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絮雨落青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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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l百合] 《安知絮雨落青池》作者：胡兮之【完结】


    文案：


    原生家庭的不幸曾让池慧文对生活失去期望，本以为一辈子都将是灰暗的，没想到稀里煳涂上错了车，遇到了安曼青，又机缘巧合成了她的秘书，池慧文才知道，原来生命可以是色彩斑斓的。


    霸总与软妹的暧昧，抓心挠肝的暗示，旁敲侧击的试探，若即若离的拉扯，谁都不先开口表白。


    安总问：池慧文，我们相遇那天......你还觉得自己上错车了吗？


    池慧文没有回答。


    上错了车，遇对了人，一路驶向命运的归属。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池慧文，安曼青 ┃ 配角：费丽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都市


    立意：岁月如歌


    第一章


    接到厂长的电话，池慧文立刻抱起桌上的一摞文件，匆匆走出咖啡馆，前往马路对面的露天停车场。


    池慧文就职于市郊的纸箱厂，工厂效益差，连厂长都得出来跑业务，她作为厂长助理，免不了这份苦差。


    尽管在半个月以前已经提交了辞呈，然而手头的工作尚未交接完毕，她自当尽责尽职。


    炎炎夏日跟随厂长在外面东奔西走，拿着助理的工资，却做着助理与业务员的工作，池慧文心里是有怨言的。


    以工厂目前的订单量，加薪和奖金定然指望不上，更别提职业前景了。


    池慧文边走边想，更加坚定离职的决心，即便没有找好下东家，依然认为离职是明智之举。


    午后阳光正烈，池慧文微微眯着眼，扫视一圈偌大的停车场，找到了那辆宝蓝色保时捷。


    她迈开步子，高跟鞋有节奏地敲打着地面，清脆的音符飘散在蒸腾的热气中，也不免变得沉闷起来。她来到车前，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隔绝了外面的燥热，车里清新的香水味和凉爽的温度让池慧文感到些许与惬意，然而转瞬，她却眉心一跳。


    她看到风窗的正对面也停放着一台宝蓝色的保时捷，车牌再眼熟不过，正是厂长的座驾。


    池慧文暗道不妙，立刻意识到自己上错了车，忙侧头看向驾驶座，堪堪与驾驶座的陌生女人交换着错愕的眼神。


    「对不起，我我上错车了。」池慧文惊慌之余，没拿稳手里的文件，滑落在脚边。


    「没关系。」陌生女人五官精緻，不同于池慧文甜美的长相，她温柔的眉眼透露着疏离的气息，声音虽轻柔，听着却凉薄。


    池慧文俯身拾起文件，尴尬得想当场离世。她不敢多看陌生女人一眼，匆忙下了车，向对面跑去。就好像只要她速度够快，自己的冒失便可以当作没有发生。


    好糗啊！


    目送不速之客小跑离去的背影，安曼青的唇角浮起一抹笑意。


    一上车就看到厂长洪旺乐不可支盯着自己，显然他已将刚才发生的小插曲看在眼里，池慧文不禁感到羞窘。她窝进座椅，捧住脸，闷闷道：「快开车吧，厂长，我要尴尬死了。」


    「哈哈哈你刚刚没把人给吓着？」洪旺饶有兴致问。


    「她吓没吓着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吓着了。」


    池慧文系好安全带，悄悄拿眼觑着对面的保时捷，鼻子似乎还能闻到那辆车里散发出的香水味，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意外。


    「怎么，凶你了？」


    「没有。」


    洪旺启动车子，又问：「那是长得磕碜了？」


    「是一位大美女。」


    正说着，俩人便看到对面的人下了车。


    安曼青身形高挑，目测一米七。利落的黑髮随意挽起，慵懒中散发着优雅的气质，修身的白衬衫使她在烈日下显得干净又娴静。


    她关上车门，随手将车钥匙揣进裤兜，袖口捲起，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一块手錶，整个人看起来精明干练，而眉眼却生得温柔。


    目送安曼青走远，池慧文不得不感嘆怎会有人可以糅合众多气质于一身，形成一种强烈而独特的存在感。


    「确实漂亮啊！气场都波及到我了，也怪不得你会被吓到。」洪旺收回目光，将车开出停车位，说：「慧文吶，你就该多多跟我出来跑业务，见见客户，好好歷练歷练，处事才能成熟稳重起来，回头跳了槽也比较容易适应新的工作环境。」


    看了眼洪旺半白的鬓角，池慧文将牢骚咽回肚子里，只淡淡应了声：「好的，厂长。」


    大学一毕业，池慧文就进了洪旺的工厂，一转眼三年过去了，回想起来，洪旺待她不薄。若非工厂每况愈下的业绩，她也不会滋生出跳槽的念头。


    几十口嗷嗷待哺的工人等着洪旺养活，为了维持工厂运作，洪旺五十出头的年纪在短短几个月愁白了发。


    看着一脸倦容的厂长，池慧文也曾想过要陪工厂渡过难关，奈何自己文静内敛的性子，根本不适合跑业务，无法为工厂创造更多价值，还搞得自己身心疲惫。


    提交辞呈的时候，洪旺并未挽留。他能理解池慧文的决定，并且她的离职依目前的状况来看，无疑也给工厂减轻了负担。


    工厂经营不佳，助理俨然成了一种闲职，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掌灯的城市在夜幕下是美丽的，却也显得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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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慧文站在窗前，俯瞰川流不息的车道，就像看着时光流逝般，令她有着深深的无力感。


    她置身于万家灯火中，却似个没有归属的局外人，每一盏暖灯都是她遥不可及的星辰。


    池慧文无数次遐想，他人的屋檐下是怎样一幅和美的景象。


    没有好赌成性的父亲，没有不学无术的弟弟，也没有软弱可欺的母亲。


    她多么想每天下班回到家，在开门的那一剎那便能听到欢声笑语，等着自己的，除了可口的饭菜，还有相亲相爱的家人。


    大家围坐在一起，聊聊家长里短，细数生活中的鸡毛蒜皮，哪怕偶有争执，也好过这个屋檐下无尽的沉默。


    环顾着眼前侷促狭窄的旧屋，拥挤的布局，凌乱的沙发，入目皆一片狼藉。


    弟弟池慧武瘫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玩着手机，父亲池伟不赌到夜深绝不回家，有时也夜不归宿。


    而她的母亲，八年来始终面带微笑，变成一张遗照，挂在墙上，温柔地凝视她。


    乱糟糟的生活充满了孤独和无望，家对池慧文而言，是个奢侈的字眼。


    她将目光定格在墙上的照片中，回顾二十五年来的岁月，心生凄凉。


    自小就未曾感受过家庭的融洽，父亲嗜赌，脾气暴躁，她的童年时常充斥着父亲的打骂，母亲的啜泣。


    小她两岁的弟弟冷漠，孤僻，形同外人，不愿与任何人亲近。


    池慧文唯一的温暖均来自于她的母亲，这个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女人，对她倾注了所有爱意，却没能给她安全感。


    池慧文的母亲没有勇气逃离这个支离破碎的家，一辈子忍气吞声，临终还嘱託她照顾滥赌的父亲与不成器的弟弟。


    八年前，母亲死于一场车祸，原本极力反对池慧文上大学的父亲得到了一笔丰厚的赔偿，竟意外地拿出一笔钱供她念书。


    兴许母亲的死唤醒了他一丝丝良知，以至于他没把赔偿款全部挥霍在赌桌上。


    说起来，池慧文得以念完大学，是她的母亲用生命为她争取来的。


    多么昂贵的学费啊！


    海滨路上的凤凰花开得正欢，一簇簇的红艷压满枝头，顺着马路延伸而去，将这条沿海的路段点缀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轻盈的花瓣在略带咸腥的海风中飘零，落在人行道上，给过往的行人铺出一张浪漫的红毯。


    悠闲的游客脸上洋溢着笑容，为海滨路打造出一幅繁荣的景象。


    这个海滨城市一年四季都会迎来许多游客，海滨路则是游客不可错过的景点，因此，这一带经营着大大小小的酒店，缘于临海而成为游客下榻的首选。


    安庭大酒店便坐落其间。


    气派的大堂正在接待一个海外的旅行团，前台忙得不可开交，为宾客办理入住手续。


    举着旗的导游在人群中穿梭，向游客交代行程安排，一时人声鼎沸，令人犹如置身于菜市场。


    「这是哪个国家的啊？吵吵嚷嚷，怪没素质的。」


    「你听不出来？说话乃乃乃的，肯定是泰国来的呗。」


    「带这么多行李，这是来旅游？倒像是来定居。」


    两个礼宾员双手交叠置于身后，在大堂角落站得笔直，他们面带微笑看着喧闹的人群，小声地交谈着。


    他们只顾留意身前的宾客，却没料到身后来人，将他们的谈话一字不差听了进去。


    「不许在背后议论宾客。」费丽绕到礼宾员面前，神情严肃，说：「你们也不是新来的，难道不知道这条从业操守？」


    费丽的出现让礼宾员有些慌张，他们忙回头看了眼身后，没看到安总的身影，不禁松了一口气。


    费丽是总经理助理，时常伴随安总左右，刚才的话要是给安总听到了，那还得了。


    「对不起，费总助，我们知道错了。」


    「下不为例。」费丽见他们态度诚恳，不再追究。


    「好的，绝对没有下次。」


    费丽点点头，朝前台张望了眼，问：「你们有没有看见安总？」


    礼宾员异口同声答：「没有。」


    「行，你们去忙吧。」费丽说着，转身走向侧方的员工电梯。


    安庭大酒店拢共二十八层，设有十一个职能部门，费丽处在顶楼行政部。


    安总每天都会不固定时间巡视楼层，从顶层往下巡查，还只能走消防梯，费丽每天的运动量全靠陪安总巡楼。


    刚入职时，她颇有些吃不消，穿着高跟鞋，生生把脚磨破了皮。


    时至今日，她已然练就一双健美的腿，巡起楼来脸不红气不喘，步履生风。周末在家要不出门走动走动，她反而觉得浑身不清爽。


    第二章


    刚才陪安总巡到大堂，费丽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就找不到安总了。费丽心想，许是大堂宾客太多，安总先回了办公室。


    等电梯的工夫，费丽拿出手机，给大学同学兼闺蜜发了条微信，约对方共进晚餐。


    「你让我等，自己却想偷偷上去？」


    费丽闻声回头，瞧见安总不知何时杵在自己身后，连忙收起手机，讪笑，说：「安总，我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先上去了呢。」


    「刚来的旅行团一共三十四人，左右不过二十间客房的入住手续。


    前台在值员工四位，为什么还会忙不过来，你想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安曼青微微偏着头，神色认真问费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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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费丽瞭然。每当安总抛出类似的问句，意在让费丽去了解情况，然后汇报给她。想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的并非费丽，而是安曼青。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啊！」费丽内心吶喊着，面上却笑嘻嘻，说：「我现在就去找前厅部经理问清楚情况。」


    「嗯。」


    顶楼的视野极好，远眺是一片广阔的汪洋，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除了游轮，还有自由盘旋的海鸥。


    俯瞰是景色优美的海滨路，盛放的凤凰花从高处看去，像一缕鲜艷的红绸带，沿着海岸线飘扬。


    安曼青无暇欣赏窗外的风景，一回到办公室便开始伏案工作。


    二十七岁时，安曼青从父亲安勇手里接过惨澹经营的安庭大酒店，短短三年时间，生意蒸蒸日上，如今的安庭大酒店在业界也算小有名气。成就背后，正是安曼青勤勤勉勉的耕耘。


    外人只道安曼青起点高，却不知一个从未涉猎酒店行业的人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盘活一家濒临破产的大酒店，使之运作稳定，并安然立于强烈的竞争中。


    敲门声响起，安曼青只以为是费丽，头也不抬，说：「进来。」


    来人推开门，张口就喊：「姐，你怎么不回我信息啊？」


    安曼青抬起头，一见到表弟宋泰南，脑袋就隐隐作痛。她坐正身子，睨着宋泰南，说：「在这栋大楼内，请叫我安总。」


    「好的，安总。」宋泰南笑着改了口，坐到安曼青的办公桌前，说：「你就不能忙里抽空给我回个信息嘛，害我跑一趟。」


    「我没看到信息，找我什么事？」安曼青一边问着，一边拿起桌上的手机，查看信息。


    「你自己看嘛。」宋泰南翘起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椅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看完信息，安曼青撑着脑袋，审视宋泰南。她很想看透自家表弟高高帅帅的皮囊下，究竟有多少智商。


    当初碍于母亲的请求，要她在安庭大酒店给他谋一个职位，安曼青想，以他的能力，恐怕无法胜任其他职能部门的工作，万般勉强下才把他安排到保安部当经理，结果，他连保安部都管理不好。


    被安曼青这般盯着，宋泰南不禁有些发毛，不自觉坐得端正了些，说：「姐，你别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


    「叫我安总！」安曼青强调。


    「好的，安总。」


    「你知不知道我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安曼青问。


    「当然知道啊。」


    「如果有要事，你可以打内线电话，犯不着跑上来，耗费大家的时间，毕竟我不像你这么闲。」安曼青顿了顿，扫了眼手机，继续说：「还有，两个保安在更衣室打架，先不说你管理松散，作为部门经理，你问我怎么处罚，敢情公司的规章制度你都没看？」


    「安总，你不要这么凶嘛，我就是想上来看看你。」宋泰南最大的优点就是脾气好，尤其在安曼青面前。


    他打小就喜欢跟安曼青玩，特别懂得拿捏她的脾性，越是在她不悦的时候越要没皮没脸，如此一来，安曼青纵使心里有气也撒不出来。


    「除了周末，我们几乎每天都见面，我看你不是想见我，根本就是游手好闲，正事不做，上班就到处瞎逛。」


    「我哪是瞎逛，巡楼也是我的工作嘛。」


    果然，安曼青嘆了口气，十分无奈，没了余话。


    见安曼青没有继续教训，宋泰南又懒散地靠回椅背，问：「姐安总，你能不能把我调到行政部？」


    「可以，来行政部做个小文员，问题不大。」


    「不是，有没有别的职位空缺？」


    「要么文员，要么安心回保安部呆着，你自己选，没得商量。」


    宋泰南摊摊手，撇着嘴，心知没戏。「行吧，我这就回保安部。」


    「嗯。」


    起身退出办公室，一开门，正巧碰上费丽。


    刚刚还闷闷不乐的宋泰南立马又笑了起来，仿佛安曼青的责骂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心情。


    「费丽，你来得真不是时候，我姐今天有点凶哦，你要谨言慎行。」宋泰南沖费丽挤挤眼，说：「别怪我没提醒你。」


    费丽翻了个白眼，说：「宋经理，你没事能不能少给安总添堵？你说说，安总哪次见你心情好过？」


    「话不能这么说，我就上来看看我姐，不是成心添堵的。」


    「看完了就赶紧走，别挡在门前，我还要向安总汇报工作呢。」


    安曼青见俩人在办公室门前闲聊起来，当自己不存在般，不禁暗自琢磨是否自己太没有架子。


    如此想着，她用力将文件甩到桌面，弄出动静，倒要瞧瞧那俩人还当不当自己是老大了。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听到动静，费丽费力地扒拉开挡道的宋泰南，径直进了办公室，顺手关上门。


    「安总，前厅部经理说房务中心没有放出足够的空房，因此前台也只能等房态更新才能办理入住。


    紧接着，我去了趟客房部，客房部经理说他们集中在二十一楼抢房，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把走客房清理出来了。」费丽一口气向安总汇报完情况。


    安曼青摆弄着滑鼠，从电脑中拉出房态表，看了看，说：「嗯，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好的，安总。」费丽一转身，忽然又想起一事，她瞄了眼安曼青，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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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曼青见状，也不说话，抱着手盯着费丽，等她开口。


    「安总，你一会下班回家吗？」费丽忸怩问。


    「是。」


    「是这样的，我和闺蜜约了今晚一起吃饭，定的餐厅就在你回家的路上，你能不能顺路捎我过去？」


    「我付薪水给你，还要给你当司机？」安曼青挑眉，佯装不满。


    遭到拒绝，费丽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怎么可以因为安总鲜少发脾气就错觉安总平易近人，明明是个高冷的性子。


    即便安总平日对她和颜悦色，偶尔也会与她开开玩笑，但终归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啊，哪来的自信提出这种请求啊。


    「对不起，安总，是我僭越了。」费丽匆匆丢下话，头也不回离开办公室。


    安总今天果然有点凶！想下班，立刻！马上！


    看着费丽仓皇逃跑的背影，安曼青忍俊不禁。


    安曼青是个工作狂，她会在上班时投入全部精力，高效地完成工作，却不愿被工作占用掉私人时间。


    到点上班，到点下班，朝九晚五，周末赋闲，很有时间观念。摊上这样的上司，费丽这个总助干得相当起劲，绝无二心。


    最后一天在这个岗位上，把手头的工作交接完毕，池慧文突然心里空落落的。


    家不是她的港湾，可工厂是，如今要离开，她像即将要远游的孩子，内心除了对工厂的不舍，还有对未来的忐忑。


    以往忙碌的车间变得安静，阳光铺洒在窗户上，给车间镀了一层包装，使它看起来不至于死气沉沉。


    池慧文绕着厂区慢悠悠逛了一圈，觉得很迷惘，突然不知道离职的决定是错还是对。


    「慧文。」洪旺唤住池慧文，三两步走到她身旁。「你在这啊，我到处找你。」


    「厂长。」


    「晚上一起吃顿饭吧，大家给你饯别。」


    「别别别。」池慧文连连摆手，说：「谢谢厂长的心意，饭就别吃了，我晚上已经有约了。」


    光是想想厂长和同事举着杯向她诉说着祝福的话，池慧文就头皮发紧。她惯应付不来这种场面，何况，她今晚确实和闺蜜约好了。


    「要不改天也行。」


    「真的不用了，一会儿我和同事们打个招唿就走了。」


    「唉」洪旺嘆了口气，对池慧文的离职既不舍又无奈。共事三年，他心知她不喜欢上酒桌，所以也不再勉强。「找好工作了吗？」


    「有收到面试邀请。」


    「好，那就好，那我祝你事业有成，我们保持联繫。」洪旺拍了拍池慧文的肩，想了想，语重心长说：「你啊，工作能力不错，就是性格太温和了，我真怕你在职场被欺负。」


    池慧文但笑不语。她不否认厂长的担忧，然而事已至此，往后等待她的是怎样的工作环境，她都要去经歷。


    虽然有三年的工作经验，可洪旺把她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她没体会过职场的险恶。


    职场，池慧文还很陌生。


    第三章


    夏日的黄昏来得晚，傍晚五六点的阳光依旧晃眼。车道已经排起了长，缓慢地往前蠕动。


    安曼青习以为常，不急不躁打开车载音乐，在车流中随着轻柔的旋律放空思绪。


    暂时卸去身处楼顶的压力，此刻遁迹在嘈杂的马路中，紧绷的神经得到缓释，令她倍感轻松。


    费丽终究还是蹭到了安总的车。尽管不知道安总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愿意捎带她一程，但是免费的车不坐白不坐，费丽也不和安总客气。


    上车时，她是欢喜的，当看到马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后，她隐隐有些懊悔。心想，要是坐地铁的话，现在已经舒服地坐在餐厅里了。


    侧目看着默不作声的安曼青，费丽抿抿唇，打破沉默。「安总，你平时下班后都做些什么啊？我对有钱人的业余生活很好奇。」


    安曼青眉心一紧，瞅着眼里写满求知慾的费丽，若有所思：怎么回事？竟然被下属打探私生活！难道是我没有端住领导的作派？这个助理越来越不知道分寸了，有没有什么由头可以扣她奖金呢？


    要保持神秘感，安曼青绝不可能让费丽知道自己每天回到家除了泡泡澡、做做饭、看看电影、追追剧、看看书，最主要的消遣活动是捏气泡膜，否则，以后威严何在。


    该树立起上司的威望。


    「你想知道我今晚的安排吗？」安曼青问。


    「呃我可以稍微了解一下吗？」费丽暗觉不妙，最怕安总突然的发问。


    她缩了缩脖子，捏起拇指和食指，做出一点点的姿势，一副卑微的模样。


    「今晚的主要安排就是考虑好明天给你增加多少工作量。」


    「安总？这也太突然了吧？」费丽侧过身，神情很无辜。她仔细想了想，确保今天的工作完成度很高，并没有出什么纰漏。


    为什么要增加工作量！费丽很费解。难道是搭顺风车惹的祸？还是因为今天没有在大堂找到安总？不至于，安总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啊。费丽皱起眉头，在心里自问自答。


    「我现在先通知你，明天你就不会觉得突然了。」安曼青扬起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


    「我是不是有权利知道原因？」


    「给下属安排工作需要理由？」


    「」费丽不敢表达不满，苦着一张脸，轻声嘀咕：「人家好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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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憋着。」


    餐厅里，池慧文坐在靠窗的位置，支着脑袋望向窗外。


    路人行色匆匆，奔波在林立的高楼中，倦容是生活强行给他们戴上的面具。路□□替的红绿灯，打着规律的信号，指引人们走向一成不变的生活里，按部就班地活着。


    这座冰冷的城市像个泡菜罈子，将几百万人腌制在内，每个摸爬滚打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酸腐味。


    生活该是什么模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像，但真正触摸到的人却寥寥无几，更多的是安于现状。


    池慧文突然想起某作者的一首诗。


    《明信片》


    列车带上你辗转，


    挥舞的双手兜着风，


    你用笑掩盖离别的惆怅，


    秋日寒凉。


    广场的黑白鸽，


    黄昏的教堂，


    你说曾以为，


    能听到肃穆的钟声。


    高大的法国梧桐，


    飘雨的林荫道，


    你说曾以为，


    这条路很长很长。


    朝阳初升的海平面，


    归港的船舶，


    你说曾以为，


    扬起帆就能启航。


    平坡盛放的花海，


    停歇的彩蝶，


    你说曾以为，


    这里的花常开不败。


    宁静优美的城市，


    空荡的长椅，


    你说曾以为，


    该在街尾遇见谁。


    寒来暑往，


    抽屉层叠的明信片，


    地图上遍布的足迹，


    对你说，


    生活不同你想像。


    列车带着你辗转，


    你熟悉的字迹，


    躺在陌生的邮戳下，


    秋日寒凉。


    生活不同你想像，池慧文默念了声，才收回思绪。


    突然，一辆宝蓝色的保时捷映入眼帘，池慧文不禁想起上错车的尴尬经歷，脚趾微微蜷缩着。刚要移开目光，适巧看到闺蜜费丽从车上下来，心生讶异。想看清车里的人，却碍于距离，瞧不分明。


    难道是费丽的追求者？池慧文心想。


    费丽朝车里的人挥了挥手，站在路边等车子驶离才往餐厅走来。


    张望了一圈，找到池慧文，费丽笑着走到座位旁，还没落座就说：「好堵车啊，可把我饿死了，早知道就坐地铁过来了。」


    池慧文等费丽坐下，把菜单推到她面前，问：「谁送你过来的？」


    「我们安总，她回家经过这里。」费丽盯着菜单，漫不经心说：「今晚我们大吃一顿，庆祝你失业。」


    池慧文笑了声，伸手锤了费丽一拳，说：「这顿是安慰餐，等我找到工作再庆祝。」


    「你就是想蹭我两顿饭呗。」


    「嘻嘻，找到工作了就是两顿饭，没找到的话，你养我。」


    「我现在的收入允许我财大气粗地答应包养你，但是慧文，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之前的提议？」费丽往前坐了坐，趴到餐桌上，神色认真看着池慧文，说：「安庭大酒店虽然不是国际连锁酒店，但规模也不小，待遇也不错，工作环境比你那个纸箱厂好得多。


    再说，海滨路交通便利，离你家也不算远，通勤时间半个小时不到，你还有什么顾虑？」


    「我不是没想过，只是我对酒店行业一无所知，不知道自己可以胜任什么职务。」


    「有我呢，我可以详细地告诉你整个酒店的运作，至于职务，我们酒店设有十一个部门，像保洁部、工程部、财务部、餐饮部、保安部，你就不用考虑了。


    像前厅部、营销部、人事部、行政部，还有客房部的房务中心与採购部的后勤，你都可以了解一下。」费丽掰着手指细数酒店各部门，张口就来，烂熟于心。


    「嘻嘻，费丽，你向我介绍酒店的架势好像搞传销的。」池慧文打趣道。


    费丽还了池慧文一拳，说：「搞传销的图你钱，我图你有钱途。」


    「那你说的这些部门都有职务空缺吗？」


    费丽真心希望池慧文能成为同事，听到池慧文这么问，想必心有所动，于是更卖力地游说：「我们酒店员工多，但人员流动小，我也得问问人事部经理才知道有哪些职务空缺。


    但是如果你想好进哪个部门的话，我会提前和部门经理打好招唿，等有空缺时就可以补上。


    你也可以先去有职务空缺的部门呆一阵，后期再调动就好了，我和各部门经理都混得很熟，你不用担心，毕竟我又不是要往部门塞一个窝囊废，没什么好为难的。以你的姿色，指不定各部门之间抢着要你呢。总之，只要你进了安庭大酒店，有我罩着你，哈哈」


    「你好得意啊！」


    「那可不，我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你这么狂妄，你们安总知道吗？」


    「在同事面前还可以狐假虎威，在安总面前，我很卑微好吗。」


    池慧文莞尔，随即毕恭毕敬向费丽鞠躬，说：「那就拜託费总助帮我落实工作了。」


    「耶！那就这么敲定了，一会我和你讲讲酒店各部门的运作，明天上班就去落实你的工作，现在先吃饭，我要饿死了。」费丽喜上眉梢，说完才发现自己还没点菜，仰天哀嚎一声。


    陌生的环境令池慧文感到紧张，如果有熟人关照自己，总会心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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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什么工作，池慧文并不在意，前提是认为自己能胜任，她便可以做一个踏踏实实的打工人。


    拿着微薄的薪水，过着压抑的日子。


    和费丽聊到十一点多才散，回到家已近十二点钟。


    打开门，扑鼻的烟味呛得池慧文咳了起来，整间屋子乌烟瘴气。


    她径直穿过客厅，推开窗，回头看着茶几上装满菸头的菸灰缸、东倒西歪的酒瓶子、满是油渍的外卖打包盒，眉头紧皱。


    池慧武不吸菸，是池伟回来了。


    放下包，池慧文默默站了许久，看着脏乱的客厅，一时不知道从哪开始收拾。


    「拿一千块给我，要交物业费了。」池伟光着膀子从浴室出来，开口就是钱。


    不过问池慧文为何晚归。


    一百多的物业费，池伟伸手就要一千，他还有各种名目隔三差五找池慧文要钱，每个月的工资，他总会想方设法要去一大半。


    池慧文不给就挨骂，怒吼声吵得左邻右捨不得安宁，每每让池慧文觉得极其难堪。


    久而久之，池慧文身心俱疲，懒得和他起争执，任他予取予求。


    池慧文背对着池伟，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觉徒劳。


    一声不吭拿出手机，打开支付宝，转了一千块给池伟，随后俯身收拾起屋子来。


    直到茶几上的手机发出有钱到帐的提示音，池伟才面无表情趿拉着拖鞋回了卧室。


    母亲一如既往地微笑着，和弟弟一样不说话，无声地陪伴着池慧文。


    她曾对不敢抗争的母亲心生埋怨，而今，自己也变成了逆来顺受的模样。


    池慧文对自己感到失望。


    第四章


    早上的茶水间几乎是酒店员工的团建场地，一个部门的同事聚在一起吃早餐，交流各自的见闻，互相搞好关系，增加感情。


    费丽人缘好，以往这种活动，属她聊得最欢，今天却一反常态。


    她索然无味地吃着碗里的麦片，看着手机出神，全然没有聊天的兴致。


    安总果然言而有信！


    同事们也发现了费丽的异样，纷纷投来好奇的眼光。


    「总助，你今天怎么愁眉苦脸啊，生病了？」


    行政文员吴丹丹端了杯咖啡坐到费丽身旁，她撕开奶精球往杯子里倒，不时瞟一眼费丽。


    费丽无精打采瞅着吴丹丹，有气无力说：「我倒是想生病，今天不想上班。」


    「犯不着，不想上班就向安总请个假呗。」


    「呜呜呜别在我面前提安总，我今天都不想见到她。」


    此言一出，立马燃起同事们的八卦之心，他们不约而同凑到费丽跟前，静待下文。


    「安总得罪你了？」


    「不，你说反了，应该是我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以至于今天给我安排了繁重的工作。」


    费丽一脸生无可恋，慢慢翻出手机里的工作表摊到桌上任同事浏览，好证明自己所言不假。「你们说，安总是不是要我死？」


    同事们扫了眼表格中林列的待办事项，不禁咋舌，以示同情。吴丹丹则幸灾乐祸笑了起来。「哈哈哈伴君如伴虎，你看开点。」


    费丽斜眼睨着吴丹丹，咬牙切齿。转瞬，她眼波一动，立马换上笑脸，挽住吴丹丹的手臂，谄媚道：「丹丹，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打住，我可做不来你的工作。」


    「你可以的。」费丽生怕吴丹丹跑掉，索性圈着她的脖子，说：「你可以帮我起草职业技能考核的行文，顺便对接劳动局，然后跟进二级vip接待规格的落实情况。」


    「哇塞，你真是狮子大开口，你当我一天很清闲呢。再说了，我要是帮了你，回头安总不得找我麻烦？」吴丹丹用力挣脱费丽的钳制，随即拉开椅子坐远了些，说：「你可行行好吧，别拖我下水，谢谢！」


    「你无情，你冷酷」


    「你无理取闹。」吴丹丹打断费丽。


    「」费丽见吴丹丹态度坚定，气唿唿瞪了她一眼，埋头吃麦片。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忙碌的一天。


    酒店共有四部客梯，一部员工梯，一部货梯。


    安曼青虽然位高权重，但她认为自己身为酒店的一员，与大家一同服务于安庭大酒店，所以并没有给自己设立特权，上往下行均乘员工电梯。


    一身裁剪高档的西装把安曼青衬得高雅而持重，立于人群中，像一只美丽的白天鹅。


    等电梯的员工纷纷向她问好，不自觉往边上靠了靠，为她腾出一条道。


    她不着痕迹地扫视着人群，检查员工的仪容仪表，未发现问题才把目光落在电梯门上。


    电梯自地下车库上行，当电梯门缓缓打开，轿厢却堆满一袋袋布草。


    一位穿着洗涤公司制服的中年男人和一位安庭大酒店的年轻保安分别站在轿厢两侧，紧紧贴着轿厢壁。


    「安总好。」见到安曼青，保安不免有些紧张，连忙解释道：「货梯出故障了，工程部正在抢修，所以我们占用员工梯运送布草。」


    安曼青点点头，不动声色，转身走向员工入口处的保安亭。


    正在保安亭内交接班的两个员工见安曼青大步流星朝这里走来，当即开了门迎上去。


    「安总好。」


    「货梯出故障了？」安曼青问。


    「是的，工程部正在抢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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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被困吗？」


    「没有。」


    安曼青点点头，又问：「你们经理上班了吗？」


    「宋经理刚上去。」


    「请他半个小时后去我办公室。」


    「好的。」


    等安曼青折返，俩保安面面相觑。面上虽看不出安总的喜怒，只消听到她生硬的语气便能预感到他们的宋经理即将要受到批评了。


    回到保安亭，拨通了保安部经理的内线电话，平静地向宋泰南转达安总的指示。


    挂了线，宋泰南盯着电脑显示屏右下角，八点四十五分，很好，没迟到。


    紧接着翻开办公桌上酒店各区域的巡逻日志，仔细批阅昨晚的值夜记录，没有异常及突发事件，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宋泰南转着手里的笔，心里犯起了嘀咕：安总一贯不会在工作时间谈私事，一大早找我到底有什么公事呢？


    思索良久，宋泰南突然灵光一闪，赶紧拟了一份关于属下在更衣室打架斗殴的处分报告。他笃定安总定然是想跟进这件事的处理结果，没在怕的。


    记大过、通报批评、扣除当月奖金、取消年度优秀员工参选资格。


    搞定！


    半个小时后，宋泰南拿着处分报告上了二十八楼。


    灵活的十指在键盘上跳跃，嗒嗒的响声迴荡在偌大的办公室，向来人昭示着费总助的繁忙以及怨气。工作檯上，文件凌乱，是宋泰南不曾见过的阵仗。


    「费丽，忙呢？」


    听到宋泰南的声音，费丽头也不抬，依旧专注地看着电脑。


    「」不理人，宋泰南啧了一声，又说：「别把键盘敲烂了，安总说要爱护公司财物，知道吗？」


    「我现在见不得闲人，没空陪你闲聊，你快从我眼前消失。」费丽忿忿说。


    「是是是，我是闲人，我现在就进去陪我姐闲聊。」宋泰南也不再自找没趣，越过费丽，敲响安总办公室的门。


    「进来。」安曼青的声音透过门扇传来。


    宋泰南拧动把手，推门而入。


    「安总，你找我？」


    安曼青站在办公桌前，双手拄着台面，双唇抿成一条线。她微微仰着下巴，示意宋泰南落坐。


    宋泰南一坐下，习惯性想翘起二郎腿，但被安总居高临下盯着，瞬间有些不自在，抬起的脚又悄悄放下。


    「我就问你几个问题。」安曼青说。


    「好的，你说。」


    「洗涤公司送布草过来，恰好遇到货梯在保养或者检修，怎么办？」


    「」这哪是问，分明是考。宋泰南嘴角的笑意逐渐淡去，想了想，略带试探地说：「等货梯恢復运行？」


    安总不会莫名其妙问起货梯，宋泰南心想，难道和今天早上的故障有关？


    「如果工程部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才能修好货梯，而洗涤公司的人要给别的酒店运送布草，不能因我们耽搁行程，怎么办？」


    「这种突发状况下，就走员工梯。」宋泰南不假思索。


    「洗涤公司通常在早上给我们酒店运送布草，装卸至少三趟，耗时三十分钟。


    而那个时间段正是员工梯使用高峰期，如果因为运送布草导致员工迟到，将会造成很多岗位交接不及时，严重影响服务质量和工作效率。」


    「走走客梯？」宋泰南心里突然没底了，话一出口，几乎要被自己蠢哭。他心虚地瞄一眼安曼青，立马改口道：「走客梯是坚决不行的，客梯哪能运送布草，对吧？」


    「对，所以到底怎么办？」安曼青只发问，至于怎么处理，她希望宋泰南能自己去思考，而不是由她来告诉他。


    客梯不可以、员工梯不可以、货梯也不可以，宋泰南心里骂了句娘。


    苦思冥想。


    「安总，我看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让员工乘客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


    随着安曼青倏然沉下来的目光，办公室的氛围陡然压抑起来。


    宋泰南小心翼翼地唿吸着，但看安总冷肃的脸色，他明白自己的回答并不是正确答案。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为什么要出现这种状况！


    迫于安总逐渐丧失耐心的注视，宋泰南沉不住气了，他哭丧着脸，双手合十拜了拜安曼青，求饶。「还请安总姐姐赐教，弟弟我是真的想不出来了，你这样盯着我，导致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要不你容我回去再想想？」


    回去再想，还不是想搬救兵。


    安曼青坐回椅子上，也不再为难宋泰南，说：「可以先把布草卸到货梯门口，再请布草房下来清点签收，在货梯恢復运行之前，由保安部负责看管布草。」


    这么一来，既没有耽误洗涤公司的行程，又不会占用员工电梯，处理得很完美。宋泰南听完解决方法，不禁暗自唾骂自己属实愚蠢。他点点头，一副茅塞顿开的神情，说：「我知道了，安总。」


    「早上，我看到一名保安占用员工梯运送布草」


    原来是属下惹的祸，凭白给他添了麻烦。宋泰南当即打断安曼青，问：「是哪个缺心眼儿的，姐，你告诉我，我回去就处罚他。」


    安曼青敛敛眸，牵动嘴角，似笑非笑，说：「连你都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还好意思责罚他？


    我叫你上来，不是要追究他的错误主张，而是希望你能加强部门针对各种突发事件的培训，多设想，多警惕，多防范，不要等到事件产生后才制定相对的应急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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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好的，安总，我记住了。」


    「嗯，回去做事吧。」安曼青抬了抬手，做出请的姿势，结束谈话。


    宋泰南手里还拿着处分报告，一听到安总下了逐客令，立马起身离开，不想多逗留。


    路过费丽的工作檯前，见她仍保持着他进来时的姿势，在案前埋头苦干，宋泰南不禁深表同情。


    他只是一名小小的保安部经理，照样被安总严管着，而费丽身为总助，战战兢兢在安总跟前做事，她的处境可想而知。


    唉安总惯会给人找事做。


    阴晴不定的天气，上午还飘着雪白的云朵，与碧蓝的海面相辉映。


    一到中午，那些白云仿佛霉变了一般，转了黑，笼罩在整个城市上空，让人又闷又热，喘不过气。


    写完外事活动日志，费丽抻了个懒腰，望着窗外阴沉的天，心一惊，恍惚以为这一忙就忙到了傍晚。她连忙抬腕看了眼手錶才安下心来。


    还有这么多工作没做完，幸好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不然得几时才能下班啊。


    朝安总办公室看了眼，紧闭的门扇遮挡费丽的视线，她纠结了一阵，犹豫着要不要向安总汇报一下工作进度。


    还是不要了，费丽想，得用行动表达不满，今天都不要主动搭理安总，否则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没有办法深刻意识到她正在对自己进行着惨无人道的职场压迫。要是怪责下来，大可以说工作太多，顾不上别的事。


    吃饭去！


    在酒店食堂搜罗一圈，费丽逮到了人事部经理。


    她对池慧文的事相当上心，百忙之中还惦记着失业的闺蜜，趁吃午饭的空隙为池慧文落实工作。


    「哇曹经理，你今天盘的髮髻很好看哦。」费丽放下餐盘，紧挨着曹碧芬坐下，露齿而笑。


    「嗯？还会笑，看来你的心情也没有很糟糕嘛。」曹碧芬打量了眼费丽，调侃道：「上午听行政部的人说，安总奖励了很多工作给你，是真的吗？」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还要吃饭呢，不要试图影响我的胃口。」


    「你不会真得罪安总了吧？」曹碧芬好奇道。


    「你知道，安总的想法有时候很难琢磨，所以我究竟有没有得罪她，我也很不好说。


    鑑于她没有出具任何理由给我布置了成倍的工作，我决定下班前都不会主动理睬她。」


    「哟，长能耐了啊，费总助。」


    费丽挑挑眉，略微有些得意，拿起筷子，才想起正事来。「对了，曹经理，我们酒店目前有哪些职务空缺？」


    「怎么问起这个？」


    「是这样，我有个闺蜜，大学时和我一个宿舍的，现在待业中。她人美心善，脾气温和，勤勉踏实，工作能力也无可挑剔。


    我鼓动她进安庭大酒店工作，适巧她也对酒店行业表示出浓厚的兴趣，这不，想拜託你帮忙谋个合适的职位。」


    曹碧芬瞭然，露出玩味的笑，说：「原来费总助是想走后门搞裙带关系啊。」


    「我这是为安庭大酒店举荐人才好吗，反正你也要聘人，招个知根知底的不挺好。」


    「那我岂不是还得谢谢你？」


    「嘿嘿我就当你答应了哈，一会儿我把她的简歷发到你邮箱，你看着安排。」费丽说完，将鳕鱼块夹到曹碧芬的餐盘里，讨好道：「曹经理，你多吃点，天气预报说过几天可能要刮颱风了，你这么瘦，可别被吹走了。」


    「」曹碧芬盯着餐盘，又好气又好笑。经常和费丽一起在酒店食堂用餐，她依稀记得费丽不喜欢吃鳕鱼。


    借着关心之举，拿自己不吃的食物赚取好感，也就费丽这么机灵，曹碧芬不揭穿她。


    费丽又是夸她瘦，又是夸她盘的髮髻好看，听在不再年轻的曹碧芬耳朵里，特别受用。


    利用职务之便给费丽的闺蜜谋一个职务不过是小事一桩，她必然会卖这个面子，谁让费丽是安总的亲信呢。


    在家无所事事的池慧文乘地铁来到海滨路，想先了解一下安庭大酒店周遭的环境以及交通。


    如费丽所言，地铁站一出来，矗立在海滨路上的安庭大酒店尤为显眼。


    环海路段风景优美，繁华中又透着悠闲，通勤时间不过二十来分钟。


    没有烈日的午后，吹着凉爽的海风，池慧文近日因工作尚无着落的焦虑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心舒畅。她开始喜欢这个地方，也憧憬着未来的工作。


    天空愈发阴沉，池慧文的心情却很明朗。


    沿着海岸走了许久，刚想在路边的长椅上歇一歇，天空却很不赏脸地飘起了雨。


    雾蒙蒙的海面，翻涌的浪拍打着礁石，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飞鸟的翅膀。大海哗啦啦地说着话，催促岸上的行人赶快回家。


    池慧文见雨点趋于密集，匆匆走向马路对面的一熘商铺，一头扎进香气四溢的咖啡店里。


    清脆悦耳的铃铛像个尽职的迎宾，挂在门上迎来送往。


    「欢迎光临！」收银员礼貌地向池慧文打招唿，提醒道：「请在这里点单。」


    池慧文抬头看着吧檯上方的菜单，余光却扫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掩在吧檯的咖啡机后。


    池慧武穿着吧员的围裙，一边擦拭咖啡杯，一边与另外一位胖胖的吧员交谈，他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那是池慧文从来不曾看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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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有过问池慧武的工作，他不说，留给池慧文的只有缄默，俩姐弟几乎无话。原来他在这里做咖啡师，并非不学无术。原来他会笑，只是不愿对她笑。原来他不是不爱说话，只是不愿和她说话。


    面对既熟悉又陌生的弟弟，池慧文一时有些怔愣。


    感受到池慧文的目光，胖吧员碰了碰池慧武的手肘，向他使眼色。


    见到姐姐，池慧武眼里闪过一抹愕然，立马收敛了笑意，换上冷漠的神情。他转过身，背对着咖啡机，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


    「一杯美式，冰的。」池慧文收回目光，在收银台付了钱。


    「好的。」收银员利索地点了单。


    坐在了离吧檯最远的位置，池慧文想，当不认识也好，大家都不难堪。


    从记事起，弟弟就有些自闭，一直对这个世界冷眼旁观，与家人亦形同陌路。以往曾见他笑过吗？池慧文的脑海里没有这帧记忆。


    「小武，你们认识？」收银员打探道。


    「嗯。」


    「前女友？」胖吧员猜测。


    「胡说什么，她是我姐。」


    收银员打远看了眼明艷动人的池慧文，不禁对池慧武的话表示怀疑。「不是吧？你俩跟有仇似的，而且你俩长得也太不像了吧。」


    「」还不许一个像父亲一个像母亲？池慧武拧开磨豆机，把同事们的好奇心淹没在机器低沉的轰鸣声里。


    亲自为姐姐萃了一杯咖啡，池慧武内心是别扭的，却又隐约有一丝丝欣喜。


    海风不解游云意，满城细碎靡靡音。万丈高楼躲在雨幕中，沉默地聆听啸风悲唱。


    费丽一天连轴转，回到家，感觉身体被掏空，吃过饭早早就躺下了。


    她拿着手机，想给池慧文打电话吐槽安总无情的压榨，屏幕却弹出一条微信。


    她点开，看到曹碧芬发来的信息，勐地翻身坐了起来，很是开心。


    当即拨通池慧文的电话。


    「费丽。」听筒里传来池慧文的声音。


    「哈哈慧文，入职之前，我允许你继续喊我的名字，以后可就得喊我费总助了，知道吗？」


    费丽打开免提，切换到微信界面，一边和池慧文说话，一边打字，给曹碧芬发去了谢谢。


    「这么迫不及待就和我摆官腔，看来是我的工作有着落了。」


    「何止是有着落，你明天就去给我办理入职手续，把会议秘书这个职位给我占稳咯。」


    「会议秘书？」


    「怎么，不满意？」费丽趴在床上，翘着小腿，说：「前会议秘书休息太久了，我和同事们分摊着她的工作，做久了，做习惯了，差点成了自己的份内事，倒忘记行政部还有会议秘书这么一个职务了。和我一个部门不好吗？」


    「不是，我只是不清楚会议秘书的职责范围，能不能请费总助和我讲讲呢？」


    「吶，主要就是负责酒店内部会议的记录，会议资料的整理以及归档。


    如果是对外会议的话，你需要根据相应的接待规格，对接各部门，对接客户，以确保商务会议顺利进行。」


    「还要对接客户啊？」池慧文一听到客户两个字，心里打鼓。


    「废话，你不和客户接洽，怎么知道客户需要什么接待规格，又有什么个性化需求呢，这些可都关乎着整个会议接待的收费标准哦。」费丽知道池慧文的顾虑，安抚道：「放心吧，这又不像你在工厂跑业务，你不需要销售，只需要和客户沟通会议细节。」


    「这样啊那我应该可以做好。」


    第六章


    「自信点，把应该去掉。」费丽打了个呵欠，翻身四仰八叉躺着，说：「这样吧，你明天早上八点来，我先带你熟悉一下安庭大酒店，差不多九点就可以去人事部办理入职了，别忘了带上□□、身份证、免冠照、银行卡等。」


    「知道啦。」


    「不和你说了，我困死了，明天见。」


    「明天见。」


    全然忘了控诉安总，挂了线，费丽捲起被子，十秒进入梦乡。


    电视里放着最近热播的剧集，口碑很烂，却不影响安曼青追剧。


    她穿着真丝睡袍，靠在真皮沙发上，蜷起双腿，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屏幕。沙发旁放着一卷快递打包用的气泡膜，埠握在她手里。


    修长的手指捏过一排排气孔，一唿一吸间，短促的爆破声自指尖传来，很有节奏地响着。


    气泡膜对安曼青而言，是一种解压神器，她每个月都会网购一些气泡膜回来，感到压力大时，便依靠它来释放。


    接手安庭大酒店初期，一卷气泡膜经不起几天的消耗，如今压力小了，捏气泡膜倒成了喜好。


    精神紧绷时要捏一捏，闲来无事时也要捏一捏，感受着气泡爆破那一瞬间产生的微小气流，安曼青就觉得身心放松。


    gg时间，电视台突然插播了一条气象报导，发布黄色颱风预警，预计八级颱风将于后天凌晨登陆本市。安曼青停住手，望向窗口，眼里藏着担忧。


    入夜的雨在昏黄的路灯下，像一根根银白色丝线，风往哪儿吹，它们往哪儿斜。从下午到晚上，时而大，时而小，没有停歇的迹象。


    海滨城市最怕的就是颱风，而安庭大酒店紧邻内海，颱风一登陆，海滨路将首当其冲成为重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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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曼青关了电视，回卧室换了身衣服出来，拿上车钥匙又出了门。


    遇到紧急事件和一级vip下榻时，她都会住在酒店里，以保证出了状况可以第一时间处理。


    池慧文起了个早，挑了件法式茶歇长裙，化好淡妆，想给同事们留个好印象。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熟中散发着青春的活力，美丽素雅，不失沉稳，很满意今天的打扮。


    上一次面试还是在三年前，除此没别的面试经歷，尽管费丽说直接去办理入职手续就行，没有面试环节，然而她难免感到紧张。


    临出门前再次检查了一下包包，生怕忘记带人事部所需要的资料及证件。


    八点不到，池慧文从地铁站出来，远远看见费丽站在酒店侧门口，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池慧文一路小跑，裙摆灌了风，微微地蓬着，露出她笔直而紧实的小腿，别有一种朦胧的性感。


    「你怎么比我还早，等很久了吗？」池慧文问。


    「必须早啊，今天可是把你拐进安庭大酒店的大日子。」费丽昨晚睡得早，今天精神饱满。「走，我带你看看酒店的环境，先从27楼开始吧，28楼就不用看了，等办好手续后，人事部经理会领你上去的。」


    「怎么不从一楼开始？」


    「哈哈哈一会你就知道了。」费丽挽着池慧文的小臂，说：「走吧，我只有一个小时可以给你介绍我们酒店，等到上班时间，我就不太方便走开了。」


    「嗯，好。」


    电梯缓缓上升，费丽像个尽责的导游，从踏进酒店那一刻起，她便滔滔不绝向池慧文讲起酒店的服务宗旨及发展理念。


    池慧文认真听着，不得不折服于费丽的能力，她简直是一本行走的酒店文化手册。


    若没有这点本事，费丽怎能年纪轻轻就成为总经理助理呢。


    抵达27楼，俩人出了电梯，入目是一片巨大的落地窗，沿着开阔的转角走廊直通到底。


    走廊尽头立着两扇厚重而华丽的实木门，门边放了一樽一人多高的花瓶，像个严肃的守卫，令人不敢随意靠近。


    「这一层是酒店的总统套房，入住率比较低，通常接待富豪或者社会名流。


    下榻总统套房的宾客，一律按照一级vip的接待规格，配备管家、专车司机以及豪车、还有24小时值岗的保安。


    当然，并不是所有一级vip都可以入住总统套房，例如官员，原则上只能住行政房，所以关于vip接待规格这一块有特别多讲究，视具体情况而定。


    另外，在贵宾入住总统套房期间，工程部会调整1号客梯的停靠楼层，直通1楼和27楼，一方面给贵宾提供最优质的服务，一方面保护贵宾的隐私。」


    池慧文点点头，感嘆有钱人就是尊贵，住个酒店都有这么多特权。


    「我们去别的楼层。」费丽折回员工梯，摁亮下行键，说：「酒店员工，无论职位高低，上往下行一律乘坐员工梯，连安总也不例外。但若是陪同或协助宾客，那就另当别论了。」


    「好严格啊。」


    「是的，严格正是安总的作风，她把安庭大酒店的管理和服务一路从标准化提升到流程化再到制度化，形成一套完整的体系，全靠着她一丝不苟及精益求精的工作态度。


    说到安总，我友情提醒你，我们安总很喜欢发问，你日后遇到这种情形，千万别以为她是个好奇宝宝，要谨慎作答。」


    「我已经在怕了。」听到费丽的提醒，池慧文直觉安总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哈哈哈怕什么，安总又不吃人。」费丽说完，电梯门开了，她率先进了轿厢，摁了20楼的按键，说：「走，我们去房务中心。」


    池慧文跟着进了电梯，问：「其他楼层不去了吗？」


    「为了给下榻的宾客提供更好的海景，酒店把其余部门设在11楼往下，13楼到27楼都属于客房部的管辖范围，而房务中心则是客房部的指挥中心。


    我们去房务中心参观一下就好了，其他楼层都是客房，没什么好看的。」费丽顿了顿，接着说：「房务中心设在20楼，取了中，方便客房部调度服务人员，缩短服务时间，提高服务效率。


    你想啊，20楼到13楼和到27楼的距离是差不多的，若宾客有什么需要，客房部可以尽快去解决。」


    「哇细节满分。」


    「这就满分？」费丽挑眉，得意道：「我一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细节！」


    费丽成功勾起池慧文的好奇心。


    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在房务中心迴荡，像战场的机关枪，向来人诉说着紧迫胶着的战况。


    费丽不想进去打扰客房部的工作，站在房务中心门口，轻声招唿池慧文，说：「你过来。」


    池慧文见状，不由放轻脚步，鬼鬼祟祟走到门边，顺着半掩的门扇朝里看。


    视野受限，从池慧文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一张四米长的工作檯，台上整齐地排列着十几部座机。


    四个接线员并排而坐，每看到面前的座机红灯闪烁，接线员会在铃响三声前接听，手里拿着笔，随时做好记录。


    「您好，房务中心餐厅在六楼早餐十点停止供应可以的，您看这样可以吗，我为您转接到餐厅，您可以向餐厅说明您的口味，餐厅会为您准备好，尽快送到您房间好的，先生，请稍候，我马上为您转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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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线员熟练地在座机上按了几个数字，将内线电话转接到餐厅。


    「您好，房务中心好的，女士，房间的衣柜里有一次性洗衣袋，您将需要送洗的衣物放到洗衣袋里，我们为您打扫房间时会取走的明天早上是吗？


    可以为您加急我们酒店有专业的洗衣房，您不用担心不客气，很高兴为您服务，再见！」接线员挂了线，立马打给洗衣房。「2310房今天如果有送洗衣物的话，请加急处理。」


    「您好，房务中心退房时间是中午两点可以的，您退房前拨打前台电话，让礼宾员到您的房间，将您的行李寄存到前台行李房有的，机场的接送专车需要向前台提前预约，请问现在要为您转接前台吗好的，先生，请稍候，我马上为您转接。」


    「您好，房务中心毛巾是吗好的，先生，请稍候，我们马上将毛巾送到您的房间不客气，很高兴为您服务，再见！」接线员记录下房号，对房间里的客房服务员说：「1718房需要一条干净的毛巾。」


    过一会，一名穿着客房部制服的女生拉开门走出来，被杵在门外的池慧文和费丽吓了一跳。「费总助好。」


    「哈哈哈对不起，吓到你了，没事哈，你去忙你的。」


    「好的。」服务员虽然满心疑惑，却不多问，打量了池慧文一眼就走开了。


    第七章


    房务中心服务着几百间客房，电话铃声几乎没停过。


    客房是一个酒店的主体，其他部门均是围绕着客房而展开工作。


    安庭大酒店的客房除了房务中心，共有14层，其中13楼为无烟楼层。


    房型分别有标准房、单人房、商务房、行政房、少量三人房和互通房，三间豪华套房和一间总统套房。


    值得一提的是酒店还专门设了一间残疾人房，房内全部採用软包家具，安装了很多扶手，洗手间很宽敞，盥洗台也是根据轮椅来定制的高度，特别周到。


    通过这个细节，可见安庭大酒店尽善尽美的服务品质，然而费丽所言的细节并不是指残疾人房。


    池慧文拉着费丽走回电梯口，觉得刚才的行为太像偷窥了，有些尴尬。


    「有没有发现什么细节？」费丽问。


    池慧文一脸茫然。她承认安庭大酒店的服务质量无可挑剔，从刚才房务中心接线员的通话中，也深深觉得酒店的管理很完善，员工的工作效率很高。除此之外，她没感受到什么特别的细节。


    「你就没发现接线员讲话的语气很多变？


    有时候语速快，有时候语速慢，有时候很严肃，有时候很温柔，有时候轻声细语，有时候响亮？」费丽问。


    经费丽这么一说，池慧文才后知后觉，她仔细回想一下，确实如此，同一个接线员在接听不同的电话时，语气均不太一样。「别卖关子了，快说。」


    「声音也是一种表情，在电话里，你看不到宾客，宾客也看不到你，所有情绪都是通过说话的语气去传达。


    有些宾客性子急躁，讲话语速快，接线员也要跟着宾客的节奏，若讲慢了，宾客会不耐烦。


    有些宾客说话慢，接线员要是语速快了，会给宾客错觉，以为接线员不耐烦。


    有些宾客讲话小声，接线员就不能大声，以免造成客人不适，嫌吵。


    相反，如果宾客嗓门大，接线员就不能小声，否则，宾客听着费劲。


    当接到投诉电话时，接线员的语气就该严肃起来，以表示酒店很看重他的投诉，并流露出自责的态度。


    这其实就是一种语言共鸣，迎合宾客的情绪去调整语气，达成舒适高效的沟通。」


    池慧文听完，唏嘘不已，想不到接线员的工作里头大有文章。


    语言共鸣真的是个意想不到的细节，她大受启发，心想，如果应用到往后的工作中，定然对她有所帮助。


    电梯门即将关上前，轿厢突然挤进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万能房卡，同样穿着制服，别着名牌，却不同于客房服务员的制服。


    「费总助好，你今天来得好早啊？」男人问。他看了看池慧文，向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唿了。


    池慧文也回应地点了下头。


    没有正式入职，费丽不便向酒店人员介绍池慧文。怎么介绍呢？说是会议秘书吧，酒店内部还没下达任职通知，说是朋友吧，回头池慧文上任了，别人难免会认为池慧文靠关系。


    虽然事实如此。


    「查房吗，叶领班。」费丽摁亮12楼，想顺便帮叶涛按，问：「去几楼？」


    「13楼。」叶涛一边说着，一边摁了键，说：「有间维修房，窗台进水，昨天工程部打了玻璃胶，说等胶干了看看情况。


    这不，我去检查一下，明天台风登陆，今天必然会有大雨，可别把房间的地毯泡湿了。」


    「唉这两天有得忙了。」每当颱风过境，酒店上下都处于备战状态，忙得鸡飞狗跳。费丽瘪着嘴，想了想，说：「昨天也下了一夜的雨，胶要是没封好，地毯恐怕已经湿透了。叶领班，我和你去看看吧。」


    「好的。」叶涛说完，电梯停在了13楼，他抬起手臂把住电梯门，让两位女士先行。


    池慧文走出电梯，想到自己尚未入职，不便进入客房。她路过客梯，停在廊道上，说：「费丽，我在这等你。」


    费丽点点头，想着左右不过三分钟的时间，便随着叶涛往走廊北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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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上挂着「无烟楼层」的烫金字牌，正对四部客梯，字牌下方放着沙发和茶几，供宾客等电梯时可以坐着休息。


    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绵绵软软的，特别舒服。


    池慧文沿着长长的走廊走了几步，不由想，脚下的地毯应该很贵吧。


    「嗒！」


    听到房门落锁的声音，池慧文循声看去，一眼认出门前的女人。


    四目相对，错愕的眼神与上错车那日别无二致。


    池慧文侷促地看着安曼青，心想，世界真小。此刻她无处可躲，只好硬生生对安曼青扯出一抹腼腆的笑。


    这模样落进安曼青眼里，倒显得羞涩。安曼青回以一笑，大方地看着池慧文，抬脚走向她。


    正当池慧文以为安曼青要过来与她交谈时，她僵在原地，眼神闪躲，不敢直视来人，内心阵脚大乱，一时组织不出语言。


    然而，安曼青只是路过她身边，徒留一缕幽香，不发一语，扬长而去。


    「」池慧文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莫名觉得有些失落。


    想起安曼青温柔的直视，那眼神分明摆出想要和她说话的意图，害她白紧张一场。


    又一次萍水相逢，她以为她是房客，她也以为她是房客。


    安曼青站在电梯里，脑海中浮现出池慧文局促不安的模样，无声地笑着，心道：「这个女生有点可爱，像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


    会议厅在12楼，偌大一层全是大大小小的会议室，每个会议室都配备了会议，设备精良。


    走廊尽头还有一片开阔的空地，地上有一块活动舞台，约二十平方米，六十公分高，是专为有表演性质的会议准备的。


    「慧文，以后这一整层楼就是你的江山啦。」费丽张开双手，转了两圈，说：「怎么样，有没有想好请我吃什么？」


    「这个会议厅未免太大了吧，就我一个人管？」


    超乎池慧文的想像，她以为就是几个会议室而已，如今望着长长的走廊两侧都是会议室，整层楼像商场的电影院一般，不由咋舌。


    「当然是你管啦，会议厅看起来大，但每天投入使用的并不多，你想嘛，酒店一天能接几个会议呢。


    再说了，你虽是负责人，但有会议时，你可以调配别的部门来协助你的工作。比如，会议前的设备调试，找工程部；会议中的接待，找餐饮部；会议后的清洁，找保洁部；需要维持会场秩序，找保安部；需要制作横幅名牌，找营销部；需要鲜花气球等氛围布置的道具，找採购部。这么多部门，你都可以差遣，还怕管不过来？」


    会议秘书权力还蛮大，池慧文原本只是一个小小工厂的小小助理，如今狗士兵突然成了熊将领，毫无相关工作经验的她隐约又有些心虚起来。「那我的顶头上司是谁？」


    费丽闻言，退开一步，嫌弃地盯着池慧文，说：「为什么要问我这么愚蠢的问题？我都不敢回答你，显得我也很蠢。」


    「」池慧文一脸不解，这个问题很愚蠢吗！


    「你认真的？」但看池慧文的表情，费丽不禁朝天翻了个白眼，耷拉着双肩，说：「你是行政部的会议秘书，懂吗？顶头上司当然是安总啊。」


    「我哪知道嘛，我以为还有什么主任、经理、副总之类的。」


    「安庭大酒店没有这些个职务，行政部就一个领导，安总身兼数职。她家住海边的，管得很宽，整栋楼只有五楼她不管。」


    「为什么？」池慧文问：「五楼是什么部门？


    「五楼是外包的休闲部，我们只管收租。」


    「原来如此。」


    「吶，刚才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从一楼开始参观吗？


    因为十二楼往下都是酒店各部门，没什么好看的，在以后的工作中，你自然需要去接洽，可以慢慢熟悉。


    一楼前厅部、二楼保洁部、三楼工程部、四楼是员工餐厅、六楼餐饮部、七楼採购部、八楼营销部、九楼财务部、十楼保安部。


    其中採购部包括了后勤，营销部包括了公关和企划，基本就介绍完了。


    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带你去十一楼人事部，让曹经理给你办理入职手续。」


    「好。」


    依旧阴沉的天，席捲的海风把海滨路上的凤凰木吹得东摇西晃，落花遍地，不知打哪来的塑胶袋在空中翻飞。


    虽然没有下雨，然而雨就躲在云层后面蓄势待发，厚厚的云层似乎兜不住它，逐渐往下沉降，好像要将这座城市压塌。


    安曼青站在落地窗前，浓郁的黑云仿佛触手可及，耀武扬威地从她眼前飘过。她拧着眉，望着不復平静的海面，突然感到烦闷。


    脱下西装外套，随手丢到椅子上，抬腕看了看时间，显示八点五十七分。


    她慢慢踱到办公室门口，拉开门，杵在门边，默默地看着工位上的费丽。


    第八章


    「安总？」费丽坐得端正，等着安曼青指示。


    许久，安曼青时不时抬腕看表，也不吱声。


    「」费丽一头雾水，心想，今天不会又无端来找自己麻烦吧！她坐不住了，当即恭敬起身，无比忐忑地问：「安总有什么吩咐吗？」


    「嗯，别急，再等等。」


    「」等什么？！等多久？！费丽也不敢问。老天爷，安总不会是还没有想好怎么整人家吧，费丽如此设想，心里已经开始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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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錶盘上的时针指向九点整，安曼青放下手腕，用公式化的语气对费丽说：「好，现在上班，你马上通知各部门经理，一刻钟后，就《防范颱风应急预案》召开紧急会议。」


    「」突然明白安总在等什么，不到上班时间绝不使唤下属，费丽对她这种行为相当无语。「好的，安总。」


    安曼青交代完事情，退回办公室，关上门。


    费丽喘了一口气，虚惊一场。


    十二楼会议厅，容纳十五人的小型会议室内，各部门经理分别落座于长方形办公桌两侧，一侧五人。


    安曼青正坐在上位，面向会议室出口处，费丽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安曼青身侧靠后。


    费丽拿着录音笔，心想，以后酒店内部大小会议记录和整理可就不是自己的活啦，心里美滋滋。


    酒店原来的会议秘书在三个月前休了产假，她的工作便一直由费丽和行政部的同事顶着。


    结果休完产假，会议秘书直接提出辞职，放着这么好的工作不要，想做全职太太，专心在家相夫教子。


    安曼青尊重她的选择，爽快地批了她的辞职报告，这才便宜了池慧文。


    「人都到齐了，我们开会。」安曼青扫视在坐的下属，问：「你们知道气象台发布黄色颱风预警，预计八级颱风将于明天早上登陆本市吗？」


    「知道。」部门经理们异口同声。


    「很好，酒店不是第一次应对颱风了，我们不仅要最大限度地保护宾客以及酒店员工的人身和财产安全，还要保护酒店的财产，尽量减少损失。


    相信各部门经理都有充分的防范措施，我想先听听前厅部的应急预案。」


    前厅部经理落落大方地起身致意，随后坐下，开始发言：「第一，本部门会在大堂和电梯内张贴显眼的颱风安全须知，时刻关注颱风信息。


    第二，大堂副理负责做好对宾客的问询及安抚工作，并尽力劝阻宾客减少不必要的外出。第三，颱风离境之前，本部门会增加总机当值人员。


    第四，在大堂准备足够的雨衣、雨伞、雨鞋等雨具，供宾客以及酒店员工使用。第五，准备常规急救药品及纱布，以备不时之需。


    第六，房态上挂十间值班房给应急值班人员备用，并拉取宾客入住信息，以防电路出故障。安总，汇报完毕。」


    安曼青不急于表态，她双手交握，搁在檯面上，半晌，才问：「你有没有在大风天撑过伞？」


    前厅部经理先是一脸懵，随后才领会到安曼青的言外之意。


    大风天撑伞是件很危险的事，逆着风，阻力大，寸步难行，顺着风，惯性大，容易被吹倒。她说：「谢谢安总提醒，雨具方面只提供雨衣和雨鞋，不提供雨伞。」


    「嗯。」安曼青转向另一侧，对客房部经理说：「客房部和前厅部是合作最紧密的，你也说说吧。」


    「是，安总。」客房部经理看了眼面前的笔记，说：「我们部门昨天就已经在做颱风防范工作了，加强检查所有客房、走廊以及工作区域，尤其是门窗，发现问题及时报修。


    我们会在所有客房内放置颱风警示牌，提醒宾客关好门窗，减少外出。


    增加房务中心值机人员，做好对宾客的问询及安抚工作，同时联合前厅部做好宾客的换房工作。


    另外，我们让布草房预留了充足的报废布草，各部门如有防水和清洁需要，可以随时领取。还有，拉取宾客入住信息，以防电路故障，导致资料丢失。安总，我说完了。」


    「你说，有没有可能碍于颱风影响，洗涤公司这两天不方便来收送布草呢？」安曼青用问话的方式来提醒客房部经理要备好布草库存。


    客房部经理在刚才的汇报中遗漏了这一点，忙补充道：「安总请放心，客房部已经备好足够的客用换洗布草，脏布草统一先堆到库房，等洗涤公司恢復收送工作了再进行分拣。」


    「很好。」安曼青对客房部的表现很满意，当别的部门还在准备的时候，客房部已经在落实了。「昨晚我回酒店值岗，听见房务中心接线员联繫东面海景房的宾客，告知宾客颱风预计登陆的时间，并询问宾客是否需要换到西侧背海的客房。


    领班每隔两个小时巡视各楼层走廊是否有渗水情况，客房部经理调整了排班，增加值岗人员。大家觉得客房部各方面的防范工作做得好吗？


    会议室陷入沉默。


    得到表扬的客房部经理暗自窃喜，面上却不敢显露。


    其他部门经理则自惭形秽，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总得把姿态摆低，生怕被安总点名批评。


    宋泰南垂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如果可以钻到会议桌下就最好不过了。


    哪曾想他与正襟危坐的旁人是截然不同的举动，反而引人注意。


    安曼青不动声色扫了宋泰南一眼，看他一副怂样，哪有保安的形象，真令人头疼。安曼青屈起指节，敲了敲桌面，说：「鑑于保安部经理上任不到一年，没有应对颱风的经验，这次你就不用发言了。你把头抬起来，好好记录下我的指示。」


    大家纷纷对宋泰南行注目礼。


    宋泰南闻言如释重负，心想，姐姐还是很维护自己的嘛。


    他缓缓抬起头，见大家都看着他，当即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乖巧地拿着笔，说：「安总请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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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调整排班，增加值岗人员，增加巡逻频次。


    酒店各区域，从地下车库到天台，都要巡查到位，当值保安一律不得脱岗；第二：封锁酒店大堂门口的停车场，指挥所有车辆停入地下车库，并在地下车库出入口堆填防汛沙袋，防止雨水倒灌；第三：协助前厅部做好宾客问询、安抚、劝导工作，维持大堂秩序。


    当值全员时刻处于待命状态，针对突发紧急事件，应当做好疏导安置工作；第四：联合工程部检查并调试酒店内所有消防应急设施设备，确保所有应急设备正常使用。巡视消防楼梯，确保消防楼梯门窗无损，无堆放杂物；第五：撤回酒店外围所有立牌、泊车桩、盆栽等一切容易被颱风颳倒的物品，不能撤回的就做好加固。第六：巡逻酒店外围的保安一定要做好防范措施，腿部配重，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基础上尽力引导宾客以及过路行人远离海岸。


    如行人需要避风躲雨，可以安置到大堂，由前厅部负责接待；第七：你去和五楼休闲部交涉，提醒他们做好颱风防范措施，如有需要，你可以尽力协助他们，就这些。」


    安曼青说完，宋泰南还在奋笔疾书，根本跟不上她的节奏。


    尽管来不及将她的指示完整地记录下来，他却不着急，回头找费丽要会议记录就好了。


    「工程部。」安曼青看向工程部经理，示意他开始发言。


    工程部经理咳了两声，开了嗓，说：「我们会全面检查酒店的电器电路、调试消防器材和应急发电机、加固酒店内外的灯牌灯箱、备好工具物资，做好抢修准备。


    另外，我们需要保安部协助我们做好地下配电房及发电机房的防汛工作。」


    关于颱风防范应急预案，整个酒店数前厅部、客房部、工程部、保安部最为关键，这些部门只要做好充分的防范措施，定能避免或减少很多不可抗力因素带给酒店的影响。


    紧急会议并没有持续很久，各部门依次在会上发了言，安曼青总结道：「前厅部、客房部、工程部、保安部、餐饮部、保洁部，这六个部门在当月考勤中给颱风期间值岗的员工发放奖金，并计加班工资。


    行政部、人事部、财务部、营销部、採购部，这五个部门于明天带薪休假，只需留几个人值岗，值岗人员计加班工资。大家要是没有问题的话，就散会。」


    各部门经理拿上自己的记事本，陆续起身，一边交头接耳，一边往外走。虽然八级颱风让大家忙得焦头烂额，然而心里却充满干劲。


    有安总这个总指挥坐阵，大家做起事来有条不紊，不会自乱阵脚，况且还有加薪和薪假。


    一时也不知是颱风给的福利，还是安总。


    曹碧芬走到门口，突然又折回来，说：「安总，会议厅目前仍处在没有专人负责的状态，刚好今天新招了一名会议秘书，您看要不要让她即刻开展工作？」


    第九章


    安曼青自以为做好了整栋楼的部署工作，却唯独忽略了此刻身处的会议厅，真是百密一疏。


    她思索着，在这种紧急节点，让一个刚上任的新人临危受命，会不会不太妥当呢？


    迫切希望池慧文坐实会议秘书这个职位的费丽见安总不说话，从安总身后探过身，想敲敲边鼓。「安总，前线部门这两天分身乏术，会议厅的防范工作不如交给新上任的会议秘书，如此既可以磨练新人，让她积累应对颱风的工作经验，您也可以藉此机会考察一下她的工作能力，一举两得。」


    费丽言之在理。


    「这个新人有相关工作经验吗？」安曼青问。有相关工作经验还好说，没有的话，一上任就要处理应急警备，她怕新人应付不来。


    「她上一份工作是厂长助理，没有酒店业的工作经验。」曹碧芬如实回答，毕竟人事档案都写着，她不敢说谎。


    会议秘书的岗位对工作经验方面本来也没有强制性要求，她作为人事部经理，有权利去评估求职者是否能胜任职务。


    虽然卖了费丽一个人情，但曹碧芬却绝非盲目安插人事。


    池慧文的简歷必然是达到要求的，只不过中间省略了面试环节而已。


    费丽瞄了曹碧芬一眼，见她没有为池慧文作补充，心里急了，连忙接过话，说：「她虽然没有工作经验，但她对酒店行业很感兴趣，并且对酒店各职能部门的运作也有初步的了解。」


    「」曹碧芬默默嘆了一口气，找了个椅子坐下，心累。


    暗暗腹诽费丽这只蠢猪，没事解释什么，这一来不是向安总自首了嘛，生怕安总不知道新来的会议秘书是她的闺蜜？得，还能咋地，视死如归地坐好，等着安总批评。


    安曼青支起手肘，撑着脑袋看着费丽，说：「新人今天刚入职，你这么快就对新人有初步的了解了吗？」


    糟了！关心则乱，但见安总瞭然的神色，费丽就知道事情穿帮了。她僵直地靠回椅背，心虚地看着安曼青，小声嘀咕道：「为酒店举荐人才也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这样啊，既然你喜欢举荐人才，要不要调到人事部去？」


    「不要嘛，安总，我把自己贡献给行政部，也把闺蜜贡献给行政部，您看我这么爱行政部，怎么忍心把我调走。」


    费丽双手搭在安曼青的椅子扶手上，可怜兮兮地看着她，说：「没错，会议秘书是我举荐的，安总，您别管她是家猫还是野猫，会打老鼠的才是好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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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碧芬在一旁看呆了。都知道费丽是安总的狗腿子，然而这一幕落在眼里，却颠覆了曹碧芬的看法。这哪是狗腿子，这分明是一只活生生的狗。


    「下不为例！」安曼青嫌弃地扒拉开费丽的爪子。她倒也没生气，毕竟说到走关系，是她自己开了先例，把游手好闲的表弟空降到了保安部。


    没有站稳大公无私的立场，也不便去指责费丽和曹碧芬，只希望新来的会议秘书不是宋泰南那种货色。


    「不会的，再也不会了，我没有别的闺密了。」费丽立马又笑开了。


    还以为会被费丽拖下水，结果一场□□会就这么被她化解，曹碧芬算是见识到费丽的手段。


    「曹经理，你让新来的会议秘书去28楼找我。」安曼青说。她听从了费丽的建议，眼下安排新来的会议秘书接手工作，既解决了会议厅无人负责的问题，又让新人储备下紧急特殊时期的工作经验，最重要的是她可以从中观察新人的工作态度及能力。


    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遛。


    「好的，安总。」


    每个部门的茶水间都大同小异，上百平米，有一个开放式吧檯。除了微波炉、饮水机、冰箱，还有一台全自动咖啡机。


    酒店为员工提供咖啡豆、咖啡伴侣、茶包和维c泡腾片等提神醒脑的饮品。


    除了早餐和茶歇，自带午餐或点外卖的员工也会在茶水间用餐，只占少数，毕竟酒店员工食堂的伙食可以说是很良心，员工大多愿意跑一趟四楼。


    池慧文在茶水间干坐着，等曹碧芬开完会带她去洗衣房领制服。


    进出茶水间的同事都会善意地打量她，友好地向她点头致意，即便没有交流，她也觉得安庭大酒店里的员工都很亲切，令她完全没有侷促感。


    池慧文不禁想起洪旺厂长的担忧，觉得他多虑了。也许，这里不是职场，这里更像一个大家庭。


    「池秘书，你跟我来。」曹碧芬站在茶水间门口，说：「我先带你去领制服，然后上行政部见安总。」


    曹碧芬如此称唿池慧文，她一时适应不来，快步走到曹碧芬跟前诚惶诚恐道：「曹经理，您还是叫我小池吧。」


    「哈哈哈不行的，在酒店里头，称唿可不能这么随意，下到领班，上到总经理，都要以职衔相称。」


    「」怪不得费丽说以后就得称唿她为费总助，原来不是打官腔，而是酒店里有这个规矩。池慧文亦步亦趋跟在曹碧芬身后，问：「那没有职衔的呢？」


    「前线员工制服上都别着名牌的，名牌上都有英文名。


    你也属于前线员工，要直面宾客服务的，所以你也得有英文名。至于穿便服的办公室文员，你直唿姓名就好了。」


    「好的。」


    刚才办理入职手续时，人事部的同事非要池慧文填个英文名，说是制作名牌需要。


    池慧文随意想了一堆常见的英文名，结果都被占用了，最后还是同事帮她取了一个，她觉得无所谓，便定了下来。于是，hawen成了她的英文名，想想也还挺贴切。她当时很不解，为什么非要使用英文名字。


    同事对此作出解释，使用英文名的用意并不是为了提高酒店的格调，一来是方便不识汉字的外宾，二来是保护员工隐私，若把真实姓名印在工牌上，员工心里必然很别扭。


    在池慧文之前上班的工厂，工人的工牌全部延用工号，但工号同样令人不舒服，仿佛自己是一款打着型号的产品亦或牢犯的囚号，难免显得不尊重。


    开完会，费丽一回到行政部，立马向部门同事通报会议秘书今天正式入职的好消息。


    安庭大酒店十几个部门，每个部门之间都有紧密联繫，三天两头就得开个会接洽事务，一个月下来，大大小小的会议没有十场也有八场。


    前会议秘书走后，行政部的人员多了不少繁琐的工作，当听到有新上任的会议秘书来解救大家时，心里别提多高兴。


    会议秘书的职务听起来很光鲜，然而只有行政部的人才知道会议秘书之职也就占了个好听的头衔，干的却是苦差。


    行政部的老油条们只想安坐于办公室，做着轻松的工作，喝喝茶聊聊天摸摸鱼混混日子。


    「新来的会议秘书是男的还是女的？」吴丹丹问。


    「肯定是女的啊！」男同事不假思索道。


    「嘿怎么就不能是男性，酒店对会议秘书的招聘要求有性别限制吗？」


    「倒也不是，通常秘书这种职位不多半是女性嘛，男人哪会来应聘秘书啊。」男同事理所当然这么认为。


    吴丹丹朝男同事翻了个白眼，说：「你有数据支持？你们男人是多有能耐，瞧不起秘书的工作还是咋地？」


    「你看你怎么还急眼了，我不是性别歧视哈，我只是单纯觉得秘书这种职位适合女性罢了。」


    「我还觉得男人适合绝种呢！」吴丹丹存心要和男同事槓，补充道：「我也不是性别歧视哈。」


    「」男同事笑了笑，不以为意。


    大家都知道吴丹丹爱抬槓，没有恶意，说不过她也就算了，没人会较真。聊起天来有争议也无妨，有话题聊才更好打发时间。


    「费总助，你就说新来的会议秘书是不是女的吧。」又一个男同事参与了话题。


    「是，而且是个美女哦。」费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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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男同事们全都雀跃起来，很期待新同事加入行政部。


    「你们这些狗男人，听到是美女就笑得合不拢嘴，高兴个什么劲儿，人家长得美和你们有半毛钱关系吗？」吴丹丹满脸鄙夷。


    「那哪能没关系，看着多养眼啊。」


    「」吴丹丹无从反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自己不也爱看帅哥嘛。


    正聊着，曹碧芬领池慧文进了行政部，一看大家坐在工位上仿佛很悠闲的样子，调侃道：「哟，各位在开座谈会呢？」


    池慧文跟在曹碧芬身后，一进门就看到一大群人注视着她们，不免有些紧张。


    她向大家招了招手，笑了笑，在人群中搜索到费丽的身影，眼里不禁发出求助的信号。


    「曹经理，快给我们介绍一下新同事啊。」男同事说。


    「着什么急，见完安总再说。」


    「曹经理，我带她进去吧。」费丽走过来说。


    第十章


    「行，那交给你了。」曹碧芬说完，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今天差点被你害死，没有一顿饭可抚慰不了我受惊的心灵哦。」


    「对不起啦，我没想到会被安总识破。」


    「明明是你自己捅破的好吗！」


    「嘿嘿不就一顿饭嘛，好说好说，日子你选，餐厅你定，钱我付。」


    「行，等我通知，嘿嘿」曹碧芬转身拍了拍池慧文的肩，说：「池秘书，那你和费总助进去吧。」


    「好的，谢谢曹经理。」池慧文说。


    听到刚才的对话，池慧文满心疑问，待曹碧芬离开，她按捺不住好奇，正想开口问费丽，余光却看到行政部的同事仍时不时地打量她，当下又缄了口。


    费丽轻轻撞了下池慧文的胳膊，说：「走，见安总去。」


    「嗯。」池慧文点点头。


    总经理办公室是个套间，里间是安总的办公室，外间则是费丽的办公室。外间门从来不关，而里间的大门却时常紧闭着。


    厚实的双开大门和总统套房的大门虽然完全不同，给池慧文的感觉却是一样的，神秘、肃穆、严律，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站在门前，池慧文愈发紧张，不知道门后的安总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她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和她会有什么样的交谈。亲切的、严肃的、还是冷漠的？池慧文拉住费丽即将要敲门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小声说：「我紧张。」


    「放松点，别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在强迫你卖身呢。」费丽说完也不管池慧文有没有准备好，直接叩响了门。


    「」完全没有被安抚到。


    「进来。」安曼青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推开门，入眼是一个格调清新的现代简约风办公室，面积不大，除了必要的办公家具，没有多余的赘饰。


    白色偏黄的墙布，灰蓝色地毯，还有一整面明快的落地窗，这样的搭配使顶楼的採光不会过于强烈。


    没有任何浓烈的色彩，加上家具硬朗的线条设计，使整个隐约呈现出冷淡的氛围，置身其中，令人时刻保持醒觉，难以放松。


    池慧文无暇环视安总的办公室。她一眼看见端坐在办公桌前的安曼青，又惊又慌，欲哭无泪。


    怎么又是她？！池慧文松开交握在身前的双手，落到身侧，不一会儿又交握起来，一时只觉双手无处安放。


    安曼青饶有兴致看着池慧文，心想，冥冥中自有安排，真是有缘啊！


    修身的制服裹起了池慧文柔弱的外表，此刻的她显得利落精干，颇有纵横职场的模样，不同于安曼青之前所见。


    一头栗色的长捲髮松松垮垮挽起，露出一张精緻白皙的脸，盈盈杏眼正惊措地看着自己，安曼青暗自好笑，心想，小兔子还是小兔子，披上狼皮也还是只小兔子，不经吓。


    「安总，这位是池慧文，是新来的会议秘书。」费丽掌心朝上，向池慧文抬了抬手，为安总介绍。


    随后，她见池慧文呆站着，无奈地戳了戳她的小臂，轻声提醒道：「傻愣着干什么，叫人啊。」


    池慧文回神，不安道：「安安总。」


    「坐。」安曼青指了指桌前的椅子，示意池慧文坐过来，然后对费丽说：「你先出去。」


    「好的，安总。」费丽转身，不忘对池慧文使了个眼色，给她鼓劲。


    池慧文依言走到椅子前，僵直坐下，一听到门扇合上的声音，意味着办公室内只剩下自己和安总了，心跳又快了半拍。


    电脑显示屏上还留着曹碧芬发来的人事档案，池慧文的名字安静地躺在表格上。


    安曼青已然看完，对池慧文的基本情况有了初步的了解，所以也没什么必要问的。


    原本只是想叫她上来交代一下工作安排，但见她侷促的模样，安曼青竟莫名有些犹豫，不想立马切入正题。


    安曼青想了想，不如先闲聊几句，舒缓一下池慧文的紧张情绪。


    然而她向来只在上班时间谈公事，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下属闲聊。


    聊什么呢？安曼青暗自琢磨。


    安总怎么不说话？是对自己不满意吗？池慧文很忐忑。


    俩人面面相觑，各有所思，诡异地沉默着。


    许久，安曼青没头没脑地问：「你会打老鼠吗？」


    池慧文傻眼，难道会议秘书的工作还需要具备打老鼠的技能？没听费丽提起过啊。安总这么问是出于什么目的，单纯好奇还是考验自己呢？她想起费丽的提醒，遇到安总提问，一定要慎重作答。于是，池慧文思索片刻，说：「目前不会，但如果工作需要的话，我可以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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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意想不到的回答，安曼青不禁也愣住了。


    四目相对，持续沉默。


    「池姓很少见啊。」


    「在我老家，全村人都姓池。」


    「」安曼青嘴唇微张，觉得和池慧文有点难聊，不死心，又说：「要刮颱风了。」


    「是。」


    算了，放弃，池慧文根本不懂延展话题，安曼青有些气馁。她正了正神色，说回正事。「你第一天上班，对工作还不了解，这几天我会让人带你熟悉并掌握会议秘书的职务。


    新上任就面临颱风来袭，工作可能会繁重一些，你能适应吗？」


    「我可以的，安总。」


    「那好，这两天除了熟悉工作流程，最关键在于做好颱风应急防范措施，确保12楼会议厅没有安全隐患。至于具体工作内容，稍候我的助理会告诉你。」


    「好的，安总。」


    「嗯，你对工作方面还有什么问题吗？」安曼青问。


    「没有了。」


    「好，出去找费丽吧，她会安排的。」


    「好的，安总，那我先出去了。」池慧文站起身，心也跟着轻松下来。


    「嗯。」安曼青应了声。


    直到池慧文曼妙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安曼青才收回目光。


    盯着显示屏上的姓名栏，她禁不住想，不会聊天的究竟是自己还是这个叫池慧文的女生？


    见池慧文出来，费丽连忙迎上去，关切道：「怎么样，安总怎么说？」


    「安总说你会安排我的工作。」


    「嘿嘿那就是没问题了。」费丽开心之情溢于言表，她拉住池慧文的手，往池慧文手里塞了一个条状物，说：「这就是你今天的工作之一。」


    池慧文摊开手掌，是一支录音笔。


    不等池慧文发问，费丽解释道：「这是早上的紧急会议记录，你在下班前整理出来，直接归档就好了。


    至于怎么写，你可以参考一下以前整理的会议记录，照猫画虎就行了。」


    池慧文哑然失笑，这么急不可待地把会议秘书的工作交接给自己，费总助还真是会安排呢。不过听到「猫」这个字眼，她突然想起安总问她的第一个问题，她很是困惑，遂向费丽问道：「刚才，安总问我会不会打老鼠，会议厅是不是有老鼠出没啊？」


    「胡说，我们酒店哪来的老鼠，你当保洁部是吃干饭的！」


    费丽闻言，第一反应是维护酒店的名誉，须臾，她心思一转，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安总为何向池慧文提出这个问题。


    刚刚还一脸严肃的费丽，转眼又笑得前俯后仰，看得池慧文内心默默打满问号。


    「费总助，你正常点，我害怕。」池慧文生怕费丽笑得太大声，引来门前过路同事们的关注。


    「哈哈哈你放心，会议厅没老鼠，我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问你。」费丽收住笑，平復了下心情，向池慧文解释道：「早上开完会后，不小心被安总知道了我们俩的关系，我怕她生气，急中生智向她游说《别管是家猫还是野猫，会打老鼠的才是好猫》这个理论。」


    得知真相的池慧文不禁也笑出了声。


    想不到安总看似挺严肃正经的人，却有着令人哭笑不得的幽默。


    「曹经理说你差点害死她，是因为这件事吗？」


    池慧文想起曹碧芬对费丽说的那番话，当时没来得及问费丽，现在想来，多半是这个原因。


    「是啊，为了你，我赔了一顿饭。」


    「嘻嘻算我的呗。」于情于理，这顿饭都该由池慧文来请。


    「上道。」费丽欣慰地点点头，又想起来安总的问题，她很好奇池慧文的答案。「对了，你是怎么回答安总的？」


    「不告诉你。」


    「池秘书，你不厚道！我对你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哈。」费丽戳了戳池慧文的肩，佯装兇狠，说：「老实交代，你到底怎么回答的。」


    池慧文紧抿着唇，态度坚定。这要是告诉费丽了，指不定她怎么嘲笑自己。


    「你自己去问安总。」池慧文笃定费丽不敢。


    「」费丽瞪着池慧文，气鼓鼓，说：「不说拉倒，走吧，先向行政部的同事们作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我让吴丹丹带你熟悉整个工作流程。」


    「不是你带我哦？」池慧文问。


    第十一章


    「想得美，你以为我是安总可有可无的影子吗？我可是她的左膀右臂，哪能离得开身。」


    不是费丽带就不是吧，池慧文也不在意，费丽倒还自鸣得意起来。


    相较别的部门，行政部人员精简，细数过去，不过十几。


    大家的工位间距很宽，不利于轻声交谈，于是，一走出费丽办公室，同事们的说话声明朗地响彻在28楼。


    但见大家聊得起劲，池慧文心想，大家都在安总眼皮子底下做事，竟也这么不拘束吗？


    「大家都安静一下，我们来欢迎一下新来的会议秘书。」费丽打断大家，把池慧文推到大家面前，率先鼓起掌声。


    一时掌声雷动，同事们均对池慧文表示出了热烈的欢迎。


    「大家好，我叫池慧文。」池慧文向大家鞠了个躬，说：「初来乍到，请多多关照。」


    「互相关照，互相关照，哈哈哈」


    「池秘书果然是美女呢，费总助诚不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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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秘书，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可总算把你给盼来啦。」


    「咱行政部都有多久没有新鲜血液了。」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七嘴八舌又聊上了。


    池慧文笑而不语，只是作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却丝毫不必担心冷场。


    她对这些聒噪的同事印象还不错，心想，应该都是好相处的人吧。


    安顿好池慧文，费丽哼着小曲儿回了办公室，已经在想等池慧文下个月发薪要吃什么了。民以食为天，关乎吃饭这等大事，必须考虑长远。


    椅子还没坐热，宋泰南又屁颠屁颠地找来了。


    费丽今天不忙，一见他满脸堆笑地进门，立马放下手里的事情，说：「哟，宋经理怎么还在这？安总交代的工作都完成了？」


    「我不在这该在哪啊？找你有事呢。」


    「你该在垃圾桶里！」费丽不留情面地奚落他，还以为他又巴巴地上来找安总责骂，原来是烦自己来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宋泰南板起毫无威慑力的脸，不满道：「费丽，你这一天天的，就不能对我友善点？好歹我也是皇亲国戚吧，给点薄面行不行？」


    「说事！」


    「那什么，今早我姐叭叭说了一堆，我也没记全，你把会议记录整理出来了没？弄好了给我看看呗。」


    费丽瞅着宋泰南，不敢拒绝他的请求，万一因此造成他工作上的疏漏，那自己也得担责。她指了指门口，对宋泰南说：「出门右转，第一个工位上的漂亮美眉是新来的会议秘书，你找她要去。」


    「哇漂亮美眉，那我必须得去围观一下了。」宋泰南眼睛一亮，颇兴奋。


    「你可以别这么猥琐吗？我警告你，她是我闺蜜，你不准打她的主意，否则我让你死得不安详。」费丽指着宋泰南的鼻子威胁道。


    宋泰南伸出食指，在费丽眼前晃了晃，做出不行的手势，然后不等费丽多言，飞快熘了。


    「」费丽翻了个白眼，由他去了。就宋泰南这样的男人，除了长得帅，脾气好，没别的优点。


    她心想，池慧文也不瞎，不至于那么飢不择食，瞎操什么心呢。


    闪电撕裂天幕，把躲在云层后蠢蠢欲动的暴雨放了出来。


    豆大的雨点飞快地砸在窗玻璃上，砸在外墙上，砸在花草树木上，它们通过各种路径投入大地的怀抱。


    城市在暴雨大军的践踏下噼啪作响，犹如慌乱的马蹄，无情地攻城虐地。


    池慧文看了几个以前的会议记录，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安曼青的脸。


    看到安总的决策以及会上的发言，她不禁折服于安总的运筹帷幄。


    一个年轻女性打理着这么大一家酒店，手底下近两百号员工，经营状况良好，人心凝聚，可见安总极其有魄力。


    打开录音笔，池慧文正准备整理今天早上的会议记录，奈何窗外雷声轰鸣，听起录音来颇费力。


    她不敢把声音开太大，怕干扰到同事，只好把录音笔放到耳朵旁，单手敲着键盘。


    「嗨，你就是新来的会议秘书？」宋泰南俯身趴到池慧文办公桌上，凑近了端详她。


    眼前猝不及防出现一张陌生的大脸，突破了池慧文的安全社交距离，她受到惊吓，下意识把手里的录音笔丢到宋泰南脸上。


    办公室的人听到池慧文的惊叫声，纷纷侧目。


    宋泰南皮糙肉厚，录音笔砸中他的下巴，但没什么力量，丝毫没有伤到他，然而池慧文的举动却把他整懵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都笑成这样了，竟也要挨揍，这个新来的秘书反应未免有些过激了吧。


    「哈哈哈」见此情景，大家哄堂大笑。


    仗着宋泰南脾气好，行政部的人都敢调侃他，尤其以费丽为主。但敢对他动手的，酒店上下怕是只有池慧文了。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很对不起。」池慧文在同事的笑声中回过神，忙站起身向宋泰南道歉。


    「哈哈哈没事，是我活该的。」宋泰南爽朗一笑，表现得既有风度又有幽默感。


    也算有自知之明，确实是他活该，选了个不妥当的方式向美女套近乎。


    「」池慧文腼腆笑了笑。


    「我叫宋泰南，你叫什么名字？」


    「池慧文。」


    「那我叫你慧文吧。」


    「」池慧文保持着微笑，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哪一号人物。


    她记得曹经理说过，在酒店里面都要以职衔相称，而眼前这个男人分明知道自己是会议秘书，却为何还要叫自己的名字呢。


    费丽也说过，行政部就一个安总，没别的决策领导，这个讨嫌的男人一来就要叫自己的名字，未免太自来熟了。


    「是这样的，慧文，我想要今天早上的会议记录，费丽说在你这里，能不能给我看看？」


    「对不起，我刚入职，不知道您是哪个部门的。」


    池慧文得先弄清楚宋泰南的身份才能决定可不可以把会议记录给他。见他对费丽也是直唿姓名，池慧文更是好奇他的职权。


    「池秘书，他是保安部经理，安总的表弟，他要会议记录就给他吧。」负责带池慧文的吴丹丹向她介绍道。


    宋泰南感激地看了眼吴丹丹，觉得她很体贴，并没有单单介绍他的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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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让别人知道他和安总沾亲带故有利于收穫别人的尊敬，浮于表面也好。


    怪不得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原来有安总这一层关系在呢。池慧文捡回地上的录音笔，说：「宋经理，今天早上的会议记录，我还在整理中，要不等我整理好了给你送下去吧。」


    「行，你要是忙就给我打个电话，我上来取，要是不忙的话，去我们保安部走动走动也好，认个门，以后好往来。」


    「好的。」池慧文点头。


    安总的表弟应该很了解安总吧？看着宋泰南阳光男孩般的标緻笑脸，池慧文心里鬼使神差冒出这个想法。


    她微微蹙着眉，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想了解安总的念头，大概是打心眼里敬佩她吧。


    费丽过了眼各部门提交上来的待审批报表，按轻重缓急码放好，随后抱着一叠文件，敲门，进了安总办公室。


    「安总，我来送奏摺。」


    「放着吧。」安曼青把笔夹在指尖，盯着费丽，若有所思。


    费丽放下文件，拿眼觑着安总，并不急着走。


    以她的经验，料定安总有话要说，若不然，安总才懒得从工作中分出心来看她一眼。


    「还有事吗？」安曼青见费丽干杵着，挑眉问。


    费丽摇头。自己是没事了，这不以为安总还有事吩咐嘛。


    「没事就出去。」


    「哦那我出去咯？」费丽作势要走，眼里却分明写着试探。


    「等等」安曼青敛敛眸，眼里依稀闪着星点困惑，迟疑道：「池慧文会聊天吗？」


    「」这是什么问题？费丽拧着眉，心思百转，极力揣摩安总的意思。「什么叫会聊天？」


    「就是乐于交流，擅长沟通。」


    会议秘书的工作需要协调各部门，并且要对接客户，沟通很关键，莫非安总担心池慧文胜任不了这个职务？不行，得打消她的疑虑。思及此，费丽信誓旦旦说：「安总，您放心，池秘书性格温和，与人为善，她乐于交流，擅于沟通。虽然看起来比较文静，但绝对没有聊天障碍。」


    「嗯。」安曼青淡淡应了声，说：「出去吧。」


    这么说来，是自己不会聊天了。安曼青得到答案，恢復淡然的神色，拔开笔帽，抽过桌上待审批的文件，将心思落回工作中。


    关于自己不擅于闲聊一事，安曼青觉得不重要，反正私底下也没有和下属闲聊的必要。


    「是。」费丽望着埋首工作的安总，也不知道她信不信自己所言。


    新入职，池慧文不好意思打电话叫宋泰南跑一趟，她整理好会议记录，打算亲自给他送下去。


    通过录音，她大概知道宋泰南要会议记录的原因了，不敢耽搁，以免影响保安部的应急工作。


    第十二章


    站在员工电梯口，侧目就可以看到总经理办公室的半扇大门。


    池慧文往里张望了两眼，见门紧闭着，不由想，安总一定很忙吧。


    整理今天早上的会议记录时，池慧文听到安总给保安部下达的任务里，其中有一条令她感到很意外。


    除了保护酒店员工与下榻宾客的人身安全，安总还顾虑到过往的行人，希望巡逻酒店外围的保安可以力所能及地给予安全提醒，甚至在大堂设了临时安置点。


    如此细心及温暖的行为，池慧文心里对安总平添了几分好感。


    「叮叮」接连两声电话提示音响起，池慧文打开微信，发现自己被费丽拉进了两个工作群。一个群名为「行政部工作群」，一个群名叫「摸鱼大讲堂」。池慧文点开费丽的聊天界面，发了个问号过去，对摸鱼大讲堂这个群充满了疑惑。


    显然费丽正在摸鱼中，几乎秒回池慧文的信息。


    费丽：安总不配进摸鱼群，懂？


    一个群里有安总在里面，另一个则没有。


    池慧文笑，回：你们排挤安总，我不要和你们同流合污。


    费丽：那我们就连你一起排挤！


    池慧文：职场险恶，行吧，我合群点。


    费丽：这还差不多。


    点开两个群的对话框，果然，工作群的人数比摸鱼群多了一个。


    她走进电梯，翻看工作群的成员，发现群里人全都没有群名备註，她也不知道哪个是安总。


    她仔细看着工作群成员的微信名，紧接着翻开摸鱼群做对比，一顿操作，很快便锁定了微信名为「气泡」的帐号。


    原来安总的微信名叫气泡，池慧文为得知此事而窃喜，心想，不知道安总取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呢？


    她点开气泡的主页，看不到朋友圈，沾沾自喜中又隐约夹杂着一丝丝失意。


    电梯在十楼停住，池慧文锁了手机，迈出电梯时，心里才闪过一点异常。我为什么会想要关注安总，池慧文问自己。


    她没有答案，甚至于不曾想过需要深究答案，只是依稀觉得自己的关注出了偏差，第一天上班，不是该把全部心思都投入到工作中吗。


    可是，池慧文又忍不住开始想，费丽肯定加了安总的微信，她能不能看到安总的朋友圈呢？


    保安部正在调试对讲机，电流声此起彼伏。


    宋泰南半坐在办公桌上，弓着身子摆弄对讲机，没什么形象可言。


    办公室里的保安看到池慧文穿着酒店的制服，知她不是外人，却又眼生得很，一时不知怎么招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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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慧文落落大方沖大家笑笑，径直走到宋泰南身前，把手里的文件递到他面前，说：「宋经理，这是早上的会议记录。」


    「嗳，这么快就给我送下来了，太感谢了。」宋泰南接过文件，从桌上滑了下来，拉过一把椅子，说：「来，坐。」


    「就不打扰宋经理工作了，您忙。」


    「不打扰不打扰，我没啥可忙的，坐会儿吧。」


    「」池慧文明明听见安总给宋泰南指派了许多工作，真的不忙？即便他不忙，池慧文也不想在保安部多逗留，她说：「宋经理，我第一天上班，还有很多工作要接手，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上去了。」


    「哦那行。」宋泰南盛情的招唿被推却，语气里难掩失落，他掏出手机，说：「不然这样吧，慧文，我们俩加个微信呗，方便随时联络。」


    宋泰南没有强调加微信是为了方便联络工作，话里倒像是想通过微信私底下联繫的意思。池慧文不想给，却也不好拒绝，怕显得自己太拿乔。


    默默加上了宋泰南的微信。


    前天下榻的泰国旅行团全部安排在21楼，行程原定下午离店前往附近的海岛，因为颱风的关系，本市轮渡全面停运，旅行团不得不滞留在酒店。


    行程受阻，人人怨声载道，他们敞着房门，房间里开着电视，却碍于语言不通，看不懂电视里的节目，只好流窜于各个房间闲话家常，聊以解闷。


    泰国人独特的发音让人听来聒噪，巡到21楼，安曼青就皱起了眉。


    她见走廊上停着一台布草车，想必客房服务员正在打扫房间，于是转头和费丽说：「你想不想知道这层楼有没有散客？」


    费丽点点头，二话不说，向客房服务员打听去了。


    安曼青顺着走廊看过去，见这么多房门大开着，宾客出入频繁，遂放弃巡视这个楼层。


    她杵在消防梯门口，望着窗外不见消停的暴雨，心里升腾出些微烦躁。


    「安总，我问清楚了，21楼原本有两位散客，客房部昨天就将散客换到别的楼层了，目前入住21楼的只有这个泰国旅行团。」费丽回报。


    「好，你再跑一趟前厅部，了解一下轮渡恢復运行的时间、旅行社有没有别的安排、泰国旅行团会在酒店滞留多久等问题。」


    「嘿嘿我就猜到您要过问这些，刚才已经给前厅部打过电话了。」费丽沾沾自喜，为自己的机智点赞。「轮渡停运了，前厅部说有关部门并没有明确轮渡恢復运行的时间，也不知道泰国旅行团会在酒店滞留多久。


    前厅部在和旅行社交涉，听说旅行社那边正在筹备别的方案来弥补此次行程空缺。具体情况我会跟进，有消息再向您汇报。」


    「嗯，你倒是很懂我。」


    「有时候也捉摸不透您的想法啦，比如，我至今没弄明白昨天为什么凭白给我安排这么多工作。」费丽逮住机会为自己打抱不平。


    「能者多劳而已。」安曼青搪塞道。


    「」呸，信你个鬼！费丽腹诽安总，面上却端出一副受用的神情，假意捧场安总的夸奖。


    好不容易熬到午餐时间，行政部的男同事像出笼的野兽，一刻也不耽搁，快步奔赴食堂，仿佛速度慢了就吃不上饭。一个个跟饿死鬼似的，上班摸鱼，就属吃饭最积极。


    吴丹丹满脸嫌弃瞥了眼步伐匆匆的男同事，转头对池慧文说：「池秘书，我们晚一点再去食堂吧，现在去怕是要排很长的队哦。」


    「好的。」池慧文略微整理了下工作檯，拿起手机，想问问费丽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发现手机里躺着一条未读消息，三分钟前来自于宋泰南。


    宋泰南：慧文，我带你吃饭去？


    池慧文拧着眉，对宋泰南的热情关照感到很烦扰。


    行政部又不是没人了，为什么他认为自己需要他带呢，而且，两个部门还隔着18层楼的距离，谈不上顺便吧。她不免想，安总性子冷冷清清，怎么这个表弟这么自来熟！


    兀自思索着怎么委婉表示拒绝，不经意点开宋泰南的头像，意外地在他的朋友圈栏看到安总的照片。


    池慧文心里一喜，当下便忘了烦扰，带着偷窥的隐秘感小心翼翼点开宋泰南的朋友圈。


    在「陪老妈参加叔公的寿宴，活捉野生安总一枚」的配文下有三张配图，池慧文直接点开安曼青的照片。


    照片中，安曼青身穿一袭黑色露肩晚装，锁骨线条分明，她盘起头髮，显得脖颈修长。


    她温柔的眉眼里仿佛藏匿着点点星光，将身后灯光璀璨的宴会厅衬得黯然失色，却将池慧文的眸色染亮。


    这个女人像极了一朵高岭之花，难以近身，只能远远地瞻仰。


    池慧文内心感嘆着，手指动了动，鬼使神差将安曼青的照片保存下来，随后一口气翻完宋泰南近一个月的朋友圈，再没找到与安曼青相关的图文。


    「池秘书，你有男朋友了吗？」吴丹丹闲着无聊，开始八卦起新同事的私生活。


    「没呢。」


    「不会吧？你这么漂亮会没有男朋友？」吴丹丹表示怀疑，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足为奇。她说：「眼光是得高点，可别便宜了那些狗男人。」


    「我不是眼光高啦，只是目前还不想考虑罢了。」池慧文解释。


    「哈哈哈对，谈什么恋爱嘛，还是专心搞事业，向安总看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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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总也还单身吗？」池慧文状似随口一问，心里却对答案依稀有一丝期待。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关注安总，想要了解安总，只当对年轻优秀的上司持有好奇心吧。


    「吴丹丹，你自己有男朋友了，却来教唆池秘书不要谈恋爱，什么居心呢？」费丽听到俩人的对话，慢悠悠走过来。


    「唉我是吃够了爱情的苦才好心奉劝池秘书不要误入歧途，狗男人，不值得。」


    「不值得不见你分手。」费丽怼道。


    「我又不是渣女。」


    「行行行，爱情的苦你慢慢吃，我和池秘书吃饭去。」费丽说着，拉起池慧文就走。


    「哎你们等等我。」吴丹丹一边叫唤，一边俯身穿鞋。


    没有人回答池慧文的问题，她也不便再追问。


    经过安总办公室，她瞄了一眼关上的门扇，心想，什么样的男人才能与安总相配。


    池慧文从宋泰南的朋友圈里偷了一张安总的照片，却全然忘记回復他的消息，大概是用意念回復了。


    第十三章


    安曼青向来不在酒店员工食堂用餐，她认为要与员工保持适当的距离才能维持神秘感。


    不与员工亲近，让员工对她一直有着隔阂，有助于她长期树立威信。


    而领导的威信在工作中等同于效率，令达即行，不质疑、不拖沓、不敷衍、不讨价还价。


    平日宁愿驱车回家简单吃点或在外面对付两口，但是今天窗外风急雨疾，安曼青丝毫没有胃口。她点了几下滑鼠，拉出房态表，凝神看着。


    因为颱风的关系，很多预订房被取消，眼下除了21楼住着的泰国旅行团，就仅剩零星几间散客房。


    虽然即将登陆的颱风给酒店带来了不小的损失，但紧急时期宾客稀寥，对酒店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


    无论是对客问询、安抚、疏导等工作相对轻松些，也大大降低意外突发的机率。


    宾客越多，不稳定因素便越多，隐患就越大。


    昨晚在酒店值班，夜间起来巡了一次楼层，安曼青没睡好，此刻觉得眼睛有些干涩，也起了困意。


    她揉了揉睛明穴，起身，顺过椅背上的外套，在会客沙发上躺了下来。


    本想稍稍眯一会儿，不料片刻就沉沉睡去。


    费丽吃完饭回来，见时间还早，又跑到池慧文和吴丹丹的工位闲聊，仨个年纪相仿的女生叽叽喳喳，宛如初春的麻雀。


    「池秘书，我把各部门的内线电话都列印出来了，给你。」吴丹丹给池慧文递了一张表格，说：「你重点记住安总办公室的内线号码，其他的嘛，你把这张纸贴在隔断上，来电或去电时对照一下就好了。」


    「谢谢丹丹。」


    「你们下午怎么安排？忙不忙？」费丽问。


    「请收起你的歪心思，我下午要带池秘书熟悉会议厅，忙得很，没空帮你做你的份内事，麻烦你独立完成工作，谢谢。」吴丹丹一下戳穿费丽的盘算。


    「啥也指望不上你。」费丽嘟囔道。


    池慧文笑了笑，问：「你今天很忙吗？」


    「不算忙吧，本来今天下午有个二级vip要接待，但受颱风影响，贵宾取消了预订，说要延期。


    我下午主要重建vip预订以及跟进泰国旅行团的活动安排。」费丽说。


    「你不忙还想支使我们帮你，你还是个人吗？」吴丹丹鄙夷道。


    「哈哈哈想法还是可以有的，万一你哪天大发慈悲愿意帮我分担工作呢。」


    吴丹丹翻了个白眼，庆幸自己是一个铁石心肠的老油条，不然就便宜费丽这个狗东西了。


    池慧文扫了眼显示屏，抽出上午做好的一份表格，交给费丽，说：「别聊了，时间差不多了，你一会顺便帮我把这份文件交给安总吧。」


    「池秘书，麻烦你独立完成工作，谢谢！」费丽引用吴丹丹的话，拒绝了池慧文的请求。「我现在要去前厅部跟进旅行社的事了，你自己送进去给安总吧。」


    「安总在办公室了吗？」


    「安总没在的话，你直接放她办公桌上就行。」费丽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池慧文拿着文件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费丽已然跑没影了。


    也好，去见安总也好。池慧文拿着文件，一步步迈向那扇厚重的大门，心情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点点涟漪，似紧张，又似期待。


    敲了门，里面许久没应声，池慧文心想，可能安总还没来吧。


    她轻轻压下门把手，进了办公室，也不敢趁安总不在而四下张望，免得像个贼。


    将文件放置在办公桌上，池慧文转身欲走，回头赫然看见会客沙发上躺着的安总，差点没把池慧文吓掉了魂。


    池慧文懵了一瞬，随后才发现安总睡得沉，并没有发现自己。


    她缓缓地唿了一口气，想拿回办公桌上的文件，当做自己不曾来过，以免尴尬。


    可是，看到安总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条纹衬衫，西装外套滑落到一旁的地毯上，池慧文又担心安总着凉。


    站在原地挣扎了一会儿，池慧文蹑手蹑脚走过去，拣起安曼青的外套，小心翼翼地盖到她身上。


    睡着的安总比清醒时敛了几分霸气，长卷的睫毛生得密集，蛰伏在她的眉毛下，像两只落在枝头的蝴蝶。


    池慧文哽着唿吸，捕捉着蝶翼每一次细微的颤动，手里的动作越发轻柔，生怕惊醒落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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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曼青睡了一个多小时，意识正在甦醒。


    朦胧中，她隐约感受到身上多了一些重量，大脑还没开始运转，眼皮却先睁开了。


    于是，面面相觑，是同样惊愕的神情。


    池慧文倏然直起身，退开两步，急于想解释，可思绪却纷乱，组织不起语言。她嘴唇微张，手足无措地缄默着。


    安曼青缓缓坐起身，眸里还带着水光，看到池慧文凌乱的模样，她笑了。


    「安总，我我来送资料，以为您没在」


    「不凑巧了，我在。」安曼青的笑容多了几分促狭的况味，直直看着池慧文，眼神温柔而英勇。


    「」池慧文目光闪烁，不敢与安曼青对视。「对不起，打扰您午休。」


    「没关系，谢谢你的叫醒服务。」安曼青披上外套，拍了拍身旁的沙发，说：「过来坐。」


    池慧文一度想逃离办公室，但又不敢违抗安总，她纠结了会才慢吞吞挪了两步，拘谨地坐下。


    「费丽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会吃人？」安曼青一本正经问道。


    费丽倒是对池慧文说过安总不吃人这样的话。


    池慧文小小的脑袋瓜里充满了大大的问号，她木然地摇摇头，搞不懂安总哪来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上午才问自己会不会打老鼠，中午又问出如此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池慧文颇觉难以招架。


    「你好像很怕我的样子。」安曼青回想起与池慧文每一次见面，她都是一副张惶的模样。


    「不是，安总，我只是只是有点紧张。」池慧文双手不自觉搓着膝盖，紧张的情绪显而易见。


    「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又不吃人。」安曼青又把话又绕了回来。


    「不是紧张，是敬畏。」池慧文临时改了口，心想，这个答案最恰当不过了吧。


    安曼青闻言，突然陷入自我怀疑中。


    新员工在上司面前感到紧张乃人之常情，即便是老员工，安曼青向来也很注重分寸，忌讳和下属的互动过于频繁与热络，为的不就是让下属始终对自己怀揣着敬畏之心，从而达到高效管理嘛。如今自己竟试图打消池慧文对自己的疏离感，为的是哪般？！


    安曼青眉宇轻锁，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费解。


    「安总？」池慧文见安曼青盯着自己，眼神却空洞，仿佛在沉思。她心里又忐忑起来，担心自己的回答存在什么不妥的地方。


    「嗯。」安曼青回过神，抬腕看了看表，掩盖自己的失态。


    一时又不知道要继续聊些什么，可刚让池慧文坐下，总不好又驱赶她。安曼青凝着眉，看着池慧文，在脑海中搜罗着话题。


    被安总注视着，池慧文只觉嵴背越发僵硬。


    她揣摩不透安总的眼神，直接而认真的打量令池慧文逐渐唿吸紊乱，心跳也是乱了节奏，她左顾右盼着，愣是不敢回望安总。


    许久，就在池慧文感到要缺氧时，安曼青开口了。


    「我要是一直不说话，你能和我僵持多久？」安曼青饶有兴味问。


    「安总，我没我以为您有指示，我我等着您吩咐。」池慧文急到结巴。


    安曼青轻轻笑了声，池慧文着急忙慌的模样让安曼青觉得有趣，同时又有些不忍，遂也没再捉弄她。安曼青收住笑，说：「我没有指示，你去忙吧。」


    「好的，安总。」池慧文如获大赦，沖安曼青笑了笑，当即起身逃离上司的办公室，徒留一个仓促的背影。


    池慧文笑起来眉眼弯弯，很是甜美，安曼青一时看得愣了神，心情却如沐春风，连同之前烦躁的情绪亦得到了安抚。


    明明是一张没有侵略性的脸，却总能无形中给人压迫感。池慧文轻轻关上门，暗暗祈祷：「但愿下次见面不要再被问及奇怪的问题了，真是有够难应付的！」


    日程表显示近期都没有商务会议的接待工作，空荡荡的会议厅只开着廊道上的几盏灯照明。


    池慧文和吴丹丹并行，在清幽的光线中听着外面的风雨声，身上悄悄立起了寒毛。


    她不自觉抱着手臂，心想，会议厅也太大了，以后每天上班都要巡视整层楼，见不到一个人影，好荒凉啊。


    「害怕？」吴丹丹问。


    「嗯有一点。」池慧文点头，笑得腼腆。


    「我之前也怕，后来想想，保安部天天定时巡逻楼层，安总也天天不定时巡，一天下来，会议厅不知道被巡查了几遍，还有什么好怕的。」


    「安总也会来巡查会议厅吗？」


    第十四章


    「何止会议厅，她只要来上班，从顶楼到底楼，她都要巡查。」吴丹丹推开其中一间会议室的门，顺手开了灯，接着道：「费总助曾为此叫苦不迭，现在跑得比狗还勤，相信你很快也会习惯巡查会议厅的工作。」


    「」习惯后，是像费丽还是像狗？池慧文隐隐觉得吴丹丹不经意骂了自己，但她没有证据。


    「来，池秘书，我先和你说说不同会议的台型布置，然后再教你使用咱们酒店会议厅的会议系统。」


    吴丹丹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又用脚勾出另一把座椅，示意池慧文坐。


    池慧文顺从坐下，环顾一圈整洁的会议室，目光落在正位的座椅上，光是想像安总坐在上面英气逼人的模样，池慧文堪堪又觉得心跳慢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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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总想到安总！池慧文敛敛眸，对自己的异样感到些许不适。


    「剧院式、课桌式、宴会式、酒会式、围桌式等，会议摆台主要不外乎这几种形式。


    如果客户需要宴会式或酒会式的会议形式，我们就得请餐饮部给我们腾场地了。


    这两种会议形式适合在餐厅举办，当然，费用也是最昂贵的。」


    池慧文认真听着，不时点点头。


    「剧院式和课桌式你知道吧？顾名思义就是会议摆台参照剧院或课堂，这两种会议形式的区别在于与会者需不需要书写，如果需要就得摆桌，摆桌了就是课桌式。与会人数比较多的话，那这两种会议形式最适合不过了。」吴丹丹看着池慧文，顿了顿，似乎在观察她有没有听明白。


    「嗯，你接着说。」池慧文洗耳恭听。


    「重点说说围桌式，这是最常用的会议形式，可能十场会议有九场会选择这种会议形式。


    什么叫围桌呢，就是把很多桌子围起来，围成口字形、长方形、u形、圆形、椭圆形、甚至三角形，管你围出个什么花样，哪怕你堆出个金字塔来，我们都统称为围桌式。


    像座谈会、董事会、以及我们酒店的例会，都属于围桌式会议。」


    「明白。」池慧文由衷佩服能一口气说明很多信息的人，谈及工作如细数家珍般娓娓道来，且条理分明。费丽如此、吴丹丹如此、安总亦如此。


    在今天早上的会议录音里，池慧文听到安总给保安部下达任务时，林列了七条事项，事无巨细，张口就来，俨如熟背，着实令池慧文称奇。


    池慧文本以为吴丹丹只是个混薪度日的老油条，眼下却对她刮目相看了。


    费丽会安排由吴丹丹来带新人熟悉工作，想必吴丹丹的工作能力毋庸置疑，池慧文已然深有体会。


    「是酒店所有的会议，我都要做会议记录吗？」池慧文问。


    「你想累死自己啊？我们酒店这么多部门，每个部门一周小例会，一月大例会，你能□□啊？记住，你是安总的秘书，只记录有安总出席的会议。


    至于其他部门开例会，部门经理会提前向你申请会议室使用权，你视情况安排就好了。」


    「好的。」


    许是中午睡在沙发上着了凉，安曼青坐在椅子上，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隐隐作痛。她揉了揉太阳穴，强打起精神听费丽汇报工作。


    「启尚集团的李总原定今日下榻，因颱风影响，行程推迟，莅临时间待定。」


    「嗯。」安曼青淡淡应了声。


    「关于21楼的泰国旅行团，旅行社那边已经调整了方案，联繫好了城南的民俗村，会在今晚给泰国的游客安排民俗文化汇演。


    但是泰国旅行团的负责人怕导游一个人搞不定，想向我们酒店借调两名保安跟车随行，帮忙维持秩序。」


    「这个旅行社每年给我们酒店拉低很多客房空置率，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吧，你直接让宋经理去安排。」


    「好的。」费丽站在桌角，居高临下看着安总，见她脸色憔悴，关切道：「安总，您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有。」安曼青单手支着脑袋，问：「你明天想来上班吗？」


    费丽知道安总在排明天的班，既然安总会这么问，必然是需要她的，否则直接通知她明天休假便是。


    她知道安总犯了难，毕竟谁都不愿意顶着颱风天来上班，风狂雨骤，一身狼狈，搞不好还有生命危险。


    然而酒店要运转，行政部断不可能没人值守，哪怕安总事事都可亲力亲为，一人也顾不上整个酒店的琐碎。


    安总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但对下属却过多顾虑，像个公正严明的大家长，想照顾到大家的意愿。


    「嘿嘿算加班工资的，我当然想来上班啊。」费丽不想安总为难，毫不犹豫表达了对加班费的热望。


    「嗯，那你通知下去，行政部留我、你、会议秘书值守，其余人员明天带薪休假。」


    「遵命！」费丽给安曼青敬了一个超不标准的军礼，随后又贱兮兮问：「安总，我要是不来上班的话，您会留谁啊？」


    安曼青微微眯起眼，睨着费丽，说：「你明天要是不来的话，以后就都不要来了。」


    「安总！」费丽只是想知道，在安总心里，整个行政部还有谁可以代替自己，结果惨遭威胁。


    亏自己刚刚还体恤安总来着，现在后悔了，但后悔也没有用了。


    「没事就出去做事吧。」


    「没事还做什么事啊！」费丽张口就槓。


    「」安曼青也不恼，似笑非笑地看着费丽，问：「要不，我再给你安排点事情做？」


    「别别别，安总，我现在立刻马上出去做事」费丽一边说一边撤退，话音未落，人已在门外了。


    好险，差点又惹来一身骚。费丽轻轻拍了拍胸口，大有死里逃生之感。


    临下班被告知明天休假，行政部的同事兴奋地炸开了锅，对安总感恩戴德，几欲顶礼膜拜。


    池慧文也为大家感到开心，虽然自己明天是要照常上班的，但是她并未因此而沮丧。


    她刚上任，对新工作尚还饱含热情与新鲜感，发自内心愿意值守行政部。


    何况，当听到明天值守的人只有安总、费丽和自己时，池慧文莫名觉得雀跃，对明天充满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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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总留下费丽和自己，是认可自己成为她的秘书了吧？


    心想，若能像费丽一般成为安总的左右手，就可以更靠近安总了。


    思及此，池慧文又默默地否定了这个想法，分明每次见了安总都想逃离，怎会想靠近，只不过是自以为得到了重视，为此感到欣喜罢了。


    老式居民楼里，没有电梯，穿过幽暗潮湿的楼道，一路爬上七楼，经过别人家门口，偶尔能闻到里面飘来的饭菜香气。


    池慧文掏出钥匙，忽然听到门里传来吵架声，她颓然垂下手，顿觉疲惫。这个家里，不是一片死寂，就是充斥着歇斯底里的怒吼。


    池慧文靠在门扇上，低着头，盯着脚上被雨水浸透的鞋尖，不想回家。


    一天的好心情，在这扇门前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烦躁与无奈。


    「我就是一个穷打工的，能有多少工资！


    你隔三差五来压榨我们姐弟俩，我们有没有存款，你心里会没数吗？」


    「什么叫压榨，我养大你们，找你们要点钱也是天经地义。」池伟拍着桌子，说得理直气壮。


    「拿着我们的血汗钱去赌，这叫天经地义？


    平时但凡有点零用钱，我都给你了，摊上你这种父亲，我认命了，你现在还想让我去借贷，疯了吗？！」


    「你怎么和老子说话的，让你去借，又没让你还，到每个月还款日，我会拿钱给你还上。」


    「你拿什么还？最后还不是找我们姐弟俩要钱。」池慧武听到池伟说的话，气笑了。赌徒的话，池慧武连标点符号都不信。「我警告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别指望我会帮你借贷，也不准找池慧文，不然，你以后休想再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


    听到弟弟提及自己，池慧文心里默默淌过一丝暖流。原来，那个面上冷漠的弟弟，在背地里是维护自己的。


    「操，你他妈还敢威胁老子。」池伟大手一挥，桌上的菸灰缸应声落地。他勐然站起身，指着池慧武的鼻子，骂道：「你现在是不是翅膀硬了，以为老子不敢打你了，啊？」


    池慧武冷冷一笑，眼色骤然犀利起来，他挺起胸膛迎向池伟，讥讽道：「怎么，又想用暴力来彰显你身为丈夫的伟岸，宣示你身为父亲的威严？」


    自妻子去世后，池伟不曾再对子女动过手，如今瞪着比自己高出半头的儿子，竟心生惧意。


    他心里清楚，子女长大了，动用武力已经不能让子女顺从自己，以后可能真的无法再从子女身上得到半分钱。


    再者，真要动了手，他不确定眼前的儿子是否会反抗，他自知如今的自己定然打不过青壮的池慧武。


    池伟满腔怒火不得宣洩，他狠狠推开池慧武，气沖沖回了房。


    家里没有动静了。


    第十五章


    不想让弟弟知道自己撞上了他和父亲的争吵，池慧文静静地站在门外，像一棵木头，一动不动。一刻钟后才打开了家门，假装自己刚回来。


    池慧武听到开门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他专注地看着手机，没给池慧文一个眼神。


    池慧文放下包，换了鞋，看着打翻在地的菸灰缸和洒了一地的菸嘴，犹豫着要不要马上收拾。


    还是先搁着吧。


    雨水打在褪了色的遮阳棚上，嘀嗒作响。


    池慧文状似漫不经心觑了眼池慧武，想与他说说话，酝酿了许久，才问：「你吃了吗？」


    在潇潇风雨掩映下，池慧文的声音听起来含煳而虚飘。


    池慧武抬头看向池慧文，眼里写满意外。


    姐弟俩向来不亲近，如今突然被姐姐问候，池慧武颇不习惯，一时不知如何回应，索性置之不理吧，一贯如此。


    弟弟的反应尽在池慧文意料之中。想起他在咖啡厅开朗地与同事说笑，又得知他并不讨厌自己，池慧文对他表现出来的漠然便没觉得心塞了。


    她想，不管弟弟出于什么原因故意冷落自己，假以时日，她会知道原因，并化解姐弟之间的隔阂。


    总归，人心不是石头做的。


    池慧文转身去了厨房，着手给自己做一碗面条饱腹。


    今晚依旧在酒店值班，安曼青把值班房从13楼换到了21楼最角落的客房，方便随时留意泰国旅行团的动态。


    吃了两粒感冒药，安曼青想早点休息，以免明天精神不济，从而影响工作。刚躺下，手机嘀嘀响了两声。她坐起身，慵懒地靠在床头，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查看微信。


    费丽：安总晚上好。（附一张猥琐的偷窥动图）


    气泡：有事快曰。


    费丽：我把您的微信推给池秘书，可以吗？


    气泡：可以。


    费丽：好的，我马上让她加您。（附一张卑微的跪安表情图）


    安曼青打着呵欠，盯着手机屏幕，等着池慧文发来好友申请。


    手机屏幕黑了，她摁亮，黑了又摁亮，如此反覆几次，始终没看见微信有消息进来。


    安曼青眉目依稀漫上不耐烦的神色，把手机往枕头边一扔，随即关了灯，慢慢滑进被子里。


    黑暗里，安曼青闭着眼睛，突然毫无睡意。


    许久，她睁开眼，摸过手机，仍不见有消息进来，遂打开费丽的聊天界面，发了一个提刀小人的表情图过去，附言：「你的明天没有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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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怪费丽耽误她进入梦乡，安曼青不吓唬吓唬费丽，何以解气。


    然而，她不曾意识到，为什么池慧文姗姗来迟的加好友申请会令她情绪波动。


    费丽头皮紧绷，看到安总发来的信息，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哭丧着脸，在脑海中细细过滤了一遍今天的工作，反省不出任何问题，实在搞不懂安总为什么又要找自己麻烦。难道是因为自己今天顶撞了安总？这事都翻篇了，现在来秋后算帐，未免太记仇了吧！


    「啊」如履薄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得罪了安总，费丽发出一声恶龙咆哮，直唿安总的心思太难捉摸了。


    在药物作用下，安曼青沉沉睡去，费丽却成功预定了一个辗转难眠之夜。


    吹干头髮，池慧文把明天要穿的衣服从衣柜里取出来，整齐地叠放在椅子上。


    她掀开被子，趴上床，想设置闹钟，这才发现费丽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费丽：你加一下安总的微信，我把她的微信名片推给你。


    费丽：加了吗？


    费丽：人呢？


    费丽：干嘛去了？


    费丽：还不回我信息，坟头信号不好是吧？


    池慧文看完消息，点开气泡的名片，没来由地感到欢喜。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她发了添加好友的请求，并附言：安总，我是池慧文。


    抱着手机，池慧文巴巴等着安总通过自己的好友申请，没顾上回復费丽。


    等了几分钟，池慧文没等来安总的消息，倒等来了费丽的电话。


    「费丽。」池慧文接起电话，率先解释道：「我刚刚在洗澡，才看到你的消息，正准备回覆你呢。」


    「加上安总了吗？」费丽问。


    「我加了她，但她还没有通过。」


    「行吧。」


    池慧文听着费丽蔫蔫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关心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我特地打电话给你，交代一下遗言。


    明天安总可能会给我指派很多工作，你要早点睡，养足精神，明天好帮我分担，不然，我会猝死在工作檯上。」


    「啊？是安总说了明天会很忙吗？」


    「不，她说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我想，她多半会给我安排很多事情做吧，我先和你打个招唿，你要随时做好支援我的准备。」费丽倒是会盘算，任务没接到，先想好退路。


    「她真这样说的？」池慧文显然不信，但瞧安总像个不苟言笑的人，怎会说这样的玩笑话。


    「废话，我还能瞎说。本来还想让你帮我探探安总的口风，是不是嫌我的工作能力不够出色，她才说这话来恐吓我。既然她还没加你，就算了吧。」


    「你这样的工作能力还叫不够出色，那我岂不是要被安总嫌弃死，我看你是来恐吓我的吧？」


    「哈哈哈是我妄自菲薄了，不过你很有自知之明，哈哈哈」费丽不经夸，笑得猖狂。


    「挂了，我要睡了。」池慧文气结。


    「睡吧睡吧，明天见。」


    挂了线，池慧文立马查看微信，依旧没有消息。


    她抿抿唇，心想，安总可能睡了，没看到自己的好友申请吧。


    睡觉，明天醒来，安总可能就躺在自己的通讯录里了。


    池慧文如此想着，心情愉悦地关了灯，盖好薄被，赴周公的约会。


    早晨五点，老天爷发了很大的脾气，唿啸的狂风宛如雄狮怒吼，整座城市都瑟瑟发抖。


    海浪汹涌，一浪高过一浪，奋勇地打在堤岸上，分裂成细碎的水花，飞溅到海滨路面，隐蔽在积起的雨水中。


    安曼青拉开窗帘，望着窗外盖顶的乌云，恍惚以为夜幕正低垂。她看了看手机，确认时值早上，随后才打开微信。


    通讯录亮着一条信息，安曼青微不可见扬了扬嘴角，毫不犹豫通过了池慧文的好友申请。


    穿好外套，任窗外风雨交加，安曼青只觉神清气爽。


    她拉开门，直奔一楼前厅部，颱风开始登陆，她要坐阵总机亲自指挥应急工作。


    闹钟响起，一声比一声急促，很不悦耳的旋律，等同噪音。池慧文不捨得睁眼，只强撑开一条缝隙，关了闹铃。


    她抻了抻懒腰，模煳的风雨声逐渐清晰起来，把她的神思从睡梦中拉回现实。


    池慧文倏地张开双眼，清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如她所愿，气泡已然成为她的微信好友，她看着气泡的水墨画头像，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不知为何，哪怕天气极端还要出门上班，池慧文的心情却相当舒畅。


    母亲死后，她鲜少感受到快乐，更不用说对生活充满期待，对工作充满热忱，对未来充满希望。而今天，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日子里，池慧文恍如新生。


    那是本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鲜活的、旺盛的、青葱的生命力，在沉寂多年后，悄悄地復甦。


    街道上的积水已没过脚踝，水面上漂浮着树枝和残叶，还有其余零碎的垃圾。


    海滨路旁的凤凰木，在劲风肆虐下东倒西歪，有的被拦腰折断，有的被连根拔起，有的依旧挺拔。


    放眼望去，倒下的护栏横亘在路中央，陪伴它的还有不知打哪刮来的灯牌、自行车、垃圾桶、还有一把大交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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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誉为环岛绸带的海滨路，如画美景已不復，入目皆一片狼藉。


    池慧文站在地铁口，风唿唿地往里灌，几欲让她站不稳。她脱了鞋，捲起裤管，把鞋子提在手里。


    地铁口正对面就是安庭大酒店，池慧文心一横，冒雨沖了出去。


    安曼青披着雨衣，想巡查一下酒店外围的情况，生怕宋泰南工作不仔细，重要关头出纰漏，不亲自检查放不下心。


    一走出大堂，池慧文趟着水蹒跚过马路的娇弱身影赫然映入安曼青眼帘。


    安曼青霎时皱起眉，心一下被提了起来，她解开雨披，二话不说迎了上去。


    池慧文一心顾着脚下的路，没有留意到迎面向她走近的人，直到眼下出现两条大长腿，她才惊讶抬起头。


    「安总？」池慧文的声音散在风里，听不真切。


    安曼青的突然出现令池慧文很吃惊，然而她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安曼青果断地撑起雨披，将她拢进怀里，为她规避了风雨。


    安总身上有股淡淡的馨香，新雨披有股淡淡的塑胶味，两种味道混合在咸腥的海风里，直灌口鼻，那一刻，池慧文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是前所未有的快。


    她下意识摁住心口，似乎担心被安总发现自己过急的心跳，脸却藏不住她的异样情绪，羞答答地红了。


    第十六章


    许是池慧文看起来太弱不禁风，激发了安曼青心底的柔软之处。


    小心翼翼地护送她进了大堂，不经意瞧见她绯红的脸色和躲闪的目光，安曼青突然感到有些不自然。


    默默收了雨披，安曼青侧过身，目光避开池慧文，像怕被她灼伤了眼睛似的，不愿看她。


    池慧文穿好鞋，起身发现安曼青为了她不被雨淋到，自己却打湿了半个肩头。


    她连忙从包里翻了包纸巾出来，抽出一张，抬手给安曼青擦了擦衣服上的水渍。


    「我自己来就好。」安曼青说着，伸手拿过池慧文手里的纸巾。


    手指间无意的触碰，像带着炙人的体温，烫得池慧文迅速收回了手。


    她飞快地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安曼青，只觉得自己心跳急促，面红耳赤，浑身不得劲。她依然想逃离，想逃离出安总的气场辐射圈。


    「安总，我我先上去工作了。」


    「好。」安曼青兀自擦着衣服，漫不经心应了声。


    缓缓抬起头，安曼青脱下外套，意味深长地看着池慧文的背影拐进侧门的员工梯，对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颇有些难以适从。


    还没到上班时间，宋泰南刚踏进办公室，下属就告诉他，说安总在酒店大堂盯防。


    他吓得连早餐也来不及吃了，赶忙冲到前厅部，想尽快在安总面前晃一下，好让安总知道他已经在岗位上了。


    大堂没有一个宾客，全是酒店员工。


    保安、保洁、前台接待、礼宾员、大堂副理、前厅部经理等，分布在大堂各个角落，显得大堂还挺热闹。宋泰南哈欠连天，在人群中搜索安总的身影。


    「姐安总，今天怎么这么早，是不是昨晚又在酒店值班呢？」


    「嗯。」


    「得亏你没回去，不然今天就过不来了，这马路没法行车，路面积水深不说，还堵着各种杂物。」宋泰南指着大门前侧停着的一辆白色轿车，唏嘘道：「安总，你看，外面这台车就算是报废了，幸好我没开车过来，还是地铁方便。」


    顺着宋泰南的目光看去，一辆白色宝马车停在前方路口，被倒塌的树干挡住了去路。雨势未减，积水已没过了汽车底盘。


    「别看热闹了，叫外围的保安过去看看车里有没有人，可以力所能及地提供帮助。」安曼青吩咐道。


    「好的，安总，我亲自过去看看。」宋泰南把握住表现机会，本质上却是想凑近了瞧热闹，一举两得。


    「去吧，注意做好个人防护。」安曼青叮嘱道。


    「是。」


    宋泰南喜欢看热闹的程度，不亚于市坊悠闲的大爷大妈。


    以往在路上看见交通事故，他会找个地方停车，再折回来看热闹。遇上别人吵架，他也爱往上凑，听得津津有味。


    平时沸沸扬扬的行政部，今天出奇地安静。休假的同事纷纷在「摸鱼大讲堂」微信群里对费丽和池慧文表示了深切的慰问，群消息一条紧接着一条，即便休息也没有消减大家闲聊的劲头。池慧文翻看着同事们的聊天记录，恍如与大家同处一室。


    看完群里的消息，池慧文见四下无人，点开水墨画头像，想窥视安总的朋友圈。


    不知道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她潜意识觉得这是一种隐秘的行为。


    大抵缘于暗地里滋生了不为人知的情愫吧。


    安总的朋友圈空空如也，池慧文心里浮起些微失落，猜测着，安总是不是屏蔽自己了。


    费丽大步流星走进来，环顾了一圈，摊摊手，问：「安总没在办公室，不知上哪儿鬼混去了，也不知会一声。」


    池慧文噗嗤一笑，觉得费丽真是狗胆包天，说话的语气和表情活像一个管家婆。


    「我来的时候看到安总在大堂。」池慧文说。


    「那不管她了，我干活去。」


    「哎」池慧文见费丽转身要走，忙喊住她，问：「那个你能看到安总的朋友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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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总从不发朋友圈的。」


    池慧文安下心来，点了点头，不作声了。


    「加上安总的微信了？」费丽问。


    「嗯。」


    说起安总的微信，费丽就想起昨晚安总给自己发来的消息。她掏出手机，说：「不行，我得问问安总今天准备怎么折磨我，不然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费丽咬着唇，飞快地打着字，给安总发了一条微信。


    很快，费丽的手机响了，她满怀忐忑，在看到安总的回覆时，脸上的表情丰富起来。困惑、无语、嫌弃、一言难尽！


    费丽的神情勾起了池慧文的好奇心，她凑到费丽身边，一探究竟。


    费丽：安总，今天有什么额外的工作要安排给我？（附上一张可怜兮兮的表情）


    气泡：你今天很闲吗？


    费丽：我每天都很忙的。


    气泡：为何想要额外的工作？


    费丽：不是您说我今天看不到太阳嘛！


    气泡：那你今天看到太阳了吗？


    颱风天，哪来的太阳！


    费丽：所以安总，您昨晚纯粹是吓唬我咯？（附上气绝身亡的表情）


    气泡：别聊了，开工吧。


    看完费丽和安总的聊天记录，池慧文不禁有些羡慕费丽，可以和安总这般随意地聊天。


    费丽收起手机，看着池慧文，说：「安总真无聊！都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幼稚，故意来吓唬我，害我昨晚睡得不踏实。」


    「我倒觉得安总很有趣啊。」


    「池秘书，你才第二天上班，这么快就变节了？」费丽戳了戳池慧文的肩，说：「你这个没骨气的东西，薪水还没领到就开始认金主不认闺蜜了？」


    「嘻嘻上班是同事，下了班才是闺蜜。」池慧文拍掉费丽的手，说：「费总助快走吧，别打扰我工作。」


    「呸，叛徒！」费丽啐了声，昂首离去。


    消防梯的防火门被颱风吹得吱啦哐铛响，安曼青循声而去，只见防火门大敞着，门扇在风力作用下，毫无章法地撞击着墙壁，门把手生生把石灰墙撞脱了一块缺。


    安曼青走过去，顶着狂风拉上门，才发现门锁坏了，根本关不拢。


    「安总，我来。」值守大堂的保安跟过来，想搭把手。


    「不用，你先给工程部打电话，报修门锁和闭门器，然后去把宋经理叫过来。」


    「好的，我马上去。」


    长发凌乱，遮了安曼青大半张脸，她用双手抵住门把手，腾不出空整理头髮，就这么衣衫单薄地站在风口，听着呜咽的风声在楼道里迴荡。


    心情逐渐暴躁。


    等到工程部的人带着工具箱赶到时，安曼青仍不见宋泰南出现，心里窝着火。她将长发束起，身上冒起寒意。


    电梯缓缓上行，抵达28楼时，安曼青连打了两个喷嚏，才想起自己的外套落在大堂了。


    闲下来觉得冷，她又摁亮了1楼的数字键，折回大堂去拿外套。


    电梯门打开，池慧文刚想迈进去，却见安总双手插兜站在轿厢里。


    她修长的身量，挺拔的身姿，美丽的脸，清冷的眼，往那一杵，不怒自威。


    「安总」池慧文顿住脚步，想先让安总出电梯。


    安曼青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池慧文，说：「进来。」


    「」池慧文迈着怯生生的小步进了电梯，低着头，抿着唇，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


    见池慧文呆呆站着，也不按楼层，安曼青问：「去哪？」


    「嗯？」池慧文愣了一下，茫然地睁着水盈盈的大眼，随即才反应过来，说：「哦，我去会议厅，12楼。」


    安曼青见状，不禁觉得池慧文侷促害羞的模样很可爱，原本恼火的心情亦舒缓了许多。


    帮池慧文按了12楼，安曼青侧目饶有兴致看着她，也不说话，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成心要让她感到紧张。


    感受到安总的注视，池慧文果然不淡定了，心里直打突突，不自觉把头侧向一边，躲开安总灼人的视线。


    电梯一路下行，池慧文悄悄泛红的耳根，无声地向安总诉说着自己内心的慌张。


    安总究竟是有什么魔力，为何轻易就能干扰自己的情绪。


    池慧文想抬头看看电梯到哪个楼层了，为什么运行得这么缓慢，可她不敢，怕与安总视线相接。


    正当池慧文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时，轿厢突然颠了一下，紧接着，照明灯啪地一声，熄灭了。


    「啊」池慧文惊叫一声，下意识往安曼青身旁靠了过去，双手慌乱地摸到安曼青纤细紧实的腰身，最后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轻轻牵住安曼青的衣角。


    轿厢陷入黑暗，只一瞬，应急照明灯亮了起来。


    「别慌，没事。」安曼青轻轻拍了拍池慧文的背，被胡乱吃了一顿豆腐，反而还要安抚她，真是没天理。安曼青揽着她的肩，让她靠到轿厢壁，轻声细语道：「保持镇静，平復唿吸，等待救援，不要怕，给我一点时间。」


    第十七章


    此刻的池慧文俨然受惊的小鸟，脑袋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她惶惶不安地看着安曼青，能听到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却根本无法理解意思，就好像在听一门高深晦涩的语言。


    池慧文不曾有过被困在电梯里的经歷，恐惧在所难免，然而当看到安曼青认真的神情、关切的眼神、触手可及的脸，池慧文渐渐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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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双手仍然紧紧牵着安曼青的衣角。


    安曼青按了下控制面板上的紧急唿叫按钮，直接接通保安部的监控中心。


    「您好，监控中心。」监控室接到员工电梯的警报电话，马上调看监控录像。


    「员工电梯故障，两名人员被困，我不清楚电梯目前停留在哪个楼层，请立马通知工程部抢修。」安曼青熟知程序，言简意赅向监控中心说明情况。


    「好的，安总，已经通知了工程部，请耐心等待故障排除。」


    监控中心第一时间致电工程部抢修员工电梯，看到安总出现在监控视频里，一併通知了费丽。「安总，监控中心会随时向您汇报情况，保持联繫。」


    挺括的衬衫原本掖在裤子里边，现在半边衣角都被池慧文扯了出来。


    安曼青低头看了看池慧文紧紧巴在衣服上的双手，哑然失笑。


    她想，如今都被困在轿厢里，池慧文还死死牵着自己的衣角，不放手，莫不是怕自己跑了不成。


    想归想，安曼青也不计较，任这只胆小的兔子揉皱了自己的衬衫。


    「池慧文，你想听我讲故事吗？」电梯故障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排除的，安曼青不忍心池慧文一直担惊受怕，遂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在密闭的空间里，池慧文神经紧绷，人也变得很警惕。「安总，你是不是想讲鬼故事吓我？」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在你眼里，我像是恶趣味的人吗？」


    池慧文摇摇头，说：「那你讲，我想听。」


    安曼青眼波流转，想了想，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和小和尚讲故事」


    「安总这个故事我听过。」池慧文打断安曼青，腹诽安总没有诚意，就拿这么个老掉牙的故事来敷衍自己，这比恶趣味也好不到哪儿去。


    「那我讲个你绝对没有听过的故事，就是有点长。」


    安曼青刚才只是故意捉弄池慧文，她清了清嗓子，整理了思绪，正色道：「从前有一对拖鞋儿，它们走散了。左拖风尘僕僕，跋山涉水，右拖栉风沐雨，翻山越岭。


    各自走啊走，没有目的地，终于，它们成了拾荒者的战利品。


    从前有两个拾荒者，一个没有左脚，一个没有右脚，没有左脚的那个捡到了左拖，没有右脚的那个捡到了右拖。


    左残抱着左拖找右拖，右残抱着右拖找左拖，拾荒者风餐露宿，寻寻觅觅，终于，左残遇见了右残。


    左残愿成为右残的右脚，右残愿成为左残的左脚，拾荒者不再流浪，不再需要一对拖鞋儿。」


    池慧文聚精会神地听，却听得很吃力，总感觉安总在说绕口令。


    她迷迷煳煳地想釐清故事，可已经被安总绕得连左右都分不清了。


    安曼青顿了顿，见池慧文似懂非懂的样子，不禁眉梢上扬，接着说：「左残把左拖扔进左流域，右残把右拖扔进右流域，一对拖鞋儿各自漂流在左右流域，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从前有两个垂钓者，左岸的垂钓者钓起了左拖，右岸的垂钓者钓起了右拖。


    左岸垂钓者把左拖扔到山沟，右岸垂钓者把右拖扔到水岭，于是，从前有一对拖鞋儿，它们走散了。」


    「然后呢？」池慧文听到这里，全然没听出个所以然，不知道这个故事到底在讲什么。


    「然后左拖风尘僕僕，跋山涉水，右拖栉风沐雨，翻山越岭，各自走啊走，没有目的地，终于，它们成了拾荒者的战利品。」


    等等，怎么这么耳熟。池慧文微微皱起眉，满脸狐疑，一时又不确定哪里不对劲。


    「从前有两个拾荒者，一个没有左脚，一个没有右脚，没有左脚的那个捡到了左拖，没有右脚的那个捡到了右拖，左残抱着左拖找右拖，右残抱着右拖找左拖。拾荒者风餐露宿，寻寻觅觅，终于，左残遇见了右残」


    「安总」池慧文总算听出来了，这就是个死循环的故事，与老和尚和小和尚的故事纯属一个套路，只是安总说的故事更能绕人罢了。枉费自己听得全神贯注，原来安总只是在捉弄自己。


    「不听了？」安曼青憋着笑，说：「我说了，这个故事有点长。」


    没完没了的故事，像裹脚布，又臭又长！


    池慧文很无语。


    然而，只消抬眼看见安总眉梢漫起的笑意，池慧文又心生欢喜，她不禁想，听下去又何妨，这个故事没有结局，如果是安总讲的，她也想重复地听。


    「我听。」池慧文看着安曼青，甜甜地笑了，不知不觉忘记了被困在电梯里的恐惧。


    「」安曼青以为池慧文知道自己在捉弄她，会郁闷，怎料是这样的回答。


    但看池慧文弯弯的眉眼，安曼青心思复杂，却又移不开眼。


    两相对视，轿厢里涌动着难以名状的气氛。


    也许是身处险境，安总此刻成了池慧文的依託，她竟全然没有了侷促感。


    安总的言行举止在她眼里放大，占据了她所有思绪，反而令她无暇顾及界限，全心地感受当下的微妙。


    「安总，工程部回报，员工电梯停运不是电气故障，可能是机械故障引起的。但现在电梯井风力大，工程部一时半会排查不了。」监控中心的唿叫打破了轿厢里趋于凝固的氛围。


    池慧文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惊扰，放开了安曼青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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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双手交握在身前，才后知后觉回想安曼青的凝视，噗通噗通的心跳把她平静的心湖搅起波澜。


    「查清楚轿厢停在哪里了吗？」安曼青问。


    「停在16楼，但是不平层。」


    「让工程部用机械钥匙把16楼的电梯门打开，看看轿厢与平层的距离合不合适强行打开轿厢门。」


    「安总请稍候，工程部正赶往16楼。」


    切断紧急唿叫，安曼青隐约听见轿厢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料想工程部已经上来救援了。她侧目，对池慧文说：「别担心，马上就能出去了。」


    「嗯。」池慧文应了声，瞄了眼安曼青线条分明的侧脸，急忙又收回目光。


    忽然觉得，自己并不着急走出这个约摸四平米的轿厢，甚至还想听安总接着讲一对拖鞋儿的故事。


    情窦初开的池慧文不懂，对安总的关注正一点一滴润滑着她的生命轨迹，悄悄引领她走向全新而未知的旅程。


    工程部用机械钥匙打开16楼的电梯门，黑洞洞的电梯井像个食肉兽，张着血盆大口，像要把人吞噬进去。唿唿灌入16楼电梯口的风，依稀带着腥锈味。


    轿厢卡在16楼与17楼之间，好在大半部分停驻在16楼。


    工程部目测轿厢底部与天顶的距离，有一米多高，可以强行撬开轿厢门。


    工程部的人用网格封住电梯井的豁口，以免失足掉落，随后拍了拍轿厢门，朝里面喊道：「安总，我们准备强力开启轿厢门了。」


    「开吧。」安曼青回话。


    工程部用钢撬捣鼓了一阵，强行把轿厢门打开了缺口，在门轨条上架了钢撑，以固定轿厢门，避免门页反弹而夹伤被困人员。


    「安总。」


    「安总。」


    「安总。」


    见到安曼青，宋泰南、费丽、保安部、工程部、客房部，各部人员涌了上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迎接国际巨星。


    安曼青不发一语，纵身从轿厢里跳了下来，一站稳，立马转身向池慧文伸出了手。


    「慧文，下来。」宋泰南同时向池慧文伸出手。


    池慧文不假思索想去扶安曼青的手，不料安总却突然把手收回，转身走了。池慧文愣了两秒，只好扶着宋泰南的手跳下轿厢。


    「安总？」费丽还没来得及和池慧文说上一句话，安总就一声不吭走了。费丽一头雾水，心想，安总干嘛这么着急。然而她也不敢问，亦步亦趋跟在安总身后。


    看着安曼青匆匆离去的背影，池慧文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安曼青边走边想，表弟似乎和池慧文很热络，俩人关系很好吗？慧文，叫得可真亲切，就让他献殷勤去吧。表弟长得帅，池慧文生得美，挺好，般配！


    想起宋泰南，安曼青的心情又逐渐烦闷起来。


    「慧文，吓坏了吧？」宋泰南一脸关切。


    「没有。」池慧文笑着摇头。有安总在，没什么好怕的。回头看了眼轿厢，想起她冷静自持的神态，想起她镇定自若的指挥，想起她眉眼含笑的捉弄，还有她深沉的凝视，无一不令池慧文多番回味。


    第十八章


    「没有就好，可把我给急死了。」


    池慧文但笑不语。


    「你是要去几楼的呀？员工梯维修中，我陪你乘货梯去。」宋泰南怕池慧文对电梯有心理阴影，自告奋勇当护花使者。


    「不用了，宋经理，这里是16楼，我去12楼，我直接走消防梯下去就好了。」


    「也行，走走也好。」宋泰南笑了笑，说：「刚好我也要下去，一起走吧。」


    「」池慧文想自己静静，不想和宋泰南多聊，但又不好拒绝，只好跟着他一道下楼。


    安曼青回到28楼，看着自己的衣摆，不由想起池慧文拉着衣角楚楚可怜的模样。


    衣服仿佛还带着池慧文的温度。


    把衣服掖回裤子里，安曼青拉开门，冷冷对费丽说：「给我传保安部经理上来。」


    「好的，安总，我马上传。」费丽唯唯诺诺。


    听出安总语气不善，不知宋泰南又捅了什么篓子，费丽不禁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费丽给保安部打内线电话，没找到宋泰南，当即给他发了条微信语音：「唿叫宋经理，安总传召，做好被骂的准备，速来28楼，收到请回復，over。」


    借着巡视楼层的藉口，宋泰南在会议厅转悠着，没话找话和池慧文聊天。池慧文兴致缺缺，不怎么给回应，他只当她性子文静。


    池慧文长相甜美，是很受男生追捧的类型，而宋泰南自认相貌堂堂，家世尚可，性格温和，不敢说自己是优质男生，却自信容易得到女生青睐。


    他对女生的追求从不曾落空，谈过几段恋情，给他滋长了许多底气，以至于他认为只要自己主动，池慧文就会欣然接受。


    「慧文，明天周末了，你周末通常做什么？」


    池慧文沿着窗台走了一圈，检查窗户有没有渗水情况。她回头看了眼宋泰南，漫不经心说：「不做什么啊。」


    「就没有出去逛逛啊，或者看场电影什么的？」


    「没有。」池慧文不想延伸话题，即便有，她也坚定地说没有。


    不然宋泰南紧接着就会问她平时常去哪里逛，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宋泰南讪笑了声，见池慧文前往下一个会议室，他也跟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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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慧文不胜其扰，暗自思索要如何支走宋泰南。正苦恼时，费丽的消息及时发到宋泰南手机上。


    他掏出手机，看见费丽发来一条语音消息，不作多想，当即点开。


    「唿叫宋经理，安总传召，做好被骂的准备，速来28楼，收到请回復，over。」费丽公事公办的声音在会议室里散开。


    那一声「做好被骂的准备」吓得宋泰南脸色极难看，一面担心安总责难，一面又觉得在池慧文面前丢了面子。他看着池慧文，笑得很尴尬，说：「嘿嘿我姐找我有事，我先上去一趟。」


    「好的，你去忙吧。」池慧文也笑，开怀的笑。


    会议厅仅剩下自己，池慧文伫在幽暗的空间里，心思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丝毫没有昨天吴丹丹带自己下来时的戚戚然。她望向会议室的头把座椅，眼里依稀映出安总的身影。


    为什么总是不经意想起安总？为什么会觉得有点想念安总？池慧文很纳闷。她捂着脸，深唿吸，强迫大脑清除异常影像。


    「费丽，我姐又逮着我什么把柄了？」宋泰南悄悄熘进费丽办公室，猫着腰，压低声音，说：「她怎么一天天尽想教训我。」


    「那你不得自我反省一下。」费丽瞅着宋泰南，突然双手合十朝他拜了拜，央求道：「宋经理，算我求你，别老惹安总生气好吗？你自己没皮没脸不怕挨骂，也别害得我提心弔胆不好过啊。」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姐生哪门子气嘛，一会我进去好应付啊。」


    「不知道，请自求多福。」费丽抬手对宋泰南做了请的姿势，面带微笑，说：「快进去吧，再磨蹭磨蹭，安总就更生气了。」


    「」宋泰南确定费丽就是幸灾乐祸！他仔细想了想，安总早上还好好的，没理由无端变脸啊。


    下属让自己去找安总时，自己马上放下手头的事赶过去了，可那时安总已经被困在电梯里了嘛，总不会这也要算在自己头上吧。


    文件摊开在桌面，安曼青已然批阅完，却依旧埋首翻看。她佯装尚在忙，故意晾着宋泰南，让他如坐针毡。


    宋泰南不敢吱声，坐得端正，乖乖等着安总发话。


    他的眼睛四下张望，不时偷偷觑着安总，紧张的心情在沉默中加剧。


    漫长的几分钟后，安曼青啪地一声合上文件，吓得宋泰南打了个颤。


    她手里拿着笔，有一下没一下戳着桌面，笃笃笃像升堂时衙役棍的敲击声。宋泰南不自觉抬起头，仿佛看到安总头上顶着「明镜高悬」的牌匾。


    「第一个问题：在昨天早上的紧急会议中，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巡查消防楼梯，确保消防楼梯门窗无损，无堆放杂物？」安曼青说话的语气是一贯的不疾不徐，眼神却冷肃。


    「有的，安总，我都照您的指示做好了应急防范工作。」宋泰南浑不知一楼防火门报修一事，回答得很坦然。


    「第二个问题：工程部有没有不配合或者没有及时配合你们保安部的工作？」


    「没有，不存在这事。」宋泰南斩钉截铁道：「在安总的管理下，各部门团结协作，高效默契且和谐，绝对不存在不配合的情况。」


    挺机灵，不忘顺便奉承一下安总。


    「如果保安部昨天确实做好了巡查消防楼梯的工作，工程部也不存在不配合的情况，为什么只隔了一夜，一楼的消防门锁和闭门器就坏掉了？」


    妈的，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宋泰南重重地嘆了声，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安总，这肯定是昨天巡逻的保安失职，我必须严肃追究下属的责任。」


    「你的下属工作散漫，是你管理不力，你不要推卸责任。」


    「安总」宋泰南哭丧着脸，弱弱问：「这次能不能不追究？我以后一定会加强监管的。」


    安曼青放下笔，身子往后靠，换了个舒服的坐姿。


    若非重大失误，她不至于追究部门经理的责任，之所以找宋泰南上来训话，无非是觉得保安部的工作态度过于散漫，这么明显的问题竟也没有发现，可见宋泰南的管理何其松懈，她不得不好好鞭策他。


    「安总，我的好姐姐，我向你保证，绝对没有下次。」


    安曼青敛敛眸，对宋泰南毫无重量的保证不屑一顾。她盯着他，语重心长道：「多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可以吗？」


    对，多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不要成天就想着儿女情长。没人知道安曼青的嘱咐是否夹带着私心，包括她自己。


    「一定，一定！」宋泰南见安曼青脸色松动了些，知道自己安全了，当即想走。「安总，那没别的事，我就下去工作了。」


    安曼青不作声，若有所思看着宋泰南，不知道在想什么。宋泰南也不敢走，心想，安总是还不打算放过自己吧。


    许久，安曼青张了张唇，犹豫道：「那个你跟池慧文熟吗？」


    「七七分熟吧。」谁知道安总的问题背后隐藏着什么陷阱，宋泰南不得不防，回答留着余地。「怎么了？」


    「没什么，下去吧。」安曼青突然不耐烦下了逐客令。


    宋泰南逃之夭夭。


    为什么要问与工作无关的问题，表弟和池慧文熟不熟悉，跟自己有何干系。


    安曼青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费解，对着电脑一顿操作，努力把思绪拉回工作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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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员工电梯仍在维修中，池慧文只能等货梯。


    门打开，池慧文看见身穿大堂副理制服的秀气女生站在电梯里，手里拿着一件面料柔软的浅灰色西装外套。


    「您好。」池慧文向女生笑着点头致意，走进轿厢，抬手要按28楼的楼层键，却发现28楼的按键正亮着灯。她站到一旁，目光落在女生手里的衣服上。


    池慧文觉得这件外套有点眼熟，像是安总的。


    想起早上手忙脚乱地帮安总擦衣服，安总温润的手指像带着静电，池慧文依稀还能感觉到手背残留的异样。


    大堂副理见池慧文从12楼会议厅进来，穿着会议秘书的制服，回以一笑，说：「您好，你是新来的会议秘书吗？」


    「嗯，是。」


    「正好，安总的衣服落在大堂了，你帮我拿给她吧。」


    大堂副理把西服递给池慧文，顺手摁亮了20楼的按钮，说：「我就直接去房务中心了。」


    「哦，好。」池慧文接过衣服，触手冰凉。


    这么潮湿的衣服，怎么穿！池慧文拧着眉，正想着，电梯门开了。


    「走咯，谢谢啦。」大堂副理边出轿厢，边回头向池慧文道谢。


    「我我也到这里。」池慧文紧随其后，解释道：「安总的衣服有点潮湿了，我让洗衣房给烘一烘。」


    第十九章


    「贴心哦，你看我就没想到。对了，怎么称唿你？」


    「池慧文，你呢？」


    「好的，池秘书，我姓满，都叫我满副理。」


    满月像对待宾客那般，露出八颗牙齿，笑得很职业，很热情。


    「满副理，那我先去洗衣房了，拜拜。」


    「池秘书，在酒店里面，要规范使用文明用语哦。」


    池慧文一脸茫然，心想，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满月见池慧文困惑的表情，向她解释道：「请、您好、对不起、谢谢、再见。没有hello、没有你好、没有不好意思、没有拜拜，不能显得随意，明白了吗？」


    服务行业真是怪多讲究，池慧文莞尔一笑，说：「我记住了，满副理，谢谢指教。」


    「嘿嘿我去忙了。」满月说完，俏皮地挥挥手，郑重道：「池秘书，再见！」


    「再见。」


    洗衣房的大姐认识池慧文，昨天曹碧芬带着新来的会议秘书来领制服时，向她做过介绍。


    池慧文说明来意，她二话不说把安总的衣服摊到熨斗板上，一边和池慧文闲聊，一边熨烫衣服，手里和嘴里都没闲着。


    头顶上挂着满满当当的衣服，有酒店各岗位的制服，也有宾客送洗的衣物。


    烘干机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坐在机器旁，隐约能感受到机器里边传来的阵阵热气。


    等待的间隙，池慧文打开手机，随意翻了翻，也不知道要宠幸哪个app。


    手机界面划过来，划过去，最后，她点开手机相册，翻出安曼青的照片。


    目光定格，安曼青在照片里，光芒万丈。


    哪怕她的眉梢，带着初秋的凉意，哪怕她的眼眸，藏着深奥的谜语，池慧文只想靠近。


    「池秘书，安总的衣服熨好了。」


    「好的。」池慧文走过去，摸了摸熨斗板上的衣服，暖暖的。她拿起衣服，对洗衣房的大姐说：「耽误您工作了，真对不起。」


    「熨个衣服而已，举手之劳，哪会耽误工作。快把衣服给安总送去吧，今天天气凉，可别让她感冒了。」


    「嗯嗯，谢谢大姐。」


    正要走，大姐又叫住了池慧文，往她手里塞了一张卡片，说：「差点忘了，这是从安总的衣服口袋里掏出来的，你给放回去，可别弄丢了。」


    「好的。」


    手里拿着主题为《空山新雨》的国画展入场券，池慧文看了看票面上的地址和日期。


    后天开展，城东画廊。池慧文将入场券放回安总的衣服口袋，想起她的水墨画微信头像，看来她很喜欢国画。


    没有昨晚预想那样忙，费丽心情相当好，坐在电脑前，小声哼着歌，悠闲自得。


    工作檯上的水杯还冒着热气，费丽把手掌覆在上面，不知是想暖手还是想保温。


    瞥见池慧文进来，费丽立马眉开眼笑，想起刚才好闺蜜被困在电梯里，还来不及慰问一下她呢，遂说：「池秘书，怎么样，和安总一起被困在电梯里，刺激吗？」


    「」池慧文心思复杂，不单是一个刺激可以概括。「安总在里面吗？」


    「在的，嘿嘿进去吧。」费丽挑眉，笑里透着一点狡猾的意味。


    「费丽」池慧文警觉问：「你笑什么？」


    「啧，叫什么呢！」费丽嗔了声，说：「上着班呢，池秘书！」


    「费总助，你在笑什么，看着怪瘆人的。」


    「我笑了吗？」费丽板起脸，故作正经。


    「行，你不说，我只好进去告诉安总，你在背后说她坏话。」池慧文面上云淡风轻，径直朝里走。


    费丽慌忙起身，绕过工作檯，一把拉住池慧文，争辩道：「你别瞎说，我哪有！我怎么可能说安总坏话。」


    「这个编编就有了。」


    「池慧文！」费丽跺着脚，说：「你这是□□裸的诬陷。」


    「啧，叫什么呢，上着班呢，费总助。」


    「」费丽瞪着池慧文，想掐死她。「刚才宋泰南灰头土脸出来，想必安总心情不佳，好心提醒你哦，若没什么要紧事的话，最好先别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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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刚才可还让我进去来着，哼，你心术不正，想看我被连累。」池慧文戳戳费丽的肩，威胁道：「你等着吧，我要是被连累了，我就连累你，谁也别想好过。」


    「餵友情走到尽头了吗？就不该这么快把你从电梯里放出来，一出来就想咬人。」


    池慧文朝费丽扬起甜美的笑容，眨眼却神色一顿，想到电梯里发生的事，问：「那个安总她有没有给你讲过故事？」


    费丽眼里写满迷惑，打量着池慧文，说：「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有没有嘛？」


    「呃如果那个也算的话，那她有和我讲过一个很短的恐怖故事。」费丽绞尽脑汁想了下，说：「当时我在上班时间脱岗了一下下，被安总逮到，然后她说，从前有个人，在工作中没有责任心，后来就死了。」


    池慧文噗嗤一声笑了，果然是一个很短的恐怖故事。


    费丽常说安总是个很无聊的人，而池慧文真心觉得安总很有趣。


    虽然安总也和费丽讲过故事，却是截然不同的待遇，池慧文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此感到满意。像不懂事的孩子，做着无谓的攀比。


    尽管费丽提醒过池慧文，没事先别去打扰安总。然而外套拿在手上，她怕安总着凉，最终还是进去了。


    安曼青头也不抬，以为来人是费丽，兀自浏览酒店业的最新资讯。


    「安总，您遗落在大堂的外套，我给您带上来了。」


    听到声音，安曼青瞳孔闪了一下，身子却岿然不动。她的视线落在电脑显示屏，看似专注，却没看进去一个字。「好，谢谢，放着吧。」


    好冷漠，看来安总真的心情不太好。


    池慧文默默放下衣服，踌躇着，想说点什么，但见安总忙于公事，又作罢。


    余光目送池慧文出了门，她彷徨的模样不禁让安曼青皱起眉头，心想，她怎么总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自己刚才很兇吗？！


    吃过午饭，池慧文想趴着眯会儿，可费丽这个磨人精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坐在吴丹丹的工位上叨叨念。


    「不得了，这些明星都开始直播带货了，搞不懂，缺钱吗？」费丽咋舌，表示很不可思议。


    「谁会嫌钱多。」


    「也是。」费丽点点头，忽而又说：「淘宝都给我推送些什么玩意儿，纸尿裤！！！它凭什么认为我需要？」


    「嘻嘻你以后会需要，结婚生小孩或者半身不遂。」


    费丽翻了个白眼，说：「别诅咒我，我要是瘫痪了，你得照顾我，给我换纸尿裤。」


    「好啊，我还给你买轮椅，让你坐在轮椅上做手工活，顺便直播。网友一看你身残志坚，肯定会同情你，打赏你。收入归我，我照顾你。」


    「池秘书，你太恶毒了吧！」费丽随手抄起桌上的剪刀，目露凶光，说：「我这把三块钱的剪刀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池慧文立马摆出可怜状，配合费丽，说：「好汉饶命。」


    「饶你也行，周末陪我去看电影。」


    「不要，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电影上映。」池慧文不假思索拒绝，片刻，她灵光一闪，说：「要不，我们去看画展？」


    「你什么时候喜欢画了？」费丽狐疑问。


    「偶尔也要陶冶一下情操嘛。」


    「谢谢邀请，不约，网上冲浪就很陶冶我的情操了。」


    没和费丽达成共识，池慧文也不以为意。她转头打开手机，搜索《空山新雨》国画展的相关资讯。她对画作不了解，也不喜爱，可她就是想去城东画廊。


    想去「偶遇」安总。突然萌生这种想法，池慧文也吓了一跳，不知为何，就觉得安总很有吸引力，让她忍不住想了解，想靠近。她想，应该是出于对人的崇拜吧。


    「嘁，吴丹丹又在朋友圈秀恩爱了，平时就她最爱骂男人，回头就和狗男人卿卿我我，鄙视她。」


    「打是亲骂是爱吧。」池慧文懒洋洋回了一句。


    「屁，那还给家暴美名了！」费丽脱口而出，之后才察觉自己失言。不着痕迹瞥了眼池慧文，生怕勾起她的伤心往事。


    明知池慧文的家庭情况，却口无遮拦地戳了她的痛处，费丽想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池慧文的眼神黯淡下来，手指停在手机屏幕上，没了动作。


    她想起她的母亲，贤淑、美丽、善良软弱，任丈夫的拳脚落在身上，除了哭泣和央求，只剩承受。


    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逃离。池慧文想问问母亲，也在问自己。讨厌母亲的懦弱，曾殷切希望母亲能带着自己和弟弟离开这个家，可是母亲没勇气脱离那个伤害她的男人。


    她卑微地依附他，无底限地纵容他，背负着沉痛，当作保护家庭的代价。


    第二十章


    其实，母亲什么都保护不了！


    母亲死后，池慧文没有再想过离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她已经习惯了满地狼籍的生活，习惯了父亲的索取。


    两天没有回公寓睡，快到下班时间，安曼青准备撤。


    临走前，她想起礼拜一早上要开会，让各部门统计一下颱风带来的损失与灾后重建工作。


    她拿起座机，刚要拨通会议秘书的内线电话，想了想，又放下了。换成手机，打开微信，发了条简短的信息过去。


    气泡：下周一，九点半，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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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常，安曼青会一句话交代清楚所有信息，而这次，她却故意留着余地，等池慧文询问。她拿着手机，盯着聊天界面，等回復。


    池慧文：好的，安总，需要通知哪些人员参与会议呢？


    气泡：各部门领班及以上。


    池慧文：是什么会议主题呢？


    气泡：统计灾后损失。


    池慧文：好的。


    气泡：讨论重建工作。


    池慧文：好的。


    和池慧文在微信里有来有往地发消息，安曼青竟觉得轻松，并带着点愉悦。她想了下，又补充了一条。


    气泡：介绍我的秘书。


    看到这条消息，池慧文会心一笑，双手抱着手机，思索着要如何回復。


    她葱白的指尖在屏幕上组织语言，打了又删，删了又写，如此反覆。最终，她按下了发送键。


    池慧文：好的，安总。


    安曼青拿着车钥匙出了门，没有再回消息。


    等了许久，没等到安总的下文，池慧文慢悠悠放下手机，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傍晚时分，断断续续下了两天两夜的雨终于停歇了。


    海滨路上，积水退去，满地泥泞。环卫工人正在清理路面，一点一滴地还原着这座城市的面貌。空气是湿润的，是腥腐的，像泡菜罈子的味道。


    地铁的轰鸣由远及近，给颱风重创后萧条的城市带来一点生机。


    城市是顽强的，它规律地运作着，不曾停止，而生活仍将继续。


    费丽以往坐公交车通勤，宋泰南则是开车上下班，今天却因为颱风的关系，俩人和池慧文并排坐在地铁上。


    「慧文，你喜欢吃东南亚菜吗？市中心新开了一家餐厅，听朋友说口味一绝。」宋泰南想邀约池慧文。


    宋泰南显然把费丽的警告当耳旁风了，费丽扯了扯嘴角，不等池慧文回应，忙接过话，说：「宋泰南，你成天就知道吃吗？」


    「费丽，你怎么比我姐还能教训我，老话说民以食为天，那长着嘴不就是为了吃嘛。」


    「行行行，东南亚菜系是吧？我喜欢，要不你请我吃？」


    「但凡是吃的，啥你不喜欢。」宋泰南觑了眼费丽，想了想，说：「好嘛，我请你，慧文也一起来呗。」


    「不了，你们去吧，我没空。」池慧文说。


    「我都还没定时间，你就说没空。」宋泰南觉得池慧文拒绝得太没有诚意了。


    「」池慧文尴尬地笑了笑，想解释一下，又觉得没必要。


    都拒绝了，索性就当表明自己的态度吧，以免宋泰南再来打扰。


    「哈哈哈」费丽没心没肺笑了起来，对池慧文的表现很满意。


    她清楚宋泰南的心思，见他这么殷勤，还真怕自己的闺蜜顶不住他的追求，如今看来，这种担心多余了。


    池慧文用膝盖撞了下费丽，示意她别笑，有点难堪。


    宋泰南也不气馁，转而问：「慧文，你有什么爱好吗？」


    但想，如果知道池慧文的爱好，不就有了话题。


    「啊？我没什么爱好，平时看看书，看看电影，也不过是消遣，谈不上爱好。」


    池慧文仔细想了想，好像自己确实没有什么爱好，贫乏地活着。


    宋泰南显然不信，又问：「就没有什么比较喜欢做的事情吗？」


    「这两天可能比较喜欢上班。」是的，池慧文是喜欢的。也许是新工作充满了新鲜感，也许是办公室的氛围很轻松愉快，也许是上班可以看到安总。


    「」宋泰南哑然。他爱好广泛，最不喜欢的就是上班，怎么会有人喜欢上班！！！


    「哈哈哈」费丽刚止住的笑声再一次爆发。


    宋泰南郁闷的样子让费丽感到畅快，但更让她开心的是池慧文喜欢这份工作。


    当时游说闺蜜进入安庭大酒店，本还心存一点点担忧，怕池慧文不适应，倒成了自己好心办坏事，如今心里可踏实了。


    「那安总有什么爱好吗？」池慧文顺着这个话题，打听自己想了解的事。


    宋泰南愣了下，不是该问自己的爱好吗，怎么突然问起姐姐。转念一想，无所谓了，有话聊就好。想到姐姐，他突然神秘起来，说：「我姐有个很幼稚的爱好，我告诉你们，但你们一定要保密，否则我怕是有生命危险。」


    此话一出，费丽和池慧文均表现出莫大的兴趣。


    费丽虽然与安总朝夕相处，但对安总的业余生活几乎一无所知，即将要听到安总的秘密了，她激动不已。


    宋泰南见状，也不急，故意想吊一下俩人的胃口。他掏出手机，打开淘宝，搜索气泡膜，随意点开了一张图。只怕讲不清楚，给她们看图最直观。


    「哎呀，你倒是快点说。」费丽催促道。


    「看，就是这个东西，我姐喜欢捏这玩意儿，一个月保底一卷。」宋泰南把手机递到她们面前，还不忘提醒道：「千万保密，不要出卖我。」


    费丽和池慧文先是相视一笑，脑补严肃正经的安总躲在家里玩气泡膜的情景，继而笑出了声。


    所以，微信暱称缘此而来吧。


    得知安总的小爱好后，池慧文很是欢喜，回家的步伐都是轻盈的。


    有一瞬间，她觉得生活不全是枯燥、灰暗、无望，它开始有了惊喜、有了色彩、有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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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后天周末，池慧文不想早睡，洗完澡，抱着笔记本电脑爬上了床。想找些电影，翻了半天，没有一部电影让她有观看的欲望。最后，她随意选了一部新电影，心不在焉地看起来。


    很无聊的电影，池慧文任它播放着，自己又玩起了手机。


    打开微博，看到关注的某作者发表了一首诗，看着看着，安总的身影悄然浮现在脑海中。


    《逐光》


    不问你去哪


    带我逐光


    郊野的草地


    萤火虫悄无声息


    将夜点亮


    你跟着夜莺歌唱


    我跟着你轻快的步伐


    手给你


    我知道


    自由是你的方向


    不问你去哪


    带我逐光


    幽暗的山林


    星月悄然无声


    将夜点亮


    你向着星空仰望


    我向着你描绘的远方


    手给你


    我知道


    自由是你的方向


    池慧文将这首诗搬到朋友圈，想了想，又在诗的结尾加了一段话，然后鬼使神差地设置了仅气泡可见。


    不问你去哪


    手给你


    我知道


    你是四散的光芒


    发表后，池慧文想起费丽说过，安总从不发朋友圈，不禁想，她会不会也不看朋友圈呢？


    家里的床比酒店的床舒服太多了，安曼青躺在被子里，唿吸匀称，睡得安稳。连着值了两天班，她感觉自己很缺觉，比平时睡得早。


    手机调成了静音，在床头柜上亮着微弱的光，显示爸爸来电。


    颱风过后，乌云总算散去，虽然依然见不到太阳，但没有乌云遮挡，天空明亮许多，不会令人觉得压抑。


    只是，无风的城市恢復了夏季的闷热，一大早，窗外呜呜渣渣的鸟雀为安曼青提供了叫早服务。


    安曼青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有个未接电话。


    她打着呵欠下了床，拉开一点窗帘，让外面的光线投进房间。站在窗前，她回拨了父亲的电话。


    安勇：餵曼青啊。


    安曼青：爸，我昨晚睡得早，没听到电话，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安勇：没事还不能找你啦？


    安曼青：不是。


    安勇：你奶奶念叨你好久没回来住了，这不周末了嘛，你抽空回来看看你奶奶。


    安曼青：哪有好久，我不是每个周末都回去。


    安勇：哎呀，老人家想你嘛，几天不见心里就不舒坦，照我说啊，你干脆搬回家住得了。


    安曼青：爸我不是不愿意住在家里，可家里实在是离酒店太远了。


    安勇：曼青，你还是尽早回集团吧，安庭不用你亲自打理。


    安曼青：以后再说吧。


    安勇：一和你说这事你就推脱，爸就你一个女儿，你迟早是要接管安氏集团的，早点回来爸还能帮衬着你站稳脚跟


    安曼青：爸，我心里有数，以后再说。


    安勇：好好好，你最有主见，我不说了。对了，你昨天怎么没回来？


    安曼青：这个礼拜就不回去了，还有事要忙。


    安勇：好吧，那你自己注意点儿身体，工作别这么拼命。


    安曼青：我知道，您也是。


    安勇：那就这样，挂了。


    安曼青：嗯。


    挂了电话，安曼青照例查看电邮和微信，确认没什么事情需要处理才放下手机。


    安曼青住在自己名下的其中一套平层公寓里，因为这里不在闹市，居住环境比较安静，又与安庭大酒店离得近，很合她心意。


    若每天往返她位于半山别墅的家，遇上早晚高峰，通勤耗时不低于三个钟头，安曼青觉得这样太浪费时间，所以只在周末才回家。


    第二十一章


    颱风刚过，一想到回家的路可能尚在清理中，又因为两天的紧张工作，这周末她懒得动弹，只想窝在公寓里，哪儿也不去，安安静静做个宅女。


    池伟是常年不着家的，晚上才会回来睡，平时但凡有点时间都在赌桌上。


    池慧武在咖啡馆上班，也只有工作日能休一天，因此，周末通常只有池慧文一个人在。


    起床时已近中午，池慧文睡眼惺忪打开房门，看见沙发上的池慧武，有些吃惊。脑袋还是懵懵的，下意识问：「嗯？小武，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池慧武正在打游戏，听到姐姐喊他的名字，身子不自觉滞了一下，她很久没有这么喊他了。


    他不想说话，可看到池慧文倚在门框上看着他，似乎在等他回答。他张了张嘴，不情不愿说：「店里水管爆了，歇业一天。」


    「哦。」池慧文应了声，也就没了下文。


    走进卫生间，池慧文的神思逐渐清醒，回顾刚才的对话，看到自己在镜子里，嘴角上扬。


    虽然语气生硬，但是，弟弟理人了。


    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午餐，安曼青拿起手机，想等菜放凉一些再吃。


    她熟练地操作着手机，关注的同行业公众号更新了动态，她粗略看了眼，见没什么新意，这才想起来看朋友圈。


    尽管安曼青明白，自己多半会被下属分组，朋友圈鲜少会出现下属的名字，宋泰南除外。


    但她也会翻看朋友圈，毕竟微信里除了下属，还有亲戚朋友和一些生意上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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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池慧文的名字出现在朋友圈时，安曼青微微挑着眉，有些意外。


    她饶有兴致地阅着池慧文发布的《逐光》，只消一会，眼色又沉了下来。


    手给你？！安曼青想起昨天从员工电梯出来时，宋泰南向池慧文伸出的手，心思复杂。池慧文昨晚发了这首诗，意味着什么？难道已经对表弟芳心暗许了？


    久久地看着桌上的午餐，安曼青突然没了食慾。鸟雀成群结队从窗外飞过，吱吱嘎嘎叫着，吵死人。


    经不住费丽央求，池慧文应了约，两人在电影院会面。


    池慧文换好票，看着电影院进进出出大多是一对对恋人，无奈地笑了。


    费丽抱着一桶爆米花走过来，问：「可以进场了吗？」


    池慧文摇摇头，调侃道：「两只25岁高龄的母胎单身狗为什么要来看爱情电影？」


    「二十五岁就高龄啦，那安总这只母胎单身30年的老狗不得去死？」费丽一屁股坐下，嘴里吃着爆米花，含煳道：「爱情电影怎么了，单身狗还不配看了！不得对爱情有点憧憬嘛。」


    「安总单身30年？」池慧文不可置信，认为像安总那样的女人，仰慕她的男士肯定排起了长队，怎么会一直单身。


    「是啊，宋泰南说的，别说安总不仅没交往过男朋友，就连好朋友都没有一个，她大概是要独自美丽然后悄悄死去吧。」


    「那她也太孤独了。」


    「我觉得吧，我们安总是生性冷感，她若想交朋友，何愁没朋友，不过是不想罢了。也许她喜欢自己呆着，并且享受孤独。」


    池慧文闻言，不作声了，心底却慢慢泛起惆怅。


    费丽所言不无道理，也许安总只想做一朵高岭之花，屹立在烟火气隔绝的高处，遥不可及，藐视众生。


    「还有多久能进场啊？」费丽瞅了瞅手里的爆米花，考虑着要不要再买一桶。


    「来早了，还有二十分钟才可以检票哦。」


    二十分钟！总不能干坐着等吧。费丽四下环顾着电影院，看到换票机旁边有个小饰品橱窗，她把爆米花桶塞到池慧文怀里，说：「走，我们去那边逛逛。」


    不由分说拉着池慧文，俩人走向小饰品橱窗。


    橱窗里陈列着许多电影周边商品，抱枕、玩偶、徽章、t恤、拼图，琳琅满目。


    池慧文漫不经心扫了眼，角落里挂着的钥匙扣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凑到橱窗前，看到一对拖鞋样式的钥匙扣，水晶材质，一黑一红，在射灯下亮闪闪的，可爱极了。


    池慧文想起安总在电梯里给她讲的《一对拖鞋儿》的故事，当即有了购买的欲望。


    「我要买这个。」池慧文指着钥匙扣，对费丽说：「是不是很好看？」


    费丽瞧了眼，说：「嗯，挺精緻的，适合你。但这是情侣款哦，一对儿卖的，你确定要买？


    先申明，别指望给我一个，我这种大老粗用不来这么可爱的东西。」


    「哼，才不给你，我自己留着。」


    「哈哈哈留着吧，留给你以后的对象。」


    池慧文去柜檯买了单，拿着钥匙扣，像小孩得到了心爱的玩具，很是欢喜。


    把钥匙扣放进包里，俩人检票进了放映厅。


    闲来无事，宋泰南给池慧文发了两条信息，左等右等，不见回復。


    他就纳闷了，自己给她发消息，她要么时隔很久才回復，要么干脆不回復。上班忙也就算了，周末也这么忙？


    在家实在无聊，从车库出来，宋泰南直接驱车前往半山别墅。


    周末，他理所当然以为安曼青在别墅里，遂也没有提前打招唿就去找姐姐了。


    傍晚抵达半山别墅，车还没停好，管家就告知安曼青这周没有回来。


    宋泰南傻眼，自己堵了一路，开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过来却扑了个空。他嘆了口气，只觉得今天诸事不顺。然而来都来了，怎么也得进去和姑丈姑妈问声好。


    安曼青做好卫生，把中午剩下的菜加热了一下，晚上又对付了一顿。


    出生，作为安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安曼青的生活可谓朴实无华，很接地气。


    她作风低调，不爱应酬，蛰伏在独立经营的安庭大酒店里，也不参与安氏集团的事务，以至于安氏集团高层只知安勇有位千金，却不曾谋面。


    作为独生女，爷爷亲手打下了庞大的家业，自然不可落于他人之手。


    安曼青吃着饭，想着父亲的劝告，思考着什么时机回去接手集团才合适。


    她在事业上有野心、有魄力、有手段、有拼劲，但安氏集团内部关系错综复杂，尤其有几位当年和爷爷一起打江山的元老，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以安曼青的资歷，现在想要上位，恐怕很难管理。


    再等等吧，也许再过几年，这些倚老卖老的董事就相继追随爷爷去了，管理层换了新鲜血液，集团才会有新的发展。


    现在回去，束手束脚，纵有宏伟蓝图亦施展不开，还不如留在安庭大酒店里专心搞业绩。


    坐在餐桌前，看着精緻而丰盛的菜品，宋泰南食慾大开。


    还没动筷子，他先拿出手机拍了一张食物的照片，发了朋友圈，并附言：虽然姐姐没在家，但也不枉我白跑一趟。


    「泰南，吃吧，多吃点。」宋爱英笑着招唿宋泰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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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姑妈，我保证把盘子舔干净，嘿嘿」宋泰南全然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起来。


    「泰南，安庭最近经营状况如何？」安勇一坐下来就关心生意。


    「姑丈，这您得问我姐了，我只是个保安部经理，哪知道这么多啊。」宋泰南嘴里还含着饭，嘟囔道：「酒店的入住率还是很高的，只是这两天因为颱风的关系，订房少了些。」


    「你姐一个月没在家几天，我上哪问去。」安勇一说到安曼青，心里就有怨气，说：「你看，这周直接都不回来了，给她打电话，她也不耐烦。」


    「你一给她打电话就是叫她回集团，老生常谈，她不烦才怪。」宋爱英嗔道。


    「我还不是为她好，都三十岁的人了，也不想着回来帮我分担一下工作，还让不让我退休了。」


    「听听你说的话，像是为她好吗，你就是为自己好。」


    「你就惯着她吧，一点都不体恤我。」


    「我就一个女儿，惯着怎么了。」


    「那你有几个老公？」安勇板着脸问。


    宋爱英气笑了，宋泰南也笑了。


    手里拿着钥匙扣，池慧文爱不释手，心里却有点犹豫不决。


    想送一个钥匙扣给安总，又没什么合适的藉口，万一被拒绝，岂不是很尴尬。


    安总是富贵人家，应该瞧不上这个钥匙扣吧，再说，突然送她礼物，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奇怪呢。


    池慧文嘟着嘴，把钥匙扣放回包里。拿出手机，看到宋泰南下午发来的信息。


    宋泰南：慧文


    宋泰南：在忙吗？


    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回復，就当自己很忙好了。


    池慧文点开朋友圈，看到宋泰南发的图文，下面跟着清一色的评论，她笑了笑，一时兴起，保持队形，跟着发表了评论。


    而自己发的仅限安总可见的朋友圈，毫无动静，也不知道安总有没有看到。


    池慧文捧着脑袋，良久，她点开城东画廊的公众号，进入购票通道。


    心想，自己还没去过画廊，去参观一下又何妨，感受艺术，陶冶情操，仅此而已啦。


    池慧文给了自己一个理由。


    第二十二章


    手里捏着气泡膜，看到宋泰南发的朋友圈和十几条相同的评论，安曼青哭笑不得。


    费丽：想去安总家蹭饭。


    曹碧芬：想去安总家蹭饭。


    池慧文：想去安总家蹭饭。


    各部门经理：想去安总家蹭饭。


    怎么，食堂的饭菜不好吃？


    安曼青置之不理，从不在朋友圈与任何人互动。放下手机，继续捏气泡膜。


    礼拜天，池慧文别有用心地打扮了一番，乘地铁来到了城东画廊。


    微卷的长髮披散到一侧，修饰过的眉眼显得她的眼睛又大又灵动，水汪汪的，犹似含□□语。她选了支雾感口红，丰盈娇嫩的嘴唇性感之极，令人想一亲芳泽。


    搭配上一袭中袖赫本风连衣裙，衬得她身形窈窕，腰线曼妙。


    今天的装扮就是性感，池慧文不知为何想向安总展示自己性感的一面，没有细想过。


    《空山新雨》已经开展，站在画廊外，外墙挂着巨幅国画宣传照片，上面介绍了画家与其作品。


    站在遒劲的笔墨前，池慧文一下子感受到画中线条带来的张力。


    江山风，原名江岚。池慧文看了看画家的简介，暗自笑了笑，心想，这位年近八十的画家真有趣，将「岚」字拆开就成了她的艺名，倒是很贴切国画。


    翻出电子票，池慧文检票进场，胸腔又隐约鼓涨着，紧张。


    「关注我的朋友都知道，我的作品呢，大多是山水画。与其说我更擅长勾勒山水，不如说我更喜爱勾勒山水。


    江山无尽，气势磅礴，苍穹大气，悠远空灵，水纵长深，滋养万物。


    笔墨多么醇熟，构图多么精美，都不足以描绘出我们祖国山川河流的刚柔气韵。


    当你们站在画前，能感受到瀰漫的水汽，能感受到习习的清风，能感受到山之巍峨、水之包容，那便是我孜孜不倦终其一生追求的艺术，只为给大家呈现出天、地、山、水的深远意境。」


    一进入画廊，池慧文听到画家发表感言，出于尊重，她不敢东张西望，静静地站在一旁聆听。


    画家是个花甲老人，梳着髮髻，穿着居士服，戴着厚框黑边眼镜，颇像个老学究。虽然年迈，说话声音却中气十足，身体还算硬朗。


    画家身旁人头攒动，安曼青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索性欣赏画作去。


    一转身，不远处的身影吸引了安曼青的目光，她不禁打量了一下，才发现那人是池慧文。


    安曼青朝池慧文走去。


    「这次作品展的主题是《空山新雨》，一共展出三十五幅画作，其中」


    致辞仍在继续，有备而来的池慧文不经意看到安总向自己走来，当即扬起甜美的笑容，与她风情的打扮相左，又纯又欲，很惹眼。


    画家后面说了些什么，安曼青听不见，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她的眼里装着池慧文，心跳蓦然加速，脑袋却迟缓了。


    这种感觉极其陌生，安曼青有些无所适从。


    「安总，好巧啊。」池慧文撒起谎来，脸颊发热。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有一瞬间，她依稀在安总眼眸里看到一丝惊艷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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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安曼青出口才察觉自己的声音泛哑。


    「您一个人来吗？」


    「是。」


    「我也是一个人。」


    「嗯，我知道你是一个人，毕竟画廊不允许宠物进入。」安曼青开了个玩笑，暗自调整自己的情绪。


    池慧文笑，听着安总的调侃，心情明媚，说：「那我可以和您一起看展吗？」


    「好。」安曼青欣然接受。


    俩人从门廊处的第一幅画作开始，一路往里走，时不时低头细语。


    俩人站在一起，颇养眼，随意拍下一张合照，挂在墙上，便是一幅引人遐想的画作。


    来到中庭，面前的画正是此次画展的点题之作《空山新雨》。安曼青伫立在画作前，肃然起敬，良久不语。


    画中，低垂的乌云悬挂在空荡的山谷中，风吹雨斜，笼罩整个篇幅。粗略一看，山谷在雨幕中，再细看，又错觉山谷在雨帘后。


    山是实的、雨是虚的、云是轻的、风是无痕的，轻描重绘的墨水给人强烈的冲击感。


    「安总，您喜欢这幅画吗？」池慧文问。


    「你站在这里，看着这幅画，是什么感受？」


    「嗯凄凉，却又充满力量。」


    安曼青点头，侧目，望着池慧文，说：「它让我感到自己是顽强的，再勐烈的狂风暴雨席捲而来，我依旧能挺直嵴樑，迎刃而上。


    它让我感到自己是温和的，黑夜再长，纵使苟延残喘，我也将微笑着等待破晓的曙光。」


    安曼青一席话阐明同样的感受，只是说得比池慧文更具体。


    她认真与池慧文交流感受的模样，令池慧文心底的仰慕之情悄悄滋长。


    池慧文回望着她，只觉此刻的安总充满魅力，眼里不自觉流露出温柔的神色。


    「走吧，我们去看看别的作品。」安曼青被池慧文看得连唿吸都不顺畅了，她压下心头的异样感，转身走了。


    自己今天有点古怪，不对劲，怎么回事？！


    安曼青自顾想着，后面的画作便也走马观花看了下，心思有些乱。


    从画廊出来，池慧文暗自嘆息展出的画作太少了，她跟在安总身后，看着安总直挺的背影，有些不舍。


    「池慧文，我送你回去，刚好顺路。」安曼青掏出车钥匙，回头看着池慧文。


    池慧文的入职资料里面有记录家庭住址，虽然只看了一眼，但安曼青还记得。


    正想和安总道别的池慧文刚张开嘴，一听到安总说要送她回去，立马将话咽住。


    转念一想，她并没有和安总说过自己住哪，安总怎么就知道顺路。


    「安总，您知道我住哪吗？」池慧文问。


    「嗯，我看过你的人事档案。」安曼青漫不经心道。


    话音一落，安曼青心底又冒起了疑问。为什么自己不记得费丽住哪，光记住了池慧文的家庭住址？肯定是前几天才看过池慧文的入职档案，记得也不足为奇。


    上了车，池慧文不是第一次坐在这辆车的副驾驶座，心境却是全然不同的。


    车里瀰漫着熟悉的香气，池慧文系好安全带，觉得车里的空气都是甜的。


    「安总，您是不是很喜欢国画？」城东到家里的路程要半个多小时，池慧文找了话题和安总聊。


    「我奶奶喜欢国画，我自小耳濡目染，受了点影响。喜欢国画的年轻人很少，你为什么喜欢？」


    「我其实是第一次来看画展，谈不上喜欢，不过，好像现在有一点点喜欢了，只是我看不太懂一幅画作的精妙之处。」


    「外行不需要看懂画作的技法，看个意境就好了。


    就像看人一样，觉得美就是美，不需要弄清楚哪里美，人的审美和感受都是主观的，没有标准。」


    「那以后可以和您一起看画展吗？」池慧文问。


    安曼青侧目，看到池慧文期待的眼神，不知是不忍拒绝还是不想拒绝，说：「可以。」


    池慧文眼眸含笑，望向窗外，双手握着手包，隐约摸到包里的钥匙扣，坚定了想法。


    「安总」


    「嗯？」


    「没没事。」池慧文想，还是等下车再说吧。


    「」安曼青专注开着车，分神看了眼池慧文，见她欲语还休，本想追问，可一见到她微微张着的红唇，一时又忘了。


    将目光移迴路面，安曼青敛敛眸，总感觉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接下来的一路，俩人均不说话，各有所思。


    等红绿灯时，池慧文想打破沉默，车载电话却响了起来。她瞄了眼中控，显示宋泰南来电。


    安曼青眼疾手快挂断了电话，不知为何，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池慧文正纳闷安总为什么不接电话，难道是因为自己在车里，所以不方便接听吗？


    没几秒，宋泰南的电话又打了进来，真是烦人精。


    这次，安曼青没有挂断，不然连她自己都没办法解释自己的行为。


    按下接听键。


    宋泰南：姐，你怎么挂我电话啊？


    安曼青：失手。


    宋泰南：唉我真是要气死了，昨天我去半山别墅，你不在，今天我来公寓了，你又不在，你是不是成心躲我呢？


    安曼青：现在知道打我电话，去找我之前怎么不晓得打电话问问我在哪。


    宋泰南：那你去哪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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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曼青：看画展。


    宋泰南：就你自己啊？


    宋泰南也就随口一问。


    安曼青：还有池秘书。


    池慧文就坐在车里，她总不好睁眼说瞎话吧。


    宋泰南：慧文也在？嘿，她老是不爱搭理我，还以为她很忙呢，怎么就和你一起去画展了。


    安曼青：


    心想，池慧文不爱搭理表弟？可前天晚上不还发了一首疑似示爱的诗，难道对象另有其人？


    池慧文听到宋泰南在编排自己，突然紧张起来，脑子一抽，直接点了中控台的挂断键。


    第二十三章


    「」车里俩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语。


    「安总对不起，我我失手。」池慧文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没关系。」


    扯平吧，一人失手一次。


    站在安曼青的公寓门口，看着又被挂断的电话，宋泰南满脸黑线。


    吃闭门羹就算了，挂电话是怎么个意思，看来姐姐和池慧文一样，都不想搭理自己呗。


    池慧文不是说没有爱好嘛，那又看什么画展。


    宋泰南算是整明白了，她根本就是对自己毫无兴趣，才会言浅，才会忙碌。


    七尺男儿，欲哭无泪。宋泰南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看着手机里的自己，剑眉星目，英俊潇洒，怎么就入不了池慧文的眼了。


    车停在小区门口，池慧文解开安全带，手搭在门把上，久久没有动作。


    安曼青看着池慧文犹豫不决的模样，还以为自己记错了她的住址，遂问：「是这里吗？」


    池慧文不应声，内心挣扎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略显慌乱地打开手包，从里面拿出那只黑色的拖鞋钥匙扣，塞到安总手里。她垂着头，以掩饰自己泛红的脸，低声说：「送给您。」


    丢下话，池慧文打开车门，像只惊慌的兔子，一路小跑进了小区。


    她的长髮在风中飞扬，柔软，飘逸，像一只画笔，轻轻撩拨着安曼青的心。


    直到池慧文的背影消失不见，安曼青才收回目光，看着手里的钥匙扣，笑了。她拿起手机，坐在车里，给池慧文发微信。


    气泡：为什么送我钥匙扣？


    池慧文坐在小区的长凳上，看到安总的消息，刚平復的心情又微微动盪着。好在不是面对面交谈，多少给了她一些勇气，她回：逛街时看到它，想起您在电梯里和我讲的故事，就想送您一个。


    气泡：很可爱。


    安曼青一语双关，不单指钥匙扣，亦指池慧文。


    池慧文：谢谢您送我回来。


    气泡：不客气。


    安总说很可爱，她喜欢那只钥匙扣，池慧文心里俨然大石落地。


    安总的头像是一幅气韵生动的水墨画，池慧文心里不禁悄然浮起一个念头。


    她切回城东画廊的公众号，点开《空山新雨》的开幕通告，将那幅点题的画作保存下来，随后换了微信头像。


    一气呵成的操作，池慧文没有意识到如此一来，自己简直像在和安总用情侣头像。所有动机，不过潜意识使然罢。


    小区物业光收钱，不办事。两天过去了，被颱风摧毁的花草树木仍然保持原样，入目一片狼藉。


    然而这一切丝毫不影响池慧文的心情，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浅笑，草丛里，虫鸣声声，为她喝彩。


    费丽浑浑噩噩过了一天，不是在吃就是在睡，到晚上，清醒了。


    她打开微信，想和池慧文交流一下各自的一天，迷迷煳煳翻了半天，愣是没找到池慧文的头像。


    不会拉黑我了吧？！费丽如此想着，精神起来，又认真看了个遍，才找到池慧文的名字。


    原来是换头像了。费丽端详了好一会儿，隐约觉得这种头像似曾相识，当看到安总的头像后，她恍然大悟。点开池慧文的对话框，发了条消息过去。


    费丽：怎么换头像了？


    池慧文：好看吗？


    费丽：不好看，老气横秋，像网上骗钱的算命先生才会用的头像。


    池慧文：你没品味，意见不做参考。


    费丽：那你何必问我！快换了吧，怪不习惯的，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和安总用情侣头像呢。


    池慧文没回復了。


    情侣头像费丽尽瞎说，都是同性，别人才不会这么认为呢。


    只是觉得这幅画意境很好才做头像，和安总有什么关系，费丽真是大惊小怪的。


    不理她，换都换了，现在换回来反而还显得自己心里有鬼了，就这样，不换！


    礼拜一，总机又恢復了以往的忙碌，一进侧门就能听到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


    大堂副理满月匆匆从前厅部办公室出来，正要去大堂值岗，迎面遇上池慧文。


    「池秘书，早啊。」满月热情的笑容特别具有感染力，让身旁的人不知不觉精神充沛起来。


    「满副理早。」


    俩人只简单地打了个招唿便各自忙开，没空寒暄。


    池慧文直接去了12楼会议厅。第一次正式操持会议工作，只有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她略显仓促。


    预算好与会人数，检查了桌椅，打开会议系统，生疏地调试着。


    其实参加会议的人数并不多，很多后勤部门只有主管和经理参加，主要是一线部门领班以上层级的人数较多，光是客房部就占了十几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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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来人的会议，池慧文安排了中型会议室，中间有一张容座二十人的会议桌，外围放了一圈座椅，把会议室摆得满满当当。


    用不到扩音设备，但前厅部和客房部需要用到投影展示房态表，所以还是需要打开会议系统。


    「池秘书，桌椅我都擦拭干净了，等会议结束，您打个电话来我们保洁部，我们会上来清扫会议室的。」保洁部大姐拎着保洁桶，好心提醒池慧文。


    「好的，大姐，辛苦您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是我们的工作。」


    「那您去忙别的吧，有需要我再给您们打电话。」


    「好，那我先下去了。」保洁部大姐拎着桶离开了。


    酒店内部会议都不需要茶水接待，因此，布置好会议室，池慧文也没什么可忙的。


    她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翻了翻各部门上报的与会人员名单，静等会议开始。


    最先进入会议室的是宋泰南，他有意比往常来得早，就为了制造和池慧文独处的时间。


    尽管昨天他就意识到池慧文并不待见他，奈何他对自己好看的皮囊充满了自信，认为只要再主动些，再多一些时间刷存在感，池慧文迟早会对他正眼相看。


    「慧文，忙完啦？」宋泰南坐到池慧文旁边。


    想起昨天在安总车里挂了宋泰南的电话，此时见到来人，池慧文有些窘迫，讪笑了声，说：「宋经理，你来早了，会议九点半才开始。」


    「我上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谢谢，我能做好我的份内工作。」池慧文言外之意是不需要宋泰南咸吃萝蔔淡操心。


    「嘿嘿哎，对了，我姐说你们昨天去看画展了，肯定是国画吧？」宋泰南明知故问，心知姐姐喜爱国画，只会去看国画展。为了显示自己聪明，宋泰南补充道：「我看你换了微信头像，昨天必然是看国画去了。原来你对国画感兴趣啊，之前问你怎么不说呢？」


    「我只是随便看看，凑巧遇见了安总。」


    「哦，这样啊。」宋泰南知道池慧文又在敷衍自己，都把微信头像换成国画了，哪能没半点兴趣。他想了想，说：「我认识一位德高望重的国画大师，还想带你去见一见她的墨宝呢，既然你也没什么兴趣，那就算啦。」


    池慧文愣了下，但见宋泰南神色认真，不像信口胡诌。


    心想，自己不懂鑑赏国画，哪敢冒然去见大师，但安总肯定很感兴趣吧。「宋经理，安总很喜欢国画，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啦。」


    「那她见过你说的那位国画大师的作品吗？」


    「哈哈哈何止见过啊，我说的国画大师就住在我姐家，我姐喊她奶奶。」


    「」池慧文只记得安总说过她奶奶很喜欢国画，原来还是个国画大师。若想一睹大师的风采，岂不是可以去安总家？「那个素不相识就登门拜访，会不会太冒昧了？」


    宋泰南一脸得逞的笑，看吧，分明就是喜欢国画的嘛，不引诱一下还不打算招了。「不会不会，老人家和蔼可亲，很好相处的。


    你看这周六有没有空，刚好周末我姐也在家，我带你去拜会拜会。」


    「嗯我应该有空的。」池慧文沉吟片刻，又问：「真的不会不合适吗？」


    「放心吧，不但不会不合适，老人家肯定会很开心。


    她上年纪了，腿脚不利索，不怎么走动，她巴不得有人去看望她，陪她说说话。」宋泰南见池慧文迟疑不决，不给她推却的机会，说：「就这么说定了，周六我带你过去。」


    池慧文淡然一笑，算是默许了周六之约，她不想拒绝。


    只是心里隐约有些犯憷，觉得还是要问问安总的意见才好，否则太冒昧了。


    参加会议的员工陆陆续续进了会议室，各自找了位置坐下，不时打量着池慧文。


    她穿着会议秘书的制服，酒店员工对制服都熟悉得很，便也一下明白了她的身份。


    宋泰南像个交际花，对在座的每个人都很熟络，与大家攀谈着，在池慧文面前显示出他杰出的交际能力与良好的人缘。


    不同于费丽，宋泰南的人缘更多来自于他是安总的表弟，而费丽则是依靠出色的工作能力与赤诚相待的心，取得了大家的好感。


    第二十四章


    「安总，要下去开会了吗？」费丽把今天的报表放到安总的办公桌上，提醒安总一会有会议要开。


    「马上。」安曼青头也不抬，盯着电脑。


    费丽欲走，却眼尖地看到安总放在桌面上的汽车遥控钥匙，当即惊唿起来，说：「安总，你怎么也有这个钥匙扣？」


    也有？！这是池慧文送给自己的，难道还有别人有？安曼青皱起眉，抬头看着费丽，说：「别一惊一乍的，这个钥匙扣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这是情侣钥匙扣，前天池秘书买了一对，一只黑的，一只红的，这不巧了嘛。」费丽解释一番，须臾，她神色一滞，狐疑问：「安总您这不会是池秘书送的吧？」


    「」情侣钥匙扣？池慧文是不是送错人了？可钥匙扣是拖鞋形制的，按池慧文的说法，是因为自己讲了《一对拖鞋儿》的故事才买的，不像送错人。原来是情侣钥匙扣吗？！安曼青心思百转千回，很是微妙，面上却云淡风轻，起身说：「走，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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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总避而不谈，费丽更是觉得事情蹊跷，她哪肯放过安总，追问道：「安总，您从实招来，钥匙扣是不是池秘书送的？您不说，我就当您默认了哈。」


    「没大没小，你这是在质问你的顶头上司吗？」安曼青兀自朝外走，不正面回答。


    费丽亦步亦趋跟在安总身后，在惊天大八卦面前，对安总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誓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安总，您和池秘书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没有。」被下属莫名其妙盘问了一番，安曼青竟然觉得有些招架不住。


    为什么会有心虚的感觉？！安曼青迈进电梯，有些郁闷。


    「哼，您不用辩解了，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


    我就觉得池秘书不对劲，又是换情侣头像，又是送情侣钥匙扣，原来背着我勾搭我的上司，她完了！」


    费丽神经大条把话都咕噜完了，心里还想着要怎么收拾池慧文，竟然对自己只字不提，还是不是闺蜜了。


    费丽的话俨然惊雷贯耳，让安曼青僵直了身子。


    她早上有发现池慧文换了头像，却不曾往别处想，只当她很喜欢那幅《空山新雨》罢了。情侣头像、情侣钥匙扣、勾搭？这些字眼冲击着安曼青的思绪，与池慧文相处的种种瞬间涌上脑海。


    安曼青在国外修学业时，曾接触过多元文化，对同性恋情并不陌生，却从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会是吗？安曼青自问。自己向来冷感，对□□似乎很懵懂，三十年来，春心不曾有过波动，对池慧文却隐约有些异样的情愫，这算心动的徵兆吗？


    万一是费丽会错意呢。没有情侣头像，只不过出于单纯喜欢那幅画作。也没有情侣钥匙扣，只是自己刚好讲过一对拖鞋儿的故事。也没有勾搭，只是初来乍到，在上司面前难免侷促紧张。


    何况，前两天她发在朋友圈的那首诗，明显是带着暗示意味的，那是她上班的第二天，总不能是在向自己传情吧！


    安曼青敛敛眸，走出电梯，甩开乱七八糟的思绪，转身对费丽说：「你再瞎说就给我去财务部。」


    「去财务部干嘛？」


    「结工资，走人。」


    「安总，您不能有新欢就不要旧爱啊！」


    「」安曼青语结。


    会议室差不多坐满了，大家轻声说着话，嘈嘈切切声像风吹树叶，像浪打礁石。


    安曼青推门进来，会议室霎时一片肃静，须臾，异口同声道：「安总好！」


    「嗯。」安曼青径直走向上位，目不斜视，有意迴避着池慧文的目光，以免扰了思绪。


    入职后第一次参加会议，但看安总走进来震慑全场的气势，池慧文不禁激动起来。


    安总运筹帷幄的样子，像个英勇果断的将领，像个深谋远虑的智者，像个叱咤风云的枭雄。


    费丽一进门就使劲朝池慧文抛眼色，奈何闺蜜正犯花痴，压根没察觉到费丽投来的目光。安总落座后，费丽跟着坐在身后，紧挨着池慧文。她用手肘撞了下池慧文，小声说：「事业爱情一手抓，你真是哪头也不耽误哈。」


    「」听着费丽没头没尾的话，池慧文满头问号。「什么？」


    「现在开会。」安曼青坐直身子，说：「有灾损的部门先作汇报，无灾损的部门不是必要发言，薪劳薪假另作核算，此次不囊括在内。」


    听到安总发言，池慧文和费丽及时止了声。


    一线部门经理彼此看了看，似乎谁都不愿第一个发言。


    安曼青也不点名，静静等着。短短十几秒钟，会议室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大家大气不敢出，纷纷看向各部门经理，希望赶紧出来个人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客房部经理和前厅部经理先后站了起来，俩人对看一眼，客房部经理率先开了口，说：「安总，前厅部和客房部是紧密联合部门，先由我来统计客房部的损失吧，前厅部可以在我的统计基础上加以补充。」


    「嗯。」安曼青应了声，抬手示意客房部经理开始发言。


    会议开始之前，客房部经理已经把电脑连上会议系统。


    她操作着身前的电脑，不一会，安曼青正前方的幕墙上出现一张房态表。


    「颱风登陆前后一天，共计三天，退订房折天折间计算，共51间，其中有二级vip退订。


    退订房型有商务房6间、商务套房1间、行政房1间、单人房13间、三人房1间、标房29间。折价损失共计35668元。」客房部经理说完，坐下，表示自己汇报完毕。


    前厅部经理紧接着要站起来，安曼青却朝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先坐下。她看了眼客房部经理，默默坐了回去。


    「颱风登陆前后一天，共计三天，因颱风滞留延续房折天折间共计23间，其中团队价标房17间、商务房2间、标房3间、单人房1间。」安曼青看着客房部经理，问：「折价增收有多少，你统计过吗？」


    客房部经理显然忽略了用增收抵扣损失，面色沉了下来，说：「对不起，安总，我疏忽了。」


    「今天做好统计，把报表呈交上来。」


    「好的。」


    安曼青转头看向前厅部经理，示意她发言。


    「安总，前厅部除了客源损失，没有别的需要补充。」


    前厅部经理髮言有点忐忑，生怕自己哪方面没有想到，倒叫安总给补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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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安曼青很满意前厅部经理的回答，说明这次颱风应急防范工作做得不错。「餐饮部的损失不便精确统计，可以大致说说与这个月灾前日均营业额相比，下滑多少百分比。」


    见安总问到了餐饮部，前厅部经理松了一口气。


    安曼青开会，没人敢掉以轻心，哪怕不发言，也想化作一股空气，最希望安总看不到自己。


    坐在外围的员工几乎不会被安总提问，但看自己的部门经理严肃端正的样子，他们也不敢松懈，均绷紧了神经认真听讲。


    讨论完重建工作，会议接近尾声。安曼青回头看了眼池慧文，对大家说：「会议结束前，由我的秘书向大家介绍一下新入职的会议秘书。」


    在座各位，包括池慧文在内，闻言具是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安总的话。


    片刻，池慧文才缓缓站起来，心想，安总说话就不能直接点，让自己作自我介绍还要说得这么绕，差点没会意过来。


    「大家好，我叫池慧文，是新来的会议秘书。在工作中，我还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关照。」池慧文说完，向大家微微鞠了躬。


    宋泰南带头鼓掌，很是卖力。


    掌声散去，安曼青站起身，说了声「散会」，率先出了会议室。


    费丽稳坐不动，静静地等人群离开，好和池慧文算帐。


    池慧文走到角落，关掉会议系统。


    「慧文，我帮你吧。」宋泰南跟到角落。


    「不用了，宋经理，你去忙你的吧。」


    「我不忙。」


    「宋经理，你真的不忙？」费丽见宋泰南像只苍蝇一样围着池慧文，眯起眼睛，说：「啊，不知道安总会不会也觉得你太闲哈。」


    「费丽，你真是哪哪都有你。」宋泰南白了费丽一眼，幽怨道：「真是怕了你了，我现在就走，行吧，你别搁我姐面前瞎说。」


    费丽得意地笑着，朝忿忿离开的宋泰南挥挥手。


    「费总助，你怎么还不上去？你也这么闲吗？」池慧文调侃道。


    会议室只剩下池慧文和费丽了，费丽拍了拍会议桌，神情严肃说：「池秘书，你给我过来，我有事要审问审问你。」


    池慧文暗自好笑，这费丽又打起官腔了。她走过去，坐下，笑说：「来吧，费总助有何指教？」


    第二十五章


    「我要是没记错，你入职才几天吧？」


    「是啊，怎么了？是我没做好本职工作吗？」池慧文问。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竟然对我苦苦隐瞒，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是那种古板的人吗？」


    「你在说什么？我隐瞒你什么啦？」池慧文一头雾水。


    「你还装傻！」费丽站起身，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看着池慧文，指着她的鼻子，问道：「你喜欢我们安总，对不对？」


    池慧文愣了下，心慌了。


    「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我又不歧视同性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认识安总才没几天呢，你就开始勾搭安总了，你喜欢她早说嘛，我肯定会帮你的啊。我是谁？我是安总的助理，是你忠实的闺蜜，我是最具备条件的神助攻。但凡你早点告诉我，我能没点作为？」


    「费丽，你神经病啊，你在胡说什么！」


    池慧文被费丽的言论吓了一跳，当即脸红耳赤，拍掉费丽抵在鼻尖上的手指。


    什么同性恋！什么勾搭安总！没有！


    同性恋是何其陌生而禁忌的字眼，不是，自己才不是同性恋！


    池慧文心如擂鼓，在心里否定费丽莫名其妙的言谈，可为什么会有种被看穿的羞恼？


    「你还不承认？」费丽重新坐下，说：「今天早上，我都看见安总的破拖鞋钥匙扣了，你还敢说你俩没一腿？」


    安总用上了自己送的钥匙扣吗？池慧文眼皮动了下，心思微妙。面对费丽的质问，池慧文心里乱糟糟的，她仿佛突然间摸索到了真相，内心却又抗拒着这个真相。


    「什么时候开始的？」费丽追问。


    「开始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安总的？」


    「我没有！我不是。」池慧文否认，却失了点底气。


    「啧你真是死鸭子嘴硬，承认你是同性恋会让你矮人三分怎么地？


    你看看满副理，人家多坦荡，全酒店上下都知道她性别女，爱好女，谁拿有色眼光看她了？怎么你就遮遮掩掩的，没出息！」


    满副理是同性恋？池慧文既吃惊又莫名觉得欣慰。她现在思绪混乱，根本无法思考，心间却萦绕着一个问题：同性之间可以有情爱吗？


    分不清对安总是怎样一种情愫，情不自禁追随着她的身影，想关注，想了解，想靠近。见了她会欢喜，会羞赧，不见她会想念。这样算是喜欢吗？


    池慧文垂首坐着，不发一语。费丽强行向她灌输的信息，她尚消化不了，她很茫然，很懵懂。


    费丽见状，也不想再咄咄逼人。既然池慧文缄默不语，想必是还没有做好坦白的准备。


    费丽拍了拍池慧文的肩，轻轻嘆息了声，想来是不是自己太情急，缺少了对池慧文的理解。


    毕竟闺蜜情窦初开，却要面对一种认知外的感情，难免会害怕承认吧。


    出了会议室，费丽想给池慧文一些时间冷静冷静，但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誓要帮闺蜜圆满这段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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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总和池慧文分明就很登对啊，御姐和软妹，简直绝配。费丽已经开始磕安总和闺蜜的cp了，得让这俩人锁死！


    一想到闺蜜这只单身老狗短短几天就对安总春心浮动，也算开了窍。要是修成这段情缘，自己岂不是妥妥的月老？要没有自己，池慧文上哪认识安总去。


    想想有点激动，费丽对闺蜜的隐瞒行为倒也不觉得生气。


    池慧文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费丽的话就像惊涛骇浪，打得她措手不及。是喜欢安总的吧，像喜欢费丽那般地喜欢着吗？池慧文骗不了自己。


    不是一样的，不是同一种喜欢，池慧文心里明白。


    电脑屏幕停留在百度搜索界面，安曼青失神地看着搜索框，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查找什么。困扰着她的，不仅是觉醒的情感，还有取向的认知。


    默默关掉浏览器，安曼青想，自己只是有一点点在意池慧文，毕竟她有点可爱，仅此而已，无关乎□□。


    办公桌上的黑色钥匙扣像只招摇的蛾子，时不时在安曼青眼前扑棱着，令她很难不注意到它。她想把钥匙扣取出来，拿起它，却又犹豫了。


    还是挂着吧，它也怪好看的。安曼青将它放进衣服口袋，眼不见心不烦，埋头工作。


    行政部的人天南地北聊得起劲，以往池慧文总是笑着聆听，偶尔插上几句，今天却异常沉默。


    吴丹丹打量了池慧文好几眼，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趴在桌上关切问：「池秘书，你今天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啊。」池慧文立马漾起笑容。


    「上午的会议顺利吗？」


    「嗯，顺利的，内部会议的话，我基本上能应付得来。」


    「那就好，商务会议也复杂不到哪里去，接待过一次就算上手了。」


    「是，不过这个礼拜只排了内部会议。」


    「别心急，营销部会给你找事做的。」


    吴丹丹话音一落，池慧文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她将落在脸颊的头髮拨到耳后，接起电话。


    池慧文：您好，行政部。


    费丽：池秘书，你快到12楼来。


    费丽的声音听起来似乎特意压低了，跟做贼似的。


    池慧文：怎么了？


    一提到12楼会议厅，池慧文当即提起了心，暗想，是自己工作上出了疏漏吗？


    费丽：让你下来就下来，别这么多废话，快点。


    池慧文：好，我马上下去。


    挂了线，池慧文立马起身前往12楼。


    费丽跟着安总巡视楼层，走到13楼消防梯口，她突然一手扒着墙，一手捂着肚子，轻哼了两声。


    安曼青闻声回头，见状，眉一挑，眼带询问。


    「安总，要不您先下去吧，我去一趟洗手间。」


    「嗯。」安曼青点头，说：「你去吧。」


    费丽迈着小碎步退回13楼，躲在防火门后，直到听到安总下楼梯的脚步声，她才鬼鬼祟祟探出头向下张望。


    为了坐实月老的身份，费丽不得不想方设法为她的cp制造机会。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闺蜜若是能成为安氏集团的少奶奶，那自己的前途将平步青云。


    这不算卖友求荣吧，这是巧断鸳鸯，功德一件好吗！


    工程部的人从27楼进了电梯，手里拿着一米多长的乳胶漆滚筒刷。池慧文怕刷头碰到自己，弄脏衣服，遂往里靠。电梯行至24楼，又进来两位客房服务员，还推着布草车。


    池慧文只好往边上靠，岂料工程部的人也往她这里靠了过来，真是防不胜防，黑色的制服还是被染了一块黏煳的乳胶漆。


    罪魁祸首全然没有发现，兀自和客房部服务员聊了几句。池慧文想提醒他，又不好意思打断别人说话。


    算了，反正也弄脏了，一会去洗衣房让大姐帮忙去渍好了。


    出了电梯，池慧文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衣。


    消防梯转角处有一处茶水间，接待商务会议时，所有的茶水点心都会从这里出品。


    池慧文不想拿着脏衣服，她转身进了茶水间，想把衣服先放里面。


    刚巡完会议厅的安曼青正想往11楼走，忽然听到茶水间有动静。


    她走近几步，朝里看了眼，只见到穿着白色衬衣的半个肩膀。


    安曼青以为是费丽跟上来了，她也没打算进去，抬手敲了敲门，说：「走吧。」


    撂下话，安曼青头也不回往11楼走。


    池慧文刚放下衣服就听到安总的声音，她忙出来，却只看到安总的背影。


    她满脸疑惑，费丽叫自己来会议厅是因为安总有事找自己吗？


    安总也不说什么事，只叫自己走，她也不敢多问，立马跟了上去。


    跟在安总身后，池慧文的心情又游移不定起来。


    一面想着安总要带自己去哪里，一面纠结着自己对安总所怀揣的隐秘情愫，思绪交汇着，混乱着，下楼梯时分了心，一脚踩了空。


    「啊！」随着一声惊唿，失重的池慧文整个人扑向身前的安总。


    由于是下楼梯，池慧文走在后面，身位略高于安曼青，因此，她扑上来堪堪趴在了安曼青背上。


    听到惊叫声，安曼青还来不及弄清楚状况，背上突然多出了一股重量。


    她趔趄了一步才稳住身子，随之而来，背部传来的温度与柔软令安曼青僵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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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总，对不起，我我对不起！」池慧文慌忙退开，捂着羞红的脸不敢见人。


    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可真的好尴尬，想离职！


    安曼青缓缓回头，看到身后低头掩面的池慧文，先是很惊讶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看她活脱脱像个如临大敌的小兔子，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安曼青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像大灰狼。


    「有没有摔到哪里？」安曼青自上而下打量了一遍池慧文，眼里满是关切。


    池慧文摇摇头，不作声，手就长在脸上了。


    第二十六章


    「池慧文，手放下来。」安曼青看着池慧文泛红的耳廓，眼里的笑意深了几分。


    池慧文置若罔闻。她做不到，至少现在不行，她还没缓过来。


    安曼青好整以暇看着池慧文，威胁道：「要不，你以后就不要面对我了。」


    「」池慧文闻言，手指悄悄开了一条缝，她透过缝隙盯着自己的高跟鞋尖，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勇气把脸露出来。


    安曼青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对池慧文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


    命令没用，威胁也没用，安曼青想了想，直接抬手握住池慧文的手腕，带着温柔的力量，把那双固执的手拉了下来。


    手腕传来的温度是微凉的，却也是滚烫的。池慧文心尖轻颤着，忘记了抵抗，顺从地放下了手。她依旧不敢抬头，脸颊发烫。


    隔着一段阶梯，安曼青站在低处，即便池慧文低垂着头，她红彤彤的脸在安曼青面前一览无遗，害羞的模样可爱极了。


    凝视着池慧文，安曼青觉得自己强而有力跳动着的心脏渐渐化作一滩春水。


    她仍然握着池慧文的手腕，不知道是不捨得放，还是忘记了放。


    费丽趴在上一层楼的栏杆上，将一切看在眼里，脸上露出俨如慈母一般的微笑。


    这俩人，一个比一个嘴硬，愣是在自己的盘问下极力否认，这下被自己逮到了吧。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费丽不敢离开太久，以免安总以为自己偷懒。


    她往下走，故意把高跟鞋踩重了些，弄出声音来提醒楼下俩人。


    安曼青倏然放开手，抬头看着上方。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闯入耳膜，打破了池慧文尴尬的处境，倒使得她冷静了些。


    然而被裹覆的手腕突然变得空荡荡，池慧文有点不自在，将手交握在腹前。


    「安总，我来啦。」费丽瞥了眼池慧文，故作惊讶道：「咦，池秘书，你也在呢？」


    池慧文纳闷，明明是费丽让自己到12楼来，紧接着又被安总领来这里。她都不清楚自己该在哪，又该干什么。


    「我带她巡楼，去各部门打个照面。」事到如今，安曼青只能这样说，不想承认刚才自己将池慧文认成费丽了。


    池慧文豁然开朗，原来是去巡楼。虽然上午的会议中有作过介绍，但很多部门只有主管和经理参加了会议，如今安总说要带自己去亮亮相，池慧文没有多疑。可是费丽何以那般惊讶，电话可不就是她打的嘛。


    池慧文看着费丽，若有所思。


    「哦哦，既然这里有池秘书的话，我还是上去做事好了。」


    费丽识趣地迴避，不仅是想让安总和池慧文独处，主要是自己跟去的话，三人行，必有一狗，有点惨。


    「嗯。」考虑到费丽可能不太舒服，安曼青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一前一后往下走，俩人各自沉默着。


    安曼青控制不住回味着与池慧文肢体接触的感觉，手心有痒意，背后那种柔软的触碰，还挺舒服。


    池慧文沿着墙根走，专心看路。安总身上的香水味似乎还残留在鼻尖，有意无意地撩抚唿吸。


    入职时在人事部坐了大半个小时，池慧文和人事部的同事也算混了个脸熟。


    部门经理有独立的办公室，这次陪安总来巡视楼层，池慧文没有特地进去看曹碧芬，倒见到了帮自己取英文名字的那个文员。池慧文远远朝她招了招手，相视而笑。


    大家埋头做事，安总的出现并没有让大家刻意问好。


    保安部的电流声、财务部的键盘声、营销部的电话声，所有声音在这栋楼里交织着，奏出一曲热血激昂的交响乐，有序而和谐地歌颂着安庭大酒店的勃然盛景。


    採购部人来人往，往来的一半是酒店内部人员，一半是酒店外部的人。


    酒店的易耗品、文具用品、纸品、印刷品等，类目繁多，全由採购部负责申购，再发放到各部门。


    因此，採购部的工作需要对接外部厂商，每天都会有合作方的人过来找採购部签收货单或者签结货款，每天也会有酒店内部人员前来申领用品。


    安曼青不喜欢把钱放到同一个碗里，她从不只与一个固定合作方达成长期协议。


    光是供应客房部易耗品的厂商就找了三家，把每个月的易耗品用量分摊到三家厂商来供应，这让外行人吃不透安庭大酒店的易耗品年总和，便也不会知道安庭大酒店的运作情况。


    合作厂商多，虽然易耗品单价算下来稍微贵一些，但没人能拿捏住安庭大酒店，一家厂商出了状况，随时可临阵换枪。


    厂商想赚钱，若不想被踢出安庭大酒店的合作方名单，只能保质保量保时来供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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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厂商暗里竞争，各显神通，想用更优惠的价格与更优质的产品来赢得安庭大酒店的青睐，如此一来，获益的便是安庭大酒店。


    所谓不奸不商，安曼青的手段可称得上是不折不扣的奸商了。


    工人正往採购部里搬运印刷品，还来不及散的油墨味溢满整个部门。


    负责清点的员工见到安总踏进採购部，怕油墨味呛着她，连忙把窗户推开了些，通风散味。


    安曼青指着角落牛皮纸包裹住的印刷品，问：「里面是什么？」


    「是我们酒店新设计的宣传画册。」


    「拿一本给我。」


    「安总，之前不是把样品给您送去了吗？」


    「对。」安曼青定定地看着负责清点的员工，重复道：「拿一本给我。」


    「好的。」安总要就给呗，清点员徒手撕开牛皮纸，从里面抽出一本酒店宣传画册，递给安总。


    宣传册很精美，质感厚实，配色稳重。


    安曼青拿到手上那一瞬间就察觉到不对劲，这跟之前拿给自己的样本有着明显的差异。她随意翻了翻，不动声色。


    安曼青走到池慧文身旁，吩咐道：「让费丽去我办公室，把矮柜上的酒店宣传画册样本送到採购部来。」


    「好的，安总。」池慧文说完，欲往外走。


    「池慧文。」安曼青喊住池慧文，问：「你去哪？」


    「我上去找费总助啊。」


    安曼青拿着宣传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大腿，故作懊恼道：「哦，我肯定是忘了给採购部配备座机。」


    「」池慧文听明白了，安总是叫自己打电话通知费丽。她折身回了採购部，借用就近工位的座机，打给了费丽。


    安总刚才的样子，有点欠揍。


    「您好，行政部。」


    「费总助，安总办公室里的矮柜上有一本酒店宣传画册的样本，你快把它送到七楼採购部来，安总在这里等着。」池慧文一口气把事情交代完。


    「收到，马上就来。」


    等池慧文挂了电话，安曼青朝採购部经理办公室走去。不知为何，池慧文依稀觉得安总这架势，好像律师上庭。


    走过这么多部门，安总从不去打扰别人工作，眼下却气势逼人地进了採购部经理的办公室。她让费丽拿样本，难道是印刷品出了问题吗？


    安总什么都没说，池慧文兀自猜测着，跟着安总出现在採购部经理眼前。


    「安总？」採购部经理沈国强见到来人，很是意外，连忙站起身。


    「坐。」安曼青迳自先坐下。


    安总也不知道是叫谁坐，沈国强和池慧文相觑了眼。


    「池秘书，坐。」沈国强抬手示意池慧文坐，自己也顺势坐了回去。


    「好，谢谢。」


    眼巴巴看着安总，等她指示，岂料她只是沉默地坐着，全然没有要说话的意图。


    沈国强瞄了眼池慧文，试图得到点信息，然而池慧文只顾垂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她和沈国强一样，一头雾水。


    池慧文预感到气氛不妙，此情此景，她直觉自己少说话为好，以免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安总，您有什么指示吗？」沈国强开口问。


    「你忙你的，等等再说。」安曼青在等费丽把证物呈上来。


    「」沈国强很郁闷，安总在这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叫他怎么能静下心忙公事。


    在沈国强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变成猪肝色时，他看到安总手里拿着的酒店宣传画册，这下，脸色彻底变成了猪肝色。


    他顿时知道安总为何而来，心里虽慌，他要强迫自己镇定，并思索如何解释。


    坐好，不要慌，仔细想想要如何组织语言，以便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费丽到7楼，没看到安总，问了採购部的同事才知道安总和池慧文在经理办公室。


    沈国强办公室的门敞着，费丽拿着样本直接进去了。


    「安总，您要的东西。」费丽把酒店宣传画册样本放到安曼青面前的桌上。


    安曼青把手里新印刷的画册一併摆到桌上，和样本并排放好。


    两本画册封面看起来一模一样，覆着哑光膜，显得很有档次。


    然而两本画册的厚度却有差异，单独看不明显，放在一起便一目了然了。


    费丽和池慧文见状，一下明白问题所在。


    第二十七章


    此前费丽就知道採购部经理各种吃回扣的行径，向来很看不惯他。


    也曾向安总反应过这个问题，然而安总并未採取任何措施，放任他不管。


    这一次，看来安总是下了决心要处理他了，费丽不禁有些兴奋。


    「沈经理，酒店这一批画册印刷是谁经手的，你把经手人叫进来。」安曼青淡淡开口。


    沈国强原本还想先把责任推到下属身上，然后私底下再处理，结果安曼青一句话断了他的后路。他临时又改了主意，说：「安总，酒店宣传画册这么重要的事，是我亲自经手的，印刷品刚到，我还没来得及检查，没想到差异这么大，估计是印刷厂家弄错了。您放心，我一会就联繫厂家解决这个问题。」


    「是哪个印刷厂能犯这种低级错误？铜版纸的厚度相差这么多，这么大一批画册成品，我倒要听听印刷方准备怎么解决，你现在就联繫厂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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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一打，事情就穿帮了。沈国强不仅吃了厂商的回扣，为了多昧点钱，他甚至让厂商更换了便宜些的铜版纸，而差价便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样本只有安总有，他本以为做点手脚，酒店内部的人不会知道，只会以为定制的宣传画册原本就是这个样子。


    其实只是纸张厚度有差异，覆膜、色彩、装订全是一样的，看起来同样很高档，拿在手里也特别有质感。


    酒店宣传画册会配备到每一间客房、大堂书报架、前厅谘询台以及营销部，其中以营销部用量最大。


    营销部在建立新客户和维护老客户时，都会给客户寄发酒店的宣传画册。


    各个企业、旅行社、机场、车站等，酒店宣传画册就是酒店的名片，是酒店的理念，是酒店的文化。


    哪曾想呈现给客户群体的宣传画册会落到安总手上，并让她发现了异样。沈国强面色铁青，当场傻了。电话不能打，却也没有了别的说辞，他心知这次栽了。


    安曼青知道沈国强无从狡辩，也不想让他更难堪。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说：「沈经理，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错误的言行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若无话可说，可以体面地写份辞呈给我。」


    听到安曼青的话，费丽差点没忍住笑出声，简直大快人心。


    池慧文看到这种场面，不禁替沈国强感到羞耻，这要是换了她，恐怕得当场火化才行。


    东窗事发，辞职的确是安总留给沈国强最后的体面了。


    若被通报批评或者直接开除，他在酒店上下不仅抬不起头来，甚至影响他另谋高就。


    沈国强对安总没有半句怨言，怪只怪自己财迷心窍，毁了自己的事业。


    一走出採购部，费丽脸上笑开了花。


    「安总，您总算了却了我心头的一桩大事，这个沈经理是惯犯，您早就该处理他了。」


    费丽真把安庭大酒店当家，家里出了内贼，她简直如芒刺背。


    「小偷小摸不好量刑，你懂吗？」安曼青敛敛眸，说：「若之前为了点小钱劝退沈经理，他必然会心有不甘，觉得我小题大做。


    若不劝退他，只是点醒他，往后他面对我也会别扭，会觉得我有把柄拿捏他，会带着情绪对待工作。」


    「哇安总，您城府好深吶！」费丽由衷佩服。「所以你纵容沈经理，就等着有足够的理由让他心甘情愿地离职？」


    「你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安曼青止住脚步，回头问费丽。


    池慧文噗嗤笑了。她知道费丽是在称赞安总，但这话听起来确实像在埋汰人。


    安曼青将目光移到池慧文脸上，见她笑，仿佛被传染了似的，也跟着淡然一笑。


    但见安总眼里藏不住的柔情，费丽当即翻了个白眼。


    都这样了，还敢骗自己俩人没一腿，依她看，何止有一腿，简直有只蜈蚣。


    「安总，启尚集团李总的秘书致电告知了莅临时间，我先去前厅部找满副理合计二级vip的接待事宜，您和池秘书继续巡楼，我就不奉陪了哈。」费丽说。


    「嗯。」安曼青淡淡应了声，提醒道：「沈经理的事，别对他人提及。」


    「这是当然，安总，您还不知道我对安庭大酒店的忠心嘛，任何有损酒店声誉的事，我绝口不提，谁提我跟谁急。」费丽说着，戳了戳池慧文的肩，问：「池秘书听到没有？」


    在安总面前，池慧文不好意思和费丽打闹，她嗔了眼费丽，说：「听到了，我定当守口如瓶。」


    费丽满意地点点头，才离去。


    从12楼走到1楼，池慧文的脚后跟隐隐作痛。


    她第一次跟着安总巡楼层，穿着高跟鞋，一下子走了这么多楼梯，脚后跟都磨破皮了。


    但想到安总和费丽每天都要走完一栋楼，只走了12层楼的池慧文便顾不上疼。


    走到大堂侧门，安曼青突然出声，对池慧文说：「你在这里等我。」


    「好。」池慧文依言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安总头也不回地走进前厅部办公室。


    虽然是命令的口吻，可池慧文听在耳里，竟依稀从安总的话里品出了一丝丝温柔。


    安曼青刚进去，池慧文就看到费丽和满月走了出来。费丽见到池慧文，当即拉着满月向她走来。


    「来来来，池秘书，我来向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酒店的大堂副理，满月。」费丽向池慧文挤眉弄眼，饶有深意地说：「我应该有和你提到过满副理的，你有印象吧？」


    池慧文眼里闪过惊愕，似乎怕费丽口无遮拦，在别人面前胡言乱语，连忙说：「我和满副理已经认识过了，如你所言，满副理确实是个热情洋溢，充满活力的人。」


    「哈哈哈费总助还会在新同事面前为我美言几句呢，真是有心了。」满月打趣道。


    「那是必须的。」费丽也不心虚，虽然她不曾说过那些话，但也算是在池慧文面前夸了满月的。「我说，要不你们俩加个微信呗。」


    「」池慧文看了看满月，徵询的眼色中夹杂着别的思绪，瞧不分明。自她知道满月是同性恋，震惊中亦带着许多好奇。


    「好啊。」满月落落大方笑了笑，说：「你把池秘书的微信推给我，回头我加她，这会儿我得去忙了。」


    「行，我也要去客房部跟进二级vip的接待工作了，关于细节方面，我们线上再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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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满月应了声，转头对池慧文说：「池秘书再见。」


    「再见，满副理。」


    「我也上去了，你走不走？」费丽问。


    「我等安总。」池慧文说。


    「那我先闪了。」


    俩人相继散去，池慧文站在原地，只觉得脚后跟粘腻腻地生疼。她微微踮起磨破皮的那只脚，给伤处减轻一点负担。


    远远打量着在大堂里忙碌的满月，见她逢人便笑，开朗大方，周旋在宾客间游刃有余的模样，池慧文不禁想，她曾对自己的性取向感到困扰吗？


    怎么可以如此洒脱地正视自身的与众不同，坦然地接受异样的目光，勇敢地面对偏见呢。满副理必然内心很强大吧！


    顺着池慧文的视线，安曼青瞥了眼满月，站在前厅部的门前，不吱声，她倒要看看池慧文什么时候能回神。


    但见池慧文目不转睛地对满月倾注所有目光，安曼青心里莫名浮起躁意。


    亏自己还找前厅部要了创口贴，结果池慧文的心思尽在别处。


    难道池慧文喜欢满月？如此想着，心口竟泛起些微不适，似拥堵着，又似酸胀。


    「安总」池慧文一回头就看到安总站在门前静静地盯着自己，也不知她何时出来的，不由窘态立现。


    安曼青默默走近，把手里的创口贴递到池慧文身前。她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池慧文下意识接过创口贴，却一时没明白安总的用意。「安总，这是」


    「创口贴。」


    「」怕是三岁小孩都认识这个东西叫创口贴吧。


    池慧文神色木然，安曼青只好将目光落到她的脚面上，提醒道：「贴上吧。」


    原来如此，池慧文顿悟。可是，自己不曾说过，而且一路下来，自己一直走在安总身后，她怎会发现自己的脚后跟磨破皮了？


    「谢谢安总。」池慧文眼里盛满笑意，问：「您怎么知道我的脚需要创口贴？」


    「你走路的声音，一深一浅。」安曼青漫不经心说。


    安总好细心啊！池慧文撕开创口贴，蹲下身子，依言贴在脚后跟创口处。


    暖暖的感觉，由心而发。


    五点一过，行政部用不到三分钟便已人去楼空。跟在安总手底下做事，多少受她影响，不迟到，也不拖班。


    夕阳西沉，余晖漫洒，海面浮光潋滟。


    盘旋的海鸥为即将升起的夜幕引吭高歌，抑扬起落，不知悲欢。


    第二十八章


    不同于往日，安曼青迟迟未离开办公室。


    茫然看着窗外海天一色，像一幅宁静优美的慢城画卷，徐徐展现在她眼前。可是她的心，并不平静。她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这张姣好的皮囊下，究竟是一副怎样的嵴骨。


    灵魂在三十年的躯壳里安分守己地蛰伏着，此刻却似乎觉醒了，蠢蠢欲动着，隐约有了破膛而出的苗头。


    安曼青自问，从懂事起，除了对学业与事业有心思，□□方面一直毫无波澜，就好像自己的身体里少了这根筋似的。


    直到池慧文出现，无端地拨动自己的情根，初现端倪的慾念令安曼青毫无防备。


    不由自主地去在意池慧文的一举一动，去回味她的一颦一笑，任她牵动思绪。


    贫瘠的心田，本是寸草不生，而今草长莺飞，随风而动，安曼青一时无所适从。


    真的对池慧文动心了吗？微信头像和钥匙扣究竟意味着什么？池慧文对自己是有想法的吗？可是下午，她追随着满月的目光是那么□□，那么热烈安曼青掏出车钥匙，心头千思万绪，杂乱无章。


    临睡前，池慧文总觉得今天有什么事情忘了做，靠在床头沉思半天，才想起有个问题要问费丽。


    给费丽发了一条消息，久久没有回覆，池慧文随手点进朋友圈。


    本是恹恹欲睡，当看到满月发布的朋友圈时，她的神思顿时清明起来。


    满月发了一个视频，视频里出现一位漂亮的女生，还有一桌看起来很有食慾的家常菜。附文：家有贤妻。


    池慧文不自觉按着胸口，有一瞬间，她感到心底有什么东西唿之欲出，盈涨在胸腔里，令她有种怕被看穿的紧张。


    能看到共同好友在下面的点赞与回復。


    吴丹丹：我为什么不找个女朋友啊，狗男人没个屁用！


    曹碧芬：有，有美人，这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宋泰南：哪里领的贤妻？我去报个名。


    费丽：我不吃狗粮，请把桌上的菜打包送过来，谢谢！


    看着大家的回覆，池慧文有些欣喜。原来大家对待同性恋情是开明的态度，没有反感与偏见。


    池慧文又看了两遍视频，正犹豫着要不要点个赞，手机突然在掌心振动了一下。池慧文切换回聊天界面，看到费丽回復了她的消息。


    费丽：你真是有够愚钝，叫你去会议厅不就是为了给你和安总制造独处的机会嘛。我如此用心良苦，你可好好把握吧，我的前程就靠你了。


    池慧文：把握什么？


    费丽：你是哪个超市的塑胶袋，怎么这么能装呢？明人不说暗话，你就说你喜不喜欢我们安总吧。


    喜不喜欢？池慧文深吸了一口气，无从作答。是喜欢的吧，是像对待朋友那种亲爱还是像对待上司那种敬爱，亦或像满月对待她女朋友那种情爱池慧文没有答案，也许，她只是还没准备好去揭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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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心底隐隐对恋爱有了遐想。


    费丽：人呢？


    费丽：给我装死？


    费丽：怂包！


    费丽：你的柜门是什么做的？


    费丽急得跳脚，恨铁不成钢。一说到这个问题，闺蜜就避而不谈，枉费自己操碎了心。


    一连发了几条消息都石沉大海，费丽忍不住一个人在屋子里骂骂咧咧起来，就好像池慧文在她眼前似的。


    每天安总巡楼层，费丽总会私底下通知池慧文，希望她自己把握机会。可费丽越是用心凑合她和安总，池慧文越是抗拒。


    不是不想见安总，只是觉得特地去了，便再也洗不脱她喜欢安总的嫌疑。


    远远看一眼安总就好了，池慧文如此告诉自己，哪怕心里有只触手分明想靠近，她亦生生压了下去。


    闺蜜不争气，费丽也拿她没辙。但是，绝不能看着自己磕的cp就这么无疾而终，既然池慧文这么窝囊，费丽只好从安总身上寻求突破口了。


    瞅了瞅前面的安总，费丽眼波流转，思索着如何切入话题。


    「安总，我走累了，您能不能牵我？」费丽嘟着嘴，央求道。


    安曼青闻言，抬头看了看楼层标识牌，又回头惊诧地打量着费丽，眼睛微微眯起，问：「你在发什么癫？这才25楼。」


    「那要下到几楼，您才肯牵人家？」


    「到几楼都不牵，累了就上去。」


    「为什么不牵我？上次在楼梯口，我可看见您牵着池秘书的手不放哦。」


    「那是意外。」安曼青面不改色，语气却支吾起来。


    「安总，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您看池秘书的眼神简直灿若星河，您扪心自问，真的只是意外吗？」


    有这么明显吗？连费丽这种毫无恋爱经验的人都能看出自己对池慧文怀着别样的情愫，那池慧文本人能感受到吗？这两天与她毫无交集，她应该只是把自己当作上司吧。


    安曼青敛敛眸，直勾勾盯着费丽，眼神却是散的，兀自沉思着。


    发现安总走神，费丽直觉从安总身上着手红娘计划有希望，打铁趁热道：「安总，您看池秘书这么腼腆害羞的女生都这么主动了，又是换微信头像暗示您，又是给您送情侣钥匙扣，您也别这么高冷了，好歹给点回应嘛。


    您要是不懂如何行动，大可问我，以我对池秘书的了解，给您支招那都是信手拈来的事，对吧。」


    费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爱情经歷尚且一片空白，竟胆敢充当安总的狗头军师。


    她从狗血电视剧里学到了颇多理论，只差实践了，若能给安总指点一二，也算派上了用场。


    安曼青哑然失笑，问：「你为什么要撮合我们？」


    「您有情她有意，我这不是想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嘛。」


    安曼青唇瓣合张，欲言又止。心想，费丽大概是误会了，池慧文也许意不在自己。


    想起池慧文看满月时意味深长的目光，想起《逐光》那首诗，安曼青认为池慧文已经心有所属。


    「池秘书是不是喜欢诗词？」安曼青迈开脚，继续巡视楼层，顺口问了声。


    「哟，你们都聊到诗词歌赋啦？」费丽欣然道。


    「没聊，看到她在朋友圈发表了一首诗，才如此猜想。」


    费丽埋头跟在安总身后，回忆着池慧文什么时候在朋友圈发表过诗词了，怎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啥时候发的啊？发的啥？我怎么不记得。」费丽问。


    「几天前吧，不重要。」


    等等，几天前？！费丽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也不至于如此健忘。她确定自己不曾看过池慧文在朋友圈发表过任何诗作。


    为了证明自己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她当即拿出手机，直接点进池慧文的朋友圈。


    池慧文的朋友圈设置一个月可见，她平时也很少发朋友圈，所以费丽点进去，什么都没有。若她在几天前发过朋友圈，没理由费丽看不到啊。


    费丽心生疑问，正犯着嘀咕，随即灵光一闪，似乎琢磨出了原因。她兴奋地绕到安总身前，说：「安总，您的手机借我看看。」


    「看什么？」安曼青被费丽挡住去路，不得已驻足。


    「我看看池秘书发了什么朋友圈。」


    「你没手机吗？」


    费丽连忙拿起手机，指着池慧文的帐号界面，向安总解释道：「您看，您不是说她发了朋友圈吗？我这里什么都看不到，她肯定是指定人看的，您给我看看她发了什么酸臭的诗向您传情。」


    「看不到的话，可能是她删掉了。」安曼青一手插兜，将手机握在手里，想拿出来查看，又有点胆怯。


    「是不是删掉了，您把手机给我看看不就知道了。」


    万一自己仍能看到那首诗，能说明什么呢？就算指定人可见，未必仅指定了自己吧。


    若看不到那首诗，多半是删除了，也就并不存在所谓的指定人可见，只是费丽之前没留意到而已。


    安曼青被费丽弄得心烦意乱，索性不要她再跟着。「上班时间不谈闲事，你走累了就先上去。」


    「安总我现在不累了。」


    「让你回去就回去。」


    「好吧。」费丽嘟着嘴，没看到那首诗，很不满。


    费丽走后，安曼青走到角落，摸出手机，打开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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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首《逐光》还在，安曼青怔怔看着手机，心里有些困惑，全然分不清池慧文究竟在想什么。这首诗必然是有用意的吧，否则为何要屏蔽费丽。难道真如费丽所说，池慧文对自己，是有意的？


    费丽回到行政部，拿着杯子去茶水间，经过池慧文的工位时，别有深意瞥了她一眼。


    费丽真不知道自己该欣慰还是生气，欣慰闺蜜还知道整些花招来暗示安总，也不算太木讷。


    生气闺蜜明明安总，却如何都不肯承认，哪怕自己摆明了支持她，她亦对自己不提只言片语。


    池慧文埋头工作，没察觉到费丽正一言难尽地盯着自己。倒是吴丹丹发现了，饶有趣味看着俩人，问：「你俩闹什么别扭呢？」


    第二十九章


    池慧文抬起头就看到费丽神情埋怨瞅着自己，不由好笑。


    不就是没有上她的当嘛，每天都想方设法地骗自己去会议厅，自己要真三番四次去了，安总岂能不发现端倪。


    「哪有空和池秘书闹别扭，我今天不太舒服，陪安总巡楼，被她赶回来了。」


    「安总为什么赶你回来？」池慧文问。费丽跟随安总多年，很懂得拿捏安总的脾性，不知今天犯了什么浑冒犯安总了，池慧文很好奇。


    费丽翻了个白眼，屈起指节叩了叩池慧文的桌面，说：「池秘书，你怎么不先问问我哪里不舒服？果然你的重点只有安总哈，你这闺蜜要不得。」


    「」池慧文语噎，但看费丽丝毫没有不舒服的样子，总感觉被她摆了一道，可又着实理亏。


    「哈哈哈」吴丹丹没心没肺笑了起来，说：「那费总助哪里不舒服了？」


    「大概是前列腺炎犯了。」费丽压低声音说。


    「你哪来的前列腺？」吴丹丹哭笑不得。


    「那就没有哪里不舒服。」


    池慧文但笑不语，心知费丽又作怪了。


    「费总助，你真的很欠揍诶！」吴丹丹探起半身，作势要打费丽。手划拉了半圈，没够着人，也便作罢，懒得站起来。「既然你没有不舒服，怎么不陪安总巡楼？」


    费丽瞟了眼池慧文，意有所指说：「我心血来潮，想让安总牵我来着，结果安总死活不碰我的手，还把我赶回来了。」


    「」池慧文垂首低眉，假装忙碌。不知费丽安了什么心眼想牵安总，但见她的眼色，池慧文识趣地闭嘴，不说话为妙。


    「哈哈哈费总助，你这操作也太迷了吧？可别把我们安总吓到了。」


    费丽不作答，挑挑眉，还挺得意的模样，拿着水杯扬长而去。


    安总应该会吓到吧，因为抗拒和女生牵手，所以才把费丽赶了回来，对吗？


    池慧文默默盯着自己的手腕，想起在11楼的消防梯口，安总曾温柔而坚定地握着自己的手，轻声细语地和自己说话。那温润的触感，记忆犹新。


    巡到保安部，宋泰南趴在办公桌上睡觉，安曼青慢悠悠走过去，拍醒了他。


    宋泰南睡眼惺忪抬起头，顺手揩去嘴角的口水，见到来人是安总，当即精神了。


    「姐安总。」宋泰南连忙起身，工作时间被安总逮到自己在睡觉，不禁心里发憷，料想一顿骂又少不得他了。


    「这里睡小心着凉。」安曼青满眼关切。


    宋泰南一听这话，当即眉开眼笑，松了一口气，说：「不会的，我这身体强壮得很。」


    「那么困的话，要么回家去睡，要不然给你开间客房？」安曼青眸色犀利起来。


    「不睡了，安总，我不睡了。」果然，姐姐并不是在关心自己，宋泰南收住笑，严肃起来。


    安曼青睨着宋泰南，对这个吊儿郎当的表弟也是毫无办法。


    语重心长和他聊过，也威逼利诱让他认真对待工作，然而他依旧得过且过，在保安部安生地混着日子，一点事业心都没有。


    「安总，你这个周末得回家了吧？」宋泰南一见姐姐神情肃然，颇有要给自己上课的架势，连忙岔开话题。


    「嗯。」


    「那我去找你哦。」


    「有事？」


    「瞧你这话说的，没事还不能见面了？」


    「在酒店不是每天都见？」


    「不管啦，我就是要去，还有慧文。」


    安曼青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问：「你带池慧文去我家？」


    「对啊，慧文不是和你一样也喜欢国画嘛，我想带她去看奶奶的作品。」


    「她答应了？」


    「是啊。」


    安曼青眉目轻锁。


    池慧文究竟对表弟是什么态度，怎么会答应和他一起去见长辈呢？！


    宋泰南之前不还抱怨池慧文不怎么爱搭理他吗，难道这几天有了突飞勐进的发展？


    见姐姐沉吟不语，宋泰南问：「安总，怎么啦？」


    「没什么，你手机给我，我没带手机。」安曼青伸出手。


    「哦，好。」宋泰南虽有疑，却不多问。姐姐要借他手机，借便是呗，反正自己手机里也没啥见不得人的东西。他拿过桌上的手机，解了锁，递给安曼青。


    安曼青拿着手机走到一边，躲开宋泰南的视线，迅速打开微信，翻看池慧文的朋友圈。


    过了会儿，安曼青把手机还给宋泰南，眼里的迷惑又深了几分。


    表弟和费丽一样，看不到那首《逐光》，难道只有自己能看见？可她答应和表弟去拜访奶奶，为什么从不曾对自己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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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池慧文，真是难琢磨。


    「丹丹，如果有内线电话进来，你帮我接听一下，我去巡一下会议厅。」池慧文把桌面的文件收拾好，和吴丹丹交代了声。


    「没问题，你去吧。」


    池慧文起身，拿上手机，走向电梯口。


    路过费丽办公室，迎面看见满月带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来，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


    以往满月总是春风满面地笑着，今天面色却有些凝重。


    池慧文正想和满月打招唿，满月却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噤声。池慧文当即会意，闪到一边。


    「李总，您这边请，前面就是安总的办公室。」


    「嗯，你们安总什么时候回来？」李东华语气生硬，似乎有些不悦。


    「费总助已经联繫过安总了，她会详细向您说明具体情况。」


    「你们安总的电话永远打不通，找她还得经过你们，和长辈摆谱，像话吗！


    下榻两天了，她也不说来见见我这个叔叔，她是不知道我在她酒店里吗？


    你们和她说，让她尽管躲，我这次来不见到她就不打算走了。」


    费丽在里面听到声音，连忙迎出来，接过话：「李总，您说笑了，您是我们安庭大酒店的贵宾，安总哪能躲您呢。


    酒店最近事情多，安总实在是忙得脱不开身，这不凑巧又去邻市出差了嘛。别说您了，我一天坐在这里也见不到安总人。但安总说了，她会尽快从邻市往回赶，还请您多多海涵。」


    费丽不着痕迹地朝满月挥手，把李东华这个烫手的山芋接了过去。


    「费丽，你净替她说话，你是她的助理，她真要出差了，能不带你？」李东华轻嗤了声，抱怨道：「我来你们市好几回了，哪次不是你接待我的，她就没露过面。每次都推说忙，她能比国家总统还忙？」


    「李总，您消消气，先到里面喝杯茶。我给您准备了上等的大红袍，您可一定要品尝一下。」费丽说着，把来人引进办公室。


    满月见人进去了，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满脸疲态。


    「满副理，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池慧文挪到满月身旁，小声问。


    从刚才的对话中，池慧文七七八八听了个大概，那位李总话里话外均是对安总表达不满，池慧文不禁有些担心。


    「刚才是启尚集团的李总和他的秘书，李总是我们酒店的二级vip，每次来都要求约见我们安总。


    安总三令五申，一定要想方设法帮她推掉李总的预约，具体原因我不得而知，但这次估计躲不掉了。」


    「那安总人呢？」池慧文中午还见到了安总，总不能真的去邻市出差了吧。


    「回家了。」


    「」池慧文简直难以置信，向来工作至上的安总竟然为了躲一位贵宾而早退。她看了看总经理办公室，问：「李总看起来态度很强硬，你和费总助能应付得来吗？」


    「有点艰难。」满月顿了顿，苦笑了一下，说：「安总说李总到下班时间还不走的话，就让餐饮部置办一桌酒席，挂她的帐，找几个酒量好的同事好吃好喝地招唿他，他喝高兴了，这茬也就过了。


    看这架势，晚上这顿饭没跑了，我还是直接让餐饮部先准备着吧。」


    池慧文点点头，按了电梯。「我也要去会议厅，一起下去吧。」


    「好。」满月恢復了以往的笑容。


    还没到晚尖峰时间，安曼青驱车回家，一路通畅，没多久就到了公寓楼下。


    她坐在车里，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路人，突然想，自己的公寓是不是有点冷清，以至于自己并没有那么想上去。


    单身久了，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不知道再多一个人的话，会不会太拥挤。


    安曼青把玩着车钥匙，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车钥匙上的黑色拖鞋，不禁想尝试分一把房门钥匙给另一个人。


    可是，另一个人怎么想？池慧文的态度扑朔迷离，万一是自己会错意，如何是好。


    下午四点半，池慧文巡完会议厅回来，下意识看了下时间。


    她走进费丽办公室，没见着人，而安总办公室的大门半掩着，依稀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谈话声。


    「池秘书，出来。」


    池慧文循声看去，只见费丽站在办公室门口，鬼鬼祟祟地向自己招手。


    第三十章


    「你怎么在这里，我以为你在安总办公室里头陪贵宾呢。」


    费丽将池慧文拉到一边，小声说：「我不得出来安排今晚的饭局嘛，安总说了，李总到点要是还不走的话」


    「我知道，我听满副理说了。」池慧文打断费丽。


    「正好，晚上你也凑个数，帮我们应付一下这尊活佛。」


    「啊？我不行啊，我不擅长交际，而且我也不会喝酒呀。」池慧文连连摆手拒绝。


    「喝什么酒，谁让你喝酒了。」


    「安总不是说找几个会喝酒的去应酬嘛。」


    「保安部个个能喝，我能安排他们去？到时候怎么和李总介绍。人家一听在座的是个保安，不得觉得我们酒店不尊重他嘛，好歹也得带些主管级以上的职衔吧。」费丽挠了挠头皮，接着道：「李总一直是我和满副理接待的，我俩得去。保安部经理是朵交际花，他也得去。餐饮部经理千杯不醉，算他一个。採购部经理也挺能喝，但他不是被安总劝退了嘛，不能让他上。厨师长酒量不错，可正值用餐高峰，他必定脱不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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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数数，我、满副理、保安部经理、餐饮部经理、加上李总和他的秘书，这才六个人，凑不到一桌，不也显得我们酒店不拿李总当回事嘛，像随便找三两个人应付他似的，没诚意。」


    「不喝酒的话，我去会合适吗？」池慧文怯怯问。


    费丽看起来很头大的样子，她既然开口了，若能帮上忙，池慧文必然会帮。


    再者，这一顿饭关乎安总，关乎酒店待客礼节，池慧文是愿意随大家去应酬的。一想到能帮到安总，心里隐约有些欢跃。


    「简直不要太合适，你谁啊，你是安总的秘书，面子很够了。」费丽说。


    「嘻嘻那就算我一个呗。」


    「ok，七个人了，我再去找俩个来，不然十人位的豪华包厢看起来太空了，场面不好看。」


    「既然是十人位的包厢，不得再找三个人？」池慧文问。


    费丽抬手照池慧文的脑袋敲了一记，说：「你真笨，我不得空一个座位出来，好让李总以为安总有在努力赶来。」


    「哦不愧是费总助，考虑真周全。」池慧文不禁对费丽竖起拇指。


    费丽不以为然，看了看时间，又进了安总办公室与李总周旋。


    回到工位，池慧文拿着包包去了趟洗手间。


    她要好好地补个妆，美美地作为安总的秘书出席晚上的酒局。


    镜子里的人眉目娇媚，唇红齿白，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灵动又含情。池慧文看着自己，很满意。随即，她心底又浮起些微遗憾，安总不在，自己又想惊艷给谁看。


    忽而想起上次在城东画廊，安总看到自己时，眼底闪过的神色，池慧文忍不住唇角上扬。想了想，她又去了茶水间，拿出手机自拍了一张照片。


    打开朋友圈，上传照片，配文：你的眼里藏着谜底，设置仅安总可见，发表。


    一气呵成。


    正是用餐时间，酒店餐厅人声鼎沸，大厅摆了好几张大圆桌，坐满了人。


    池慧文第一次在饭点来到6楼，看见餐饮部门庭若市，很是意外。


    她以为来用餐的多半是下榻酒店的宾客，却不曾想餐饮部经常承接各种宴席，生意还挺红火。


    换下了制服，池慧文穿着一件印花雪纺衫，下身搭配素色森系长裙。


    配上她的妆容，整个人看起来既带着邻家女孩的青涩，又带着轻熟女性的妩媚，很是惹眼。


    「池秘书，费总助已经领着贵宾进包厢了，我带您进去。」餐饮部的服务生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好的，麻烦你。」池慧文笑了笑，跟随服务生往里走。「其他人都到了吗？」


    「除了贵宾，包厢里现在只有费总助、满副理、宋经理。」


    幸好不是最后一个到的，不然太失礼了。池慧文顺了顺头髮，在服务生的引领下进了包厢。


    打开冰箱，安曼青看着冰箱里的菜，思索着晚上要吃什么。


    片刻，她拿了罗马生菜、芝麻菜、苦菊、黄瓜等，开了金枪鱼罐头，准备简单吃点沙拉。


    洗好蔬菜，沥干，想了想，又打开冰箱，看看有什么水果。


    手机响了。安曼青看了眼，见是费丽的来电，接了起来。


    安总：说。


    费丽：安总，李总这个老男人怕是存心要逼您出来，他点了两瓶轩尼诗李察，您再不过来，这顿饭没有十万他是吃不饱的。


    大厅太喧闹，费丽躲在另一个空包厢给安曼青打电话。


    刚才李东华开口就让餐饮部经理上两瓶轩尼诗李察，真把费丽愁哭了。


    两瓶李察，进价都快六万块了，虽然花的不是费丽的钱，但她的心像在滴血。


    安总：你以为我过去了，他能把酒给退了？


    费丽：那您就任他宰割吗？


    安总：对啊，不仅如此，你们最好怂恿他多消费，这顿饭，他花我越多钱，以后才越好相见。


    费丽：代价未免太大了吧？


    安总：听我的。


    费丽：好吧，这什么糟心的任务，我尽量让您多花钱吧。


    挂了电话，费丽哀嚎一声，拿起手机，给酒桌上的同事们挨个发了微信，转达了安总的意思。


    安曼青放下手机，洗了手，又专心地做起金枪鱼沙拉来。


    三分钟搞定晚餐，她拿着叉子，沙拉碗放在料理台上，就站在厨房里慢慢吃着。


    闲来点开微信，想看看朋友圈。宋泰南十几分钟前发了一张宴席的照片，附文：酒店惊现天价餐。安曼青懒得点开照片，刚想划过去，眼光却扫到照片里似乎出现了池慧文的脸。她点开，确认无误。


    怎么池慧文也在酒席上，费丽安排的？她这么文静害羞的性子，会喜欢应酬吗？若不然是酒量好？安曼青皱着眉，用叉子戳了戳碗里的沙拉，却不吃。她继续往下翻，翻到了池慧文发的照片，不淡定了。


    一双眼眸欲语还休，唇瓣饱满丰润，笑起来眉眼弯弯，甜美可人。安曼青的目光在照片上流连，不舍挪开。


    你的眼里藏着谜底，「你」是指谁？安曼青丢下叉子，真是费人遐想。她盯着手机看，就好像这么盯着便能找到蛛丝马迹，从而解开困惑似的。


    许久，安曼青发现池慧文发表的朋友圈没有人点赞和评论，反观宋泰南的朋友圈，点赞和评论都蛮多的。


    费丽也给宋泰南点了贊，却为何对池慧文的朋友圈置之不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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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曼青逐渐意识到问题，会不会这张照片和那首诗一样，只有自己能看见？


    得出这个结论，安曼青抬起一只手覆着眉眼，任喜悦悄悄漫上唇角。


    在座的同事先后看到了费丽的消息，互相看了看，颇有些难以置信，一时，大家各有所思。


    餐饮部经理：轩尼诗李察只有两瓶库存，镇吧檯的酒都喝完了，还剩啥贵的？


    保安部经理：姐姐犯得着给这个李总这么大的面子？什么来头啊？


    营销部经理：这叫什么奇怪事儿，安总这么跟钱过不去，是被钱给咬了？


    保安部队长：这还不简单，敞开了吃喝就对了。


    费总助：喝酒只能靠男同志了，我最多帮着劝酒。


    满副理：这么贵的酒，要不我也喝点吧，反正女朋友回老家了，天高皇帝远，管不着。


    池秘书：安总聪明、果断、坚毅、英勇，像匹狼，今天怎么变成小羔羊了。


    座位是费丽安排的，她让男同事分坐在李总两侧，方便敬酒，女同事则坐在李总对面。


    池慧文身旁空了一个座位，美其名曰给安总留着，其实大家都知道安总不会出席。


    大家簇拥着李东华，左一句右一句的好话安哄着他，酒还没喝，他已有些飘飘然，起了三分醉意。


    虽然没见到安曼青，但见这排场，可见安曼青是极其重视自己的。兴许真的忙吧，李东华如此想着，心里没了微词。


    「李总，我们三位女士平日可是滴酒不沾哦，今天看您兴致高，我们必须得陪您喝几杯了。


    当然，最主要还是为了向您赔罪，您看我们安庭大酒店够诚意吧？」为了让安总给餐饮部贡献业绩，费丽开动着她的小脑筋。


    「」池慧文在桌子底下用膝盖撞了撞费丽的腿，脸上保持微笑。


    不是说好不喝酒？现在是怎样，为了安总费人琢磨的命令，费丽是打算豁出去了吗？


    「哈哈哈」李东华别提有多开心，觉得脸上倍有光，当即对费丽竖起大拇指，说：「费丽，你们安总可真得向你学习学习，生意场上哪有不应酬的嘛，她不来就算了，今晚你们陪我喝个尽兴。」


    「必须的啊，我们可要多喝点，别给我们安总省钱。」满月说。


    「李总，我们女士不胜酒力，这洋酒我们是无福消受的，不如我们喝点红酒陪您助助兴，您看行吗？」费丽说。


    「没问题，女士最适合喝红酒了，美容养颜。」李东华打量着池慧文，目光炯然，却不令人讨厌。


    第三十一章


    「那行，谢谢李总体恤。」费丽说罢，转向餐饮部经理，说：「经理，反正我们也不懂酒，您就随便给我们上一瓶吧，不讲究。」


    「哎，哪能不讲究，喝红酒最多讲究了。再说，不是说好不给你们安总省钱嘛。」李东华拍了拍桌面，豪气沖天，说：「拿两瓶你们酒店最好的红酒来。」


    「好嘞，托李总的福，今晚大家都喝好酒。」餐饮部经理朝费丽使了个眼色，起身拿酒去了。


    一群人精，三言两语一唱一和，把李东华哄开心了，帐单的数字也蹭蹭地往上涨。


    池慧文却发起愁来，自己这酒量，一杯下肚昏昏欲睡，两杯下肚神经错乱，三杯下肚不省人事，四杯下肚怕是要一命呜唿。


    费丽赶鸭子上架，话都说那么动听了，眼下哪还有迴旋的余地。


    池慧文心一横，硬着头皮上吧。


    服务生拿着两瓶红酒进来，向李东华展示酒标，得到示意后当着他的面开启了两瓶红酒，倒了一些给李东华品尝。


    李东华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砸吧着嘴，满意地点点头，说：「好酒，去给女士们满上。」


    「是。」服务生站在李东华身旁，将两瓶红酒分别倒入两樽醒酒器里，不时拿眼觑着费丽。


    酒瓶见底，服务生放了一樽醒酒器在李东华的秘书和满月之间，拿着另一樽醒酒器向费丽和池慧文走来。


    「我和池秘书喜欢喝很冰的，你拿去装点冰块。」费丽对服务生说道。


    「好的。」服务生依言拿着醒酒器出了包厢。


    池慧文脸上一直挂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被费丽整无语了。自己什么时候喜欢喝冰的了，费丽酒还没喝就断片了？


    「费丽，这么好的酒，你往里面加冰块，可不是暴殄天物嘛。」李东华觉得可惜了一瓶好酒。


    酒都已经开了，费丽也没啥好顾忌的，说：「李总，我之前就说了不懂酒嘛，您那么看得起我们，给我们开这么好的酒，我们能喝完就不算糟蹋啦。」


    「哈哈哈也是，也是。」


    费丽心眼多，往红酒里加了很多冰块，李东华必然不愿再尝她们这樽醒酒器里的酒。如此一来，醒酒器里头装的究竟是不是酒，谁能晓得呢。


    她在得到安总指示后，早已经和负责这个包厢的服务生串通好了，一切照计划进行。


    满月能酒，她先给李东华的秘书倒上，再给自己盛满，笑着说：「她俩负责那瓶，我俩负责这瓶。」


    李东华的秘书回以一笑。


    菜都上齐了，大家各自把杯子满上，李东华举起杯，豪情万丈，说：「来，我们先走一个，遥敬你们安总，这顿饭让她破费了。」


    大家纷纷举杯，一口气干了杯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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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慧文见状，以免失礼，不敢落后。她微微皱着眉，酒还没入口，头皮先发麻了。


    液体入喉，清凉酸爽，全然没有酒味，喝起来颇像酸梅汁。池慧文抿抿唇，当即瞭然红酒被调了包。


    她暗自想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心想，费丽真是大胆，什么鬼主意都想得出来。


    总助不愧是总助，说得好听，做得也好看，池慧文对她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席间，大家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借着酒劲，相谈甚欢。


    李东华海量，大家轮流敬酒，他几乎来者不拒，几轮下来，依旧面不改色，但话却多了起来。


    「你们安总啊，还是厉害，三年前接手经营不下去的安庭大酒店，如今看看，酒店做得风生水起。


    她背靠着安氏集团，却没有动用过家里的资源，全靠着自己，为安庭大酒店在业界打造出一席之地，后生可畏啊。」李东华拿起杯子，又放下，唏嘘道：「以她的能力，要是愿意回去接管家族企业，那安氏集团必将所向披靡。


    可我就不懂了，她咋那么固执，我和她爸好说歹说，让她回集团，她要么一拖再拖，要么躲着不见。」


    「李总，关于这事吧，我知道安总的想法。


    她肯定是会回去接管安氏集团的，这点您大可放心，只是她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您也别催她，她有自己的考量。」宋泰南说。


    「考量什么，就那几个糟老头子，她还能应付不来？」


    「李总，您有所不知，那些董事都是当年和安总的爷爷一起创业的，没有他们的耕耘也就没有现在的安氏集团。


    安氏集团现在运营稳定，他们只想保持现状，您说安总回去能施展手脚嘛，做个决策都难。」


    「那就架空他们。」


    「哈哈哈我当时也和安总这么说来着，但安总说，架空这些元老，只会让集团内部人心涣散。


    一个企业，心要是散了就很难再凝聚起来了，到时候谁会服从她的管理，谁愿替她卖命呢。」


    池慧文鲜少发言，静静地听着。她平时从不关注商界资讯，对声名显赫的安氏集团很是陌生，然而单凭集团二字便可窥安总身价不菲。


    作为集团继承人，开着小厂长都开得起的车，没有奢华的赘饰，和大家一样朝九晚五地工作，乘用员工电梯，丝毫没有养尊处优的姿态。


    唯一能把安总与富贵人家联繫起来的，便是安总身上俨然与生俱来的优雅与气度。


    迟早要回安氏集团，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很难再见到安总？池慧文盯着水晶高脚杯，心情隐隐有点失落。


    「李总，您是启尚集团的高层，怎么操心起安氏集团的内务来？」


    费丽了解安总，若李东华没带着目的性约见，安总断然不会避而不见。


    费丽一语戳中要点，李东华沉吟不语。


    费丽作为安曼青的助理，李东华不知道安曼青是否和她说过自己的盘算，面对费丽的问题，他吃不准她是明知故问还是真的不明所以。


    若费丽知道内情，自己再随便编个理由搪塞的话，反倒显得自己滑稽了，索性不去理会吧。


    「唉，不提也罢。」李东华举起酒杯，说：「我们不聊这些了，来来来，接着喝。」


    花费了十几万招待李东华，安曼青毫不心疼，毕竟他和父亲是故交，她喊他一声叔，请他吃顿饭也是应该的。钱都花了，本想能躲就躲着，岂料池慧文出席了饭局。


    安曼青在家思考再三，终究抵不住想见池慧文的诱惑，也顾不上李东华有多让她心烦了，沙拉还没吃完就赶回酒店。


    不知不觉中，安曼青对池慧文的在意愈发深切，仅是一张照片便能让自己心潮起伏。忍不住去猜她所思，思她所做。除了工作，她们几乎没有交集，安曼青不禁想，工作之外，是否该尝试接触。


    哪有什么该与不该，不过就是想见池慧文罢了。


    「你们安总藏了个这么漂亮的秘书在身边，以前可从来没见过哈。」李东华指了指池慧文，说：「今天怎么捨得让秘书来招待我了？」


    「李总，我入职不久，没见过很正常。」池慧文回道：「若今天安总没去出差，肯定会亲自招待您。」


    「哈哈哈说场面话不好使，在酒桌上就得杯子里面见真章，来，把酒满上。既然你是她的秘书，也该代她喝两杯，你说是吧？」


    「是，应该的。」池慧文给自己斟满了酸梅汁，站起身，举杯，说：「李总，我先干为敬。」


    推开包厢门，安曼青正好撞见这一幕，李东华和池慧文最后的对话亦落进她的耳朵里，她瞥了眼池慧文身前几欲见底的醒酒器，不由蹙了下眉心。


    「安总？」


    「安总」


    「曼青来啦。」


    大家看见安曼青出现在包厢里，十分错愕。


    池慧文仍举着杯，望着安总迈开长腿向她走来，还来不及意外安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心里先欢喜起来。


    「对不起，李叔，我来晚了。这酒，我该罚，岂能让我的秘书代劳。」


    安曼青说着，直接从池慧文手里接过酒杯，向李东华遥敬一下，随即一饮而尽。


    池慧文咬着唇，怔怔看着安总的唇瓣碰到杯口，心跳倏然乱了节奏。是自己用过的酒杯，安总不介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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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总怎么会过来？半个小时前，她在电话里可半点没有要来应酬的意思。


    费丽若有所思。


    现在突然出现，莫不是特地前来护妻的？


    挺霸道啊！费丽心里窃喜，好像磕到糖了一般，美滋滋。


    原本还担心池慧文喝多，液体一入口，安曼青才察觉到不对劲。原来喝的不是酒，自己的下属真是挺能耍小聪明的。安曼青放下酒杯，看着池慧文，意有所指道：「这酒很顺口。」


    安曼青略高于池慧文半个头，气场强大，往她身前一杵，颇有些压迫感。


    话一出口，池慧文立马红了耳根，弄虚作假被安总当场识破，只觉尴尬。


    「哈哈哈曼青，我还以为你赶不回来了，不然哪能不等你。」


    李东华听到安曼青提起酒水，不禁感到不好意思，不敢接茬。


    第三十二章


    李东华笃定安曼青不会出席才敢如此肆无忌惮，想着反正见不上面，挥霍一顿又如何。


    大不了近期都不来找她，用不了几个月，这事也就过了，谁也不会提起。


    「公事缠身，让李叔久等了，实在抱歉。」


    安曼青轻轻按着池慧文的肩，示意她坐，随后自己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说：「这段时间确实有点忙，我也是分身乏术，不得已才让下属来接待您。如果李叔不满意我的安排，我在这里再次向您赔罪。」


    嘴里说着赔罪，安曼青却坐得笔直，嵴骨硬挺，摆出不卑不亢的姿态。就凭这气势，谁敢让她赔罪呢。


    「理解理解，你一个人掌管着这么大一家酒店，能不忙嘛。你都忙里抽空来见我了，我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费丽和满月对看一眼，心想，李东华可真虚伪。下午还说忙只是安总的藉口，晚上就能理解了。果然，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


    余光扫去，池慧文乖巧地坐在身边，安曼青心情舒畅，竟觉得应酬也不是一件无聊的事。


    安曼青在场，李东华不似之前那般意气风发，但又碍于她才刚到，不好意思藉口走人。


    于是，大家又各自说着场面话，一顿饭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才散。


    遭不住酒的后劲，饭局结束，李东华已然脚步踉跄。


    他的秘书扶不稳他，营销部经理和餐饮部经理架着他，将他送回客房。


    「慧文，我送你回去。」宋泰南喝得满面通红，一开口，扑鼻而来的酒气，有点难闻。


    池慧文下意识退开一步，笑着说：「不用了，宋经理，现在才八点过，还早，我可以乘地铁回家。」


    「喝了酒就别坐地铁了，还是我送你吧。」


    安曼青安坐不动。宋泰南开了口，让她失了先机。


    「宋经理，你可拉倒吧，都喝成这样了，能把自己送回家就不错了，还想送池秘书呢。」费丽闪身挡在宋泰南前面，说：「满副理已经帮你找好代驾了，你赶紧回家洗洗睡吧。」


    「我没喝多，清醒着呢。」


    「宋经理，走吧，代驾在大堂等好一会了，你别耽误人家时间。」满月单手搀过宋泰南，不由分说扯着他往外走。


    被满月毫不怜惜地钳制着，宋泰南不满地叨咕了几声，认命地跟着她走。


    包厢里只剩下安曼青、池慧文、费丽。


    「安总，李总到底想干什么啊，下午紧巴巴要见您，真见到您了又啥都不提。」费丽很好奇李东华的来意。


    「他自然是有求于我。」


    「好不容易见到您了，他倒是求啊，净说些有的没的，我都替他着急。」


    「你两手空空去别人家做客，好意思又吃又拿吗？」


    「嘿嘿安总高明，就是这个代价有点昂贵哈。」


    「不过是道前菜。」


    「啊？李总胃口这么大！」


    安曼青敛敛眸，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看到安总的眼色，费丽也不再多问。她拿起包，瞅了瞅池慧文，说：「安总，池秘书的家和您家好像是一个方向的，您要不顺道给她捎回去？」


    真是反了，竟敢给自己安排事情，还有没有一点助理的觉悟了。


    不过，安曼青正有此意，既然费丽开口了，那送池慧文回家也算顺理成章吧。


    「没有关系的，我坐地铁回去很方便。」池慧文生怕安总觉得麻烦，嗔了费丽一眼。


    安曼青侧目，看着池慧文，认真问：「我送你的话，会不方便吗？」


    池慧文愣了一下，说：「不不会，我是怕您不方便。」


    「没有。」安曼青眉眼温柔，眸里带着依稀笑意。


    安总要笑不笑的样子，又欲又冷，真令池慧文把持不住心事，悉数从眼神里倾泻而出。


    「那我先撤了。」费丽话音未落，人已出了门，赶着去投胎似的。


    厨师长亲自安排的菜品，色香味俱全，费丽吃了许多，又喝了半壶特别调制的酸梅汁，肚子可撑了。


    她现在吃不下糖，把闺蜜推给安总，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车窗开着，夏夜的海风徐徐吹来，吹得人心神荡漾。车速40迈，回家的路并不太长，安曼青不想开太快。


    一路通畅，堵车是妄想，连红灯都遇不上，一开到路口，绿灯亮。


    安曼青第一次觉得，绿灯真刺眼。


    「安总，谢谢您送我回家。」池慧文笑靥如花，路灯打在她脸上，光彩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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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曼青看着池慧文，心是柔软的，眼神也是。只一瞬的失神，她不得不把目光移向前方。


    「怎么谢？」安曼青促狭问道。


    「」不曾听过这样的回答，池慧文一时愣住了。她想了想，问：「您想我怎么谢？」


    「不然你也给我讲个故事吧。」


    「嗯那先说好，不管我讲得好不好，您都不可以生气。」


    安曼青眉梢轻挑，听故事哪还有生气的道理。她点头，说：「我不会生气，你讲吧。」


    「嘻嘻」池慧文先笑了起来，仿佛为得到安总的保证而开心。她正了正神色，认真道：「从前有一只蜗牛，它要和乌龟赛跑」


    「蜗牛？」安曼青听过《龟兔赛跑》的故事，还以为池慧文弄错了，当即纠正道：「不是兔子吗？」


    「安总您还听不听嘛？」池慧文嗔道。


    「听，我听，你说。」


    「就是蜗牛，它要和乌龟赛跑。赛程过半了，它和乌龟拉开了很大的差距，被乌龟远远甩在后面，照此形势，必输无疑。


    它努力地爬啊爬，突然看见旁边有只大笨象，于是心生一计。它爬到大笨象身上，躲进大笨象的耳朵里。


    大笨象没有察觉，带着蜗牛走了很长的路，眼看就要到达终点了，蜗牛大喜过望。


    正当蜗牛从大笨象耳朵里爬出来时，被裁判看到了，裁判就走过去，问它：你干嘛呢？」池慧文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抬眸望着安总，眼底笑意浓，问：「安总，您猜蜗牛怎么说？」


    安曼青摇摇头，但见池慧文眉眼弯弯地望着自己，总感觉其中有诈。


    「蜗牛说：我在给大笨象讲故事呢。」池慧文说完，见安总一脸吃瘪的模样，不禁双手捂着脸笑了起来。


    「」安曼青语结，敢情自己成了大笨象。


    池慧文笑得欢，安曼青不知不觉也跟着无声地笑了。


    安总保证过不会生气的，过了会，池慧文收住笑，说：「后来，裁判就问大笨象，蜗牛说的是真的吗？安总，您说，蜗牛所言是真的吗？」


    安曼青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她侧目看了眼池慧文，说：「蜗牛抵达终点了。」


    话音一落，车慢慢停靠在了路边。安曼青打开双闪，这才得空直视池慧文。


    宠溺的口吻，大抵连安曼青自己都没察觉到，然而池慧文却感受明显。她当即安静下来，看着车窗外熟悉的街景，心思微妙。


    回味着安总刚才温柔的语气，内心又暖又甜又羞涩，还有一点不知所措。


    不想下车。


    「安总，那我先回去了。」池慧文解开安全带，说：「您开车注意安全。」


    「嗯。」安曼青应了声，看着池慧文打开车门，隐约有种想拉住她的冲动。


    车门关上，安曼青突然想起有话要对池慧文说。她拉开车门，下了车，就杵在车门旁，轻声喊：「池慧文，礼拜六，我来接你。」


    「啊？」池慧文转身，一脸茫然。


    「不是想看我奶奶的画作吗？」


    「安总，您都知道啦？」池慧文看着地上被拉长的身影，解释道：「我我本来想周末再徵询您的意见，没有要冒昧打扰的意思。」


    「没有打扰，我很欢迎。」


    「真的吗？」


    「真的，我现在正式邀请你，礼拜六，我来接你。」安曼青郑重道。她希望池慧文由自己带回家，而不是表弟，至于原因，她没细想过。


    也许是担心家人误会池慧文和表弟的关系，也许是潜意识想要成为某种特殊的存在。


    「嗯，好。」池慧文明媚的笑容里夹杂着些许娇柔。


    汽车消失在旖旎的夜色中，池慧文站在路肩上，一个人傻傻乐着，开始期待周末。


    小区的铁栅门上了银白色的新漆，在白炽灯下焕然一新，刺鼻的油漆味还没散去。


    推开门，生锈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声音，不管外面多光鲜，内里还是陈旧的。


    在生活里，看似有了新的门，其实还是那道门。改变了表象，改变不了本质，一个声音便可唤醒人的错觉。


    「交男朋友了？」池伟蹲在花圃旁，弹掉手里的菸头，站起身，虚着眼，说：「看起来挺有钱啊。」


    到楼下买烟，看到女儿站在路边朝车里的人挥手，笑得甜蜜，池伟想当然以为她恋爱了。


    看不到车里的人，但看车型是保时捷迈凯，就算最低配，到手也得六十万了。这在池伟眼中，那就是有钱人的标志。


    第三十三章


    池慧文看了池伟一眼，不理会，径直进了楼道。


    「我说，你怎么不请人上去坐坐？」


    「爸，家里什么样，你好意思让人进去坐吗？哪怕我每天怎么收拾，隔天就变得又脏又乱。


    我每天也要上班的，但凡你能稍微体谅我一点，保持一下很难吗？」


    池慧文站在楼道里，声控灯熄了又亮，她背着光，池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安总两次送自己回家，池慧文何尝不想邀请她到家里喝杯热茶，哪怕出于礼貌，本也该请她上去坐坐。


    可是家里永远没有整洁过，池慧文开不了这个口，给自己找难堪。


    「哪有多脏乱，傍上了大款就开始嫌弃家里了？」


    「什么叫傍上大款？我是你女儿，你说话还能再难听点吗？还有，刚才送我回来的是我的上司，你别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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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司能特意送你回来？」池伟狐疑道。


    「顺路捎一程而已，你还有什么问题吗？」面对父亲的质疑，池慧文疲于多说。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这不是关心你，不然我稀得问？」池伟气唿唿说。


    「你关心我？你连我做什么工作都没问过，现在以为我傍了大款就来关心我。」池慧文心明眼亮，语气平静。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知肚明，亦习以为常。


    池伟瞅着池慧文，着恼于无从反驳。


    见父亲无话可说，池慧文转身登上台阶。脚步声在楼道里沉闷地响起，听起来很是疲惫。


    如果人口可以贩卖，池慧文相信，她的父亲会毫不犹豫出售她自己。像商品一样，被明码标价，挂上橱窗。


    女儿美貌，又值适婚年龄。池伟摸着下巴，心想，要是女儿能嫁个有钱人，那他往后何愁没钱赌。


    池慧文说车主只是上司，他显然不信，那春心萌动的笑容，谁看了不认为她在热恋中呢。


    要说对女婿有什么要求，相貌人品都不重要，关键能给出百八十万的彩礼，就是池伟的上佳人选。经济实力得好，才能成为他的长期饭票。


    都说为人父母，天下至善。婴儿自哌哌坠地，来到这个世间报到时，父母便把最好的一切给了小孩，其间多少艰辛劳苦，道不尽，却无怨无悔。


    池伟则是个例外，作为父亲，不仅对儿女甩手不管，甚至想方设法地向儿女索取。


    而为人子女，天下大孝。有道是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这生育之恩，养育之恩，教育之恩，恩恩难报。


    对母亲是如此，然而对池伟，池慧文却没怀着多少恩情，除了报答这生育之恩，别无其他。


    可这生育之恩，又得还到什么时候呢。


    若非母亲临终前的託付，池慧文亦不知自己是否会留在这栋破旧的楼里，纵容着父亲对自己的压榨。


    糟心事没有影响池慧文的心情，想到礼拜六和安总的约定，雀跃后，她开始苦恼于该带什么礼品拜访，总不能两手空空去，很是失礼。


    安总家大业大，是显赫的富贵人家，而自己不过是一介贫民窟社畜，买不起贵重的物品。


    鲜花果篮会不会显得敷衍了？此行名由是拜访安总的奶奶，老人家会喜欢什么礼物呢？池慧文思来想去，仍无头绪。


    此时，她突然想到宋泰南，心想毕竟他熟悉安总的奶奶，也许能提点建议。于是，她给他发去微信，向他请教。


    收到池慧文的微信，宋泰南有些意外。


    经常给她发消息，她要么不回復，要么延迟回復，即使回復了也是三言两语地搪塞。推说忙，推说没看见信息，甚至索性无视。


    宋泰南纵横情场多年，鲜少失手，对池慧文淡漠疏离的态度却半点没辙。


    如今池慧文主动联繫他，他俨然久居冷宫的妃子得到了宠幸，几欲对她感恩戴德。


    池慧文此举让宋泰南误以为自己得到了她的正视，觉得表现的机会来了，因此对于她的问题也特别上心。他乐呵呵地拨通了池慧文的电话，想藉此与她拉近关系。


    当手机铃声响起时，池慧文突然有些后悔，想来草率了。


    「宋经理。」池慧文犹豫片刻，接起电话。


    「慧文，这个见面礼的事，你别操心，我帮你准备就好。」


    安曼青的奶奶是位和蔼可亲，不拘泥于礼数的人，本无须去准备礼物，然而宋泰南若照实说了，便也显不出他的用武之处。


    他想自己花点钱买些礼品，让池慧文做足了礼数的同时，又讨了她的好感。


    「谢谢宋经理的好意，我只是需要你的建议，就不麻烦你来帮我准备了。」池慧文婉言谢绝。


    「嗨，不麻烦，多大点事。」宋泰南只当池慧文是怕麻烦自己，爽朗道：「这事你就甭费心了哈，我会帮你搞定的。


    池慧文无奈地敛着眸，坚定地说：「真的不用了，我会自己准备，如果宋经理没有什么别的建议，那我自己再想想。」


    坚决的语气明明白白地让宋泰南感受到池慧文并非在与自己客套，他不禁有些郁闷。


    池慧文不愿领情，他殷勤没献成，反倒给自己平添了些难堪。宋泰南沉默半晌，幽幽嘆口气，说：「其实大可不必张罗什么见面礼，老人家不讲究的，不过既然你有心，可以挑选看看有没有合眼的木制书籤，老人家喜欢看书，书房里各式各样的书籤均是木制，尤其以金丝楠与黑檀木居多。」


    不能帮池慧文准备礼物，至少还能给她一个真诚的建议，宋泰南想了想，这样也算帮她解决了困扰吧。


    「谢谢宋经理。」


    电话那头的声音忽而有了笑意，显然，池慧文对自己的提议是满意的，宋泰南便又松快起来，说：「慧文，下班时间就别左一个宋经理右一个宋经理了，你还是喊我泰南吧。」


    「呵呵我喊顺口了。」池慧文并没想改口。


    「对了，你家住哪呢？一会把地址发给我，周六我好去接你。」


    「呃那个安总说，她会来接我，所以就不用麻烦宋经理特地跑一趟了，谢谢你。」池慧文略显心虚。


    分明是宋泰南促成了这次邀约，安总一介入，池慧文便毫不犹豫地撇开了他，颇有过河拆桥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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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姐往常周五下班就会回半山别墅，周六又回来接你，那得多折腾。难不成为了你特地推迟一天回家？这可不像她的作风，我还是问问她到底怎么安排吧。」


    「」池慧文闻言，面露难色。她不想因为宋泰南从中作梗而改变原定的计划，她希望安总能亲自带自己登门。


    可若过多劳驾安总，给安总造成麻烦，却也绝非池慧文所愿。「也好，如果安总不方便的话，不用顾虑我的。」


    挂了电话，池慧文眉目轻锁。她不知道宋泰南与安总沟通过后，计划会有什么不同，心头不由浮起些微烦闷。


    正事还是要做的，不得不说，宋泰南的建议彻底解决了池慧文眼前的困扰。


    她打开淘宝，搜索木制书籤，开始浏览起精美的商品图，了解细节。


    风扇在一旁摇着头，徐徐送着微风，在浮躁的夏夜里，缓缓带给池慧文缕缕凉意。


    她专注地挑选着书籤，夜深了也没有察觉，一心想买到能令安总的奶奶称心的见面礼。


    客房部和餐饮部紧张地筹备着本市一年一度的酒店职业技能大赛，因此，会议厅特地开闢了一个场地出来，给参赛的员工练习赛项。


    会议厅的开放式活动场地上，靠墙整齐地排列了五张单人床，往外是五张标准餐桌，布草和餐具分垒到一旁。


    会议厅还没接到商务会议，池慧文也没什么好忙的，倒是不曾见过酒店员工娴熟的职业技能，此时便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看客房部的人练习铺床和餐饮部的人练习摆台。


    客房部这边，领班叶涛手里拿着计时器，一声令下，只见五张床前的参赛者麻利地拉开床垫，开始拆卸布草。


    一时只闻床品窸窣作响，空中瀰漫的尘绒在阳光照射下，肉眼可见。


    池慧文在家也经常要更换床上用品，以为从业者无非是得速度快，却不曾想过铺个床还有更好的技巧。


    上一秒才看到服务员拿起枕头，转眼那枕头像变戏法似的被弹了进去，四角均匀饱满地穿好了枕套。床单和被子在参赛者手中，不经轻轻一抖，只闻「啪」地一声便挺括地躺在床上。


    餐饮部也不落其后，参赛者得令后，迅速打开台布，抬起桌面上的转盘。


    池慧文甚至看不清参赛者具体怎么操作，台布已经服帖地铺到了桌面上。


    随后，桌面传来轻微的碗筷杯盏声，很有节奏地交汇在空旷的会议厅里，还挺悦耳。


    「停，时间到。」叶涛按下计时器，扫了一眼五张床，只见四张床铺已经完全铺好，只有一张床还差了枕头。「3号床，速度要再提上来，在赛场上，超过两分三十秒，裁判会直接叫停。


    记住一点，当裁判喊停后，不管你的完成度如何，不要再有任何动作。比赛可以输，安庭大酒店的形象和素质不能输。」


    第三十四章


    叶涛顿了顿，又说：「速度最快的是5号床，两分十四秒，但你检查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哪怕你时间最快，首先在仪容仪表上就先被扣了形象分，不要吃这种亏哈。


    比赛当天，紧张是在所难免的，但是不管再怎么紧张，务必记得微笑。


    自我介绍要口齿清晰，语气流畅，面对评委的问话要对答如流。


    这个今天先不练，你们可以回家练习，最好对着镜子，方便调整面部表情，力求做到自然，做到落落大方。


    这次本市参赛的酒店级别上到五星，下到三星，还有一些不评星级的高级酒店，几十家酒店，几百名优秀选手，竞争十个客房职业技能名额，竞争强烈不必我多说了吧。


    大家要把心态放平，还是那句话，比赛可以输，精气神不能输。


    另外，我们酒店只有8个参赛名额，意味着你们之间要内部淘汰半数，这几天抓紧练习，到时候安总会亲自观摩淘汰赛。


    最终谁能拿到大赛的入场券，你们就得使出浑身解数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了。」


    池慧文不禁暗暗乍舌，想不到这种职业技能比赛要求这么严格，连扣分项都如此具细。


    5号床的参赛者闻言，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制服，才发现制服最靠上的纽扣没有扣好。


    他轻轻吁了声，抬手将纽扣系好，仿佛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懊恼。


    虽然只是练习，然而大家都端持着严肃认真的态度，把每一次操作当作比赛来看待。


    酒店信任他们，栽培他们，让他们代表安庭大酒店参赛，谁都想为酒店争光，更想为自己赢得高级服务员的资格证书。


    证书是对职业技能的肯定，持证者不仅可以在安庭大酒店里享受到更好的待遇，往后就算跳槽去别的高级酒店，这本证书亦将是他们强而有力的敲门砖，亦是晋升路上的垫脚石。


    「安总好！」大家不约而同停下手中的动作，向安曼青问好。


    池慧文转过头，看到安总和费丽一前一后进了练习场地。她起身，嘴角不自觉绽放笑容，朝她们走过去。


    「嗯。」安曼青点头，环顾下才看到池慧文。她站在原地，等着池慧文走近。


    费丽已经放弃通知池慧文，反正告诉她安总的巡逻时间，她亦不会特地藉机前来偶遇。没想到这次倒真凑巧了，在会议厅碰上。


    「安总，您来巡楼吗？」池慧文问。


    「嗯。」同样的应答，对别人是疏离的，对池慧文却是温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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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里只有安总，都不看自己一眼，费丽翻了个白眼，调侃道：「池秘书，你大大的眼睛里是不是容不下两个人？光和安总打招唿，当我是死的吗？」


    池慧文笑意凝固，嗔了眼费丽，随即羞赧地挪开目光。


    安曼青有被费丽所言取悦到。她眼里藏着笑，叮嘱道：「在铺床过程中会抖落一些布草纤维，纤维中含有少量残硷，你没有习惯这种环境，不要久呆，以免引起鼻腔不适。」


    怪不得池慧文觉得鼻腔有些干燥，原来是这个原因。


    「谢谢安总提醒。」池慧文抿抿唇，腼腆地道了谢。


    安总的关心真熨贴。


    安曼青看了眼铺好的床铺，慢悠悠走过去。


    「量尺。」安曼青把手伸到叶涛身前。


    叶涛把手里的量尺递给安总，说：「安总，这次客房部挑选的员工都是拔尖的能手，铺床质量没问题。


    这几天再集中训练一下，把速度提升上去，在大赛中揽下一两本证书还是很有希望的。」


    「山外有山，不要轻敌，抱着交流的心态就好。


    能拿到证书是我们酒店的荣誉，没拿到就当作是去学习，宗旨在于提升自己，不要太有压力。」安曼青一席话是对叶涛所说，亦是对在场所有参赛者所说。


    随意选了一张床铺，掀开被子，安曼青目测了一下床单的中线，位置居中。


    她用量尺量了一下两侧床单边线和床沿的距离，误差控制在一公分内，合格。她又掀开另一床被子，检查床单包角。


    床尾两个包角呈直角，紧绷、平整、无多余床单外露，合格。随后，她翻过一个枕头，查看枕套开口的朝向。


    抽查了一番，安曼青把量尺还给叶涛，转身对客房部员工说：「你们的线位和包角都做得很好，刚才我没看到你们的操作过程，甩单定位是一次成功的吗？」


    「是。」大家异口同声回答，脸上是自信的表情。


    「很好，大赛对操作要求很严格，不只是看整体效果。


    在操作过程中，切忌沿床绕圈或为了争取时间而跑动，不可跪床，不可拍打床品，这些都是扣分项。


    动作要干净利落，从容不迫，其次是注意仪容仪表和礼貌礼节。满分一百，若低于90分，在我这里是不及格的，明白吗？」


    「明白。」


    「接着操练吧。」安曼青说完，走向餐饮部。


    凭藉杯中的口布花，安曼青一眼看出哪张椅子是主位。


    中餐摆台中，通常以十人位为标准，大赛要求参赛者掌握十种口布花的摺叠方法，依次对应主宾从次位。


    口布花拿褶分明、均匀、美观，花插居中摆放于转台正中，椅背成圆，椅面内沿紧贴台布，很规范。


    安曼青走近餐桌，随手转动转盘，然后竖起食指，指尖抵着桌面，指背贴近转盘约一公分的位置。


    「安总在干嘛？」池慧文站在一边，分外不解。


    「在测试餐饮部的摆台合不合乎标准啊。」费丽向池慧文解释道：「若旋转的转盘不会碰到安总的手指，说明转盘摆放位置中正，若碰到了，那误差必然大于一公分。」


    「这些标准也太苛刻了吧？」


    「这只是酒店从业者的必备技能，酒店出售的是服务，因此每种岗位都有自己的从业规范，为的就是更好地服务于宾客。


    别说一线员工了，就是安总不也对自己很严苛嘛，酒店上下每个岗位她都了如指掌，每天雷打不动地巡楼，生怕出现什么问题，又生怕发现不了问题，就是没办法安安心心坐在办公室当甩手掌柜。」


    刚才听到安总对客房部员工说的话，池慧文已然很惊讶。


    要何其用心去经营酒店，才能对岗位中的每个细节都如同亲歷。


    安总抽查了桌面几处地方，专注的模样很迷人。


    趁安总的注意力放在餐桌上，池慧文明目张胆地望着她，挪不开目光。


    一个眨眼，仿佛都能扣动池慧文的心弦。


    「哎，昨晚安总送你回去，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费丽附到池慧文耳边，悄声问。


    会议厅这么多人，即便费丽说得小声，池慧文也怕被别人听见，心虚地张望了一眼，用手肘撞了下费丽，嗔道：「你别再胡言乱语了，我和安总我们能进展什么！」


    嘴上否认着，脸却先红了。


    「我说池秘书，你是什么品种的死鸭子，嘴怎么这么硬。行，你接着给我装，我看你要装到什么时候。」费丽颇有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触。


    「我哪有」


    「真没有？」


    「没有。」


    「那好吧，看来是我误会你了，既然你不喜欢安总的话，我得和安总明说，以免她芳心错许。」费丽一本正经道。


    「」池慧文情急之下，一把抓住费丽的胳膊，神色纠结。


    她不想承认自己喜欢安总，总觉得这种情感太陌生，使她很不安，可是费丽的话让她更不安。安总可以不知道自己的情意，却不能误以为自己没情意。


    不安的挣扎中，暗藏着渴望与希冀。如果费丽真说了，那所有幻想都将破灭吧。可是，芳心错许是什么意思呢？安总也喜欢自己吗？池慧文拉着费丽的胳膊，默然不语。


    「怎么，急了？」费丽一副得逞的表情，说：「从实招来吧，实在说不出口的话，你点个头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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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慧文只觉脸颊发烫，酝酿许久，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摊牌了，招架不住费丽这个讨厌鬼，池慧文彻底败下阵来。


    「嘿嘿你瞧你这小媳妇样儿，还真挺像霸道的小娇妻，和我们安总简直绝配。」


    池慧文实在呆不下去，总觉得在这个场合袒露心迹犹如游街示众般难堪。她甩开费丽的胳膊，头也不敢抬，闷声说：「不理你，我要上去了。」


    「哈哈哈」费丽看着池慧文仓惶逃走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


    大家纷纷侧目，向费丽投来好奇的目光。


    抬眼瞥见池慧文匆匆离去。安曼青眸色略带不解，走到费丽身旁，问：「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费丽屏住笑，关于池慧文承认心意一事，她可不想多嘴，毕竟表白还是需要留给当事人才合适。


    「池慧文怎么走了？」


    「她忙去了。」


    安曼青不作多想，说：「走吧，巡楼。」


    第三十五章


    手指搭在滑鼠上，池慧文撑着脑袋，对着电脑屏幕，眼神空洞，半天没有动弹。


    刚刚做了什么？为什么要点头！池慧文不得不面对自己内心真实的情感，对安总，绝非纯粹的喜欢。


    是安总揭开了她懵懂的情愫，让她开始对恋爱有了美好的憧憬，而憧憬里，总有安总的身影。


    她安慰自己，对安总的爱慕只是基于欣赏，一同于其他同事对安总的敬仰。


    她如此苍白地安慰自己，因为她明白，自己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她自己也说不清，在什么时候，安总悄悄给她上了一课，课程叫做《怦然心动》。


    桌上的座机响起，拉回了池慧文的思绪。


    她看了眼显示的号码，见是营销部的来电，不禁抖擞起精神，心想，终于来活了，正好，她急需用工作来转移自己的心思。


    营销部来电告知池慧文关于下周的商务会议排期，并将订单信息发到了她的邮箱。挂了线，池慧文打开邮件，查看会议接待明细。


    临下班，办公室开始骚动起来，大家都提前收拾好东西，关了电脑，刷着手机，准备到点就撤。


    「妈呀，的模范夫妻竟然被爆离婚，还能不能相信爱情了。」吴丹丹刷到一条娱乐新闻，惊唿起来。


    「什么模范夫妻，可真能营销，你竟然不知道这对夫妻都是同性恋。」


    行政部一位资深娱乐八卦女同事闻言，对大惊小怪的吴丹丹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掩人耳目的虚假婚姻好吗，哪来的爱情？」


    一听到同性恋三个字，池慧文下意识支起手肘，掌心覆着脸颊，生怕自己脸上贴有同性恋的标籤而被同事发现端倪。


    「真的假的？」吴丹丹半信半疑。


    「假不了，据悉这个女明星正在交往的女朋友还是这个男明星的妹妹，这关系很值得细品啊。」


    「哇姑嫂的绝美爱情，有点上头噢。」


    「哈哈深有同感，你可以搜搜男明星妹妹的照片，那姿色，那品相，和女明星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


    唉要是她们能公开就好了，不然哪怕真有其事，都像没有根据的意淫，cp粉表示太艰难了。」


    怪不得费丽软磨硬泡非要池慧文承认自己对安总的感觉，她突然理解了费丽的心情。


    可是，即便普通百姓都很难做到像满月那般坦然，更何况明星了。


    舆论是座能压死人的大山。


    「你俩又不是同性恋，怎么还磕起同性cp来？」男同事表示费解。


    「你懂个屁，我们磕的是绝美爱情，和性别无关。」


    「就是，爱情又不是异性恋的专利。」


    「哈哈哈可我国的婚姻是。」男同事笑道。


    「由此可见，婚姻与爱情无关。」吴丹丹当即得出结论。


    男同事哑口无言。


    池慧文不发一语，默默听着同事们毫无禁忌地把同性恋挂在嘴边，俨然讨论晚餐般寻常，没有歧视与诟病，甚至感受到支持与祝福，横梗在心间的大石依稀卸去了些许重量。


    她突然觉得，何必在乎大多数世人的看法，至少在自己身处的环境下，同性恋是被包容的。


    就像满月，大家接受了她的性取向，依然尊敬她。


    明理的人都知道爱情无关乎性别，只不过是两个灵魂之间的契合与羁绊。


    只有无知的人才会认为同性恋者品格败坏，同性恋情有违伦常。


    而意识到对安总动了情的池慧文，隐藏在同事之中，如局外人般听着同事闲谈，绝不敢参与话题。


    想从池慧文口里听到同性恋三个字，尚且很艰难。


    酒店侧门，池慧文和费丽并肩而行。


    门前站着一位漂亮的女子，池慧文不经意瞥了眼，顿觉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


    「苏媛？」费丽径直走向苏媛，问：「满副理说你回老家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听到费丽提及满副理，池慧文才恍然记起眼前人正是满月的女朋友，她曾在满月发在微信朋友圈的视频里看见过。


    「哼，我再不回来，她怕是要翻天了，我前脚一走，她后脚就喝个烂醉。」


    苏媛回想起前几天满月在视讯中醉意朦胧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哪有这么夸张，那天晚上走时，满副理可还清醒得很。」费丽说着，转而对池慧文说：「慧文，你也看到了对不对，满副理当时还给大家安排好代驾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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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慧文笑了笑，看着苏媛，点了头，道：「嗯，满副理好酒量。」


    「这位是？」苏媛端详着池慧文，瞧着面生。她的工作时间相对比较自由，时常会过来找满月，和酒店的工作人员也算混了个脸熟，倒是没见过池慧文。


    费丽正要为俩人作个介绍，余光瞧见满月笑容灿烂走来。都说小别胜新婚，满月眼里的柔情像勾了芡似的，黏煳。


    见到恋人，苏媛也顾不上认识池慧文了，她等满月走近，猝不及防照着满月的手臂掐了一下，说：「你还敢笑，费丽说那晚的应酬你根本没有喝醉，你好好给我坦白后面是不是又上哪儿鬼混去了？」


    「」费丽和池慧文闻言，面面相觑，心道糟糕。本来是想为满月解释一番，岂料好心办了坏事。


    满月捂着手臂，幽怨地瞅了眼费丽，随后丧着脸，向苏媛解释道：「你还不知道我嘛，我什么时候出去鬼混过，就那天应酬不是开了不少好酒嘛，我不想浪费了，就把费总助调包的那瓶红酒带回家喝了。」


    「你」苏媛气结，抬手作势要掐满月。


    真是有出息，酒还带打包的。


    满月一见这架势，连忙撒腿跑开，不时回头求饶道：「媛媛，放我一马，别让我同事看了笑话。」


    「你这个酒鬼还怕人家笑话！」苏媛不假思索追了上去。「今天我不给你长长记性，你怕是要忘了家法。」


    「既然是家法，能不能等回家再动刑？」


    「你这个要求还算合理，我同意了，那你站住，别跑了。」


    看着满月和苏媛一路打闹着离开，池慧文眼里满是羡慕。


    爱情有许多副面孔，或激盪轰烈，或细水长流，或嬉笑打骂，或相敬如宾。不管是哪一种呈现，若没有遇到心之所属，均是空谈。


    池慧文偷偷地把安总套入自己的爱情公式里运算，却不知道怎样才算是正确答案。


    不是所有暗恋都能云开见日。


    走到斑马线前，池慧文要去马路对面的地铁站，与费丽不同行。正要朝费丽挥手分别，费丽却勐地拍了下脑门，说：「哎呀，我差点忘了，曹经理要债来了，明天约起哈。」


    「要债？」池慧文停下脚步，疑惑道：「要什么债？」


    「池秘书，你坐稳了宝座就不认帐了？咱不是还欠她一顿饭嘛。」


    池慧文莞尔一笑，想起来确有其事。


    然而明天是礼拜六，她已经和安总约好了，曹经理也忒会挑日子，撞了行程。


    思及此，池慧文收住笑，转而神色纠结。


    曹经理给池慧文安排了一个相当满意的职位，亦为她的入职担了些许风险，这个人情虽说是卖给费丽的，可真正从中受益的人却是池慧文。


    除了稳定的工作和可观的薪酬，无意中还让她与安总有了牵繫，请曹经理吃饭自是理所当然。


    不巧的是偏偏选择了明天，池慧文不需要去权衡什么，内心殷切想和安总相处。


    「费丽，吃饭的事你能不能和曹经理改约？我明天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费丽问。


    费丽了解池慧文，知道她根本没有什么人际往来，业余时间多半是闲来无事的。


    「我有有约了。」池慧文看着费丽质疑的眼神，心知不坦白是躲不过闺蜜盘问的，遂迟疑道：「是安总。」


    闻言，费丽眼里瞬间染上神采，惊唿道：「可以啊，你和安总都开始约会了，进展很顺利嘛。」


    下班时间节点，身在安庭大酒店范围之内，来往的人群中难免有酒店的共事者。


    费丽这么一咋唿，吓得池慧文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情急之下上前捂住费丽的嘴巴，小心地东张西望一番，压低声音说：「你别口无遮拦的，让别人听见了不好。」


    费丽阖了阖眼眸，别开头挣脱池慧文的控制，笑了笑，说：「嘿嘿刚刚太激动了。明天你安心去约会吧，我会和曹经理改约时间的。」


    约会？算吗？池慧文对这个词语感到羞涩。


    「问你个事。」


    「什么事？」但见费丽狡黠的眼神，池慧文隐约预感到她的问题有点棘手。


    「你究竟在朋友圈发了哪首诗向安总传情啊？」


    「你怎么知道的？」池慧文心一颤，疑惑中带着不安，又夹杂着缕缕波澜。


    是仅安总可见的朋友圈啊，为何费丽会知道自己发表了诗歌。是安总告诉她的吗？那安总是不是已经发现问题了？安总会作何感想呢？可安总没有在朋友圈给任何回应。池慧文翻腾的内心一时千思万绪。


    第三十六章


    「哈哈哈你别管，我就想知道你发了什么肉麻的东西给安总看，撩得安总这只大龄单身狗春心荡漾。


    啧啧，看你的眼神跟你看她时没差，我跟随她这么久可都不曾见到过。」


    真如费丽所言，安总对自己也是有感觉的吗？池慧文不敢妄想。「你别瞎琢磨，可别误会了安总。」


    「误会个屁，她就是个死傲娇，那晚招待启尚集团的李总时，向来对李总躲之不及的她竟然出现在宴席中。


    瞧她一来就帮你挡酒的架势，分明是护妻心切，我这双雷射狗眼可不是摆设哈，安总藏着什么心思，我一瞅一个准。」


    说安总的心思无处遁形的是费丽，抱怨摸不透安总心思的也是费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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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妻？池慧文心思微妙，回想起那个酒杯，安总毫不犹豫地从自己手中接了过去，一饮而尽。每每回味，她心里总会觉得窃喜与甜蜜。


    费丽的话，池慧文不敢尽信，却不可避免地愉悦了身心。不欲告知费丽自己发了什么诗作，她向费丽挥了挥手，说：「不说了，我先回家了。」


    「哦，好。」费丽不假思索点了点头。


    目送池慧文过了斑马线，费丽才想起池慧文还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当即嘆了声，暗恼自己被带跑了话题。


    安曼青正开着车，堵在海滨路上。她降下车窗，想吹吹傍晚的海风，只消一会，又把车窗升了起来。


    明天要用这辆车接池慧文回半山别墅，生怕车里进了尘埃，还是别开窗了。


    以往每个周末回家，管家都会安排给安曼青的车子做清洗，然而她上个周末没有回去，想来这辆车有近半个月没清洁了。她随手摸了摸中控台，还算干净，遂安了心。


    车载音乐突然停了，紧接着车载电话铃声响起。


    安曼青瞥了眼来电显示，看到宋泰南的来电，条件反射般蹙起了眉。


    摁下接听键。


    安曼青：说。


    宋泰南：嘿嘿姐，你现在是不是要回半山别墅啊？


    安曼青：明天回。


    宋泰南：慧文说明天和你一起回去，你就特地为了接她推迟一天回家吗？


    安曼青：嗯。


    安曼青迟疑了一会儿，下意识要否认，转念一想，大可不必。若池慧文对自己有念想，自己又何必遮掩。


    宋泰南：姐，你让我去接慧文就好啦，哪用耽误你时间。


    安曼青：不耽误。


    宋泰南：不是，姐，你你咋不明白嘞，我好不容易把慧文约出来，你就该回家回家，让我去接慧文就好了嘛。


    安曼青哪能不明白表弟的盘算，不就想和池慧文有更多时间相处嘛，去半山别墅路程通畅的话，也得将近两个小时。宋泰南想争取这些时间，安曼青又何曾不想呢。


    明确池慧文并不喜欢表弟，安曼青不可能还巴巴着把池慧文推走，即便安曼青没有私心，亦不会为表弟牵线搭桥。


    何况，安曼青的私心重得很。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虽说人是宋泰南约的，但便宜，奸商安曼青占定了。


    安曼青：第一，我和池慧文已经约好了，我不会失约。第二，我去接池慧文，很顺路。第三，池慧文是我的秘书，你不要打她的主意。


    宋泰南：姐，你不对劲。


    安曼青：我开着车，挂了。


    安曼青的语气不容商榷，不给宋泰南留有余地，意要劝退他，不要对池慧文抱有幻想。


    果断挂了线，她疲惫地阖了下眼眸，望着斑马线上行色匆匆的路人，对宋泰南的话表示认同。


    没错，她不对劲，和池慧文八字还没一撇，她竟和表弟争风吃醋起来，像什么话。


    电话里的忙音让宋泰南陷入沉思，不禁暗忖，安庭大酒店的规章制度里，难不成明文禁止了同事恋情？不然，安总为何警告自己不要打池慧文的主意呢。


    拥挤的地铁里，池慧文被挤到车厢角落，吃力地从包里掏出手机。


    明天就是礼拜六了，自上次宋泰南说要问问安总怎么安排后，一直也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明天安总还会不会来接自己。她点开微信，犹豫着，是不是向安总确认一下才好。


    安总的对话框里，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送安总钥匙扣那天，之后彼此便再也没有在微信上有过交流。按捺不住想给安总发消息的冲动，思来想去，键入文字。


    地铁经过好几个站，池慧文在一堵堵人墙中把输入的信息删删改改，总觉得不知如何措词，愣是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


    换乘站，上下车的人陡然多了起来，身前的女乘客下车时，不经意撞了下池慧文的手肘，差点把她的手机撞掉。


    「不好意思。」女乘客匆匆向池慧文道歉，随后跟着人群下了车。


    「没关系。」


    车厢走了一大拨人，旋即又涌入一大拨，始终是拥挤的。


    池慧文不敢再看手机，以免在熙攘的人流中脱落于手，遂默默收回包里。她环顾了下车厢，目光扫过人群，突然顿住。


    池慧武站在车门边，与池慧文不过几步之遥。


    他工作的咖啡馆也在海滨路上，通勤线路和池慧文是同一条，会在地铁里遇上并不意外。


    池慧文想，也许弟弟是和自己一起上车的，只是自己一路都在看手机，所以没有发现他。她迟疑片刻，慢慢挪了过去。


    「小武。」


    埋首玩手机的池慧武闻声抬头，看到身前的姐姐，有些讶异，脱口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你们咖啡馆旁边的安庭大酒店工作，上下班都是乘坐这趟地铁啊。」池慧文笑，很开心在这里遇到弟弟。「你也这个点下班吗？」


    在家里，池慧武没见姐姐笑过，原本不想再聊，但一对上姐姐亲切的笑眼，他又鬼使神差地回道：「中班才是。」


    「那以后你上中班时，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家了。」


    「」池慧武默不吭声，依旧冷着一张脸，自顾地玩起手机。


    弟弟虽然没有表示同意，却也没有拒绝，池慧文脸上的笑意未减，又说：「你们店里的咖啡比我们酒店的好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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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庭大酒店茶水间的咖啡豆品质并不差，与精品咖啡店的豆子必然不能相提并论。


    「哦。」池慧武敷衍地应了一声，还不习惯与姐姐聊天。


    碍于姐姐一直杵在身旁，池慧武也没办法安心玩手机，心里有点别扭。


    幸好地铁到站，他率先出了车厢，大步向前走着，也不等池慧文。


    看着弟弟的背影，池慧文无奈地笑了笑，慢慢出了站。


    能心平气和说上几句话，池慧文已经觉得很好了，她相信俩人的关系在逐渐好转，只是池慧武也需要时间来适应，急不得。


    地下车库，安曼青停好车，熄了引擎，准备下车。


    拿起手机，瞧见有条微信消息，她一边点开微信查看，一边打开车门。


    须臾，安曼青缓缓抽回落地的长腿，木然关上车门，看着池慧文发来的信息，她慢慢靠回座椅，陷入沉思。


    池慧文：安总，明天就是礼拜六了，我想和您确认一下，您会接吻吗？


    这要怎么回復？安曼青不经意抚上唇瓣，心想，池慧文的态度一直不明确，目前她们之间还算不上什么关系吧，就只是上司和下属，撑死了也只不过有一点点暧昧而已，这么快就要接吻了吗，会不会太太突然了点？


    在城东画廊时，池慧文对着安曼青盈盈巧笑的模样，着实令安曼青血液沸腾，心跳急促。


    她莹润的唇瓣娇艷欲滴，确实惹人浮想联翩，不知道吻上去会是什么感觉。


    这个念头在安曼青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喉间微动，觉得车里有些燥热。


    池慧文为什么要问这么露骨的问题，是在撩拨自己吗？还是说，会不会接吻是她的择偶标准？她看起来那么文静，原来思想如此奔放的吗？


    单身至今，没有过接吻的经验，至于会不会这个问题，安曼青心里也没底。


    她平时没少看剧和电影，理论上是可以无师自通的，当时机成熟时，自然水到渠成。但突然被问及，该如何回答是好呢！安曼青一头扎到方向盘上，有被这个问题难住。她想了许久，终于拿起手机，回復了池慧文的信息。


    姐弟俩一前一后回到家，池慧武进了厨房，没一会儿，他扬声问：「我点外卖，你要吃什么？」


    池慧文愣了一会儿，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也跟着走进厨房。池慧武倚在冰箱上，看到姐姐进来，他抬起头，解释道：「家里没菜了，点外卖吧。」


    「哦，好啊，我不挑食，你看着点吧。」


    池慧文受宠若惊，万万没想到弟弟会和她一起吃饭，以往都是各吃各的。


    池慧武不应声，走回客厅，一脚踢开池伟放在茶几旁的鞋子，坐到沙发上，拿着手机，认真点起外卖来。


    第三十七章


    明天要去安总家，今天弟弟对自己的态度又有了很大的改观，池慧文的心情恰如骄阳。


    她脸上仍挂着浅笑，回房放下包，换了身居家服，才想起还没来得及问安总明天的安排。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顺势坐到床上，心里还在想着要怎么组织语言，然而转瞬，她的表情逐渐凝固，连带着唿吸也滞涩了。


    池慧文：安总，明天就是礼拜六了，我想和您确认一下，您会接吻吗？


    气泡：我可以学。


    对话框的消息映入眼帘，像暗夜里的烟花，轰然在她脑中炸开，空白一片。半晌，她崩塌的思绪才慢慢回笼，却是狼藉满地。


    手机突然变得滚烫，池慧文勐地将它丢开，随后颓然倒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心里很抓狂。


    要疯了！！！自己什么时候给安总发的消息？可能是在地铁被别人撞了手肘时，无意触到了发送键吧。


    啊！！！该死的输入法，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明明是想问您会接我吗，怎么变成接吻了！


    还怎么做人？天要亡我！再也无颜面对安总了，想辞职，想拉黑安总，想入土为安。


    安总会怎么看待我？太羞耻了！


    时间可以倒流吗？


    不行，要向安总解释。池慧文挣扎着起身，颇有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的凄凉。失神地看着手机，许久，她才鼓足了勇气拿起它。


    与此同时，手机突然响了，吓得池慧文差点又将它丢了出去。


    她拍了拍心口，努力稳住心神，看了下来电显示，只一眼，整颗心都颤抖起来。


    接不接？池慧文内心天人交战。安总在这个时候来电话是为何事？


    接不接都好尴尬啊。


    还是接吧，趁早向安总解释一下。池慧文深吸一口气，心一横，按下了接听键。


    池慧文：安总。


    安曼青：嗯，明天九点去接你，可以吗？


    池慧文：好的。（嘴上应了好，其实心里在打退堂鼓，不想去安总家了。）


    安曼青：那明天见。


    池慧文：安总那个微信是我打错字了，我是想问明天您会不会来接我，不是不是那个您您千万不要误会。（吞吞吐吐说完一句话，池慧文觉得自己几近虚脱。）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正当池慧文纳闷是不是信号不好时，安总的声音才幽幽响起。


    安曼青：好，我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池慧文的错觉，她依稀觉得安总的声音有些消沉。


    如果仅是约明天出发的时间，安总发个微信消息通知自己便好，不会特意拨打电话，池慧文想，也许安总有别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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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慧文：那安总，您打电话过来，是有事情要交代吗？


    安曼青：没有，明天见。


    池慧文：哦好，明天见。


    总感觉安总的情绪不太对，但池慧文也说不上来，权当自己多想了。


    大抵是自己动了歪心思，才会没有意识到池慧文有手误的可能性，亏自己纠结着要如何回復那条微信消息，结果闹了乌龙。


    安曼青远眺天边的落霞，轻唿了下，蹙着眉，为自己的愚钝感到懊恼。


    稍微用点脑子就知道池慧文不可能没来由地问出那种问题，如今自己的回覆显得很耐人寻味，怕是也暴露了心迹，安曼青不敢想像池慧文对此会有什么看法。


    是有过期待，才会觉得失意。


    拆开礼盒，池慧文拿起订制的书籤，细细检查着，确保没有瑕疵。书籤是用金丝楠老料制成的，轻嗅，有股特殊的香气。


    水波纹木料纹理清晰，成色亮，顶端缀着墨绿色的流苏，搭配寿山石珠和天青石，整体看上去素雅中又透着华丽，令人爱不释手。池慧文很满意这个礼品，相信安总的奶奶也会喜欢吧。将书籤放回礼盒，重新包装好，收入包里，以免明天忘记。


    照例要准备好明天要穿的衣物，池慧文在衣柜前挑挑选选，其实她的衣服并不多，却始终拿不定主意。沉思片刻，她直接拨了视频通话，想让费丽帮忙参考。


    「哟，今晚这么有闲情逸緻，要和我激情视频吗？」费丽张口就调侃。


    池慧文嗔了眼费丽，没搭理她，正事要紧。她拿起一套衣服在自己身上比着，问：「这套衣服怎么样？」


    「你的衣品一直都挺好啊，犯得着来问我？


    再说，这也不是新衣服吧，你现在才问，怎么，我说不好你还能退货咋地。」


    「你再看看这套。」池慧文说着，又拿起另一件连衣裙。


    「你究竟要干嘛？」费丽挠了挠头皮，有点莫名其妙。


    「你觉得我明天穿哪套比较好看？」


    费丽闻言，白眼直接翻上天花板。「喂，池慧文，犯不着吧，和安总天天见面，约个会都要纠结怎么穿，费不费劲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要上安总家去见公婆呢。」


    池慧文咬了咬下唇，嚅嗫道：「明天是去安总家。」


    但见费丽张着嘴表示震惊，池慧文怕闺蜜误会，连忙强调：「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去见公婆，我是去看她奶奶的。」


    话音一落，池慧文蓦地惊觉自己说的话怪怪的，好像骂人了。


    「哈哈哈见谁都好，总之就是安总要带你回家，所以你在纠结明天要穿什么，对不对？」费丽顿了顿，狡黠一笑，说：「依我看啊，你穿一套带一套，万一安总留你过夜呢，哈哈哈」


    「就爱胡说八道，我不和你说了。」在脸红之前，池慧文及时切断了视频通话，免得又被费丽嘲笑。


    就不该指望闺蜜，没个正经。什么见公婆，什么过夜，和安总之间清清白白好吗。


    池慧文眼睫颤了颤，蓦地想起安总的回覆，才后知后觉悟到了当中晦涩不明的含义。


    试问，若安总对自己没有半分情动，怎会回復那样的消息，意味颇浓，引人遐思。


    安总是愿意和自己接吻的吗？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池慧文的脸颊剎那染上红晕。她捂着脸，像怀春的少女，含羞带怯地笑了。


    第一次把池慧文约出来，宋泰南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他起了个早，剃了胡茬，喷上香水，哼着歌，在镜子前捋着头髮做造型。


    平日只有在工作时间才和池慧文有所接触，今天可不同，他一定要帅气逼人地出现在池慧文面前。


    这是个很好的开始，池慧文应了约，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她性子慢热，不要操之过急，得徐徐图之。


    宋泰南捯饬好，朝镜子里的自己邪魅一笑，对这副皮相颇满意。


    出门前，臭美的宋泰南直男式自拍了一张照片，发到朋友圈，并凡尔赛附文：别人的周末都在和恋人约会，我却只能去姐姐家蹭饭，是精緻男孩才配拥有女朋友吗？


    不一会，宋泰南的朋友圈就积累了许多条评论。


    费丽：你去凑什么热闹，家里没米了？


    满月：有饭蹭还委屈上了，拉仇恨是不是？


    曹碧芬：走，海滨路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的，快出来看别人谈恋爱。


    吴丹丹：呵，男人，想恋爱的话，性别不要卡那么死。


    各路人马：


    交际花的朋友圈就是很活跃。


    站在路边，池慧文抿了抿唇，望眼欲穿。还没见到安总，已经先紧张起来了，总会想起「接吻」这个词，不知道安总听了自己的解释后，是否就没再当回事了。


    熟悉的宝蓝色保时捷驶入视野中，池慧文远远确认了车牌，双手下意识攥着裙摆，暗自调整了唿吸，随后笑意粲然。


    车窗缓缓摇下，安曼青淡然一笑，朝池慧文勾了勾手，示意她上车。


    安曼青今天戴了金框飞行员款偏光太阳镜，一来遮挡光线，二来遮挡心事。


    在太阳镜的保护下，她很自然地端看池慧文，冰蓝的镜片上映衬出池慧文娉婷的身影。


    青春，甜美，池慧文身上仿佛披着一缕清新的阳光，把安曼青沉寂的世界点亮，那弯弯的眉眼犹似盛满了窖藏的醇香，令人垂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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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曼青不知，她轻轻勾手的动作在池慧文心底掀起一圈圈涟漪。


    池慧文上了车，把散落的脸颊的秀髮别在耳后，嫣然一笑，伪装得淡然自若，其实心里小鹿乱撞。


    这个御姐很撩人，对池慧文而言，简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安总，早。」


    「早。」安曼青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架在车门上，支着脑袋，侧目看着池慧文。


    十几秒过去了，但看安总这架势，似乎不急于开车，便这般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没了下文。池慧文原本就乱了的心跳等不及平復，持续地凌乱着。


    真是要命。


    「安总，不出发吗？」池慧文遭不住了，如坐针毡。安总再这么看下去，她就要下车了。


    第三十八章


    「安全带。」


    「」池慧文略显慌乱系好安全带，端正地坐好，避开安总的眼神，看向车窗外。


    她有理由怀疑安总存心逗弄自己，非是不早些提醒，偏生要自己紧张。


    安总有时候真的挺欠揍。


    车开得很平稳，安曼青专注地看着路面，全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池慧文抿了抿唇，顿觉车内氧气稀薄，再不打破沉默，她怕是要喘不过气。


    「安总，听宋经理说，您的奶奶是位国画大师，那她是不是也办过画展啊？」


    安曼青沉吟片刻，没有正面回答，转而问：「还记得《空山新雨》的画家吗？」


    「嗯，我记得，她是不是叫江山风？」池慧文依稀记得画家的名字，江岚。


    「对，我奶奶小时候和她拜了同一位教授国画的先生，算是师出同门，曾经也情同姐妹。


    论画技，俩人不相上下，只是画风大相迳庭，她钟爱山水，属于写实派，而我奶奶笔墨恣意，属于写意派。」安曼青顿了顿，接着说：「我奶奶出生贫苦，在时局动盪的，迫于生计嫁为人妻，此后便搁置了理想，大半生都在为家庭奔忙。


    作画成了我奶奶闲暇时的消遣，不像江老，初心不改，一生未嫁，耗尽全部身心去创作，始终坚守在艺术殿堂，成为画坛举足轻重的巨匠。」


    「原来她们还有这样一段渊源，那她们现在还有往来吗？」


    上次在城东画廊，池慧文没看见安总和江老有交流，似乎互不相识的样子，难免好奇。


    「听我奶奶说，江老后来去了南洋，一晃半生，杳无音讯。前几年才得知江老重归故土，在名校授艺，办了几场画展。


    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想来往昔情分也随着荏苒的时光而消淡了，互相没有再联繫。」


    「也是啊，人生轨迹相去千里，纵有师门之谊，也只是陈年往事了。」池慧文唏嘘道。


    平静的海面传来轮船的汽笛声，遥望远处飘摇的船只，池慧文不禁心生伤感。


    人生轨迹相去千里，一个像天上的星，一个像海里的鱼，是无法拉近的距离。和安总之间的差距，大抵如此吧。


    下了环城高速，驶入半山城岛，一路上，车辆屈指可数。


    放眼望去，一幢幢别墅分散掩映在葱绿的山景中，它们之间保持的间距既满足了私密性，又不显得孤立无援。


    山腰以下都是带大庭院的独栋别墅，妥妥的富人区，再往上则是庄园式别墅，与其说是别墅，不如说是城堡。


    安曼青的家正坐落于此，位于山腰之上带庄园的豪华建筑物里。


    风里飘着纸鸢，拉着长长的弧线，在视线可及的蓝天，阳光太刺眼。


    自由的山风吹入车窗，凉爽惬意，沁人心脾，即便如此，池慧文也全然无法放松身心。


    她思绪交杂，哪怕知道安总出生豪门，当车一路往上飞驰，她才真切地感受到高不可攀的词意。


    高高的铜栅门像个威严的门卫，挡了去路，透过门上的镂空，一幢石砌的别墅气派地矗立在眼前。


    目测四层，挑高的门厅嵌着偌大的雕饰木门，门前六根立柱直通屋顶。


    宽阔的迴廊自门厅向两旁延伸，绕过转角，两侧是连着四层楼的一体观景落地窗，明亮的玻璃在太阳照射下，反着光。


    门上有个视像电控锁，安曼青下了车，前去识别指纹。不一会，只闻铜栅门「嘀」了一声，徐徐自两侧拉开，给车腾了一条通道，视野一下开阔起来。


    车道两旁是一大片绿茵场，草皮有修剪过的痕迹，草坪上分布的绿植很具观赏性。池慧文叫不上名字，只觉得看起来也很名贵。


    池慧文打远看见宋泰南穿着绿色的花衬衫，像只花枝招展的孔雀，和一位中年男士站在一起。她以为那是安总的父亲，心情一下紧张起来，准备下车。


    然而车子行至门前，眼看要到了，安总却打着方向盘，径直从别墅侧面驶过，没有要停的迹象。


    池慧文默默收回想要解开安全带的手，以为安总是要将车子停到别墅后面。


    之前在大门外，被前面的建筑物遮挡了视线，没看见后方还有一幢稍小一点的别墅，两栋楼之间隔着好几百米。


    安曼青将车停在小别墅前，说：「我奶奶住在这里，我们先去看她，一会儿再去前苑。」


    言下之意，一家人分开住在两栋别墅内。


    「哦，这样啊。」池慧文讷讷应了声，暗自咋舌，安总的家未免太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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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下了车，还来不及进门，宋泰南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两位美女怎么才来，我都到好一会儿了。」


    回头，只见宋泰南从一台摆渡车上下来，开车的是刚才和他站在一起的中年男人。


    管家跟着下了车，先向池慧文点头致意。


    池慧文连忙欠了欠身，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唿，只好报以一笑。


    「大小姐。」管家转向安曼青，说：「家里来客人怎么不早说呀。」


    听到中年男子对安总的称唿，池慧文才明确他不是安总的父亲。


    「就是啊，姐，我还以为姑妈知道呢，等下回去她该说你了。」


    安曼青把车钥匙递给管家，笑而不语。


    管家接过车钥匙，说：「车子该送去保养了，你今天要用车的话，就先开别的。」


    「好。」


    池慧文不着痕迹扫了眼管家手里的车钥匙，那上面还挂着她送给安总的钥匙扣，暗中欢喜。


    「慧文，你今天很漂亮哦。」宋泰南由衷道。


    池慧文腼腆一笑，偷偷觑了眼安总，不知为何，就是想看看安总有什么反应。


    安曼青敛敛眸，眼色深了几分，似乎不满表弟对池慧文的赞美，鬼使神差附和道：「何止今天。」


    撩还是霸道总裁会撩，没有情绪起伏的四个字把表弟噎着了，倒叫池慧文心花怒放。


    不等宋泰南反应，安曼青对池慧文说：「我们进去吧。」


    「嗯，好。」


    后苑的大门敞开着，安曼青率先走了进去，会客厅里空无一人。


    池慧文环顾一圈，屋里的装潢古典雅致，家具均为木制，成色与金丝楠木很相似，看来安总的奶奶的确很喜欢木器了。


    安曼青迈开长腿直奔楼梯，池慧文也没来得及细看，和宋泰南紧随其后，跟着安总上了楼。


    此时，宋泰南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来电显示，不由皱起眉，自言自语道：「啧，我妈真烦。」


    烦归烦，电话还是要接的。宋泰南折身往下，边走边说：「你们先上去，我接个电话就来。」


    没有人应答。


    「大小姐。」秀姑端着托盘正要下楼，见安曼青迎面而来，连忙退回楼梯口，礼让来人。


    秀姑是住家保姆，照顾老夫人的饮食起居有十来年了，是个心细负责的人。


    「嗯，我来看奶奶。」


    「你上周没回来，老夫人念叨了好几天，这不，刚还在我跟前数落你来着。」


    安曼青笑了笑，不用想也知道奶奶会怎么说自己，无非就是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说，她倒是没说腻，身边的人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这位是？」秀姑看到池慧文，有点意外。在安家工作了十几年，可从来没见安曼青带人回家。


    「是我的朋友。」安曼青一语带过，认为没有必要向佣人介绍池慧文。


    「哦，呵呵，还是第一次见你带朋友回家呢。」


    听到这话，池慧文心思微妙，一抬眸，堪堪撞进了安曼青的眼里。她忙低下头，眉梢却染上喜色。


    安总说的是朋友，而不是秘书，还是第一次带人回家，池慧文为这种特殊待遇窃喜着。


    「我们进去了，秀姑，你去忙吧。」安曼青说。


    「好，快去吧。」


    走廊上，安曼青刻意放慢了步伐，等落在身后的池慧文与她并行。


    通往书房的廊道壁灯氤氲，阳光从尽头照进来，只覆盖了一隅，把走廊衬得幽深。


    「安总，您奶奶必定不会当外人的面数落您，说起来，我算不算解救您了？」挡不住心情好，池慧文胆子也大了些。


    池慧文微微偏着头看着她，俏皮中隐约夹杂着一丝羞怯，这般模样落进安曼青眼中，使她一时有些恍神。须臾，她扬起唇角，说：「勉强算吧。」


    「这么勉强？」


    「数落了，我受得住，不数落了，我省得听，合乎一件微不足道并且是我习以为常的琐事。如果要上升到解救，你充其量只是解救了我的耳朵。」


    「你好计较啊。」池慧文打趣道。


    「商人本质。」


    「那您奶奶平时都怎么数落您的？」


    「想知道？」


    「嗯，想知道。」池慧文转到安曼青身前，裙摆旋出漂亮的弧度。她稍稍仰着脸，双手背到身后，剪水双瞳盈聚着星点狡黠。


    安曼青止住脚步，面对池慧文的凝视，突然有些无所适从。


    她嘴唇翕合，不想在对视中败下阵，遂强装镇定，直勾勾地望着池慧文，说：「用我奶奶的话说，我是个小没良心的，小时候像狗皮膏药，像别人吐在地上扒都扒不掉的口香糖，像一条倔强的小尾巴，她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现在我羽翼丰满了，长能耐了，成了一匹难以驯化的野马，成了一只不懂得回笼的鸟雀，成了一朵四处飘扬的蒲公英。她会说我像死去的爷爷，工作永远比她更重要。她往日对我的埋怨差不多就这些，没什么新意。」


    第三十九章


    还以为安总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池慧文才故意挡在她身前，意图揶揄她。


    不曾想她神色认真解答了，池慧文欣悦之余，架不住她目不转睛的端看，讪讪放下双手，攥了攥裙摆，逐渐不自在。


    瞥见池慧文依稀泛红的耳根，安曼青眉眼含笑，颇有些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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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只小兔子分明很容易害羞，竟还敢明目张胆地打量自己，不自量力。


    兔子就是兔子，再怎么张牙舞爪，在大灰狼面前，也只是虚张声势。池慧文迟缓地转过身，兀自往前走，想逃离安总的注视。


    「池慧文。」安曼青踱了两步，停在一扇门前，唤住池慧文，说：「走过了。」


    池慧文回头，沖安总尴尬地笑了笑，乖乖走回来。


    抬手叩了叩门，「笃笃笃」，一长两短的节奏，是酒店标准的敲门方式。池慧文暗觉好笑，这个职业习惯显得安总特别可爱。


    安曼青只是礼节性地敲门，随后迳自转动把手，不等里面的人回话，直接开门进去了。


    老夫人已是满头银髮，戴着老花镜，坐在轮椅上，手里还握着毛笔，正在练书法。书桌是专为老夫人定制的，比较矮，方便她坐着书写。


    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整齐地摆放在书桌上，书桌旁有一口敦实的青花瓷书画缸，里头盛着满满当当的捲轴画。


    「奶奶，我回来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老夫人一见到安曼青，张口就要训，话说到一半才看见孙女身后杵着一位小姑娘，当即缄默了。她好奇地打量着池慧文，问安曼青：「你打哪儿拐来的漂亮小姑娘？」


    池慧文欠身，恭敬道：「奶奶好！我叫池慧文，是安总的秘书。」


    尽管安总刚才向别人介绍时，说的是朋友关系，然而自我介绍就不好意思自称是朋友了。


    「好，秘书你好！哎呀，这孩子，挺赏心悦目的。」老夫人喜笑颜开，扬了扬手，热情地招唿池慧文。「来，快过来坐。」


    池慧文面带微笑，依言走了过去，在老夫人身边拘谨地坐下。


    她抬头看了眼安曼青，似乎等着安总说些什么，不然，她也不知道怎么和老人家打开话题。


    安曼青接收到池慧文投来的目光，却无所意会。


    她一言不发，抱着手臂慵懒地靠在书架上，视线在池慧文和奶奶之间流转。


    「小秘书啊，你在曼青身边做事，还顺心吗？她有没有对你颐指气使的？」


    「没有没有，安总待人宽厚，礼遇职员，不存在颐指气使。」


    「那就好，可别像她爸，仗着位高权重就对下属指手画脚」


    「奶奶，正人先正己，您对爸爸还不是指手画脚。」安曼青好整以暇说。


    「那哪能一样，家是家，公司是公司，不能混为一谈。」老夫人嗔了眼安曼青，大抵觉得她在这碍事，支使道：「我和小秘书说话，不要插嘴，你去叫秀姑泡壶茶上来。」


    安曼青笑，朝池慧文挑挑眉，悄声说：「颐指气使。」丢下话，她大步流星出了书房，生怕老夫人唠叨。


    池慧文噗嗤一声，被安曼青逗笑了。


    「这个小没良心的，平时就闷，要么不爱说话，一说话就气人。」老夫人沖门口嘀咕了阵，才对池慧文说：「小秘书，你不要见怪啊。」


    「不会，您和安总都很可爱。」池慧文多少感受到了，老夫人性格开朗，和蔼可亲，如宋泰南所言，确实是个好相处的老人家，于是，她说话也随意了些。趁此机会，她拿出包里的礼物，放到书桌上，说：「奶奶，听说您喜欢木制书籤，这是我的小小心意，您看看喜不喜欢。」


    「哎哟你这孩子，来就来嘛，何必破费。曼青也真不懂事，哪能让你送礼。」老夫人想当然以为是安曼青向池慧文透露自己喜欢木制书籤的。


    「和安总没关系啦，我是听宋经理说起的。」池慧文赶紧为安总开脱。


    「宋经理哪个宋经理？」


    「宋泰南，宋经理。」


    「哦，那小子啊，也是，就他多嘴多舌的，不是他还有谁。」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礼盒。看到里面的金丝楠木书籤时，她眸光一亮，拿起它，放在手掌心翻来覆去摩挲着，喜上眉梢。「好漂亮的木料啊，你看看这密集的水波纹，你瞧瞧这金黄色光泽金丝缕缕分明，质地温润，手感沉厚，太美了，太美了！」


    显然，老夫人很喜欢这份礼物，池慧文别提有多开心。


    「谢谢你，小秘书，我很喜欢这块楠木书籤，你有心了。」


    「奶奶不用和我客气，您喜欢就好。」


    此际，安曼青和宋泰南一前一后迈入书房，正看到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宋泰南嘴碎，见状就说：「慧文，我就说你要是来看奶奶的话，她老人家一定很开心，看，我没骗你吧。」


    还不等池慧文回话，宋泰南看到老夫人手里的楠木书籤，又说：「哈哈哈你还是听了我的建议，送了木制书籤。」


    池慧文笑而不语。


    想送奶奶礼物，为什么不来问自己，甚至对自己只字不提。


    安曼青默默坐到书画缸旁，眼底不经意流露出一丝不悦，有种池慧文和宋泰南在密谋，而自己被排除在外的失落感。


    「你还好意思说，怎么可以让人买礼物呢！」老夫人瞪了眼宋泰南，佯装生气。


    「嘿嘿不说这个了。」宋泰南扯开话题。「奶奶，慧文想看看您的画，快把您的作品拿出来让人赏析赏析。」


    「我不懂赏析。」池慧文连连摆手，看了眼安曼青，向老夫人解释道：「奶奶，其实我不谙国画，只是因为有幸和安总看了一场画展，才才产生了一点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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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翁之意不在酒，池慧文不是冲着赏画来的。


    安曼青闻言，眼睫抖了抖，却不动声色，安然坐着。


    「没关系，反正我的字画也上不了台面，你想看的话，让曼青带你去。」


    「奶奶太谦虚了。」池慧文说着，转头去看安曼青，恰恰与她视线相接，仿佛在互相徵询意见。


    「跟我来吧。」安曼青起身，走到书架旁，才回过头来等池慧文。


    「慧文，你跟我姐去吧，我不懂字画，就不陪你过去了，嘿嘿我在这里陪奶奶说说话。」


    「好。」池慧文求之不得。她站起身，对老夫人说：「那奶奶，我和安总去去就来。」


    「去吧去吧。」


    要完整保存字画，既要防潮防火，还要防虫蛀防风化，因此，老夫人的大部分字画都不在书房。


    别墅里有地窖，原本是用来存放红酒的，但老夫人滴酒不沾，便调整了地窖的温度及湿度，整改了收纳架，专门用来保存字画。


    地窖里的字画，除了老夫人所作，还收藏着别的国画大师的作品。


    地窖里的温度偏低，18度左右，刚一进来还贪图凉爽，呆上几分钟后便觉得寒气入体。


    池慧文只穿着一件露肩连衣裙，从地窖入口进来，还没看上一幅画，手臂上已然冒出鸡皮疙瘩。


    安曼青若有所察，脱了外套，给池慧文披上。


    「安总我不冷。」池慧文面不改色说着谎。见安总里面穿的是轻透的冰丝衬衫，担心她着凉，抬手要把外套褪了。


    「披着。」安曼青不由分说按着池慧文的肩，语气坚定，不容拒绝。「我时常进来，适应这个温度。」


    池慧文便也不推辞了，拢了拢外套，被安总残留在衣料上的温度包裹着，鼻尖还传来淡淡的幽香。


    披着安总的衣服，就像投入安总的怀抱一样，如此设想着，池慧文又悄悄羞红了脸颊。


    地窖不大，不到一百平米，三排置物架上的东西摆放地很整齐。底层归置各种精美的瓷器，有茶具，有餐具，有花瓶。中层放了许多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木雕，工艺精湛。顶层才是画作，封存在画筒里，层叠堆放着。画筒盖上都有字，标註了落款时间，主题则写在画筒上。


    画筒横放着，筒盖朝外。站在置物架前，只能看到落款时间，看不到筒身标示的主题。


    像开盲盒，池慧文不知道随手抽出来的画筒里面，封存着什么样的画作。


    「安总，这里这么多画，您都看过吗？」


    「嗯，看过。」


    「不如您挑几幅您喜欢的给我看，可以吗？」


    安曼青的眼神滑过置物架上层的画筒，最后落到池慧文脸上，想了想，说：「或许，我可以挑出你喜欢的画作。」


    「啊？我我对国画一无所知」


    「试试吧。」安曼青打断池慧文，站到置物架前，凭藉颀长的身高，只需抬手便可以够到顶层的画筒。


    她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画筒上游移，依靠记忆为池慧文挑选画作。


    第四十章


    池慧文杵在一旁，看着安总认真为自己挑画的模样，心底暖烘烘的。


    安曼青一连抽了三个画筒出来，抱到一旁长长的木桌上。


    她拔去筒盖，抽出里面的画卷，依次在桌上摊开，压好镇尺。


    画卷摊开那一刻，池慧文似乎明白安总挑这些画的原因，不由有些羞臊。


    老夫人的画太过于写意，以至于池慧文看着晕开的墨迹和洋洒的线条，全然看不出个所以然。


    但，这三幅画都占据画纸很小的篇幅，反而画旁题的诗成为了主体部分。


    安总知道自己喜欢诗，多半是因为看到自己发在朋友圈的《逐光》吧，可是，安总知不知道那首诗仅她可见呢？


    虽然看不懂画，诗还是能读明白的。不得不说，池慧文确实很喜欢安总为她挑出来的画作。


    春草拾阶开云径


    朱雀满枝冠长亭


    红木棉，白苦楝


    夜雨不歇折花勤


    桃花涧，摩星岭


    庙宇梵钟通幽冥


    浮雾如烟復晚望


    华灯初上


    行歌调长


    丁亥年开春


    「我记得桃花涧，摩星岭，是羊城公园的景点，所以丁亥年开春，奶奶去了羊城，对不对？」池慧文笑问。


    「嗯，我陪她去的。」


    第二幅是泼墨画，画纸有些陈旧，结合题诗和年份，池慧文隐约品出了头绪。


    西拾残阳映白帆


    河流丹丹奔南岸


    草鸢扶摇惊北风


    东求凤凰正纷繁


    文扇合张不点墨


    闲来独自探花阴


    只道故人已远洋


    负此山水美如画


    庚子年仲夏


    只道故人已远洋，负此山水美如画。


    安总曾说过江老热爱山水，后来去了南洋，而这幅画也有点年代了，那么早前的诗，会不会和江老有关？


    池慧文只是猜测，然而看到第三幅画的题诗时，她的直接越发强烈。


    渡船行未归


    扬帆风欲摧


    卿非散游人


    何以无停处


    薄言劳飞燕


    带信赋思心


    只嘆花易落


    不诉碎虚尘


    庚戌年仲夏


    老夫人早些年的诗词中，都有关于海和船的描写，字里行间亦透露出遗憾和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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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飞燕带去我的思念，只和你感伤风月，绝口不提生活的琐碎。卿非散游人，「卿」虽然可指代男性或女性，但若是男性的话，直接用「君」不是更明了。因此，这里的「卿」显得很耐人寻味。


    「安总，您爷爷在六七十年代时，也曾漂洋过海吗？」池慧文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万一是自己解读错了呢。


    「没有，我爷爷九十年代末为了扩展生意才走出的国门。」安曼青不解问：「怎么问起这个？」


    「嘻嘻奶奶写的诗总让我想起她和江老的渊源，我想，虽然断了联繫，其实老夫人还是很想念江老的吧，毕竟曾经情如姐妹啊。」


    「奶奶确实一直默默关注着江老的消息。」


    淡淡的惆怅萦绕在心头，池慧文移开镇尺，轻轻收了画卷，任思绪飞远。


    那个年代，隔海相望，书信难及，思念无处传达，只能寄託飞燕，寄託给风，寄託于诗画。


    「池慧文，你喜欢我为你挑的画吗？」安曼青问。


    「谢谢安总，我很喜欢。」


    「喜欢诗还是喜欢画？」


    「喜欢诗。」池慧文的语气有些谨慎，直觉安总的问题带着目的性，像是挖好了陷阱，正一步一步地引导自己跳进去。


    「你给我看一首，我给你看三首，你赚了。」安曼青单手撑在木桌上，定定看着池慧文。


    今天池慧文穿着平跟皮鞋，站在安曼青面前，足足矮了半个头。


    手里的动作突然顿住，池慧文短促抬了下头，猝不及防碰上安总如炬的目光。


    安总的脸一半落在柔和的灯光下，一般落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池慧文的眼神只停留了一会儿，又不争气地别开了脸，心跳骤然乱了节奏。


    根本就不是一个性质，哪怕安曼青给池慧文看完唐诗三百首，那也不是对等的生意。得了便宜还卖乖，池慧文木然收着画卷，忍不住腹诽：安总真是个奸商。


    安曼青使坏般按住桌面上的画，不准池慧文逃避自己。


    「安总？」


    「那首诗，是只给我看的吗？」


    恆温安静的地窖变得燥热起来，池慧文耳朵赤红，手指捏了捏裙摆，藉由一点小动作让自己不至于呆若木鸡。


    此刻的安总英勇而强势，温柔的眼神里依稀闪过期待，似乎很在意自己的回答。


    池慧文下意识捂着胸口，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微不可闻回道：「是。」


    没办法抗拒安总，池慧文鼓足勇气承认了。


    是，那首诗仅安总可见，在16楼电梯口，当安总向自己伸出手时，池慧文便想把手给她。


    得到答案，安曼青笑了，明眸皓齿，灿若星辰。「池慧文，我是个商人，注重诚信，你可不要反悔。」


    「嗯？」池慧文还沉浸在紧张的情绪中，一时反应不过来。


    安曼青但笑不语，利落地收好桌上的画，封回画筒，放回置物架上。


    怔怔看着安总的一举一动，池慧文缓缓回过神，才知道安总话里的意思。安总这算是回应自己的感情吗？池慧文咬了咬唇，羞答答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浅浅的笑意不自觉漫上眉目。


    宁静的半山别墅隔绝了都市的尘嚣，漫步在广阔的绿茵地，清凉的山风拂面而来，顶着骄阳也不觉得晒。


    与安总并肩同行，池慧文脸上始终挂着含蓄的笑，裙摆在风中飞扬，绚烂地像开在幽谷中不争春的荼蘼。


    安曼青垂在身侧的手像是有了意识，滋生出想牵池慧文的冲动。


    她修长的手指微动，迟疑了一下，最终半握成拳，生生把冲动按捺下去。


    不要着急，安曼青告诉自己，合同才刚落实，哪能立马就要池慧文交付货款。


    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直通前苑，沿路栽种了不同品种的繁花，点缀在绿地上，色彩鲜明。


    花朵在矮矮的枝头迎风而动，仿佛在低声细语，漫谈着这座庄园内稀疏的烟火气。


    「姐，慧文，坐车吗？」宋泰南开着四座摆渡车慢悠悠地行驶在草坪上，雀跃道：「这大热天的，别走了，我载你们过去吧。」


    俩人侧目看着宋泰南，不约而同笑了。池慧文觉得他像路边拉客的黑车司机，打趣问：「两个人多少钱？」


    「哈哈哈美女有特权，免费哦。」宋泰南爽朗道。


    安曼青看了看剩下的路程，概也不想让池慧文在烈日下走，说：「那我们就行使特权吧，上车。」


    池慧文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先后上了车，俩人坐在后面，微风拂乱她们的秀髮。她们相视而笑，不为什么，只是心情愉悦罢。


    安曼青的钻石耳钉折射着光，一如她的眼眸那般亮，她情难自禁抬起手，生涩地为池慧文撩开额前的碎发，似水温柔。


    池慧文的笑容有一瞬间定格，感受着安总温润的指尖轻柔地抚过，那触感长驱直入，抵达心脏，惹得心跳漏了一拍。


    速度二十迈，宋泰南春风得意哼着歌，像一只求偶的雄鸡在打鸣，只想引起池慧文的注意。


    他不知，即使他弄出再大的动静，后座的人都把他当没有存在感的空气。


    前苑很大，一进门厅，鞋跟落在大理石砖上，泛起回音。池慧文不禁放缓了脚步，打量着空旷的会客厅。


    室内装潢是典雅的中欧风格，奢华的家具纤尘不染，挑高的壁画精美繁复，会客厅两侧是对称的弧形楼梯，呈半抱状。除了富丽堂皇，池慧文想不到别的形容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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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个贫民无法想像的家，简直像个展览馆，得住多少人才不会显得冷清啊！


    「姑妈，慧文来啦。」


    听到宋泰南的声音，池慧文才看见会客厅里坐着一名优雅的女性。她穿的衣服和沙发同一个色系，以至于池慧文刚才没发现。


    但见她的长相和安总有几分相似，又听到宋泰南称唿她为姑妈，池慧文便知道了她的身份。


    宋爱英站起来，不疾不徐走向池慧文，边走边打量着，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阿姨好！」池慧文上前两步，微微弓了下身。


    「泰南一大早就和我今天要带美女来看我，还真是个水灵的姑娘呢，看着很讨喜。」


    「嘿嘿」宋泰南憨憨地笑了声，附和道：「那可不，我没骗你吧。」


    「阿姨过奖了。」


    「来，慧文，别站着，坐下说。」宋爱英自然地搭上池慧文的肩膀，一路带着她走到沙发旁，等池慧文坐下便也跟着坐到旁边。「泰南，你也坐。」


    宋泰南笑嘻嘻坐下，姑侄俩像有预谋似的，把池慧文夹在中间。


    自进来，妈妈不曾给过自己一个眼神，还和表弟一样很熟络地称唿慧文，安曼青不禁有些无语。


    想来，自己尚还连名带姓地称唿池慧文呢，为什么别人叫起来很容易的样子。


    安曼青默默坐到另一张单人沙发上，隔着一张方正的大茶几，静静地审视母亲。


    池慧文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很端正，不时觑着斜对面的安曼青，看到她在就心安了些。


    第四十一章


    「慧文，你若喜欢奶奶的画，以后让泰南常带你来啊。」


    「对，看得出奶奶很喜欢你啦，以后再带你过来，奶奶肯定很开心。」宋泰南说。


    池慧文看着安曼青，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好对宋爱英笑了下，点头道：「嗯，阿姨和奶奶要是不嫌我烦的话，我」


    「哪会嫌你烦，你和泰南要是能经常过来陪我和奶奶说说话，我们可求之不得。


    你不知道，曼青在家的时间少，话也少，和她说不上什么体己话。


    幸好泰南这孩子懂事，经常会来家里看看，你要是和他一起来的话，那最好不过了。」宋爱英要捧高宋泰南，不惜拉踩安曼青。


    「安总确实话挺少的。」池慧文低头窃笑，贊同这一点。回顾一下，安总似乎非必要就不说话，很少会主动聊天。


    「可不嘛，你看泰南就不一样了，他阳光开朗，高大帅气，脾气又好，还顾家，可会体贴人了。」


    宋泰南听到姑妈夸自己，想装作难为情的模样，却又抑制不住咧嘴笑。


    听到这里，安曼青算是整明白了，原来妈妈在为表弟谋算姻缘呢。


    肯定是表弟向母亲透露了心意，母亲才会话里话外都离不开宋泰南。


    安曼青扫了眼表弟，分明警告了他不准打池慧文的主意，看来是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了。


    池慧文也意识到宋爱英的用意，怔怔地眨了眨眼，当即有些惘然。


    安总的妈妈在撮合自己和宋泰南，而自己喜欢的却是安总。


    池慧文不禁想起办公室听到的明星八卦，想起女明星的姑嫂恋情。


    「妈，我带池慧文上楼，您和阳光开朗，高大帅气的泰南说说体己话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安曼青站起身，绕过茶几走到池慧文前面，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腕就走。


    安曼青的举动让仨人都愣住了。她不仅是为池慧文解围，更是捍卫自己的墙角。


    她和池慧文的关系似乎明朗了些，却还没有明确，这种状况让她有危机感，让她觉得不适。


    安总的手指很骨感，钳着手腕的力度坚定而温柔，不紧勒，也不松泛。


    亦步亦趋跟在安总身后，被手掌的温度包裹着，很有安全感。


    只是，池慧文心底莫名感到空虚，似乎身体里缺了一个小口，不知道要怎么填补。


    她转动手腕，轻易挣脱安总的抓握，转而把自己的手掌熨帖上去，与安总掌心相接。顿时，空虚感消逝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满足。


    看着相牵的手，池慧文才瞭然，原来，她只是贪婪，渴望与安总更亲近。


    池慧文主动把手掌送到自己手中，安曼青为此暗喜，手指悄悄收紧了些，却故作淡定。


    拾阶而上，俩人不言语，心里甜蜜蜜。


    受侄子所託，宋爱英正极力把话题围绕着宋泰南，意图为他多说些好话。


    奈何池慧文也不接话茬，以女人敏锐的直觉，宋爱英看得出她无意于侄子，再强行穿针引线，怕是要让人难堪了。


    她被女儿带走了也好，省得自己为难，但嘴上还是朝安曼青的背影轻斥了声：「曼青，你这死孩子」


    「姑妈，我姐真是不懂风情，怪不得三十岁了还没谈过恋爱。」


    非但不帮着敲边鼓，还没眼力见，宋泰南懒散地坐着，闷声嘀咕。


    「你姐那是宁缺勿滥，哪像你，女朋友换几个了？我看慧文这孩子挺好的，给你牵红线我都觉得亏心。


    你还是趁早死心吧，别祸害人家，而且依我看，她对你也没半分心思。」


    「世界上哪有这么多一见钟情嘛，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现在不喜欢我就意味着我仍需努力，终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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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爱英瞅了瞅宋泰南，没了余话。


    二楼铺了厚厚的米色地毯，很不耐脏的颜色，但很干净。池慧文行走在上面，生怕把地毯弄脏了。


    绕着长长的迴廊走到楼后的观景阳台，眼前豁然开朗。


    奶奶居住的后苑完整地映入眼帘，坐落在绿茵地上，绿茵连着山林，山林连着青天，入目所及景色优美，令人心旷神怡。


    前苑的住家保姆林嫂手里拿着抹布，正踮着脚尖擦拭立柱上的灯盏。池慧文见到人，立马抽回手，垂眉低眼，捏着裙摆。


    安曼青回头，看到池慧文惊慌的模样，暗自好笑。


    适巧一只飞鸟扑棱着翅膀落到观景台的围栏上，叽喳叫着，安曼青便指着小鸟，揶揄道：「池慧文，你的胆子比它还小。」


    「」池慧文抬眼一看，那只鸟似乎通人言，挑衅般昂着头朝她得意地叫唤，倒让她无从辩驳。


    「大小姐。」林嫂听到声音，停下手里的动作。


    林嫂在安家工作的时间不长，在僱主面前还比较拘谨，不像秀姑那么外放，所以对池慧文也不敢多打量，更不会过问。


    「林嫂，我爸呢？」安曼青问。刚才没看见父亲，母亲又忙着乱点鸳鸯，没空理她，她也就没来得及问。


    「司机一大早载先生出门了，看先生的穿着，可能是去打高尔夫球了吧。」


    安曼青点点头，说：「你先下去吧。」


    想和池慧文独处。


    「好的，那我去备些茶点上来？」


    「嗯。」


    林嫂走了，停落在围栏上的鸟儿也飞走了，天边朵朵白云漫无目的地飘着。


    坐在藤椅上，时光温柔到仿佛尘世没有纷扰，池慧文放松身心，极其喜欢这里。她曾想，如果逃离那个所谓的「家」，她要过小桥流水的生活。站在落日的山岗上，归圈的牛羊，牧童的高唱，裊裊的炊烟，伴着血染的晚霞。她也嚮往苍茫的大漠，渴望洒脱不羁地活着。


    那里有漠北的风沙，盘旋的秃鹫，清脆的驼铃，远去的足迹，连着地平线上的夕阳。而如今，她只愿自己的生活中，有安总。


    究竟哪一种生活更遥远，池慧文不得而知。


    在她时乖运拙的生命中，安总宛如上天的馈赠，带着某种特殊的使命姗姗而来。


    哪怕安总给她一点点回应，她都想努力留住命运的献礼，义无反顾地争取。


    爱上同性又如何，比起二十五年来疲惫不堪的生活，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压力，又何惧非议。


    池慧文身边除了父亲与弟弟，便只有一个闺蜜，费丽已然处心积虑地献上了祝福，父亲和弟弟的态度还重要吗！


    「安总，您的家太大了，这里住着很多人吗？」


    「除了奶奶，父母，我，还有管家，司机，佣人，厨师，不到十口人，算多吗？」


    「我以为您家大业大，家族理应人丁兴旺。」


    电视里的豪门都是儿孙满堂，唯恐庞大的家业没有足够的血亲打理，便宜了外人。


    像安总这种情况实属罕见，作为独生女，安总的父亲就没想生个儿子来继承事业吗。


    「爷爷奶奶还年轻时，日子过得清苦，养育一个小孩很不容易。等发家后已年过半百，便是想儿女成群也有心无力。


    至于我爸妈，他们思想开明，认为所谓的传宗接代是糟粕文化，同时也想将他们的所有留给我，便没有再生。」


    「您爸妈真好。」池慧文在羡慕之余，想到自己的父母，心里隐隐泛起心酸。


    捕捉到池慧文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安曼青若有所思。池慧文的父母不好吗？为什么她会流露出淡淡的忧伤。安曼青想问，却觉得失礼，遂作罢。


    沉默片刻，安曼青心思迴转，酝酿许久，神色认真说：「池慧文，我们相遇那天你还觉得自己上错了车吗？」


    那是俩人初次邂逅，看似偶然，可在机缘巧合下，萍水相逢的俩人却成了上司下属的关系。


    安曼青不由想，也许上苍冥冥中自有安排，像是註定生命里会出现这样一个人，在某个时间节点走进彼此的人生轨迹。


    池慧文并不迟钝，安总的话意味明显，这种探问无疑是想确定自己的态度。只是这个问题打得池慧文措手不及，她一时慌乱了。


    「你不需要急着回答我，但我期待你的答案。」


    来日方长，安曼青也不想吓到这只胆小的兔子，毕竟要接受自己的同性取向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她尚且决断果敢，亦为此迷茫过，何况池慧文。


    上错车的经歷曾让池慧文尴尬不已，那时的心情仍记忆犹新，安总错愕的眼神仍歷歷在目。此时坐在安总身旁，再回顾那次意外，竟变得美好起来。


    池慧文想，若时光倒流，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大概还会想上安总的车。


    关于安总的问题，池慧文知道答案，不需要过多思考，她是想回答安总的。


    然而在当下，即便心里有回应的强烈意愿，嘴上却羞于启齿。


    微微起伏的胸口抗议着她的沉默，试图撬开她的嘴，可她抿紧双唇，气息不稳地眨了眨眼，徒劳无功地隐藏自己的情绪。


    第四十二章


    「大小姐，先生回来了。」林嫂端着茶点上来，打破沉默。


    「好，我知道了。」安曼青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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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又在露台上坐了会，喝着茶，不咸不淡地聊着，再没有提及心事。


    直到林嫂再次上来请她们下楼用餐，俩人才结束闲暇的茶话会。


    安勇看起来像一位儒雅的男士，鼻樑上架着金边眼镜，显得很斯文。


    作为一家之主，他全然没有威严的气势，说起话来更像个愣头青。


    安曼青则气场强大，沉着冷静，话也少，给人感觉不苟言笑。


    父女俩是截然不同的性格。池慧文还以为安氏集团的总裁纵横商场，打理着国内外那么多生意，多少有点王者风范。


    然而安勇很亲切地与她交谈，聊着家长里短，像个普通长辈那般平易近人，完全没有架子。


    池慧文在安家越发地轻松，也爱屋及乌般对那安总的家人多了些喜欢。


    若不是特殊的节日，奶奶不会与家人一起吃饭，毕竟她行动不便，且饮食也清淡。


    平日都是厨师特地为她做好合理的饮食，再让秀姑端到后苑。


    一道道菜餚端上了桌，摆得满满当当。


    看着桌上精美的器皿和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池慧文不由想起上周宋泰南发的朋友圈。很多人在下面回復，说想来安总家蹭饭，包括池慧文。


    目前来说，只有她成功蹭到了，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竟成真了。


    「慧文，坐，就当自己家一样，千万不要客气。」宋爱英招唿道。


    「好的，阿姨。」这话在别人听来，不过是句客套话，但落进池慧文耳朵里，依稀衍生出别的意思。她看了眼身旁的安曼青，恬不知耻地想，可以吗？这里可以是自己家吗？


    安曼青感受到池慧文的眼神，只以为她不知道坐哪，没留意到她悄悄泛红的耳根。安曼青绅士般拉出身前的椅子，对她说：「坐。」


    「谢谢。」池慧文依言坐好。


    本想坐在池慧文旁边，岂料被嬉皮笑脸的宋泰南抢了先，安曼青眼色微沉，有些不爽，无奈走到对面，挨着母亲坐。


    「慧文，今天我们是要开怀畅饮还是小酌一杯，你来决定。」


    安勇坐在上位，双手交叠在餐桌上，宛如向老师请教问题的小学生，巴巴地看着池慧文。


    把商业应酬那一套搬出来，没有不喝的选项，只有程度的参考。


    「叔叔，我不会喝酒。」


    「喝点吧，慧文，你也不是不会喝，上次应酬启尚集团的李总，你可喝了不少红酒，还面不改色，酒量应该是可以的。」宋泰南说。


    「」池慧文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换酒的事，她说不出口，可不说的话，难免让人以为她能喝，却拂了安勇的面子。


    其实池慧文并不确定自己的酒量，在校期间曾被费丽忽悠了一次，浅抿了一口。


    当时觉得酒太难喝了，便再也没有尝试过，便也不知道自己的量有多少。


    看到池慧文纠结的模样，安曼青窃笑。


    「启尚集团的李总是我的好朋友，你和他喝，不和我喝，唉这要让他知道了，能得意死他。」


    「不是的，叔叔」池慧文一听，急了，得知李总还是安勇的好朋友时，之前酒水调包的事就更没法解释了。


    这事要是捅到李总那里，不仅得罪了二级vip，给酒店蒙羞，指不定李总又要去找安总的麻烦。如此想着，池慧文心一横，喝就喝吧。「我我选小酌一杯，就一杯。」


    「哈哈哈好，一杯就一杯。」安勇朝宋泰南扬了扬手，示意他倒酒。


    「爸，您别为难池慧文。」安曼青出口解围。


    「小酌一杯，无伤大雅。」


    说话间，宋泰南已经为池慧文斟上酒，随后把酒瓶递给安曼青，说：「姐，今天开心，你和姑妈也倒上一杯，大家举杯共饮。」


    「也好，我就陪慧文喝一杯吧。」宋爱英对池慧文笑了笑。


    「妈，您这是助纣为虐！」


    「你这死孩子！」安勇和宋爱英异口同声道。


    「哈哈哈姐，少数服从多数，别挣扎了，一起喝点吧。」


    安曼青不理会表弟，转而对池慧文说：「不想喝就不喝，你不用屈从多数人。」


    「一杯应该没事的。」池慧文瞄了眼面前的白兰地杯，抬头对上安总的眼神，竟觉得杯中酒有着好闻的香气。


    「来，我们一起来欢迎慧文。」安勇举杯，说：「慧文啊，你以后可要常来啊。」


    「对，没事常来走动走动，听秀姑说，曼青的奶奶可喜欢你了，小秘书长小秘书短的，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多熟络呢。」


    「好的，谢谢叔叔，谢谢阿姨。」池慧文受到这般款待，实在诚惶诚恐，她举杯，在安曼青的注视下喝了一口酒。真的好难喝！但她忍着口腔不适，维持着淡然的表情，不想让安总担心。


    宋泰南一放下酒杯，立马拿起筷子给池慧文布菜，就像照顾自己的女朋友那般自然。安曼青见状，敛敛眸，埋头吃着菜，眼不见心不烦。


    安家的厨师料理的菜色相当有水平，味道胜过外头许多星级饭店，一直都很合安曼青的口味。然而此刻，她却味同嚼蜡，满桌的菜餚都变得索然无味。


    「宋经理，我自己来就好。」池慧文看着碗里的菜，下意识把碗往边上挪了一下，有些抗拒宋泰南献来的殷勤。


    她不安地觑了眼对面的安总，很在意安总的情绪，不想被安总误会她和宋泰南之间的关系。她怕他离自己越近，安总就会离自己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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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文，我都说了，你叫我泰南就好。」


    泰南太难了！池慧文还是希望保持距离感地称唿宋泰南为宋经理。她点了点头，也懒得找话敷衍他，便故意装傻道:「好的，宋经理。」


    「」宋泰南也是没辙了。


    安勇和宋爱英不着痕迹扫了眼宋泰南，眼里意味不明，似有同情，又依稀带着看戏的姿态。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宋泰南那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便是当事人也心知肚明，这或许是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追求经歷中遭遇的首次滑铁卢。


    「对了，曼青，老李又去找你了？」安勇心思转了转，想把话题引到公事上。


    「嗯。」


    「他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叔叔了，在启尚干了几十年，你也不想看到他被挤下台吧。要我说，你干脆回集团来，把老孙那块业务划给老李。


    一来可以震慑那帮虎视眈眈的元老，二来也拉一把身陷囹圄的老李，三来和启尚达成合作意向有利于你在塔尖站稳脚跟。」


    「爸，您才是安氏集团的总裁，若要帮李叔，您还做不了决策吗，何必非要劝我回来。」


    「我不能好端端撤了老孙的业务，说不过去，但你回集团掌权就不一样了。新总裁上任，到时候以战略调整为由，做什么决策都容易。」


    「就算我回集团，我也不会迎合李叔的心意。


    孙董事虽然和您不对付，但他掌管的是安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总公司不把业务给子公司，而是交给启尚集团，您算过帐吗，真捨得把这么多钱送给外人？


    照您这种损己利他的经营之道，公司那些元老怎能服从您的管理。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您不能因为和李叔有交情就出卖集团的利益。


    说到底，情分是情分，生意是生意，一码归一码，不要混为一谈。」


    安曼青虽然没在安氏集团工作，但对于自家产业却了如指掌。


    「一个小业务而已，怎么还上升到出卖集团利益了。」


    「城墙都是由一小块一小块砖石垒成的，每一块砖都至关重要，若想城墙坚不可摧，一砖一石都不可撼动，有时候牵一髮而动全身，得不偿失。」安曼青放下筷子，思忖道:「另外，我要是决定回集团，会自己想办法巩固地位，您不用为我操心，更不需要拉拢启尚集团的关系。


    所以，您让李叔趁早死心，不要指望我能提供帮助，您也别去掺和启尚的家事。」


    安勇晃着酒杯，琢磨着安曼青的话，表情沉静。


    女儿其实很有经商头脑，行事作风颇有老爷子的风范，反而是自己庸才。


    安庭大酒店就是很好的例证，在自己手上入不敷出，女儿一接手便起死回生了。


    说起来，他确实无需担心安曼青在安氏集团立足不稳，就凭她刚才铁面无私的一番话，何愁她守不住家业。


    听到安家父女俩的对话，池慧文和宋泰南总算知道安曼青为什么会躲着李总了。


    碍于李总是父亲的好友，安总不便以晚辈的身份无情地回绝他，却也不想给他任何希望，索性迴避他的约见。


    池慧文一瞬不瞬望着安曼青，只觉她谈公事的时候很有魅力，让人着迷。


    「你俩别回回在饭桌上谈公事行不行？真扫兴！」宋爱英不满道。


    「哈哈哈听领导的，不说了，我们吃饭。」安勇朝宋爱英笑了笑，百依百顺的模样。


    第四十三章


    席间，大家边吃边聊，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池慧文的酒杯亦不知不觉见了底。


    她的妈妈还在世时，一家人吃饭从未有过这样的氛围，总是战战兢兢地，生怕池伟无端地甩脸色。


    饭桌上，沉默是常态，只有父亲赢了钱，心情好时，才会有几句不咸不淡的交谈，欢声笑语却是奢望。


    在安总家，她深切地感受到一个家庭的温馨，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东西。


    一顿饭吃完，酒的后劲上来，池慧文才感到眩晕。


    她强撑着让自己保持清醒，但眼神却逐渐迷离，一走路便暴露了她的醉意。


    仅剩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在安总的家人面前失态，否则以后就没脸再来了。


    她深知自己眼前的状况撑不了多久，事到如今，唯有向安总求助。


    混混沌沌坐在沙发上，听着旁人的说话声越来越模煳，越来越遥远，池慧文有气无力地向安曼青挪近，附到安总耳边，悄声说:「安总，我好晕，送我回家。」


    气息吐在安曼青耳廓，有痒意。安曼青侧头看着池慧文，才发现这只小兔子眼睛微红，脸颊也浮起红晕。她朦胧的眼神含羞带怯，很是勾人，只是此刻的她不自知。


    不等安曼青反应，池慧文一头扎进她的肩膀，意识已模煳。安曼青连忙扶住她，愣了会，嘴角慢慢漾起笑意。


    大家亦发现了池慧文的异样，纷纷投来探询的目光。


    「醉了？」宋爱英轻声问。


    「嗯。」安曼青点点头。池慧文让自己送她回家，可是以她现在的状态，够呛。安曼青心想，不如先让她上楼睡一会，等酒劲过了再说。


    「你看看你，非要让慧文喝酒，都把人给喝醉了。」宋爱英瞪着安勇嗔道。


    「不应该啊，慧文上次可不止这点量，今天发挥太失常了吧。」宋泰南纳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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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醉了就醉了嘛，睡上一觉就好了。」安勇朝宋泰南努努嘴，吩咐道：「泰南，你帮帮曼青，把慧文扶到楼上去歇着。」


    「好的，姑丈。」宋泰南说着，起身走向池慧文。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安曼青不假思索抱起池慧文，不想宋泰南搭手。


    生在富人家，安勇打安曼青小学时就给她报了散打培训班，是为了让她有能力自保。


    别看安曼青精瘦，核心力量却很好，抱起区区九十几斤的池慧文轻而易举。


    宋泰南见状，也帮不上忙，杵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安曼青抱着池慧文上楼，惋惜自己迟了一步，错失这么好的表现机会。


    事出突然，林嫂也没事先准备客房，临时再整理也需要时间，安曼青便径直把池慧文安置到自己的房间。


    把她放到床上，脱了鞋，盖好被子，安曼青拿起床头的智能平板，熟练地操作起来。


    开了灯，调到适宜的亮度，又调整了房间里的温度与湿度，最后拉上窗帘，确保床上的人睡得舒适。


    她放下遥控平板，在床沿坐下，静静地凝视唿吸匀称的池慧文，眼神温柔。


    睡着的池慧文模样恬静，美极了。长而卷翘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微微煽动着，白皙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粉色，水润的唇瓣安曼青看得失神，缓缓俯下身，喉间动了动，很想尝尝池慧文的唇是什么味道。


    不行，不能趁人之危行苟且之事。安曼青克制住了自己的邪念，直起身，平復了起伏的心绪，轻轻退出房间。


    会客厅里只剩下宋泰南，安勇和宋爱英都午休去了。


    安曼青站在楼梯口，俯视会客厅里翘着二郎腿玩手机的宋泰南，蹙了蹙眉，觉得表弟有些碍眼。


    她抱着手臂，兀自思索着要不要和表弟开门见山地谈一谈，以打消他的念头。


    可转念一想，她又有什么立场去劝退表弟呢，就算自己喜欢池慧文，也没理由让表弟承让，他有与自己公平竞争的权利。


    「你怎么还不回去？」安曼青慢慢踱下楼梯，下逐客令。


    「嘿嘿不着急，我等慧文醒来，送她回去。」


    「等她醒了，我会让司机送她回去。」


    「那刚好，我喝酒了，不能开车，等她醒了，你让司机开我的车送我俩回城。」宋泰南安排得妥妥噹噹。


    「」安曼青嘴唇张了张，想反对，又没有更好的藉口。


    池慧文包里的手机清脆地响了几声，迴荡在会客厅里，一会才归于安静。姐弟俩对视一眼，无话可说。午后的时光让人恹恹欲睡，宋泰南打了个哈欠，懒懒地滑下沙发靠背，抬起双脚，枕着靠枕，打算在沙发上小睡一下。安曼青面无表情睨着他，对赖着不走的表弟表示头大。


    不一会，宋泰南打着轻微的唿噜声，吵得安曼青想拿抱枕捂死他。


    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午睡，奶奶也不例外，就剩她还清醒着，毫无困意。她想了想，又上了二楼，进了书房。


    周末的商场人来人往，很热闹。费丽一手拿着奶茶，一手拿着手机，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对池慧文的微信进行狂轰滥炸。


    半杯奶茶下肚，发出的消息如石沉大海，没有等到池慧文回復，费丽又拨了个电话过去，想八卦闺蜜今天约会的情况。


    「好你个池慧文，乐不思蜀了是吧，不回我信息，也不接我电话，娶了媳妇就忘了娘，狗东西！」费丽忿忿嘬了口奶茶，忍不住腹诽。


    漫无目的地在商场里面转悠，完全没有购物的欲望，大热天的，也不知道自己出门做什么，在家里吹空调不好吗。


    天天跟着安总巡视楼层，走惯了，一天不出来走走就脚底发痒，但没有池慧文陪伴，还真有点无聊。


    费丽嘆了声，随意进了一家名品店，想看看有没有好看的包。


    店里面的顾客寥寥无几，粗略看去，还没有柜姐多。费丽眼光一扫，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费丽慢悠悠走过去，饶有深意打量着沈国强身旁的艷丽女子，说：「沈经理，这么巧。」


    正趴在柜檯前挑选名包的俩人闻声回头，见是费丽，沈国强立马把搂在妙龄女子腰间的手收了回去。


    但见俩人尴尬的神情，费丽用脚趾想也知道沈国强和这名女子的关系。


    因为他在採购部的所作所为，费丽向来对他很反感，没想到他竟还有小三，简直品行败坏。女子多半也觉得不好意思，转身背对着费丽，继续看包。


    「费总助。」沈国强讪笑着，在费丽面前颜面尽失。


    安总先是当着她的面开除了自己，如今又被她撞见自己有婚外情，一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费丽。


    虽然提交了离职申请，按照程序也还要在安庭大酒店工作一段时间。


    安总提拔了採购部主管接任沈国强的职位，手头尚有许多工作要交接，一时脱不了身。


    「沈经理艷福不浅啊。」费丽毫不留情讥讽道。她性格豪爽，骨子里充满正义感，最是看不起沈国强这样的男人。职场不义，情场不忠，令人唾弃。「这一个包，沈经理得在酒店吃多少回扣才够呢？」


    当着情人的面揭他的短，沈国强脸上也挂不住了。他脸色沉了下来，显见的恼怒。「在酒店，我敬你是安总的助理，至于私生活，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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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都敢做，还怕我说三道四？」


    「你」沈国强被费丽噎得面红耳赤，气得包也不看了，当即拉着情人快步走出了名品店。


    跑了顾客，柜姐幽怨地瞅着费丽，敢怒不敢言。


    费丽扬着眉，挑衅般回视柜姐，故意把奶茶吸得「咕噜咕噜」响。心想，怎么，还不允许我路见不平伸张正义了！


    一觉睡到日落，缓缓睁开眼，入目是全然陌生的环境。池慧文一下子惊坐起来，环顾四周，思绪渐渐回笼。


    她捂着脸，记忆只停留在让安总送自己回家，此后便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她不住设想，那之后，自己究竟还经歷了什么，到底有没有失态，自己又是如何躺在这里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池慧文心底吶喊着，懊恼地想撞墙。


    幸好中午喝的酒不上头，睡了一觉起来，池慧文没有感到不适。她下了床，整理好被盖，在房间里踌躇着，不敢出去。


    房间里有一个很大的开放式衣帽间，衣物分门别类挂着，整齐挺括。


    但见衣服的样式，都是安总平日的着装风格，不难猜测，这是安总的卧房。拉开窗帘，天边的残阳投射到她身上，给她镀了一层金光。她酝酿许久，始终没勇气走出房门，没脸面对安家人。


    静音门锁，兀自陷入沉思的池慧文没有察觉身后来人，呆呆地倚在护栏上，秀眉紧拧。


    安曼青一眼看透小兔子的心思，无声笑着，悄悄靠过去，背向护栏，侧目好整以暇看着池慧文。


    余光扫到一抹阴影，毫无防备的池慧文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后，她捂着胸口，深深唿了一口气。「安总」


    第四十四章


    「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刚。」


    「怎么不下楼？」安曼青明知故问。


    「安总，我中午有有没有」池慧文咬了咬唇，忐忑问：「发酒疯？」


    池慧文从来没有酒醉的经歷，今天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她看众生醉后百态，闹腾的，疯癫的，沉睡的，却不知道自己会是哪一种。


    「放心吧，你的酒品很好，不吵不闹，只是不省人事。」


    池慧文闻言，提起的心稍稍回落了些，须臾，又问：「那我是怎么上来的？」


    虽说没有撒酒疯，但要把一个醉鬼弄上楼，肯定也费了不少劲。池慧文光是想想自己像猪一样被人抬上床，不禁头皮发麻。


    「我抱你上来的。」


    抱？！安总抱自己池慧文的脸飞速红了。她又羞又囧垂下头，嚅嗫道:「我这么沉」


    「你不沉。」安曼青眼里闪耀着笑意，问：「准备一直躲在我的房间里吗？」


    「」也不是不行，现在下楼仿佛要去凌迟一般。「我可不可以等叔叔阿姨睡着后，再偷偷熘出去？」


    安曼青噗嗤一笑，觉得池慧文畏畏缩缩的模样实在可爱得紧。「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


    「我爸妈去参加集团董事的晚宴了，不在家。」


    「真的？」池慧文立马转愁为喜。


    「真的。」


    「嘻嘻」


    正值晚饭时间，下了楼，厨师已备好餐。


    池慧文生怕安总的父母突然回来，匆匆吃了晚饭，也不敢多逗留，急着要走。


    从半山城岛回城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安曼青也不想池慧文太晚回去，遂也没留她。


    和宋泰南说了她家的地址，送她上了他的车，目送汽车尾灯消失在黑夜里，安曼青陡然有些不舍。


    庄园里掌了灯，柔和的光铺洒在草地上，衬得夜色旖旎。


    即便是夏季，入夜后，山上的气温降低，安曼青绕着高高的栅栏独自漫步，听着草丛里虫鸣余跃，夜微凉。


    池慧文刚刚离开，可她的模样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抱她的温度还那般清晰。


    抬头，星空清朗，安曼青想，如果有个人陪自己闲庭信步，陪自己夜赏繁星，应该会是很美好的体验吧。


    生平第一次感到寂寞，因为喜欢一个人。


    「慧文，你是不是喝不来洋酒啊？我看你上次和李总喝红酒时，一直都挺清醒的，今天怎么就醉了。」宋泰南说。


    「嗯，洋酒度数高，我喝不来。」池慧文顺着宋泰南的话搪塞道。


    「你看你也不说，我姐家又不是没有红酒。」


    「」池慧文无语。还以为说了，宋泰南就不让自己喝了，原来是想给自己换种酒，真是体贴。


    「对了，你在睡觉时，包里的电话响了好几声，你看看，别有什么急事。」宋泰南提醒道。


    「哦，好。」池慧文想起自己一天都没看过手机，不用想也知道只有费丽会找自己。


    她打开包，掏出手机看了看，果不其然，三通未接电话都是费丽打来的，还有十几条微信消息。


    费丽：我一醒来就给你发信息，感动不？


    费丽：快和我说说和安总的约会进行得怎么样了。


    费丽：人呢？


    费丽：安总家在山沟沟里，信号不好？


    费丽：开个价吧，要给你烧多少纸钱，你才会回我消息？


    费丽：（逐渐暴躁的表情图）


    费丽：呵，女人，见色忘友，我看透了你，寒透了心。


    费丽：电话也不接，你的手机是拿来干什么的？不用就扔掉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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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丽：我刚刚在商场里看到沈国强带着小三买名包，真膈应人，我代表广大人民群众强烈谴责他。


    费丽：还不理我，啧啧醉在安总的温柔乡了？


    费丽：我有理由怀疑你正在搞黄色，你可以继续保持沉默，但你之后的所有解释，我都将不予採纳。


    费丽：池慧文，太阳都要落山啦，再激情再饥渴也该有个度吧。


    费丽：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有只白眼狼。


    是我让你进安庭大酒店，你才认识安总的，现在是怎样，勾走了我的老闆还抛弃了我，我上哪说理去。


    费丽：臭不要脸的，去黑名单里躺着吧！


    池慧文看完满屏的信息，忍俊不禁。


    「怎么啦？」宋泰南问。


    「没什么。」池慧文收回手机，碍于宋泰南在车上，只好等到家了再联繫费丽。


    「今天开心吗？」


    「嗯，很开心。」池慧文回顾一天以来和安总的相处，唇角上扬。要是没有喝醉就好了，浪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可是，要是没喝醉，安总就不会抱自己了吧。


    如此一想，喝醉也不是一件太糟糕的事，只可惜自己没有感受到安总的怀抱。


    「嘿嘿那下次什么时候想来，你和我说。」


    池慧文希望的下次，没有宋泰南，但今天能认识安总的家人，说起来确实多亏了他。「谢谢宋经理。」


    「不用和我客气。」


    一直想让池慧文叫自己的名字，奈何她就是不改口，依旧很生分地喊自己「宋经理」，宋泰南放弃了。


    夜晚行车，不知道是视线受限还是宋泰南有意开得慢，一路车辆稀少，两个小时过去了，他才拐下环城高速。


    路灯探入车窗，照在他神采飞扬的脸上，一路回来，与池慧文聊了许多，尽管都是他在问，她在答，但对于他来说，足够称得上是良好的进展。他想，今夜过后，池慧文不会再拒他于千里了吧。


    林立的高楼密集地扎根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给城市披上流光溢彩的衣装，万家灯火是不小心坠入尘嚣的繁星，为世间平添了许多温暖。


    车子开上海滨路，远远看见安庭大酒店顶楼明亮的灯牌孤勇地屹立着，成为海滨路上的标志，为夜归人指引方向。


    二十五年来，池慧文的世界都是灰暗的，在她眼里，这座城市也是冰冷的。


    但今夜的城市却色彩斑斓，格外绮丽，通明的灯火消融了钢筋混凝土的冷硬，使之变得柔和起来。


    到家九点半，不算太晚，池慧文一边转动钥匙，一边想，父亲应该还没有回来。


    事不随人愿，推开门，池伟正捧着外卖盒，大口吃着里面的炒米粉。


    池慧文一声不吭换了鞋，以她的经验，但凡父亲早归，十有八九是为了向自己要钱。


    逃也逃不掉，她并不着急回房，而是当着父亲的面收拾起乱糟糟的客厅来。


    上次在楼梯口，池慧文曾向父亲说过因为家里太脏乱，自己没脸请人回家坐。


    结果呢，她的话并不能改变什么，池伟依旧我行我素，死性不改。


    「拿两千给我。」池伟放下餐盒，觑着池慧文，理直气壮开口要钱。


    「没有。」池慧文头也不抬，把茶几上的垃圾清扫到垃圾篓里。


    「怎么可能没有，我这个月就找你要了一千，你每个月好几千的工资，花哪去了？」


    「给你一千还不够吗？」池慧文不是第一次顶撞池伟，只是往往迫于池伟的暴跳如雷，她才无可奈何选择给钱，以求息事宁人。


    但这一次，她突然不想软弱地退让，如果连自己的东西都守不住，又怎能守住命运的馈赠。「我和小武每个月的结余都给你挥霍一空，工作几年了，卡里的存款没有四位数。


    而你丝毫没有为我们的将来考虑过，不用担心我们失业，不用担心我们生病，得过且过着。爸，这种没有保障的日子，你过得不心慌吗？


    哪天你要是生病了，连看病的钱都没有，因为钱都给你赌光了。」


    「你少给我废话，老子供你上大学，供你吃喝，现在找你要点钱就这么费劲。」池伟的声音陡然拔高，瞪着池慧文，说：「你一个女人要存什么钱，真担心以后不好过，你就趁年轻找个有钱人嫁了，有什么好发愁的。」


    池慧文冷冷一笑，看着母亲的遗照，眼眶瀰漫着水汽。「要是没有妈妈的身亡赔偿，你会让我上大学？供我吃喝？你扪心自问，大学四年，我找你要过一分钱生活费吗？


    别人的大学生活多姿多彩，而我课余却在学校的便利店里打零工，忙得连同宿舍的人都没时间结交。」


    「够了，别跟我扯那些，快把钱给我。」池伟拍着茶几，震得桌上的矿泉水瓶应声而倒。「不是说我不知道你在哪儿工作吗，我会知道的，你现在不给，我回头上你单位要去。」


    所有的坚强都抵不过池伟一句轻飘飘的威胁，两行泪顺着脸颊滑落，池慧文磕了磕眼睑，默默掏出手机，给池伟转了帐。


    这是她的生身父亲，是她最亲的人，却对她说着最狠毒的话。


    哀大莫过于心死。池伟无疑是个无赖，若池慧文不给钱，他必然说到做到。


    第四十五章


    池慧武听到父亲的怒吼，不用想也知道父亲在沖姐姐发脾气，担心姐姐受欺负，他立马冲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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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伟手机里传来有钱到帐的声音，又见姐姐满脸泪痕，池慧武脸色立沉，气沖沖跨到池伟身前，骂道：「我前两天才给过你钱，你怎么又找她要。」


    「你少他妈管我，滚开。」池伟一把推开池慧武，头也不回地回了房。


    池慧武踉跄一步，站稳，愤愤盯着池伟的背影遁入门后，才回过头问池慧文：「你没事吧？」


    池慧文摇摇头，弟弟关切的眼神是她在这个家里唯一的安慰。她抬手抹去眼泪，接着收拾屋子。


    一天的心情，起起落落。


    池慧武杵在一旁，看着姐姐忙碌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想了想，拿起角落的扫把，和姐姐一起收拾这个令人心寒的家。


    经池伟一闹腾，原本想和费丽通话的池慧文也没了兴致。


    但自己消失了一整天，怕费丽担心，思来想去还是给她发了一条微信消息，告诉她自己今天有点累，明天再聊。


    对话框弹出一个红色感嘆号，显示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而自己还不是对方的好友。


    池慧文哭笑不得，这个费丽还真把自己删除了，不会真的生气了吧。她立起枕头，靠坐在床头，无奈之下，拨通了费丽的电话。


    费丽：哼，知道找我了？


    池慧文：你真把我拉黑了？


    费丽：本小姐说到做到，但我有手下留情，只是删除你而已。


    池慧文：快把我加回来。


    费丽：先把今天的事情交代清楚，我再看情况要不要加回你。一天跟死了似的，得亏我沉得住气，不然我就报警了。


    池慧文：要交代什么？


    费丽：别装傻，交代一下你为什么一天都没空理我。


    池慧文：不是不理你啦，就是中午喝醉了，在安总家睡了一下午，丢死人了。我的酒量真的不行，小半杯洋酒就彻底报废。


    费丽：哈哈哈你第一次去安总家就喝个烂醉？


    池慧文：说起来还不是怪你，上次和李总吃饭时换了酒，弄虚作假一时爽，今天就遭报应了。宋经理一直以为我很能喝，害我不喝都不行。


    费丽：啊哈哈笑死，宋泰南真是煞风景，破坏了你的第一次约会。


    池慧文：你才是罪魁祸首好吗，怎么还好意思笑。


    费丽：屁，我是帮你牵红线的月老，是帮你扑倒安总的助攻，我是大功臣。以后你和安总办酒席时，就我这身份，可是要坐主桌的。


    池慧文：瞎说什么。（池慧文用手指卷着胸前的发梢，被闺蜜不着边际的玩笑话闹了个脸红。）


    费丽：话说，你今天和安总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池慧文：没有。（今天安总提到《逐光》，让自己不要反悔。今天安总问，还觉不觉得相遇那天上错了车。今天安总给自己披上了她的外套。今天安总抱自己上楼。今天似乎发生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像风一样，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却看不见，摸不着，也抓不住。）


    费丽：唉真是急死老母亲。互相喜欢就大大方方说出来嘛，温温吞吞的前戏真是让人烦躁，就不能简单粗暴直接上？


    池慧文：费丽，你再乱说我就要挂电话了。（池慧文一手捂着脸颊，招架不住费丽打的比方。


    明明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和自己一样，恋爱都没谈过，说起话来却没羞没臊的，活像个久经情场的渣女。」


    费丽：啊？不至于吧。


    池慧文：费丽，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不想听费丽继续胡扯，池慧文连忙转移话题。）


    费丽：好啊，池慧文，你竟然对我还有秘密！（费丽侧重点偏了，先不关心是什么秘密，闺蜜之间有秘密这个事实就让她想穿过屏幕徒手敲碎池慧文的脑袋。）


    池慧文：你听不听嘛？


    费丽：在我起杀心之前赶紧说。


    池慧文：我第一次遇见安总，不是在酒店。当时我还在市郊的纸箱厂上班，和厂长出去跑业务，厂长和安总是同款车，我就上错了安总的车。要是和你说，你肯定会笑我，所以


    费丽：哈哈哈嘲笑会迟到，但不会缺席。不过话说回来，你和安总也算是天定的缘分啦，四捨五入一下，你俩可以结婚了。」


    池慧文：没个正经，不和你说了。（池慧文直接挂了线。）


    结婚？想到安总家慈祥的奶奶，和善的爸爸，温柔的妈妈，温馨和睦的家庭氛围，还有令自己整个世界都鲜明起来的安总，池慧文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想嫁。


    捂着脸歪倒在床上，池慧文一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一边为美好的憧憬轻轻笑出了声。


    想到安总，心甜如蜜，不开心的事像一支秃了的炭笔，被挤到角落，不再像以前那样猖狂地涂画，凌乱的线条纠缠不清。


    看了看时间，快十一点了，也不知道安总睡了没有。


    池慧文抱着手机，想给安总发微信，点开气泡的对话框，看到安总最后发来的消息，又笑了。


    气泡：我可以学。


    接吻要怎么学？池慧文咬着唇，不知为何，心跳有一点点快。


    「太太，要不要叫大小姐下楼吃早餐？」


    「不用了，让她睡吧。」


    「好的。」林嫂应了声，进了厨房。


    「平时不都起得挺早嘛，今天怎么还在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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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曼青穿着睡袍走进餐厅，闻言，慵懒的眉眼闪过浅浅笑意。


    确实比往常睡得久一些，也许是池慧文睡过的被窝变得舒适了，躺在上面，盖着她盖过的被子，心情说不上来的微妙。「爸妈早！」


    「女儿早。」


    「你再不下来，早餐都要凉了。」安勇说。


    拉开椅子，坐下，拿起温热的玻璃杯，慢慢抿着杯里的牛奶。


    安曼青垂眸看了眼餐盘里的食物，不太想吃，目光落到爸爸手边的平板电脑，想抄过来看看行业谘询。


    「又跟我抢。」安勇的大手按在平板上，说：「我还没看呢。」


    「您看得慢，让我先看。」安曼青捏着平板一角，暗暗用力，不放手。


    「这是我的，你要看就看你自己的。」


    「哎呀，别抢啦，多大的人了，你们就不能一起看吗！」宋爱英嗔了眼父女俩人，说：「再抢就没收，谁都不准看，给我好好吃早餐。」


    两代霸总，在宋爱英面前温顺得很，可见家庭地位才是王道。


    父女俩各自收回手，像两个遭到压迫却畏于强权而不敢声张的良民，互相交流着眼神。


    「一起看？」安勇卑微地试探。


    「好。」安曼青欣然答应。虽然嫌弃爸爸的阅读速度，但迁就他一次也无妨，毕竟说到底也是自己理亏。


    一拍即合。安曼青挪动椅子，拉过餐盘，凑到父亲身边。嘴里吃着早餐，眼里看着资讯。


    宋爱英瞅着老公和女儿，摇了摇头，心里嘆息道：有其父必有其女，就知道关心生意。


    安曼青三十岁了，感情生活还是一张白纸，作为母亲，宋爱英不是不着急，只是她知道感情需要缘分，催也没用。


    尤其女儿淡漠的性格和高冷的形象，自身又特别有主见，女儿若无心恋爱，旁人也只能干着急。


    别说恋爱了，安曼青打小不爱结交朋友，身边一直没个玩伴，自己乐得自在，也不觉得孤单。


    昨天把池慧文往家里带，宋爱英很高兴，觉得女儿总算开窍了，会交朋友了，她乐见这种转变。


    池慧文文文静静，长得漂亮，又有礼貌，还是挺讨宋爱英喜欢的。


    安陆汽车股价暴跌，传闻股东丁泽友有意转让名下股权。


    醒目的标题引起安曼青注意。安陆汽车是安氏集团旗下产业，建厂海外，一直没有开拓国内的市场。


    每年销量虽然不高，但一直稳步增长，研发团队也从最初的几百人扩展到上千人。


    「爸，怎么回事？」


    「现在燃油汽车行业不景气啊，新兴能源品牌如雨后春笋，想进汽车市场分一杯羹，不惜耗巨资打价格战。


    逼得老车企都选择走保守路线，观望市场，不再盲目扩大经营。


    受到新能源汽车的冲击，燃油汽车销量直线下降，安陆的销量更是逐月低迷，数据很不好看啊。」


    「新能源汽车是未来的趋势，您要及早转型，调整核心技术团队的研发方向。」


    「汽车研发本来就很烧钱，安陆一直都在生产燃油汽车，突然要转向新能源，无异于更换整个核心研发团队和零配件生产线，资金投入太大了。


    哪怕及时调整方向，在技术上必然没有新能源车企那么成熟，没有核心竞争力才是转型面临的关键问题。


    而且目前新能源汽车市场还不稳定，那些冥顽不灵的老董事都认为现在转型风险太大，再加上安陆汽车一直没什么起色，老傢伙全都有意及时止损，退出汽车市场。」安勇神情无奈。


    第四十六章


    「全面转型确实耗资巨大，短期内资金没法回流，但转型是势在必行的，我不同意退出汽车市场。


    安陆在海外也是好几十年的老品牌了，品质一直很稳定，与海外大大小小的车企都有不同程度的合作。


    您可以把资金投入到汽配生产线上，先升级汽配，进而开拓新能源汽车的零配件市场，之后再部署整车研发。


    一来前期资金投入大幅减少，二来紧跟新能源市场，三来一旦在汽配上技术成熟了，打造整车也就事半功倍了。


    目光放长远，用汽配的营收支撑整车研发费用，最迟五年，放出去的资金会慢慢回笼。」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董事会我虽然有表决权，但也不能孤立无援啊。


    要我说，你就回集团来吧，你是最大的控股人，却不参与集团决策，像什么话嘛。」


    宋爱英吃完早餐，默默退出餐厅，和父女俩聊不到一起去。


    「丁泽友真的要出让股权？」安曼青问。


    「是有这个意向。」


    「内部股东有优先认购权，有谁想要吗？」


    「安陆的经营每况愈下，大家都不看好汽车市场，那帮老傢伙不会认购的。」


    「趁股价滑跌，尽快估值吧，您找律师和他接洽，他名下的股权，我认购了。」


    安曼青觉得这是个机会，三五年后，安陆汽车的崛起必然能够为她铺一条回集团的平坦大道，到时候安氏集团的决策层将以她马首是瞻。她不想以控股制约决策，她要的是心悦诚服的支持。


    「好。」安勇对女儿在事业上的魄力和能力感到欣慰，自己望尘莫及。


    爷爷曾告诉她，人心才是所向披靡的利剑，安曼青牢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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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要把安陆汽车做起来，意味着安曼青得把全部心思投入到海外生产线上，安庭大酒店便无暇顾及了。


    刚接手酒店时，她完全不了解整个酒店的经营模式，对汽车行业亦是如此，她必须亲力亲为，勤于摸索，才有可能让安陆汽车走上正轨。眼下安庭大酒店运行平稳，也该是时候转移阵地了。


    安曼青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早餐，莫名想起池慧文，心底隐约漫上惆怅。


    周一早上，行政部茶水间成了菜市场，同事们像菜贩子那般吆喝着，总有说不完的话。


    池慧文坐在角落，面带微笑听同事东拉西扯地瞎聊，丝毫不觉得吵。


    她不时看一下墙上装饰的钟，指针像个步履蹒跚的垂暮人，走得太慢了。


    九点还不到。


    想见安总。


    「先生们，女士们，宣布一个消息。」费丽背着手走进茶水间，干咳了一声，说：「安总向我请了两天假，我批了，所以这两天，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晓得吧。」


    巴巴盼着安总来，等待落空了，池慧文的笑容僵在脸上。


    「可把你能的，安总那是通知你。」吴丹丹说。


    「这可稀奇了，在我印象中，安总没有缺勤的记录哈。」


    「费大王得独自巡山咯。」


    「哈哈哈不巡也可以，我们不会向安总告状的。」


    「哎，费总助，安总有没有说为什么不来啊？」


    费丽摇摇头。「安总请假不需要理由。」


    同事们聊得火热，谁都没有留意到角落里发呆的池慧文。


    安总爱岗敬业，众所周知，突然缺席两天，对大家来说，确实很稀奇，也不免好奇安总的动向。


    池慧文拿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安总发个信息，却苦于找不到名由。作为下属，除了工作上的联繫，不该打探安总的隐私。可是，在安总心里，自己仅仅只是下属吗？池慧文抿着唇，没有信心去定义自己的位置介于什么范围。


    也许，再主动一点，再明显一点，能不能窥探到安总的心思呢。


    池慧文想了很久，小心翼翼编辑信息，每一个字符都让她紧张不已。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池慧文的手指在发送键上停滞着，挣扎着，许久，冲动散尽，勇气瓦解。她轻轻嘆息一声，对自己的怯懦感到深深的无奈。


    什么都不做，似乎又有些不甘。即便没有直面的勇气，暗戳戳地表露心迹好歹也能抚慰自己那颗躁动的心。


    于是，池慧文将对话框的文字删除，把这句诗原封不动搬到朋友圈，照例设置仅安总可见。


    「池秘书，还不开工？别以为安总不在就可以偷懒哦。」费丽双手叉腰，像个刻薄的监工。


    茶水间的同事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散去了，只剩下费丽站在门口探询地看着自己。池慧文笑了笑，站起身向费丽走去。「好的，费总助，我马上开工。」


    「对了，你今天要陪我巡视楼层哦。」巡楼是费丽的工作，安总越是不在，她越当认真巡视，并不会因此偷懒。


    只是一个人巡楼太无聊了，尤其巡客房的时候，十几层走下来，可能遇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她想，池慧文是安总的秘书，也曾随安总巡过楼，这事找池慧文陪同合情合理。


    「好啊，但要下午才行，这个礼拜排了好些场商务会议，上午我要致电客户确定会议接待的细节问题。」


    「行，谁让你是我未来的老闆娘呢，我迁就」


    话音未落，一只手结结实实捂在费丽嘴唇上，死紧，把她的脸都捂变形了。池慧文紧张地瞅了瞅门外，生怕有同事路过，气急道:「你再口无遮拦，我就要杀人灭口了。」


    「唔」费丽被捂得喘不过气，拍着池慧文的手腕，示意她松手。


    池慧文收了手，嗔了眼费丽，逃出茶水间。


    「哈哈哈」闺蜜粉粉的耳根没有躲过费丽的视线，茶水间顿时充斥着她的笑声。


    呵，惊弓之鸟！


    迈巴赫缓缓驶出安家大门，司机穿着笔挺的西装，戴着白手套，专注开车，一言不发。


    安曼青坐在后座，拿着平板电脑，翻阅安陆汽车近几年的经营报表。


    集团旗下产业多元，安曼青向来只看总数据，对安陆汽车的经营状况一无所知，一路下滑的销量走势图不禁让她皱起了眉头。


    一旦接手安陆汽车，安曼青面临的压力绝不亚于三年前接手濒临破产的安庭大酒店。


    毕竟安庭大酒店是独资企业，不涉及安氏集团的利益，有别于集团控股的安陆汽车。


    认购丁泽友名下的股权，一力阻止集团撤资，将会有多少人等着看安曼青的笑话。


    做起来了，自然能堵住悠悠众口，倘若做不起来，集团的老股东还不得指着她的鼻子骂。


    安曼青勇于挑战，敢于担当，却并非不惧成败。


    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但当风雨交加时，背靠大树反而容易被雷噼。


    调低椅背，仰躺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一想到安陆汽车的状况，无疑又是一场苦战。安曼青身未动，已然身心交瘁。


    迈巴赫稳稳停在安氏集团大楼门前，门卫对集团董事的车再熟悉不过，如往常那般上去开车门。


    「安」看清车内的人，门卫愣了下。他以为车里坐着安勇董事长，不曾想是位面生的漂亮女郎，摸不清来人的身份，不知如何称唿，连忙改口说：「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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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安曼青淡淡应了声。


    安曼青不喜欢对人表现得亲切，却也不冷漠，不要高高在上的傲慢，但要有不可侵犯的姿态。


    因此，她需要和员工保持适当的距离感，哪怕是朝夕相处又对她忠心耿耿的费丽，她也没有放下身段。


    池慧文是个例外。


    集团法务部负责此次认购股权的律师早已等候在侧，见安曼青下了车，他忙迎上去，说：「安小姐，我是董事长指派的律师，全权负责安陆汽车的股权认购。」


    「好，辛苦你。」


    「不辛苦，是我的分内事。只是风险评估报告还没出来，整个收购进程没这么快。」


    「不着急，事情慢慢办，你在处理这件事时，可以高调一些，要让集团内部人尽皆知。」


    「好的。」律师不知道安曼青的用意，但安氏集团的继承人发话了，他照做便是，也不敢多问。


    今日特地来集团，什么都不做，单纯亮个相，就是为了坐实认购丁泽友名下股权的意图，在大家都不看好安陆汽车的前景时，安曼青非要剑走偏锋。


    一旦把她的举动摆上檯面，必定引起集团内部的骚乱，对此存非议的人越多，越能给她往后的接任增添王者归来的气势。


    安曼青长腿大迈，目不斜视进了大楼。


    无需刻意张扬，她浑然天成的优雅与云淡风轻的气度便足以令人瞩目。


    前台接待目不转睛看着安曼青经过大堂，在律师的引领下进了董事层的专用电梯，当即猜测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开了。


    在安氏集团有一两年工龄的员工多数都知道董事长有个独生女，是集团最大的控股人，却只知其人而不识其人。


    她们怎么都没想到，刚才进电梯的美女正是一直很低调，让大家好奇心膨胀着而迟迟不愿露面的大老闆。


    第四十七章


    手机放在桌面上，每打完一通电话，池慧文都要看一下有没有信息，想念一个人的心情既甜蜜又焦灼。微信上，除了「摸鱼大讲堂」偶尔有同事发的分享连结，没有别的消息。


    池慧文心想，安总事业心重，大概是她从不恋爱的原因吧，喜欢一个人真的很影响工作啊。若是如此，自己的感情还能得到安总的回应吗？


    安总在忙吗？


    安总有看到自己发的朋友圈吗？


    池慧文怔怔看着手机，思绪涣散。


    去了一趟半山别墅，宋泰南以为和池慧文的关系亲近了些，想趁热打铁，展开追求。


    在酒店不属同一个部门，也就午饭时间有机会接近，而私底下相约，多半是会被拒绝的。


    他抱着一分自知之明和九分莫名的自信掐着饭点上了行政部，直奔池慧文而去。


    费丽眼尾扫到宋泰南的身影路过门口，概也知道他又想撬安总的墙角，当即翻了个白眼。


    不能放任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磕的cp，就沖宋泰南这股烦人劲儿，她都替安总着急。衷心耿耿的费丽合上文件夹，气势汹汹跟了上去。


    「慧文，还在忙呢？」宋泰南扬起笑脸，双手插兜耍帅般站在池慧文身前，说：「一起吃饭去吧。」


    囿于心事的池慧文一听到宋泰南的声音，脸上不自觉浮起疲惫的神色。


    她自认为已经很明显地摆明态度了，岂料宋泰南依旧不死心，倒叫自己为难。


    她勉强笑了笑，心想，也许该直白些告诉他，自己已经心有所属，让他不必再花费心思在自己身上。


    「宋经理，池秘书是我的饭搭子，你明目张胆和我抢，太没风度了哦。」


    吴丹丹以过来人的敏锐不难看出池慧文对宋泰南的殷切心无波澜，甚至有点烦，便出声为池慧文解围。


    「嘿嘿大家一起嘛，一起。」宋泰南说。


    「哟真难为宋经理跑一趟，还特地上来等池秘书。」


    「丹丹，你真不识趣，可别妨碍宋经理找长期饭搭子。」


    「男未婚女未嫁，宋经理相貌堂堂，池秘书可以考虑一下，哈哈哈」


    行政部的同事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闹。


    而宋泰南看着大家憨笑，很享受大家的调侃，不澄清就是他最好的表态。


    池慧文欲哭无泪，同事你一言我一语，让她没有空档解释。


    「考虑个屁，池秘书可是有对象的人，你们不要乱牵月老的红线。」费丽踱到宋泰南旁边，瞟了他一眼，说:「宋经理，请你守男德，不要对池秘书存着非分之想。」


    费丽一语出乎意料，宋泰南当场懵了。他眼里满是疑惑，看着池慧文，似在求证。


    池慧文淡淡笑着，话让费丽说了，倒省得自己解释，便顺势默认了。


    如此也好，让大家认为自己有对象，宋泰南就不会再来纠缠。


    「池秘书，什么时候的事啊？」吴丹丹狐疑问。她记得池慧文刚入职时还是单身呢，这才多久，突然就有对象了。


    「就近期。」池慧文瞄了费丽一眼，圆着费丽的谎言。


    哪来的对象，安总的心思云里雾里，捉摸不清，说起来，都还只是自己的单恋。


    「哈哈哈这速度可以啊，不过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吴丹丹别有深意看着宋泰南，悠悠道:「唉好事儿啊，就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咯。」


    起闹的同事都噤了声，偷偷觑着宋泰南，替他感到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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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慧文承认了，宋泰南活像被公开处刑，脸色有点僵硬。他干笑两声，强行给自己辩白道:「我和慧文就是普通朋友，没有什么的，你们别误会。」


    「哈哈哈宋经理别这么较真嘛，我们就是无聊，喜欢拿同事说笑。」


    「不要和其他部门的同事开玩笑啦，看你们把宋经理吓得。」


    「对，不闹了，走，大家一起吃饭去。」


    为了给宋泰南台阶下，大家善良地附和了一阵，以免伤了他的自尊。


    宋泰南蓄势待发的追求戛然而止，心里不无失落，但既然池慧文不是单身了，他也不会死缠烂打。


    对池慧文谈不上多么动心，毕竟没有深入交过心，连一次像样的聊天都不曾有过，一切只是始于颜值。


    他自己倒挺看得开，和行政部的同事一起在食堂吃了一顿饭，低落的情绪也就烟消云散。


    一直到下午，池慧文的微信仍然毫无动静，正当她怀疑自己的手机是否停机时，意外地收到了弟弟发来的消息。「今天中班」短短四个字让池慧文很欢欣，这是弟弟第一次给她发微信。她抱起手机，迅速回了句：「下班一起回家好吗？」


    池慧武：嗯，咖啡要不要？


    池慧文：要，美式，谢谢小武。


    池慧武没再回復。


    放下手机，池慧文脸上笑开了花，吴丹丹侧头扫了眼，还以为她在和恋人发消息，不由想起八卦她的恋情。「池秘书，你和你男朋友是怎么认识的啊？」


    「」男朋友？池慧文敛住笑，恍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个有对象的人。


    虽然她想要的对象不是男人，但在同事面前，她不得不虚构出自己有男朋友的假象。「上错车认识的。」


    身份是假，故事是真。


    「啊？这种相识也太偶像剧了吧。」


    「是吗？当时挺尴尬的。」


    「哈哈哈那他是做什么的呀？」


    「也是从事酒店业的，同行。」


    「哦，遇上同行，这不巧了嘛。」吴丹丹敲了敲键盘，随口又问：「多大了？」


    「三十。」


    「长什么样子，你有照片吗？」吴丹丹很好奇，池慧文连宋泰南都看不上，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入得了她的眼。应该是个帅哥吧，吴丹丹最喜欢看帅哥了。


    「没有。」池慧文的手机相册里倒是有一张安总的照片。


    「他微信里没有吗？朋友圈啊，头像啊，不然你现在让他发一张自拍照过来，我要看看是哪种货色勾走了我们的池秘书。」


    池慧文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哪经得住吴丹丹的打听。正思考着要怎么搪塞她，费丽适时唤了声：「池秘书，走，跟我巡视楼层去。」


    俨然得到大赦，池慧文立马起身，朝吴丹丹笑了笑，说：「丹丹，我先去忙了。」


    「好，你去吧。」


    有那么一瞬间，池慧文有股坦白的冲动，想告诉吴丹丹，是安总勾走了自己的芳心。


    她意识到，自己并不像想像中那般懦弱，因为喜欢着安总，令她有种想分享的心情。


    使自己缄默的，并非来自同性恋的身份，而是安总没有给她向世人诉说爱情的资格。


    巡视楼层很枯燥，每天走着同样的路，看着同样的风景。


    以往和安总巡楼，安总会时不时抽查空房，检查周期卫生，查看公共设施，费丽只是在旁边看着，今天换池慧文在旁边看着。


    费丽拉开电井门，探头朝里面看了眼，没有堆放杂物。来到廊道，她又拉了下窗帘，查看滑轨顺不顺滑。


    推开消防门，扒拉了下员工电梯口的绿植，看看有没有枯叶，花盆里的泥土有没有干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刘姥姥进大观园，瞅啥都新奇。


    「池秘书，知道巡楼的目的吗？」费丽问。


    池慧文想了想，说：「抽查？」


    「不错，酒店设施设备大到电器电路，小到一花一草，每器每物都划分了具体部门负责。


    虽然员工在落实工作中，会有领班检查，主管经理也会抽查，层层把关，避免工作上有疏漏。


    但若等到安总发现问题，可想而知整个部门的工作有多懈怠，那时，即便是一个小疏忽，对安总来说，却是个原则性的大纰漏。」费丽踩着高跟鞋一路往下走，接着道：「在酒店，各部门工作失责的后果可大可小，尤其是一线部门。保安部失责了，可能有很大的安全隐患；工程部失责了，可能让整栋楼的电路瘫痪；餐饮部失责了，可能危害顾客的健康；客房部和前厅部失责了，可能引起下榻宾客的重大纠纷。


    安总说，只有严格把控工作，才能把所有隐患扼杀在摇篮里，维护酒店平稳运作。」


    池慧文点点头，暗自唏嘘，对安总的仰慕之情如疯长的爬山虎，触鬚攀附着心墙，织成密不透风的网。


    22楼客房，一打开消防门，顿时传来一阵愤怒的男声，划破宁静的长廊。费丽和池慧文闻声面面相觑，心一提，均蹙起眉头。


    来不及细听，俩人连忙循声而去，迫切想阻止噪音，还22楼下榻宾客良好舒适的休息环境。


    「就知道哭，晦气，再哭给我滚出去。」


    「老子辛辛苦苦赚钱，和客户喝两杯回来你就喋喋不休，真他妈烦。」


    「我难得带你来出差，你却给我添堵，给你好脸色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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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诉你，老子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别给我敬酒不吃吃罚酒。」


    男人的叫骂声逐渐清晰，传入池慧文耳朵里，年少时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令她打了个寒颤。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啜泣池慧文对这种场景再熟悉不过了。


    第四十八章


    站在一扇虚掩的房门前，费丽看了眼房号，2220，抬手敲了敲门。「您好，客房服务。」


    不一会儿，房门被粗鲁地拉开，一个斯斯文文的男人出现在俩人面前。他烦躁地盯着俩人，兇巴巴问：「干什么？」


    透过男人，池慧文看见床尾坐着一个头髮凌乱的女人，黯然泪下，她脸颊红肿，五指印清晰可见。


    在家庭暴力中成长的池慧文深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着，看着那个女人，恍如看到了母亲，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费丽微微鞠了一躬，礼貌道：「先生，您好，很抱歉打扰您。房屋中心接到宾客投诉，反应楼层声音太吵，严重影响到宾客休息。还请您理解，不要在客房内大声喧譁。」


    男人打量着门前的俩人，见她们并没有穿着客房服务员的制服，心想可能其他宾客的投诉惊动了管理层。他也不想让事情变麻烦，遂不耐烦说：「知道了知道了。」


    说着就要关门，费丽眼疾手快挡了一下，又说：「先生，我看那位女士脸色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能不能让我进去问候一声？」


    面对家暴，费丽虽然没有池慧文那么深的感受，但也不能容忍。


    她得确定客房里的女士需不需要帮助，若需要求助，她可以以酒店的名义提供免费的客房以及常规药品，以起到暂时的隔离保护作用。


    「不用了，她没有不舒服。」男人冷冷回了句，又要关门。


    费丽不着痕迹翘起一只脚尖，抵在门板上，阻止男人关门。她的目光越过男人，朝里面喊道：「女士，如果您需要帮助，请随时联繫酒店，我们很乐意为您效劳。」


    「你是没听清我说的话吗？快给我滚，不然我就投诉你。」男人的声音突然拔高，目光兇狠。


    「先生，很抱歉，我们只是」


    费丽话音未落，池慧文勐地推开堵在门前的男人，气沖冲进了房间。她居高临下看着一声不吭抹眼泪的女人，心里很窝火。


    她对母亲一直怀有怨气，奈何母亲去世了，满心的悲忿无法宣洩，如今看到和母亲同样境遇的女人，便再也压制不住久积的愤懑，沖女人吼道：「一味的隐忍换来了什么？自欺欺人地维持着家庭和睦的表象，所有的苦自己咽下，不懂得反抗，只会让伤害你的人更加猖狂。


    眼泪换不来怜悯，换不来幸福，三番四次的委曲求全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拳打脚踢。」


    大家显然被池慧文的举动吓了一跳，好半天没回过神。


    女人弱弱地抬起头，看着泪眼婆娑的池慧文，脸上神情变换，悲伤，讶异，依稀夹杂着被戳痛的羞恼。


    「你他妈谁啊？吃饱了撑着，要你多管闲事？」男人跟进房，一把拉着池慧文，扫了眼她胸前别着的工牌，吼道：「hawen是吧，你给我等着，我要投诉你。」


    池慧文木然站着，在男人的怒火中逐渐清醒过来，才知道自己闯了祸。


    她说了一直以来想对母亲说的话，可眼前的女人并不是自己的母亲，说再多又有何意义。


    费丽拉过池慧文，把她往门口推了推，赶紧向男人赔礼道歉。「先生，对不起，我的同事情绪有点激动，冒犯了您，是」


    「什么都别说了，都给我滚出去，我不和你们废话。」男人不愿再沟通，粗鲁地把费丽推搡到门口，「砰」地一声关上门。


    费丽吃了闭门羹，只能望门兴嘆。依目前的状况，这件事不好再由她出面调解，唯有等男人投诉后，让酒店公关来处理。


    她能理解池慧文的反应，只是把情绪带到工作中稍显得不成熟，即便事出有因，作为酒店从业者，应该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如今得罪了宾客，一旦生成投诉，公关部可不会谅解所谓的「情有可原」，处罚必定躲不过了。费丽长嘆一口气，有点后悔今天让池慧文陪自己巡视楼层，好死不死遇上这种事，自己竟还摆不平，简直是职业生涯中的败笔。


    自己尚且很头疼了，想来池慧文的心情更加糟糕，费丽想安慰一下闺蜜，左看右看却不见人。


    她快步走向消防梯，看到池慧文坐在楼梯上独自饮泣，不由心口泛酸。


    可怜的闺蜜！费丽轻轻走过去，在池慧文身旁坐了下来，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默默陪着她。


    坐了好一会儿，池慧文慢慢止住了眼泪，垂着眸，闷闷道：「我知道自己闯祸了。」


    「我也知道，而且很快，大家都会知道。」


    费丽没心没肺地提醒池慧文，希望她做好被处罚的心理准备。


    「我会被革职吗？」池慧文冷静下来才有些后怕，初入安庭大酒店的她还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处分，很忐忑。


    她喜欢安庭大酒店，喜欢这份每天能见到安总的工作，可一想到自己还在实习期就遭到宾客投诉，不禁担心自己能不能保住这份工作。


    「不至于，只是安总铁面无私，再有心护你，通报批评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那还好。」对池慧文而言，只要不丢了工作，什么处分都算轻的。「安总会对我很失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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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挺好啊，到时候酒店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英勇事迹，你很快就会成为安庭大酒店的红人。」费丽见池慧文平復了心情，又开始打趣她。「关于安总会不会觉得失望，我给你支个招。」


    「什么？」


    「你可以再哭一次，我把你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拍下来发给安总，安总一看她的小娇妻这么楚楚可怜，心疼还来不及，哪会失望。」


    「你真讨嫌。」池慧文扬手拍了下费丽，成功被她气笑了。


    虽然冒犯了宾客，但经歷这场风波，池慧文心底似乎豁然开朗起来。


    那些从未对母亲说过的话久积成疾，成为永远解不开的心结，失去理智倾泻而出后，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遗憾顿消，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宋泰南懒洋洋靠在酒店大堂前的柱子上，百无聊赖盯着不远处其貌不扬的年轻人。


    他看见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杯咖啡，已经在酒店门前徘徊了十来分钟，宋泰南闲着无聊，就想看看他究竟要干嘛。


    扒手？海滨路上，游客来来往往，也没见年轻人有动作啊。他不时朝酒店张望，该不是想进入酒店发放色情卡片吧？


    哼，愣头青，不知道安庭大酒店到处是监控吗，当保安部是酒囊饭袋。


    作为保安部经理，宋泰南心里不住揣测，倒蛮有警惕意识的。


    几分钟后，年轻人身旁突然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宋泰南定睛一看，那不是池慧文嘛。


    但见池慧文笑着从年轻人手上接过咖啡，又与他一道走向马路对面的地铁站，宋泰南不由联想到池慧文的男朋友。


    啧，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宋泰南扼腕嘆息。


    心想自己一表人才，竟败给了这么一个丑东西，真是不甘心，真是郁闷！他当即掏出手机，拨通安曼青的电话，想和姐姐吐吐苦水。


    安曼青：什么事？


    宋泰南：姐，我失恋了，需要安慰。


    安曼青：你什么时候恋爱了？（安曼青心想，表弟不是喜欢池慧文嘛，怎么，难道和池慧文还有地下恋情？）


    宋泰南：没有，出师未捷身先死，今天慧文说她有男朋友了。


    安曼青：男朋友？


    宋泰南：对啊，我刚还看到她的男朋友来接她下班，长得可真不怎么样。


    姐，你说，我长得挺周正吧，真不知道慧文怎么想的，找对象不讲究择优录取吗？


    安曼青：你确定？（安曼青眼色一沉，心里很不是滋味。）


    宋泰南：当然确定啦，我亲眼所见。


    安曼青：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宋泰南：没事啊，就和你抱怨抱怨，姐，你还没安慰我呢。


    安曼青：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就这样，我还在忙，挂了。（还安慰表弟呢，安曼青此刻更需要安慰。）


    宋泰南：哦姐，你在忙什么？


    安曼青：花钱。


    宋泰南：啊？你买什么呀？


    安曼青：铺路砖。


    宋泰南：什么？（宋泰南疑惑不解。）


    安曼青懒得解释，直接挂了电话。宋泰南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撇撇嘴，腹诽姐姐真敷衍。


    书桌上成堆的文件，安曼青支起手肘，揉了揉太阳穴，心里突然很烦躁。


    看了一天安陆汽车的报表，本已经很疲惫，突然知悉池慧文有男朋友的消息，便再也看不进一个字。


    不是说好了不反悔，转眼却要将手给别人，什么意思？


    一边给自己暗示，一边又粉碎自己萌芽的情根，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安曼青看着窗外逐渐泛黄的天色，每唿吸一下，都感到心口堵得慌。


    她拿起手机，想再看看池慧文发布的《逐光》究竟是在表达什么，会不会是自己一直会错意了。


    第四十九章


    点开池慧文的朋友圈，映入眼帘的是「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安曼青颓然放下手机，脑子里一片混沌，神思不清明，便也没有发觉这条动态下面依旧没有任何点赞与评论。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她下意识认为池慧文确实有了男朋友，这句诗□□裸表达的思念足以说明池慧文与某君正坠入爱河。


    心很乱，安曼青觉得自作多情的自己既可笑又荒诞。


    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安曼青还没有从池慧文有男朋友的消息中缓过神来，紧跟着又接到安庭大酒店公关组的电话。


    安曼青：什么事？


    公关组：安总，我是营销部公关组组长刘巧兰，今天下午三点半，2220客房的住客对会议秘书池慧文提起投诉，称池秘书擅闯住客房，并在过程中动手推搡顾客，且对顾客出言不逊，干涉顾客隐私，严重影响到顾客的情绪及名誉。


    安曼青：你们向池慧文核实情况了吗？（安曼青难以置信，擅闯住客房，推搡宾客，出言不逊，干涉宾客隐私，条条状状都是极其缺乏职业道德的表现，而投诉对象竟是文文静静怯怯生生的池慧文。）


    公关组：已经向池秘书核实过情况了，池秘书对宾客的投诉内容没有异议，投诉生成。


    公关组第一时间做了紧急公关，经过致歉与沟通，了解宾客诉求有三点。第一：宾客


    安曼青：池慧文有什么解释？（安曼青打断刘巧兰，比起宾客的诉求，她更关心池慧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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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关组：安总，池秘书似乎不愿意透露原因，她的解释很牵强，只说是当时看见2220房内的女士脸色不好，她想进去询问一声，遭到女士的丈夫拒绝后，一时没有把控好情绪，情急下伸手推开顾客，硬闯住客房，由此引发了冲突。


    安总，您是池秘书的直属上级，以上就是我要向您汇报的起因经过，至于结果，由行政部自行拟定。


    安曼青眉头紧蹙，手掌搭在扶手上，微微攥着，沉默不语。


    公关组：安总？（刘巧兰试探叫了声，还以为掉线了。）


    安曼青：嗯，说诉求吧。


    公关组：宾客诉求如下。第一：严惩池秘书；第二：请池秘书当面向宾客夫妇致歉；第三：全免此次下榻的房费，入住三天，折价共计1764元。


    安曼青：知道了。


    宾客的诉求合情合理，没有额外索赔精神损失费已经算格外开恩了。


    然而安曼青却坐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神色凝重，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谈不上是件棘手的事，关乎池慧文就令安曼青犯了难。公事公办，池慧文会因为被处分而耿耿于怀，闷闷不乐吗？徇私的话，一碗水端不平，何以服众。


    安曼青兀自纠结着，夕阳的余晖把她的身影拉长，投射到墙上。她茫然看着那道影子，突然顿住了脚步。为什么要在意池慧文的心情？她又不是自己的谁，轮不到自己来操心。


    既然不是缘，凭什么能成为劫呢，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何必试图特地关照。


    安曼青突然恢復理智，只是心脏像被泡发了，时不时传来酸胀感。她温柔的眉眼在斜阳照耀下，覆上淡淡的忧伤。


    一整天没有任何消息，安总究竟有没有看到自己朋友圈的动态呢？如果她知道自己在想她，为什么吝啬于给一点点回应。


    今天被投诉，公关组应该上报给安总了吧，她就没有问题想问自己吗？自己对安总来说，到底算什么？池慧文躺在床上，手里抓着手机，辗转难眠。


    很想联繫安总，想知道她在忙什么，想知道她的心情，想听到她的声音。


    可是她的沉默令池慧文底气全无，发个消息都觉得是对安总的打扰。


    风扇在黑暗中摇着头，唿唿地嘆息，像个睿智的老者，漫说着失眠人青涩的心事。


    这一晚睡得很不踏实，做了许多个梦。


    梦里，父亲歇斯底里对母亲挥舞着拳头，可母亲似乎感觉不到痛，看着池慧文笑，一直笑着，笑得越来越癫狂，像疯了一样。池慧文推开父亲，朝母亲吼道：「别笑了，别笑了！」母亲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可池慧文却哭得撕心裂肺。为什么要笑，不疼吗，疼就哭啊。突然梦境一转，她看见2220号房的夫妇，男人狠狠地扇了女人一耳光。


    女人在哭，比自己哭得还大声，紧接着，男人响亮的巴掌又落到女人脸上，他骂道：「贱女人，让你哭，那么爱哭，我就让你哭个痛快。」池慧文突然止住哭泣，若有所思。哦原来不能哭，哭了要挨更多打，怪不得母亲要笑。


    她一路跑回家，打开门，客厅墙上多了一幅遗照，母亲在相框里面笑，笑得很好看，不再像个疯子。


    这次，池慧文没有哭，因为她知道，母亲的笑容是真心的，母亲终于解脱了。


    角落里有个行李箱，池慧文拖着它，在母亲的目送下，义无反顾走出家门。


    行李箱好重，她住的楼里没有电梯，她吃力地搬运着行李箱，一直往下走，往下走，黑漆漆的楼梯好像没有尽头。她很恐慌，行李箱也不要了，只想走出这栋楼。走了很久很久，眼里除了楼梯，还是楼梯，没有尽头。


    她困在楼梯里，很绝望，给安总打电话，一遍又一遍，安总始终在忙。


    电话里，机械化的语音迴荡在空旷的楼道，很冰冷，很凄凉。


    醒来，风扇停了，池慧文一身冷汗，眼角还是湿润的。


    她呆呆望着天花板，那个梦使她心有余悸，虽然睡了一觉，却觉得很累。


    慢悠悠爬起来，沖了个澡，换好衣服，坐在梳妆檯前，想到安总今天也不在酒店，便随意描了下眉毛，淡妆都懒得化，她只想美给安总看。


    池慧文底子好，即便素颜也是甜美系女神的颜值，肤白貌美，一双眼睛含羞又明媚，灵动又风情，最是撩人。


    只是一晚没睡好，气色终究还是差了些。


    无精打采上了行政部，心里还在琢磨今天会不会下达处分报告，目光一扫，冷不丁看到安总的背影闪过，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池慧文眼里当即有了神采，欲加快脚步跟上去，临了又迟疑了。


    她慢慢退回电梯口，摸出包里的口红，对着光亮的电梯门轻轻涂抹着，不想形容憔悴地面对安总。


    整理好妆容，池慧文把包丢回工位，带着不安与期待的心情，敲响了安总办公室的门。


    「进来。」安曼青解开外套的衣扣，衣服脱到一半，瞥见推门而入的池慧文，动作生涩起来。


    「安总。」池慧文捏了捏制服裙边，看着安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怯生生地站在门前。


    不是像，池慧文显然是做错事了。


    安曼青把外套搭在椅背上，捲起衬衫的袖子，顺眼看了下手錶，还不到上班时间，不谈公事。她先坐了下来，睨着池慧文，说：「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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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慧文迈着小步挪到办公桌前，僵直着身子坐好。


    她敏锐地察觉到安总今天的态度很冷淡，眼神是冷的，语气也是。


    她想，安总一定是因为昨天的投诉对自己很失望，安总生气了。「安总，昨天的投诉对不起」


    「嗯，这件事一会再说。」安曼青打开电脑，喜怒不形于色，目光停留在显示屏上，没给池慧文一个眼神。


    一会再说，那现在要说什么？池慧文见安总专注地盯着电脑，没有要和自己说话的意思，立时如坐针毡。安总严肃起来时，周围的空气都会变得稀薄。池慧文咬了咬唇，大着胆子道：「您昨天很忙吗？」


    「是。」


    「费总助说您今天不来酒店，是因为我的事吗？」


    「是。」


    「对不起，安总。」池慧文愧疚地垂下头，除了道歉，还犹豫着要不要解释。


    关于自己成长的遭遇，她很难对外人启齿，因此昨天对公关组并未提及。


    难看的伤口不欲人知，但她愿意敞开心扉让安总窥探自己阴暗的过去。「昨天，我」


    「一会再说。」安曼青打断池慧文。


    「」池慧文做好了解释的准备，却被制止，积聚的勇气悄无声息地抽离。


    她看着安总，慢慢合上唇瓣，眼睫微磕，心里莫名冒出几分委屈。


    各自沉默着，办公室里除了清晰的滑鼠声，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却暗涌流动。


    漫长的一刻钟，当显示屏上的时间正好九点，安曼青才松开滑鼠，转头直视池慧文，问：「昨天2220房宾客的投诉，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公事公办的态度，比她第一次踏进这间办公室时的语气还生硬，池慧文一下子愣住了。


    安总从未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仅仅是因为她的工作过失吗？面对如此陌生的安总，池慧文的心情跌到谷底。她倔强地抿着唇，想要解释的念头荡然无存。「我昨天已经向公关组解释过了，没有需要补充的。」


    第五十章


    「好，今天写份检讨交上来，记大过，通报批评，扣罚全年奖金，取消优秀员工评选资格，并赔偿酒店损失1764元。


    另外，今天下午在公关组的陪同下向2220房的宾客当面致歉。」安曼青顿了顿，说：「对我开具的处罚有没有异议？」


    「没有。」


    「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


    「出去吧。」猝不及防看到池慧文眼里闪烁的泪光，安曼青的语气一下柔和起来。她蜷着手指，沉着眼色，顿时有些自责。是自己太兇了吗？


    「好。」池慧文起身那一刻，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迅速转身，不想让安总看到自己的软弱。


    为什么要觉得委屈，安总有什么错，是自己做错了事，被安总训不应该觉得意外，不是吗！


    为什么指望安总对自己特殊，也许在安总心里，自己仅仅只是一个不称职的下属。


    想得很明白，却抚慰不了隐隐作痛的心。


    目送池慧文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安曼青靠在椅背上，不住回想起小兔子泫然欲泣的模样，心在疼。不该那样和她说话，她那么胆小，肯定吓到了。安曼青合上眼睛，舒展不开的眉头透露着满满的心事。


    费丽以为安总没在，正在外间小口小口地抿着保温杯里的热水，悠闲地翻看各部门交上来待审批的文件。


    余光瞟到安总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她手一抖，勐灌了一口热水，当即烫得嘴瓢。


    「池秘书，你怎么在里面？」费丽放下保温杯，发现池慧文泪眼汪汪，登时顾不上火辣辣的舌头，连忙绕过工作檯走到池慧文跟前，问：「怎么哭了？安总在里面？她骂你了？」


    费丽一连抛出好几个问题，让池慧文无从答起。她胡乱地擦了擦眼睛，低着头，不作声。


    「啧，说话呀，急死个人。」费丽晃了晃池慧文的手臂，焦急道：「是不是安总欺负你了？」


    「我没事，你别问了。」池慧文不想费丽担心，也不敢以这种状态出去面对行政部的同事。「让我在这里静一静。」


    「好。」费丽从桌上扯了两张纸巾，塞到池慧文手里，安慰道：「不要哭了。」


    池慧文坐着，费丽站着，相对无言。


    当初让池慧文进安庭大酒店时，费丽曾说过自己会罩着她，如今安总让她哭成泪人，费丽岂能坐视不管。


    哪怕安总是这栋楼的女王，费丽也要不畏强权为闺蜜出头，罩不罩得住另说，总该做点什么。她瞅了瞅池慧文，又瞅了瞅桌上的文件，说：「我去给安总送奏摺哈。」


    「好，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费丽揽过文件，门也不敲，直接进了安总办公室。


    安总做出的处分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自己之所以会伤心，不是承受不起处分，而是承受不起安总的冷漠。


    池慧文想，终究是自己太矫情，太贪心，把自己摆在了错误的位置，才会觉得委屈。她以为安总是在意自己的，原来只是错觉。


    对爱情的憧憬，不过是贫瘠浮生的一场梦，梦醒了，想要的爱情也远了。


    池慧文自嘲笑了笑，站起身，面带微笑走回工位。她告诉自己，工作至上，不要妄图其他。


    听到开门声，安曼青睁开眼，盯着不请自来的费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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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助理真是越来越放肆了，门也不敲，这里到底是谁的办公室。


    「安总，我来送奏摺。」费丽垮着脸，眼神幽怨。


    安曼青不动声色，默默等着费丽走近，把文件码到桌面。


    但见费丽愤愤不平的神情，安曼青概也知道她有别的话要说，遂抬头望着她，锐利的眼光下依稀藏着些许懊恼。


    「您不是说今天不来吗，该不是特地过来责骂池秘书的吧？一上班就把人给骂哭了，过分！」


    并没有骂池慧文，但想起泪眼盈眶的小兔子，安曼青没有辩解。骂没骂不重要，事实就是自己的语气重了些，惹她难过了。


    「昨天因为2220房的宾客，她哭得很伤心，我还指望您能安慰安慰她，结果您倒好，让她哭得更伤心了。」费丽重重嘆息一声，说：「昨天那件事，池秘书确实有严重过失，但在那种家庭环境下成长，她的所作所为也不难理解吧。安总，您是什么铁石心肠，怎么还忍心骂她。」


    「什么家庭环境？」安曼青疑惑道。


    「您不知道？」费丽眉心一跳，真是服了池慧文，怎么也不向安总解释。「她没和您说也正常，谁愿意把疮疤袒露出来呢，遮掩还来不及。」


    「你说。」安曼青命令道。


    「池秘书自小就生活在家暴的阴影中，她那好赌成性的爸爸一不顺心就对她妈妈拳打脚踢，对她和她的弟弟也动辄打骂。


    她的妈妈挺懦弱的，护不住儿女，也逃不脱赌徒，一直到死，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昨天我和池秘书去巡楼，正好看到2220房的男人打骂老婆，池秘书感同身受，怒从心起，一时没有控制好情绪，这才造成了宾客的投诉。」


    「」安曼青抬起手，覆上眉眼，沉吟不语。


    分明问过池慧文有什么要解释的，为什么不对自己说。


    恍惚想起池慧文去家里时，饭桌上依稀闪过的落寞神色，是与她的家境有关吧。


    而自己从未过问，甚至刚才还语气生硬地对待她池慧文对家暴行为恨之入骨，自己却责令她当面向2220号房的男人道歉，对她来说太残忍了。安曼青思及此，心里懊悔难当，又难免有些生气。


    即便心里委屈，羞愤，难过得流泪，也不愿对自己说出真相，在她眼里，自己就那么不值得信赖吗？


    「安总，昨天池秘书哭着问我，您会不会因为这起投诉革她的职，对她失望，她那么在意您的看法，您怎么能骂她呢，您太过分了。」


    「她既然在意我的看法，为什么不和我解释？」安曼青似在问费丽，又似在喃喃自语。


    「」费丽哑口无言，鬼知道池慧文为什么不解释，鬼知道这俩人闹什么别扭，谈恋爱的又不是自己。头疼，自己还单身呢，却要操心老闆的爱情，没天理。「关于池秘书的处分报告怎么拟？」


    「你请公关组组长上来一趟，另外，把曹经理也叫上来。」


    「曹经理？安总，您为什么要找曹经理？」费丽有些慌。


    曹碧芬是人事部经理，安总在这当口找她，该不是真的要辞退池慧文吧。


    「怎么，我现在做事还要向你汇报了？」安曼青微微眯着眼，神情冷清。


    「不是，我我马上传唤。」费丽丢下话，胆战心惊退出安总办公室，再不走，安总怕是要用眼刀将自己凌迟。


    第一次接待商务会议，是在入职以来心情最糟糕的情况下。


    池慧文强打起精神，细緻地检查了会议布置，打开会议系统，将会议厅的灯光切换为日间模式，又锁好其他会议室的门，以免与会人员误闯。


    巡视一圈会议厅，回到会议室门前的签到台旁，把提前列印好的签到名单放在台上，用签字笔压着。


    会议还没有开始，电梯陆陆续续往12楼输送人员，不一会，会议厅逐渐喧闹起来。


    与会人员三三两两站在签到台旁互相寒暄着，将走廊挤得满满当当。


    负责会议茶水接待的餐饮部员工端着托盘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中，像尾鱼，再拥挤也能噼出一条缝，自如进退，不会磕碰到来宾。


    保洁部的大姐坐在茶水间随时候命，偶尔帮餐饮部的员工搭把手。


    看着忙碌而有序的服务员，没有商务会议接待经验的池慧文感到很心安。


    「池秘书，满副理的女朋友找你。」服务员抱着托盘进来，说：「听说临时加了几个来开会的，怕位置不够。」


    「谁？」池慧文诧异道。她对满月的女朋友也算有过两面之缘，第一次在满月的朋友圈，第二次在酒店侧门口。只是她不知道这次商务会议，满月的女朋友也在。


    「呃就是坐在签到台负责签到的那个小姐姐。」


    这个满月还真是高调，连女朋友是谁，在酒店也是人尽皆知。


    「哦，好，我去找她。」


    与会人员大多进了会议室，签到台只剩寥寥几人，池慧文一眼看到苏媛。她面带微笑走过去，端庄地站在签到台前，说：「您好，我是负责贵公司会议接待的池慧文，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


    苏媛抬头看着一板一眼的池慧文，噗嗤一笑，站了起来。「我们见过，你记得吗？」


    「我记得。」


    「哈哈哈池秘书是吧？满月说你是安庭大酒店的会议秘书，上次还没来得及认识，我叫苏媛。」苏媛伸出手，作了自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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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慧文礼貌地与苏媛握了握手，说：「苏媛，您好！」


    「哎呀，你别您啊您的，怪别扭，咱别这么客套行不行？」苏媛朝池慧文挤了挤眼，俏皮中不经意带了点媚态。


    第五十一章


    苏媛和满月都是爱笑的人。满月的笑容很热情，却很职业化，苏媛则不然，她的笑容看起来更真诚，更洒脱，像个生性不羁的人。


    落落大方的苏媛显得池慧文很小家子气，她很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也就不和苏媛客气了。「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差点搞忘了，我们公司负责统计会议人数的小助理太粗心啦，发给你的签到名单上少了四个名额，我怕你准备的席位不够。」


    「如果只是四个名额的话，席位是够的，我们通常会根据会议类型准备相应的备用席位。」


    「这样啊，那就好。」


    苏媛是个很有亲和力的人，面对文静内敛的池慧文，依旧可以俨如故交般自若笑谈，三言两语就卸去了池慧文的生疏感。


    俩人坐在签到台后，聊得很投机，看在别人眼里，还以为她们是一个公司的同事，彼此熟稔。


    互通了联繫方式，池慧文帮着苏媛签到，直到会议开始，俩人才意犹未尽散去。


    以前，池慧文的生活圈子很小。念大学之前，她自卑内向，不爱与人打交道。


    上了大学后，不得已要自食其力赚生活费，慢慢开始适应社会，被逼着学会社交，也很幸运地与费丽这样的室友建立起深厚的友谊。


    等真正步入了社会，纸箱厂接触的人群鲜少同龄人，工作几年并未扩大自己的社交圈。进入安庭大酒店后，她的生活悄悄地发生了变化。


    和弟弟的关系缓和了，和同事相处很融洽，有一份顺心意的工作，也结交了新朋友。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一想到安总，池慧文便觉得自己的心无处安放，未来再值得期待，心底总是有缺憾。


    可不可以换个人喜欢，尽早从对安总的迷恋中抽离出来。


    池慧文倚着墙，在长廊转角处，翻出手机相册里安总的照片，手指悬停在删除键上方，久久做不了决定。


    偷来的照片，何必恋恋不捨。池慧文垂着眸，手指一点，删了照片。


    窗外，碧海蓝天，燕雀穿云，道旁的凤凰花开得正茂，压满枝头，把城市装扮地格外美丽。


    此刻入眼的美景却无法让池慧文内心平静，有种感受，叫怅然若失。


    从安总办公室出来，公关组组长刘巧兰满面愁容。


    昨天已经和2220号房的宾客协商好了，今天下午，池慧文只要出面向顾客赔礼道歉，这起投诉就算了结。


    怎料安总突然又不同意这样的处理结果，差她再去找2220号房的宾客重新沟通。


    刘巧兰不明白，宾客的诉求并不过分，事实就是池慧文冒犯了宾客，道歉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既然其它诉求能满足，为什么就不能让池慧文向宾客说声对不起。


    安总也不说理由，她也不敢问吶，这倒好，害自己又得舔着脸去找2220号房的宾客。


    一想到那个兇巴巴的男人，刘巧兰很头疼，公关工作太艰难了。


    「刘组长，你怎么了？」费丽见刘巧兰哭丧着脸，活像家里死了人。「安总为难你了？」


    「唉哪是为难，简直是刁难。」


    「是关于池秘书的投诉处理？」


    「可不嘛，事情本来挺简单，让池秘书道个歉的事，安总却否决了宾客的这条诉求。你说，安总在想什么呢？」


    安总这个大闷骚，早上把闺蜜弄哭了，暗地里还是很护妻的嘛。


    是不是霸总都有这么迷的情趣，费丽这个单身人士实在不懂啊。


    不过得知安总如此袒护池慧文，费丽尤其欣慰，脸上不自觉乐开了花。


    话说回来，既然安总这么维护池慧文，那又找人事部经理做什么？


    「费总助，你可不可以同情同情我，我现在很痛苦，你不要笑得这么开心好吗？」刘巧兰没好气。


    「至于嘛，刘组长，你怕是对自己出色的公关能力一无所知。


    只要你出马，哪有什么复杂难办的事，各路牛鬼蛇神在你面前还不都是小菜一碟。」


    费丽的捧杀对刘巧兰很是受用，她嗔了眼费丽，脸色缓和下来。


    「刘组长，安总在里头和曹经理商谈什么呢？」费丽打听道。


    「安总让她旁边等着，我出来前，她们什么都没谈。」


    「哦行，你去忙吧，我一会问曹经理。」


    「好，我下去了。」


    费丽举手握拳，朝刘巧兰做出加油状，给她打气。


    把刘巧兰送走后，费丽蹑手蹑脚走到安总办公室门前，耳朵凑到门板上，想偷听安总和曹碧芬的谈话。


    奈何实木门板厚实，费丽只能听到里面传来模煳的声音，却无法辨识。


    坐回座位，她忍不住揣测安总是不是想做人事调动，作为这次投诉的处分，把池慧文调到别的岗位？


    心不在焉地坐在工位上，半个小时过去了，费丽喝完杯子里的水，什么工作都没做。


    时不时盯着安总办公室的大门，盼星星盼月亮般，终于盼到曹碧芬开门出来。


    费丽倏然起身，大步跨到曹碧芬旁边，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悄声问：「曹经理，安总有什么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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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碧芬面色凝重，看着费丽，欲言又止。


    「曹经理，你别这副神情啊，怪吓人的。」费丽提着心，暗想，难道真像自己猜测那般。「安总是不是想把池秘书调走？」


    「没有，和池秘书无关。」


    「哎哟，可吓死我了。」费丽闻言，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那安总找你到底有什么事？」


    曹碧芬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扇，心想，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遂说：「晚上一起吃饭吧，到时候再说，我先去忙。」


    「行，晚上聊。」费丽也不多问，反正和池慧文没有关系，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心中大石落地，费丽哼着小曲儿，有心思工作了。


    下午，写好检讨书，池慧文一直没等到公关组来电话。


    眼看四点了，她生怕公关组事情多，别是忘了要陪同自己去见2220房的宾客。思来想去，她拨通公关组的内线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池慧文:您好，我是行政部的池慧文，关于2220号房的宾客投诉，我想问问什么时候安排我面客？


    刘巧兰：哦，池秘书啊，安总没和你说吗，你不用和2220房的宾客道歉了，投诉已经处理好了，具体结果，行政部会自行下达处分通知。


    池慧文：可安总早上通知我在公关组的陪同下去和客人当面致歉。


    刘巧兰：安总改主意了。


    池慧文：为什么？


    刘巧兰：这我就不清楚了，安总上午叫我上去，让我重新受理2220号房宾客的纠纷诉求，并没有告知我原因，我这不还好奇呢，结果你也不知道啊。


    池慧文：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刘巧兰：没关系，这是我的工作。这起投诉，你也别太往心里去，2220号房的宾客确实有很大的问题，做服务行业，形形色色的客人都会遇到，有时候起冲突在所难免，你就当作自己运气不好，遇到刺头了。


    池慧文：我给你造成困扰，你反而还要来开导我谢谢你。


    刘巧兰：既然在安庭大酒店共事，我们就是同一战线上的人，你不用和我客气。


    池慧文：嗯嗯，那我不打扰你工作了，再见。


    刘巧兰：好的，再见。


    挂了线，池慧文盯着桌上的检讨书，陷入沉思。早上还语气强硬责令自己去道歉，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是顾惜自己还是担心自己连道歉都做不好？


    安总的心思真难猜！


    猜不透，索性不猜。池慧文拿起检讨书，鼓足勇气走向安总办公室。


    安曼青看了一天的电脑，眼睛干涩，看了看时间，才想起今天还没有巡视楼层。她站起身，穿好外套，走到门边，正好听到敲门声。


    不假思索拉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池慧文，安曼青神色凝了下，退开一步，给池慧文让出通道。


    「安总，我来交检讨书。」池慧文站在门口，把检讨书递到安总面前，没有要进门的打算。


    安曼青扫了眼检讨书，不接，抬眸盯着池慧文，对她疏离的态度感到不适。


    以前，她在自己面对总是含羞带怯，看自己的眼神温柔中饱含喜悦，而此时，竟只剩生分。是因为有了男朋友还是因为自己早上的态度？安曼青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不习惯这样的池慧文。


    仍记得池慧文送钥匙扣时惊慌的模样，仍记得牵手时，她脸上藏不住的娇羞，她那双明亮的眼眸里分明脉脉含情，对自己欲语还休，为何突然就变了。一切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吗？安曼青不甘心，也没办法说服自己推翻之前池慧文所表现出来的心意。


    「池慧文，如果你因为早上的事情生气，我向你道歉。」


    妈呀，我听到了什么？安总向闺蜜道歉！费丽悄悄觑着门边的俩人，想爆笑，又不得不忍住。


    她嘴角抽搐，假装全神贯注地工作，注意力却集中在听力上。


    第五十二章


    「安总，您言重了，是我犯了错，没有理由生气。」池慧文不敢看安总，又把检讨书往安总身前递，说：「这是我经过深刻反省写的检讨书，请您过目。」


    「进来说。」安曼青余光扫到费丽伸着脖子，坐得很端正，不用想也知道她在干嘛。


    池慧文迟疑着，只想把检讨书交给安总，还没调整好合适的状态面对自己的上司。


    安曼青敛敛眸，伸手握住池慧文举着检讨书的手腕，把她带进办公室，顺手把门关上。费丽八卦的目光被隔绝在门外，好不失望。


    安曼青眸色深沉，凝视池慧文，没放手。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池慧文，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安总，您还有什么吩咐吗？」池慧文一边问，一边试图挣脱安总的钳制。安总的手像藤蔓，攀在手腕上，越挣扎缠得越紧。


    手掌的温热逐渐清晰，是舒服的裹覆，也让池慧文逐渐放弃挣扎。


    「我们之间我是不是误解了什么？」安曼青问。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也不明白你的意思！」安曼青自认为自己问得很明显，而池慧文逃避的态度令她很不悦。「我问过你，那首诗是不是给我看的，你说是。是我误会了什么，还是你反悔了？」


    池慧文闻言，脑子有些当机。安总指的「误会」是什么？自己又「反悔」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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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慧文，你说话，我不想再去猜测你的想法，今天就给我说清楚。」


    「」池慧文面对安总强势的语气有些发懵。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猜测安总的心思啊，怎么回事。此刻安总气急地要自己说清楚什么？「安总，我朋友圈发的动态都是仅你可见，我我表达的想法还还不够清楚吗？」


    「都是？」安曼青眼色犹疑，包括「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吗？


    「嗯，都是。」池慧文耳根泛红，声若蚊蝇。


    「是单纯出于诗句优美的分享还是别有深意？」


    安曼青想了想，还是再问清楚些，免得到头来又是一场误会，否则男朋友是怎么回事？


    「」池慧文好无语，怎么会有如此木讷的人！自己表达的心意一点都不含蓄吧，□□裸的字面意思，这是能和上司单独分享的诗吗，但凡有点智商都问不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安总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无异于逼自己表白，可安总对自己是什么心思，自己还全无头绪呢，毕竟安总从没给过明确的回应。「那您怎么想？」


    「我可以有想法吗？你不是已经有了男朋友。」


    「什么男朋友？！」池慧文莫名其妙。


    「泰南说，你公开表示自己有男朋友，并且看见你男朋友来接你下班。」


    池慧文噗嗤一笑，原来安总误会自己有男朋友，怪不得她有这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我不想宋经理在我身上浪费心思，才说自己有对象，并没有说是男朋友。来接我下班的，是我的弟弟，他在附近的咖啡馆上班。」


    安曼青愣了愣，松开池慧文的手，片刻，唇角微勾，别开脸，有些尴尬。


    「安总，您还有什么误会吗？」池慧文大着胆子问。是安总先掀开面纱的，她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今天就要明明白白地挖开安总的心思。


    安曼青抿抿唇，摇摇头。


    「我不仅公开自己有对象，并且说过我的对象三十岁，上错车认识的，也从事酒店业。」池慧文希望安总对号入座。心在胸腔里，似要破膛而出，面上却故作镇定。


    「嗯，那就恭喜你有对象了。」安曼青眼神温柔，凝视池慧文。


    俩人眼里闪烁的笑意，如深空的繁星。


    这算是确定关系了吧，是有些突然，和影视剧里的爱情不太一样。安总吝啬于表达，像打太极一般，迂绕又含蓄。


    可池慧文不介意，确定了安总的心意，不管安总将用什么方式来喜欢自己，都觉得心满意足。


    「安总，您早上对我那么冷漠，是因为吃醋吗？」池慧文咬着唇，怯怯问。


    想到自己早上的态度让池慧文难过，又得知她的身世，安曼青很自责。


    明明这么美好的人，怎捨得让她落泪，她当时一定很伤心吧。


    即便自己误会她，责罚她，此刻她却站在自己面前开心地笑着，安曼青心头酸涩。抬手抚上池慧文的脸颊，心疼道：「你应该和我解释，而不是让我通过费丽去了解你。」


    原来安总知道内情，所以才不让自己向2220号房的宾客道歉。


    指腹轻轻摩挲过的地方微微发烫，池慧文脸红了，心里却有些委屈。她垂着头，低声说：「我有想和您解释，您一直让我等。」


    安曼青想起来确有其事，当时还没到上班时间，她不想谈公事，没想到池慧文是想向自己解释。


    其实，当时心里确实因为误会而赌气，说白了，是在吃醋没错。「对不起，我不该因为误会就沖你发脾气。」


    池慧文笑眼弯弯，覆住安总流连在脸颊的手指，贴在脸上，像只黏人的小兔子，贪恋安总的抚摸。


    早上会因为安总发脾气而伤心，此刻只剩高兴，因为知道安总在意自己。安总眸光深邃，凝望自己的时候，温柔而坚定，动人心弦。


    只是池慧文依稀有点恍惚，毫无防备告别了单身，被喜欢的人珍视着，像做梦一样，有些失真。


    她需要安总的触碰，真真切切地感受安总的温度，才能找到一点真实感。


    如果可以任意选择一项特异功能的话，费丽希望自己有透视眼。


    她真想瞧瞧安总和池慧文在里面做什么，都四点多了，安总竟还不准备巡视楼层，光顾着恋爱，对工作都不上心了。


    她想敲门提醒安总，又怕坏了cp的好事，琢磨着再过十分钟安总若还不出来，那干脆自己去巡楼得了。


    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费丽捧着脸好整以暇盯着安总办公室的大门。池慧文在她的注视下走出来，脸上挂着明媚的笑。


    「啧啧，上午哭着出来，下午笑着出来，池秘书，你的心情在坐过山车吗？」费丽揶揄道。


    池慧文收住笑，眉眼却掩饰不了喜悦之色。她看着费丽，想了想，凑到费丽耳畔，悄声说：「我正式宣布，我恋爱了。」


    想和费丽分享快乐，没想到费丽轻嗤了声，嫌弃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老早就知道你和安总在恋爱，瞧你乐不可支的样儿，没出息，等你和安总上床了再来告诉我这个好消息好吗！」


    「你说话就不能正经点。」池慧文耳根一红，抬手敲了敲费丽的脑门，不等她反应，连忙跑开。


    和安总才刚刚确立关系，还没约会，没拥抱，没接吻，怎么就说到上床。


    这个费丽真是口无遮拦！池慧文回到工位，被费丽一干扰，不禁开始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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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总的拥抱，安总的吻，安总的床


    停！池慧文双手捂着脸，前额抵在桌沿，压下自己羞耻的遐想。


    等到安总出来，费丽点了点手腕，假装自己有戴手錶的样子，语重心长说：「安总，您看看时间，沉迷美色的同时，也要守住原则，不可忽视工作。」


    安曼青微微眯着眼，审视费丽，若有所思，仔细想想，今天好像被自己的助理教训了不止一次。


    早上为池慧文打抱不平时说了自己，临下班又来教自己做事，岂有此理。「你最近吃什么了？」


    「您问这个干嘛？」面对安总古怪的问题，费丽习惯性警惕着。


    「想知道吃什么可以长胆。」


    「」费丽立马放下身段，卑躬屈膝道：「对不起，安总，是我僭越了。」


    认错倒蛮快，安曼青似笑非笑哼了声，从容经过费丽身前，尽显女王风范。


    费丽迈着小碎步亦步亦趋跟上，刚才还像个勇于谏言的忠臣，此刻却像个唯唯诺诺的小太监，前后判若两人。


    和人事部经理曹碧芬约了晚餐，费丽把池慧文也拉上，正好欠她一顿饭，今天补上。


    作为安总的助理，安总做什么决策，有什么指示，费丽都一清二楚。


    今天突然找曹碧芬，费丽琢磨了一天也不知道所谓何事，问了安总也不说，对工作既上心又喜欢八卦的费丽着实好奇得紧。


    曹碧芬选了个幽静的墨西哥餐厅，位于海滨路上，离安庭大酒店不远。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海滨路上夜景繁荣，道旁树缠绕着霓虹灯串，火树银花不夜天，风涌浪涛唱满城。


    仨人围着圆形餐桌落座，周围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显得她们格格不入。


    池慧文环顾一圈，心生羡慕，不禁想，什么时候才能像这些情侣一样和安总约会。


    第五十三章


    池慧文和费丽对墨西哥菜不了解，也不怎么挑食，点菜的任务自然落到曹碧芬肩上。


    曹碧芬也不和俩人客气，认真地询问服务生有什么推荐后，点了几道特色菜。


    服务生一离开，费丽迫不及待问：「曹经理，你快告诉我，安总上午找你到底什么事？」


    想起上午的事，曹碧芬不急于回答费丽的问题，转而看着池慧文，一脸试探的意味，说：「池秘书，你和安总是什么关系？」


    池慧文闻言，心一惊，当即觑着费丽，下意识以为费丽向曹碧芬透露了什么。


    「你看我干嘛，我可什么都没说哈。」费丽连忙撇清嫌疑。


    「」池慧文气结。


    费丽的解释可谓此地无银三百两，没说便没说吧，被她一强调，反而惹曹碧芬猜疑。


    「上午安总和公关组的刘组长说，不管2220号房的宾客提出什么诉求，甚至精神赔偿，都可以满足他，坚定地否决让池秘书当面致歉。


    说实话，我当时挺震惊的，安总向来公私分明，为什么在这起投诉中这么维护你呢？」


    「我也不知道。」池慧文不敢坦言和安总的关系，却也编不出个像样的理由搪塞曹碧芬。


    「哈哈哈行了，我也不傻，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和费丽有着一样的身份，对这种事情可看得很透彻。」


    「什么身份？」费丽疑惑道。


    「我和你一样，有个喜欢同性的闺蜜。」曹碧芬玩味地挑挑眉。


    费丽瞅了瞅曹碧芬，又瞅了瞅池慧文，嘴角偷偷扬起。


    她朝曹碧芬挤了挤眼，悄悄竖起拇指，赞赏她心明眼亮，默认自己和她的确是同道中人。


    被猝不及防打开柜门，池慧文慌乱之余，也颇惊诧。


    她不知道安总会不会抗拒被别人知道与自己的恋情，想否认，又觉得解释很苍白。


    惊诧的是曹碧芬的闺蜜也和自己一样喜欢同性，本以为同性恋情极其稀少，可自己小小的社交圈里有满月，有苏媛，有曹碧芬的闺蜜。


    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在身边存在着，显得自己并不那么孤单。


    见池慧文垂首不语，明显不想回应话题，曹碧芬见好就收，不想让池慧文尴尬。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她才想起费丽的问题来，遂把目光挪到费丽身上，想了想，严肃道：「费总助，你最近表现好吗？有没有得罪安总？」


    费丽和池慧文闻言，两相对视，对曹碧芬的问话疑惑万分。


    「安总告我状了？」费丽小心翼翼问道。她回顾了下自己今天的言行，好像确实谈不上表现好，但也不至于得罪安总吧。


    「那倒没有，只是安总让我重新招一个助理。」


    这个消息仿佛晴天霹雳，把费丽打得六神无主。「安总要炒我鱿鱼？」


    自己兢兢业业奋斗在工作岗位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安总突然要换助理，让自己情何以堪。


    费丽自问在工作上没有重大过失，一直谨小慎微，投身于安庭大酒店里，安总怎么可以这么决绝。


    白天还担心安总要辞退闺蜜，结果小丑竟是自己，简直太可笑了。


    自己处心积虑为安总的爱情推波助澜，好不容易扶正了闺蜜的地位，还指着闺蜜让自己飞黄腾达，下场却是被安总弃如敝履。费丽委屈极了，不住腹诽安总不是人，安总没有心。


    池慧文拍了拍费丽的手背，安抚道：「你别乱想，你的工作能力这么强，安总怎么可能开除你嘛，也许安总另有打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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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安总说她最近在筹备别的项目，多半工作重心会偏移，也许是担心顾不上酒店，才又招一个助理进来减轻你的负担。或者，安总可能准备回安氏集团，想把你一併带走？」曹碧芬认为这两种可能性比较大。


    费丽想了想，顿时又眉飞眼笑。一定是这样，安总不可能开除自己的。


    前有採购部经理沈国强屡次吃回扣，安总给过很多次机会才劝退他，后有闺蜜池慧文，遭受重大投诉只是记一次大过等处罚。


    反观自己的职业生涯，清清白白任劳任怨好吗，安总没道理不要自己的。


    安总体谅自己，再招一个助理固然是好，但一想到要和别人平起平坐，费丽难免有点不爽。


    她希望安总能带自己回安氏集团，相较之下，安庭大酒店只是一座小庙，谁不想削尖脑袋挤进大神殿呢。


    「曹经理，安总要回集团了吗？」池慧文问。


    「我不确定，只是酒店目前没有新的发展动向，安总突然说要忙别的项目，我就猜测可能她在忙集团里的工作。」


    池慧文点点头，心思流转。刚确立恋爱关系，至今还恍若梦中，又听闻安总准备回安氏集团，池慧文的心情蓦地有些患得患失。


    尽管知道安总迟早有一天要离开酒店，却不愿这一天来得太快，尤其当下，在她认为与安总的关系还不够稳固时，私心想把安总绊在身边。


    她看了眼费丽，想到安总可能有意携带费丽回安氏集团，心里半是羡慕，半是惆怅。


    虽说自己也是安总的秘书，但论能力，池慧文深知自己远远不及费丽，安总公私分明，肯定不曾想过带走自己。


    从餐厅出来，挥别了曹碧芬和费丽，池慧文独自走在海滨路上。


    夜晚的海滨路仿佛不落幕的展馆，依旧游人穿行。


    大家吹着海风，游轮披着亮丽的衣裳从海面招摇而过，成为岸上人眼里的夜景。


    游人或高谈阔论，或窃窃私语，或兴高采烈地拍照，或你追我赶地打闹。


    多半都是成群结队的游客，偶尔也有落魄的失意人独自徘徊在海滨路上，像海面上无根的浮萍。


    包里的手机一直很安静，与往常无差。


    池慧文左右顾看，喧闹的人群把她的寂寥衬托得如此鲜明，她轻声嘆喟，不禁困惑起来。


    以前单身时都没有这种感受，一个人自由自在，喜欢上安总后，反而感到孤单，说来讽刺。


    热恋是这样子的吗？安总鲜少联络自己，也不像自己这般，会表露情感，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主动，在希冀。


    若非下午在安总办公室感受到她压抑的怒气，池慧文甚至不敢想她会对自己怀揣着同样的心意。


    可是，都在一起了不是吗，为什么安总仍然不主动联繫自己，是不善于表达还是根本不想念自己呢？


    池慧文掏出手机，带着一点点小埋怨与满心的思念拨通安曼青的电话。


    安曼青：慧文。（安曼青叫得生涩，分明不是第一次喊这个名字，只是把姓氏摘除出来了而已，总不能再连名带姓称唿自己的女朋友吧。）


    池慧文：嗯，安总，您在忙吗？（听到安总叫自己的名字，刚才心里的小纠结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甜蜜。


    这样称唿自己的人有许多，但从安总口中听到，竟觉得分外动听。


    从称唿的转变，可见安总是认真在对待俩人的关系，池慧文喜色浮上眉梢。）


    安曼青：不忙。（安曼青扫了眼搭在腿上的气泡膜，不知不觉已经捏爆了一米长。


    哪怕下班后不会再想工作上的事，可来自于安陆汽车的压力却像一件隐形的衣物，紧紧裹着她的身体，令她没办法放松。）


    池慧文：我还以为您在忙，都不联繫我。


    安曼青：我听费丽说，你们晚上有约，所以没联繫你。你还在外面吗？（听筒里的声音有些嘈杂，料想池慧文还没回家。）


    池慧文：准备回去了，正要去坐地铁。


    安曼青：好，注意安全。


    池慧文：安总，您今天的决定是认真的吗？


    安曼青：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认真的，但你问的是哪一个决定？（安曼青今天做了很多决定，一时分不清池慧文所指。）


    池慧文：就关于我们交往，我我至今还像做梦一样，没有真实感。


    安曼青：我知道了。


    池慧文：您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安总一句「我知道了」着实让池慧文困惑。）


    安曼青：你先回家，一会再说。


    池慧文：哦，那安总再见。


    安曼青：再见。


    挂了电话，池慧文步入地铁站，随着下行的扶梯，感觉心情也逐渐茫然。


    有时候觉得安总很在意自己，会因为误会而吃醋，会在工作中公然袒护自己。


    可有时候又觉得安总很疏远，不会主动联繫自己，也不愿给什么回应。


    若即若离的态度让安总的心思变得扑朔迷离，池慧文看不清。啊！安总太可恶了，下午怎么还有脸说自己的心思费她思量，明明她的心思才难懂好吗！


    这恋爱要怎么谈？喜欢上同性已经很考验池慧文了，然而恋爱史一片空白的她偏生遇上木讷高冷的对象，池慧文叫苦不迭。


    突然不知道成为安总的初恋算不算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但凡安总有点恋爱经验，也不至于在交往中这么被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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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热恋不都是腻腻歪歪的吗，而她和安总现在的状态也忒一言难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近期家中有事，此文可能做不到日更了，对一直追此文的朋友们，我深感抱歉。


    很感谢各位的抬爱与关注，也希望大家在扫兴之余给我一点点理解与一点点时间，我承诺，但凡我还活着，一定不会让此文无疾而终。


    对于各位的支持，我必将秉持负责任的态度，抽空认真写完此文。


    再次向各位致以诚挚的谢意与歉意。


    第五十四章


    挂电话前，安总让池慧文先回家，一会再说。


    池慧文以为安总会晚一些给她打电话或者发微信，不曾想一到小区门口，安总的车已经等在那了。


    看见熟悉的车型，确认过车牌，池慧文脸上挂着笑。刚才还偷偷吐槽安总来着，此刻只剩窃喜。


    她双手背在身后，像个青涩的少女，沿着马路牙子迈着轻盈的步子，朝她的心上人走去。


    时刻留意着后视镜的安曼青终于等来了池慧文窈窕的身影，眼神瞬间染上光采。


    后视镜里，侧开叉高腰长裙衬得池慧文腰身纤细，盈盈可握，白皙的小腿随着她的步伐若隐若现，别有一种隐秘的性感，很撩人。


    安曼青喉咙微动，意识到自己对女朋友徒生慾念时，没有太意外。


    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想法了，仍记得在城东画廊里，她便想亲吻池慧文莹润的唇瓣。当喝醉了的池慧文躺在她的床上时，这种念头又浮了出来。


    既然这只小兔子已经是女朋友了，那么亲吻岂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安曼青直勾勾盯着后视镜，好一会才后知后觉敛下眸色，暗斥自己猥琐。


    车窗开着，池慧文弯着腰，侧头看着安曼青，俏皮问：「安总，等人吗？」


    「嗯，等女朋友。」


    池慧文脸颊一热，缓缓站直身子，避开安总的视线，笑里含羞。过一会儿，她收住笑意，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


    车厢里，香气淡淡，萦绕鼻尖。风窗外，一盏盏鹅黄色的路灯在夜色中延伸，把夏夜照得太温暖，反而显得燥热了。安曼青关上车窗，开了冷气，侧目看着池慧文，良久不语。


    「安总？」车里的冷气似乎不管用，在安总的注视下，池慧文感到空气越发稀薄。「您找我是不是有话要说？」


    安曼青敛敛眸，想了想，说：「你曾问过我，会不会接吻。」


    「不是，安总，那次真的是我手误了。」池慧文连忙解释。


    「我知道，但我的回答是认真的。」安曼青顿了顿，突然倾身往池慧文身前靠过去。


    她一手撑着副驾驶座的头枕，一手握住池慧文放在膝盖上的手，带着一股压迫感，把池慧文禁锢在座椅上。


    她像一匹扑食的饿狼，抱着势在必得的强势，动作从容而坚定，紧紧盯着眼前令她垂涎欲滴的猎物，沉声道：「我可以学。」


    背着光，池慧文看不清安曼青深情而温柔的眼神，然而安总身上暗浮的幽香包围着她，有意无意撩拨着她的嗅觉。


    安总轮廓分明的脸近在咫尺，气息微微喷薄在她的面容上，如燎原的星火，瞬间晕染出一片绯色。


    池慧文心如鼓擂，仿佛周遭的空气被抽空了般，唿吸变得不顺畅。她不想动弹，按捺着紧张的心情，满怀期待地等待着什么。


    敌不动，我不动，安曼青俨然一位老练的猎手，沉着地凝视着池慧文。


    她殷红的脸，轻颤的睫，娇润的唇，无一不令安曼青心神旌盪，却迟迟不肯将吻落下，恶意地，极其富有耐心地等猎物自乱阵脚。


    心跳越快，时间流逝就越慢，一分一秒都像是电量即将耗尽的钟，笨重地挪动着錶盘上的指针，令池慧文备受煎熬。


    她不自觉握紧安曼青的手，像在安抚自己的焦灼，又像催促安总来索取自己的初吻。


    车里的空气趋于凝固，池慧文终是不敌如此沉默的对峙，一头扎进安曼青的颈窝，躲开眼前人看不分明却灼热的目光，才得以自如地唿吸。


    安曼青得逞似的偷偷扬起嘴角，松开池慧文的手，转而捧着她发烫的脸颊，手指滑到她的下颔，轻轻抬起，随之吻上觊觎已久的唇瓣。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安曼青宅在家里时，没少被偶像剧荼毒，便有样学样生涩地亲吻着。


    只是当一接触到池慧文柔软温润的唇瓣时，美妙的感觉像绚烂的烟花一般在脑海中炸开，于是，模仿转化成本能。


    她情不自禁含住红唇，轻柔地吮，顾惜流连，细细品味着池慧文唇齿间诱人的清甜。


    池慧文微微仰着脸，承受安总温柔的亲吻，一如醉酒的眩晕感令她浑身柔软。


    当安总略带笨拙的舌尖扫过唇瓣，引起一阵颤慄，她的双手下意识攀附着安总的脖颈，以稳住自己几欲瘫软的身体。


    迷乱间，她不受控制地贴近安总，似乎不满足这样轻浅的吻，唇齿轻启，稚嫩地回应，加深这个让她沉沦的初吻。


    车流唿啸，骑行的单车打着铃，树叶在海风中摇曳，小区门口进出的行人不时互相问候。所有尘嚣被隔绝在车外，打扰不了恋人初尝爱情的甜蜜。


    许久，安曼青恋恋不捨放过池慧文，抵着她的额头，暗自平復唿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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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慧文缓缓睁开水光潋滟的双眼，对上安曼青深沉的眸，神智还没回笼，先害羞上了。她垂下眼睫，脸上红晕未褪，放开安总，慢慢靠回座椅。


    食髓知味的安曼青但见小兔子娇羞的模样，忍不住又欺身而上，上瘾似的，更热烈地吻住池慧文。


    安曼青很聪明，学东西很快，极其擅于摸索，有了刚才的经验，这次的吻带着一丝蛮横，直接撬开池慧文的贝齿，长驱直入，与她的唇舌交缠在一起，不给她躲避的余地。


    池慧文完全招架不住这样的舌吻，被安总吻得情迷意乱，脑袋缺氧。


    全身血液好像沸腾了，在她的四肢百骸流窜，升高的体温烧得她骨头酥麻，唿吸难耐。


    一声嘤咛不小心从她口中溢出，想推开安总，抬手触到安总的肩膀，却又不由自主地圈紧。


    吻得难捨难分。


    虫鸣雀跃，奋力在旖旎的夜色中协奏一曲悠扬的交响乐，经久不息。


    池慧文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树影幢幢，抚着唇，傻傻笑着。


    此时此刻，池慧文想作词一首。不是，想发一条仅安总可见的朋友圈。「慧泉台下本无波，安知絮雨落青池，曼雾穷影乱芳心，乱了芳心，文思如织。」


    编辑好，有意把俩人的名字藏进字里行间，心满意足地发布。


    发了朋友圈，估摸着安总也该到家了，池慧文点开气泡的对话框，发了条消息过去。


    开了灯，性冷淡风的装潢让这个两百多平米的公寓显得更冷清，一眼望去，没有多余的装饰。


    灰蓝色调的布景和为数不多的家具，比起办公室来，同样的硬派风格，不像住人的地方。


    安曼青把车钥匙放在玄关上，手指摩挲着黑色拖鞋钥匙扣，突发奇想，可不可以把这里的备用钥匙挂在另一只红色拖鞋钥匙扣上。


    用相同的钥匙扣，有相同的钥匙，开同一把锁光是想想，都觉得美好。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一下，安曼青掏出手机，边换鞋边查看消息。


    换好鞋，看到微信，安曼青眉眼温柔，索性倚在玄关处，好像走到沙发旁会耽误她回復池慧文的消息似的。


    池慧文：某人将夜变得太漫长，等不及天明。


    气泡：某人指谁？


    池慧文：明知故问。


    气泡：想我可以直说。


    池慧文：那你呢？你都闭口不提，也不回应我的朋友圈，害我以为你对我没有想法，人家差点心灰意冷了。


    没有再用「您」，下班时间，安总是恋人，不是上司。池慧文心想，也该改称唿了吧。思及此，她对着空气喃喃低语，练习着恋人的名字：曼青曼青


    气泡：我对你有很多想法，包括非分之想。


    池慧文：什么非分之想？（想起安总的热吻，池慧文霎时耳根发热。


    仗着在网络上，也不怕被安总发现自己的羞态，便大着胆子和安总聊。）


    气泡：明知故问。


    池慧文：嘻嘻，像今晚这样吗？


    气泡：再给我一点时间。（安曼青答非所问。还有很多事情要学，假以时日，就不止限于今晚这样了。）


    池慧文：啊？


    气泡：明早等我，一起去酒店。（安曼青顾左而言他。）


    池慧文：好。


    气泡：早点睡，我先去洗澡。


    池慧文：不，我要等你洗好了和我说晚安。


    气泡：我会和你说的，你要是困了就先睡。


    池慧文：嗯嗯。（睡是不可能先睡的，满心的欢喜让池慧文的精神处于亢奋状态，註定是个难眠夜。）


    安曼青看了眼时间，想像着池慧文执意要等自己洗好澡和她说晚安时的表情，算是撒娇吗？安曼青唇边不禁浮起笑意，放下手机，径直回房。不想让池慧文久等，今天洗澡比往常快了许多。


    立起枕头，安曼青把长发捋到颈侧，靠坐在床头。


    双腿伸入薄被里，调好卧房的温湿度，拿起手机，给池慧文发去了消息。


    热恋中的人总有聊不完的话，彼此间诉不尽的情肠，从相遇至今加起来的对话都不及今晚畅言。


    安曼青不得不惊讶于爱情的魔力，竟让自己变得絮叨，充满耐性，并且享受这种情侣之间的牵繫。


    不知不觉夜已深，把女朋友哄睡了，安曼青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几口水，随手翻了下朋友圈。


    第五十五章


    慧泉台下本无波，安知絮雨落青池，曼雾穷影乱芳心，乱了芳心，文思如织安曼青笑由心生，想起池慧文控诉自己不给回应，于是手指一动，点了个贊。


    顿了几秒，觉得这种回应似乎有点敷衍，便又在下方评论道：红尘余梦多，独卿是恩赐，卿许不了情，谁要青云志。


    评论完，安曼青放下手机，关了灯，躺下，带着甜美的心情入梦。


    洗涤公司的货车停在地下车库的货梯门口，正忙着装卸布草。


    巡逻车库的保安和洗涤公司负责运送布草的员工也算熟人了，他把对讲机别在腰间，上前热络地打了声招唿。


    货梯前只有货车专用临时停车位，虽是上班高峰期，却没有车会开到这个区域。


    保安见四下无人，给洗涤公司的人散了根烟，自己也点上一根。俩人便在一旁抽着烟，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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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吸上两口，眼尖的保安瞥见转角处照进一束车灯，探头就看到安曼青的车正在倒车入库。他连忙扔掉手里的香菸，还不忘提醒洗涤公司的员工，说：「快把烟灭了，我们安总来了。」


    「哈哈哈你们安总还不准你们抽菸？」洗涤公司的小哥依言丢了菸头，顺脚踩灭。


    「我们有专门的吸菸区，吸菸区外是不准吸菸的，酒店行业嘛，毕竟还是要形象的。」


    「可我又不是你们酒店的人，我也不可以抽吗？我看你们酒店的地下车库也没有禁菸标示啊。」


    「兄弟，布草是易燃物品，你们公司就没有明文规定装卸布草的时候禁止吸菸吗？


    你虽然不是酒店的员工，但这要是给我们安总看到，指定得找你们公司的负责人了。」


    「你倒是明白人，怎么还给我散烟，害我不是？」


    「嘿嘿，哪能呢，我这不是想让你歇会嘛。再说了，我盯得多紧，等不到被安总发现。」保安嬉皮笑脸道。


    洗涤公司的小哥摇了摇头，无奈笑了笑，爬上货厢接着往下卸布草。


    保安见他忙活起来，又探头朝转角处看了看，想等安总进了电梯再走出去。


    早上醒来看到安总在朋友圈的回覆，池慧文一路没怎么说话，内心却在高歌。


    红尘余梦多，独卿是恩赐，卿许不了情，谁要青云志。


    安总这个大闷骚，要么吝啬表达，可说起情话来，真的很动听。池慧文反覆咀嚼着这条评论，心花怒放。


    停好车，安曼青打量着池慧文，见她欲语还休的模样，着实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昨晚还有千言万语，迟迟不肯睡去，今天怎又变得如此文静。看她精神焕发的脸色，也不像没睡好啊。


    池慧文一路都像在酝酿着什么，安曼青笃定她有话要说，奈何都到酒店了，还没等到她开口，只好问：「在想什么？」


    「啊？没有啊。」


    「你猜我信不信？」


    「我不猜。」池慧文俏皮道。


    「」安曼青哑然失笑。「那我下车咯。」


    说罢，安曼青解开安全带，佯装要下车。


    「曼青」池慧文见状，情急之下拉住安曼青的手，她的名字便脱口而出。


    话音一落，还不等安曼青反应，池慧文倒先不好意思上了。她松开安曼青的手，不自觉捏着裙边，扭过头看着中控台。


    「嗯？」安曼青扬了扬眉梢，柔声应道。


    「没没事，我就是想这样叫你。」池慧文支吾道。


    安曼青但笑不语。看到池慧文捏着裙边的手和略显慌乱的表情，只觉得她像只胆怯怕生的小兔子，可爱极了。安曼青心想，如果费丽可以匀一些胆量给她就好了。


    没听到安曼青表态，池慧文连忙补充道：「你放心，在酒店里，我还是会叫你安总的。」


    「好。」安曼青倾过身，帮池慧文解开安全带，顺势捧住她的手，送到唇边，在她嫩滑的手背上印下轻吻。


    对上安曼青深情的凝视，恋人明眸里的清波倒映出自己的面容，分明是温柔的眼神，却那般炙热，顷刻把池慧文的心融化成一池荡漾的春水。她卷翘的睫毛颤了颤，胸腔满溢的绵绵情意唿之欲出。


    「曼青，我好喜欢你。」池慧文动情道。


    惊喜自安曼青眼底一闪而逝。小兔子连喊她的名字都要耗费很多勇气，此时却亲口向她表白，不再是躲在朋友圈里发诗词，安曼青很动容。


    吻如春风拂轻羽，落在眉梢，吻如细雨润大地，落在鼻尖，并不能消解满怀的柔情。


    安曼青不由分说吻住池慧文娇嫩的唇，轻柔吮吸，辗转舔啄，逐渐变得贪婪。


    她的手掌抵着池慧文的后脑勺，稍稍用力带向自己，吻便如狂风骤雨席捲，唯有如此才能汲取恋人香甜的气息来安抚内心的激盪。


    池慧文蜷缩着脚趾，沉浸在恋人忘情的热吻中，只觉身子酥麻。


    她的感受很矛盾，很享受安总的吻，心灵是满足的，可身体却隐约有些空虚，仿佛灵魂被抽离了般，神思也开始涣散，忘了置身何处。


    她下意识贴近安曼青，空虚感似乎有所缓解，顿时便如同自我救赎般紧紧抱着安曼青，不想留一丝缝隙。


    安曼青的专用停车位设在角落，临近员工梯。


    幸而地下车库的灯光不算明亮，陆续进入电梯间的员工并没有留意到安曼青的车里上演着香艷的剧情，只有踌躇在转角处的保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的激动之情不亚于蹲守的记者得到一手劲爆的新闻，原来安总这朵高岭之花并非传言那样情根清净，只是不好男色罢了。


    霸道总裁和会议秘书在交往，这件事在酒店里无疑是惊天大八卦，不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啊，不分享还算什么八卦呢！


    两位美女在接吻，这画面还挺养眼的，是怎么回事？保安不住咋舌，暗想：我怕不是个腐男吧？


    行政部今天出奇地安静，池慧文环顾一圈，看到同事们纷纷对她行注目礼，心里突然打起鼓来。


    她脚步迟疑迈向工位，拉开椅子，缓缓坐下，紧张瞅着邻近工位的吴丹丹，一双杏眼美目里写满了疑问。


    「费总助没和你说？」吴丹丹问。


    池慧文木然摇摇头。


    「茶水间的公示栏张贴着你的投诉处分以费总助的工作效率，不出意外的话，估计一会儿所有部门的公示栏都有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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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是这事啊，昨天我就知道了。」池慧文被幸福沖昏了头脑，一时没想起自己将会被通报批评。


    在公言公，安总已经徇私了，再有心袒护也不该太失公允，池慧文对这样的处理结果没有异议。


    她开了电脑，也不是没有羞耻心，只是面对同事关切的眼神，不想让大家为了照顾自己的心情而表现得沉闷，只好装作不以为然。


    池慧文脸皮薄，全酒店上下都知道她被宾客投诉，被安总批评，也不知道其他部门的人会怎样议论她，心里不无忐忑。


    「你倒是淡定，亏我们还担心你来着。」吴丹丹吁了一口气。


    「嘻嘻不要担心我，我没有那么脆弱。」


    「那就好。」吴丹丹说着，扫了眼观望中的同事，扬声道：「大家燥起来吧，池秘书很坚强。」


    都是善良的同事，闲来无事时会没心没肺互相打趣，遇事却懂得体谅，小心翼翼地顾及同事的情绪。池慧文朝大家感激地笑了笑，率先自我调侃道：「今天有幸获得一次重大处分的殊荣，显然我要在安庭大酒店走红了。


    虽然是凭我自己的努力才得到这样的光环，但还是想感谢一下2220号房的宾客，若没有他行为上的栽培和言语上的勉励，就不会成就我的今天。


    当然，我自身仍有许多不足之处，这个奖项将是我职业上的警示灯，我会以此为戒，下不为例。」


    同事配合池慧文的自嘲，纷纷起身，笑着为她的获奖感言热烈鼓掌，仿佛在出席明星的颁奖典礼。


    池慧文跟着起身，在掌声中落落大方朝大家微微鞠躬，大家默契地成为戏精，即兴演了一齣戏。


    「哈哈哈」


    掌声消停，行政部爆发出阵阵笑声，经久不息。


    费丽听到动静，忙不迭出了办公室，看见这么热闹的场景，满头问号。「你们在玩什么？」


    吴丹丹屁股扭着椅子，说：「不带你玩。」


    「费总助，精彩好戏已落幕，下次赶早啊。」


    「哈哈哈费总助得是大嘉宾吧。」


    费丽眉头一皱，嗔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池秘书，你来说。」


    「开工开工。」池慧文坐正身子，全神贯注盯着电脑屏幕，置若罔闻。


    「好呀，你不告诉我是吧？」费丽眼波流转，轻咳两声，提高声音，说：「池秘书，你说巧不巧，我今天又见到你对象了，你说我怎么老是能见到你对象呢，奇了怪了，肯定是有奇妙的缘分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缘，妙不可言！」


    「」池慧文就很无语，这个缺德闺蜜总爱拿安总来拿捏她，屡试不爽。


    第五十六章


    「费总助，别为难池秘书了，你不就想知道我们在玩什么嘛。你过来，我告诉你。」吴丹丹神秘地沖费丽招招手，心怀鬼胎。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谁不知道吴丹丹就想八卦池慧文的男朋友呢。


    费丽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没经过池慧文和安总的同意，绝不会特意透露她们的恋情。


    她狡黠地瞥了眼池慧文，故作急切趴到吴丹丹的工作檯上，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费总助，你这么闲的话，不如陪我去巡视会议厅吧。」


    池慧文见状，倏然起身，三两步跨到费丽旁边，一把挽住她的手臂，半拖半架把她弄走。


    「哎」吴丹丹眼睁睁看着费丽被掳走，煮熟的鸭子飞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池慧文就是不想让费丽提到男朋友，越遮遮掩掩，越引发她的好奇心。


    费丽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对付池慧文，安总就是最有效的利器。


    迫于费丽的淫威，池慧文向她交代了刚才行政部发生的事，她听了后，直嘆无聊，早知道就不把安总搬出来吓唬池慧文了。


    可既然都威胁了，不讨点好处就平白浪费了机会，费丽灵机一动，恬不知耻地说：「我想看你的朋友圈。」


    「不给。」池慧文一口否决。


    「丹丹一定对你的对象充满好奇吧？」


    池慧文拉开电箱门，熟练地切换了会议厅的灯光，随后关上门，睨着费丽，说：「费总助，你别得寸进尺啊。其实我并不介意把自己的恋情公之于众，只是担心会对安总造成影响。你再不识抬举的话，我就要告状咯。」


    「别这么小气嘛，我就想知道你怎么撩动安总这座孤岛的。」


    费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威胁不成，反被威胁，立马一脸央求。「你别动不动就要告状，以后需要仰仗我的地方可多着呢。


    你想啊，安总要是带我回集团了，不还得靠我帮你盯死她，扫清她身旁的莺莺燕燕嘛。」


    池慧文闻言，噗嗤一笑，真是好闺蜜啊，打算地真长远。


    她犹豫片刻，看着费丽摇尾乞怜的模样，无奈嘆了声，解锁了手机，塞到费丽手里。


    看就看吧，其实很愿意分享恋爱的甜蜜，尤其在安总给了回应之后，爱情似乎变得更美满了。


    费丽喜笑颜开，手指在屏幕上一顿操作，翻开池慧文的朋友圈。池慧文自顾走入廊道，闪身进了会议室，开始例行检查。


    过了会儿，费丽跟上来，连声咂嘴，说：「我真受不了文绉绉的情话，怎么，安总就吃这一套？」


    「重点在人，不在于情话。」


    「是是是，安总也就看中了你的美色才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啥红尘不了情，哎怎么说来着？」费丽说着，拿起手机，照着安总的回覆念道：「红尘余梦多，独卿是恩赐，卿许不了情，谁要青云志。我的妈呀，这哪是我们那个事业心重的安总会说的话！这啥意思，啊？美人在怀就不要江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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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你这意思，怎么好像在骂我是红颜祸水？」


    「没，我在骂安总玩物丧志呢。」


    好了，啥叫玩物丧志，「玩」和「物」都是在轻贱人。这下确定费丽就是在骂自己，池慧文大步走过去，想掐死费丽。


    费丽见势不妙，匆忙把池慧文的手机搁到会议桌上，迅速退出会议室。


    等池慧文追到门口，费丽已经跑没影儿了。望着空荡荡的走廊，池慧文好气又好笑。


    安氏集团法务部负责安陆汽车部分股权收购案的律师在与丁泽友达成初步认购意向后，加班加点整理好资产评估报告，并草拟了认购方案。


    收购股权手续异常繁琐，合同也有很多需要商榷的细节。


    律师一早致电安曼青，预约了会面时间，带着起草好的认购合同直奔安庭大酒店28楼行政部。


    律师有安曼青的手机号码，方便随时汇报工作进度，预约见面也是直接与安曼青联繫的，没有经过费丽。


    埋头工作的费丽眼前闪过一抹黑影，她警觉抬起头，瞧见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她身前经过，正欲敲安总办公室的门。


    「先生，您好。」费丽连忙站起身，迎上去，阻止来路不明的陌生人未经许可打扰安总。「请问您找谁？」


    「我找安小姐。」


    「对不起，安总工作繁忙，暂时不方便见客。您有事找安总的话，可以先预约。」


    「我预约过了。」


    「请问您贵姓？是什么时候预约的呢？」费丽清楚地记得安总今天没有面客安排。


    「免贵姓金。」律师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不自报家门的话，怕是要被安曼青的下属盘问个没完。「我是安氏集团法务部的律师，早上已经和安小姐预约好了会面，安小姐说上午随时可以来找她。」


    「好的，很抱歉耽误您的时间。」费丽说着，抬手敲了敲安总办公室的门，随后拧动把手，推开门扇。「您请。」


    「谢谢。」


    金律师进门后，费丽轻轻带上门，若有所思。


    安氏集团来人了，看来安总是真的打算回去继承皇位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把自己带上。


    啊安总也太可恶了，有面客安排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一点都不尊重助理的工作，这种行为必须严厉谴责。


    「安小姐，我把认购合同带来了，请您过目。」


    金律师从公文包里抽出厚厚一叠文件，递到安曼青面前，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您尽管指出来。」


    「坐。」安曼青眼色扫过办公桌前的椅子，示意金律师坐。


    「好。」金律师依言落座。


    「关于此次股权收购，集团内部有什么反响？」


    「以孙董事为首的保守派对此津津乐道，却都是不贊同的言论。说您冒进，狂傲自负，没有投资眼光，盲目挥霍家底。」金律师一板一眼，有一说一，如实汇报。


    「意料之中。」


    「您可以看看什么时候方便动身飞往海外签订协议，确定好日期后直接告知我，我好对接安陆汽车的股东，安排好所有的行程。」


    安曼青点点头，翻开桌上的合同，专注看起林列的条款来。


    会议秘书的处分报告张贴在各个部门的公示栏里，一时成为各部门的热门话题。大家生怕有同事错过公示栏上的消息，见面就要问上一句：看没看公示栏？


    一帮男人围在公示栏前，嘈嘈切切之声迴荡在保安部。


    在宋泰南的带领下，保安部的纪律谈不上严明，不乏工作散漫的保安。


    看到安总对会议秘书都这么不留情面，不免嵴背发凉，竟隐隐庆幸自己偶尔的失职没有被发现。


    最为震惊的当属早上在地下车库抽菸的保安。


    他目睹安总和会议秘书在车里激吻，明显很恩爱，怎么转头就下发了处分报告。对女朋友也不网开一面，安总在工作上简直六亲不认啊！


    「啧啧啧，安总这个女人真不能得罪，太狠了。」保安唏嘘不已。「兄弟们，以后上班可长点心吧。」


    「嗐，你还不知道安总嘛，别说是会议秘书了，这要换成费总助，下场也一样。」


    「比不得，比不得。」


    「那肯定比不得呀，费总助是安总的得力助手，也跟安总这么长时间了，地位比池秘书高多了吧。


    就是说费总助要是犯了和池秘书一样的错误，那她也得挂在公示栏上，没有情面可讲。」


    「唉呀，你知道个屁，费总助的地位怎么就比池秘书高了？


    费总助撑死了也就是一个下属，池秘书不一样，她是安总的女朋友，是我们的老闆娘，懂不懂？别不知道就瞎逼逼，有点眼力见行不。」


    不认同同事自以为是的说法，保安忍不住将安总和会议秘书的关系捅了出来。


    「喂，饭可以乱说，话不可以乱讲啊，你敢造谣安总，小心你的名字也上墙。」


    「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造安总的谣言啊，是我亲眼看见的，千真万确。」


    「你都看见啥了？」


    「看见安总和池秘书亲嘴了，你们是没见着安总深情款款的神态，可把池秘书宝贝得紧。」


    保安把憋着的秘密吐露完了，浑身都松泛了，如果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未免太遗憾。


    他确实没有造谣，倒也不担心事情传到安总耳朵里，酒店人多口杂，不好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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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安一语，全场鸦雀无声。


    安静了几秒，公示栏前顿时炸开了锅，全员脸上表情生动，像讨论国家时事般，兴致盎然地发表起意见来。


    酒店运作很稳定，后勤部门每天接触一样的人，做着一样的事，困在这栋楼里，日升月落，周而復始，倒不如一线部门的工作那么灵活。


    一线部门可以接触形形色色的宾客，勤走动，人员多，覆盖范围广，每天都能遇到些新鲜事，或大或小，总乐于传诵。


    第五十七章


    于是乎，安曼青和池慧文的恋情曝光在安庭大酒店的角角落落，比瘟疫扩散得还快。


    总裁与秘书的爱情让人浮想联翩，圈了一批cp粉，配合着池慧文的通报批评食用，又虐又甜，磕得很上头。


    送走金律师，费丽杵在门口幽怨地看着安总，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怜相。


    安曼青见状，靠着椅背，抱着双臂，饶有兴致瞅着费丽。心想，这个助理多半又要来找茬了。「有事进来说，没事带上门。」


    费丽迟疑了一会儿，慢慢挪着脚步，走到安总办公桌前，闷闷道：「安总，您这两天表现不好，不够体谅下属的工作。」


    安曼青秀眉一挑，示意费丽接着说。


    「您约见金律师，程序上不该知会我一声嘛，我身为您的助理，要记录您的日程安排。


    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突然有人闯进来，说要见您，您说我放行还是不放行呢？」


    「那么你离岗了半个小时，程序上是不是要向我报告去向呢？」


    安曼青倒是想通知费丽，结果她一声不吭脱离岗位，倒还反过来控诉自己了，好傢伙！


    「」费丽哑口无言。那半个小时，她和池慧文在会议厅呢。想起安总对闺蜜说的情话，她隐隐感到牙酸。


    「我和你说个故事。」安曼青顿了顿，说：「从前有个人，在工作中没有责任心，后来」


    「后来就死了。」费丽打断安总，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勉强的故事了。


    「知道就好。还有事吗？」


    「那个安总，您是不是打算回安氏集团？」


    「还早。」安曼青漫不经心说。


    安陆汽车没个三五年的苦心经营，成不了气候。


    「啊？那您为什么让曹经理招总助啊？」费丽很不解。


    「你刚才不是控诉我不够体谅下属吗，我给你找个帮手，算不算体谅你呢？」


    「我不需要。」费丽撅着嘴，嘟囔道：「您指派的工作，我都能及时保质保量完成，酒店要开源节流，不必再多发一份薪水。」


    「你倒挺为酒店着想。」安曼青很欣慰，对自己的打算也多了些底气。「新助理就由你亲自把关，毕竟是要和你共事的，称你的心意就好。」


    「安总」


    「出去做事吧。」安曼青下了逐客令。


    看来安总心意已决，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费丽仰天哀嚎一声，带着小情绪离开了。安曼青瞥了眼她的背影，无声笑了。


    出了安总办公室，费丽不住腹诽：安总这个渣女，有我一个还不够，为什么要两个助理，讲排场吗？显得钱多吗？败家玩意儿！一天也没有多大的工作量，再招一个助理进来闲着和自己大眼瞪小眼？还要称自己的心意，呵，笑死，懂不懂一山不容二虎。


    费丽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苦大仇深拍了拍椅子扶手，就很烦！


    四楼员工餐厅，正值午餐高峰期，食堂里乌泱泱一群人，边就餐边轻声交谈。


    食堂的抽风机唿唿运转着，人声伴随着不锈钢餐具的碰撞声，汇聚在偌大的员工餐厅里，喧闹堪比折扣大卖场。


    偶尔听到一些字眼，大家不由自主眼神交汇，脸上均是瞭然之色，心照不宣打着照面。


    八卦传播速度之快，出人意料。一时间，霸总文应运而生，经过抽丝剥茧的分析，每个部门都流传着不同的版本。


    前厅部：颱风天，安总冒着风雨接池秘书过马路，一张雨披下，俩人亲密相依，安总衣服都湿了半边，那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吧。


    人事部：池秘书是内定的，没有经过面试就上岗，箇中原因值得细品。


    安总把自己的女朋友安插进来当秘书，昼赏春色，夜卧春风，真会玩。


    营销部：怪不得安总不同意池秘书向2220号房的宾客当面道歉，就纳闷向来公正的安总怎么这么偏私，原来是袒护女朋友。


    保安部：安总和池秘书被困在电梯里时，监控里看到池秘书吓得紧紧牵着安总的衣角，当时就觉得她俩有猫腻，这下实锤了。


    餐饮部：安总在包厢里给池秘书挡酒时，用的是池秘书的杯子，一看就是很亲密的关系啊。


    客房部：池秘书真是个贴心的小媳妇，可关心安总了，安总的外套有点潮，立马送来洗衣房，亲自盯着给烘干。


    行政部：俩人的微信头像像极了情侣头像，怎么早没发现呢。


    都在一个楼层上班，俩人隐藏得太好了，愣是没有什么互动，谁能想到这俩人搁大家眼皮子底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保洁部，财务部，工程部，採购部等没有发现蛛丝马迹，便没有发言权，只能人云亦云，吃瓜吃得很起劲。


    费丽，吴丹丹，池慧文仨人向来不打挤，都是等食堂走了一批人后才下来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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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做好了被议论的心理准备，可当走进食堂，面对大家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池慧文还是感到忐忑与慌乱。


    她只当大家是出于公示栏上的通报批评而关注她，可不经意迎上那一道道略带喜色和探究的眼神，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劲。


    不至于这么不友好吧，这是在幸灾乐祸吗？


    池慧文强装镇定，跟在吴丹丹和费丽身后，去窗口打了饭菜。


    费丽环顾一圈，看到满月在角落独霸了一张餐桌，立马招唿吴丹丹和池慧文，说：「走，去满副理那里。」


    仨人端着餐盘穿过大半个食堂，直奔角落。


    等仨人落座，满月扬着她标准的职业笑脸，说：「哇三位美女来陪我吃饭，被我女朋友知道了可要命。」


    「哈哈哈你女朋友连直女的醋也吃啊？」吴丹丹打趣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不属于直女这个群体的池慧文默默吃饭。


    满月不着痕迹扫了眼池慧文，但见她心虚的神色，也不需要费神去判断听到的流言是真是假了。


    费丽含着筷子，故意想让池慧文紧张，贱兮兮道：「直的弯的写在脸上了？你瞅瞅我和池秘书，像是直的还是弯的？」


    吴丹丹端详着费丽，思考了一下，说：「嗯你不好说，但池秘书铁定笔直，人家都有男朋友了。」


    费丽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刚要为自己辩解，突然大腿吃疼，嘴一张，话没说出口，反而发出一声惨叫。


    「你鬼叫什么？」吴丹丹问。


    「没，就是觉得你看人很准。」费丽把手放到桌下，揉了揉被池慧文掐疼的大腿，咬牙切齿道：「池秘书铁定笔直！」


    满月干咳一声，抿着嘴，想笑。吴丹丹如此笃定池慧文是钢铁直女，不知道等她得知她亲鉴的直女是安总的女朋友时，会是什么心情。


    池慧文有点不安，生怕这几个人再聊下去要出事，便催促道：「快吃饭啦，吃完上楼了，我现在可是上了公示栏的红人，大家都盯着我看，怪不自在的。」


    费丽和吴丹丹张望一圈，才发现池慧文的处境，也就不闲聊了，埋头吃饭。


    「池秘书，你别往心里去，大家都没有恶意的。」


    满月知道池慧文误会了，大家关注她的点并不在于通报批评，她很快会知道原因的。


    作为同类人，满月不愿她被大家的目光吓退，便提前宽解道：「即便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和非议也不必苦恼，路是自己走的，好好想想你要的尽头是什么，若没有坚定的步伐，只会让狭隘的人迷失你的方向。」


    满月一席话似乎别有深意，仨人听得有些发愣。


    「好了，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哈，我先下去工作了。」


    满月不多解释，脸上依旧是热情的笑容，朝仨人挥挥手，起身要走。


    仨人嘴里含着饭，说不出话，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随后，面面相觑，都觉得满月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多想，继续吃饭。


    仨人出了电梯，费丽打着哈欠进了办公室。池慧文觑着安总办公室的门，想偷偷熘进去见安总。


    「丹丹，你先过去吧，我去下洗手间。」池慧文随便找了个藉口撇开吴丹丹。


    「哦，好。」


    吴丹丹一走，池慧文立马鬼鬼祟祟进了办公室。


    「池秘书，你是安总的女朋友，麻烦你有点觉悟，大大方方从我面前经过，不要搞得像要进去偷情一样好吗？」费丽端坐在椅子上，朝池慧文翻了个大白眼。


    被费丽这么一说，池慧文当即闹了个大红脸，想想还真有那么点偷情的意思，毕竟和安总的关系没有公开。她僵直身子，在费丽的审视下缓缓走到门边，敲了敲门。


    「进来。」安曼青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池慧文推开门，看到安总坐在会客沙发上，正扭头看着自己，眉眼一下就笑弯了。她反手关上门，绕过沙发，走到安总身前。


    安曼青侧身坐着，把池慧文拉到自己身旁，摩挲着她的手背，问：「吃了吗？」


    「嗯，你呢？」


    「吃过了。」


    「你怎么不去员工食堂吃饭啊？」


    「当公司有了一定规模，管理者最好能和员工保持适当的距离。


    暴露隐私，过于亲密，都不利于树立威严，没有威严就不利于管理。」


    第五十八章


    「这样啊。」池慧文眸光灵黠，趴到安曼青肩上，附到她耳畔，吐气如兰，使坏道：「那安总要和我保持距离吗？」


    安曼青唿吸一滞，忍着耳廓的痒意，在池慧文即将要退开时，一把搂过她的腰身，轻轻一带，她便整个身子扑到安曼青怀里。「我的小兔子胆子变大了，竟敢调戏我。」


    「嘻嘻我是小兔子，那你是什么？」


    「我是大灰狼。」安曼青不假思索道。


    「才不是。」池慧文窝在安曼青怀里，目光落在她衬衫的纽扣上，忍不住伸手把玩，轻声说：「你是纸老虎，看起来凶，其实很温柔。」


    「哦我不是大笨象吗？」


    池慧文想起曾经和安总讲的故事，不由笑出了声。「你有时候是大笨象。」


    「什么时候？」


    「误会我有男朋友的时候，真的很笨。」


    安曼青无言以对，倒庆幸自己吃了醋，否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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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静静抱了会，许是安总的怀抱太舒服，池慧文困意来袭，不自觉放松了身体，柔弱无骨地靠在安曼青身上，玩纽扣的手也渐渐没了动作，无力地搭在安曼青胸口。


    察觉到池慧文恹恹欲睡，安曼青轻轻将她放倒在沙发上，顺手把靠枕垫到她的头部。


    「安总」池慧文被安曼青的动作弄醒，懒懒地睁开眼，想坐起来。


    安曼青按住池慧文，捞过一旁的外套，盖在她身上，说：「睡会吧。」


    「嗯我还是出去睡比较好。」犯困的池慧文说起话来奶声奶气的，很可爱。


    「就在这里睡。」安曼青的语气不容抗拒，俯身利落脱了池慧文的鞋子，抬着她的双腿放到自己腿上。随即把手压上去，不准她动弹。


    小腿处带着安总的体温，令池慧文的睡意去了大半。她眨巴着眼睛，心里既甜蜜又羞涩。「你不睡吗？」


    「闭眼，睡觉，别说话。」安曼青俯视池慧文，命令道。


    池慧文抿了抿唇，看着安总霸道的神色，听话地闭上眼睛，眉梢处还淌着笑意。


    心想，安总让自己在她办公室里睡觉，就不担心被她的员工发现端倪吗？


    她的外套残留着好闻的馨香，让池慧文忆起昔日，安总也是躺在这张沙发上，而自己担心她着凉，笨手笨脚地为她盖上衣裳。


    听到翻书页的声音，感觉到安总的手离开小腿，池慧文悄悄张开眼。


    背着光，安总的侧脸落在阴影中，轮廓分明，像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高挺的鼻樑，削瘦的下巴，眼角眉梢依稀透着一股子坚毅。


    安总的美不止于表，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优雅与华贵。


    凝视中，池慧文心底柔波轻漾，不多时，眼皮再度沉重起来，坠入梦乡。


    午休时间，行政部的同事大多习惯趴在桌上小憩一会，今天中午却异常活跃，公然在行政部讨论着安总的八卦，也不怕当事人听到。


    吴丹丹显然是行政部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当即傻了眼。「池秘书不是有男朋友吗？那天你们也都听到了的，对吧？」


    「復盘一下，当时是费总助说池秘书有对象的，可没说是男朋友哦。」


    「原来如此，是我先入为主了，以为她的对象是个男人。我后来还问她男朋友的情况来着，她也没解释。」吴丹丹说。


    「那她和你说了什么没有？」


    吴丹丹仔细想了想，勐一拍桌，说：「我太愚钝了，这么明显的细节，我竟然没和安总联繫起来。」


    「啥细节，快给我们说说。」


    「池秘书说她对象也是从事酒店行业的，三十岁。


    然后今天早上，费总助和池秘书说今天又看到她对象了，并且经常能看到她对象。我的妈，这一结合起来，可不就是我们安总嘛。」


    「哈哈哈这俩人可真能装，大家朝夕相处，愣是被蒙在鼓里。」


    「在一起就在一起呗，藏着掖着干嘛呢。


    安总也真是，我要是早知道她喜欢女人，还有池秘书什么事。」吴丹丹撩了一下头髮，矫揉造作道：「你们瞧我多性感，能有机会吗？」


    「直女撩姬，天打雷噼。」


    「像安总那样的多金美强人，我不会把性别卡那么死啦。」


    「哈哈哈真有你的。不过说实话，先不说你这款合不合安总的心意，你和安总站一块就没有cp感。


    池秘书和安总多养眼啊，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坚决站池秘书。」


    「唉看来我只能便宜狗男人了。」吴丹丹悠悠嘆了声，转着椅子，才想起池慧文还没回来，嘀咕道：「池秘书是掉进厕所里了吗？」


    「对啊，怎么没看到池秘书？」


    大家看了眼池慧文的工位，似乎想到了什么，眼色顿然明亮起来。


    紧接着，大家相视而笑，就池慧文的去向又展开了新一轮的讨论。


    短短的午休时间，大家毫无睡意，反而处在话题漩涡里的池慧文睡得香甜。


    生物钟唤醒池慧文，睁开惺忪睡眼，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有一瞬恍惚。


    她转了转眼珠，目光落在安总脸上，发觉安总仍保持着她入睡前的姿势，像一尊雕像般，专注地看着手里厚厚的书本。


    安总专注做事，专注看书，专注看着自己的模样，都很迷人。池慧文肆无忌惮地端看安总，不想起来。


    余光扫到池慧文的脚趾动了下，安曼青侧目，视线相接。


    池慧文连忙把身上的衣服往上扯，盖住脸，以为安总发现自己在偷窥，羞于见人。


    安曼青被池慧文的举动逗笑，放下书，抓着外套下摆，扯了扯，没扯下来。「再不起来就算迟到，我要扣你全勤。」


    「」什么上司，这么计较。池慧文挣扎了几秒，不情不愿拉下遮羞的外套，露出两只眼睛，嗔道：「你真坏。」


    「你真可爱。」安曼青宠溺道。


    「我装的。」


    「你真会装。」


    「」池慧文噗嗤一笑，撑起身，把腿放下来，随后搂着安曼青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又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像只小猫似的蹭了蹭。「你都没睡，累不累？」


    「不累，我不怎么睡午觉。」


    「那你中午都做什么，就看书吗？」


    「嗯。」


    池慧文松开安曼青，扫了眼桌上的封面，财经类的书籍，对她来说，可谓枯燥。她穿好鞋，看着安曼青，依依不捨说：「我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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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也要做事了。」安曼青抬腕看了看表，帮池慧文顺着长发，说：「下班和我一起走。」


    「离下班还有好几个小时呢，人家想你了怎么办？」


    「你可以给我发消息。」


    发消息又看不到人。池慧文想了想，抱着安曼青的手臂，勐撒娇。「我要你的照片。」


    手机里原本有一张安曼青的照片，被池慧文删掉了。


    其实要找回来很容易，再去宋泰南朋友圈偷就是了，但池慧文想要安曼青给的。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安曼青招架不住，对池慧文有求必应。「我一会找找。」


    「你会想我吗？」


    「会。」


    「那你要我的照片吗？」突然意识到撒娇很管用，池慧文简直像开发了新技能，越发用得娴熟。


    「我有，但我不嫌多。」


    「你哪来的？」


    安曼青不疾不徐拿出手机，摁亮，递到池慧文眼前。


    锁屏壁纸是池慧文的照片。


    池慧文蓦然想起这张照片就是应酬启尚集团的李东华那天在行政部茶水间拍的。


    当时特地发到朋友圈，设置仅安总可见，多少有点勾搭安总的成分。


    没想到安总竟把这张照片设置成锁屏壁纸，但想到拍照时的小心思，池慧文不禁耳根发热。


    「我出去了。」池慧文丢下话，匆忙起身，头也不回出了办公室。


    安曼青怔怔坐在沙发上，后知后觉小兔子这是羞臊了，才落荒而逃。


    分明有时很有勇气撩拨自己，有时却又不经挑逗，容易害羞。安曼青轻笑一声，觉得池慧文真是可爱！


    看到池慧文出来，费丽翘着二郎腿，咬着笔头，眯着眼睛，笑意深沉，打量着闺蜜。


    池慧文被费丽盯得心里发虚，讷讷问：「你笑什么？」


    「office y刺激吗？」


    「你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我只是在里面」池慧文突然闭口吞声，还是不解释为好。


    这要是告诉费丽自己在里面单纯地睡觉，指不定引起她怎样的遐思。「懒得跟你说。」


    「初尝禁果的人儿啊，都是干柴烈火，不懂节制，我理解的啦。」


    理解个鬼，恋爱都没谈过，说话像个过来人一样。


    池慧文羞红了脸，解释道：「你别乱说，我和安总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做。」


    「哦？」费丽放下笔，挑着眉，不怀好意道：「听你这语气，怎么还有点遗憾呢？」


    「我哪有！」池慧文气急，探身隔着工作檯，挥手要打费丽。


    费丽脚一踮，椅子便向后滑去，堪堪躲过池慧文的攻击。


    闺蜜太欠揍了，池慧文的手落了空，不解气，遂绕过桌角，颇有不打到费丽誓不罢休的架势。费丽哪会坐以待毙，倏然抬起屁股，笑着跑出办公室。


    第五十九章


    俩人在行政部你追我赶，看热闹的同事追随着她们的身影，欢声笑语如正午的阳光，洒满行政部办公区。


    费丽每天跟着安总巡视楼层，运动量大，池慧文总也赶不上那几步之遥。穿着高跟鞋，追了一阵，脚便受不住了。


    她轻轻喘着气，愤愤走回工位，坐在椅子上，瞪着费丽，拿起桌上的文件夹，给自己扇风。


    「小样儿，就你这弱不禁风的身板，还想打我。」


    费丽停下脚步，脸不红，气不喘，一手扶着同事的椅背，一手叉着腰，洋洋得意。


    池慧文不理闺蜜，越理她，她越来劲。


    「费总助，你这样很危险。」同事拍了拍费丽放在椅背上的手，提醒道：「小心砸了饭碗。」


    费丽和池慧文闻言，面面相觑，一脸莫名。


    「这么说起来，我们天天磨洋工，不也得担心饭碗不保？」


    「哈哈哈摸鱼归摸鱼，可也没有耽误工作，池秘书，你说对吧？」


    池慧文怔了怔，总感觉话出有因，一时又琢磨不出问题，只好报以一笑。


    「你们在说哪国语言，怎么我听不明白？」费丽推开桌面的文件，一屁股坐到同事桌上。


    「费总助，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煳涂，但凡有点良心，你就该提醒我们，安总在我们中间安插了老闆娘。」


    吴丹丹话音一落，池慧文手里的文件夹也应声落地，一下子明白了同事的话音。她连忙蹲下身，拾拣散落的文件，心里忍不住打突突。怎么会？睡个午觉醒来，好像行政部的同事都知道了她和安总的关系。


    怎么办？安总不喜欢暴露隐私，会不会因此不高兴。


    池慧文不想起来，像个鸵鸟般躲在桌底，心思纷乱，不知道如何面对同事，半天没收拾完一地的文件。


    池慧文慌乱的举动引发同事的笑声。


    「不是，你们怎么知道的啊？池秘书官宣了？」费丽好奇问。


    「哼，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全酒店都传得沸沸扬扬，我怕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吴丹丹撇撇嘴，不满道：「你说你们俩个还是不是人了？我们天天一起吃饭，你们愣是瞒得密不透风，排挤我是不是？」


    全酒店传得沸沸扬扬？！池慧文颓然闭上眼，心里七上八下地，万分忐忑。她想起食堂里大家看她的眼神，原来不是因为通报批评。她想起满月说的那番话，原来意有所指。


    「嘿嘿我们酒店不兴排挤之风哈，这关乎安总的隐私，我也是身不由己嘛。」费丽倒很会撇清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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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知道也是早晚的事。」吴丹丹说着，起身走到池慧文旁边，拉起她，打趣说：「瞧把我们老闆娘吓得，都不敢见人了。」


    「哈哈哈」众人开怀大笑。


    池慧文讪笑着，心思复杂坐回去，紧接着捂着脸，阻止同事们的端看。


    意外地出柜，没有一点点防备，担心恋情带来影响的同时，又有点窃喜。


    公开了也很好吧，光明正大地以安总恋人的身份接受同事的祝福，不用遮遮掩掩地藏住爱意，可以坦然地分享喜悦的心情，不用编造谎言应付同事的探问。


    喧譁声戛然而止，随即，敲击键盘的阻尼声不谋而合自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势擂战鼓。


    办公区忽然变得忙碌起来，感受到周身的气氛也明显紧迫了许多。


    池慧文心生讶异，手往脸侧打开，猝不及防撞进安总的视线。


    怪不得办公区突然转变了画风，原来是女王驾到。


    费丽滑下桌面，像做错事的小丫鬟，迈着碎步挪到安总身旁，弱弱问：「安总，是不是要去巡楼了？」


    碍于众多同事在场，池慧文也不敢多看安总一眼，放下手，像同事那般盯着电脑屏幕，移动滑鼠，假装做事，余光却定格在安总身上。


    脸颊上淡淡的红晕未褪，慌乱躲闪的美眸含羞带怯，这般模样落进安曼青眼里，真是惹人怜爱。


    她面上端着严肃的神色，眼神却温柔缱绻，如春日里的暖阳，照得人心湖晃荡。


    安曼青确实是来找费丽去巡视楼层的，不过，临时改主意了。她侧头看着费丽，说：「下午有几个面试，你去人事部找曹经理。」


    「哦。」费丽怏怏应了声。


    安总这是让她和曹碧芬一起主持面试工作，让她自己挑选新助理，尽管不乐意，但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费丽哭丧着脸，暗骂人事部的效率这么高是要干什么鬼，连想拖延几天时间都不行。


    曹经理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就这么急着找人来抢她的半张宝座？


    费丽心思转了转，心想，要拖延时间也不是没有办法，既然安总让她自己挑人，不想挑人大可挑刺，回头就说不满意，万事大吉。


    「另外，有两份文件，放你桌上了，你面试完后直接发放下去。」


    「好的，安总。」


    交代完事情，安曼青临转身前，朝池慧文说：「秘书跟我巡楼。」


    听到安总点名要池慧文陪着巡楼，行政部的同事不动声色交换着眼神，连键盘都忘了敲，办公区鸦雀无声。


    池慧文在大家的目送下起身，低着头跟在安总身后。当俩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大家又迫不及待骚动起来。费丽翻了个白眼，没人顾得上她，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啊。她默默走出办公区，去11楼人事部。


    安总突然让池慧文一起巡楼，她还以为安总有话要说，一路巡了好几个楼层，也不见安总开口。似乎安总只是在认真巡楼，别无他意。


    正犹豫着要不要和安总说说今天发生的事，客房部服务员推着布草车迎面走来，池慧文又缄了口。


    「安总好，池秘书好。」服务员停下动作，站定，微微躬身向俩人致意。


    看到安总和池慧文一起出现，服务员按捺着内心的激动，目光来回扫过俩人的脸，真想拿出手机拍一张俩人同框的照片。


    「嗯。」安曼青淡淡应道。


    「您好。」池慧文礼貌回道。


    安曼青随手拿起布草车上的房态表，漫不经心问：「今天的周期卫生是什么？」


    「今天的周期卫生是清洁空调出风口。」


    安曼青点点头，浏览了下房态表，随意选了一间空房，说：「请帮我开2315的房门。」


    「好的。」服务员知道安总要抽查，从兜里掏出万能房卡，走到2315房门前刷了下。门锁嘀了声，服务员把门推到顶吸上，退出门外，说：「安总请。」


    「你去忙吧，我会復位。」


    空调出风口在高处，要清洁或者检查，得藉助书桌前的椅子。


    书桌椅摆放的开合角度都是有标准的，听到安总如此强调，服务员会意，无需等安总检查完再回来重新摆放椅子了。


    只是今天大家都在磕安总和会议秘书的cp，正上头呢，哪想离开，巴不得能现场吃瓜。


    「好的。」服务员回了声，也不敢赖着不走。


    安曼青径直走入房间，拉开书桌前的椅子，拎到空调出风口下，脱下一只鞋，赤着脚踩上去。


    光裸的脚背细嫩白净，随着她的动作，脚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莫名有些性感。池慧文盯着她的脚，隐隐生出触摸的想法。


    手指抚过风页，在指腹中捻了捻，没有灰尘，安曼青满意地落回地面。池慧文别开脸，左右顾看，生怕安总发现心思。


    安曼青穿上鞋，将椅子放回书桌前，按标准摆放好。


    「安总，什么是周期卫生啊？」池慧文也没有很想知道什么是周期卫生，只是对安总一心只顾工作而冷落自己的态度略微有点不满。


    既然安总在上班时间不习惯聊私事，那就聊聊与工作相关的内容好了。


    「不管是客房还是公共区域，要清洁的范围太广，如果每天都要兼顾到每一处，工作量太大。


    有些地方是没必要每天做清洁的，就拿客房为例，空调出风口，冰箱除霜，窗帘清洗及轨道擦拭，地毯清洗，床垫及沙发除菌，地脚线，卫生间地缝除垢，五金件上光，家具打蜡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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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期卫生就是把这些非必要每天例行的工作项目分摊出来，排个期，每天只做其中一项。


    如此一来，既均衡了工作量，又可以确保客房内没有卫生死角。


    当然，不是只有客房部才有周期卫生，很多部门都有，只是工作内容不尽相同而已。」


    「还以为你惜字如金呢，说起工作来就长篇大论，叫我陪你巡视楼层，又不和人家说话，就只知道工作。」池慧文垂着眸，戳了戳安总的手臂，满脸委屈。


    「生气了？」


    其实没有，只是有一点点失落。但安总这样问了，池慧文索性装生气，咬着唇，背过身，不理安总，想看看安总的反应。


    拙劣的演技，安曼青扬起唇角，丝毫不慌。


    手掌覆在池慧文肩上，想把她扳过身来面对自己，岂料她扭了扭身，甩掉自己的手。


    安曼青想了想，贴到池慧文身后，从后面环抱着她的纤腰，把她结结实实拢入怀中。


    第六十章


    怀里的人明显身子一僵，手掌随着池慧文的唿吸起伏着，安曼青把下巴抵在她肩上，忍不住收紧臂弯。


    很贪恋安总温软的怀抱，可正对着门外的走廊，池慧文紧张的心跳像要胀破胸口。


    她一面沉迷安总的体温，一面又提心弔胆，生怕有人从门前经过。


    「兔子生气了会咬人吗？」安曼青附在池慧文耳边，轻声问。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池慧文敏感地瑟缩着身子，清晰感受到身上的毛孔在扩张。


    受不住这样的煎熬，她挣脱了安总的怀抱，转过身，已是满脸通红。


    「你就不怕被人看到？」池慧文低着头，小小声说。


    安曼青但笑不语。她确实不愿被员工看到自己在工作时间，在酒店区域做不妥当的事，有损管理者的威严。


    但她知道小兔子胆怯，笃信她很快就会逃开，所以才这么无所畏惧。


    「我更怕兔子咬人。」安曼青笑道。


    「」池慧文杵在安总面前，神态忸怩，还没平復情绪。


    「走吧，接着巡楼。」安曼青抬手把池慧文散落在脸庞的碎发拢到耳后，顺势摸了摸她的脸，随后走出客房。


    不能继续呆在这里，安曼青怕自己会忍不住吻池慧文。


    人事部提前向池慧文申请了小型会议室，作面试场地。


    来面试总经理助理这个职位的求职者不多，就五六位，有男有女，有小年轻，也有中年人。


    安曼青对许多职位的招聘条件都放得很宽松，不会限定性别，经验，学歷和年龄，机会面前人人平等，各凭实力。


    因此，人事部在发布招聘信息与筛选简歷时，都参照安曼青的作风，能不能招到称心合意的员工，除了面试官看人的眼力，剩下的就看运气了。


    纳新是人事部的工作，安曼青向来不干涉，今天却让费丽来把关，曹碧芬不免有些纳闷。


    招会议秘书时也不见得安总亲自挑选，怎么突然又对自己的工作放心不下了。


    曹碧芬心想，大概因为自己有过卖费丽人情的前科，安总才会派费丽来监督面试吧。


    真是没天理，走个后门给安总送来了娇妻，反而还吃力不讨好了。


    再说，要监督面试也不该派费丽来啊，当初曹碧芬利用职务之便，落下走后门的罪名，不就是拜费丽所赐嘛。


    面试的会议室门口摆放了几张摺叠椅，求职者都拘谨地坐着，各自没有交流，低头刷手机。


    只有一位年轻女性抱着双肩背包，在最边上安静地坐着，与别的求职者格格不入。


    曹碧芬和费丽并肩而行，远远看着会议室门口的求职者，目不斜视走来。


    「大家好，我叫曹碧芬，是安庭大酒店的人事部经理。」曹碧芬笑着作了自我介绍，又抬手指着费丽，说：「这位是行政部的费总助，今天的面试由我们负责。」


    「大家好。」费丽牵强笑了笑，兴致缺缺。


    相对比曹碧芬亲切的态度，费丽显得有些傲慢。


    她故意的，面试是双向选择，最好在座的求职者都被她吓退，不要觊觎总经理助理的职位。


    「你们好。」求职者纷纷起身。


    「坐吧，今天人不多，我们就不点名字了，大家按座次进来面试，可以吗？」曹碧芬礼貌问道。


    「好的。」


    「可以。」


    「没问题。」


    费丽手里拿着求职者的简歷，率先进了会议室，曹碧芬紧随其后。这几份简歷，费丽压根就没看过，可见小情绪大着呢。


    俩人坐上首位，曹碧芬放下文件夹，打开，将求职者的简歷取出来。她瞅了眼费丽，揶揄道：「费总助兴致不高啊，你这副尊容怕是存心来扰乱我的工作吧？」


    「哼，你还好意思说，速度这么快，你咋不上天呢！」


    「我也很难做好吧，速度慢了，安总不得认为我工作懈怠？


    再说了，安总决定的事没有回寰的余地，是早是晚没有差别，你可别指望安总改主意。」


    费丽撇撇嘴，没了余话。


    敲门声响起，随后进来一位年纪稍大的求职者，曹碧芬脸上立马堆起笑容。


    费丽也不好太失礼，以免影响酒店形象，遂露出得体的微笑，坐正身子，开始面试。


    消防梯响起不成调的口哨声，混杂着脚步声，自下往上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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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曼青蹙着眉，顿住脚步，浑身凝起肃然之气。哪个部门的员工，竟如此吊儿郎当，成何体统。


    但见安总凌厉的眼色，池慧文大气不敢出。


    亏她还觉得安总是纸老虎，严肃起来可真吓人，不禁为发出声音的人捏了一把冷汗。


    声音越来越靠近，当宋泰南甩着对讲机出现在俩人眼前时，安曼青的眼色又沉了几分。


    池慧文倒不意外，全酒店也就宋泰南是这副德行，别人哪敢这么放肆。


    宋泰南看见俩人，当即扬起爽朗的笑容，三两步跨上阶梯，也没发现安总的脸色很不友善。「安总，慧文，巡楼呢？巧了，我也在巡楼。」


    「你以后别穿西装了，不适合你的形象。」安曼青冷冷道。


    「啊？」宋泰南一头雾水，低头瞅了瞅身上挺括板正的西服，觉得挺合身啊。他向来注重形象，当真以为姐姐在给他建议，诚心发问：「那我适合穿什么？」


    「地痞流氓穿什么，你就穿什么。」


    池慧文闻言，差点笑出声。


    「姐你埋汰我干嘛？」


    「我最后一次纠正你，叫我安总！还有，再让我听到你在这栋楼里吹口哨，或者有其他损坏酒店形象的行为，我给你开三倍工资。」安曼青说完，转身推开消防门，进了12楼会议厅。


    宋泰南这才发现安总心情不悦，原来是吹口哨惹恼了她。


    又没有在宾客面前吹口哨，在消防梯走动的都是酒店员工，怎么就有损酒店的形象了，安总也太严格了。他委屈巴巴觑着池慧文，似乎想博得一点同情。


    「慧文，安总刚刚是不是在警告我？」宋泰南悄声问。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池慧文郑重点头。


    「那开三倍工资是什么意思？怎么还给奖励呢？」


    池慧文掩嘴轻笑，安总讲话确实挺耐人寻味。「三倍工资的意思是辞退你，给你遣散费。」


    「」宋泰南嘴一咧，苦笑。他推开消防门，抬手示意池慧文先行，跟上安曼青。


    会议厅的开放式场地上正如火如荼地进行职业技能操练，甩床品和台布的声音干净利落，杯碟盘碗的碰撞声清脆如珠落玉盏。


    客房部领班叶涛拿着计时器，不时敦促两声。


    明天上午要举行内部淘汰赛，争抢八个代表安庭大酒店参加本市年度酒店职业技能大赛的名额。


    大家都怀着紧张的心情练习铺床和摆台，努力提升技能，力求完美，卯足了劲，均想为付出的汗水赢得一纸荣誉。


    在一旁观摩的员工看到安总出现，刚要问好，安曼青连忙示意大家噤声，不想干扰正在模拟考核的选手。


    安曼青在员工面前一贯态度严厉，很有距离感，员工看到她巴不得能绕着走。不得已遇上了，也就礼貌问候一声，不敢正面多作打量。


    今天却不同往日，她明显感觉到员工时不时向她投来视线，谈不上不适，却心生纳闷。


    当然，池慧文也没能倖免，只是她很清楚个中原由。她偷偷觑着安总，生怕安总察觉到异样。但见安总云淡风轻的脸，微微松了一口气。


    安曼青默不作声巡视了一遭，俨如将军在检阅自己的军队。


    作为交际花的宋泰南，每天巡视楼层就是去各部门闲扯，酒店大大小小的八卦，没有他不知道的。


    何况安总和池慧文的恋情在酒店已是人口相传，根本不消他打听。


    刚才被安总的薄怒惊了下，没想起这茬，如今瞧见大家探看的眼色，他勐一拍脑门，话也不经脑子，沖身旁的池慧文脱口道：「怪不得安总警告我不准打你的主意，原来你们在暗中交往。」


    宋泰南虽然声音不大，却如平地惊雷，训练场地剎那间万籁俱寂。众人停住动作，对宋泰南侧目而视，包括安曼青。


    池慧文唿吸一滞，心跟着提起，不得安放。


    她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看安总的反应，慌乱地盯着自己的鞋尖，手指攥着裙摆，不知如何自处。


    当着安总的面捅破这件事，宋泰南瞬时斩获大家的钦佩之情，没来得及得意，对上安总意味不明的视线，他才惊觉局势不妙。既然知道是「暗中」交往，这下倒好，被他摆明了。转念一想，众所周知的事，他只不过是心直口快了些。


    安曼青敛敛眸，扫了眼发愣的员工，说：「在比赛中，不要如此轻易被干扰，只要裁判没喊停，你们就不能停下手中的动作。」


    隐私被揭露，安曼青还能借题发挥，真是淡定！


    众人不敢忤逆，当即继续操练，却不似之前那般专注，忍不住分心留意事态发展。


    第六十一章


    在安曼青走过来之前，宋泰南呆不住了，哪怕安总看起来似乎没有不悦的情绪，他也惧得想开熘。「那个我接着巡楼去了，失陪。」


    匆匆撂下话，生怕安总叫住他，宋泰南脚底抹了油似的，一熘烟跑得没影。


    做错事的明明是宋泰南，可看着他狼狈逃窜的背影，池慧文迟疑地挪了下脚步，竟也滋生出逃离的意图，仿佛犯错的是自己。


    身前被一抹阴影笼罩着，一双咖啡色英伦风平头皮鞋映入眼帘。


    池慧文抿着唇，犹豫了会，缓缓抬起头，看着安总，眼神忐忑。


    小兔子这么胆小，毫无防备经歷这种场面，肯定吓坏了，或许，池慧文并不想在外人面前承认这层关系。安曼青如此想着，沉吟片刻，低声问：「慧文，你需要我澄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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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总的询问是小心翼翼的，令池慧文感到意外，但看安总认真的神色，显然没有为公开恋情而生气。


    池慧文心思百转，心想，安总这样问，是在顾虑自己的想法，这份尊重，这份体贴，池慧文很感动。把决定权交给自己，是表明安总不介意的态度吗？


    见池慧文不说话，安曼青又说：「如果你介意，我能理解，我可以解释的。」


    「你不介意吗？」


    安曼青摇头。


    「嘻嘻我也不介意。」池慧文笑颜豁然，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眼前人是别人的安总，是她的安曼青。


    池慧文笑起来，眉眼弯弯，甜美可爱。明媚的脸衬着娇润的红唇，惹人口舌生津。


    安曼青的眼神越发温柔，想抚上她的唇角，在众目睽睽下，只好按下蠢蠢欲动的手。


    「我们走吧。」安曼青转身就走，也不等池慧文，抬手整理着衬衫的衣领，以掩盖喉间吞咽的动作。


    池慧文跟在安总身后，不经意瞥了眼安总落在身侧的手，陡然起了个小心眼，酝酿起勇气，明目张胆牵了上去。故意让酒店员工看到，无声地宣布：传言非虚！


    触手的温暖让安曼青眉心一跳，深觉池慧文的举动不合时宜，没有回握她，却也没有挣脱，只是侧头诧异地看着她。


    池慧文被安曼青看得耳根泛红，嚅嗫道：「就牵一下下。」


    「下不为例。」安曼青淡淡笑了声，握紧池慧文的手。


    霸道总裁的宠溺，总显得特别难得。池慧文抿嘴偷笑，想起宋泰南刚才的话，甜蜜在心头泛滥。


    原来，安总在背地里早已认领了她，否则怎么会警告宋泰南不准打她的主意。


    走到转角，池慧文听到交谈声，自觉松开安曼青的手。


    面试的会议室门口只剩下俩人，一个是求职的小姑娘，另一个是宋泰南。俩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轻松的样子不像初识。


    宋泰南余光扫到来人，下意识有些紧张，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


    他知道持重的安总不会在外人面前发脾气，遂等安总和池慧文走近，憨憨笑了声，说：「安总，我得和你介绍一下，何艷秋。」


    「安总，您好。」何艷秋连忙站起身。


    安曼青对何艷秋点头致意，復又转头看着宋泰南，对他没头没尾的介绍感到莫名其妙。


    池慧文打量了下何艷秋，身材娇小，长着一张瓷白的娃娃脸，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挺可爱的小姑娘，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稍显稚嫩。


    「你一定猜不到她是谁。」宋泰南故弄玄虚，等着安总好奇发问。


    安曼青牵动嘴角，似笑非笑，紧盯着宋泰南。


    但见安总的神色，宋泰南隐约感到危险，赶紧解释道：「你还记得颱风登陆那天，有辆搁浅的白色宝马车吗？当时你让我过去看看要不要提供帮助。嘿嘿艷秋就是那个倒霉车主。竟然在这里不期而遇，我真没想到她会过来应聘总助，安总，你看这机缘，干脆就把艷秋招了呗。」


    宋泰南真是不消停，偏爱触安总的逆鳞。安曼青眼色沉了下来，气得太阳穴突突作痛。


    她隐忍着情绪，只能怪自己把一事无成的表弟空降到保安部当经理，是她的错，作为惩罚，活该屡屡被他气。


    何艷秋本来还挺淡然，听到宋泰南的关照后，反而不自在起来。


    她想名正言顺进入安庭大酒店，绝不想靠情面，更不想给安总留下不好的印象。


    「宋经理，我很希望能够进入贵酒店工作，因此也很珍惜这次面试机会。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想通过公平公正的面试得到这个岗位。」何艷秋义正严词。


    一番话让安曼青刮目相看，却惹得走后门上岗的池慧文暗自惭愧。


    小姑娘看起来青涩，多半未经社会的残酷锤鍊，还没被折殇气节。


    宋泰南也是倚仗安总的关系进来的，但他脸皮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安总，你看艷秋多真诚。」宋泰南断章取义，只听到何艷秋表示很希望在安庭大酒店工作，直接忽略了她的坚持，仍在为她争取。


    「要不，你进去教曹经理做事？」安曼青冷冷道。


    「」宋泰南哪敢。


    费丽意兴阑珊转着笔，目送求职者出了门，失望地摇了摇头。


    自信过头就成了自负，第一位求职者大概不知道「谦逊」两个字怎么写，巴不得把自己的名字改成「精英」。第二位求职者是个怨男，说起前公司时，从公司结构到管理，一一数落个遍，颇有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失意。


    第三位求职者各方面条件都可圈可点，当了解到酒店一把手是女性后，直接婉拒了这个岗位，可把费丽气坏了。怎么，给女性管理者当助理掉价了？


    哪个古墓出土的殉葬残骸，还裹在男尊女卑的糟粕文化烂泥下。


    对男性求职者没个满意的，费丽心想，今天出门怕不是踩到屎了，怎么这么晦气！她把希望寄托在剩下的女性求职者身上。


    第四位求职者端庄沉稳，一看简歷，有十几年酒店从业经验，对酒店行业了如指掌。


    来面试之前了解了安庭大酒店的地理位置，建筑规模，客房数量，配套设施，岗位定员，管理体系等。


    内行人知道安庭大酒店全面达到了评定五星的标准，却对管理者不挂星级的行为感到费解。她不像是来面试的，倒像特地过来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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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酒店多如牛毛的海滨旅游城市，很多酒店没有达到某个等级的评星标准，但为了招揽游客下榻，都会根据酒店的规模，私自对外挂牌称「准」三星，「准」四星等，俨然成为酒店行业的乱象。


    长此以往，星级已经不是宾客选择下榻的首要参考，评定星级的意义并不大。


    而且，挂牌五星就会根据税费调整到五星级酒店的价格，在众多品牌五星级酒店中，大大削减了安庭大酒店的竞争力。


    走无星级高级酒店的路线，让宾客花更少的钱同样能享受到五星级酒店的环境和服务，性价比优势就很突出了。


    费丽耐心向求职者解释管理者不评星级的考量，一时不知道谁才是面试官。


    解释完后，看着眼前有着十几年工作经验的同行，突然觉得安总教会了自己很多东西。其实安总不愿意挂牌，还有另一种原因，费丽没有说。


    在拿到国家评定的中国星级饭店招牌后，不可避免要更加频繁地与政府部门接触。


    工商税务局，劳动局，旅游局，还有省部级官员等，很多时候都需要酒店总经理亲自接待。


    安总一贯不喜欢和官员打交道，因此在经营安庭大酒店时，一直不愿意动用安氏集团的资源，就是怕当地官员闻声关照，扰了自己的清净。安总无意讨好政客，只想踏实工作，养活酒店近两百口人。


    但凡非必要亲自接待的vip，安总一律丢给费丽，满月或公关组。


    显然，第四位求职者也没留下来，大概觉得不评星级的酒店算不上正规大酒店，就像其他行业的求职者，能进国企就不去私企。


    道不同不相为谋。


    刚走出去的求职者长得倒是很顺眼，然而她的普通话实在太普通了，也不知道带着哪个地方的浓重口音。


    整个面试过程的交流仿佛鸡同鸭讲，费丽这只鸭听得很吃力。


    出于礼貌，没有揭人短处，只好不时点头，揣着煳涂装明白，认真听完求职者真诚的表述。


    沟通这么困难，费丽无法和第五位求职者共事，拉低工作效率。


    最后进来的是何艷秋，背着双肩包，一脸稚气的女孩。


    看到她第一眼，费丽不禁心生疑问，这女孩一脸胶原蛋白，看起来像个高中生，成年了吗？


    在曹碧芬与何艷秋交流时，费丽看着她的简歷。何艷秋，22岁，大学应届毕业生，行政管理。


    挺好，专业对口，也有过相关工作的实习经歷，这样的新人，应该不难带。


    费丽想着，这个求职者要是再不合适，下次还得陪曹碧芬坐在这里浪费时间，于是，她打起精神面试何艷秋。


    第六十二章


    「为什么选择安庭大酒店。」费丽问。


    「海滨路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酒店，在颱风登陆时，我的车陷水了，只有贵酒店对我伸出了援手。


    当我被安置到贵酒店的大堂，目睹保安冒着危险在酒店门外引导行人入内暂避风雨。


    贵酒店没有独善其身，倾心尽力帮助他人，我深深被贵酒店的人文关怀精神所打动。


    我相信贵酒店有优秀的管理者，有以人为本的企业文化，所以选择了贵酒店。」


    何艷秋看起来不成熟，言行举止却很稳重，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费丽和曹碧芬交换了一个认可的眼神，对何艷秋的回答很满意。


    「您如何看待同事的批评？」曹碧芬问。


    「中肯的批评，虚心接受，偏颇的批评，怼回去。」


    许多求职者在面对这个问题时，为了表示能和同事和睦相处，都会说「批评使人进步」这样的场面话。何艷秋不懂圆滑，回答显得很轻狂。


    费丽挑挑眉，想故意刁难一下何艷秋，挫挫她的锐气，说：「中肯与偏颇都是您的主观判断。」


    「费总助，您主观地认为我不能客观判断，这就有失偏颇。」面对费丽的责难，何艷秋笑着反驳。


    真是伶牙俐齿，费丽哑口无言。看着何艷秋脸颊上的酒窝，费丽手指痒痒，想戳。


    曹碧芬见费丽吃瘪，有点想笑。要是把何艷秋招进来和费丽共事，费丽一天不得气得鸡飞狗跳，想想就很有趣。


    思及此，她对何艷秋是越看越对胃口，可惜决定权在于费丽，否则她就当场拍板了。「何小姐，我们对您的情况和想法了解得差不多了，您对我们酒店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没有。」


    「那我们今天的面试就到此为止，您可以先回去再综合考虑一下，我们会在两个工作日内给您回復，您看可以吗？」


    曹碧芬礼貌且亲切，作为面试官，不论对面试结果满意与否，她的话术很能体现出对求职者的尊重。


    「好的，谢谢！」何艷秋站起身，向俩人鞠了一躬，正想告辞，费丽却发话了：「曹经理，我就要她了，给她办入职。」


    曹碧芬和何艷秋闻言，俱是一怔。


    何艷秋个子小小，像个天真的小女孩，一脸与人无害的模样，实则心智成熟刚强，与她的外表形成反差。


    费丽对她产生了兴趣，想把她招进来好好磨磨她的稜角，再牙尖嘴利的，就把她的牙给拔了。


    「何小姐，您需要再考虑吗？」曹碧芬生怕费丽反悔，说：「如果您决定了的话，我马上给您办理入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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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艷秋看了费丽一眼，对曹碧芬感激道：「能得到这份工作是我的荣幸，就有劳曹经理了。」


    「那好，跟我来。」曹碧芬收拾好文件夹，拍了拍费丽，带着何艷秋走出会议室。


    在门口，何艷秋又回头看了下费丽，对她笑。费丽敷衍地扯了扯嘴角，已经在地琢磨要怎么□□新人了。


    桌上放着两份文件，费丽喝了一口水，随手翻阅了一下。


    第一份文件是关于行政部增设副总经理职岗的通知，安总连岗位职责都拟好了，无需费丽整理，直接下发便好。


    费丽眉心紧皱，对安总突如其来的决策感到心里不太舒服，行政部是要变天了吗？！


    以前安总做什么决策，都会让费丽拟文书，这次直接列印好了，费丽有种被冷落的感觉。她心情沉重坐下来，琢磨不透安总的心思。


    安总向来很勤业，经营安庭大酒店三年来，从没想过需要一个副总来分担工作。


    如今又招助理，又增设副总之职，难道是嫌她办事不力才要更多帮手吗？


    翻到第二份文件，费丽顿然在震惊中凌乱了，一时仿佛不识字。


    第二份文件是安庭大酒店副总经理的任命书，兹任命费丽同志担任酒店行政部副总经理一职。


    喜从天降，费丽盯着自己的名字赫然跃于纸上，久久没有消化这条天大的喜讯。


    心心念念想跟安总回安氏集团，誓要死心塌地追随安总，做安总的左膀右臂，结果意外地升职了。


    费丽从没想过在安庭大酒店还有什么晋升空间，在酒店员工眼中，她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再想着升职，岂不得谋权篡位，取而代之。


    万万没想到，安总特地为她增设了副总经理职衔，费丽欣喜之余，又满心疑云。


    安总突然提拔她究竟出于什么考虑，此前问过安总是不是准备回集团了，安总说还早。


    既然还不回去，维持现状不好吗，怕不是谈个恋爱就想偷懒，所以把酒店丢给她。


    不会，安总没有这么恋爱脑。费丽否定自己的猜测。


    正想着，安总巡完楼回来，目不斜视走了进来。


    费丽连忙起身，本是要谢谢安总的栽培和信任，话一出口却变成控诉：「安总，您的行为太迷惑了，要提拔我怎么也不事先打个招唿，害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前脚让我招助理，后脚让我当副总，您是不是成心要让我的心情跌宕起伏。」


    「嗯。」安曼青坦荡承认自己就是故意的。「要我收回成命吗？」


    「」还挺理直气壮，费丽噎了半晌，说：「来不及了，我现在就下发行政增岗通知和任命书。」


    收回成命？开什么玩笑，吃到嘴里的东西还想让费丽吐出来，没门。


    「你的办公室，你自己安排，新来的助理也是给你配的。」安曼青顿了顿，语重心长道：「接下来我会转移工作重心，酒店大小事务就放手交给你了，在工作中遇到难题，你可以请示我，由你代理总经理行使职权。


    这么久以来，你对工作的热忱，对酒店的维护，对同事的友善，我都看在眼里，我相信你能胜任副总一职。


    即日起，你不再是我的助理，商场如战场，你要与我并肩作战，齐心协力带领酒店奔赴更辉煌的前景。」


    鼓舞的话令费丽感激涕零，细想来，安总从未与她推心置腹地聊过。


    还以为安总对她不满意，殊不知在安总心里，她是战友般的存在。


    安总器重她，珍视她，信任她，知遇之恩让费丽觉得在酒店的所有付出得到了巨额回报，差点流下激动的泪水。可回过神来，依稀从安总的话里品出别的意思。


    转移工作重心，酒店大小事务都交给她，由她代理行使总经理职权安总打算干嘛？


    「安总，您又不回集团，为什么要交棒给我？」费丽问。


    「我开闢了另一个战场，收购了海外经营不善的安陆汽车部分股权。


    眼下燃油汽车市场局势堪忧，我必须带着安陆全面转型，突破重围，跻身新能源汽车市场。


    要想在安氏集团站稳塔尖，得让董事会看到我的实力，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当我凯旋之日，便是我回安氏集团之时，往后多半兼顾不上后方了。」


    正式任命费丽为副总，安曼青也该对她有些交代，便和她说了自己的打算。


    「安总，您何必这么辛苦，安氏集团就是您的啊，您想回去，谁敢说个不字。」一听到安总又要接手烂摊子，费丽就忍不住心疼。


    想当初安总接手安庭大酒店时所承受的压力与辛劳，付出的心力绝非常人能及。「您就是太要强了。就凭您这三年把安庭大酒店经营得风生水起，还不足以让安氏集团的董事会看到您的实力吗？」


    「商人只图利，我把安庭大酒店做得再好，并不能给安氏集团谋利。


    但安陆汽车不一样，它是安氏集团控股的公司，经营得善才能给安氏集团带来利益。


    实力得用好看的数据来证明，没有可观的分红，堵不上董事会对我接管安氏集团的异议，明白吗？」


    「那我不要做副总了，您还是带我走吧，我可以帮您。」


    费丽撇撇嘴，扔下手里的任命书，宁愿不做副总，也想鞍前马后为安总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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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想帮我，就燃起斗志，守好安庭大酒店，不要让我的心血付诸东流。」


    「」费丽闻言，好不为难。


    「行了，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去忙吧。」安曼青说着，进了办公室。


    升职了，加薪了，摇身一变成为副总了，走上人生巅峰了，可费丽的心情隐约有点沉重。


    也不是不开心，就是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脱离总经理助理的身份，不习惯之余，还有些不舍。


    今天的安庭大酒店着实热闹，上午有安总和会议秘书的八卦，下午有费丽荣升的消息，一天都有讲不完的话题。


    所谓的知情人将两件事串联起来，得出两个结论，津津乐道。其一：安总特意在今天颁布费丽的任命书，以转移话题风向，不想让大家八卦隐私。其二：费丽是池慧文的闺蜜，之所以升官，全靠池慧文在安总床上吹枕边风。


    池慧文磨磨蹭蹭收拾东西，关电脑，想等同事走了之后再去找安总。


    哪料很有时间观念的安总一刻也呆不住，一到下班时间就急不可耐地出了办公室，直奔电梯。


    第六十三章


    在电梯里，安曼青给池慧文发微信：车里等你。


    看到信息，池慧文笑，双手捧着手机，放在双膝上，埋头给安总回信息：怎么不等我一起下去，要避嫌吗？


    气泡：嗯，在员工面前，我要保持高冷的人设。


    池慧文：高冷不是你的人设，是你的本性。


    气泡：我怕你在员工面前摧毁我的本性。


    池慧文：你这么在意大家的眼光，下午怎么不澄清我们的关系？


    气泡：我不否认既定事实。


    池慧文：若当时我希望你澄清呢？


    气泡：可以为你撒谎。


    池慧文露齿而笑，匆匆拿上包，等不及要见安总。


    电梯门打开，两位保洁部大姐拎着清洁工具出了轿厢，与擦肩而过的池慧文打了声招唿。


    不消想也知道两位大姐肯定是上来打扫费丽的新办公室，池慧文想起还没向闺蜜道贺，又摸出手机，给费丽发去祝福：恭贺费副总升迁之喜，愿你前程似锦，青云万里。


    此时，费丽正忙着布置自己的办公室，没空搭理池慧文。


    她的办公室就在行政部茶水间旁边，虽不比安总的办公室宽敞，但也是个套间格局。


    保洁部忙着除尘，工程部忙着安装电器件，费丽忙着整理文件，大家各忙各的，争取明日让新上任的副总用上自己的办公室。


    「费副总，有什么要帮忙的吗？」吴丹丹把披散的头髮扎起马尾，做好了帮忙的准备。


    「你怎么还没走？」已经下班了，费丽很意外吴丹丹这个老油条竟还留在行政部。


    「我留下来巴结你啊。」吴丹丹走到费丽身旁，打趣道：「快点吩咐我做事，我要趁机在副总面前好好表现。」


    「哈哈哈」打扫办公室的员工闻言，闹堂一笑。


    「呜呜呜丹丹，你真好，只有你留下来帮我，行政部那帮同事没有心。」


    「只有我吗？池秘书丢下你走啦？」


    「嗯嗯，见色忘义的池秘书着急和安总约会呢，一声不吭偷偷跑了。明天我们孤立她吧，不和她一起吃饭。」费丽撒娇般抱住吴丹丹的胳膊。


    「你已经是安庭大酒店的副总了，可不可以不要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无聊。」吴丹丹撇下费丽的手，嫌弃道：「教唆我孤立老闆娘，你这个想法很危险，知道吗？」


    「」果然，同样飞上枝头，池慧文成了凤凰，而费丽还是一只每天要巡视酒店的跑山鸡。


    她翻了个白眼，把身前装满文件的纸箱打开，推到吴丹丹面前，说：「我看你不是来巴结我的，而是来气我的，干活！」


    对待员工的态度上，费丽和安总截然不同。安总严厉，不苟言笑，给员工不可冒犯的疏离感。


    而费丽则性格随和，不论和什么职位的员工都能打成一片，堪比女版宋泰南，却优胜于宋泰南。


    毕竟宋泰南要是没有安总这层关系，未必受人待见，费丽却凭着一颗真诚的心笼络了所有人的好感。因此，费丽晋升，大家喜闻乐见。


    和安总私下接触过很多次，但真正意义上的约会，却是首次。


    池慧文坐在清幽的餐厅里，心情澎湃，看着对面的安总，眸里顾盼生辉。


    安曼青选了一家位于市中心的东南亚餐厅，凭着高雅的环境和美味的菜品，开张不久已赢得不错的口碑。


    说来巧了，这里正是当初宋泰南在地铁上向池慧文提出邀约时提到的餐厅。没有和宋泰南前来用餐，倒和安总来了。


    在池慧文眼里，这座城市曾经是个泡菜罈子，把灰暗的生活发酵出咸腥腐臭的味道。


    而今，坐在露台上，一眼望去，城市笼罩在交错的光影中，缤纷多彩。


    它不再是一个泡菜罈子，它是一座五光十色又包容的城市，每天精神饱满地迎接数以万计的游客，不眠不休。她望着安总，望着安总熠熠生辉的眼眸，深情地凝视她。


    安总的眼里藏着璀璨的光芒，驱散了生命里的灰暗，点缀着她的人生，令她越发地热爱生活。


    她喜欢这座有安总的城市，热切期待有安总的余生，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美食美景美人当前，来点红酒助兴最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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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虑到池慧文一杯倒的酒量，想着自己还要开车，安曼青没有要酒。


    菜上来后，安曼青先给池慧文布了菜，以弥补上次在半山别墅的遗憾。


    自己的女朋友，在自己家时，却坐在表弟身旁，吃表弟夹的菜，想起来就不爽。


    「你也吃。」池慧文也给安曼青布菜。


    「好。」安曼青嘴上应着，却不吃，夹了两只大罗氏虾到自己碗里，认真剥起虾来。


    「曼青，你最近在酒店有很多大动作，是不是要回安氏集团了？」


    之前以为安总招助理是想带费丽走，结果今天却下了费丽的任命书，显然没有带走费丽的打算。


    这本是无关自己的公事，但如果安总会离开酒店，池慧文应该有权利过问恋人的去向吧。


    安曼青闻言，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着池慧文，将剥好的虾仁夹到她碗中。


    安曼青用口布擦了擦手，端起水杯，慢慢抿着柠檬水，思索着要怎么和她说准备动身前往海外工作的事？


    看着碗里的虾仁，池慧文笑容明媚。被安总悉心照顾着，心里甜如蜜。


    「慧文，还记得那首《逐光》吗？」安曼青问。


    突然提到那首诗，池慧文羞答答地点了点头，说：「被困在电梯那天，你从轿厢出来时，向我伸出了手，我很想把手给你，可你又收回去了。当时我很失落。」


    「我以为你和泰南很熟络，他对你很殷勤。」


    当时宋泰南也向池慧文伸出了手，关切地喊她的名字，让安曼青觉得自己的举动很多余。


    「他是自来熟。」池慧文解释道。顿了顿，不明白安总为什么突然提到《逐光》，遂问：「怎么想起来那首诗？」


    「如果，自由从来都不是我的方向，你还会把手给我吗？」安曼青郑重问。


    只是借诗传情罢了，安总怎么较起真来。但看安总认真的神色，池慧文隐约有些不安。她看着安曼青，眼里写满困惑。


    「我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自小到大，从物质到精神，从来不匮乏，一直很顺遂。


    外人都以为我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大小姐，不需要打拼就可以坐拥金山。


    可我从来没有过轻快的步伐，落在我身上的责任就是我坎途漫道。


    不管是安庭大酒店还是安氏集团，每一位员工都是一块块青砖，砌成围困我的高墙。


    当我冠上这个姓氏，就註定是个身不由己的工匠，让这座城坚不可摧便成了我的毕生使命。」安曼青的手越过桌面，握住池慧文手腕，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眼下我的城墙出现了裂缝，需要花一些时间去修补。」


    如此赤诚的一番话，不禁让池慧文动容。


    她明白安总的意思，理解安总肩上的重担，知道安总将为安氏集团呕心沥血，奉献一生。


    这是她爱慕的人啊，有坚韧的品格，有果断的担当，有专注的态度，有英勇的斗志。她回握住安总，说：「曼青，你安心工作，不用顾虑没时间陪我。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自由的，我只在乎你描绘的远方里有没有我。」


    「裂缝在海外。」安曼青第一次觉得说话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她感觉到池慧文的手颤了一下，忍着心疼，将狠心的话一次性说完。「我大概需要三年时间。」


    极力维持笑容，不愿让安总感到为难与歉疚，可终究笑得有些勉强。


    「什么时候走？」池慧文问。


    「下个礼拜。」


    这么快？才刚在一起就面临分隔两地，心中怎能没有不舍。安总还没走，尚在眼前，可池慧文已经忍不住开始想她了。想念是煎熬的，三年时间未免太长。


    池慧文不能表露心里的想法，不想给安总造成心理负担，只能安慰自己，三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池慧文转动掌心，手指交缠上安曼青的指节，与她十指紧扣，眼神坚定望着她，说：「手给你，我等你。」


    其实有想过带池慧文走，如果她愿意的话。


    但哪怕把她带在身边，安曼青也会一门心思扑进事业中，从而忽略了她。


    与其让她陪伴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不如留在安庭大酒店，她会更自在。


    如此，安曼青也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全心全力去拼搏，高效工作，尽量把整个周期缩短。


    耗费三年青春去等待，去谈一场聚少离多的恋爱，对池慧文而言是不公平的。


    安曼青敛着眸，想起在朋友圈给池慧文的回覆，心底就泛起心疼与愧疚。


    红尘余梦多，独卿是恩赐，卿许不了情，谁要青云志。


    安曼青食言了，身为安氏集团的继承人，她不能自私地只要儿女情长，抛掉青云志。


    可她同样无法捨弃池慧文，像个贪得无厌的人，情也要，志也要。当下，爱□□业难两全，却只能暂时委屈池慧文。


    第六十四章


    听到池慧文承诺等她，无奈之余又何其庆幸，安曼青只能暗暗下定决心，此生定不负池慧文的深情。


    她松开池慧文的手，从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口袋里摸出早已准备好的钥匙，搁到桌面，推到池慧文眼前，说：「你拿着开启家门的钥匙，熟悉地转动门锁。


    鞋柜里有你的鞋，衣柜里有你的衣，家里都是你生活的痕迹，就是我描绘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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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钥匙用细丝带扎了一个小小的红色蝴蝶结，显然是安总事先准备好的，并非临时起意。


    池慧文拿起钥匙，握在手心，离别的怅然被安总的深情告白所掩盖，顿时心田软软，眉眼弯弯，笑颜灿漫。


    安总时常表现得淡然，撩起人来却珍重诚挚，魅力四射，令人着迷。


    安总的语气很温柔，却带着一股使人信服的力量，不容置疑。


    池慧文知道安总不会轻易做决定，一旦做好了决定，必然很坚定。给她钥匙，给她领地，便是对这份感情最好的回应。


    池慧文满心欢喜收下钥匙，拿出包里的钥匙串，将它扣了上去。她扬着手里的钥匙，俏皮道：「三年后，你要记得带我回家哦。」


    安曼青盯着池慧文手里的红色拖鞋钥匙扣，眼神温柔。


    顺着安总的目光，池慧文后知后觉暴露了什么，当即脸一红，立刻把钥匙藏回包里。


    当初送安总钥匙扣时，她可没说钥匙扣是成对儿的，如今不打自招了。


    「嗯，我会的。」安曼青说着，停顿了下，眼神促狭起来，问：「钥匙扣是买一送一吗？」


    「」特地买的一对好吗。池慧文拿起筷子，夹着碗里的虾仁，送进口中，故意忽略安总的问话。


    安总剥的虾仁，q弹鲜甜，真好吃。


    吃完饭，俩人手牵手去楼下的影院看了场青春爱情电影，像所有情侣那般约会，平实却不乏浪漫，只因有心爱的人陪伴。


    上次看电影，是和费丽，当时还打趣为什么两个单身狗要看爱情电影，转眼，池慧文有了对象。再来看爱情电影，荧幕上播放了什么剧情，她没看进去。


    幽暗的放映厅内，她不时看着安总忽明忽暗的侧脸，此刻越靠近安总，离别的伤怀便又捲土重来，覆上心头。


    池慧文轻轻靠在安曼青肩上，拢过她的臂弯，抱在怀里，静静地依偎着。


    想坚定地支持安总披荆斩棘开闢事业版图，想看安总身披荣光跻身商界的峰巅，可是一日不见尚且思之如狂，何况三年隔海相望。


    每每想到这件事，池慧文心里便觉怅然若失，当下与安总相处的分分秒秒，点点滴滴，显得尤为珍贵。


    察觉到池慧文走神，对电影剧情无动于衷，安曼青蹭了蹭她的头，问：「在想什么？」


    「钥匙扣不是买一送一的。」


    安曼青忍俊不禁，其实心知肚明，吃饭时不过故意逗池慧文而已，没想到她的反射弧这么长，现在才想起来回答自己。「我知道。」


    「你还没给我发照片呢。」池慧文也要把安曼青的照片设置成手机壁纸，不管何时何地，打开手机就可以看到她。


    「我找过了，手机里没有，晚上回去再拍可以吗？」


    「好。」


    过了一会儿，池慧文又说：「我不在，你要帮我照顾好我的女朋友，也要抽空想你的女朋友。」


    安曼青突然明白池慧文走神的原因，自己是癥结所在。侧头吻了她的头髮，对她承诺：「我也会抽空回来看我的女朋友。」


    「还有不可以移情别恋。」池慧文说得极其小声，恋人还在眼前，却止不住患得患失。


    「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你自己。」


    「那可以每天给我发消息吗？哪怕一条也好，让我知道你有好好的。」池慧文抬起头，看着安曼青，眼里依稀带着恳求。


    安总忙起来心无旁骛，工作也会很操劳，池慧文不知道提出这种请求是否会让她觉得麻烦。


    越感受到池慧文的不舍与不安，越意识到自己的残忍。安曼青郑重点头，心口堵得说不出话来。


    安总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得到保证的池慧文笑了笑，转头看着荧幕，没有其他要嘱咐的事了。


    晋升的喜悦未散，费丽坐在马桶上，笑看同事们发来的十数条微信消息，一一回復大家的祝贺。


    之后，她把何艷秋拉进了摸鱼大讲堂和行政部工作群，正想给池慧文发消息分享快乐，何艷秋却及时发来信息。


    何艷秋：副总，晚上好，很高兴成为您的助理，往后请多多指教。


    费丽撇了撇嘴，眼前浮起何艷秋那张稚气未脱的脸，犹豫了下，略带高傲地轻哼了声，不打算回復何艷秋恭维的消息。


    何艷秋似乎也并没有等回復，紧接着，对话框又弹出一条消息。


    何艷秋：我看到您把我拉进了两个群，恕我直言，摸鱼大讲堂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


    本在酝酿排泄的费丽在看到信息后，彻底便秘了。这个何艷秋，前一句还很懂礼数，后一句就气她来了。她不禁苦恼，把何艷秋招进来的冲动是不是太荒诞了。


    自己新官上任还没给新人下马威，反而让新人这么冒犯，以后一起共事还得了。


    费丽想怼何艷秋，思索半天，愣是想不出有力的言辞，反而有点认同何艷秋的说法。在她荣升副总后，行政部的同事还敢在摸鱼大讲堂闲扯吗？


    若不敢，这个群确实没有存在的意义，若照旧在她眼皮子底下摸鱼，作为副总，难道要视而不见吗？不能啊！


    可是，费丽不像安总那般古板，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同事们在上班时间闲聊无伤大雅。


    以往在摸鱼大讲堂里，就数费丽最活跃，如今成了同事的顶头上司，既不想剥夺同事的乐趣，可也不能如以前那般带头摸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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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她主动退出摸鱼大讲堂，把畅所欲言的空间留给同事，也免得他们背着她又多建一个群。


    依旧高冷地不回復何艷秋，费丽赌气般坐在马桶上，默默退出摸鱼大讲堂。


    和马桶胶着了一会儿，正当费丽放弃排泄时，手机响起，显示池慧文来电，费丽兴致缺缺按下接听键。


    费丽：干嘛呢？


    池慧文：你干嘛呢？（听出费丽语气不善，池慧文反问。）


    费丽：在给何艷秋做饭！


    池慧文：何艷秋新来的助理？你们相处得这么好吗，刚认识就给人家做饭？（池慧文显然很是讶异。）


    费丽：嗯，在马桶上做。


    池慧文：你好恶俗啊。（池慧文意会到费丽的意思，脸上不禁浮现出嫌弃的表情，同时也知道费丽似乎对何艷秋有所不满了。）那小姑娘挺可爱的，不也是你拍板让她做助理的吗，怎么，招惹你了？


    费丽：可爱？你千万不要有这种误解，她看起来天真无邪，实则牙尖嘴利。


    我后悔要她当我的助理了，报应来得太快，我已经预感到自己的下场，每天一粒速效救心丸。


    池慧文：你还能被新人欺负，我不禁对何艷秋另眼相看了。


    费丽：别幸灾乐祸的，找我什么事？


    池慧文：嘻嘻本来想採访你晋升副总的感想，现在看来，高升的情绪不怎么激昂嘛。


    费丽：唉创业容易守业难，安总把安庭大酒店甩给我，激动之余，想到肩负的责任，其实心里很忐忑。


    虽然安总教会了我很多经营与管理之道，依旧难以望其项背，我徒有效忠之心，能力却相对匮乏，不知道能不能挑起如此沉重的担子。


    安总能力出众，以前跟着安总打拼事业，总是斗志昂扬，信心十足。


    真要放手让我管理安庭大酒店，是个极其艰巨的考验，我很怕辜负安总的信任。


    池慧文：费丽，安总做的每个决策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既然会把安庭大酒店交给你，必然很认可你的能力，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再说，安总并不会脱离安庭大酒店，只是工作重心落到别处，她依然会是你背后强大的支撑。


    费丽：安总和你说了她的打算吗？


    池慧文：嗯，说了，会去海外三年，下个礼拜动身。（池慧文的语气低落下来，浓浓的不舍。）


    费丽：那你怎么想？（费丽问得小心翼翼，生怕勾起池慧文的离愁。）


    池慧文：我没关系的，尽管将聚少离多，但我能理解她的抱负与责任。


    刚才听你说安庭大酒店带给你这么大的压力，而安总拥有庞大的家业，给她带来的压力之巨可想而知。


    我自是不愿惜别，却更不愿阻碍她，只是帮不上她，有股沉重的无力感。


    我很羡慕你，曾与她一同创业，如今又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去帮她守业，而我除了守候，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费丽：守候才是最大的付出。三年后，等安总接手安氏集团，你们就可以过上没羞没臊的生活啦。（说到这里，费丽贱兮兮笑了起来。）斗胆问一句，安总的技巧怎么样？


    第六十五章


    池慧文：什么怎么样？（池慧文耳根一热，明知费丽所指，故意装傻。）


    费丽：床上功夫。


    池慧文：你一天天尽琢磨这些，思想能不能纯洁点。


    费丽：谈性就不纯洁了？迂腐！你和安总不会还守身如玉吧？


    池慧文：嗯。（池慧文悄声应道，面对这个话题，虽还感到些许窘迫，却没再迴避。即便她想对安总交付身心，然而安总并未表露出这种意图。）


    费丽：哇你们好棒！别人是速食爱情，你们是素食爱情，荤素的素。（费丽绝对不是在夸。）


    池慧文：感情根基尚还不稳，顺其自然就好。


    费丽：即将三年异国，你们还没有把爱情升华到情爱，谈个球的恋爱啊，谈了个寂寞。


    照我说啊，你就该使出浑身解数去勾引安总，让她以后身处异国仍对你魂牵梦萦。


    池慧文：怎怎么勾引？（未经人事的池慧文真诚发问，全然忘了费丽不过是一只单身狗。）


    费丽：嘶问我这个问题，合适吗？（费丽不由脑补池慧文搔首弄姿的画面，不寒而慄。）


    池慧文：高估你了。


    费丽：要不，我去爬安总的床，给你做示范？


    池慧文：想死是不是？


    费丽：行了，我不和你说了，你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费丽挂了电话，起身提上裤子，坐得腿都麻了。她把便秘归咎于何艷秋，边洗手边嘀咕道：「杀千刀的小姑娘！」


    回到平层公寓，安曼青环顾着自己的住所，来到落地窗前。


    从不自拍的她生硬地拿起手机，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郑重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池慧文，并附言：无星无月无风的夜晚，因有你而美丽。


    堪称直男式角度的死亡自拍，架不住安曼青长得好看，随手一拍便是一张精修的明星照。


    窗外灯火稀寥，不復闹市的繁华，这里的夜相对寂静。


    超大的中庭景观优美，不停歇的喷泉响起的水流声汇成一曲缠绵的长调，飘进安曼青的耳朵里，拨动了她藏而不表的惆怅。


    她曾满怀驰骋商界的野心，誓要扩展安氏集团的事业版图，终其一生为此明确的目标而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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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遇见池慧文，那颗勃发的野心在持续动摇，让她仍全力以赴去拼搏的动力已不再是本身在事业上的图谋，而是作为安氏集团继承人义不容辞的责任。主动渐渐转化为被动，令安曼青感到不适应。


    人总贪恋美好，单身三十年，池慧文猝不及防闯入安曼青的生命里，俨如一粒种子投入她贫瘠的心田，并生根发芽。


    自此，情不自禁想去灌溉，想它茁壮成长，开枝散叶，最后开出花来。


    想到池慧文得知自己要去海外时的强颜欢笑，安曼青敛下眸，于心不忍。


    三年，太久了。


    安曼青拉上窗帘，走回书房，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她要看看安陆汽车核心团队的人员构成，若扩增团队，调整轮值班次，套用酒店不间歇运转的管理制度，是否可行。


    若缩短回报周期的价值评估高于人力资源的投入成本，不失为有效举措。


    如此，她便是苦些累些又何妨，只想尽快把安陆汽车拉上正轨，她才得以早日回来与池慧文相守。


    洗完澡出来，看到安曼青发来的照片，池慧文笑靥如花，当即把这张毫不做作，类似于证件照的自拍设置成手机桌面。


    但想安总那么一本正经的人为了满足自己的要求而做些无聊的事，这种迁就与宠溺让池慧文满心甜蜜。


    爱情究竟有什么魔力，为何每天见面，依然叫人牵肠挂肚，只想时刻与心上人在一起，像离不开水的鱼。


    过几天见不到了，该如何是好。池慧文的笑意逐渐消失，坐在床沿，侧头望着窗外，一脸茫然。想安总，想和她在同一个屋檐下，看同一片夜色。


    相恋，分明是幸福的，可为何想念竟有点苦涩。


    骤然想起费丽谈及的情爱之事，隐隐动了想和安总发生关系的心思。


    池慧文一头栽倒在床上，把发烫的脸颊埋入被子间，暇以遮住羞耻的想法，心底却悄悄盘算着要如何不露痕迹地勾引安总。


    每次吻到忘情，都是在车里，不合时宜，安总也没有进一步的表示。池慧文心想，自己再不主动些，真要等到三年后吗？


    生活总是充满变数，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万一这段恋情经受不住时间的磨鍊，无疾而终了，难免会有遗憾。


    其实，无关乎假设性的变数，池慧文不过是羞于承认，她只是单纯地被爱触发了□□，想与安总有更亲密的关系。像皲裂的大地渴望雨水的滋润般，渴望着安总的吻、拥抱、抚摸和占有。


    似乎非得给自己的欲望冠上一个目的性才足以说服自己主动献身。


    沉思良久，池慧文想起安总送给她的那把钥匙，心里便有了主意。她趴在床上，拿起手机，给安总发了条消息：哼，你没诚意，光给我钥匙，不带我认门。


    此时，安曼青仍在书房埋首工作，并与海外的丁泽友进行了视讯会议，实际了解安陆汽车的管理架构，以权衡计划的可行性。


    直到夜深，池慧文没有等到安总的回覆，想打通电话给她，却又怕她已睡下，不敢吵醒她。没什么睡意，随手翻了翻微博，看到某作者又发了一首诗。


    《门》


    灵魂是一把生锈的钥匙，


    紧密别在现实世界的裤腰带上，


    挣扎着，寻觅着，


    那扇归属的门，


    是生命仅存的热望。


    路过落日的山岗，


    归圈的牛羊，


    有牧童的高唱，


    裊裊的炊烟，


    伴着血染的晚霞。


    看过漠北的风沙，


    盘旋的秃鹫，


    有清脆的驼铃，


    远去的足迹，


    连着地平线上的夕阳。


    灵魂是一把生锈的钥匙，


    紧密别在现实世界的裤腰带上，


    垂垂老矣，遥遥无期，


    那扇归属的门，


    是生命编织的谎。


    门，钥匙，也许是应了景，这首诗特别触动池慧文。


    她不禁想，某作者寄托在诗里的情感，是无病呻吟还是有感而发。


    从一开始便看透灵魂是一把生锈的钥匙，仍然对称之为归属的门抱有幻想，即便经歷了世间美景，看似旷达，在终老时回顾一生，才发现终究没有找到对的那扇门，该有多绝望。


    池慧文一向很喜欢某作者的诗，《明信片》是对生活的感悟，《逐光》是对爱情的嚮往，《门》是对生命的悲观，她不禁对某作者产生好奇，是怎样一个灵魂被禁锢在怎样一种生活里。


    与此同时，池慧文亦反观自己，曾也是一把生锈的钥匙，连对生命的热望都所剩无几，如行尸走肉般在世间游荡。


    幸运的是，安总带着美好的爱情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洗涤了她的锈迹，令她焕然一新。


    她坚信，自己那扇归属的门里，有安总，只是，能不能久居，时间才能给她答案。


    不知不觉，天光乍亮。安曼青看了看时间，已经五点过半了，想着还能睡两个多小时。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卧室，倒头就睡，也没顾上看手机。


    一投入到工作中便心无旁骛，若无要事，安曼青不会缺勤，即便没有睡眠时间，她也会强打起精神去上班。


    临睡前，她的脑海中还闪过今天上午要进行职业技能考核的内部淘汰赛一事，满心都是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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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醒来，尚还迷煳中，手却在枕头下摸索着手机。眼睛睁着一条缝，查看微信，没有消息，池慧文瞬间清醒。


    伴随着失落，她坐起身，盯着安总的头像，止不住胡思乱想。


    安总是觉得自己想要上门的要求过分了吗？若不愿意自己去她家，何必给钥匙呢。就算她不愿意，明说好了，怎么可以不理不睬。


    池慧文兀自钻牛角尖，甚至没想过安总可能还没睡醒，而不是如她所想那般。她仿佛认定安总态度冷漠，赌气似地不愿与安总联繫。


    才建立的恋爱关系，又面临安总的离开，池慧文极其缺失安全感。


    她不自觉变得敏感而脆弱，生怕自己的爱情会随着安总的离开而烟消云散。


    可她无法向安总透露出这样的情绪，既显得自己卑微，也会让安总觉得不被信任。


    面对安总时，看着安总温柔的眉眼，她能真切感受到那份爱。


    当见不到安总时，她需要时刻得到回应，才足以消解她内心的不安。


    原本计划今天要化一个美美的妆，穿上漂亮的衣服，去安总家，眼下大可不必了。池慧文掀开被子，下了床，精神萎靡。把准备好的衣服挂回衣柜，换了平日的通勤装。


    出了小区，安总的车已经停靠在马路边上，打着双闪。


    池慧文磨磨蹭蹭走了过去，心里还在想，要用什么态度面对安总。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藏起情绪，还是嗔怪她不回信息？


    看着池慧文迎面走来，心事重重的模样，安曼青微微蹙着眉，有些担忧。


    第六十六章


    等池慧文上了车，只是朝她勉强地笑了一下，安曼青问：「慧文，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啊。」池慧文系好安全带，看了眼安曼青，随后把目光转向风窗。


    「那是出什么事了吗？」安曼青想到池慧文的家庭状况，以为她和家人闹不愉快了。


    「没有啊。」


    「你心情不好。」


    池慧文低着头，捏着裙边，沉默不语。


    安曼青见状，探过身，扳过池慧文的脸，关切道：「为什么不开心？」


    「没有啊。」池慧文像个复读机，眼光往下飘，不正视安曼青。


    安曼青敛着眸，面对不愿沟通的女朋友，有些不知所措。「为什么不开心，告诉我，好吗？」


    安曼青语气轻柔，在她耐心的追问下，池慧文缓缓抬起头，看着她，眼里写满委屈，说：「你不理我。」


    闻言，安曼青愣了下，纳闷自己什么时候犯了这种错，怕不是在池慧文梦里吧？昨晚送她回来还开开心心的，怎么过了一夜就得罪她了。


    愣神的工夫，池慧文权当安曼青默认了，当即拉下她的手，把脸别向窗外。


    安曼青突然想起自己早上比往常起得晚些，出门很仓促，还没来得及看手机，许是错过了池慧文的消息。她连忙掏出手机，果然，问题出在这。


    知道池慧文不开心的原因后，安曼青反而不着急了，但看女朋友和自己闹别扭的样子，无声笑了。


    昨晚才把钥匙给她，总不能立马就把她拐回家吧，想着缓两天再邀请，反而显得没诚意了，好冤枉。


    「我没有不理你，慧文，我只是起晚了，急着出门，还没看到你的信息。」安曼青作了解释，顿了顿，接着说：「今天下班，我带你回家，好吗？」


    安曼青的解释让池慧文心里的阴霾尽扫，只是生闷气还带着点余韵，气势缓和下来了，然而语气中仍夹带着一丝委屈。


    她今天毫无准备，没有美美的妆，没有漂亮的衣服，如何勾引安总。


    「才不要。」池慧文不假思索回绝，转念又担心自己拒绝得太干脆，还是要留些余地回寰才好，于是回过头，补充道：「不要今天。」


    「明天？」


    心高气傲的安总哄人的时候温柔极了，池慧文感到无法招架，只想扑进她的怀里勐撒娇。


    想归想，忍着，放任自己偶尔的任性，意犹未尽享受安总对自己的紧张与在意。


    她知道安总是个注重隐私且界限感分明的人，现在想起来，又怕自己的要求太唐突了。


    「你是不是因为我不高兴了才想带我回家的？」池慧文问。


    「不是。」


    「那好吧。」


    仿佛还带着点妥协的语气瞬间把安曼青逗笑了，眉眼尽是宠溺，握住池慧文的手，拇指摩挲着她屈起的指节，觉得她实在可爱。


    被安总笑意盈盈地凝视着，池慧文的心越发柔软。别人眼里不苟言笑的安总，只会在她面前有生动的表情。


    内心升腾出一股冲动，想亲吻安总，情不自禁靠过去，察觉到安总深情缱绻的眼眸里暗藏的期待，池慧文顿时起了坏心眼。


    就在安总以为她要吻上去的时候，她偏了头，凑到安总耳畔，吐气如兰，说：「要迟到啦。」


    说完，池慧文立即靠回座椅，俏皮地笑了。


    好像在一场较量中占得了上风，看到安总期待落空的神情，不免有些小得意。


    纵使不甘休，安曼青也只能暂且不和小白兔计较，心想，这个吻，必须要变本加厉讨回来。但不是现在，毕竟再耽搁一下，真的得迟到了。她挂了档，将车驶进车流中，随口警告了声：「你将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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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威胁我？」


    「提醒。」


    「我才不怕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来日方长，你迟早会知道我是大灰狼。」


    「嘻嘻那我拭目以待。」话音一落，池慧文蓦然想起自己意欲和安总有床笫之欢的企图，不由悄悄红了脸。羞耻地想，明天就想知道安总会不会是大灰狼。


    几乎是踩着点到了办公室，一进门，看见外间空荡荡的办公桌面，安曼青一时有些不习惯。她退出办公室，经过池慧文的工作檯，短暂相视。


    她朝小兔子眨了下眼，惹得池慧文害羞起来，不自在地扫了眼身旁的同事，怕被同事看到，一会合该打趣自己了。


    在安总面前，大家都假模假样端坐着，埋头工作，不敢造次。


    大家没发现安总的小动作，耳朵却绷紧着，生怕错过老闆和老闆娘的对话。


    然而，安总并未停留，一言不发去了副总的办公室，大家好不失望，丢失了很多乐趣似的。


    等安曼青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区，吴丹丹立马连人带椅子滑到池慧文身旁，压低声音问：「池秘书，我有点好奇哈，安总这么严肃的人，和你约会都干些什么？」


    「吃饭，看电影。」


    「就这？太中规中矩了吧？」


    「你都说她是严肃的人了，还能做什么。」池慧文笑道。


    吴丹丹抱着双臂，作沉思状，又问：「那安总是不是很无趣啊？」


    池慧文学着吴丹丹的样子，思索片刻，反问：「怎样算有趣呢？」


    「有风趣，有情趣，懂浪漫，懂得制造惊喜。


    像安总这种禁慾系御姐，多半没有这些特质，你是不是只图她的身子？」


    池慧文差点没稳住唿吸，锤了吴丹丹一下，急忙辩白：「才没有，我喜欢她高瞻远瞩的睿智，喜欢她严格的自我约束力，喜欢她运筹帷幄的果断，喜欢她从容的担当和坚定的志向，这些特质赋予她的人格魅力才是令我心动的原因。」


    说得冠冕堂皇，可池慧文分明是先动了心，才慢慢去了解安总，此时倒把美色撇得一干二净。


    「哈哈哈你别激动，不图身子的爱情都是耍流氓。」吴丹丹看透一切般，拍了拍池慧文的肩，笑得瞭然。


    「」池慧文哑口无言。


    换了一个地方办公，朝向不同，看不到海景了。


    费丽坐在办公桌前，盯着桌面发呆，还没有适应全新的环境和职务。


    有很多工作要做，一面要带何艷秋熟悉助理的工作，一面要让自己熟悉副总的工作，一时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安总的决策太突然，连个过渡期都没有，昨天接到提拔通知，今天就走马上任，无异于赶鸭子上架，打得费丽措手不及。


    新副总搭配新助理，两个新手，绝了。费丽幽幽嘆口气，额头上隐约映照着「任重道远」四个大字，如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如今的安庭大酒店运作平稳，业绩和口碑如日方升，发展势图这么好，可真坐在高位了，才知责任重大。


    此时此刻，费丽心里油然而生对安总的崇拜，需要多大的决心与毅力才能扛得住压力，盘活亏损严重的安庭大酒店。


    「副总，我今天有什么工作安排？」何艷秋拉回费丽的神思。


    「先了解安庭大酒店的文化及宗旨，再熟悉各部门的职能及运作，最后熟记你的职责范畴，稍后我会把资料发给你。」费丽面无表情作出指示。


    「好的。」


    「另外，今天之内把酒店的内线电话都背下来，下班我会抽查。」


    何艷秋一听到这个任务，脸色为难，认为工作量太繁重了。


    偌大的酒店，内线电话何其多，她连自己的手机号码都记不清楚，怎么可能一天之内熟背酒店所有的内线电话。「副总，我对数字的吸收比较缓慢，一天恐怕不够。」


    「足够了，我刚入职时，安总只给了我一个上午的时间。」费丽言下之意是已经对何艷秋很宽容了。


    「都说您工作效率高，您不能以您的标准来要求我，若我有您这样的能力，我也可以当副总了。」


    「」妈的，下属在讨价还价，话里话外又不吝惜赞美，费丽竟生不起气来。「我是以安总的标准来要求你，并且还多给你半天时间了。」


    「我现在是您的助理，您也不能套用安总的标准来要求我。」


    「哈哈哈何艷秋，你有没有如实填写简歷？」


    费丽都给气笑了，既不能用安总的标准，也不可以用自己的标准，难不成用何艷秋的标准？「我严重怀疑你曾在海底捞做过拉面师傅，你可真能扯。我就问你，我该用什么标准来要求你？」


    「按理说，应该用安庭大酒店的标准，如果没有明文规定熟背内线电话的用时，那我今天背不下来可算不得我失职。」何艷秋振振有词。


    之所以敢对上司这么放肆，全因她一早向行政部的同事了解过费丽，知道她是个很受喜爱的人。性格开朗，为人和善，即便有脾气，也来得快去得快。


    昨天本想和费丽拉近关系，何艷秋特地找了个矛盾点，提到了摸鱼大讲堂，无非是想引发费丽与她深度讨论。


    岂料费丽并未理会她，并且直接退群了，着实让何艷秋感到意外。


    应聘时，她与费丽曾有过不太和谐的交谈，本以为这份工作悬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费丽录用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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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七章


    何艷秋入职前，费丽还只是总助，入职后，摇身一变成了副总。


    没能成为安总的助理，何艷秋本该觉得遗憾，然而她没有，欣然接受费丽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


    「你先回去好好看看助理岗位职责的最后一条，上面是不是写着完成直属领导交办的其他事项。」


    费丽岂能让何艷秋钻了空子，小小一个黄毛丫头，还管不住她了。「让你背内线电话就是我今天要你完成的工作之一，懂？」


    至此，何艷秋已无法反驳，但见费丽这么坚决，遂放弃为自己争取更多时间。她笑了笑，脸颊上的酒窝衬得她清纯可爱，说：「那副总，我先出去了。」


    「嗯。」费丽瞅着何艷秋那对酒窝，气就消了。


    其实酒店的内线电话都是有规律的，很好记。


    为了方便宾客，总机和房务中心的号码都是单个数字，其他内线号码均为四个数字。


    前两个数字代表楼层，只消看到来电，便可知道是哪个部门的来电。


    在工作中，助理和各部门联络频繁，记住内线电话号码是最基本的要求。


    何艷秋出来，迎面撞见安总。


    「安总早！」


    「早！」安曼青点了点头，已经记不得何艷秋的名字。


    但不重要，只是费丽最终选了她当助理，说起来，也算和安庭大酒店有缘了。


    「您找副总吗？」


    「嗯。」


    「安总请稍候，我进去通报一下。」何艷秋说罢，又折回费丽办公室去了。


    「」在这栋楼里，除了男厕所，竟还有安曼青需要通报才能去的地方。


    她扬起眉，对这种待遇感到诧异，却生生止住脚步，站在外间门口等待放行。


    随即，里面传来费丽和何艷秋的声音。


    「副总，安总来了。」


    「来了就来了呗，很奇怪吗？安总从不迟到的。」费丽以为何艷秋指的是安总来上班了。


    「那您见不见？」


    「啧，你是太平洋警察吗，管这么宽。咋地，我要不要去见安总还得和你报备啊？」


    「我不是太平洋警察，但我是您的助理，安总在门外，您见不见给我个准话，我好出去回復。」


    「安总在门外？」费丽连忙起身，纳闷安总怎么不进来的当口，才意识到何艷秋为何突然跑进来汇报。「该不是你把安总堵在门外了吧？」


    「我做错了吗？」


    「好你个何艷秋，你肩膀上扛着的是脑袋吗？忒不灵光。你给我等着，看我不撕了你，拿去餵蛆。」费丽一边叱责，一边快步走向门口。


    安曼青听着俩人的对话，忍俊不禁，心想，能把费丽气得跳脚的人，也就只有何艷秋了。这间办公室，以后怕是会很热闹。


    费丽和何艷秋一前一后迎出来，安曼青收住笑，淡淡扫了眼嬉皮笑脸的费丽，径直走入里间办公室。


    费丽一声不吭，给何艷秋一记狠狠的眼刀，随后带上门，把何艷秋隔绝在外。


    环顾一圈费丽的办公室，会客茶几上摆着贺喜的花篮，给办公室平添了一些喜庆。


    安曼青修长的手指抚过桌面，捻捻指腹，才意识到这个行为并非出于自己的想法，倒像是肌肉记忆，习惯性想要感受指腹上有没有沾染尘埃。


    无语，谁要来费丽办公室检查卫生啊！


    「安总，您有事给我打个电话就可以了，怎么还亲自过来了。」费丽讪笑两声，转换了身份，再面对安总便有些不自然了。想要端着严肃正经些，又一时掌握不好度。


    安曼青收回手，插进裤兜，转向费丽，幽幽道:「需要你接手的工作，我已经发给你了，你这两天集中看一下，不知道如何处理的就来问我，尽快上手。」


    「好的，安总。」


    「人员管理方面，尤其对保安部加强监管，适当安排一些应急演练。


    对待保安部经理，不用顾及我的情面，一切行事以酒店利益为首要考虑要素。」


    「好。」


    「今天的职业技能内部淘汰赛，你一起下去观摩，鼓舞士气，今年就由你带员工去参赛。


    至少要给安庭大酒店取得一本证书，否则，我将追究你的责任。」


    「安总，您上次在操练厅可不是这样说的，您说的是能拿到证书是我们酒店的荣誉，没拿到就当作去学习，宗旨在于提升自己。」


    费丽记得很分明，生怕安总忘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连忙提醒。


    能不能拿回证书不是她能控制的呀，可不能为此担责，多冤。


    「参赛选手需要的是鼓励，不是压力。


    一名将领能决定一支军队的成败，我把人交给你，出征就是荣辱之战。怎么，担不起这份责？」安曼青虚着眼，睨着费丽。


    誓要捧回一个荣誉席位，看似要求不高，然而全市几百名选手，却只颁发十本技能证书，竞争何其激烈。


    纵然对酒店的员工充满信心又如何，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打包票啊。


    旅游城市的酒店业各有各的能耐，能参加职业技能大赛的从业人员，个个都是在工作中千锤百鍊磨砺出来的强劲对手，不可小觑。


    安曼青执掌安庭大酒店三年以来，每年都榜上有名，今年只会更胜往年吧，毕竟安庭大酒店越发蓬勃了。思及此，费丽点了点头，坚定道:「出征就是荣辱之战，今年也不会让安庭大酒店落榜的，我话就放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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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若是落榜，你头也放这里吧。」安曼青叩了叩桌面。


    「」


    何艷秋嘴里念念有词，正专心背内线电话号码，手机忽然响了一下。她瞅了眼，见是摸鱼大讲堂的消息，不由纳闷。


    作为新员工，还没与同事熟络，不便在群里活跃，因此她屏蔽了群消息，此刻是有人@了她。


    吴丹丹:何助理，行政部所有同事强烈建议副总请客吃饭，庆祝她升迁之喜，麻烦你帮我们转达一下。@何艷秋


    为了方便工作，安庭大酒店的员工都习惯以姓名全称为暱称，除了安总。


    看了信息，何艷秋笑了笑，没急着回復，而是往上翻看了今天错过的信息。


    当看到同事在讨论副总为什么退群时，何艷秋还有点过意不去。她想了想，回復:收到，稍候转达，会重点强调「强烈」二字。


    吴丹丹:哈哈哈，真上道，我郑重宣布，何助理是友军。


    同事a：友军握爪


    同事b：友军握爪


    同事c：友军握爪


    ……


    池慧文：友军握手


    吴丹丹：@池慧文老闆娘，你为什么不保持队形？


    同事a:@池慧文老闆娘，你为什么不保持队形？


    同事b：@池慧文老闆娘，你为什么不保持队形？


    同事c：@池慧文老闆娘，你为什么不保持队形？


    ……


    被众多同事@，喊着老闆娘，一抬头就能对上同事打趣的眼神，池慧文有点坐不住。她起身往电梯口走，拿着手机，边走边低头打字。


    池慧文：对不起，您们所@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不要再@


    何艷秋：举手发问，老闆娘是什么梗？


    吴丹丹：年轻了，何助理，老闆娘就是安总的女朋友，非梗也。


    何艷秋：哇哇哇网络姬文照进现实，狠狠嗑到了。


    摸鱼大讲堂的消息一条一条刷过手机屏幕，池慧文抿嘴一笑，收起手机。


    可不能再盯着摸鱼群，影响工作，今天还有商务会议要接待呢。


    会议签到台前，池慧武双手拎着两个保温箱，正俯身与坐在台前的小姐姐轻声交谈。


    池慧文远远看着他的身影，正奇怪弟弟怎么会出现在安庭大酒店，当看到他手里的外送咖啡箱时才瞭然。


    「要不你再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吧。」


    「哦，好的，不好意思啊。」


    「没事。」


    听到弟弟与别人的谈话，池慧文开口唤：「小武。」


    池慧武回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想起姐姐曾说过她在这里工作。他低低「嗯」了声，不着痕迹看着衣装正式的姐姐，精神饱满，娉婷干练，是他没见过的模样，有点无所适从。


    「来送咖啡吗？」


    「嗯。」池慧武点了点头。


    「送到哪儿的？」


    「曹姐曹经理点的，她说在这里开会。」池慧武看着池慧文，不知道她是否认识曹碧芬。


    「啊，对，曹经理今天是有会议。」池慧文笑了笑，说：「走，我带你过去。」


    池慧武不吱声，提着外送箱亦步亦趋跟在池慧文身后，不时打量着姐姐，不时打量着会议厅。


    「听起来，曹经理是你们店的熟客了。」池慧文问。


    但听到「曹姐」的称唿，可见弟弟对曹碧芬可比她这个亲姐热络多了。


    「嗯，她和我们老闆是闺蜜，常去店里。」


    「这样啊，怪不得她要点这么多咖啡了，帮着闺蜜宣传呢。」


    俩人停在小型会议室门前，是池慧文安排的会议室，知道这个点会议还没有开始。她礼节性敲了敲门，推门而入。


    曹碧芬摆弄着会议桌上的笔记本，听到敲门声，只抬了下眼又跟电脑较上劲了。


    「曹经理，你怎么一脸愁容？」池慧文走到曹碧芬身旁，俯身看了看。


    「我这破电脑，又死机了。」曹碧芬嘆息道：「这当口给我死机，成心气我不是？」


    「要不我让工程部上来给你看看？」


    「行，先让工程部来看看吧，一会开会要用呢。回头得找安总重新配一台才行，用得老糟心了。」


    曹碧芬合上笔记本，瞥见门前杵着的池慧武，连忙起身招唿道：「小武送咖啡来啦。」


    第六十八章


    「曹姐。」


    「哎，速度挺快啊，五星好评。」曹碧芬向池慧武竖起拇指，随后回头朝池慧文说道:「池秘书，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杯咖啡？」


    池慧武正把保温箱里的咖啡往桌子上放，闻言，惊诧地扫了眼池慧文。「池秘书」？在自己眼里柔弱忧郁如丧家犬般的姐姐是安庭大酒店的秘书？


    他不禁又打量着姐姐，春风满面，显然不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池慧文摆摆手，笑说：「不喝了，早上喝过了。」


    「你得尝尝这家店的咖啡，保准你喝过之后再也不想喝酒店提供的咖啡了。」


    池慧文看了看弟弟，顿了顿，说：「这家店的咖啡确实很好喝，之前小武给我带过美式。」


    「你们认识哦？」


    「嗯，是我弟弟。」


    「亲弟？」曹碧芬满脸狐疑。


    「嗯，亲弟弟。」池慧文点头。


    「哦，哈哈这不巧了嘛，世界就这么点大哈。」


    但看曹碧芬的目光来回端详两姐弟，池慧武不禁想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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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消想便知曹碧芬在想什么，无非是觉得他的相貌和姐姐毫不相干。


    「曹姐，咖啡都放这了，我就先回店里了。」池慧武盖上保温箱，沖曹碧芬腼腆笑了下。


    「好的，辛苦你了。」曹碧芬挥挥手，说：「小武再见。」


    池慧武两手提上箱子，瞅了池慧文一个眼，别扭道:「我走了。」


    这一句，是特地对池慧文说的。她轻轻应了声「嗯」，眼里笑意盎然。别扭归别扭，终究是情愿说话的，多聊几回，许就不别扭了。


    池慧文给工程部打了电话，帮曹碧芬解决了笔记本的问题，在她的盛情推销下，被迫拿了一杯咖啡。


    目送安总出门，还没等安总走远，费丽便迫不及待找何艷秋算帐来了。


    她面色不善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盯着何艷秋，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想吓唬新人来着，哪料何艷秋毫无惧色，面对兇巴巴的上司，竟还能扬起笑脸。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费丽的惩治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笑屁！你还有心情笑。」费丽愤愤道：「今天不把我交代的事情做完，我就让你笑不出来。」


    「副总，刚才行政部全体同事联名上书，强烈要求您请客吃饭。」


    「why？为什么？」


    「说是恭贺您升迁。」何艷秋如实转达。


    「他们要恭贺我，那不得他们请我吃饭才对。」


    「好的，我明白了。」


    「不是，你明白啥了？」费丽仍旧抱着手，躬下身凑到何艷秋身前，疑惑道：「嗯？」


    「我会替您回绝大家殷切的请求。」何艷秋神色认真。


    「」费丽垂下手臂，颓丧地闭了闭眼。自己选的助理，不合心意也先忍着，总不能第一天上班就把人给辞退了，显得自己格局小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和餐饮部订位吧，就今晚，记得邀请安总。」


    费丽的声音有气无力，显然不是很乐意的样子。并非心疼钱，升职加薪，请客吃饭，本是寻常的人情往来。


    她请得起，捨得请，然而被助理架着请全然是不同概念，这种妥协令费丽很不得劲。


    明明是要把人招进来驯的，怎有点出师不利的感觉，丧失了主导权，仿佛输了人，还输了阵。


    「好。」何艷秋好不得意，两个酒窝挂在脸颊，若隐若现。


    摸鱼大讲堂得到何艷秋的回覆，行政部十分雀跃。


    这不是常有的事，往年也就逢年过节，安总才会安排部门聚餐。


    会议厅的操练场热闹非凡，除了前线部门参赛选手，还有其他部门前来观摩的员工。


    淘汰赛还没开始，气氛已经紧张起来，隔离带将参赛选手围在操练台中央，被迫接受围观人群行的注目礼，如此一来，便是心态再好的选手也不免露了怯。


    会议厅此时正接待着别的商务会议，得亏会议室隔音效果特别好，即使操练场人满为患，倒也没有给池慧文造成困扰。


    在酒店，尤其一线人员，大多养成了轻声细语的习惯，整个会议厅不至于人声鼎沸。


    池慧文拿着曹碧芬给的咖啡，在人群里搜罗安曼青的身影。


    环顾一圈，只见费丽和新来的何艷秋自身后款款走来，不见安总。


    「池秘书，你在张望什么？」费丽背着手，抬了抬下巴，明知故问。


    「安总呢？」


    「好笑，你的人，你找我要？」费丽揶揄道。


    「」池慧文不经意看了眼费丽身后的何艷秋，面有赧色，紧接着对口无遮拦的费丽发出眼神警告。


    费丽视而不见。


    「池秘书，我下来时看见安总有访客，想必安总不会下来观摩比赛了。」何艷秋说。


    池慧文投去感谢的目光，随即照着费丽的胳膊用力掐了一下，才甘心离去。吃痛的费丽哀嚎一声，惹来许多关注，失了副总的威重。她侧头瞥了何艷秋一眼，轻斥：「多嘴。」


    「她可是老闆娘诶。」何艷秋撇着嘴，有点不高兴。和老闆娘报告老闆的动向有什么问题吗！副总对老闆娘如此无理，安总知道吗？


    「你是谁助理？」


    「你。」


    费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懒得多言。


    还知道是自己的助理，却惯会抬槓和拆台，哪有这么当助理的！


    费丽当助理期间，也常有僭越之举，要么打探安总隐私，要么教安总做事，而今，自己也有气人的助理了，可谓天道好轮迴，苍天饶过谁。


    温热的咖啡渐渐冷了，安总办公室的大门仍然紧闭着。


    何艷秋说安总正在会客，池慧文不敢贸然打扰，便坐在工位上，时刻留意着安总办公室的动静。


    过了许久，一位西装笔挺，提着公文包的男士才出来。


    池慧文拢一拢头髮，目光扫到桌上冷透的咖啡，不想给安总喝了。


    想见安总，何必要理由呢。


    刚才离开的访客太匆匆，门也没关，只是虚掩。


    池慧文索性门也不敲，轻轻推开门扇，只见安曼青坐在会客沙发上，专注看着文件。


    她轻蹙着眉，面前的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周围散落着许多文件，似乎有着繁重的工作，浑然不觉池慧文走近。


    安曼青头髮挽起，露出白皙的脖颈，小巧的耳垂上挂着精緻的钻石耳钉。在池慧文眼里，安总远比那只耳钉更明艷，更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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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想吓吓安总，小心翼翼靠近，然而上方的照明给她打了一束阴影，铺在安曼青手里的文件上。察觉侧目，凌厉的眼神在见到来人后，瞬间温柔起来。安曼青神情自若看着鬼鬼祟祟池慧文，但笑不语。


    当场被抓包，池慧文不满地嘟起嘴，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安曼青的肩，语气依稀带着点埋怨，也不知是懊恼没吓着安总还是怎样，嗔道:「我的安总是个工作狂。」


    安曼青抓住肩膀上的手，顺势往下拉，迫使池慧文贴近自己。池慧文弯着身，俩人面容贴近，差一点就可以吻上的距离。


    两相对望，彼此眼里容不下别的东西。


    「你像只粘人的小兔子。」安曼青轻声道。


    「哼，你嫌我粘人。」


    安曼青转而捧住池慧文的脸，指尖覆在她微微发烫的耳朵上，问：「你哪只耳朵听到嫌字了？」


    「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安曼青无言以对。


    但池慧文娇嗔的模样实在可爱，不禁捏了捏她的耳朵，以示惩罚。


    安总的动作很轻柔，以至于池慧文的耳朵传来一阵痒意。


    她按住安总作乱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生怕自己羞红了脸，刚好用安总的手来遮挡。


    眼神顾盼，两张脸近在咫尺，唿吸交缠间，安曼青忍不住轻轻啄了下池慧文的唇，拉回理智。


    办公重地，自律自重。


    池慧文抿抿唇，意犹未尽，期待安总给她更多亲吻。然而安总却退开了，拍了拍身旁的沙发，不容置疑道:「坐。」


    乖乖坐下，看着身前铺满桌面的文件，池慧文突然有些过意不去，心知自己已经打扰到安总的工作了。她犹豫了一下，迟疑道:「安总，我还是出去吧，你才好安心工作。」


    「不急，我刚好和你谈谈工作上的事。」


    「」亲完人家就谈工作，转换得真快。池慧文腹诽：渣女！


    「明天例会之后，你再排一场会议，通知副总、营销部主管及经理、公关组全员、前厅部主管级以上与会。


    讨论如何打着安氏集团的旗号去拓展酒店业务，并且构建有效的公共关系。」


    「可是你不是不喜欢向外界透露你的背景吗？」池慧文问。要打着安氏集团的旗号，必然会涉及安总的身份。


    「安氏集团这层关系网可以给酒店带来很大利益，之前低调，是因为我不想去应酬。如今让费丽当家，应酬谁都是她的事情。」安曼青眼神通透，理直气壮说：「能给酒店增收又不会给我带来困扰，何乐而不为。」


    第六十九章


    「你这个大奸商！」


    「酒店兴衰不就靠我这个大奸商。」安曼青坦然笑道。


    临下班，费丽把何艷秋喊进办公室，准备抽查助理是否背完了酒店内线电话号码。


    副总没让坐下，何艷秋便站在椅子旁，一脸未脱的稚气，这副模样像极了做错事等待挨老师训斥的小学生。


    「抽查你。」费丽严肃道：「准备好了吗？」


    何艷秋面有难色，深唿吸，勉强说：「来试试吧。」


    进来之前还在背呢，谈不上很有把握应对副总的抽查，但既然是抽查，万一过了呢，又不是要背诵全文。


    「怎么，紧张了？」费丽扯着嘴角，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之情。心道：看你这下还笑不笑得出来。


    「紧张是人之常情，请副总开始抽查吧。」何艷秋催促道。不想多废话，以免一会又忘了些号码。


    尽管内线电话号码还算简单好记，奈何她对数字尤其不敏感，一心想先把抽查应付过去。


    「总机？」


    「星号键。」何艷秋不假思索回答。


    费丽不动声色，问:「房屋中心？」


    「井号键。」


    「呵，回答挺快啊，张口就来。」费丽冷哼一声，摇头，说：「回答快没用，得回答对才行，抽查两个错两个，就很离谱。」


    「副总，再给我一次机会。」何艷秋一脸窘态。只有总机和房屋中心的内线电话号码是符号键，副总说两个都错了，必然是两个搞混了。


    不行，可以死在记不起来，不可以死在张冠李戴，她申请重来。「拜託拜託。」


    「不给！」费丽斩钉截铁拒绝。


    「那行吧。」不给就不给吧，反正副总可没说背不出内线电话号码会有什么后果，不抽查就算了。「副总，您既然不抽查的话，那我就先出去了。」


    何艷秋不等副总回应，撂下话就跑，生怕被叫住。


    出了副总办公室，利索关上门，她才轻唿一口气，随即得逞般笑开。


    「」费丽闻言一脸懵，一时反应不过来，眼瞅着何艷秋大步走出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什么情况？这事就这么完了？就这么放过那小丫头片子？她问一个错一个诶，拍拍屁股就走了？费丽满心郁闷，用力锤了下桌面，沉声骂了句：「西八！！！」


    副总订台，餐饮部经理不敢怠慢，给行政部留好了大包厢，容座二十人的超级大桌，刚够安排下整个行政部。


    主厨亲自排菜单，反正何助理没有提及预算，便照着拿手好菜上就是了。


    副总请客，排面得有的，经济实惠套餐可拿不上檯面，以免回头副总怪责下来。


    虽说是要祝贺费丽升职，然而来吃饭的同事全都两手空空，光带了一张嘴，说句恭喜就算表达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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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丽不以为意，看到大家开心就好，和这帮人共事久了，彼此间没有太多讲究。


    人陆陆续续到齐，大家入座，菜也跟着陆陆续续上齐。


    主厨进来与大家打了一个照面，当面向费丽贺喜，顺便嘱咐大家吃好喝好，才又忙了去。


    新人何艷秋笑盈盈坐在热闹的包厢里，看着副总欢快地周旋在同事中，举止老练，谈话风趣，爽朗的性格让她看起来全然没有架子，何艷秋打心眼里认可费丽这个上司。大家都说副总真性情，极好相处，诚不欺人。


    通常大领导都是最后落座的，池慧文撑着脑袋看同事们笑闹，余光却瞟向包厢门，巴巴等着安曼青。


    「安总晚上好。」服务员先向安曼青问好，随后推开包厢门，请安总入内。


    「嗯。」安曼青在门口顿住脚步，低声对服务员交代道：「副总今天的帐单挂我帐上。」


    「好。」


    安曼青一踏入包房，大家不约而同安静下来，异口同声说：「安总好！」


    「嗯，下班时间，大家随意点，不用拘礼。」安曼青径直走到上位，坐在池慧文和费丽之间。


    虽然安总发话了，大家也不敢造次啊，气氛明显不如刚才那么活跃。


    安曼青一落座，池慧文明显感受到一束束看似不经意投来的八卦目光，导致她也不敢和安总多交流，否则就成了饭桌上的焦点。


    总结就是：和领导吃饭真不自在。


    「安总，您今天有没有想我？」费丽侧着身，好整以暇看着安总。


    「」池慧文和众人纷纷对费丽行注目礼。


    安曼青默不作声，只拿眼觑着费丽，眉梢微挑。


    「您今天独立完成工作，没有我这个得力助手，就没点什么感想吗？」


    「有感想。」安曼青顿了顿，略作思考，说：「深刻体会到你在我的工作中，没有那么不可或缺。」


    「」费丽纯属自找没趣了。


    「哈哈哈」在座各位哄堂大笑。


    「吃吧。」安曼青拿起筷子，示意大家开吃。自己不动筷，下属是绝不会动筷子的。


    安曼青夹了一块焗波龙，动作自然送到池慧文碗里，凑到她耳边，介绍道：「这是主厨的拿手菜之一。」


    「不是要避嫌？」池慧文垂眸看着碗里的菜，受宠若惊，任笑意漫上眉目。


    安曼青但笑不语。临行在即还避什么嫌，高调一些才好，免得她走后，酒店有不长眼的员工有意接近女朋友，三年聚少离多可斗不过朝夕相伴。


    「啧啧啧」费丽嫌弃地瞅了眼俩人，有样学样夹了一样的菜放到何艷秋碗里，细着嗓子说：「安总说这是主厨的拿手菜之一。」


    「谢谢副总。」何艷秋悄悄瞥了眼安总，眼神很无辜。副总要作死，她不拦着，可别被连累才好。


    这下，在座同事可不敢笑，没有副总的胆识，不苟言笑的安总哪敢明面揶揄。大家识趣地拿起筷子，心情愉快地品尝起主厨的拿手菜来。


    池慧文真想给费丽一脚，奈何中间隔着安总，没机会下手，姑且放过她吧。


    酒杯都满上了，费丽不等安总计较，率先举杯，说：「同志们，第一杯酒，我们敬安总，愿她开疆闢土所向披靡。」


    「敬安总。」在费丽的号召下，大家纷纷起身，端起酒杯。


    「敬安总。」池慧文跟着站起来，落寞的声音被掩盖。


    开疆闢土是啊，没几天，她的曼青就要走了，隔着远洋，隔着时差。


    这么一来，安曼青也推辞不过，起身，举杯，看了眼池慧文的酒杯，确定不是酒才一饮而尽。


    她不太会说场面话，一贯也不爱应酬，以往部门聚餐，遇到下属敬酒就喝，喝完就吃，吃完就走，不像别的领导那般爱发言。


    费丽才升迁，已经初露苗头了，假以时日，她必将是酒桌上最会主导局势的人。


    安曼青坐了回去，心想，以后费丽会有很多饭局，她应该能自如应对，挺好。


    趁安总不注意，费丽眼疾手快又往她杯里倒满了酒，嬉皮笑脸道：「嘿嘿，安总，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您就赏赏脸多喝几杯嘛。」


    「你杯子里的液体，是酒吗？」安曼青问。费丽向来心眼多，可别又像启尚集团李东华那样被骗了。餐饮部调的酸梅汁看起来真的很像红酒，肉眼不好分辨。


    「当然是啊，我哪敢煳弄您。」费丽说着，把自己的酒杯端到安总面前，说：「不信您闻闻。」


    「行了。」安曼青挡住费丽伸过来的手，选择相信。


    安庭大酒店的主厨在美食界也是小有名气的高厨，在他品控下出的菜餚道道美味，令食客大快朵颐，然而池慧文却没什么胃口。


    席间，安曼青注意到池慧文不怎么动筷，担忧问：「不合你口味吗？」


    池慧文摇摇头，笑道：「没有啊，都很好吃。」


    不难看出，笑容是牵强的。池慧文真正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连带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里也洋溢着笑意。安曼青暂且按捺着关心，等酒席散场再说。


    为了让女朋友多吃一些，便不时给她布菜，温柔的眼眸难免被旁人窥去了些。高冷霸总对池秘书呵护有加的样子，在座男女不无称羡。


    「唉我咋就没这个命。」吴丹丹低声嘀咕。想到自己的男朋友就心塞，要本事没本事，要钱没钱，谈情不会，谈色不行。早知道安总喜欢同性，她都不需要别人掰，自己先弯为敬。「真的不想要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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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事a：「亲亲，这边建议不要的男朋友可以扔掉哦。」


    「扔的时候记得分类，这属于有害垃圾。」同事b补充道。


    吴丹丹苦笑道：「还是凑合过吧，还能离咋滴。」


    外面天还没暗下来，聚餐已近尾声。自动转台上多半是空盘，可见餐饮部主厨的确有实力。


    结帐时，费丽看到长长的帐单，简直想当场晕倒。有生以来可还没为吃饭买过这么贵的单，肉在疼，牙也疼。


    这费丽严重怀疑帐单算错了，不然就是餐饮部经理紧着领导宰。就部门聚个餐，至于上这么多贵菜？碍于面子，费丽粗略扫了眼帐单，然后若无其事放到一边。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让各位朋友久等，实在抱歉，磕头谢罪。


    有时候，有些事，突然就不想坚持了，想让各位当作我死了。


    丧了几个月，才又决定把搁置许久的文捡起来写，谢谢各位还在坚持等我更新，感动之余，也很惭愧。


    第七十章


    「想走了吗？」安曼青转头询问池慧文。她知道，自己不走，下属也不好意思先离席。


    「嗯。」池慧文点点头。


    安曼青起身，向池慧文伸出手，笑得很温柔。


    池慧文回以一笑，是发自内心的笑。


    众目睽睽下，她生涩地握住安总的手，垂着头，不敢和别人视线相接。


    「安总，你们要走啦？」费丽问。


    「嗯，我们先走。」


    「您喝了酒，别开车了，我让小何给您叫个代驾。」


    「不用。」


    费丽闻言，当即起身拦住安总，神色认真，说：「喝酒不开车，为了您的人身安全，不叫代驾不准走。」


    「我不能打车？」安曼青淡淡道。


    「」费丽默默让开路，讪笑道：「安总请慢走。」


    池慧文经过费丽身边时，费丽欠欠地对她挤眉弄眼，也就好闺蜜之间才能看出费丽在传达什么上不了台面的话。


    鬼知道又在意淫什么关于总裁和秘书的色情狗血剧情。


    出了酒店，海滨路掌起了灯，天边还残留着缕缕晚霞，霞光散落在海面，像一双温柔的手，抚平了躁动的海浪。海风徐徐吹着，还是温热的，也是黏煳的。


    「想走走吗？」安曼青问。


    「好啊。」池慧文牵紧安曼青的手，很开心。


    和恋人漫步在海滨路上，吹吹海风，听听海浪，穿行在喧嚣的人群中，让池慧文感到很踏实。简简单单的陪伴，平平凡凡的恋爱，才是真真切切的幸福。


    「曼青，我已经开始想你了。」池慧文目视前方，仿佛在喃喃自语。


    她刻意不去想安曼青即将要远行这件事情，可总会有人提及，被迫接受提醒。


    她不敢想，一旦安总离开这座城市，自己的思念将如何狼藉。


    这句话是一把刀，扎得安曼青心里生疼。


    虽然池慧文隐忍着不提分别，但安曼青心里清楚，不提不过是体谅自己。她把惆怅藏起，从而让自己的脚步更洒脱，更坚定。


    安曼青沉思良久，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只是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承诺都是苍白的，曾说不要青云志，到底是天真了。


    安曼青的事业版图太辽阔，满怀壮志不言愁，在面对池慧文时，雄心抱负都成了责任。她扪心自问，仅仅是责任吗？不，便是没有安氏集团，她依旧是野心勃勃的她，是想奋力拼搏的她，是想立于塔尖的她。她想好好去爱池慧文，也想好好去做自己。两者产生冲突时，她最终选择成全自己，委屈池慧文。


    这种心事不可言说，唯有藏在心底，徒留深深的愧疚，逐渐积长成疾，一碰就痛。


    沉默地走了一路，只是享受俩人独处的时光，谁都不想说话。就连牵手逛街，对俩人来说，也将成为奢望。


    真想一直走下去，走到路灯尽处，走到白髮苍苍。


    临出门，池慧文拎着裙摆，在镜前来回侧身，对今天的穿着有点不太满意。


    想着今晚要去安总家，她挑了衣柜里最性感的短裙，大抵心里没底，吃不准安总会不会喜欢她今天的打扮。看了眼时间，由不得她犹豫不决了，就这样出了门。


    往日上下班有安总车接车送，然而安总的车还在酒店，昨晚没开回来，今天只能坐地铁。


    尖峰时段的地铁别提有多恐怖，池慧文本不想打扮美美地去挤地铁，但想要在这个时间段叫到计程车，得有特别好的运气，否则是妄想。


    别问她怎么知道，问就是安总说的，刚才安总来过电话，说在路边等不到车，让池慧文先去酒店。


    池慧文一边走向地铁站，一边想，安总怕是唯一一个要在路边等车并且等不到的集团继承人吧，好可怜啊，想想就好笑。


    「嘀嘀嘀」


    一辆车停在路边按了按喇叭，刺耳。


    池慧文拧着眉头，侧目而视，见到车上的洪旺，顿时脸色舒展，很是意外。她三两步走到车旁，问：「厂长，您怎么在这？」


    「哈哈，我进城办事，打远看着像你，果不其然，我这眼神还算好使。」洪旺说着，对池慧文稍作打量，不住咋舌，说：「嗯，不错，精气神十足，不像在厂里时没精打采的模样。」


    池慧文抿嘴笑了笑，说：「厂里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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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我一大早进城奔波还不清楚吗？」洪旺耸耸肩，接着说:「死是死不了，救也救不活，就安于现状吧。」


    「会好起来的。」


    「嗨，不说我了，你怎么样？」


    「我挺好的。」池慧文一语带过，不想在落魄的前老闆面前谈自己目前的状况，怪尴尬的。


    「那敢情好。」洪旺点点头，转念又问：「对了，你这是要上班去？」


    「对。」池慧文连忙应道。再聊下去怕是要迟到了，希望洪旺能结束话题。


    「行，回头再聊，你赶紧快上班去吧，别迟到了。」


    「好的，厂长再见。」池慧文和洪旺扬扬手，头也不回匆匆奔向地铁站，赶时间。


    打了通宵麻将回家的池伟经过地铁站，正巧看见池慧文站在路边和车里的人交谈。


    宝蓝色保时捷，他记得，曾送过女儿回家，据女儿说，是她上司。


    池伟又往前走了几步，总算看清车里的人，和自己年龄相仿，长得很普通。


    「死丫头，还说不是傍大款。」池伟自言自语。心想，车里的男人都够当她爸的年纪了，长得也就那样，不是图他有钱还能图什么！打扮成那样，在别人面前献媚，却在老子面前装清高，呸！


    老牛想吃嫩草，怕是在死丫头身上花了不少钱，不然她能正眼看他？


    好哇，每次找她要钱还跟老子摆脸色，指不定从老男人身上捞了多少钱，还和我哭穷，贱胚子。


    池伟不修边幅，一路走一路琢磨，时不时骂两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精神不正常的流浪汉，迎面看到都要躲着走。


    好不容易等来一辆空车，花费了大半个小时，毫无疑问，安曼青今天算是迟到了。


    上了车，路上还得堵，她坐在车里，吹着冷气，望着窗外，想着工作，陷入沉思。


    这几天潜心研究安陆汽车的经营状况，分析了转型新能源的市场，了解越通透，心里越没底。


    转型势在必行，就如之前所评估那般，前期注资高，后期风险大，回报周期长，前景并不乐观。三五年？七八年？安曼青不知道自己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让企业成功转型。但想到池慧文昨晚说的话，她前所未有地感到迷茫。


    不想在转型上耗费太多时间，可整车研发并非短期内可以投入市场的，再怎么壮大团队也压缩不了多少时间。再说，想壮大团队又是耗资巨大的决策，怕是得不偿失。安曼青在管理上倾向于精简，要精简，先精减。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安陆汽车尽快扭损为盈呢？安曼青苦苦思索，一筹莫展。


    汽车拐进支路，从这条支路穿出去就到了海滨路。


    安曼青平时不走这条路，看着车窗外陌生的街景，眼神突然明亮起来。


    支路一侧的人行道旁，每隔一百米设有共享单车停放点，供游客租借。


    这里离海滨路近，此处停放共享单车既不影响市容又方便了游客，许多游客都愿意租辆单车沿着海滨路骑行。


    安曼青不禁想，如果先投放一笔资金解决充电基站的问题，岂不是变相抢占了一部分市场？


    等安陆推出第一台新能源汽车时，充电基站会发挥最大的推广效用。


    抵达安庭大酒店时，这个想法已经在安曼青脑海里过滤了很多遍，基本形成轮廓，并开始具体。然而想归想，究竟可不可行，还得视海外的情况而定。她下了车，看了看表，将近十点，敛着眸，不悦。


    安曼青缺席了早上的例会，全权让费丽主持，刚结束。


    12楼员工电梯口，费丽、何艷秋、池慧文正等电梯回行政部。


    「池秘书，我发现你今天的妆有点媚啊。」


    费丽冷不丁端详起池慧文来，片刻，眯起眼睛，指着池慧文，探问：「你和安总昨晚是不是色色了？」


    池慧文心一惊，脸倏然红了，慌忙拍开费丽的手，急道：「你都当副总了，能不能正经些，有嘴尽用来瞎说。」


    「不承认？脸都红了。」


    池慧文气结，当着何艷秋的面说些没羞没臊的话，搁谁不脸红。


    何况，虽然她和安总还没有发展到床上去，但今天的妆确实是别有用心的，正是想把安总拐到床上去。「你再编排我，我就去安总面前编排你。」


    只有威胁才能拿捏住费丽，安总这个杀手锏百试百灵。


    「」


    电梯门徐徐打开，安曼青出现在轿厢里。


    「安总好！」仨人齐声问好。


    「嗯。」


    先后进了电梯，费丽和何艷秋识趣地站到一旁，好让池慧文和安总站到一起。


    短暂与安总视线相接，池慧文敏锐捕捉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异色，不禁有些小窃喜。


    小兔子今天有点野，目光流转间尽显风情，又纯又欲，很是惹眼。


    安曼青唿吸一滞，不敢明目张胆端看，站在池慧文身侧，直直盯着轿厢控制面板。


    第七十一章


    「安总，昨晚谢谢您帮我买单。」费丽笑得谄媚。要不是安总大方，她怕是整夜难寐。


    何艷秋默默瞟了眼副总，忍不住腹诽：副总在安总面前像个狗腿子，在自己面前却耀武扬威，太不稳重了。


    「怎么谢？」池慧文抢白，谁让费丽刚才口无遮拦让人难堪。


    「就口头谢啊。」凭本事占到的便宜，费丽轻易不会奉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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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仨人对费丽的理直气壮哑口无言。


    抵达28楼，池慧文转身望了安曼青一眼，欲语还休。


    但见安总若有所思，没有话想说的样子，才依依不捨出了轿厢。


    目送池慧文的背影出去，安曼青把掌心覆在额头上，慢悠悠踱出电梯，只觉今天有点闷热。


    新官上任三把火，很快，第一把火烧到了池慧文这里。


    下午有个三级vip下榻，原本大堂副理会负责，费丽却让池慧文和满月一起接待。


    会议秘书只负责会议接待，池慧文大可合理回绝副总的安排。


    但，她也想成长，想拥有更出色的能力，希望能像费丽那般处事圆融，才得以立于安总身侧，为安总分忧。


    至于费丽，之所以会这样安排，不过是对何艷秋感到头疼。


    作为副总，二级vip以上还是会亲自接待，但看何艷秋一脸稚气，总觉得她行事毛躁，哪敢让她陪同接待。


    倒不如把池慧文带上手，以备不时之需，遇到需要同时接待多个vip时，不至于分身乏术，可以有更多人力储备可调度。


    费丽掰着手指，数着：「大堂副理、公关组长、会议秘书、本副总嗯？安总、本副总、大堂副理、公关组长这也没更多啊。」


    「副总。」何艷秋敲了敲门板，直接进来。


    费丽之前当助理时在外间办公，不能关门，升副总了也不习惯关门。


    她不同于安总，不需要神秘感，不需要距离感，反正全酒店上下都知道她的性情，刻意学安总岂不成了端架子，要不得要不得。


    费丽不应声，抬眼瞅着何艷秋，生怕她又进来作妖。


    看到副总警惕的眼神，何艷秋噗嗤笑了。


    「」费丽转而满眼问号，盯着何艷秋，不满，说：「笑屁，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刚刚群里说，您上下班还得挤公交，是真的吗？」


    「群里？上班时间，你摸鱼也就算了，还跑来和我说，你礼貌吗？」费丽没收到群消息，何艷秋说的群显然是指摸鱼大讲堂。


    「不是，您侧重点错了。」


    「好歹也是几十万的车，挤公交通勤怎么啦？」费丽有被冒犯到。讲真，连她自己也没有听说过哪个大酒店的副总每天还要挤公交车上下班。


    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经下属一调侃，当事人总显得有些狼狈。


    看出副总有些羞恼，何艷秋神色黯淡下来，嚅嗫道：「我就想问问您，我有一台闲置车，您要不要开？


    虽然是泡过水的车，但电器元件没有受损，修车师傅说还是可以正常开的。」


    费丽依稀记得何艷秋面试时提到过车陷水一事，当时还是安庭大酒店帮了她的忙，说的怕就是这台车吧。


    费丽自认为自己是个精緻的利己主义者，有车确实能给自己提供便利。工作几年，存了些钱，不捨得购置汽车，一心只想买房。


    如今何艷秋送来福利，费丽不能容忍自己拒了这份好意，鬼才想天天挤公交车通勤！


    费丽眼波流转，透着一股子精明与算计，问：「你有什么图谋？」


    「没有图谋。」何艷秋语气真诚。「您就当我在讨好上司好了。」


    真说起来也不算没有图谋吧，那辆车原本就是二手车，泡了水后，何艷秋就嫌弃开它了。


    得知费丽堂堂副总竟乘公交车上下班，对费丽的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不知为何，就不想让副总这么辛苦，也想藉由这个举动改善副总对她的态度，可以算作巴结吧。


    「白借？」费丽确认道。


    「白借。」


    「行吧，权且给你一个巴结我的机会。」


    「」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句谢谢都没有，出乎何艷秋意料了。无论如何，副总接受了这番好意，何艷秋还是很开心的。「谢谢副总，那我出去忙了。」


    「去吧。」


    这叫什么事，借车给人，还得给人道谢，真是活久见。


    何艷秋脚步轻快回到工位，许久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有点犯贱。


    池慧文对酒店各级vip的接待规格一无所知，临时被通知下午要随满副理接待三级vip，隐隐有点焦虑。


    看过费丽发来的接待规格及接待流程与规范，从准备工作到接待服务，细緻而繁琐。


    接到vip预定时，首先确定房型，了解贵宾抵达及离店时间，询问清楚贵宾的下榻需求。


    随后大堂副理会生成vip接待通知单，呈交总经理核批后发放到相关部门以及相关接待人员，各部门则根据通知单做好准备工作。


    满月领着池慧文走进客房，看得出池慧文很紧张，便拍了拍她的肩，宽慰道:「放松点，下午接待vip时，你只要面带微笑跟在我旁边就行。」


    「好。」


    客房部已经把vip的客房布置好，按照三级vip的接待规格，小吧檯上放了免费特供的酒饮和点心，茶几上摆着鲜花篮和小果篮，书桌上放着问候信，床头柜立着贵宾欢迎卡，还有明天的早餐券。


    连给vip提供的易耗品都是烫金包装的，在细节处彰显贵宾的尊贵。


    「一间走客房要改成空房，都会经过客房服务员清洁打扫后的自查、客房部领班的严查、客房部主管的抽查等程序，确保房间没问题才会挂上房态表出售。


    而给vip预留的客房则会在空房状态上再次进行服务员深度清洁打扫后自查，客房部领班、主管、经理三层严查，层层把关，力求vip客房纤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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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副理想让池慧文了解关于vip接待的全部细节，顿了顿，接着说：「在vip抵达酒店前，客房部会先进房取电，根据当时採光度调整房内冷暖光线，根据当时气温调整房内温度湿度，为的就是给贵宾更好的舒适度。谨记一点，我们酒店卖的产品不是客房，而是服务。」


    池慧文心里不住唏嘘，感慨良多，相信酒店从业者都是些细心、体贴、周到的人。


    她越发喜爱这个行业，喜爱安庭大酒店，喜爱这些在一线部门默默付出的同事们。


    「说到服务，我们酒店注重个性化服务。


    接到vip预定时，前厅部负责拉取贵宾信息，越细緻越好，从身份职位到爱好及忌讳，尽量了解清楚。


    举个例，启尚集团的李总，你也认识的，他爱阅读，我们会在他的客房放几份时报。有位贵宾忌讳数字7，我们排房会避开带7的楼层及房号。有位贵宾喜欢喝茶，我们会准备功夫茶具。有位贵宾花粉过敏，我们会把鲜花篮更换成干枝盆插。」满月站在床尾，环顾客房，补充道。


    「下午要接待的贵宾是什么身份？」池慧文想知道自己下午要面对的是什么人物。


    「是一位老艺术家，任书画函授学校的名誉副校长，市书画协会理事，萌新艺术网教授，头衔有点多。


    安总应该很敬重这位老艺术家，核批接待通知单时特别交代要服务好老人家。」


    「不会是江老江岚吧？」池慧文试探问了句。


    满月不假思索点头，随即好奇道：「对，就是江岚，你怎么知道？你认识她？」


    「谈不上认识，但安总喜欢国画，而我能想到的老艺术家也就只有江老了。」


    满月笑呵呵看着池慧文，说：「池秘书，你知不知道，当你提到安总时，眼里有光。」


    因为喜欢一个人的心是炽热的，所以眼里藏不住光。


    池慧文腼腆一笑，在一样喜欢着同性的满月面前并不感到别扭。


    春困夏乏秋盹冬眠，行政部的午后，一年四季都要睡上一觉。


    池慧文上午忙，没给安曼青发消息，眼下得闲了，翻出手机，难掩失落。


    那么忙吗，自己不给她发消息，她也不晓得给自己发消息，就一点都不想人家？闭口不提晚上的安排，还记得说好今天去认门吗？早上在电梯里也好冷漠，不理人，人家真的有点生气了。


    气鼓鼓坐在工位上，想责怪安曼青疏忽了自己，拿着手机，思来想去，又放弃了。赌气般把手机丢回抽屉，才不要主动搭理这个坏女人。


    睡觉！池慧文趴在桌上，闭着眼睛，不时颤动的睫毛透露着她内心的烦躁。


    换了个姿势，依旧不得劲，她缓缓睁开眼，忍不住想，万一安总真的很忙呢。


    不能帮安总分担，还在这里和她置气，很过分。


    池慧文静静趴了会儿，还是想见安总，想知道她在做什么，忙不忙，累不累。


    她抬起头，看到同事都睡了，轻轻起身离开工位，直奔安总办公室。


    第七十二章


    敲了好几下门，里面没有应答，池慧文拧动门把手，推开门。


    安曼青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察觉有人进来，只抬了一下眼，又把目光落回屏幕上。


    池慧文见状，神色即刻黯淡下来，不习惯安总如此冷漠的态度。


    「要做到公私分明，现在外面有多少人盯着我，哪怕一个小举动都容易被人过度解读。」安曼青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说着池慧文听得不明不白的话。


    池慧文闻言，杵在门前，心口钝痛。


    她想不通，昨晚还当着行政部所有同事对她特别亲昵，宣示主权般官宣了恋情，怎么突然又要避嫌了。


    「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忙，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就先这样吧。」安曼青说。


    「对不起，打扰了。」池慧文泪花闪烁，声音都是颤抖的。


    「嗯，我知道了，爸爸再见！」


    池慧文刚要开门，听到安曼青的话，顿时停住了动作。


    木然回头，只见安曼青取下无线耳机，眼神带着询问，看着自己。


    原来她在和安董视讯通话，由于戴着耳机才会听不到敲门声，是自己误会了，虚惊一场。


    「慧文，你一直站在门口做什么？」安曼青起身朝池慧文走去，发现小兔子情绪低落，眼里水气迷濛，担忧道：「怎么哭了？」


    温柔的语气，宠溺的眼神，这才是她的曼青啊。


    池慧文勐地扑进安总怀里，忍不住落泪，把刚才的委屈统统宣洩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安曼青搂着反常的女朋友，半是心疼半是心急，不禁猜测是不是酒店里有人欺负她的小兔子。


    池慧文没说话，将安总抱得更紧，只有她的体温才能抚慰自己患得患失的心情。像飘摇的轻舟靠了岸，像搁浅的鱼儿入了海。


    「慧文？」


    「我没事，我只是很想你。」池慧文瓮声瓮气道。


    安曼青幽幽舒了一口气，心思却沉重。


    因为要面对分别，池慧文才无法粉饰内心的不安、敏感和脆弱。


    思念是一种会蚕食人的真菌，越缺乏安全感的人，抵抗力越低。


    思念无孔不入，让人多愁善感，理智偏颇，无端猜忌，很难治。


    要走的是安曼青，不是没有不舍，只是将离愁别绪挥洒在忙碌里，变成耕耘事业的肥料。她不敢过问池慧文是否埋怨自己，怕答案承受不起。她能做的，唯有拥着怀里的人，轻柔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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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开完会，与会人员陆续走出会议室，絮语频频，细听去，多是讨论安氏集团的话题。


    能让安庭大酒店冠上安氏集团的关系，对营销部而言简直如虎添翼，一时间，大家踌躇满志，仿佛已经看到了业绩表上漂亮的数据。


    安曼青没有急于离开，而是神色威重端坐着，看着渐空的会议室，陷入沉思。


    三年了，安曼青接手安庭大酒店以来，不记得主持过多少场大大小小的会议。


    这一场会议结束了，下一场也许要等到三年后，三年又三年，总带着满身泥泞奋勇前行。


    安庭大酒店和安陆汽车都是濒临倒闭的企业，一旦接盘，她就不得不一门心思奔赴在最前线。


    从零开始，到专、擅、精，担负多大的压力，又付出多少艰辛，旁人无法想像。


    偶尔，她也想停下沉重的脚步，看看这五彩斑斓的世界，在平淡的生活里筑着小小的幸福。


    然而，只是偶尔。安曼青理智而坚韧，目标明确，遇事沉着，有勇有谋，无惧挫折。


    逮住机遇就要果断抓住，精雕细琢，砌成稳稳的台阶，一步一步，登上高处。


    「池秘书，贵宾还有半个小时抵店，你要和我一起下去准备吗？」满月说。


    池慧文坐在安曼青身后，本不想先走，偏偏满月开了口。她扬起嘴角，应了声好，不敢耽搁。


    让她接待vip，那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紧张在所难免。


    作为会议秘书，也接待过好多商务会议，但池慧文对接的人除了酒店同事，便是商务会议的负责人。重在需求沟通，没有太多接待规范。


    「接待vip？」安曼青回头，随口问了声。


    「是啊。」


    「费丽安排的？」


    「是她安排的，但也是我想做的。」池慧文怕安曼青不满费丽的安排，特地强调道：「我想学习如何接待vip，不会影响本职工作的。」


    安曼青点点头，觉得费丽一上任就着手培养vip接待储备人员，相信在别的事情上也会懂得未雨绸缪，她很欣慰，池慧文勤勉好学的态度也令她感到高兴。


    「听奶奶说，江老脾气古怪，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安曼青小声提醒池慧文，不想让满月听见。


    她明令禁止员工背后议论宾客是非，自己更不能在下属面前编排vip了。但她担心没有经验的池慧文被吓到，不惜违背原则。


    至于满月，什么形形色色的人没见过，百态面孔都能应付，否则也谈不上能力出色。


    酒店打开门做生意，不可能筛选客人，有素养的宾客要服务周到，没有素养的宾客也要服务周到，一视同仁。


    「好。」这下好了，池慧文更紧张了。


    这个时间点，办理入住手续的宾客很多，前台电话声此起彼伏，大堂经理站在柜檯后监督值岗。


    礼宾员推着行李车穿过大堂，和安庭大酒店合作的旅行社员工拿着图文传单，正热情地为一旁等候的宾客介绍本市的风土人情及旅游景点。


    前台背景墙上挂着六面金色挂钟，按照经度和时区的顺序，显示的时间依次是纽约、伦敦、巴黎、莫斯科、北京、东京。


    从前台路过，隐约能听见墙上挂钟指针转动的声音，嘀嗒嘀嗒，是时间流逝的声音。


    背景墙侧面有一扇隐蔽的门，门后正是前厅部办公室。满月推开门，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池秘书，先进去吧。」


    池慧文依言进门，还是第一次来前厅部办公室。


    之前随安总巡楼，到一楼时也只是让她在外面等，然后等来了一个创口贴。


    前台是酒店的门面，因此前厅部办公室门关处贴着一面大仪容镜，要出去前都要对着镜子整理仪容，以最好的姿态出去面客。


    前线办公室和后方办公室区别很大，就拿行政部来说，一整天几乎都在工位上坐着。


    而前厅部办公室里只余寥寥几人，其他人员都在外面值岗，就连此刻坐在这里的人，也是前台轮岗下来休息的。


    「大家好。」池慧文向前厅部同事打招唿。


    「池秘书好。」大家礼貌回应。


    见到池慧文出现在这里，有点吃惊，稀客嘛。


    平时在工作中没什么接触，倒是听了许多她的事，茶余饭后也没少议论她，眼下见了人，不免要仔细观察一下老闆娘了。


    「池秘书，你先随便坐，我得补个妆。」满月说。


    「好的。」池慧文坐在就近工位上，随意看了看，被桌面的相框吸引了目光。


    照片里的女生是苏媛，显然，这是满月的工位。


    池慧文拿起相框，看着苏媛笑靥如花的模样，既艷羡又心酸，不由想，安总也会像满月珍视苏媛般，珍视自己吗。


    不，安总是珍视自己的，只是，只是她的野心很大，自己不足以塞满她的心房。她的追求也很大，绝非一日三餐两人四季的安稳。她的眼底是远方，不是当下。


    不一会，满月补好了妆，看了看时间，把手机调成静音，走到工位旁，对池慧文说：「池秘书，我们得出去等候了，你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不要在贵宾面前看手机。


    还有啊，在前线部门最好佩戴手錶，以防有宾客问起时间，可以看表。」


    「好。」池慧文站起身，看着满月的脸，确实气色更饱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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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满月往外走，路过仪容镜，满月停下脚步，对着镜子检查头髮有没有散乱，衣领衣袖有没有扣好，鞋袜有没有破损脏污。


    池慧文见状，自发自觉整理自己的仪容，紧张的情绪挥之不去，但想到安总的提醒，几乎想临阵退却。可她不能，如果不敢直面困难，何以伴随安总身侧。


    池慧文眉目如画，面容姣好，眼睛明艷动人，娇唇红润，身姿婀娜，生得一副好皮囊。


    「不得不说，池秘书真好看，和安总很配啊。」


    「不然哪能入得了安总的法眼。」


    「别只看外表，安总不是肤浅的人，池秘书身上必然有比外在更闪亮的地方。」


    满月和池慧文一走，办公室里的人就议论开了。


    自动旋转门从大堂内带了些冷风出来，在外面站岗的礼宾员最喜欢站在门侧的位置，没有那么热。


    池慧文和满月从侧门出来，也站到礼宾员旁边，不时张望停车场入口处。


    酒店有专车接送vip往来车站或机场，看汽车定位，去接江老的车马上就要抵达酒店了。


    「池秘书，满副理，外面这么热，您们可以在里面等，车进场了我再叫您们。」礼宾员说。


    「没关系，里面人多，还是外面等好些。」满月说。


    第七十三章


    午后阳光盛大，远眺去，海面波光粼粼，海水仿佛沸腾了般，蒸蒸冒着热浪。


    顶着灼日来海边游玩，非得晒脱一层皮不可，因此海滨路上游客稀少，大多躲在路边各有特色的咖啡厅里喝着冷饮吹着冷气，连推着自行车兜售气球和冰水的小贩都不愿出来为生计奔波。


    「池秘书，贵宾抵店前一刻钟，我们要先安排一位礼宾员接车下行李，这期间，负责接待贵宾的礼宾员暂时不能为其他宾客提供服务。贵宾下车后，直接领到客房，由我们代为办理入住手续。


    贵宾从下车到客房，短短几分钟或十几分钟，我们要在不打扰贵宾的情况下尽可能向贵宾介绍我们酒店的服务。」


    「介绍服务？」


    「对，嗯其实都有规范的话术，你一会先看我怎么和贵宾交流，结束后我再整理成文件发给你参考。」


    「好。」


    「满副理，车来了。」礼宾员看到专车进场，提醒道。


    看着缓缓驶来的商务轿车，池慧文如临大敌，而一旁的满月已然满脸堆笑，亲切热情，落落大方。


    池慧文扯了扯嘴角，也想笑得像满月那样自然，可毕竟生疏，笑容显得有点僵硬。


    汽车驶上缓坡，停在自动旋转门前，礼宾员迈步上前，一手打开车门，一手挡在车顶下方，以免贵宾下车磕碰到头。看清车上的人后，礼宾员礼貌道：「女士下午好，欢迎光临安庭大酒店。」


    江岚从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看酒店的门庭，面无表情。


    她还是穿着居士服，盘着髮髻，戴着厚边框眼镜，浑身散发着老学究的气质，又依稀带着点艺术家的清高自傲，一如池慧文在城东画廊看到的模样。


    「江老您好，欢迎您下榻安庭大酒店，我是酒店的大堂副理，负责您住店期间的一切需求。」满月躬身行了个礼，说：「旅途劳累，您辛苦了，我们为您准备了温馨舒适的海景套房，是否需要现在带您上去歇息呢？」


    「那就有劳小姑娘了。」


    「很高兴为您服务，江老这边请。」满月说着，抬手请江岚入店。「礼宾员会把您的行李送到客房，如果您不介意把身份证件交给我，我很乐意为您办理入住手续。」


    「行。」江岚从衣服内袋摸出一个精緻的零钱包，拉开拉链，把身份证取了出来，交给满月。


    「谢谢江老，我们稍候会将您的身份证件交还给您。」满月收好江岚的身份证，按了电梯。


    电梯刚好停在一楼，轿厢门打开，满月把住电梯门，让贵宾先行。


    池慧文一声不吭跟了进去，但见江老根本没留意到她，不禁暗暗嘘了一口气，假笑也收敛了些。


    按了楼层键，电梯上行。


    「江老，我们酒店的餐厅在六楼，餐厅里有中西式餐点，也有酒水吧檯。


    您的早餐券已经送到您房内，早餐供应时间是早上六点到上午十点。如果您想在房内用餐，餐厅可以提供送餐服务。」


    「知道了。」


    「我们酒店坐落在繁华的海滨路上，周围商铺众多，应有尽有，生活很便利。


    如果您想观光本市，我将随时为您介绍本市景区景点及出行建议。」


    「不用，我对这个城市很熟悉。」江岚语气淡淡的，貌似很不领情。


    「好的。」满月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电梯抵达18楼，满月将人请出来后，领先江岚半步在前面领路，微微侧身接着说：「天气炎热，我们已经提前为您调节好了适宜的温度，并准备了免费的茶酒饮品。」


    满月顿了顿，见江岚不接话茬，又说：「我们会为您提供夜间小食，为了不打扰您休息，您可以在方便的时间通知我为您安排送餐。」


    「行了，我知道了。」至此，江岚的语气俨然有些不耐烦。


    池慧文不紧不慢跟在俩人身后，为满月捏了一把冷汗，预感江老马上就要刁难她。


    「江老，您的客房到了。」满月停下脚步，刷卡，开门，将门顶到底，退出来，请江岚先进。「里面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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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岚进了房，一声不吭拉了下门把手，想关门。满月见状，连忙双手奉上房卡，说：「江老，这是您的房卡，请您收好。」


    江岚正眼不看满月，拿过房卡，又要关门。至此，满月也很无奈，笑着鞠了躬，说：「祝您下榻愉快。」


    满月话音一落，江岚突然拉开门，盛气凌人，说：「我不喜欢模式化的东西，小姑娘，你尽管很周到，但你不真诚。」


    撂下话，门「砰」一声关上了，留下一脸懵逼的俩人在门口面面相觑。


    「我们走吧。」许久，满月转身，眼神黯淡，却依旧强抿着笑，说：「整个接待流程基本就这些，只是越高等级的vip会享受到更多服务。」


    从业这么久，接待过这么多vip，满月从不曾被挑剔过不真诚。


    她兢兢业业工作，青春给了这个职位，热忱给了这个职位，精力给了这个职位。


    事事为宾客考虑，尽心尽力服务于宾客，只求宾客满意而已。


    不真诚的评价对满月而言，是最大的冒犯，心里怎能不委屈。


    「满副理安总说江老性格古怪，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池慧文安慰道。


    池慧文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忿忿不平。


    江老一下车就表现得很没礼貌，满月却一直笑脸相迎，没有任何失礼的言行，凭什么指责她不真诚？太不尊重人了！模式化有什么问题，出发点都是为了更高效更严谨地服务于宾客。


    江老可以不喜欢，却不能断定满月不真诚，不了解他人就随意否定他人，对满月很不公平。


    以为江岚德艺双馨才尊称一声江老，事实是这位老艺术家素质堪忧。


    「放心吧，我没事，做服务行业的，心脏都很强大。可能江老比较真性情吧，艺术家特有的脾性，我理解。」


    「这不叫真性情，这是倨傲无礼，倚老卖老。」


    「池秘书，不可说贵宾坏话。」满月神色认真对池慧文说。


    「」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想着从业操守，池慧文瞠目结舌。


    心想，就这么一个爱岗敬业的满月，江山风女士真不配得到她优质的服务。


    褪下工作服，换了自己的衣裳，池慧文选了其他色号的口红，补了个明艷的妆。


    大概是做贼心虚，端详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自己的意图太明显。


    行政部的同事总是准点走，补了妆出来，整个行政部人去楼空，只有安总杵在池慧文的工位前，拿着手机，正拨着号。


    「安总。」池慧文款款走向安曼青。


    眉梢暗藏春风意，瞳色起烟波，栗色的长捲髮披散在肩侧，配上冷艷的唇色，妩媚妖娆。禁慾系女神安曼青直勾勾看着池慧文，挪不开灼热的目光。


    「等我吗？」池慧文故作镇定，假装没有发现安曼青眸里闪烁的绻缱流光。


    很喜欢被安总注视着，可终究还是会害羞，双手不知道该放哪儿才显得自然，从身侧换到身后，又换到身前。


    「慧文，我们回家。」


    「好。」我们回家，这句话对池慧文而言，是那么有力量有温度。


    家是什么，在那幢破旧的老楼里，在残破的记忆中，家是一张干净的睡床，是落地风扇唿唿摇着头和她低语，仅此。


    池慧文没有想要更多，只是希望自己栖息的屋檐下，有安总，足够。


    公交车站，费丽站在人群中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经何艷秋这么一闹，坐公交车都不坦然了，烦！


    远远看见客房部领班叶涛朝这里走来，费丽往站牌前躲了躲，知道叶领班下班会从这里经过，怕被他看见。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遇见会打声招唿，现在她可是副总，被下属看见自己还在坐公交车，成何体统。


    倒不是自己要面子啦，主要是顾及安总，不然底下的人还以为安总亏待了自己，不给自己涨薪资。


    贼头贼脑躲在站檯灯牌后，眼巴巴看着叶涛走远，费丽悄悄松了口气，与此同时，不由得怪起何艷秋。


    什么破助理，一天天净惹人生气，要不是看在她初出茅庐没有阅歷，非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不可。


    费丽不自觉，当初招何艷秋进来，本想狠狠磨磨她的稜角，现在却顾及她没有阅歷而对她包容，完全违背了初衷嘛。


    平层公寓远离闹市，但不偏僻，是本市的富人区。居民没有这么密集，环境相对幽静。当然，和城郊的半山城岛不是一个量级的富人区。


    安曼青没有进地下车库，而是把车停在小区露天停车位上，并不着急回家。


    「到了，想走走吗？」安曼青问。


    「好啊。」


    俩人下车，牵着手走过小区中庭，安曼青带池慧文绕到建筑楼后，那里绿意盎然，曲径通幽。


    穿过人工铺就的羊肠小道，眼前出现一面人工湖，湖中央有个弧顶亭台，一对年轻夫妻推着婴儿车走进亭内，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喜欢这里吗？」


    第七十四章


    落日余晖映衬在湖面上，静谧安详。


    枝头有欢快的鸟雀，湖里有自在的锦鲤，还有亭台那对夫妻和谐相处的画面，无一不让池慧文感受到什么叫岁月静好。


    她如朝露般清澈的眼眸在黄昏映照下，温润如玉，看着安曼青，郑重道：「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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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曼青笑，眼里满是宠溺。她喜欢就好，不管是半山城岛还是这里，只要她喜欢，都可以是家。


    「你有这里的钥匙，随时可以住进来。


    我不懂对你来说什么是最好的时机，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是真心的。」安曼青眼神深邃，看着池慧文，说：「我知道让你等我很自私，给自己冠以身不由己的理由，心安理得成全自己建功立业的野心。」


    「曼青」手指搭上安曼青唇瓣，对上她的眼神，说：「不要这么说自己，那是我喜欢的你啊。」


    池慧文喜欢安总心有明灯，逆境勇行。喜欢她抱负高远，自强不息。喜欢她从容担当，发愤图强。她的野心，她的坚韧，她的专注，她的义无反顾，这些品质组成了她的魅力。在池慧文眼里，她远见卓识，她英勇无畏，她熠熠生辉。


    安曼青拉下池慧文的手，顺势吻了下，问：「不怨我？」


    池慧文眼里淌着盈盈笑意，依偎着安曼青，看着亭台里的小夫妻，说：「等你回来后，如果能常常陪我去那个亭子里，那我便不怨你。」


    「现在就可以去。」


    「不，不是现在，我要未来。」池慧文坚定道。


    并非真正想去亭台，只是投射一种现世安好的景象，是池慧文对于未来的遐想，是一种美好的寄託。


    她想和眼前人厮守一生，像那对恩爱的小夫妻一样，安稳踏实地过日子。


    从朝阳到日落，从初春到隆冬，从青葱到荼蘼，一直到死去。


    安曼青明白，池慧文想要的未来，也是她描绘的远方。


    会的，待她不遗余力把安陆汽车盘活起来，待她昂首阔步登上安氏集团的首把交椅，她会许她这样的未来。


    这该死的仪式感！在安曼青的注视下，池慧文拿着她给的钥匙，打开了公寓的大门。门锁转动的声音是那么悦耳，让人心情愉悦。池慧文从不曾想过，一把钥匙也能带给人心动的感觉。


    公寓买得早，那时还不流行指纹密码锁，安曼青入住不过三年，也没想过换，将就住着，毕竟她家在半山城岛。而今，看着满脸期待的池慧文，不禁想，公寓该翻新了。


    推开门，池慧文环顾偌大的公寓，恍惚以为进了安总办公室。


    俨然同一种风格的装潢，冷冷清清，空空荡荡，看不出一点温馨的装饰。这是家？这显然是安总的另一个办公室啊，住在酒店里都比这里强吧。


    整个房子没几件家具，但东西都摆放得很整齐，算是职业病吧。


    「不想进去吗？」见池慧文杵在门边，一脸迷惑，安曼青忍俊不禁，不用想也知道小兔子此刻在想什么。装修的事，看来得尽快提上日程了。


    池慧文扬起笑脸，拘谨入内，第一次来，忍不住四处打量。当目光落到客厅沙发时，不由得抿嘴笑了。


    一卷气泡膜静悄悄放在沙发旁，散着的部分显然被玩过，已经整片干瘪了，卷着的部分还很饱满，富有弹性。


    宋泰南果然没骗人，安总真的喜欢玩气泡膜。


    池慧文可以想像安总坐在沙发上牵着气泡膜玩的模样，一时玩心大起，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好，牵过气泡膜，然后俏皮看着安曼青，有节奏地捏爆手里的东西。


    「」安曼青动作一滞，心道糟糕，竟忘了把气泡膜藏起来。


    但看池慧文洞若观火，怕是知道了什么，突然被看穿，向来气定神闲的安曼青也窘态立现。失策了，这下该怎么挽救自己高冷严肃的形象？！


    「曼青，这个是做什么用的？」见安曼青不说话，池慧文可不依，明知故问。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用来打包的？」安曼青强行解释，万一池慧文相信呢。


    「打包什么？行李吗？」


    「对。」安曼青走过来，在池慧文身旁坐下，单手撑在靠枕上，面不改色说：「打包行李箱，在机场打包贵。」


    「骗子。」池慧文笑倒在沙发上，戳穿她。


    池慧文笑起来真好看，唇红齿白，眼里闪着光泽。安曼青看着她笑，自己也笑起来，眼神逐渐温柔。整个房子，因为池慧文，有了温度，有了欢声笑语。安曼青想，如果能在这里装满回忆，该有多温馨。


    察觉安曼青温柔而深情地看着自己，池慧文蓦然止住笑，羞怯咬着唇，回望安曼青。


    她没有忘记今天来的目的，安曼青升温的眼神让她明白，就趁现在，吻上去，贴上去，自然水到渠成。


    迟疑着，酝酿着，挣扎着，还在做最后的心理建设，安曼青却先一步欺身上来。


    不由分说扣住池慧文的后脑勺，一手搂住她的腰，唇便强势地压了上去。


    莹润的唇瓣带着香甜的气息，令人慾罢不能，辗转吮吸，粉舌舔舐，唿吸是热的，身体也是热的。


    池慧文被吻得喘不过气，她轻轻推开安曼青，脸色红润，迷濛的眼里水气氤氲。


    越是这副娇态，越是撩人，安曼青再度把她束缚在怀里，吻变得轻柔起来，唇舌交织，缠绵悱恻。


    意乱情迷的吻，带着小心的探索，也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


    脑袋缺氧，心口发涨，晕晕乎乎，无法思考，全身毛孔仿佛被打开，会唿吸般，惊起一阵痒意。


    空气中瀰漫着对方的气息和依稀温度，变得胶着，发酵出醉人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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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慧文忍不住逸出一声嘤咛，瞬间拉回安曼青的理智。


    她停下动作，头抵在池慧文肩膀，幽幽唿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会，安曼青直起身，垂着眼眸帮池慧文整理领口，不敢看她。


    池慧文睁着迷茫的双眼看着安曼青，戛然而止令她倍感失落。


    「对不起，慧文，我不该」安曼青敛敛眸，神色复杂。


    「我愿意的。」池慧文脸上红晕未褪，声若蚊蝇，


    「我还没准备好。」


    安曼青不谙□□，只靠本能，此前一心专注在工作上，没来得及了解性方面的知识和技能，到这个节骨眼，也是两眼一抹黑。


    长期吃素的狼，哪怕叼着小兔子也不知道怎么下口，玩玩就算了。


    安曼青向来严格自律，对自己要求很高，她断然不允许在自己一窍不通的情况下和女朋友发生关系，她想带给彼此更好的性体验。


    再者，她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和人上完床就走，这不渣女嘛。分别在即，一旦食髓知味，又哪堪忍受相思入骨。


    综合考虑，点到为止。


    只考虑到自己的心意，却没想过安曼青是否愿意，听到她说没准备好，池慧文很懊恼。


    双手捂着脸，坐正身子，感觉气氛有点僵硬，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才能缓解尴尬的局面。


    脚趾抓了抓鞋，池慧文木然盯着併拢的膝盖，连唿吸都变得别扭。


    「慧文」


    「没关系，我没关系的。」


    「不是我不想，我只是不会。」如果不是捕捉到池慧文眼里藏也藏不住的落寞，安曼青绝对不会多作解释。「但我可以学，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


    「」听到安曼青略带支吾的解释，池慧文豁然开朗，依旧捂着脸，却嗤嗤笑了起来。


    被聪明自信的安总真诚地告知原因，并郑重其事承诺会学习，就真的很好笑啊，搁这谈业务呢。


    「你笑话我？」安曼青拉开池慧文的手，见她的心情阴转晴了，心也松泛下来。「不可以笑话我。」


    「为什么？」


    「我爸爸年轻的时候也喜欢笑话别人，你看他现在。」


    「叔叔现在怎么了？」池慧文疑惑问。


    「他现在已经不再年轻了。」


    「」池慧文眨了眨眼，一时没理解这其中有什么因果关系，等意会过来这只是安曼青莫名其妙的风趣时，又笑开了。


    俩人在沙发上笑闹着，夜幕星河不及彼此眼中的星辉。


    楼下人工湖里，夏夜咏蛙在月色下放声歌唱，虫鸣来喝彩，晚风微扬，送来幽香，好一派和美安居的画卷。她们聊过往，聊未来，聊当下，聊她们遐想中幸福的本相。她们聊电影，聊诗歌，聊书画，聊人生感悟和理想。


    她们在夜色下畅谈，诉不尽的情，说不完的话，好像要把即将缺失的时间都补上。


    第七十五章


    菸灰缸里堆满了菸头，室内烟雾缭绕，呛人。


    池伟掩在烟雾里，今晚破天荒没有出去打牌，半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刷手机。


    夜色渐浓，十一点过了，池慧文还没回来，池伟逐渐不耐烦。


    他打了个呵欠，疲惫地坐起身，又点了一支烟，拿着手机，拨通池慧文的电话。


    电话拨通，却没接通，响了许久，池伟愤愤把电话扔到茶几上，骂了声:妈的。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钥匙的声音，池伟一脸不悦瞅着入户门，仿佛已经准备好要向池慧文发难。


    池慧文很少晚归，看到父亲难得一见给她来电，还在纳闷，莫非突然关心起自己来了？


    就算要钱，他也不会打电话，只会当面要，毕竟当面要的成功率百分之百。眼看到家了，便没有接。进了门，对屋里扑鼻的烟味和脏乱的地板已经司空见惯。


    「还知道回来啊？你干脆外面住得了。」池伟没有好脸色。


    池慧文不作声，默默换了鞋，往自己的卧室走。


    「你给我站住！」池伟掐灭烟，大声喝止池慧文。


    「有什么事，快点说，我很累。」池慧文想，无非又是要钱，躲也躲不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可不想在深夜和他吵，影响邻居休息。


    「哼，累？」池伟阴阳怪气说：「伺候老男人这么累吗？」


    池慧文不可思议看着自己的父亲，恍惚自己听错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声音有些颤抖，问：「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知肚明，别在我面前装傻，今早我都看见了，就你那上司，上次开保时捷送你回来的老男人，你敢说你和他背后没点什么名堂？」


    今早？保时捷？老男人？池慧文想到洪旺厂长，心知父亲误会了，本要解释，但转念一想，他把这么多污秽的想法扣在自己身上，用诸多难以入耳的话来伤害自己，何必要向他解释。


    看到他的来电时还以为他关心自己晚归，其实是在家里等着侮辱自己。


    太天真了，有些人，永远不会改变，家庭支离破碎了不会悔悟，众叛亲离了也不会悔悟，至死都不会悔悟。


    「现实一点没有错，傍大款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池伟见池慧文不说话，当她默认了，很得意，转头便摆出语重心长的姿态，说：「我也不是说不同意，你自己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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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开心就好，真的吗？」池慧文眼里蓄着泪，脸上却挂着笑，说：「你不没完没了地找我和小武要钱，我就开心。」


    池伟和气不到一分钟，闻言立马拉下脸，怒斥：「行啊，我也不多要，你一次性给我五十万，我保证不会再向你伸手，以后你爱咋咋，互不相欠。」


    五十万？呵，池慧文最终没有压抑住，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就很伤心。


    在父亲心里，自己不过是五十万就可以买断的价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逼视池伟，大吼：「爸，我不欠你的！」


    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池慧武在卧室，清楚听到父亲和姐姐的对话，犹豫着要不要出去。


    当听到父亲索要五十万时，他再也坐不住了，气沖冲来到客厅，瞪着池伟，说：「你还是个人吗？」


    「没你事，滚开。」池伟斥了声儿子，转头对女儿说：「别说这些没用的，要么长期给，要么一次给，你自己看着办。」


    「从今往后，我和姐姐不会再给你一分钱。」池慧武指着父亲，一字一顿道：「你自己看着办。」


    姐姐？当着池慧文的面，池慧武心急之下脱口而出。池慧文愣了下，目光不自觉扫了眼母亲的遗照，心思复杂。在这种情况下被弟弟维护，欣慰也难堪。


    「逆子！」池伟用力拍开池慧武的手，攥紧发痒的拳头，生生克制住了几欲施加的暴力。


    他恶狠狠回瞪儿子，为了钱，只敢用噪耳的音量和脸上的横肉来宣示自己在这个家里的绝对地位。


    儿子的话，他并未往心里去，想着不过一时气话，他想要钱时，总有能要到的方法，没在怕的。


    对峙片刻，池伟也不想闹太僵，粗鲁地拿起茶几上的香菸和打火机，回了房。客厅里只剩下两姐弟，分开站着，气氛冷下来，一时无话。


    过了许久，池慧文抹干泪痕，缓缓侧头，对弟弟说：「我没有像爸说的那样。」


    「傍老男人」这样的话，池慧文实在很难对弟弟说出口。


    「我知道。」池慧武看着姐姐通红的眼，说：「你搬出去吧，这样他就不会再烦你了。」


    池慧文也不是没想过，以前对生活没有期待，得过且过，又碍于母亲临终的嘱託，没考虑过脱离这个家。


    现在不一样了，她对未来充满希望，她想摆脱父亲无理的压榨和不分青红皂白的□□，她想过全新的生活，她想做个积极乐观，坚强独立，从容自在的人。她想勇敢地去爱，踏实地被爱。何况，她有安曼青，她有家了，没必要还留在这个屋檐下低着头生活。


    「你呢？」池慧文问。


    「我可以保护自己，也不会再纵容他。我不会搬出去的，要走也是他走，这里是妈妈的家。」


    是啊，这里是母亲的家，是母亲任劳任怨打点的家，是母亲挨打挨骂守护的家是禁锢母亲的绝望的死牢。


    「小武你以前为什么讨厌我？」池慧文问。打定心意要走，不如就趁现在解开心结吧。


    池慧武沉吟良久，说：「你身上有妈妈的影子。我讨厌看到你垂头丧气，逆来顺受的样子，那会让我想起妈妈，让我想起自己有多么无能，谁都保护不了。」


    「对不起。」池慧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因为认为自己保护不了母亲，才不愿看见姐姐身上有母亲的影子，池慧武很难面对自己无能的事实。可那时，他还小啊，他又能做什么呢。


    「你现在不同了，仿佛变了一个人。」池慧武说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嗯，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像妈妈一样。」池慧文抿嘴笑了笑，向弟弟保证，也向自己保证。


    驱车把池慧文送回家，折返回公寓，坐在她们刚刚坐过的沙发上，安曼青不禁回味起池慧文意乱情迷的模样。


    后悔，当事人现在就是非常后悔，明明知道今天女朋友上门，为什么没有提早预知这种情况。但凡心思想歪一点，她能不做好紧急预案吗。情不自禁想占有，想索取，可偏偏毁在无知上。


    不，这种错误不能容忍。安曼青思及此，当即进了书房，打开电脑，得找找学习资料。


    点开浏览器，一通操作，先从les电影开始吧，不要急于求成。


    要循序渐进，稳打稳扎，等有了基础的了解再学习更全面的理论，结合电影示例，最后走向实践。


    务求不做则已，一做惊人。


    电影放到一半，学习干货来了。屏幕里传来几声或轻或重的□□，安曼青大气不敢出，目不转睛盯着影片中交缠的胴体，不知不觉，池慧文的脸无端出现在脑海中，打扰了她。


    她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闭着眼，支起手覆在前额，有点羞耻是怎么回事。


    或许，这学习进度太快了，有点吃不消。


    行政部茶水间，费丽正吃着早餐呢，屁股还没坐热，接到何艷秋的电话，让她去酒店地下车库接车。费丽兴高采烈，早餐也不吃了，立马奔向电梯。


    何艷秋把车停在安总的车位旁，心想，以后这里就是副总的车位，毕竟别的同事不会把车停在安总的车位旁，但副总应该是不怕的。


    昨晚把车开出去精洗，想干干净净地把车借给副总。


    何艷秋做最后的检查，确保车厢整洁无异味，车况良好无隐患，很是满意。她想，副总肯定会喜欢这辆车吧，这么一想，就觉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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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何艷秋站在一辆白色汽车前，费丽边走边打量着泡水车。


    看起来很新，宝马的标志中网，车况要是没问题的话，这便宜就赚大发了。


    「副总早！」


    「早！」费丽笑眯眯，和何艷秋说话都温柔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何艷秋把车钥匙交给费丽，说：「要看看车吗？」


    「看看。」费丽饶有兴致，虽然不是自己的车，但是自己在开，不看怎么行。


    万一原车带来的问题，回头还车的时候赖在自己身上可咋整。


    费丽老谋深算，考虑很周全，谈不上防备何艷秋，就是处事老练罢了。


    看了前网，费丽绕到车旁，一个醒目的皮卡丘猝不及防映入她眼帘。她当场被一口气噎住，回头看了看何艷秋，欲言又止。


    皮卡丘车贴面积之大，贯穿前后座车门，这要开在路上，真的不会太引人瞩目吗？


    「嘿嘿，这个不好撕下来了，怕留胶，不好看。」何艷秋看出费丽的困惑，解释道。


    「」费丽想，这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吧。


    第七十六章


    开了车门，正要矮身坐进驾驶座，但见驾驶座里全是黄不拉几的皮卡丘，费丽简直进退两难，上车也不是，下车也不是。


    皮卡丘的头枕，皮卡丘的腰靠，皮卡丘的纸巾盒，皮卡丘的坐垫，皮卡丘的中控台摆饰令人窒息的皮卡丘。


    「副总，您不喜欢皮卡丘吗？」何艷秋小心翼翼问。


    「嘶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你都说了，我是副总嘛，开这车会不会显得很幼稚？」费丽不好意思明摆着说不喜欢，内心却在嘶吼：no！大no特no！


    「这叫童真，不叫幼稚，您管这叫幼稚才是真幼稚。」何艷秋不满地控诉。车是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亲自装饰的，被嫌弃都还能理解，毕竟不能强迫他人喜欢自己喜欢的东西。


    但副总言下之意不就是说自己幼稚嘛，何艷秋撇着嘴，不接受。


    「」费丽隐隐觉得牙疼，看着何艷秋气嘟嘟的模样，突然感觉事情很棘手，不好处理。「既然你说这叫童真，那我摊牌吧，我其实也挺喜欢皮卡丘的。」


    「真的？」何艷秋的声音里透着欣喜。


    费丽点点头，钻进驾驶座，淹没在皮卡丘里。硬着头皮喜欢吧，还想不想有车开了。


    「对了，你把车借我，你不是没车用了？」


    费丽突然想起来这茬，可别光顾着自己便利，都不曾过问过何艷秋。


    「我还有十几台车可以换着开。」


    「大户人家？」


    「不是，家里做汽车租赁的小生意，不是大户人家，不然我就在家躺平了。」


    「」十几台车，却借了一台车身这么花俏的车给费丽，费丽关上车门，在车里「感动」得欲哭无泪，暗想，何艷秋这么迷惑的审美，怕不是在整蛊自己吧。


    完成交车仪式，费丽也谈不上多开心，车拿来了，不开就负了小助理的心意。


    但开吧一想到要开着这么拉风的宝马招摇过市，费丽便像做贼一样忐忑。


    车窗多半是放不下来了。


    这也没比挤公交车自在多少啊！


    早上看到江岚外出，满月领着客房部服务员，想趁这个空档给贵宾清洁客房，更换布草，补给易耗品。


    不忘通知池慧文，带新人就得事无巨细，让新人熟悉整个完整流程。


    「满副理，接待通知单上的离店时间不是今天吗，为什么不等贵宾退房后再按走客房清洁呢？」池慧文问。现在打扫了，等贵宾一退房，又得再打扫，浪费资源、浪费时间、浪费劳动力，给大家增加不必要的工作量。


    「因为是贵宾啊！」满月笑了笑，说：「贵宾总得有一些特殊的待遇，否则和普通宾客有什么差别呢。贵在哪？就体现在这些接待规格上。有鲜花，有美酒，有小食，有绿色通道，有专属管家。


    这些东西本身对宾客来说微不足道，但结合服务就拔高了价值。


    所以，服务才是我们酒店出售的最主要也是最有价值的商品。」


    「其实大家花一样的钱住进来，为什么要差别化服务？


    贵宾享有优待和特权，对金额付出相等的普通宾客来说，是不是不太公平？」


    「我们一样为普通宾客提供优质服务，但并不代表那是优质客源，不是优质客源就意味着那些宾客即便给予酒店很好的口碑，也没办法为酒店带来更高的转化率和知名度。


    当然，普通宾客当中必然也有优质客源，我们没办法逐一甄别，更没办法全部网罗到vip名单中，不然我们一天得接待多少vip呢。物以稀为贵，vip多了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根据宾客的社会地位去评定与分级。


    党政军领导、企事业高管、社会名流、同业老总等，这也是酒店行业发展至今逐渐形成的标准。


    不公平也没办法，世间哪有绝对公平的事，酒店要赚钱，要发展，这是必要手段。」


    池慧文不时点头，对这些门门道道了解越多，越觉得酒店行业学问颇深。


    两名客房服务员推着布草车，跟在满月和池慧文身后，来到贵宾客房门前，赫然看到门上挂着「请勿打扰」牌。


    「勿扰诶，看来江老不想我们进去整理，算了吧，等她回来我们再致电询问她需不需要打扫客房。」满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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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江岚的脾性后，池慧文很不想和她有任何交集，怕被挑剔。


    此刻看到房门上挂着勿扰牌，心里暗喜，巴不得她赶紧退房。


    「满副理，那我们先去打扫别的住客房了。」推着布草车的客房服务员说。


    「行，你们去忙吧，如果有看到贵宾回来，记得通知我。」满月交代道。


    「好的。」


    满月白跑了一趟，池慧文则不然，虽然贵宾的客房没进去，但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每天在工作中学习，很充实，也很有干劲。


    她不禁羡慕满月，每天奋斗在一线，接触各式各样的宾客，处理各式各样的问题，很有挑战性。


    在经年累月的磨砺下，满月胸有成竹的样子，看起来坚不可摧，仿佛没有事情可以难倒她。和费丽一样，和安总一样，自信自强，运筹帷幄。池慧文自问，有朝一日能够像她们一样吗？


    可是仅一个江岚就已经令她退却了。池慧文暗自嘆了口气，很气馁。


    安氏集团法务部金律师来电告知出国手续已办妥，机票也已定好，下个礼拜一下午的航班。


    确定日期，安曼青挂了电话，望着落地窗外的风景，陡生惆怅。


    今天周五，下班得回半山别墅陪伴奶奶，还没和奶奶说即将要出国工作的事，头疼。等她知道后，怕是少不了一顿念叨。


    虽然安曼青对此习以为常了，但这一走，不是两三个月就能回来的，奶奶不生气才怪。


    要陪奶奶，也想陪女朋友，咋整，只能再把池慧文拐回家了。


    安曼青倚在窗前，阳光透过厚厚的玻璃照在她身上，给她渡了一层金光。她低头看着手机，动动手指，给池慧文发了一条微信。


    气泡：奶奶让我带你回家，你同意吗？


    谎话张口就来，脸不红心不跳。也不算谎话吧，奶奶确实说过让池慧文常去家里玩这种话。


    不一会儿，池慧文回了信。安曼青拿着手机，坐回交椅，笑意渐浓。


    池慧文：叔叔阿姨在吗？（想起上次醉酒，还心有余悸。尴尬的事，也许别人忘了，但自己能记得很久。）


    安曼青：要是在，你怎么说。


    池慧文：我有六点想说。


    安曼青：哪六点？


    池慧文：


    安曼青：既然你无话可说，明天我让司机去接你。


    池慧文：？


    安曼青：！


    池慧文：既然你这么肯定，那好吧。


    池慧文坐在工位上嘻嘻笑，引来旁人的目光。


    吴丹丹撑着脑袋审视她，白眼要翻到天上去，都不打算掩饰一下恋爱的喜悦吗？谁不知道她在和安总发信息似的。


    唉，恋爱中的女人，真的很像个白痴诶。


    还没有告诉池慧文确切的启程时间，安曼青放下手机，盯着电脑屏幕，想浏览酒店业资讯，却没办法专注。一段字看完，写的什么，一无所知。向来坦然的她，突然觉得有些话带着刺，很难启齿。


    周五的海滨路人满为患，安曼青回半山别墅，没有送池慧文回家，不是一个方向，不然高峰期一往一返，到家得深夜了。


    开着车窗，吹着海风，略带着咸腥的味道让安曼青放松。她在这座城市长大，海风成为了家乡的味道。


    停在斑马线前等绿灯通行，一辆黄白相间的车蹿了上来，来了一脚急剎，剎车卡钳的声音让安曼青侧目。


    车窗玻璃挺遮光，看不清车里的人，但安曼青记得这辆车，在酒店地下车库就停在自己的车位旁边。


    这皮卡丘很难不让人记住，安曼青多看了两眼，非要评价的话，就是一言难尽。


    皮卡丘是可爱的，车型也是耐看的，两者结合在一起，双双翻车了。


    刚才无意间看到安总的车，吓得差点闯了红灯，好在车窗玻璃够隐秘，不然被安总知道车里的人是自己，形象就全毁啦。好在有惊无险！眼看绿灯亮，费丽一脚油门轰出去，想远远甩开安总的打量，扬长而去。然而，天真了，尖峰时段的车流可容不得她在马路上放肆。


    费丽把着方向盘，一边看着路，一边看着后视镜，生怕又跟安总的车并排而行。


    本来还可以享受一下有车的便利，吹着冷气，跟着音乐放声歌唱，眼下却只剩忐忑，真糟心！


    一路可谓一直被安总尾随，直到城市高速路口，安总才拐上匝道，朝城郊的方向驶去。费丽唿了一口气，表情得以轻松下来，哼起了小曲。


    月亮从天边爬上来，今晚星稀，山风簌簌，半山城岛的夜总是寂寥。


    半山别墅后苑，老夫人戴着老花镜，伏在书案前写毛笔字，脸色很难看。


    秀姑沉默地坐在一边，一会瞅瞅老夫人，一会瞅瞅桌角罚站的安曼青，神色万般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同志们，我请个假，明天休一天。


    第七十七章


    「奶奶，我们都是成年人，您不要拒绝沟通。」安曼青面有苦色。


    「我不是成年人，我是老年人。」


    「老年人也是成年人啊。」


    「有什么好沟通的，你都决定了，小没良心的，一回笼又要飞，蒲公英都没你这么想飞，野马都没你这么野，外头的风都没你这么自由。


    你倒挺无拘无束的，想去哪就去哪，不用管我这个老太婆了。」老夫人终于愿意开口念叨安曼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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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听到奶奶骂上两句，安曼青都担心奶奶憋坏自己，被骂了，走也就心安理得些。「怎么会不管您，我又不是不回来。」


    「你说多久？三年？等你回来我都死了。」


    「奶奶」


    「呸呸呸晦气，老夫人，话可别乱说。」秀姑连连摆手，试图把晦气拍散。


    「安氏集团这么大一个公司不够你施展，你非要跑国外去？」


    「安陆汽车也姓安吶。」安曼青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必然要死死守住。


    「」老夫人哑口无言，争不过安曼青使她更生气，当即丢下笔，回头对秀姑说：「秀姑，扶我回房，我不要和小没良心的说话。」


    秀姑闻言立马起身，搀扶着老夫人。安曼青也上去，想要扶奶奶，但被无情地躲开。


    看着乍然离场的奶奶蹒跚的背影，安曼青有点心酸。


    自小到大，也就国外求学那几年离开奶奶这么久，那时的奶奶走路还很利索，头髮也只有丝缕银白。


    如今，除了还留着十足的中气来念叨安曼青，已然老去许多。


    真不知道一年半载再相见，奶奶是否还能精神矍铄和她置气。


    虽说奶奶不好哄，但安曼青知道她也就闹点小脾气，不会不理解自己。


    不是说老小老小，越老越小嘛，今晚不欢而散，明天气就消了。


    出了后苑大门，大片草地上亮着冷冷的灯光，远处树林里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声，和草丛里的虫鸣相唿应，仿佛很热闹，又仿佛很凄凉。


    工作之余，离愁别绪哽在心头，想到奶奶，想到池慧文，便会想过动摇自己的决定。


    半山的夜有点凉，安曼青抱着双臂，沿着高墙根走了许久，才得以平復惆怅与不舍。


    花园里栽的凤凰木开始落花了，稀稀疏疏落了一地，细细碎碎的，不经风吹。


    大清早，破旧的老小区外停着一辆外观大气的迈巴赫，频频引来附近居民的眼光。


    司机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一双皮鞋在阳光下铮亮，就这么杵在车门旁，看着小区门口的方向。


    小区门口有几个卖早餐的摊子，此刻生意正好着，豪车往这儿一停，司机往这儿一站，买早餐的人索性坐在花圃沿边围观边吃早餐，都好奇司机在这种老式居民楼门口等什么尊贵的人物。


    池慧文接到司机的电话，怕他久等，一路跑着下楼。


    刚出小区，赫然看见司机双手交叠在身前，恭敬站着，而周围聚了一群人，时不时对司机行注目礼。


    池慧文头皮都发麻了，这阵仗怪吓人的，这么热的天，司机就不能在车里等吗，有钱人家的规矩真多！


    池慧文不自在理了理额前的髮丝，藉由这个动作聊以遮挡一下自己的脸，否则以后在小区少不得被议论。她大步走过去，对司机说：「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我姓池。」


    「池小姐您好，请上车。」司机打开后座车门，礼貌提醒道：「车途较远，需要为您调整座椅吗？」


    「不用了，谢谢您。」池慧文无法忽视周围探究的目光，只想赶紧走。


    「好的，有需要随时和我说。」司机轻轻关上车门，从车头绕回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启动，缓缓开上路。


    池慧文侧头看了眼围观的人群，猜测着他们会有怎么样的猜测，尴尬到脚趾抽筋。


    安家的司机显然训练有素，礼仪做得好，开车也很稳当。


    当然，豪车坐起来就是很舒服，路程还没过半，池慧文已经睡着了。


    吃过早饭，安曼青径直来到后苑，管奶奶待不待见自己，就搁她身边呆着，看她要和自己冷战到什么时候。


    后苑书房里，老夫人板着脸，抱着平板看每日推送的新闻，平日足不出户，只好利用电子产品了解一下外面日新月异的世界。没有网路，怕也没办法长期宅在家里。


    说起来，早些年还是安曼青给她买的电子设备，并耐心教她使用。而眼下，老夫人只顾看平板，喝水不管挖井人。


    安曼青不以为意，一会等池慧文到了，奶奶就开心了。她坐在书桌旁，睨着和自己堵气的奶奶，摇头浅笑。现代社会，谁还没有电子产品呢。安曼青不疾不徐掏出手机，气定神闲翻看商业资讯。


    一老一小沉默着，各怀心思，谁先开口谁就输了，都倔强着呢。


    按照大小姐的吩咐，司机直接把池慧文送到后苑。秀姑听到车门声，迎了出来，看到池慧文，印象深刻。


    那是大小姐第一次带回家的朋友，又生得俏丽，笑起来可讨人喜了，想不记得都难。


    「秀姑，大小姐说在这里等池小姐，你带池小姐进去吧。」司机说。


    「哎，好。」秀姑应了声，转向池慧文，说：「池小姐，老夫人和大小姐都在楼上，你随我来。」


    「您叫我小池就好了。」池慧文笑眼弯弯，很不喜欢长辈称唿自己池小姐。


    秀姑回以一笑，改口是不会改口的，但池慧文的礼貌让她觉得很亲切。


    「谢谢您。」池慧文向司机点头致谢。


    「池小姐客气了，这是我的工作。」


    「那我们进去吧。」秀姑对池慧文说。


    「好的。」


    司机目送俩人进了大门，完成任务，转身上车，把车开回前苑停好。


    不是第一次来看望老夫人，跟随秀姑上楼梯，比上次少了一丝拘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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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被老夫人喜欢，池慧文很开心，那是安总的奶奶，是安总最亲近的人。


    每个周末回来，安总大半时间都在陪老夫人，可见老夫人在她心里的份量。


    第一次来，池慧文只是安总的秘书，这一次，她是安总的女朋友，感受自是不同于之前。


    「池小姐，你来得正是时候，老夫人和大小姐从昨晚开始就闹别扭，可闹心了。」


    「为什么会闹别扭啊？」池慧文疑惑道。


    「还不是因为大小姐后天就要去海外工作的事，老夫人捨不得，又留不住，心里难受。


    以前大小姐再忙，周末都会回来陪老夫人，这一走就要那么久，平时见个面也只能通过视频了。」


    池慧文敛了敛眸，透过秀姑知道安曼青的离期，心里不是滋味。和奶奶说，却不和自己说，自己在她心里不重要吗？


    「人老了，毛病多，老夫人就怕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也不知道还能活多少个年头。」


    「不会的，奶奶精神抖擞，定能长命百岁。」池慧文宽慰道。


    秀姑露齿一笑，停在书房门口，敲了敲门，随即把门推开一条缝，说：「你直接进去吧，我去端些茶水上来。」


    池慧文点点头，待秀姑转身，她轻轻推开门，鼻尖瞬间闻到淡淡的墨香。


    安曼青和老夫人各自端在在一处，看手机的看手机，看平板的看平板，互不干扰。直当看到来人，倒不约而同放下手里的东西。


    「小秘书？你怎么来啦？」老妇人眼里满含惊喜。


    安曼青但见奶奶喜出望外的神色，心里不无得意。


    「奶奶好！」池慧文走到桌前，不着痕迹扫了眼安曼青，用一种冷冷清清的眼神。


    「」安曼青本要开口说话，一接触到池慧文的目光，噤声了。什么情况？安曼青微微蹙着眉，感到莫名其妙。当下不便问，她自岿然不动坐着，暗中观察。


    「哎，小秘书好。」老夫人连连招手，对池慧文说：「过来这边坐。」


    「好。」


    「愣着做什么，去叫秀姑泡茶。」等池慧文坐下，老夫人勉为其难吩咐安曼青。


    听见老夫人对安曼青说话的语气，果然气还没消，再看安曼青在老夫人面前乖巧的样子，一改平日的威严，池慧文忍不住暗爽。


    她是站在老夫人这一边的，谁让安曼青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出境的时间，怨不得她和老夫人同仇敌忾了。


    「不用了，奶奶，秀姑已经在准备了。」池慧文正眼不带看安曼青，对奶奶却表现得很热络，说：「奶奶，您还上网啊？」


    「也就看看新闻，上上微信。」安曼青接过话茬。


    老夫人白了安曼青一眼，对池慧文说：「小秘书，我们不跟小没良心的说话，谁说我只会看新闻上微信，我还会上微博呢。」


    「我怎么不知道？」安曼青记得自己没教过奶奶玩微博。


    「你成天忙，也不关心我，哪里会知道。」老夫人抱怨道。


    「奶奶，不是不和小没良心的说话嘛。」池慧文提醒道。


    「啊，对，对，咱们不和她说话。」


    第七十八章


    「」安曼青对池慧文的态度越发不理解，审视着女朋友，不禁有「我是谁？我在哪？」的迷茫。


    「奶奶，您的微博帐号是什么，我要关注您。」


    「好，我也要关注小秘书。」老夫人拿起桌面上的平板电脑，说：「我平时就用微博发点伤春悲秋的文字，小秘书不要见笑哦。」


    「嘻嘻，我就喜欢伤春悲秋的文字。」池慧文掏出手机，打开微博，探头看了眼老夫人递过来的平板电脑，笑容蓦然凝固。


    帐号名为「某作者」，这老夫人竟是自己一直关注着的某作者，太巧了吧！


    「那敢情好。」老夫人没有察觉到池慧文的异样，问：「关註上了吗？」


    「奶奶，您是不是发表过《门》、《明信片》、《逐光》等诗词？」


    「对对对，那个就是我的帐号。」


    「我关注您很久了，我特别喜欢您的诗。」池慧文抿了抿唇，别有深意看向安曼青，只觉造化弄人。


    她用老夫人的诗来向老夫人的孙女传达情意，这是天意的捉弄吧。


    一直被冷落的安曼青接收到池慧文的目光，听着她们的对话，听到池慧文提到《逐光》，会意一笑。冥冥中自有定数，一切遇见都不会是偶然。


    安曼青真不知道奶奶还摸索着学会了刷微博，说来惭愧，平日确实疏忽了奶奶。


    老夫人神采奕奕，说：「真的啊？我就闲时喜欢无病呻吟一下，你看，我这还不少粉丝呢。」


    「您的诗感情充沛，耐人寻味」绝不会是无病呻吟。池慧文没有点破，只是笃定老夫人必是有感而发。


    「小秘书也是个性情之人啊，不像小没良心的，情根清净，只会赚钱。」


    「」安曼青面上隐隐有些难为情，看着池慧文嘴角藏不住的笑意，不禁想到上次那个绵长的吻。


    她可不是奶奶说的那般情根清净，她正徜徉在爱河里，并学习爱的必修课。


    「奶奶，曼青要是不努力赚钱，就会有很多人失业，她也是身不由己啦。」池慧文气归气，却不忍心让老夫人责备安曼青。


    老夫人瞟了一眼安曼青，权且看在小秘书的份上不和她计较吧，反正计较也改变不了她的决定。掉钱眼子里了，家里那么多钱不够花？再说，也没见她怎么花钱。那么大一个集团都要她操心，老夫人嘴上骂着，心里疼着，倒希望她像她爸那样无为而治，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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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生安曼青要强的性子随了死去的糟老头子，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出一番成绩。


    秀姑送茶水上来，看见老夫人和池慧文聊得正欢，整个书房充满了欢笑声，不自觉跟着笑起来。


    笑是会传染的，被晾到一旁的安曼青见此情景，很欣慰，纵然被奶奶和女朋友排挤，也觉得很开心。


    一觉睡到中午，费丽懒洋洋起了床，勐地拉开窗帘，阳光投射进来，差点刺瞎她的狗眼。


    她用手挡了挡，透过指缝，看着窗外斑驳的树影，深深嘆了口气。


    升职了，加薪了，闺蜜变成老闆娘了。工作上倒是春风得意，生活上却百无聊赖了。


    以前的周末都是和池慧文厮混，现在周末哪见得着她人，不是和安总有约，就是和安总有约。


    「安总安总，眼里只有安总，反正我也升职了，这闺蜜不要也罢。」费丽自言自语，顿了顿，又说：「安总还是赶紧走吧，不走影响我的生活。」


    说完，费丽像没长骨头似地瘫回床上，摸出手机，在朋友圈控诉起来：「谁还有多余的闺蜜，借一个用用，我的闺蜜被安总没收了。」


    没有屏蔽安总，心想，这也算不上挤兑吧，陈述事实而已。发完，又迷迷瞪瞪闭上眼，没有安排的周末，不想起来。


    在后苑呆到午饭时间，管家季叔开着小观光车前来接人。


    回前苑虽然几百米路程，但正午的阳光很毒辣，可不能让大小姐步行。


    俩人坐在后座，顾不上看风景，安曼青憋不住，问：「慧文，你上午是不是有意不理我？」


    「是啊。」池慧文目视前方，毫不犹豫地回答。


    「为什么？」


    「秀姑说你后天走。」


    安曼青自此明白池慧文为何不高兴，看着她紧抿的唇，伸过手握住她的掌心，说：「昨天确定的，打算今天和你说。」


    「我送你。」池慧文早消气了，要的不过是安曼青来哄哄自己，可一对上她温柔又带着歉意的眼眸，便不想再矫情。


    「我看过了，你当天有会议接待，走不开。」


    「」经安曼青提醒，池慧文才想起来礼拜一上午下午都有商务会议要接待。


    分别都要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对于安曼青的理智，池慧文也是无语了。


    走不开，言下之意就是不能为了送机耽误工作呗。


    「那你答应过我的事，还记不记得？」池慧文问。


    「每天联繫，要想你，不可以移情别恋，帮你照顾好我自己。」安曼青记得很清楚。


    这栋宅子里好久没有新鲜事发生啦，管家季叔拔长了耳筋，将大小姐的话一字不漏听了进去，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说记得就好啦。」池慧文警惕地瞅了眼季叔，见他没有异常反应才侧头看着安曼青，娇嗔道：「干嘛要复述。」


    安曼青笑而不语，望着池慧文，眼里满是宠溺。


    俩人进了餐厅，宋爱英和安勇端坐着，正等俩人吃饭。看到池慧文，都笑得很亲切。


    「慧文来啦。」宋爱英站起身，招唿道：「快过来吃饭。」


    「叔叔阿姨好。」


    安勇笑呵呵看着池慧文，摆摆手示意池慧文坐，说：「有客人来，无酒不欢啊。」


    酒？！池慧文一坐下，听到「酒」这个字，脚趾又不安分地蜷缩着。


    「慧文，红的、白的、啤的、洋的，你选。哦哦，洋的不行，一杯倒头就睡，哈哈哈」安勇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爱英抬手拍了下安勇的手臂，说：「你能不能不要笑话慧文。」


    又来。提到上次醉酒的经歷，池慧文当场闹了个大红脸。果然，安总没骗人，安董的确很喜欢笑话人。


    「那么想喝，我陪您喝啊。」安曼青说。


    安曼青的语气里明显带着挑衅的况味，安勇怎会听不出来。他当作没听见，对池慧文说：「慧文，来，吃饭。」


    「红的、白的、啤的、洋的，你选。」安曼青不依不饶，谁让父亲笑话池慧文，必须得打压他得意的风头。


    「就让曼青陪你喝点呗。」宋爱英在一旁帮腔。


    安勇干巴巴笑了声，拿起筷子，说：「慧文不喝我不喝，大家吃饭。」


    「」池慧文又被拉下水。她也纳闷了，为什么安勇就不和安曼青喝呢。「叔叔，我是真的一杯倒，没办法陪您喝。


    「嗯，你是一杯倒，这我知道，但你知道曼青是什么酒量吗？」安勇问。


    「不知道。」印象中，安曼青不怎么喝酒，但要喝的时候也从不推辞，没见她醉过。


    安勇竖起一根手指，说：「她是这个量。」


    「一瓶？」


    安勇摇摇头，说：「格局小了。」


    「一箱？」


    安勇依旧摇头。


    「一缸？」池慧文实在想不出别的单位了。


    「是一直喝。」安勇揭晓答案。


    宋爱英噗嗤一笑，说：「慧文，你别听他瞎说，哪有人可以一直喝的。不过曼青的酒量是挺好，一般人还真喝不过她。」


    从安家人口中去了解安曼青，令池慧文觉得很甜蜜，仿佛洞知了什么不予外人知的秘密。


    席间，安曼青给池慧文布菜，动作自然，俨然惯犯。


    安勇和宋爱英不经意看见，彼此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色，心想，三十年来，从没见女儿带人回家，更没见过她给人夹菜，父母也不例外，唯独对池慧文特殊对待，可不稀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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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事人全然不觉有何不妥，倒是池慧文兀自矛盾起来。


    她忐忑，生怕被长辈发现什么苗头，却又不想阻止安曼青，生怕长辈发现不了什么苗头。只能不时观察长辈的眼色，内心纠结，饭也吃得小心翼翼。


    「曼青，听金律师说，你在评估充电基站投建的可行性。」安勇说。


    「嗯，新能源汽车才兴起几年，虽然是大趋势，但还远远不够成熟。


    不管哪家车企，都还在转型升级阶段，推出几款车型试试市场，不敢大刀阔斧改革。


    安陆汽车想要占据更多市场，只能破釜沉舟，要更果断，更彻底，代价是冒更大的风险。


    全面转型需要时间，我们起步已经比别人晚了，若只是想保守地从市场分一点残羹剩饭，勉强可以养活安陆，却很难有飞跃性的发展。


    我想追加注资投建自身品牌下的充电基站，先为新能源汽车打造更便利的使用条件，让消费者不会有充电焦虑，而充电基站的使用率也会给我们带来转化率。」


    第七十九章


    「以现在的经营状况，能养活安陆就不错了，你还敢想什么飞跃性的发展。」


    「爸爸，一个企业不图发展，迟早会被淘汰。您身居高位就得高瞻远瞩，不能安于现状。」


    「我不管，我就耗到你回集团，要管你管。」安勇劝安曼青回集团的话已经说累了。「那评估结果呢？」


    「还得实地考察才行，没有具体数据就没有评估的意义。」


    「去了海外要好好照顾自己，早点处理好安陆的事情，早点回来接班。」安勇叮嘱道。


    「嗯。」


    宋爱英看了看安勇，又看了看安曼青，问：「谈完了？」


    父女俩默不作声，埋头吃饭。


    「一吃饭就要谈公事，听得心烦，慧文还在这呢，要谈去书房谈，别影响我和慧文用餐。」宋爱英嗔怪道。


    「阿姨，我没关系的。」池慧文笑说。


    喜欢听安总谈公事，得以窥探她的见解，知道她在忙什么。所有关于安总的事情，池慧文都想了解。


    喜欢安总线条分明的侧颜，透着一股英勇，说起公事来，眼神睿智而坚毅。反观悠然自得的安勇，池慧文想到一句话：如果你感到负重前行，那是因为有人在替你岁月静好。套在安家父女俩身上，再适用不过。


    费丽被饿醒，洗漱完，在厨房一顿捣鼓，给自己煮了一碗低配版方便面。


    端着碗坐到电脑前，开机，准备吃完面来几局游戏，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


    筷子在碗里面拈了拈，太烫，下不去口，于是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朋友圈的回覆和她的受欢迎度成正比，她嘴角上扬，点开查看。


    曹碧芬：报告安总，这里有人编排您。


    满月：请你自己克服一下没有闺蜜陪伴的寂寞。


    宋泰南：不愧是我姐，干得漂亮。


    刘巧兰：只要价格合适，公关组小姐姐随叫随到。


    苏媛：和你们家安总商量一下，轮个班呗。


    吴丹丹：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单身狗了，要学会遛自己。


    何艷秋：颤抖的手，微微ok。


    费丽看到何艷秋的回覆，微微皱眉。这是自荐的意思？才不要，和稚嫩的小朋友玩不到一起，能玩什么，皮卡丘？


    费丽想到皮卡丘就一脸抗拒地把手机放到一边，端起碗唿噜唿噜吃起面来。


    何艷秋的酒窝鬼使神差出现在脑海，费丽咀嚼着，眼神逐渐放空。暗自嘀咕：何艷秋明明也二十几岁的人，怎么还嫩得像个未成年人，这一顿得吃几个唐僧才行。


    下午，安曼青携池慧文踏上半山城岛的橡胶步道，一路往上，行走在葱郁的树荫下。阳光影影绰绰，像碎裂的玻璃，打在俩人身上。


    安曼青一侧头，看着池慧文笑容明媚的脸，犹如看到遗落在时光长河里泛白的照片，带着似曾相识的记忆，沉淀出亘久冗长的味道。


    十指紧扣，不去想别离，入目都是宁静的风景，令人沉浸在当下的美好。每一眼都是笑意，每一眼都是爱意，两相对视，脉脉含情。


    登上山顶，俯瞰整个半山城岛，东零西落的豪华建筑如钻石般点缀在林间，橡胶步道也隐约可见。安曼青的家有广阔的绿茵地，站在高处，一眼可辨。从远处看，偌大的房子，就住着区区几人，不会太空旷吗。


    「林嫂每天得打扫多少地方啊！」池慧文突发感慨。


    「我建议她排周期卫生，她会合理安排工作的。」


    「」把管理酒店那一套带到家里来了。「就你机智。」


    提到林嫂，安曼青问：「慧文，今晚留下来吗？」


    如果愿意留下，得让林嫂打扫一间客房出来。


    此言一出，俩人短暂对视一眼，又不自在地挪开目光，看向远方。


    想起平层公寓那晚戛然而止的亲热，至今还余留着一点燥意。


    「不了。」池慧文想了想，目光黯淡下来，回拒了。


    尽管她想留在这其乐融融的家，这里有可爱的奶奶，亲切的叔叔阿姨，还有心爱的曼青。


    可要是被父亲知道她夜不归宿，指不定要用多么难听的词来践踏她，在她搬出去前，不想平白无故惹是非。


    搬出去池慧文看着安曼青，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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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是想要依附安曼青，只是真真切切想要一个温暖的家，而这样的家，安曼青能够给她。


    「曼青，我可以搬进公寓吗？」池慧文迟疑道。


    「你有钥匙的。」安曼青神色认真，想让池慧文知道，那把钥匙不是形式上的东西，是出自真心的邀请函，进入自己人生的邀请函。但见池慧文面有愁容，安曼青不禁担忧起来，问：「怎么了？」


    「没事啊，我只是不想再和我爸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池慧文故作轻松笑了笑，把丑陋的伤疤藏起来，不给人看。


    「他打你了？」安曼青仍记得费丽说过池慧文的父亲既滥赌又家暴。


    「没有，我妈妈去世后，他没怎么对我和弟弟动手。」


    比起动手，池伟有更伤人的手段，无休无止的无度索取和难以启齿的言语侮辱，总令池慧文感到身心俱疲。


    池慧文言浅，安曼青也不便多问。揽着池慧文的腰，轻轻带到自己怀里，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请记得你还有我，好吗？」


    池慧文抬头，望进安曼青温柔的眸子里，一下便晕开了愁绪。


    用额头轻轻蹭了蹭安曼青的下巴，像只撒娇的小兔子，然后扑进安曼青怀里，一点一点收紧双臂。


    山风躲在繁茂的枝头上窃笑，蓝的天，白的云，跳动的心，缠绵的情，岁月静好，大抵如此。


    没有留在半山别墅吃晚饭，还是那辆迈巴赫，还是那个司机，把池慧文送到小区门口。


    没有早餐摊，小区门口只有寥寥几人，匆匆进出，没有引来围观。


    保安亭上了年纪的保安坐在简陋的亭子里，正打开便当盒，看见池慧文下车，朝小区门口走来，他眯着眼睛不住端看。


    对于他不礼貌的注视，池慧文深感不适，皱着眉头进了小区。


    老保安见状，冷哼了一声，浑浊的眼里带着不屑，心道：「好不得了嘛，住在这个小区里，能是多尊贵的身份，还不是巴结上了富豪。」


    池慧文前脚一进小区，池伟后脚就叼着烟出现在保安岗亭。保安见到他，连忙叫住，说：「哎，你女儿可以啊，早上豪车接，晚上豪车送，这是和哪家豪门大公子交往呢？」


    池伟把烟拿在手里，往地上啐了一口痰，以为保安说的豪车是他看过的那辆保时捷，想到洪旺那张老男人的脸，算哪门子豪门大公子。但外人这么认为，他也将计就计，得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她老闆正追求她呢。」池伟笑呵呵道。


    「哦？那你女儿在哪里上班，看这架势，是很大的公司吧。」保安八卦起来。今天小区不少人在讨论这件事，他想多套点消息，回头好和其他人说。


    这个问题把池伟问懵了。对啊，还不知道女儿在哪里上班，也不知道那个老男人的公司有多大规模，贸然开价50万，别开少了才好。他咂巴着嘴，含煳道：「对，大公司。」


    「我猜也是，你没看有钱人家的司机，西装革履，白手套一戴，穿得可板正，跟个保镖似的。


    对你女儿点头哈腰，毕恭毕敬，规矩多着呢，我也就电视里看过。」


    嘴碎的老保安说得绘声绘色，池伟却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司机？」池伟眯起眼，问。


    「刚才送你女儿回来的司机啊。」


    司机？池伟越听越不对劲，但也不知道从何问起，干笑两声，进了小区。


    边上楼梯边琢磨，那个老男人怕真不是什么富豪吧，开辆不上百万的保时捷，还配个司机，这叫讲排场还是不讲排场。


    得摸清老男人的家底，既然死丫头说是她上司，那就先搞清楚死丫头在哪里上班。


    回到家，池慧文换了身衣服出来，正要发消息给安曼青，告诉她到家了。从包里摸出手机，带出了钥匙。拿起挂着红色水晶拖鞋的钥匙，轻轻摩挲着，嘴角扬起笑意。


    期待新家，期待新生活。


    正憧憬着，池伟提着几瓶啤酒进了屋，随手把钥匙丢到鞋柜上，拿眼觑着池慧文。


    池慧文把钥匙重新塞回包里，对父亲视若无睹。


    「今天回来挺早啊。」池伟边换鞋，边漫不经心道。


    「嗯。」池慧文淡淡应了声。


    「不用上班？」池伟明知故问，意在引出接下来要打听的话。


    「周末。」


    「还有周末，公司挺好啊。」池伟走过来，放下啤酒，一屁股坐下来，说：「对了，你们公司是做什么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面对父亲突如其来的好奇，池慧文充满警惕。


    「随便问问，怎么，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酒店。」池慧文不情不愿回答。


    「酒店？是那种很大规模的星级酒店吗？」池伟问。海滨旅游城市的酒店多如牛毛，大到国际五星，小到便捷酒店，在规模上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第八十章


    「嗯。」池慧文懒得向父亲解释安庭大酒店不上星，但属于高级酒店的规模。


    「是哪个酒店？」


    池慧文抿着唇，对父亲很防备，绝对不能被他知道自己在哪里上班，否则还怎么摆脱他的压榨。


    一旦等自己悄悄搬走，他不得找到酒店去，向自己伸手要钱。


    「问你呢，是哪个酒店？」池伟追问道。


    「我在哪个酒店上班有什么好关心的吗？」池慧文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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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伟算是看出来了，女儿这是防着自己呢。他也不恼，她不说，自己也能知道。


    他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顺手开了一瓶啤酒，翘起二郎腿，装模作样看起电视来，实则在想要怎么弄清楚女儿的工作地点和老男人的身家。


    父女俩无话，池慧文兀自玩着手机，心里也在盘算，要怎么背着父亲悄无声息搬出去。


    东西并不多，打包起来不过两个行李箱，小区里没有电梯，还是要找费丽帮忙才行。思及此，池慧文打开微信，找到费丽，发了消息过去。


    费丽脚痒了，一天不走就不得劲，此时正戴着耳机，绕着小区外围漫无目的瞎走。


    池慧文：费丽，过两天来帮我搬家。


    看到池慧文的信息，费丽很意外。老早劝说闺蜜搬出来住，甚至也邀请她合租，死活是不听，宁愿烂在那个家里，今天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但费丽很高兴。


    费丽：感谢上苍，你终于想通了。找好地方了吗？还是要来和我同居？


    池慧文：嘻嘻，才不要和你同居，我要搬去曼青的公寓，独居。


    费丽：啊？这就飞进凤凰窝啦？你和安总是不是色色过了？


    池慧文：再乱说话，把你头拧下来。


    费丽：请正面回答，有没有？


    池慧文：没有！


    费丽：不是吧？是你不行还是安总不行？


    池慧文捧着手机，对费丽的问题颇难回答，准确来说，是不会吧。安总坦言不会，可自己不也不会嘛。是不是或许要不学学？池慧文心里想着，耳根热了。


    费丽：人呢？


    池慧文：对不起，我的手机只有98%的电量了，先不聊了。(池慧文摆明不想和费丽聊了。)


    费丽：我去你大爷！


    池慧文言而有信，说不聊就真的没有再回復费丽的微信。


    费丽却笑了，以她对池慧文的了解，越迴避这个问题，说明问题就是答案。


    唉，这俩人谈个恋爱也忒费劲，马上要异国恋了，还是要柏拉图咋滴。


    没有肉的cp，费丽磕了个寂寞。不行，这个闺蜜欠□□，回去得找点资料给她开开窍才行。


    讲真，单身狗费丽什么都懂，理论知识很全面，实践经验很匮乏罢了。


    不是，实践经验空白。


    周日，安曼青回公寓打点行李，也只是要拿一些衣柜里的衣服和洗漱用品，没有太多要带的东西。盖上行李箱，推到玄关处，环顾四壁，不由皱了皱眉头。


    原本想重新装潢这套房子，现在女朋友要住进来，计划赶不上变化。


    可这种冷冰冰的房子，对安曼青来说倒无所谓，却实在不想给池慧文这样的居住环境。


    她看了看表，心想，也不是来不及，只要在软装上下点功夫，整个风格呈现就可能完全不同了。


    思及此，安曼青打了个电话，让管家季叔请一位软装设计师，重金聘人加班加点对公寓软装进行改造。


    季叔接到电话，也是很迷惑。大小姐明天都要走了，今天着急忙慌要装饰公寓，他想不通箇中原因。多嘴问了一句，只被告知三个字：你不管。行吧，表面上可以不管，但作为管家，关乎「家」的事，他岂能煳涂。他了解自家大小姐，断然不会做些毫无意义的事，背后肯定有原因的，得弄清楚才行。


    约池慧文见临行前最后一面。安曼青驱车从公寓出来，天刚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心情也随着天气的变化阴郁下来。


    还没走，心里已经空了某个角落，而在那个角落，思念迅速发了芽。


    家境优渥，家人健康，安曼青向来鲜少牵挂。


    比起以前孤身在外求学时对家的依恋，此刻有过之而无不及。


    坐在车里，望着风窗外茫茫雨幕，竟慨嘆这种相思什么时候是个头。


    池慧文撑着伞，站在路旁，长发在风中飞扬，裙摆湿了一块地方。


    她看起来柔弱，不经风雨，可站得坚定，眺望车流来的方向。


    多愁善感都藏在心里，见到安曼青的车缓缓靠边停，她的眼里立马蓄满欢愉，脚步轻盈超安曼青走去。


    不提，绝口不提分离。


    上了车，安曼青眼眸深沉，一瞬不移看着池慧文，仿佛要一次性将她看够，铭刻在脑海里。


    「怎么了？」池慧文被安曼青看得一脸莫名，捋了捋额前的碎发，以为自己乱了形象。


    「我需要巩固一下。」安曼青说。


    「巩固什」池慧文话音未落，安曼青的唇猝不及防贴上来，堵住了她的余话。


    一个吻，从温柔到狂热，都无法抚慰内心激盪的情感。


    雨点打在车身，雨水顺着车窗流下，遮挡了外界窥探的目光。


    车厢里，气氛微妙，唿吸炙热，身体燥热，她们用相接的唇舌向对方倾诉着难捨难离的愁绪。


    许久，池慧文松开圈着安曼青的手，从脖颈滑到她胸口，轻轻抵住，求饶般别开脸，转而埋进她颈窝。


    要喘不过气了，平復唿吸的时候，不禁想，曼青的吻熟稔许多，有些招架不住。


    发烫的脸颊贴着安曼青的脖子，能明显感受到动脉的节律，是那么鲜活有力。


    「曼青，我好喜欢你呀。」池慧文躲在安曼青怀里，不敢抬头，声音轻轻的，像在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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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更喜欢你。」


    「我最喜欢你。」池慧文不甘示弱，扭了两下表示不满。


    安曼青笑，退开了些，不给池慧文躲。


    池慧文抬起头，脸颊染着淡淡的红晕，明亮清澈的大眼睛依稀含羞带怯，既可爱又风情，教安曼青挪不开眼睛。


    「慧文。」


    「嗯？」


    「你真好看。」


    「你更好看。」池慧文脱口而出。


    「你最好看。」安曼青扳回一局。


    「」


    恋人之间的游戏真的好无聊！


    看着池慧文微张着嘴，一脸吃瘪的模样，安曼青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下，又亲了下，随后像上瘾那般，欲罢不能，唇舌再度纠缠起来。


    车外风疏雨骤，不见消停。


    颱风后的第一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两天。安曼青有意把车给池慧文开，奈何池慧文没有驾照。没有安曼青接送，池慧文只好又开始挤地铁。


    早高峰，下着暴雨，上班族撑着伞，伞沿挤着伞沿，脚下是湿漉漉的，身上也是潮湿的，隐隐有些寒意。池慧文戴着耳机，听着歌，眼神却是涣散的。随如织的人流进了站，进了车厢，心里怅然若失。


    从今往后的几年，她要回归到没有安曼青陪伴的日子，一时错觉安曼青从来没出现过，而她仍然奔走于市郊的纸箱厂和令人窒息的家。


    一切都那么失真。


    不敢说捨不得的话，那么多思念，也不敢讲。


    怕自己的儿女情长成了安曼青鞋里的一粒沙，影响她前进的步伐。


    池慧文拿着手机，看着气泡的对话框，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多么熟悉的操作，却已然不是相同心境。最终什么都没发，将手机揣回包里。


    借着雨天有雨伞掩护，池伟起了大早，一路尾随池慧文出了站。


    目不转睛盯着她进入安庭大酒店侧门，看见穿着制服的员工和她打招唿。


    池伟端详着气派的安庭大酒店，想了想，过了马路，直奔侧门员工通道。


    宋泰南正在侧门的保安岗亭内和保安交代事情，瞥见一名面生的男人东张西望朝员工通道走来，不由观察了一下。只见男人穿着随意，头髮凌乱，满嘴胡茬。


    上身套了一件起了毛边的t恤，下身穿着宽松的短裤，脚下穿着一双偏大的拖鞋。


    这副尊容出现在繁华的海滨路上，难免让人以为他是流浪汉。


    见池伟走近，宋泰南拉开保安岗亭的窗，不客气地朝池伟叫道：「哎，你是哪个部门的？」


    池伟左右顾看，才发现宋泰南在和自己说话，于是走上前，难得赔着笑脸，问：「小伙子，你认识池慧文吗？她是不是在这里上班？」


    「慧文啊，对，她是行政部的会议秘书。」


    「秘书啊？」池伟显然有点惊讶，这么大一个酒店的秘书，差点都觉得脸上有光了。


    然而转念一想，老男人真会玩，把情人安插到自己身边当秘书，好掩人耳目呗。


    「你是什么人？」


    「啊，我是池慧文的爸爸，刚才看见她进去了，想说看看她工作的环境。」


    宋泰南闻言，当即从保安岗亭出来，脸上立马换上笑脸，说：「原来是叔叔啊，你看你也不早点说，有事找慧文是不？走，我亲自带你上去。」


    第八十一章


    虽然很难把眼前邋遢的男人和漂亮的池慧文联繫起来，但哪有人乱认女儿的。


    宋泰南不敢怠慢池伟，往小了说，他是池慧文的爸，往大了说，他是姐姐的爸，约等于自己的亲人了。


    「哦，不了不了，不上去了，我不找她。


    我就看看，你们酒店这么高级，挺好的，我就不打扰我女儿工作了。」池伟可不想现在上去，见了女儿，还不是让大家难堪。他只想知道她在哪里上班，便足够拿捏她了。


    当然，有机会掌握更多信息最好，但见宋泰南热情又憨巴，于是向他打探。「慧文的上司对她严厉不？」


    「呃叔，你就放心吧，我们老闆对慧文好着呢。」宋泰南面有难色。老闆在工作上是个严厉的人，即便池慧文犯了错，照样惩罚。


    就拿上次投诉事件来说，池慧文都被通报批评了，可没有格外开恩。


    但工作之余必然是对池慧文很好的，光是看到她们出双入对，举手投足间的眼神，就让人甜得发齁。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你们老闆厉害啊，可以开这么大一家酒店，家底很厚实吧。」


    「那是，我们老闆可是安氏集团的大老闆，别说这一家酒店了，就是开个十家八家也不过大手一挥的事。」


    「你们老闆可真低调，看他开的车，一点都看不出来他这么有钱。」池伟继续套话。


    「呵呵她向来低调。」


    「结婚了吗？」池伟也就随便问问，但想这么大年纪的男人，又出生在豪门家庭，没理由没成婚。


    还是问问，万一离婚了也好过现在女儿名不正言不顺当小三。


    「没呢，还没结婚。」


    「怎么可能，这么大年纪了。」


    「叔，我姐也就30岁，什么叫这么大年纪，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哈。」


    宋泰南听到池伟的话，不乐意了，绝不允许别人在他面前说安曼青不是。「30岁没结婚的人多的是，我姐一心忙事业，长得美，学识高，能力强，她那么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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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小伙子，谁是你姐？」池伟听迷煳了。


    「刚说了半天，还没和你说，慧文的上司，也就是我们酒店的老闆，是我表姐，安氏集团继承人，安曼青。」宋泰南掩饰不住的得意。


    女的？那之前看到的老男人又是谁？池伟整个人懵了。本以为什么都对上了，结果性别对不上。他打量着宋泰南，好一阵，大抵看宋泰南傻吧，低声问：「小伙子，叔问你个事，你知道就和叔说，不知道就算了。我女儿在酒店，是不是和谁处上对象了？」


    聊到这里，宋泰南也察觉到池伟是冲着这个问题来的，既然当事人都没说，他一个外人更不便开口了。但他也好奇池伟对这件事了解到多少，反问道：「叔，你怎么这么问，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唉，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丢脸了，你们酒店有没有开蓝色保时捷的高层？男的，得有五六十岁吧。」池伟只想弄清楚那个老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问池慧文是问不出来的，也就顾不上他的打听会不会给女儿的名声带来不良影响。「我怀疑我女儿在和一个老男人处对象，我这不担心嘛，怕她识人不清，给人骗了。你说慧文还这么年轻，要是」


    「叔，你打住啊，打住！」宋泰南简直哭笑不得，却也真心相信池伟对池慧文是出自关心。「慧文没有和酒店的男人交往，你尽管放心吧，在我们酒店里，也没人敢骗慧文。」


    宋泰南说得信誓旦旦，池伟也不好再追问。


    但他坚信池慧文在恋爱，她上司送她回来那天，虽然是晚上，可她站在马路边上笑得那么甜美，少女怀春的神态，绝不是池伟眼花。如果上司是个女人，那么那个老男人究竟是谁？


    池伟抬头看了眼矗立在海滨路上的安庭大酒店，满脸狐疑地走了，招唿也没和宋泰南打，整得宋泰南一脸懵逼。


    莫名其妙地来，一声不吭地走，虽说是池慧文的父亲，宋泰南也不由得嘀咕一声没素质了。


    安总一走，费丽不得不独当一面，看到何艷秋送进来的文件，脑仁疼。


    她瘫坐在椅子上，不知为何，还是想当安总的助理，助理好当多了。眼下算是正式称霸行政部，精神头反而萎靡了。


    何艷秋见费丽要死不活的样子，小嘴一撇，说：「副总，安总走了，池秘书都没像您这么颓废，您该不是暗恋安总吧？」


    「何艷秋，你别含屎喷人哈。」费丽睨着何艷秋，稍微坐正了身子，说：「池秘书是我闺蜜，你晓得不，是我极力推波助澜才铸成一桩良缘。


    我跟了安总三年，但凡我对安总有什么小心思，哪怕一点点，还有池秘书什么事。」


    「没有就没有呗，不用解释这么多。」


    「」费丽愕然，经何艷秋这么一说，仿佛还真有哪里不对劲，一时也说不清楚。


    直直看着何艷秋，她脸颊上若隐若现的酒窝依稀带着星点笑意，费丽就想撕了她。


    小小助理大大的狗胆，还没把酒店混熟呢，就敢来调侃上司，不懂分寸。「我跟你解释个屁，我犯得着和你解释，哪凉快哪待着去。」


    满以为费丽拿了车，态度会好些，看来是白瞎了。何艷秋忸怩了下，说：「副总，安总待人虽严肃，却知礼，您既然跟了安总三年，怎么没学到安总三分仪态。」


    「你还挑剔上我了？何艷秋，你是不是不记得你还在实习期？」


    「不是，我就想说，您对我能不能稍微改观一下态度。」


    何艷秋小心觑着费丽，见她的情绪在暴怒的边缘游走，立马补充道：「当然，我的话仅供参考，您可以不接受我的提议啦。」


    好赖话都被何艷秋说完了呗。费丽费力地挤出一个虚假的微笑，抬手做出请的姿势，礼貌地请自己的助理离开自己的办公室。权衡之下，费丽深知不能与何艷秋计较，命都没那么长。


    最令费丽感到绝望的是这个助理是自己选的，哎，亲自选的，还敢有什么怨言。


    何艷秋可不傻，偏是拿捏住了费丽的脾性才敢这么嚣张，但凡事也讲个度，可以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却不能越了底线。


    费丽的假笑怪吓人的，何艷秋知趣，垂着头默默退出费丽办公室，不敢再多言。


    再不走，行政部的同事怕是要吃席了。


    门一关，费丽捏紧拳头锤了一下桌面，沉声骂道：「西八！」


    想自己威风了几年，在安总面前也没吃过这种亏，更别说别的同事。


    在安庭大酒店，费丽都是横着走的，这一上位却被自己的助理搞得三番四次窝着火，敢情是报应来了。安总以前都是怎么对付自己来着，费丽不禁回想了一番。工作加量不加价？发配到别的部门去祸害别的部门老大？


    还是加点工作吧，费丽想，看何艷秋还有没有时间嘚瑟，一天天尽找茬。


    工作量大的酸爽，费丽是深有体会的，若调去别的部门，倒成了惩罚别人了，不厚道。


    会议厅，池慧文忙着商务会议的接待工作，手机在制服兜里震动了好几下，她也没来得及查看。


    两场会议差不多时间开始，与会人员都不着急进会议室，杵在走廊上，签到的签到，闲聊的闲聊。


    「池秘书，六号会议室的客人说会议系统连接不上，请您过去看看。」服务员a说。


    「好的，我现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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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秘书，1号会议室管事的小姐姐有事找您。」服务员b说。


    「好的，你请她稍等，我一会儿过去。」


    「还有，大红袍是1号会议室订的茶水吗？」服务员b接着道。


    「对，客户要求的，只给1号会议室的主位上大红袍，茶具在茶水间，其他与会人员的茶水正常提供。主位来人了吗？」


    「还没有。」


    「那不着急泡茶，等人来了再出。」池慧文交代道。


    「好的。」


    工程部的师傅背着工具包径直走向池慧文，手里拿着一张维修单，说：「池秘书，11号会议室报修的设备异响修好了，你去检查一下，没有问题的话，帮我把这张维修单签了。」


    说着，师傅把维修单递到池慧文面前。


    「师傅，维修单等晚点再签，我现在没时间检查，等我忙完就去工程部找你签，可以吗？」


    「可以，那我先回工程部。对了，刚才维修产生了一点小垃圾，你找人清理一下。」


    「好的，麻烦你了。」池慧文说完，脚步匆匆朝六号会议室走，中途逮住了一名保洁员，又安排道：「大姐，11号会议室要做个简单的清洁，辛苦你抽空去弄一下。」


    「好，我现在就去。」保洁大姐二话不说，转头跟在池慧文身后，去11号会议室。


    高跟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还来不及陷下去，又了无痕迹了。


    池慧文穿梭在会议室和走廊之中，步履轻盈，合身的制服把她衬托得干练端庄，却也掩不住她的柔美和疲惫。


    这个时间点，想着恋人应该在机场了，而她却忙得抽不出空联繫，心里干着急。


    第八十二章


    越想闲下来，事情反而比往常多。两场商务会议，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人，奈何与会人员都不是些省事的人。


    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一会这个要，一会那个要，把负责商务会议接待的服务员忙得团团转。


    池慧文也不好意思干坐着指手画脚，捋起袖子在茶水间帮忙出茶水。


    会议厅恢復平静时，已近下班时间。


    池慧文站在11号会议室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雾茫茫的海面，眼角湿润。


    外面还在下着雨，天空看不到航迹，但手机里来自于气泡的未读消息，提醒着她，心爱的人此时已在万里高空，在她看不到的云层里，渐渐离她远去。


    气泡：慧文，如果能和你躲在同一个屋檐下看雨，雨不停又有什么关系。


    气泡：机场人潮涌动，却恍如无声的黑白电影。色彩是你，声音也是你。


    气泡：和集团法务组在机场汇合了，将是热闹的行程，却是无比冷清的心情。


    气泡：我想我想你，不论在喧闹的人群，还是在空荡的街景，我想你。


    我想我想你，不论在轻眠的夜里，还是在忙碌的白昼，我想你。我想我想你，不论晴雨，我想你。


    气泡：今天的工作很辛苦吧。不能在你身边，务必请你照顾好自己。要是工作吃不消，和我说，不必勉强自己。你不需要多勇敢，我愿成为你的伞。


    气泡：要关机了，慧文，等我，等我绕个弯，再奔向你。


    昨天还耳鬓厮磨的恋人，转眼天各一方。


    池慧文极目远眺，朦胧的眼里，还能看到安曼青淡淡的笑容。


    她温柔的眸光中，是洋洋洒洒的的情意，恣意流露，不惧旁知。


    她自信从容的模样，俨如耀眼的星辰，随心跳的起伏而闪烁着，照亮了心间沸腾的思念。


    牵挂是甜的，酸楚的，苦涩的，丢进时间里煎熬，熬出陈杂百味。慧泉台下本无波，曼雾穷影乱芳心。


    管那成叠的思念是恩赐还是劫，都没有关系，千里万里，总有归期，风里雨里，原地等你，曼青。


    到点下班，一出门，瞅着何艷秋坐在工位上眼神幽怨瞟了自己好几眼，费丽登时就来劲了。


    果然，最好的惩罚就是加大工作量，小样儿，这下还不长记性！跟上司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嘛。


    费丽好不得意，不禁当着何艷秋的面哼起了小曲，大摇大摆从她工位前经过。


    「副总，剩下的工作可不可以留到明天再做？」眼看费丽要走，何艷秋连忙叫住她。


    费丽顿住脚步，假装认真思考了一下，说：「也不是不可以，那你这个月的工资可不可以留到下个月再发？」


    「可以啊，不都是下个月发上个月的工资吗，我可以。」何艷秋满口答应。


    「」又被抓住了漏洞，费丽咬咬牙，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看在你是新人的份上，我体谅你，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哈。」


    费丽强行挽尊，曲子也哼不出来了，快乐总来得这么短暂。


    「谢谢副总。」何艷秋兴高采烈道了谢，报復费丽一般，哼起了曲子，正是费丽刚刚哼的那一首。


    「」费丽翻了个大白眼，深深嘆了口气，大步离开。


    再晚一步，她怕自己克制不住给何艷秋一顿胖揍，忒气人了。


    约好今晚搬家，池慧文便坐在工位上等着，却等来一脸不悦的费丽。不用说，必定又是被小助理气到了，池慧文瞭然于心。


    这些天没少听费丽吐槽何艷秋，嘴上总说着要让人滚蛋，却也只是说过就算。


    「这个何艷秋，我告诉你，简直一天一个离职小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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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丽见到池慧文，先回头看看何艷秋有没有跟在身后，才敢放心数落。


    「既然这么不满意，开了她呀。」池慧文调侃道。


    「你以为我不想啊，我现在做梦都变着花样儿开除她。


    但我是个有原则的人，关键她也没犯什么原则性错误，哪能说开就开，你以为开酒那么简单啊。」


    「明白了，就是看不惯她又干不倒她呗。」


    「你也要来气我是不？」费丽戳了戳池慧文的肩。


    「嘻嘻，不敢，还指望你搬家呢。」池慧文起身，讨好般挽着费丽，说：「走吧，我还没坐过你的皮卡丘呢。」


    「我皮卡你个桌球兵。你知道吗，我后来都不敢把车停在安总的车位旁，显得我很不正经。」


    「哈哈哈不用担心，安总才不正经，她说看到你的车就总想投币。」


    「投什么币？」费丽费解。


    「就是那种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你懂吧？」


    费丽一脸囧态，敢情安总觉得这辆车像儿童摇摇车。她仰天长嘆：我脸没了！


    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池慧文只有两个箱子的东西。


    趁池伟混迹赌场的空档，费丽搬起一个箱子先行下了楼，一刻也不想在乱七八糟的地方多作逗留。


    池慧文看着空出来的卧室，没有留恋，只觉得斑驳的墙面在雨天里，依稀滋生了腐臭的霉味。


    生锈的落地电风扇，此刻安静地站在角落，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饱含沧桑地为她送别。


    客厅里，母亲依旧笑得安详，挂在墙上，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池慧文。


    如果她在天有灵，也许会挥着手，说再见，告别这个破碎的家，永不回头地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


    池慧文和母亲对视，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告诉母亲，终凝噎。


    母亲教会了她懦弱，教会了她奉献，教会了她隐忍，曾对母亲有微言，在即将挣脱这个家的束缚时，便已消散，徒留些许怜悯。


    她没能拯救母亲于水深火热中，但她要拯救自己，无法遵照母亲的遗愿，继续在这个屋檐下苟且活着。没有见到阳光便罢了，一旦温暖过，又怎想要阴霾与寒冷。


    「妈，我走了，不再回来了。」池慧文抽出一张纸巾，最后给遗照擦拭掉上面的落灰，喃喃低语：「我会活得很好，有充实的工作，有平静的生活，有甜蜜的依靠。我走了，还有小武守着您，守着这个家，不要怕。」


    池慧文把这里的钥匙放在鞋柜上，随后关上门，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走了。


    阴暗潮湿的楼梯，她拖着沉重的行李，一阶一阶，走得艰难，但心情却无比轻松愉悦。


    只去过一次安曼青的公寓，池慧文也不识路，俩人一路听从导航的安排。雨刮器像陈年的钟摆，硬化的胶条和风窗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路灯下，细雨如银色丝线，根根分明。


    人行路上寥寥几人，撑着各种花色的伞，将雨夜点缀出几许生机。


    道路两边的万家灯火，泛着暖融融的光，谱写了城市生生不息的人间烟火气。


    曾经，那些灯光是池慧文遥不可及的梦，而今，她也将亮起一盏暖灯，等待她的恋人回家。


    心情雀跃，也带着点遗憾，心想，如果曼青在身边该有多好。对池慧文而言，今天总归是个特别的日子。


    在这天，她的曼青走了，也是在这天，她从那个门槛迈了出来。


    「是这里吧？」费丽伸着个脖子，找停车场入口。


    「前面，前面那里进去。」池慧文依靠一点点记忆给费丽指路。


    「哈哈哈我总算来安总的老巢了，作为她的助理，跟了她三年，愣是没来过这里，你说安总是不是忒神秘。」


    「呃你先别得意，这不是曼青的老巢啦。」


    「算半个嘛，总有一天，我也有机会去半山城岛的，是不？」费丽看着池慧文，狡黠一笑。


    「问我干嘛，我怎么知道。」


    「懂不起吗？等你嫁进去后，我还不是想去就去。」


    池慧文拍打了一下费丽，但笑不语，对闺蜜的打趣显然习以为常了。


    玩笑归玩笑，心思也是如此，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有胆识有见地有魄力有担当的安曼青，谁不想嫁呢。


    这个小区的平层公寓属于高端住宅，住户少，业主素质较高，门禁严格，没有闲杂人出入。像费丽这种访客，没得到业主同意，一律不给放行。


    「你登记一下不就好了嘛，业主现在在飞机上，电话打不通啊。」费丽探出半个头和保安岗亭里值岗的保安交涉。


    「您稍等。」保安执意要打业主电话，对照着登记册，拨着号。


    费丽白眼还没有翻完，池慧文的手机响了，显示陌生号码来电。


    过于巧合，费丽不禁看了看保安，又看了看池慧文的手机，想了想，慢慢拿过来，按下接听，按下免提。随后，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保安，试探说了一声：「您好，哪位？」


    保安和费丽面面相觑，一时仿佛说话都变得艰难，却倔强回道：「请问是a8户主池慧文池小姐吗？」


    第八十三章


    「是，有什么事吗？」费丽起了玩心，扬着手机，好整以暇看着保安。


    保安支吾了一下，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挂了电话，同时抬杆放行。心里不住嘀咕：业主明明在车上，非要说在飞机上，没素质，存心捉弄人嘛，闲出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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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丽把手机塞回池慧文手里，把车开进停车场，想起刚才的状况，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笑，没看保安小哥脸色都变了吗。」池慧文嗔道。费丽倒不管不顾的，以后自己每天出入，要是又遇上了，尴尬的还不是自己。「他刚才没看到我吧？」


    「看不到你，放心吧。」费丽回答得很笃定，顿了顿，又说：「话说回来，这也怨不得我吧，谁知道安总这么细心，把户主的名字和联繫方式都改成你的了。


    我当时还以为这个死脑筋的保安非要给安总打电话，那我们今晚岂不得白跑了。」


    池慧文也没想到安曼青会顾及到这么细节的东西，简直体贴入微。


    心想，她必然是真心想让自己住进这个家，想让自己有归属感，才会做得这么周全，心里怎能不感动。


    俩人下了车，各自拖着一箱行李，一前一后进了堂厅，进了电梯。


    打开门那一剎那，池慧文以为自己进错了门，当即呆愣在门口，不敢进去。


    前几天才来过，绝不是这般模样，怎短短几天就焕然一新了。


    「哇，出乎意料啊，我以为安总住的地方肯定是冷感风，没想到这么温馨呢。」


    费丽自顾进了屋，把行李往脚边一放，背着手参观起房间里。


    是啊，没想到，池慧文也是没想到啊，安曼青无疑又给了她一个惊喜。


    上一次来还没完全熟悉之前的布置，这一次来又是全新的格局了。她跟着放下行李，和费丽一样四处转。


    旧家具加了些装饰，让它们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另外添了些新家具，暖色调，把空间占据了些，显得没那么空。


    新旧家具融合得很完美，完全不突兀，反而显得高档又别致。


    换了窗帘，换了客厅的地毯，换了桌布，墙上挂了些装饰画，冷冷的底色搭配上暖暖的元素，已经很有家的氛围了，不再像办公室。


    沙发旁的气泡膜已经不见了，池慧文找了一圈，没找到，不高兴。


    她进了主卧室，打开衣柜，看到安曼青的衣服还挂了许多在上面，这才踏实下来。


    不管装饰多好，对池慧文来说，这个家里，只要有安曼青生活的痕迹才谈得上温馨。


    参观完，费丽折回客厅，一屁股坐下来，大字型瘫着，叫唤道：「慧文，恭喜你啊，全新的生活正式开始啦。今晚你肯定兴奋得睡不着，我回去找些电影给你看哈。」


    「好啊。」池慧文满口答应，以前费丽有好看的电影都会推荐给她。


    「明天是不是该请客啦？」


    「好，我请。」池慧文愿意分享自己的喜悦，说到请客，便提议道：「酒店旁边有一家咖啡店，那里的老闆是曹经理的闺蜜，明天吃完饭去坐坐吧，捧捧场。


    而且，小武在那里上班，想说搬家了，和他当面聊一下，免得他担心。」


    「担心？咋，你们和好了？」费丽坐好。


    池慧文点点头，沉吟片刻，解释道：「他说我身上曾有我妈妈的影子其实，我和他都对母亲有心结，一面埋怨母亲打着为我们好的幌子委曲求全，一面自责自己无能做些什么。小武选择了逃避，不面对现实，不面对自己。我选择认命，步母亲后尘，不挣扎不抵抗。


    当我褪去母亲冠的影子，不过是和他同病相怜的人，就这样冰释前嫌了。」


    「也好，他确实也是个可怜人，所以说家暴真的是永远不可原谅！」费丽义愤填膺。


    「嗯，庆幸我逃离了，不想再和我爸有任何牵扯。」


    「安啦，接下来就狠狠幸福吧，安太太。」


    「你再瞎说，我打死你。」池慧文抓起抱枕，朝费丽勐砸两下，笑得眉眼弯弯。


    「脸都笑烂了，就不要再装了，明明就很喜欢听吧。」费丽用手肘挡着脸，嘴上可不饶人。


    「你还说！」


    俩人闹作一团。


    费丽走后，池慧文慢慢把行李收拾好，给新家又增添了许多生机。如费丽所言，忙到更深，毫无睡意。


    她穿着睡裙，窝进被子里，打开手机，看到费丽发来的电影资源，点开。


    看不到简介，池慧文也不知道费丽发来的是个什么电影，评分怎样。夜深人静无眠夜，权当消磨时间。电影开始，人物轮番登场，男主却迟迟不出现，而女主间眼神都是戏，池慧文依稀觉得这部电影不简单。直看到两女主接吻了，她才确定，这是一部拉拉电影。


    秉着好奇，池慧文对这部电影越发感兴趣，大抵是女主好看，故事好看，两个女人的绝美爱情更好看吧。


    从没在荧幕上看过拉拉电影，也不曾特地找过这方面的电影资源，倒是忽略了很多好电影。


    随着进度条往后推进，两女主情到浓时，电影画面忽然变得暧昧，紧接着上演了一出□□大戏。没有猝不及防，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发展，池慧文屏住唿吸，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不想错过任何细节，又生怕自己蠢蠢欲动的心唿之欲出，既紧张又兴奋，还羞耻。


    电影结束，池慧文看了看时间，把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手掌贴着燥热的脸，听着外面阵阵雨声，脚趾不安分地蜷缩起来，又松开。


    好想曼青，想被她拥在怀里，想被她吻到窒息，想那双带着舒适温度的手掌摩挲过身上每一寸肌肤，惊起一阵阵颤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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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听听恋人的声音吧，然而这个点，安曼青还没下机。


    过了许久，池慧文的思绪逐渐混沌，雨声似一首安眠曲，伴随她入梦去。


    围在机场接机口的人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不时有人伸出双臂拥抱姗姗来迟却又远道而来的惊喜。


    安曼青被安氏集团法务组的人簇拥着出了机场，丁泽友安排好的车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安曼青和金律师上了前车，其余随行人员上了后面那辆车。


    这次从集团法务组带出来的团队都是金律师钦点的精英，当然，业务能力不是首要，最重要的是这些人立场干净，没有站队。


    这一次随安曼青出调，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变相站了长公主这一阵营。


    「安总，按原计划安排行程吗？」金律师问。从安小姐的称唿转换到安总，显然是要力所能及协助安氏集团继承人开疆闢土，而不再把安曼青当作矜贵的富家小姐。


    他见识过安曼青的效率和手段，深刻认识到她绝非他一个首席律师可以轻视的人物。


    手机开通了国际漫游，安曼青掏出手机，开机，在等待手机恢復信号的间隙，回復道：「嗯，原计划。」


    「好的。」原计划安排下机后和丁泽友会面详谈，但金律师看安曼青略显倦容，想说可以更改行程，先回下榻的酒店休息一下，没想到安曼青已经开启拼命三郎模式。


    可苦了法务组的人，尽管在飞机上都是睡觉，却没有休息好，混混沌沌的，疲惫不堪。


    金律师确定行程不变，赶紧闭目养神，一会要谈的项目可不是一两小时可以结束的，每个条款都疏忽不得，得养足精神应对。


    现在当地时间晚上11点，也苦了丁泽友，还得熬着夜和安曼青磋商股份认购的相关事宜。


    他也是没见过像安曼青这样性子急的人，搞得他也焦头烂额，心里没个主意，整件事都靠安曼青推进。


    安曼青动动手指，打开微信，看到池慧文的留言，嘴角微微上扬。


    池慧文：曼青，你已经是我生命里的惊喜了，我不再需要别的。今天搬过来，差点以为进错了家门，怪你。


    但我很喜欢你为我布置的一切，我会在这里，等你的脚步声靠近。


    池慧文：怎样才能够不想你，酒店和家里，都有你的身影，我能躲到哪里去。你对我施了魔法吗？咒我对你日思夜想。


    池慧文：雨断断续续，下个不停，不知道你那里是什么天气，不知道你此刻是什么心情。关于你，我有着超乎寻常的求知慾。


    池慧文：我躺在你躺过的床上，盖着你盖过的被子，像被你抱着那般，感到安全和温暖。


    池慧文：想你的时候，心里空了一块，我想，得等到你回来，才能填满。


    池慧文：曼青，曼青，如果我在心里唿唤你很多遍，重洋远渡的你会不会在梦里和我来相见？


    对两地相隔的恋人来说，情话甜中带涩，却忍不住反覆回味，这大概算是甜蜜的负担吧。


    安曼青把手机握在手里，不敢回復池慧文的信息，北京时间早上五点，生怕惊扰了她。


    安陆汽车公司的办公楼和厂区设在同一个地方，离市区偏远，周围是平坦广阔的草原，没什么人烟。这个国家人口少，房屋建得稀稀落落，显得地域极其辽阔。


    越靠近厂区越荒凉，路面像是年久失修，汽车一路飞驰，扬起一地尘埃。


    第八十四章


    在这里，家里要是没有一辆汽车，生活就没有任何便利性可言。


    购物就医，休闲娱乐，就学就业，走亲访友等，出行都离不开交通工具。


    而这里的交通系统远远不如四通八达的中国，甚至不如中国偏远的小县城。


    关于投建充电基站的提案，也只适用于居住密集的闹市区和重要的交通枢纽站。


    若非项目重大，丁泽友的团队哪兴这般挑灯夜战，夜深了，大家毫无睡意，都兴致高昂等着安曼青的团队。怎么说，颇有一种「老家来人了」的欣喜，可不得好生招待嘛。安陆汽车近几年经营不善，持续亏损，对安氏集团来说，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放弃的野孩子。


    被放弃，意味着很多人会面临失业，当得知安氏集团继承人安曼青力排众议，亲自掌权，准备带领安陆汽车大刀阔斧地转型时，厂区无人不对此津津乐道。


    没人想失业，都巴望着这个神秘的安氏集团继承人能力挽狂澜，让安陆汽车重振旗鼓。


    汽车驶入厂区，安曼青借着微弱的灯光扫视去，只见一个个车间都下了闸门，冷冷清清。厂房后面就是办公楼了，楼前挂了显眼的横幅，上写：「欢迎集团领导莅临敝厂指导工作。」


    车停稳，金律师率先下了车，给安曼青开车门。


    「安总，辛苦辛苦，一路风尘僕僕，有失远迎啊。」丁泽友看到安曼青下车，连忙迎上去。


    「丁董，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安曼青淡淡一笑，伸出手，与丁泽友轻握了下。


    「没有没有，哪里话，来来来，里面请。」


    安曼青点点头，不想多寒暄。一行人已列队站在门前，夹道欢迎安曼青，人不多，架势还不少。


    安曼青颇有大将之风，举止从容，从热烈的掌声中路过，目不斜视进了办公楼，金律师率团队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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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公楼里面的会议室略微有点简陋，和安庭大酒店的会议厅没法比，然而丝毫不影响买卖双方商谈。


    两方团队坐定，安曼青直切主题，时间宝贵，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在之前的视讯会议上，需要审议的事项已提交书面通知，相关方就提交的审议一致表决通过，大家还有没有其他需要审议的内容？」安曼青扫视一圈，说：「在确保此次股权收购合法合规的情况下，我们接下来要正式宣读收购合同，并签署相关文件，在此之前，请大家再次核对手里的资料，包括会议纪要。」


    安曼青话音一落，大家即便做了万全的准备，此时也不得不例行检查一下手里的材料，会议室内登时「唰唰」作响。


    片刻，会议室归于平静，安曼青眼神示意金律师，让他开始走程序。


    收购流程很繁琐，需要签署很多文件。


    期间，双方团队不时小声交流，不时起身递交资料，整个会议气氛肃穆，持续了三个多小时。


    会议结束，大家都累得直不起腰，唯有安曼青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精神状态，坐正行直。


    「安总，媒体那边您要亲自应付吗？」金律师问。


    「给信源就好，不接受採访。」


    「明白。」


    商场如战场，信息是最重要的武器和资源。


    要把安陆汽车变更股权人的消息放出去，好在业界博取一些讨论度与关注度。


    「金律师，你们先回酒店，我还有事和丁董谈。」


    安曼青抬腕看了看表，一下没意识过来，表上显示的还是北京时间。


    她看了眼窗外，才想起来国内此时已是上午，而这里，天还没亮。


    「好。」


    还没来得及给池慧文发消息，这一忙就是几个小时，想来，她肯定很担心，然而眼下还不方便联繫。


    安曼青回过头，盯着錶盘，心想，就不校准时间了，想知道池慧文的作息，随时看一眼，一目了然，大可不必去推算。


    等会议室的人都走了，丁泽友问：「安总，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


    「丁董经营安陆汽车有十几年了，捨得下吗？」


    「唉舍不下也没办法啊，集团早想断尾求生，我要是不早些抛售手里的股份，等集团撤资了，我就自身难保了。


    说起来多亏你啊，安总，多亏了你决定接手安陆，我万分感激，否则安陆真就砸我手里了。」


    「不想留下吗？」安曼青问。


    「安总？」丁泽友听出安曼青有意留他，双眼都亮了。


    「你很了解安陆，也很熟悉这个国家，如果你愿意留下来协助我，我可以任命你为安陆的执行总裁，年薪按这个国家的平均标准，分红看业绩，你可以回去考虑清楚再答覆我。」


    「谢谢，安总，谢谢，不用考虑了，我想留在安陆。」


    面对安曼青抛出来的橄榄枝，丁泽友毫不犹豫抓住，不想离开这个奋斗了小半辈子的地方。


    「好，一起共事，请多指教。」安曼青伸出手，说：「以后就改口了，丁总。」


    「哈哈哈指教不敢当，小安董。」丁泽友再次与安曼青握手，对她赞赏与感激并存。


    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她，幸好她是晚辈，否则真想给她磕个响头。


    从办公楼出来，天已蒙蒙亮。办完了事，安曼青松懈下来，才感到丝丝凉意。


    这里早晚温差大，她只披了件单薄的外套，坐在回酒店的车上，整个人已经疲惫不堪。


    强撑着神思，拿出手机，点开池慧文的对话框，查看，回復。


    池慧文：曼青，以为睡醒就能看到你的信息安全到达了吗？


    池慧文：在飞机上这么长时间，是不是累坏了？


    池慧文：要倒时差吧？睡醒联繫我，没有你的消息，我坐立难安。


    气泡：慧文，我刚开完会，现在回酒店。一切顺利，不用担心，我先睡一会，晚点联繫你。


    发完消息，安曼青支起手肘，撑着脑袋，闭着眼睛，恹恹欲睡。


    眼皮沉重，心里还想着回酒店睡三个小时，上午还要考察厂区。


    把自己的工作安排得很紧凑，巴不得自己是一台不需要休眠的机器。


    安庭大酒店行政部办公区，宋泰南又借着巡楼的藉口熘达上来聊天，这一天天，怕是聊遍了所有部门。


    以前上来都是找安曼青，现在表姐不在酒店了，更没人管得住他。


    看到安曼青发来的消息，池慧文心里一颗大石落下。


    同时在心里掐了掐时间，知道安曼青下机后连夜忙工作，不免嗔怪她不顾惜身体。想回復，又放下了手机，先不打扰她休息。


    「宋经理，副总是不敢管你吗？」池慧文打趣道。


    「怎么可能，费丽还是助理的时候就对我很不客气，现在成副总了，那不更得趾高气昂。


    当然，我也不怕就是了，我姐都拿捏不住我，费丽还欠点火候。」宋泰南倚在吴丹丹桌前，洋洋得意。


    「你说你吧，长得高大帅气，家境也不错，性格也好，啥都挺好，就是能力有待提高。但凡你能像安总一分，那不也属得上优秀了。」吴丹丹说。


    费丽一出来就听到吴丹丹在夸宋泰南，当即双手抱臂，无奈道：「丹丹，请不要哄抬猪价，我真的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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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没说完呢，怎么就哄抬猪价了，我是想说宋经理巴着安总的关系，却只混了个保安部经理也甘心，忒不求上进了，这种男人千万不能要。」吴丹丹补充道。


    行政部爆出笑声。


    「你俩过分了，当面挤兑我，很失礼好不好。」宋泰南也不生气，就是耷拉着眼皮，一副受伤的模样。


    「安总临走特地交代我监管好你，我要是真过分，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在这里聊天？真以为我不敢拿你开刀是不是？要不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新官上任三把火？」


    「嘿嘿费丽，费副总，我这不巡楼上来顺便讲了两句话嘛，不要这么上纲上线。」


    宋泰南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站直了身子，嬉皮笑脸问：「副总这是要巡楼去了吗？」


    「对啊。」


    宋泰南看了看费丽身后，没看到人，又问：「艷秋呢？巡楼咋不带艷秋？」


    「关你屁事，我爱带谁带谁，谁规定必须带助理巡楼的。」提到何艷秋，费丽就气闷。「池秘书，走，跟我巡楼去。」


    这个助理一天就致力于惹费丽生气，今天早上不知道抽什么风，莫名其妙要给费丽换个手机壳。费丽一看，又是皮卡丘，人当时就麻了。何艷秋见状，当即垮下脸，质问她：你根本就不喜欢皮卡丘啊，为什么要对我说谎。


    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要开那辆摇摇车。重点到底是什么，是自己不喜欢皮卡丘，还是自己说谎，一个小破助理至于和上司置气？咋滴，还想让自己去哄她不成，真是岂有此理。


    费丽兀自生着气，也不是很有底气，说到底还是有点心虚，感觉落了把柄在何艷秋手里，只敢灰熘熘出来巡楼，不和小助理正面交锋。


    第八十五章


    宋泰南像个跟屁虫，非要和俩人一道往下巡楼，一天闲得很。


    费丽憋了一肚子气，想和池慧文吐槽何艷秋吧，又碍于宋泰南在场，一路缄默。


    「对了，慧文，昨天早上我在楼下看到你爸了。」宋泰南突然想起这茬。


    池慧文和费丽闻言，陡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宋泰南。


    见俩人均不可置信的样子，宋泰南正色道：「真的，他自己说是你爸爸，我说带他上来见你，他不，打听了一些事就走了。」


    「他打听什么？」费丽问。


    「可能主要是打听你的婚恋问题，他说他怀疑你在和老男人交往，担心你来着，哈哈哈」宋泰南想到池伟的担心，不禁笑出了声。「我也没办法告诉他你和我姐交往的事情啊，但有向他保证你绝对没有和老男人交往啦。」


    池慧文和费丽相视，都变得心事重重。


    她们都知道池伟的秉性，突然找到酒店来，又不上楼找池慧文要钱，必然有别的图谋。


    俩人没有天真到以为池伟是出于对女儿的关心才打听这些事情。


    池慧文想起父亲提过一次性给他五十万的要求，看来不是说说而已。


    本以为搬出来了，彻底摆脱了父亲的压榨，却不曾想到被他知道了自己工作的地方。


    以他的为人，哪天过来闹，场面肯定很难看，只消想想，池慧文都充满了沉重的无力感。


    「怎么办？」池慧文问费丽。她喜欢安庭大酒店，不可能因此放弃这份工作。


    除了对这个行业的喜欢，还因为这是安曼青辛苦经营起来的酒店，她想守在这里。


    费丽拍了拍池慧文的肩，聊以安慰，随后转向宋泰南，说：「宋经理，这个人已经纳入我们酒店的黑名单，再见到他，就给我撵远远的。」


    「啊？他不是慧文的爸爸吗？」宋泰南茫然不解，看着池慧文，希望得到一个解释。


    「名义上是，但我们算是断绝关系了，我不希望再次被他打扰，尤其在酒店。」池慧文说。


    「为什么断绝关系啊？」


    「哎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不用打探什么原因，总之我以副总的身份命令你，不准此人踏进安庭大酒店半步，否则，我取你狗命。


    一会你让安全主管把昨天早上的监控记录调出来，让你们保安部和前厅部的人都认清楚，就说此人是发放小黄卡的皮条客，务必拦截在酒店之外。」


    「行。」池慧文不愿意说，宋泰南也不好再问，既然她都没有异议，那就照费丽吩咐的去做好了。「那我现在就去办。」


    「去吧去吧。」费丽甩甩手，催他赶紧走。


    宋泰南走后，池慧文和费丽细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关于池伟误解她傍大款，并索要五十万的事，都倾吐出来了。


    费丽的安排很周全，却并没有消除池慧文的担心，父亲对她来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她轻轻嘆了口气，万般无奈，哪怕自己站在多么热烈的阳光下，脚下也总有阴影，从出生到死去，不离不弃。


    从窗口望进去，晚上的咖啡店座无虚席，推门入内，貌似只有吧檯的位置了。


    池慧文和费丽一道进去，还没落座，便看到吧檯前坐着一个女人，背影很熟悉。


    「姐，坐这里。」池慧武向池慧文招手，说：「曹姐也在。」


    曹碧芬回头，看见俩人，拍了拍身旁的高脚凳，笑说：「小武说你们要过来，我才坐到现在，再不来我可走了。」


    「曹经理，这么巧。」费丽很惊喜，一屁股坐到曹碧芬旁边，说：「今天这么有闲情啊，打扮得这么漂亮，自己一个人来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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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和你说过嘛，这家店是曹经理的闺蜜开的，有什么好巧的。」池慧文挨着费丽坐下，提醒道。


    「对啊，就是我说的那个喜欢女人的闺蜜。」曹碧芬饶有深意看了眼池慧文，问：「要认识一下吗？」


    池慧文警觉地瞅了眼弟弟，讪笑一声，怕被弟弟听出端倪，赶紧转移话题。「小武，有什么推荐吗？」


    「用不着推荐，小武，你看着上就好。」费丽说。


    「好的，那一定要尝尝我的手沖，刚好今天新到了一支好豆子。」


    池慧武说完，利索地准备手沖器具，就站在三人面前操作起来。


    弟弟在，池慧文聊天也聊不开，倒是费丽和曹碧芬相谈甚欢。


    她环顾吧檯，对咖啡店老闆依稀有点好奇，却看不到疑似老闆的人。


    「爸还没发现你搬出去。」池慧武说。


    「迟早会发现的。」池慧文幽幽道。


    「住的地方还好吗？」


    「嗯，很好。」池慧文还不敢邀请弟弟去自己住的公寓，以免他猜疑。


    「那何止是好啊，是豪吧？」费丽接过话茬。


    池慧文伸手过去，揪了下费丽的大腿，惹得费丽哀嚎一声，引来旁人注目。


    「别在小武面前口无遮拦。」池慧文低声嗔道。


    费丽翻了个白眼，随后眼波流转，瞅着池慧武，问：「小武，你知道你们老闆是拉拉吗？」


    「」池慧文人傻了，当即又想掐费丽，但费丽已经有所防备，把她的手挡开。


    池慧武点点头，说：「知道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弟弟云淡风轻的回答，让池慧文很是意外，转念一想，他在这里工作，能接受老闆的性向无可厚非，不代表什么。


    「哈哈哈你挺开明啊，那我可以和你姐谈恋爱吗？」


    池慧文低下头，盯着桌面，一整个被费丽打败。


    她明白费丽在试探弟弟对同性恋的态度，但这种试探法真是让人尴尬。


    池慧武被费丽问得莫名其妙，目光在费丽和池慧文身上来回游走，说：「这种事，你不是该问我姐吗？」


    「这么说，你不介意你姐是弯的？」


    池慧武放下手沖壶，看着池慧文，仿佛意识到费丽的意图。


    他对姐姐并不了解，但如果姐姐是弯的，那他希望姐姐可以亲口承认。


    「你是吗？」池慧武问。


    「」池慧文猝不及防被架起来，毫无心理准备，内心忐忑不定。她嘴唇微抿，沉吟不语。不想否认，不想欺骗弟弟，可又担心万一弟弟不接受自己的性取向，那好不容易修復了的关系又将破裂。


    见姐姐沉默，池慧武摇摇头，仿佛带着一丝失望，说：「你连自己都不敢面对，如何面对他人的眼光。


    我们老闆说，同性的爱情，需要更多勇气，如果你没有，就别奢求爱情了。」


    好不容易让闺蜜出柜，池慧武都把话说这么明白了，傻闺蜜却在这个时候发起楞来，可把费丽急死了。


    见池慧文呆若木鸡的模样，费丽恨铁不成钢撞了下她的肩，说：「小武问你呢，你是吗？」


    池慧文眉眼弯了弯，既紧张又难为情地点了点头，看着弟弟，眼里充满感激。


    「费丽真是你对象？」池慧武漫不经心指了指费丽，仿佛对费丽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池慧文噗嗤一笑，摇了摇头，说：「当然不是。」


    「池慧武，你这是什么语气，怎么还充当起家长的角色来，现在是对我挑剔还是怎样？」费丽轻轻拍了拍桌面，控诉道：「哎，你来问问我们安庭大酒店的人事部经理，我如今是什么身份。我可是副总，晓得吧？是你曹姐和你姐姐的顶头上司。你再嫌弃我，我明天就把你姐发配到保洁部去。」


    「哈哈哈」曹碧芬被费丽逗笑了，转着手里的咖啡杯，说：「你确定要把安庭大酒店的老闆娘发配到保洁部？这个副总，你是不是当得不舒心，这么想不开呢？」


    「啧，别拆我台啊。」


    池慧武笑而不语，把沖好的咖啡倒到两个玻璃杯里，分别推到池慧文和费丽面前。


    但看姐姐笑眼明媚，想必如今的她过得很开心，池慧武打心里觉得宽慰。


    「什么时候把你那位带过来尝尝我的手沖？」池慧武问。


    「」池慧文欲言又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安曼青一起来。


    「想见我们安总，我给你预约，嗯怎么也得排到三年后了吧？」费丽说完，抿了一小口咖啡，随后惊喜道：「嗯，这什么豆子？好喝诶。」


    「耶加雪菲，豆子是好豆子，但得萃出好风味，主要靠咖啡师。」


    「臭屁，控制好研磨的刻度、水温、流速不就好了，别以为我不懂就蒙我。」


    「那控制本身就是一门技术啊。」


    「熟能生巧罢了。」


    「」


    俩人各持己见，争锋相对，池慧文和曹碧芬隔着费丽聊起了天，让自傲的咖啡师和自以为是的客人吵去吧。


    安曼青醒来，并没有联繫池慧文，不想暴露自己短暂的睡眠时间。


    她全心投入工作中，一忙起来就废寝忘食，等回过神来，一看表，北京时间晚上十一点。


    不想来回奔波在酒店和厂区的路上，安曼青让丁泽友安排了一间宿舍给她，就在办公楼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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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的日子，她就像坐牢一样，活动范围只限这片荒凉的土地。


    第八十六章


    大步流星迈入员工宿舍，手里拿着轻薄的笔记本电脑，腕上挂着衣服，身穿的丝质衬衫染上了厂区的机油，顾不上换。


    安曼青目不斜视，直奔丁泽友告诉她的房号，想回去和池慧文视讯通话。


    住在宿舍的员工看到安曼青出现在这里，纷纷投去震惊的眼神，想不到这么大的领导，竟委身居住在简陋的宿舍里。


    说领导没架子吧，也不尽然，她目光炯炯的样子，带着不容冒犯的威严，不苟言笑的脸写着生人勿近的忠告。


    大家只敢眼巴巴看着，连招唿都不敢打，原本热闹的宿舍，只剩轻轻的絮语。


    给安曼青安排的宿舍原本是厂区领导的临时值班室，是个小套房，这已经是丁泽友能给她提供的最好的条件了。


    进了房，关了门，安曼青把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坐下来，打开电脑，登录微信。


    连线接通，屏幕里出现池慧文弯弯的笑眼，安曼青一直紧绷的线条剎那间柔和起来。两相对视，良久，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刚起来吗？」池慧文只当安曼青在倒时差，睡到现在。


    「嗯嗯。」不想池慧文担心，小骗无伤大雅。「要睡了吗？」


    「不要，我想和你说说话。」池慧文靠在床头，一手拿着手机。


    「好。」


    「哼，一下飞机就开会，你是铁打的吗？


    事情一时半会做不完的，身体可经不起折腾，你说会帮我照顾好你自己的，不许食言。」


    「好。」


    池慧文看了下安曼青身后的背景，皱起眉，问：「你在哪里？这不是酒店吧？」


    「厂区宿舍，以后住这里，方便做事。」


    「你不是刚起来吗？」上一条信息说回酒店，现在说刚醒来，人却在厂区宿舍。池慧文撇撇嘴，嗔道：「你不老实。」


    真是小瞧了女朋友。安曼青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便问：「今天过得好吗？」


    「嗯。」池慧文想起今晚出柜的事，开心道：「你知道吗，我今天和费丽去我弟弟上班的那家咖啡厅，向我弟弟出柜了，他还问我什么时候带你过去喝咖啡。我真的很意外，被亲人祝福的感觉真好。」


    「等我回去，你带我去喝咖啡，我要当面谢谢亲人的祝福。」


    「嘻嘻好想让他认识我亲爱的你。」


    安曼青笑而不语，眼神温柔似水，看着池慧文开心的样子，跟着开心。


    「曼青，你的宿舍看起来好简陋哦，你住得习惯吗？那边天气好吗？会水土不服吗？工作推进顺利吗？还有还有，那边的食物吃得惯吗？」池慧文一连抛出好多个问题。


    安曼青不知从何答起，笑了声，说：「我一切都好。」


    「不好你也不会和我说，是不是？」


    「会，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和你说。」


    俩人聊了半个多小时，安曼青看时间差不多了，想让池慧文睡觉，便推说还有文件要看。


    池慧文躺下，却捨不得挂断电话，半央求半撒娇，要看安曼青工作。


    安曼青无奈，只好把电脑放到桌上，没有挂断视频，自己则翻看起文件来。


    听到滑鼠滑动的声音，看着安曼青专注的模样，时而眉宇轻锁，似在思考，时而目光如炬，似有存疑，每个细微的表情都没逃过池慧文的眼睛。


    看了许久，缓解了思念，尽管看不够，然而逐渐沉重的眼皮由不得她任性，不知不觉带着甜蜜的心情沉沉睡去。


    安曼青不时关注着视频里的池慧文，见她闭上眼睛，睡颜恬静，竟也不想关视频。就这样吧，看看文件看看美女，还挺惬意。


    雨下了几天，总算消停，天空放晴。


    劳动局职业技能大赛当天，除了参赛选手，一同出发去现场观摩比赛的还有客房部经理、领班叶涛（往届得奖选手）、餐饮部经理、营销部公关组组长刘巧兰、人事部经理曹碧芬、行政副总费丽及其助理何艷秋。


    酒店没有商务大巴，向合作的旅行社租借了一辆大巴车，由费丽领队的安庭军团便浩浩荡荡上了车，开往比赛现场。


    一路，刘巧兰都在车里鼓舞士气，打了鸡血似的，还真把参赛选手的信心调动了起来。


    反倒是费丽，比参赛选手还紧张，毕竟安总说过，没有拿回一席证书，她就得提头去见安总。


    「副总，您不发言吗？」何艷秋乖巧地坐在费丽旁边，嘴里还吃着东西，说话含煳不清。她像是去春游的学生，很兴奋。「您看刘组长多有能耐，和夜店的气氛组有得一拼。」


    「普通话烫嘴？说的什么玩意儿。」费丽侧目，盯着何艷秋脸颊上的酒窝看了会才把目光移开，瞥了眼她手里的零食，把手伸了过去，遮掩自己紧张的心情。


    鬼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除了操心选手能不能拿奖的问题，仿佛还夹带着别的心思。只是这么感觉而已，却没有明晰的头绪。


    何艷秋看费丽要一起吃零食，笑得更开心了，往费丽靠近了些，好方便她伸手拿。何艷秋把口中的食物咽下去，才说：「我觉得您也应该说两句，作为我们酒店的大家长，总得鼓励一下孩子吧。」


    「你一天不教我做事是不是觉得这个助理当得不称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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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艷秋当即撅起嘴，零食也不香了。见她不吃，费丽直接拿过她手里的零食，旁若无人吃起来。


    「」又挨训了，言多必失啊。


    费丽用余光瞟到何艷秋神情有些失落，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但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不如就依她的，说两句意思意思吧。


    清了清嗓子，把零食塞回何艷秋怀里，费丽站起身，立在大巴车的通道上，一手扶着座椅，说：「大家安静下，听我说两句。」


    副总发话，刘巧兰立即摆手示意大家安静，车厢很快鸦雀无声。大家纷纷转头，看着车厢尾部的费丽，神色认真。何艷秋个子小，坐在座位上，形同隐身，别人看不到她。见费丽起身发言，她忍不住窃喜，掩嘴偷笑。


    果然啊，副总就是个死傲娇！期待她发言。


    「大家有所不知哈，安总给我下了死命令，要是你们今天没有拿回一本证书，明天我人就没了。


    完全可以说我的狗命就掌握在你们手里，你们今天表现好了，那么我的人头依然能好好地安在我身上。


    这届参赛选手的名字，我全都记得，要是你们表现不好导致我受了处分，就别怪我辣手摧花了。


    咱就是说，明天通报批评栏里如果有我费丽的名字，就一定有你们的名字，要么共享荣华富贵，要么同归于尽。」


    「哈哈哈」一番不太正经的副总发言引来员工开怀大笑，气氛越发活跃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一行人不是出征，而是凯旋。


    比赛场地设在某国际五星级酒店内的会议厅，安庭军团找到自己的位置，交流尽量放低音量，表现出很高的职业素养。


    场内两排评委席，分布在大厅两侧，一侧是客房中式铺床赛场，一侧是餐饮宴会摆台赛场。赛场中央挂着红色幕布，上写：「酒店业服务技能大赛，以竞技会友，展从业风采。」


    这个会议厅汇聚了本市众多酒店里的优秀从业者，放眼大厅，人头攒动，座无虚席。


    本地报社和业内资讯的记者以及各酒店宣传员，此时都举着单反，对着赛场和人群一顿拍，素材不嫌多。快门声此起彼伏，闪光灯把赛场气氛烘托得肃穆庄重。


    评委上场，礼仪拿着麦克风念了开场白，随后一一向大家介绍了席上的评委，比赛就此拉开帷幕。


    率先上场的是主场选手，五人一组，穿着干净笔挺的制服，大方洒脱走上台来作自我介绍，对评委的口头考核也对答如流。结束口试后，随着一声哨响，实操比赛正式开始。


    台下选手和观摩人员无一不屏住唿吸，心情莫名紧张起来，仿佛是自己在与时间较劲。


    大家无暇交流，目不转睛看着正在参赛的选手动作娴熟，按规范有条不紊地操作着。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表现可圈可点，展现出了超高的从业水平。


    但看评委赞许的眼神，费丽不禁有些发愁。


    一来就是这么强劲的对手，可见竞争有多激烈了，能不能在这届大赛中占得一本证书席位，她心里真没底。


    「叶领班，你是专业的，你觉得这个酒店的选手表现如何？」费丽问。


    「技术上基本没什么太大的扣分点，看评委给多少印象分吧，像这种主场选手，评委一般都会放宽一点标准。」客房部领班叶涛分析道：「抛开主场优势不说，水平还是可以的。」


    「关键也抛不开啊！那你觉得我们酒店有多大的竞争力？」


    「餐饮部我不了解，客房部的话，若能正常发挥，应该是能保住您的项上人头。」


    「那就好，拜託客房部的小可爱们一定要正常发挥，我输不起啊。」费丽祈祷。


    第八十七章


    比赛缓慢地进行着，赛完了的选手依旧坐回台下，等最后出结果。


    但比过的人终归心情轻松，无论结果如何，也只剩接受的份，看起比赛来，状态很活跃，不时低声讨论。随着比赛推进，赛场氛围逐渐高涨。


    池伟不怎么着家，几天后才发现池慧文搬走，看着空空的衣柜，暴怒，重重把衣柜门关上，仍不解气，骂骂咧咧抬脚踹翻角落的落地电风扇。


    「操，长能耐了，以为搬出去，老子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一声不吭，行啊，好啊，死丫头，防我是吧。」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给我等着瞧。」


    池伟正气头上，越想越生气，于是出了门，直奔安庭大酒店。


    向来顺从的女儿，巴结上有钱老男人后就想脱离自己，没门！


    酒店的安全主管前几天才发了黑名单通知，池伟的照片还在员工通道旁的保安岗亭里贴着，这么快就拦截到了黑名单上的人，值岗的保安也是没有想到。


    「诶，小老弟，我是池慧文的爸爸，找她有点事。」池伟站在岗亭前，向保安打听道：「能不能让我进去？」


    池伟上次打听到池慧文是酒店的秘书，满以为保安会客气地领他上去，结果保安冷笑一声，两步走出岗亭，伸手就把池伟往外推搡。


    「挺会冒充啊，就你还能是池秘书的爸爸，功课没做好吧，你怎么不冒充安总的爸爸呢。」保安但见池伟这副尊容，很难不以貌取人。


    再说，黑名单通知上说他是专门潜入酒店发放小黄卡的，这形象，没跑了。保安瞅了瞅他的裤兜，厉声喝道：「兜里有没有什么东西？都给我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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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伟被保安弄得莫名其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裤兜，惊瑟地把手机和钥匙掏出来给保安看，别无它物了。


    保安轻蔑扫了眼，本以为池伟兜里有小黄卡，想没收来着，既然没有就算了。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说：「我警告你哈，不准再来我们酒店，滚远一点。」


    「我我找我女儿，她叫池慧文，她不是在你们酒店当秘书吗？我真找她有事。」池伟急了，不明白保安为什么对他是这种态度。


    「滚不滚？」保安不想听池伟废话，压根不相信他。


    「你这人怎么这样，在大酒店当保安了不起啊，就一只看门狗，有啥好嘚瑟的。」池伟本就心情不好，这下彻底被保安蛮横的态度激怒了。「不让进就不让进呗，他妈的，当老子稀罕。」


    「你是不是想惹事，啊？」保安指着池伟的鼻子，说：「当谁老子呢，你有胆再说一句。」


    池伟不甘示弱，也用手指着保安的鼻子，说：「别以为像只疯狗乱吠我就怕你啊。」


    保安连遭侮辱，瞪着气焰嚣张的池伟，肝火旺盛。也懒得再和池伟废话，既然赶不走，那就请进去。他二话不说扭住池伟的手反剪到身后，出其不意把人制服。


    「你干什么？」池伟猝不及防被摁着，不住挣扎，奈何保安年轻力壮，平日也会训练如何制服歹徒，池伟毫无反击之力。「你他妈的放开我，凭什么，你凭什么对我动手？」


    保安押着池伟，将他扭送到保安部办公室，随后通知了保安部经理宋泰南和安全主管。


    今天费丽带选手去参赛，没有时间巡楼，任务自然落到池慧文身上。


    作为会议秘书，以前只巡视会议厅就行，今天得巡视一整幢酒店。


    好在接待商务会议时也没少穿着高跟鞋跑上跑下，锻鍊到了，此时巡视过半，竟也不觉得累。


    接到宋泰南的电话，池慧文脸色突然冷了下来。


    她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却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池伟甚至没有给她来过电话，直接闯来她工作的地方，这架势让她六神无主，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了。


    她不想在酒店闹得这么难堪，可是以她对父亲的了解，没拿到钱他断然不会善罢甘休。


    可再给他钱，无异于再次受制于他，这次让他得逞了，往后只怕一发不可收拾，免不了三番四次要来酒店闹事。


    本以为安全主管发布黑名单后，父亲短期内不可能拿捏得住自己，想来也是大意了，像父亲这种泼皮无赖，防不胜防。


    心情忐忑来到保安部，还没进门就听见父亲在对别人大唿小叫，有那么一刻，池慧文想转身走掉，不想承认里面的男人和自己有血缘关系。


    可她不能，不能再懦弱，没有面对困难的勇气，如何拥抱全新的生活。


    「池秘书来了。」保安小声提醒宋泰南。


    宋泰南回头，看见池慧文脸色阴郁迈进来，一时也有点尴尬。


    他不是不能处理好这件事，只是碍于池伟是池慧文的父亲，也不敢做得太决绝。


    而池伟扬言以后天天来闹，对酒店影响很不好，谁也遭不住啊。


    思来想去，还是让池慧文来一趟，父女俩有啥事私底下解决了，别让大家难做。


    池伟被迫坐在椅子上，保安仍按着他的肩膀，不准他动弹。看见池慧文出现，他立马朝她吼道：「死丫头，你快让他们放了我。」


    「慧文，你看这事闹的，我也是没办法了。要不你俩有什么矛盾，回家好好说开？」宋泰南说着，抬手示意一旁的保安松开池伟。


    「嗯。」池慧文淡淡应了声，转而对池伟说：「你可以先回去吗，有事等我下班再说。」


    「哼，学会煳弄老子了，下了班我上哪找你去，背着我搬出去，你是什么意思？你老实说，是不是搬到老男人那里了？」


    宋泰南和保安杵在一旁，不了解情况，便也说不上话。当然，他们也八卦，任由池伟吵吧。


    「要我和你说多少次，没有老男人，你上次看到的是我上份工作的领导，偶遇了聊两句而已。」


    池慧文耐着性子和池伟解释，不说清楚，怕他对这件事纠缠不休。


    「偶遇？不还送你回家来着，骗鬼呢！」


    「送我回家的是我现在的上司，不是你说的那个老男人，他们只是凑巧一样颜色一样型号的车。」


    池慧文曾经因此上错车，也难怪父亲会误解，话一说出口，她就知道父亲不可能相信。「不信你问问他们，我的上司是不是开的蓝色保时捷。」


    看热闹的保安忙不迭点头，说：「没错，我们安总是开的蓝色保时捷。」


    池伟半信半疑，目光来回扫过池慧文和在场保安的脸，生怕他们联合起来骗自己似的。


    然而转念一想，女儿平日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女生，可如果送她回来的真是她的上司，为什么她会有那种小女儿家的娇态。她上司不是个女人吗？


    「你们安总是男的女的？」池伟问。


    「叔，这个问题我前几天就告诉过你了，你怎么还问。」宋泰南回道。


    池伟迷惑了，也沉默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琢磨不出来。上次小区保安也说有豪车接送女儿，那又是谁？妈的，女儿到底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见父亲无话可说，池慧文敛敛眸，说：「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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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没弄清楚，钱也没捞到，池伟哪能就此打住。他说：「事情讲清楚后，我自己会走。我问你，接送你的豪车是怎么回事？这事在小区里传开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


    「是安总，我去她家拜访了。」


    「又是她，你是不是当老子傻？」池伟认为池慧文的解释很牵强，他不信。


    尽管事实如此。


    本着不想让父亲在外人面前闹得太难堪才耐着性子和他解释，结果他也不买帐。池慧文拧着眉头，既然和他说不通，又何必再多言。


    「该说的都说了，信不信是你的事。以后不要再来酒店找我，给自己留点颜面。」


    「不来酒店也可以，那你给我搬回家住。」


    「我不会搬回去的。」池慧文说得很坚定。


    「呵，大家快听听，这就是我的女儿，不准我来酒店找她，现在家也不回，这是不管我了呀。你们大家评评理，她这种人，还有点良心吗？」池伟开始当众数落池慧文，以博得大家同情。


    这种人？良心？池慧文只剩苦笑。是要有多厚的脸皮，才说得出这般指责的话。


    「叔，老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家里有问题，还是回家关上门处理，别让我们外人看了热闹，有失体面，你说是不？」


    宋泰南拍了拍池伟的臂膀，赶紧打圆场，不然照这种发展趋势，池慧文怕得惹一身骚。「酒店有酒店的规章制度，确实不太方便接见外人的，还请你理解一下我们的工作。」


    「要什么体面，她都不要体面，这还没结婚就连家都不回了。


    我就说她外面有人，为什么不敢承认，正常交往有什么好瞒我的，怕不是勾搭了有妇之夫。」


    看热闹的旁人听了，无不暗地为池慧文叫屈，但也不敢帮她澄清。


    「你闹够了没有？」在酒店向来温声细语的池慧文突然大声怒吼，吓得旁人噤若寒蝉，也把池伟吼愣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没什么人评论，以为各位都弃文了，我又开始懈怠了。


    没想到还有小伙伴催更，那今天就放两章出来好了，可能我也是个死傲娇吧。


    这几章是过渡，节奏比较缓慢，看官请给点耐心，给大家跪下了。


    第八十八章


    片刻，池伟回过神，大庭广众被女儿吼，作为父亲的他觉得颜面尽失，当即恼羞成怒，扬起手照池慧文脸上狠狠打了一耳光。


    大家都没有想到池伟敢在这里动手打人，一时反应不过来，悉数关切地看着池慧文。


    自母亲死后，池慧文再没挨过父亲的耳光，经年后，当他的巴掌再度落到脸上时，脸火辣辣地疼着，心却如死灰。还是会动手呢，摊上这种父亲，池慧文觉得自己很可悲。


    没有落一滴泪，殷红的手指印很快浮现在池慧文白皙的脸上，见者均于心不忍。她捂着脸，对宋泰南说：「宋经理，纳入酒店黑名单的人，还是赶紧请出去吧，别影响大家工作。我很忙，先上去做事了。」


    「哎，好，你快上去吧。」宋泰南送走池慧文，睨着池伟，眼里满是不屑，转头对旁边的下属交代道：「没听到池秘书说的话吗？把人撵出去，下次再看到他出现在酒店附近，不需要对他客气。」


    「是。」保安走到池伟身旁，冷冷问：「还杵着干嘛，要自己走还是我押你走？」


    池伟虽然满肚子气，却也不敢朝别人撒，深知刚才那一巴掌鲁莽了。倒不是对女儿愧疚，而是在外人眼里显得自己无理了。被保安推了一把，他踉跄一步，才不情不愿抬脚离开。


    保安一路送池伟出了保安岗亭，大抵为池慧文鸣不平，说：「老哥，池秘书没有和男人交往，你以后别再那样说她。」


    池伟就纳闷，这话，他从宋泰南嘴里也听过，为什么大家对池慧文的感情生活这么笃定，怎么，是在酒店谈恋爱犯法吗！


    「你怎么知道，你一个保安，还能管到她下班做什么不成。」


    「酒店上下人尽皆知。」保安停下脚步，想了想，说：「我们安总是个很优秀的女人，漂亮多金有能力，坐拥偌大的集团，我要是你，做梦都要笑醒。」


    池伟一头雾水。说着女儿的事，扯出什么安总，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别人富有自己贫，神经病才要笑醒吧。「你们安总又不是我女儿，关我啥事。」


    保安神秘一笑，说：「自己琢磨去吧，别再来酒店闹事了。」


    费了好一番思量，池伟才意会过来保安话里的意思，一切疑惑都迎刃而解了。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他既震惊又狂喜，一时心情有些分裂。


    震惊于女儿竟然喜欢女人，对他来说，是理解不了的怪诞感情。


    但想到那个安总财力雄厚，别说五十万了，冲着她是个女人，没办法给女儿名分，此一点就可以拿捏她，大胆地要一大笔钱。否则，他就不同意她们在一起。


    安曼青工作时很难分心，受限于时差，这几天下来，俩人只有工作间隙寥寥几句话。


    倒是每晚睡前都会视讯通话，像上次那样，睡着了也不愿意断线。


    每晚睡前能那样看着安曼青，成了池慧文一天中最大的期待。可今天，她不想让安曼青察觉到自己心情低落。


    发了条微信给安曼青，藉口说今天工作比较累，想早睡，便没再联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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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见到安曼青的夜晚，睡意稀薄。


    池慧文盘腿坐在飘窗上，望着窗外幽暗的天幕，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等到安曼青归来的航班。


    其实，今天很想要恋人的陪伴，想到令人髮指的父亲，她顿感孤寂。


    哪怕坚定地想摆脱，然而现实给了她沉重的无力感，而那个想依靠的人却远在天边。


    深夜的思想总是脆弱，总是敏感，孤立无援的时候，池慧文忍不住想：不是不要青云志吗，我的不了情终究抵不上你的青云志。遥远的你沉迷于事业，又怎顾及到我需要一点关心。


    从一个家搬到另一个家，始终只有自己，这个家一样冷冷清清，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当初要你做取捨，在我和事业之间，曼青，我的胜算有多少？


    你的野心那么大，而我的梦想那么小，我怎么才能跟得上你的步伐！


    如果不是宋泰南和安曼青说了今天发生的事，安曼青怕是察觉不到池慧文的异常。


    挂了表弟的电话，安曼青脸色沉凝，一动不动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安董，我打听过了，你圈的那些地，基本能批，接下来是不是可以进行下一个项目了？」丁泽友直接推门进来，打扰了安曼青的思绪。


    工厂不比酒店，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没有那么多礼数礼节。


    「不，接下来所有项目一起进行，等文书一下，负责兴建充电基站的团队就交给你负责。


    汽配生产线和整车研发方面，我会跟进，可能有很多地方需要你协助，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丁泽友哪敢说辛苦，安曼青每天起早贪黑地工作，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大小姐吃住在厂区，都没听她说过一句辛苦。注意到安曼青脸色不好看，丁泽友关切道：「小安董才是最辛苦的人，工作这么繁重，可别累垮了身体，我没法向安董交代的。」


    一来就上好多个项目，丁泽友当时还觉得安曼青疯了，手头项目越多，进展越缓慢，风险也巨大，毕竟资金投入就是很大一笔钱啊。


    安曼青分了很多组团队，各组团队各自负责一个项目，同时推进。


    为了对接别组的进度，大家都不敢拖慢进程，因此，效率奇高。


    听夜间巡逻的保安说，安曼青房间的灯时常半夜两三点还亮着，可见她为了把安陆汽车做起来，有多拼命了。连大老闆都这么卷，下面的人自然是半分不敢松懈。


    「嗯，我没事，你去忙吧。」


    「行，那我先去忙了。」丁泽友说完，又步履生风出去了。这几年，他和工厂一样，越发死气沉沉，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积极的工作状态了，虽然苦点累点，但心里很踏实。


    有这么一个魄力非凡的人来带领安陆汽车，他又看到了往昔欣欣向荣的工厂，看到了崛起的希望。


    安曼青抬手覆住双眼，内心在挣扎。


    想回国一趟，可手头这么多项目还在启动阶段，她两边都放心不下。


    为什么出了这样的事情，池慧文都不愿意和自己说，亲密的恋人不是应该无话不谈吗。


    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就独自默默承受，安曼青在心疼与自责之余，也有些生气。


    如果没有好事的表弟，怕是女朋友受了多少委屈，她都全然不知，还妄谈什么保护。


    一直以来，谈到家庭，池慧文总避重就轻，安曼青了解甚少，她不愿意说，也就没过多打听。


    可现在明明知道了这些事，还要当作不知道，继续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吗？


    正思索，电话又响了，显示费丽来电。


    「什么事？」安曼青接起电话，语气明显有些疲惫。


    「安总，有看到我发的朋友圈吗？」费丽语气雀跃。


    「嗯，看到了。」


    「您怎么听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两本证书诶，我们给安庭大酒店挣回了两本证书，我要奖励。」


    「你是副总，要什么奖励你可以自己安排，不用徵求我的同意。」


    「哦，好吧。」自己给自己奖励，感觉什么都没捞着的样子，奖了个寂寞。


    「那个慧文，今天还好吗？」安曼青问。


    「您知道啦？」安总会这样问，必然是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


    费丽回到酒店时，看到池慧文脸上尚未消退的手指印，当时就向池慧文了解了事情经过。


    对闺蜜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所有的不堪，池慧文不愿向安总提及，却愿意对费丽倾诉。


    池慧文还特地叮嘱费丽不要告诉安总，幸好酒店耳目众多，也不需要等到费丽开口，安总已然知道。「她那个渣滓爸爸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酒店了，但您放心，我已经把他纳入酒店黑名单，他不会再有机会进来闹事。」


    「关于她的家庭，可以把你所了解的都告诉我吗？」


    「呃从何说起呢，她爸爸脾气很暴躁，自她懂事起，记忆中都是爸爸对妈妈拳打脚踢，妈妈鼻青脸肿的样子是常态。


    童年时期，她和弟弟也免不了遭受几顿打，其实姐弟俩对爸爸深恶痛绝，但她妈妈始终不愿意离开那个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怕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


    后来，她妈妈出车祸死了，原本不愿意让池慧文上大学的爸爸从死亡赔偿金里拿了点钱给她缴学费，也没再对姐弟俩动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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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越来越沉迷赌博，好吃懒做又好赌，隔三差五就找姐弟俩要钱，几百几千，一个月下来，工资几乎都给了他了。


    大概在那种家庭环境成长的人比较缺乏安全感吧，尽管姐弟俩一直被她爸爸压榨，却也和她妈妈一样，没想过逃离那个家。


    我劝过慧文好多次，她总说出于妈妈的遗愿才留下，但根本是她在逃避生活，对生命不抱有任何希望。


    是您让她改变了，您让她有坚定的信念去摆脱原生家庭，去憧憬未来，去感受世间的温暖与爱意。


    可尽管搬出来，她爸爸还是阴魂不散缠着她，为了钱，不惜用难听的话□□她。我真的，杀人不犯法的话，她爸爸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就为了钱吗？」


    「可不嘛，滥赌的人眼里只有钱。」


    「嗯，我知道了，没别的事就挂了。」


    「好的，安总再见。」


    第八十九章


    挂断电话，安曼青拿着手机，沉思良久，又拨通金律师的电话，让他买一张最快回国的机票。


    如果只是钱能解决的事，那就不该再让池伟继续成为池慧文的困扰。


    没有直飞的航班，安曼青要求到哪里转机都可以，只要能尽快回国。


    金律师颇好奇她有什么很紧急的事情，问了声，她只说是私事，没细讲，他也不方便再过问，只能照办。


    订了机票，他向安勇报告了这件事，哪怕如今在公事上协助安曼青，总归还是安勇的心腹。


    「曼青这孩子，能有什么私事，这么着急回来，才走没多久啊。」安勇嘀咕道。


    「她要走，你不想她走，现在她要回来，你也不想她回来，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宋爱英说。


    「啧我这不是担心她遇到什么事情了嘛。」


    「等她回来问她不就好了，她处事沉稳，又不像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宋爱英顺便挖苦了一下安勇。


    管家季叔杵在一旁，欲言又止。上次安曼青让他找人改造市区的公寓，他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了解她，几乎是看着长大的，知道她的性子，绝不是在意住家装饰的人。即便是在意了，那种装饰也不是她的风格啊。


    她不差钱，更不可能说把公寓出租或出售，她名下那么多空置的物业，都有专人打理，怎会独独对那套公寓上心。


    作为管家，必然要弄清楚原因，于是他抽空再次去了公寓，发现住客信息已经更改成池慧文了。


    「你也真沉得住气，我看曼青这脾气就是随你。」安勇说。


    「随我才好，要是随了你，我怕是要死得早。」


    「为什么？」


    「多了一个人来气我啊！」


    「」论斗嘴，安勇从来不是宋爱英的对手。


    「先生，太太，有一件事，不知道重不重要，想想还是得让您们知道一下比较好。」季叔打断夫妻俩，说：「大小姐走之前，让人装饰了她住的那套公寓，现在里面住着池秘书。」


    安勇和宋爱英对视一眼，不以为然。安勇对季叔说：「慧文是曼青唯一要好的朋友，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谁住不是住。」


    管家点点头，不出声了，反正事情已经反应过了，他也算尽到了职责。


    没有告诉池慧文要回国的消息，关了机，又开始了漫长的旅途。


    海外的工作很繁重，她不敢在国内久留，想着事情处理完就走，左右不过两三天，连回程的机票都订好了。


    非要如此奔波，是不想委託别人去和池伟交涉，毕竟那是池慧文的父亲，安曼青想亲自处理这件事。


    满心想着等事情办完了，再出现在池慧文面前，给她一个惊喜，不，是两个惊喜，她一定会很开心。安曼青思及此，旅途再疲累，心情却如沐春风。盖上薄毯，闭上眼，真希望一觉醒来，人已在地面。


    现实是好几觉醒来，人还在云层上颠簸。浅眠。


    往常午休时间，安曼青都会发消息给池慧文，告诉她已经起床，天气如何。


    而今天，她没等到安曼青的消息，给她发的微信也没有回覆，有点失落。心想，可能很忙吧，忙到没时间看一眼手机。


    整个下午，做事都心不在焉的，手机就放在檯面上，时不时看一眼。


    一直到下班时间，池慧文实在等得心情焦灼，忍不住给安曼青打电话，却听到手机里传来没有感情的语音，提示道：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池慧文默默放下手机，坐在工位上，看着黑掉的电脑屏幕，绞着手指，陷入沉思。


    她很讨厌这种感觉，联繫不上安曼青，连个可以问的人都没有，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干等，心急如焚。


    需要陪伴的时候，曼青不在身边，现在连一条信息都没有，到底有什么情况不能先和自己说一声，就不能体谅自己的担心吗！


    「池秘书，您还不走啊？」何艷秋背着小背包出来，好像刚刚放学的初中生。


    「嗯，我还有点工作没完成。」


    「哦电脑都关了，还要加班啊？明天再做呗。」


    「也行。」池慧文本来想静一静，但何艷秋都这么说了，自己执意要留下加班就显得造作了。


    她扯出一抹微笑，眼看何艷秋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收拾好东西，跟着何艷秋一道进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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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何艷秋挥手道别后，池慧文没有回家，而是沿着海滨路一直逛。


    曾经，她和安曼青牵手走过这条街，她们那天很沉默，仅有只言片语。她还记得那天，安曼青紧握着她的手，如此珍视而坚定。她还记得她看着自己的眼眸，温柔满溢。


    海风吹拂，吹不散池慧文心里的惆怅，汽笛声声，当游轮归港，她的担心逐渐变得乏力，被浮躁和愠怒击得溃不成军。


    再度拨了安曼青的手机，依旧是关机状态，池慧文的心情比初上的夜幕更暗沉。


    回到家，草草吃了点东西，手机至今没响过。


    池慧文把手机放得离自己远远地，假装自己不在意，不在意安曼青什么时候会联繫自己，不在意她是否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目不转睛看电视，没换过台，播放的什么节目，池慧文浑然不知，思绪纷乱，却强迫自己平静。


    随着时间流逝，夜已深，手机还是无声无息地躺在桌面，池慧文心头的恐惧席捲而来。


    抱着膝，咬着唇，淌着泪，看着偌大的房子在眼前模煳，她感到害怕，害怕在这里，再也等不到她心爱的安曼青。


    只是回来几天，身上就一个手提包，没有别的行李。


    凌晨落地，开了手机，看见池慧文有几条留言，字里行间都是担心，想回復，但看时间，想了想，不如直奔公寓，何必扰人清梦。


    深夜，路上没什么车，安曼青坐在计程车上，从未有过的归家心切。


    窗外飞掠而过的风景让她感觉自己从未离开过，仿佛刚刚下了班，卸去一身疲惫，只想回家。也许当家里有了日思夜念的人，人便会变得更恋家。


    以前，这里的公寓对安曼青而言，不过是为了方便工作的短期居所，而今，它有了不同的意义。


    轻手轻脚开了门，进了屋，客厅里还亮着灯，安曼青以为池慧文忘记关灯了。


    放下手提包，环顾一圈大变样的房子，她甚至有点想不起来原来的房子长什么样。


    柔和的色彩，多余的装饰，分明不是自己的风格，但因为这里有池慧文在，哪怕是工业风都能让她觉得温暖。


    她看到鞋柜里有池慧文的鞋，看到开放式厨房的流理台上有用过的杯子，看到餐桌椅上挂着池慧文的衣服到处都有池慧文生活的痕迹，这种感觉是那么美好。


    安曼青脱了外套，往卧室走，经过沙发，想把衣服扔在沙发上，却赫然看见池慧文和衣蜷缩在沙发里睡着了。


    她当即蹙起眉，轻轻把衣服搭在沙发上，走到池慧文身前，蹲下身。


    近距离看着池慧文，才发现她睡得不踏实，凝着眉心，长睫颤抖，脸上隐约有泪痕。


    安曼青抬手把她散落在脸颊的头髮拨开，露出她精緻的面容，忍不住轻轻抚摸着，低声唤道：「慧文，我回来了。」


    池慧文半睡半醒中听到安曼青的声音，缓缓睁开眼，在刺眼的灯光下，只看到一个朦胧的轮廓。但这个轮廓，她再熟悉不过，她知道，是她的曼青。


    脑袋还迷迷煳煳的，无法思考，在这个时候看到安曼青，池慧文当即泪流满面，伤心地抽噎起来。


    睡前很担心安曼青别出了什么事故，原来真的发生了，曼青死了，不然怎么能看见曼青的鬼魂呢，曼青真的死了。池慧文哭得难以自抑，安曼青吓得手足无措。


    「慧文，怎么了？怎么哭了？」安曼青俯下身，轻轻顺着池慧文的头髮，十分担心。「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池慧文只顾沉浸在自己悲伤的情绪里，仿佛没听到安曼青说话。


    安曼青急得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抚，只能把她拥入怀里，摩挲着她的背，在她耳边温柔道：「不哭了，慧文，不要哭了，我的心开始泛疼了。」


    过了会，池慧文的意识渐渐回笼，感受到身上的重量，感受到耳畔的气息，感受到熨贴的温度，慢慢止住哭泣。


    「曼青」


    「嗯。」


    池慧文缓缓撑起身子，睁着泪眼，看着安曼青，茫然道：「你怎么在这？」


    「回来看我的女朋友。」安曼青笑了笑，轻轻捏了下池慧文的脸，起身坐到沙发上，说：「在飞机上，电话关机，没能联繫你，让你担心了，对不起。我本来想着要给你惊喜的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听到安曼青的解释，看着安曼青的笑脸，池慧文心里的委屈霎时涌了出口。她擦拭着眼角的泪，生气道：「谁要你的惊喜，那么久没有消息，你想过我的感受吗？心里七上八下的，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只会胡思乱想。


    没有别的方式可以知道你的消息，没有别的人可以问，没有地址可以去，只有折磨人的等待，那么被动，那么困挫，那么焦灼，你懂这种滋味吗？


    两地相隔已经很煎熬了，你能不能照顾一下我，别让我这么担心。」


    第九十章


    笑意僵在脸上，听着池慧文一番流畅的控诉，安曼青深刻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误。「对不起，慧文。」


    池慧文宣洩了心中积郁的气愤，但余韵未消，便赌气般将头撇向一边，不理安曼青。


    陷入僵局，安曼青始料未及，呆坐在一旁，沉默许久，才说：「我在恋爱方面没有什么经验，以为这是一种小情趣，不曾想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欠缺考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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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慧文承认，安曼青在恋爱方面，有时候真的很呆。


    例如此刻，她只想安曼青能抱抱她，哄哄她，而不是真诚的反省和道歉。


    照这架势，池慧文要是持续不理安曼青，那么两个人可以耗到天亮去。


    安曼青解释过了，也道歉了，对于池慧文的冷处理，确实有点踌躇，不知道如何是好。又是长久的沉默，身体疲累，心也开始疲累。恋爱这门功课，对安曼青来说，可能真的有点难吧。


    她本来那么期待池慧文看到她会有多高兴，结果完全背道而驰，安曼青很受挫。


    厌倦了屋檐下的沉默，以前那个家最多的就是无尽的沉默。


    池慧文转回头，看着一脸倦容的安曼青，心突然就软了下来。


    奔波十几个小时，又受时差的影响，肯定很辛苦，自己还不依不饶地责怪她，又何尝不是不懂得体谅。说起来，她也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罢了。如此想着，池慧文逐渐平静下来，打破沉默：「就为了回来看我？」


    「是为了你。」虽然不是特地回来看池慧文，但确实是为了她才回来的。


    还没有把池伟的事情解决之前，她不想和池慧文说这件事，毕竟，池慧文并未对她提及过多家事。


    「累不累？」


    安曼青摇摇头，见池慧文的语气软和下来，怯生生把手挪到池慧文的腿旁，伸出小指，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勾住池慧文的小指。


    池慧文的心情在这一晚可谓跌宕起伏，但看到安曼青如此可爱的小动作，所有不快乐都烟消云散。


    她凝视安曼青，细细看着恋人的眉眼，囤积的思念一下决了堤，只有真实的触碰才可以填堵那种缺口。


    池慧文那么迫切地扑到安曼青怀里，像皲裂的大地渴望久违的雨水。


    她想贴近安曼青的身体，不受控制般，跨坐在安曼青腿上，仿佛只有眼前人的体温才可以治癒她的顽疾。


    她把安曼青压倒在沙发靠背上，不由分说吻上去，热烈地攫取。


    她以为，这样便足够排解无处安放的思念，却不知被炙热吞噬的身体，绝非紧密的拥抱与炽烈的亲吻可以慰藉。


    「要我，曼青。」池慧文轻唿了一口气，在安曼青耳畔低语。


    饶是多有定力的安曼青，听到这句话，也无法拒绝。


    轻轻摁着池慧文的脖子，亲吻她的眉心，亲吻她的鼻翼，亲吻她的唇角，亲吻她的下巴，随后抵着她的额头，说：「我先去洗澡。」


    安曼青双手托着轻盈的池慧文，从沙发上起身，迈步进卧室。


    池慧文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安曼青身上，想到刚才意乱情迷间说的话，后知后觉羞赧起来，脸颊发烫，便把头埋入安曼青颈间，开启鸵鸟模式。


    安曼青把她放到床上，还没来得及退开，只见她迅速扯起被子，蜷成一团，把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


    安曼青笑而不语，随她去吧，等洗了澡出来，可容不得她再躲。


    人总要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任。上一次，安曼青吃了没有性知识的亏，这一次可不会了，她可不允许自己在同一个地方跌倒。


    以她的聪明才智，经过一番恶补，理论知识全都瞭然于心，就差实践了。


    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既然池慧文开了口，奸商安曼青哪能放过这个机会。


    迅速洗了澡出来，安曼青穿着睡袍，站在床边，掀开被子。池慧文双目紧闭，睫毛还一颤一颤的，明显在装睡。


    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安曼青就站在床沿，双手插在睡袍腰带上，好整以暇看着池慧文，一动不动。


    池慧文许久没听到动静，出于好奇，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睛，就看到安曼青居高临下看着自己，唇角挂满笑意。被逮个正着！


    「这届职业技能大赛，我们酒店拿回两个名额，费丽和你说了吗？」为了缓解尴尬，池慧文随口找了个话题。「听费丽说，竞争尤其激烈，每个选手的分差特别小，我们也是险胜。」


    「嗯。慧文，现在讨论这个不合时宜。」安曼青才不要听池慧文在这时东扯西扯。


    「天要亮了，唔」


    安曼青一个吻把池慧文的余话堵了回去。


    相拥而眠，连睡梦都是甜蜜的。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池慧文揉着惺忪睡眼，透过窗帘，看到外面日光乍白，一下惊醒了。为什么闹钟没有响？她心急地撑起身，在枕头下摸索手机。


    光裸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顿时感到一阵凉意，赶紧又躺回去。


    这时，意识才开始回笼，想起昨夜种种，看着床尾凌乱的衣服，还有安曼青的睡袍，池慧文的耳根依稀泛红。


    被窝还是温热的，安曼青却没在身旁，池慧文愣了片刻，恍惚以为做了个真实的梦。


    摸出手机，十二点多了，池慧文咬着唇，正苦恼着要用什么理由和费丽解释自己的无故缺席。


    「醒了？」安曼青出现在卧房门口，衬衫袖口捲起，靠在门框上，说：「起来，洗漱，吃饭。」


    「好。」池慧文应了声，却不动弹，直直看着安曼青，说：「曼青要抱抱。」


    安曼青眉目笑意张扬，随手把头髮扎起，进了房，坐在床沿，俯身亲了亲池慧文光洁的额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然后温柔地抱着她，说：「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今天好好在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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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都没睡好？昨天那么累」真切感受到安曼青的拥抱，池慧文舒了一口气。不是做梦，她的曼青就在身边。本来担心她旅途劳累，想让她多睡一会的，但话说出来，总有点别的意思。


    「我不累。」


    「我不信。」


    「那」安曼青的手在池慧文腰间游离，说：「再温存一下？」


    「我不是说这个。」池慧文扭动身子，躲开安曼青的手，想到昨夜两次欢愉，脸色绯红。「你坏。」


    安曼青笑，照着池慧文羞红的脸上一顿勐亲，才放过她。「再不起来，我就动真格了。」


    「好啦，我起来，你先出去嘛。」安曼青杵在这里，池慧文不好意思穿衣服。


    又娇又羞的小白兔，可爱极了，安曼青只想对池慧文百依百顺。


    出了房间，在池慧文洗漱的空档，她坐在餐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看安陆汽车各项目团队发来的工作汇报，并一一做了批阅。


    池慧文洗漱好，看见一桌简单的饭菜还冒着热气，看见恋人专注的神情处理工作，这种平淡的幸福让她倍觉感动。


    多么美好的生活，一如她憧憬的模样，可以相拥入睡，可以围桌而食，安稳而踏实。


    池慧文走过去，拉开椅子，刚想落座，不料腿一软，没稳住身子，堪堪撞到安曼青身上。


    「小心。」安曼青适时扶住池慧文，看她撑着酸软的腿坐下，眼角藏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吃饭吧。」


    「嗯。」池慧文拿起筷子，不着痕迹看了眼安曼青，但看她神色如常，以为她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便放下心来。「曼青，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


    「过两天就走。」安曼青往池慧文碗里夹菜，说：「一会我要出去一趟，事情办完就回来，你在家等我。」


    「你就回来两三天，还要忙别的事，不方便带我去吗？」


    大老远跑一趟，就只呆两三天，池慧文只想有更多时间和安曼青在一起。


    确实是不方便，但也不能直说。安曼青想了想，睨着池慧文，说：「不是我不方便，我怕你不方便，你的腿」


    「」池慧文正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听到安曼青的话，差点没咬着舌头。「那你早去早回。」


    安曼青得逞般笑了声，说：「好。」


    早在池慧文刚入职时，安曼青就记得她家的详细住址，从公寓出来，招手拦了辆计程车，直奔池慧文之前住的小区。


    自己的车还停在半山别墅的家里，安曼青此行回来并没有打算回自己家，出行都靠打车了。


    第九十一章


    一想到家里，电话就响了，显示父亲的来电。安曼青关上车窗，接电话。


    安曼青：爸爸。


    安勇：曼青，金律师说你回国了，你现在在哪呢，怎么还没回家。


    安曼青：爸爸，我这次就不回家了，有点私事要处理，办完事情就走。


    安勇：您能有什么私事要亲自跑回来，多折腾嘛，安排手底下的人去办不就行了。


    安曼青：不行。


    安勇：什么事情嘛？


    安曼青：私事。


    安勇：你这孩子，有什么事不能和爸爸说？


    安曼青：以后会和您说。


    安勇：行吧。那安陆的状况如何了？


    安曼青：顺利按照计划进行。


    安勇：那就好。


    安曼青：爸爸，没别的事，我就挂线了。


    安勇：好，你去忙吧，挂了。


    挂了电话，安曼青想，处理完这件事，未尝不可带池慧文回一趟家，正式向父母宣布恋情。


    进了老旧的小区，入目是无人打理的绿植，自由随性地生长。树下坐着纳凉的老人们，摇着蒲叶扇，聊着东家长西家短。打着结的飞蚊在头上盘旋，俨如参加盛宴。


    进入楼梯通道，转角处总堆着没有及时处理的垃圾，散发着阵阵酸腐味。


    阳光长期被绿植遮挡着，照不进来，以至于昏暗的楼道里隐约有一股霉味。直上七楼，找到房号，安曼青敲响了房门。


    上晚班的池慧武正准备出门，听到敲门声，不由皱了一下眉毛。


    他们家从来没有过客人，若有人敲门，必然是上门推销各类产品的。


    他打开门，刚想开口赶人，但见安曼青长相精緻，气质华贵，怎么看也不像推销员，当即缄了口。


    「你是慧文的弟弟吗？」安曼青问。


    「你是？」


    「我姓安，希望有机会和你姐去你们店里喝咖啡。」安曼青隐晦地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池慧武立马会意过来，打量着安曼青，面对这个不知道该叫姐姐还是姐夫的人，有点紧张。「啊，呃姐姐说你在国外，你你找我姐吗？」


    「不是，我找你们的父亲。」


    「找我爸？」池慧武很诧异，问：「你找我爸做什么？」


    生怕安曼青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池慧武还是问清楚来事比较好，免得安曼青被父亲吓到，影响了姐姐的恋情，他可不能允许。


    「谁找我？」池伟听到交谈声，还以为池慧文回来了，从屋里出来，就听见有人找他。他探头看了眼，见门外站在一位陌生的美女，不禁疑惑问：「你谁啊？」


    安曼青和池伟互相打量了一番，面对池慧文的父亲，竟想不到要拿出公事公办的姿态。她看着堵在门前的池慧武，问：「可以进去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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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慧武犹豫了一下，默默让开，让安曼青进来。


    「我说这位小姐，你是不是找错门了？」池伟问。


    安曼青不疾不徐进了门，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客厅的遗照上。照片里的人，温婉秀雅，和池慧文很相像。


    「安总，你坐。」池慧武赶忙把乱七八糟的沙发收拾出一小块位置。听曹碧芬和费丽常称唿安总，他也便这么称唿安曼青。


    「安总？」池伟虚起眼睛，一下把眼前的安曼青和池慧文串联起来。「你就是安庭大酒店的老闆，我女儿的上司？」


    安曼青点了点头，坐下，说：「是我。」


    「你找我？」真是出乎池伟意料，他还正愁怎么找到安曼青进行敲诈呢，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不懂委婉，就开门见山说了。」安曼青缓缓靠在沙发上，淡淡开口：「报个价，要多少钱才可以不再去滋扰慧文？」


    池伟闻言，内心狂喜，就喜欢这么直接的人。


    他忍不住眼睛放光，却没有及时回答安曼青的问题，他在考虑要开出什么样的价格。


    当然，他不是没想过漫天要价，但看安曼青不像个好拿捏的有钱人，也就不敢太贪婪，以免谈崩了，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安总，你别给他钱，姐姐已经搬出去了，他不会再打扰姐姐了。」


    池慧武连忙阻止，哪怕知道安总钱多，也不愿意凭白给了好赌的父亲。「再说，他就是个无底洞，你给他多少钱都不够填的，给多少赌多少」


    「这里轮不到你说话，你不是要上班去了，赶紧滚。」池伟低吼一声，打断池慧武。


    「你怎么有脸找别人要钱？」


    「我女儿跟她跑了，不理我了，我找她要钱有什么问题吗？！就当是彩礼，不应该吗？」


    「什么彩礼？」池慧武不知道父亲已经知道了姐姐和安总交往的事，也不知道他去酒店闹过事。


    「你姐姐勾搭上了富家千金，去过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安曼青敛敛眸，对池伟的话感到不适。什么叫「勾搭」？他平时就这么羞辱池慧文的？


    「你怎么知道的？」池慧武问。


    「哼，要不是我去酒店找她，怕是一直被她蒙在鼓里。」


    「你竟然跑去酒店骚扰她，你真的不要太过分了，自己不要脸，还要害姐姐丢了工作不成。」


    「丢个屁的工作，人家现在是酒店的老闆娘。」


    池伟瞅了安曼青一眼，心里惦记着钱，不想再和儿子争论，说：「你少在我面前大唿小叫，该干嘛干嘛去，这里没你事。」


    池慧武愤愤咬咬牙，看了下手机，还有时间，便拉了张椅子，坐下来。


    他倒要看看这个败类想讹诈安总多少钱才甘心，如果太离谱，池慧武肯定不能让他如愿，放任安总花这种冤枉钱。


    池伟见儿子安静下来，也不管他，自己也拉了张椅子，坐到安曼青对面，迟疑道：「儿女要孝顺父母，天经地义吧，不管我是不是个尽责的父亲，我始终是她的爸爸，生她养她，对吧。


    现在她要脱离这个家了，不能就这么把我丢下，不管不顾吧。她妈妈死得早，我一个大男人拉扯着一儿一女，不容易」


    池慧武发出一声冷哼，打断了池伟。


    臭不要脸的，真敢说，当着自己的面和安总卖惨，还把妈妈搬出来。


    「开价。」安曼青单刀直入，不想听池伟说些虚伪的话。


    「我们慧文长得美，往婚恋市场一摆，肯定很抢手。


    按我们这边的习俗，就慧文这种姿色的，怎么说也得五十万往上了。


    既然她执意要和你在一起，我也不是古板的人，只是这情况嘛，不能和正常婚假彩礼相提并论。」


    「开价！」安曼青逐渐失去耐心，不想池伟再周旋。


    言语中对池慧文没有一丝尊重，仿佛在他眼里，女儿只是一件商品，可以明码标价拿出来售卖。


    安曼青对他充满了鄙夷，也越发心疼女朋友以前的处境，更觉得自己此刻坐在这里和他交易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一百万。」池伟中气十足开了价。


    「你想钱想疯啦？」池慧武当即站起身，居高临下瞪着父亲。


    「可以。」安曼青淡淡应道。


    池伟正要教训儿子，听到安曼青毫不犹豫答应了，也顾不上骂儿子了。


    他说不上开心，没想到安曼青回答得这么爽快，果真财大气粗。他隐约有丝懊悔，总觉得自己开价低了。


    「安总」池慧武仍然试图阻止安曼青，真心不想见姐姐喜欢的人被父亲坑了。


    安曼青朝池慧武笑了笑，转而对池伟说：「要一百万可以，但要分十年期给，每个月固定时间汇入你的帐户。十年后，如果你还健在，我会持续往你帐户里汇钱。」


    「不行，一次性给，彩礼哪有分期给的。」池伟当即拒绝。


    「我没有在和你商量。」安曼青不傻，一次性给，这笔钱很快就会给池伟挥霍掉。等他没有钱了，依旧会死性不改，去找两姐弟要钱。「如果你接受我的提议，我会履行我的承诺，按月给钱。如果你不接受，今天当我没来过。还有，我不是在和你谈彩礼，我仅仅只是花钱让你离我的女朋友远点，不要混淆了意义。」


    安曼青不怕池伟不妥协，与其每个月费心地索要，好不过固定的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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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伟见安曼青态度坚定，也没什么能拿捏她的价码，心里盘算一下，分期给，每个月也有八千多的进帐，也很可观了。可转念一想，万一哪天俩人分手了，这钱不就飞了？


    「不行不行，还是得一次性给完，回头你把慧文甩了，我喝西北风去啊。」池伟说。


    「无论我和慧文将来如何，只要今天我们达成了交易，我一定信守承诺。」


    安曼青看起来确实是那种言出必行的人，由不得池伟不信，关键是不信也别无办法啊。


    「行吧行吧，你说怎样就怎样吧。」池伟甩甩手，不情不愿答应了。


    「也请你遵守约定，一旦被我发现你又去打扰慧文，我会立即停止汇款，并让我的律师起诉你勒索。」安曼青郑重警告。


    「知道了。」池伟算是见识到安曼青的厉害了，哪是自己能随意煳弄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有存稿的感觉就很踏实，仿佛自己很富有般，哈哈哈稳


    第九十二章


    看到向来气焰嚣张的父亲在安曼青面前毫无招架之力，池慧武心里对安曼青敬佩有加。


    八千多块，够池慧武两个月的薪水了，虽然替安总心疼钱，但不得不说，安总的方法很聪明，如此一来，父亲以后绝对不敢再找姐姐的麻烦。父亲有了固定的收入，无形中也减轻了池慧武的负担。


    把安曼青送出门，目送她上车，池慧武很欣慰，替姐姐感到开心，他看得出，安总是真心待姐姐的。


    去上班的路上，他发微信给池慧文，以为她知道这件事，开心地和她说了自己的感受。


    池慧文正准备换床单，听到手机响，看了眼，见是弟弟发来的消息，便先和他聊了起来。聊着聊着，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心也在慢慢往下沉。许久，她放下手机，木然睨着床单上的落红，心思深重。起身，默默收拾着床铺，抱着换下来的床单，丢入洗衣机。


    在旁人看来，自己是那么幸运，有安总可以依附。


    在弟弟看来也是如此，被安总爱着，护着，甚至不惜花钱买了。


    池慧文以为安曼青懂得尊重，可当她背着自己和父亲交易的时候，真的是出于爱吗？池慧文分明感到被轻视。没有人要过问自己的意见，因为自己仅是一件商品，父亲利用她捞钱，安曼青花钱把自己贴上她的专属标籤。


    洗衣机发出低沉的轰鸣，池慧文望着转动的滚筒，望着翻卷的床单，觉得自己很可悲。


    当她真心把自己託付给对方时，对方盘算的是把自己变成附属品。好天真，安曼青回来的目的，并不在于思念自己。


    安曼青回到家，看见池慧文面无表情坐在餐桌旁，正眼没看过自己，不由纳闷。她放下钥匙，换了鞋，问：「慧文，你怎么傻坐着。」


    「你去哪了？」池慧文冷冷问。


    听到这样的语气，安曼青愣了下，杵在玄关旁，问：「你怎么了？」


    「我爸爸把我卖了，是吗？」


    安曼青沉默了。严格来说，池伟确实是这个意图，可买卖就是有卖必有买，池慧文这么问，倒把安曼青的罪也安上了。


    「你就是为了这桩买卖回来的吗？」


    「慧文，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不希望他再纠缠你。」


    「呵救赎我，是吗？」池慧文抬头，逼视安曼青，说：「你知道吗，我为了能更好地站在你面前，姿态明媚地与你相恋，那么努力，那么坚定想要摆脱他。可你呢，你尊重过我吗？关乎我的家事，不需要和我商量，仗着自己有钱，随意干涉我的家事。


    对我来说那么困难的事，对你来说却轻而易举，我变得再坚强都没有意义，远不及你的钱管用。」


    「我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女朋友，用我自己的方式。」


    「你把我的自尊狠狠踩在脚下，高高在上睥睨我，仿佛施捨我怜悯我那般伸出援手，这就是你的方式。」


    「不是，我为什么要把我的真心想得那么不堪。」


    安曼青抬手覆住额头，在池慧文凌厉的指责下，词穷，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解。


    「不堪？不堪的是我吧？我带着一身难看的伤疤，□□裸地给你看了，你所谓的保护却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把我剜得更丑陋了。」


    「慧文，你不要这么敏感，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我说了这么多，你但凡听进去了，又怎么可以想得那么简单。


    我的努力挣扎对你来说是不是微不足道，所以你轻视，你说得那么云淡风轻，你根本不会懂我想变得坚强的决心，你只想按照你的意愿来掌控我的生活。」


    「正是因为你对我很重要，所以我才没办法坐视不理。


    你的家事几乎不对我提及，我怎么会了解你的努力，你的决心。我特地回来，不是出于什么施捨和怜悯，不是为了□□你，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的好意。」


    「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好意。」池慧文嘴角在笑，眼睛在哭。


    最后这句话将安曼青的心伤得稀碎。


    她回来前想的两个惊喜，都惹来池慧文的责骂，她很懵懂，是不是自己根本不懂得去爱一个人。


    这次，她没有道歉，纵然好意不被接受，也不该被冠以恶意，被池慧文那样屈解，她也很委屈。


    「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好意」这句话反覆在心里迴荡，安曼青红了眼睛。她转身穿上鞋，没有留一句话，离开了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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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曼青走了，就这么把她丢在这个家，池慧文看着紧闭的家门，任泪水肆意流淌，顾不上擦。


    她隐约想追出去，却生生克制住自己的脚步，怔怔坐着，悲伤不已。


    那只黑色水晶拖鞋挂件静静地躺在玄关处，连同家里的钥匙，都留下了。就这么走了，曼青就这么走了，谈什么在乎与保护。


    池慧文不想钻牛角尖，可她无法自控，仿佛触动了自我保护机制，若不这么质疑安曼青的情意，就只能变成深深的自咎，为这次爆发的争吵买单。她已然很受伤，再承受不起这样的责任。


    即便是安曼青买的商品，池慧文也不想屈服与妥协，这是她在卑微的处境中唯一还可以体现的尊严。


    昨夜还情浓意切，今天却恶语相向，只消想起自己想像中的惊喜，安曼青顿觉讽刺。


    漫无目的走在街道上，始终无法理解池慧文对自己的曲解与指控。自以为是？！是，是自己自以为是了，一厢情愿对她好，她并不领情。


    安曼青不明白，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事情发展可以变得这么离谱。


    和父亲说好了不回家，最终还是打了电话给司机，回到了半山别墅。


    安曼青想，不如各自冷静一下吧，以免回公寓面对池慧文，又会彷徨无措，把场面弄得很难堪。


    夜深了，奶奶已经睡下，父母站在台阶上，看到形容憔悴的安曼青，忧心忡忡。


    都在猜测女儿遇到了什么糟心的私事，亲自回来处理就算了，还弄得心力交瘁。


    「曼青，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气色这么差。」宋爱英担忧道。


    「妈妈，我没事，只是累了，我先上楼休息了。」


    「哦，好，好，这么晚了，快上去歇着吧。」宋爱英揽着女儿，往里走，明知女儿藏着心事，却没多问。


    「吃过东西了吗？要不要让林嫂给你弄点吃的？」安勇问。


    「吃过了。」安曼青没有胃口，但不想父母担心。


    目送妻子和女儿进屋，安勇若有所思，在门前来回踱步。


    过了会，他叫来管家，让季叔去查清楚安曼青究竟被什么隐秘的私事所困扰。


    三十年来，哪曾见过女儿这番模样，公事上遇到再大的阻碍都没见她颓然过，私事上她哪来的私事？安勇思及此，顿开茅塞，猜想，女儿怕不是恋爱了。


    安勇和季叔说了这个可能性，让季叔着手去查。


    季叔作为管家，家里大小事都会主动了解清楚，不会等到安勇问起才开始留意。


    此前已侧面反应过，但先生和太太没往深处想，季叔也不便对大小姐的感情生活多有置喙。


    然而既然安勇问起，季叔职责所在，便向先生全盘托出了安曼青和池慧文的关系。


    安勇不可置信看着季叔，拢紧眉，却无言。他想起安曼青从来没带过朋友回家，池慧文是头一个。他想起池慧文在家用餐时，女儿神态自然地给她夹菜。


    他想起季叔提过，女儿重新装饰了平层公寓，让池慧文入住。所有事串联起来，正好印证了季叔的话。安勇摩挲着下巴的胡茬，又在门前来回踱着步，陷入沉思。


    周末，池慧文不敢离开家，怕安曼青回来，进不了门，却又不愿意给她发消息，谁也没有联繫谁。


    她一定会回来的，她的手提包，她的护照，都还在这里，明天，她又将远行，今天肯定会回来拿东西。


    经过一夜的沉寂，池慧文虽然仍有心结，但想起昨天的争吵，也有些懊悔。


    她了解安曼青，并不是像她气头上说的那样，她却控制不住用难听的话语中伤安曼青，那么无情，那么狠心。她想，等安曼青回来，她要心平气和面对俩人的分歧。


    还没等来安曼青，先等来了安勇。听到敲门声，池慧文以为安曼青回来了，一时只觉得敲门声也那么动听。


    心跳比往常厉害，带着紧张与窘迫，从沙发上起身，整理好头髮，才去开门。明明那么在意，何必伤人伤己。


    「叔叔？」池慧文打开门，看见来人时，很讶异。


    「哎，慧文，那什么叔叔有点事想和你谈谈，方便进去吗？」安勇问。


    池慧文侧身，心里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讷讷说：「方便的，叔叔里面请。」


    安勇点点头，进了屋，环顾公寓，脑海里蓦然蹦出一个词：金屋藏娇。他慢悠悠走到沙发旁，坐下，笑容亲切看着池慧文，酝酿着要怎么开口。


    第九十三章


    池慧文倒了一杯水，心思流转，揣度安勇找她有什么事，心里很忐忑。她把水端到安勇面前的茶几上，说：「叔叔，家这里只有水，您别介意。」


    在安勇面前，池慧文不敢把这里称作家。


    「好。」安勇应了声，看池慧文站着，摆摆手，说：「别站着，来，坐下说。」


    池慧文依言坐下，等待安勇开腔。安勇看了看她，感受到她紧张的情绪，表情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挺好的女孩，安勇也有点不忍心，琢磨着要怎么说才显得不那么残忍。


    「叔叔，您有事直说吧。」但见安勇犹豫不决的样子，池慧文惊慌之余，深唿吸，做好了心理准备。俩人没有交集，安勇会特意来找她，必然事关安曼青。


    「慧文啊，叔叔今天来找你，是因为曼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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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们在交往，平心而论，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们家的人都很喜欢你，但叔叔不贊同你们在一起。


    就当叔叔自私好了，曼青是我的女儿，我不能让她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以及流言蜚语。你们这样的感情走不长久的，尽早断了，长痛不如短痛。


    以后的路还长，你会遇到更好的人，可以在大家的祝福声中成立家庭。」安勇语重心长道。


    「您和曼青谈过吗？」


    「她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总是很有主见，又执着，我能和她谈得了，也就不会来找你了。」


    「叔叔，对不起，您也当我自私好了，除非曼青要和我分开，不然我是不会放手的。没有更好的人，在我心里，曼青就是最好的人。


    我们不惧旁人异样的目光以及流言蜚语，我们不需要旁人的祝福也可以活得很明媚。


    如您所言，曼青是个很有主见又执着的人，她一定清楚自己想要的幸福，并且可以坚定不移，您何以断言我们的感情走不长久？」池慧文试图说服安勇，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安曼青就是她的幸福，她想牢牢抓紧，遇到阻碍，也要勇敢地抗争。


    「你们年轻人就是冲动，爱起来就不顾一切，丝毫不长远考虑。你可以不管不顾，有没有替曼青想过？


    她是要接手安氏集团的人，她肩上有很重的担子，集团上下多少人盯着她，等着抓她把柄，等着看她笑话，等着她从高位跌倒，再踩上两脚。


    高处不胜寒，知道吗，她出生在这个家庭，就註定要活得小心翼翼。你们的事要是传出去，让曼青以后还怎么在商界混。


    人最怕的就是是非，你们要是继续在一起，曼青迟早会出事。


    股票要跌，人心要散，资源要废，合作要退，最后无法周转，濒临破产，这些都是牵一髮而动全身的事。你知道曼青的理想吗？她自小就是个很有野心很好强的人，她想驰骋商界，她想成为商界翘楚，而不是守着你过平淡的安生日子。」


    「」安勇一席话让池慧文心思纷乱，无法反驳。


    是的，她了解安曼青，了解她的抱负，了解她的脚步，了解她的未来版图，却从不曾了解，自己会成为她的绊脚石。


    「现在她也许执意要和你在一起，以后难保她不会后悔。


    慧文，如果你对曼青有情，就成全她，让她能走得远，能飞得高，能站得稳，而不是成为她的隐患。」


    池慧文垂头不发一语，安勇所言，字字诛心。


    她徒有勇，想站在安曼青身边，只权衡过自己要面对的现实，以为不足为惧，从来没为安曼青考虑过。她忘了，她的曼青不似她这般不起眼的身份。


    「慧文，不要怪叔叔心狠，拆散你们也是迫不得已，我都是为曼青考虑，我不能任她行差踏错啊，若」


    「叔叔别说了。」池慧文打断安勇，声音轻颤，说：「如果陪她叱咤风云的不能是我，我也不会折了她的翅膀。」


    听到池慧文答应放手，安勇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觉得内疚，但他还是补充了一句：「你俩的事，曼青没有和我说过，我就当作不知道，免得她怨怪我。」


    池慧文攥着裙摆，明白安勇的意思，垂眸黯然道：「您没来找过我。」


    安勇幽幽嘆了一口气，感谢的话无疑是往池慧文的伤口上撒盐，他说不出口。道歉也是苍白无力的，不说也罢。沉吟良久，出于补偿心理，他说：「生活上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池慧文很想笑，可笑不出来。对她来说，最困难的事，莫过于离开安曼青，偏偏这个决定，正是安勇的授意。


    安勇走后，池慧文默默揩着泪，像一只受伤的小兔子，茫然睁着水光闪闪的眼睛，那么无助，那么悲伤，那么绝望。


    收拾好东西，来时两个行李箱，去时两个行李箱。


    屋子恢復如初，一如她搬进来时的模样，整洁干净，奢雅温馨。清除掉她的生活痕迹，连同对生活的希冀，一併清除。


    她只是上错了车，这一切不过是偏离了轨道的风景，不属于她的人生轨迹。该下车了，不管在车上做了什么样的美梦，也该醒了。


    安曼青是天上的星，她是地上的泥，除非星星陨落，否则怎敢奢望在一起。


    给费丽打了电话，池慧文没有说原因，只让她过来接自己，道是要借住几天。


    但听池慧文的声音，费丽便知事情不对劲，电话里问也问不出来，不敢耽搁，开着那辆皮卡丘直往池慧文这边赶。


    一路还在想，昨天安总还帮闺蜜请假来着，都同床共枕了，转眼就闹到要离家出走，怎么回事，难道是性生活不和谐？


    不和谐也该多试几次吧，安总大老远跑一趟，不容易，不能那么苛刻嘛。


    都说小别胜新婚，这新婚燕尔的，多大事要离家，安总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吓到闺蜜了？不至于，安总看起来很禁慾好吗，不像食色的人。要是真把闺蜜接走了，会被安总记恨吗？可要是不来接，也得被闺蜜记恨吧？


    苍天，太难了，上司和闺蜜在一起简直是死亡组合，以后再闹点别扭什么的，站哪边？


    费丽反手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当初撮合俩人时，可没想过眼下的处境。


    又见到上次那个值岗的保安，这次竟然没有阻拦费丽，大概费丽让他印象深刻，认出她是a8的访客。畅通无阻，进了车库，停好车，乘电梯直接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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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梯门一打开，费丽就看见安总抱着双臂，背靠在墙上，面向自家大门，干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曼青听到电梯的声音，侧目，看见来人，当即蹙起眉，等费丽走近，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安总，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啊？」费丽尴尬地瑟缩着脖子，解释道：「慧文让我来的，你俩这是吵架了？」


    安曼青不作声，抿着唇，心想，费丽既然来了，不如和她一起进去，兴许容易面对一些，犯不着在门口徘徊。


    「安总，慧文把你赶出来了？」


    「不是。」


    「哦那你愁眉苦脸在这里做什么？」


    「你去敲门。」安曼青不正面回答费丽的问题，并且支使她。


    池慧文打开门，看见门前杵着两个人，一下也有点愣住了。浑浑噩噩的脑袋，没有设想过两个人会撞到一起。


    她的目光短暂地在安曼青身上停留了下，面容沉静，眼神闪躲，退开两步，让进来人。


    费丽一眼看到玄关旁两个熟悉的行李箱，顿时头皮发麻，瞅着闺蜜，欲言又止。


    当着俩人的面，费丽一个外人能说什么，简直像上刑，进去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费丽，你先把我的行李拿下去，我一会就下来。」池慧文把费丽支开，好单独和安曼青谈。


    费丽侧目看了下安曼青，但见安总脸色铁青，不敢动。池慧文只好自己动手，把两个行李箱推到门口。


    「什么意思？」安曼青冷冷问。


    费丽默默退到门口，掩上门，吓得心惊胆颤，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我想过了，我们不合适，不如好聚好散，归于陌路。」池慧文站在门前，看着玄关处安曼青的那把钥匙，说：「我想要一个安稳踏实过日子的人，没有宏大的梦想，没有远大的追求。


    我想要一日三餐一年四季的陪伴，没有忙碌的工作，没有沉重的负担。」


    「慧文，你看着我。」安曼青走近两步，挡住了头顶的光线，站在池慧文身前，说：「你曾说过喜欢我有抱负有担当的模样，不是吗？」


    池慧文的脸落在阴影下，依旧不敢抬头看安曼青，说：「我变了，我厌倦了等待你的消息，等待你的归期，让我感到很疲惫。」


    「是不是因为你爸爸的事仍旧责怪我？」


    「这并不是我想离开你的理由。」


    「到底为什么？」安曼青眼睛通红，扳过池慧文的肩，强迫她面对自己。「不是说好会等我，不是说好把手给我，为什么反悔？」


    第九十四章


    「你非要知道为什么是吗？」池慧文抬眸，直视安曼青，淡淡道：「我只是不再喜欢你了。」


    「不，你骗我。」安曼青怎能相信，一夜之间，池慧文的爱就消失了。她把池慧文拉到怀里，紧紧抱住，说：「不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我知道你还是喜欢我的。」


    被安曼青抱着，池慧文险些崩不住，想弃械投降。


    她多么留恋这个怀抱，她多么喜欢眼前人，却不得不说一些违心的话。


    内心挣扎了许久，才狠下心推开安曼青，唇角挤出一丝讥讽的笑，说：「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安曼青倔强地不让眼泪流下来，看着池慧文陌生的笑容，心撕裂般疼痛。


    她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也许不回来，一切都不会改变。


    「钥匙我放这里了。」池慧文强忍着心痛，想赶紧逃离，不想继续留在这里，说些言不由衷的话，继续伤害安曼青。


    「你不用走，我走。」安曼青声音哽咽，拉住池慧文的手腕，留她。


    即便分手，她也希望池慧文能住在这里，仿佛如此，俩人至少还存留点牵扯。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池慧文不回头，挣脱安曼青的手，出了门。


    「慧文」安曼青叫住她，抱着一点点希望，问：「你真的想好和我分手吗？」


    「嗯。」话音一落，池慧文匆匆带上门，把安曼青隔绝在里面，随即热泪顺着脸颊滑落。


    离开的步伐很沉重，每一步都像灌了铅。满满的悲痛，满满的不舍，压得池慧文喘不过气。


    她把最爱的人伤得那么深，不留余地，也把自己伤得那么深，体无完肤。


    费丽拉着两个行李箱，亦步亦趋跟在池慧文身后，满心疑问。


    刚才在门口听到俩人的对话，对池慧文的决绝真的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瞧着可不像闹脾气。


    明明哭得那么伤心，又怎会对安总没有感情，究竟玩什么把戏，费丽这个单身狗很费解。


    沉默地坐在车上，望着窗外，任泪水在脸上泛滥。


    爱而不得的痛，不是尖锐的，它钝得像生锈的锯子，在已然遍体鳞伤的心上来回拉扯。外面阳光正盛，她却觉得遍体生寒。


    费丽实在看不下去，把车停在路边，扯了几张纸巾塞到她手里，问：「你给我说说，为什么要那样对安总？


    别告诉我你不再爱她这样的鬼话，我要能信，我就不是你闺蜜。」


    池慧文低下头，用纸巾捂着双眼，本来只是暗自垂泪，听到费丽的话，便泣不成声了。


    费丽是安总的死忠粉，池慧文不能和她解释，只能独自消化，背上变心的罪名，把爱意藏在心底，成为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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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哭啊，真是急死我了。你要是不和我说清楚，我就把你送回安总身边。」


    「我真的不爱她了。」池慧文抽噎道。


    「你可拉倒吧，不爱了还哭什么？别煳弄我，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


    「费丽我想要一个正常的家庭。」


    费丽眉头一皱，问：「什么是正常的家庭？」


    「合法登记，生儿育女，我渴望的家庭，曼青不能给我。」池慧文抬起头，看着费丽，神色认真。


    唯有找个费丽比较有可能相信的理由，才能避免一直被追问。


    费丽直直看着池慧文，但见她说得郑重，张了张嘴唇，想说些什么，又作罢。


    费丽相信了她的鬼话，觉得她在不幸的家庭中成长，兴许真的很渴望有一个健全的家庭，以弥补心底的缺憾。


    重新把车子开上路，俩人各有所思，一路无话。


    不管池慧文做什么决定，费丽都会支持她，只是想到安总，难免感到遗憾。


    本来多登对的一双璧人，说散就散了，所以爱会消失对不对？


    时差倒来倒去，生物钟都乱了，回到安陆汽车厂区，安曼青突然病倒，昏昏沉沉的，卧床不起。


    丁泽友请了医生上门，开了点药，拗不过安曼青，每天都要来她的宿舍做汇报。


    他就没见过这么拼命的人，生病了就好好躺着休养几天嘛，能耽误什么事。


    之前拼命赶进度，是想尽早结束这边的工作，尽早回国。


    现在不着急回国了，她却没办法让自己闲下来，一旦闲下来，心里就像被挖空了一块，隐隐作痛。


    凌晨时分，安曼青的寝室仍亮着灯，手里还拿着平板电脑，人却昏睡过去。梦里，池慧文笑眼弯弯，那么甜美。梦里，池慧文对她说：曼青，我好喜欢你啊。梦里，凌乱的片段一闪而过，紧接着，她看见池慧文讥讽的笑容，对她说：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打湿了枕头。


    海滨路上落叶缤纷，金秋阳光融暖，照耀在海面上，泛着粼粼波光。


    碧蓝的天空拖着长长的航迹云，偶尔看见银色的飞机慢慢爬过，不知道去向何处。游轮汽笛声声，宣告着这个城市的忙碌与繁荣。海鸥扑棱着翅膀，盘旋着，那么自在旷达。行人三俩结伴而行，穿梭在闹市中，脸上洋溢着欢笑。这个城市仿佛没有变，又仿佛一切都变了。


    池慧文站在会议室窗前，眺望去，眼神放空。


    转眼过去一年有余，为什么心口还是会疼，像得了一种会反覆发作的顽疾。


    离开公寓之后，便失去了联繫，尽管彼此仍旧躺在对方的通讯录里。


    想她，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她从来不发朋友圈，好像突然从池慧文的生活里消失了般，寻不到蛛丝马迹。


    池慧文偶尔会发朋友圈，无关痛痒的内容，不再是仅安总可见，点赞和评论的人那么多，却等不来那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她会看到的吧？池慧文心想。没有什么奢望，只是不想被她遗忘，当初离开时那么决绝，留点怨恨也好过形同陌路。


    费丽巡视到会议厅，看见会议室的门虚掩着，探头看了眼，瞧见池慧文杵在窗前发呆。她背起手，说：「池秘书，你怎么在这里躲懒，走，跟我巡楼去。」


    池慧文收回思绪，回头，看着费丽笑了下，走过去，问：「何助理呢？」


    「跟公关组刘组长学习去了。」


    「学习什么？」


    「交际。」费丽翻了个白眼，开始吐槽何艷秋。「还像个未涉世的学生，啥人情世故都不懂，一张小嘴又爱叭叭，成天就会和我抬槓。


    这不，快年底了，我的应酬越来越多，她说想陪我出席，那不得学会交际啊。」


    对费丽的吐槽司空见惯，池慧文打趣道：「你总爱吐槽何助理，仿佛有很多不满，却从没想过开除她，你是不是就喜欢她和你抬槓？」


    「你这个想法多少有点病。」费丽嗔了池慧文一眼，却有点心虚，也不知道是什么在作祟。


    池慧文但笑不语，作为过来人，她笃定费丽不对劲，只是由着她嘴硬。


    以前要自己出柜时那么理直气壮，转换立场，不也是一个胆小鬼。


    在费丽家一住就住到现在，期间，她提起何艷秋的频率过高，她都不自觉，池慧文却门儿清。


    俩人一路走下消防梯，巡到十楼保安部，迎面碰见宋泰南和安全主管急匆匆往楼上走。


    「副总。」安全主管见到费丽，打了声招唿，没等费丽回应，一步不停错身而过。


    费丽见安全主管神色紧张，转头问宋泰南：「发生什么事情了？」


    「1318房的烟感探头报警了。」宋泰南边回边走，说：「我得去看看什么情况，13楼是无烟楼层，房客总不得在里面抽菸吧。」


    费丽和池慧文闻言，不再多言，紧随其后。


    通常烟感探头触发后，要及时排查是否有误报，没有经过确认，不敢随意联动喷淋系统。


    1318房此时房门大开着，安全主管站在门口，通过对讲机低声唿叫待岗的保安。


    刚走到房门口，池慧文就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朝房间张望了眼，房内拉着窗帘，关着灯，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费丽一下就明白什么情况，拉着池慧文退开几步，和安全主管交代道：「好好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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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的。」安全主管点点头，说：「这里交给我就好。」


    「你俩快别在这杵着，一会身上都该有味儿了。」宋泰南提醒道。


    费丽抬手在口鼻前挥了挥，想挥散难闻的气味，屏息拉着池慧文的袖口，走了好几步才敢唿吸。她喘了口气，说：「这个房间得挂好几天的清洁房态了，真烦这种宾客。」


    「这是怎么一回事？」池慧文茫茫然无所知。


    「巡楼不仅要看，还要像狗一样，得闻，像这种强烈的异味，也应当要警惕。


    1318房里面肯定有人吸食毒品，那种怪味经久不散，人在里面呆久了也得染上一身晦气的臭味，房间还得做彻底的清洁。」


    「那遇到这样的事情，要怎么处理？」


    「察觉出异常，首先要上报安全主管，为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不能直接接触这类型的宾客。


    安全主管确认过后，情况属实就报警，并且把涉事宾客纳入黑名单，永不再接待。


    酒店不允许任何违法行为，只有零容忍才能维持酒店的良好秩序，维护酒店的声誉。」


    第九十五章


    「酒店的黑名单是这样来的啊。」


    「对，我们不怕刁钻难缠的宾客，但我们拒绝违法乱纪的宾客。」提到酒店黑名单，费丽倒想起来，黑名单上还有池伟。「对了，你爸爸真就没再来骚扰过你诶，奇怪，他可不像这么听话的人，转性了？」


    池慧文眼睫颤了颤，看着13楼走廊尽头，回忆起第二次见到安曼青的场景。就是在这里，安曼青从房间出来，对她报以一笑。


    她还记得安曼青直直朝她走来时慌乱的心跳，还记得错身而过时闻到的淡淡幽香，是安曼青身上的味道。


    即便分手了，安曼青也信守对池伟的承诺，一年多来，父亲不曾再找过她，正是因为安曼青每月固定的汇款。


    她不知道，安曼青仅仅是因为言而有信的处事原则，还是依旧想护她周全。她突然想起安曼青对她说的那句：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女朋友，用我自己的方式，心便钝钝地疼。


    回想起来，当时为了父亲的事和安曼青起争执，多半是自卑心理作祟吧，觉得这种保护会让她无法与安曼青处在平等的位置。


    事过境迁，回顾往事，早没了当初的怨念，徒留不可与人知的眷念，在午夜梦回时，一边幻想，一边幻灭。


    「想什么？跟你说话呢。」费丽用手肘撞了下池慧文，盯着她。


    「我只是在想，你刚才巡视过13楼，为什么没有闻出异常？」池慧文转移话题，不想被费丽追问。


    「我失职，行了吧！你告诉安总」费丽睨了眼池慧文，尽量不在她面前提及安总，但防不住有时候嘴快。


    池慧文淡淡笑着，那么想知道安曼青的消息，偏偏常和她联繫的费丽却闭口不提。「你不用刻意迴避，事情都过去了，是我先放手的，你忘了吗？」


    「我没忘，只是一年了，你也没有交男朋友的意图，我有点怀疑你非要和安总分手的原因。不是说很渴望成家吗？天天和我在一起，也不出去浪，怎么，等着男人掉我家里来砸死你？」


    「缘分自有天定，不着急。」池慧文搪塞道。


    「是是是，你不着急，你还年轻，不像我家安总，三十多岁了，孑然一身。好不容易谈个恋爱，好傢伙，被甩了。得亏你没有和我们酒店里的人说，不然让安总的脸往哪搁。」


    俩人一路下行，池慧文听费丽唠叨着，心思又散了。


    她想，安曼青是那么骄傲的人，却被自己伤的得那么深，理应恨自己吧。恨，算不算另一种念念不忘呢？


    每一个华丽的转身，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辛酸。


    当所有项目都落实完毕，安陆汽车全面转型新能源时，安曼青已经消瘦了一圈。


    早出晚归，没日没夜奔忙，从不缺勤，不知道的人还当她想评劳模。失去了爱情，只剩下工作了。外人都道小安董喜怒不形于色，却不知她哀大莫过于心死，喜又从何来。


    丁泽友在厂区办了个庆功宴，犒劳一年以来跟随安曼青勤勉奋斗的团队，也由衷感激安曼青的正确领导。


    看着安陆汽车开始走上正轨，虽然要走的路还很长，但终归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丁泽友不禁感慨万千。


    他不敢想一年以前安陆汽车的状况，经过短短时间就换了全新的景象。


    都不是讲究的人，在车间挂了些气球和彩条装饰，把大操作台清理出来，铺块布，檯面上放满了食品和酒饮，简易的自助餐檯就形成了。


    大家情绪高昂，围在一起，欢声笑语充斥了整个车间，仿佛要把屋顶掀翻。安曼青置身在喧闹中，淡泊沉静，与这里格格不入。


    「小安董，今天好好放松一下，情绪不要这么紧绷嘛。」


    丁泽友举着杯，走过来，轻轻碰了下安曼青的杯沿，先饮为敬。


    安曼青抿了一小口酒，有很久没闻到酒味了。她从不借酒浇愁，因为酒量太好了，买不了醉。今夜，月色很美，皎洁的明月正当空，只是寒风瑟瑟。


    安曼青穿得单薄，看着闸门外影影绰绰的树叶，心没来由地提吊着，很不安。


    各项目小组负责人接二连三向安曼青敬酒，她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毫无醉意。


    觥筹交错间，金律师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面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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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放下杯子，踌躇了会，走到安曼青身边，附在她耳边低语。


    随即，安曼青目光一滞，手中的杯子应声落地，车间霎时安静下来。


    她一声不吭出了闸门，消瘦的背影让她看起来脚步虚浮，门外寒风掠过，拂乱她的长髮，遮了微红的眼睛。


    金律师默默跟在安曼青身后，随时等候她的指示。安曼青站在树下，树叶在头顶窸窣作响，她说：「订机票吧。」


    声音散在风里，很悲切。


    「好。」


    在厂区绕了一圈又一圈，一想到见不到奶奶最后一面，再也听不到她骂「小没良心的」，安曼青忍不住鼻酸。明明还很硬朗的身体，突然就婉辞人世，安曼青措手不及，一时无法消化这个事实。


    她拢紧身上轻薄的西装外套，冷得抱紧双臂，执意不愿回宿舍。


    恋人离开，奶奶离世，在乎的人都会弃自己而去，安曼青硬是坚强地不想落泪。吹吹冷风，即便落泪了，也只是迎风泪，无关脆弱。


    上班途中，正开着车，手机响了。费丽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不方便接电话，把手机丢给副驾驶座的池慧文，说：「熟人，启尚集团的李总，你接。」


    确实算熟人了，池慧文没有商务会议安排的时候，会和满月一起接待vip，也亲自接待过启尚集团的李东华。而且，早在安总没离开酒店时，还一起应酬过李总的。


    「李总，您好，我是慧文。」池慧文不假思索接起电话，说：「副总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需要我转告她的吗？或者稍候让她给您回电。」


    「慧文啊，和你说也是一样的，我明天就不过去了，你们不用给我留房。」


    「好的，那需要帮您改期吗？」池慧文问。


    「还没有确定时间，确定了再说。」


    「好的。」


    「另外，你给费丽说一声，安家老夫人昨夜心肌梗塞，撒手人寰了，酒店得有人出面去弔唁一下吧。」


    李东华和费丽也算有交情，怕她不知道这件事，特地打电话过来提醒。


    池慧文闻言，唿吸一屏，一颗心揪着，沉吟道：「好的，李总，我会转告费丽的。」


    「行，时间和地址我到时候再通知她。」


    「好的李总，我们安总回来了吗？」池慧文迟疑道。


    「回了，得今天半夜才能到吧。」


    「嗯嗯，谢谢李总。」


    「嗨，不用客气，就这样，挂了啊。」


    等李东华挂了线，池慧文双手拿着手机，搁在膝盖上，长长唿了一口气。


    虽然一年多未见，但她还记得慈祥又傲娇的老太太，能诗擅画，还会玩微博。


    「李总说什么？」费丽问。


    「取消订房，下榻日期待定。」池慧文看着风窗外，顿了顿，说：「安总的奶奶去世了，李总说，酒店应当出面前去弔唁，地址日期他之后会通知你。」


    俩人一时无话，看着前方的路，若有所思。


    进了车库，费丽停好车，看着池慧文解开安全带，想了想，说：「慧文，要不殡仪馆那边，你就别去了。


    安总在，亲人去世已经很伤心了，再看到你的话，对她来说太残忍。」


    池慧文顿住动作，抿着唇，缄默。费丽说的没错，她不该在这种时候出现在安曼青面前，徒添伤怀。可是，她好想见安曼青，也想弔唁可爱可亲的老夫人。


    「我可以远远看一下吗？不被安总看见。」池慧文怯怯问。


    「你要看什么？」费丽不解。池慧文信誓旦旦说对安总没感情，总不能是去看安总吧，要不是去看安总的，难不成去看热闹？


    「」池慧文默然不语，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费丽偏着头，端详池慧文，狐疑道：「其实你还喜欢安总，对不对？」


    「没有。」池慧文立即否认。


    「你装吧，都装一年多了，接着装。你的心和你的嘴一样硬，没关系，安总是很坚强的人，她的心是铁打的，随便伤，没有关系。」


    费丽阴阳怪气起来，笃信池慧文在自欺欺人，到这个时候了也不从实招来，真的有点生气了。


    池慧文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膝盖，神色纠结。这个秘密藏了一年多，她也很辛苦。


    想知道安曼青的消息，却不能向费丽打听，生怕费丽看出她的在意。


    明明深爱着，却得背负始乱终弃的骂名，被安曼青误会，被费丽误会。


    独自承受着这一切，好多次都想自私一点，不顾一切奔向安曼青，可一想到安勇的恳求，理智又占据了高地。


    第九十六章


    见闺蜜不说话，费丽失去耐心，开门，欲下车。


    「费丽」池慧文唤住费丽。


    费丽回头，心里窃喜，以为闺蜜打算摊牌了，立马坐好，洗耳恭听。


    「奶奶生前很喜欢我，我想去送送她。你让我去吧，我远远看着就好。」池慧文近乎央求。


    「远远看着，能瞻仰到遗容？」费丽问。连遗体都不靠近，不近前上个香，鞠个躬，能叫送？！


    「」池慧文无言以对。


    「你要去就去吧，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费丽只是出于为安总好的考虑，希望池慧文不要过去，但她坚持要去，费丽也不拦着，只能祈祷安总的心情不会雪上加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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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政部茶水间，同事们边吃着早餐，边闲聊几句。


    何艷秋身前放着一个精緻的餐盒，一只手捂在上面，一只手按住吴丹丹的手腕。


    大家都喜欢逗何艷秋，真把她当小朋友般，倒容易忽略她的行为有什么偏差，就好像所有偏差在一个小朋友身上都是合理的。


    例如何艷秋经常给费丽带便当，大家只想着如何骗过来吃，或者引诱她换人投餵。


    何艷秋也很无语，对费丽的好做得再明显，在旁人看来都像过家家般幼稚，真的很苦恼这张稍显稚嫩的脸。


    「小何助理，见者有份嘛，副总不会介意的。」吴丹丹说着，又向餐盒伸出罪恶的手。


    「不可以，丹丹姐，我会介意。」何艷秋死死护住餐盒，还不时朝门口张望，希望费丽赶紧出现。


    「大家同事一场，好吃的就要拿出来分享。」


    「这不是什么好吃的。」


    「那我也想吃。」吴丹丹幽怨看着何艷秋，很眼馋的样子。


    正在何艷秋为难之际，费丽进了茶水间，刚刚被池慧文气到了，心里正窝着火呢，神情闷闷地，兀自走向咖啡机。


    「副总，您来啦？给您带了早餐哦。」何艷秋开心道。


    费丽没有胃口，动手萃了一杯咖啡，说：「不吃了。」


    「」何艷秋当场被拒，很失落。


    以往费丽可贪吃了，今天一反常态。


    愣了会儿神，突然听见餐盒开启的声音，何艷秋忙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吴丹丹看着餐盒里摆着的爱心三明治，勾起一抹笑，正要感嘆小屁孩花样繁多的时候，何艷秋慌乱地把餐盒抢了回去，然后像一阵风般逃出办公室。


    如果说餐盒里的食物没有让吴丹丹意识到什么，何艷秋此时的举动也该让吴丹丹意识到什么了。


    看着何艷秋消失在门口，她的脸上渐渐泛起瞭然于心的微笑，不住想，同性恋怕不是会传染吧，安总、副总、池秘书、何助理行政部有职衔的都弯成一片了？


    吴丹丹隐隐约约有了想踹飞狗男人的冲动，若不是当初眼瞎，指不定自己也是她们当中的一员。


    唉都怪安总吧，弯得太不明显，否则那么优质的女人，吴丹丹可以先弯为敬。


    何艷秋一走，费丽端着咖啡，坐到她刚才坐过的位置上，垂眸想事情。


    安总没有和她报丧，要不是李东华提醒，她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她必然要去弔唁的，但心想，安总向来注重隐私，神秘得很，断然不想太多人去慰问。要不就自己去，然后鬼鬼祟祟带个池慧文吧。


    「副总，小何助理给你带了爱心便当，你怎么不领情啊，伤了小姑娘的心。」


    吴丹丹撑着脑袋，看着费丽，竟觉得费丽沉思的模样挺耐看的，怪不得何艷秋喜欢。


    吴丹丹平日看到的费丽总没个正形，要么装腔作势，要么吊儿郎当。


    「啥玩意爱心便当，就顺带多做点罢了。」费丽不假思索道。何艷秋是这么说的，所以她才安心被投餵。


    吴丹丹翻了个大白眼，说：「活该你单身，就你这觉悟，单一辈子去吧。」


    「」怎么突然提到单身的问题，有什么关联吗！费丽睁着迷茫的眼睛，一番思索之后，依稀有了些头绪。「爱心便当？」


    「不然呢？顺带的话，怎就光给你带。车给你开，饭给你做，你当小何助理为什么讨好你。」吴丹丹用食指点了点费丽的脑门，说：「好好悟去吧你。」


    吴丹丹不过也才刚明白过来何艷秋的心意，转眼就一副睿智的姿态来点醒费丽，可把她能的。


    话说回来，连久经情场的吴丹丹都没察觉，也怨不得费丽木讷了。费丽将信将疑，看着吴丹丹，欲言又止。


    带着半分清明半分犹疑，费丽回到办公室，路过何艷秋，不着痕迹瞅了眼。何艷秋埋头做事，眼皮都不抬。


    小样儿，还不理人了！费丽敲了敲何艷秋的工作檯，问：「我的早餐呢？」


    「您不是不吃吗。」


    「别浪费了，给我。」


    「不想给了。」


    「嘿你又要跟我槓是不是？」费丽但见何艷秋脸颊上隐约的酒窝，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一字一顿警告：「给 我拿出来！」


    何艷秋抬起头，眼神微妙，看着费丽，酒窝又明显了一些。


    费丽惊觉自己失态，讷讷收回手，清了声嗓子，掩盖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终于戳到了，早在何艷秋入职时，费丽就想这么做了。


    何艷秋抿着笑意，把台面下的餐盒放到桌面，不言语。


    费丽略带窘态拿起餐盒，装作若无其事进了办公室，关上门，双肩一垮，松懈下来。不由腹诽：面对区区一个小助理，需要紧张个什么玩意儿，真没出息。


    老夫人生前不喜欢吵闹，在她的灵堂上，安勇让管家遣走奏哀乐的乐队，也不让殡仪馆放佛经。


    偌大的灵堂，层层叠叠摆满了花圈，只留下一条狭窄的通道。


    灵堂里，氛围凝重压抑，前来弔唁的人络绎不绝，却都不敢过多交谈，进出时遇见了熟人，也只是点头致意一下。


    遗体已变成一盒骨灰，安放在硕大的遗照下。


    照片里，老夫人笑容和蔼，眼神矍铄，看起来就像一个亲切乐观而充满智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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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勇，宋爱英，安曼青，依次跪在骨灰一侧的蒲团上，穿着孝衣麻披，一一对上前鞠躬的人磕头致谢。季叔和林嫂在灵堂外招待，秀姑在灵堂内抹眼泪。


    服侍老夫人这么久，习惯了在安家生活，老夫人这一去，秀姑今后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受秀姑的情绪感染，宋爱英也一阵一阵地抹眼泪，手上的帕子都湿了。


    费丽和池慧文下了车，远远看着黑纱白幔的灵堂，心情沉重。


    「我进去了。」费丽说。


    「嗯。」池慧文应了声。


    目送费丽的背影进去，池慧文的视线被灵堂前的花圈和黑乎乎的人群遮挡，想远远看一眼安曼青，简直是奢望。


    她试图走近一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灵堂前，看到忙碌的季叔和林嫂在迎来送往时，才止住了脚步。


    「慧文，你怎么一个人？」李东华出现在池慧文身后，左右张望了一下，问：「费丽没来吗？」


    「李总，费丽已经进去了。」


    「哦，那你傻站着干什么，走，我们一起进去。」李东华说罢，迈步往前走。


    「李总，我就不进去了。」


    李东华转身，皱起眉，说：「来都来了，进去给人说一声节哀顺变，哪有站在门口弔唁的道理。走，我带你进去。」


    李东华不由分说揽着池慧文的肩膀，以为她没见过这种场面，难免不知所措，可以理解。但既然人都来了，哪能不露面呢。半推半就中，池慧文就被带上了台阶，带到季叔面前。


    「李总，池秘书？」季叔很诧异俩人怎么一起来了。


    「季叔好。」池慧文微微点着头，心里万分忐忑，却已然推脱不了了。


    「老季，你给带下，我们进去拜一下。」李东华说。


    「好，随我来。」季叔侧身，在前领路。


    从花圈当中穿过，入目是老夫人的遗照，高高挂着，微笑着凝视来人。


    她的音容笑貌瞬间浮现在池慧文脑海，想起她和安曼青置气的模样，颇有些小孩子心性。想起她雀跃地告诉自己，她会玩微博，还有很多粉丝。


    想起她小秘书长小秘书短地喊自己，毫不隐藏对自己的喜爱。


    费丽正往外走，转身就看到池慧文和李东华出现在香案前，当即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朝李东华点头致意，随后闪到一旁，不急着出去了，就等着池慧文行完礼。


    经歷家庭变故，安勇和宋爱英都憔悴了许多，而安曼青变得如此消瘦。


    池慧文看到安曼青跪坐着，双手扶着双膝，嵴背挺直，目光哀戚，没有给自己一个眼神，心突然很疼。


    安勇看见池慧文，心思复杂，不敢正视。


    李东华用手背拍了拍池慧文的小臂，眼神示意她向逝者鞠躬。


    池慧文回过神，默然站到李东华身边，向眼前的遗照弯身鞠了三个躬。礼毕，俩人转向家属，安家人向俩人磕头，家属谢礼。


    再抬头，安曼青依旧挺直了背，倔强地不肯向外人展示脆弱的一面。


    「节哀顺变！」李东华拍了拍安勇的肩，宽慰道。


    第九十七章


    池慧文居高临下看着安曼青，看着自己魂牵梦萦的人失魂落魄的模样，睫毛颤了颤，心疼地说不出话。


    她攥着裤边，好想和安曼青说句话，但安曼青从始至终没有给她一个眼神，无视万物，池慧文退却了。


    她只能趁此机会深深看着久违的安曼青，不需要躲避，用依恋的目光去描绘安曼青清冷的眉眼，还有清瘦的脸颊，哪怕眼里染着浓浓的哀伤，哪怕脸上染着沉沉的沧桑，依然是记忆中她深爱的模样。


    「走吧。」李东华轻声说。


    挪不动脚，移不开眼，想在这里站成永恆。费丽握着池慧文的手腕，使了点劲，拉着她往外走。


    池慧文亦步亦趋跟在费丽身后，仿佛扎根的树苗被连根拔起，失去依託，失去养分汲取，那么彷徨，那么恐慌，无处安放自己，只剩无尽的空虚。


    安曼青眉眼敛了下，任池慧文消失在余光中，原本自以为空空如也的心，竟还会隐隐作痛。


    李东华出了灵堂，看到季叔，随口问了句：「老季啊，曼青怎么变得这么清瘦，你们怎么照顾的。」


    「哎哟，李总，大小姐常年在外，我们倒是想照顾也照顾不到啊。」


    「她一个人去海外，身边就没个人照顾她？」


    「安排了保姆的，但也耐不住她自己不顾惜身体啊，听底下的人说，她起早贪黑工作，没有一天休息，别说她了，连她带的几个团队都跟着瘦了一圈。」


    池慧文闻言，抿着唇，难掩关切。可她没有立场关心安曼青，她是那个伤害安曼青的人。


    李东华摇了摇头，见识过安曼青拼命的劲头，没有再聊，摆摆手，说：「走了。」


    「好嘞。」季叔连连点头。


    费丽和池慧文跟着李东华一道走出灵堂，浅聊了几句，才分道扬镳。


    「安总真可怜，是不是？」费丽和池慧文并肩而行，故意这般问。


    「你还不了解她吗，一门心思工作。」


    「刚才你在里面的样子，好像很心疼哦。」


    「只是对生老病死有点感怀罢了。」


    「」费丽翻了个白眼，真拿池慧文没办法。明明爱得那么明显，说得却那么无动于衷，死活不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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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堂外，一地被风干的落叶，踩上去，吱喳作响。


    深秋的风很寒凉，路旁的梧桐树还残留着几片枯叶，在枝头瑟瑟发抖，窸窸窣窣，仿佛在低语，漫说着人世无常。这一走，还要荏苒多少个春秋，才能再见上一面。亦或者，再也不能相见。


    轻别万里，别来无恙，转眼千树，生起凝霜，曾许百年，同棺而葬，哪堪拾忆，独守空窗。池慧文想起某作者比较早期的随笔，感慨万千。


    哪曾想某作者就是安曼青的奶奶，而她的文字，总让池慧文觉得很贴合自己的感受。


    世界仿佛这么小，小到这么多机缘巧合，世界却又那么大，大到想念的人，那么遥不可及。


    葬礼过后，安曼青没有常驻海外，毕竟安陆汽车也算起步发展了，琐事交由丁泽友打理便好。


    平日通过视讯会议跟进安陆汽车的状况，也不敢掉以轻心，只是两地飞得更频繁了些。


    安陆汽车还没有看到回报，安曼青不着急回安氏集团，酒店也运作稳定，没有需要操心的事情，一下子赋闲在家，倒有些无所适从。


    对于奶奶的死，安曼青很懊悔，当初决定出国时，奶奶极力反对，不惜与她置气，她却一意孤行。仍记得奶奶曾说：等你回来，我都死了。现在一语成谶了，每每想起，心里总那么不是滋味。


    秀姑依旧住在后苑，不需要伺候老夫人了，便勤于打扫。


    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别墅，孤孤单单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好在安曼青时常会来后苑，要么在书房，要么在地下储藏室，一呆就是大半天，还可以和她说说话，说说老夫人的生前事。


    在储物架前挑挑选选，都是奶奶的画作。


    抽了几个画筒出来，打开，取出画卷，展开在檯面上，压好镇尺。


    看到画卷上的诗文时，才后知后觉，这些作品都是曾经给池慧文看过的。那天，安曼青问她，《逐光》是不是给自己看的，她说是。那天，安曼青对她说，不许反悔。


    恍如昨日事，却已物是人非。安曼青撑着桌沿，怔怔看着书案上的画作，任思绪飘远。


    池慧文的离开，她至今无法释怀，只是装作不在乎，强迫自己逃避这个现实。


    她至今无法理解，感情是怎么可以突然消散的，如果可以，她也很想释放单方面的爱恋，而不是囿于心底反覆咀嚼，却难以下咽。


    临近年底，酒店繁忙起来。餐饮部的宴席预订排期相当满，除了尾牙宴，喜宴，连大年夜的家宴都排上了。


    商务会议也特别多，每天少则一场，多则三五场，池慧文分身乏术。


    客房部更不用说了，虽然不是旅游旺季，但年底出差的散客特别多，每天都是抢房的状态。


    酒店人多了，保安部巡逻频次增加了好几轮，大家都绷紧着神经，不敢有一丝懈怠。


    别的部门也是一刻不得闲，忙核算，忙盘点，忙汇总，各有各的内务。


    总机的电话就没安静过，满月周旋在大堂的宾客中，脸都要笑僵了。


    今天的商务会议全部接待完后，吴丹丹揉着肩，瘫坐在12楼会议厅的茶水间内，叫苦不迭。「都怪安总，自从我们酒店和安氏集团挂上勾后，生意就红红火火的，累死个人，往年哪有这样忙过。」


    「都怪我啦，实在忙不过来，才找你帮忙。」池慧文不好意思道。


    「哟，说不得你家安总是不是，这么急着揽责。」吴丹丹调侃道。


    「」池慧文神色有些苦涩，偏开头，不作回应。


    当初，酒店上下都知道池慧文和安总的恋情，如今却只有费丽知道俩人已经形同陌路。


    面对同事的探问，池慧文总能搪塞过去，维持着这种假象，似乎心里也得到一丝慰藉。然而假象就是假象，装得再真也是假象。短暂的慰藉过后，是深不见底的惆怅。


    手机在衣兜里震动，池慧文摸出手机，看到陌生来电，以为是客户，不假思索接起。


    「您好。」


    「您好，我这里是物业的，请问是a8的住户吗？」一个陌生的男声从电话里传来。


    「呃有什么事吗？」a8，池慧文曾经渴望的家。她很纳闷，一年多了，为什么物业的信息还没有更新。


    「是这样的，池小姐，今年燃气公司需要对小区进行全面的燃气管道检查，排除安全隐患，需要您的配合。


    我们在门上张贴了通知，可能您没有留意到，今天您家里也没人。


    我这里是想和您确认一下，您什么时间方便再配合我们检查一次。」


    「我已经不住在那里了。」


    「那现在房子是空置的吗？」


    「是吧。」池慧文也不是很确定，只是想，安曼青一直在海外，就算回来，也会住在半山城岛，公寓应该没有人住了。


    「好的，打扰您了，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挂了电话，池慧文呆愣着，心思纷乱。


    安曼青是很细心的人，池慧文还没搬进去时就已经把物业的信息改过来了，为什么分手这么久，她还没把信息改回来？


    转念一想，也是，她那么忙，心里只有工作，忽略了也不足为奇。


    费丽的应酬变多了，池慧文下班后，蹭不到她的车一起回住处，很多时间都是乘坐公交车。


    下班高峰期，车流开始拥堵，池慧文站在公交站台，扫了眼缓行的车流，突然看到很眼熟的车型，蓝色保时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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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顿时心跳加速，隐匿在人群中，目不转睛盯着那辆车移动，试图看清车里的人。等车驶近，她才看清车牌，不是安曼青的车，失落。


    每次看见同款颜色同款车型，池慧文既紧张又期待，却每每落空。


    「池秘书，副总今天又有应酬啊？」叶涛路过公交车站，看见池慧文，打了声招唿。


    「嗯，是啊。」


    「对了，安总是不是回来了？我刚刚看见她的车进了车库。」叶涛问。


    「不是她的车吧。」池慧文不以为意，觉得叶涛看错了，相同的车那么多，就在刚才，自己才看到过一辆。


    「是安总的车牌哦。」叶涛狐疑看了眼池慧文，心里有很多想法：池秘书该不会不知道安总回来了吧？安总没回来，那车是别人在开？


    「」池慧文闻言，心里又泛起了期待，但怕叶涛看出端倪，只好干笑了声。适时公交车进站，她朝叶涛挥挥手，说：「叶领班，车来了，我先走了。」


    「哦，好，池秘书再见。」


    池慧文逃上公交车，刷了卡，往车厢后部挤。心里想着叶涛的话，心情变得急迫起来。如果真的是安曼青回来了，她想见她，她要见她。


    可以什么都不说，可以被无视，或者被嫌恶，她不管，她只要见她。


    第九十八章


    抵达下一个站，车门一开，池慧文下了车，往反方向跑。


    她奔跑在海滨路上，穿过拥挤的人潮，穿过喧闹的街道，海风在她耳边唿啸，凌乱的髮丝在空中翻飞，大衣灌了风，拖不住她迫切的脚步。


    一口气跑回酒店，直奔地下车库，当看到熟悉的车位停着熟悉的车型，熟悉的车型挂着熟悉的车牌，池慧文有股想哭的冲动。


    乘电梯直上28楼，此时的行政部已然人走楼空，灯也切换了夜间模式，只留下几盏，给夜间巡楼的保安照明。


    池慧文走遍行政部角落，没看到安曼青的身影，不禁猜想，她在下班后过来，能去哪里？


    人事部、行政部、营销部、採购部、财务部都下班了啊，剩下保洁部、保安部、工程部、前厅部、客房部、餐饮部，她会在哪？


    池慧文有些苦恼，怎么才能看到安曼青。她迟疑着，进了电梯，不知道按哪个楼层。


    电梯门合上，自顾下行，池慧文想了想，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唐突。


    太不理智了，安曼青也许特地等下班时间过来，就为了避免与她碰面呢。她陷入自己的思绪，看着电梯控制面板，发着呆。


    电梯停在六楼，开了门，无处可寻的安曼青堪堪出现在电梯门口。


    池慧文眼里流露着微光，看着安曼青，躁动的心突然就得到了安抚，没有辜负自己一路狂奔回来的期待，就很满足。


    池慧文不知道安曼青自奶奶的葬礼过后，留在国内的时间比较多，只是不出现在酒店而已。她只以为，安曼青终于回来了。相较于上次在葬礼上所见，眼前的安曼青气色好了些。


    安曼青扫了一眼轿厢里的人，眸色深了几分，短暂对视，立马移开目光。对池慧文的出现很出乎意料，想来她应该已经下班了。


    安曼青脚步生硬迈进轿厢，看到控制面板上并没有亮着灯，心头奇怪，却若无其事摁了车库的按钮。虽然不想遇见，然而也不会躲，坦荡，坚强，迎难而上。


    电梯门合上，许是上天有意的捉弄，轿厢的灯突然跳了一下，紧接着，轿厢好像断了线缆般，直往下坠。


    霎时，强烈的失重感袭来，轿厢响起剧烈的金属摩擦声，一路电光带火石。


    「啊」池慧文惊唿一声，吓得双腿发软，几乎要稳不住身子。


    安曼青一把将池慧文推到轿厢壁，迫使她以相对安全的姿势靠着，以免在电梯下坠的过程伤到她。


    「不要怕，电梯有限速器，很快就」话音未落，轿厢戛然停住了，一切发生得太快。


    安曼青把余话咽回去，看着池慧文，知道她被吓到了，忍不住想关心。


    但忍住了。安曼青转身，想去按控制面板上的唿救按钮，腰间却被拉扯住了。


    低头，一只白皙的手紧攥着她的衬衫，像第一次被困电梯时那样，把她的衬衫扯乱了。


    池慧文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刚要松手，但回味安曼青刚才担心的眼神，又鬼使神差攥紧了。


    平復了惊慌的心情，还装作害怕的样子，只为了得到安曼青一点点关注，试探她是否还残留着一点点在意。


    池慧文不希望她太快解决电梯故障的问题，巴不得和她一直困在电梯里，直到死去。


    就一次吧，这么靠近安曼青，在狭小的空间里，单独在一起。


    在昏黄的应急灯下，池慧文怯怯地看着她，闻到她身上的幽香，还是会为她心动。


    只是不同以往，现在的心动还承载着难言的伤痛，时而平静，时而汹涌。


    池慧文眼里欲语还休，绵绵的眷念，绵绵的忧愁，然而安曼青看不懂。她淡淡的眼神示意池慧文放手，池慧文佯装不懂。


    这种特殊时刻，安曼青做不到对池慧文冷漠，藏好内心波动，凝眉思索。


    即便很受创，也当拿一个态度面对旧情人，那么就公私分明吧。于公，她们是上司下属的关系，于私，她们只是陌生人。


    「限速器如果检测到电梯升降速度异常，会触发警报，启动电梯的安全卡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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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不用惊慌，背靠墙壁等电梯停止骤降就好。」


    安曼青任池慧文攥着衣摆，面无表情告知要如何应对这种情况，这么胆小的人，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以后要是再遭遇同样的事情，该有多害怕。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池慧文问。她不关心电梯有什么安全装置，她只关心安曼青。


    关乎私事，安曼青无可奉告，自有上司的威仪，哪容下属探问。「我们只有工作关系，明白吗？」


    「」池慧文的眼神骤然黯淡下来，静默了，讪讪松开安曼青的衣摆。


    怎敢奢求一丝温柔，没有指责谩骂，没有冷言冷语，已经是安曼青对她最大的善意了。


    转身离开的人，没资格指望被遗弃的人还会停留在原地守候。


    安曼青转身按了唿救键，一如池慧文认识的那样，从容镇定地与监控室的保安沟通，那么冷静，没有情绪起伏。


    池慧文看着她挺拔的背影，透露着拒人千里的清冷，看着她束起的长髮，还散落了几缕在肩头，看着她小巧的耳廓，修长的脖颈看着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的她，悄悄红了眼眶。


    再次被困在电梯里，她不再讲故事，也不再笑，只剩回忆，在池慧文脑海里张牙舞爪。


    监控室的保安接到唿救通知，调出监控，连忙联繫工程部。


    安总好久没出现在酒店，一来又被困在电梯，还和池秘书一起，忍不住想，员工梯上一次出事故，不也是困住了她们，莫不是她们和电梯有仇吧。


    电梯出了点电气故障，没过多久，后台重启一下便恢復运行了。


    抵达地下车库，安曼青率先出了轿厢，头也不回，大步流星走向自己的座驾。


    上车，启动，开出车位，不作停留，汽车尾灯消失在池慧文眼中。


    降下车窗，安曼青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摸着有些皱痕的衬衫，依稀还带着池慧文的温度似的，贴着肌肤，泛起涟漪。车内被寒风淹没，仍旧没有消散萦绕在心间的那抹余温。


    安氏集团孙董的生日宴，由安庭大酒店承办，邀请了安勇夫妇，也邀请了安曼青。


    孙董的举动已经很明显了，他在向安曼青示好，显然认可了这个年轻的继承人。


    虽然安陆汽车还没有盈利，但短时间内能够成功转型，已经令他刮目相看了。


    他对安陆汽车的前景很看好，对安曼青的决策及领导也很赞许，便想借着生日宴，向集团其他董事表明支持安曼青的态度。安曼青迟早要回集团，自然接受了孙董的诚意，前来赴宴。


    给孙董准备的寿礼还放在车里，本想回车库取，结果遇上了池慧文。


    不知为何，像要逃离池慧文般，鬼使神差把车开出来了吹吹风，开出了几个路口，安曼青又调头，绕了一圈回到酒店。孙董的生日宴，不能拂了他的面子，露个面就走，很失礼。


    餐饮部忙得不可开交，光是安氏集团孙董的生日宴席就开了十几桌，还要接待许多散客，整个餐厅人声鼎沸。


    孙董让安曼青坐在他身边，生意场上，即便是生日宴，也讲职场的尊卑，哪怕安曼青只是个晚辈。


    席间，安曼青喝酒爽快，毫不推辞，把孙董陪得很尽兴。酒过三巡，孙董微醺，安曼青却面不改色。


    「哈哈哈巾帼不让鬚眉，看你喝酒的气势就知道你敢拼敢闯，有着不低头不服输的劲头，和你爷爷一样，难得啊。


    要说还是你爷爷有眼光，钦定你接手安氏集团，后生可畏啊。」孙董说到兴头上，站起身，举起杯，用筷子敲了敲杯沿。杯子发出清脆的声音，吸引大家的目光。「各位，我们一起敬一下安董事家神秘的千金，也是安氏集团未来的当家人—曼青。」


    在场就属安勇最高兴了，他喝得满脸通红，站起身后，又把身旁的女儿拉了起来，说：「解释一下啊，我女儿是神秘，可不关我的事啊，我没藏她，是她性子就冷清。


    今晚托孙董的福，让她见了世面，等曼青回集团后，就仰仗大家多多照拂了。」


    在座的老董事面面相觑，又不时打量着安曼青，脸上挂着应酬式的笑，看不出各自心里有什么盘算。


    安曼青笑而不语，起身，就在大家以为她要发言时，她举起杯，一饮而尽，復又坐下。


    态度说不上傲慢，却让在座的老董事感觉到她的疏离，仿佛她并不在意拉拢势力，又有成竹在握的超脱。


    把那帮老董事整懵了，举着杯，站起来也不是，安坐着也不是，杯中酒也不知道怎么喝。便是想照拂，也得安曼青领情才是，一下变得很被动了。


    这正是安曼青想要的效果，她不需要这些人的照拂，反而，这些人才需要她的照拂，父亲本末倒置了。


    第九十九章


    「哈哈哈来来来，干了杯中酒，以后路好走。」安勇见女儿傲气外露，也是没辙，赶紧打圆场。他只想让安曼青顺顺利利接班，他好轻轻松松退休。


    在座各位这才站起身，与安勇一道喝了杯中酒。


    宴会散场后，前厅部给安曼青开了一间值班房，安曼青便打算在酒店住下了，应酬疲倦，想早点休息，懒得回半山城岛。


    同样在餐厅，包厢里，费丽和客户应酬，喝了个酩酊大醉。


    前厅部也给费丽开了间值班房，和安总在同一个楼层，正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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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娇小的何艷秋搀扶着费丽，俩人一路东倒西歪，跌跌撞撞，上了24楼。


    何艷秋腾出一只手，在包里摸索着房卡，包里太乱了，找了半天没找到。


    包包顺着肩膀滑落，她一急，放了费丽，想去拉住包包，结果包包没捞着，只闻「哐咚」一声闷响，费丽也倒了，额头磕到门框上。


    「呜何艷秋，你你是不是成心的？」费丽整个身子趴在门上，口齿不清嘟囔着。


    「」何艷秋想道歉，但想，费丽现在精神混沌，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嘟着嘴，很不乐意看到费丽喝多的样子，伤身还不说，每次喝多后还乱撩人，隔天又断片，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真的很气人。扶过费丽，刷了房卡，何艷秋费尽力气才把费丽弄到床上。


    喝醉的人，死沉。


    帮费丽脱了鞋，盖好被子，看了下她红肿的额头，何艷秋无奈嘆了口气，打电话给餐饮部，让后厨煮个鸡蛋，一会送上来。


    刚挂了电话，费丽一翻身，精准地摸到了何艷秋的手，仿佛还带着好奇般摸了摸，然后握住，满足地扬着嘴角。


    何艷秋任她握着，坐到床，把灯光调暗了些，方便费丽入睡。


    「酒窝戳戳呵呵呵笑屁啦不可以。」费丽自言自语。


    何艷秋又好笑又好气，也不知道费丽在想些什么，但无疑，与自己有关。


    费丽安静了会，拉过何艷秋的手，抱在胸口，迫使何艷秋俯身，趴在费丽身旁。她打量着费丽的脸，抿着唇，隐隐有别的想法。心想，亲亲也无妨吧？反正副总明天醒来什么都不会记得。


    思及此，她酝酿着勇气，偷偷凑近费丽，轻轻啄了下费丽的唇瓣，之后迅速退开，仔细观察费丽的睡颜。看费丽没有发现，才放下心来，回味着，好柔软的触感啊。


    「我是攻好吗！」费丽无端又蹦出一句话，没头没脑的。


    何艷秋愣了会，继而掩嘴轻笑。这是什么意思，副总总算开窍了吗？这样算弯了吗？


    「有道是兔子不不吃窝边草。」


    「」何艷秋皱眉，嘟着嘴，不满地捏了捏费丽的唇角，忍不住又偷了一个香。


    喝醉的费丽简直任由何艷秋摆布，但她也只敢浅浅地亲一亲，不能乘人之危，亲亲不算。


    为什么是兔子不吃窝边草，而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呢，气人！


    餐饮部送鸡蛋上来，何艷秋剥了壳，用方巾包着，给费丽揉着额头。


    希望明天不会有太明显的淤青吧，不然副总又要对她横挑眉毛竖挑眼了，愁。


    很晚了，池慧文没等到费丽回来，有点担心，打电话给她，是何艷秋接的。


    得知费丽又睡在酒店，池慧文给她找了一身换洗的衣物，装进袋子里，明早给她带过去。


    躺下，睡前例行看了下微信朋友圈，看到大堂副理满月的深夜吐槽：今天值班房好多啊，安总、副总、客房部经理、安全主管，可以凑一桌麻将了，（配了一张四个纸片人搓麻将的图片）。


    安总？池慧文纳闷，明明看着安曼青开车走的，怎么又回到酒店了。可如果还在酒店的话，是否明天还能再见到她？池慧文拿着手机，对明天又隐约有了期待。


    大概安曼青是池慧文的瘾吧，只消看到就能解许多惆怅，管不得副作用有多伤。


    有些人，会一直住在心房，无法遗忘，也不愿遗忘。


    长在那里，像毒瘤般不断膨胀，痛也不怕，仿佛痛，是活着的证据一样。


    早早地起了床，提着费丽的换洗衣物，直奔24楼。


    池慧文不知道安曼青在哪间房，只是想，只要在酒店，万一能遇上。


    敲开费丽的房门，宿醉的费丽还睁着朦胧的睡眼，依稀有点起床气，嘟囔着池慧文来得太早，扰人清梦。


    「怎么回事，你头上是不是长了个包？」池慧文问。


    一夜之间，费丽额头上鼓了个包，不自知。


    听到池慧文的话，还以为她一大早就骂人，很莫名其妙，当即怼回去：「你头上才有包！」


    「」池慧文暗自好笑，也不解释，一会费丽洗漱时，自然会知道，谁头上才有包。


    她进了房，把带来的衣服放到行李架上，自己则背靠着书桌，睨着费丽，说：「满副理说，昨晚很多值班房，怕是只有你不是真的值班吧？」


    「还有谁？」费丽随口问了句，走回床尾，一头栽倒在床上。


    「安全主管、客房部经理、还有安总。」


    「嗯」费丽迷迷煳煳中，听到池慧文提到安总，眨了眨眼，清醒过来。她撑起身子，坐起来，满脸狐疑，偏着头，问：「安总？」


    「嗯。」池慧文肯定地点点头。


    费丽爬到床头，拿过手机，查看房态表。果然，有安总的值班房，而且就在自己正对门。


    「安总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费丽兀自嘀咕。


    「你去见她吗？」


    费丽抬眸，瞅着池慧文，一副瞭然的神色，说：「你想干嘛？」


    「没想干嘛啊，就问问。」


    「安总就住在对门，你要去找她吗？」


    「我又没有公事找她。」


    「哦不是不想找，只是苦于没有理由找，对吧？」费丽点了点头，眼神精明，很欠揍。


    「」池慧文别开脸，不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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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丽又爬回床尾，探身饶有深意看着池慧文。即便她逃避自己的问题，也要在她脸上找到答案。


    池慧文很不自在，还真挺怕自己在费丽面前露馅，转移话题，催促道：「你快去洗洗吧，一会还要上班。」


    「行吧，我洗澡去了，你先上去吧。」


    「我等你一起上去吧。」


    「呵，池秘书，心思不要太明显了，你之前可不等我的哈，今天知道安总在对门就一反常态了，你心里要没鬼，我就不姓费！」


    和费丽周旋真累，池慧文纠结了下，说：「那我上去了。」


    「随便你啦。」费丽有点气恼，再怎么旁敲侧击，池慧文也守口如瓶。


    有时候觉得她很在意安总，有时候又觉得她满不在乎，费丽真的很迷煳。


    费丽进了洗手间，池慧文也开门，出了房间，随后，房内传来一声叫骂，不用说，是费丽终于发现她头上有包了。


    池慧文忍俊不禁，站在门前，笑容还挂在脸上，然后，短暂凝固了一下，才收起笑容。


    安曼青就站在她面前，许是刚才费丽的声音盖过了开门声，以致于她没发现安曼青出来。


    「安总早！」池慧文仓促下和安曼青打招唿。


    「嗯。」安曼青扫了眼池慧文，拿出上司的气度，淡淡应了声。


    彼此打个照面，安曼青没有停留，转身离开。背对着池慧文，她敛了敛眸，掩盖轻微的情绪波动。


    又见池慧文弯弯的眉眼，笑得那么开心，安曼青心里既欣慰又苦涩。


    池慧文过得好，没有再被池伟打扰，工作顺心，生活顺意，是安曼青乐见的。


    只是，她曾经那么想保护的小兔子，余生所有的喜怒哀乐，再与自己无关，难免心生失落。


    可是，池慧文为什么会站在对门笑得那么开心？


    安曼青走过长廊转角，掏出手机，抱着一丝紧张的心情查看房态。看见那间房是费丽的值班房，她才悄悄舒了一口气。


    严肃的语气，是安曼青对待下属的公式化态度，没有温度。


    池慧文想，在安曼青心里，自己已然同别人无异，不再是特殊的存在，心里怅然若失。


    可转念一想，真的能回归到纯粹的僱佣关系，也好过再无交集。


    池慧文看着安曼青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不知道她何时还会再来酒店，身体仿佛有自我意识般，追了过去，唤：「安总巡楼吗？」


    既然只剩工作可以谈，那就只能在工作中接触。


    「」安曼青侧目，面无表情看着池慧文，心想，管这么宽，跟费丽学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


    安曼青言下之意就是让池慧文少管闲事，要管也管不到上司头上。


    况且，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呢，池慧文要巡什么楼，该不是费丽又给她加了额外的工作吧。安曼青说完，按了电梯下行键，准备去车库，回半山别墅。


    第一百章


    池慧文怯怯挪过去，鼓起勇气，跟安曼青一起等电梯。


    她是安庭大酒店的会议秘书，也是安总的秘书啊，就这么站在安总身边，不为过吧。


    「」安曼青微微蹙着眉，感到侷促，却也不想问池慧文想做什么。


    这次的电梯运行平稳，没有再出故障了。


    池慧文看见安曼青去车库，她不好跟着去，不然安总要是过问，她都不知道编什么理由。她按了一楼，假装要去和满月对接工作好了。


    时间还早，员工电梯不繁忙，一路下行，很通畅。


    随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越来越小，池慧文的不舍便像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安曼青一走，也许又去海外，什么时候会再来酒店，她不知道，可她很想知道。她反覆酝酿着，始终问不出口。电梯抵达一楼，她脚步沉沉，慢慢迈出轿厢，回头，压下淡淡的忧伤，笑靥明媚对安曼青说：「安总再见！」


    「嗯。」安曼青依旧不咸不淡应了声。


    电梯门合上那一刻，安曼青看到池慧文粲然的笑脸上依稀夹杂着愁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抬手覆住眉眼，有点困扰，像暧昧期时那样，搞不懂池慧文在想什么。


    费丽顶着头上的包信步进了茶水间，对下属们的打量不以为意，落落大方地给自己准备咖啡。何艷秋乍眼一看，心想，鸡蛋管不上什么用啊。


    想起昨夜费丽的醉话，内心暗自窃喜，不由得偷偷窥着她，看她是不是又忘了个一干二净。


    吴丹丹意味深长睨着何艷秋，问：「小何助理，你和副总昨晚是去应酬还是打架，怎么副总脸上都挂彩了。」


    对此，何艷秋早就想好了说辞，以免费丽问起，好把责任撇清。


    要是费丽知道头上的包是拜她疏忽所致，那费丽保不准为了自身安全，不再带她应酬了。「副总喝多了，自己撞墙上了。」


    「」断片的费丽也是很好奇头上怎么来的包，闻言，悟了。


    「咦喝酒果然伤身。」


    「就是啊，酒量不行，酒瘾还大。」何艷秋唱和道。


    「酒品呢？酒品好吗？」吴丹丹问。


    「嗯还好吧，就是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得亏不记得，何艷秋还敢偷个腥。


    「挺好，下次她喝多了，你告诉我，我找她借钱。」


    费丽哑然失笑，当自己是死的，就这么当面议论自己。她挤到何艷秋和吴丹丹中间，低头警告何艷秋：「少说话，多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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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把她的醉态都吐露完了，费丽在行政部仅存的威严也岌岌可危了。何艷秋噘着嘴，噤了声。


    今天的商务会议，其中有苏媛所在的公司，苏媛提早来准备。


    会议室内，服务员按照要求重新整理了桌椅，池慧文在检查会议系统的各项设备，苏媛则摆放名牌，整理一会要用的签到名单。


    门外，服务员在布置签到台，保洁员拉着吸尘器清洁地毯，大家各忙各的，开启忙碌的一天。


    「慧文，我听满月说，你家安总已经回国，准备继任安氏集团董事长了，那你以后还在酒店工作吗？」满月弄好名单，终于有闲情聊聊天了。


    池慧文的动作顿了顿，朝苏媛笑了下，说：「会啊，我喜欢这份工作。」


    关于安曼青，旁人能知道的消息都比池慧文多。


    她守着那段作废的感情，在旁人面前伪装成知情的样子，想问不能问，还得想办法周旋别人的打听。她很累，可「你家安总」四个字那么动听，便不愿意说出真相，好满足自己的虚荣。喜欢这份工作也是真的，并不全是敷衍的搪塞。之所以留在酒店，是对工作有了热忱，也得心应手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这里仍是安曼青的地盘，是她唯一还可以接触到安曼青的地方。


    「哦，我还以为你会去安氏集团呢，或者直接回安家当豪门少奶奶去，上什么班嘛，嘿嘿嘿」苏媛打趣池慧文。


    池慧文垂眸，酝酿不出笑意，忙着手里的事情，没有回应苏媛。


    如果可以自私一点，不为安曼青的未来考虑，只想着成全自己的爱情，是否能和安曼青走在一起。池慧文时常想起安勇说的那句话：「她自小就是个很有野心很好强的人，她想驰骋商界，她想成为商界翘楚，而不是守着你过平淡的安生日子。」


    是啊，池慧文可以平凡，可以庸碌，可以不思进取，可以和爱的人吃粗茶淡饭，聊家长里短，可安曼青不可以。


    她喜欢的曼青敢作敢当，敢想敢拼，睿智而英勇，像一只翱翔的鹰，池慧文怎能以爱之名困守安曼青，只为耕耘自己的一寸三分地。


    苏媛没有察觉出池慧文的异常，接着道：「多好呀，你家安总回来了，你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不用聚少离多的。之前异国一年多，苦吧？」


    爱情浩荡时，思念是苦，分崩离析时，思念更苦。池慧文侧目，看着苏媛，深有感触，回答道：「嗯，很苦」


    因为曾经那么甜蜜过，反而更吃不得爱情的苦，爱而不得的遗憾，可以一辈子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池慧文多么羡慕满月和苏媛，可以相爱相守，眼中有彼此，归家有暖灯。


    冬日的周末，费丽最爱睡懒觉，不睡到饿得难受，绝不起床。


    池慧文睡不着，拉开窗帘，阳光洒进房间，照在身上，很舒坦。洗漱，弄早餐，节奏慢起来，倒显出几分悠闲。


    拿上钥匙，圈好厚实的围巾，捂住了口鼻，只露出好看的眉眼，出门去了。


    费丽租的房子周围都是居民区，一到周末，巷口熙熙攘攘的人。


    出来买菜的，遛小孩的，散步的，总爱挤在巷口停留上一会，晒晒太阳，扯扯家常，很有烟火气。


    池慧文穿着黑色的毛衣，戴着红色的围巾，也不知道是鲜明的色差吸引了目光，还是她眉目姣好，身材窈窕，让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不自在地低下头，快步从人群中穿过，出了巷口，左右顾看，往人少的地方走。


    只是出来透透气，感受一下冬日的暖阳，慢悠悠走在人行道上。


    落叶与她擦肩而过，欢脱的鸟雀落在枝桠，叽叽喳喳，放声鸣唱，试图让过往的路人驻足。


    漫无目的走到十字路口，池慧文举目四望，想了想，右拐，不知不觉走到了城东画廊。


    站在城东画廊门口，看着外墙上挂着大篇幅的宣传布，眼底依稀掠过《空山新雨》的gg画面。


    她不记得那时的画布上面写了什么介绍，但她清晰地记得，那天，安曼青看她的眼神，带着不易察觉的惊艷。她清晰地记得，那天，她脸红心跳，那么欢欣雀跃。


    城东画廊今天同样有国画展，只是展出的不是江山风的画作。


    池慧文闲来无事，看了看墙上关于此次展览的介绍，想了想，掏出手机，从公众号买了票，进场。


    安曼青喜欢国画，就进去再次感受一下心上人喜欢的文化吧，仿佛，这样能触摸到什么。


    今天不是开幕式，展厅里面略微有些冷清。


    池慧文沿着墙根，一幅一幅看过去，虽不懂鑑赏，只觉得没有江老的画作那么有张力。


    曾经接待过一次江岚，之后，池慧文对江岚谈不上几分尊敬，但撇开素养不谈，她的作品确实有很强的表现力。


    转过照壁，来到另外一面墙，池慧文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高挑而优雅，哪怕站在那里不动，都很难让人不注意到她。


    她仿佛有一种可以让池慧文对她心动很多次的魔力，令池慧文按捺不住胸腔里躁动的心，跳得更强而有力。


    池慧文做梦都不敢想会在城东画廊再次见到安曼青，这一次，没有预谋，是真正的邂逅。


    安曼青感受到一股炙热的目光，侧目，循着源头找去，看到池慧文时，眼神控制不住流露出一丝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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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池慧文用围巾遮住了口鼻，但那双她抚过，吻过，也让她辗转难眠的眉眼，安曼青再熟悉不过。


    短暂的对视，安曼青率先移开目光，转向身旁的人，说着话。


    池慧文这才看到江老也在画廊里，和安曼青站在一起。


    她轻轻咬着唇，脚下踌躇着，怯生生看着安曼青，想过去和上司打声招唿，又担心打扰安曼青和江老的对谈。


    「找你的？」江岚瞅了眼池慧文，隐约记得好像在安庭大酒店里见过她。


    安曼青敛敛眸，能感受到池慧文的目光还在自己身上流连，安曼青很困惑，为什么池慧文的举动这么费人琢磨。


    明明是她提的分手，是她变了心，为何总是阴魂不散出现在自己面前。即便巧合遇上，能不能行行好，当做陌生人互不打扰。


    明目张胆地端看，是什么意思，看自己被她甩了之后有没有一蹶不振吗？！


    但见池慧文忸怩的模样，江岚一副瞭然的神色，对安曼青说：「人的一生能有多长，我和你奶奶，当年都是心高气傲的人，因为一些误会，彼此一转身就是五十多年，如今阴阳相隔，徒留遗憾，不值当啊。」


    第一百零一章


    安曼青沉吟不语。奶奶和江老之间确实存有误会，她和池慧文之间可没有。


    池慧文说得清清楚楚，俩人分得明明白白，安曼青倒是希望有误会。


    「去和小姑娘好好聊聊吧。」江岚劝道。


    「嗯。」安曼青应了声，看了眼心不在焉看画的池慧文，心想，再问一次，也许会柳暗花明。或者真的没有任何误会，至少，自己能彻底死心。「江老，奶奶写给您的信，我给您了，但她的画作，我得留着，请谅解。」


    「留着吧，我能看到这些信，已经很释怀了，谢谢你。」


    「不客气。」安曼青微微颔首，转身出了照壁，径直往画廊出口走去。


    池慧文见状，连忙跟上去，拉下围在脸颊上的围巾，叫道：「安总」


    安曼青停下脚步，似乎料到了池慧文会追出来。她没有回头，背对着池慧文，唿吸都变长了。


    「慧文，我们聊一聊吧。」安曼青幽幽道。


    本来只是想过来打个招唿的池慧文，听到安曼青的话，很意外，也很欣喜。她点头，须臾才意识到安曼青看不到她点头，便回道：「好。」


    出口通道不是适合聊天的地方，安曼青听到池慧文的回答后，又迈开长腿往外走，池慧文一言不发跟上。


    楼后是露天停车场，安曼青站在自己的车前，顿住脚步，迟疑着转过身，凝视池慧文，沉吟许久，问：「还记得我们最初的相遇吗？」


    安曼青的眼神不再冷漠，但这个问题却让池慧文感到压抑。


    她当然记得，和安曼青初遇，是在去年盛夏的某个露天停车场。池慧文垂着眸，不敢看安曼青，轻轻应了声：「记得。」


    「真的上错车了吗？」安曼青意有所指。


    安曼青的语气谨慎地让池慧文心疼，她知道，安曼青问的不是当初。


    池慧文内心很慌乱，睫毛颤了颤，没办法回答这么艰难的问题，依旧低着头，沉默。


    「整理奶奶的遗物时，在她的抽屉找到几封未寄出的信，写给江老的。


    信上，写了些她和江老的过往，还有漫长的思念，我才知道，原来奶奶年轻时，和江老有过一段情。」


    「我知道，奶奶写的诗，把思念说得很明显。」池慧文早有怀疑，听到安曼青的话，并不意外。


    安曼青对文字没有这么敏感，愣是没察觉到奶奶的诗里寄託了什么深意。「年轻时，奶奶性格爽朗，爱结交朋友，而江老脾气古怪，性格多疑，俩人之间产生了很多误会。


    最终，江老决定留洋，奶奶负气出嫁，俩人一别五十几年，再没机会见面。」


    池慧文不胜唏嘘，抬起头，望着安曼青，突然想到自己，不禁眼睛酸涩。


    她不想像老夫人一样，冗长的余生都要带着遗憾去思念一个人，可现实是梆硬的石头，池慧文磕不破。


    「如果她们后来还有再见面，兴许就能解开误会」安曼青顿了顿，走近一步，站到池慧文身前，问：「慧文，我们之间有误会吗？」


    「」池慧文唿吸一滞，僵直身子，面对安曼青，有着强大的压迫感，很想逃离。


    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追出来，为什么要那么贪心，非想着和安曼青打招唿。


    「有吗？」安曼青小心翼翼地追问。


    「没有。」


    「不骗我？」


    池慧文迟疑地摇摇头，咬着唇，有些话像刀片，说出口时，先伤了自己，再伤了安曼青。


    心很疼，疼得要很努力才可以不让安曼青看见她眼角含着泪。


    「呵，又是我自以为是了！」安曼青自嘲，觉得自己很可笑，怎该以为有误会。伤痛覆上眼眸，看着垂首不语的池慧文，说：「你要是没有上错车，该有多好，不管是最初，还是现在。」


    若最初没有上错车，也许她们不会在一起。若现在没有上错车，她们还可以在一起。


    「以后酒店之外再见面，请把我当陌生人，就当给我一点体面。」安曼青扔下话，和池慧文错身而过，要上车。


    安曼青字字诛心，疼地池慧文再也克制不住泪水，爬满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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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下意识抓住安曼青的手腕，好害怕安曼青就这么走了，可又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兀自垂着头，却捨不得放手。理智和情感在撕扯，任情感再强大，仿佛理智才是正义的一方，再弱也不能占据下风。


    安曼青眉目染上薄怒，看着池慧文紧握的手，也不挣脱，只是低叱：「池慧文，你到底想怎样？」


    「曼青对不起对不起」除了道歉，池慧文还能说些什么。


    池慧文在抽噎，安曼青一时愣住了，该哭的不是自己吗？！


    但见不得她伤心，安曼青心想，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语气太兇，吓到了她。安曼青又心疼又无语，面对池慧文，简直像在修行。


    很想捧着她的脸，为她擦干眼泪，想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抚，想像以前那样，把所有的温柔都给她。然而，安曼青不想再自以为是，不想再给自己任何希望。默默扳开她的手，转身上车。


    后视镜里，池慧文依旧低着头，站在原地，鲜红的围巾像泣血的花，看起来那么悲壮，那么忧伤。


    安曼青忍住踩剎车的冲动，一脚油门开出城东画廊停车场，让池慧文消失在后视镜中，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仰起头，望着碧蓝的天空，心情灰濛濛。池慧文抹了下眼泪，阳光冷了，和寒风无差。


    海滨路上张灯结彩，掌灯时分，放眼望去，满街火树银花红灯笼。


    要过年了，喜庆的氛围愈发浓烈，红晃晃的街景，空荡荡的心。


    凌冽的海风俨如千军万马，肆掠这座城市，敌不过耸立的高楼大厦，便发出愤怒的唿啸。


    池慧文站在酒店门前，脸上挂着微笑，和费丽并肩而立，等待下榻总统套房的一级vip抵店。


    不是所有一级vip都可以下榻总统套房，例如一些军官政客，明文规定不能安排总统套房。怕落人口实，认为官员腐败，或认为酒店行贿，影响不好。


    而其他等级的vip，只要肯花钱入住总统套房，酒店将一律按照一级vip的规格接待。


    本来一级vip需要酒店总经理亲自接待，但安总现在是个甩手掌柜，接待的任务自然落到费丽头上。


    池慧文接待过几次vip，倒没有接待过总统套房的vip，以往都是费丽和满月接待的，今天满月和公关部刘巧兰组长另有别的接待任务，费丽便把准备下班的池慧文逮住了。


    贵宾抵店时间晚，俩人只能冒着寒风站在门口，身后还有一位礼宾员，随后候命。


    「你这两天也得留下，别回去了。」按照酒店规定，在一级vip下榻期间，费丽都要在酒店值班。「还记得总统套房的接待规格吧？」


    「配备专职管家，豪车以及专车司机，还有24小时值岗的保安。」池慧文回答道。


    「没错，这次满月接待不过来，管家就是你了。」


    「我吗？」


    「我相信你可以的，和别的vip接待没有什么差别，宗旨都是尽量满足贵宾的入住需求。你也算有经验了，应该可以胜任总统套房的专职管家。」费丽说。


    「那就试试吧。」池慧文没什么底气能做好管家的工作，但她想丰富自己的工作能力，便应了下来。


    「客情都了解清楚了吗？」


    「嗯，了解清楚了。」池慧文点头道。酒店有vip接待时，相关接待人员都会接到由费丽签署的通知单，上面除了贵宾的身份资料，还有宗教信仰、生活习惯、禁忌喜好以及随行人员等信息。


    这次下榻总统套房的是豪门公子哥，安氏集团孙董的大公子。


    自上次父亲生日宴后，觉得安庭大酒店各方面还不错，而父亲又有意讨好安氏集团的长公主，便想着找几个朋友开间总统套房聚聚。


    三辆惹眼的跑车轰隆隆驶上酒店门前，一个急剎才把车停稳，高分贝的噪音在晚间尤其刺耳。


    池慧文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很快又舒展开，生怕被来宾看见。


    礼宾员见状，下意识道：「纨绔子弟。」


    「不准议论宾客。」费丽轻声喝止。


    礼宾员缩了缩脖子，知道自己失礼了。


    三位贵公子打扮的年轻男子纷纷下了车，酒店泊车员立马迎上去，双手接过他们手里的钥匙。


    「您好，孙先生。」费丽走上前，微微躬身，先对贵宾行礼，随后才向随行的宾客行礼。「您们好。」


    姓孙的（懒得取名了，就叫他姓孙的吧）大抵经常住总统套房，一见费丽有板有眼地接待，连忙摆摆手，说：「经理是吧？礼数免了，只管让专人带我们上去就行。」


    「好的，孙先生。」费丽忍着姓孙的嘴里吐出的酒气，抬手示意池慧文上前，然后介绍说：「这位是我们酒店的秘书—池慧文，也是您的专职管家，在您下榻期间，她将负责您一切入住需求。」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也会放三章出来，我超大方的。


    第一百零二章


    等费丽引荐完毕，池慧文双手交叠在身前，落落大方向贵宾躬身行礼，随后微笑道：「您好，孙先生，很高兴为您服务。」


    姓孙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池慧文，但见她长相甜美，笑起来令人感觉如沐春风，不禁心花怒放，很满意安庭大酒店给自己配备的管家，看着就赏心悦目。


    他向随行的两位朋友挑挑眉，仿佛有一丝得意，而另外两位男子则神情轻佻，直勾勾盯着池慧文，毫不掩饰无礼的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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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先生，请问您有随身行李吗？」礼宾员上前问。


    「没有。」


    「好的。」礼宾员退到一边，没有他的事了。意料之中，通常这种开间房来玩儿的年轻人都没有行李，次日退房，房间一整个就是乌烟瘴气，遍地垃圾。


    池慧文感受到贵宾的打量，浑身不适，然而在工作中容不得她躲避。她抬手做出「请」的手势，对姓孙的说：「孙先生，外面风大，我现在带您去客房，这边请。」


    「走吧。」


    费丽目送一行人进了专用客梯，才慢慢踱回大堂。


    她开始担心池慧文，没有接待过一级vip，面对的又是一帮喝了酒的纨绔子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转念一想，自己也在酒店值班呢，真要应付不来，池慧文自然会向她请求支援。到前台拿了房卡，费丽乘员工梯，回值班房。


    上了27楼，出了电梯就是开阔的落地窗，景观很好，只可惜是晚上，看不到壮阔的海洋，只能看到海面上的灯塔，亮着熹微的光。


    值守的保安站在总统套房门口，看见池慧文领着贵宾上来，脚跟一靠，向来人敬礼。


    池慧文从兜里摸出房卡，刷了下，推开半扇房门，说：「孙先生，里面请。」


    房内的温度和湿度都是提前调好的，一行人进了房，池慧文关上门，问：「请问房内的温湿度合适吗？」


    服务人员进入客房，除了值班房以外的房态，都是不允许从里面关门的。


    此举是双向保护措施，否则房门一关，宾客和酒店从业人员之间若发生了什么冲突，酒店无法及时进行干预。


    但总统套房专职管家属于贴身管家性质，要注重贵宾的隐私，在贵宾没有支走自己时，也需要在房内等候吩咐，因此，这种情况是可以从里面关门的。


    「挺好的。」姓孙的环顾房间，还没等坐下来，见到酒水吧檯有赠送的单一麦芽威士忌，努努嘴，说：「拿点冰块来，给我开瓶酒。」


    「好的，请稍候。」


    通常有酒水赠饮，就会根据酒水的种类在客房的冰箱内配备适宜的冰块。


    池慧文打开冰箱，看到冰桶内装的是大粒的冰球，冰球融化慢，正适合单一麦芽威士忌。


    她从吧檯底下抽出托盘，把冰桶放上去，插上冰夹，又拿了三个酒杯，端到茶几上。


    仨人各自瘫在沙发上，许是先前喝过酒的缘故，另外俩人靠着沙发，恹恹欲睡。


    池慧文拿了酒过来，看着仨人，随后向姓孙的展示酒标，确认道：「孙先生，开吗？」


    暗自希望仨人别喝酒了，各自睡觉去，池慧文也好回值班房休息。但姓孙的点点头，左一脚右一脚，把他的朋友踹醒，说：「这就不行了？都给我坐起来，接着喝。」


    「啧，干喝酒有什么劲儿，我在会所玩得好好的，非要叫我过来。不是说有妞吗，妞儿呢？」


    「孙哥，这才几点，这么早回酒店来睡觉吗？你要不打电话叫上次那些美眉过来玩呗。」


    「安啦，她们在路上了。」姓孙的扬扬下巴，扯出一抹痞笑。


    「哈哈哈有妞就行，在哪里喝不是喝呢。」


    原本蔫蔫的人又精神起来。


    池慧文开了酒，单膝蹲跪在茶几前，往加了冰块的杯子里倒酒。听到他们的对话，摒下心头不适，脸上依然挂着笑。她把杯垫依次推到仨人面前，放上酒杯，起身退开。


    「哎，美女，别站着啊，怪不自在的，坐下来一起喝一杯。」


    「对啊，都是同龄人，不要这么拘礼，放松点。」


    「对不起，我还在工作，而且，我不会喝酒。」


    「你的工作就是把我们孙哥照顾好，孙哥，你说是吧？」男子朝姓孙的挤眉弄眼。


    姓孙的晃着酒杯，脸上表情似笑非笑，想到父亲生日宴上不卑不亢的安曼青，不敢强迫池慧文，以免得罪了安曼青。


    「孙哥，你倒是说话啊。」


    「你们知道这个酒店的老闆是谁吗？」姓孙的问。


    「谁啊？」


    「安氏集团长公主。」姓孙的挑着眉，接着道：「上次我爸生日宴，就在这个酒店举办的，与其说是我爸的生日宴，不如说是长公主的接风宴。


    那天她在宴席上心高气傲的样子，不仅拂了我爸的好意，还向在座的长老们立了一个威，你们说，我还敢不敢让这位美女陪酒？」


    「嚯，她一直很神秘的，现在终于出手了。这么说，安氏集团下届董事长人选基本成定论了？」


    「安氏集团姓安，光她一个人的持股都不需要董事会决议，还不是想回来就回来，谁敢说一个不字。


    你都说了，她神秘得很，外人只知道她能力斐然，把安庭大酒店和安陆汽车做得风生水起，私下就一无所知了。


    一个能给安氏集团赚钱的人，那些长老们没理由不服她，竞争对手想扳倒她，也苦无理由啊。」


    听到他们的谈话，池慧文心想，商场果真险恶，安勇的担心不无道理。


    如果当初没有离开安曼青，也许就成了安氏集团竞争对手的把柄，势必让安曼青受到重创。


    思及此，池慧文依稀有点庆幸，认定离开安曼青是最正确的决定。


    保安没有接到会客通知，把一群艷丽的名媛拦在总统套房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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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可打个电话给姓孙的解决这件事，奈何名媛觉得受到了轻视，在门外和保安槓上了。


    池慧文站得离门近，听到门外有声音，听不分明，便开了门查看情况。


    名媛看到池慧文穿着制服，别着酒店的铭牌，还没等保安开口，先告状。「你们酒店就是这么待客的？」


    池慧文想起自己忘记通知值守的保安贵宾有会客，连忙向来人鞠躬道歉：「对不起，里面请。」


    池慧文让开身子，等三位女郎趾高气昂进了门，她又探出半截身子，对门外的保安轻声说：「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没关系，池秘书。」保安笑了笑，问了声：「我看您今晚休息不成了，有人和您换班吗？」


    池慧文摇摇头，回以一笑，轻轻关上门，转身回房。


    一行人聊得火热，池慧文分别给新来的客人倒上酒，退到吧檯边，静静听着他们闲聊，渐渐走空思绪。窗外，月牙时隐时现，想来，明日有雨。


    不知过了多久，池慧文眼前突然出现一道身影，吓了她一跳，她下意识把人推开。


    姓孙的后腰撞到檯面上，没有伤着分毫，又借着台面的力，向池慧文扑来。


    池慧文回过神，以为姓孙的喝多了，站不稳，伸手想搀扶一下，却正中姓孙的怀抱。与此同时，池慧文听见旁人在起闹：亲一个，亲一个


    池慧文毫无防备，还没反应过来，冷不丁被姓孙的亲到了脸颊。她嫌恶地推开姓孙的，紧攥裙边，压下心头恼怒，冷冷说：「孙先生，请自重！」


    「玩游戏输了，接受惩罚而已，不用这么较真，逢场作戏嘛。」姓孙的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姓孙的玩游戏输了，却来惩罚池慧文，这是什么道理！


    她愤愤抬起手，很用力地用衣袖擦拭脸颊，颇有一种被玷污了的感觉，嫌脏。


    当着众多朋友的面，池慧文的举动让他很难堪，下不了台，当即拍开池慧文的手，怒道：「什么意思？你不就一个伺候人的，装什么纯。给你钱，行吗？」


    池慧文恨恨瞪着姓孙的，不敢对贵宾出言不逊，又无法平息心里的气愤。


    「本少爷有是钱，你识相点。」姓孙的看池慧文不说话，以为提钱管用。


    「对不起，我的服务到此为止，有任何需要请拔打总机或服务中心的电话，再见。」池慧文撂下话，转身要走。


    姓孙的见状，怒气更盛，还没人敢甩他面子。


    他粗鲁地拉住池慧文，扳过她的肩，禁锢在自己身前，酒气喷到她脸上，骂道：「妈的，给你脸了是不？你今晚不把本少爷伺候好了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在座的人见势不对，连忙过来拉架。


    「孙哥，别惹事，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男子劝道。


    酒精作用下，姓孙的也没剩什么理智，只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了，正气头上，哪听得进去。「怕什么，长公主不也得给我几分薄面。」


    「」俩男子心想，长公主连你老子的薄面都不给，你算个球。想归想，不敢说，只能苦口婆心劝道：「别跟上不了台面的服务员一般见识，自降身价了，得名媛才配得上你。」


    第一百零三章


    三位名媛见俩男子把姓孙的拉开，示意池慧文快走，以免姓孙的趁着酒劲胡来。池慧文拉开门，用力关上，仿佛这样才足够解恨。


    门外的保安看到她匆匆离开，一句话都顾不上说，以为有什么急事，正猜着，门突然又被拉开，姓孙的探出头朝走廊的方向吼了句：「谁准你走的，你给我回来！」


    「」保安一头雾水，看着姓孙的，欲言又止。


    姓孙的倚在门框，瞥见门口站着的保安，满眼红血丝，指着池慧文离开的方向，对保安说：「你，给我投诉她。」


    话音一落，姓孙的又「嘭」地一声关上了门。保安愣在门口，心知大事不妙，一级vip对池秘书大发雷霆了，这事得汇报才行。


    贵宾叫他投诉池秘书，他不向上反应也不行啊，万一明天贵宾问起来，自己就算是失责了。思来想去，他拨开对讲机，向总机没头没尾地作了汇报。


    总机接到反应，不敢掉以轻心，当即打电话到副总的值班房，也没头没尾地向费丽作了汇报。


    费丽挂了电话，从床上惊坐起，皱着眉头，对没头没尾的投诉思索片刻，才打电话给池慧文，想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得罪一级vip可不是小事，要是明天给公关部接手了投诉，对池慧文的处分会很严重，到时候就不是费丽想护短就能护得住了。


    电话还没拨通，敲门声先响起了。费丽赤脚走到门口，从猫眼看了下，连忙打开门。


    「投诉是怎么回事？」费丽心急问。


    池慧文默默进了房，苦笑一声，想不到姓孙的还好意思投诉。


    她一脸倦容，脱掉身上的外套，解开袖扣，捲起衣袖，一声不吭进卫生间洗脸。


    镜子里，半边脸已通红。


    费丽倚在卫生间的门框上，又问：「说话，我好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


    池慧文关上水龙头，弄湿的头髮贴在脸颊上，显得很狼狈。她转过身，对费丽说：「孙先生轻薄我。」


    「这狗东西，看他就不是个东西。」费丽说着自相矛盾的话，关切看着池慧文，说：「那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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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慧文幽幽唿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回答费丽这个问题，怎么才算有事呢。她漠然摇摇头，说：「我是来告诉你，我换下来了，你看看要不要另外给孙先生配备管家。」


    「配个锤子给他！」费丽愤懑道：「我上去找他，让他把投诉销了，贱男人，哪来的脸投诉。」


    「嗯，我回值班房了，我的房卡是不是要去前台拿？」


    池慧文也想销案，不然一旦经手公关组，就算没有处分判决，光是这种投诉记录都让人很难堪啊。


    「你就睡这里吧，懒得折腾了。」


    「也行，我去洗澡。」池慧文还是嫌自己身上脏，被姓孙的抱过，制服也想扔掉。


    「嗯，洗了赶紧睡，不用等我。」费丽说着穿上外套，盘起头髮，出了门，上总统套房。


    大半夜，总统套房内，费丽气得肝疼。和姓孙的好说歹说，他什么都听不进去，完全没办法沟通。


    让他撤销投诉，他不仅不听，还连着费丽也挨了一顿噼头盖脸的谩骂。


    本来以为这事就只能等明天公关组出面了，但姓孙的蠢就蠢在嚷嚷着要安总出来给个说法，费丽正中下怀啊。


    她一想，既然他自己提出要安总出面调解，费丽找安总也就顺理成章了，毕竟姓孙的是安氏集团孙董的公子嘛，就当做自己轻易不敢得罪好了。


    最重要的一层原因，费丽很想安总亲自处理这件事，好看看安总对池慧文到底是什么态度。


    一年多过去了，是不是真的就没有感情了，那是她曾经真情实感嗑的cp啊，不能就这么散了。


    夜深了，费丽也等不及明早，出了总统套房的门，顶着被安总责骂的风险，硬着头皮给安总打了电话，把起因经过结果一五一十和安总作了汇报。


    保安竖着耳朵，听到费丽讲电话，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


    「副总，贵宾喝多了，等明天酒醒了，多半会撤销投诉。」


    费丽睨了眼保安，不搭理。懂屁！安总出面，她才不想姓孙的撤销投诉。


    他醒了，撤诉了，又受不到任何处分，闺蜜的委屈岂不白受了。


    等安总过来才有戏看，到时候就算姓孙的撤销投诉，费丽也不信安总会无动于衷。


    回到值班房，池慧文已经睡下，费丽心里激动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时不时看着时间，巴巴等着安总。


    「你是蛆吗？」池慧文很累，但睡得不踏实，闭着眼，被费丽的动静吵得无法入睡。


    「好了，我不动了，你快睡吧。」费丽重新在池慧文身边躺平，直挺挺地，不敢动。


    「处理结果呢？」


    「嗯还在等。」


    「等什么？」池慧文纳闷。


    「处理结果啊。」


    「」池慧文无语，抵不住睏倦，也没再追问。对这起投诉，她没有太多担心，毕竟，她不是过错方。


    半山城岛进城，要挺长时间，费丽等着等着，眼皮开始沉重。迷迷煳煳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她听到池慧文的呓语：「曼青」


    费丽陡然又清醒了，轻轻撑起身子，瞅着池慧文，无奈地摇摇头。


    连梦呓都是安总，还嘴硬地说不爱了，真是什么弥天大谎都敢撒，可能耐了。


    夜间，进城的路很通畅，安曼青开得飞快，堪堪把路程缩短了半个小时。


    费丽的电话令安曼青心有余悸，哪怕池慧文不再是自己的什么人，可得知她被轻薄，还是满腔的怒气。


    那是自己那么想疼爱，那么想保护的人啊，怎能容许他人施加伤害。


    带着隐忍的怒气与急迫的心情，安曼青第一次觉得进城的路这么漫长。


    出来很匆忙，隆冬时节，安曼青只穿着单薄的衬衣，连一件外套都没拿。


    她没心思去停车，直接把车停在酒店门前，下了车，风一吹，连打了两个喷嚏。


    「安总？」在深夜看见安总，礼宾员很意外。


    「嗯。」安曼青把车钥匙递给礼宾员，说：「找人泊车。」


    「好的。」礼宾员接过钥匙，看着安曼青匆匆进去，才去找泊车员。


    安曼青先到前台问了费丽的值班房号，乘电梯直奔费丽房间。


    她需要费丽这个知情人在场，而不是冒然去总统套房质问姓孙的。


    「笃笃笃。」安曼青敲响房门。「笃笃笃。」


    敲门声是酒店的标准节奏，池慧文先被惊醒，只当是酒店员工有事找费丽，把她推醒。


    费丽刚睡着不久，又被弄醒，很冒火，口齿不清嘟囔着不知道哪国语言。


    「有人敲门。」池慧文又推了下费丽，提醒她。


    费丽混混沌沌消化着池慧文的话，片刻，从床上弹坐起来，光着脚去开门。


    池慧文被费丽的大动作弄得莫名其妙，瞅了眼费丽，才发现她刚才是和衣而睡的。


    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吗，否则怎么一惊一乍的，池慧文不禁竖起耳朵，认真聆听门口的动静。


    「安总，您怎么穿这么点就过来了？」费丽开门，看到安曼青只穿着一件衬衫，觉得自己身上都变冷了。


    「把鞋穿上，阿嚏跟我走。」安曼青打量着费丽，见她光着脚丫，看起来很冷的样子，不禁又打了个喷嚏。


    「哦，好，等我一下。」费丽进屋来，重新穿上鞋，抬头，看着呆坐在床上的池慧文，朝她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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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总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是感冒了吗？这么晚了，怎么会这个时间点过来？是因为我的事吗？池慧文很多疑惑。费丽出门后，她再无睡意，掀开被子，下了床，犹豫着要不要上总统套房看一下情况。


    费丽再次敲开总统套房的门，敲了许久，姓孙的终于不耐烦拉开门，探出头。


    正想训斥费丽两句，当看见费丽身后冷眉冷眼站着的安曼青时，顿时萎靡了。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说了句撑场面的话，费丽竟当了真，大半夜把安氏集团的长公主请到这里。姓孙的酒劲儿一下醒了许多，讪笑两声，沖安曼青说：「我还想说来你的酒店，不如请你过来喝两杯，还真是荣幸啊。」


    「她谁啊？」其中一位名媛问。


    「安氏集团长公主。」一男子低声和名媛解释。


    「真来啦？」


    「孙哥自找的。」


    里面这帮人真是精力旺盛，竟还在喝，地上东倒西歪的酒瓶，满屋子都是难闻的烟味。


    安曼青扯了下嘴角，进了房，蹙起眉头，扫了眼在座的人，说：「不知道各位可不可以改天再聚？」


    「」大家听到安曼青下逐客令，不想留在这惹一身腥，但也不敢得罪姓孙的，便巴巴拿眼看着他，等他示意。


    「你们先回去吧，我和她有正事要谈。」姓孙的指了指安曼青，遣散朋友。他还拿捏不准安曼青想怎么样，但，万一她不给自己留面子，只会让朋友看了笑话。


    第一百零四章


    得到许可，一群人当即作鸟兽散，拿上各自的东西，三步一摇离开了。


    费丽敞着门，想让房内的菸酒味散去一些。门口的保安见门敞着，往门前站了点，方便看热闹。


    池慧文到达27楼时，正看见那一群人踉踉跄跄进了电梯。


    她不由得紧张起来，猜想，安曼青真的是冲着今晚的投诉来的吗？是不是自己又给她造成困扰了？她忐忑不安走近，看见保安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倚在门上。


    保安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阴影飘来，惊了一下，看清是池慧文后，轻轻舒了一口气。他悄声说：「池秘书，安总给你出气来了，啧，没见过安总这么吓人的样子。」


    出气？池慧文心思微妙。大半夜从半山城岛赶过来，是为了给自己出气吗？她还是在乎自己的，是吗？池慧文想知道，便和保安一人站在一边，偷窥。


    房内只剩下仨人。安曼青坐下，也不管姓孙的坐不坐，说：「听说你投诉我的秘书，投诉她什么，你说。」


    「误会，不投诉了，一点小误会而已。」


    「什么误会？」安曼青冷冷问。


    「亲了一下而已，大家逢场作戏嘛，她没必要这么大的反应，不然我也不会那么生气。」姓孙的说着，自己还委屈上了。


    安曼青的怒气从眼底喷薄而出，站起身，扬手给姓孙的一个响亮的耳光。


    什么叫亲一下而已，丝毫不觉得侵犯了别人，安曼青无法不震怒，尤其被他侵犯的那个人，是自己心尖上的人。安曼青很用力，声音迴荡在房内，把费丽吓了一跳。


    她做梦也没想到，向来沉着冷静的安总竟然会动手，而且是对宾客动手。


    莫不是离开酒店太久，都不把宾客当回事了，一级vip诶！


    费丽当时就想，这要是传出去，业绩下滑了，可就不是自己的责任了。


    「嘶」门口的保安倒吸一口凉气，仿佛安总那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似的。


    池慧文眨了眨眼，脚趾不安地蜷缩着，可内心，有暖流淌过。为什么分手了，还要这么护着自己，真傻！


    「安曼青，你疯了吗？就为了一个秘书，你打我？」姓孙的给安曼青打懵了，好久才回过神。


    「打了一下而已，没必要这么大的反应。」


    「你他妈有病是不是？我爸可是和你一个阵营的人，和你的秘书玩玩至于这么伤和气吗？」


    玩玩？姓孙的是在安曼青的底线上来回踩踏，成功在火上浇油，把她惹得怒不可遏。


    安曼青勐地揪住他的衣领，抬利落腿，朝他的胸口狠狠使出一招泰拳里的膝击。姓孙的发出一声闷哼，弓着身子，胸口吃痛。


    安曼青仍攥着他的领口，还不解气，抬手又是一个肘击，照着他的面门使力。


    「啊」姓孙的惨叫了一声。


    费丽真是看傻眼了，以致于她忘记上前拉架，回过神，姓孙的鼻血直流。


    「我看在孙董的面子上，今天到此为止，以后你要是敢再动她一根手指，我就不认识什么孙董了。」安曼青警告完，推开姓孙的。


    姓孙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下捂着胸口，一下捂着鼻子，愣愣地看着安曼青，再不敢说造次的话。


    就算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他都得挨揍，要是没有父亲这层关系，他得是什么下场。安曼青这个疯女人，真的不敢惹。可他真的想不通，至于为了一个秘书闹得这么难看吗！


    「费丽，退房后，请他进黑名单。」安曼青交代。


    「好的。」


    「」姓孙的只敢在心底轻嗤，这个酒店，以后请他来，他也不会来了。


    隐忍的怒气出完了，安曼青长舒一口气，走到门口，才看到池慧文。


    费丽紧跟着出来，带上门，让很快要转入黑名单的一级vip好好反省不是，好好冷静一下。花了钱进来挨揍，搁谁能想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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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慧文凝望安曼青，一双眼眸欲语还休。


    为了她，安曼青不惜与人为敌，这份珍视，池慧文很感动，却也感到难过，因为，她不值得被安曼青如此对待。


    安曼青藏起眼中的关怀，淡漠扫了眼池慧文，不发一语，扬长而去。


    「愣着做什么？追上去啊。」费丽见池慧文傻愣着，推了她一下。


    池慧文抿着唇，脚步徘徊。追上去能说什么，该说的话，在城东画廊停车场都说完了。


    只是，看到安曼青萧索单薄的背影，池慧文还是忍不住追上去，像逐光那般。对，她不需要安曼青带她逐光，因为安曼青就是她的光。


    「副总，安总刚才好霸气。」保安看了一场好戏，明儿又有了谈资，脸上笑嘻嘻。


    「她倒是霸气了，留个烂摊子给我，你说明天还让我怎么面对贵宾。」


    「他自找的嘛，早撤诉不就好了，非要闹到安总那里。」


    「也是哈，他自找的，怪不得我。」费丽有被安慰到。


    池慧文去更衣室拿了围巾，怕赶不上安曼青，一急之下坐客梯下来。


    四下张望，看见安曼青在前台取车钥匙，她怯怯走过去，轻声唤：「安总」


    深夜，几乎没有宾客办理入住或退房，前台只留一个人值岗。值夜的礼宾员和泊车员在大堂晃荡，看见有车来才出去。巡逻的保安外面走一遭，冷了也会进来吹暖气。大堂就这么几个人，此刻都偷偷觑着安总和池慧文。


    刚才的暴力举动，想来池慧文都看在眼里，安曼青有些窘迫。「有事吗？」


    公式化的语气，有事说事，无事走人。


    池慧文鼓起勇气，把自己的围巾缠在安曼青脖子上，动作有些慌乱，生怕被拒绝。


    「外面冷，你穿太少，别感冒了。」池慧文看着安曼青的眼睛，温柔地叮咛。


    面对池慧文突如其来的关心，安曼青不知所措。围巾上带着池慧文的气息，香香的，暖暖的，很熨帖。


    「晚上开车注意安全。」池慧文见安曼青有点呆，很可爱，心情轻松下来，对她笑，眉眼弯弯。


    「你不需要关心我，我今晚过来不是为你。」


    安曼青不想池慧文是因为今晚的事情才回报一些关心给她，她不需要这种感激。「换作别的员工，我」


    「嗯，我知道。」池慧文知道，知道安曼青骗人。她的在乎，旁人都能看出来，池慧文又怎会感受不到。「快回去吧。」


    池慧文说完，朝安曼青挥挥手，转身走向员工梯，还不忘回头笑。


    笑容很明媚，她也很甜美，只是安曼青对她的举动犯起迷煳。


    既然不爱了，也说好了做陌生人，突然的关心又是整哪一出。


    摸着脖子上的围巾，柔软的触感直达心底，安曼青不禁心思复杂。


    大堂的人听不见俩人的对谈，但目睹这样的场景，只觉她们之间温馨黏腻。


    大半夜磕到糖了，精神都为之一振，就等着安总离开，他们好畅所欲言。


    原本经歷今晚的事，池慧文隐隐有些后怕，但安曼青的到来让她感到心安。


    再回到费丽的值班房，心想总算可以踏实睡一觉了，不料费丽正坐在床上，等着盘问她。


    池慧文但见费丽的神色，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放过她，便先发制人，说：「我刚给安总送围巾下去了。」


    「可不得送嘛，安总知道你受了委屈，大半夜从半山城岛赶过来，外套都顾不上穿，你说她是不是鬼迷了心窍？


    要是我被你甩了，我还给你爸钱，我还给你出面，我怕不是缺心眼。」


    「嗯，安总就是缺心眼。」


    「屁，安总是个大奸商，人能没有心眼？为什么为你能做到这份上，你是想不明白还是装傻？」


    池慧文掀开被子，躺到床上，似真似假说：「我知道安总对我好，但爱情要双向奔赴，我不值得安总为我做到这份上。」


    「又来，又想说你不爱安总呗，你知不知道，你连梦里叫的都是安总的名字。」


    「这能说明什么？你梦里还叫着小何助理的名字呢。」池慧文成功扭转局势。


    「」费丽霎时慌了，心虚地挪开目光，无言以对。


    躺下后，费丽眼帘映入何艷秋带着酒窝的笑脸，真的有些苦恼自己的感觉，那样算是喜欢吗？


    单身太久，习惯了，心里突然多了一个人，总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坦白说，费丽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恋爱的准备，即便感觉到何艷秋的心意，只要她不捅破，费丽就可以一直装傻。如果哪天，何艷秋表白了，那就顺其自然吧。


    一整晚断断续续的睡眠，加起来也没几个小时。早上回到行政部上班，昨晚的事仿佛在酒店连夜传开了。


    公关组刘巧兰组长上来找池慧文做了个简单的记录，心里真庆幸安总亲自来解决这件事，否则要自己经手，还真头疼。


    安总暴力护妻，殴打一级贵宾，这个话题可以让酒店上下讨论几天了。


    拜安曼青所赐，一时间，池慧文又成了酒店的焦点，风头无两，而肇事者却几天不露面。


    作者有话要说：


    生活太苦了，写不出甜甜的东西，差不多要收尾啦


    第一百零五章


    「池秘书，你可以自己自觉坐到角落去吗，和你坐一起压力好大啊。」曹碧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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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经理，你不要排挤池秘书，小心安总对你不客气。」满月打趣道。


    「哈哈哈那副总岂不得瑟瑟发抖！」吴丹丹笑。


    「」池慧文面对大家的揶揄，但笑不语，没什么好澄清的。


    食堂进出的人都要对池慧文行一遍注目礼，一回生，二回熟，她俨然习惯了，淡定坐着，自顾吃饭。


    「对了，怎么没看到副总下来吃饭？」提到费丽，曹碧芬才想起有好几天没和费丽一起吃饭了。


    「人家有小何助理做的爱心便当，才不要吃食堂里的饭嘞。」吴丹丹扒拉着餐盘里的食物，嘆道：「唉女人真好，有安总这样霸道的，有小何助理这样体贴的，有满月这样怕女朋友的，我也想找个女人来爱我。」


    吴丹丹虽然嘴上总爱开玩笑，却是千锤百鍊的直女。


    「谁说我怕女朋友！」满月抗议，不认。


    「这不是重点。」


    「哈哈哈」曹碧芬笑倒。


    姓孙的带着伤回家，躲不过孙董的追问，把在安庭大酒店的遭遇和盘托出。


    孙董也很纳闷，安曼青怎会为了一个秘书不顾自己的情面，把自己的儿子胖揍一顿。


    在他认为，儿子也没做什么很出格的事情，说两句也就差不多了，犯不着大动干戈。


    他带着满心狐疑查证这件事，于是，安曼青见不得人的私事暴露无遗。


    周末，孙董带着儿子，以为儿子讨公道的名由，去半山城岛登门拜访。他要向安曼青确认，关于她是同性恋这件事，是否属实。


    安家正坐在屋外的藤椅上晒太阳，茶几上放着茶点，太阳当空照，山风轻拂，带着一丝草木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安曼青手里拿着平板电脑，正浏览财经资讯。


    管家闲来无事，拿着修枝剪，满院子转悠，总想弄点东西剪剪。


    听到电铃声，管家拿着修枝剪跑过去应门，这架势，怪吓人。不一会，管家又跑回来，问安勇：「孙董来访，要见吗？」


    安勇不由疑惑，对没有预约直接上门的客人总带着一些防备，然而人都在门外了，见就见吧。「人都来了，就让他进来吧。」


    「好的。」


    「今天有客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什么准备都没有。」宋爱英责备道。


    「我哪知道，人家没打声招唿就来，你老公我还能未卜先知啊？」


    安曼青闻言，放下平板电脑，出于商人敏锐的直觉，与安勇一样，对于突然造访的人容易产生戒备之心。


    若无所图谋，便是与孙董不深不浅的关系，绝不是可以随意登门的交情。


    宋爱英进屋，让林嫂先把茶泡上，别怠慢了客人。


    安曼青和安勇看到墙外的车辆驶入，也转身回屋，俩人站在门口，迎接孙董，来者是客嘛。


    安曼青身量笔直站着，问：「集团最近有遇到棘手的事情吗？」


    「没有啊。」安勇仔细想了想，说：「没有内忧，也没有外患，都挺好的。」


    「那可能是沖我来的。」安曼青以为这么几天了，不来找也就过去了，谁知孙董反射弧这么长。


    「为什么？」


    「我打了他儿子。」安曼青淡淡道。


    「」安勇侧目不可思议看着女儿，又问：「为什么？」


    安曼青扬扬眉，不说话，理直气壮的样子。


    打小让安曼青学格斗，是希望她有自保的能力，可不是让她去打人的，打的还是孙董的公子。


    安勇很头疼，等孙董的车停稳，摸了摸略微发麻的头皮，迎上去。


    客厅里，大家坐好，管家也不想修剪树枝了，和林嫂站到一处，不想错过这个家里发生的事。


    姓孙的鼻樑上的淤青还没有散去，安曼青扫了他一眼，心想，自己也算手下留情了，没有把他的鼻樑骨打断。


    姓孙的仗着父亲在，也仗着知道安曼青的秘密，狠狠瞪着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孙董，大侄子这是怎么啦？」宋爱英不明所以，关心道。


    安勇苦着脸，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来，你自己说。」孙董装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态度，扬手示意姓孙的。


    姓孙的瞅了瞅父亲，又瞅了瞅安曼青，随即转向安勇，指了指安曼青，控诉道：「安叔，她打我。」


    「」宋爱英、季叔、林嫂纷纷向安曼青投去震惊的目光。


    安勇佯怒，侧目睨着安曼青，严厉问：「曼青，这是怎么回事？」


    「他下榻我的酒店，轻薄我的秘书。」安曼青云淡风轻解释道。


    秘书池慧文？安勇凝眸，豁然解开困惑。当初暗地里干预，导致俩人分了手，没想到时隔一年多，女儿还对池慧文余情未了，这般为她出头。


    「曼青，我儿子是有些顽劣，给你造成麻烦了，我今天特地带他登门道歉。」


    「孙董，他在我的酒店闹事，我不打他，以后在酒店不足以立威。


    我的人受了那种委屈，不是一声道歉可以解决的，您也是管理者，能理解我的做法吧？」安曼青说。


    「啧，曼青，你打人还有理了！」安勇斥道。老狐狸，和孙董一起，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


    「他该打的。」孙董说着，当着安家人的面，侧身狠狠拍了下姓孙的脑袋，骂道：「什么人你都敢乱来，那是曼青喜欢的女人，是她的前女友，你说你是不是活该。臭小子，还不快向曼青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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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爱英和林嫂再次对安曼青投去讶异的目光，安勇和季叔则表情微妙。


    安曼青敛敛眸，总算知道孙董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揭露这件事情。


    她安坐不动，唿吸滞涩，难掩一丝紧张，拿眼觑着自己的父母。


    但见父亲垂眸不语，并不震惊，仿佛早就知道的样子，安曼青隐约有些狐疑。


    「孙董，你说曼青什么前女友？」宋爱英犹疑问。


    「哦？你们都还不知道吗？」孙董说罢，故作自责，看着安曼青，抱歉道：「对不起啊，曼青，我以为你家里人都知道呢，你和秘书交往过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对吧。」


    安曼青不否认既定事实，事情拆穿了就认了，确实算不上什么说不得的事。她扬起嘴角微微一笑，说：「没关系，现在我家里人都知道了。」


    孙董讪讪笑了声，顿了顿，意有所指道：「家里人知道不要紧，别给外面那些人知道，不然对安氏集团来说，很不利。」


    「孙董，曼青和那个秘书已经结束一年多，你现在来炒旧饭，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曼青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让她接手集团，只会给集团牟利，你不必庸人自扰。」安勇听到孙董话里的苗头不对，立马出声。


    安曼青闻言，眉头一蹙。为什么父亲对她和池慧文的事这么了解。


    「你是不是早知道了？」宋爱英问。


    「」言多必失，安勇惊觉自己失言，心虚地瞅着安曼青，正对上女儿探询的目光，说不出一句话。


    「老安啊，我当然知道曼青很有能力，但一码归一码，要是爆出丑闻，影响股价，曼青也没办法力挽狂澜啊。依我看，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再辛苦一些，别急着卸任。」


    「时代变了，孙董。」说来说去，就是以此为理由，不想自己接手安氏集团。


    安曼青怎能如孙董的意，既然他有这种担心，那便打消这帮老顽固的担心，让他们无话可说。丑闻？安曼青轻蔑于孙董的眼界，却得拿出切实的解决方案才行。


    安曼青想，既然担心自己的「丑闻」影响集团的股价，那是时候在媒体面前出现了。


    「小心为妙嘛。」


    「安氏集团是我的，秘书也是我的，我不喜欢别人觊觎我的东西。」


    安曼青幽幽开口，饶有深意看着姓孙的，话里却是对孙董发出的警告。


    孙董见安曼青态度坚决，摇了摇头，仿佛对安曼青很失望。他起身告辞，不再多言，姓孙的也跟着起身。


    「老孙，我送送你。」安勇听到安曼青的警告，有点后背发凉。


    孙董也是集团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安勇不能让大家就这么不欢而散，还是得做一下安抚工作才行。


    把孙董送上车，折身回来，安勇看见女儿静静地盯着自己，眼里颇有审视的意味，不禁伸了个懒腰缓解紧张。他停下脚步，招唿宋爱英，说：「老婆，走，接着晒太阳去。」


    宋爱英瞥了安勇一眼，嗔道：「晒什么太阳，女儿的事不管啦？进来！」


    「妈妈，孙董所言都是事实，我喜欢慧文。」


    安曼青但见母亲小心翼翼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先坦白了。「您不用觉得难以接受我的性向，我们已经分手了，您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一百零六章


    宋爱英分明看见安曼青眼底流露的忧伤，语气却那么云淡风轻，很心疼，何必要故作坚强。


    一直以来都觉得女儿在情感方面没开窍，难得对人心动了，却没落个好结局。


    「曼青，不管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你都是我的女儿，我只盼望你过得开心幸福，你不用在妈妈面前这么辛苦地隐藏自己。」宋爱英动容道。细想来，女儿把心事藏了很久，也闷闷不乐了很久。


    宋爱英的话让安曼青顿觉鼻酸。她抿着唇，很感动母亲的包容和接纳，却颓然觉得意义不大。


    宋爱英坐到安曼青身边，搂着她，温柔道：「傻瓜，心里藏着心事，还要故作坚强，是不是很累？」


    分手时，安曼青忍着不哭，奶奶去世时，她忍着不哭，听到宋爱英的话，安曼青哭了。


    长久以来积压的负面情绪，在母亲温柔的安抚下，彻底崩溃。她很累，工作很累，疗伤很累。这些日子以来，整个人仿佛被抽空，灵魂在游离，身躯不过是空壳，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放自己。她趴在宋爱英的肩头，伤心地抽泣。


    看到向来坚强的女儿哭成泪人儿，安勇于心不忍，愁苦着脸，纠结许久，说：「慧文那孩子，挺好的，还喜欢她就去找她吧。」


    安曼青抬起头，捂着眉眼，平復自己的情绪。哭一下就好了，抬起头，还是那个骄傲坚强的自己。


    「对啊，去找她。」宋爱英拍了拍安曼青的膝盖，鼓励她。


    「没用的。」安曼青破涕为笑，顿了顿，说：「我一个人也很好。」


    「去找她吧，慧文和你分手是我强迫的。」安勇愧疚道。


    宋爱英愣了下，但见安勇的神色不像说笑，当即起身，气愤地推了他一把，问：「你干嘛做这种缺德事？」


    「我当时也是和孙董一样的考虑，让慧文顾及曼青的前途。」


    「你真的愚蠢！伤害了曼青，也伤害了慧文。」


    安曼青怔怔坐着，想起池慧文很多莫名其妙的举动，至此才明白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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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的伤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癒合，贫瘠的土地开出艷丽的花。但想着池慧文背负的一切，难道不远比自己辛苦吗。


    当她忍痛对自己说不再爱时，当她矢口否认有误会时，心里该有多苦涩。


    她怯怯的凝望里，分明还带着汹涌的情意，为什么自己看不清，还拒她于千里。


    知道了真相，安曼青的心踏实地、鲜活地在胸腔里跳动。仰望星空，繁星稀寥，皎月清辉，是眼里久违的美景。


    安曼青并不着急找池慧文，如果她离开的原因是担心影响自己的事业，那就先把她离开的路堵死。


    拿出手机，对着星空拍了一张黑乎乎的照片，安曼青破天荒发了一条朋友圈。


    费丽瘫在沙发上，抱着手机，看到安总发的朋友圈，满脸疑惑，喃喃道：「不会有新欢了吧？」


    「谁有新欢了？」池慧文随口问了句。


    费丽意味深长看了眼一旁看书的池慧文，想了想，问：「你是不是和安总重归于好了？」


    「没有，我们不可能和好了。」池慧文黯然道。


    「那你对安总是不是真的没有感情了？」


    「你要问我多少遍！」


    「可能这是最后一遍了。」费丽嘆了一口气，很遗憾自己的cp正式瓦解。


    从不发朋友圈的安总，突然转了性，发了这种酸掉牙的文字，多半是恋爱了吧，哭唧唧。


    前几天，安总还因为池慧文被轻薄的事，盛怒下暴揍贵宾，让费丽以为安总还心心念念着池慧文呢。


    显然是自己想多了，也许被轻薄的是别人，安总也会气到动手吧。


    有新欢也好，看到安总被无良闺蜜伤害，费丽都心疼，有新欢才好，诚心祝福。


    池慧文睨着费丽，觉得她怪怪的，正色问：「你没事吧？」


    「安总如果有新欢，你没事吧？」


    「当然。」池慧文闻言，心突然一沉，目光立马挪回手里的书本上，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她装作不经意，问：「所以安总有交往的人了吗？」


    「应该是吧，她发了朋友圈，我觉得她发的东西有点眼熟啊，好像在哪里看过。」费丽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给池慧文看。


    池慧文看到安总发了一张黑乎乎的图片，配文：你向着星空仰望，向着我描绘的远方，手给我，你知道，自由从来不是我的方向。


    池慧文的心钝钝地生疼。这是自己以前发给安曼青的《逐光》，她怎么可以拿去向别人传情，可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这首诗，本来就是安曼青的奶奶写的啊。


    是什么样的人，值得她发朋友圈宣告，和自己相恋时，都不曾有过这种待遇。


    心里酸熘熘的，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攀比，自由不是她的方向，那个人才是吗。池慧文盯着书本，心思百转千回，心都乱了。


    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会这么难过，分手这么久，不是早该做好这种准备吗。还残留着什么期盼，转身那刻，就断绝了念想不是吗！


    「慧文你没事吧？」打量着池慧文，见她默然不语看着书，可手里的书已经很久没有翻页了，费丽脸上有隐忧。


    「嗯，没事。」池慧文朝费丽笑了一下，不知怎么，看到费丽担忧的眼神，一滴眼泪毫无徵兆落下。她连忙抬手擦泪，狼狈地丢下书，哽咽道：「我先去睡了。」


    都这样了还没事，费丽信了池慧文的邪！刚才还嘴硬，看了朋友圈就绷不住了，不见棺材不掉泪呗。费丽木然看着闺蜜逃窜般进了房，一颗心真的是操碎了。


    眼泪兀自流，池慧文仰望星空，心情颓靡。她想起安曼青曾对她说：你就是我描绘的远方。言犹在耳，今夜经风一吹，就散了，模模煳煳，听不真切。最后，只剩自己的回忆，成为安曼青爱过的证据。


    一切都没变，她深爱的安曼青依旧是天上耀眼的星，而自己，不过是一地碎玻璃。


    一进大堂，察觉大家都神秘地打量自己，池慧文很纳闷。


    敲开前厅部办公室的门，在门前的仪容镜里照了照，只是眼睛略微有些浮肿，不至于惹来那么多端看吧。


    「说曹操，曹操到。」前厅部的同事看着池慧文，说：「池秘书，你和安总最近频繁发糖，是想胖死我们吗？」


    「哈哈哈看到池秘书，颇有一种《霸道总裁的小娇妻》的既视感。」


    「说真的，这么明晃晃出柜，我只能说一句：安总英勇！」


    「安总这张禁慾女神的脸就这么刊登出来，怕不是要迷死万千少女了。」


    「」池慧文一脸莫名，不知道她们在讨论什么，但看满月不在办公室，便问：「满副理呢？」


    「满副理不是在大堂吗？」


    「好，我出去找她。」池慧文又折身出来。


    刚才被大堂的同事打量，侷促下没看到满月，池慧文在大堂扫视一圈，才看见满月正在整理书报架。


    她走过去，想出声叫满月，目光赫然落在满月身前的书报架上。


    那里放着本市的日报及商报，而安曼青的照片出现在头版，那么显目。硕大的标题写着：身披彩虹迎风启航


    大标题下，有一行小标题：安氏集团继承人公开出柜，或引发股价下跌


    池慧文看到这样的标题，既好奇又忐忑，伸手抽出商报。


    「池秘书，安总对你可真没得说的，让人心生羡慕。」满月侧目对池慧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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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慧文不明所以，看着满月，眼带询问。


    「你自己看吧。」满月指了指报纸。


    池慧文将目光落回报纸上，认真看起来。


    正文：日前，安氏集团继承人安曼青接受媒体採访，称准备接手家族企业。


    谈及安氏集团未来的发展方向，她表示上任后将重新整合资源，调整战略部署，提升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并有意拓展业务领域。


    关于企业管理，她颇有心得，或将重组企业管理架构，搭建多业态集群，实现多维布局，以更高效推动企业发展。


    安氏集团旗下产业多元，涵盖汽车制造、地产置业、商贸物流、金融理财、金属制造、酒店业及纺织业等。


    而被记者问及婚嫁问题，她坦言自己是同性取向，并表示正在热恋中。


    作为一个年轻的领导者，对于她的公开出柜，或引发集团股价下跌，对此，她没有过多担忧，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身披彩虹，迎风启航，诚愿如此坦荡而自信的女强人爱情美满，事业蒸蒸日上。


    并表示正在热恋中！果然，安曼青有了新欢。池慧文颓然放下报纸，眼睛隐约又干涩起来。


    为了别的女人，她开始发朋友圈，甚至公然出柜，需要多深的爱意才可以这么不顾一切。


    早知道，她在对待感情上也这么英勇无畏，自己当初的放弃与成全有什么意义，沦为了一个笑柄。


    池慧文很不甘，很懊悔，为什么要把深爱的人拱手相让，如今她心有所属了，她的屋檐下有别人了，自己该何去何从。


    作者有话要说：


    临近尾声，有在构思下一部小说要写什么类型。


    我其实没什么头绪，但总想尝试自己没有写过的题材，阅书无数的你们，也许有什么建议，不妨评论区告诉我，想多一些参考。


    我先跪为敬了


    第一百零七章


    旁人都羡慕池慧文，以为她是安总热恋中的人，殊不知安总所爱另有其人。想到这个，她就无法自抑心痛，却已欲哭无泪。


    在行政部浑浑噩噩混了一天时间，池慧文忍不住认真考虑，要不辞职吧，离开安庭大酒店，离开这个到处充斥着安曼青身影的地方。


    她把自己想得太坚强，知道安曼青总归会有别人，以为可以坦然接受这个事实，以为可以微笑着祝福她高估自己了。


    外面下雨了，绵绵细雨，风一吹就变成雾，笼罩在海面上，遮挡视线。


    春节将至，行政部的同事都在聊着回家的事，那么雀跃，那么兴奋，不好的天气也影响不了他们的心情。


    他们都有家，费丽也要回家，大家都有家，只有池慧文没有。撑着脑袋看着窗外，雨水顺着玻璃流淌，留下一道道泪痕。


    熬到下班，大家都走完了，池慧文精神萎靡跟在费丽身后，一道回家。


    安总的事情对池慧文打击很大，费丽看她要死不活的样子，不敢说话，倒是池慧文先开了口。


    「费丽，看到今天的商报了吗？」池慧文问。


    「嗯。」


    「你还好奇我为什么要和安总分手吗？」


    费丽点点头，说：「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你终于肯说了啊！」


    「嗯，我瞒得很辛苦，很辛苦如今已经没有再隐瞒的意义了。」池慧文的声音轻飘飘的，很悲伤。「一年前，曼青的爸爸找到我，让我离开曼青。他说，我和曼青在一起，迟早有一天会影响曼青的事业。


    我怎么能不爱曼青呢，我太爱了，所以我很努力，很努力地藏起自己的心思，不让她知道，也不让你知道。可为什么可以是别的女人，而不能是我？为什么？」


    「」得知池慧文离开安总的原因，费丽唏嘘不已，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池慧文，只道：「你太傻了！」


    「为什么不能是我？」池慧文追悔莫及，喃喃自语。


    「既然安总已经有了新的恋情，就放手吧，会好起来的。」费丽安慰道。


    「要多久？」一年多了，池慧文都没好，还要多久呢！


    「」费丽沉默。


    电梯经过一楼，停下了。电梯门打开，安曼青拄着伞站在那里。


    「安总」费丽打了招唿。


    「嗯。」


    池慧文看到安曼青，只一眼，便黯然垂首，不发一语。她还没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不知道要怎么重新面对安曼青。


    安曼青一手挡着电梯门，直勾勾看着池慧文，说：「慧文，我有话和你说。」


    费丽看了看安曼青，又看了看池慧文，知道自己很多余，想当场遁地。


    「安总，您请说。」池慧文眼光闪躲，看着安曼青，微笑道。


    「和我走走，好吗？」


    「外面下着雨。」池慧文不假思索拒绝。


    「我有伞。」


    「」池慧文抿着唇，盯着安曼青手里滴水的伞尖，犹豫不决。


    「慧文，你就去吧。」费丽都着急了，轻轻推了下池慧文的腰，轻声道：「安总又不吃人。」


    池慧文被费丽推出来，脚步滞涩，硬着头皮站到安曼青身旁，心思纷乱。


    从酒店出来，安曼青撑着伞，俩人慢慢走在海滨路上，走在雨幕中。风吹雨斜，安曼青把伞往池慧文一侧推，湿了自己的肩。


    池慧文不说话，安曼青也不说话，像她们第一次走在这里时一样的沉默，却不一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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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总，您不是有话要说吗？」池慧文率先打破沉默，再这么走下去，只会更难走出去。


    「嗯。」安曼青侧目看着池慧文的侧脸，说：「我出柜了。」


    「我看到了，在报纸上。」池慧文怏怏问：「就只是要和我说这个吗？」


    安曼青看出池慧文脸色不悦，疑惑道：「你不高兴吗？」


    「我们已经分手了，现在你有了新的恋情，我有什么资格不高兴。」


    「」安曼青一头雾水，什么新恋情？她凝眉想了好一会，才明白池慧文误会了。她停下脚步，拉住池慧文，问：「知道我有新欢，所以吃醋了吗？」


    「没有。」池慧文盯着安曼青的领口，不敢正视她。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我，爸爸和我说了。对不起，慧文，我没能早点知道，让你受委屈了。」安曼青眼神温柔，凝视池慧文，说：「所以我出柜，我断了你推开我的理由，这样，你能回到我身边吗？」


    池慧文闻言，有点恍惚，风雨声仿佛突然变大了，以致于安曼青的话，听起来那么不真切。


    她抬起头，对上安曼青温柔的眉眼，那么熟悉，那么动心，却恍如梦境。


    「慧文，我对你，没有新欢，从始至终，只有你，只有你才是我描绘的远方啊。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安曼青的语气依稀带着一丝恳求。


    池慧文潸然泪下，所有的不甘与委屈都在抽离，看着安曼青，怯怯问：「可以吗？」


    安曼青心疼地揩去池慧文的眼泪，说：「可以，只要你愿意。」


    「曼青」池慧文扑进安曼青怀里，紧紧抱着差点遗失的美好。


    原来让自己羡慕嫉妒恨的女人竟是自己，眼泪还没止住，又开心得想笑。


    五颜六色的雨伞漂浮在海滨路上，每把伞下都藏着喜怒哀乐。


    安曼青单手抱着池慧文，把伞压低，亲吻着她的头髮，满心欢喜。


    把泪水蹭到安曼青脖颈，雨水打在伞面上，夹杂着安曼青的心跳，传入她的耳朵里，是那么优美的旋律。


    十指相扣，两相对望，池慧文弯弯的眉眼依稀还残留着泪花，笑意却始终挂在脸上。


    「你弟弟是不是还欠我一杯咖啡？」安曼青问。


    「你怎么还记得？」池慧文一想，那都是分手前的事了。


    「欠我的得拿回来，不记得怎么行。」


    池慧文哭笑不得。不过，她早都想把安曼青带到弟弟面前，告诉他，安曼青就是她想要的幸福。


    刚好他上班的咖啡店就在前面不远处，池慧文满口应允，咬着唇，颇有点领对象见家长的羞赧。


    「伞拿过去点，你都打湿啦。」


    「你靠近点就不会打湿了。」


    「我都靠这么近了，是伞太小了」


    「不小，刚好。」


    声音随着俩人的身影淡去。


    下雨天，咖啡店没什么人，池慧文挽着安曼青进店，抬头就看见池慧武注视着她们。


    她略显羞窘，当即松开安曼青的手腕，却被安曼青反手握住。


    安曼青牵着池慧文直奔吧檯，一下反客为主了。


    「安总，您回来啦？」池慧武看到安曼青显然有些惊喜。他不知道姐姐和安总分手的事，只以为安总一直在忙海外的工作。


    「嗯。」安曼青应了声，问：「我们可以坐这里吗？」


    「可以啊，就坐这里吧。」


    池慧文的目光在安曼青和弟弟之间流连，见俩人还挺热络，觉得很温馨。落座，安曼青始终牵着池慧文的手，捨不得松开。


    「安总喝什么？」池慧武问。


    「你决定就好。」


    「好嘞。」


    「小武，你是没看到我吗？」池慧文发出抗议。自己的弟弟从进门就盯着安曼青看，安总长安总短，对自家姐姐都没这么亲，分明他和安曼青也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嘿嘿你经常能见，姐夫不常见。」


    姐夫？池慧文瞄了眼安曼青，恰恰对上她含笑的眼神，连忙转开视线，羞红了脸。


    咖啡店贴了喜庆的窗花，挂了很多小巧的中国结，很有年味。吧檯暖暖的灯光打在仨人身上，各自笑意盎然，气氛融洽。


    得知池慧文甩了安总的原因，费丽就替闺蜜感到遗憾。


    心想，如果现在安总交往的是男人，也许池慧文心里会好受些，偏偏等来安总出柜，并有了新欢。


    她不知道安总找池慧文还有什么好说的，闺蜜的心再怎么千锤百鍊也不能成钢啊，该有多难过。


    费丽不住想，安总只是想要一个祝福，还是对被甩一事耿耿于怀，特地得意地和闺蜜耀武扬威呢？


    等池慧文回来，费丽坐在沙发上发着呆，还没有睡意。她木然盯着进门的池慧文，神思才开始回笼。


    「在这发什么呆？」池慧文问。


    「」发呆就不存在发什么呆了。费丽睨着池慧文，察觉不对劲，好奇道：「安总和你说什么了？」


    半死不活出去，神采奕奕回来，安总怕不是给池慧文灌了药。


    池慧文但笑不语，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一步一步惦着脚尖，轻盈地从沙发背绕到费丽身旁，坐下。


    费丽见池慧文一反常态，一时不知道该问她得什么病了还是吃什么药了。


    「星月悄然无声，将夜点亮。你向着星空仰望，我向着你描绘的远方，手给你，我知道你的方向。嘻嘻」池慧文眸里有光，快乐地想吟诗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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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八章


    又是这首诗，经池慧文吟诵下，费丽顿然想起来当时看到安总的朋友圈为什么会觉得眼熟了。当初，池慧文不就是用这首诗勾搭安总的嘛！


    还仅安总可见，小心思多着呢，要不是自己软磨硬泡，哪能知道她这么会撩。想起这首诗，结合池慧文现在的表情，费丽仿佛明白过来。


    「其实安总没有移情别恋，是吧？」


    池慧文摇摇头，笑得羞赧。


    费丽也跟着笑，自己嗑的cp了，闺蜜终于找回她的幸福了，都是值得开心的事啊。「安总都公然出柜了，差不多也该接你回半山城岛了吧？」


    「我还想在酒店工作，半山城岛太远了，曼青说，我们还是住在公寓，周末才回半山城岛，像她以前一样。」


    「这就计划上了？」


    「嗯，她想趁年前安置好今年春节，她说跟她回半山城岛过。」


    「哦丑媳妇要见公婆了呗？」费丽佩服安总的效率，这么心急把闺蜜拐回家，去过没羞没臊的生活。


    「你才丑！」池慧文嗔道。


    「嘿你住我屋，坐我车，还敢嫌我丑。」费丽伸手掐了掐池慧文，咬牙切齿道：「这么猖狂，安总教你的吗？」


    「房子是房东的，车子是艷秋的，只有长相是你的。」池慧文笑着躲开，久违地和费丽闹起来。


    「池慧文，你今天不弄死你，我就不姓费！」


    「啊不要你再不住手，我要告状的。」


    「没机会了，明天让安总过来给你收尸。」


    「啊哈哈哈」


    俩人在沙发上打作一团。


    一辆迈巴赫停在安氏集团大厦门口，安家父女先后下了车，并肩往里走。


    安氏集团出了这么大的新闻，安曼青一时处在风头浪尖上，董事会那帮人紧紧盯着股票交易市场，生怕集团的股价出现什么动盪。一旦受到波动，大家好联合起来弹劾她。


    前台小姐姐们看到安勇身旁的安曼青，直犯花痴，嘆本人比报纸上好看。即便知道长公主名花有主了，也不影响她们嗑女神的颜。


    高挑的身形，挺拔而干练，精緻的面容，一颦一笑尽显优雅，举手投足间，迷人的英姿让人挪不开眼。


    她不经意扫了眼前台的小姐姐，眉梢微扬，依稀带着与生俱来的傲骨与贵气，差点令小姐姐们把持不住欢唿。


    目送安曼青进了高层专用电梯，前台一下沸腾开了。


    「啊啊啊，长公主太美了，好想嫁。」


    「我先弯为敬了。」


    「还有我，还有我，你们看我像蚊香吗？」


    「人家有女朋友的，好吧。」


    「真好奇她女朋友长什么样。」


    「等长公主接管集团了，还怕见不到她女朋友吗。」


    会议室内，董事层都在，大家神色各异，分坐在两边。安勇进门，扫视众人，坐上主位，安曼青则坐到父亲对面。


    孙董事因为儿子的事，与安曼青闹了一些不愉快，也不想用热脸去贴冷屁股了，沉默坐着。其他董事只能观望情况，不敢作任何表态。


    孙董其实很欣赏安曼青，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她公开出柜，实在令人震惊。


    对于她的胆识和魄力，他深感佩服，况且他知道她能力出群，这样的领导者，无可挑剔。


    果然，时代不同了，看集团官方微博上的留言，全是一片叫好声，原来，同性恋早已不是「丑闻」。股价波动平缓，管理者的性取向并不会改变投资者对集团前景的评估与展望，倒显得自己迂腐了。


    至于其他董事，看到安曼青接受採访时，透露将重新整合资源，调整战略部署，还要重组企业管理架构，个个心惊胆颤，哪还敢反对她，讨好她还来不及，生怕她拿自己祭刀。


    「各位董事，我们开会吧，不用理曼青，她就是来旁听的。」安勇顿了顿，说：「马上就过年了，这是我们今年最后一个会议，来简单做个总结，顺便聊聊明年有什么发展规划。」


    做总结简单，但要说起明年的发展规划，在座董事哪敢随意发言。


    他们敏感地认为安勇这是在帮安曼青筛选决策层，让安曼青旁听，如有相悖者，等她新官上任，火指不定烧到谁身上。


    「曼青也该回集团了嘛，不如听听曼青对集团的发展有什么新颖的想法。


    年轻人，思路活跃，紧跟时代，我们就紧跟她的决策走，准没错。」孙董率先发言。


    「对啊，曼青的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也是时候担起集团的重担了。」


    「依我看，过完年就回来，大刀阔斧地干，还等什么。」


    「附议。」


    简直千唿万唤让安曼青接手集团，安勇内心大喜，却故作为难，道：「曼青现在有没有这个能力还不好说，毕竟安陆汽车还没有看到回报呢。」


    「那么大手笔的注资，回报周期肯定很长，目光得放长远。


    安陆汽车现在不仅全面转型，听丁总说，目前已经成功打开海外的汽配市场，回报指日可待。」


    众所周知，安陆汽车是安曼青一手改革的，董事不禁搬出丁泽友，言谈间套起近乎来。


    「那倒也是。」安勇点点头，看向安曼青，问：「曼青，你怎么说？」


    这种局势尽在安曼青意料之中，既然董事们都指望她回集团，她便顺水推舟了。「在座董事都是我的长辈，既然大家放心把集团交给我打理，我自当不负众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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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曼青是爱情也要，事业也要。接下来的会议，大家都轻松下来，尘埃落定，应景地聊起过年的安排。


    会议结束后，安曼青直奔空置了一年半有余的公寓。分手后，再也没去过，不想触景生情。


    好在管家不时会找人过来打扫，打开门，掀去遮盖家具的防尘布，又是一个整洁的家。安曼青褪去外套，折起袖子，重新做清洁。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擦去所有的污秽，想给池慧文一个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家。


    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安曼青又穿上衣服出了门。


    迎新春，抢年货，超市里放着热闹的音乐，安曼青却不觉得噪耳，独自逛着超市，把身前的购物车装得满满当当。


    结帐时，眼光扫过自助结帐台旁售卖的安全套，安曼青抿着唇，眼神左右顾盼，向来坦荡的她，竟有些心虚，犹豫着要不要取一盒。


    旁人觑着好看的安曼青，意外识别到她的意图，一时也不知道谁比谁尴尬，很贴心地挪开目光。


    「」安曼青打消了想法，把商品一件件扫码，装袋，走人。


    回到家，看了看时间，安曼青系上围裙，准备晚餐。


    霸道总裁安曼青可以为心爱的人翻山越岭，披荆斩棘，也可以困守一隅，洗手做羹汤。


    下班后，费丽亲自把池慧文连同第三次出现在她手中的行李箱一併打包送回安总身边。在车上，她看见池慧文嘴角藏不住的笑意，酸得牙疼。


    「我跟你说哈，这次进去了，就别再出来了。」费丽说得像要送池慧文进局子似的。


    「不会的，曼青让我足以确信，经年后，伴在她身侧的人，依然会是我。」


    「啧啧，得得得，我一个单身狗可听不得这些。」


    池慧文笑，看着费丽，竟那么希望她也能拥有这种爱情的甜蜜。「费丽，你开始喜欢皮卡丘了吗？」


    「不喜欢。」费丽知道池慧文意有所指。她的手机壳，她的保温杯，还有这辆车，都强行被何艷秋贴上了皮卡丘，以致于池慧文以为她喜欢皮卡丘。


    「不喜欢皮卡丘，却纵容艷秋的行为，那你喜欢的是艷秋吧？」


    费丽沉默，无从狡辩。


    「当初，你对待我的事情可不是这种畏畏缩缩的态度。」


    「我双标啊。」费丽理直气壮。


    「」池慧文语结。「你爱单着就单着吧！」


    车辆驶入地下车库，费丽搬下行李箱，锁了车，一人拉着一个行李箱进了电梯。


    打量着两个行李箱，费丽也真是纳闷，池慧文的家当仿佛一直就这么些，搬来搬去，没有归依似的。


    好在，这是最后一次了。


    敲了门，站在a8门口，当费丽看见安总穿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的模样，一时以为走错门了，招唿都忘了打。


    池慧文笑嘻嘻进屋，感受到家里有人等的滋味，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玄关处，两只拖鞋儿静静地躺在那，一只黑色，一只红色，依偎在一起，给池慧文一种踏实的归属感。终于要物归原主了，那把钥匙，是她的。


    安曼青接过池慧文手里的箱子，放在一旁，又接过费丽手上的箱子，顺便向费丽说：「谢谢。」


    「不用谢，安总，我活该的。」费丽皮了一下。


    「进来吧。」安曼青说。


    费丽连连摆手，说：「不了，安总，你们家已经很亮堂了，不需要电灯泡，我还是回去独守空房吧，再见。」


    说完，费丽也不等人留，「嗒」一声带上门，不打扰安总和池慧文的两人世界。


    第一百零九章


    屋内，胶着的凝望中，安曼青想抱抱池慧文，奈何身上穿着围裙，怕弄脏她，便凑过去，亲了下她的脸颊，附在她耳边，柔声道：「欢迎回家。」


    池慧文喜笑颜开，爱意迸发，搂着安曼青的臂弯，抬起下巴，搁在安曼青肩窝，说：「还要。」


    「要什么？」


    「要安总亲亲。」池慧文的声音捂在衣服上，含煳中又带着些羞涩，很可爱。


    安曼青宠溺地笑了声，提醒：「菜要煳了。」


    没有亲亲也没关系，池慧文挤着安曼青走到灶台旁，就粘在她身上，抱着她的臂弯不撒手。


    安曼青想，现在不是可以亲亲的时候，别一发不可收拾，饭还吃不吃了。不吃饭，晚上就没有力气折腾她的小兔子。


    正值隆冬，房内暖气开得足，费丽一个人吃完饭，百无聊赖。


    和池慧文同居久了，还挺不习惯这么冷清的家，不由想，有个人同居还是挺好的。


    她撑着脑袋，翻过手机，看着手机背面的皮卡丘，端详着，觉得皮卡丘越看越顺眼了。


    可是，何艷秋是自己的助理啊，费丽总觉得怪怪的，真在一起，工作和生活会混乱吧。


    维持现状不也挺好，天天能见面，时不时暧昧，只有心动的痕迹，没有心动的证据，也很有趣。


    如此想着，费丽往沙发上一瘫，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又是快乐的单身狗。


    自由自在多好，谈什么恋爱，吃不得爱情的苦！


    「小安董，我们投建的城际纵横新能源汽车快速充电站从正式投入使用至今，盈收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各项数据报表，我已经发过去给你了。


    前期投建时有当地政府的扶持，如果后期能保持稳定增长，相信回报周期会大大缩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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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里，安陆汽车丁泽友和安曼青视讯通话，汇报公司近期的运营情况。


    安曼青专注盯着电脑，池慧文专注盯着她，较量下，安曼青很快败下阵来。磨人的小妖精，让她根本没办法专注处理公事。


    安曼青偏开身，离开镜头，把池慧文手里拿着却压根没在看的书抬起，不出声，眼神示意池慧文专心看书。


    「整车研发的进度呢？」安曼青问。


    池慧文不满地嘟着嘴，把目光落到书本上，过一会儿，又抬眼偷看安曼青。


    黏腻的目光很有存在感，不可忽视，安曼青便又歪着身子躲开镜头，收了她手里的书，挡着自己的脸。


    丁泽友看不到镜头外的池慧文，但看安曼青举动怪异，心生纳闷。但安曼青问起工作，他还是认真答道：「整车研发方面，研发团队还在攻克蓄电池的问题，经过测试，各项参数还不是太理想。」


    池慧文索性站起身，手肘搁在书桌上，撑着脑袋，望着安曼青。


    她眉眼含笑，又暗含风情，朝安曼青眨了一下媚眼，故意要干扰安曼青工作。


    仿佛能让工作狂受到干扰，是一件很有趣味并且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丁总，今天就先这样。」安曼青还没等丁泽友反应过来，仓促挂了线。


    合上电脑，放下书，安曼青倏然起身，双手撑在池慧文两侧，把她压制在身前。池慧文身后就是书桌，被安曼青圈着，没有退路。


    刚才得意的模样立马萎顿，双手抵在安曼青领口，好像一只被围猎的兔子，逃不出包围圈，有些仓惶。


    池慧文抬眸，含羞带怯，对上安曼青晶莹的眼睛，问：「你要做什么？」


    「你说呢？」


    安曼青的气息若有若无游移在池慧文脸颊，掀起一股有痒意。


    「不可以欺负我。」


    安曼青笑，慢慢收拢双臂，搂着池慧文纤细的腰身，禁锢在怀里，说：「你自找的。」


    不由分说吻上池慧文诱人的唇瓣，辗转吮吸，如细品甘泉，丝丝回甜。


    被耽搁的一年多时间里，有过数不清的思念和痛楚，亏欠了对方多少个吻，要还到什么时候才足以表达失而復得的喜悦。她们吻得热烈，舌尖嬉戏，吻到唿吸粗重，也难捨难分。


    「曼青」池慧文推开安曼青，轻轻喘着气。


    「嗯。」


    「我好爱你啊！」


    安曼青眼眸深邃，深情道：「我也爱你。」


    深情对望，各自平復了唿吸，又情不自禁吻到一起。


    树叶和风聊了一夜，喋喋不休，时而激烈，时而温柔。


    一觉醒来，池慧文仍被安曼青抱在怀里，柔软而温暖的怀抱，让她舒服地不想醒来。


    悄悄睁开眼睛，想看看安曼青的睡颜，一抬眸，正对上那人清亮的眉眼。


    像做贼被抓了现行，池慧文眼神一闪，又一头扎进安曼青颈窝，搭在安曼青小腿上的脚趾蜷了蜷。


    经过昨夜一番折腾，池慧文满以为她还没有醒，真是小瞧了她的体能。


    感受到池慧文的小动作，安曼青忍俊不禁。


    修长的手指描绘着池慧文的耳廓，轻轻浅浅，惹得她一阵颤慄。


    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抓住安曼青作乱的手指，放到唇边，下意识亲了下。须臾，又羞红了脸。


    「还睡吗？」安曼青温柔问。


    池慧文瓮声瓮气应了声：「不睡了。」


    「我一会有个视讯会议，结束前，你不许进书房。」安曼青先约法三章，以免又像昨晚那样，无法专注工作。


    「嘻嘻知道啦，安总。」池慧文听到安曼青的警告，从被窝探出头，笑得灿烂。


    「还有，一会季叔要过来，我可能还在开会。」


    「他过来做什么？」池慧文问。


    「送点年货吧，你收着就是。」


    「什么年货？」


    安曼青凝眉想了想，不确定，摇了摇头。


    要什么东西平时买不到，还非得过年买呢，终归就是那么一种仪式感。这些事自有管家操心，她不了解。


    「往年都送吗？」


    「往年没有，但往后会送。」安曼青笑笑，抬起池慧文的下巴，轻轻啄了下她的唇，说：「爸妈说，小两口要过像样的小日子。」


    能得到安家人的照拂和祝福，池慧文心里一暖，幸福满满。她要和心爱的曼青一起经营她们的小家，过她们的小日子。


    她凝望安曼青，眼前这个带着舒适的体温，眉眼温柔的安曼青，那么真实，那么生动，不再像做梦。


    新的一年，池慧文步入新的人生。


    吃了早午餐，已是下午两点。安曼青进书房和安陆汽车研发团队进行视讯会议，池慧文抱着手机刷做菜的视频，想学习更多菜色，以后天天给安曼青做。


    之前自己一个人，总是潦草对付，跟费丽住了一年半，俩人也是吃得很粗糙，但出生豪门的安曼青不一样。


    尽管安曼青并不讲究吃穿用度，池慧文总不能还像以前那样随意，不然怎么能照顾好要在商界沉浮厮杀的安曼青。


    回了安氏集团，底下那么多嗷嗷待哺的员工，压力之大可想而知，她希望安曼青下班回家，能吃上一口好吃的菜餚。


    门铃响，池慧文连忙去开门。


    「季叔，快请进。」池慧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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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那个哈哈我该称唿你少奶奶？少夫人？还是小太太？不对，小太太不对！」季叔很为难，属实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池慧文看见季叔纠结的模样，哑然失笑。「季叔，您就叫我慧文好了。曼青说您会过来，但现在曼青有工作要忙。」


    「没事，我不找大小姐。」季叔两手提着好几个看起来很高档的纸袋进了屋，说：「逢年过节，别人送来的礼品实在太多了，太太挑了些花胶、干盏燕窝、南非三头干鲍、淡干海参，还有些参片和茶叶等，叫我送过来。」


    尽是些名贵的东西，池慧文都有点不敢收了。「季叔，这也太多了。」


    「听太太说你和大小姐明天会回家，等你回去看看家里堆成山的礼盒，就知道我拿得太少了。」


    回家？要么没有家，要么就两个家，池慧文受宠若惊。


    「哦，差点忘了。」季叔从袋子里抽出一副对联，说：「买了对联过来，我去贴上。」


    「谢谢季叔，我来帮您。」


    季叔真就管家的命，一进门就没闲着，张罗这个张罗那个，半山别墅那么大两幢建筑物不够他管的。


    搬了张椅子出去，上下联贴好，季叔拿着横批，比了比，问：「慧文，你看看，正不正中？」


    池慧文端详片刻，说：「很正了。」


    「对了，要不要给公寓配个保姆过来？」季叔贴着横批，转头认真看着池慧文，说：「你和大小姐平时都要上班，我觉得最好有个保姆照顾你们的饮食起居。」


    「不要啦，我平时不忙的，朝九晚五，准点下班，有充裕的业余时间可以顾好家里。」池慧文连连摆手拒绝。


    「真不要？」


    「真不要。」


    季叔从椅子上跳下，笑问：「想要两人世界啊？」


    「」池慧文尴尬笑了笑，默认。


    「也行，那以后需要了就和我说一声。」


    季叔想，新婚燕尔，想要两人世界很正常，激情褪去后，指不定就需要保姆了。


    「好的。」


    季叔把椅子搬回去，擦干净，洗了个手，说：「好了，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见。」


    「嗯，季叔慢走。」


    季叔来匆匆去匆匆，池慧文送走他，回屋，看着桌上的礼品袋，心想，要学的厨艺还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喜欢我的小说，请关注我。


    不喜欢，请保持沉默，哈哈哈……


    第一百一十章


    安曼青忙完，即将夕阳西沉，看着天边晕染着霞光的云层，安曼青顿然想起楼下有个亭台。


    她出了书房，看到池慧文倚在沙发上看手机，走过去，俯身亲了亲小兔子的眉心。


    「忙完啦？」池慧文放下手机，锁屏，不给安曼青发现自己在学做菜。


    「嗯。想下楼走走吗？」


    「好啊。」池慧文笑着应允，站起身，拉住安曼青伸过来的手。


    冬日的亭台很凄凉，落叶堆在屋檐上，厚厚一叠。


    亭下无人，夕阳余晖穿过亭子，投射到别的地方，把凉亭衬得有些失真。安曼青牵着池慧文，缓缓步入凉亭，杵在柱子旁。


    「慧文，你看，夕阳。」


    池慧文想起安曼青曾答应过，以后会陪自己来这里看夕阳，她没有忘记。远眺，一轮红日一半挂在天边，一半没入山里，霞光绮丽。


    安曼青拉起池慧文的手，在手背落下轻吻，凝望进深深的眼眸里，说：「冬日、夏日、春日、秋日，我会陪在你身侧，在这里看尽四季的落日。」


    「曼青，你知道吗，我不止一次对你怦然心动。」


    池慧文把安曼青的手掌贴在自己的心口，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


    安曼青的眼里，有别人分不得一星半点的温柔，全部归池慧文持有。


    夕阳下，亭台相偎依的两抹身影泛着柔和的光晕，掩映在晚霞中，宁静，恆远，直到暮霭沉沉。


    虽然不是第一次去半山别墅，但身份不同了，池慧文显得很紧张。以前去是叫「去」，现在去是叫「回」，但想到季叔昨天纠结于对自己的称唿，池慧文又羞赧又侷促。


    车子驶入厚重的栅门，池慧文远远看见安勇和季叔在门口贴对联。


    季叔架着人字梯，爬到前庭大门一侧粗壮的立柱，提着对联，安勇在阶梯下指挥。俩人专注于眼前的事，没发现安曼青的车正靠近。


    安曼青直接绕到楼后，停好车。察觉到池慧文紧张的情绪，安曼青有些抱歉，握住她的手，说：「慧文，爸爸曾经煳涂，让你受委屈了，你能原谅他吗？」


    「你别这么说，叔叔都是为了你好。现在他们能接纳我，我感激还来不及，何来的委屈呢。」


    「那我们进去。」


    「嗯，好。」


    下了车，从后院门进了客厅，林嫂看到俩人，连忙放下手中的礼品，对安曼青说：「大小姐回来啦。」


    「嗯。」


    「林嫂。」池慧文率先打招唿问好。


    「哎」同样不知道怎么称唿池慧文的林嫂，只能干巴巴应了声。「快坐，我去告诉太太一声，她一直在等你们回来呢。」


    「不用了，林嫂，你忙吧，我们去找她。」


    「好，她现在在偏厅。」


    偌大的客厅里，角落摆上了喜庆的大盆栽，上头挂着满树红彤彤的小灯笼，把屋子装扮得很有年味。偏厅里，桌子上，地板上，堆满了礼品盒，琳琅满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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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慧文想，季叔没有夸张，真的是堆满了，都显得屋子拥挤起来。


    宋爱英拢着披肩，在偏厅里转着，挑挑选选，仿佛在自己家里逛超市。


    「妈妈。」安曼青叫道。


    宋爱英听到声音，回头，看见池慧文，当即眉开眼笑，迎过来。


    「阿姨好。」池慧文说着，颇不好意思，想松开安曼青的手。


    安曼青握得更紧。


    宋爱英眉头一皱，嗔了眼安曼青，说：「怎么还让慧文喊我阿姨，多见外，她要不改口，干脆你改口好了，你也喊我阿姨。」


    安曼青但笑不语，看着池慧文，表示自己很无辜。


    「」池慧文当即耳根泛红，羞涩低下头，轻声道：「妈。」


    「哎，这才对嘛，都是一家人了，该改口还是得改口哈。」宋爱英乐不可支，眼角不太明显的皱纹里都透露着笑意。


    这样的称唿对池慧文而言，很陌生了。看着眼前亲切的宋爱英，池慧文眼里依稀含着喜悦的热泪。比俩人更开心的，当属安曼青了。把小兔子拐回家了，心安之余，还感受到来势汹汹的幸福，几欲把这个家淹没。


    「慧文，来，帮我挑一些礼盒。」宋爱英把池慧文从安曼青手里抢过来，拉着她的手，说：「过年了，我们挑一些合适的礼盒给秀姑，林嫂，季叔他们带回去。东西太多，我都挑花眼了。」


    让池慧文帮忙处理家庭内务，就是想让她更快融入这个家庭，宋爱英可不希望她感到不自在。


    这一招果然很管用，池慧文看了下宋爱英挑出来的礼盒，很快把安曼青遗忘在一边。


    她认真向宋爱英了解秀姑，林嫂和季叔的家庭情况，才知道什么算合适的礼盒。


    安曼青杵在一边，看着自己深爱的两个女人无视自己，竟也觉得很开心。


    不一会儿，安勇贴完对联，进了屋，看到安曼青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拿着他的平板电脑浏览资讯。


    「你说你，我的平板更好看吗，怎么老是和我抢。」安勇坐到安曼青身边，抬眼四下张望，问：「你老婆呢？」


    「偏厅。」


    「我老婆呢？」安勇又问。


    「偏厅。」


    「那你怎么在这？」


    「」安曼青兀自看着平板，不搭理父亲。为什么在这，还不是因为他的老婆和她的老婆都没空理她。


    安勇瞅了瞅不说话的女儿，也不理她，起身往偏厅去。


    「妈，剩下的要怎么处理？」


    「干货之类的就留给厨师去归置吧，咱不管。」


    安勇一进来，听到俩人的对话，当即背起手，说：「我可听到了啊！」


    俩人回头，看见安勇盯着池慧文，眼里带着期盼。


    「叔叔」池慧文被端看着，很紧张。


    「慧文啊，之前是我对不住你，你心里对我是不是还有怨气？」


    「没有，叔叔，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吧。」池慧文从来不曾怪过安勇。


    「那既然不怪我了，怎么管我老婆叫妈，却管我叫叔叔呢？我不乐意。」安勇板着脸，故作不悦。


    「爸。」


    「好，哈哈哈好！」安勇笑得开怀，看着一旁无语的宋爱英，说：「多好，时隔三十多年，咱又喜得千金了。」


    安勇一语，惹得池慧文和宋爱英也跟着笑了起来。


    除夕夜，等厨子做完年夜饭，安家便只剩安勇、宋爱英、安曼青、池慧文四个人，其余人都领了比平时丰厚的薪水，提着大袋小袋礼品，高高兴兴回家和亲人团聚去了。偌大的别墅越发空旷，却丝毫不冷清。四人在餐厅落座，欢声笑语飘了满堂。


    安勇开了一瓶珍藏的好酒，奈何池慧文没有口福，只能喝果汁。大家共举杯，同祝愿，愿这个家万事顺遂。


    「曼青，你上次说集团要怎么改革来着？多维布局是怎么一个操作？」安勇一放下杯子，开口就是生意。


    「集团得发展更多业态，扩大业务涵盖的领域，在业态间搭建桥樑，实现多点支撑的架构，在整体战略方向上才会衍生出有更多可能性。」


    「你有想好涉足哪个领域吗？」


    「还没有，只是一个初步的设想，等过完年先摸清集团的所有脉络后，才知道往哪里下脚。」


    「你俩有完没完，一吃饭就要谈生意，大过年的，就不能说点我和慧文能听懂的东西吗？」宋爱英敲了下碗沿，警告父女俩。


    父女俩立马垂下眸，埋头吃饭。池慧文看着一向不卑不亢的安曼青如此乖巧的样子，心底柔软，眉眼含笑，朝宋爱英投去一抹敬佩的目光。要拿捏自家的霸道女总裁，还得是妈妈出马。


    窗外，烟花盛放，挂在天幕，五彩缤纷，把黑夜照亮。


    过完年，俩人准备回自己的小家，臣服于宋爱英的威仪，汽车后备箱被迫塞满了东西。


    她让池慧文带给弟弟，带给同事，带给朋友，总之不能让她一个人处理这些东西。


    安曼青是指望不上的，性子淡漠，朋友都没一个，只能指望池慧文了。


    还是春节假期，进了城，街道上还很空，行车寥寥，行人也稀寥，很多返乡过年的人还没回城。途经超级市场，安曼青直接把车开进去，停在车位上。


    俩人下了车，准备进去逛一逛，家里还有很多要添置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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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旺的车停在角落，耐心渐失等着老婆从商场里出来，突然瞥见池慧文出现在停车场里，当即想下车打个招唿。


    刚要打开车门，又看到一抹似曾想见的身影，不禁停住了动作。他使劲回想，这个女人，到底在哪里见过。


    今天天气很冷，一下车，池慧文的鼻尖冻得粉红。安曼青折回车里，取了她的红色围巾，细緻给她围上。


    池慧文眉眼弯弯，煞是可爱，安曼青忍不住揪着她的围巾，拉过来，亲了下她的唇，才放开她。


    「你坏。」池慧文嗔道。大庭广众之下，池慧文会羞羞。


    「谁让你这么可爱。」


    池慧文挽住安曼青的臂弯，偏头问：「怪我咯？」


    「反正怪不得我。」


    俩人笑闹着进了商场。


    看到那辆和自己一个颜色一个型号的汽车，洪旺才恍然想起来。


    没想到池慧文当初上错了车，就将错就错了，洪旺内心不禁轻唿一声：好傢伙！


    气派的安氏集团大厦内，池慧文已经和前台的小姐姐混得很熟络了。


    一见池慧文手里提着餐盒进来，大家都会围上来关心一下她们的大老闆今天吃什么，总搞得池慧文很尴尬。


    但安曼青刚接手集团，有时候晚上也要加班，总顾不上吃饭，池慧文只能给她送爱心便当了。


    最近厨艺越来越醇熟，做一些大菜也不在话下，逐渐开始对年前季叔送来的干货下手了。


    「啊啊啊我真的要酸鸡跳脚了，可我又挑不出老闆娘半点毛病，怎么办。」


    「人家又美又贤惠，人又很温和，没有半点架子，我不允许你黑她。」


    「只有我想吃她手里的便当吗？」


    「还有我」


    「佛跳墙，听起来就很高级，让我查查是什么东西。」


    乘高层专用电梯直上总裁办公室，秘书看见池慧文，只微微一笑，没有通报，埋头做事。


    安曼青挑人，只看能力，像费丽那种有能力的，哪怕经常反过来教上司做事，或者闹闹小脾气，安曼青也可以包容。


    推门进去，安曼青以为是秘书，头也不抬。


    她手里拿着两份资料，凝眉专注比对着，似乎看出了问题，又似乎看不出问题。


    池慧文放下餐盒，走到安曼青身旁，不小心踢到了办公桌底下的气泡膜。


    她低头看了眼，暗自好笑，不由分说收了安曼青手里的资料。


    「慧文？」安曼青见了媳妇，顿时舒展了眉眼，盯着池慧文，一天下来，只有现在才感到轻松。


    「过来吃饭。」池慧文望着安曼青疲倦的面容，很是心疼。


    安曼青摇摇头，一手揽过池慧文的腰身，轻轻一带，池慧文便跌入她的怀抱。


    猝不及防坐在安曼青腿上，池慧文紧张地扫了眼门口，轻声说：「不要在这里乱来。」


    「那在哪里可以乱来？」安曼青偏头问，眼里带着狡黠的神色。


    「不可以乱来。」


    「你是我的妻，怎样算乱来？」


    「」池慧文无言以对。


    安曼青捧着池慧文的手，亲吻着，扬眉，目光落到她的红唇，忍不住吻上去。


    安曼青的吻带着温柔的顾惜，又强势地不容她抗拒，直令她情不自禁圈着安曼青的脖颈，更紧密地贴上去，密不可分地拥吻。


    办公室灯火通明，窗外，城市穿上华丽的衣裳，浓妆艷抹，在风中招摇。


    华灯初上，行歌调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