量他将必死无疑。 傅容身体被操控可还有自己的意识，当这小鬼控制他护住林夕的那一刻，他的愤恨几乎冲破胸膛，可他什么都不能做，不能反抗，不能出声。 他曾是纵横天下的厉鬼，却被这不成器的废物控制，由他驱使，他怎能不恨！ 傅容嘶哑道：「小鬼，你……」 「去！」张铭鑫催促着，一抬眼见傅容盯着他的眼底满是不加掩饰的杀意。 「不自量力。」张铭鑫冷笑一声，口中念念有词，傅容双眸闪过一抹红光，眼底的杀意消失不见，他的表情变得空白麻木。 傅容僵硬的转向林夕，抬起一只手。 林夕悄无声息的睁开眼睛，张铭鑫惊道：「你醒了？」 被操控的傅容动作随之一顿。 林夕已经明白了，张至山再恶毒，也是疼爱自己的儿子的，傅容足够强，一开始就是为了保护张铭鑫而存在的。 真正能驱使傅容的，也是张铭鑫。 林夕没去看尽在咫尺的傅容，只喃喃道：「篡改记忆……」 原来前世篡改他记忆的人是张铭鑫，有傅容这等能力的厉鬼帮忙，张铭鑫当然能找到他。 可是为什么？ 报復？ 张铭鑫看出林夕眼底的恨意与冷意，心下一慌，他解释道：「我是在救你，我爸他不是你们能对付的，那些人全部都会死。」 救我？ 林夕觉得眼前这个人真是奇怪，明明恨得他要死，怎么现在却摆出这样一副表情，好像他很重要似的。 第110页 见林夕不说话，张铭鑫更慌了，他道：「我以前一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你，我以为我是恨你的，可并不是这样，我爱你，我只是想让你回到我身边。」 林夕忽然明白了前世张铭鑫的做法——当你再次被这个世界抛弃，你该依附于我，知道张家，知道我才是你唯一的归所。 「所以你篡改我的记忆？」林夕的声音很平静，可若是细听，就会发现里面藏着惊涛骇浪。 记忆的篡改是他一生悲剧的开始。 他遭遇的一切，只因为张铭鑫那畸形扭曲的爱？ 他弄丢了爱他的养父母，弄丢了秦放，只因为张铭鑫口中的……爱他？ 「爱他？」林夕看着张铭鑫忽然笑了，他的表情忽地一变，显出浓浓的凶戾与不屑：「你也配！」 林夕周身散发出强大的力量，那力量将傅容，张铭鑫震飞了出去。 操控之下，傅容仍护着张铭鑫。张铭鑫从地上爬起来怒道：「你是谁？」 刚刚说话的不是林夕，林夕不会有那样的表情。 一道身影自林夕体/内钻出，是秦放。 秦放附在林夕身体上已是驾轻就熟，察觉到不对时他就跟在林夕身上了，只是没想到傅容会替林夕挡住攻击。 「你……」张铭鑫瞪大眼睛：「你不是人，是鬼？」 他看向林夕：「你忘了你的身份了，跟一只鬼走这么亲近！」 那一刻张铭鑫心底的嫉妒几乎将他淹没。林夕视他为无物，对一只鬼却这么好。 身为天师，愿意让鬼附在自己身上，这是多大的信任。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秦放可不管张铭鑫是怎么想的，他弯下腰将林夕扶了起来。两人态度自然又亲昵，看的张铭鑫眼热不已。 秦放低声道：「三清门的人都来了，只是情况并不是很乐观。我们得快点回去。」 林夕点点头，回去之前他还有件事要做。 他看向傅容。 傅容笑起来，今时今日，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与其死在这名小鬼手中，不如畅快解脱。 傅容在林夕，秦放眼皮子底下，自爆而亡。 傅容身死，张铭鑫被反噬，他猝不及防喷出一大口血，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林夕扫了张铭鑫一眼，眼神淡漠，仿佛再看什么死物， 林夕很快收回目光，对秦放道：「我们走吧。」 「林……林夕，别走……」张铭鑫极力伸出手去，林夕留给他的只有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 第七十二章 72. 秦放跟林夕赶回来的时候，恰好碰到一名鬼差穿过迷障。 双方打了个照面都是一愣，那鬼差最先叫道：「秦放！我就知道，碰到你准没好事！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这位正是跟秦放有几次交易的鬼差。 秦放一挑眉：「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是我的辖区。」那鬼差道：「你说我在这里干什么！」 秦放哦了一声，颇有些幸灾乐祸道：「那你摊上事了。」 鬼差：「……」 他觉得秦放看轻了自己，冷笑道：「本大人倒要看看，是何方小鬼在此作祟，我分分钟擒了他。」 秦放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鬼差傲娇的一仰头，也不跟秦放客气，走在了前面。 待看到大杀四方的张至山时，鬼差眉头一皱，嫌弃道：「好臭，这傢伙是怎么回事，是人还是鬼？」 他说完抽出武器朝张至山扑去，不想竟被震退数步。 「好兇悍的煞气与怨气。」鬼差骇然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融合了众多厉鬼的力量，不好对付。」秦放慢悠悠踱到鬼差身边，简单介绍了张至山的情况。 「原来如此。」 秦放问：「能对付吗？」 「当然。」鬼差说完掏出地府专用通讯设备，双手飞快打字。 秦放瞄了一眼，这不靠谱的傢伙在搬救兵。他悠悠嘆了口气，罢了，就知道地府那群傢伙指望不上。 鬼差也是个啰嗦的，等他好容易写完，一道气劲打在他手中的通讯设备上。 设备碎成渣，拼都拼不回来。 鬼差抱头惨嚎：「玩球了。」 张至山打碎鬼差的设备后，仰天发出一声长啸。那啸声刺耳，似是能穿透人的耳膜，许多修为不够的天师痛苦的捂住了耳朵。 尖利啸声中，透露着浓烈的不祥。很快众人感觉到有阴气从四面八方赶来。 「怎么回事？」有人问到。 「鬼，是鬼。」 林夕抬眸，只见数以百计的鬼魂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表情木然，像是被人操控了。 不等天师们弄清楚情况，就见那些魂魄张牙舞爪的攻了过来。 韩童被蜂拥而来的鬼围住，叫道：「他们是吃错药了吗！」 寻常鬼魅看到天师老远都吓跑了，这些却拼了命的往上送。且看他们的样子，是想干掉他们这群天师。 就连阿丑神思也有一瞬的恍惚，还好秦放在他眉心注入一道鬼力，才没有被操控。 「是鬼力压制。」林业脸色凝重，「附近游荡的鬼魂承受不住张至山的力量，被他的叫声所控了。」 这些都是无辜纯净的灵魂，对付他们不可能像对付恶鬼一样除去，这下子情况更危急了。 第111页 天师们不仅要除鬼还要抓鬼，鬼差在人堆里跳脚：「我去，那是干净的灵魂，你们悠着点，别伤着了。我回去没法交差」 「看着点看着点，别这么没轻没重的。」 「哎，那位小朋友，擒住的魂魄给我，我统一带他们回地府报导投胎去。」 …… 现场一团乱麻，张至山释放的阴气不停往人骨缝里钻。 张至山被一众小鬼围在中间，他品味着在场众人的气急败坏，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 源源不断的鬼魂被张至山「叫」来，天师也是人，被如此多的鬼魂围攻，反击的时候又有所顾虑，很快他们身上都带了伤。 「呸。」韩童被挠出火来了：「太憋屈了，什么生前没做坏事就不能动。谁也别拦我，凑上来的我全宰了！死后去地府受审也好过被鬼挠死。」 同伴拉住他：「别乱来。」 韩童道：「那你说怎么办，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吗？」说完他的眼眶就红了。 同伴无言以对。 是啊，消息送不出去，没有救兵，张至山那么强，手段又如此卑劣，他们该怎么办？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绝望无声在人群中蔓延。 林夕随意擦去手臂上伤处流出的血，看向身侧的秦放，眼神中有抱歉和不舍。 秦放却像是知道林夕在想什么，他握住林夕的手：「我们还要一起走遍世界，品尝各地美食，不会停在这里。」 林夕：「你……」 秦放微微一笑，他抬起手，浩瀚的力量在他指尖凝聚。 林夕目光一凝，秦放这是动用了祟山——也就是他母亲留下的力量。 与此同时，地府最深处空旷阴冷的大殿中，王座上的男人似是感觉到什么，眉头一皱，眨眼间殿内已没了男人的踪影。 张家没落，这么多年张至山从未像今日这般畅快过，他狰狞大笑道：「你们总是瞧不上我，没想过会死在我的手里吧。」 强大鬼力压制下，受伤的天师承受不住，心血激盪，吐血不止。 张至山阴冷道：「我这就送你们去阴曹地府报导！」 秦放挡在众人之前，张至山眼底尽是疯狂：「凭你也想拦我，给我死！」 他双掌凝聚浩瀚鬼力，全力向秦放推去。雄浑鬼力之中还带着天师符的力量。 林业面色凝重：「小夕，你的这位朋友……天师符的力量他怕是不能应对。」 「我知道。」 林夕说着上前，与秦放并肩而立。 ——他从来都没想过要让秦放一个人孤军奋战。 「轰」一声，张至山与秦放正面交锋，双方都各退一步。 秦放身形晃了晃，唇边溢出一抹鲜血。林夕虽与秦放共享生命，可秦放终究是鬼，天师符还是会给他带来伤害。 张至山一击未成，下一道攻势再次袭来。 后方的林业担忧道：「小夕！」 林亦一咬牙上前道：「我来帮你。」 鬼差呸了一声，上前恶狠狠道：「不战而降不是本大人的作风，来呀，看谁耗死谁！」 众天师没有眼神交流，自发上前形成一道人墙。 张至山不屑道：「不自量力。」 第七十三章 73、 张至山身上的杀意越来越重，很快，下一道攻击以摧枯拉朽的气势朝林夕，秦放砸去。 就在此时，忽见黑云集结，天气彻底黑了下来。阴风四起，却是不同于张至山身上的怨毒阴冷。 张至山的攻击还未到众天师跟前，半途中就消散不见了。 张至山怒喝道：「是谁？」 下一刻，强大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不仅那些鬼魅，就连三清门的天师长老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林夕握住秦放的手，咬牙撑着站的笔直。 阴风散尽，一道高大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名中年人，广袖长袍一副古人装扮，面容生的十分英武帅气，想必年轻人曾迷倒过万千少女。只是他身上的气息非人非鬼，众天师不知他是敌是友，都有些戒备。 张至山脸色更是难看。老天爷就这么恨他？一个又一个的跑出来搅他的局。 不，他从不信天，，不信命，他只信自己。 今日不管来人是谁，从这里活着走出去的，只能是他。 随着这陌生中年男子的出现，气氛一片紧绷，没有人轻举妄动。唯有那鬼差见了来人，面上先是一惊，随后一喜，他一路小跑着来到中年人面前，讨好道：「阎王大人，区区小事怎么惊动了您？这里属下处理就好。」 在场众人皆心惊不已，阎王？张至山的祸竟惹得阎王亲自出马？ 阎王广袖一收，直接无视了鬼差，漆黑的双眸紧盯着秦放。 秦放抹去唇边血迹，扬眉道：「看什么？」 鬼差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他心说秦放这小鬼面对阎王还敢如此嚣张，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不想阎王并未动怒，他抬手打出一道鬼力没入秦放眉心，秦放身上的伤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 鬼差一时忘了眼前发生的事有多离谱，只觉眼热。那是阎王的鬼力啊，他若是能的一些……不，是一丝，他就能在地府横着走了。 秦放却不领情：「不需要你多管闲事，我能解决。」 第112页 阎王不理会他的狂妄，转向鬼差。鬼差将面上的垂涎之色收起，把张至山的情况交代了。 说完他还找补一句：「阎王大人，不是属下无能，这姓张的不知用了什么邪法，吸收了众多恶鬼的力量，他现在的鬼力怕是有个千八百年的，实在不好对付。」 阎王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阎王听鬼差汇报的时候，众天师疑惑的目光在他还有秦放身上转来转去，都有些惊疑不定。 阎王对秦放怎会是这般态度？他们一个是地府之主，另一个没记错的话，是地府的通缉犯。 这太诡异了。 林夕也忍不住看了秦放一眼。 张至山没想到阎王会掺和进这件事，脸色时青时白，但事已至此，束手就擒是不可能。他一咬牙，心一横，竟是不知死活的朝阎王发起了攻击。 「这人是吓傻了吧！」 ——这是在场所有天师的心声。 阎王自出现那一刻，注意力就在秦放身上，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张至山。 当张至山攻击袭来之时，阎王只是一甩袖袍，轻轻松松就化解了张至山的攻击。而后他张开手掌朝张至山一抓，被张至山吞噬的鬼竟被他抽了出来。数以百计的鬼魂咆哮着被阎王收进袖袍之中。 张至山体内众鬼被阎王抽了出来，他力竭倒地，没有了众鬼的力量，不再是祸患。 也不必阎王动手，眼神活泛的鬼差上前一击勐踹，将其打倒在地，并用绳索狠狠绑缚起来。 谁都没想到张至山带来的灾祸被阎王如此轻松的化解了。他们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 阎王看看秦放，又扫了一眼那些天师。这些人懂了，阎王有话要跟秦放说。 他们十分自觉的退到一旁打扫战场去了。 阎王的目光落在林夕身上，林夕正想离开，被秦放扣住了手腕。秦放对阎王道：「说吧，我的事不用避着他。」 阎王扫了眼秦放，林夕交握的手，神情仍是淡淡的，他很快移开目光：「终是元聿负了你母亲，这一次本座出手救你，算是两清了，日后你再敢到地府胡来，我定不饶你。」 鬼差躲在一旁悄咪咪竖起耳朵偷听，听到元聿的名字眼睛勐地瞪大了。 元聿，那是阎王的儿子啊。 阎王只育有元聿一子，可惜此子不成器，且是天生的坏种，落地开始就不是个好东西，后来更是闯了大祸被阎王丢去轮迴。 不想那小子几番轮迴转世，身上戾气非但没消，还越来越重。后来他惹上一名痴情且执拗的女子，并死在那女子手中，且死的方式并不是很光彩。 秦放是元聿的孩子，那阎王岂不是他的…… 鬼差汗如雨下，又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跟秦放交恶。 唔，他们的关系，应该算……不错吧？ 阎王又道：「元聿数翻轮迴转世，仍是不知悔改，我已将他贬入畜生道轮迴去了。」 秦放无所谓道：「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人死债消，我还能和一只畜生过不去。」 这小子胆大包天，竟然骂阎王的儿子是畜生！鬼差吓得噤声，忽又想到这跟他没有关系。 鬼差松了口气的同时，总算明白了，为何秦放大闹地府，阎王也没把他怎么样。若是其他人怕是早就被碾死了。 满足了自己八卦的心，鬼差心满意足——不对，是生怕被灭口，他悄悄退走了。 他才挪了几步，阎王一个眼神扫过来。鬼差一激灵，并起四指指天道：「我发誓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若是泄露，就让我永世不得超生。」 阎王一顿，没有接他的话，只道：「将这里打扫一下。」说完身影化为黑雾消失不见了。 鬼差后怕的擦擦额头，又沖秦放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这才着手将此地的魂魄收集起来，带回地府交差。 地府诸神天师都是知道的，林夕自然知道元聿是谁，他没想到秦放竟跟阎王有如此关系，很是吃惊。 秦放见他发呆，问道：「你不会嫌弃我吧？」 「嗯？」林夕不解：「嫌弃你什么？」 「嫌弃我那便宜老子现在是畜生。」 林夕：「……不嫌弃。」 ** 张家的所作所为第二天就在玄门传的沸沸扬扬。 没在现场的天师听闻此事惊动了阎王，纷纷扼腕自己怎么没有这么好的运气。那可是阎王爷啊，若是能见上一面，受伤也甘愿。 至于秦放与阎王之间的诡异气氛，没有人敢在明面上说，暗地里却是猜了各种版本。 很多人知道秦放是祟山鬼王，也听说过他母亲的事，可没人知道他父亲的身份。于是有人猜阎王跟秦放是父子关系。 玄门内网讨论的沸沸扬扬，有人说神仙就喜欢没事下凡歷个劫，秦放可能就是阎王某一世轮迴造出来的。 众人越想越有可能，可也只敢暗中交流，没有人敢去求证。 祟山，秦放的住所内。 秦放在玄门内网转了一圈，满意的看到张家的结局。 ——张至山在鬼力侵袭之下，身体极度糟糕，他在被擒三天后自绝身亡。张铭鑫得知父亲的死，一下承受不住，疯了。 他退出帖子，看到一个帖子被顶到最上面，还飘了红。帖子的标题是：【悄咪咪，懂的进】 第113页 秦放点进去，发现是他和阎王爷的八卦。他挑了挑眉，点进去从头开始看。 阎王是他爹？ 秦放笑了声，这群天师真会想啊。他继续看下去，当看到某一楼的勇士跳出来说阎王爷跟他是相爱相杀的爱人关系的时候，骤然翻脸。 「阿丑。」秦放道：「给我查这人的身份，我倒要看看是谁脑迴路这么清奇。」 等了半天没等到阿丑回应，秦放一扭头就见阿丑正捧着镜子出神。 秦放将平板放在一旁，接过林夕递过来的砂糖橘，起身来到阿丑面前：「记忆恢復的怎么样了？」 阿丑捧着镜子，唔了一声。 秦放抽过他手里的镜子，然后对着镜子拨了拨额发，很帅，这才道：「看什么呢，看一天了。」 阿丑捏着自己的脸颊：「我怎么和以前长的不一样？」 「待在玩偶里久了，自然有所变化。」秦放道：「不过容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灵魂。」 阿丑眼睛一亮，不再纠结外貌，他起身喜滋滋道：「对呀，我现在就去找于大哥。」 看着一熘烟消失不见的阿丑，秦放转向林夕：「所以他这几天躲着不见于子衡，不是因为消化记忆，而是纠结外貌？」 林夕说：「是的吧。」 秦放熘达回沙发，对林夕道：「再来一个。」 林夕手里拿着砂糖橘，却是没剥，他看着秦放的眼睛道：「好了，阿丑走了，接下来该算我们的帐了。」 「我们有什么帐？」秦放尚不知事情的严重性。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啊。」秦放认真思索起来，很快他寒毛竖起。在对阵张至山的时候，他好像暴露了自己重生的事。 「这个……」秦放挠挠鼻子，眼神乱飞。 林夕将砂糖橘剥开，甘甜的滋味飘在空气中，他慢悠悠道：「需要我给你时间编排一下？要不明天？」 「不不不。」秦放立刻道：「不需要，我现在就可以解释。」 林夕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就听秦放道：「我确实重生了，也想跟你坦白，可是一直没机会。而且我怕你害羞，到时候一生气不理我，那我不惨了。」 林夕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感情秦放隐瞒自己重生的事还是他的过错了？ 秦放喜滋滋的凑到林夕面前道：「是你主动来找我的。你敢说你上祟山不是担心我？」 秦放脸上不无得意，看的林夕有些手痒。 得知秦放也是重生的，林夕并没有生气，而是惊喜。 上天让他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已是难得，不想还有更大的惊喜，秦放也带着记忆重生了。他想要补偿的，一直都是秦放——前世被他伤害的秦放。 林夕任由秦放握住他的手，他没有挣开，而是转了话题：「前世你为了救我，也动用了祟山的力量是不是？」 得到肯定答覆后，林夕又道：「那前世阎王为什么……」没有救你？ 这话没说完他忽地沉默下来。前世秦放想要救他，只能一命换一命。纵使阎王来了，也没有办法。 秦放两世的心都放在林夕身上，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握紧林夕的手道：「都过去了，不想了，走，咱们约会去。」 「好。」 林夕和秦放这一约会就连续约了一个月，两日几乎日日都出去轧马路。终于林夕受不了了，表示要休息休息。 秦放自然不会说不。不想天色刚擦黑，就接到了阿丑的邀请，说是搞了个焰火晚会。 秦放直觉阿丑有事要说，便欣然应允。 他们在祟山之巅燃起了焰火，长桌上摆满了美食和美酒。 「老大，哥夫，我想让你们给我和于大哥做个见证。」阿丑穿着新衣，脸上的小丑妆容擦得干干净净，他牵着于子衡的手，对秦放和林夕道：「我们成亲了。」 林夕道：「恭喜。」 秦放沖他们举杯：「祝长长久久。」 「谢谢。」 焰火升空，璀璨而炫丽。几人在焰火下尽情饮酒。直到东方显出鱼肚白，秦放道：「好了，林夕该休息了，咱们下次聚。」 「老大。」阿丑叫住他，欲言又止。 于子衡说：「我和潇程想离开祟山，出去走走，看一看这世界。」 秦放一顿，阿丑邀请他的时候他就有预感有事要发生，原来是告别。 跟他有牵绊的人不多，除了林夕，阿丑是跟他最久的一个。他心底漫上不舍。 秦放道：「锦伊，钱老轮迴去了，现在连你们都要走，祟山一下子冷清起来了。」他的声音里不无落寞。 于子衡：「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阿丑急急打断他：「不是，不是散了，老大，我会回来看你的。而且我们可以保持联繫啊。」 「行了。」秦放道：「你别有负累，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他又叮嘱：「在外面被欺负了随时联繫我，管他天师，鬼差，我都一锅给你端了。」 说完扫了于子衡一眼：「他欺负你我也帮你揍他。」 阿丑一抹眼睛，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眼泪，他低声说：「好，我记下了。」 焰火未停，阿丑，于子衡却已没了踪影。 秦放望着漫天绚烂的焰火，忽觉有些伤感，他漫长的生命好像一直不停的告别，一次次看着跟自己有关系的人离去。 第114页 所以他才那么不喜欢牵绊，除了林夕…… 正想着，手被牵住了，秦放扭过头，就见林夕望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还在。」 秦放便笑了：「是啊，有你在。」 旭日东升，微风拂过两人的发，秦放上前一步，林夕恰好抬起头来，两人在万道霞光下接吻。 自此后，有你，有我，有家。 此生足矣。 第七十四章 番外 见家长 「你说什么？」秦放道：「你要跟我结婚？我愿意！」 林夕拍开秦放凑过来的喜笑颜开的脑袋：「我说的是，我爸妈要见你。」 「一样的一样的，见男朋友家长的下一步可不就是谈婚论嫁嘛，人间的这些规矩我懂。」秦放喜滋滋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我应该穿什么衣服？」 「就平时的穿着就好。」 「那怎么行。」秦放道：「正是见家长怎么也得留个好印象，不行，咱们去商场。」 然后林夕就被秦放拉到了商场。 说是买衣服见男友家长，秦放却左一件右一件的拿衣服给林夕试。 「我不缺衣服。」 「换上我看看。」秦放推着林夕往试衣间走的同时，又塞了两套在林夕怀里。 林夕很无奈，秦放道：「你缺不缺是你的事，送不送就是我的事了。要不我赚钱干嘛。」 在秦放的坚持下，林夕只好去试衣间把衣服换上。换上就更糟了，秦放也不知是不是带了滤镜，觉得林夕穿什么都好看。林夕试过的衣服他全都让导购包起来了。 两人满载而归，林夕忽然想起：「你的衣服还没买。」 秦放道：「我衣柜里还有几套新的。」 林夕：「……」 那他们出来是干嘛的？这钱花的冤！ 第二天，秦放起了个大早，先是洗了个澡，然后换上熨烫整齐的西装，在镜子前鼓捣半个小时，才终于出发。 路上他还跟林夕打视频，嘚瑟道：「怎么样？帅不帅？」 林夕还没说话，陈佳婉出现在镜头中，笑道：「帅。」 秦放正襟危坐，乖乖巧巧的叫了一声阿姨好。 「好好好。」陈佳婉亲热道：「小秦到哪了？我让小夕去接你。」又问：「你有什么忌口的？我准备午饭。」 「都好。」秦放道：「阿姨，我不挑嘴。」 祟山距三清门近的很，若非不想让人觉得太急切，秦放直接就飞过去了。他把车稳稳的停在林夕家门口，未下车就察觉到一伙人躲在旁边的花丛后。 「嘘，他下来了。」花丛后的韩童对同伴道：「别出声，小心被发……」话还没说完，就见狂风袭来，等韩童一行人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到了祟山。周围是戒备的群鬼。 韩童：「……妈呀，救命！」 秦放提着礼物进了林家的大门，林业，林亦都在。他本还担心林家人会对他有所忌惮，毕竟根据他做的功课，女婿第一次上门都会被盘问，考察。 很快他发现自己多虑了，林家人十分温柔，不嫌弃他是鬼，也不嫌弃他是男子。 他们热情的态度让秦放觉得，男子跟男子在一起是那么平常。 陈佳婉像是看出来他的疑惑，说道：「小夕这孩子吃了很多苦，只要他高兴，做什么我们都欢喜。」 秦放心里很感动，他轻声却郑重承诺：「阿姨，您放心，我会好好待他的。」 从林家出来，秦放车子后备箱多了很多特产，陈佳婉是真的拿他当自家孩子疼。 林夕跟着秦放回到祟山，秦放一下车就让附近的小鬼帮着把东西卸了，然后对林夕说：「跟我去个地方。」 这个地方，是地府。 地府众鬼差见秦放来了，各个如临大敌。 秦放看都不看他们，一路杀进阎王殿。 王座上的阎王一挥手示意那些鬼差离去，而后对秦放冰冷道：「本座说过什么？你……」 秦放一点也不理会阎王冰冷的脸色，拉着林夕道：「王座上的这位是我爷爷。」 阎王被爷爷两个字砸的头晕眼花，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 秦放又向阎王介绍林夕：「这是我要相守一生之人。」 然后他在阎王的瞪视下转身：「好了，林夕我们走吧。」 阎王：「……放肆！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最终秦放带着林夕全须全尾的回去了，林夕眉心之中，还得了阎王一道保命的鬼力。 「接下来你还有什么安排？」林夕知道秦放肯定不会轻易消停。 「嘿嘿，还是你懂我。」秦放道：「我还有个礼物给你。上车。」 秦放带着林夕进了市里，两人先吃了晚饭，然后去了一处高档小区。 林夕跟秦放停留在某一层一户紧闭的房门前，秦放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交到林夕手里。 林夕抿了抿唇，在秦放目光的鼓励下打开了房门。 啪一声，灯开了。 只见屋内装饰温馨，彩带丝绦垂落，墙壁上贴着大红喜字，完全是婚房的布置。 秦放说：「不怕你笑话，我在三清门见到你时这房子我就开始准备了，我想着你的家被火烧没了，我得给你一个。」 秦放絮絮叨叨的说着，领着林夕参观房间，却觉林夕停下了脚步，望着他的眼底泛着一层薄薄水光。 第115页 「再这样看我，我可就要干坏事了。」秦放坏笑说：「那是主卧，床够大，够舒服，你要不要躺一下试试？」 林夕一把扯住秦放的领带，推开主卧的房门，将其扑倒在双人大床上：「好啊。」 一夜疯狂。 第二天，林夕睁开眼睛天光已经大亮，看向身侧，秦放凑过来拥住他：「早餐想吃什么？」 「你做？」林夕问。 「林哥小瞧我了不是。」秦放说：「我可是有偷偷练习厨艺的，你只管点餐，包你满意。」 「那我要吃煎蛋和豆浆。」 「好嘞。」秦放起身之前，在林夕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口：「等着我。」 很快外面响起了叮叮噹噹的声音，林夕看着窗户透进来的晨光，忍不住笑起来。 他前世从不知道，原来生活可以是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