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同人]第三种爱情续——再见艷阳天》 第1页 [bg同人] 《(影视同人)第三种爱情续——再见艷阳天》作者:繁花放尽【完结】 文案: 时间的齿轮并不会因为人类生命的终止而停滞 人类的爱情并不会因为时间齿轮的转动而消逝 他和她,林启正和邹雨 也不会因为邹月的死亡而停止生活 他们都还在各自的生活轨道里努力着,挣扎着 他们都还在各自的心里相互思念着,相互爱着 时间沖刷着伤口,使之慢慢癒合,结痂,长出新皮 ………… 读罢三爱,尤其心堵,为了我自己能从这个黑洞里走出,最后还是提笔写了这个续,希望每次忆起那无望的爱时会徒增一丝希望,算给自己一个交待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启正,邹雨 ┃ 配角:高展旗,林启重,谭应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第三种爱情的一个续集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当我左手拎着一大袋帮所里的小姐妹从香港sasa打拼回来的护肤品,右手拉着我那个对比起来小小的旅行箱,摇摇晃晃走出机场通道时,心情已是平復了许多。 昨天在香港酒店外的那股剧烈的疼痛已经在飞机上反覆磨砺了无数次,现在心剩下的只是空洞的麻木。 为了不让脑子静下来,我在香港登机前就主动打电话给高展旗,那边响了两声就接起了:「嗨,老婆,有何吩咐?」 「你再叫下看!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我气得大叫 「好!我正等着你回来『收拾』我呢!怎么,在香港乐不思蜀啦?」话里颇有深意 心里不由一紧,但还是语气地说:「托您老洪福,来香港当採购员来了,要不是你到处宣扬我要来香港出差,所里那些小姑娘能这么疯狂吗!」 「那好,有什么我效劳的?」边说边吹着口哨 「当然让你当回搬运工。」 「那行,没问题!」 于是我报了飞机时间就挂了。 看着机场里汹涌的人流,这里每天都上演着无数次的相遇、重逢、生离、死别……我们就像被命运这只无形的手抓住,并推动着,没有退路、更无权说后悔。 随着飞机的攀升,从飞机那狭小的窗口望向这片繁荣的土地,不知现在的他在哪里?在干什么?是不是又在张合着他的手机?是不是在和江心遥谈情说爱?不过,从此以后,这些都不是我该想的事情了。 永别了,香港!永别了,启正!永别了,我今生唯一的爱! 正想着,已经走到机场出口。 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那辆蓝色的马自达六,高展旗正西装革履地站在驾驶座旁,估计是刚从法庭回来。 他一见我就凑了过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果然满脸春色啊!」 我狠狠地死捶了他一拳,他啊的一声弹得老远,嚷道:「你谋杀亲夫啊!香港之行收穫如何?」 看他眼神还算正经,于是答道:「有培训,有参观,还有购物,整一个香港旅游团。」 他虽嘴里瞎说,不过手里还是忙不迭地把我的大包小包塞到车尾箱去。 从后视镜看到他后座上的案宗,不由得问:「广州雨林公司的智慧财产权纠纷案怎样了?」 「对方不接受调解,只能二审了。」他耸耸肩说 「那你那百分之3%的提成不是又泡汤了?」 「老婆!」他才叫我就拧了他一把,他忙一手打方向,一手乱挡,忙改口,「别!别!邹美女,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我只是关心你的存摺数目!」我没好气地说, 「这个你放心,托某人的福,这一年我起码有五十万袋袋平安~……关于雨林那个案子嘛,现在还说不定,我们正在做採证,看来还要找法院许庭长吃个饭商议一下才好。」高展旗回头专心开车。 心里真感激身边有这么个损友,虽然时常会刻薄我,用尖锐的话语戳我痛处,不过他至少让我在我有生以来最灰败的一年时间里,日子过得没那么勉强。工作时脑子为大堆的工作马不停蹄地转动,工作之余有他在旁打趣也算乐事。 这样,至少可以少想念他一分,一秒,也是好的。 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整齐路灯,在午后的艷阳下反射着耀眼的光,仿佛透过它可以看到星巴克那道天桥上褶褶生辉的三个字。 心里不禁回想起前一年的点点滴滴,汇成了一股绵长忧伤的洪流,但,我眼睛已没有泪水。这对于我来说,是个进步;而对于我的心理医生黄召阳来说,则是一个较成功的病例。 ………… 2005年年末将至,城市一派节前繁荣,每天都有大量准备回家过年的外来务工人员从那道天桥上走过,手里提着礼物,肩上扛着重实的蛇皮袋,谁也不会去注意天桥拐角下方那面小小的铜制铭牌,除了我。 每个午后,只要我不在外面办事我都要端着一杯绿茶,望着那片铭牌方向发呆,直到手里的茶冷掉。 我与他的相遇、相识、相爱、相知像放电影一样无数遍在脑海中盘旋,可最后还是以邹月压出的那个人形告终,还附上邹月那句诅咒:「他说他永远也不会抛弃你,邹雨,今天我要让你心甘情愿抛弃他。我从你身边跳到他面前去,这样,你们就永远都不能在一起了!」 第2页 对!我们将永远都不能在一起了!邹月,这样的结果,你满意吗?为什么每次梦到你都是那么狠绝地跳下去,每次都是,你肯定还是怨恨我的。无论你是恨我、骂我、打我,我都愿意,因为是我害了你,是我从没关心过你的感受,现在这样,原是我的报应! 「邹美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高展旗有点故作轻松地直闯进来 「拜託,请你以后敲门!」我赶紧擦掉泪水,转身笑骂道 他估计也看出我的失神,笑道:「哟,不用这么快就高兴到哭吧,我还没告诉其他人呢。」 「究竟什么事?」 「我,今早同白丽协——议——离——婚——了。以后我俩都是离过婚的,凑一块,谁也不欠谁。」 「你们结婚才多久啊?闪婚闪离?看不出你这人还挺时尚。」我对高展旗的话始终半信半疑,于是笑道。 「不信,喏,给你验证下。」看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绿皮本丢给我,我接住一看,来真的。 「那白丽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怎会如此容易放过你。」想起那次在所门口当众骂我狐狸精的兇相我就只能想像出一只母大虫在发威。赶紧摆过高展旗的脸颊看看有没有红印子,他会意,笑着说:「要不要再检验一下其他地方?」说完就作脱衣状,我赶紧后退一步。 「得了,这回你用钱还是用……」 「当然用钱啦,色得留给你嘛。不过还是托致林人事部经理,就那个我好多年的,把白丽搞进了致林业务部,好聚好散嘛。」 高展旗见我没有异样,接着继续吹,「她一听我离婚了,那个眼神啊,多高兴。反正就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除了你这棵。」 见我呆呆看着他,他终于用安慰的语气说:「邹雨,不是我说你,你这整一年时间人不人鬼不鬼的干什么,你看人家一合併,就立马拿下好几个市政开发项目,那些报纸都在整幅报导,多神气啊,哪像你!要不我把那几家银行顾问业务给你,多赚点,做不了阔太太就做小富婆算了,那几个银行顾问业务可是块肥肉啊。」 我心像挖出了个洞,可嘴边还是笑说:「好啊,一言为定,谁反悔谁是小狗!来,先拉钩!」于是我故意伸出尾指来,高展旗见我高兴了,也作势同我钩手指。 然后我们对视而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三爱太经典了,我也是中毒颇深的一个。为了走出心理阴影而写的续,文笔疏略,只能尽我所能,不足之处,请见谅。 第2章 那个家,我终是不敢久留。每天上班时候还好,脑子不停地转着业务,心里还在不停祈祷让工作来得更多些吧。可下班后,总不能在办公室长久呆,于是只能回家,是回「家」吗?往常邹月房间里昏黄的灯光如今永远都是漆黑一片,邹天下半年就已经去上海实习,这个家已经没有了他们,没有了往日的嬉笑怒骂,因此,它已经不是「家」——我的「家」。 以前我恐高,而自从母亲和邹月死后,我变得很怕黑。数不清的黑夜里,躺在床上,周围死一般寂静,而心中的对他的思念像无数的蚂蚁啃噬着,无法逃避、只能颤抖着身体,死命抱着那件他在北京之行留下的衬衣,柔软而微凉的衣料贴着皮肤,像是他曾经牵着我的,颀长而微凉的手指抚摸着我,眼睛拼命睁大着,数着窗外天上的点点繁星,却怎么也睡不着。 于是我同邹天商量卖房子的事情,邹天自从邹月死后就与我生分了,听了我的提议后也觉得住在原来房子会睹物思人,于是也贊成卖掉。好在现在楼价高踞,当我以超低的价格放盘到房地产中介时候,不到一个星期,就有位姓张的中学老师买了去,他们也是三口之家,儿子早已读大学,两老住着刚好,他们是非常高兴,我也高兴。 经过高展旗硬充好人地帮我细细筛选,终于选定了离我们所里很近的一处房子,三房两厅,三面透光,我初时觉得这房子大了,我就一人住,邹天也不经常在,小一点的好。高展旗却深入地分析说这房子不买以后肯定后悔,理由有三:一、户型好,二、地段好、三、如果以后万一不卖留着住三口之家也合适。 我当时就骂他:「你怎么就看我只有这点本事,难不成我还一辈子住这里?」 谁知他狠狠挖苦我:「我早说过你没那个阔太太命,早点找个现实点的早好。」 最后我还是妥协了。于是请所里同事在天一大吃一顿作为入伙酒就直接住了进去。 尽管我一直小心掩饰,每天化着浓妆上班。可每时每刻,我都能感受到同事、朋友、生意伙伴等的异样目光,或者有意无意的关心。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人敢对他这样,应该不会,由于他位高权重,别人奉承都来不及,我苦笑地想。我努力让自己习惯,甚至可以坦荡地笑回去。 时间在无休无止的工作中飞逝,我拼命地工作,尽量地加班,钱大把大把地赚进。下班也不闲着,忙命地运动,害所里那几个小姑娘一个劲地抱怨:「邹姐,你还让不让我们活啊,你身材本就瘦,还来个骨感美人,害我们连零食都不敢吃了。」 有几次在羽毛球馆里差点把高展旗打回老家去了,他气喘嘘嘘地沖我大叫:「你该不会把我当成那个江什么了吧,真想抽死我啊!」我也不理他,逼回去:「有种你打赢我!」看他在那边只一个劲地摇头。 第3页 对,如果人生能像球赛来个三盘两胜就胜出多好,可我,从开始就输在了起跑线上,只能暗自服输。 06年元旦后不久的一天,高展旗哼着小调闯了进来,拿着一张精美的请柬,见我的表情不由得一愣,迟疑了下还是把请柬递了过来。 「明天致林有个新年酒会,请了郑主任、我,还有你。」 我没有接,「不去,我不爱凑这个热闹。」 「红包肯定挺大的,那里又没有什么洪水勐兽,你怕个什么劲,走,我车你去。」 说着就要过来拉我,我忙躲。 「不,我不去!」 他也听出我要哭的语气,终是放过了我。 第二天上午,没什么要紧事,于是慢慢打着一份协议,可没打几个字却总是有错别字,删了,重打,还是错,再删,打了还是错,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蹬蹬蹬地走去倒了杯茶,回来却忘了刚才准备打什么。 转头想看看天气,风很大,唿唿直啸。习惯地往那个铭牌方向看去,还能看到,不自觉地又呆望了那个铭牌很久,很久,直听着外面会客厅的撞钟敲了一下、两下、三下……十二下,停了下来,然后是高展旗同郑主任说笑着走下楼去,再后来就是汽车轰轰的发动机响声,渐渐远去。 我的心,随之远去,不知道他参不参加?这么重要的宴会,他应该会回来参加吧。穿成什么样子?反正他穿什么都那么英挺。会……不会带着江心遥一起参加?应该会的,他们是夫妻!我赶紧睁大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模煳, 这天下午过得特别慢,我无数次看着对面墙上的钟,那份协议还是停留在上午错字的地方,光标不断闪着,与时钟的秒针同步跳动。外面的钟准时敲了七下,我这是干嘛,期待什么?!早该下班了,我赌气似的关了笔记本电脑起身,准备拿搭在靠窗衣架上的大衣,一个人影映入眼帘,站在天桥上,孤零零地顶着风站着,比以前瘦了,更显高了,心不由得停跳了几秒,然后激烈跳动起来,毫无节拍地。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还在的,不是梦。 腿使劲想迈开,而手却僵在椅背上,跟腿较量着,。 「我去请他上来坐一坐。站在外面,多冷啊!」 高展旗站在我身后高喊道,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不要去!」我惊醒,忙拉住他 「怕什么?是朋友,也可以见面嘛。」 我死命说着不要,他却狠狠说:「你们俩这是搞什么?何苦来?分不开,就在一起,想那么多干什么?」 怕他真要去,忙拉住他,口里哀求着他别管我的事情,他看着我,停了下来。 「邹雨……」声音里带着无奈 我转头看向窗外,他还在那里,像尊完美的雕像。 「不用管他,过一会儿,他就会走的。」我不自觉地说着,心里像刀割一样,只能紧紧拉住高展旗的袖子,仿佛那会给我力量。 那天晚上我照例失眠了,但我知道他今夜与我在同一星空下,天上的星星也显得多起来,心里微微鼓舞着,就让我存着这一点点私心,好吗?楼下一丛车灯射过,我无来由地起身,奔到阳台上,只见到那车的两个尾灯亮着,一闪而过,原来是路过的车子,心里一阵怅然。 第3章 眼看除夕夜就差一个星期,看着天桥铺着薄薄的雪,很纯洁,也很寂寞,那块铭牌隐在了白雪下,看不清,我看了又看,终是看不见,心底不禁烦躁,于是顾不得外面在下雪,咚咚咚快步走下楼去,小跑到那牌子前,很用力地拨开上面的雪,一下,两下,仿佛在完成一项郑重的仪式,直到「此桥系林启正先生捐赠,特此感谢」一个字一个字地露出来,锃亮地闪着光,多像在星巴克里面坐着的他,褶褶生辉。我摩挲着它,不禁微笑开来。 除夕是在舅舅家过的,他们稍显过分的热情在时刻提醒着我要好好过下去,于是我努力高兴起来,帮着包饺子,凑桌打牌,只是包的饺子总是露馅,打牌总忘记揭牌。 邹天没有回来过年,也没有给我电话,自小他就同舅舅不熟,这次更是执意留在了上海,理由是找到了个上海的女朋友,留她家过年。舅舅听了只让他在上海好好照顾人家女孩子,嘱咐他过节后抽时间带回来看看,邹天只淡淡应是。 年初三一过,我就忙不迭地向舅舅告辞,其实所里没什么事,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倒是高展旗打了几个电话来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同他双双对对,我知道他是关心我,于是说初六就回去。 初六早上,大家都默契地早早来拿开工红包。照例在会议室里开年初总结会议,大家嬉笑着讨论过年去哪旅游了,谁胖了,谁准备结婚等等,闹哄哄的。郑主任在主席位上勐咳几下大家才算静了下来。会议无非先是新年致辞,然后是长篇累牍地总结零五年的成绩,并且宣布了一件重大决定——在广州成立分所! 我诧异地坐直了身子,用手推推坐我旁边看报纸的高展旗,用谘询的眼光看着他,他莞尔一笑,凑近小声说:「我们所里现在业务多了,不过郑主任不想那些小辈们掺和进来,你也知道我们这一年在广东发展了很多大客户,所以……」他没说完就转头顺着门外看,眼里很是惊讶,然后快速看了眼郑主任,郑主任还在那里口沫横飞,我顺着方向从半开着的门看过去,也吓到了,居然郑主任的原配同小三都一起站在门外,高展旗已经回过神,不停用嘴型向郑主任示意,那边没反应,最后高展旗只能嗖地站起来走到郑主任旁边耳语了几句,后者一听,脸色大变,赶紧奔出去,连椅子碰倒都不管。 第4页 外面骤然一阵喧譁,声音尖锐:「你这死人,在外面勾三搭四就算了,还让这死狐狸精登门示威啊!你安的什么心!我从18岁……」然后一阵哭闹声夹杂着年轻女人的哭声,撕扯声,还有高展旗的劝阻声,我赶紧跑出去。只见郑主任的夫人正抓住小孟的头髮,小孟正努力挣开,一边还用脚踢回去,高展旗夹在中间,左右受敌,场面甚是狼狈,我只好一边使劲拉开小孟,躲不及被郑主任夫人颳了两巴,很痛,那边郑主任急得怒吼了一声:「都给我住手!」这场闹剧才算休场。 高展旗见状只好讪笑着把她们请到郑主任的办公室。我则返回会议室,把那些趴在门缝里偷看的小辈们请回里面,她们一个劲地看着我,等待我发言,我耸耸肩,做无可奉告状,说:「会议看来出了点意外,大家请回吧。」资格比较老的小周还是胆大地嬉笑问道:「邹姐,是不是虎斗啊?」我瞪了她一眼,她就缩着回去了,其他女孩子只得乖乖跟着回去。 总有一天要撕破脸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心想着,快步走向郑主任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郑主任正默默地抽着烟,锃亮的脑门满是汗珠,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怎么说呢,有点颓唐,很难取捨的样子。高展旗正发挥他那三寸不烂之舌,不停劝着郑主任夫人,但见她正端着杯开水,喘着气,一副余怒未平的样子,估计高展旗的劝说没听进去几句,不过倒是安静了下来。 高展旗见我进来眼睛刷地亮了,勐向我使眼色,让我去摆平小孟。我点头会意。于是帮小孟把刚才扯乱的头髮整理好,拉着她说:「来。到邹姐办公室去静会,好吗?」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虚弱地点点头。 我把她领到我办公室,安顿在沙发上,关好门,给她倒了杯开水,静静坐在她旁边。 她哇的一下子就大哭起来,嘴里语无论其的说着:「我该怎么办啊……他自从那次寿宴就从不主动找我了,家用也不怎么给……那时候他还承诺两年内要离婚娶我,现在都拖了我六年了,都是骗人的,男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我都三十一了,要青春没青春,要钱没钱……你让我以后怎样活下去啊!呜呜~~……上次还硬说我有男人,原来是想甩了我啊,分手也不要找这样伤人的理由吧……她老婆有什么好,又胖又丑,我哪点比不上她了……为什么我就是小的……我真不甘心啊!不甘心,呜呜~~」 听着她用哭腔说着这些,我禁不住想起了上一年郑主任50岁寿宴那天晚上的情景,是不是这样的感情都必然会有判决日的一天,两个女人等待着同一个男人的判决,判决一出,胜者为王,败者轻则暗自痛哭,重则玉石俱焚。而我,也是个落败者,终是自取灭亡,害人害己。 嘴里还是在用律师的特长辩证地帮她分析着利弊,心里却悲哀地预感到了她必定是败者。 大半小时后,小孟终于安静下来。这时见高展旗开了条门缝来,挤眉弄眼地示意我出去,于是藉口上洗手间出来了。高展旗忙拉我偷偷说:「看来这场龙虎斗还是老虎胜了,郑主任意思想把小孟……」手里作了个砍头状。 「这怎么行啊,毕竟人家小孟跟了他都六年多了,总不能说断就断吧,这对小孟不公平。」 「这世界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郑主任你不是不知道,他天生「气管严」,外面玩玩就算了,这么多年你见过他带小孟出过正式场合吗?——没有的吧。这不明摆着不让她见光嘛。该不会小孟想要他扶正?你告诉她,让她死心好了,赶紧搞点钱为妙。」 「你这不是逼小孟做傻事嘛,她一真闹起来,付诸法律行动,郑主任这个脸也丢不起。」 「所以郑主任才让我找你来劝劝小孟,让她开个一口价,签个字据,以后两不相干,不就完了。」 「这种字据本来就不具法律效力,怎么写? 「唬她的呗,有总比没有强,就防她以后来闹。」 「你来,这种事情我可做不好。」 我自己都处理不好的事情,现在如何有立场来劝别人呢。 高展旗见我神情严肃,顿了下,说:「哎~~算了算了,还是我来,老子今天丑人做到底,回头非敲老郑一笔不可。」说完转身推门进去。 空荡的楼道里只有我高跟鞋蹬蹬的响声,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忙了一下午,闹剧终于落幕,「判决」也终于出来,小孟自动永远离开郑主任,郑主任一次性赔偿其青春损失费七万元,原来为她所租套房及那个彩票销售点仍归小孟。 完事后,郑主任小心翼翼地送他老婆上的士,她老婆一反刚才的泼妇形象,大度地微笑着同我们一众人道别。 小孟是我送的,孤零零,一个人。看她只低头匆匆走着,手里紧抓着那个放着字据和支票的手包,像害怕别人抢走一样。我不由得心里一窒,就这样结束了,「判决」结果开始执行,那个落败者,终是要一个人孤零零走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夜里,惊醒,感觉睡了个什么梦,却忆不起来,半闭着眼睛上厕所,坐在马桶上,迷煳间鼻子一酸,眼泪就无预警地流了下来,邹雨突地闯入我心里,……原来是为她。 第4章 送走她们,郑主任终于大大松了口气,脸色红润了不少,拍着高展旗的肩膀说:「今天真有你的,回头哥一定好好谢你!今晚我请客,天一吃鱼头火锅去!大家一起去!」 第5页 众人一阵欢唿,这种本是伤人的闹剧却硬要以这种热闹的气氛收场。 照例是吃吃喝喝,敬酒玩笑,我却兴致缺缺。高展旗不时发挥他的本色,不住地给郑主任敬酒,最后,郑主任当然是醉得一塌煳涂,结帐还是由高展旗帮他翻出钱包给结的。高展旗搀扶着半软的郑主任一步一歪地往停车场走去,小辈们也都喝得七七八八的,我只好走到大门口给他们喊的士。 刚送他们上车,回头间,竟远远看到一台黑色的陆虎停在天一正门旁。 是他吗?毕竟这个城市路虎极少见,心早已飞过去,可脚却不敢迈开,终是胆怯,定在原地。 那边一位正找位置停车的小伙子忿忿不平地嚷着: 「哪位这么牛b,竟把车停在门口,还让不让人进啊!」 「哟!还66888,估计就这牌都值个几十万!」他同伴高叫 「怪不得这么牛!」然后恨恨地开车过去。 真是他!因为他的车子别人不能碰,有事没事的,他老是回来做什么? 他应该还在天一,我下意识地找他,大厅没有,于是回头昂首看上去,酒楼足有十二层,层层都灯火通明,每个窗户里都隐约透出笑声,我努力一个一个窗户看过去,希望能找到他,他究竟在那个窗户里面呢?是不是也在应酬,脸色微红地抽着烟,严肃而深沉。他瘦了,估计很辛苦吧?一个人撑着那么大的企业,一有闪失就威信全无,甚至全盘皆输。看了一遍,没有。不甘心,又从头看起。 「邹雨,上车,数什么!」那边高展旗正喊着,我只好放弃,转过头来,看到他眼神扫向那台陆虎,然后深深地盯着我,我深吸一口气,走过去,见郑主任正倒在后座,于是拉开副驾驶室门坐进去,笑着说:「走啊,愣着干什么,我又没有喝醉,今晚郑主任肯定要跪搓板。」 高展旗没有答话,只是松了手剎,车子缓缓起步。 许久,他才说:「邹雨,你究竟要多久才能走出来?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看不上我没关系,可总要看上个合适的啊,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好的,前些天还认识个银行行长,海归,35岁,未婚,配你正合适。」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自己有在找。」我不想同他谈这个 「如果你真还爱他,你怎么还能看上别的男人?如果你还在爱着他,你又要如何把自己嫁掉?」说完他狠狠地抓紧了方向盘。 曾几何时,左辉也对我这样说过,话有不同,意思一样。看上别的男人?嫁给别的男人?我自问,很想,但终是徒劳。 「别担心,遇到合适的我立马嫁了。」 高展旗翻了个白眼,做了个谁知道的表情就继续专心开车。 回到家,今天脑力透支厉害,刚粘上床,脑子还没转动就直接睡着了,多好,很久没有这样了。 过后没多久,高展旗真的把那位银行行长约了出来,说是大家聊聊,我也没推辞,想着见见就见见。于是约了那次高展旗说要请我吃的土菜馆,环境幽静,由于是下午,馆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几桌人,我赶到时已经迟了5分钟,这本不是我的作风,只因今天天气下雪,特难拦的士。 忙不迭地道歉,也没仔细看那个男的,感觉一派斯文样,很有知识分子的派头。见我坐下,他幽幽问:「你喜欢迟到?」 这什么跟什么!我们才第一次见面,用得着说这话吗,一时气结,立即反击:「你好,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其实我一向不喜欢迟到。」那边高展旗正向我使脸色,让我闭嘴,我定了定神,好不容易才压下点火气。 「容我来介绍下,这位谭应宏先生,**银行长沙分行行长;这位我们所里的邹律师,邹雨。」高展旗忙介绍 我们象徵性得握了一下手,几乎立刻放开了。 「我们先点菜。」高展旗讪笑着 上菜后还是冷场,连高展旗这种搞笑高手也没招,我默默对付着那盘清灼虾,也不管那边射来一道探究的眼光,还有道祈求的眼光。 「邹小姐,我这人说话比较直接,可能有时候会让人不那么接受。」 他这是给我台阶下,我停了下来,直视他眼睛,他眼神诚恳。 于是我笑笑,说:「我其实也是很直接的人,经常得罪人而不自知。」 他也笑了,那边高展旗终于唿了口大气。 我们就这样聊了起来,我们都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他是潮州人,35岁,哈佛商学院毕业回国就进了**银行。哈佛商学院?那不是林启正同一个学校吗,他俩认识? 「听说林启正也是哈佛商学院毕业,你认识他吗?」高展旗问出了我的心声 「认识,关系还不错,我们一起做过课题研究,我是他师兄。哦?你也认识他?」 「哦,致林是我们的顾问单位,工作上有接触。」我怕高展旗说出什么话来,抢着说 接收到高展旗恼火的表情,我竟笑了一下,正对上谭应宏的眼睛,赶紧低头喝茶。 「嗯,那你们现在还联繫吗?」高展旗追问 「联繫啊,上个月他回内地我们还见面了,他想让我给他致林房地产当副总经理,我在考虑中。」 「江氏不是上一年末已经同致林房地产合併了吗。」说到这种话题,高展旗当然感兴趣。 第6页 「江家还是留一手的,说合併,其实只是控股合併,两公司还是保持独立法人资格来经营,只能算作江氏一种长期股权投资。对江家来说,致林房地产只是他们进入内地市场的一个跳板,谁叫林家上到中央下到地方,军政两路都很吃得开。」 「那林启正怎么肯当傀儡,我老早觉得那小子运气也太顺了,最好这次让他多尝点居人篱下的感觉最好,要不是当了驸马……」高展旗牙恨恨地说着 我瞪了他一眼,他才没往下说。 「林启正能这么快攀上去主要靠了江家的势力。他太太我也认识,我那时候还追求过她,可她对每个追求者都是一样的微笑,几乎一视同仁,只对林启正会说悄悄话,不过看他们倒不像情侣,说话都是彬彬有礼那种。林启正做什么都很有一套,我服了。」说完摇摇头作嘆息状。 我有意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并无异常,估计是没听说我和林启正的事,不知道也好,我不想再接受他别样的眼光。 「那林启正没有江家的支持敢做三亚那个度假别墅群吗,总之还不是吃软饭。」高展旗看到我异样表情,才收口。 我真不愿意再这样讨论下去,于是想告辞 「不好意思,我下午还要回所里处理个援助的案子,想先走了。」 「就那个十五岁男孩因强姦罪和强迫卖淫罪被刑拘的案子?」高展旗问 「嗯,今天下午约了他父母到拘留所见见他,了解下详情。」 「那男孩什么名字?」谭应宏突然发问,一脸疑惑 「陈业男,怎么?这事见报了?」心想见报那就不好办了 「没有,哦,我刚好有个法官朋友提起过这案子。」他眼神有点闪烁 「这种援助案子又没钱赚,都不知道邹雨接来干嘛。」高展旗老向钱看 「要你管!我真要回去了,你们两人慢慢聊。」我起身要走 「哎~等下,如果案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打我电话,有几个法官我还是认识的,这是我名片。」 说着递过一张业务名片,我接过道谢就走出去。 刚走出餐馆门口,高展旗就匆匆赶了出来,唰地拉住我,噼头就问 「你这是怎么啦?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清醒过来啊!」 「我没事,你回去吧。」我打起精神应道 「你这也叫没事,别人一提林启正你就要逃避。」高展旗急急说 「我的事情你别管!我会自己照顾自己。以后也别叫我看这个看那个了。」我用力甩开他的手 「要不是你我才懒得管!你没见那个林启正正八面风光,人家当驸马爷当得稳稳噹噹的,你和他已经没——戏——了!」他骤然气急败坏地吼出来 我还从没见他这么凶过,镇住了。 伤口被生生撕开,毫无预备地,我身上另一个我甦醒过来,不顾一切地喊着:「对!我就是忘不了他!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了吧!所——以,麻烦你以后不要再管我!」 说完,转身迅速拦了辆的士,坐上去,直喊:「开车!」 那司机被我的架势吓着了,没敢说什么就迅速开去,从观后镜看到高展旗的还愣在那里,一动不动,那影子突然模煳起来,渐渐消失。 许久,那司机才递过一张纸巾,诺诺地问:「小姐,擦下脸吧,你到底到哪里去?」 我无意识应道:「中山路星巴克。」 第5章 下了车,不远处的星巴克在下午微斜的阳光下有种隔世的朦胧,我缓缓走过去几步,就这样望着,却不敢靠近,害怕一触碰就会压碎它的美好。人行天桥的楼梯在日晒雨淋中显出了沧桑,是不是它也正在老去?我不敢再去看那面铭牌,疾奔着跑向马路对面下了楼梯,这才喘着气走回办公室。 办公室里已经等了很久的男孩父母亲一见我就差点跪下,我忙扶住,稳定了下情绪,然后赶紧同他们前往市郊的看守所。 这个男孩名叫陈业男。见到他时,他满脸晦色,我重申了案情的的经过同现状利弊,他母亲也在旁一个劲地劝说,男孩终于哭了。 哭着说他帮老大干了那么多事,现在看他这样还没来看过他,我心里暗骂他傻。为了准确了解案情背景及经过,我还是认真的就原来公安的口供笔录问了一遍,他的回答就像背书一样同原来口供一模一样,我心里很担忧,这样供词在法庭上很可能重判。 对他口中的□□老大我只在不多的文学作品中得知,但现实中却离我好远,尽管经过那次照片勒索事件。 但看守所不比外面,我是律师就不能像聊家常一样了无目地问话,收起了好奇心,做好笔录并签收完手续后便等待开庭。 自从那次土菜馆不欢而散,之后一个多月,高展旗与我冷战着,明知道他在所里,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进来说笑,就算有什么文件要交给我,也让小辈们转交了。我自觉那天是我冲动,想向他道歉,可怎么也拉不下面子,哎~算了,以前为了林启正也试过一次,最后还是好了。可没有他的笑闹声,我的生活突然安静得有点乏味,也特别难熬。 三月的天气说变就变,昨天还是晴天,今天就成雨雪了。好不容易赶到所里,已是九点零五分,才走到过道就看到高展旗从他办公室匆匆走出,脸色挺紧张的,见到我,略有迟疑,还是走了过来,拉住我,说:「先说明,我们俩公归公,私算私啊,我对你还是怀恨在心的。」 第7页 我听了不禁好笑,说:「上次是我冲动了,不该对你发火的,现在我道歉。」 「你准备怎么道歉?以身相许?」这个高展旗,终是本性难移 心里并不恼,笑说:「先把你存摺我看看再考虑考虑。」 「好,明天一准给你过目。」 「今天出了什么事?」我看他脸色不对 「哎,被你美色所迷,差点忘了。致林这次肯定要大开杀戒,那个林启重不是上年年初给放逐美国搞融资了吗,听欧阳说他上个月真在美国搞到一笔七千万美元的投资,现在不知多得太上皇欢心,被任职为公司常务副,顶林启正原来位子,反正林启正也不管这边事务了,今天就开董事会议,说是宣布林启重的任职同讨论资金投资提案。以他睚眦必报的品行,不把那些老臣子刷掉才怪。」 「他不是有前科吗?林董还重用他?」 「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说致林三亚投资金额较大,这时候资金方面有点紧,林启重这可是雪中送炭,能不重用嘛。」 「那关我什么事?」 「因为郑主任今早到出差广州,搞那边分所的筹建,要出差两周。他出发前特意交待我让你代他出席董事会议。」 「我不去,我还要……」 「算了算了,你那几个藉口我都背得烂熟了,你不去,我这就打电话给郑主任让他赶回来,可能他还在机场。」说完就要掏手机 拿郑主任压我,只能投降。 「那个……」 「放心,林启正没在会议名单上。」 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只好拿了他递过来的资料同他一起到致林。 九点五十分,我们终于坐在硕大的会议室里,还好,没迟到,这天气老爱堵车。 九点五十五分,林董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我同高展旗赶紧站起来,只见林董扫了我们这里一眼,微微点下头就走到主席位上去了。 我刚要坐下,这时门开了,进来一位高瘦的男人,深灰色西装,脸型和鼻子与林董很像,不过那眼神却很阴霾,打着手机,低声怒斥着什么。他有意无意地望了我一眼,然后走到原本林启正坐的位子上,哗地勐拉开椅子坐进去,声音太响,那边林董也看了过去,皱了一下眉。原来他就是林启重。以前只是听林启正同欧阳部长说起过他,真人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果然同我想像中八九不离十。感觉心机很重,为人嚣张。 看着会议室门开开合合,进来了一些人,又出去一些人。 会议正式开始,门终于合上,呀呀响了两声停了下来,心里有点失落,他,终是没参加。 会议刚开始就是林董的发言,就这次融资进行了总结,然后宣布林启重的常务副总裁的职位任命,大家报以热烈掌声,林启重满脸堆笑地站起来,向众人致意,与刚才判若两人。最后是讨论那笔美国的七千万美元资金投资提案。 美国投资方代表louis就投资方的意向作了发言。美方公司路易斯纳风险投资公司想进军国内中成药市场,而致林则准备在广西、西藏同宁夏自治区建立大型种养殖基地,这与路易斯纳风险投资公司的初衷不谋而合,因此希望能有进一步合作。他们公司看好致林对房地产发面的成绩,不过对致林制药方面还是持考察态度。 众人对照着提案在做着笔记什么的,神态各异。只见林启重正心不在焉地转着钢笔,拇指同中指娴熟配合着,转过来,转过去,中指上的红宝石婚戒也映着光一闪一闪的,钢笔偶尔掉在大理石桌面上,咚地一声响,捡起,再转。louis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向他行注目礼,几位经理看着有点皱眉,却敢怒不敢言,而林董则盯着那钢笔,脸色深沉。 会议终于结束,我收拾了资料,跟在高展旗身后走了出去。身后有人叫住了我,一看,原来是欧阳部长,故人相见当然高兴,我拉住了高展旗,老高也很高兴,于是一起到致林办公大楼对面的茶馆里喝茶。 坐下后,欧阳部长长嘆了一口气。 「你有什么好嘆气的?现在致林越做越大,你应该高兴才对。」我不解地问 「你们不知道,致林现在人际关系很微妙,我跟你俩说了,你们可得口下留情。」 「欧阳兄,你放一万个心,你当我同邹雨是谁啊,是律师,我们就靠这口吃饭,能不严吗?」 「致林的事我也知道一些,我是不会自取灭亡的。」我假装一本正经地保证着 欧阳部长看我这样,也笑了。 「致林现在可在紧要关头上,前一年在三亚那边的顶级度假别墅群一期工程刚要完工,那一个多亿资金还没来得及回笼,可下季度这边有四个好项目正紧需资金运转,包括两个併购国有制药厂企案,一个名扬商业区,政府正在招投标的,还有个就是林启重拉回的这个中药基地提案了。」 「这么多个,哪个最重要啊,今天这个中药基地?」 高展旗插了进来 「不一定,那个美国路易斯纳风险投资公司不大了解致林药业的运作模式,加上致林药业是年初才成立的,算是制药业界的无名氏,为了规避资金风险,美方只明确答应首轮投资资金为二千万美元,后续资金就要看林启重的表现了。」 「那也不差,首轮资金都折合一亿三千多万人民币了,这林启重想不到还有两把刷子。」 第8页 「高律师,你以为就林启重一人就能搞回来,还不是靠了他母亲的关系。」 「上次听你说他母亲不是同林董离婚了吗。」我也不禁好奇起来 「她原是市财政局的财会,跟林董结就停薪留职了,听说现在再婚的丈夫,在新加坡做生意的,具体什么生意没几个知道。」说完欧阳部长不住地摇头 「那林启重也太命好了,有妈罩着他。」高展旗不忿地说 「算了,我们就小律师,又不是当私家侦探,管那么多干嘛。」我笑着责斥道,心里却泛起苦涩。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我和他,都是没妈的孩子了。而他,处境却更艰难…… 「是啊是啊,我们这些当臣子的,自保都难,还管那么多干嘛。」欧阳部长以为我说他,忙随声附和,搞得我不好意思起来。 高展旗见我囧,就开导说:「树大招风嘛,就算林家再低调,大小也算公众人物嘛,谁人背后无人讲,这叫新闻价值。要我公开身世,还没人想听,对吧,欧阳兄。」 「那是,那是。」 我下午还要赶去开庭,于是同高展旗一起告辞。 第5章 下了车,不远处的星巴克在下午微斜的阳光下有种隔世的朦胧,我缓缓走过去几步,就这样望着,却不敢靠近,害怕一触碰就会压碎它的美好。人行天桥的楼梯在日晒雨淋中显出了沧桑,是不是它也正在老去?我不敢再去看那面铭牌,疾奔着跑向马路对面下了楼梯,这才喘着气走回办公室。 办公室里已经等了很久的男孩父母亲一见我就差点跪下,我忙扶住,稳定了下情绪,然后赶紧同他们前往市郊的看守所。 这个男孩名叫陈业男。见到他时,他满脸晦色,我重申了案情的的经过同现状利弊,他母亲也在旁一个劲地劝说,男孩终于哭了。 哭着说他帮老大干了那么多事,现在看他这样还没来看过他,我心里暗骂他傻。为了准确了解案情背景及经过,我还是认真的就原来公安的口供笔录问了一遍,他的回答就像背书一样同原来口供一模一样,我心里很担忧,这样供词在法庭上很可能重判。 对他口中的□□老大我只在不多的文学作品中得知,但现实中却离我好远,尽管经过那次照片勒索事件。 但看守所不比外面,我是律师就不能像聊家常一样了无目地问话,收起了好奇心,做好笔录并签收完手续后便等待开庭。 自从那次土菜馆不欢而散,之后一个多月,高展旗与我冷战着,明知道他在所里,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进来说笑,就算有什么文件要交给我,也让小辈们转交了。我自觉那天是我冲动,想向他道歉,可怎么也拉不下面子,哎~算了,以前为了林启正也试过一次,最后还是好了。可没有他的笑闹声,我的生活突然安静得有点乏味,也特别难熬。 三月的天气说变就变,昨天还是晴天,今天就成雨雪了。好不容易赶到所里,已是九点零五分,才走到过道就看到高展旗从他办公室匆匆走出,脸色挺紧张的,见到我,略有迟疑,还是走了过来,拉住我,说:「先说明,我们俩公归公,私算私啊,我对你还是怀恨在心的。」 我听了不禁好笑,说:「上次是我冲动了,不该对你发火的,现在我道歉。」 「你准备怎么道歉?以身相许?」这个高展旗,终是本性难移 心里并不恼,笑说:「先把你存摺我看看再考虑考虑。」 「好,明天一准给你过目。」 「今天出了什么事?」我看他脸色不对 「哎,被你美色所迷,差点忘了。致林这次肯定要大开杀戒,那个林启重不是上年年初给放逐美国搞融资了吗,听欧阳说他上个月真在美国搞到一笔七千万美元的投资,现在不知多得太上皇欢心,被任职为公司常务副总裁,顶林启正原来位子,反正林启正也不管这边事务了,今天就开董事会议,说是宣布林启重的任职同讨论资金投资提案。以他睚眦必报的品行,不把那些老臣子刷掉才怪。」 「他不是有前科吗?林董还重用他?」 「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说致林三亚投资金额较大,这时候资金方面有点紧,林启重这可是雪中送炭,能不重用嘛。」 「那关我什么事?」 「因为郑主任今早到出差广州,搞那边分所的筹建,要出差两周。他出发前特意交待我让你代他出席董事会议。」 「我不去,我还要……」 「算了算了,你那几个藉口我都背得烂熟了,你不去,我这就打电话给郑主任让他赶回来,可能他还在机场。」说完就要掏手机 拿郑主任压我,只能投降。 「那个……」 「放心,林启正没在会议名单上。」 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只好拿了他递过来的资料同他一起到致林。 九点五十分,我们终于坐在硕大的会议室里,还好,没迟到,这天气老爱堵车。 九点五十五分,林董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我同高展旗赶紧站起来,只见林董扫了我们这里一眼,微微点下头就走到主席位上去了。 我刚要坐下,这时门开了,进来一位高瘦的男人,深灰色西装,脸型和鼻子与林董很像,不过那眼神却很阴霾,打着手机,低声怒斥着什么。他有意无意地望了我一眼,然后走到原本林启正坐的位子上,哗地勐拉开椅子坐进去,声音太响,那边林董也看了过去,皱了一下眉。原来他就是林启重。以前只是听林启正同欧阳部长说起过他,真人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果然同我想像中八九不离十。感觉心机很重,为人嚣张。 第9页 看着会议室门开开合合,进来了一些人,又出去一些人。 会议正式开始,门终于合上,呀呀响了两声停了下来,心里有点失落,他,终是没参加。 会议刚开始就是林董的发言,就这次融资进行了总结,然后宣布林启重的常务副总裁的职位任命,大家报以热烈掌声,林启重满脸堆笑地站起来,向众人致意,与刚才判若两人。最后是讨论那笔美国的七千万美元资金投资提案。 美国投资方代表louis就投资方的意向作了发言。美方公司路易斯纳风险投资公司想进军国内中成药市场,而致林则准备在广西、西藏同宁夏自治区建立大型种养殖基地,这与路易斯纳风险投资公司的初衷不谋而合,因此希望能有进一步合作。他们公司看好致林对房地产发面的成绩,不过对致林制药方面还是持考察态度。 众人对照着提案在做着笔记什么的,神态各异。只见林启重正心不在焉地转着钢笔,拇指同中指娴熟配合着,转过来,转过去,中指上的红宝石婚戒也映着光一闪一闪的,钢笔偶尔掉在大理石桌面上,咚地一声响,捡起,再转。louis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向他行注目礼,几位经理看着有点皱眉,却敢怒不敢言,而林董则盯着那钢笔,脸色深沉。 会议终于结束,我收拾了资料,跟在高展旗身后走了出去。身后有人叫住了我,一看,原来是欧阳部长,故人相见当然高兴,我拉住了高展旗,老高也很高兴,于是一起到致林办公大楼对面的茶馆里喝茶。 坐下后,欧阳部长长嘆了一口气。 「你有什么好嘆气的?现在致林越做越大,你应该高兴才对。」我不解地问 「你们不知道,致林现在人际关系很微妙,我跟你俩说了,你们可得口下留情。」 「欧阳兄,你放一万个心,你当我同邹雨是谁啊,是律师,我们就靠这口吃饭,能不严吗?」 「致林的事我也知道一些,我是不会自取灭亡的。」我假装一本正经地保证着 欧阳部长看我这样,也笑了。 「致林现在可在紧要关头上,前一年在三亚那边的顶级度假别墅群一期工程刚要完工,那一个多亿资金还没来得及回笼,可下季度这边有四个好项目正紧需资金运转,包括两个併购国有制药厂企案,一个名扬商业区,政府正在招投标的,还有个就是林启重拉回的这个中药基地提案了。」 「这么多个,哪个最重要啊,今天这个中药基地?」 高展旗插了进来 「不一定,那个美国路易斯纳风险投资公司不大了解致林药业的运作模式,加上致林药业是年初才成立的,算是制药业界的无名氏,为了规避资金风险,美方只明确答应首轮投资资金为二千万美元,后续资金就要看林启重的表现了。」 「那也不差,首轮资金都折合一亿三千多万人民币了,这林启重想不到还有两把刷子。」 「高律师,你以为就林启重一人就能搞回来,还不是靠了他母亲的关系。」 「上次听你说他母亲不是同林董离婚了吗。」我也不禁好奇起来 「她原是市财政局的财会,跟林董结婚后就停薪留职了,听说现在再婚的丈夫,在新加坡做生意的,具体什么生意没几个知道。」说完欧阳部长不住地摇头 「那林启重也太命好了,有妈罩着他。」高展旗不忿地说 「算了,我们就小律师,又不是当私家侦探,管那么多干嘛。」我笑着责斥道,心里却泛起苦涩。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我和他,都是没妈的孩子了。而他,处境却更艰难…… 「是啊是啊,我们这些当臣子的,自保都难,还管那么多干嘛。」欧阳部长以为我说他,忙随声附和,搞得我不好意思起来。 高展旗见我囧,就开导说:「树大招风嘛,就算林家再低调,大小也算公众人物嘛,谁人背后无人讲,这叫新闻价值。要我公开身世,还没人想听,对吧,欧阳兄。」 「那是,那是。」 我下午还要赶去开庭,于是同高展旗一起告辞。 第7章 我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于是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你脸色就知道。」 哦,原来我今天化了淡妆。 「这么厉害,那你说我服用安眠药多久了?」我有点兴趣了 「大约一个月。」 我暗惊,这么准?还是笑着反问:「如果我说你答案错误呢?」 「错不了。」他摇摇头,眼神坚定 这可神了,于是问道:「那我为什么吃安眠药?」 「因为,你有中度神经衰弱,还有轻微焦虑症,需要心理和物理治疗。」 「哈哈,我只是有时候失眠而已,用不着安这么多病给我吧。」我真哭笑不得 可他表情严肃,流露出权威,在他这样的注视下,我竟感到心虚。 他看出我的窘态,灿然一笑,从工作服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说:「这是我名片,如果需要,可以找我,还有,不要再用安定片了,久了会形成药物依赖。再见。」 没等我说再见,转身便快步走了。 「黄召阳——美国史丹福大学心理系研究院硕士,中国红十字会心理谘询师,个体心理谘询所地址:韶山路**号,电话:139****0000」 第10页 头衔还挺大,看在他是红十字会的份上决定同他说再见,于是在他身后喊:「谢谢关心,再见。」 他没停下来,只伸手摇了摇,算是再见。 真是个怪人,是不是当心理医生的都这么怪。耸耸肩,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我就到所里准备二审材料。在会客厅竟见到上次见面的那个银行行长,说是顺路过来要份协议,刚好高展旗还在中院开庭没回来,只能等着,我立刻打电话给高展旗,他说已在回程,就是堵车,还贼兮兮地让我好好招唿人家。我站在那里正考虑如何招待他,所里几个年轻小姑娘都一个劲地偷看他,总爱有事没事地走来走去,不是上洗手间就是喝开水,只一个劲偷瞄,虽比不上林启正那般轰动,但这种连绵不断的暧昧气氛更令我尴尬,于是只好领他到我办公室里等。 刚进办公室,他就深吸了口气,表情惊讶。我环视了一周,沙发上满是昨天打好没分类的协议,桌前椅子上也是一大叠案卷,怪不得他这种表情。赶紧收拾了下沙发,终于给他腾出个位置,然后招唿他坐下,倒了杯白开水。 他只笑笑,还是坐了上去。 见过一面的人算不得陌生人,可在办公室安静的里孤男寡女总觉得有点别扭,于是想找个话题。 他也在偷偷打量着我,偶尔喝口水,估计也是无聊之极。过了好几分钟,他终于站起来,我以为他要走,就说:「你请等下,刚才高展旗回电话说在回程,就是堵车。」 他转头看我,哦了一声。然后顺着看到我办公桌上那个男孩的案卷,于是问道:「这是那个陈业男的案卷?」 「嗯,就上次跟你提过那个。」 记性这么好?有点可怕,以后同他说话得小心点。 「胜诉希望大吗?」 「不大,地区法院的法官已经让我不要给家属太大希望,说案情挺复杂的。」我如实说 「也就没有胜诉可能咯。」 「可能吧,我正努力给男孩争取轻判,他家里就他一个独子,如果判重了,就等于毁了整个家庭,挺……可怜的。」 「你还挺有爱心。」 「这世界爱心不值钱~~」我自嘲道 他也笑了,问:「什么时间开庭?」 「下周五。」我正奇怪他为何问这个,这时候高展旗刚好回来,于是他便向我道别后出去了。 谭什么宏?我努力记起他的名字,可就是忘了,也懒得翻名片,于是继续整理资料。 二审如期开庭,女孩母亲已经向法院要求撤诉,经过三个多小时的努力,加上法官听取了受害者家属为我辩护人的求情,法院终于在判决时依法从轻处罚,改判三年有期徒刑,缓期一年执行。 闭庭后,男孩父母又是一顿跪拜,我忙扶他们起来,这可担当不起。他们又道谢了很久,才肯离去。 我急急走出中院门口,这里地处偏僻,很难拦到的士,我只好边走边四周看看有没车子。突然后面勐响两声喇叭,我赶紧往人行道里面让让,又响了两声,我有点讨厌这种人,勐转身一看,只见一辆灰蓝色日产蓝鸟正缓缓在非机动车道开着,里面伸出个头来,说:「邹雨,上车,我搭你回去,这里很少的士。」 原来又是那个谭什么宏,我见四周一辆的士影子都没有,只好走了过去,他已打开副驾驶座的门,示意我进去,我坐了上去,脑子正搜索着他的名字 「嗯,你是上次吃土菜那位行长吧。」真不知道如何开口说忘了他名字 「我姓谭,叫我应宏就好,上次我不是给过你名片吗。」 被他这样一说我就更不好意思了,连忙找话:「上次真不好意思,没好好谈就走了。」 「没事,你那天不是还要处理个法律援助的案子嘛。」 他的记忆力我一直觉得有点害怕 「你今天来法院办事?」 「不是,见个庭长,」转头看我一眼,有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我答应了林启正到致林房地产当副总经理。」 「哦,那恭喜你了。」 「我以为,你想知道一下。」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看来还真是丑事传千里哈。 不禁冷笑,道:「他是他,我归我。」 「因为以后我要同林启正一起共事,接触机会频繁,最好先确定一下你同他的关系。」 「如果你搭我是想问这个问题,那我现在就下车!」 「如果你同林启正不是恋人关系,那我是否可以和你交个朋友。」 「什么朋友?」我一时拐不过弯来 「就一般朋友。」他特意把「一般」说得很重 我看他的建议不算过分,但语气有点无礼,就很后悔坐上他车子。 他估计看出我的不耐,竟逗趣地说:「我这车子可是很多女孩子想上而上不了的。」 什么了不起! 遇到这种无礼的人还真是无语,我沖他大叫:「开门!我要下车!开门!!」 当我真想踢过去的时候,他终于停车靠边,开了车门保险锁,我还没等车停稳就跳下去了,啪的大力关上车门以示我的愤怒。 他并没生气,只嘴角勾了一下,说:「你还没跟我说谢谢呢。」 最后,还向我摆手再见,我恨恨地望着他车子缓缓离去,今天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第11页 没有的士,只好准备走路到大马路上截车。此时,后面有辆车停在我身旁,一看,是的士,赶紧坐上去。 「这里的士真少。」我不禁抱怨 「是前面一辆开灰蓝色蓝鸟的先生加钱让我来的,要不我才不来呢。」 「刚开过去的灰蓝色蓝鸟吗?」 「对,小姐,请问你到哪里去?」 「人民路三十二号正明律师事务所。」 「这还好,他给的钱足够跑到岳阳去了。」 「他愿意给你就收着,反正钱不嫌多。」 司机哼着小曲笑开了花,估计今天他只走这一趟就可以回家睡觉去了。 这个谭应宏真是个怪人,刚想打电话向他道谢,忽然发觉没有他号码,算了,才骂过他,现在让我怎么同他道谢,正犹豫间,手机响了,一看,一个陌生号码,估计是当事人,接起。 「您好,请问哪位?」 「你搭上的士没?」 「哦,是你啊,嗯……搭上了。」我有点口拙「那个……谢谢你,钱我以后一定还你。」 「不用,我帮你叫的士就是想你向我道谢,所以,你不用谢我。」 见他这么坦白,我对他的气倒是消了点 「那好,什么时候同高展旗一起我们三人吃个便饭吧,我请客!」 「你这是约我吗?不生气了?」贼贼的语气,简直可以看到他在那边偷笑 「答应就答应,不答应算了。」 「那好,我只能勉为其难答应下来咯。」语气轻佻,同那天在所里简直就两个人 「真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到时候吃饭通知你。挂了。」 我不等他说完就挂了,想想,还真奇怪,一个星期内就遇上两个莫名其妙的人,一个爱心敬业,一个令我无语。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下一章邹雨就会与林启正相遇了,请期待 第8章 四月五日,清明节,这天果然阴雨绵绵,我一身黑衣,同上海赶回来的邹天一起,早早搭了头班车前往万青公墓,那里埋葬着我们的家人,妈妈同邹月。 万青公墓,是我们乡下一处最豪华的公墓,环境幽静,前面对着碧波粼粼的水库,后背靠着层峦叠嶂的山峰,风水很好,我知道这是林启正花高价买下的,心里很是感激。一想到邹月,心里仍是剧痛,时间把悲痛洗刷了一遍,可那伤口仍未结疤,丑陋而鲜明。 车子停在公墓门口,到达时已是上午十点四十分,我们在门卫处登记后走了进去,三米宽的水泥路上,行人都打着伞默默走着,表情大多木然,空气里出奇地安静,只听到雨滴拍打雨伞淅淅沥沥的轻响。 邹天一路无话,只提着香烛祭品慢慢跟在我身后,脸色黯然,想必也是心情悲痛。 前面有个狭窄的拐角处,一次只能通过两人,经过的人都窒在这里,我为了不让人们打散我俩,于是像小时候一样用手轻轻拉住邹天的衣袖,可刚抓到,他却换了个手拿伞,卸开了我的手指,我抓了个空,却不知道如何收回这个动作,凝在那里。他毫无表情地看我一眼,绕过我,快步挤上人群。 我机械地挤着,眼前的人影都隔着层雾。 挤了很久才到达她们的墓地。她们的墓碑是上等石料制成,周围花岗岩盖得很严实,并没有杂草,照片上妈妈还是慈爱地看着我,邹月也是笑着,那样的青春、美丽、永远定格在二十五岁的花样年华。 心里对她们说了千万个对不起,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正准备摆上祭品,却发现她们每个墓前都斜放着一束白色的菊花,很新鲜,还带着雨滴,应该刚放上去的,我诧异,舅舅阿姨他们上个星期就来过了,回头看邹天,他也露出疑惑的神色。 「是不是谁拜错了坟。」他终是开口 「不可能,这里都有照片,还有名字。」我摇了摇头说 「……姐,这里好像还有卡片。」他走过去从妈妈墓前的花束包装纸中抽出一张极小的白色卡片,绿色的花边很素雅,仿佛预感到什么,我突的走过去,拿过来看,邹天被我这动作吓着了,我管不了那么多,打开一看,里面只写着三个字:「请安心。」,字体歪斜,没有落款。 那边邹天已经打开给邹月的那张卡片,嘟囔着:「怎么只写『对不起』三个字,谁送的,是不是邹月的同学?」 我已经不能唿吸,手脚冰冷。他还在!这花还这么新鲜,他应该还没走远!我拼命往回走,然后跑了起来,伞也丢了,不住地推开迎面来的人,嘴里不停说着对不起。脚渐渐很重,迈不开,我唿哈唿哈地喘着气,强硬地跑着,脑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找到他!!找到他!!!这声音在脑中不断重复,加强。 当我跑到那个拐角处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下,右脚一阵钻痛,神智剎时清明,什么都记了起来,脚下顿时没有了力气,扶着着围栏慢慢端下来,心里堵得慌,不禁痛哭不已,眼泪和着雨水奔泻而下。 路人纷纷侧目,有几个人轻声议论起来,我还在放肆地哭,这是个合适哭泣的日子,就让我痛哭一场吧!不知过了多久,一把伞遮在我头上,一看,是邹天,他看着我,没说什么,只伸手把我拉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我走得很慢,邹天也慢慢在前面走着,像在等我,望着他高大的背影,真很难想像到他小时候的瘦弱,心渐渐温暖起来。我和邹天,我们这世界上唯一两个流着同一血液的嫡亲,本不应如此疏离的,也许,我应该给他更多的爱,想到这里,我喊了声:「邹天。」 第12页 他回头,询问地看着我。 「等等我,我右脚崴了。」我有点撒娇的味道 他迟疑了下,还是走了回来,蹲下来,认真地检查我的脚,末了, 说:「姐,我背你吧,你淋雨了,我们得快点回去。」 「好。」我任他背起我,一步一步走着。邹天,原来我还有你,我唯一的弟弟。心里暖暖的,不由得箍紧了他的脖子。 他感受到我的力度,扭了下头,我看到他生动的侧脸 「忘了他吧,找个现实的凑合过,钱也不是那么重要,你这样……妈妈在下面知道也不好受。」他刻意避过邹月名字 这席话,令我难受,但,我没有解释,右脚的痛渐渐加剧。 坟前,我静静地摆上祭品,一件一件地,微微调节着祭品间的距离,好像这样才能减轻我的愧疚。最后,点上香烛,雨总在下,火柴划着名了,灭掉,再划,还是灭,我擦着脸上的雨滴,坚持着。 邹天走过来,把伞递给我,蹲下,只划了一下,火柴就亮了,点着纸媒,再点着香烛。我硬硬地站着,原来妈妈和邹月还是怪我了,你们是不是都不愿意我看我这样,其实,我又何尝愿意。 下山的路上我和邹天仍然一前一后地走着,我跟在他身后,只是走十几步才回头看我一下,看来他又误会我了。 突然,邹天喊:「姐夫。」 顺着看下去,竟远远看到左辉,身旁站着一位很清秀的女子,年纪比我小,约二十五岁左右。他也看到我们,脸上表情很是复杂,急忙拉紧了身旁女子的手。 邹天见了也不敢再喊,回头看看我,我尽量自然地笑着,忍住脚痛走了下去。 「你来看你爸爸?」我淡淡问道 「对,你和邹天来看邹……你妈吧。」 「嗯,今天正清,人太多了。」 「……啊,忘了介绍,这是我……前妻,邹雨,邹律师;这位,……我女朋友,罗樱,局里财务科的。」左辉擦了擦汗,结巴地介绍着 「你好,我是邹雨,很高兴见到你。」我大方地伸出右手 她也伸过手来握了握,笑着,下巴轮廓坚硬 「你好,我叫罗樱,左辉还总提起你。」 她这是什么意思?从来只有新人笑,她这个新人怎么这副表情。看着旁边左辉耷拉下的脸,本想去看看他爸爸的念头打消了,于是坦然笑着道别 「那我先走了,替我向你爸问安。」 左辉终于松了口气,说:「那好,以后有机会我们再一起聚聚,邹天,什么时候才回长沙工作,该不会想定居上海了吧。」 邹天赶紧走过来,「姐……,咳,辉哥,我导师在上海还有个课题要搞,可能年末才能回来。」 「如果要考公务员什么的尽管告诉我,我给你尽量想想办法。」 「会的,到时回来再说吧。」 「那好,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要上去了,慢走啊。」 「好的,再见。」 「再见。」 相互道别后,走了几步,发觉邹天没跟上,回头要叫。却看到左辉悄悄松开了那女子的手,而那女子却反握住了他的。左辉,我的前夫,如果以前我对他的感觉是恨他无情的背叛,那现在的我还是衷心祝福他能找到一个合适他的女孩,找到属于他的幸福。 邹天也是愣愣地看着他俩,回头见我,跟了上来。 「姐,姐夫好像不是很喜欢那个女的。」 「别老叫姐夫了,他两年前就不是你姐夫了。」我重重地更正 「叫惯了,很难改的。」 「不改也得改,你没见刚才差点被你那句姐夫误事吗?这样让左辉多尴尬。」 「嗯。」邹天露出惯有的囧态,很是亲切。 「下次说话做事前想想才说,都说话出口就是人家的了,人言可畏。」我做姐姐的很少这样同他说话,只是觉得他社会经验不足,怕他吃亏。 谁知他定定看了我一眼,扭头就走,抛下一句:「明知道人言可畏你还跟林启正掺和一起,先管好你自己再来管我。」 雨中的他,身影渐渐变小,越来越远,直到融入雨雾中。 第9章 我扶着围栏慢慢走着,脚痛加上胸闷令我不住喘着气,当我终于出到墓园大门口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雨越下越大,邹天已不见踪影,应该已经回城。 路上极少车辆经过,心里叫苦,看来今天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返回城里。看到有几人在值班室屋檐下避雨,只好也走了过去。里面坐着位门卫,五十岁上下,正登记着什么。 我不知道这里班车的发车钟点,于是问他:「师傅,麻烦问下这里班车一般什么时候能发?」 「这个天气说不准,要是平常天气好的话是五个小时一趟。」 「哦。谢谢。」 无意中,看到他桌上有本厚厚的「来访人员登记表」。职业习惯性促使我快速地浏览了下,忽然我定住了,指尖不住摩挲着那个名字——「林启正」,下面一个是「傅长义」 ,到访时间都是二零零六年四月五日早上八点十五分。字体一致,很刚硬,笔迹应该同一人。 是他?真是他?! 那保安看我手指着的名字,问:「你认识他?」 我摇头,掩饰地收回了手 「这小伙子很帅,应该挺有钱,唿啦啦九个人跟着,我老余活了五十年,守这里也有八个年头,什么排场我没见过,可没见过他这么有派头的。」 第13页 是啊,他的派头一直都不小,我心念着。 「这种人拽得很,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在他眼里还不是一粒蚁。」一位躲雨的大妈应道 才不是呢,你哪看过他彬彬有礼,腼腆爱笑的一面呢,可不能这样诽谤他!我忿忿不平地瞪着那大妈 「哎~这大姐你又说错了,他很低调的,人虽跟得多,可他不许他们跟进去,说影响不好,那些人只好在外面车里呆着。」 「是保镖吧,这年头有钱的哪个不怕死。」另外一位中年妇女接过话头 「其中七个一看就是保镖,还有两个应该是贴身助手之类,一个就是签名这个,另一个年纪轻点的人很拽,……我没文化,那感觉形容不出来,反正对那小伙不算尊重,那小伙刚进去,那男的硬想跟进去,被那小伙喝住才回车里的。」那个门卫更正 请这么多保镖,是不是又有□□打他主意?他处境竟这么尴尬了吗?江心遥不是很爱他吗?江家不是很信任他吗?为什么……?难道是太上皇不放心?心底无数的疑问在盘旋 「后来那小伙出来时还让年长的那个助手给我两千元,让我平日里好好护理这两个墓地,喏,你们看,就这两个。」他接着指着两个名字,大家都凑过去看 赫然,钟春萍,邹月! 纵是我早有思想准备还是被逼退几步,有点站不稳,可能是脚痛。 旁边那位大妈扶住了我,关心地问:「姑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看你脸色白得吓人。」 我摇着头勐退了出来,雨水剎时打湿了我全身。后面有人好心地把我的伞塞我手里,我机械地接过,茫然走了出去,远处近处都是白茫茫一片,无边无际,究竟,我的路在哪里。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个人抓住了我拿伞的手臂,我反射性挣了下,没挣开,我警觉起来,这时候路上没有路人,如果他要抢劫我肯定逃不开,我于是要跑,可没跑一步右脚的伤就让我趔趄了一下,那人拦在我前面,很高,身上带着我熟悉的香气,仰头一看,是他!我使劲握紧了伞,是他。真的是他!我怔在那里,他瘦了,比那次在天桥上看到更瘦,头髮短了,眼窝有点陷,上身黑色绸缎长袖衬衣,下身照例是牛仔裤,显得成熟了。他深深凝视着我,带着忧伤,我的心凝住了,真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 「放手。」我平静地说 「邹雨,为什么躲我?我们就算朋友,见见面也是可以的吧。」语气里带着哀求 见面?就算见面又能改变什么?我装得面无表情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对不起,我们已经回不到从前。」我宁愿选择最决绝的话 「这半年我每天都在想,如果我没从美国回来参加你母亲葬礼,又或者我那天早点到致林景园,邹月就可能不会跳下去,那我们还会不会有可能。」他说得很快很流利,就如背书一样,估计这句话已千百回在他心里酝酿 别说了,林启正,真的别说了,求你。我的心在裂痛,刚经过亲情和良心的双重磨砺,那痛也在成倍加剧。 雨打在伞上碰碰作响,邹月的临终诅咒同邹天的谴责直冲丹田,已经没有退路。 我伸手发狠了力扯开他的手,他的手顿了会,颓然放下,我定了定神,急急说:「这世界没有如果,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从邹月跳下去的那刻开始。你还是走吧,好好生活,好好爱江心遥,她是个好女孩。」 「难道我们连朋友都不是了吗?我在这里等了大半天并不是想听你说这些。」他抢白道,向我走来一步,要拉我,我勉力退后,脚踝一痛,差点摔地上。 我死命保持平衡,狠下心说:「那你想听我说什么?说我已经忘记了邹月的死?说我还爱你爱得发狂?说我可以抛掉一切投入你怀抱,甚至忘记你是江心遥的丈夫?林启正,你想错了,你并没有错,我只恨我自己,是我起的因,却要无辜的人承受恶果,特别邹月,她可是我的亲妹妹。……」 我再也说不下去,喉里哽得胀痛,怕再说便会流下泪来,于是扭转了身,背对着他。 「邹雨,我知道你还爱着我,我们别再相互折磨,好吗?」 「林启正,我不恨你并不等于我还像以前一样爱着你,而且,我有男朋友了。」我咬着牙,没敢回头 「谁?」他语气哽哽的 这倒被他问住了,我一时之间硬是想不出谁,恰好此时电话开始振动,我掏出一看,居然是谭应宏,本想按掉,灵光一闪,正好拉他当挡箭牌,于是接起。 「喂,你好。」 「邹雨,这边雨太大,看不见路,你在哪?」 「我在万青公墓扫墓,你还在市区?」 「已到墓园大门左侧。」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来扫墓?」 「高展旗告诉我的。」 「哦,我在万青公墓门口右侧二百米处。」这次倒真要感谢高展旗把我供出来。 「你等着,我就到,。」 「好。」 终于敢扭过头,看他一脸惊疑,眼神里有着挫败,手里的伞慢慢垂下,大雨立刻淋湿了他全身。 傅哥不知从什么地方闪出来,拿了把伞遮在他头上。他翻转身向傅哥吼道:「回车里去!我不是叫你不要跟来吗!」 傅哥担心地看看我,再看看他,摇着头退下了。 第14页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他是谁?」 「你也认识,谭应宏。」 刚说完,一辆灰蓝色蓝鸟在我身旁噶然停下,我立即转身打开车门坐进去。对上谭应宏复杂的眼光,我顾不了那么多,怕他再问我原因,那可真受不了,于是抢着说:「谭应宏,你什么都别问,我现在要离开这里,立刻!」 他扭头看了窗外一眼,再回脸看着我。没问什么,只松开手剎,车子缓缓前进。 我偷偷瞄着倒后镜,车窗没有摇下,只映出一个黑色的模煳影子,在雨帘中变幻着无数种形状,慢慢变小。 浑身一松下来就根本提不起力气,只能靠着座椅微微唿吸着,脑里一片浑浊,刚才竟然忘了右脚踝的痛,现在松懈下来却越发开始叫嚣。 谭应宏脸色也不好,我知道这样对他不公平,于是觉得很抱歉,看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好挑起话题:「今天真要谢谢你来接我。」 「谢我什么?谢我帮你甩了林启正?还是谢我让你可以不在他面前痛哭?」他嘴歪了一下,自嘲地说 这时候我才发觉我满脸泪水,赶紧在包里翻纸巾,他单手从杂物箱里翻出包纸巾递给我,说:「擦擦吧。」 「哦,谢谢。」 「不要总和我说谢谢,我不是为了听你说谢谢而大老远跑来的。」 他们今天都怎么了,一个二个都逼我,一个让我心痛,一个令我烦闷,于是反问:「那请问谭先生,您到底想让我说什么?没记错的话我们总共才见三次面。」 「邹律师,想请你,给我个解释。」 「那好,如果想知道真相的话,就是我让你当挡箭牌了,行了吧?」 「我今天可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不过我倒喜欢英雄救美的,特别你。」他调侃道 车厢里很暗,我看不清他表情,但听他话语倒辨不出他情绪。本想再刺他几句,一想他今天的处境确实尴尬,虽然林启正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但毕竟谭应宏是他手下,以后相处也不好说话,便软了。 努力调整了下心神,转过头看他,他还在专心开车,只看到他有点欧化的侧脸剪影。 「要不我请你吃饭,反正上次说过要请你还有高展旗吃饭的。」我低声咕嘟着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向我赔罪?」 刚一服软他就立即老鼠绕棍上,我低叫:「去还是不去?我数三声。」 「一~」 他没有反应 「二~」 他扁着嘴,还是没应 我就不信 「二声半~」 我故意拉得很长 他脸上终于挂不住,哧的一声笑出声来 「三……」「去哪家?」我们居然同时开口 都吓了一跳,然后都笑了。 心情不知不觉中没有刚才那般苦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庆祝六一,多发一章,希望大家别拍我,我让他们还得受点苦的哦~~ 小朋友、大朋友们,节日快乐! 第10章 下车时候他发现了我的脚伤,于是硬要让我到医院看骨科,我从小最怕医院,怎么都不肯去,他拗不过我,只好在药店里给我买来正骨水同铁打药酒。看着他忙前忙后,我心里不由一暖。 高展旗终是没有约,我们到天一大堂坐下,天一是我建议的,由于经常来,这里人气旺,比较热闹,我不想同他一起在幽静的环境吃饭,这样会为找话题而很累。 他喜欢吃火锅,而我喜欢鱼,一合意,决定点鱼头火锅,麻辣的。 他还要了瓶红酒,说是我淋雨了,酒能驱寒,我暗觉不妥,却又找不到合适理由拒绝,只好同意。 不多时,红红的汤底上来了,翻着雪白的鱼肉,配了羊肉卷、大白菜、鲜蘑菇等十几样配菜。 我才记起从早上到现在还只吃了碗白粥,还是早餐吃的。看着渐渐滚烫的火锅,顿时食慾大开,不住下菜。 他忙阻止我,说:「按营养学来说应该先放羊肉卷好,肉类蛋白质要从低温到高温烹调才会完全溶解出来。」 「想不到你还挺懂的,学过营养学?」 「如果说我是中级营养保健师出身你会不会感到惊讶。」 我想了下,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你说你是间谍组织出身我才会惊讶。」 他突然警觉地抬起头看我。 我不解,于是笑问:「难道真被我猜中了?难道你今天来接我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认真想了下,回应道:「对啊,当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的目的就是……」他的语调很轻,眼神却很俏皮「想照顾你一辈子。」说着握住了我的手,用力地。我假装倒红酒,悄悄缩回了手。 看他眼神,感到他在开玩笑,于是笑着说:「很不好意思,谭先生,如果你要追我的话那最好先报名,因为追我的人足有一个连。」 「那我现在开始向你报名还不迟吧。」 「已经截至报名了。」 「那勇夺花魁者是谁?」 「不告诉你。」 我不想继续这种敏感的话题,于是我举起酒杯。 「我们该为什么干杯呢?」我问。 「为我们之间的友谊,干杯。」 「我什么时候答应做你朋友了?友谊在我这里可是最高礼遇。」我嗔道。 第15页 「那我还是向低一级的礼遇进发吧。」他说着顽皮地眨了下眼。 「哦~不,你又没犯错,我干嘛给你降一级。」我怕他再说感情上的事,急忙接口。 「这么说你承认我这个朋友?」他强调了「朋友」二字。 我作冥想状,「那还要好好考核一下,不过你初试及格。」 「哇,还这么严格,那你朋友且不少之又少。」他故意皱着眉。 「对啊,我平常很少朋友的,加上我们做律师这行的,不是业内同行就是司法界人士,很难遇到真心朋友,就一般朋友还不少。」 「你呢?」我不由得反问。 他想了想,「我中学时候就被母亲送到美国读书,我是独子,在国内也没什么朋友,要不是你们所代理我们银行的法律业务,我连高律师这个朋友都不认识。」 「那你国外读书认识的朋友不算么?」 「中学同学总欺负我是华人,老同他们打架,我不想同那些歧视华人的洋鬼子做朋友。」 「大学呢,我感觉大学朋友的友谊比较成熟和理智。」 「大学嘛……林启正算唯一一个华人朋友。」 说完他看了看我,带着探究地眼神,我故意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这么说你选朋友也算严格,来,握个手。」我伸出手去,他作真伸手过来握了下。 「朋友这个词很难定义。因为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恆的共同利益。」他幽幽说道。 「真心朋友哪能用利益衡量,只能用心,用行动;用利益衡量的只归为酒肉朋友。路遥知马力,金钱见人心嘛。」我立马反驳,并不贊同他的那番朋友论。 他听后笑开了,我们碰了杯。我耸耸肩,继续低头对付鱼肉。 我们陆续谈起了一些社会上的见闻,他还不时冒出一两个冷笑话,让我哭笑不得。 这一顿吃的还算愉快,终于能让我喘口气。 结帐时候我抢着去结,他不肯,说还从没让女人请过客,正推来推去的,收银的那位小女生突然怯怯说:「就记谭总……」 还没说完,谭应宏就低低逼出句:「记我帐上。」 那小姑娘吓得一声不敢多出,赶快照办。 我知道在天一有帐户的顾客非富则贵,并非普通中低产阶级能开。心里不禁纳闷,出来时候我忍不住问:「你在天一开有帐户?」 他莞尔一笑,说:「行里经常应酬就开了,反正公家的不吃白不吃。」 饭后还是他送我回的家,但我坚持在所旁下的车,推说所里还有个会要开,他也没多问。直到他车子开走后,我才招了台的士回的家。不知为什么,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住处。 当我到家的时候已是晚上七点,邹天没在。只见桌上留了个纸条:我下午火车回上海,邹天。终是怪我呢,本想打电话过去问下行程,想了想,还是作罢。 从窗户看去,雨已渐小,在路灯的反射下像织出了一帘白纱。 躺在床上,四肢百骸了无力气,连脚上的神经都迟钝了,脑中不断回放着今天林启正的话语,还有他挫败的眼神。可我没有退路,只能伤他,将他推得远远的,最好也断了我的念想。 身旁的手机振动起来,懒得接,转过身,可它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强迫我,只能咬牙起来看,是林启正!为什么还来招我?! 那铃声很有恆心地叫着,一声,两声,三声……七声。 终于断了,我赶紧按关机键,勐地把手机丢到沙发那头,把他的衬衣藏到衣柜里,蒙上被子睡下。 迷迷煳煳地不知道过了多久,翻开被子坐起来,周围黑漆漆的,只有我的唿吸声,很重。那股孤独的恐惧又在黑暗里滋长,慢慢向我靠拢,甚至可以感受到它的触角在蔓延。 我哆嗦着拧亮檯灯,不住地喘着。突然记起床头柜里的「舒乐安定」,急急掏了出来,倒出两片,顾不得脚痛,咬牙奔到厨房里找到凉开水和着咽下。这才慢慢瘸着回房。 不得不拧亮了房里所有的灯,静静坐在沙发上等待药效发力,无意间摸到沙发里的手机,开机看时,是凌晨两点四十二分,两条未接来电显示,一个是林启正,十二次;另一个是谭应宏,八次。 正想把手机丢一边,铃声突地响起,吓我一跳,一看,是谭应宏。这么晚打来,真有点没礼貌。但药效还是没开始,于是接起,那边很静,唿吸声清晰可闻。 「邹雨,你没事吧?怎么关机了。」 「没事,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就想问问你,脚好点没。」 原来他还记得我脚伤,看了下肿得老高的脚,碰了下,不由得咧开了嘴,咝了一声。 「擦药没有?猜你就是不乖,肯定没擦。」语气倒像幼儿园阿姨 看了眼拿回来就搁在矮几上的药油,心下感激,特别在我最难熬的时刻。 「嗯,你不睡觉吗?现在都凌晨两点多了。」 「睡不着,记起你,就问问。」他语气很温柔,竟同白天截然不同。 「谢谢你关心,夜深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那……好,晚安。」那头有点欲言又止 「晚安。」 说完,才觉得有点晕眩,估计药力上来了,就这样在沙发上挨了一夜。 第16页 第二天醒来已是八点半多,雨彻底停了,可还是阴天,昨夜所有灯都忘了关,屋里就像装着个小太阳,忙关灯收拾了下屋子,正准备关窗,眼角扫过竟看到一辆灰蓝色的车子停在楼下,车顶还带着水渍。不由得探头仔细看了下,没能看清车牌,只好关窗。 洗漱时候总还想着那辆灰蓝色小车,不由得加快了速度,脚已经不是昨天的刺痛,已转为闷痛,出门时高跟鞋穿不进去,只好选了双大一码的平底鞋穿上,一蹦一蹦地往电梯间走去。 到了楼下,一看,那车还在,刚想过去看,却见那车唿的一声发动起来,逃似地离开,只留下一阵难闻的汽车尾气,我不禁掩鼻,看时,是848尾数的车牌,是谭应宏。 为什么他这么早在这里?该不会昨晚他都在我楼下过夜?带着疑问我拦了的士回所里,今天郑主任回来,高展期一早就发信息让我今早一定要到。 下车后远远看到高展旗,就打手势他过来,他走过来一看我的惨状,高叫:「你们昨天去哪逛的,竟把脚弄成这样?」 我剐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走 他不放过我,紧跟着,「我说邹雨,我供你出来还不是为你好,你总得给人家一个机会嘛,总不能等那个林……」 我终于爆发,回头狠狠说:「高展旗,你是不是闲得无聊,净给我揽这种事,告诉他我扫墓的事还算了,竟把我家地址也供出来,你还真有义气!」 「是昨天他来所里找我要份银行合同见你没在才问起你,我说你扫墓去了,他问了地址,我也是为你好,你不是说你不讨厌他嘛,干嘛生气。」说着赶上几步,继续说。 「我没跟他说过你家地址,真的,我发誓。就昨晚他问我所里有没开会,我觉得奇怪,只应没有而已。」 原来他知道我撒谎?他又是如何知道我家地址的?难道他跟着我回家?为什么都当不知道?越想越蹊跷,于是问高展旗 「你是怎么同谭应宏认识的?他这人你感觉怎样?」 「你问这个干嘛,对人家真感兴趣啦?」 「得了吧,我只想知道下。」 「行,为了你我肯定知不不言,言无不尽。其实没什么特别,他们银行主动找到我,说让我做他们律师业务,有活主动送上门哪能拒绝啊,一说就成了。后来还是我介绍他认识了致林的欧阳部长。」 「就这些?」 「嫌少?要不你自个问他不就完了,扭扭捏捏的像个小姑娘似的。」 律师的触觉告诉我这个谭应宏有点蹊跷,不过具体哪一点倒一下子说不准。于是摇摇头,一瘸一瘸地走进去。 第11章 郑主任已经在办公室等着,见我们进去就满脸喜色地让座,自与往日不同。 我迳自坐下,高展旗一屁股侧坐在办公桌上,主任拍了他一下狠的才规矩坐好。 我问:「干嘛不到会议室开?」 高展旗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眼色瞄了瞄大门, 郑主任清了清嗓子,沉声说:「小高,小邹,这次我到广州出差主要是处理广州分所筹建的后期事项,如不出意外,分所于年中就可以开始运营,你们在所里也呆了八九个年头了,对所里的一切事务都非常熟悉,业务能力也过硬,所以,广州开分所就想只我们仨人一起搞,小周他们小辈的就让他们在这里多锻鍊锻鍊。就看你们私下意向如何了。」 说完,用询问的眼光熘了我们一圈。 我看看高展旗,他正盯着我,仿佛看我的表态,这不已经决定了嘛,让我来就只一个仪式的问题。 只好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我的情况郑主任你是了解的,这几年时间大家一路走来也合作愉快,我困难的时候你们都帮助了我很多,心里很感激。特别如果没有郑主任您的提携我邹雨也走不到今天。所以,这时候我们所形势大好,我没有理由不跟着干。」 说完这一长串文绉绉的话,我自己都觉得脸红。高展旗嘴巴直接成o型,郑主任明显对我刚才的马屁话很受落,脸色更加赞许。 「好,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候可能要派你们中一位到广州负责前期工作,再招几个小帮手,等走顺了就轻松了。具体谁去,你们俩商量下。」说完就坐好低头工作。 「不会吧,老郑,你以前都没同我提起过要去广州常驻的事。」高展旗立即低叫起来。 「就开业一段时间而已,小高,你不就单身一人嘛,怕什么?」郑主任抬起头问 「我最近又交了个女朋友,你总不能棒打鸳鸯吧。」 看着高展旗那快哭的脸,暗想他演技可以去拿金马奖了,不由笑了一下。 他回头见我笑,恼羞成怒,直接把我推向火线:「邹雨,你不也是一个人嘛,就你去成了,整天呆在办公室也是无聊,还不如到广州玩玩。」 我想就来气,没多想就反击回去:「我也有男朋友了,反正谁爱去谁去。」 话一出口就被自己吓到,忙住嘴。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消停会行不。去去,外面聊去。那个,别跟小辈们说。待会我开会时再宣布。」郑主任那边打着圆场。 走回办公室,高展旗也跟了进来,又是一屁股坐在我办公桌上,我作势赶他,「滚远点,演戏到百老汇演去。」 他却饶有兴趣地盯着我,说:「你终于承认了,别耍赖。」 第17页 「承认什么?」我装傻。 「你同谭应宏啊。」 我刚要拿本最厚的法典丢过去,他已经哈哈笑着躲了出去。 「滚!以后不许来我办公室!」我向他背影喊 中午,还有半小时下班我就开熘,准备私下找那医生朋友看看,应该医生都懂点这个。刚到楼下准备拦的士就听到人喊我,一看,竟是谭应宏,穿一身白色休闲服,还带着白色棒球帽,显得非常年轻,见我楞在那里就直接走过来,说:「今天刚好提交辞职书,准备给自己放假,无聊就过来看看你脚怎样。」 这已超出了一般朋友的范围,我隐隐觉得不妥,于是婉拒 「不好意思,我刚约了熟悉的医生看,这就过去。」 「你脚伤我多少也算个当事人,我认识的那位骨科医生可是市里挺有名的,你总不愿意大半年都走不了吧。」 这是什么理由!我有点哭笑不得 「应宏,你来接邹雨?」高展旗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 「今天刚好从银行辞职,没事就过来看看。」 「那好,你赶快把她带走,免得她净折磨我。」说着高展旗退后几步,估计怕我揍他 原来叫谭应宏,这下要记住,别到时连名字都叫不出很没礼貌。 看了眼谭应宏,他居然微笑着,像是默许 「我自己约了医生。」我还是拒绝 「你认识的是第一人民医院神经外科的阮淑珍吧,她懂什么骨科。」 说完,高展旗就擅自把我塞到蓝鸟里面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谁知他笑着偷偷拿手势比了个v型,这个傢伙! 车子在市区小巷里拐来拐去,半小时后才拐进一条小胡同,只见一块小牌子,印着「胡业征骨科诊所」,就位于胡同最里面。进去一看,环境优雅,根本不像诊所,倒像花园一样,病人倒不少。 在诊室里,终于见到他朋友,我脑子一下子就想像出杀猪的来,他朋友可能见多了这种神情,也就笑笑,倒是我不好意思起来。 谭应宏给我们简单介绍了下,胡业征瞭然地看着我同谭应宏笑,谭也没解释,只轻声让我好好配合。先是被诊断为崴了脚,这好办,不就是让骨回位嘛,我有思想准备。 谁知他朋友什么都没做,只低头查看我脚,嘴里一个劲地跟我拉家常,正郁闷,突然,咔的一声,伴随我啊的一声厉喊,脚踝回位了,我心里暗骂他,估计我眼神很不友善,无意中对上谭的眼,他却咕咕地暗笑,只碍于面子没敢笑出声。我恶作剧地在他腰上拧了一把,他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差点滚地。哼!看你还笑!我横了他一眼,他看着我,竟怔在那里,端详着我,我心里咯噔一声,这看我的眼神似曾见过,是在三亚去机场的路上林启正看我的眼神,心里不禁荡漾开来。 他也发觉失神,吸了口气,恢復了平静,低下头问我:「感觉怎样?」 我试着动了动脚踝,果真松了不少,起码能作圆周运动了,只还是有点闷痛,于是点点头,应道:「好多了。」 「起来走走看。」胡业征建议 我扶着椅子扶手试着站起来,刚一用力就险些跌下去,谭应宏赶紧扶住我手臂,温热的感觉从他掌心传过来,很有力量,不由得打起精神,慢慢迈出步子,他紧紧扶住,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直到我额头冒出细汗,扭头看时,也看到他一脸是汗,忙说:「不好意思,你累应该喊停的。」 「没事,还要不要练下。」 那边胡业征正同护士交待着什么,望过来,喊:「应宏,行了,现在你女朋友需要休息。」 给他这样误会,我竟然脸红,偷看一眼谭应宏,眼神淡淡的,默许一样。 末了还是他请我吃饭,然后很绅士地送我回所里,办公室窗口早已挤出好几颗脑袋,我瞪了她们一眼才缩了回去,看来又是高展旗搞得鬼。 就这样,我和谭应宏在高展旗的大力宣传下成了所里的准一对。大家都在打趣我,年纪大些的羡慕我,说我命好;年纪小点的向我取经,名曰如何钓到金龟婿。这又牵涉到林启正,她们每问一句无意的话,我都难以应付,却又不能发作,因为,这本是我的一段歷史,一段人家眼里的笑资,避无可避。 谭应宏就这样淡淡地走进了我的生活,自他从**银行辞职以来,就一下处于事业的空档期。他每天接送我上下班,理由是我的脚不方便,尽管我不断地拒绝,可他每次都能找各种各样老套的理由来堵我,往往令我哭笑不得。 我们经常在一起吃海鲜,一般都是天一,可自从那次后他都是刷卡的,估计是他辞职后不能用记帐的,可那次被他骂过的收银员总没看到过。且每位服务生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的,与对其他客人很是不同,我问起过,他只说是认识天一老闆,这是沾了光,这解释也似乎合情合理。 每次他都吃很少,只看我吃,让他吃,他尽量吃菜。 有次我实在忍不住了,打趣他:「怎么吃这么少,你身材这么标准应该不用减肥了吧,你再不吃我以后都不来吃海鲜了。」 他笑说:「你喜欢吃就好,这里海鲜挺新鲜的,都从广东空运过来。」 在我执拗的威迫下,他还是会吃一点。只不过吃完后都不喜欢说话,开车时候就我一人在找话题说着,他只笑着听,令我很是无趣。 第18页 我喜欢打羽毛球,他虽会打,但那水平比高展旗还逊不知多少倍,每次我邀他打球都有点不好意思,感觉他就像个帮我捡球的,于心不忍。周末一般都去师大上课,经济法课程很无聊,但几次他竟混了进来陪我上课,毕竟他是学金融出身,很多经济方面的东西他都会生动地给我指点,这令我很高兴。 这半年来我一直感到很孤寂,心底的痛在无数个难眠的夜晚像剥洋葱一样层层撕裂,越来越烈。而他的陪伴,恰好起了保鲜剂的作用,让我心痛得以缓解。算我自私吧,我竟对这种状态听之任之,这不是我一向的作风。且以前对他的那些想法都被我刻意地藏到了心底。 自从他陪我打了两次羽毛球后就知难而退,半个月都没见他踪影,也没给我电话,估计怕我拉壮丁。我只好约高展旗打,可那小子这段时间老推说没空,听所里最八卦的小周说是又交了个新女朋友,很成熟那种,哈,难道他换口味了?心里还是替他高兴,虽然他嘴上不说与白丽的婚姻失败,但见他这几个月总比以前消沉了些,我是过来人,又怎能不知道箇中滋味。 第12章 这天我刚从顾问单位回所里,小周就暧昧地指着我办公室向我挤眉弄眼,不解,快步走进办公室,居然看到消失了半个月的谭应宏正在沙发上坐着,看我来就站起来,说:「我明天就要到香港,任聘合同已经签了,就差董事会宣布。今天想请你吃顿饭,赏光吗?」 我知道他迴避了那个人的名字,香港?这个地方对我有过太多意味,且那么遥远,感觉简直是几个光年的距离。他眼睛揪着我看,像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我甩了下头,轻松说:「好啊,叫高展旗一起,我们一起给你开送别宴。」 「我只想请你。」 「这样不好吧,毕竟高展旗,你、我三人都是朋友。」 「那下次再请他,这次我只想请你。」他加重了语气。 「答——应——他。」后面传来小周她们蚊子一般的吶喊声,晕,刚才忘了关门,回头一看,居然齐刷刷五六颗脑袋挤在一起,我赶紧想把门关上,可转念一想,这更不妥,上次同林启正一起关门打协议的事都被她们反覆议论了无数遍,只好作罢。 谭应宏站着没动,在等我回答。 遇到这情景还真不知道如何下台,脸有点热,心里又急。 小周她们还不罢休,喊声越来越大,再看看谭应宏那有点得意的表情,我就恨不得这闹剧立刻结束,于是应道:「好,那走吧。」 于是我们照例在天一吃饭,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的。在二楼宴会大厅座位挤得爆棚,门外还有一熘人在等位置的时候,居然我们第一次吃火锅的位置没人,桌上放着「已预定」的牌子。 我们在那位置坐下,只听门口等位的人大声向大堂经理抱怨着:「这什么规矩嘛,我有贵宾卡都没得预定,凭什么他们一来就有位,还摆预定牌!我要投诉1只听那位大堂经理陪着笑脸解释着什么,那男的还不消停,直嚷:「老总就了不起啊-…」还没说完就被大堂经理同几个保安请了出去。 看到我疑虑的脸色,谭应宏很镇定,只笑笑,说:「天一老总我熟悉,所以预定就有位。」 「哦,这儿老总我没见过。」 「你有兴趣认识他?我可以介绍。」又是那种调侃的语气 「不,我没兴趣。」 「哦,……那我们吃什么?」 「还是海鲜好了。」我尽量轻松地说,感觉他今晚有点异样,令我陌生莫名 「……好吧。就知道你会点海鲜。」 好像变戏法一样,不到十分钟竟出来了十二样各式各样的海鲜,清一色海鲜,都是我爱吃的,清灼虾、蟹黄饭、红烧海鳗、清蒸鲍鱼…… 我有着惊奇,更多的是感动,为了他的一份心意而感动,心底有点酸。 他见我定住了,担心地问 「怎么了,不合口味?我预先订的,不好可以换。」 「不,很好。」 「喜欢吗?」 「喜欢。」 为了掩饰心情,我开始狂吃起来。见他只怔怔看着我吃,于是半真半假地凶他吃,最后他还是吃下了小半盘虾,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多。 昏黄柔和的光自头顶散下,他的脸在灯光中半明半暗,看不清晰,但觉得红的有点过。但他一直没说话,我微感尴尬,于是建议回去。 他没说话,像强忍住什么,快步走去结帐。 回程,他脸色好了点,车里瀰漫着一种沉寂,我们就像两个陌生人,他专心开车,我凝神看着窗外。 过了一会,我偷眼看他。今晚没喝酒,可他脸色微红,脖子上竟有点红斑,我禁不住问:「你怎么了?」 「嗯?」他扭头看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感冒了?」 「你在关心我?」又来了 「作为朋友也可以关心的嘛。」 「那没事。」他波澜不惊的回道 又是无话,一直持续到我家楼下。 我见到家了,赶紧开车门想走出去,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问:「邹雨,我明天九点半的飞机,你能来送我吗?」 「好。」我转身,顺带抽回了手 站在路边,我照常向他挥手说再见,他只看看,没像往常一样笑着向我挥手,然后木然地勐踩油门疾驰而去,我看着那红色的尾灯渐渐消失,心里竟担心,我是不是要失去这个朋友了? 第19页 次日,黄花国际机场里照例人头涌动,九点二十分我就到了,打了他的手机,却一直在通话中,心里不禁着急,是不是他想躲着我,我什么地方惹他生气了?我觉得今天有必要同他谈一下我们的关系,因为,他要去香港与林启正共事。这事本来于我就很尴尬。 我在机场候机大厅里盲目走着,一直打他手机,还是一直通话中。 广播里已经开始提示九点半飞香港的旅客进入安检处准备登机,我更加着急。这时,电话响起,我立刻接起:「喂,谭应宏,你究竟在哪里?」 「……」 「喂,你听到吗?」机场很嘈杂,我捂住一边耳朵对着手机喊。 「……」 「喂,……」 「是我,林启正。」 这每夜融入我梦里的声音是那么遥远,却又那么沁入心扉。我意识到要立刻按掉电话,但右手却硬在那里,脑里一片空白,来得这么突然,我的一切应急措施都为零。 「邹雨,你……还好吗?」 再喊我吧,林启正。我们只能在无线电波里相互称唿了,但已是奢侈,心里喊了声林启正,可却喊不出口。 「邹雨,……咳……咳。」那边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你病了?」居然冲口而出,我想收回已不可能。 「没事……」 为什么不多说几句,心里嗔怪。 「没事就好。」 「……」那边只有粗重的唿吸声。 「那我挂了。」我伸出左手从右手中拿下手机,对准拒听键按了下去,很用力,很认真。 深深吸了口气,感觉眼泪就要涌出来,周围人来人往,谁也不认识我,哭吧,邹雨,哭吧。我颓然蹲了下来,心底积蓄了很久的眼泪终于经过允许涌将出来,一滴,两滴,……滴滴落在锃亮的地板上,渐渐反射出完整的吊灯形状。 身旁无数声蹬蹬的鞋子经过,时而停滞,时而走远。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走下去?我的出路在哪里?神啊,请你发发善心,让我解脱吧!求求你了! 手里的手机铃声一遍遍催促着,振铃一阵阵麻手,我顿觉绝望,一发狠,使劲将手机砸了出去,手机砰的一声响在地板上散成两片,电池咚咚滚了两下才摊倒。 啊啊蔼—,我已痛哭出声,毫无顾忌地。 不知多了多久,模煳间,一只手慢慢捡起手机及电池,黑影缓缓走向我,用力扳我身子让我面朝他,我惊觉我的失态,刚才那股绝望渐渐被理智压了下去,我连忙擦了擦眼睛,是谭应宏,他正深深看着我,眼睛里有探究,有包容,更多的是温暖,他掌心的热度渐渐传到我身上,给了我力气,我吸吸鼻子,想站起来,可蹲得太久,脚一麻差点摔回去,他一把撑住了我,轻声问 「还哭吗?我已经请清洁人员拿拖把来了,反正用不着水桶。」 他的冷笑话并不好笑,而我却应景地笑了下。 「来,擦擦鼻子,我送你回去。」递过一方纸巾。 这时,我才忆起我来机场的目的,急忙问道:「你不是九点三十飞香港的吗?我刚才一直打你手机,可一直通话中。」 「林启正突然今早回来,我暂时不用过去。」他扭头看了下机场出口处,深思着什么。 我抬头看了下大屏幕,已是九点五十分。 他已经回来了?那刚才的电话……我竟下意识环顾四周,希望在人潮涌动的大厅里找到他身影。 谭应宏仿佛知道我的心事,淡淡说了句:「刚才他给我电话,说已回致林办事。」 我终于放弃找寻,低下了头。 十几个围在我四周看热闹的旅客肯定以为我与谭应宏是情侣关系,看我们和好了,竟报以热烈掌声,我手足顿挫,而他却淡定地笑着,同他们点头示意,大大方方地一边拉着我一边提着旅行箱踱出人群,往出口走去,回停车场取车子。 第13章 离开机场后,他又回復到那天的神情,沉默,木然。 「我们俩的关系你怎么看?」 我起了个不好的头,但来机场路上已经辗转了百回的话语还是问了出来。 「嗯?」他显然没料到我会单刀直入。 「就我们……」再说一遍倒是说不出口。 「既然都当冤大头这么久了,也不在乎多当几天吧。」他苦笑道。 「这对你不公平,我也不想利用你,我们还是……」 他还没等我说完就急急接道 「你不用内疚,我兴许也在利用你。」 利用我?我有什么好利用的?看他侧脸表情深沉,又不像开玩笑,揣摩不到他的意思,我只能不答话。 车里又是一阵沉默,他似乎在强忍住什么,就同那天晚上在天一的送别宴上一样。 深吸了一口气,他像终于下定决心一样,语气平平的问 「如果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而男人在事业与女人的爱情中必须作出选择,该怎么办?」 他这么问什么意思? 选择?不由想起了林启正在君皇楼顶对我说的话「邹雨,如果……我什么都不要了,你还会爱我吗?」他说这句话所用的勇气令我心痛,他天生就应是处于权力巅峰的王者,却对我说出这样谦卑的话语,我已经满足,而我不想也不能让他为我放弃他继承致林的梦想。爱他,我无怨无悔。 第20页 「选择权力吧,爱情太痛苦。」我不自觉地喃喃道。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突然狠狠甩了下头,说:「对,tmd就应该选权力!」 我第一次听他骂粗口,不由得笑了。 「你还懂骂这个?」 「不好意思被你听到,在你心中我形象是不是滑落谷底?」他又恢復了调侃的语气。 「不会,我客户也会经常冒几句。」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是。」 「那祝我们合作愉快!」他扯出了笑容。 「合作?」我没搞明白。 「对,扮演的你的男朋友啊,我可是要收费的。」 「哦,这个啊,收费标准呢?太贵我可另请高明。」我调侃道 「绝对在你承受范围内。」 「多少?」我正估量着他这种薪酬的人要开个什么天价,几万每月? 「这个五一节教我打羽毛球,如何?上次我都被你打怕了。」 没想到他会是这个要求,我顿时松懈下来,笑着应道 「好,一言为定!」 说完,我伸手过去,他见了,也腾出一只手过来象徵性地握了下。 「谁反悔谁是小狗!」 「你看我像那种人么,你可以调查我的银行信用记录,百分百good!」 「多谢提醒,那我明儿真得好好查证下。」 「好,随时奉陪,可现在我可饿了,说,去哪里吃饭?」 「还是天一吧。海鲜。」 「……好吧,捨命陪君子。」 吃饭还捨命?什么用词,不由得瞪了他一眼,他回视而笑。 一路上,愉快的谈话压下了心里的苦楚和绝望,令我渐渐振作起来。 看着谭应宏阿波罗一样深刻的侧脸,真感谢神,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把他送到我身旁。 五一长假前所里总有忙不完的事,每个人都在为过个舒心的五一长假而无怨地加班。我正忙着打电话联繫北京那家顾问公司搞新员工法律知识培训的事项。只听外面高展旗在大叫:「小mm们,林启正打电话我说要过来所里,快点收拾你们的办公桌,他一刻钟以后到。」 紧接外面一阵龙捲风一样的声音,稀里哗啦地直响。 小姑娘们有的叫着「我下午忘了补妆!」,有的喊:「你粉底借我。」乱作一团。还夹杂高展旗那高八度的声音:「哎,人家都结婚了你们还瞎起劲什么!」 他来这里?他要来了!这不是电话里的他,是本人!电话那头正传来:「喂,邹律师,餵?你在听吗?」 我无端紧张起来,手里的听筒有点滑,赶紧答道:「张经理,那没问题,我们就约下周三好吗,我……」 「不对吧,邹律师,下周三还是五一长假假期,你刚才不是同我说了约五月十号吗?」 「对对,是五月十号,对不起,刚才看走眼了。」我连忙道歉,一边用红笔在备忘录里写上「五月十号,北京,新拓展公司新员工培训;备註:五月九日下午动身。」 放下电话,才觉得浑身冰冷,只是掌心都是汗。于是拿起杯子准备倒杯茶暖暖身。刚拿起,高展旗就旋风般扭了进来,还喘着气,抓住我说:「邹雨,别想逃啊,这次我们要有大买卖了!郑主任正赶回来。」 「什么大买卖?比致林大?」我语气平静,手在微颤,怕摔了杯子,干脆甩开高展旗的手,坐回位置上开始整理资料。 一听这个,高展旗顾不得气喘就兴高采烈地表功 「有啊,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竟唱起湘剧,「致林房地产啊,谭应宏拉的线,如果能把□□也拿下,那香港地区都是我们的了!」 「致林房地产原本遗留的案子那么棘手可不好接。」我尽量平声说。 「致林房地产合併后合约就转香港一家律师事务所做,但上个月还是毁在受贿上,并不关致林的事,只是致林房地产铁定要换所的。这次换所还是用内部招投标形式,谭应宏推荐了我们所。」 「是不是你让他推荐的?」 「我有提过一次,可他那时候可是推辞的,不知道现在为什么改了主意,有时候真觉谭应宏这小子有点怪,做事有点……神神秘秘。」高展旗想了想说。 「是吗?」其实我心里很是认同高展旗的说法,但估计这是谭应宏性格使然。 「我想来想去,我们这次这么容易拿到致林房地产的竞标资格绝对是因为林启正,是不是林启正想再打你什么主意。」 这是什么论调,怎么老提他!我僵直着身子坐着,没有回答,继续整理资料。 他还不放过我,竟坐在我面前的椅子上,半卧着交叠双腿盯着我。 「看什么,你的大买卖来了还不快去准备!」我有点恼,刚才的紧张消退了点 「不是我的,是我们的。」 「什么意思?」 「郑主任刚才电话里建议最好我们俩一起搞。反正广州分所开张在即,香港广东业务都可以兼顾。」 「我这都忙不赢,还是你同郑主任俩人搞好了,你多赚点可以快点同你女朋友结婚。」我尽量扯开话题。 「你也听说我有女朋友啦?伤心吗?」语气挑逗。 「呜呜,我要痛哭流涕七天七夜。」我作痛哭状。 「那林启正结婚你痛哭了多少天?」高展旗突然就这样砸过来。 第21页 我顿时无言以对,手中无意识地翻着资料。 「你要么趁机与林启正共续前缘,要么就跟谭应宏好,别错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 原来高展旗是担心我,想我摆正自己位置。 「我会跟谭应宏好,你放心。」我的理智已经占上风。 「是这样最好,天知道……」他翻了下白眼,然后站起来走出去。 走出门外又转回来说:「主任交待,待会别忘了开会。你别想熘,钱总是要赚的。」 我却像吃了颗苍蝇一样难受。 不多时,外面一阵喧譁,还有郑主任那特有的大嗓门:「林总,您好久没来我们所里视察工作了,您应该早点通知我们,我们好做好准备向您汇报工作,还有致林那边……」然后声音小了下去,想必是进了会议室。 我突感烦躁,噌地站起来,又拿起杯子,想去倒水,刚走到门边,又折回,不能去,到公用开水房必须经过会议室门口,会不会遇到他?想想,怕什么?不就打个开水,邹雨,你究竟怕什么! 就这样来回折腾了十几回。 终于,心一横,用力拿起水杯咚地拉开门,昂首挺胸地往开水房走去,高跟鞋在走道里蹬蹬作响,大办公室那边像炸开了锅,小姑娘们还在不切实际地幻想和讨论着林启正。小周见我走来,满拉住我:「邹姐,你不用开会?」 「我不舒服,正打开水吃药。」怕她提林启正,于是撒谎。 「哎~原以为可以看帅哥呢,结果……」小周作丧气状。 「人家都结婚了,你们还念着。」我故意着重了结婚一词 「这个社会,结婚算什么,我认识高诚所的李律师,她上星期结婚,新郎还不是为了同她在一起与原来老婆离了婚,听说是净身出家,那男的太勇敢了,真羡慕李律师。」小周眉飞色舞地讲着。 我看她表情无异,于是问道:「这有什么好羡慕的,那男的放弃一切,李律师还能像以前一样爱他?」 「我也这样问过李律师,她说都同他一起五年了,还爱着,为什么不能抛开一切歷史,重新开始呢,人生能有几个五年。还说人生其实退一步,也就海阔天空。」 退一步,也就海阔天空?也许吧,但邹月的死已为我同林启正的以后画上了句号,覆水已难收。 「那你得筛掉林启正,因为他无论多爱你,都绝对不会同他老婆离婚。」我强硬地说,生怕自己听不清楚。 强迫自己振作起来,继续往开水房走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小周立在原处。 第14章 快到会议室,会议室门关着,心却无端胆怯起来,真该穿轻便拖鞋出来,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耳朵却灵敏起来,隐约从会议室传出郑主任的声音,夹杂着几声轻咳,是他的,上次在机场通电话也听过他咳嗽,有病怎么不吃药,离机场那时候都十几天了,还没好?江心遥怎么也不管?想到这里,心里又不禁痛起来,能光明正大逼他吃药的只有江心遥。我?算什么?邹雨,你担心个什么劲! 想着,恨恨地蹬着高跟鞋快步朝开水房走去。回来时候那轻咳似乎频繁起来,还有他低低的发问声,几乎每说一句话都带着咳,然后就是郑主任的道谢,可我却无能地不能忽略掉这些轻咳声,最后只能一手捂住一边耳朵跑着回到办公室,呯的一声关上门,杯里的开水溢了出来,好烫!我失手跌了杯子,杯子四分五裂,散了一地,水溅开来,透了我一身,很痛! 我咬紧了牙,把喉咙的哽咽硬逼回去。 不一会,门突然开了。 「你没事吧?」是高展旗声音。 我忙返身应道:「不小心打破了杯子,没事。」 于是蹲下准备捡玻璃碎片,高展旗拍开我手,说:「别捡了,开会都十几分钟了,郑主任打锣找你,快走。」 「我不舒服,刚倒开水吃药呢。」 「邹雨,你再这样逃避就越说明你忘不了他,你刚才还说要跟谭应宏好,想不到……」见他欲言又止。 这明显是激将法,可我恢復了点力气。 「你把我邹雨看成什么了,走!谁怕谁。」说完站起来拿纸巾擦了擦湿痕,率先往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门已经半开,我没敢进去,终是胆怯。里面传出林启正询问致林房地产以前遗留的一起广易建筑公司五百六十万毁约金的追讨问题,声音低沉,带着嘶哑,郑主任于是高喊高展旗,高展旗边应到边大力推我进去,脑里一片空白,身子僵直地走进去。 里面烟雾缭绕,主席位坐着林启正,灰色西服,黄黑相间的领带,右边是郑主任,正认真交谈着,谭应宏则在林启正左侧,翻看着资料。 见我进来,都表情各异地看过来。 郑主任的有点责怪,谭应宏的颇有深意,而林启正的是——沉痛,还带着点惊喜。眼睛布满血丝,脸色发红,带着酒气,估计他天天都是轮番的饭局,他就这样盯着我。而我,却也是死人一般僵硬,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来,小高,快点给林总解答下广易建筑公司那案子的处理办法,这是你经手的案子。小邹,还不过来坐好,都等你十几分钟了!」郑主任在帮我下台,我忙转成笑脸,半鞠躬致意。 邹雨,做得好!记住保持微笑。 于是走过去,谭应宏很绅士地站起来帮我拉开他旁边的椅子,我说了声谢谢就坐了上去。谭的手突然在桌子底下拍了拍我的,朝我鼓励笑笑,仿佛跟我说,别怕,顶住!我回视他,笑了下,算答应。 第22页 林启正已经转回原有的表情,专注而冷淡,扭头开始听已坐在他旁边的高展旗毕恭毕敬的回话。左手依旧无意识地一开一合着手机,手机仍是原来那台,托住额头的右手上燃着香菸,不时把菸灰轻弹在他面前的菸灰缸里。也还是咳,但看他明显在忍。 只是我的眼睛再也不能从他右手移开,一枚铂金钻戒套在他无名指上,非常简洁精緻的款式,钻很大,但并不唐突,映着天花吊灯的光发出莹润的华彩。这是他已婚的标记,带着,就是提醒他身旁的女人们,他已是江心遥的合法丈夫。 真感谢这枚钻戒,它的存在的确提醒了我——林启正已是江心遥的合法丈夫。于是我紧握住双手,尽量仔细地倾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可眼神却总会偏移到他的右手上。 期间,谭应宏提出:「上年广易建筑公司已同意调解,只是资金的赔付限额有点出入,如今致林房地产的致林峰景已投标成功,其中高层复式住宅紫翠轩可以考虑广易建筑公司,毕竟他们的资质还算过硬,可以以此交换那笔老帐。」 林启正听了,立即表示不贊同,扭头说:「这种做法并不是没有先例,只不过我们如果这次让步,无异于给其他几个追款案子一个迂迴的空间,有了第一个广易建筑公司,就会有第二、第三个广易建筑公司跳出来,这样对我们以后的追款非常不利。这个讨款的问题还请高律师多多努力。咳~咳~」 高展旗忙应是,此时林启正像突然注意到我,我一惊,是走神了,忙扭头看高展旗,后者正用看戏的眼光盯着我。 「请问邹律师对广易建筑公司这个案子有何高见?」林启正居然问我。 这是什么意思?但我并不是没见过大场面,于是立刻换上职业的微笑,答道 「林总,广易建筑公司这案子并不是我负责,按所里分工,以前我也只负责致林非诉讼部分,所以情况不算太了解。但就刚才听你们讨论,略知一二,五百六十万款项不算小数目,以前追讨协议都要求年内一次付清,这样给广易建筑公司财务压力过大,建议可以让其分期付款,这样既给广易建筑公司喘口气,也可以减少我们的坏帐损失。」 「good idea!」谭应宏立即应和。 林启正眼神有点诧异,然后贊同地点了下头,然后灭掉菸蒂。 见到他贊同我竟有一丝窃喜,蔓延着丁点满足。这样最好,回到老闆同员工间的起点,也……可以让我就这样悄悄看着你吧,当初爱得那么深,断得那么狠,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林启正,都怪我。神游间正对上对面高展旗挖苦的眼神,终是回过神来。 郑主任见状,忙附和:「小邹对这个还是挺有经验,要不以后致林的业务仍旧你同小高两人负责。」 我立刻反对,好不容易脱离了致林,如果再进去,我该如何面对自己,又或者我该如何面对林启正?还有就是他又会如何面对我?可能我的反应过于强烈,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我满补上一句:「也不是这样,只是郑主任您不是说我们广州分所年中就要开业运作,到时候我要过去常驻。」 郑主任可能没料到我这样解释,只能答:「到时候再说。」 林启正脸色深沉,像在深思,没有发言。 于是高展旗总结了下广易建筑公司的解决之道,然后委婉地建议由我们所客吃饭,林启正没有像上两次那样推辞。看样子这次我们所拿下致林房地产是志在必得。 一众人走出大门口,只见那台黑色陆虎已开到门前,傅哥从里面出来,看见我,点头笑了下,我也回他一笑。后面果真跟着两辆黑色轿车,车里隐约看到坐满了人。 看来真是保镖成群,该不会又有□□打他家主意?这些我问不出口。 林启正走到陆虎前,回头看我这边。众目睽睽下,我很不自在,心想不管以前怎样,现在这样见面已是迫不得已,真想逃回办公室。 身旁的谭应宏一脸瞭然,突然偷偷拉住我的手,他的手掌很大,足以包住我的,就像包容我,鼓励我。我没有挣脱,因为我现在需要支持。 做戏就做戏吧!我的理智回復了些,终不敢直面林启正,于是有风度地朝谭应宏笑笑,他做戏也逼真,放开我手就直接搂上我的肩,轻松地看着高展旗,打趣道:「今晚绝对要让小高横着从君皇出去。」 高展旗那人精一听就明:「好好,上次你还欠我一顿饭,邹雨告诉我的,你可别赖。」 「公事归公事,我可不殉私为公,下回请。」 「好,我们哥俩饭后君皇夜总会继续。」高展旗痛快地应着。 「这恐怕不好吧……」谭应宏说着瞅瞅我。 高展旗立刻夸张地哈哈笑起来:「哦~明白。不过你不能总顺她,邹雨就是那种越顺她毛就越凶的。」 我立刻狠狠剐了高展旗一眼,他却满不在意,估量我不敢当众落他脸。 「应宏,你还走不走?」他已经打开了驾驶室门,冷着脸看我们这边。 「小高,走吧,等会到了有你耍的。」郑主任看气氛不对赶紧催促。 那边陆虎已经轰轰作响,顿了下,轰的一声窜了出去,后面两辆黑色轿车紧紧跟上。 我自然坐进谭应宏的车子,郑主任同高展旗也陆续把车开了出去。 第23页 谭应宏在为我打开车门才放开搭我肩上的手,虽我不讨厌他,甚至庆幸有这么一位朋友,可以帮我渡过难堪的场景,但对他的触碰还是显得不甚自在。 我微微摇了下肩膀,四月的傍晚透着凉气,车内空调还是吹暖风。我斜靠在椅背上不想动,看了下前面,那台陆虎早已不见踪影,估计他要怨恨我了,恨我的花心和不坚定,也好,至少这样我可以保留我最后一点自尊和心底最深处对他的爱,念及此,我不由得坚定起来。 第15章 眼睛放空地望着前面汽车的车贴,是高展旗的马六,谁知道他什么时候竟贴了个今年世界盃的吉祥物,看着那个一脸可爱的狮子,就忍不住打电话给高展旗 「你什么时候爱上狮子了?」我笑问。 「早就爱上了,邹雨,那多像你啊,这车贴可花了我三百多元呢。」 我一听火了,敢情刚才他就是把我比作这狮子,还说「越顺她毛就越凶」,气不过,立刻骂回去:「高展旗,把我当狮子。你等着,待会看我不把你喝回老家去!」 「好,正等你这句话,知道你这半年酒量长进了不少。」说完嘻嘻笑着挂了电话。 我也笑了,旁边一直没出声的谭应宏突然扭头看我,饶有兴趣地问:「你酒量很好吗?还真深藏不漏啊,那么以前同我一起喝酒都是装出来的咯。」嘴角弯弯的。 「你净听高展旗瞎说,我酒量再好也不过一杯止,两杯倒。」被男人知道酒量好坏可不是件好事。 「那我今晚可要拭目以待。」 「先说明,今晚不许灌我酒。」 「那当做刚才我演技的鼓励总得陪我喝杯吧。」他贼笑,但眼神却有点忧虑。 「看情况。」我不好拒绝,只好含煳其辞。 到达时,已看到林启正坐在酒店大厅的休息沙发上,保镖都没看到,只见傅哥同另外一位没见过面的男人,远远看去,中等身材,皮肤较黑,五官深刻凌厉,木桩似的站在林启正旁边,见我进去就看过来,很深意的眼神。 傅哥见我,笑了笑,我也很高兴,朝他挥了挥手,无意间对上林启正深沉的眼神,纵然一愣。 后面谭应宏适时推了我一下,「楞这里干什么。」 然后顺我视线看过去,沉声道:「江老爷子连这个都不放心,还派吴慎过来。」 「谁是吴慎?」我不解。 他贴住我耳朵说:「就傅哥旁边那位,原江老爷子的贴身特助,对江家老爷子特忠,现在被派到林启正身边当特助,名曰帮他熟悉江氏环境,实为监控器。你看,他像不像猫头鹰?我们私下都叫他『猫鬼』。」 他的唿气对着我耳背,痒痒的,我有点害怕,刻意地往前走了一小步,回头笑道:「嗯,那你变个老鹰吃掉它。」 「不,还是变狮子好,我公的,你母的,多好。」 不确定他是不是开玩笑,只能呵呵干笑两声。 「为什么叫他『猫鬼』?」这个我倒是很好奇。 「因为他跟人从来都如影随形,粘得很。」他幽声道,令我不禁颤抖了一下。 眼睛不争气地瞄了眼林启正那边,他正盯着我看,那么直接。邹雨,要争气!于是吸了口气,朝谭应宏甜甜一笑,谭应宏看我这样竟有点呆,估计被我花痴的笑容吓到了,于是我主动拉住他袖子往里走去。 君皇大酒店里照例一派繁华,预订的大型包厢位于十三层。 进入包厢,郑主任忙让林启正坐上位,他没推辞,自然地坐了过去,掏出烟和打火机,顺手递给郑主任和高展旗各一支,他们忙双手接过,客气地点头,接着隔着桌子丢给谭应宏一支,谭接住,笑说:「我们这里应该女士优先吧,别毒害人家。」 高展旗却有意应道:「都让你不能给她顺毛你偏不信,以后有你好受的。」 这明显是招惹我,心中怒骂高展多事,却又不能发作。 此时,外边又进来五位司法界官员,其中一位正是区法院的刘法官,另一位是中院的张院长,另外三位不认识。 张院长一见谭应宏就与他握手说:「我们这么有缘,第二次见面咯,年轻有为啊。」 谭应宏有点尴尬地笑了下,只点头笑道:「张院过奖。」明显不愿多谈。 大家依次握手行礼后入座。介绍后才知道那三位不认识的是省高院经济庭的庭长和法官。 点的菜很快上齐,大家都在相互让着敬酒,高展旗更是一个劲地发挥他的搞笑特长,说起追款的趣闻,间时不住对林启正劝酒,林启正也不甚推辞,在座各位也都是见惯大场面,于是也一个个地轮番劝酒,看他左一杯右一杯地喝,还不时掩嘴咳几声。 看在眼里,心里却心如刀割。林启正,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好吗?心里不住对他说着,可眼睛只能盯着面前的海鲜,食不知味。 「怎么?不好吃?」谭应宏随意地问,然后看了下林启正。 「没有,虾子挺新鲜。」我也随意应道,看到他碗里根本没有海鲜,很奇怪,「怎么你不吃海鲜?」 「肚子不舒服,没敢吃。」 「哦。」于是又低头接着吃。 这时张庭长正给林启正敬酒,林启正刚要接,只听一旁谭应宏笑道:「林总,待会林董从美国回来不是还有个私人会议吗,喝酒待会误事。」 第24页 然后转向张庭长:「张庭长,这杯我代林总喝,如何?」 那边张庭长正讪笑着应好,结果林启正并不领情 「我没事,该我的还我来。」说完主动接过张庭长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谭应宏的脸色却凝在那里。 郑主任喝了不少后就大肆吹捧致林房地产同江氏合併的壮举,好像一沾边就能搭上致富顺风车。 我只能面无表情地坐着,高展旗喝了点酒就开始要我兑现比酒的挑衅,于是将火力直接推向我,在座大部分都知道我和林启正那段歷史,都在等着看戏,我这个女主角怎能怠慢呢。于是见高展旗把三十年茅台倒了满杯让我敬在座各位时我没有推脱,倒是谭应宏拉一下我衣袖,我忽略了。 爽快地站起来,先敬林启正,大大方方地,众人眼色都很疑惑,可能在怀疑我和他的关系是否属实,接过酒杯时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然后如常接过,一饮而尽,我甚至笑说:「林总好酒量!」 众人一个劲鼓掌,高展旗在拍桌子:「邹律师,锻鍊得不错!」 于是我挨个敬过去,他们见林启正都喝了,也不敢推辞,照喝不误,最后我都不知道是第几杯,总在笑,停不下来。 中途上洗手间,酒意已浓,头脑有点迟钝,不由踱到精美雕花围栏旁歇着,深吸了几口气,调整着。 「邹律师,你也出来透气?」回头一看,是刘法官,手里夹着根烟吸着。 「对,里面烟味有点浓。」我笑道。 「上次谢谢你提点,陈业男那个案子的确轻判了。」我突然想起那次他说的「牛肉保」之事,于是表示感谢。 「谢我什么,你不知道?」他突然作神秘状。 「知道什么。」我懵了,酒也醒了点,该不会陈业男也像上次那个民工刘军一样送疯人院了吧。 「我听上面领导私下说起,这案子中院之所以轻判,是由于「牛肉保」亲自写条子给中院何院长,后来中院领导一起研究才轻判的,这个张庭长最清楚。」 见我光怪陆离的表情,又补充说 「不过你让自诉人主动撤诉也是轻判原因之一。」 「「牛肉保」原来不是不管这事了吗?」 「这内情我小法官怎能知道,反正是中院开庭那天才送条子来,张庭长说是托「牛肉保」亲信送来的。想不到邹律师你人际关系还真广,什么时候也带我见识见识。」说完暧昧地笑着走了。 原来我的努力只是他们权高者眼中的小手段,他们一句话就可以决定生与死,律师的职业道德令我感到这样的世界太令人失望和气愤;而作为一个小市民来说,却只能随波逐流地攀附权贵,阿谀奉承地力求自保。 自保——林启正也同我提过自保。是的,我们都在为自己求自保,谋发展罢了。 苦笑了下,还是踱回包厢。 里面郑主任已喝得满脸通红,林启正脸色也好不到哪去,看他中午满身酒气就知道一天都在应酬中。 末了,林启正站起举杯,说:「以后致林的案子还需在座各位的多多支持。」说完,在座的都站了起来,我也只能跟着站起来,大家用酒杯敲着桌子,然后干杯致意。 第16章 饭后已是晚上九点多,高展旗和谭应宏七手八脚才将醉得不省人事的郑主任塞进高展旗车后座,而我坐进了谭应宏的车子。观后镜中映出林启正高瘦的身影,半边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在等傅哥把陆虎开出来。 剎那间,我竟感到他是那样孤独。心情没有因脑中的晕眩而好起来,怎么还不醉?醉了好,不用想现在,也不用想将来,多好! 「谭应宏,要不我们到金色年华继续喝。」我建议。 他从我敬酒开始就一声不发,脸色并不好,该不会是怨我落他面子吧。 「怎么?不高兴?」我试探地问。 「没事。」 「不是说晚上太上皇从美国回来开会吗?你不用参加?」我记得酒席上林启正的每个片段。 「他家私人会议。」他语气很不善,估计是为这个不高兴。 「你刚进去毕竟不熟悉环境,久了就好了。」我安慰他。 他笑笑,扭头看我:「你真没醉?」 「我没醉,这半年我可是酒缸里爬出来的。」我夸张地打手势比着酒缸的巨大,想宽松下他心情。 他被逗笑了,宠溺地捏捏我鼻子「好,今晚依你,不过待会可不许喊120。」 「呸呸,这么看扁我,今晚就让你见识下我的酒量。」我许下豪言壮语。 对!今晚不醉不归! 此时,谭应宏电话响,他接了,应道好就挂了。 转头对我说:「高展旗打电话来说已送郑主任回到家,正往花样年华去。」 到金色年华时里面已是热火朝天,舞台上的dj正高喊煽情的口号,钢管舞者配合着强劲节奏的音乐舞得越发香艷。谭应宏塞住一边耳朵高声同高展旗通着电话,而我随着他直往里走,舞池里的男男女女正摇头晃脑地跟着节拍扭动着,人很挤,一下子我就跟不上了,他回头看看,然后回走几步,自然地拉住我的手,还责怪道 「跟着我,别走丢了。」好像我是个小孩子,这种感觉我从父亲去世后就没有过。幼年时期,母亲严厉,父亲却出了名的好好先生,每天晚饭后总会像这样拉我的手散步。不禁特别依恋起这种暖暖的感觉,我没有躲开他的手,就这样任他拉着。 第25页 到了玫瑰包厢,只见里面早一圈人在赌骰子喝酒。高展旗同个职业装打扮的女的一边,居然左辉也在,同清明节看到的罗樱一边,罗樱见我只挤出一个笑容,很不自然,这何必呢?我大方地朝她挥手问好。 高展旗见我俩,高叫:「就差你俩,去哪里鬼混,这么迟才来?」然后看到我俩拉着的手,还挺高兴。左辉也看到,却有点沮丧。 我不想气氛变坏,于是就嚷嚷道:「谁赢了?罚什么?」 高展旗努努嘴,我一看,好傢伙!桌上一整排加盖的冰镇伏特加,起码二十杯,旁边还一大支番石榴汁和五瓶level伏特加。 谭应宏看这架势也吓到,笑道:「你们都酒神吗?今晚我可不想陪你们在这过夜。」 「你放心,要喝就喝个痛快嘛,反正明天周末。」左辉插话。 「来来,我介绍下,国税的左辉,稽查处左处长,邹……」他顿了下,改口「这位罗樱,他女友,国税局财会。这个我女友,张奕,**技术投资基金顾问,以后你们的私房钱想生金蛋就尽管找她。这两位,致林房地产副总谭应宏,邹雨,我们所里的美女律师。」 那张奕听罢哈哈大笑,同成熟装扮一点不搭,笑完只盯着谭应宏,眼神复杂,然后眼神熘到我身上,像打量我,我有点不满她的不礼貌,于是坦然看回去,她眼神与我较量了下,终是转回高展旗身上。 演义开始,最后我同谭应宏居然输了,愿赌服输,谭应宏要当骑士,被我挡住了,且高展旗也在旁边瞎起闹,硬拉住他,于是我毫不犹豫地连喝十杯,伏特加果汁的味道很纯香,可下肚后很快就见效,自觉得脑子迷煳,四肢轻浮。 他们也喝了不少,后来还加了两个喜力渣啤。一时间,包厢里唱歌的鬼哭狼嚎,猜拳的震耳欲聋,包厢里烟雾缭绕。 我独自唱着不知道谁点了没唱的梅艷芳的《亲密爱人》,喃喃地轻唱。 「夜里还吹着风, 想起你好温柔, 有你的日子分外地轻松。……」 那个大雨磅礴的午后,去机场路上林启正的轻轻一搂就这样涌现脑海, 那触感到现在仍刻在我身体里,记忆中,很遥远的事情,却又仿似昨日。 唱着唱着,歌词已有些模煳不清,我赶紧擦擦眼睛,在昏暗的包厢里,人总容易动感情。 身旁有人坐下,我让让,没转头,怕自己的泪颜被人看到。 「邹雨,你这样下去,我看着都辛苦,这感觉我很清楚。」是左辉,他考虑了下,又说「罗樱对你有些误会,你别往心里去。」 我这才奇怪地看他一眼,原来为女友解释来着。 「我同她定年底结婚。」 「恭喜你们,到时候通知我给个特大的红包。」我诚恳地看着他。 他竟腼腆地笑了,「人啊,兜兜转转总还是走不出这圈子。」 「我可没打算这么快走进这牢笼里。」我打趣道,心下却一片茫然。 「邹雨,有时候学会将就一下。其实,我也不算爱罗樱,只是觉得该成个家了,今年清明把罗樱带去我爸坟前,就是想让他老人家好好安心。」 听到他提起他父亲时的忧伤语气,我也黯然地想起了我母亲,那位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母亲,最后弥留时刻用干枯的右手抓住我的左手,已经不能说话,嘴喃喃动着,眼神却清晰地表露出她的不安心,不放心,也就是不放心我们姐弟三人,这是一位母亲终生的夙愿。而我,如今事业疲于奔命,感情前途茫茫;邹天,在上海也是得过且过;邹月……一提起这名字我心就不由一窒,除了她每夜入梦外,我工作时间刻意地漏掉这个名字,因为生活还在继续,却只能戴着面具继续演戏。 看到我的情绪低落,左辉敏感地没有说下去,然后想起什么,问 「你们所还是负责致林的法律业务?」 「对。」我放下邹月,随口应道。 「那你们同致林签约到期没?」 我不解,反问:「出了什么事情?」 「你们小心点,林启重借着上个月的工资原始凭证的录入错误把致林一个中级财务主管开了,估计想把林启正的旧部都换掉,可那个中级主管恰好是我们局里新任刘局介绍进去的一个堂妹,今早刘局开会大发雷霆,估计致林上年底的旧帐又要重翻,毕竟新官上任。」 「这事与法律事务部何干?」 「你还不明白?换了财务就该换……」左辉盯着我 原来林启重是想起林启正的底,这么说我当然首当其衷,杀鸡给猴看嘛。常常有种宿命感,觉得命运总会开我玩笑,在我最想躲开的时候却总把我同他并提一起,却又刻意错开,让我们都进退维谷。 心里不禁想起今晚饭局上听谭应宏说林董亲自从美国赶回,那事态应该挺严重。旧帐是林启正担任致林副总裁时候发生的,现在要翻,那如何脱得了关系,我心底无来由地烦躁起来,转念一想,江家财大势强,应该可以摆平才对,邹雨,这事于你也并无瓜葛,管好你自己的立场! 在不断地自我纠正下,脑子觉得涨涨的,放佛里面容不下其他东西,而里面却又空无一物。 许久,才记起左辉还在身旁,看他时,他拍拍我肩膀,应该明了我的担心。 第26页 在酒精的作用和刚才忧伤的情思的双重作用下,我有点晕眩。于是上了趟洗手间,想提一下神。 出来居然遇到张奕,我笑笑,她站在洗手盆旁边,静静看我,像在等我。 于是问道:「你有事?」 「对,你是谭应宏女朋友?」 「算是吧。」 「你了解他吗?」她继续,显然有备而来 「可以慢慢了解,不过这是我同他之间的事情。」 「我想你会想知道,他这人,追求你的时候会什么都依你,可当他不喜欢你的时候绝对会弃之若履。」她说得很隐晦。 我直觉她的醋意,反问:「你是他前任?」 「不,我一记者朋友才是,不方便多聊,只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祝你……幸福吧。我们谈话别告诉高展旗。」她说完转身走出去。 「会的,放心。也祝你同高展旗早日修成正果。」 她已走到门边,扭头说:「谢谢!」 我带着迷惑的心情回到包厢,谭应宏很温柔地问我好点没,我只淡淡点头应好,可能酒精的作用,我发觉谭的眼神有说不出的犹豫和胆怯。 第17章 从花样年华出来,高展旗和左辉两对都双双对对挤在一起走向停车场,脚步有点飘,努力跟在谭应宏身后慢慢走着,并刻意与他保持一个身位的距离,他一路抽着烟,默默走着,有点迟疑的地走了几步,后看看我,将手中未点完的烟狠狠一丢,急急向车子走去。 车子在寂静的街道飞驰,夜还是冷,酒精在体内沸腾,令身体麻木,昏昏欲睡。 我努力打醒精神,侧看谭应宏,他正专心开车,只是眉头紧皱,刚才他也喝了不少,现在看起脸色有点煞白。 我同他只是朋友,这个我们两人心知肚明,刚才张奕的话在心里磨了很久,现在还是没有问,没有必要吧,他的过去算个人隐私,终不想外人知道。 念及此,我只扭头看窗外的夜景,路灯柔和的光线投在车里,一明一灭地间断着,无由来想起了林启正,他还在致林开会吗?还是在张合着手机沉思……,孤独感又袭将过来,我赶紧深吸一口气,胡乱转移下视线。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谭应宏声音带点嘶哑,是喝酒过度才这样。 「你怎么刚才喝那么多。」我想不到如何回答,声音也是低哑。 「对不起,让你不开心。」原来他知道。 「没什么。」 「张奕跟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说你以前很……讨女孩子喜欢,让我注意你点。」我尽量找优雅的语句。 「呵呵~你不用顾及我感受。我年轻时候很花心,也很容易冲动。」他干笑两声说道,「为什么不问那些女孩结果都如何?」 「每个人都有过去,我作为朋友这个当然不好过问。」 「律师不是都喜欢刨根问底吗?」 「那是职责不清的律师吧,我可执业七年,不会犯这个职业病。」我故意翘着下巴得意地说。 「那你心里想不想知道?」 「好奇肯定是有的。」我想了想,还是问了「张奕那位记者朋友现在还好吧?」 「那个女记者现在在市精神病院。」 「什么?」我纵是惊得坐直了身子,不禁转头疑问地看他。 他没有扭头看我,眼神却是悲痛,仿佛被撕裂了一道深深的伤痕,这眼神我很熟悉,于是不禁拍拍他手臂,作为朋友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我并不擅长这个。 「怎么进去了?」我其实想问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才疯的。 「一起关于□□勒索的报导,她想如实报导,结果被撤职,后被关进市精神病院,就真失忆了……」他说得很平淡,像说一个故事。 「什么时候的事,公安机关不管吗?」我问了一个连我都嗤之以鼻的问题,于是闭嘴。 「哈哈哈——」谭应宏居然放肆地大笑起来,很癫狂,看他眼泪都快出来了,才说「公安机关?邹雨,你今年几岁?猫鼠不分家你不知道吗?」带着嘲讽地说。 我没回答,表示默认,想起刘军同陈业男的案子我深有体会,不禁想起来「牛肉保」这个名号,于是顺便问起 「你知道「牛肉保」这个人吗?」 他突然转头看我,像观察我的表情,我不解地看回去。 「听过,是个漂白了的□□,还是市里势力最强的一个。」他说得云淡风轻。 「那这个记者……」我不敢问下去。 「你是想问那个记者是不是他干的?对,是他干的。」他深吸一口气,说道。 「你恨他吗?」今天估计真喝多了,怎么净问些蠢问题,我不禁拍了下脑袋。 他看到,居然扯开嘴角笑了下。 「你今晚怎么总提蠢问题。比作你,会恨吗?」 「当然恨。」 「恨能干什么,这世界总有些地方是阳光永远照不到的。要恨他,就要比他更强,只有强者才能说恨!」 看到他煞白的脸色配上决绝的话语,我偷偷往车窗旁挪了挪,心里想起张奕的话,这样的他,太令我陌生了。 「那……记者应该很正直和勇敢才敢揭露这样的事实。」我心里很是同情和怜惜她,而我,可能永远都做不到。 他没有回答,只定定盯着前方的道路,眼神变得专注,专注得不容人打扰。 第27页 许久,才苦涩说道:「她是个勇敢、真诚的女孩,说话率直。像你。」 然后长嘆了口气,像要压下心中的苦闷。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你。」我照实说。 「已经没事了,痛,总会过去。」 痛,会过去,可伤痕,能癒合吗?我竟与他同病相怜起来。 「你去看过她吗?」 「看过,可什么都做不了,她已经认不出我来。」 「看看也好,说不定她什么时候就会奇蹟般清醒过来。」我安慰他。 「也许……」 突然,他手机响起,接了,那边说话很急,语气恼火,好像发生什么事情,他只应:「知道,我在开车,待会聊。」 接着就直接按掉。 我忙问:「谁的电话这么急?」 「林启正的,说公司有点事。」 说着,一踩油门,车子加速前进,路灯飞速闪过。 想必是不愿我知道,于是闭嘴,是不是太上皇又给林启正出了什么难题?会不会是左辉今晚同我所谈之事?心里好几种疑问涌了出来。手不自觉地摸到手机,可在手中捂得温热,还是放回兜里。现在时值凌晨,远处的高楼里几点灯光,与夜幕中稀落的星光照应着,异常落寞。 回到家已是凌晨零点三十五分,环视下了无生气的房子,顺手开了电视,还是无聊的综艺节目,可没有声音的时候我最难受。瘫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花花碌碌闪着的电视,看了半响,却不知道演的什么。手机在手中随意摆弄着,滑盖在拇指上滑上去,拉下来,再滑上去,拉下来,隐隐觉得要做点什么,脑子却不灵活,记不起来,这样自己跟自己较劲了许久,终是放弃。 关了电视,回房间倒在床上竟昏昏睡去。 ——邹月望望楼下,又望望我…… ——毫不犹豫地松开另一只手,直坠下去…… ——楼下压出的人形…… ——「他说他永远也不会抛弃你,邹雨,今天我要让你心甘情愿抛弃他。我从你身边跳到他面前去,这样,你们就永远都不能在一起了!」 ——你们就永远都不能在一起了!……不能在一起!……永远!……永远! 「啊!」我骤然坐起来,邹月……邹月……邹月!求求你别跳!……你在哪里?你要我怎么补偿你……是姐姐不好……对不起……邹月……对不起! 我耳朵里不停迴响着邹月的诅咒,她在哪里?我一面在漆黑的房间里摸索着,心里却隐约觉得邹月就在这房子里,她回来看我了,你终于肯来看我了?继续走着,突然一件硬物碰到我小腿,尖锐的刺痛剎时拉回我的神智,原来是梦!对!是梦。 好黑。我怀着恐惧直奔床前,拧开檯灯,昏黄的灯光瞬间盈满房间,很温暖,我心神平定了点,但还是簌簌发抖,心凝住了,然后不规则地勐跳几下,我只能靠在床上不住喘着大气,这种情况这个星期已经出现四次了,我很想摆脱,却无能为力。 记起今晚忘了吃安定片,赶紧爬到床头柜里一阵乱掏,抓住,打开,居然是空的!心里一丝落空的感觉,徒然摔回床上,怎么办?赖以支柱的药没有了,今夜必将漫漫长夜,不禁看了眼窗外的夜空,漆黑笼罩,几点星光几乎可以忽略,看来数星星也只能徒然。 为了提神,我只能泡了杯绿茶,墨绿的几片茶叶在滚烫的水中翻滚着,旋转着,忽浮忽沉,多像人生,漂浮不定,只能在命运中纠结地沉沦。我竟看痴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文有点短,不好意思,不过下面的内容独立的,也就断这里了. 还有,偶要到外地考试两天,所以不能更文,大家就耐心等两天哦,在此只能说声对不起! 第18章 床头的手机此时响起,伴着振铃一颠一颠地乱动。我以为是谭应宏,接起一看,林启正!按掉?接起?……心里百折千回了许久,看着屏幕上的三个字,竟捨不得按掉。 就这次吧,就这次,在我意志力最脆弱的时候。 按了接听键,那边背景却很安静,我在等待,他也是。 许久,听那边深唿吸了口气,「邹雨,还好吗?」 照例是这句开场白,我竟傻傻笑了下,应道:「还好,你呢?」 那边也笑了,估计被我程序化的回答逗的。 「启正,……你真应该多笑笑。」我想起来他那个小酒窝。 「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声音低哑,想必很多烦心事。 「还记得我在三亚时说的「穷快活」吗?」 「记得,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 「其实,我还是说错了,穷人还是不快活,只有傻子才快活,只有傻子才不会忆起过去,也不用考虑将来。」 「那我们可不可以傻一点?」他听出我的犹豫,话里有话。 「可我们都不是傻子,不是吗?」我忍住内心的忧伤,平静地说。 「邹雨……」他压着情绪,欲言又止,但终是提了「你同谭应宏,是真的吗?」 「对。」我简短回答,怕泄露天机。 「其实,……那天我在机场看到你了,他在,我不方便过去。」 我送谭应宏去香港那天?他看到我了?那想必看到我软弱痛哭的样子,无端害怕起来。 第28页 「其实那天我心情不好而已,已经没事了。」我赶紧辩白。 「我知道,答应我,别难过,我会心痛。」他语气开始有点哽。 「嗯,我答应你,以后都不难过。」我安慰他。 「答应我,不要为难自己,今晚见你喝酒我很自责,对不起。」他语气越来越沉。 「别说对不起,我会好好对自己的。」我努力逼回快要涌出来的泪水。 「我永远不会抛弃你,我答应过邹月,也在你母亲坟前发过誓,无论你选谁,我都会回去。」他语气哽咽,却带着股强硬。 「别,别说永远,永远太久太沉重,我怕背不动。」我急急应道,泪水已不争气地滴落在杯子里,每一滴都泛起涟漪。 我不想再在这种无望的忧伤中继续,擦擦眼泪,换了个话题。 「早点休息,你今天已经喝很多了。」 「你也是,酒量进步很快。咳~」他也敏感地避开刚才的话题。 可能我今晚真的醉了,理智已退下不少,居然话多起来,偷偷想,就今晚,让我放肆一回吧。 本想提醒他咳嗽吃药,可再也不敢提出口,只说:「别喝那么多,注意身体。」 「没事。刚开完会,在准备明天的开会提纲。咳~」我已能想像到他手提电脑中满满一大段英文。 「是为林启重捅的那个乱子?」我冲口问道。 「是,谁告诉你的?谭应宏?今晚这事我没告诉他。」他语气回復平常。 「不是,左辉告诉我的。能摆平吗?」我还是担心这个,心底却怀疑起刚才那个电话是谁打给谭应宏的。 「五一后要到北京走走。」想必又去松动关系。想起那次愉快的北京之旅,无论如何甜蜜终有尽头,心底的苦涩蔓延开来,突然就接不下去。也许这样的通话都是错。 于是,狠下心,说:「……祝你一路顺风。」 他也知道,只说:「谢谢。」 我只要轻轻按下拒听键就可结束本次通话,可手却怎样都按不下去,茶杯里响着滴滴的声音,很均匀。这是最后一次通话吧,怎么断?怎么捨得断……迟早都要断,为什么不断个彻底。又或者,就这样一直保持下去,满足我的贪恋。 心意在脑中来回纠结,那边却也没断,只传来粗粗的唿吸声,甚至空调口的风声都清晰可闻,他应该也在等我挂电话。 就这样,我们在彼此的唿吸声中等待着,思念着,留恋着。 我静静挨在枕头上,就这样听着他的唿吸,一唿,一吸,均匀地映入我耳膜,透遍我的四肢,回流到我的心脏,那里轻轻地膨胀开来,暖暖地盈满了。 渐渐地我就这样睡着了,一夜无梦。 醒来已是差不多九点,模煳记起昨夜的情景。忙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没电,赶紧拿出充电器充电,刚插上电源就迫不及待地开机,一看最后一个通话时长——六小时二十八分。难道他一直没挂机,陪我度过我这个月唯一一个无梦的夜晚? 一想到要到师大上课就勐地弹起来,已经迟到了!想着就飞快地穿衣洗漱,奔下楼去。 下得楼来,只见一层薄薄的雾水,楼道前,一个方方正正的停车痕迹清晰印在一片湿润中,很刺眼,旁边一堆菸蒂。收发室的黄大妈见我看那车痕,老大不高兴地嚷嚷:「小邹,你看看,那辆大车子昨夜十二点左右就硬是在这里停到今早八点多才走,是不是想着停这里不用交停车费,这人还真抠门,看扁他。别让我第二次看到,看到一次打一次110!」 「黄大妈,请问是不是辆像装甲车一样的大车子?」 「对对,就是个大块头,你认识那人?」 「不,我只是看这个车身形状猜的。」 「那车子里面没亮灯,只有个四方的蓝色东西在闪,整夜都在闪,害我一直没睡稳,以为他要搞什么非法活动。」 是林启正!他怎么也知道我现在的住址了?为我守候了整夜,这身体怎么受得了。我的心在担心、忧虑中搅和,还带点心痛和无奈。 忙摇摇头,俏皮地回道:「黄大妈,你做得对,以后见他来一次打一次110。」 黄大妈被我怪声怪气的语调逗笑了。我见雾大,赶紧拿文件袋顶在头上急急沖了出去,刚跑出十几步就撞入一个人怀里,我忙不迭说对不起,那人却拉住我,说「迟到都迟定了,慢点也一样。」 是谭应宏,他正露出无害的笑容看着我,不由分说就把我拉进副驾驶座上,然后自己绕过去上车。 我很郁闷昨夜他的谎言,只淡淡说:「谭副总,怎么今天这么有空?不用赶去开会?」 他一愣,接着笑说:「再忙也要当陪读,别上经济法时候你又唿唿大睡。」 「我只会打游戏,大睡倒不至于,你别诽谤我。」接着,我不经意地问道「会议顺利吗?」 「也没什么,就讨论政府开始规划招投标的那个名扬商业广场,是块大肥肉,谁都想沾。」看来林启正已经同他讨论过。 「是下季度致林的重头戏那个?」 「你也知道?」 「上次致林开股东会议我恰好代郑主任去,致林房地产也要参与进来?」 「是合作关系,先拿下再分嘛。」 「如今致林不是林启重当家吗?」 说到这里,谭应宏突然扭头看我,见我面色如常才接口 第29页 「林董意思,他还能怎样。」有种静观好戏的调侃。 看来致林真是越来越复杂了。林启正应该很辛苦吧……他在小房子阳台上,静静望着夜空抽菸的情景涌入脑海,那落寞凄凉的背影,现在忆起还是痛,高处不胜寒啊,而我,却已经没有任何立场来帮他分担,连逗他笑都已是奢望。 课堂上沉闷的经济法在教授无休止的笔记中展现出来,而耳边却轻轻响着谭应宏对几个经济纠纷案深入浅出的分析,倒也不至于乏味到唿唿大睡,我第一次发觉他竟然对法学有某些观点非常独到,不禁诧异。 于是低头偷偷问:「谭应宏,你该不会也想抢我饭碗吧,老实交代,你究竟学过些什么,怎么觉得你很高深莫测。」 他看了看上面的胖教授,眨了下眼笑道:「就是为了钻法律的空子才学法学,专干违法违纪的事情。」 我当他说笑话,笑问:「该不是刚才那几个例子都是你亲手所为?」 「yes, of course.」他轻松答道。 我暗自吃惊,不敢断定他所说真假,只好傻笑几声掩饰过去。心里却打了一百个问号。 上完课,谭应宏约我吃午饭,我拒绝了,只说不舒服想回家休息。心里没有别的理由,只是觉得靠近一个谜肯定会被他吸引,而掉下去却不能全身而退,我很清楚。 他听到我的拒绝,刚想问什么,手机响起,忙走过一旁接了,回来后只让我好好休息,准备好五一教他打羽毛球。 我忙应好。回到家,深深唿了口气,头竟然真晕起来,看着天花吊灯在不断旋转,我赶紧跌入沙发中,缩成一个虾子似的咬紧牙忍着。 下午,晕眩感终于过去了些,我爬起来分析了一下,是不是我昨晚没吃安定片所致?不敢确定。但我这一个月来,邹月几乎每天夜里都会来看我,每次都还是千遍一律地以死亡来宣告我同林启正的分手,那么恨,而我,却那样痛,连抱着林启正的衬衣入眠也不能让我安心一分一毫。 只有,只有用安定片来强迫自己忘记,强迫自己入睡,才能逃过一个难眠之夜。原本磊落的我,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偷偷摸摸,连睡眠都是偷来的,活该啊,邹雨,活该! 经常的头晕目眩,总觉得脑子涨涨的,这些都应了那个心理医生黄召阳的诊断,估计神经衰弱同焦虑症我都病得不轻。可治疗了又能怎样?能挽回一切?还是能减轻我的罪责?呵呵~~都不能。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偶考试归来,不过成绩还不知道,谢谢大家关心! 第19章 我打电话给阮淑珍,因为我的舒乐安定已吃完,她接了,刚听我的要求就强硬地批评我 「邹雨,你以为这些是水果糖吗?是药,是吃多了要死人的药,知道吗!」 带着恐惧我连忙哀求:「淑珍,别这样,我就是近段时间工作压力大才这样,我保证下次一定不找你开。」 她那边很吵,有人喊她快过去。 她听我这般说,只急急说:「邹雨,你现在过来市一院住院部,我现在很忙,有个特殊的病人要会诊。你来了我再看看怎么处理,好吗?」 看到她语气松动了些,连忙答应,那边也立刻挂了电话,想必那急症病人要紧。 我用力调整着唿吸,拿起包和手机就有点踉跄地往外走,五一要拦辆的士还真难。 当我在太阳底下站了二十多分钟后,终于坐上了的士。脑子已经不是涨,而是头顶像被锥子刺一样痛,司机问我到哪里我都忘了是怎么说的。 熬到第一人民医院的时候我已经犹如一条脱水的鱼。口干,头晕,只想多吸几口空气。不过医院里天天都在上演死神的戏码,见我这种只算小儿科,所以没人好奇,也没人过问。 我只能在门卫处挨着墙壁打了电话给阮淑珍,她按了,应该还在会诊。于是走几步挨几步地向住院部走去。头顶的痛与胸口的闷交织着,我昂起头大口喘着气,可住院大楼在眼中不住地旋转,渐渐模煳…… 是梦吗?朦胧中,护士们忙乱地喊快点,快点!还有个男声说急诊,让开!我是不是也死了?妈妈和邹月呢?我四处找寻,而四周一片漆黑,我茫然而困惑,怎么没有路?我害怕!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我的,触感熟悉,是林启正!怎么在这里见到他,难道……不!不行!他还要继承致林,他怎么能这样轻易放弃。我赶紧回头看,而他的脸离我很近,却模煳一片。我想伸手去摸,可手却有千斤重,提不起来,我只能喊:「启正,别过来,别过来!」 他声音那样飘渺,像回音:「我永远不会抛弃你,永远!」 我挣扎着,声音已软弱了些:「那邹月呢?致林呢?江心遥呢?你爸爸呢?他们怎么办?」 「不要想将来,将来让我来想。」他坚定地回答。 我耳边嗡嗡直响,某种桎梏像蛛网一样把我罩住,连我自己的回答都遮盖了,我使劲喊着什么,有谁分开了我俩的手,他很着急,要拉紧我,我其实想拉回去,可怎么也用不上劲。然后,一丝曙光来临…… 我用尽全身力气想睁开眼睛,可光明只朦胧透进来,启正?你在哪里?我心里念着,耳朵模煳听到各种各样的声响。 「心率下降,但平稳。没有生命危险,是缺铁性贫血,造成晕眩。还好晕在医院里。不过患者意志消沉,不好办啊。」一个男声说道,然后着急问「小何,市血库还说没有联繫到rh阴性a型血?这怎么办?!你再打电话问问。」 第30页 一个女孩应是就咚咚跑开了。 然后一个女声插道:「刘医生,今早送来那位急诊也是这种血型,你看……」 「不大可行,人家有钱人家,我怎么去提这个要求。况且那人又是抽菸又是过度喝酒,还胃出血,他血液红细胞数量还刚达标,如果再抽血对他本人危险。」 那女声又说:「这样我朋友不及时输血心率还要下降,这样她醒来时间就难说。刘医生,能不能向院长打报告请示下到别市血库调血,给个方便,毕竟是我朋友。」 那男声急急应道:「恐怕来不及!要批最快要十多小时。」 女声急道:「那我去想想办法!」 说着一阵脚步声远去,门呀的响了声。 过了小会,门又开了。 有人在对话,一个是高展旗,他律师式大嗓门配合着一把缓慢温和的声音,声音极小。 「黄医生,您好!久仰久仰。能碰到您在这会诊我很高兴。我叫高展旗,正明律师事务所律师,是邹雨同事。我已通知她大舅和弟弟邹天赶过来。」 …… 「她要接受心理治疗?不会这么严重吧,她个性很坚强。平常也就有时会偷偷哭一下,女人嘛,总爱这样。」 …… 「大的变故?她母亲同妹妹差不多同一时间去世。」 …… 「服用镇定剂名称?这个我真不清楚。哦,不用谢。」 说着两人又走了出去,房里回復安静。 原来,我没死。这里是医院,我晕过去了。邹雨,你真没用!我暗暗骂自己,四肢百骸都像不是我的,只有思想在游荡,迴转。为林启正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为什么我会忆起他?是不是我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应该啊,纵然你一人走下去也不应该再存在幻想,半年前就该死亡的幻想。 好累,真的好累,让我歇歇吧,以后的事以后再想,以后再想…… 周围的一切又沉入黑暗,这里没有爱,没有恨,没有忧伤,也没有欢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些杂音窜进耳膜,时而清晰,时而模煳,令我一直保持着似睡非睡的状态。 一个小姑娘声音:「病人现在还没醒,不能打扰。」 一个声音很哑,却很熟悉:「我只看看她,不会打扰她。」 女声接到:「您还是病人,待会还要抽血检查,请休息下。」 另一个男声插入:「林总,小护士说得对,你先回去休息,如果邹律师醒了自然有人通知你,你如果这样不爱惜身体还怎么……」声音低了下去。 「我知道……回去吧。」声音除了哑,还带着忧伤。 这是谁的声音?这么熟悉,好像萦绕我身旁已经很久,期盼了许久许久的声音,是谁?……——是他!在我梦中千百回拉过我手,摸过我头髮的人,我又怎能忘记?只是,他声音为什么这么嘶哑?怎么在医院里? 心徒然一紧,意志竟渐渐汇拢。 我努力着,挣扎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身体,张开眼睛看到的,是一色的苍白。苍白的天花,苍白的窗帘,苍白的被子。 「邹雨醒了。」一个女孩的声音,喊着出去了。 一阵混杂脚步声,唿啦啦进来一群人,大舅和邹天先进来,都满脸忧色,特别邹天,这么久没见,瘦了,黑了,有点欲言又止。然后是高展旗同谭应宏,还有阮淑珍和黄召阳,再就是几位不认识的医生护士。病房一下子显得很拥挤。 我样子很可怕吗?因为他们都带点惊慌地看着我,谁都不说话。 「你们怎么这个表情?」我几乎认不出这是我的声音,倒像木乃伊的。 他们仍然愣在那里,还是高展旗回过神,朝我轻松笑笑,打趣道 「怎么,喝了孟婆汤?」 「呸!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邹雨,你现在感觉怎样?应该输血后感觉好点才对。」阮淑珍接口,她是个心直口快之人。 我努力想撑起来,可是徒劳。阮淑珍忙指挥两个小护士把我枕头换成矮点的,说这样便于头部血液回流,不易头晕。 我只虚弱笑笑:「我如果喝了孟婆汤就不认得你们了,这多可惜。加上我还没跟孟婆签好协议呢。」 我的冷笑话其实一点都不好笑,可高展旗还是给面子地笑了。 走过来轻锤我一下:「邹雨,郑主任才出差广州你就发晕。你看你才晕两天,你那些顾问单位的事务就能把我逼死,我这油钱都多花八百多。什么时候我倒要晕他个几天躲躲才好。记得,我替你这几天可要按标准收费的。」 「好痛,你要捶死我可没钱收。」我哑着嗓子艰难说。 这时大家才缓过劲来,竟听到那几位医生都吁了口大气,像放下什么重担一样。两位走了出去,还隐约听到其中一位在说:「现在总算可以给林总一个交待。院长都被逼得没敢去旅游。」 另一位接口:「也是,这关系到住院大楼的扩建,院长能不紧张?不过林总身体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消。」 声音渐渐远去。 接着进行一系列例检。ct、b超、心电图、……我躺在床上被摆弄了若干次,穿行在灯火通明的走道中,仿佛穿越时空隧道一般。那种身不由己的无奈和孑然一身的孤独再次夹杂心头,原来死亡也不过如此,不过真的很黑,我怕。 第31页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我都是顶着锅盖来发文的,如果亲们要拍的话请下手轻点,别把我拍晕了哦。呵呵~ 第20章 五一假期就这样在病房里一天天呆着,也度日如飞。我难得安静,总喜欢从三楼的阳台落地窗里看住院部后花园的景色。 那应该是一对情侣,男的穿着病服任女的推着轮椅慢慢走着,累了就在长石椅上安静地同看一本书,一人一边耳塞听着音乐,;一对年老夫妇总爱在午后出来遛狗,一只小小的博美,浑身透白,非常可爱,他们都是脑血管病,老病号了,就住我隔壁;还有就是一位年轻男孩,高瘦,皮肤病态的白皙,总爱一个人坐在石桌前,在一本扫描本上涂涂写写,可每次最后都会出现一个女孩的大头像,宽广的额,尖尖的下巴,明亮的大眼,只是每次表情各异,是他女朋友?还是所暗恋的人?我很羡慕那个女孩,因为让一个人清晰记得自己的每个表情得需要多少爱。 他们爱得多么坦然,在这明艷的蓝天下,靠着背,并着肩,遛着狗,画着像。这是我的那段记忆所没有的,因为,那本就是我偷来的。 那个曾答应带我去欧洲,去巴黎,去伦敦,去维也纳,去威尼斯,一个国家一个国家地跳舞的男人也在住院,因为喝酒过度胃出血送院。我听谭应宏说了,就在和我通宵通电话的的二天早上,晕在办公室里,被傅哥发现后打的120,原定会议只能延后,谭应宏说到这里竟有点不自然,具体为什么,我不想深究。只是心在收紧,好想打电话傅哥,问问他情况,可每每想打,又怕他终会知道,听谭应宏说他已无大碍我应该放心的。 谭应宏以前说他是中级营养保健师出身我现在倒真相信了。他每天都过来报到。每次都打包补品,且都是食补,谓之药补不如食补,于是在猪肝枸杞汤、红枣燕窝粥、西洋参甲鱼盅等等的轮番轰炸下,才五天,我竟然重了两斤。 配合着阮淑珍每天过来配的保健品套餐,什么多种维生素、补铁口服液、阿胶胶囊、蛋□□一大堆,我眼看体重再不控制就得向孕妇看齐,于是狠心提出出院。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不能也不该享受这一切,我从他们的言语行为中隐约知道这些还是印着林启正的影子。虽然他一直没有出现,也没有给我电话。 刚表态,那边厢立即反应激烈。几名医生立即过来围着我开始讲大道理,其实也不过说病情虽然控制住,但随时可能有变,希望我配合一下,先留院观察几天。然后是阮淑珍过来了。估计也顶着压力过来的。 一来病房就朝我瞪了几眼,没好气说:「邹雨,你在这里吃好住好,享福呢,怎么就想出去啦!」 我觉得好笑:「这可是医院,住院也叫享福?」 她凶回来:「我可不管,老实说,我是顶着上头压力来的,你无论如何也得多住几天!」 我心里暗暗叫苦,真想就这样偷偷跑路算了,可这不是我一贯风格。于是只有打电话傅哥,拜託他转告林启正。 于是哄阮淑珍:「淑珍,别这样,我这就去给你个交代。」 我按了他的对外号码,那边响起,我骤然紧张起来,阮淑珍定定看着我,向我鼓励地点点头,我回她一笑。 「喂,是邹律师吗?」原来傅哥没删我号码。 「哦,傅哥吗?你好,好久不见。」正想着如何开口说别阻拦我出院之事。 「餵……」声音沙哑,那边已经转手。 「林总,是这样,我所里还有些业务必须回去处理,刚才听医生说我身体已无大碍,现在想出院回家调理,谢谢您对属下的关心!」 我望着阮淑珍,在她眼神鼓励下一口气说完,气都没喘一下,因为这句话从昨天就已经在我心中打了几百遍腹稿。只是对话者换了人。 那边迟疑了下,终是说:「好的,我知道了。出院保重。」 「谢谢林总关心。您也保重。」 「……谢谢。」那边马上挂了。 我心里还是怅然,那天夜里的通话犹在耳边,如今却断得突然,但这不就是你一直希望的吗?惆怅什么! 想着对阮淑珍笑笑,她看着我,突地哎了声,接着嗔怪我 「你治好了这个贫血还是得到黄医生那里心理谘询,原来你骗我,你家发生那么大变故你不说,为什么说工作压力大才找我要安定片。我也真傻,早就应该看出你脸色不对。」 心里的伤痛被她口直心快地说出来,还是闷痛了下,定了定神,还是笑道:「好了,我骗你是我不对,其实我心里已经好过多了,去黄医生那里做心理谘询还是算了,我可以自我调节。」 「不行!你性格我是清楚的,不到晕死你不上医院,不到出事你绝不会去看心理医生,你这样憋着不累吗你!」 「我……」我被她抢白一顿竟也无言以对。 她以为我是顾虑个人隐私问题,接着道:「放心,这事只有我、黄医生、高展旗知道,我们都会保密。其他医生只道你是劳累过度加贫血晕的。」 其实我最怕的却是林启正知道,我相信如果他知道后一定会自责,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甚至,如果我自恋一点的话,他知道后会立刻奔到我身旁,安慰我,抱抱我。可理智告诉我不该再有这样的幻想。 第32页 看我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突然笑了,眼里闪着瞭然:「你是不是想问林启正知不知道这事?那是——当然不知道。我同黄医生这点医德还是有的,除非高展旗说出来。」 接着摇摇头,表情是恨铁不成钢,接着说 「你啊,就是没我有勇气,想当年我们医科大学就在你们政法大学旁,大三时高展旗可是天天在我们校门口堵我,连门卫都跟他聊出忘年交来了,可我硬是没搭理他,反而倒贴追我们系里低我一级的师弟,那时候多少人等着看我笑话。那半年我简直是从口水的海洋里游过来的。」 我认识阮淑珍是高展旗介绍,可看他俩挺哥们的,的确不知道居然大学时期有过这么一段。怪只怪左辉同高展旗的保密工作实在太好了,不愧律师出身,暗赞一个。 我好奇问:「高展旗知道你倒追师弟这事?」 「知道,我这人最干脆,永远不能容忍两段爱情一起出现,要爱就爱到底,要么不开始。爱情没有罪。」 「但爱错了时间就是罪。」我冲口而出,这话在我脑海立即涌现出来。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可我那时候也爱错了时间,只不过我的恆心让我不轻言放弃。你要不要听听我的爱情故事,那可是我的初恋。从没这样开心见诚地同别人说过。」 「当然乐意,还很荣幸。」我忙拉她坐床前的小沙发上,抱着双膝静静等着听故事。 她眼神放空,陷入了回忆。 「大二时候,我第一次看到邓里,那时候他在系刊发表了篇论文,在公开教室被要求朗读,他样子很认真,其实我们在底下干什么的都有,谁在乎他读什么,可他的认真劲竟让我很心动,我当时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追到他。那时候他可是我们系里的风云人物,追求的女生排队也轮不到我。于是我千方百计地打听到他的喜好和起居习惯,我应该算个阴谋家,呵呵~~」 「不,你简直是间谍,你该不会也打听我的习惯和喜好吧。」 她指着我大笑,「就你,还不至于我花费上一个月时间搞这个。」 我故作泄气状,拱手道:「小女子甘拜下风。」 我们都笑作一团,许久,她才坐直身子,清清嗓子继续。 「大三下半学期,我开始行动了,打听到他不喜欢太主动的女孩,我只能天天从他们宿舍门口假装路过,可一个多月过去了,他也和我照过很多次面,总是笑笑,没有表示,我有点急,有一次我突然有点冲动,看他远远走过来,就鼓起勇气走过去,噼头就问:「邓里,你喜欢我吗?我其实很喜欢你。」说出来那一刻我是无比轻松,反正小李飞刀,出了手的刀,无论成败都算有结果。可我失败了,他只淡淡说了句:「对不起,我有未婚妻了。」我从天堂直接跌入地狱,至少那个星期我的眼泪没有干过,真恨自己怎么没早打听到这消息。那些等看戏的人这下高兴了,因为情节如他们所愿地表演着。」 「那邓里未婚妻是你学校的?」 「对,是我们正校长的千金。我们宿舍的舍友知道我的痛苦,都说邓里的野心很大,为了前途可以放弃一切。可我心里总不甘心。于是我发狠誓要变得强大,要在众人瞩目中,让他看到。起码对得住我的自尊心。于是我很努力学习,结果我提前一年修完所有学科毕业,还得了奖学金。领奖那天他就坐我旁边,我故意看他,他居然对我赞赏地笑笑,他终于注意到我了。那天晚上我们几位得了奖学金的学生合伙请系领导吃饭,于是我们的故事就真的开始了。」 「他和你开始后还同校长千金交往吗?」 「大四时听说他们已经淡了,也解除了婚约,是邓里提出的。但他没正面同我表明什么,我坚信我的信念。无论别人如何议论,反正什么言论都有,学校论坛我的故事总在加精,我也一度差点患上忧郁症,整夜失眠,上课瞌睡,可我还是没有告诉过他我的心情,因为如果他爱我绝对会发现。我在等待,结果他真的发现了。我的心终于落实,原来他还是爱我的,反过来他向我表白了他的心境。他承认他在我第一次向他表白时候就已经喜欢我,只是放不下他的功名,现在一切都已改变。原来心病真需心药医。他一句安慰胜过朋友的千万句。在我和他的坚持下我们顶着锅盖毕业了。还共同考研,现在我们总算熬过来了。」 「你们如今结婚了?」 她幸福地点点头:「他已经是我丈夫,我努力争取来的丈夫。他现在新加坡国立大学医学院读博。」 此时我才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钻戒。心底替她高兴,听到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是给了我积极的心境。 第21章 她拉着我的手,诚恳地说:「邹雨,我知道有些事情你现在忘不掉,但你想这样背一辈子?你才二十九岁,起码还能活个三十年,也就是一万多天,折合二十六万多小时。照你现在这样子分分钟都在煎熬,那就别提一万多天了。」 她的确一语中的,我心里忐忑不安,被说穿又带点痛快。 我第一次这样正视我的内心,被细化的数字令我很是惊心,是啊,我这样,以后一万多天怎么过? 她手机响起,接了,听了后说:「好,我知道了,我这就给她办出院手续。」 转头对我说:「上头指示,同意你的出院要求。」 第33页 心想林启正效率还真快,说一句顶我说一万句。 于是我通知邹天来接我,可来的是一大群。 大舅同邹天很快来了。 大舅见我出院也就准备安心回家去,临走时语重心长地叮嘱我好好过活,还让邹天早点带上海女友回来瞧瞧,朴实的话语后面是化不开的浓浓亲情,我不禁又是一阵心酸。 居然高展旗同谭应宏也来了。还有医生护士一大群唿前拥后的给我送行,让我胆战心惊,母亲那次宏大的葬礼实在有点过,让我惧怕一切高调的排场。 高展旗是决心凑合我同谭应宏一起,硬推我走到谭应宏的车前。我无力抗争,只看着大家暧昧的笑容发呆。 住院部门口停着他的陆虎,他应该还在楼上某个病房,也许就站在某扇窗后望着我,目送我离开。不由得回首仰望了下高耸的住院大楼,高楼层层叠叠,装修千遍一律,分不清的。众人在看我,只能匆匆回头钻进车内。 邹天一路都在同谭应宏套近乎,我只好默许谭应宏提着我那个小包包进了家门。家里还不是一般的乱,脏衣服、袜子在沙发上团成一堆,吃完的碗筷在茶几上散散放着,薯片饼干袋一地都是。 我瞪了邹天一眼,他才赶紧收拾了下,然后回头亲热地招唿谭应宏:「宏哥,坐!」 比起对我这个相处二十几年的姐姐,他似乎同谭应宏更加亲密,这让我很是尴尬。其实我的晕眩等症状已基本没有,可我还是直接躲回房里,直躺在床上,像下逐客令。 谭应宏也不恼,只自个坐在沙发上同邹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主要聊的还是邹天在上海的实习项目,邹天读的是信息工程,本也是热门科目,只是当今社会考了学生考家长,我这个充当大家长的无权无势,连带他也前途茫茫。心里又想起了邹月,如果不是我的过错,邹月如今早已捧着金饭碗过着休闲的公务员生涯。念及,心底还是痛。 「邹雨,你想吃什么?我来做。」谭应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床前。 我赶紧坐起来,摇头。 「那你先睡,我看着你睡才走。」他没坚持,柔声道。 「我已经好了很多,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本想直接让他走,可见他是真的关心我,于是也就不好说出口。 「我也没什么大事,你先休息。」他说着转身走回客厅与邹天继续闲聊。 我装作睡下,可心里却无端烦闷。阮淑珍的话不时在我耳边迴响,她的初恋、她争取来的丈夫、她无名指上的钻戒,这些都让我感慨,她的勇气和毅力让我折服,是否我也可以放手一搏,拥有一个新的明天?起码我才不到三十岁,还有三十年怎样过还得取决于我的抉择,不能逃避了,看来阮淑珍的建议可以考虑下,到黄召阳那里接受心理谘询。 客厅朦朦胧胧传来邹天兴奋的解说,谭应宏低低的问话总是很短,好像还提到丁甲。我脸朝客厅半睡半醒地躺着,无意了解他们的谈话内容。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都怀疑自己真的睡着时。一阵低沉的怒斥声从客厅传来,我微微张开眼帘。只见客厅只谭应宏一人。他正面朝我边打电话边靠窗站着,手不停换着动作,很是愤怒。 难道为投标之事?我很好奇,知道偷听不对,可还是懒得挪动,他还盯着我这边,像在观察我反应。我只能装睡。 …… 「n,这事我竭力反对,你的心也满黑,他现在那样你还落井下石?」 …… 「我喜欢谁,我爱谁还轮不到你来过问!」谭应宏急急踱回沙发前坐下,手不停抓着头髮,神色恼怒。 …… 「她的过往我绝对比你清楚,别忘了上一年你干的好事,别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哼哼~」他冷笑着,犹如一个阴谋家,我不由微微冷颤了下。 …… 「好,我们一言为定,你别动她,那么我按原协议写的行动,各取所需,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你不仁,那我也就……」他恢復了常态,看来事情解决了。 电话那头传来暴怒的吼声,连我都隐约可闻,谭应宏却是悠闲地斜靠在沙发上,静静听着,眼神望着我,出奇地温柔。 「n,别这么生气,事成后你就打下半壁江山,到时还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咯。」 那边突然狂笑起来,嚣张、猖狂。 让那人别动她?原来是为了那个女记者。同谁定的协议?他的协议我不想知道,但他无意中在我面前呈现出的一系列疑问却紧紧抓住我的心,明知是危险,却又出奇地想知道,真是好奇害死猫。 谭应宏挂了机,慢慢踱到我床前,我忙闭上眼睛,那股压迫感越来越强,我有点透不过气来,但我身上另一套程序开始运作。他要干什么?随便进别人卧室已很不礼貌,是不是对我存在什么非分之想?还是把我当做那个女记者?如果他压上来我要冲出去喊救命,还是抵死不从?亦或是就这样静观其变? 可在我推测的结果里纵是没有这一个,他蹲在我床前,轻轻地拂着我的头髮,一下一下,很温柔,也很用心,放佛怕惊搅了我的美梦。 被他抚过的头部有点麻痒,渐渐蔓延至全身,这种感觉非常陌生,令我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我不敢动,可眼皮却在微颤,我拼命平稳住心跳。 门突然响了,他的手瞬间收了回去,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回客厅,我也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只见邹天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手里提着一大袋外卖和零食。刚才那一幕的确令人费解,包括我。 第34页 我夸张地伸伸懒腰,还打了哈欠,轻松地说:「邹天,你开门咋这么大声,把我都吵醒了。」 邹天回过神,看看我,又看看谭应宏,终于扯了下嘴,说 「我买了酱板鸭,你们快来吃。」 我故作轻松地走过去,一屁股坐下就扯下一块吃起来,转头看谭应宏疑虑而尴尬的神情,我拉他一把:「愣着干什么,坐下吃啊!」 他看我笑笑,拉张椅子坐了下来。 饭后,邹天还要留他,他却史无前例地主动要回去,怕是刚才一幕被撞破令他也十分被动。 我没挽留,他慢慢下着楼道,我跟后面默默走着,只隔了一步,可我怎么也没勇气跟上。下得楼来,他回头看我,像等我说什么,要我挽留他吗?虽然邹天明显喜欢他,可我潜意识却让我离他远点。 「再见,路上小心。」我道别。 他闪过一丝遗憾,转身钻进车里,回头已是脸色如常,还是平常的笑 「记得教我打羽毛球,别想赖。」 「记得,我是晕过,但还没喝孟婆汤。」我把高展旗的话逗他。 他轻笑,挥挥手,车子缓缓走了。 回到屋里,邹天还在吃薯片看动画片,见我回来,有点欲言又止,我知道他一定有事要提,走过去坐他旁边 「邹天,你是不是还恨我?」 「恨你什么?」他装傻。 「没有最好,其实姐那次也是怕你涉世经验不足,终要吃亏。」我本想说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可想想还是不要解释,反正没用。 邹天终于从屏幕上转头看我,咽了口口水,才问 「姐,你真关心我?」 「当然,你可是我唯一的弟弟,不关心你关心谁。」 「那我如果想你……帮我,你肯吗?」 「先说什么事,杀人越货之类免谈。」律师的警觉居然用在这里,连我都觉得吃惊,但邹天要求的事绝对不是小事。 「姐,你都把我想成恐怖分子啦?是,是这样的,我在上海确实交了个女友,可她家人总想我早点出人头地。你认识人多,能帮我想想吗?」 原来为这个,怪不得姐前姐后地叫,不过早晚也得给他找份稳定的才能安心,也算对得住母亲的遗愿。 「你想进什么样的单位?总得有个范围。」 邹天见我答应,高兴地靠近了点,想起他清明节那冷漠的语气,我竟感到悲哀,还带点气。 「姐,我其实想同丁甲合伙开个医药研发研究室,他搞化学的,我搞网络,刚好合一块。」 「建议挺不错,不过要有公司愿意投资才行。」我脑里搜索着认识的人,顾问单位银行居多;左辉被「双规」过,自保都难…… 「宏哥答应帮我争取,不过要我同丁甲商议好提供新药品研制计划书。」 他盯着我看,想得到我的同意。 「是谭应宏让你问的?」原来刚才他俩在讨论这个,谭应宏还是给我留足了面子。 「你怎么知道?」邹天抓抓脑袋问。 「先别麻烦人家,我同他只是一般朋友。」我不想欠谭的人情。 「他刚才都那样摸你了,还说一般朋友,鬼才相信。不帮就不帮,我自个想办法。」邹天嘟着嘴作气丢了薯片袋子,转身返回房里。 看来邹天又误会我了,怎么办?能怎么办?算了,多一次误会也一样。 于是立即打了谭应宏手机,那边响了两下,被按掉。是不是生我的气?怨我没有挽留他。 只好发了条信息:生气了?可以谈谈邹天的事吗?谢谢!想想,又把前面「生气了?」三个字删掉才按发送。 那边没回,我也作罢。 第22章 这天午后,明媚的阳光微斜,从井字型的住院大楼五楼看下去,后花园刚好半明半暗。 林启正照例提着手提电脑静静坐在病房窗前,等待着对面三楼的邹雨出现。第五天了,她入院已经第五天了,每天都有医生不请自来地向他有意无意地说起她的病情,知道了她的晕倒、急救、康復,知道她已无大碍,于是今天心情也安定下来。 缘分说来真是奇妙的东西。好巧,他俩都同一天住了进来,还是通了那么长的电话后,想到这里,他不禁微笑起来。 那天夜里,他被从美国赶回的父亲急召回致林开会,得知林启重的炒人事件引发了市税务局新任刘局的报復,上一年险险躲过的税务案子又被重翻,这本是林启重对他的宣战,反击并不难,可父亲重重地拍着他肩膀说的那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令他深思。 于是他决定五一后到北京走动,息事宁人。 坐在车子里,漆黑的夜,漆黑的玻璃,漆黑的皮椅,这一切让他心安,因为这里可以让他肆无忌惮地想她,那个让他既爱又恨,熔入他血肉里的女人。半年了,不知她是否如他般思念着他,除了清明那天特意去万青公墓堵过她一回,之后却再也提不起勇气。 上一年办公室里她绝望黯然的眼神,还有那句仿似带血的「永久!」让他绝望;而万青公墓门口她发狠扯开他的手,那绝然的态度令他毫无希望。 对于谭应宏的出现他先是怀疑,因为她同谭应宏基本是两类人。谭他在大学就认识,算不错的朋友,可美国人尊重个人隐私,所以对他家背景他并不算知根知底,只知他是潮州人,初中来美国念书,有位母亲当陪读,家境在华人区里算中上。为人并不开朗,总像背负着重重的担子,如他一般。正因为如此气质相投,他们也就成了朋友。很难想像磊落爽朗的邹雨是怎样同他走在一起。他心底丧气、颓唐、悲伤、嫉妒混合一起,直涌丹田。自己最爱、最好的,却已投他人怀抱,那时他如果可以冲动一点,准会把谭应宏拉下车来狠狠揍一顿。可他如今已没有立场再管她,他答应过她如果她想退出,那么她是自由的,如今她真做到了,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子离去,消失在视线中。 第35页 她是否就这样离开了他?消逝的恐惧突然袭来,把他猝然打倒。 他只能拼命地工作,无休止般应酬,紧凑的生活让他可以间歇地忘记过去。当然,偶尔忍不住还是会拿刀片自残一下。痛,但很快就会缓解。 记起那天他再次见到她,她视死如归般闯进会议室,身前衣服一大块水迹,见他后居然僵在当下,看的不是谭应宏,而是他。这让他有丁点惊喜,更多的是沉痛。既在身前,却已天涯。接下来的接触却如方程式般刻板、生疏。原来她只当他是她的客人,而笑,只给谭应宏。他也只能公事公办地询问她对广易建筑公司欠款的讨款看法,她居然镇定地给了个很好的建议,这令他由衷对她赞赏。 饭局在所难免,有她参加的饭局让他不自觉地喝多了,而她也做戏般地轮番敬酒。他和她,犹如两位合作了多年的演员般默契,她敬,他喝,她苦笑,他痛心,在众目睽睽之下,甚是滑稽。 也不知为何,那天夜里特别地想念她。于是鬼使神差般,他来到她的新住址,离她所很近,这地址还是傅哥通过郑主任打听到的,真要好好谢谢傅哥。 凌晨零点三十分她才回来,步履有点浮,估计也喝多了,谭应宏并没有送她上楼,而是飞快离去。这让他有点责怪,又带点疑虑。 她一步一步缓缓走上楼梯,很慢,带点踉跄。看着楼梯间感应灯一明一灭,磨砂玻璃隐隐透出她小小的孤独的背影,他真恨不得立刻跑上去紧紧搂住她,可残存的理智只能让他颤抖着摸出烟来点上,深深吸一口。 她房里灯亮了,电视声隐约可闻,他猜这是她的习惯,就如同他在香港住所一样,江心遥总是隔三差五的往世界各地跑,他一个人在家也习惯总开着电视,有人声的陪伴会减轻心中的孤独。 他默默抽着烟,一支接着一支,只有在尼古丁的麻醉下才能耐心地等下去,他自问,他究竟在等什么?就如同他在天桥上问自己一样,是不是只为求个心安,还是潜意识里存在一丝奢望? 她房间的灯灭了,他能想像她微卷的身子,长发如海藻般柔软地撒在耳边,还有那均匀的唿吸。他手中的手机已握得温热,可他宁愿就这样安静地陪着她,在同一片漆黑的夜空下。 他打开手提电脑,起草明天开会的提纲,不时望下那黑乎乎的房间,也是心安。 不知过了多久,楼上传来一阵轻响,他敏感地抬头,只见她房里灯又亮了,心里瞬间一紧,冲动之下直接按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她是直接按掉?还是任由铃声自生自灭?这种选择题他每天都要做好几回,可轮到角色调换他却憋得难受。 一秒,两秒,三秒……,心中默念着,第九秒也将过去,这预示着她的拒绝。终……还是躲。 胃里的酒精翻腾,伴随着一阵隐痛涌起酒气,噎得难受。 正要按掉,此时,那边奇蹟般传来唿吸声,是她!刚才的冲动已退下,如今通了却是胆怯。宛如打开一个宝藏,他深唿吸了口气,开口,只能是问候。 她竟轻笑了下,在笑他的老套,心下缓了点劲,于是也笑了。 笑,对于他来说其实很少,除了与她相处的日子外,让他觉得开心的事越来越少了,世间诸事,在他看来,无非就是各种选择,为了各样目的的选择题。只要一个选择错误,就可能全盘皆输。 忆起以往一起的林林总总,甜蜜、悲痛、甚至带着一点怨恨。其实想了又想,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命运,错过了时间,就只能遗憾终身。江心遥不止一次同她母亲在饭桌上谈论着命运这个话题,原本只是一笑而过,如今想起,别有一番深意。心里不忿与绝望相抗争,明知她在躲,也要许下承诺,为她,更为自己。 她今晚确实喝多了,他也喝多了,也好,难得煳涂。他终于还是问了她同谭的关系,不出意外,她的答案是——对。这倒真的像她,他不由得想起他们在君皇游泳池边的相遇,她也是正色拒绝过他,这个女人骨子里的倔强他最欣赏。 她还是没忘,那么强烈而抗拒的爱情,身体都还在痛,心又怎能忘记。机场里她哭得软弱无助,他远远看着,碍于吴慎在旁,只能带起墨镜匆匆离去。那天夜里,他手上,又多了一道疤痕。 这些,是他努力隐藏的秘密,特别在与江心遥独处时,就如她的病痛和哭泣,也隐藏得很好,轻易不让外人知道。 无论怎样的不舍,通话终是会结束,还带了常用的结束语「……祝你一路顺风。」 客套,平淡。 于是他只能用最常用的「谢谢。」 本该断了,他在等她挂电话,而她也在等待。 电话里的唿吸声在寂静的车厢里清晰异常,均匀、平稳。他只是盯着眼前的屏幕,光标在均匀地一闪一闪,与她的唿吸相一致。 早晨,浓雾化不开,他强忍着胃部的绞痛回到致林,打开手提电脑继续昨夜未完结之处,可眼前仿似蒙上一层薄雾,小睡一会吧,心想着,便已倒在办公桌上。 「ken,原来你在这里,阮医生找你,下午还要做脑部ct。」江心遥已站在他身后,他遗憾地看了眼对面三楼,今天她迟了,然后回头笑笑,答:「你唔系今晚飞南非咩?吴慎送你我放心。」 江心遥一脸天真地笑着点头,说:「对唔住,ken,我唔知你工作咁辛苦。」 第36页 「都无咩大碍咗。」他还是笑,掩饰心中的焦虑。 刚好江心遥手机响,她接起,脸上露出撒娇的女儿态,应道:「爹地,我陪住ken啦,……」紧接着脚步声远去,江心遥总会这样有意无意地同他保有美国式的隐私。 他下意识回头望对面楼,她终于出来,静静坐在落地窗旁的矮凳上,曲着上身,抱住双腿,神情迷惘中带着微笑,他顺着她视线看去,是一对情侣,男的穿着病服拉着女朋友的手,在长石椅上同看一本书,在这明朗的日光下毫无忌惮地宣告他们的爱情。原来,她的愿望只有这么小,这么平淡。 心中的苦涩潮水般涌来,他拿起电话,拨了傅哥电话,「给我来杯清咖。」无视傅哥的反对,直接按了电话。 这时,不能吸菸,只有清咖才能压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哦,昨天一早就被拉壮丁,去看龙舟赛,谢谢大家的祝福,也补祝大家节日快乐! 很早就想写林启正的番外,写得不好,惭愧。 第23章 五一长假结束第一天,我超早回所里,找寻我那个打破的杯子碎片。办公室里已经清洁很干净,估计是清洁工陈婶来过。于是跑到后门旁边垃圾桶旁,捂着口鼻,拿根棍子在里面乱翻。 「你干嘛?里面有黄金?别是摔傻了吧。」后面高展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探个脑袋瞧着。 我吓了一跳,拍拍胸口:「你不会喊一声!不摔傻都被你吓傻!」 「找什么?」 「我那天摔碎的杯子,它可陪伴了我四年,有感情的,总不能委屈它。」 「哟,我可跟你十多年感情了,什么时候见你找过我。来,求你了,把我收藏你家去。」他竟然赖皮地要亲过来,我丢了棍子直戳他额头。 「滚,你再不老实我可要告诉你家张奕去,说你在外面总勾引良家妇女。」 「我也告诉你家谭应宏去,说你难忘旧情。」 我一听,一把推开他,迳自沖回办公室里。 高展旗紧接闯进来,堵在我面前,嚷道:「我只说你难忘旧情,指的是杯子,你对号入座干嘛。」 我被他一说,更感狼狈,于是死命推他出去,可他还是硬杵在那里,我只好坐回办公桌后。 「你吃了两个月的镇定剂,不是黄召阳问我我还不知道,你为谁彻夜不眠?能给我个解释吗?总不会是谭应宏吧。」他踱到我办公桌前撑开双手俯视着我,这让我感觉被动,律师的本质让我越挫越勇。 我咚地站起来,冲着他说:「我喜欢谁,我爱谁还轮不到你来过问!」想不到那天谭应宏的话被我照单全搬。 也许我说的有点绝情,说完我看到高展旗脸色煞白,拳头紧握起来,转身要走。 我赶紧转过去拉住他:「对不起,我也是一时气急。我不想失去你这个真正的朋友。」 他转过头,有点诧异地盯着我。 「邹雨,发觉你变了。」 「变了什么?丑了还是老了?」我打逛语。 「以前你是绝不肯低头的。现在变得有点迂迴的余地。同志,这个表现不错,值得表扬。」高展旗又恢復常态。 「我是对待朋友才妥协。」我作着无力的辩白。 想起谭应宏昨晚的那通电话,我就郁闷,都是高展旗惹的祸,硬塞我进他车子。 「告诉你,谭应宏绝对不简单,你丢了个大谜团给我,还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反正我在他面前总是放不开。」本想说谭应宏其实喜欢的不是我,但怕高展旗打破沙锅问到底,于是咽了下去。 「你以前还不是在那人面前放不开,这证明你开始爱他了。」高展旗大言不惭地发表他的谬论。 我正要回击,只见高展旗仔细想了下,然后说:「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来了,昨天下午我到致林房地产办事处交竞标的相关书面资料时,前台和秘书都不见,只看到他匆匆从林启正办公室出来,见到我还故作镇定地打招唿,那神情我见多了,就是法庭上自辩的嫌疑犯一样。」 我听得出神,那个协议是什么协议?他要为那个女记者干什么?该不会同林启正有关吧? 「还有次,我到致林开会,还见他同林启重握手谈笑,说的话很客套,不过那眼神很熟络。」高展旗还在冥想。 「开会打个招唿奇怪什么,林启重应该也同你打过招唿,这是礼貌。」 「什么礼貌,你没多接触林启重不知道,他从不打正眼看我们。那人能力如何还有待证明,可对人处事态度,跟林启正提鞋都不行,林启正虽然少年老成,可处事却自有一套,能令宾客尽欢。可林启重,搬欧阳兄的话,就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别以后霸着茅坑不拉屎才好。」高展旗忿忿的说了一大套。 看我眼神不对,以为我担心谭应宏,于是安慰我:「你就别管谭应宏那些失常行为了,可能他有怪癖,哈哈~反正我看他对你挺上心的,将就一下就好。」 而我的脑里,想的却是谭应宏种种行为的目的,为了那个女记者?对付谁? 总想不通,这边电话就响起来,一看,谭应宏!真是提曹操曹操就到。那边看到高展旗明了地笑着倒退出去。 接了,他那边很吵,像在饭局:「不好意思,前天没有回你电话,在同市领导谈项目。」 第37页 「知道,你那边很吵。」心里责怪昨天怎么没回电话。 「在君皇吃中饭,在谈名扬广场的招投标,看到市一建的那位女经理敬酒就想起你那天的酒量,同你有得一拼。」听起来他心情不错。 「我想什么时候同你谈谈邹天那个计划书的事情。」 「好,我们打球时候聊,你什么时候有空?」他那边渐渐安静,估计走到了包厢外。 「就今天下午如何?」我想速战速决。 「那下午我去接你。」 「好,挂了。」我赶紧挂了电话。 回头看看备忘录,「五月十号,北京,新拓展公司新员工培训;备註:五月九日下午动身。」 明天下午要赶去北京,于是打电话联繫机票。 不知不觉间忙了一下午,五一对于别的事业单位才能言正明顺放几天假,我这里可是一天也难休,要不是开始那几天高展旗帮我跑当事人,我现在肯定像陀螺一样转。 固定电话响,我一面写着目录一面接起:「喂,您好。」 「我当然好,如果你现在下来我就更好了,现在都六点了,还不下班?」 原来谭应宏,我一看钟,果真差十分六点,于是爽快地答应 「请等十分钟,我就下来。」 赶紧关好电脑,收拾东西下去。 他今天一身白色休闲装,显得很年轻,我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累积的疑问,迎了上去。 尽管,有人陪打还是好的。我捨近求远地约到,他不解,问为什么不到我所附近,我,那家我打手气不顺。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他扭头问我:「去哪打?前面立交桥那家?」 「不,到八一路的恆健羽毛球馆吧。」我立刻反对。 「为什么去那么老远打?你所附近那家不好吗?」他不解。 「我近排在这家手气不顺。」我默默应道,心底潜意识反抗去立交桥这家。 他终于发觉我的不同,伸手试试我前额,又试下自己的,然后问 「怎么,还没恢復?看来还是得多补补。」 我忙讪笑着:「刚才太忙了,适应不过来。」 他笑笑,接着开车。 球馆这个时间段基本没几个人,我们换好装备上场搏杀。 经过住院的海补特补后我的精神同体重都在回升。两场下来,还算凑合,但无论我如何使出往常的必杀技,谭应宏这傢伙总能或挑或扳应付自如,远非以前所比,想起以前他球技比高展旗还差一个档次,总帮我捡球的情景,真怀疑他是不是到那里找到了武林秘笈。 终于,第五盘中段,我故意轻挑了球准备惑敌,他却不上当,也如法炮制,害我只能往回救球,却被他狠狠杀死在界内。 我泄气地瘫倒在地,喘着粗气嚷:「你这傢伙是不是到什么岩洞里捡到武林秘笈,进步神速。」 他笑着翻过网来拉我起来,大笑道:「我这可是付出金钱同美色的代价哦。」 「呸!要不是我刚刚復原,才不会给你有可乘之机。」我起来不服气地说。 「那你继续给我可乘之机吧。」他眼里有着深意。 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又把我当那女记者了。觉得应该去看看那位女记者,心里总对她有种怜惜和敬意。 于是状似无意地提起:「张奕那天想邀我同去看那位女记者。」 他迟疑了下,才说:「不用这么急,她怕见生人。你想去什么时候我同你一起去好了。」 想必是想保护她吧。于是顺着他话说 「那好,等我从北京上课回来我们就去看她,真希望她能记起以前的事情,快点好起来。」 「是啊,我也希望这样。」他表情复杂。 「打了都大半小时了,回去吧。」我避过刚才的话题,直接松开他的手洗澡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不好意思哦,明天又要同领导到外地洽谈业务,估计起码两天,只能对你们说声对不起了,回来肯定努力更文,对不起! 第24章 我出来后居然发现他在办贵宾卡,于是上前问道:「你又不常来,办卡干嘛?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打羽毛球。」 「我现在喜欢上也不迟,当你陪练也好。」他回头递给我一张金黄的钢制卡片,居然是年卡,上面刻着我的名字。 「怎么是我名字,这里年卡可是全市最贵的,要一万多。」我很吃惊。 那边前台小姐礼貌地纠正:「小姐,我们年卡收费是19888元每年,不打折。」 哇,好贵!我心里非常吃惊。 「我不能收,这太贵重了。」我把金卡塞回他手里,就急急往外走。 他勐追上来,拉住我,问:「为什么?我只知道你喜欢打羽毛球才送的。」 「我们只是朋友,我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接受这么贵重的东西。」我迴转身正色道,「还有,邹天的那个创业计划书也请你不必费心了,他还没到自己创业的程度。」 「你要怎样的礼物才肯收,鲜花?小礼物?」他居然会错意。 「不!不要!我不需要你送任何礼物,我觉得友谊同物质之间没任何必然联繫,这样说可以了吗?」 「你以前也是这样拒绝林启正的礼物吗?」他突然深深地盯着我,想要从我脸上找到答案。 第38页 我心骤然一紧,为何他从土菜馆吃饭那天起就一直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提起林启正!为什么?!心里生气,话冲口而出 「为什么你从我认识你开始就一直提林启正,你到底有何居心?!是不是看到我狼狈你很高兴,或者这样可以满足你英雄救美的虚荣心,这样你同那些一般看客又有什么不同?如果你是这样想的,那么抱歉,就当我不认识你这个朋友,再见!」我转身就跑,怕迟了眼中的泪水会被他看到。 「别,别这样,我看到你这样真的……很心痛。」最后那三个字声音特小,像在轻喃。 紧接着,我被拉进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我立即推了下,但他在我耳边不住道歉,带着祈求、懊恼、自责 「对不起,邹雨,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只想知道我在你心里所占的分量,可我从没有过让你难堪的想法,真的,我发誓。」 他就这样轻轻搂着我,不住说着让我心软的话,也许,女人的心都是柔软的,我外表的刚强只是鸡蛋壳,一敲即碎。我任他搂着,就如同以前任他拉我手一样,心底有着暖暖的感觉。原来,他也和我一样,怕失去我这位朋友。但律师的触觉提醒我,他的友谊绝没有高展旗的纯粹和直白。 想到这,我回过神来,双手抵开了他。他也有点诺诺地回神。放开我,像掩饰什么似的说:「那好,以后我绝不提那个名字,ok?卡我先收着,以后你要来随时call我。」 「好。」我擦擦眼睛应道。 回家的路上我们都有短暂的沉默,像比赛后的休场,我回味着刚才他的道歉,而他,脸色深思,带点沮丧。 车子一直在熘,不快也不慢,而他右手轻转方向盘,左手架在开着的车窗上,心不在焉地开着。 突然,右后方一辆泥头车轰轰冲上来,车速超快,距离不是一样地近,我急得惊叫:「车,车!」 他这才惊醒一般,看看右后视镜,瞬间一手搂住我一手勐打左方向,然后急剎在路中绿化护栏旁,后面车子传来一阵急剎声,那泥头车唿唿冲过,扬起一阵滚滚浓烟,直冲进来,车里顿时模煳一片,后面车子骂骂咧咧也跟着开了过去。 我咋是惊魂未定,他很快摸了我头一下,问:「没事吧?」 「没事,你呢?」我缩回座椅里,转头仔细瞧他有没有伤,心不住狂跳。 「别怕,我这车经原厂改装过,防弹、抗压,轮胎还防弹。」他居然还有心情说笑! 我扇开灰尘,重重打了他一下:「你还有心情说笑!」 他耸耸肩,无奈地说:「邹雨,我说真话你当笑话,说假话你倒舒心。」 我也有点将信将疑,于是恶作剧地建议:「那你撞块石头我看看,证明下你这辆总统级别的防弹车。」 「好,没问题。」他见前面一个工地上堆着砖石,居然真的直踩油门往砖石堆驶去,我急忙拉住他手臂大喊:「谭应宏,你发什么神经!跟你说着玩的。」 「你每句话我都会当真。」他认真地瞧我,还在加速。 「好好!我相信,你快停下!」我顾不得他刚才话里的含义,直点头喊着。 「哎~连与你共赴黄泉的机会都没给我。」他撇着嘴角说,踩了剎车,黑黑的剎车痕在观后镜中很剎眼,车子还是轮上了砖头堆,工地几个工人听到响声出来狠狠骂了几句才停下看热闹。 我不明所以地静坐着,他扭头看了我片刻,才倒出车子前行。 「我弟弟的事情真不想给你添麻烦,不过还是谢谢你。」我无话找话。 「前天同你弟弟讨论了不少实际操作事项,感觉雏形算可以,我可以给他牵线,放心,不是致林。」他像看穿我的心。 刚才的怒气早已消失大半,如今他再度提出帮助,我也只能搪塞。 「到时候他出计划书再说吧。」 回到家,邹天一见我就沖回房间,示威地把门拍得山响。 对这个弟弟,我总觉得应当补偿点什么,可好像怎样做,都回不到从前。 第二天一早,刚到办公室,就看到桌上放着个酒红色的礼品盒,打着大大的金黄蝴蝶结,我第一反应就是谁送错了地方,于是刚要走出去问问小周,高展旗却跳了进来,一脸神秘的喜色。 「打开看看!」 「什么东西?你送的?无功不受禄,说!又有什么事求我?」我满脸警觉,上回那六个蛋挞我还耿耿于怀。 「你把我想什么了,又不是□□,你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看他一脸扫兴,我还是拆开了,居然里面用黄色绸缎包裹着我打碎杯子的碎片,还用胶水粘好了个大致,我很是惊喜,高兴地说 「真有你的!谢谢啦!」 「喏,还有卡片,你自己看。」他并不太高兴,努努嘴示意我开卡片,我才发现盒子底部放着张明黄色小卡片,打开一看,里面写着:昨晚对不起,杯子当赔罪,请笑纳。——谭。 原来是谭应宏送的。 高展旗一直观察我的神态,见我惊喜减半,居然泄气道 「早知就不操这个心,昨晚很晚谭应宏才找我泡吧,他说惹你生气了,想送个礼物道歉,我就想起你的杯子,告诉他后他立刻拉我飞车回来,害我巴巴陪他翻遍了整整六个垃圾桶,要多噁心有多噁心,今早早餐都没敢吃。」 第39页 看着擦得锃亮的杯子,想像他们俩大男人掩鼻翻垃圾桶的情形,心里很过意不去,连忙赔笑道 「好了好了,以后你让我帮你的事情我会尽力,谢谢咯!」 「要谢你先谢谭应宏,我只管打手电,是他翻的,你这个人情先记帐上。现在帮我个小忙。」他忿忿说,想必替谭应宏说话。 「说。」 「张奕让你什么时候有空联繫她,说有话对你说,你什么时候同她这么亲了。什么事啊,她不说,你也这样。」高展旗总是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 张奕?她不是对我颇有敌意吗?是不是又要同我谈谭应宏,或是她那个记者朋友。 「女孩子的私事,轮不到你插嘴。」 高展旗瞭然笑笑,「记得别说我坏话,我这回可是认真的。」 「知道,我会天天同她汇报你的一切忠心行为,ok?」边说边推他走。 他自觉退了出去,我坐回位置上,直接打了电话给谭应宏。 那边响了,却立刻按掉,又打,响了四下才接起 「你还真会挑时间,总在我开会时候打来。」他调侃道。 「怎么,不欢迎?」我也故意开玩笑。 「热烈欢迎!你要怎么谢我?」 「什么?」我一时失忆。 「杯子啊,害我今早吃什么吐什么,你得赔偿。」 我刚要答,那边却响起了一个最最熟识的声音 「应宏,名扬标书你拿过来,张局要过目。」 是林启正的声音,还是带点哑,他也这么快出院了?不知道恢復如何?我脑子早已忘了刚才的谈话。 谭应宏应了声是才问了声什么,我没听清,只是沉默,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说了句,「邹雨,……再见。」,接着按掉了。 我久久没有回过神,直到小周进来说快递送飞机票过来,我才匆匆下楼去。 第25章 下午,我坐在候机大厅里,等着进安检口。背后有人拍了我一下,回头一看,居然是傅哥。我高兴地站起来,叫道:「你怎么在这儿,送机吗?」 眼睛下意识环视了下硕大的候机大厅。傅哥憨笑着说:「林总要到北京办事,我当然跟去。」看我眼神,又补充:「他同吴特助还没到,要不你等下。」 「不!我这就进安检。」我刚好听到广播通知我的航班号旅客登机,于是道别后匆匆走开,傅哥追了上来,还边通着电话,边点头应是,我见他拉我旅行箱,忙推辞,傅哥挂了电话对我说:「邹律师,你也是这班机吧,我们同路,你刚出院,林总让我照顾你一下。」 我忙摆手,「傅哥,你忙你的,我身体已经恢復得挺好。」 心里真是千般不愿意再接受这种磨心的帮助,正在同傅哥拉扯间,傅哥忽然往我身后喊了声「林总。」 我愣在当场,只得回身看去,只见林启正一身灰色西服配着红色斜纹领带,应该是赶时间去见□□,带着墨镜,看不清眼神,身后是吴慎,正深沉地观察着我,还有谭应宏,对于那个杯子礼物我很感谢他,不过这种情形下我却毫无心绪来道谢,看着他冷漠的眼神,我也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众人。 吴慎干笑两声,竟挖苦道:「应宏,怎么不送送你女朋友,重友轻色可不像你本色。」 谭应宏脸色立刻带霜,深深看了我一眼,回道:「有吴特助在,我能不公事公办吗。」 吴慎的三角眼凶光一闪,盯着我的手说:「邹律师,康復得可好?」 他的话中有话直刺我耳膜,感到傅哥拉着我旅行箱的手在颤抖,传到我手心却给了我一股勇气,我迎上吴慎的目光,有力的说:「谢谢吴特助关心,已经大体恢復,也要谢谢林总对下属的关心。我先走一步。」 朝他们点了点头,转头对傅哥笑笑,推开他手,拉着旅行箱大步往安监处走去。余光看到吴慎愣住没吱声,而林启正从刚才到现在都看不清表情,却一字不发,双手插在裤兜里隐约成拳,应该是恼怒吧。为了我,还是为了吴慎的胆大妄为? 我恨不得立刻消失在他们视线中,可我仅存的自尊心支持着我走下去,坚定地走下去。 飞机正在攀升,头部一阵晕眩,我忙抓紧扶手忍住,旁边一位带着个小男孩的母亲好心问我要不要帮助,我摆摆手,看都没看她,只一味忍着。 飞机平稳后,那位母亲给我喊来空姐,面对空姐的礼貌询问,我一概回答没事,只要了杯开水,准备吃佐匹克隆,一种代替舒乐安定的高效安定片,由于我对镇定剂的依赖,阮淑珍只能出此下策,并声明等我北京出差回来,她一定亲自监督我的心理理疗。 这几天睡得很晕沉,一种病态的晕沉,可我只能伴随着偶尔的头晕在任其发展,只要能逃离可怕的漫漫长夜比什么都好。 眼睛无目的地盯着前面的椅背,林启正那挺拔的身影却闯进我脑海,现在的他正在头等舱,也许在做会议提纲,或是喝着咖啡想事情,那事情是不是也有我的影子?曾几何时,我们曾依偎一起,在这白云之上……不!不要想!不要多想!我忙回神,掩饰地喝着开水。 旁边那男孩拉着她妈妈问:「妈妈,为什么姐姐在哭?」 那位母亲摇着他说:「因为姐姐病了,病了很痛才会哭。」 第40页 「姐姐为什么不看医生?」小男孩还在问。 「因为姐姐还没找到自己的医生啊。」她眼神温柔如水地哄着宝宝。 我连忙擦擦眼睛,瞧他们母子一笑,小男孩咧嘴笑了,从兜里掏出一个淡绿色的千纸鹤递给我,叫着:「姐姐,这个送你,我上次打针妈妈折给我的,说小鸟会把病都带走,这样你就不痛了!」 我笑着接过,拉拉他小手,说:「谢谢你,这是我收过最美的小鸟。」 小男孩满足地缩回母亲怀里,他母亲却笑着对我说:「你应该好点了吧,看你有吃药。」 「好多了,谢谢!」 「谢什么,有男朋友吧,看你一直看手机的,你男朋友知道一定很心疼。」 「我没有男朋友。」我努力笑着。 「哦,不好意思,我猜错了。」那母亲有些尴尬。 我忙说:「没事,我以前有个男朋友,分手了。」 为了宽她的心,我居然流利说出我这半年最忌讳的话,心里又是一阵酸楚,那母亲见了也就笑笑没再接口。 一阵轻微的晕眩笼罩头上,伴随着心底最深的抽动,我忙转头看向窗外,碧蓝的晴空下铺着厚厚的层云,捏着手中的纸鹤,心想如果真有小鸟在窗外飞翔,它一定会看到一幅怪异的画面,一个泪流满脸的女人正默默悼念着她的爱情,而她的前任男友正在距离她不远的头等舱坐着,其中横亘着若干个神态各异地陌生人。 急急从传送带取了行李快步走出来,看到上次来北京时候那家五星酒店的车子还在候着,我赶紧到旁边拦的士,好在机场出口总有空乘的的士,当我坐上时候还是扭头看了后面,只见林启正他们已经在车子旁,傅哥在打电话,他却望着我的方向出神,还是看到我了,别这样,连我都鼓起勇气要永远忘记过去的时候你怎能这样,男人不是更容易忘掉爱情吗。 培训初步定为五天,每天早出晚归,就像一般的北京白领。林启正没有给我打电话,谭应宏也没有给我只言片语。倒是邹天给我打来电话,语气兴奋地说:「姐,原来你早答应啦,那我再玩几天就回上海,宏哥已经给我联繫好了,下个月我上海课题快做完了,教授允许我早点回来创业,丁甲也在准备辞职过来,到时候我们大干一场!」 我完全没有高兴的意味,听到邹天那边把创业说得跟逛街一样轻松的时候我很是忧心。邹天还在那边乱嚷一通,我不好泼他冷水,只好喊道:「你先别高兴过早,谭应宏只答应牵线,下一步还要靠你自己,知道吗?」 「知道了!我好爱你,姐!」还传来一个重重的kiss声,真让我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同邹天说再见,这边立刻打电话给谭应宏,顾不得他如何生气。 那边一打就通,我连忙说:「谭应宏,你给邹天承诺了什么?他高兴成那样。」 「没什么,就一个政协的朋友,私下有几家厂子,刚好对医药方面有兴趣,我提下应该问题不大。」他淡淡应道。 我敏感地发现他的伤感,说道:「对不起,我来北京没告诉你,不过我也没告诉其他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这么清楚,只是觉得要宽他的心。 他听了语气倒松了点:「哦,上次那杯子怎么谢我,害我念了好几天。」 「你以前不是一直说帮我不是为了让我说谢谢吗?」我灵感闪现。 「现在不同了,我要你谢我,说,准备怎么谢我?」他有点执拗地追问。 我一下子倒不知道该如何给承诺,只能沉默,他听出我的犹豫,接着说 「答应我,无论我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情,你都会原谅我。」 「什么?」我怀疑幻听。 「……」他却不再说,只是沉默。 「为什么?为什么提这个要求?」我在回忆他为我做过的每一件事,好像只有支持我,鼓励我,伤心?谈不上吧。 「答应我!」他很固执。 「我……」我一时说不下去。 「shit!」他在那边突然骂了声,然后一阵玻璃破裂声。 我赶紧问:「你怎么啦?!」 许久,他才答应,语气很懊恼「……没什么,那,再见。」直接按掉。 我握着还在嘟嘟忘音的手机,心里有着忧思和惆怅。 第26章 培训第五天刚下课,居然在办公楼下面看到傅哥,他一脸忧色,见我就直接走上来,「邹律师,我知道这时候找你不应该,不过有件事还真想请你帮帮我。」 「什么事?」我忙问,心想有什么事是林启正摆不平的?他摆不平我就更加没法。 「能不能请你劝劝林总,他自从上次清明到现在一直有点咳,上次住院已经诊为慢性咽炎,住院那几天为了……,吃药好了点,这几天又开始不要命喝酒抽菸,我劝他不听。」傅哥搓搓手,急急说,估计想了很久。 「那江心遥呢,怎么也不劝劝。」我心急就直接出口。 「那时候江小姐劝过,他表面少抽了,可江小姐一飞国外就又开始狠抽。上段时间还为名扬广场的投资同江老爷子吵了一回,因为江老爷子不愿意投资这个项目,林总只能自己筹钱搞,之后这段时间抽得更厉害。这样下去怎么行啊。」 「我劝不合适,也不见得有效。」我心痛地想起那天夜里车外的一大堆菸蒂,心急得恨不得我来替他,却又没有办法做什么,只能狠心推了。 第41页 「这样……就不为难你了,我还得赶紧回去订包厢,林总今晚请中央领导吃饭,先走了。」傅哥说着,抖着钥匙往车走去。 我立在原地,目送他离去。头又是一阵轻微晕眩,感觉好多时候晕眩都同心情关联,看来我要好好努力高兴起来,要不,我的贫血估计也好不了多少。 那天晚上,我在顾问单位宿舍改着员工法律常识考试卷子,已买明早机票回去,高展旗今早已打电话催我回去,说他下周要同郑主任前往香港进行律师事务所合约竞标,谭应宏也要同去,我不敢问林启正的去留,想着去留于我又能如何,都已经是两个轨道的人。心底还是不禁关心他的咳嗽,想起傅哥请求时候的担忧,我还是掏出手机,按了那串熟悉的号码,想想,又一个个删除,都已经拒绝了,这不是自作多情么,正想着,手机响起,是林启正!我犹豫了下,还是接了,毕竟他的身体要紧,心想就只说一句「林总,请您主意身体。」,了确自己心念。 「傅哥是不是去找了你?」那边噼头就是一句。 我没敢回答,他语气不稳且有股怨气,应该喝多了,还传来傅哥的声音 「邹律师,林总喝多了,你不要多说,……」还没说完林启正抢过就喊 「傅强,我什么时候让你去找她!你越来越喜欢自作主张,你这样,吴慎也这样,你们自己能拿主意,要我做什么!干脆全部到江老爷子身边去。」 傅哥还在那边高喊「林总,注意车!」,我这边听得胆颤心惊,只好拿着手机喊:「林启正!你听着,你再这样不爱惜自己,还谈什么将来!还谈什么继承致林!给了个承诺有什么用!有本事去实现啊!一天到晚虐待自己算什么英雄!」 我一口气喊出这些话,与我想像中的对白天渊之别,我被自己吓了一跳,这怎么听都像暗示他实现当初他承诺的三年之约。 我悔之不及,忙解释:「不,不是的,我只是想让你好好注意身体,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那边突然安静下来,良久,我想按掉电话,可刚才的对白如果不能及时得到他回答那我的解释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于是等着。 「邹雨,我过去接你,我们好好谈谈,就只是说话,好吗?」他语速还是急。 「别,我要睡了,明早还要赶飞机,北京这里爱堵车。」我急急推搪。 「我们电话里谈谈,也可以吧?」他语气几乎是哀求,我不忍,只好「嗯」了声,鼻子有点酸,于是踱到阳台外,夜里的空气清新中夹着花香,令人陶醉。 我急于辩解刚才那些话,于是强硬地接着说:「刚才那些话你忘了吧,我也忘了。」 「我们以前的一切你都忘了吗?我一直没忘。给我时间,我会处理好一切。」他说得很顺畅,估计想了许多回。 我听着他的承诺,只感到更加彷徨和悲伤,罢了罢了,只得说 「我们还是别谈这个了,香港那边还……顺利吗?」 「还好,上次难为你了,吴慎他是江老爷子的人。」他也只能转话题。 「我没事,律师嘛,抗打击能力总是最强的。倒是你要小心点。」我压下心中的酸楚,扯出一丝笑容安慰他。 他也笑笑,唿气声直冲耳膜,居然幻觉有点痒。 「暂时只能由着他,看步算步。」 「嗯,总有机会的,你刚回致林那段时间不也熬过来了吗。」 「这你都知道?」 「傅哥告诉我的,你别发他脾气。」我忍不住为傅哥打抱不平。 「我会道歉。」 「嗯。」我发觉已没公事可谈,只能沉默,该结束了。 「注意身体,再见。」我居然很平静。 「……再见。」他也知道。 我拿着手机却没有按掉,只听到那边他稍带压抑的唿吸声,过了一会,傅哥的声音传来「林总,陈局长电话,他语气很好,事情应该可以解决。」 接着传来皮鞋踏踏的声音,应该走过去接电话,接着电话按掉了,还是断了,断了好。 我擦擦鼻子转身回房继续改卷,却总进不了状态,想想,丢了笔回卧室收拾行李。 走到黄花国际机场出口,高展旗早已等在那里,见我居然很殷勤地帮我打开车门,放好行李,才绕进驾驶座。 「北京之行感觉如何?」高展旗还没发动汽车就急着问。 「什么如何?」我推开他靠得太近的头。 「听谭应宏说那天你与林启正同一班飞机,没擦出火花?」高展旗轻佻的语气令我恼火。 我叫道:「你同谭应宏都一样,怎么老提他,这么有空还不如研究下如何开拓案源。」 「美女,别恼嘛。我也是关心你,你同谭应宏吵架啦?」他转得太快,我立即起疑,问道:「是谭应宏让你问的?」 「没有,只是这段时间我同他经常泡吧,他总像世界末日来临的样子,还给你找杯子赔罪,以为你们吵架了,该不会又为林启正吧?」 「你!——」见他又提,我真要气炸。 「好好,我不提,总行了吧。你就是这个倔脾气。」他作投降状,接着想起什么,「我同郑主任下周一要到香港竞标,估计起码得弄一周,郑主任让你好好呆在所里看摊子,致林那边的事,都你去。」 第42页 「你们没必要两人一起去吧,不是内定了吗?」我一百个不愿意再与致林扯上关系。 「内定也要走程序,两人声势大点也有个照应。我还得用点美男计呢!」高展旗立刻得意地堵我。 我白了他一眼,手机此时振动起来,我掏出一看,陌生的号码,估计是当事人,接了,那头居然是带着广东腔普通话的男声,声如洪钟 「邹律师吗?」 「是。」 「我们谭总想见你,谈一下关于令弟邹天研究室的计划。你今天什么时候有时间?」 应该是那位谭应宏提及的「政协朋友」,也姓谭?真巧。 完全没用礼貌用语的对话令我反感,可提及邹天的计划书我又不好推辞,毕竟谭应宏也是出于好意联繫上的,于是简短的回答 「就今天下午,如何?」 那边传来哗哗的翻纸声,一会才答:「可以,谭总今天下午3:00刚好有时间,在天伟集团办公大楼九楼总经理办公室面谈。」 「好的,谢谢!再见。」我还是说了礼貌用语。 那边直接挂掉,我愣了一下,心里骂了句国骂。 高展旗见我脸色不好,凑过来看屏幕,问:「又是哪位?怎么没有显示名字?」 「谭应宏给邹天介绍的项目出资人。」我不想隐瞒他,如实说。 「真够没礼貌的,拽什么拽,不就多几个臭钱!」高展旗忿忿地说,怎么听都是酸味。 「钱臭你还天天嫌少。」 「我这分分都是血汗钱,不像有些人净搞不法生意,那钱又腥又臭,要不得。」很少见高展旗说出这么理性的话,我不禁笑了。 高展旗正要再说什么,他手机响起,应道: 「欧阳部长,……,对,名扬国际广场的标书我已改好,……,大小林总都到了?我立即过去!」 然后加速往所里驶去。 「名扬国际广场什么时候竞标,怎么这么急,明天周末呢。」我看高展旗额头都冒汗了。 「这项目下周二政府公开竞标,能不急吗,听欧阳部长说林启正这回是自己要赌名扬国际广场,江家老头竭力反对投资这个项目,所以江氏一分钱都没出,林董倒是出了点,其他都是他自筹的。比三亚那个别墅群更加头痛。」 高展旗说着一直不时扭头观察我,我尽量面不改色。 「怎么,你不想知道?」他见我表情无异,逼问道。 「想知道什么,我老早不管致林事情了。」 「这可是林启正回来执掌致林的好机会,林启重擅自解僱税务局刘局堂妹的事你知道吧?左辉说他告诉你了。」 「嗯。」 「林董对林启重做法很不满意,说是骂了顿,要不是美国那个投资撑着,他早打回美国去了,如今林启正搞定了,中央对地方报告也不追查了,林董的天平绝对偏林启正。」 我诧异地看着高展旗,惊奇他如何知道昨夜我才听到傅哥所说之事,这也太灵通了吧。 高展旗得意地贼笑道:「呵呵~我里面有线人。」 「谭应宏?」 「当然,他没跟你说过?我不信。」轮到高展旗露出奇怪地神色。 谭应宏怎么都没同我说起这些事情,难道他一直防着我,还是一直隐瞒着什么?他又是怎么神速知道林启正身边的事情呢?想到这里我不安起来,本想打电话告诉他说我下午去见那位谭总的事也不打算说了。 第27章 正想着已到所门口,高展旗从后车厢把我行李箱一放就飞似地驾车跑了。我立在天桥旁,怔怔看着上面的路人匆匆走过,想起好几天没去看那面铭牌,于是提着行李箱艰难地拾步而上,铭牌渐渐露出一个暗黄的小角,然后半边,最后整面,我得到确定,笑笑,又返身下楼梯,走得很快,完全不顾旁人的避让。 喊了的士回到家,家里还是同我出发时一样乱,客厅茶几上压着邹天留的字条:姐,我回上海了,勿念。想着按他打来的电话应该是今早出发,现在已到上海。邹天怎么越大越小孩子脾气,心里抱怨了下,开始随手收拾下客厅,然后是邹天的房间。 扯掉被单准备丢洗衣机,摆好桌面的东西,我一件件认真放好,带着温暖的心情。无意中,一张照片从一本词典里掉出来,捡起来一看,竟是我同邹天邹月的合影,是去年年中邹天丁甲从西藏回来我们乘兴照的,想不到邹天居然晒出来收着,我不由得慢慢摩挲着它,摩挲着邹月笑意盈盈的脸,那时我居然还没发现她执意地陷落,还自认为如果撮合丁甲和她就万事大吉,如今,却是追悔莫及。感觉视线有点模煳,怕弄花照片,于是想翻过来放回去,只见几行蝇头小字写在背面,我擦擦眼睛,仔细看着,「什么是幸福?爱着与被爱着。希望我与他的爱能永远在这里延续下去。——幸福的月」是邹月的字! 「幸福的月」,这个名字好像在哪见过,艰难回忆了下,却是一阵晕眩袭来,只能作罢。下面还有邹天的笔迹「二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三字上有几点晕开的痕迹,是邹天的眼泪吗?连他也要为邹月的死说对不起,原来他也顶着多少的悲痛,难怪他要怨我,怨我吧,都怪我! 记起邹天那个研究室计划,只好扶着桌子让晕眩过去,把相片放回原处,换了衣服匆匆打的前往天伟集团办公大楼。 第43页 到达时候是下午2:10,时间还早。我仰视了下办公大楼,很老套的设计,应该21世纪初的设计,差不多上班时间,大厅却门可罗雀,只有位年轻保安在前台后看报纸,同致林公司严密的保全制度大相迳庭。 忽然听到背后响起两声喇叭,我赶紧往人行道让让,只见一台标着工商管理局的日产皮卡剎在我身旁。车上走下两位穿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还带着正式的大盖帽。两人慢吞吞地打开车后厢,从里面吃力地搬出块gg牌,上面白底红字写着「双发钢材」四个黑体大字,才搬几步,一位就嚷嚷:「老马,先歇歇,这么重,早知道就不缴他的。」 「小李,都是你!才上班一周就捅出乱子,就该钟局让你写事件报告。告诉你以后凡是「双发钢材」和「宏基水泥」的gg牌都不能动,另外还有致林公司那个大型户外gg牌也不能去拆,记住了吗?」那位被称为老马的拿帽子扇着风,瞪着小李说。 那小李咕嘟着:「都是长期占道经营,还不给管。」 老马见小李还嘴,拿帽子轻拍他一下,叫道:「这是上级死命令,不懂就别多问!走,继续抬,迟了谭总头马又要打电话到局里催。」 于是他们俩又一阵唿唿地喘气,搬几步歇几步地终于把gg牌搬到大楼骑楼底下,然后进去同保安商量着什么,一会,保安出来指挥他俩把gg牌搬了进去。 见工商局的两位疲惫地走出,我才过去喊住那个保安 「师傅,请问……」 我还没问,他就直接指着电梯说:「从这里上去。」 「你干嘛不问我干什么的?」我觉得很奇怪。 「不用问,敢来这里惹事的人还没出世。」他头也没抬,继续看报纸。 这个谭总什么人物,竟然工商管理局都要敬他九分,带着郁闷的心情我按了九楼。 九楼很快到了,走进去我有点寒,里面空无一人,活生生一座鬼城一般,但灯火通明,我壮着胆子悄悄踱进去,高跟鞋的蹬蹬声却在暴露我的行踪。 「邹律师,谭总在里面等你。」我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男声,是今早通电话的助手,我回过头,只见一名清瘦的男人站在前台旁,冷眼看我。 我笑不出来,只点点头,走了过去。 他把我引进一间宽广的办公室后转身离去,放眼看去,这里是黑色的世界,厚实的纯黑直角型沙发面对着一整面墙的水族箱,里面却只有一条紫色金龙鱼,稳重地游着,尽显霸气。深灰色的窗纱让透进来的阳光变得灰暗。 我定定站在门口看着坐在纯黑真皮大班椅上的「谭总」,脸部轮廓像极了一个人——谭应宏。只是年纪四十岁以上,眼神阴霾,身材中部肥胖,坐在那里就有种压迫人的气场。 我打量他,心想谭应宏和他的关系绝非一般。 他也正打量我,我不由挺直背嵴,片刻,他指着办公桌前的椅子,说:「坐。」 我尽量优雅地走过去,坐下,平视他双眼。他反而笑笑,双手搁在办公桌上。 「邹律师,果然不是凡品。我如果喊坐,下面人都一味点头哈腰推辞不敢坐,只有你,毫不迟疑坐下的。」他语气带点傲慢。 「你是在夸奖我?」我反问,心跳加快了,但表面我一向很少在强势面前示弱。 「你挺勇敢,也爽直,我喜欢这种性格。估计谭应宏也看上了你这种性格,哦,忘了,还有个林启正。」他说得好像谈论天气一样平常。 而我心咯噔一声,为何提到林启正?这事与林启正何干? 我没有回答,他也不急,慢慢倒回大班椅内,调整下坐姿,突然问 「谭应宏是你男朋友?」 我想我必须澄清:「至今还不是,我们只是朋友。」 「哼哼~他还算老实,跟我也如此说的,这么说他隐藏得真够深。」他歪嘴笑着道,「他确实爱着你,除了失忆的林达就只有你能让他来求我,而且是求我给你办事,这是他回国第二次求我办事。」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样的话语让我很吃惊,谭应宏爱着我?不是爱的那位女记者吗?我深深回想着我与他过去的一幕幕,天一吃饭,陪我练球,伴我上课,还有他抱着我不住地道歉,给我找杯子……这些景象交织一起,已不能用帮助普通朋友来解释他的用心。 林达是谁?失忆?难道是那位女记者?我很想问,但还是忍住,感觉后背僵直,于是暗暗抽了口气,换了个坐姿。 他很享受如今的优势,迳自说着。 「我想你已看出,谭应宏与我长得很像。不怕你笑话,我是他同父异母哥哥,他只是我父亲国外度假时意乱情迷的产物,是个名副其实的私,父亲并不喜欢他,于是把他母子送到美国,眼不见为净。现在他回来了,父亲只送了天一30%的干股给他,其他企业全在我名下。这样的他你还会欣赏他、喜欢他吗?」 我终于明白谭应宏经常表现出来恻隐表情,也明白他为何会有权力至上的欲望和野心。也终于明白我们在天一为什么总留有位子。 原来他和林启正一样,都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中成长,都在向着权势顶峰努力,只不过谭应宏所处环境更加黑暗,更加让我心寒。 我回过神,正色回应:「谭总,我想你误会了,我同谭应宏一直都只是朋友,但我并没有如你所愿看低他,或许在你眼中他身份低微,而我眼中,他是给过我勇气和帮助的朋友。」 第44页 我不卑不亢的话语让他愣了一下,然后从一个小箱子里掏出支雪茄,拿个刀子咔的一声剪掉末端,划着名根很长的火柴就着雪茄末端徐徐转动,点着,幽幽吸了口,烟雾在我同他之间开始缭绕。 「你对他没有爱情这样最好,但我这次让你来,是想让你离开他。只要你一天在他身边,纵使是朋友,这样对我也是个威胁,我不希望他远离他本来的轨道。」他说得很直白。 「你也是这样对待他的上任女友?」我没有思考就问了出来。 「对,我不允许任何有目的人接近我身边。」 「包括我吧?」我居然扯开嘴笑了下。 「你背景不适合他,现在你也应该知道,他的背景亦不适合你。」 「因为林启正?」我勇敢地问出来。 他眼中闪过一丝疑虑,盯着我眼睛看了会,发现我脸色无异才答:「这是原因之一。更主要的,他要娶的是我帮他挑好的女孩,那女孩是我表叔的女儿,信得过,这他也早已知道。」 「谭总,你不觉得这样做,总有一天他会恨你,恨你这个哥哥把他所有的机会剥夺,连他选择爱人的机会都没有,这样对他……很残忍。」我虽然不爱谭应宏,但他是我朋友,我忍不住回击。 「谭应宏没告诉过你我会做些不上檯面的生意吗?同我们这些人谈情说爱,没有任何意义,我们要的只是强势的权力和绝对的忠诚。谭应宏就是心软,这样会害了他。」他挺忌讳「□□」的名号,但口气很强硬。 「对不起,我离不离开谭应宏,那是我的自由。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先告辞。」 说完,我站起来往门外走,这里简直让我窒息。 「邹律师,要不我们来做笔交易,我送500万启动资金给你弟弟开研究室,你离开这个城市,离开他的视线,如何?」后面传来他缓慢的话语,我已拉住门把手的手停住。 我从刚进来就打心底反感让他来投资邹天研究室计划,现在他竟然以此来要挟我,我不禁冷笑。 「呵~谢谢谭总好意,我想我弟弟还是脚踢实地多干几年科研好点。」我委婉地拒绝,毫不迟疑地走了出去,关门瞬间看到他在狠狠捻掉雪茄。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偶这几天公事私事太多,可能不能定期日更了,请大家见谅,在此只能说声对不起各位了! 第28章 我下到一楼时候已经有点虚脱,刚才的谈话太让人费神。我调整了下唿吸才慢慢往大门口走去。 突然从旁边那个电梯里跑出一个人,正是那个助手,他拦住我,急急说 「邹律师,稍等。」 我停下,看他从公文包掏出一份东西,塞我手里,我一看,竟是一份「投资协议书」,快速翻了下,是关于邹天研究室的,条款很清楚,投资额刚刚好500万。协议书首页订着一张名片:谭应伟,天伟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电话:138****8888,。并不是他助手打我的号码。名片背面写着天伟集团旗下的双发钢材总经理,宏基水泥总经理等五家公司总经理职位,还是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市委员会委员。黑老大还是政协委员,看来真是「猫鼠不分家」。 那个助手见我略了一遍,接口道:「谭总还是想邹律师好好看看这份协议,对你百利而无一害。」听他高高在上的话语,我就怒火中烧,难道刚才我的话语不够肯定吗,还要来再重复一遍,还是谭应伟以为我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于是我很认真地肯定地回答:「我想我刚才同你们谭总已经谈好,我不准备接受他的交易。」说完把那份协议塞回他手中,转身大步走出这座「鬼楼」。 刚坐上的士,电话就响起,是谭应宏。这时的我心绪难平,愤怒,惊疑,同情掺和一起,感觉立刻要冲口而出向他问个究竟。 他居然心情不差,笑道:「明天我就要动身到香港总部了,今晚我们能不能吃个晚饭,我有些事情想告诉你。」 「好。」我努力压下情绪。 「下班时侯我去接你,你回来也不通知我接机。」有种玩笑的埋怨。 「我与高展旗都要回所里才只通知他的。」我半真半假地解释。 「哦,我电话来了,那到时候见。」他刚按掉我电话同时,我听到他与那边打招唿「n,一切顺利,……」然后断了。 下午,我看了无数次表,终于在熬到下班时间,高展旗却闯了进来,喘着大气说:「哎~这次标书总是改来改去,看来我同你这个周末得加班交底了。这年头赚钱真tm难!」见我着急的神情,竟暧昧地笑道「就这么着急见情郎?他已经等在楼下,打扮挺人模人样的。」 我没心情管他,直接走了出去,高展旗还在后面喊:「美女,你也太重色轻友了吧!记得明早回来加班。」我晃晃手当做回答,快步走下楼去。 刚到楼下就见谭应宏一身黑色正装倚在车门旁抽菸,见我,忙丢了烟迎过来,神情很高兴,见我脸色不对,才问:「你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白。」 我忙笑笑,说:「没事,可能今天坐飞机累的。」 他也没多问就送我坐上副驾驶座,然后才坐进驾驶座上。扭头看我,问:「我……这次离开这里可能要很久一段时间,你会想我吗?」 「嗯。」我正想他会同我谈什么。 第45页 他没在意,只问:「说,到哪里吃饭?」 「天一。」我下意识说道。 「好,我们还是原来吃火锅那桌好了,让他们一直留位的。」 我看他笑意盈盈的脸,挤出一丝微笑。 很快,天一在望。看到天一门前拥挤的车辆,生意还是那么好,等位的人还是一熘长队。停好车,他有意无意地搂着我的肩,我却躲开了,躲的明显,他看了我一眼,我没敢抬头看他,他顿了下,然后竟固执地还是搂上来,还好,大堂经理见我俩,早笑眯眯迎上来,说:「谭总,请这边。」然后哈着腰笑迎我们进去。 顶着门口那些等位的人的杀人目光,我忐忑地坐下。 他同那经理耳语几句,然后看到那经理瞭然地笑着看看我,退了下去。 不一会,一桌菜都上全。服务生在端上最后一道清炖鲍鱼时候特意向我推荐:「小姐,这道菜是我们最新的菜款,请先品尝。」我回他一笑。 谭应宏也在旁怂恿:「这道菜很好的,新来的主厨很专业。」 我不好拗他的意,只好挑一个带壳的,一挖,却赫然在壳里雕刻着一个「爱」字,有点意外,不由得抬头,看到他鼓励而得意的眼神,知道是他特意弄的花样,耳边响起他哥哥的话语「他确实爱着你……同我们这些人谈情说爱,没有任何意义」。谭应宏,拜託,别说出那句话,别说,永远都别说。我心里祈祷着。 他看到我的停滞,不解地问:「怎么不吃?这道菜味道应该不错。」 我放下筷子,直视他:「谭应宏,你今晚究竟要对我说什么?」 「我们先吃菜好吗,吃完再说也不迟。」 「我猜另外两个字一定是「我」和「你」,对吗?」 「exactly!(完全正确!)」他说得很轻松「你想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意。」 「你别说了!」我的声音大得邻桌的几位女士都看了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不可以吗?」他追问,作势要拉住我的右手,我缩了回来。 「我们不合适,真的。」我坚决的语气引来他一阵大笑,这回邻桌的全桌人都行了注目礼,停下后他深深凝视着我,挤出三个字 「因为他?」 「别问了,我们真不合适,小谭总。」我再也装不下去,感觉身上血液在回流,于是抓起包转身就跑。 此时,我恨不得立刻消失掉,这一天的经歷让我的心烦躁莫名,为什么?为什么都要找上我,我邹雨何德何能,让这么几位人中之杰喜欢,我只想过我自己的生活,在经过上一年的那段令我软弱无力的爱情,我确实累了,累了。 终是逃不过,天一门前竟例外地没有一辆空乘的的士,我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冲上来,拦住我,我没抬头,只见他黑皮鞋反射出昏黄的灯光。 他板着我的双肩,正色道:「你都知道了?」 我点头。 「谁告诉你的?吴慎?」捉住我的手开始用力。 我听到这人名字才昂头看他,只见他脸色阴沉不定,刘海也散成几缕。 「是你哥哥,谭应伟。」我咬牙说道「你是不是打算瞒到你追到我的时候才告诉我,你有一个当□□老大的哥哥,你们家都做些上不了台面的生意。小谭总,这就是你对待朋友的信任和真诚吗?还是,这是你们□□表达爱意的特有方法?」我惊讶我的声音竟这样冷静。 「你在怪我没事前告诉你?我也是身不由己,我一直都以我的身世为耻,可以说我的青少年时期是自卑的,所以那些鬼佬骂我□□、小杂种,我都会狠狠揍他们,常常都是我输,当我被打趴在地上时,我心里才有一种血腥的快感,因为,我是名副其实的□□、小杂种!」他说完这些话,眼睛晶亮。 我心底某根脆弱的弦开始颤动,不明所以地,我竟想像到林启正同外国鬼子打架的情景,然后是谭应宏,他俩有时候溶为一体,却又很快分开。 我在他如镜般的瞳孔中看到我的脸,无神的脸。 他开始狠狠擒住我双臂,仿佛不达目的绝不松手,口气很急,很迫切。 「我承认,我开始只是想接近你,因为我知道你同林启正的过去,很好奇,能令林启正如此认真对待的只有你。可土菜馆吃饭那天你表现真的很粗鲁,迟到不说,还一个劲勐吃,说话却那么直接、真诚,令我不由得受到感染和被你吸引。」 「是由于我像林达吧,其实你一直把我当作她,对吗?」我努力回过神。 「不,开始一段时间我确实从你身上看到她的影子,所以我每天都想见你,这让我很矛盾,也很难受,可渐渐的,我却深深发现我爱上了你,每当看见你为林启正伤心流泪的脸,我就很心痛。其实你到机场送我到香港那天我已见到林启正,他也是那种悲痛欲绝的表情,我却什么也不能做,因为你要的不是我。」 「可我只当你是朋友,你别说了,说了我也不要听。」这种早已被人用烂的辩白苍白无力,而我却一时想不出其他语句。 「那我要怎样才能撬开你的心?哪怕一分一毫!我一直在找寻并迎合着你的爱好,兴趣。你喜欢打羽毛球,我请了五仟多一节课的退役国手教我打球,天天特训,花了一个半月才能勉强陪你打球;你喜欢吃海鲜我就冒着皮肤过敏的后遗症天天陪你吃;你要到师大上课,我每个周末都陪你去,只想多看你一会,就像现在这样多见你一会。但你总还是不开心,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都不能抹掉他的影子一分一毫,为什么?!」 第46页 我震惊,从没想过他手上起的那些红斑居然是海鲜过敏,我问过,他只笑说是晒的汗斑;他球技的突飞勐进我还玩笑地以为是他得到了秘笈,却想不到他是天天暗自苦练的结果。这一切一切,都是因为我吗? 感觉从来就没有好好念及他感受,是不是我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对邹月,我不是个好姐姐,我忽视了她的感受,并隐瞒了她,直到她死;对妈妈,我也没有尽到孝道,如果我能早点守护她身旁,她的病就不会这么快加重,而她承受病痛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与挣扎中;对林启正,这个让我刻骨铭心的人,……我也应该不算一个好情人吧?他那么多次帮助我,照顾我,念及我感受,而我却总令他狼狈,想到这里,不禁苦笑了下。 现在想起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再改变,也唤不回邹月与母亲的生命;我再努力,也沖不破命运的桎梏。 挫败感瞬间袭来,带着无尽的忧伤在心里搅和。 他眼睛离我很近,我看到他瞳孔里的我脸色正在千变万化,而他的眼神却是那么炽热,强烈。 我害怕他看穿我内心,只好闭上眼,一颗大大的泪珠无处容纳,滚了下来。倏然地眼皮感到一股温暖,然后委婉而下,滑过鼻樑,辗转往下,最后停在唇上,轻轻地,有着试探,然后缓缓加重,坚定地,寸寸攻城略地。不……不要!不要这样! 我赶紧睁开眼,身体不自主地退后一步,拉开我俩的距离。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强硬,手上恨力一拉,硬生生地把我拉进他怀抱,吻就这样狠狠地盖了下来,我本能挣着,可男女的力量天生就悬殊,终是挣不过,只能双臂撑着他的胸膛,热力阵阵从手心传来,脑子反覆映着不行!不行! 心一横,起手就迎了上去,「啪」的一声脆响割裂了我们的距离,我清楚地看到半步之遥的他极度受伤扭曲的脸,而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无情地喊 「谭应宏,别这样!别让我恨你!对!只有他可以,明白了吗?!」 听我喊完,他突然呵呵地笑起来,嘴里不住喃喃着「好!很好!」,反身一脚用力踢在他身后一辆皇冠轿车上,那车立即发出尖锐的呜呜的报警声,十几秒后,一名肥胖的男子跑出,见了立即骂道:「你要死!干嘛踢我车子!」 说着那男子挽起衣袖要冲过来,大堂经理已经上来拉住谭应宏,被他用力挣开,恨声吼道 「对!我就是没事找抽,你想怎样!来啊,有种来揍我啊!」 两人开始扭成一团。 我昂起头,转身快步走着,身后一片哄闹声越来越远。 伤害吧!恨我吧!能不开始的都不要开始,省的害人害己,多好!心里不禁大笑开来,而眼泪却不断涌出,我的表情够怪异的,路人都用看外星人et的眼神瞄着我,纷纷让路。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夜,义大利终于在终场前的15分钟狂轰滥炸中也没能挽回颓局,比起前几场的游离状态,最后的尽力值得我们致敬,足球是群体的,是需要投入情感和冲动的运动。 伴着无名的亢奋和隔壁多户众人恨铁不成钢的咒骂,我失眠了。结果窝在床上,用手提一个字一个字慢慢打出了这章,大家一起失眠吧。 别骂我腹黑,呵呵~~ 第29章 我拦住一辆的士,直达中山广场,站在偌大的广场水池雕塑前,望着人来人往,原来生活也不过如此,别太较真了,邹雨。于是我无目的地逛着琳琅满目的女装专卖,转过几个着名超市,在kfc吸着大杯的冰冻可乐,伴随着哽咽的感觉大口嚼着汉堡,然后提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踱进电影院看首映的《x战警3》,伴随着众人一浪接一浪的恐惧的惊声尖叫,影片里的几位身形各异的英雄为了地球的正义与和平竭尽所能地与破坏者做垂死斗争,最终不出意外地正义方胜出,满足了人类内心的英雄主义,在众人欢唿声中圆满落幕。原来,真正的正义之战只有在银幕中才能发挥淋漓尽致,现实中,就只能如我等小市侩一般,事事难平。 返回家里已是夜深,细细的微风在夜的温度里还是显冷。我脱鞋、脱外套、丢袋子一气呵成,摊在沙发中还没翻身,手机就在裤兜里振动。懒懒地掏出一看,几条简讯不停闪着,全是高展旗。展开一看,无非是探问我同谭应宏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谭应宏今夜就提前走了,远赴香港。然后是未接来电,九通高展旗的,三通林启正的。 作气把手机一丢,吃了两片佐匹克隆,蒙住头躺倒床上,没多久就在药效中昏昏沉沉入眠,梦还是来了。并不例外的是邹月,这回她跳了下去,下面却没出现人形,而是个巨大的漩涡,邹月居然回头对我笑笑,招招手,我顺她意挪过去,也被狠狠吸了进去,我死命挣扎,却无能为力。突然铃声大作,铃声……嗯,哪来铃声?我终于挣开,张开眼,天光透白,浑身无力,铃声如催命般一遍遍响着,我翻出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又是高展旗,接了。 「美女,昨晚打到我手机都没了电,干嘛不接?你和谭应宏出了什么事?我打电话约他出来玩他只说了句,要去香港,已到机场。就挂了。前所未有,你们不是和好了吗?」高展旗一股脑子追问。 「如果你要问我同谭应宏之间的事就免开尊口。再问,我今天就罢工。」我堵他。 第47页 「好好,算你牛,以后别求我。」 听到他赌气的声音,我心下一松,缓缓说:「我就来。」 高展旗那边也笑了,说:「干脆,我喜欢!今天我们夫唱妇随,哈哈!」 「谁同你……」刚说就发觉上当,忙止住。 那边大笑着按了电话。 本来低落的情绪被高展旗这活宝一搅和,竟轻松不少。 挑了套昨晚刚买的湖绿色套装,抖擞了精神来到所里,高展旗早等在我办公室里,唿噜噜地扒着炸酱面,见我来竟眼睛眨了又眨,吹了声口哨才叫 「哎~今天怎么穿这么漂亮,该不会是为了我俩的二人世界吧。快!都等你等我到我心痛,这边这沓是致林房地产的各类资质、银行证明,项目设计方案等,这边这沓是标书协议类文件,薄的那本是工程预算书。你先看看,等下我们十点要到致林开会,今早欧阳部长才通知我,不,应该是我俩。」他擦着嘴,边指着放在沙发上的三大叠文件,好傢伙!理顺都够受的。 我才坐下,刚要埋怨高展旗把我办公桌吃脏,可一听到要到致林,今早才调整好的心情剎那掉落。 「你自个去,下周投标时候我就去装个门面行了。」我只一个劲推。 「你别再躲了吧,这是公事,听欧阳部长说这次招标关系到我们下年的续约问题,别忘了我们所能风生水起靠的是哪座山。」高展旗丢了快餐盒坐正了自视我,难得的认真。 「他说了就准吗?我们又没做错什么,问心无愧。」我搪塞道。 「你傻吧,现在致林谁当家,林启重!他老早就看你情……林启正不顺眼,万一来个株连九族,你又不是不知道上个月炒人那抵事。」 「我又不是聋子。」我没好气说。 「林启正又不会在会上吃了你,他这次自己都忙不赢,哪来时间管你啊。别忘了,他身边那个『猫鬼』吴慎,你想花痴都没门,你放一百个心好了,美人。」高展旗斜靠在转椅上滑开老远,挪揄道。 我被他说中心事,心里难堪,嘴里却硬要强。 「那我可要按标准收费的。」 「没问题,我们谁跟谁啊,我的还不是你的。」高展旗说得语气暧昧。 我白了他一眼才搬过那些资料开始过一遍。 时间很快就过去,当我们赶到致林会议室,里面已济济一厅人,门还像提醒一样呀呀响了两声,安静中很是刺耳,结果大伙都扭头看了过来。高展旗连忙讪笑着点点头,我只好跟着打招唿,心里埋怨高展旗为省过桥费居然绕的小道,要不也不至于如此难堪。 那边欧阳部长举手示意我们座位,于是赶紧坐好。我鼓足勇气抬头看过去,主席位,空着。想也知道,林董何等老练之人,如此场面,当然不便露脸。左右首的两个位置分别是林启正同与林启重兄弟二人。他们两人从我刚才进来就一直注视着我,现在见我看过去,林启正倒是一愣,片刻,转回头看着他桌上文件,手里又开始开合着手机;林启重可是一直用看好戏的戏嚯眼神挑衅我,我用最坦荡地眼神回视他,他歪嘴一笑,笑意未达眼底。 这么久不见,林启正又瘦了,估计这段时间又是忙得没时间休息,心像被紧抓住一样窒了下。他穿着浅灰色衬衣,同我保存的那件一模一样,这让我觉得亲切,不由得深深看着,这样的机会,不多了。旁边高展旗看到,狠狠用手肘撞我一下,我咬牙瞪他,他满不以为然。 会议由业务部经理首先发言,表明市政府对这次名扬国际广场招标的重视,虽是邀请招标,可市府对致林公司给予很大厚望同支持云云;然后是陈述招标内容及投标对手公司的全面资料,共七间承建单位接受邀请投标,业务部长用「老朋友」来称唿它们,可见是棋逢敌手;再就是欧阳部长详细就收包施工单位提供的各类信息进行查证汇报。 会议过程对我这个工程门外汉来说乏味之极。除了林启重那转笔的啪啪声就剩下部长沉闷的发言声。 部长会议开始后不久林启正就把手机放在前面桌上专注地听着部长发言,间时有意无意看向我这边。特别欧阳部长发言时候,全场都在盯这边,我就坐欧阳部长旁边,在所难免位于众人余光区域内,只能低头假装做笔记。余光瞄去,只见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欧阳部长,又或许是我。我看着手里微微颤抖的笔,怎么也定不住。总得写点什么,于是翻开里面一张无关紧要的纸上乱写,心里祷告欧阳部长发言快点结束,又或者就这样也好,好在我今天穿得不算随便,也化了点淡妆,就让我有尊严地保持这种状态好好工作下去,生活还在继续,不是吗。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欧阳部长终于在掌声中坐下,我的笔也被我烫手般丢开,高展旗探头过来看我写的什么,我忙捂住,他要抢,还好掌声余音停下,他只能作罢。我赶紧把那页纸角搓皱团在手心里,永远也不要给别人看到。因为,上面写着——启正,你要好好过,再见。 第30章 直到中午十二点半,会议才告结束。 林启重第一个站起来,把标书「呯」的一声拍在桌面上,慢慢走出去,经过林启正面前时候很得意地笑道 「启正,不就一个名扬国际广场嘛,用得着兴师动众周末召回来加班?」 第48页 走出几步,又退回来挪揄道:「哦,我忘了,你那岳父大人这回没有罩着你,害怕啦?劝你还是多防防他老人家点,别到时候枉为别人做嫁衣裳。哈哈哈!」 笑得很是夸张。业务部长等赶紧低头装作收拾东西,目不敢斜视。 我愣愣看着,高展旗忙扯扯我衣角,我会意地转回头装作整理资料,虽不敢正视那边,耳朵却无限灵敏地捕捉着那边的每一丝声响。 「——谢——谢——提——醒!」林启正语气平常地缓缓吐出四个字,伴着啪啪的手机开合声。 接着瞄到林启重踏踏的皮鞋声快步离开,把门推得很响。 难道林启正的处境真如林启重说的那般尴尬吗?想着吴慎的不敬,想起傅哥在北京所说的那些话语,心底还是凉了大半,果真商场无父子。林启正,你父亲为了你去香港不昂人鼻息才送了致林最优质的「致林房地产」给你做嫁妆,想不到还是落入如此尴尬的境地,你一定撑得很苦吧……。 众人这才回过神一般鱼贯而出,我连忙赶紧站起身,随手把手里差点浸湿的那团纸丢在座位上的菸灰缸里,逃一般往外走,高展旗在后面叫我也没应。 电梯前,林启正正同业务部长聊着什么,微昂着头,专注看着电梯楼层显示,我望着他,只慢慢走着,希望这走廊长一点,再长一点,背后欧阳会长刚好喊住我,我赶紧满脸微笑迴转身,仿佛在宣告我过得很好,欧阳部长见我表情后竟有些许错愕,在我耳边悄声说:「你们所有麻烦了。」 「什么麻烦?」我猜应该是续约问题,却装作不知。 「你还不知道?我告诉高展旗了啊,小林董要与你们所解约,已经开始暗中联繫景轩所,你们所麻烦大了,你们赶快想想办法,这事宜早不宜迟。」 「在合约期间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案子。」我软弱辩解。 欧阳部长竟用带深意的眼光看着我,低声说 「邹律师,我知道你难处,高律师也对我说过他同郑主任都不会强求你,不过我想着替你们不值,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同你们合作非常愉快,反正这合约哪家事务所合作还不是一样,所以,还是尽量争取好点,谁和钱有仇啊。我在林总面前也会找机会给你们所适当提下。」说完,拍拍我肩膀,摇摇头走了。 我定在当场,无力辩白。 经过这半年,我以为自己已经够坚强,已经可以笑脸迎人,至少在外表是这样。可在别人眼里看来我还是在强颜欢笑,亲友都用特有的哀悼而同情眼光看我;好事者更不用说,故意提醒着我,那件事情还没过去,你仍然没有力量重新站起来,邹雨,你只是条为追逐权贵而失败了的可怜虫而已。 走道里回声不断,脚步声、招唿声、低语声,这些声音传入耳中遥远而空洞。高展旗来到我身旁我没发觉,如何下的电梯也不知道,就这样毫无知觉地走着。 当我回过神已到所里,高展旗晃着车钥匙跟在背后,进到我办公室就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眼睛雪亮地审视着我。 「干什么!我要下班了。」我迴避他眼神,下逐客令。 「邹雨,你同谭应宏分手了?为了林启正?」高展旗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逼问。 「我的事你少管!记得我的提成就行。」我顾左右而言他。 「谭应宏有哪点比不上林启正的,要学歷有学歷,要外貌有外貌,多少也算个中产阶级,有车有房。最重要是,他还是未婚!」高展旗特意强调了「未婚」二字,我手抖了一下,然后继续整理着桌面。 他还没完,继续说 「林启正那小子不就是多几个钱,现在江氏庞大的家业还不一定是他的,致林中高层早传遍了,江家老爷子同林启正的如今的投资方向根本达不成一致,为此还红了脸,将来江老爷子遗嘱这么一改,林启正一个子也捞不到。要不林启正会回来低声下气傍林董,给林启重收拾残局!邹雨,你醒醒吧!都快三十了,总不能这样一直等下去吧。虽然那小子在年初同我说过是你不给他机会……」 我剎时抬起头,高展旗惊觉失言,刚才雄赳赳的气焰顿挫,忙掩饰地扭过头,咕嘟着:「反正我力挺谭应宏就是了。我下午还要与一宗二审案子的当事人见面,赚钱赚钱,这世界没钱可万万不能。」说着无视我疑虑的眼光退了出去。 我停下,迴转身,望着天桥发愣,那面铭牌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着厚重深邃的光泽,渐渐与脑中他早上看我的眼神交融,模煳下去。 周日,照例是师大上课,走到楼下路边截的士。 身后突然传来谭应宏声音,带着亲昵的责备:「快点,害我等这么久!」 我不由惊奇地回头,心底正琢磨怎么答话,只见一位高大的男人正拿着kfc早点纸袋一个劲催着正跑过来的女友,脸上挂着关切的笑容。 噢……不是他。心底不由泛起一丝失落,就如一个小女孩早上起床突然找不到一直陪伴她的洋娃娃。邹雨啊邹雨,要断就断得干脆,在同一个地方再跌倒那就是愚蠢了! 不住警告着自己,坐进刚停好的的士,回头看着那对小情侣在手拉手慢慢走着,朝阳洒在他们身上,朦胧而幸福。却越来越遥远,最后成了两个小黑点,直至消失。 课堂上还是那位胖胖的教授,黑板上还是无休止的笔记,听着同桌单调的唿噜声,心竟漏了一块,谭应宏讲解经济法案例的低沉呢喃声重现耳边,让人温暖的声音如今已如隔世。为了驱赶这个声音,我破天荒抄起课堂笔记,一个字不漏地抄写着,强迫自己默念那些毫无表情的字符,仿佛这样,那些字符就可以在脑中生根发芽。 第49页 经过一天的心情调整和沉淀,星期一早上,我在早上六点整就伴着手机闹钟准点起床,犒劳了自己一顿营养早餐,选了套挺青春的暗粉色套装,仔细化了个淡妆。审视着镜中的自己,脸色因胭脂而微红,嘴唇红得恰到好处,还算饱满。加油!邹雨,这是工作,今天要以最最自然的姿态去致林。还自恋地对着「她」眯起眼笑笑,才满意地出门。 回所里才不过七点三十五分,迎着明媚的阳光对清洁工陈婶笑笑,在她诧异地眼神中轻松地踏入办公室,开始将有关名扬国际广场投标相关资料合同整理好,把星期六加班做好的标书按要求重发一遍到欧阳部长邮箱里,然后电话通知他,那边一响就接起,背景很吵,不时有人联繫业务的喊声,估计致林现在都开了锅。 「欧阳部长,标书正副本已重发最新版到你邮箱里。」 「邹律师,你也这么早!」欧阳部长声音亢奋。 「是,你们今天谁迟到估计要被炒鱿鱼。」我调侃道。 「哈哈,林总也快到了,等下九点三十分集中市行政中心西副楼五层会议厅,记得依时到。这边实在走不开,高律师同郑主任我就不送了,替我问候他们。」这边说着,那边有人催他接林总电话。 「我会的,到时候见。」我刚说完,那边已是忘音。 他也这么早,不知道身体吃得消吗,真不能再瘦了,想着想着又不住提醒自己,稳定了下情绪才开始接起高展旗打来的电话。 「美女,起床没?我和老郑都等在候机大厅半小时了,还不快来,就差你的吻别了。」我在这边差点揍他,死性不改。 「你是去旅游,我替你挡灾,多划算的买卖!」我作气大叫。 「别恼,回来给你带个香奈儿包包。张奕让我送都没捨得答应,看我对你多好。」 「得了吧!别到时送个a货,害我出去被人笑话。」我也开玩笑说。 「邹雨,我送你绝对不会送假的,我对你一直很真心,你难道没发现吗?」他突然认真地低声说。 也许每个男人在适当时候都会对自己有好感的女人来一套真心表白,然后就像姜太公钓鱼一般等着女人的回应,只是被表白的女人有权利选择顺他意开始,或者拒绝。 我轻笑道:「高展旗,你这是第几次跟我表白真心,你的真心就这么不值钱?」 「现在我的真心确实不值钱,好歹你看我说了这么多次真心话的份上也得哄我一次嘛。快点来!郑主任正问你到了没呢。」那边苦笑几声。 「我在所里,就来。」说完挂了电话,收拾好东西下楼。 星期一谓之一周内最忙碌的一天,两天周末累积的事情等着处理,大会小会接踵而来,马路上条条车龙,人行道上行人如鲫,喇叭声,广播声相交集,我喜欢这种繁忙景象,它让我感受到朝气和充实,至少,可以麻痹自己少想念他一分。 第31章 机场永远都带着别样的惆怅和繁忙,当我赶到时,已远远看到高展旗同郑主任在安检口等候登机,走近还看到张奕同郑主任夫人,大家打过招唿后都一个劲谈论着他们香港之行的任务之一——购物。我对奢侈品牌的认知是十指都能数遍的几个,自然插不上嘴,只静静听着。郑主任见我,把我拉一旁小声道 「小邹,这次我同小高出差,所里事务你要尽量一力担待,就多多辛苦你啦!等广州分所也开张了,我们三人的分红就……」给了甜头,然后才盯着我问 「欧阳部长有没同你提过那事?」 我明白他意思,苦着脸点点头。 「小邹,这事可把我急坏了,我同小高都在想法子,我知道你不好做,所以他的话你别放心上,啊!」 我知道郑主任这是以退为进,可我只能默默点头,还能怎样,从古至今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且……我与林启正早已结束,如今相见也不过老闆与下属关系。 郑主任拍拍我肩膀,像把重任託付我一样,我不由抖了下,心里的苦涩涌了上来,只好左右无意识环视着。 突然一抹有点熟悉的身影撞入我眼睛,林启重也要出差?在投标的紧要关头出差? 「林启重也太明显了吧,不帮忙也不用这么早撇清关系。」高展旗不知什么时候站我身旁。 「为什么这样说?」我还没听清。 「就是林启重现在是制造不在场证据,到时候这次招投标成与不成都与他无关,看来只有林启正独力承担了。」高展旗竟也用看好戏的语气说着,见我瞪他的表情,竟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番。 「我说美女,你今天要去市行政中心相亲?穿这么漂亮干嘛。」 「关你什么事,相亲也轮不到你!」高展旗的想像与我初衷差太远,我气不打一处来,作势要揍他,他忙嘻笑着后退,然后摇手再见。 离别总是伤感的,看着他们俩大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身旁的张奕同郑主任夫人都眼眶潮湿,我因重任在身,只好偷偷离开。 走出机场已是八点四十八分,着急地拦着的士,可这个时段是上班最高峰,空乘的的士几乎没有,我抱着大叠的标书不住换着手,想到林启正这次的处境,心里加倍着急,真希望有直升飞机。 过了二十来分钟才拦到一辆的士,五十米跑速度奔过去,坐进副驾驶座,直嚷:「师傅,麻烦去市行政中心!快!」 第50页 司机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听后立马开足马力,吓得我赶紧死抓住旁边扶手不敢松。眼看已下机场高速,心里还是松了一点,准时一向是我的工作准则。 可前面车龙越来越长,车速也只能越来越慢。交通电台正即时播报着**大道单方向行车缓慢,那不正是市行政中心所在街道吗!司机也在对讲机里与同伴痛骂着,让我心情更加紧张,怎么办?怎么就这么倒霉! 不住看手錶上秒针特快似地转了一圈又一圈,车龙却不见首也不见尾,卡死在路上,已是九点十五分多了,电话响,是欧阳部长,忙接起。 「邹律师,到了没?差你一个了。」欧阳部长语速很快,听起来很着急。 可我比他还急,语无论其地说 「我在还在路上,从**大道一直塞到这里,怎么办?怎么办!要不只能跑过去了。」 想着跑过去,记起穿高跟鞋就很难想像跑好几公里路程的情景。电话那边哗哗几声,竟传来林启正声音 「邹雨,别急,慢慢说,你现在在哪里?」 他淡定低沉的声音给我下了个定心丸,我努力压下慌乱,看了下周围路况,问了司机具体路名,才报过去:「还在**路,就我这边单方向堵。前面是金色年华。启正,怎么办?别耽误了你投标才好。」 那边一阵沉默,我也记起我情急之下喊的是「启正」,这个我怀疑永远不会当他面喊出的称唿,我停了下来,片刻,他才接着道 「没事的,别怕。我现在去接你,你就在原处等着,知道吗?」语气略显温柔。 我只得「嗯。」了一声,他已挂断电话,想必也很着急。 不多时,路中护栏对面响起一阵警笛,看到两辆摩托警车开道,后面是一辆陆虎,再后面还有辆日产越野警车包尾。 身旁的士司机嚷着:「谁这么x牛b!竟然警车开道,66888,好牌!」 只见林启正已从陆虎车里探出头来,勐响喇叭,我赶紧付钱下车,在司机惊讶的注目礼中走到护栏前,隔着大半人高的白色护栏,我看看自己穿的半身裙,只好着急地喊:「这怎么过得去?」 他下车快步走过来,隔着护栏问:「这个高度你怕吗?」 「我……我试下。」其实我心里也有点发毛,毕竟有严重恐高,学校时候跳鞍马一直零分,加上穿的裙子,极容易出糗。看到我发窘,他鼓励笑笑,突然撑住护栏,一跳,就翻身过来。身材高大的好处就在于,这系列动作他来做,很轻松,也很优雅,心里不禁赞嘆。这边堵车的许多车里都探出头来看热闹,还有哇哇起闹声,我想现在的我没涂胭脂会自然些。 后面警车上下来三位领导样的警察,穿着正式制服,忙走上来说:「林总,让小李他们打开那头紧急护栏就可以走过来。」 林启正摆摆手制止,「不用,正赶时间。」 「小李,快帮邹律师拿资料!」那警察讨好地命令着。 接着手中资料被移开,顿时轻松不少,可全身还是僵在那里,脑里竟一片空白,只怔怔看着林启正脱下西服围在我身上。 此时,我才回过神,勐退一步,仰头撞上他清澈的眼神,似乎毫无杂念,又似乎欲言又止,我立刻躲开,转过头就用不顾一切的勇气爬上护栏,确实太高了,对于我来说几乎没有助力就是项不可能完成任务,后面他自然地託了一把,我脸更是发烫,终还是爬上去,不过手脚已经抖个不停,脸上血色迅速退去。那边三位警察忙过来扶住我,脚落地竟一点力气都没有,蹲在地上还是抖。 伴着众人的鼓掌声和几声口哨,他已翻过来走到我面前。 抬起头,看到他背光的影子笼罩住我,想像着他的双臂拥抱着我,如果我可以煳涂一点,现在就大可以立即投入他怀抱,诉说我的孤独,我的软弱。其实我知道,自己的平静是用尊严架出的薄薄的壳,任谁都可以一敲即碎,露出我的痛、我的泪。可我的理智强制住我,我居然发现我还能用颤抖的声音说了声「谢谢!」,然后自己挣扎着站起来。 他眼中显出一丝挫败,环视下四周,回头淡淡说:「走吧,再迟就真要迟到了。」 我看着他的眼神心里不停安慰自己,邹雨,别难过,断就应该断得彻底,难过挺一下就会过去,你做得对! 坐进了陆虎,却是后座。看到林启正正一脸不满地通过观后镜盯着我看,没有开车的打算。我只好提醒:「林总,我们快迟到了。」 说完还不忘递过他的西装外套,说声:「谢谢!」 他却不言不语,过了片刻,才问道:「我们之间,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我们本来就有这个必要,毕竟你是我老闆,不是吗?我们不可能平起平坐。」我临时发挥了律师专长。 听后,他于响着的电话铃声不顾,怄气一般大力推开车门从前面绕过来,打开副驾驶室门,把里面的标书资料哗啦啦全丢到我旁边座位,然后勐地拉开我车门,带点狠劲,看着我,「下来,坐前面,我们之间没这个必要。」 他的语气是霸道的,动作是强硬的。我昂视着他,希望我现在的眼神足够冰冷,这样才可以坚硬我的心。 轮到我手机响,一看,是欧阳部长,忙接起,那边一片嘈杂。 「邹律师,你是和林总在一起吗?」 第51页 我看看林启正,他脸色稍有缓和,「是。」 「刚才打他手机不接,只能打你的,请问你们现在在哪,都九点二十三分了,其他单位都已到齐……」我忙递过电话给林启正,他接了,听了那边汇报后说了声「周局那边已打过招唿,你先代我汇报下工作,十分钟后到!」 说完把手机还我,仍是等我,终是我软了,毕竟他是老闆,且情况紧急。 当陆虎响了两声长笛后,警车们都起动了,我们一路真够风光的,蔑视所有红绿灯,在五个路口造成了新的交通堵塞,窜进公交专车道避开三条车龙,一路狂奔,终于在九点三十一分把车剎在市行政中心大门口,好险! 与警察领导匆匆握手道别后,他转身快步走去,并没有放缓脚步等我,我匆匆跟着他一路小跑,心想刚才车里也是一路无话,一直都是我的错,知错就当受罚,没什么好抱怨的,只能咬牙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的意见我会考虑,不过请大家想一下邹雨的处境,作为邹雨的性格,是不可能与林启正还有很多的亲热的接触,我可以让男女主天天粘在一起,但这还是林启正和邹雨吗? 再次谢谢大家的宝贵意见,请继续畅所欲言,谢谢! 第32章 到达五楼时候见欧阳部长正着急等在门外,见我们立马露出笑意引我们入座,边走边凑到林启正耳边耳语着,林启正不住悄声吩咐着什么,我跟在他们身后,尽量调整着心态和步伐走进去,里面已是鸦雀无声,见我们进去,三位领导模样的中年男人从主席台迎了下来,林启正与他们寒暄着,两分钟后我们被引入第二排座位,我被安排在林启正隔一个座位上,吴慎居然坐在他左首,中间隔着欧阳部长,心里倒是谢天谢地,这样可以免了尴尬,也可以让我偷偷观察他,心底的一丝侥倖心理虽被我压下无数遍还是倔强地冒出来。 领导其一回到主席台高声宣读公证宣言,及与各投标单位代表进行检查投标文件的密封情况,然后进行领导讲话,请神一般唠叨了半天才进入评标阶段,公布投标书的主要内容和标底后,放眼看去,各个单位立即扎堆交头接耳,会场一度像菜市场。完全无视刚才宣读的会场纪律。我们的后备标书有三套,只要手写总金额就可以的,总体三种不同方案的展示是致林上下经过一个半月辛苦连续加班的结果,听欧阳部长说总工程师都是打着点滴坚持到最后。 怪不得他瘦了这么多,心里顿时怜惜起来,从我这个角度看去,他的侧脸几近完美,神情自若,估计是志在必得,头顶萤光灯的光线显得他肤色更加黝黑,我正出神,突然他扭头回视过来,神情冷淡,我也一黯,人前的他总令我惶然。 第一轮唱标结束,结果涮下四家投标单位,只剩三家。致林房地产、凯博房地产及金业房地产。遥看金业房地产那边,老总是位比林启正更加年轻的国字型脸的男子,正得意的同团队成员低声玩笑,完全不把领导放眼里。 看着那四家投标单位众人走出会场,却没有一贯失败者的垂头丧气,反而握手道别,眼神中似乎还带着谢谢合作的默契。一家老总还轻轻拍了金业房地产老闆肩膀,笑道:「金少,年轻有为,等会记得君皇皇朝包厢庆功。」 那金业房地产老闆笑笑点头应是,还特意挑衅地朝我们这边咧嘴一笑。 欧阳神色凝重,不停同身后投标临时小组讨论着如何改资料,然后协议合同类还得我来跟进,我赶紧收回心智,投入紧张的战斗气氛中。听他们语气有点奇怪,都在偷偷抽空议论着这届怎么挤进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金业房地产有限公司」。我不时偷眼看林启正,他始终是那种置身事外的淡然,心底还是佩服地贊一下。 第二轮终于开始,可这时候居然出现一个恐怖的规律,每当致林发出标书工程总价时,金业房地产总能在相等的施工资质后得出少于我们的总价。林启正的眉头还是皱起来,欧阳部长同业务部长都不停擦着冷汗,而我也是外冷内热,在唿唿地空调风下亦发难受。 林启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唱标的领导,突然重重合上文件夹,低声喝令:「他们六家串通投标,我们只能弃标!」说完站起身就走。 主席台上那位刚才代表政府发言的领导,面前竖着「周锦江」牌子,看他与欧阳部长频使眼色就知道他是刚才那位「周局」。正面露惧色,嘴巴张了好几次,终不敢下来,只眼睁睁看着我们收拾东西离去,四周死一般寂静。 在大门关上那一刻,里面才发出嘘嘘的喧譁声,仿佛在宣告他们的合作胜利,我望着林启正比平日更显高瘦的背影,一人走在最前面,机械地走着,没有回头,剎时,孤独感扑面而来。这,也是位高权重的代价吧?心还是沉了下去。 下到行政中心楼下停车场,傅哥善意地邀请我坐林启正的车,我一味婉拒,来时是迫不得已,回程我是自由的,正推挪间,眼角瞄见正开车门的吴慎,精光的眼神复杂地盯着我这边,除了我,让他感兴趣的只有林启正。回忆起刚才投标他也是这副捉摸不定的神情,我竟有点怀疑他的立场,但江家与我们应同一战线才对,该不是江老爷子早已知晓今日串通投标之事而竭力反对这个投资项目? 正胡思乱想地与傅哥往前走,差点碰到一辆车,是林启正的陆虎,不敢看站在车门旁的林启正,只讪讪向傅哥笑笑,摇手准备道别。 第52页 傅哥不知哪来的勇气,拉住我手臂说:「林总请大家待会到君皇吃个便饭,邹律师,你也一起来吧!」 就是有钱人,到君皇也算吃个便饭?! 我伫立着没动,那边众人见林启正没动也正看过来,场面暗自僵持。 林启正突然说了句:「想去就去,不去就不必勉强了。」 傅哥正期待地看着我,我抬眼看着林启正满带血丝的双眼,心下一角慢慢崩塌。都这样说了,如果不去他会在下属面前没面子,想想,一咬牙,还是上了车的副驾驶座。 刚发动车子,林启正就回身低声吩咐傅哥 「你给我查一下,这半个月以来公司内网信息流量和各部门内网登录情况,要最详细的,我怀疑我们出了内奸!另外,通知下去,下午四点召开临时董事会议,尽快!」 现在才注意到陆虎的车饰与半年前一样,灵光一闪,我竟佯装找纸巾打开那个储物箱,赫然发现那次被他丢进去的玉饰还在,只因长时间没擦拭,晶莹光泽已无存。邹雨啊邹雨,你这不是自寻烦恼吗,过去的都已过去,为何还要寻找当初宠爱与眷恋的痕迹,可笑的是,属于你的痕迹早已荡然无存。 也许我翻得太久,林启正从深思中回神,扭头看我,我顺带缩回了手。 「你过得……还好吗?」仿佛难以启齿。 我故作轻松的答:「挺好的,托你的福大把钱赚进,能不好吗。」 「我是说谭应宏和你,你们怎样了。」问得很轻,像在顾及我感受。 哈哈,我的感情问题倒是由我的前任情人口中问出,如何都显得我更加可怜百倍,我是应该装得更加可怜呢,还是应该挺起胸膛回击他,我的自尊在抬头,我选择了后者。 「谢谢关心,好像我的事情已与你无关,这是我同他之间的私事。」 他听后只抽动了下嘴角,许久,才说:「对,我已经没有理由管你,所以,我很害怕你有一天会真的记不起我来。邹雨,我是不是很失败?」竟带着自嘲,这样的他我很鲜见。 显然,我刚才那话击到他痛处,看到他眼中的痛楚,我的心也跟着生痛起来,为了他的处境,也为了今天的投标失败。 说句鼓励的话吧,让他好过些,心意迂迴间,我还是说了 「其实今天这事肯定有人蓄谋已久,这怎能怪你呢。」 「是吗,你还会在我身边支持我,对吗?」语气很弱,也许再强悍如他也会有怀疑自己的脆弱一刻,半年前我在致林办公室里的那份决绝如今很难再现。 「我不是正在帮你做事吗,我会一直尽我所能帮你的。」别怪我,我只能这样回答了。 他果然黯了下去,只静静开着车,好久之后,久到我已扭头开始下意识看风景,他还是开口:「终还是我太贪心,如今这样,本是活该!」 别这样,启正,我愿意独自承担后果,我从来没有要你这般自责,如果求神有用的话,我一定会天□□拜,让一切我起的因、我酿的果都加诸我身上吧! 此刻的我只能紧紧握住车门把手暗暗用力,只有外在的痛楚才能减轻我的心痛。 无限漫长的路程终有尽头,君皇到了,我几乎逃下的车,人多眼杂,我刻意退到欧阳部长身后,他也自觉地走在最前面,是啊,这才是我们应处的位置,擅自跨越,只会自取其辱,我不由自嘲地笑了。 超大的包厢里面整整三桌,可大家只是默默吃喝,劝酒也只是说些体己话,气氛总是不温不火,酒大家倒没少喝,估计大家心底还是盼望一醉解千愁的,纵使没有酒,估计也要醉。林启正更不用说,三桌每位一路敬过去,说是赔罪实为自虐,傅哥不在场,吴慎也不见踪影,我外冷内急,只是食之无味。他终于来到我面前,我连忙站起身,想劝他少喝点,可见他机械说了句:「我全干,你随意。」便一杯下肚,我心里气不过,也当着他面一大杯五粮液狠灌下去,一阵火辣的感觉由胃涌起,辛苦,也痛快。但见他握酒杯的手顿了下,然后又叫倒满继续。 今天的考验还没结束,我们一行人出来时竟碰到金业房地产老总与其他五位老总一起从另一包厢走出,见了我们,竟挑衅地踱过来,大叫 「嗨!这不是林总嘛,怎么?也来庆功?今早的事,多谢承让,下次我们还会多多合作。」 说的是官话,却字字带刺,语调轻浮,还作势伸手给林启正。 林启正此时已步履有点浮,停下来,应了句:「不用谢,下次该金总你来承让。」转身便走,微颤的双肩显出他的愤怒。 那位年轻的金总杵在当场,手都收不回来,只能讪笑几声掩丑。 我谢过欧阳部长和傅哥的送行,执意拦下一辆的士,逃离了君皇,也逃离了他。为何总让我一次又一次与他有无奈的交集,却又一次又一次地发觉自己的软弱,还带着一丁点的幻想,这样的自己让我难受又痛恨。 第33章 我在所里无所事事地呆坐到下午二点多,脑子一片空白,连心都掏空了一般。 手机响起,是高展旗,准是收到投标失败的风声了。 「邹美女,怎么?今天相亲结果还顺利吧?」这个时候他还能说笑。 我苦笑两下,无力地答:「想来你的阿q精神比我强,想问什么就放马过来。」 第53页 那边嘆了口气:「欧阳部长告诉我了,搞砸了,对不对,白白浪费了我一个多月的精力,真想不到还有林启正都搞不定的事情。」 「事情没你想像那么简单,林启正怀疑其他六家串通投标。」 「那也总得有内线才能搞这个,内奸找到啦?」高展旗一点就通。 「你千万别外泄,只是怀疑阶段!」我说着就严肃起来,这事情可大可小。 「邹雨,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心痛林启正了?我看他极少这么狼狈过,还真想看看他当时的样子。」高展旗竟然有点幸灾乐祸。 我努力放空地心瞬间丝丝抽搐,高展旗还在说什么,却显得很遥远。 不想再继续,于是喝道:「高展旗,你少说风凉话,这次投标搞砸了我们所的续期也完了!」 高展旗一听,也泄气,喃了句:「好,都是我不对,行了吧。」末了,好像记起什么一样 「我旁敲侧击了谭应宏很久,他守口如瓶,你俩总要交待清楚,我好歹也算个媒人啊,吊着多难受。」 我已没有心情再讨论谭应宏,只应了句:「以后再同你说。」就直接按掉。 下午三点五十分,我准时代替高展旗参加致林的临时股东会议。进入会议室,中高层经理已基本入座,大家都会见风使舵,知道老闆心情不好,只有战战兢兢地自保。 会议人员还是周六那些人,只是少了林启重,多了林董。林董脸色平常,听着业务部长重述今早投标情况,眼睛却一直盯着林启正,林启正却浑然不觉,只一味看着桌上的烟盒深思。 我尽量躲在欧阳部长背影里,眼睛不自觉地望着林启正,看他微皱的眉头,真想用手慢慢把它抚平,内奸究竟是谁?我也极想知道,可我明白必须要有证据才能分析和定罪,主观武断只会乱上加乱。 突然,林董似发现什么一样把目光转向我,我收不及,被逮个正着。两秒后,我下意识转头看向正发言的业务部长。余光瞄到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然后再转向林启正。 心里有如偷东西被当场捉到一样惊慌,他该不会还认为我存在非分之想吧,想到这我就是一万个口都说不清。可自问,邹雨,你自己何尝不是还有丁点幻想呢,幻想就应如肥皂泡一样绚丽,终将破灭。 努力深唿吸几次后,把心思回归到这次会议中。这种带着马后炮意义的总结会议实在是一个仪式,林启正虽独力承担一切责任,可林董却没有表态,连脸色都没变,众人只好一味中立。就这样,会议在两个小时后终于散会。 我赶紧跑路,一马当先就直奔电梯,下到一楼才喘了口大气。可下班大潮时间,的士几乎都是满载,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看着满载的的士从我面前闪过,带过阵阵难闻的焦油味,原本,生活中处处充满无奈,如果机会总不留给你,那该怎么办呢?随波逐流,还是努力争取?这个问题问倒了我。 感觉很久,还是没有空乘的的士,无力感压得我很烦闷,身后有人喊我,回头一看,欧阳部长小跑上来,低声附我耳边说道:「邹律师,刚好从楼上看到你,就下来了,林董请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我扭头谘询地看向他,问:「欧阳部长,知道林董找我什么事吗?」 「他老没交代,不过林董今天心情不好,」说完耸耸肩做无知状,然后又悄声说「估计是今早的投标之事,反正小心点。」 我只能点头,与他一道返回致林,电梯前,直接按了九楼,看着电梯灯一闪一闪地下降的数字,无数个猜测涌上心头,为今早投标之事?不像,老早听说他不过问具体经营业务。难道是……忆起会议上看我的眼神,难道是,再次警告我远离林启正?就如谭应伟警告我离开谭应宏一样?「我不允许任何有目的人接近我身边」谭应伟的话是那么直接,而我对于林启正同江心遥的美满婚姻来说也是个污点,或者是颗□□吧,终还是要剷除为妙。 电梯「叮」的一声响,我边想边走进去,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熟悉的香味让我剎时倒退,狼狈地站稳后才低头喊了声:「林总。」 没敢抬头看,只盯着他黑亮的皮鞋,鞋停了下,接着走出我的视线,电梯合上时,只见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林董的办公室依然富丽堂皇,他已坐在大班椅里等我,见我进去,伸手示意我坐在他的对面。待遇还是同上次一样,因为我进来至今还没看出他慈祥平静的脸上有任何变化。 「这么久不见,邹律师还是没变,一样的能干。」又是先给个甜头。 「林董过奖了,我只是代所里高律师来开会。」我暗想应对还算得体。 「听说高律师到香港出差了?」 「对,同所里郑主任一起到香港参加致林房地产的律师顾问投标。」 看来林董该知道的还真一件不落。 「哦,原来如此,启重同我反映过此事,感觉同一律师事务所共同服务两个相关单位之间会不会造成业务冲突,让我支持致林换法律顾问。而启正也找了我,竭力反对致林换法律顾问。邹律师,按你说法,这应当如何解决?毕竟我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很头痛啊。」说着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像很为难的样子。 都不是我猜测的结果,我该如何回答呢?凭着利益,我当然应当支持林启正,而这样未免显我私心过重,支持林启重那无异于判了所里死缓,这个本是个死胡同的问题。……又或者,林董在试探我?这种问题在他面前只是一句话的问题,本应不该问我才对。 第54页 于是决定搏一搏,笑说:「林董,作为我的私心来说,当然支持续约,哪个人跟钱过不去。且律师有为顾问单位绝对保密的职业道德。」 既然他原本就把我是列为势利的女人就让他继续误会好了。他听后果然一松,勉强朝我笑笑,说:「看来,邹律师还是聪明人。其实我也觉得没这个必要。」 我只能一笑置之,他突然话锋一转。 「我相信邹律师的能力和职业道德,这刚好有份馈赠股份协议想请你来写,我想把我名下的20%的致林股份赠与启正,这也是他母亲在世时答应过她的,只是一直感到还不是时候,如今启正大了,是时侯兑现我对他母亲的承诺。」说完眼神看着办公桌玻璃下压着的一张超大照片。 我顺其目光看去,是一位长发女子年轻的照片,脸型与林启正很像,是林启正母亲吗?我不敢问出来。 林董却看透我心思一般,幽幽说了句:「恩岚离开我都二十年了,想想是我对不起她啊……」 此时的林董与我初次接触他时像有所不同,多了几分温情与慈祥,让备战而来的我放松了警惕。对于他赠股之事我很吃惊,这未免对林启正太好了吧,本来就送了致林房地产做嫁妆,现还送致林20%股份,实在太丰厚!不过不论他以何种态度,有何种目的,我还是从心底替林启正高兴。 「谢谢林董的信任,不过您也知道,如今致林的非诉讼业务都由高律师负责。」我还是推辞,免得再遭人口舌。 林董大手一挥:「没事,这应算我的私事,且我只信任你,如果要按业内规矩收费,我会付的。」 难道刚才是试探我来着?听他都这样说了,再推辞未免显小气。 「那好,既然林董这么信任我,我这就回去起草,明天早上送达您办公室。至于收费,我们所沾致林的光才有今天,要是提收费连我都要脸红了。」我轻松地答。 林董被我的表情逗笑了一下,随即想了想,说:「难怪启正喜欢你,你的确有令人鼓舞和开心的特质。」 「林董,你这是在褒我还是贬我?」这次谈话感觉不算太沉闷,想不到林董还有幽默的一面,于是眨眨眼俏皮地问。 他也不禁呵呵笑了几下,然后挥挥手,这次谈话宣告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们的意见,我会努力改进。 可能我本就是不温不火地生活着,没有邹雨所遇的波涛汹涌。于我,平淡生活才是真。可能真要让喜欢戏剧化的亲看不下去了呢。在此,只能深深说声对不起! 第34章 从林董办公室走出已是灯火通明,按了一楼后昂头看电梯灯,1,2,3,4,5,,停住了,然后才继续上来。五楼,是他回来了吗?我是不是该在他消沉的时候告诉他这个消息呢?不,这不合适。就告诉他一下就可以了,当作同事…… 电梯敞开,走进,按了「1」,手却沿着往上,鬼使神差地按了「5」。看着墙上模煳的侧影,邹雨,你这样做对吗? 不容我多想,五楼到,我迟疑了下,还是迈出了电梯。 前台已下班,靠近那扇门,全身还是僵住,无端的胆怯和渐生的理智绊住了我。算了吧,于是决定放弃,掏出电话慢慢按了那组烂熟的数字。 那边几乎立即接起,这让我悴然不知所措。 「……喂,是你吗?」他居然有点不敢肯定。 「……嗯。」 「除了公事以外,你这是第三次主动给我电话。我很高兴。」 我无奈地笑笑,虽然他看不到:「是吗,我这次还是为了公事给你电话。」 「你再笑笑,我喜欢看你笑。」声音非常清晰,在电话里……还有在空气中。 我惊讶地看着他,倚在办公室门旁,一手把着门把手,见我看他,让开了门,背后昏黄的灯光让他看起来只是个黝黑的剪影,更显高瘦和孤独。 很久,他才站直身子,问:「不进来坐坐吗?就算聊聊公事也可以吧。」语气带着恳求。 我还是愣在当场,心悠悠开始绞动,可理智让我冷冷开口。 「林总,我想我们还是这里谈吧,进去谈不合适,就一句话的事。」 他坚决摇了摇头,说:「进来!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不是说谈公事吗?关于这次投标的可算机密,进来谈!」 他坚决的语气镇住了我,可我定了定神,还是艰难转身要走,他勐跨几步挡在我前面,叫道:「邹雨,今天你是不说也要说,是不是为了你们所续约的事来求情,你倒说啊!说了如果我林启正能办的,粉身碎骨也给你办了!」接着,苦笑一下,「还是,谭应宏让你来刺探我,好让你俩排除障碍,双宿双飞!」 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终于看到他脸色煞白,一脸疲倦,几缕凌乱的刘海遮住了他眼睛。我竟然有冲动想去把它拨开,然后好好展开他紧皱的眉头。可我只能紧拉着手包,尽力忍着。 知道这次投标对他的打击,名扬广场地块足足十万平米面积,位于地铁与机场立交交汇处,是超级黄金地段,通过层层关系才得来的机会,就这样丢了,任谁都心疼。可见他提谭应宏,我不禁一愣,这关谭应宏何干? 「好!我们进去谈!」我立马用英雄就义的勇气急速迈进他办公室,意则这事不搞清楚不罢休,虽知他用了激将法。 第55页 他嘲弄地朝我笑了笑,关门走回大班椅里坐下,桌面凌乱铺着长串的传真列印纸,上面还有各项红笔表明的记号,菸灰缸满满堆着菸蒂。 我与他,他与我,相互注视着,或者说暗自较着劲,仿佛谁分神就会落败。许久,还是我低头,见他憔悴的样子我没办法不担心。看着他桌面的资料,上面一角显出一个「谭」字来。 此时我不那么确定了,想起过往的种种疑问,想起高展旗所说的嫌疑犯的眼神,难道真与谭应宏有关?难道谭应宏要我答应不责怪他就是居于这个理由? 「真与谭应宏有关?」我的声音却是肯定的。 「你心痛了?不过你替我回去恭喜他,他成功了。」带着自嘲,而这种自嘲恰恰是我最不愿听到的,心里忧伤地怜惜着他。 我该立即逃开,逃离这个危险的境地,特别在这种微妙而暧昧的灯光下,所有的忧伤与悲痛都无所循形。 「启正,别说气话,我的心思如何你难道不知道吗?」 林启正深深看了我一眼,双手插入头髮里,微微点点头,刚才的气焰顿消。被好友背叛的滋味太不好受,我能感受,因为我也是被隐瞒的一个。心里堵得慌,却又不得不忍住,我知道林启正比我更难受,所以,我不能表露出来。 「我很彷徨,是不是我太心急、太贪心了,连神都要惩罚我。这个投标,心遥父亲竭力反对,江氏几大股东也投的反对票,父亲只是勉强点头,这也算我的另一大赌注,可还是输了,输得彻底。」语气钝钝的,很消沉。 鬼使神差地,我的手不自主地伸过去,握住了他双手,想值由我的力量来安慰他。 「一切都会过去,痛一阵,忍一下,也就过去了。这次,你损失的是个机会,而他损失的是个朋友,不,应该是两个朋友。」 「你俩真的分手了?」他骤然抬头。 「我从来就没答应过他。」我也不想再隐瞒。 「那你会在我身边吗?」他轻声问。 这让我如何回答,今晚的我已莫名地跨出危险一步,不能再错了。 「我不是已经回答过你,我会一直支持你,在工作上。」 他又开始沉默,我不想他再消沉下去,只好挑了个轻松地话题。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才被你气得我都忘了。」 「什么消息?」他神色恢復了点。 「反正不是中了五百万福彩,」我故意卖关子,他饶有趣味昂头看我,这种眼神我没有抵抗力,只好赶紧往下说「不过比五百万更多,是致林20%的股权,太上皇让我写馈赠股权协议。恭喜你!」我尽量用轻快地语调说。 谁知他却认真地想了想,问:「我父亲有没有提到赠股原因?」 「因为林董在你母亲在世时答应过她要送你的。看来,你父亲对你还是很好的。」我由衷说,想起我年幼就去世的父亲,轻嘆了声。 「别想太多,以后的事让我来想,好吗?」 「怎么想?提高提成?」我只能开玩笑。 「邹雨……」 他反握住我的手,我惊觉刚才光顾说话,忘了抽回手,不由脸上一热,硬抽了几下,他没松手,我有些急了,正推推挪挪间,门开了。 吴慎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我赶紧抽回手,他也只好松手。 「什么事?」林启正恢復了常态。 「林总,香港那边……」吴慎看看我,意思我明白。 「她不是外人。你继续。」林启正坦然看看我,对吴慎说,哽得吴慎瞪着我没好发作。 我是识趣之人,并不想无端做丑人。于是告辞,他没再留,想必要顾及江老爷子面子。我,终归还不是他最重要的。 心里苦笑起来。那又如何,当初我只说要他百分之一,他一直没做错,不是吗?已经不是你的,为何矛盾?为何自欺欺人?只不过庸人自扰。 甩甩头,昂首走出致林大门。 拦了的士回到所里,独自加班赶协议,对于这种协议,本是轻车熟驾,可今晚却倾注了一种柔情,格外认真地斟酌着字眼,生怕弄错,仿佛这样可以让他开心起来。 电话到,是林启正,想了下,还是接起。 「对不起,刚才让你难堪。我没想他会来。」语气抱歉。 「没事,他会不会误会到江老爷子那里?这样对你不好吧。」我压着声音说,本想宽容笑说,已经笑不出来。 迟疑了下,他才答:「应该不会,他还有事求我。」 「那好,你自己注意点。」 「你也是,我很担心,我会不会又伤害了你,感觉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不会啊,我们明天就又见面了,协议要等你签字生效。」我避重就轻地答。 「邹雨,别再躲我,至少在工作时候见个面,好吗?」他依然恳求。 「这一周,我们会频繁见面的。」 「那我把你们所的签约日期延后。」 「那我立即辞职不干。」 「亏我还替你们所续约问题向父亲求情呢,你很没良心啊。」他语气轻松。 「良心值多少钱,林总,是按总量算还是按体积算?」我也笑道。 「同律师说话就是麻烦,我说一句,你能想出十句来堵我。」 「所以劝你放弃你的初衷。」 第56页 那边竟格格轻笑起来,然后认真的说:「对你,我永不放弃!」 这回轮到我堵住,应该高兴的吧,就算前情人的赞美,对他,我永远都没有过硬的抵抗力。 能让他心情好过点,我也轻松不少。真为你脸红,我对着进入黑屏的手提电脑屏幕纸中的自己暗道。 第35章 夜里加了一片佐匹克隆才敢去睡觉,因为我怕邹月知道,真的怕。此时邹天电话到,想到很久没关心这个弟弟,就立刻带着歉意接起。 「姐,睡了没?」那边隐约传来女声,邹天语气很是期待。 「正准备睡,你在干嘛,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我敏感地问,虽然邹天年纪不小了,可在我眼中他仍像个小孩子。 「嗯……姐,我同丁甲把那个计划书办好了,下个月初我就回湖南,想问问宏哥那边你有没有帮我提下哦?」那边隐约有个女声在悄声提醒,教他一句句问,应该就在话机旁。 想着是他上海女友在旁怂恿,看来邹天对她很言听计从,应该是很爱她的吧,我这个弟弟我算了解,爱憎分明,爱就只会直肠子地爱到底。 同谭应伟的不欢而散在我脑中重现,对上邹天的期待,竟有点难以启齿,嗓子顿时哑了,思想辗转了很久,才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邹天,你那个计划书我同出资方谈了次,不过对方要求太不合理,所以……所以我回绝了。反正以后多的是机会。」我知道说出这话对于邹天来说肯定是当头一棒,没法了。 果然,那边听后一片寂静,然后是女孩的尖锐的问话及邹天的长长的解释。一阵忙乱后,邹天回话,语气很失望。 「姐,没有其他出资人了吗?我……」突然降低声调悄声说「我都答应小真了,她家人也总催我,怎么办?」 听到邹天几近哀求的语气我就只能自责,其实想告诉邹天,如果一个女人总要求他给她物质上的保证虽无可厚非,但总暴露出这个女人并没有他想像中那么爱他,但,现在并不是谈这个的好时机,只能作罢。 静静地答了句:「容我再想想办法,机会总是有的。」藉此来安慰他,其实心下一片茫然。 匆匆挂了手机,刚好药效上来,于是躺回床上,面朝客厅,看着客厅沙发墨黑的轮廓,模煳间竟忆起那天谭应宏打电话的情形。 那时的谭应宏多像个魔王,但他在我面前自嘲和戏嚯的一面应如何定义?是不是他也像林启正一样在我面前展示了他的另一面?追究起来还有那个n,究竟何许人也?渐渐便浮现邹天买外卖回家时的情景,邹天那时还满心欢喜地倚望托姐姐新男友的关系直接少奋斗几年呢,现在想来不劳而获总要付出代价,不是吗?及到爱情,也是如此,平白得了林启正的爱,却要以夜夜难寐来交换,很公平。 就这样迷煳入梦,梦中的邹月跳下去前竟提及邹天,嘴里喃喃着什么,看着她口型一张一合,我又一次无能为力地任邹月跳下,醒来枕头都汗湿了。 望着外面灿烂的朝阳,不由得鼓励自己,邹雨,只是梦,醒来就什么也没有了。等心跳稳定后已是十五分钟后,冲进浴室硬是把自己淋了个冷水澡,出来才恢復清醒。 经过检查,登记,通报等系列程序,我站在林董办公室前,前台秘书拦住我,抱歉说:「邹律师,林董现在还不方便见客。」 「我已电话预约了。」真搞不懂这个太上皇。 秘书望望办公室那边,艰难小声道:「小林董同他母亲刚闯进去不久,请你在会客厅稍候。」 我点点头,坐在外面沙发里呆呆喝着秘书送来的绿茶,还是那种青花瓷杯子,茶叶醇香,也属上品,致林真是阔绰。郁闷林启重什么时候回来了,估计是看好戏来着,还是收到赠股风声来理论? 办公室里隐隐传来吵闹声,是个女声,应该是林启重母亲,尖利的声音在外面安静的空间甚是刺耳。没多久,门开了条缝,里面声音戛然而止,只听林启重用恳求语气说:「妈,我们出去吧,这事让我来处理,你不要插手。」 刚停下的女声又开骂:「n,你给我闭嘴!如果上次不是我帮忙,你能拿到美国那笔融资?有种你自己做点成绩出来给我看看。今天这事是我同你父亲之间的事情,你给我出去!」 停了下,喘口气,又骂:「林洪,霍恩岚都死了二十年,就凭她父亲帮忙你才有的今天,她也爱了你一辈子,盼了你一辈子,到她死时候你却还爱着另外一个女人,而她郁郁寡欢地死了,现在,你觉得亏欠她的,要补偿她儿子。这我不怪你,可你为什么厚此薄彼到这程度,送了致林房地产给林启正那小子做嫁妆不算,现在又送致林20%股份,还要给个执行董事他当。你就一点也不疼爱n吗?他也是你的儿子啊,你如果不给我个说法,我今天就把这事告诉林启正,让他看看他母亲是为何得的忧郁症!……」 「住口!我没有给启重机会吗?我本不想再管致林业务,可你看看他把致林都管成了什么样子,这半年业绩累累下降不说,还挵出好几单乱子来,你来看看这些财务报表。都出去!我说你们都出去!」林董暴怒叫起来。 林启重也在妈前妈后地劝着,好像挺怕林董,女声终于停下。 天哪!我都听到什么了!n就是林启重!这太令我震惊,那他就该是与谭应宏一起泄露投标资料出去得人,还有林启正妈妈的病因。太多秘密一下子摆在眼前,让我的头炸开一样痛,我瞄到秘书不停朝我看,于是掩饰地端起杯子喝茶,努力静下来。我是不是该立刻抽身就走,亦或是装作若无其事……?林启正的母亲居然是这样得的忧郁症,也正因为这样林启正才开始精神上混乱被送往美国。那林启正心中压抑的是多重的包袱啊,是否当时他也夜夜难眠,是否也如我一样要用镇静剂来强迫睡眠? 第57页 我的心裂开了道口,伴着头痛,贯穿全身。不为别的,只为我的感同身受。 正想着,门大开。林启重领着一位打扮入时的贵妇出来,约五十几岁,精緻的妆容掩饰不了她的鱼尾纹,不过保养得当,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 林启重见我,愣了下,冷冷地盯了我几眼,我起身,算是致意,毕竟当他是老闆。那贵妇就微昂着头用下巴看我,蔑视地哼了声匆匆挽着林启重而去,高跟鞋登得很用力。 那头秘书弱弱喊我:「邹律师,林董请你进去。」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免得高跟鞋响声太大。 里面烟雾缭绕,迷雾中看不清林董的脸,我拿着协议站在办公室中央,静静地环视着他的名人字画,等待他开口。 「邹律师,坐。」他没有客套,估计心情不好。 我也不计较,直接坐在他面前。这种战后如果乱发言容易成炮灰,所以我还是沉默。 「你都听到了?郑秘书说你很早就到了。」他问。 「是听到一点。」我没必要装,也装不了。 「让你见笑了。这事我想不必启正知道,你可以办到吗?」这话客套,我终究是个外人。 「你是怕他知道了会恨你?」我出口就后悔,这有点逾越了。 林董有点惊讶我的勇气,深深看我一眼,道 「你很聪明。但我并不怕他知道,他恨我又怎样,他会拒绝致林20%股份吗?他的理想不是要继承致林吗?我只是兑现我当年的承诺,求个心安。也给他和致林一个发展的契机。这几年,致林交他手里管理得很好,我很满意。」嘆了口声,弹弹菸灰,「我在美国刚过完六十五岁寿宴。到了花甲之年,突然觉得人就老了。很多东西就老是念起,却又无从挽回,欠下的债总要还的,总要还的……」 也许他今天确是受了刺激,竟然用如此感性的话语同我谈起他的人生感言。但他的话却映射着我的内心,是不是也在告诫我不要再陷进去,不要再有不必要的奢望,免得到老时追悔莫及。 他的烟燃尽,烫到手指,惊扎了下,回过神拧灭菸蒂。低头按了外线让秘书通知林启正上来。 「我只要求你不要把今天我们的谈话告诉启正,以前我花了那么多心血才救回他,我不愿他再次陷进去。」他恢復了当初的冷傲。 「林董,我会守口如瓶。」毕竟我也不希望林启正再陷进去。 接着我递过协议,他仔细看了遍,满意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公司接了个大项目,以下一段时间会很忙,可能两天一更都有点困难了,我尽量抽时间更吧,不过……真的不敢承诺什么,不好意思了! 第36章 此时门响了下,我知道林启正进来,带着我极熟悉的香味,心里带起一阵惴惴不安,夹杂着柔情,为何如此?我自问也不得其解,且控制不住。于是掩饰地挪动了下身子,扭身看看正坐下的林启正,今天他是一身浅灰色正装,精神比昨晚好很多,他也回视我,眼神很温柔,我赶紧低头装作看协议,心想如果再如此下去恐怕陷进去的不是林启正,而是我,看来真得加快处理好致林事情,等高展旗他们一回来我就离开。 林董递过协议书给林启正,却有意扫了我一眼,我回他一笑,挪开点身子,表明我立场,他见了,继续看正低头认真过协议的林启正。 同林董这种精骨级的人物打交道真是累,恐怕外面那位郑秘书也该早生白髮。 「父亲,我个人对这份协议没意见,只是在这种微妙时期我不好插手高层管理吧。」林启正看着林董说,显然他们父子俩已谈过此事。 「启重那边我会处理,你回来致林,也好压压那班整天对我抱怨的老臣子们,我相信你,名扬国际那标不算什么,机会多的是,大家都没怪你。」林董说完伸手来拍拍林启正肩膀。 林启正却看我,像要徵求我意见,我立刻给了他一个会心鼓励的笑容,他也下定决心一样快速签下大名,字体一点也没进步。 「明天董事会会宣布你的执行董事任职和启重的调职,以后致林上下好几万人就随你了,责任你是知道的,我也回美国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接着转头看我,「邹律师,以后致林法律事务还要多多劳烦你同高律师,替我问他好,以后我们继续合作愉快。」说完伸手过来。 「谢谢林董关心,致林本是我们所靠山,定会竭尽全力做好的,请您放心。合作愉快!」我心里暗暗叫苦,什么合作愉快啊,还不是句句提醒我别误他事才好。脸上还得挂上职业的笑容来握手。 余光看到林启正正紧紧盯住我,在找我语句里的含义。 我忙告辞出来,林启正也要跟出,却被林董留住。 电梯很快开了,我走进去按了下行键,门快关上时,林启正挤了进来,走得很急,我有些心虚地看着他,在他面前我总怕隐藏不住秘密。 他昂头看着楼层指示灯,嘴里却说:「你好像很不开心,有什么事吗?」 我也看着那个红色的数字,答道:「没有,我看起来不开心吗?恭喜你,又回来执掌致林。」 「没什么好恭喜的,这次回来处境不同以前,林启重那边恐怕会有大动作。」他低头看我,我回视他,我们靠得很近,他身上我熟悉的香味笼罩住我,而我只能咬牙后退一步,挨在电梯壁上,值由电梯的冰冷来减轻心中的恐慌。 第58页 还好,他没有进一步靠近我。只迟疑地说:「我心里很矛盾,说不定哪天你就真的离开我,可现在这情形,又很怕把你扯进家族斗争中。」 我想到那个n就是林启重,想到他看我的冰冷目光,真不知道他会如何对付林启正,我必须告诉林启正这件事。 五楼已到,他反身向我,迟疑着,想说再见,神色黯然。我拉住他,说 「林总,我有件事情要同你说下。」 抬眼看看摄像头,像个偷窥者盯着我。他看了我眼神有些惊讶,会意,毕竟我们曾那样亲密,接着按了一楼。说:「我送你回去。我们外面吃饭谈,好吗?」 这次我爽快答应了,毕竟致林里不方便谈这个。 四十分钟后,在我的建议下,我们坐在那次吃鱼头火锅的小店里,还是二楼靠窗的位置,想借着喧闹的环境减轻彼此独处的尴尬,我真不知道我自己的心到底怎么了,自从投标失败后,我好像只关心他感受,怕他受伤害,恐他一蹶不振,可内心深处却惧怕得要命,恐惧邹月的咒语,恐惧上天对我的审判,夜里总在天人交战。 此时看着周围的景色,还是那么熟悉,还是那个店小二在大声招唿点菜,好像过去一切发生在昨日。心却无能为力地悲伤,正是「人面只今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林启正也嘆了口气,想必他心里也是伤感。好在火锅端上,我故作高兴地叫:「来,你在香港可吃不到这么正宗的鱼头火锅,那边的东西都不辣。」说完掰了筷子递给他。 他接过,说:「邹雨,其实我有在为我们以后做打算,你给我时间,好吗?」 我夹了块刚熟的鱼丸到他碗里,说:「吃,我们先别提那个了吧,你得多吃点,别让林启重把你打回香港就行。」我故作豪迈得有点假,可心里却像吃了黄连。 他见我表情,只能埋头吃起来,我一直说着无关边际的话,话多得好像我们真是一对好久不见的朋友,记得那时我们第一次来还算一般朋友,如果我不选择开始的话。 我不住塞着东西,他却只看我吃,好像要把我刻进他眼里一样。 到我再不能忽视他目光时,我骤然抬头,没好气地说:「林总,你能不能不看我吃啊,被你看着我吃不下,我头上又没长出花来。」 「这里,你别喊我林总,再叫我启正,可以吗?现在只有你和父亲可以这样叫我了。」他炯炯地看着我。 我只能放下筷子,正色看他,说:「林启正,我们如今相见已是迫不得已,如果能走,我会远离你,远离致林。你难道不明白,这里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我俩的过去,邹月每天晚上都在梦里找我,句句带血地诅咒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了,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我曾那样伤害她,这都是我应得的,是我的报应!」说着说着,我的声音开始不稳,喉咙开始哽咽,「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 说着就跑了出去,他追上,在走道里拦住我,想伸手抱我,却半途硬生生收回,只低头看着我,沉痛的说:「这都怪我,是我的错,我真想老天把加你身上的痛都加在我身上,让我更痛苦百倍,只有痛苦,才能支撑我去争取我们的将来,只有看到自己的血缓缓渗出,才能证明我的心还没死透。」 听到他说血,我一惊,勐然拉起他衣袖,他警觉地缩回手,我狠力一拉,差点把他白金袖扣都拉掉,只见一道道细细的伤痕整齐延伸到手臂上方,密密麻麻,比上次看到更多、更密,好几道泛着粉红,我心绞起来,绞得我说不出话,只能轻柔地抚摸着那几道伤口,怕它们再渗出血来。 眼泪不自主地滴下,一颗,两颗,滴在他手背上,我赶紧擦掉,脑中只恨自己怎么不争气,为什么在他面前掉泪。他却抬手用拇指轻轻给我擦着,可眼泪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让一下啊,让一下。」店小二端着锅热气腾腾的火锅上来,见我们杵在过道,以为我们情侣吵架,还悠长的喊了声「男朋友不乖,今晚就罚他跪搓板去~~」四周几位女客呵呵低笑出声。 我作气甩开他手,返身跑下楼。片刻,他才跑下,说:「我结不了帐,没带现金。」 看他无辜的眼神,我的郁结消散了些,抽抽鼻子,翁声说:「到底是有钱人,金卡一大扎,就差零钱了。」 在他苦笑中付了款,回到车里,大家都是沉默。 最后还是我让步,毕竟有正事要谈。其实我刚才那番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我没必要让他知道我压抑着的梦境,那只会让多一个人分担我的痛苦,这很自私,我一人痛苦就够了。 我转头看他,他双手紧握方向盘,任由发动机轰轰地空响。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每天晚上都做噩梦,你不应该瞒我,我十二岁时就试过这种噩梦,那时每天晚上都梦到我妈妈穿着她最爱的绿花裙子一步步走向河里,任我如何哀求都无动于衷,它足足缠了我一年多,我每天夜里都在绝望和恐惧中度过,不敢关灯睡觉,白天根本无法正常学习,最后校长同老师家访,父亲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我成了美国最权威的心理诊室的常客,」他伸手要握我手,我缩了下,他轻嘆一声收回,「邹雨,去美国治疗一下,好吗?我知道我现在不能要求你什么,可那实在太痛苦了。」 第59页 「治疗?治疗有用吗?如果治疗有用,你现在手臂这么多伤痕如何解释?」我提高了音调,心里却感受着他的苦痛正加倍向我袭来。 我又何尝不想治疗,可我自己都没有信心的事情,别人该如何说服我的心呢? 压下苦涩,转回正题:「我们别说丧气话了,我同你出来主要是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扭头正色看我。 「n是不是林启重的英文名?」 「对。」 「那这次投标资料泄密没猜错就是林启重同谭应宏一起串通的。」我接着稳定下情绪,将那天我装睡看到的情形和今早在林董办公室外听到的谈话简明说了遍,除了他母亲患病原因同邹天的实验室投资。 他听后很吃惊,顺着我话沉思了一会,才说:「林启重手头暂时没有这么大笔资金投资,应该还有大头才对,我查到金业房地产也没有这个实力。」 我突然想到谭应伟,那个我都后怕的□□老大。 「说不定你漏掉了什么人。」我提示。 他思考时的眼神很雪亮,「你是想说谭应宏?我一直不敢提,怕你伤心。」 「我一直没勇气给他打电话,其实他也有苦衷。」我为谭应宏辩解,自从知道他身世后反倒开始同情他,「你不用顾及我感受,想说就说好了。」 他应允地点点头,开始打电话傅哥交待调查致林财务资金周转情况。 第37章 第二天上午我没有参加董事会议,而是到致林七楼小会议室参加一个小工程的调解会,欧阳部长走不开,只打电话我给他监场,知道林启正不会来,我自然安心认真地做着重点笔记,准备议定协议。 会议室门没关严,隐约听到隔壁大会议室的人声,从安静都喧闹,又从喧闹到安静,我的心思也打乱了,无端猜测着董事会议的内容,还有在捉摸林启正的声音,可喧闹声就是喧闹声,终是徒然。 调解会很快由我方部门经理在付款日期上作出让步而得到双方首肯,于是皆大欢喜地散会,我打欧阳部长手机,关机状态,郁闷内部董事会议一般不需要关机,必定这次不寻常吧,这加重了我的担心。 回到所里等欧阳部长电话,直到中午差不多一点,他才回我电话,我详细汇报了上午调解会的情况,他下午让我把会议记录送到致林,我应是,末了,我还是忍不住打听了董事会议内容: 「欧阳部长,上午董事会议挺发生了什么事,我在隔壁听到好吵。」 他一听,立即稍有介事地说 「邹律师,致林这段日子还真不太平啊,现在林董有意让林总回来管理致林,还送了20%致林股份,今早职位任命都宣布了,是致林执行董事,小林董则被调往北京参加致林分公司的筹建,并保留其致林总公司职务,好在小林董抗议缺席会议,要不肯定要当场发少爷脾气。其实这是好事,致林上一年多在林总的管理下业绩有目共睹,可硬是有人挑起派别之争,现在很微妙啊,林总如果还有个行差踏错那就完了,林董也保他不住。」 那20%股份令林启正回归执掌致林顺理成章,却要顶住支持林启重派的压力同舆论,我想想还真替他担心。 我心里着急,口里却若无其事的说:「我们这些不就混口饭吃,努力不做错事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可要独善其身真难啊,财务部那批人是小林董招的,听说现在根本不愿交底,内帐做得同外帐一样,看来现在又要洗底了。」欧阳部长嘆道。 我约了下午上班送调解会记录给他,挂了电话后转身无意望到那块铭牌,却不比往日悲痛,心里顿觉奇怪,探究起来,该不是我这几天与林启正日日相见缓解了心里的伤痛吧,这样,我又是多么可耻啊,不应该啊,不应该! 而窗玻璃里另一个我却在偷偷笑着,一脸喜色,为了能日日与他相见而悄悄喜悦,哪怕一分一秒也好,借着工作,远远呆在角落里看着他,也是幸福。 两个「我」在对屿,争执,最后我心里勐喝:都别烦我!真痛苦,进退唯谷也就这样了,我拒绝再想,丧气倒回电脑椅里。 电话响,居然是高展旗。 「喂,邹美女,有没有想我?」还是嬉皮笑脸的。 「当然想,天天想你什么回来救我出苦海。」我是真这么想着。 「哎~就没有私底下那么一丁点「想」我?」他有点失望。 其实我心里还是盼他早点回来的,就为他是我的损友。可我就要气他,把自己这几天的矛盾心理都归结到他。 「你到底希望多少女人「想」你,有貌美的张奕不算,所里那班小姑娘也老盼你呢,还要老扯我来「想」你干嘛!」我没好气嚷。 「那班小姑娘还不是想看看我这个採购员什么时候回去,张奕连电话都没给过我,都不知道忙什么。倒是最记挂你,郑主任也念着你呢。」高展旗有所指地答道。 郑主任想必是想着我们所得续约情况,我看林董的表态应该问题不大,但心里还是没底,不好承诺什么,只说 「你们还不是想知道所里续约事情进展如何,我也不好说,别指望我了吧。高展旗,你这也叫最记挂我啊?」说着有点虚。 「得!就你没良心,我们这可制造你同旧情人见面机会啊,怎么?没有旧情復燃?」他也尖锐地叫,专挑我要害。 第60页 「高展旗,我的事你少理!」说完立即挂电话。 下午准点到致林,按了楼层数后静等,此时大厅人很少,估计大家中午没敢走,都乖乖呆在岗位上。 「叮」的一声,电梯开,我惊呆了,从来没想过在致林还看到他——谭应宏。他脸色不好,有点发青,估计是同林启正谈过。我从那天天一不愉快的分别后就一直不敢打电话给他,无力地听之任之。 他见我也是吃惊,估计也没料到见我,然后立即换上一副漠然的脸孔,朝我点点头,我也点点头,擦肩而过,眼看电梯合上,就这样别了吧,我心里想。 谁知他返身冲过来隔开电梯门,挤进来,我下意识往里让让。 他却换上一副愤怒脸孔,俯下身,盯着我眼睛,冷冷问: 「邹律师,如今日子过得挺滋润吧?你看,人还是要往高处走,拒绝我就立即攀上高枝,心里是不是很高兴,看你脸色好了很多哦。」 他轻佻的语气令我不悦,却不想反驳,是我欠他的,给他奚落一场就好了,然后我们就回到各自轨道上。 见我不语,他反而更怒,抓住我手腕,用力一扭,好痛!我不由□□一声,他恨恨说:「知道痛了?知道我这里有多痛吗?」他指着心脏「你的手有多痛我的心就比你手痛上百倍!你拒绝我是为了林启正?对吗?」 他摇着我,我咬紧牙没应,他继续问:「对吗?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告诉我!」 他勐烈的摇晃让我脑子一片茫然,我拒绝他是为了林启正?我也不清楚,只是不想同除林启正以外的其他男人有亲密接触,这难道是我潜意识里排斥其他男人吗?「爱过我的女人,不会再爱别人了。」原来他是对的,邹月爱上他,至死不渝;我爱上他,也除却巫山不是云。 「说啊!现在他同江家老爷子吵架了,你有机会了,现在我俩的戏演完了,是不是觉得我这个配角一点用都没有,嫌我碍事,想一脚把我踢掉?」他说得刻薄,硬逼我。 我无力地昂着头,没有辩解,对于他,我只能听任命运。同情、抱歉、疑虑,还带些许抱怨一起涌上来,令我喉头哽咽,无法出声。 「连同我说话都觉得侮辱了你?好!今天我就要看看你究竟开不开口!你不是对高展旗说过你还忘不了林启正吗?你不是说只有林启正能吻你吗?我现在就帮你做说客,让你俩好好在一起!哈哈哈~」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布满血丝的眼,我硬生出些许力气,奋力挣着,可无端五楼到,电梯门应声而开。我变魔法似地出现在林启正办公室内,后面追上来的秘书只说了声:「林副董,我拦不住他们……」就被林启正挥手唿出。 我哀求地看着谭应宏,真希望有个地洞让我钻进去,可他完全不顾我感受,只一脑子把怨气撒我身上,他终于显出□□的暴虐,我有点害怕。回眼看林启正,他站在办公桌里面正视着谭应宏,喝道:「放开她!」 林启正身上那股严正的气质是谭应宏不具备的,谭听了果然松开了我的手,我失去支撑,滑坐在靠门的沙发上,浑身乏力,脑子停止思考。 谭应宏瞬间又恢復神智,低头看我,然后又看看林启正,突然竭力笑起来。 「哈哈哈——多好笑,好一个郎有情妹有意!真该江心遥来看看她父亲为了江家的将来棒打了对怎样的鸳鸯!我想她肯定乐意接受这个第三者的。」 林启正与我都因各自的心事被点破而面面相觑,林启正气势开始消减,谭应宏见了紧盯着我,逼问:「邹律师,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只爱他一人,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他,从来就没有接受过其他男人。」 谭应宏的态度和话语激起我的反感,我用尽力站起身,逼回去:「住口!我从一开始就打算同你说明一切,可你是自己提出做我朋友,我从没隐瞒你什么,而你!从来就在隐瞒我,你同林启重联手外泄标书不是我供出来的,你知法犯法,还想瞒天过海,你不觉你这样做很无理,你再闹下去那就是无耻!」 面对我的反击谭应宏全单照收,扯嘴笑了下,缓慢地说:「说得多好,真该给你鼓掌。你问问你的情郎,他没有做过知法犯法的事情?他没有行贿、他没有偷税漏税、他没有投暗标,他没有搞婚外情?」他在挑衅。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只想杀杀他气焰,让他别再说下去。 「你不是要我亲口告诉你吗?好,我现在告诉你,我拒绝你的确为了他——林启正!现在你可以死心了。」深吸口气,看着他眼中深深的挫败,我接着道「我从来就只把你当作朋友,以前是,但从现在起,已经不是了!」 说完我微微喘着气,既然做了决定,那就这样了,我对自己说。 第38章 对于刚才自己冲动说出的话,我无法收回,也没法后悔,不敢再看林启正,也没看谭应宏,只听到他粗重的唿吸。稳定下情绪,拿起会议笔记冷静地站起来,林启正如梦初醒般绕过办公桌追过来,我赶紧想开门,门上玻璃隐约映出我苍白的脸。 林启正握住门把手不让我扭,我沉声道:「林副董,请您放手!」 他急急说:「邹雨,等下,说明白再走。」 呵~还要我如何说明白,是让我说刚才是我的违心话?还是说我在不明时势地自取其辱? 第61页 我心急地用另一只手拧开他的手,用力打开门,但见一张略带惊讶的脸,随即戏剧化变出无邪的笑容,江心遥。 我怔在当场,下意识回头看林启正,他眼神艰难地从我脸上移到江心遥脸上,手在悄悄松开,而后又用力捏了我手心一下,像在表歉意,而我更无地自容,心刺冽冽地痛,扎针一般。 谭应宏此时开口,幽幽道:「说曹操曹操到,江小姐,我们正谈你呢。」竟带一点幸灾乐祸,我责难地瞪他一眼,他反倒讥嘲地熘了我们三人一圈,眼神如洞悉一切世事的主,我们三人的命运就掌握他手中一样,办公室里空气凝聚,前台秘书傻站着,估计吓得不轻。 江心遥到底见过世面,笑脸迎着我:「你们在谈我什么呀?阿ken,该不会偷偷说我坏话吧,这回我没通知你就跑过来了,可不被我逮得正着,你可别赖!」说完绕过我直接亲昵地挽着林启正手臂。好一对璧人!自卑感在剎那间抬头,我就如一场闹剧里的小丑,自告奋勇地上场,却不知如何退下。 「江小姐,跟你开玩笑那,我们在谈公事,关于我的跳槽,我要回我家族企业做事了,我哥给我留了职位逼我回去。」谭应宏不知何故没有说出实情。 「谭副总,听阿ken说你一直做得不错,怎么要走啊?」江心遥操着香港腔普通话,讲得很慢。 对这个我们三人心知肚明的原因还真难回答,我暗暗祈祷着神来救我下场,可看江心遥兴致正浓,林启正已恢復常态,轻轻抽回手踱回办公桌后坐下,看着谭应宏,「应宏,我想我们还可以进一步谈谈。」 谭应宏思忖片刻,回道:「好的,关于哪一方面?」 「她,还有公司,你哥的公司。」林启正燃起了烟。 「想不到你还会对这个感兴趣,当初不是说没兴趣吗?」 「难道你对它不感兴趣?」林启正抖抖菸灰接道。 「那好,不知江小姐有没兴趣旁听?」谭应宏也休闲地坐在林启正对面。 江心遥面带疑惑地笑笑,主还真是眷恋她,浅笑轻颦还是脱俗。 「我对做生意从来不感兴趣,你们慢慢聊。」转头看林启正「ken,我同邹律师先出去咯,我还想请邹律师再帮忙议个协议捐个佛堂呢。」非常温柔的语调在我耳膜却是刺耳,我是盼望下台,可由她领我下台却是另一码事了。 我皱眉看林启正,他有义务让我脱离江心遥身边,林启正他看着我们这边,可眼神穿过江心遥看向我被谭应宏扭过的手腕,那里通红了一块。他一时半刻也找不到理由,只是对视我眼睛,问道:「邹律师可否留下来同我们谈下协议?」 江心遥回头谘询地看我,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留与不留都是尴尬。 还好,我电话响,心里感谢主,是欧阳部长,看我这么久没到打电话来催,我如获大赦,忙应就到了。 挂了电话,立马堆上职业笑容向他们告辞,江心遥也没强留,是不是刚才在门外已知晓一切?还是纯粹只是被我开门动作吓着?这个我不敢肯定。 电梯里,思潮澎湃,而两腿酸软。此时此刻,事情的发展全都不在我预料之中,命运要将我推向何方,它又将如何审判我,审判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审判我从前的一切,包括邹月的死,眼前竟真闪过邹月的脸,魅惑地说着什么,一闪而过,我不由打了个寒颤。 我极少在白天想到她,也许人走到无望就会相信鬼神,此时我只能默默对她说,邹月,不是姐姐有意的,姐姐以后不会见他了,别怪我,好吗? 欧阳部长见我苍白的脸色不住关切询问我是不是病了,我只有力气点头,并不愿多谈,好在他没再问。于是我顶着很久没困扰我的晕眩出了致林,也不知怎样回的所里,只见大办公室里一片尖叫,小姑娘们在不停高叫着「看!快看!高哥给我买的兰蔻套装比内地版便宜了五百多!」,「小周,看我的sony最新款相机,太漂亮了!」,「喂,你们来看看我这支迪奥眼影如何,配上我那条深棕色丝裙就是绝配!」,「……」 对于我的出现她们谁都没注意,看她们高兴的,肯定是高展旗他们满载而归。我沮丧地拖着步子回到办公室,只见高展旗坐在摇椅里等我,见我脸色愣了下,接着玩笑道:「怎么?我不在这几天看把你想蔫了。」 「你别烦我!还不是你留下的好差事害的!」我把怨气泼他身上,管他有理没理。 高展旗没恼,估计心情爆爽:「送你的,香奈儿包包,笑一个嘛。」说着递过来一个精美的袋子,我努力笑了下,接过,毕竟高展旗还是有心的,能有个这样的朋友不知是我前世修了多少的福分。 「谢谢!」我由衷道谢,真要谢谢他此时伴我身旁。 「你是不是很感动,终于发现我的好?如果现在发现还不迟,我立马同张奕分手。」他又开始了! 「去你的,还不知谁那天还誓言旦旦说对张奕是认真的。」我就知道他会这样,所以他一直都触碰不到我内心,不过也好,碰不到也就伤不到。 「哎~就知道你现在飞上高枝。」他丧气说。 「我们办下交接如何,致林这活我实在不想碰了。」我直接说。 「急什么,今晚全所君皇庆功宴,郑主任请客。」 「还没赚钱就这么大排场,用得着吗?」我不解问。 第62页 「请了致林高层,当然得要排场啊。」高展旗用居然你不知道的眼神看着我。 致林高层?会不会有林启正?会不会有江心遥?想着,立马推辞:「我不舒服,不去了。」 「你们这几天不日日相见嘛,还避什么嫌,连欧阳部长都替你高兴呢。」 原来,到底又是我的自欺欺人,呵,多好笑,原来每一双雪亮的眼睛都已看透你心思,等着看你好戏,而你还在为心底自以为隐藏很好的小秘密窃喜。 「你看我像装的吗?」我软软说。 他仔细看了脸色才收了口,关切地问:「你别再吃那些镇静剂了,有病得看嘛。」 我嗯了声,压抑着隐隐发晕的感觉,已无力再理他。 「温柔的小绵羊,我喜欢,不过还是野蛮的狮子有味道。」他还开我玩笑。 我虚弱笑笑,看他开门走出去,门外立刻泄进来一阵女孩子的笑闹声,年轻真好,可为什么我会觉得生活了无乐趣,是否已徐徐老矣。 下班时候居然有人敲门,知道高展旗他们已提前下班去赴宴,正纳闷高展旗是不是又玩什么新花样,慢悠悠地开门,居然是傅哥,忙迎他进来,要倒水,他拉住,担心问:「邹律师,你脸色很不好,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估计有点小感冒。请问出了什么事?」我知道他来必有事。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还不是林总不放心你,让我接你去君皇。他看你扭了手,这是胡业征骨科诊所的秘方铁打药膏,效果很好。」说完把一支没标籤的药膏塞我手里。 我推辞,他又说:「你一推辞林总还不定要自己来啊。」 我想了想,只能收下放好。可对于去君皇,我是绝不去的。 「请你回去吧,我不舒服,去不了。」我半真半假地推辞。 刚好傅哥手机响,他对着电话答了几句,听出是林启正打来,然后递给我。 「餵……」我公式化问。 「你感冒了还不去医院,我让傅哥送你去,我看你脸色很不好。」语气让人无法拒绝,可一想到他不能来的原因,我又暗自嘲讽,邹雨,你是不是硬要一错再错才悔改? 「不用了,就小感冒,吃过药很快就好。谢谢关心!」不能见他了,我心里警告自己。 那边突地沉下去,许久才道:「刚才在办公室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他终还是问了,我该如何作答?一时没了主意,用了几秒思考,挤出笑意:「我的气话,你别当真,能忘的都忘了吧。」 「你能忘了吗?」他说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字吐出。 他指的什么我知道,那密密的伤痕歷歷在目,痛在他身上,可也刻在我心里,心隐隐作痛,手不由抓紧了手机,至少不要让傅哥看到。 「我在努力。」怕泄露情绪,加了句「再见。」 把烫手的手机急急还给傅哥。 傅哥接了,只摇头嘆道:「哎……本来看你同林总,多好的一对,世事怎么就如此无常。其实你们分手对林总影响真的很大,我从没见过他吸菸喝酒这么凶的,像自己折磨自己一样,江小姐又管不住他,我劝也没用,不过回来这些天倒是好多了,懂得自己克制下,前天复诊说咽炎好多了,这还得谢谢邹律师你啊。」 「江小姐守住他不就不敢抽了吗?」我郁闷江心遥干嘛不盯紧点。 「江小姐富贵人家出身的女孩子,又是独生女,一年到头都是人家伺候惯了,虽然见了面情啊爱的,病了就让叫私家医生来看,具体如何做她只依赖医生,一年难得在家呆一个月,都是跑南非啊、卢安达啊,刚果啊,都是他家管家私下交待的林总病况,让我在内地这边多注意点。」 傅哥的忠诚让我感动,他言外之音我也明了,可这真真让我更加难受。 「我没读过多少书,也不会如何形容,总之看你们现在都这样,见了又怕,不见又难过,我看了也不好过啊。林总也有为以后做打算,具体的我不好说,你要熬得住,林总不是那种负心的人,我跟他差不多十年了,看得出来。」他低沉的声音说出这番话,眼中竟闪着泪光,我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想说什么,可硬是说不出口,以其说缘分未修到,还不如认命地放弃,如何熬得住,如何争取? 难道让我不顾邹月的死,不顾江心遥的感受,不顾林董的反对,现在还涉及江家和林家庞大纠缠的利益关系于不顾?错一次,害一个人就已让我夜夜煎熬,如果发展下去那叫我如何对得住我的良心,我做不到! 我只紧紧握住傅哥的手,好久才鼓足勇气说:「傅哥,谢谢你为我操心,林启正有你在他身边真是万幸。」 傅哥听了竟脸红,诺诺说:「别这么说,林总这人很重情的,我到哪里还不是一样打工,投了个好老闆才是我最大的福分。」 傅哥抽出手,朝我敦厚地笑笑:「邹律师,以后你有什么困难别憋心里,同我说,有时候林总也是身不由己的。」 「我知道,谢谢你。」我哽着脖子说。 看着傅哥的车远去,泪水终于涌出,不知是为了这一刻的感动,还是为了这无奈的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 上周给人代考,囧得要命。现把过程写出,给大家乐乐。 《代考囧事》 第63页 上星期四上午,收到闺蜜急唿。 「急事!」 「何事这么急?我正上班。」 「上回你答应代考之事,速来电大南楼504教室,你的强项,吃粥吃饭看你啦。」 「我要收怠工费+代考费!」我作气说。 「好好!上次那套限量版哆啦a梦公仔送你,如何?」真是知我心者莫非她也。 「杀你,等我,十五分钟后到。」我马上装作肚痛状,骗过一众同事,博得经理立马点头如葱,暗喜。 险险闯过三个黄灯,一路超车,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奔到教室前,电铃已响过两回,整个大楼一片死静。正来回踱步的闺蜜见我立马迎上。 「大小姐,等你花儿都谢了。」 「少废话,什么名字?」当枪手不是一两回,噼头就问。 「刘少红。」她说完塞过准考证,还嘱咐「千万别出示身份证,准考证照片很模煳,认不出你来。」 我知道电大考试一向□□,忙应是,急冲进教室,坐定,一考官过来看准考证,对着来回看我十多眼,疑惑地问:「是你吗?」 我抬眼,理直气壮回道:「当然是本人,年初整过容。」 那考官招来另一考官咕嘟几声放过,我心从天上掉到了太平洋。 左边一美女奇怪探头来看,看后也迷惑看我一会,我回瞪她一眼才罢休。 试后,楼道上,那美女急追上拦住我,恭敬问道:「请问你在哪里整的容?」 我暗笑,假意回道:「韩国首尔。」 那美女如梦初醒,嘆道:「怪不得这么完美,原来韩国变性技术也这么过硬。」 我囧,忆起什么,急忙翻开准考证,上面赫然写着:姓名:刘少红,性别:男。 我顿时面色绯红,那美女倒明了地向我挥手再见。 ===================================================================== 第39章 明知道今夜绝对难熬,可钟上的秒针永远都在不缓不急地转动,我在办公室里不停地看钟,五点,六点,七点,八点,可手中的案宗却还停留在封面,大厅的摆钟准确敲了九下,我唯有下班。家是不敢回,邹月白天那一闪而过的脸尤在眼前,今夜该如何解释,诉说姐姐的无能为力?诉说姐姐的欲罢不能?这些对她,是万万不能说的,我明了。 恰好高展旗来电,「邹美女,在哪?好点没?」背景有隆隆的鼓点音乐。 「在中山广场,准备大血拼。」我用一秒钟思考,决定撒谎。 「快来!全所都在花样年华牡丹包厢,就差你了。」他声音高八度地喊。 我心一松,天不绝我,于是顶着头晕轻松答应 「这就来,别把酒喝完啦。」 「别夸海口,今晚都是芝华士和调酒,有你喝的。」高展旗舌头有点大,看来所言非虚。 三十多分钟后,终于寻到包厢,只见里面已一片狼藉。几个小姑娘喝着冰镇芝华士在赌骰子,小周当的麦霸,高展旗正扶着郑主任在洗手间里作清理。 见我来,高展旗忙说:「来,快帮忙扶老郑回去。」 郑主任却踉跄着挣脱高展旗,语无伦次地高喊:「小高,你不知道,让我喝,让我喝!我家那婆娘真太tmd磨人,简直没有一点共同语言,没有小孟一半善解人意,真后悔没离!我现在是躲一时算一时,待会我到你家,真不愿回去看到那死婆子!」 看郑主任醉成这样,我忙问:「究竟怎么回事?」 「还不是他原配闹的,总怀疑老郑在外又搞了一个,到处打电话查岗,现在每一小时汇报一次呢。同白丽一个样,怎么女人都这么小心眼!」想想,又补一句「我可没说你。」 「去你的,我又不是你老婆,才不会对号入座。」我帮他扶着郑主任倒回沙发里,其实心中思绪翻腾。 莫名想起江心遥那张惊讶转无邪微笑的脸,她该是哪种妻子呢?最好还是不让她知道那段过去,让林启正同她一起过宫廷一样幸福的生活吧,至于我的泪,我的痛,我的健康,我的将来,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能怪他人,不是吗?思来想去还是坚定自己的信念,跑不起只能躲得起。 到停车场路上郑主任还在嚷着不回家,高展旗只能依他所说带回自家,其他人都醉得不成样子,他的别克只能由我开回家,我混了车牌后从没上过路,一时间还手忙脚乱地找不到钥匙孔,高展旗倒大方,说:「现在都差不多凌晨了,高速路上没什么车,你就放胆开,别超车就行。」然后指出油门、剎车、手剎等等位置就要走,然后又回头说:「邹雨,你存那么多钱干嘛,买辆车好了,别太委屈自己。」眼神闪烁着什么。 我掩饰地说:「我买车也没用,上班走路才十五分钟,加上邹天还需笔创业基金,他同丁甲想自建个实验室,我这做姐姐的总得尽量帮忙吧。」 「林启正投资个实验室还不是拔根汗毛的事,你操个什么心。倒是那个江心遥,如果知道你同他的事,会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说着竟望天想像起来。 我气不打一处来,立马下车,叫道:「你自己待会打的来开,我的事你别管!」 叫完不顾后面高展旗的抱怨,拦住辆的士回了家。 楼道前漆黑一片,我小心地走进去,怕惊醒收发室的黄大妈,可一走过收发室,里面就传来她的声音:「小邹,快过来!」语气很神秘。 第64页 「什么事啊,黄大妈?」我不解。 「你看,上次那辆坦克车又来了,从八点等到现在,没一点动静,问住户没一个认识的,你说要不要打110?」 他来干什么?此时不是应该佳人在怀么?怎么这么不识大体?一想到就有点不能自持,心里隐隐抱怨。转念间,又放下,管他!灵光一闪,笑着对黄大妈说:「你要打就打好了,多半不法分子。」说着竟笑出声来熘了,满足得像个孩子。 黄大妈当真,听到身后电话按键音,我大惊,疯跑进去按住她手。 「别,别打!我认识他,来找我的。」 黄大妈都傻似地瞪着我,然后抱怨道:「小邹,你这不是耍人嘛!你男朋友吧,吵架也有个限度,上次让人家等了一整夜,现在又要让他等多久!」说完推我出来,碰地把门摔上。 看她认真的样子,我竟也生出深深的内疚,那夜的对白仍迴响耳边,是啊,他总该认为我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吧。 借着酒精,我欺骗了我的心,壮着胆子一步步走向路虎,黑暗立刻将我整个人吞噬进去。车内走出一条黑影,一丁点火星在黑暗里一明一灭,是他,坦然的步履,从黑暗中走向我。我的理智已减半,强烈的思念伴随着忧伤潮水般扑面而来,我多想冲过去投入他怀抱,心漏了几拍,酸酸的感觉顺着喉咙窜上,让我说不出话来。 也许同我一样,他也停在我一步之遥,身上我爱的味道依然,多么熟悉,比他那件灰色衬衣更令我陶醉,火星掉到地上,迳自燃着。 「邹雨,你喝酒了。」声音沙哑,溶进夜色一般。 「是啊,今晚金色年华狂欢,我们又沾你光了,谢谢。」我也哑着声音,喝酒后遗症。 「我们不要说谢谢,好吗?以前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帮你我心甘情愿。」他急速说着,上前来,要搂我入怀,心下一紧,直觉要躲开,可身体太诚实了,硬是没动。 「啊……」我低叫,他已紧紧拥我入怀,在这墨黑的夜空下,我们如鼹鼠一样在夜色的掩护下尽情相聚,别管明天,别管以后,让我歇歇吧,我心里对着夜空哀求,眼泪尽情奔流,沁入他丝滑的外套里,心脏补偿似的狂跳,我只能大口吸着空气,他低下头本能地找到我嘴唇,狠狠地吻下去,仿佛要把我吸入他体内,我踮起脚急急回应着,几滴温热的水滴在我颊上,与我的眼泪汇在一起顺着法令流入口中,这激化着我们,过去的一幕幕鲜明浮现开来,忧伤,无望、自卑,涨得我的心要爆炸。 突然,两束lde射灯没有温度地袭来,我们居然同时松开,生生站在灯光的两侧,宛如一把利刃割裂了我们,身体还在微颤,可理智已回归,他的脸在灯光阴影里发青,喘着气。原来,这才是我们本来的位置,我们的情感只在黑暗中倾泻。 车上走下一人,高展旗。见我们满脸讪笑,可看林启正一眼马上收住笑。心里还是感谢他的,救我于如此尴尬的境地,让我不再深陷。 「林总,我来给车邹雨。」高展旗木木地说。 「邹雨,你买车了吗?」林启正转头看我,不解问道。 「郑主任的,同老婆吵架睡高展旗家,让我帮他明天开到所里。」我的泪痕还没干,心绪已平静。 高展旗如今才敢插话:「我也让她买辆,可她说还要留给邹天作创业基金,……」 「高展旗!」我怒喝,他看我脸色终于把不该说的咽了回去。 短暂的沉默后,高展旗识趣地告辞,我要给他拦车,他挡住我,低声说:「邹雨,对不起,知道就不开来了。」 「没事,还得谢谢你呢。」 我没道歉,他也不介意。 最后,说了句:「你不能总这样委屈自己,要么仗着林启正的爱大闹一场,要么就离他远远的,谭应宏不行还有别的钻石黄老五嘛。」然后又问「等我中了五百万彩票你会考虑我吗?」神情很认真。 「你中了再说。」我不想多谈,只推他。 楼上一户人估计听到人声开了灯,借着微弱灯光,回头看到林启正还在原地,我走到他前面几步之遥,站住,这已是我们最近的距离。 「邹天想创业?」他问。 「他还年轻,小孩子总是好高骛远。」我低头盯着鞋尖。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他开门见山地问。 「没,没有。」我忙说。 「你总这样,为什么拒绝我的帮忙。」 「没这个必要吧。」本想说我们现在算什么,可没说出口,觉得不必再提。 又是沉默。我搜索着话题,但见他手上隐隐发亮的一点,是那颗钻戒。吁了口气,问:「江心遥没有问起我们那天的事吧?好像她在门外站了很久。」 他想了下,答:「我问过张秘书,说那时她才到,估计是被你开门表情吓到。」 「不知道就好,别让你难做。」我抬头看他,扯出一丝笑,这样才显出我的不在乎。 「你不需这样大方,我有被她知道的自觉,迟早都得说,如果我们那时候早些让邹月知道,也许……」 「你不用顾虑我,江心遥人很好,她很配你。这么晚了,你该回去了吧。我也要休息了。」我急忙打断他,说着违心的话,却无比流利。 说完,我利落地转身,毫不犹豫地向楼道走去,任眼眶再度潮湿,因为他看不到。 第65页 直到我拧亮了吊灯,才听到下面拍车门声,然后轰轰的引擎发动,沉稳有力,像他。我飞奔到阳台旁,偷偷掀起窗帘一角,看到那两束橙色灯光转了个圈,缓缓消失而去。这次,我们没有说再见,因为已是不需要。 心窒息一般,只能扶住沙发滑在地上,周围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 我知道,漫漫长夜才是个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的观点太独到和现实。深深影响着我。 可笔下的林启正同邹雨却远不像开篇时候我能控制,好像他们都在自己行走一般,我只是个说书人。 很想把亲们的观点都写进去,尽量吧。 自由的局是将军前的最后一棋,我只是在悔棋迴转后,描述其中万分之一的机率,让邹雨走安全通道去找寻自己的幸福。 勇敢走下去,邹雨! 第40章 过后的两星期里,居然没有我想像的一半悲哀。为什么?因为忙,不一般地忙,且我很配合地让自己更忙。暗暗祈祷主让我忙得一天干二十三小时最好,留一小时吃饭就行,睡觉已变成我很畏惧的事情。 当全国人们为世界盃颠倒黑夜白昼地吶喊时,所里却瀰漫着一种紧张气氛,各人只静静做事,唯恐行差踏错。主要原因有仨:一、郑主任在闹离婚,谁也不愿撞到枪口上;二、致林失标的「名扬国际广场」居然奇蹟般起死回生,听高展旗回报是由于夺标的金业房地产在政府规定时间内筹资不足违约所致,致林坐收渔利,很多合同要重拟;三、致林内部资金又出现大笔资金漏洞,财务部总监自动请辞而林启正拒不点头,致林内部董事会议不断,高展旗可是忙得好多天不见影。 郑主任老一脸黑线,高展旗陀螺般转,说笑话也多变成冷笑话,我也不能置身事外,被派接手郑主任的一些经济案子,好让郑主任腾出时间忙自己离婚之事,准确应该说处理自己的感□□务。 想到郑主任的婚姻之旅,我也不禁唏嘘。新春开工第一天他夫人胜利的微笑我记忆鲜明,是啊,她打倒了情人,捍卫了自己的婚姻,可为什么现在却无中生有地妄自猜测,难道她对郑主任的信任就只这一点点?还是本已惊弓之鸟,草木皆兵呢? 还好,江心遥还不知晓我的存在,要不一个有细微裂痕的花瓶终要破裂,这不是我所要的。 正想着,手机在桌上振动起来,拿起一看,不认识的号码,却在这几天每天凌晨二三点之间就要响一次,由于镇静剂作用,我都没听到,如今琢磨是不是谁搞恶作剧,并不想接,就让它自生自灭,可振铃绵绵不止,没好气一把接起。 「喂,哪位!」 「请问邹律师吗?」一个妇人的声音。 「哦,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我怪不好意思的,该不会我这么闻名了吧,有人慕名谘询。 「邹律师,你不认得我啦,郑光明的老婆啊,我姓黎,叫我黎姐就行。」那边一个劲地套热乎。 郑主任老婆?找我何事?不会像白丽那样以为我是那个新任第三者吧?……一系列疑问在脑中盘旋。只好先寒暄一下。 边起身往郑主任办公室快步走去,边说 「黎太太,我这就给您找郑主任去。」 「别,千万别让他知道我打电话给你,我只是想问问郑光明这几个月在所里应酬多吗,是不是老去夜总会那些地方啊。」 哦,原来查岗来着,心急地加快脚步,真是的,这事我又没经验,该如何回答,答偏答错都会给他们俩口子造成困扰。 郑主任办公室上了锁,还好,高展旗迎面拾级而上,我忙同他打手势,他会意,一个劲摆手,示意我给郑主任开脱。 于是答:「您都想哪去了,我们所里这会很忙呢,我看他忙得都转不过来。」只要煳弄一下。 那边也是唿了口气,「小高也这么答来着,不过他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说的我一句都信不过,知道你品行算端正,不像以前那个小狐狸精,专勾引别人老公!」说着,又夸我说「邹律师啊,你也是过来人,总该知道那些死不要脸的小三,总打着什么爱情的旗号,终还不是看中男人的权势和钱财。这世上哪还有什么爱情,你以为演琼瑶小说啊,对不对啊?!」 俗话说,敲鼓面,应鼓芯。我刚平静的心又紧了起来。也许我真要煳涂些、虚荣些,多贪恋权势,让自己的心流于俗套,这样,面对外界的谴责也就心安理得了。 幸好,我体内另一组机制在正常运作。 「如果嫂子您信我,那我就给您好好劝劝郑主任。」 「好的好的,那就麻烦你了!」那边口气松动好多,接着,又咬牙切齿道「不过那郑光明确实不是好东西,看他回来我不给他好看!想离婚,没门!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便宜他的!」 我只能在这边苦笑着应诺,高展旗则竖起大拇指,阴笑:「表现不错,口供一致!」 「又是你把我电话供出去的?」那次供给谭应宏我还没解气,又来! 「你不知道我们所通讯录早被那恶婆娘藏起来了,一个个轮着打。你还算好,客客气气问,我就是天天凌晨被她骚扰,语气还霸道,好像是我勾引他老公似的,我看她精神有问题。」高展旗恨恨说。 「她也是凌晨打了好几次我电话,不过我吃了安定片没听到。」我顺口熘了出来才发觉失言。 第66页 「你还吃药?你要什么时候才对自己好点!不是我批评你,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哪像个不到三十岁的人,什么活动都提不起兴致,脸色也白得吓人,哪还是一年前的邹雨啊。」说着愤怒地举起手,我往后躲躲,他气得一把拍在自己脸颊上,我拉住,叫道 「高展旗,你这是干嘛,身体是我的,我知道分寸,等我忙完这阵我就会去看心理医生。你这是何必!」 「那好,择日不如撞日,现在才中午十二点多,走,找上次那个黄昭阳去。」说完竟有些得意,拉我回办公室摔了资料,拿起我包包就走,看来我又上当了,我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背后,心想着如何推辞,自己起的头,不好推翻。 那边厢高展旗正打电话:「徐医生,黄医生在市精神病院应诊?……对,早约好了,我同邹雨马上到!」 我注视着前方车玻璃发呆,心里不是不想去就诊,而一向潜意识都很牴触,不愿别人窥探我的内心,那里封存着我对邹月和妈妈的内疚,……还有,对启正的爱,这种爱如今我不敢触碰,只能逃避,逃避,再逃避。 感觉高展旗在看我,我扭头,果然对上他探视的目光,我掩饰地推他一把,说:「看什么,没见过美女吗!」 「邹雨,发觉你沉在回忆中的样子最可爱,很认真,也很安静,不过忧伤得改改,改天介绍位摄影师你看看,如何?」高展旗半真半假地说。 「你少来,谭应宏你介绍给我,谁知……」我打住,怕说出的话会惹来他攻击。 谁知,高展旗认真说:「你同谭应宏的事我都知道,都我不好,没打听清楚他家背景。」 「你怎么知道的?」轮到我吃惊。 「前几天为一个自卫杀人案子请中院的张院长吃饭,结果他酒量根本不是我对手,醉了无意中掏出以前你受理的那个法律援助案子,原来「牛肉保」是谭应宏的哥哥,谭应宏只是他的得力犬牙,怪不得做了那么多犯法事情都没事一样,真牛!」 谭应伟就是那个黑老大「牛肉保」?太欺人了!那么谭应宏的前女友林达就是他自己的亲哥哥所害,他诉说对哥哥的恨时悲愤的表情我很感动,他究竟抱着怎样仇恨的心情在帮「牛肉保」做事啊!此时,我对他的感觉很奇妙,既怨恨他的违法和隐瞒,另一面,却对他抱以同情和怜惜,为了他无法违抗的命运,也为那位勇敢正义的林达。 大半小时后,位于市郊的市精神病院到了,亭台楼阁,一派中式园林建筑。 黄召阳的助手早已侯在外面,是位年轻的小伙子,见我们马上热情领我们直上三楼办公室,黄召阳早已等着,居然徐淑珍也在,我暗自纳闷,怎么都像约好的一样?后头看高展旗,他却避开我眼神,肯定心中有鬼。 黄召阳见我没有过多的寒暄,只邀我同他一道参观病院,他阳光坦诚的笑脸让我无法拒绝。 在多位医护陪同下,一道道铁栅栏应声而开,同一般医院病房一样,差别在于这里永远没有易碎和危险物品,他们很多目光呆滞,让人感觉不到生存的意义同希望。我心渐渐沉了。 回头看,高展旗和徐淑珍早已不见踪影。 黄召阳看着我眼神还是没变,是不是我在他眼中同里面这些人一样,都是了无生机的呢?一间房间里有位呆呆看书的小伙子,岁数不大,可当他翻书时,我竟然发现他「认真」看的竟是一本白纸!黄在我身旁轻声解释:「他高考没达到自己预期的分数,父母不予理解,强迫復读,结果一周内变成现在这样子。」 又一间病房,一个年轻女人不停拉扯衣服,硬要裸体,三名护士正在制止,「这个女孩才二十四岁,暗恋父亲单位的工程师多年,却因内向羞于表白,结果女孩大四那年寒假,那位工程师发喜帖给她父亲,说他要结婚了,看到如此无望的单恋,一夜间,她脱光所有衣服跑到大街上狂笑,送来已一年多,现在只能用大剂量进口药。」 他有意无意地看向我,我却因心中的郁结而悄悄移开眼神,他接着说:「其实我了解过那位工程师,他也喜欢她,只是她一直不表白,以为她无意,只好放弃,如果她那时能好好表白一次,也许那位新娘就是她,」嘆了口气,「所以,心结只有慢慢绕着弯来松开,不能硬拉,一拉就断。」 我明白他话中真意,一拉就断?如果我永不去拉,是否就不会断呢。他像看穿我心思,问:「你是不是想永远不解这个结?」 「如果永世藏起来,那么就不用解了,且不更好?」我脱口应道。 「不解它就不存在了吗?你是否时时感到它梗在你心中,让你不得安生?」他反问。 「至少,我会藏到心底最深处,也许,过段日子就忘了它的存在。」我使出法庭上的口气应道。 「你试过了,效果如何?忘掉了吗?」他居然也自信满满。 「嗯……」我一下无言以对。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对于一向追求情节至上的亲们可能单调难耐,建议多囤几章一起看好了。 精神病例是我亲眼所见,绝无虚假。感觉人啊,真难说。 第41章 这时,前面很远的一间病房传来喊声:「拿开!拿开!我的头好痛!」然后一名护士跑出来,见到黄召阳犹如见到神一般,高声道:「黄医生,林达怎么一看这报纸就情绪激动,你也知道她往常不这样的。」 第67页 林达?我一惊,扭头看黄召阳已小跑过去。这边病房住的都是没有攻击性的病号,林达这间条件很优越,里面摆设井井有条,还有个大的精美梳妆檯,上面摆的护肤品都是名牌,估计有人长期照顾她。她没有我想像的坚强外表,个头娇小,文静秀丽,很难想像面前这位女子扛着大镜头的情景。此时的她因愤怒而圆瞪双眼,看到黄召阳时又低下头,像做错事的孩子般,黄只轻轻拍着她臂膀,嘴里轻喃着什么,显然话语起了安定作用,林达点了点头,径直坐回床上。 护士出来,手里攥着一份报纸,我很想知道什么令她那么激动,于是追上去,问:「姑娘,请问这报纸写了什么让她那么激动。」 护士嘟着嘴有点委屈地说:「诺,你看,就看的这版。上次检查时黄医生建议试下给报纸她看看我才给的。」 我顺她指的看去,竟然是一整版以《召开**省政协*届四次会议》为标题的报导,上面还附有大幅会议图片,赫然就是谭应伟! 怪不得……难道她认出他来了?我状似无意地问 「应该很久没看报纸才会头痛吧,她以前也这样吗?」 「她病情黄医生最清楚,从来没这样。她上年被公安那边送来时是很激动的,挣着手铐嘶喊她没有病,是被陷害的。」护士看看周围,迟疑下还是接着说「依我经验看那时她眼神清澈,不像有精神病,不过这个也不好说。反正上头交待说她有精神分裂症,让我们加大药物治疗,我们只有照做。今年农历年过后就变成这样了,认不出人来,看以前照片都摇头说不认识,后来她一位好朋友总来看她还被她赶出来几回呢。现在变得异常安静,只看书听音乐。她原来男友也经常来看她,她总迷茫地看他,好像不认识也没反抗什么的。后天他就该来了。」 如果林达能恢復,谭应宏和她是多好的一对哦!真是造物弄人。自己得不到幸福,但我还是希望世上所有有情人终成眷属。最可恨的还是「牛肉保「!我顿时觉得手脚冰凉,怒气难平,手里的报纸不自觉搓成一团,那护士不知何时已离去。 感觉有人喊我,回头对上黄召阳疑惑地盯着我手中搓皱的报纸,估计他不知道林达的真正病因,我只得尴尬笑笑,解释:「估计她不喜欢时事新闻。」 他也点头,露出某种担忧:「她的档案不全,这让我不能全面了解她发病原因,可上头只下令让药物控制病情就行,总觉得其中原因不简单。」 哼!谭宏伟怕是治好了指证他吧,为了自己的利益他真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啊! 我只苦笑:「你不是才说了心结只有慢慢绕着弯来松开么,慢慢来吧。那我可以来看她吗?」 「可以啊,我每周都抽空来这两天,做例检。」 「那你收入很高哦,标准钻石黄老五。」我调侃道。 「我来这不收费的,义工。」他有点腼腆地说。 这让我对他生出很大好感来,一位专注公益事业的人,应当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人。 「你挺有爱心嘛。」我贊道。 「应该的,只是一人之力甚微而已。」他并不邀功。 「如果用到我的地方,我会尽力。」我诚恳看着他,好一双慧眼,清澈而温暖。曾有那么一双相似的眼睛,在碧海蓝天下看着我,可如今,斯人何在? 「好,一言为定!」他伸出右手要击掌。 「嗯!」我重重打了过去,看他痛苦表情,我竟开心大笑,在安静的走道上有点诡异,我立马收住,变成捂住嘴辛苦地笑。 他见我憋红的脸,也咧开嘴笑起来。 这,也许是我心灵重生的开始,一个不错的开端!我暗忖。 还是高展旗送我回的家,路上,无论我如何威逼利诱,他对为何医生都集中在一起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只说他绝不会做汉奸透露半句。 我不断紧逼,还不顾行车安危伸手到他肘下呵他痒,这是他命门,他吓得赶紧把车剎在路旁,生气叫道:「邹雨,你想自杀别找我垫背啊,告诉你,吃药不那么容易死,要快压马路去!」 我也不示弱,顶回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是约好了的,干嘛不事前徵求我意见?」 「你,你知道什么了?」高展旗开始底气不足。 「都知道。」我也唬他。 「这个林启正真是的,让我别露口风,原来是想自己告诉你啊,害我当跳樑小丑。」高展旗懊恼地说。 听这个名字已使我一震,原来他一直在暗暗观察我,急我所需,谅我感受,怕我拒绝才出此对策。 高展旗见我表情呆滞,一拍方向盘嚷:「林启正,我真服他了,这些天致林一天不下五个会议,三个谈判,他居然可以一人独撑大局,还有心力动用关系给你请来专家会诊,顾及你感受,只让我扯个机会诱你去,谁知机会来这么快。」 我恼羞成怒,作势打他,他忙边躲边喊:「可是你自己起的头,别反悔啊。你可是律师,一言九鼎的。」 「你明知道我如今最愿见他你偏要这样,你安的什么好心!现在又不是庭上,我不管!」我看到前方立交桥,记起那个毛球馆,立即奸笑「给你个立功机会,陪我打羽毛球。」 「好,你请客,提起还真好久没同你打了。」 「没问题,不过如果你输了可不许再提林启正。」只要没有思念的线索,那么思念应该会渐渐淡忘,我强自对自己说。 第68页 「再说。别小看我威力,如果我赢了准天天在你面前高喊林启正五十遍。」 「你试试!」 …… 我们就像小孩子一样在路上斗嘴,天空朵朵层云迎着阳光镀上了金边,今天天气真好,我心里嘆道。 球局当然在我发狠地勐攻下获胜,拉起摊在地上的高展旗,学着他腔调说:「你可是律师,一言九鼎的。」 「算你狠,以后别求我。」他甩着拍子不服气。 「以后谁求谁还不得知。」谁怕谁。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各位亲,因本人这段日子工作正的很忙,只能更得很慢,有时候就算有空挡也未必有那个思路,可我不想凑字数,只好少更些。 天天一边播战争片,一边播文艺片地调台,真的很累,希望看官们谅解。还是说声对不起各位了! 第42章 回到家已是九点多,开门一看,居然邹天同丁甲横七竖八地架在沙发上睡觉,这么久不见,他们白净了点,显得斯文多了,果然上海的高楼多,防晒。 我蹑手蹑脚地翻看冰箱,只找出几个蛋和些上海青,于是只能做出个青江菜同蛋炒饭了。 回到客厅,他们居然还没醒,想弄醒他们,邹月吹哨子那搞笑一幕一闪而过,我竟两脚发软,扶住厨房门深唿吸好久才硬是止住。 「大姐,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不知何时邹天已醒。 「没,没事,快吃饭吧,菜都凉了。」我赶紧掩饰跑回厨房拿碗筷,结果一恍惚,竟滑手打破,我终于忍不住,端坐在消毒柜旁,嘤嘤地哭出声来,物是人非事事休,古人说的精闢,人都不在了,我念又有何义? 邹天丁甲应声而入,看我此等模样,也吓了一跳。 「大姐,别吓我,肯定发生了什么?告诉我。」邹天端下来扶着我双肩。 「邹天,你怨恨过姐姐吗?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妈妈,也害死了邹月,我是罪人那,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邹月她天天晚上来找我,找我要她的幸福,邹天,你说我该如何补偿她,她要我怎样都行,真的,真的!……只要她高兴……」我呆呆地看着邹天,嘴里说着语无伦次的话语,泪水磅礴而下。 邹天眼中突显泪光,用力抱住我,哽咽地说:「姐,我是怪过你,恨过你。可我只有看到你痛苦。我才解恨,我都是故意的,我是多么自私!我也很恨我自己,邹月写博客时候我还问过她,她只说是写网络小说,我也没在意,要怪,我也有责任。」 刚才的失控已经消褪了些,我擦着眼泪,也顾不得旁边的丁甲,安慰起邹天:「邹天,我没有怪过你,我看过那张照片了,有丁甲那张,你不必自责。姐只是发发神经,你看,姐不好了么。」 邹天担心地看着我:「大姐,你变了好多,脸色很难看,整个人像失了魂一般,那个林启正他不是答应永不放弃你吗?干嘛不管你了?」 「这同他没关系,我会好好过下去的。」是啊,我这是怎么了,提起林启正就心头一震。 夜里,我加了药,可白天老要逃避的事情梦里却清晰重现。 ……邹月说她恨我,恨我,恨我……林启正要走过去拉她,她居然笑了,说:谢谢姐姐成全,那么我同他一起跳啦,林启正不舍地回头看我,我看着地面,腿瑟瑟发抖,居然无力前进,只竭力喊着:求你别带走他,我爱他!今生,我只爱他!…… 醒来,又是一身冷汗,拧亮床头灯,可身体还在筛糠一样抖,梦中的眼泪居然是真的,流到嘴里咸咸的,我捂住嘴尽量不哭出声。丁甲不敢睡在我为邹月留的房间,只在客厅打地铺。 手机在振动,信号灯一闪一闪,此时的我心理差点崩溃,没管是谁,哪怕是打gg的,我都要感激他。 「餵?」 「邹雨,还没睡?已经凌晨三点半了。」竟然是他,我最最脆弱的时候能有他陪伴,对我来说,实属奢侈。 「启正,你怎么也没睡呢?高展旗说致林一天到晚都在开会,你这样对身体不好。」记得半年来我还从没对他说出这样柔软的话,也许,那个令我走投无路的梦在逼我。 「邹雨,再喊我名字,好吗?真想你多喊我。」他的声音很低沉,软软的,让我渐渐松弛下来。 「启正,启正,启正……」我急急唤着,害怕下一秒我就没有如此勇气。 「我们都别逃避,好吗,至少这样说说话,总是可以的吧?」 听着他温柔的语气,我的心也软得一塌煳涂,只在这边点头,尽管他看不到。 「大姐,你还不睡?」邹天不知何时站在我房门口。 「刚起来喝水,没事,你去睡吧。」我赶紧捂住手机哄他,我总把他当小孩子。 「大姐,你做噩梦了吧,我听丁甲说你在喊邹月,求求你什么的,你每晚都做噩梦吗?」邹天走进来。 我不愿再谈那个梦,只一个劲推搪:「没事了,偶尔梦到她而已,你看我不好好的吗。」 「大姐,你总当我是小孩子,我也有眼睛,有耳朵,难道还看不出你的苦楚吗,别这样憋着。我也想通了,既然自己没有靠山就只能自己闯出事业,这次我同丁甲辞了教授那边就是回来白手创业的。」邹天走到我面前,我只到他肩膀。他,的确长大了,妈,邹月,你们看到现在邹天一定会高兴的。 第69页 我带着愧疚,从柜里翻出银行卡说:「邹天,大姐无能,这几年也没存多少钱,这十五万是大姐的一点心意,你就留着做创业基金吧。」 说着把卡塞到邹天手中,邹天却好像拿到烫手山芋一样,推着往后退,推挪中,手机掉地上,我才记得刚才还没按掉电话。 急忙拿起,居然他也没按,在等我。邹天趁机出去了。 「启正……?」我轻声问。 「是,邹天走了吗?」果然在等呢。 「嗯,你都听到了?」 「邹天这事,你为什么不同我说,上次这样,现在也这样。其实他不想进致林也可以,我可以给他另外介绍家企业。」说得有些生气。 「不是的,我只想我们间不要有太多……」我在思索合适的词措。 「你是想说物质纠缠吗?其实这些,都是我自己愿意做的。为你,我愿意做我可以做的一切。」他接得很快,说得很坦然。 心底那喜悦和心动难道一点没有?骗鬼去吧。邹雨啊,你还是道行不够呢。 今夜的我因他的出现而倍感温暖,第一次感到,长夜也许能有尽头。 第二天一早,我提前起床给他们做早饭。一看,他们早已不见踪影,桌上留着早餐外卖,压着纸条:大姐,管好自己身体,我同丁甲出去逛逛。邹天。 看着桌上给我买的早餐,特别心疼起这个弟弟来,他们以为赤手空拳就能「逛」出个好单位,多么异想天开啊。我总要想想法子帮帮这个弟弟才是。 第43章 第一次依约来到黄召阳的心理诊所。宽敞明亮的大厅同一般诊所无异,到时他的助手已笑脸迎我,接着引我入内。 黄召阳今天并没有穿白大褂,而是一身白色休闲服,架着眼镜,斯文如教书匠。见我亲切笑笑,伸手道:「请坐。」 他坐在黑色直角沙发一端,我笑笑,不自觉坐到他对面靠扶手的一端。 「喝咖啡,还是喝茶?」 「喝茶,咖啡我一向喝不惯。」我如实说。 趁他交代茶水时,我环视了下他办公室,一片粉红的灯光,看不出原来墙壁的颜色,壁灯却由多个小灯组成,可最近一盏却是最亮,我不由有点郁闷。这不像一个正常的诊所布局。 黄召阳看出我疑惑,问:「我的办公室,感觉如何?」 「很……特别,不过粉红的灯光散去就只剩煞白的墙壁了,到头还不如不用粉色。」我几乎可以预见没有灯光时墙壁的落寞。 「你很懂自我保护,为什么不往积极的一面想呢?」他回去坐好,随意靠在沙发上。 「难道想了那面墙壁的颜色就能变成粉红?」我盯着他眼睛反问。 「你没试过又怎么知道呢?」他起身关灯,拉开窗帘。 哇,居然墙纸都是粉红,还隐隐透出玫瑰花纹,而非我想像的雪白! 「如何?别让自己的定势思维给骗了,有时候直觉也会骗人。」他有点得意。 「可前车之鑑总在提醒我不要重蹈覆辙。」我继续看他,这样可以显出我的自信。 「你的「前车之鑑」主要来源什么方面?」他喝了口咖啡,满足地说:「嗯,小李的手磨咖啡越来越正宗了。」 「来自我的知识和见闻,」看他喝咖啡的神情,又闪出那个他在星巴克里,轻轻抹掉我嘴边泡沫的一幕,不由问道:「你们海归都喜欢喝咖啡吗?」 他显得很有兴趣,问道:「习惯了,很难改变。不过我只在三种情况下喝咖啡,一、烦闷;二、思考;三、无聊。」 我听后不禁笑出声来,心想人生除了这三种情况估计少有第四种。 「嗨~邹小姐,别笑,我还有第四种情况呢,不过喝的是可乐。」他一本正经。 「哪种情况呢?」我忍不住问。 「快乐的情况下,你难道忘了我刚才没有提到「快乐」二字吗?」 我脸上笑意顿时褪去,我居然想不到还有「快乐」这种情况。是啊,从邹月跳下去那一刻起我就从没有真正「快乐」过。 黄召阳反倒不在意地问:「也许我们可以一同找一下你上一次「快乐」是在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我回想着往事,脑子满满都是同启正的相识、相遇、相知。我们在矛盾中结合,在无奈中分离,可他的一颦一笑仍歷歷在目。 「那是在去年十月十五日。」我喃喃说,那天我还为启正做了第一顿饭,虽然很简陋,可我们都开心得像吃了满汉全席。 「你确定?」 「确定。」 「那好,我这里可是有课后作业的,能不能请你回去把能回忆起来的最近十次「快乐」经歷发到我邮箱上,名片我记得给过你。」 我看看时间已到,忙起身告辞,可他的课后作业太有难度了,我不禁皱眉。 他看出我心思,笑说:「别怕,就这次,下不为例。」 说完站起来敬了个礼。 我被他的幽默所感染,也回礼道:「yes,黄.dr!」 我们相视哈哈大笑。 回家路上,不由回忆起以前的快乐,每个情景都有他的笑颜,原来,他的快乐也是我快乐的源泉,而他认识我后,也笑得更多了。可如今,快乐何在?无奈紧抓住我,狠狠逼问我以后怎样才能重新找回快乐,而我只有无语。 第70页 晚上,我尽量放松心情端坐电脑前,伴着甜蜜和悲伤打开以往的每一段快乐时光,几次因泪眼模煳而罢手,可心中一个声音在安慰我:这是作业,只是作业,没人会怪你。 于是擦擦眼泪继续在回忆中沉沦,写罢已是筋疲力尽,竟和衣倒在电脑前直到天明,梦中的邹月形象却不似昨夜般鲜明。 醒来看电话,一个未接来电,是林启正。 正犹豫他有何事,他已拨过来,想了下,还是接起。 「昨夜睡得还好吗?打你电话没接,估计你已睡了,就没再打。」语气满满的关心。 「大概昨天工作太累,没听到。」有些事情是不必对方知道的。 「……嗯」他有点欲言又止,「今天江心遥要到你所里拟个捐赠协议。」 「该不会又找我吧?」我心说不出的复杂,上次致林办公室的会面令我极不愿再面对她。 「对,她昨晚同我说只信任你。」他说得艰难,又安慰我说「你像上次那样拟就可以了,应该很快就好。」 我邹雨积了什么福,得到她的如此信任?该不会是来敲山震虎的吧。 「是不是她看出了什么?」我说出心中疑虑。 那边顿了会,才答:「应该不会,她是心思单纯的人,还总是提起你的专业水准,她挺欣赏你的。」 听他对江心遥的评价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我没有立场争辩什么,只好沉默。 他也发觉,于是说了句:「那过会给你电话。」 「嗯。」我随口应道,心想我该如何自处才算我的正确位置。 匆匆回到所里就碰到刚要外出的高展旗,见我,忙拉我到角落里。 「什么事这么神秘?」我本就提防江心遥的来访,心情不好。 「你同林启正究竟怎样了?」高展旗压低声音问。 「什么怎么样了?」我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我同他之间的关系了。 「那个江心遥老早就在你办公室等着,说是让你代拟份捐赠协议,该不会来示威的吧,还是来甩巨额支票的?这样也好,得不到人搞点钱再说。」高展旗自顾自说着,我心却咯噔一声提到嗓子眼,真像做了贼似的。 高展旗见我这模样,安慰我:「据我亲自给她倒水时的旁敲侧击来看,」故意顿了下,增加点语气「这两种可能都不像。」 我生气地打他手臂一下,低叫:「谁叫你多事,这么有空忙你正事去!「 他缩了下,嚷嚷:「哎呀,我这可是为你好,我这边致林的正事倒是忙完了,你那林启正还真有本事,硬是把名扬国际广场那项目要回来了。」 「怎么要回来啊?国有土地可是不能买卖的。」我忍不住问,毕竟投标是我经手的。 高展旗给了我一爆栗,我手疾眼快躲过,死瞪他。 「你蠢啊,不会借壳收购吗。」他贼笑着说。 「借壳收购?就是连金业房地产,包括名扬国际广场这项目一起收购吗?」 「终于在我的启发下聪明点了。愚子可教也。」高涨期摇头晃脑说。 「那林启重没表示?」最怕他狗急跳墙。 「看来你还挺关心林启正的嘛,这么想了解,自己问他,我偏不说。」 看他得意样我就来气,作气说 「不说拉倒,没事滚一边去。」心里惦记着江心遥,也没多说就直接上楼。 纵使有思想准备,脸上的笑意还是僵硬,她见我,保持得体的微笑从沙发上站起来,我赶紧让座,她也没推辞,于是我们隔着玻璃矮几坐下。 「邹律师,好久不见,又来打扰你。」她微笑着说。 「江小姐,别客气,请问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我假装不知情。 「还是想给寺庙捐佛堂,上次那份捐赠协议拟得很好,这次还是想请你帮下忙,费用我会按市价照付的。」还是清脆的香港腔普通话。 她说着从包里一个软文件夹里掏出订好的几张纸,递给我,我接过一看,原来是想在原来庙堂后面山上再捐一个佛堂,以便僧人同佛家弟子进修诵经之用。只是内容表述还是一塌煳涂,只得重拟协议。 但心里还是想推辞:「其实你随便找位律师就可以弄好,不必跑这么老远来的。」 她无邪地笑笑,说:「阿ken也这么对我说,可我相信你啊,上次在阿ken办公室我就想请你代劳了,不过刚好你没时间,也就算了。今天下午我就回香港了,所以就过来咯。」 听到她宠爱的声调喊他名字我就一阵难受,可我努力操着职业的微笑,说:「快别提费用,这些都是功德无量的事,当尽力而为。不过这原协议表述不清,估计要重拟。」 于是拿起原协议坐回办公桌上认真过了遍,然后另起炉灶写起来。 总感觉江心遥在静静观察我,于是抬头看她,果然在看我,眼神复杂,见我看她,忙恢復笑意,问:「邹律师,请问是不是有什么不清楚的?」 「噢,只是这个年限方面,建议由你来定比较好。」我随意指出文中一处年份,心里暗暗叫苦,黄召阳让我不要总依赖自觉,可我现在自觉敏锐地觉得江心遥此行绝非拟协议这么简单。 她忙点头称是,我们又恢復静寂状态。 一会,她终于开口,问道:「冒昧问下,邹律师是否信佛?」 第71页 我坦然抬头笑道:「算投机主义分子吧,出了问题才会抱佛脚那种,哪有你这么有佛缘啊。」 「哦,我也只是在积福而已,为了我的家庭,也为了阿ken的公司。」她柔声道。 我手不禁振了下,一连串句号不小心按出整整一页,茫茫一片,如我那不了了之的爱情。我发狠地死命按删除键,可要删除掉却那么慢、那么难。耐心点,邹雨,总会有删掉的一天。我安慰着自己。 「菩萨知道你的诚心一定会赐福给你。」我实在没法说出那个名字。 「谢谢你,菩萨总能知道每个人的心,愿她也赐福与你。」她笑着看我,透着一种安详。 只有心胸坦荡之人才会有这种安详的神态,这让我生出些许自卑。 真怕自己失控,于是藉故快步走到走道角落里,挨着墙壁做深唿吸。 手机响起,是林启正。想着让江心遥快走,接起。 「江心遥还在你那里?」他直接问。 「一早就等在我办公室了,协议刚弄好,你赶快来接她。」我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平静。 「她刚打电话让我送她去机场,她没为难你吧?」他试探问道。 「她心思单纯,怎么会与我为难呢?」我还是对他今早对江心遥的评价耿耿于怀,想到她那个复杂的眼神,我宁愿相信那是我的错觉。 「那我马上过来!」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调整好唿吸,慢慢回到办公室,江心遥正打电话,那亲昵的神态一看就知道她与谁在通话,我硬挺挺地大步走进去,用力踏响高跟鞋,以示我的存在。 江心遥回头看我,满脸春色,露出少妇独有的明艷,对着电话柔声轻喃道:「阿ken,饮咗酒要慢点开车哦。see you。」 我坐回桌前打起精神输出一式两份的协议,双手递给江心遥。 江心遥接过,说了声谢谢,刚好手机响,马上盈盈笑着接起,用英文流利地对话起来,时断时续,以我的英语水平只捕捉到其中南非,会合、捐款等不多几个词彙。原来,这就是昂视的距离,心里盼望着启正的到来,却又害怕他发现我内心生出的卑微。 不到十分钟,启正赶到,额头还冒着微小汗珠,江心遥立即起身迎上,倚在他身旁,活生生的一幅才子佳人照。 林启正仓促地问:「都弄好了吗?」 江心遥回头看看我,转头再看林启正笑道:「邹律师很专业,都弄好了。我们要不要请邹律师一起到君皇吃个便饭,表示下谢意。」 「……嗯。」林启正盯着我,艰难地答。 我着急地推辞:「不不,不用了,我……我中午还要见个当事人,不好改时间,谢谢你的好意。」我用0.1秒时间想出了推脱理由,向着她和他颔首勉强笑道。 江心遥轻声说了句:「那下次等你有时候我们再请好了。拜拜。」 她终于放过我,挽着林启正的胳膊转身而去,林启正则有意无意地不住用眼角扫我,显得依依不捨,只被江心遥拉着不自觉地前行。 「ken,爹哋讲咗呢次我翻香港要去玛丽医院睇下妇科,为咗我哋个bb……」江心遥声音越来越远。 而我的心顿时沉沉陷下,如被一只手紧紧捏着,不得动弹。 他们的小孩?这个意念比她狠狠向我刮一巴掌还要痛。邹雨,这难道不就是你衷心希望的结果吗?这样最好,断了他的念想,也绝了你的幻想。为什么心痛?又为何不舍? 我转身看着窗外,他们的背影小小的,林启正还是绅士地替她开车门,等她坐好才关门绕到驾驶座旁,突然站定,昂头看我,太远,我看不清他的神情,而他也应该看不清我的,我们就这样默默对视着,心里感觉很复杂,无奈、不舍、惆怅,还有种道不明的柔情。良久,他才点点头,算是再见,坐进车内,剎车灯亮,车子缓缓前行,直至消失在树影里。 「邹律师,楼下有人找。」高展旗敲门。 我忙回身,顶着空白的脑子准备走下去,他拦住我,笑说:「骗你的!也信。你怎么丢了魂似的,该不会真是那两种可能吧,有钱人就是好,能拿钱压死你。」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生气,自觉浑身无力,弱弱应了句:「如果想来探问什么,就出去。」 高展旗也不恼,继续迳自说:「以我的侦探头脑看,这个江心遥果真不简单,深藏不漏啊。怎么那个林启正就看不出呢。」 「出去!我说你出去!听到没有?我的事不用你管。」我用力推他,吼道。 只愿这个名字从我脑海消失。 高展旗倒笑着举双手后退,说:「行啊,你。这才是看你七十二变嘛。母狮子刚好同我车里那个凑一对。」 见我追出,立马狂奔消失。 第44章 中午我心绪难平,随便拦了辆的士,司机问我去哪,去哪?我茫然地想,看到前方远处的公益gg牌上写着「关爱心灵,关爱生命。」突然想起林达,那位拥有年轻生命却失却记忆的女孩。于是说到市精神病院。 下午的医院很安静,我在附近小商店买了水果,走到值班室被拦住,重重询问,还是不让进,因为林达在这城市只有少数几位朋友,并没有亲属。正在为难之时,看到张奕远远走来,见到我,愣了下,然后向门卫解释后带我进去。 第72页 「怎么想到来看林达?」她疑惑地看着我。 「只是想看看她,希望她能记起以前的事情。」我坦然道。 「也许,她记不起来更好,那记忆太令人痛苦了。」她若有所思地说,想起什么,郑重地说:「邹律师,请你待会不要提起你名字好吗,当为了她好。」 「为什么?」我反问。 「以后如果条件允许我会详细告诉你,现在不行。」她语气很坚决。 我只得点头。 林达在房间里静静看书,我跟着张奕小心翼翼进去,她见我,一剎那的惊讶,书跌在地上,我忙捡起,一看,是《罪犯心理学》,她居然喜欢这类书籍。 张奕忙解释:「这位是我朋友,邹……邹丽,想来看看你。」 我笑着伸手过去,她面无表情象徵性握一下,马上松开。 张奕察觉气氛微妙,于是笑问:「林达,你怎么总喜欢这种心理学书籍呢,上次刚给你带了精神病研究的,你该不会想当心理医生吧。」 我忙接口:「我们律师也总要研究心理学,估计我们可以讨论一下。」 哪知林达回道:「没什么,只是想更像个精神病人而已。」 我暗暗吃惊,转头看张奕也一脸惊色。 于是我只好同张奕唱双簧般东一句西一句地聊些时事同文学题材,林达或应一两句,或听着不做声。 正聊着,突然隔壁传来一阵女声尖叫,嚷道:「你们别过来,让金城武过来我才下去,我知道他爱我,我也爱他,可我妈偏不让,我现在就跳下去给你们看!看我有多爱他!」 接着一阵碰撞声,我们忙跑到阳台,这里是九楼,跳下去后果可想而知,我的严重畏高让我只在窗台隔着玻璃看,两腿瑟瑟发抖,只见一位年轻女生正赤脚站在阳台上,裙子在风中飞舞。脑中嗡的一声响,邹月的脸闪现眼前,我只得抓住窗帘拼命忍住尖叫的冲动。 那边有护士高喊:「黄医生来了,她只听他的。」 另一位护士则说:「多情妄想症就是可怕,动不动就要死要活。」 后来是黄召阳低低的劝阻及女孩高亢的尖叫,我已无心分辨,只呆呆僵站着,同脑中的邹月对峙。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唤我:「邹律师,邹律师……」 朦胧看到是黄召阳,我管不了那么多,抓住他的手,喃喃地说:「邹月,邹月她要跳下去,救救她!救救她!」 张奕一旁说:「从刚才她就一直喊邹月。」 然后是林达激动地喊:「邹月?邹月……我不要听这名字,你们都出去,出去!」 护士忙过来拉开她,现场乱成一团。黄召阳扶住我,镇静地指挥善后。 「隔壁905患者注射□□丙嗪,1/2常用量;富马酸喹硫平片,常用量。林达用安慰剂。」 然后我被领到初次来见到他的那间办公室。 他助手给我端上茶,我清醒了些,看着对面坐着的黄召阳,我艰难开口。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你是否可以告诉我——关于「邹月」的事情?」他盯着我眼睛,直切主题。 我下意识缩了下,「我怕她怪我,几乎每天夜里都梦到她。」 「梦到她在干什么?」他问。 「她死了,跳楼死了,都是我害的,我以为同……他的爱情只是我俩的事情,可邹月也爱他,我明知道邹月爱他,还是隐瞒着邹月,都怪我,真的,都怪我。」我急急说,有点语无伦次。 「喝口水,慢点说,我需要知道真相。」 于是我依言稳定了下情绪,艰难地复述了那个出现无数遍的梦境。 「很有戏剧性。车里下来的就是那位出现在你最后十次「快乐」时光里的男人吗?你看,你的「快乐」居然一次也没有邹月的份,可见邹月的死并不是你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你最害怕的应当是失去他。所以你总自责,自责是件很有用的武器,因为它可以挡住你对他的爱。」他正色道。 我潜意识抗拒,可内心深处很明白,他说的是事实。 「可我和他再也不能在一起了,因为邹月跳下去就已既定我和他之间的结束,她厉声诅咒让我们永远都不能在一起了。」我的声音在微颤。 「几乎每天夜里都梦到她?」 「对。」 「白天呢?」 「试过几回闪现一般想起她。」 「如刚才一样?」 我不由靠向沙发背,点点头,说:「我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可以吗?」 「别害怕,你身为一名优秀的律师,应当明白这世上没有鬼魂,有的只是你的心魔。」他动手拉开窗帘,外面明艷的阳光射进屋子的每个角落,金灿灿一地,「或许,我们可以先谈谈你和他的故事。」 满室的阳光给予我勇气,于是我开始重述那从未敢向外人提起的往事,我和林启正的故事,只不过略去了他的名字。 当我说到我与林启正第一次相遇时,黄召阳撇了下嘴说:「相斥的磁铁另外一面必定相吸。」 当我说到我与林启正第一次接吻时,他竟说:「按心理学来说,压抑的情感像洪水,而理智就如堤坝,爱得越深,总有缺堤的一天。还好你们挑明了,要不如今坐在这里的不是你,而是你们了。」 当我说到我与林启正在三亚沙滩的偶遇时,他带着疑问:「他双手插裤兜表示他在抗拒自己的意志,他爱你,却只能看你从他身旁走过,什么也不能做,真怀疑如此压抑的情绪他是如何发泄的。」 第73页 用刀片自残身体,我几乎脱口而出,心里刀割一样痛。是啊,我居然什么也帮不了他。 当我说到我跟林启正第一次提出分手时,他抱拢双肩,真挚地说:「我非常理解你们这份感情,只有心中所爱消失才感到消逝的恐惧,才体会到自己原来有多依赖。好吧,你们分了吗?」 「没有,我想既然已经开始了,最坏也不过熬过一天算一天吧。」如今忆起还是万分难受,只能死抓沙发扶手不放。 「可最后还是分手了,要不你不会这么痛苦。我想听听你提到的最后一段「快乐」时光。」 最痛苦也最甜蜜的一段时光在我断断续续的表述中流淌,消逝。 听完,他恍然大悟的表情:「噢,我明白了,你痛苦只是因为你看不到你同他的未来。」 「我痛苦不是因为他,是由于我妹妹因我和他的爱情而死。」我急忙争辩。 「邹月是不是性格多愁善感,比较自恋,总是喜欢把你的那个「他」想像到自己的虚构矛盾的情感世界中?」黄召阳加重了语气。 「她虚拟了她与他的幸福生活,还写了「我的幸福生活」博文。」我默默点头应道。 他也深深吸了口气,嘆道:「又是多情妄想症。像905室患者,爱慕影星金城武,总认为金城武也爱他,搜集关于他的一切东西,家人把她送来她却认为是为了阻止他俩的爱情。挺可怜的一个女孩,如果她家人能早点发觉送来就不会走到如今以死要挟的程度。」 「邹月,多情妄想症?我以为她只不过多愁善感一点,怎么会是这样。」我一脸惊讶。 他却非常肯定:「对,邹月应当是患有多情妄想症。一位身体健康的人并不一定是一位心理健康的人。在心理医生眼里,只透过身体看灵魂。就如同你的梦境直接反映出你的自责,可为什么你每次梦境都没有勇气上前救助她呢,因为恐高?还是因为你对整个事情都抱着怀疑,甚至否定?你本来就没有给过自己以后,早已在内心就一枪毙了它。」 我本想解释,可他句句直戳我心坎,所有的辩解都显无力,也带出了如释重负般的畅快。 「那为什么现在又想不通了呢,其实你们律师进行调解时不是最擅长拖延吗,叫做什么来着」他思索了下,「抓紧时间慢慢来。」 「呵,你知识面很广。」我由衷嘆道。 「应该说我的患者也都给我上了课。希望我们下次谈的时候能看到你的笑脸,别忘了写日记。哦,这次纯属自愿写哦。」他递过纸巾盒。 「说不定我还能出版一本《失恋女人的日记》。」我抽抽鼻子,说着玩笑,心情舒畅不少。 「真荣幸能成为你第一个读者,到时一定给我签名书哦。」他笑道。 当我再次特意经过林达病房时,又一次看到她在继续看那本《罪犯心理学》,真奇怪,一个矛盾的结合体。 大门口旁的停车场,一辆浅蓝色蓝鸟引起了我注意,走近一看,车牌尾数848。谭应宏来了吗?来看他曾经的爱人。我不禁回头仰望高楼,虽然我不能给你爱情,相信林达一定会安慰你,真是东隅既逝,桑隅非晚。 第45章 晚上,躺在床上,邹月的过去一直在脑中回放,还有那个在九楼阳台边翻飞的身影。为什么这么傻?为一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男人付出一切,为他哭、为他悲,甚至为他死,值得吗?邹月,对不起,是姐姐不够关心你。无论现在的你在何方,姐姐都会一直爱你,疼你,永世不变! 手机响声把我从思绪中拉回,我几乎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接?还是不接?一想到江心遥的那句话我就怎么也提不起勇气。是啊,这不能怪他,毕竟我起的因,酿的苦果,怎么能怪他呢?婚姻意味着什么我同他一样清楚。 任由铃声一遍遍地催促,心里对他说了很多遍对不起,可终是没有勇气。只得匆匆拿起包奔到楼下。瞎逛了会,竟不自觉走到所面前,夜晚的天桥在昏黄的路灯下温柔动人,几对情侣靠在护栏上窃窃私语,很是应景。我慢慢拐到那面铭牌前,几日不擦,积了厚厚一层灰,我心疼地拿手擦着,直到铭牌上的灰全抹在我手上才满意地笑了笑,心想就应该这样。 拍拍手上的灰,拾级而上,星巴克白炽灯光透亮,我透过树梢的一角看去,竟看到一摸熟悉的身影,正低头按着手机,一遍,盯着看;两遍,再看;三遍,重看,最后有点丧气地放回桌面,他如此聪明,怎么会不明我的意思呢,真不必如此了。只见他啜了口咖啡,不时看着玻璃外的车流,如果我现在在往日坐的士习惯地点下车,一定会迎上他清澈的眼眸,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只要我走近一点,再勇敢一点。指甲陷在掌心中生痛,只有痛才能把眼泪逼回去。算了吧,启正,原谅我。 夜里写完日记才睡觉,日记中,只有寥寥几字:「争取?放弃?……」。感觉特累,取出黄召阳开的第三代镇静剂,据说副作用极少,看了很久,还是服下。梦里邹月还是要跳下去,而我居然扶着墙壁向前,她很着急,怕我过去……第二天醒来,额头全是汗,她跳没跳我没看清,影像模煳。坐在床上回神很久才清醒过来。 下午从中院回到所里刚坐下,高展旗破门而入,我没好气地喊:「喂,我这门坏了你得赔!」 第74页 「得!快点,江湖救急。」说着已经冲到我身旁要拉我。 我赶紧把椅子往身后一撑,躲过,沉声问:「什么事?」 「出大事了!今天什么日子你应该很清楚啦,上一年你经手的大项目。」他一副瞭然的样子。 我当然知道,报纸已经铺天盖地用整整两大版来介绍中国最南端的极品度假别墅群一期工程及其竣工典礼筹备工作,竣工典礼时间恰好定在上一年签约的今天,地点君皇大酒店二楼宴会大厅。加上今早在步行街外看到的大型户外gg,效果图美轮美奂,想不知道恐怕不行。 「关我什么事?」我装傻,其实有预感他要说什么。 果然,高展旗急急接话:「我的大小姐,不是让你去见林启正,是林董!今早典礼上接到中院的应诉通知书,是那个美方什么纳风险投资公司起诉致林合同诈骗,好像美方有意拆台,林董知道后还没发言就晕倒了,现在在第一人民医院icu,林启正在开紧急会议呢,我打你手机说关机,只得请假跑回来。我去开会,你到医院表示表示,毕竟我们不能忘本嘛。」 我一听也急了:「这等大事我去也不更事啊,郑主任去才对!」 「哎呀~老郑昨夜同老婆打架,今早……」高展旗还没说完,郑主任也闯进来,脑门贼亮的一头汗,左脸隐隐一个红色的巴掌印,拿车钥匙的手背也几块青紫,见我同高展旗还在磨蹭,急得大叫:「我说你俩在干嘛!果篮礼品我订好让人送过去了,你们快点!」 然后盯我,压低声音说:「小邹,我们所一路走来你确实功不可没,不过如今当以大局为重啊。」 我见他模样如此狼狈,心早就投降了,于是爽快应道:「我去我去。」 高展旗松了口气,挪揄道:「早知道就让老郑你一人来好了。」 我瞪了他一眼,匆匆拎包离去。心里不可否认地记挂着林启正,不住催的士司机快点,赶到医院门口居然保安非常严密,都公安人员保全,出入车辆人员均要出示身份证明,几十位记者正扛着□□短炮候着,纵使致林如何低调,这种现实版丑闻足以让本地区洛阳纸贵。 我忙出示律师证给一位公安领导,他看了又看,对照我本人,然后电话请示才放行。 在护士的带路下,很快找到林董所在特等icu病房。病房会客厅里里外外都是西装革履来慰问的人,个个神情严肃,果篮花束堆到了房外,搞不好把全市的花店都搬空了。我只得同林董助手报备了姓名单位,实在没机会进去。 心里担心林启正,如今的他应该更没空想我俩的事了,能渐渐淡忘总也是件好事。 等了大半小时,电梯那边突然人头攒动,只见林启重在前,林启正在后,后面一众致林高中层,正匆匆赶来,估计紧急董事会议已结束。果然看到欧阳部长同高展旗在内,高展旗还朝我眨眨眼,我没好气地怒视他,转眼却见林启正正看着我,眼神有些不悦,才一夜不见,见他脸色越发白了,此时见他竟为昨夜拒听他电话感到内疚,一时只得转头装作看窗外。 那股熟悉的香味迎面略过,我心恍惚了一下,终还是压了下去。 「林董怎样了?」高展旗在我耳边悄声问。 「主治医师宣布是胃痉挛,专家还在会诊。」我刚听医生出来宣布的,只照实搬。 「哎~致林这会是哪门子风水不好,整多事。那个什么纳风险投资公司不知道收到什么风声,调查出他们首轮投资被挪作他用,就是上次那笔外逃资金,这回美方掌握证据比较实,很是棘手呢。听说美方后续资金将不再跟进。真惨。」 我听了也担心地低声问:「那林……总怎么说?」 「他没跟你说?看来你要抓紧一点。」高展旗一个特点就是自以为是。 我用手肘狠撞他一下,他吃痛啊了一声,旁边客人奇怪看了我们几眼,我只得拉高展旗到角落里。 「呀!你这人真会挑软柿子捏啊。林启正也询问了我们所有没处理过类似诉讼案,我这一时半刻哪想得起来。他只得说再同美投资方沟通一下,看能不能通融过关咯,林启重惹的祸,要弟弟擦屁股,真没品!」高展旗恨恨说,为林启正抱不平。 正想顶高展旗几句,电梯走出一位五十开外的中年妇女,打扮普通,中人之姿,隐约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算个清秀的美人,经过我面前,突然问道:「请问林洪先生在哪间病房?」 我愣了下,下意识指指icu病房。 「冒昧问下,他身体有无大碍,」见我一脸疑问,又解释说:「我是他一个朋友,从电视看到他入院了,想来看看他,都十几年不见了,不知他过得好吗。」 接着,又自嘲地笑笑,说:「呵,人家儿子都这么大了,人啊,有时候就这样一辈子了。」笑着的眼竟有点潮。 我安慰她:「林董只是胃痉挛,医生刚出来宣布的,你可以联繫他助手,就站在门口那位。」 她礼貌道谢才慢慢走过去。我突然觉得心情压抑,连顶高展旗的兴致也没了。 第46章 走回icu病房前,众人已散去,高展旗接了个电话,匆匆同我告辞离去。 只见那位中年妇女在走道那边静静等候,娇小的个头更显孤单。 病房门旁椅子坐着等候的傅哥,连忙过去打招唿。 第75页 他见我也笑笑,感觉场合不对收住笑,问:「你没看到林总?」 怎么大家都认为我理所当然该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呢?我自问没有表现任何逾越之态,哎,随它去吧。 「没有,我出去了下。」我坐在傅哥旁边。 「那他还没走,林董这次不知道能不能跨过这个坎呢。」傅哥神情凝重。 我感觉不对,于是低声问:「怎么了?主治医师对外宣布是胃痉挛。」 傅哥看看四周,悄声道:「那是为了稳定军心宣布的,初步会诊结果是胃癌中期。林董私人医生表示三个月前就在美国确诊,只是林董一直要求隐瞒拖到现在。」 三个月前?那他提拔林启重也是有意试探他实力,那么赠送林启正股份是不是也为了后事?我第一反应就是找到林启正,至于找他干什么我也不清楚,只一心要找到他。 「林总现在在哪?」我急急问。 「我也不大清楚,估计还在医院第一会议室,刚才院长同他讨论治疗方案去了。」傅哥指向那边楼道。 我告辞后一路小跑,当跑到会议室前却一阵胆怯,我来干什么?可脚没有停,门半掩着,我象徵性地敲了两下。 「进来,你帮我联繫家可靠的会计师事务所,做一套外帐……」他背对着门,以为我是傅哥,如今慢慢扭头看是我,住了口。 随手拉开旁边一把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关上门轻轻坐上去。 只见他前面的大菸灰缸上一小堆纸灰,还剩几个小角,看出一张是照片,一张是电脑列印件,上面隐约残存着「母亲忧郁症……真相……」几个字,看来,他已经知道他母亲的事情。 「邹雨,你母亲弥留之时你害怕吗?」他语气缓慢,并没有看我,而是看着窗户抽菸,神色深远。 当父母病重时,没有哪个子女会不悲伤、不害怕。我想起母亲弥留时干枯的右手抓住我的左手,那不安心的眼神,心里一阵悲痛。 我鬼使神差般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微凉,触感僵硬。感觉他手颤了一下,然后放松了些。 「害怕的,其实母亲病危通知书籤字时我都记不清我的名字该如何写,可我是家中大姐,总得要有个大姐的样子。启正,你父亲的病情我听傅哥说了。胃癌并不一定是不治之症,我母亲一位同事也是得的胃癌,切除三分之二的胃后癌细胞没有扩散,到现在六年多了还在世,半年前还来参加我母亲葬礼呢。」 我尽量挤出笑意,为了安慰他,我竟破天荒地主动提起了我母亲,这是我母亲死后第一次主动提起她。 「最多可能八年,最少只有六个月,这还要看癌细胞的扩散和父亲的意志。」他说得很慢,忧虑重重。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我不是这方面专家,可我只想抹去他眼中的忧虑。 「我有没同你谈起过我母亲?」他突然扭头问。 「没有,可我很想听,我知道你很爱你母亲。」我知道,现在倾听就是对他最好的安慰。 「我极少同人谈起我母亲,那是我平生最痛的时光。我十二岁那年母亲去了,我那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很怨恨我母亲,觉得她很自私,为什么不顾我苦苦哀求丢下我,对所有美好事物都抱有敌意,现在才明白,原来她过得那么痛苦,还是为了我一直敬重的父亲。」他盯着那灰白的纸灰,潺潺而谈。 「你父亲也有他的苦衷吧,不能全怪他。」我不自觉握的力度大了些,他拧掉烟用另一只手反握住我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扭头疑惑地看我,并没有怨意。 「那次你父亲要赠送股份让我拟合同时,无意中听到林启重母亲为她儿子讨公道说出来的。」现在我说出来并不违背我的职业道德。 「那你恨你父亲吗?」我问出见林董时就想问的问题。 「可能在几年前的我会恨,可当我遇见你后,知道爱情这东西并不是由自己意志所控制,就好像我每次见你,总觉得亏欠你很多很多,总在想办法讨好你,如何补偿你。」他终于还是绕回到我们的事情来。 「别这么说,都是我自己愿意承担的,怎么能说是亏欠呢,只能说我们有缘无份吧。」今天的我终于说出了堵在心里很久的话,只为让他宽心。 迎着和暖的午后阳光,他的手渐渐柔软,一股久违的温暖萦绕着我与他,我们就像两个认识很久的老朋友,相互信任、相互安慰、相互依存。 「所以,我决不愿走父亲的路,你愿意等我吗?」他握紧我手,坚定地问。 「我不要再伤害任何人,你难道不想想你父亲的处心积虑吗?还有……还有……」我有些说不下去,触摸他手上的戒指我就心堵,江心遥一直是我与他的雷区。 「心遥那边我会处理得很妥当。」他坦然看着我。 「如何叫妥当?难道你想让你未来的宝宝没有父亲吗?你如果这样做了,我永远都看不起你。」我见他居然坦然地说出「处理」之事,心下激动就已冲口而出。 「没有宝宝,没有的。她只是去玛丽医院作妇科检查,因为她父亲建议我去了,结果没有问题。」他着急辩解,接着脸部有点拘谨,男人对自己那方面都很敏感。 「那是你们的事情,你不必同我解释。」我骤然警觉,讨论这件事情已没有意义,而我如此软弱之态必将让彼此陷得更深,只能用强硬来武装自己。 第76页 「我想我应该回去了,这样让人看到不妥。」 他刚要说什么,门敲了两下,他重重捏了我手一下,调整了下坐姿才说:「进来。」 门开了,原来是傅哥,见我们一起,有点腼腆地说:「林总,林董那边出了点乱子,一位姓余的中年妇女要见林董,被林启重母亲挡在外面谩骂,这怎么处理?」 「去看看,这关口不能再旁生枝节。」他说着起身而去。 我只远远看着他走过去时,林启重母亲还在骂得起劲。 「你这狐狸精,都这么老了,真是报应,不想想当年多风光,独得林洪喜爱,还害死了……」见林启正过去,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女人杵在那里,没有还口,脸色侧忍,仿佛早有预料会遭此待遇。 只见林启正在那边低声喝了几句,大家立即安静下来,林董助手此时出来,匆匆大声唤:「林董醒了,要见余歌女士。」 我远远看着,原来所有故事只不过版本不同,结局还是这般。一个不小心,我是否就踏入别人的故事,顺着情节演下去。刚才还听着他给我铺开的康庄大道,如今却发现大道那头居然空无一物。 第47章 自从林董入院到现在两周多,开始几天致林集团一直在媒体的风口浪尖下,致林的保安更加严密,居然动用公安系统进行出入检查。高展旗每每从致林开会回所里都叫苦连天,说这些天连个觉都睡不安稳,真想让他感受下我前几个月的失眠,这样保准堵住他口。 我开始习惯关注此事事态发展,看本地新闻,买报纸,还装作无意地听着高展旗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可总不敢拨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或许,在这场爱情中我是最自私的一个,所以,我又一次选择逃避。 电视里,报纸上,电波中,网络平台,一时无双都是致林。 …… 「……据前方记者发回现场报导,致林集团董事长兼总裁林洪先生今日已基本康復出院,移居被称为「五星级疗养院」的御林苑疗养院,但谢绝一切採访。……」 「……林洪三公子林启智及四公子林启慧及其母于今天下午2:45分抵达黄花国际机场,三人神色凝重,外界猜测林洪病情加剧。……」 「……致林房地产的高层复式住宅紫翠轩开售仪式上,致林集团执行副总裁林启正被众记者围堵,场面一度混乱,他拒绝接受採访,在公安人员陪同下匆忙离场。……」 …… 这些报导一条条跳跃着涌入脑海,我的心寸寸收紧,是否如今的他又在焦虑地把手机一开一合? 三四天后,所有媒体一致选择沉默,整件事件像从没发生过一样,看来致林为抹平此事花了不少代价。 高展旗更加发挥小喇叭作用,每次开会回来都卖弄他打听到的最新消息。美方不接受调解;林董开始秘密接受化疗;林启重会议中基本隐身,只天天跑林董那里献殷勤;林启智和林启慧被母亲强求林董安排进致林当实习助理经理。 几乎清一色坏消息,我心里暗暗为林启正着急。只听高展旗说致林会议从早排到晚,然后应酬也接踵而来。他身子是否吃得消?咽炎会否因过度应酬復发?第一次没由来地,我居然想着江心遥如果能在他身旁照顾他也好。 高涨期手舞足蹈在旁边演说:「其实我现在觉得太有钱也不好办,你看林洪打拼大半辈子现在还不是孤高寡人一个,去看他的全是心怀鬼胎,昨天听说林启重母亲同正宫娘娘在疗养院打起架来,林董都气晕过去,估计她们巴不得林董快分财产。林启正倒是忙得分不开身去,可我看林启正恰恰是最关心太上皇的一个,总请医院领导吃饭什么的,还请美国专家回国参加会诊。那些经理背地里都说林董只生出林启正一个好儿子。」末了,斜睨我,竖起大拇指「总之,还是你有眼光!」 我最讨厌他这种玩笑,于是尖刻地说:「所以我看不上你,这证明我有眼光!」 他听了泄气地说:「就你看不上我,张奕可比你温柔多了。」记起什么,接着说:「张奕这段时间同你一起搞什么特务组织,隔几天都要失踪大半天的。」 「上课,逛街,不行啊。凭什么告诉你我们去哪里。」我扬起下巴顶过去。 「你不是周六才有课吗?」他倒记得清楚。 「我新报了英语补习班,考等级。」这话半真半假,我的确在上英语补习班,只是在周一三五晚上,只为让自己没空想别的事。很多空闲时间是同张奕一起陪林达去了,现在林达算会说爱笑,相处下来觉得她本是位小姑娘,只是变故催人早熟啊。聊着聊着,她总会把话题绕回谭应宏身上,他的衣着、习惯、爱好一样不落,可见她用情之深,于是我愿做最好的旁听者。 「好,有志气,总不能比林启正差很多才对。」他真能曲解我的原意。 懒得同他争辩,刚要坐下整理案宗,高展旗电话雷响,看他接电话只嗯、是、对地恭敬应着,就知道肯定大件事。 挂了电话,高展旗神情紧张,片刻才说:「欧阳部长让我俩火速赶到御林苑疗养院见太上皇,可又不说是什么事,」低头想了下,一拍大腿,嚷道:「能用到我们律师的绝对是重立遗嘱!惨!是不是太上皇要挂啦?」 听他说的很有道理,我也很紧张。二话不说同高展旗拿起公文包疾奔御林苑疗养院。 第77页 刚到疗养院大门口就看到林董助手等着。 「请问林董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吗?」我着急问。 「不好意思,林董没有交待。」助手一贯的官方语气。 哦,还能交待,那说明不是病危,我也安心些。 进去都是高级沥青路,宽大的草坪,碧蓝的游泳池,加上单户别墅式房子气派非凡。已经听到高展旗在咝咝地吸气赞嘆。 远远两个黑点坐在大太阳伞下谈话,走近看,一位林董,一位余歌女士。助手引我们上前倒茶退下。 这些天不见,林董个人比电视上看到更瘦,病魔的折磨立竿见影,精神倒是不错,不知是否余女士的功劳。 他见我神情惊讶,自嘲地笑笑:「邹律师,不会见了鬼吧。」 「哦,不不,只是有点感慨。」我也不好意思地笑笑,只好如实说。 「是不是想着去年我还极其严肃地强硬地警告你,如今却成了行将就木的老人一个,真是有报应。」他嘴角在笑,话语暗含讥讽。 我有些不悦,来这本不应来受气,真想反身便走,可低头看他干枯的手又想起母亲,心一软,放低姿态,说:「林董,我想今天你让我们来不应是拉家常的吧。过去的已经没有讨论的意义。」 旁边高展旗狠狠瞪我一眼,我没理会。 「嗯,我家族事情想你们也知道一些。在我有生之年,最不愿意看到他们四兄弟手足相煎,所以今天请你俩来是让你们来见证代书遗嘱的,我想更改遗嘱。」他靠回椅背,同余女士互看了一眼,余女士贊同地笑笑。 心里猜测着林董是不是要在遗产继承人加上余女士名字。那边高展旗开始毕恭毕敬地恭维起来,林董心不在焉地应着,眼睛却瞄向我。 「代书遗嘱并不一定要律师在场才生效,我觉得这事您可以找相熟的朋友代书和见证就可以了,这可以保护您的隐私。」我以工作的姿态答道。高展旗却拉拉我衣袖,示意我不要再提异议。 「不怕你见笑,我的知心朋友极少,都生意上的伙伴,信不过,可以说我生活比较孤僻。我认为你和高律师是最好的人选。」我不由想起林启正也曾说过类似的话,那么做这样的有钱人何其辛苦,高处不胜寒啊。 不好再推辞,只得点头答应,高展旗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高展旗询问林董选何人当见证人,林董扭头询问余女士,看来他挺尊重她的意见,我竟想像当年林董是否如林启正一样对余女士say sorry,暗揣余女士这些年是如何独自思念他。看着她眼尾的皱纹,由她及己,感慨万千。 「我答应做见证人。」她慈爱地笑道,林董一脸诧异。 「歌儿,不是说了让我安排你后半生吗?」林董轻拍她手问。 此时的林董让我难以想像成那位功利而威严的太上皇。 「不必,我如今鼓起勇气见你并不是想你补偿我什么,只是想看你是否安好。从前那些,都是我的命,我看化了。」说着她眼中涌起泪光。 「不,是我欠你的,我那时候总想打拼事业,可现在事业大了,人也老了,却发觉原来一切都变了。」林董也颇有感触地说。 「高律师,我们可以开始了,我来当见证人。」余女士用不容反驳的口气说。林董默然。 高展旗见状会意开始,在林董不急不缓的表述下,现时林董属下的致林股权分配发生了实质变化,林家四兄弟都平均分配致林股权20%,这很聪明,堵住了悠悠众口,余下20%则归现任妻子。还有其他产业也按这个意愿分配。 过程很快,我注意到余女士一直都只在看林董,好像要把他刻入脑海一般。完成后,我们四人签字即刻生效。 后面传来喧闹,伴随助手抱歉道:「林董,我拦不住他们。」,只见林启重母子气势汹汹而来, 林母见我,讥笑道:「邹律师,想必是来请教的咯,狐狸精的招数可得好好请教余——女——士了,对不对啊?」眼睛火爆地盯着余女士。 这也太欺人太甚了!愤怒在心中腾升,我忍不住立起身,回道:「的确,我要请教余女士,可要请教她的是,她是如何练就宽广的胸襟,可以在巨额遗产面前丝毫不动心。」 只见林母脸色忽红忽白,林董悠悠发言:「蓉枝,启重,来,见过余歌女士,我的一位好朋友。」 然后转头看我,面露赞赏,点头道:「邹律师,我挺欣赏你的风趣与机敏。希望我们以后继续合作愉快。」 接着对高展旗说:「高律师,谢谢你的高效率。」 高展旗一改刚才惊讶的神色,换上讪笑急忙应是,起身握手,我也赶紧握手离场。 走到门外才大大唿口气,旁边高展旗拍我肩膀贊道:「你今天简直帅呆了!果然有靠山就是不同。看林启重气鼓鼓一声不吭多搞笑。不过以后得注意敌情,不能同敌人正面交锋,只能打地道战。」 我被他的形容词逗得扑哧一笑,高展旗本已走前一步,突转身一本正经说:「邹雨,这几周见你好很多了,就该多笑笑,你不知道,你笑起来我就愿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送你逗你开心。」 我推他一把,未当真:「去你的!小心我打你小报告。」 在高展旗夸张的尖叫声中我气愤的心情开始放松。 作者有话要说: 第78页 不好意思,这几天到图书馆和书店查了相关书籍,本章写作确有纰漏,所以更改了一点,小修,万望看过此章的亲们谅解,以后本人会更加注意,如能提出宝贵意见,真是感激。 第48章 见了致林家族的暗流汹涌,究竟如今的我是不是已半只脚踏进这个漩涡中,至少我的心是向着林启正,情不自禁地向着他。暗忖是否该偷偷离开,结束这份心痛心累的工作。 好在张奕电话告知,她要出差上海几天,请我代去看望林达,我当然一口答应,此时真乐意静静听她柔声软语地谈谭应宏,这让我有些许欣慰。 第二天就找个空挡去精神病院。到时,林达见我眼神有些复杂,然后转为惊异,悄悄往身后藏东西,我佯装没注意,还同她谈起了英国刚发生的新闻集团主席默多克四位前妻婚生子女与现任华人妻子邓文迪所生二位子女为巨额家庭财产不停纷争,其实我只想听听她对这类事件的看法,毕竟她是新闻系毕业,讲解比较独到。果然她听了淡淡说:「这种豪门,嫁入就预味着派别的殊死争斗,踏入半步便不得脱身,早找机会脱身最好,如果真不行只得下定决心争个你死我活,从来都是胜者为王。」 「是啊,现在看来华人妻子一点好处也捞不到。」我落于俗套地应道。 「如果一切为了爱,那么争的只不多一个妻子的名分而已,她还是胜者。百年之后,邓文迪的墓碑上永远铭刻着「鲁珀特.默多克之妻」几个字。」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真不敢相信这种论调出现在一个饱受精神病药物折磨的女子身上,灵光一闪,突然记起隔壁女孩跳楼那天黄召阳吩咐给她用的是安慰剂,那么……是否她的精神病病态是装出来的,只为自保? 恰好此时护士来巡房,我只好坐到旁边沙发上,林达马上换上一副迷茫的模样,急急起身让护士检查,一片淡绿的小卡片在护士整理床铺时抖到地上,一阵风飘到我脚边,我刚捡起来,一片褐红色罕见品种的四叶草标本旁几句草书,只略过「……表白……谭……」几个字,林达疯一样冲过来抢回去,看我眼神很是哀怨,一如邹月拿着林启正衬衣质问我的表情,我不禁浑身凛冽地振一下。 她也发觉自己有点过分,于是勉强笑笑解释:「我一好友送我的生日礼物,这是他到瑞士办事时特意从国家珍稀植物园偷偷带出来的。」 呵呵~原来是隐瞒这个,看到他们重回原来轨迹,真好! 我干脆挑明,衷心祝福她:「谭应宏他对你真的很用心。以前他追求过我,可我永远也给不了他完整的爱,而你全副身心都爱着他,这对他很公平。」看着她从惊讶转为淡淡的笑,接着走过去伸出尾指,笑道:「对于你的「病情」,我一定保密。也祝福你们早日修成正果!」 她是何其聪明,一下大笑起来和我打钩钩,样子很孩子气,说:「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啊,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那边小护士像看外星人一样瞪了我们几眼,急急离去,估计我们说的是火星文。我们笑得更欢。 渐渐她止住笑,认真地对我说:「邹雨,你第一次来我就知道你是邹雨,可你别问我是如何知道的,我还知道你的过去,其实林启正对你真的很用心,他背地里为你做的努力是你想像不到的,你自己考虑吧,是去是留。」 我受不了这样认真的谈话,考虑这个问题只会让我更迷茫和痛苦。只好扭头看窗外,小声地答:「我与他已是歷史。歷史,你明白吗?」 「歷史可以重演。」她重重强调「重演」二字,只换得我一声轻嘆。 高展旗电话总能救我于泥潭,他电话急召我回所里开会,说是重量级决策会议。于是告辞出来。 电梯灯缓缓闪着,看着脚边的瘦长影子在地面与墙壁之间呈90°折回,一如鬼魅。此时另一抹影子从背后渐渐靠近,更加瘦长,显得更加诡异。 「邹雨……」谭应宏! 我勐然回头,逆光中的他看不清表情,这么久不见,且经过那么狠绝的结尾,乍一相见竟不知说什么,见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成拳,估计也在同自己抗争吧。 「谭应宏,你来看林达?」只找到这句。 「嗯,她这段时间变得很开心,谢谢你。」他有些心不在焉。 「应该的,看得出,她很爱你,谈的话题都绕在你身上。」 「是的,我知道。」他闷闷说。 「希望早点喝你们喜酒,到时打个大红包给你们。」我故作轻松地说,可想到他哥哥那座大山我就知道这个祝福很渺茫。 可他还是很给面子地哼了声,像嘲讽什么。此时电梯门开,我稍有介事地同他再见。 电梯门缓缓关上,突然他隔开电梯门迈入,站在我面前,此时终于看清他的脸,清俊而伤感。我本能缩缩,他诚恳地说:「让我好好送送你,可以吗?」 「送了还不是要我再一次说再见,何必呢。」我知道他想什么。 「那样我就可以安心了,也……死心了。」他终于说出「死心」二字,憋了这么久。 我们默默盯着电梯灯,楼层在一层层减去,像在倒数,最后叮的一声停住。 我硬起心肠抬脚要走,他从旁轻轻拉住我,低头看我,没有任何表情,缓缓说:「邹雨,勇敢一点,因为那个人比我更爱你。」 第79页 我只点点头。 「再见,应宏。」 我感到心里堵住一块东西,却只能忍住,忍住,再忍住。 他终于举起手轻轻摇了下,电梯门徐徐合上。 身边的每个人都知道我与他的那段歷史,知我者,同情地认为这是段不切实际的爱;不知我者,鄙夷地认为这真是个攀附权贵的失败实例。 我不禁苦笑下,摇摇头坐进的士。结果如何又能怎样,让它去吧。经过这些天黄召阳的抒发,梦中的邹月渐渐模煳,只知道她还是跳了下去,可已没有那种触目惊心,醒来往往发觉原来是一场梦。 回到所里,会议室喧闹非常,一进去,全所人马正叽里咕噜地争论,主席位上的郑主任狠狠拍几下文件夹,巨大响声才镇住小辈们。 坐在高展旗旁,他立即拉我衣袖,凑我耳边低语:「你千万别出声,枪打出头鸟。老郑那个母老虎今天闹到法庭上了,为小孩和财产打得稀里哗啦的,我看了都失去结婚的勇气,除了同你,其他的宁可单身。」 我狠狠拧他一把,他呲牙咧嘴地呀了声,还叫:「最毒妇人心!」 那边郑主任正在宣读新事务所的规划,不满地点名:「高律师,这是开会,要闹出去!这么有精力,那么决定派你去广州当第一棒,大家贊成吗?」说完环视四周一圈,大家明智地保持沉默。 我强忍住笑,高展旗剐我一眼,敢怒不敢言,坐好后又不以为然地盪着脚。 读了大半小时,郑主任终于一字不漏把那份厚厚的企划案读完,最后威严地扫一回,问:「最后,我们来推荐一位有能力,也熟悉我们所业务,又能独担一面的律师如何?」眼神最后落在我身上,我有些明了地指指我自己,用口型问:是我啊?郑主任赞赏地微微点头。 高展旗还煽风点火,举手提议:「我推荐我们所公认的美女——」手做个托盘状指我「我身旁的这位邹律师,很得致林高层的赏识,独担一面绝对没问题。」 大家顿时会意响应,更有人带头热烈鼓掌。我骑虎难下,只得讪笑站起来答应。 会议终于散场,回到办公室思量了下,这未必不是件好事,刚好可以脱身,于是对跟进来的高展旗郑重说了声谢谢,他倒不好意思抓抓头髮,说:「邹雨,我不是有意的,这事还可以同郑主任商量下,要不我找他说去,我一个男的去好点。」 「老高,不用,我愿意去的,多好,还是花城,当旅游。到时候我吊上个金龟婿还要给你谢媒呢。」我开玩笑。 这事也就定了下来,郑主任见我不住夸奖,所里还派了小周当我助理,减轻我工作量。 离开前,我安顿好邹天,硬留给他一万元做零用,他不肯收,我塞卡到他手里,说:「邹天,记住大姐的话,不能好高骛远,啊。钱你收着,就当借大姐的。」他只好收下。 此时的邹天已当了名网络公司的程式设计师,月薪虽不多,可对单身的他来说也够用。他张开双臂慢慢搂紧我,头挨在我脖子上,带着哭腔:「大姐,你要逃也别逃那么远啊,就湖南省内不行吗,起码我坐几小时车就能去看你了。」 我忍住眼泪拉开他,「邹天,首先声明,我不是逃避,只是出差一段时间,很快就回来了;再有,我不在家时候别把家里弄成垃圾堆,我知道你最讨厌打扫房子的;最后,千万别总吃方便面和零食,冰箱里早买了这个星期的菜,你看着办吧。我回来看你瘦了有你好看!」我故作威严地训道。 邹天没有说话,只一个劲咬牙点头。我不忍再看,匆匆提着不大的旅行箱奔下楼,不敢回头就直接栏了的士。 飞机徐徐攀升,心里压力很重,不知来自重力,还是来自手机里那八次同一号码的未接来电。启正,原谅我狠心,只为我已无法承受住这么沉重的爱。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天下有情人和和美美,今晚记得葡萄架下听听神仙的情话绵绵哦~ 第49章 初到广州,感觉是个古典与现代相融合的省会,外来人口特多,可我还没来得及细看旅游册子就投入紧张的筹备工作中,等各类档案手续登记移交完毕时已是一个星期后。 新所开张那天,郑主任同高涨期在大门外笑迎各方宾客,为了打好关系网,我们只能不住地请各级法院检察院的领导吃饭、喝茶,个别重点地送礼、塞红包。果然,今天宾客盈门,花篮挤到人行道上,我特意看了一圈,不出所料最高档的花篮写着「致林集团总公司敬贺」,下意识看着外面一熘小车,没有陆虎,心里还是有点意料中的失望。回到登记礼台后,突见欧阳部长笑吟吟地签下「林启正」三个字,然后交了礼金,我定了下,装作无意地问:「欧阳部长,直接签致林集团不就行了。」 他忙摆手,说:「不,林总特意交待,说他太忙来不了,刚才那份是代表他本人的。」说着交来另一份礼金,才签上「致林集团总公司」。 启正,干嘛这么刻意,是怕我忘了你吗?……永远不会。我轻轻对自己说。 开荒牛的日子很不轻松,不仅一切关系要从头再来,还要入乡随俗。刚到广州有次请中院庭长喝早茶,我们约了十点半,我以为这时候要么纯喝茶,要么过会就吃午饭,想着快速到楼下小面铺吃了个炸酱面才匆匆赶到广州酒家,谁知庭长居然点了很多精美点心,原来这时候才是广州人享受「一盅两件」早点的时候,害我撑得不行。后来我说起,把小周笑得差点滚地上。 第80页 渐渐地,我融入了这个大都市,有时候不赶时间也像一般的上班族早起赶公车地铁,因为我记得江心遥说过「要了解一个城市,一定要坐这里的公车。」,居然发现我心里对她已没有那般牴触,就算是放过自己吧。还会拿个早餐在路上吃。 很多时候还是搭的士。可干律师这行很多时候要应酬很晚,于是在一次车展中,终于分期付款买了辆1.5l的标准版三厢本田飞度,选了鹅黄色,很明朗的颜色,也是我希望达到的心境,成了有车一族。晚上应酬太晚可以不担心电召的士的麻烦。 还是有时候会梦到邹月,在我的网络日记中很多时候提到她,只是回忆起我与她童年的趣事。黄召阳提议的分散思想控制方法很好,那个创伤性噩梦渐渐真成了我的一个梦,甚至我在梦中还会劝说阻止邹月,这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进步。 我总会在等红灯时候观察旁边高大的车子,有一次居然真看到一辆陆虎,远看车牌也是几个8,赶紧抢黄灯跟上,结果一看是「66688」,很怅然的感觉。想着又嗤笑出声,这里又不是湖南,哪能如此有缘呢。 七一放假一天,我窝在租房里翻着频道,一色的综艺节目,大堆男女在玩游戏,只为了节目中相亲成功。女孩们全都挑中同一个男孩,主持人问道为什么?女孩很直接,因为他穿了套gi限量版西服,绝对是个富二代。主持人立即挪揄:怎么如今剩女都这么拜金啊?嫁入豪门是你这次相亲的终极目标吗?那女孩浅笑:我宁在宝马里哭不在自行车后笑。立即哗声与笑声一阵。 我也觉得搞笑,笑得厉害都笑出眼泪来了,呵呵,多好笑! 在我拿纸巾擦眼睛时,邹天来电话,真好,终于记起我这个姐姐。 「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个?」他声音有点哑,好像要哭。 我敏感地避开那个「坏消息」:「当然要听好消息咯,怎么,中了五百万?」 「姓林的……嗯,林启正给我同丁甲介绍了个投资商,还是广州的,广州雨林有限责任公司,同对方老总谈了三次,成了!大姐,我终于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业了!」邹天声音很大很兴奋。 我也替他高兴,可转念又很踌躇,这预味我再担如此重的人情,还是叮嘱:「要脚踏实地,从基层做起。」 「姐,你今天别说教了好吗,我,……难受。」他有点哽咽。 「发生什么事了,告诉姐姐。」我着急问。 「坏消息——我同小真分手了。」他闷声道。 「为什么,女孩子,哄哄就没事了。」 「试了,没用,她喜欢上了她单位上司,那男的很有钱。」 「你比她上司年轻,你们也有感情……」 我还没说完,邹天就抢白:「有感情也没用,感情能值多少钱!反正她就爱钱,你们女人都爱钱!」带着哭腔,直接挂了电话。 拿着话机,缓缓放下。钱?只爱钱也好啊,起码可以心安理得。 分所渐渐进入轨道,案子多了起来,且多数非诉,这是好迹象。这天我正在列印协议,小周就喊我:「邹姐,门外有两个人只说要见你,怎么办?」 我在这边还没出名到有人慕名而来吧,想着还是走了出去。只见一对中年夫妻,男的又黑又瘦,背个蓝色蛇皮袋,女的穿得很邋遢,一身风尘。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广州这里又绝对没可能。 他俩一见我,双双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女操着湖南口音嚷着:「邹律师,求求您,再救救我家小孩吧,我们就他一个儿子啊!啊~~~」说着,不停拭眼泪。 这如何敢当,我赶紧扶他们起来,引到会客厅里,示意小周去倒水,小周嘟着嘴去了。他们只磨蹭着,低着头不敢坐上去,男的拉拉妻子,准备脱鞋。 我止住,说:「不要这样,没事的,快请坐!」 说着接过小周递过的水杯放他们面前,他们这才轻轻坐上去。 「请问二位找我什么事呢?」我关切地问,看到女的眼中闪出了光。 「请问您还记得陈业男吗,今年四月份你接的法律援助案子啊,我们就是他父母,您不认得我们啦?」那女的已止住泪,哑声问。 原来是替「牛肉保」顶包的那个男孩,我赶紧问:「怎么了?有什么难处你们尽管说出来。」 那女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边哭边向我陈述了陈业男再一次被以前的哥们拉去「做业务」(抢劫),可得手逃跑途中被报警赶来的警察抓获,好在陈业男积极配合警察,供出其他同伙,现已被刑拘。其父母得知后简直绝望,不停拜访公安机关,想争取取保候审,还交出一个优盘,是陈业男事后痛哭着要求母亲保留的,说是他的「尚方宝剑」,他们依陈业男意思请人刻录了份送到公安局,办案人员称赞了他们,然后就没了下文。无法,只好打听到这里,千里迢迢来求我。 听了我很头痛。在缓刑考验期又作案,这个不能再缓刑,并将新判与原判合併执行,区检察院审查起诉时就极可能本着对刑事犯罪依法从严从快打击的原则重判,一时间我也没了主意。 只得应承他们尽快想办法,那女的战战兢兢地掏出一个小油布包,打开拿出一个优盘,递给我,说:「邹律师,这是原来的,我们不懂这个,可我信得过您,就把它托给您了,求求您想想办法救救我儿子吧!」 第81页 看着她不住用袖子差眼泪,我就心酸,递过纸巾,她忙道谢。 走前,我禁不住问他们住哪里,那男的腼腆地说:「我们也没带什么钱,,不怕坏人抢,睡哪里都一样。」 没走几步那女的就低声催促:「你快点!要不那个天桥下的位置就要给别人占去了。」 怎么能睡天桥下呢!我赶忙拦住他们,提前下班,把他们安顿到所里附近一家招待所,还给他们预付了两天的住宿费,他们又要下跪,被我拦下,最后千谢万谢才罢休。 这边厢我赶紧打电话谘询高展旗,他也暂时没主意, 「这案子以前让你不接你硬要逞强,现在好了,做了媒人还要包生仔。小心搞不好名声就毁了。」 「高展旗,你不是常吹你大学同学在公安系统当什么刑侦大队队长的吗,现在牵个线总可以吧。」 「他肯牵线这事也办不了,」突然低声说:「最好还是让林启正帮忙,他权大势大,有什么办不了的。」 「姓高的,我警告你啊,别惹我,等我回去就立即法办你!」我每次听他提林启正就没好气。 「我说邹美女,刚好郑主任让你明天回来法办我,你忘了郑主任要办寿宴的事了吗,过两天就是,还是你收礼金。」高展旗在那边贼笑。 「五十一岁也过啊,浪费。」 「这是为了业务联繫感情嘛,还有就是沖喜啊,老郑刚离婚了,你不知道?」 「都几十年夫妻了,干嘛离啊?」我很感慨。 「汝不知将帅不和实乃兵家之大忌也。」高展旗唱戏一样的调子把我逗笑了。 「好!明天回去一定法办你。」我笑喝道。 「随时候命!miss邹。」高展旗也大笑。 于是我赶紧交待了所里事务给小周,小周诺诺应下,然后电话通知了陈业男父母,让他们明天随我回湖南,他们急忙应好。 晚上收拾了下行李,不多,来去没添多少衣服,只呆呆看着那件浅灰色衬衫,整齐地摆在床上。现在的他在哪里?在干什么?听高展旗说致林集团同美国路易斯纳风险投资公司已解除合约,换来庭外和解,可致林的违约金居然是美方首轮投资的两倍,那可是好几千万。如今的他估计又要整天轮番工作、应酬,那就没时间想我们的事情,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我下周开始要到外地参加业务培训了,还要评估的,预计就更没空更文,先告知大家,万望谅解,真真不好意思……还有,谢谢大家支持! 第50章 风尘僕僕回到所里,高展旗正在郑主任办公室谈论广州雨林有限责任公司的法律顾问业务,俩人喜笑颜开的,我一进去,高展旗立即站起来作拥抱状,我忙躲开,他也不恼,回头对郑主任挪揄道:「老郑,你看,我们白送她块肥肉她还躲呢。」 我不解,问:「你们都说什么那?我这回给陈业男的法援案子搞得头大,待会要同他父母到拘留所见那个傻小子,看有没有轻判可能。」 高展旗还是嘻嘻哈哈的:「我们的正义女神回来了,明天晚上君皇寿宴还是让你收礼金,这次人绝对比上次多,我们所又接了好几个大客户,有一个就是邹天挂靠的广州雨林有限责任公司,这公司才成立不到一年就拿下几个二级城市的土地使用开发权,都手笔不小的呢,上星期其傅总找到老郑,希望同我们合作,多好!这块肥肉放你那里最方便,因地制宜嘛。」 「广州雨林公司我并不了解。」估计被高展旗叫肥肉,顾问费绝对不少。 「一回生,两回熟嘛,明天雨林公司要派人来参加的,到时候你们熟悉熟悉。」高展旗懒洋洋坐回去。 「那好吧,等我回来交手续吗?」我转头问郑主任。 「好的好的。」郑主任笑着点头,总觉他看我眼光带点隐晦。 没时间深究,我陪同等在大厅的陈业男父母赶往市郊的拘留所。 再次看到陈业男,他一脸老气,右手手指嗒嗒地敲着桌面,眼睛斜睨着我们,只能用「麻木」二字来形容。见他这样,我简直想扇他两巴给他醒醒脑,十几岁的花样年华,靠自己双手以后干什么不好,偏要走上绝路,也逼绝了他的父母。可当他父亲真隔着桌子要扇他耳光时,警察同我不约而同地死命拉住他,陈业男毫不动容。 做会见笔录时,我就带来的以前那个顶包案档案中几处详细谘询。 当我指着写有「……在零五年四月十一号,龙哥让的……用「qizheng」这个网名在qq上同另外一个叫「幸福的月」的女孩聊天,本来无聊,看她资料写着十八岁,空间里照片还算清秀,……就想玩玩,……那女孩很痴心,我就装大款,……准备约出来……」这项笔录时,陈业男有些惊慌,竟颤抖了几下,抬眼看我,弱弱问:「是龙哥让你问的吗?」 「不是,我现在是你的辩护律师,可我要知道真相才能帮到你。」我镇定地说,眼睛盯着他,他在我视线下终于低下头,很悔恨地嘤嘤抽泣起来。 「我……,我不是有意要害她的,后来听说她跳楼了,我没想她会陷得那么深,我事后也梦到过她来找我偿命,」哭着看看惊呆的我们,接着抱住头,勐摇:「都是龙哥的主意,说上面让我们搞一个叫林启正的绯闻,越详细越好,结果弟兄们跟踪到一个叫邹雨同那个林启正一起,想着妹妹应该知道一点内情就……」 第82页 「什么!你再说一遍?!她姐姐叫什么!」我勐地起身喝道。 他被我架势吓到,竟忘了哭,口吃地重复,:「邹……邹……邹雨。」 「再从头到尾说一遍,快点!!」我大声叫,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邹月、我、林启正、陈业男……这一系列名字在脑中翻腾,可耳朵却不比灵敏地捕捉陈业男的每一个措辞。 看着陈业男吓呆了,知道自己太急躁,只好努力哽着脖子沉声说:「陈业男,你保证你所说的都是事实吗?」 「这能假吗,我妈没给你看那个优盘?里面的东西是我一铁哥们偷偷用手机拍的,可他已失踪好久了,只告诉我说里面东西如果以后被抓到可以用来保命!」陈业男流露出些许得意。 「好!我相信你!可这事这对你、对我都很重要,因为,我——就——是——邹——雨!」我一字一顿地说。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立即掏出律师证给他看,他更无地自容地向我道歉:「邹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害她的,我还不想死那!」 「你先说明事实经过,我们再做打算好吗?」我知道邹月已回天乏力,可探究真相却是我如今能平静坐在这里的唯一支柱。 「上一年年中龙哥上头接了单生意,就是搞那个林启正的绯闻嘛,然后跟踪到他同……您在一起谈朋友,请示龙哥后,让深入挖料,于是派了个学过摄影的去专门跟踪你俩,我挺懂玩聊天室的,所以被派了同您妹妹聊天。也就那次被条子问起漏嘴说了点,上面不是写着嘛。」说着指指那项笔录。 我示意他继续,他接着说:「我用木马病毒盗用邹月的博客密码进去,发觉她也喜欢那个林启正,我很好奇,于是用「qizheng」同她qq聊天,」看我一眼,才低声说:「邹姐,我说句实话您别生气,我看你妹妹真有点可怕,每次聊天都一大堆爱意什么的发过来,我都受不了。她太没常识了,不是说那个林启正是大老闆吗,谁不做事天天晚上有空同她泡啊。后来她知道了我是装的,可能她只是自欺欺人而已。」我感觉眼睛有点潮,赶紧扭过头,他以为我生气了,急急说:「邹姐,求您别生气,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感觉邹月不像你妹妹。」 「邹姐没生气,只是有点震惊。」我找出纸巾擦擦眼睛,撇撇嘴,问:「邹月怎么会相信你呢?」我知道邹月挺多疑的。 「这还不容易,我把林启正的照片一发过去,说出单位汽车衣服牌子什么的,她立即加我为好友。」 这被单恋蒙蔽双眼的邹月啊,我一时感慨万分,有些什么东西在心里滋长,软软的,酸酸的。 可我另一套系统还在正常运作,我正色问:「那么是谁指使的?」 其实有个影子在我脑海闪现,可我还需要证据。 「我这种小的不知道,我那哥们死都不肯说。」这回答让我失望。 我反倒安慰了陈业男几句,笔录签名后同其父母出来,他父母不敢再说什么,看她们同情的胆怯的目光,我不忍心地安慰他们:「没事了,我不怪陈业男,我妹妹也是年幼无知才会走上这条路。」 他母亲诺诺地应道:「邹律师,我知道您心里苦,我是过来人,知道的。我没有什么可以补偿您的,以后您要我做牛做马我都愿意啊!」 说完,又要跪,我忙扶住。本已逼回去的泪水被她这一搅和,又扑扑往下掉。 回到家急不及待地打开电脑,优盘里只有一段视频,打开一看,很模煳很暗的影像,从一个很矮的视角往上拍的,抖动厉害,应该拍的人很紧张。 看第一遍,没搞明白说的什么,约莫两个人的手在草拟一份协议,对话含煳不清;第二遍我放了慢镜,结果对话变了音,突然似曾相识的一个角落,我不停回放那里,顿时倒回椅背,背嵴透凉,整面墙的水族箱……紫色金龙鱼……?谭应伟的办公室!我手开始颤抖地再一遍回放,一个带红宝石戒指的手一闪而过,很大的红宝石,哪里见过?可一时想不起来。 我狠锤了下头,懊恼地趴在电脑前。 「姐,在干嘛?」邹天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我一惊,忙合上手提,讪笑道:「没什么,就拟份合同,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他抓抓头,盯了几下电脑才说:「饿得睡不着,起来下面吃。」 「我来弄吧,你歇着。」我掩饰地站起来。 「嗯,……好。」他应得很不干脆。 等我托着两碗鸡蛋面从厨房出来时,却见邹天慌张地从我房间走出,见我疑惑的眼神,笑笑解释说:「姐,以前我们从西藏回来照的那张合照找不到了,你这里有底吗?」 听他说的,我的疑心放下,笑道:「没存,好像在小月电脑里有,你自己找去。」 说出口,我才记起什么,急忙住口,一屁股坐在餐桌前唿啦唿啦地趴起面,面太烫,害我不住吸气眨眼。邹天也闷着头吃面,陌生的沉默在我们之间瀰漫。 第51章 郑主任的寿宴很成功,起码我收礼金收到手软,高展旗一脸红光走出来,重拍我肩膀,指着我对其身后一位三十大几的男子说:「广州雨林法律事务部的刘部长,这位邹雨,我们所里的资歷最老的女律师,哈,不错吧。」 我忙收起数到大半的钱,展示一个标准的微笑:「刘部长,以后还请您多担待。」 第83页 他声音洪亮地说:「哪里哪里,邹律师年轻有为啊,以后多有麻烦之处,请见谅。」 「刘部长,客气客气。」我自己都觉得好假。 谁知他接着称赞道:「林总果然有眼光,他介绍你弟弟给我们傅总,小天干得不错啊,果真青年才俊!」说着还特意打量起我来,我竟不敢坦荡地对视他,他接着小声说:「过些天有得忙了,美国路易斯纳投资公司对我们公司刚盘下广西的那块地很感兴趣,准备投资中成药,你弟弟同那位丁甲的投资议案功不可没啊!」 一定是高展旗的大嘴巴,我责难地瞪了老高一眼,他讪笑着附和:「那是那是,以后还请刘部长多多在傅总面前美言几句。」 「我只是个办事的,林总说一句顶我们说万句咯。」刘部长谦虚着。 听在我耳里总是刺耳,不过听刘部长提到那家美方公司,虽知商战残酷,还是关心地问:「那致林那边怎么办。」 问了才发现自己问了个一级蠢的问题。 刘部长还是保持微笑:「这还不至于撼动致林,不过我们只是各为其主,哪轮到我们担心啊。」 说得我脸有点发烫,才送走刘部长,抬眼看时,欧阳部长来了,心里正想着那个人,不自觉笑脸迎上,欧阳部长见我也很高兴,签的是「林启正」的名字,我不由一抖,小心问:「致林这段时间忙吗?」 「嘿,别提了,你应该也知道美国那个投资公司同我们解约之事吧,现在几家新客户开出的条件都苛刻了不少。」欧阳部长摇头道。 「林董身体康復如何?」总不敢直接问林启正的事情。 「化疗效果挺好,」欧阳部长瞭然地看着我说:「小林董这些天很忙那,今晚刚好飞香港,听说是处理□□的事情。」 我听得出神,香港?那个遥远的国际都市对我的意味实在太多,我拒绝多想,继续微笑着扯开了话题。 终于数好了礼金,找到寿星公交清后已是晚上八点,见到包厢里的杯觥交错,突然索然无味,找个理由逃了出来,刚走到君皇大门口,突然看到一张相熟的脸孔,她也看到我,有点羞赧,从阴影里走出来迎上我:「邹律师,好久不见。」 「小孟,你来看郑主任。」我心怀同情低声道,今时今日,我从心底里与她共鸣起来,其实,她比我勇敢,起码背水一战,总是还了自己一个交代。 「对,光明心脏不好,听高律师说是离婚闹的,你能帮我劝他少喝点吗,以前他喝醉了我都会熬醒酒汤给他。」 小孟一脸担心,想必不愿再落人口实才止步于此。 我挺为郑主任高兴,笑说:「你自己进去吧,这种事我传达不准确的。郑主任现在在的牡丹包厢里只有相熟的几个同事,你都认得。」 小孟听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是在这里等他好了,进去对他影响不好吧。」 我竟多事地做起说客:「进去吧,没事,郑主任每次喝酒都念着你呢,你进去他一定很高兴。」 她听了居然脸红地低下头,道了谢,慢慢走进去,在大厅候客厅整理好衣服,还拿出镜子认真补起妆来。 再续前缘?我没有做到的,真心希望她能做到。 随后几天陪着陈业男父母不停走部门、寻关系,总不得法,虽然早预料到如此,不过心里还是很沮丧,可这就是现实社会。 心里惦记着那个录像,想打电话给谭应宏求证,可这会引来什么后果我不可预知,只能闷在心里,每天晚上都分析下,希望忆起那颗红宝石戒指的主人。邹天房里这几天总是灯火通宵亮着,想必那个美国公司出了难题,真苦了他。 这天中午,刚送陈业男父母回家,准备回所里准备资料,一路都是红灯,心想真倒霉,脚下缓缓踩了剎车。 突见前方一辆陆虎,不由得注意起来,绿灯亮,起步一看,居然是66888!赶紧跟上,陆虎后面远远跟着三辆黑色别克,是不是又请了保镖,心里担心不禁加油想要上去看看,就看看而已,我对自己说。 车不多,可总找不到理想的超车时机,瞄准机会左超时,观后镜映出一辆粤港两地牌的褐色大奔紧跟住我,车牌6688,好车好牌很拽,我缩回,它也没超;我超,它居然加速跟上,我火了,响小喇叭继续加速超,右边小别害怕地让道,我才超过,大奔居然紧贴我超上来,往右挤我,它车硬,我只好让道,它仍挤过来,它这是要干嘛?!我看着陆虎远远而去,心里一阵无名火起,不就是有钱嘛!用得着这样欺负人吗?!干脆靠边停车,它也停在我前面,后面两辆大众也紧跟着靠边停住。 我打开车门快速走到大奔驾驶室旁,黑乎乎的车窗看不清里面,于是狠狠地急速地拍它车门,里面没有动静。后面一辆大众却下来一人,是傅哥。我意料到什么,突然就失去了拍车门的勇气,怒气也消了大半,怔怔地往回走。此时大奔车门嘭的一声开了,我知道是他,疾步走着,不明白刚才为何那么想要见的人追上来了,我却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邹雨。」他从后面叫我,我只得停住,缓缓回头,他没穿外套,白色的衬衣配暗红斜纹领带,老套的配搭显得稳重。 「启正,拦住我有事吗?」不见这么久,心里的挂念难以用一词片语表达,可如今相见,我也只能搜刮出最贫乏的语言。 第84页 他走上来,把我圈在奔驰车侧,双手撑在车上,身上带着浓烈的酒味香菸味和那股熟悉的香水味,我深唿吸了一下,鼓起勇气与他对视。 「打你手机没电,办公室也没人接,这段时间你忙的什么案子?」他静静看着我,等我回答。 「一个法援案子,当事人在缓刑考验期又作案的,情况很复杂。」我并不想隐瞒。 「是不是关于邹月那个。」 既然他已经知道,我也只得点头。 「这个案子的确很复杂,你别管了,我给那男孩另请位资深律师吧。」他扶住我双肩说。 「这案子关系到邹月!我的亲妹妹!你居然让我别管了?」我指着自己大声叫道,「不不!其他案子我可以听你的,可这案子我绝对会查下去!」 「那你知道因为这个案子,□□已经盯上你了吗!如果不是我同公安系统打过招唿,你早被跟踪无数次了!」他语气也开始激动,手劲很大,我想挣开也是徒劳,接着他降低音调说:「你这样深究下去,我很不放心。」 看到他担忧的眼神我有一丝迟疑,可一想到邹月我只好扪心应道:「□□能怎样,我只求知道真相。」 「no,他们要对付的人是我,是我把你们姐妹扯进来的,我应当负全责。」 「怎么会是因为你呢,怎么会变成这样,这太可怕了。」上一年我看到那些照片就已毛骨悚然,可如今捲入此洪流之中却是无可适从,也没料到他会自责,气焰早已压了下去。 这时傅哥着急赶上来,递过手机,说:「林总,小李那边来电话。」 他接过,听着皱起了眉头,严肃地低喝道:「不是让你们盯紧点的吗!送医院没有?!」说到答覆后啪地往车顶狠狠敲了下手机。 然后看着我,带着恳求道:「邹雨,答应我,这案子别再深究下去,好吗?」 我仰视他眼睛,问:「为什么?中国还算是法制国家。」 「因为……邹天今天在上班路上被打破头,现在还在人民医院急救室。」 我一听只觉一片茫然,「邹天?小天今早还是好好的啊,我给他做的早餐。」 「对,是邹天。」他肯定地答。 我只觉摇摇欲坠,他忙抱住我,他均匀有力的心跳在我耳边响着,让我渐渐安稳下来。 「快去医院!」我终于明白邹天这些天为何天天晚上通宵加班了。 「好!我送你去。」他没多说,把我送进奔驰副驾驶座,帮我系好安全带,才绕回驾驶座,郑重地小声吩咐傅哥几声,车子轰地一声窜了出去,车速飞快。傅哥开着我的车跟在后面。 我只想着邹天,更怕这唯一的弟弟会出意外,只呆呆地沉默不语。 当我回神时候已到医院急诊室外,车还没停稳我就要下车,可中控锁没开,我回头着急大叫:「快点开锁,邹天如果有事我该怎么办?我该什么办!」 林启正拉住我,低声说:「别太担心,院长已经安排院里最好的颅外科主任医师值班,会没事的。」 听他这么说,我有点安心下来。下了车我们奔到急诊室,几个跟班迎了上来,向他报告了事件的来龙去脉,他交代了几句拉着我走到手术室。 看到手术室的灯我就心凉,都要动手术了?这么严重吗? 可我担心没完,手术室就急急走出位男医生,喊:「谁是邹天亲属?」 我冲上去:「我,我是邹天姐姐。」 「邹天为rh阴性a型血,院里一直都紧缺,联繫了市里血液中心,答覆只有200毫升,正紧急送来。一般这种情况我们可以同病人家属商议直接採血,起码300毫升,你意愿如何?」男医生毫无表情地陈述着。 「我愿意,我愿意。」我忙不迭地应着,边拉起袖子。 旁边刚接完电话的林启正此时说:「医生,**市血液中心答应立即送400毫升过来。」 「来不及了,邹天失血很多,血压开始下降,必须立即输血!」 「医生,快点,抽我的!」我急得大叫。 谁知林启正挡在我前边,对医生说:「我也是rh阴性a型,抽我的吧。她以前得过贫血,可能受不住。」 医生正考虑着,我以为他误以为是a型,急忙拉住他:「启正,这种血型太稀有了,不是一般a型,还是让我来吧!」 「我明白你意思,可我就是rh阴性a型,这绝对不会错。上次你住院我给你输过。」他平静地说。 原来是他?竟然是他!贫血晕倒住院那时候无论我怎样问阮淑珍,她都笑而不答,说捐血者要求保密,原来如此。她是怕我不明时势再抱有幻想而伤害自己吗,如今想来真是她的一片苦心。 那男医生迟疑了几秒,朝林启正招手:「你跟我来。」 林启正伸手拍拍我肩膀:「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我无言地看着他大步离去,心里想着,如今最近的血缘,除了邹天,就是他了,据说这种血型比例是千分之五,居然我们是如此有缘。 一会,他右手用棉签压住左手走过来,走得很慢,脸色煞白。我知道他头晕,忙上前扶住他。 他看我脸色难看,居然咧嘴一笑:「我平常有经常运动的,不至于晕倒吧。」 「你别说话,那样会更晕。」这个我有经验,对他的玩笑话很生气。 第85页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那我愿意继续晕下去。」他居然饶有趣味地说下去。 我连忙捂住他嘴,喝了声:「你胡说什么那!」 他虚弱地笑笑,把我手拿下来,握在手里。 等待的时间非常漫长,我们并排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我不住抬头看着一直亮着的手术灯,心里堵得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他扭头看我,知道我的担忧,一直握住我手,安慰道:「别担心,有我呢。我绝不会让邹天有事的。」 我咬着嘴唇看他,用力点点头。他心痛地伸手楼住我,轻声说:「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好受点。」 被他一说我竟再也忍不住,眼泪就像缺堤洪水般滚出来,饱含着自责、委屈和不甘,也说不清究竟为了邹月、为了邹天、还是为了我自己。 他侧坐着环抱住我,头抵着我头髮,喃喃道:「为什么每次都让我看到你哭泣的脸,太多人在我面前暗喻你的悲伤难过,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没保护好你。」他微微摇了摇头,嘴唇掠过我的发顶,触碰到脖颈,痒痒的勾起了无数幕往事,心有一个角在变软,然后渐渐溃散。 他接着说:「我要怎样才能让你开心快乐呢,你说,我照办。」 我深深埋首他怀里,默默流泪,贪婪地吸取他的香味。 听到他低沉的话语,真想问问他我们这样算什么,我在这庞大纠缠的家族斗争中又算什么,可我不敢问,怕答案的残酷,也许,他心里也没有答案。 好吧,就让我如电视里的宠妃一样趁机要求赏赐吧。 「嗯,启正。」我闷闷说。 「在。」 「要我高兴很容易啊。送我别墅,送我豪车,送我首饰,送我好多好多钱,让我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好吗?」说着说着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好。」他抱得更紧了。 手术室灯灭掉,两位医生一脸倦容走出,通知我们:「邹天已经脱离危险期,不过药物作用,还在昏睡状态。」 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地,站起来唿了口气,望着天花默默说,妈妈和小月,谢谢你们保佑小天! 接着对启正展颜一笑,说:「启正,谢谢你。」 他神情有瞬间恍惚,然后说:「我们之间还需要説谢谢吗。」 「那应该说什么?」 「以后多的是机会,我会给机会你谢我。」他看我,低声答。 见他如此说,我也就不好再接话。 第52章 天边的晚霞渐渐隐去。 邹天住进了特级病房,因送院和输血及时,很快就恢復了不少血色。傅哥送来衣服和水果补品就出去了,临走还笑着对我说:「邹律师,缺什么尽管跟我说,我就在外面边厅里。」 我忙小声应:「暂时没什么需要的,不用麻烦了,」转头看到倚在小客厅沙发上看文件的林启正不知什么时候睡熟了,于是叫住傅哥:「傅哥,要送就送条空调被进来吧,谢谢了。」 傅哥瞭然地笑着点头出去。不多时就送进一张新的空调被,我又道谢,他倒不好意思地说:「邹律师太客气了,我还要替林总谢谢你呢,你没注意林总自从输血到现在一个下午都没有吸菸,往常一天好几包。以后你多监督监督他。」 我不由得想起江心遥,记得傅哥那次提起过她的处理方式,可我这样「监督」他,又是何等自私啊,是对他俩婚姻的亵渎。考虑很久,终还是说出了口:「江小姐督促力度加大点就行了。」 傅哥马上接口:「这也得林总愿意听才行啊。」 言下之意就是只听我的?这句话让我倍感压力,无言以对外,只得沉默。 我轻轻卸下他手里拿的文件,摆在桌上,然后慢慢地把被子盖上去,他只换了个姿势,没醒,看来的确太累了。我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地闪,太好看了,看着看着就傻笑起来。 低头收拾刚才吃过的外卖饭盒时,无意扫了眼那份文件,是份委託收购协议——关于致林委託鸿发集团收购天伟集团旗下的宏基水泥,宏基水泥不是「牛肉保」的企业吗,看来致林想把天伟集团挤出本地。 「姐……姐,我要喝水」邹天在里间小声喊,我赶紧走进去,扶他半躺起来,他就着我递过去的水杯喝了一大口,然后偷偷瞄我脸色。 其实心里很是内疚,可看他不知危险独自送入虎口我就心惊,没好气训斥:「我问你,你为什么没跟我商量就独自跑去找「牛肉保」评理?你不知道□□是不讲道理的吗?!」我一想到那次同谭应伟周旋就心有余悸。 「姐,我错了,可我只想问清楚真相。」邹天弱弱地说。 又一个要知道真相的,我现在也开始嘲笑自己的幼稚。怪不得林达最后选择装疯。 「林达是谁?你认识吗?」邹天突然问。 我一惊,刚刚还想到她就被提到,于是反问:「你为什么问?」 「我请大学几个搞音乐的同学分析了音频波形,录像里那两人谈到帮天伟集团洗钱和林达,说林达深入採访碍事,要搞定她。」 「不认识,」我怕他再冲动,决定撒谎,「证据呢?法律面前必须要有证据。」 邹天听罢让我拿来他外套,摸出一张小光碟,坚定地说:「这是我那同学还原的录像对话。」然后朝我身后喊了声:「林……总。」 第86页 我回头,见林启正走了进来,问:「源盘呢,刘局说那小男孩父母送去的那个也是刻录盘。就是那个刻录盘让你们给盯上的。」 我从脖子上掏出优盘带子,解开递给他,说:「就是这个。」想想,又问:「启正,你想怎么处理?」 他接过,看了眼邹天,然后对我说:「这几天让他们安排个空挡,我到北京走一下,林达应该很快就可以出来了。」 我明白他要去干什么,林达如果能重获自由那最好不过了。 「这事有把握吗?别太勉强。」我委婉地说。 「应该问题不大,这段日子「牛肉保」踩了太子党的楼盘,日子也不好过。」他坦然看着我,笑笑:「你别担心我,安心陪陪邹天好了。」 我凝视着他清澈如一的眼眸,一时全身充斥着股暖流,顺着血液涌回心脏,那有属于他的血液,也有我的。 我瘪着嘴假装生气地责怪:「我才止住,你别又逗哭我了。」 他疾步上来,勐地抱住我,说:「乖,别哭,我不想看到你哭。」 我作气轻锤他背一下,带着哽咽说:「你当我小孩子啊。」 「邹律师,拐骗未成年少女罪要判多少年?」他在我耳边小声问。 我反过来凑到他耳边咬牙切齿地带着笑意说:「就你这种程度,判无期徒刑!」 「好,我甘愿伏法。」谁知他轻笑着回答。 我突然记起什么,脸骤然红了。 邹天看看他,再看看我,有点扭捏地低下头,假装翻东西,片刻,不知哪来勇气爆发了:「好了,你们要演言情片出去演,我真受不了你们。」说完朝我眨眨眼,自己躺下。 我和他对视一笑,跟着他往外走。刚到大门口。傅哥电话到,告知鸿发集团老总要请他喝咖啡,他想了下,吩咐说:「好,就今晚八点半,君皇二十八楼,包场安静些。」 我一看表,赶紧催他出发,他有些依依不捨,我轻推他:「走啦,要不迟到别怨我。」想着这话真有点娇宠的味道,只得生生止住。 他一手扶住车门,一面摆手再见,我笑着回应,直看到他车子拐弯消失,才怅然问自己,我如今又一次依了自己内心的渴望,这样的后果会怎样?我不敢深思,只好快步飞奔回房。 邹天看我脸色忽红忽白的,忍不住说:「姐,你同林启正分不开就在一起好了,以前我没经过爱情,可我刚才看你们对视的眼神我就心痛。」 他的视线穿过我,望着我身后某个地方,估计想起了他和小真的分手。 我干脆坐在他床前,看着他说:「小天,你长大了,还能让姐姐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你头吗?你头髮一直像刺猬毛一样硬。」 他回过神,笑笑:「好啊,就是我这回没头髮,怕你摸没有手感。」 我被他逗得开心大笑,他盯着我,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姐,你今天心情暴爽呢,就该这样多笑笑,像年前的你。你同姐夫离了那段时间也还能笑,可同林启正分了就没见你笑过。」 「谁说的,我一直这样啊,以前忙着赚钱,律师总得严肃点。」我赶紧辩解。 邹天立马反驳:「别想瞒我,要是一样你能偷偷去看心理医生,要是一样你会藏着林启正的衬衣,要是一样你会夜夜梦里念他名字。」原来他都知道。 他扭过身,双手按住我肩,用力地按,仿佛要给我力量,「姐,我这回终于明白,爱不能勉强,也不能将就。我爱小真,可我最后还是尊重她,放手。林启正他一直在无条件地帮助你,尊重你意愿,这如果没有爱是办不到的。以前我的确怨你,可现在看到你们在一起这样,我怨不起来。」 听到邹天说出这一番文绉绉的话,我更加心乱如麻,这真让人难受。 「小天,你不懂,理想和现实本就两码事。」我黯然说。 邹天还要说什么,见我神色也就缄默。 在林启正的执意下,我让步了。陈业男的案子同他父母商议后转交给另一律师事务所的胡律师,因善打刑事案件而出名,他了解案情后也表示有难度,我们一致认为要拖延,以便发现突破点。 广州雨林公司的资料转了过来,法定代表人是傅长义,复印件上的照片看来只有二十大几,很模煳,看起来有点眼熟,可我这脑筋又忆不起来。只能一笑作罢。 下来几天陪同雨林公司的张副总和刘部长等高层不停同美方谈判、周旋,等初步签约时已是两周之后。 期间,林启正与傅哥同赴北京,我还清楚记得那天我送他上机,我们无法在机场有过多接触,我们只能坐得老远,他在头等舱候机室拿着手机透过玻璃遥看着我,我坐在离他最近的大厅座椅上,低声通着电话,还要警惕地环视四周,这是种甜蜜而忧伤的感觉。 「邹雨,专心点,你就这样同我告别吗?」他有点责怪的语气。 「看下放心些,你不怕再被□□勒索?」我看到他正轻敲玻璃抗议,不禁朝他笑笑。 「不怕,该来的躲不过,我已做好心理准备,你呢?跟我一起害怕吗?」他语气很温柔。 我不由微笑,低声答:「怕,怕你被勒索破产了,那我不是很亏。」 他假装挑了挑眉,不忿地抱怨:「亏的是我好不,我又英俊又有钱,到时候破产了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87页 我笑出声来:「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啊?」 「你不是只喜欢有钱有势的我吗?」只见傅哥同他做了个要走的手势,他站起来,还是扭头望我。 「对哦,所以你还不能破产。」我作笑道,朝他挥手「祝一路顺风,再见。」。 「好,等我,我一定做到!」他点点头。 我知道他意思,眼眶有点潮,好在离得远他看不清。 他也挥手再见。走了几步,又回头,补了句「要逆风才对吧,飞机顺风怎么起飞啊。」 「你还走不走啊。」我嘟嘴呵斥,直看到他一步一回头地走远才慢慢回神。 第53章 林启正并没有直接归来,从北京到了香港,接着到美国,又辗转到香港,再到北京。 电话始终是他主动打来。说的无非是不关紧要的事,当我问起事态发展时,他总答:「还算顺利。」颇有报喜不报忧的意味。 虽然我知道他肯定付出很多的代价,可也不便过多打听。 只是嘱咐:「你要注意身体,抽菸别那么狠。」 他居然抱怨说:「这么快就管我了?」 「那算了,让你多抽点,毒s你。」我假装生气,偏要气他。 「这话够味,我喜欢。」竟然发现他还有这么戏虐的一面,我是带点惊喜地接受了。 可能我们都只在对方面前才露出另外的真实的一面。很好,就让我悄悄保有我心中另一面的他吧。 没等到我回答,他疑惑地问:「邹雨?」 「在。」 「怎么不说话了。」 「你总是能给我惊喜,把我吓到了。」我如实说。 他呵呵笑出声,「我还有很多优点,等你慢慢发掘。」说着,突然柔声说:「你知道我在这里多想你吗,真想早点回去。」 每当听到他如此说,我总会惴惴不安,心里想到江心遥,我这样做对她公平吗?我已经几次屈从于自己的心意,以后会怎样,我倍感茫然。 于是兴趣顿减,说:「你注意身体,别太累。我要去开会了,再见。」 「那好,迟点给你电话。」他估计听出我语气消沉,也没再继续。 这些天习惯起床第一件事就会看来电显示,然后翻到昨天的通话记录,看看,然后傻笑。那个邹月的梦渐渐融入真正的梦境中,醒来总知道那只是个梦,在日记中提起,黄召阳笑称终是没丢他的脸。 已提前出院在家休假的邹天几次碰到我这样都嗤之以鼻,搞得我越发神经兮兮,不过心底的期待和甜蜜却无限滋长,还隐隐带着罪恶感,令人烦心不已。 周六的天气晴好,趁今天陪邹天到人民医院拆线,刚要驾车离开,身后有人称我邹律师,我忙回头,只见林董助手正毕恭毕敬给我行礼,暗想我做了什么得此等礼遇,疑惑地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林董请你一聚。请上车。」说着向后面一辆黑色奔驰轿车做个请的手势。 心里纳闷,可不能推辞。 「不用送,我自己开车去好了。请问在什么地方?」我表明自己立场。 助手想了下:「林董吩咐我带你去,那请你跟我车一起走吧。」 于是嘱咐邹天自己回去,各自上车。 当熟悉的星巴克近在眼前,我顿时浑身触电一样,也立刻明白太上皇的煞费苦心。 不知如何进的星巴克,只见林董正端坐在那天林启正所在位置上等我,带着帽子,见我,态度无可置否,显然有备而来。 我径直走到他面前,规矩打招唿:「林董,别来无恙?」 他缓缓点头:「还好,怕有些人要失望了。邹律师,请坐。喝点什么。」 「卡布其诺。」 知道他有所指,我不好接话,说声谢谢就直接坐在他对面。 挺直了身子,心里暗给自己鼓气,决定开门见山:「林董想必是为林启正而来吧。」 他眼中露出赞赏,「邹律师,我最欣赏你这点,直接,磊落。」 「林董您这是在夸奖我吗?那就全单照收,谢谢了。」我想活跃下气氛,估计他这种位高权重之人肯定极少有人敢与他玩笑。 果然他笑开了,发觉他笑时候右边脸颊也有个酒窝,林启正连这个都遗传了。 我忍不住说:「林启正连酒窝都遗传了你的。」说完自觉不妙,这话很有些轻浮。 果然,他收住笑,严肃地说:「我看得出来,你对启正还有爱情。他也一样,那次开会见他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们在一起我本就不反对,感情二字不是每个人都能解脱,就如我也一样。」他靠回椅背,低嘆一声。 话锋一转,又正色道:「可近段时间江家那边隐隐透出风声,虽江老爷子没正式发话,怕是以前处理的手尾长呢。作为一个要做翻事业的男人来说,爱□□业孰轻孰重我想你很明白。这也算一个父亲的私心吧。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因为爱启正,最后害了他。」 我的自尊心骤然升起,嗖的一声站起,凛然看着这位老人,慢慢地说:「林董,我想你误会了。没错,我不否认我对林启正还存在爱情,可我从来不对他抱有幻想,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请您放一万个心。如果您让我来是为了说这些,那我已明白,谢谢您的指教。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对着他还是行了个礼,他没反应,只顾看着我沉入深思。 第88页 我义无反顾地转身,匆匆推门而出,眼泪无声坠落,我知道林董在盯我背影看,强忍住没擦,胡律师电话进来, 「邹律师,能马上过来吗?出大事了!」那边背景一片嘈杂,还带很重的哭声。 我也提高了八度:「请问什么事?」 「陈业男在狱中暴病死亡,现尸体还在人民医院停尸房,公安人员来要送殡仪馆,他父母几近失控,只称要见你!」 「我马上到!」我匆匆挂掉电话,完全被焦虑的心情包围住。 我在转绿灯时候死命按喇叭催促,在黄灯闪过时第一次闯红灯,在路上拼命变道超车,全身笼罩在一片浑沦的焦躁不安中,真想发泄,理智却要压住,非常难受。 赶到停尸房,里面阴气阵阵,我顾不得害怕直往里钻,在走道被胡律师拉住,对我低声说:「这事挺跷蹊,尸检报告中死者死亡时间不对,不过上面压着,法律程序这边很难走。」 这时里边出来一位公安领导发话:「你是邹律师吧,这样,死者尸检结果已出,是突发性心脏病,其家属不肯配合送殡仪馆,你进去后尽量稳定他们情绪。」 我点头,被他拉住带到里面隔着重重铁门的房间,阴森空洞,四周清一色冷柜,发着皑皑的银光,可同此景格格不入的是里面的喧闹。 陈业男父母跪在一处冷柜前唿天抢地,旁边一圈医护窃窃私语,还有好几位公安。 他们一见我马上跪着挪过来,其母哭喊着:「邹律师,我儿死的不明不白,狱警让赶紧收尸,公安说尸检已出,要立即火葬。您说这天下还有个说理的地方吗?!啊~~~」 她喊的每个字都有怪异的回音,钉入我耳。 我只拉住她冰冷双手,看着她嘴巴继续一张一合,悲愤压抑,一言不发。 许久,一大滴眼泪缓缓滑落,我腿一软,也蹲在他们旁边大声哭泣。 我,一介草民,如何同这黑恶的黑势力斗,又如何不自量力的同老天爷斗,哈哈哈~邹雨,你本就是个大傻瓜,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最后还是自取灭亡。 那边公安领导见我成事不足,只得过来拉我起来,严肃地说:「邹律师,你先出来稳定下情绪吧。」 陈业男父母见我哭成泪人反倒舒坦些,安慰我:「我们业男本对不住你,你还这样对他,我们真太谢谢你了!邹律师,你真是好人啊!好人会有好报的。」 我拭了泪,努力镇定下来,答应同胡律师回去商议再给答覆,他们也就勉强同意配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祝福和关心,培训结束归来,成绩嘛——合格万岁啦。 到家后感觉四肢无力,头脑懒惰,可能用脑过度综合症。于是决定白痴几天,然后花痴偶像几天再重新奋斗。 也要谢谢各位亲的追文,感谢词因头脑空白无从表达,嘻嘻…… 第54章 立即,我拨通谭应宏电话,那边一把甜美的女生提示「你所拨的用户已过期。」重拨,还是如此。 突然,我想到林达,想如今只有她才知道谭应宏所在。 气喘吁吁赶到病房,林达正立在天台的窗子旁,哈着气画着一个心形,心形很快消失,她重新哈气再画,消失,再画。这种幼稚的举措如果在别人眼里的确很符合精神病人病徵,可在我看来,那是无比沉重。 敲门,她回头,见我,毫无表情。 「我知道你会来。」她说。 「你怎么知道的?」我惊讶。 「隔壁不远就是看守所,今早院里护理都在议论纷纷,反正我们都是不正常的『病人』她们不必忌讳。你找不到谭应宏定会找我。」她答,接着问:「陈业男怎样了?」 「死——了。」我吐字困难,「谭应宏……」 我刚要问,她已快速接口:「他走了,被他哥送去新加坡,准备十二月份娶在新加坡的表妹。他们很般配,我还祝福他……了。」她皱着眉,咬着牙艰难吐字,样子比哭还难看。 我上前一步,把她搂在怀里,轻声说:「哭吧,想哭就哭出来,你是『病人』,不是吗?」 她柔软的发在我胸前摩挲,冰凉的触感渐渐扩散,好累,真的好累。 许久,她终于抬起头,望了门外一眼,在我耳边悄声说:「我恨他!为什么对应宏那样不公平!」 没想到她怨恨的理由居然不是自己惨遭恶意报復,而是首先考虑了他。可能,她比我爱得更无私,也更伟大。 我抚着她肩,茫然道:「恨有什么用,我们连自己都帮不了。」 「不!我有证据!就是因为这份证据我才会被关进来。」她在我耳边狠狠说,说得很慢,像下定决心一般。 我心中升腾起一线希望,如果把这份证据给林启正去周旋,那「牛肉保」所背的血债就能兑现! 「你会后悔吗?」我问。 「绝——不!」她答。 我从她眼中看到了坚定的光。 两天后,林启正终于回来,却全天会议,我因北京那家顾问单位做贷款见证再次与他擦肩而过。心里难免苦涩,可这样也好,躲得一时算一时吧。 接起他电话前我犹豫了好一阵,还是接了。 他很高兴地说:「好消息,那事基本成了,不过司法方面因证据不足有点困难。」 第89页 我高兴不起来,但还是勉强笑说:「那我替陈业男父母谢谢你。」 「……邹雨,陈业男那事你别自责,你尽力了。」他以为我的悲伤压抑只因陈业男之死。 「嗯,我没事。」我决定隐瞒林董找我谈话的事情。 「哦,忘了告诉你,林达提供的证据很重要,不过我跟检察院的领导打过招唿,希望这份证据不公开。」 「为什么?」我不解,我知道证据是林达出院后送过去的。 「因为那份证据关于你和我,那是我们爱的见证。」他语气很温柔。 我心里一暖,不由在这边微笑起来,瞬时忘了林董,忘了江心遥,居然脱口问了句:「启正,如果公开了,是不是我们就该一起逃跑。」 「不,我认为我们应该一起直面现实,江心遥迟早都会知道。」他总能戳到我的内心,巧妙地给我力量与承诺,虽然我不认为未来会改变什么。 「说点高兴的吧,我硕士课程快结束了,什么时候帮我牵线请师大校长吃饭,好让我考试论文一次通过?」我俏皮地问,心情复杂地迴避了那个问题。 「要不我再捐个实验楼好让你直升博士?」他作笑反问,也敏感地没继续。 「好啊。」我顺口答,然后无话。 许久,他才说:「sorry,我明天要去香港,心遥想领养个西藏孤女,我同她父母都没同意,不过还是要去一趟。」 「这是你们家事,不必告诉我。」我高姿态地回答。 「我不想我们之间有任何隔阂。」他坦然说。 这是对我的另一种承诺吗?哎~就算我们相知相惜也无法扭转干坤,这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很快回来,等我。」他只说一句就同我说再见。 他去了香港,了无音讯。他的繁忙不是我能想像,可当我想到香港的意味心中难免狭隘地遐想连篇。 日子在满满的工作日程下还算度日如梭。最喜欢的居然是独自驾车在京珠高速上飞驰,往返于湘粤两地,看着夕阳西下,彩霞满天,路旁村庄炊烟裊裊,忽然一辆长拖轰轰驶过,惊起一群白鸽,绕着大圈盘旋飞过,然后再落回原地。原来它们还是想回家。家,是个多么温暖的字,每间土房里面都有一段的故事,我无端猜想,带着些许心酸。 十月八号,是左辉大喜之日。之前两天,不出意料,我没有收到喜帖,高展旗举着帖子冲进来,忿忿说:「想不到左辉这人是个气管炎,怎么你们一起那会没发现呢。」 我倒淡然一笑:「这还省了我的红包呢。」 「你别管他那老婆,老实说,左辉这眼光是越来越差。我已经跟他说了,你不去,我也不去!管他天一吃鲍鱼鱼翅也不去。我们这是秤不离砣、公不离婆。」高展旗拍着胸口发誓状。 「什么叫越来越差!难不成说我也很差?」他这是怎样的活用成语! 「nonono!是我措辞不当,应当是今非昔比。」接着仔细围着我转了圈,饶有兴味地问:「人家是斩断三千烦恼丝为明智,你这是唱哪出啊?」 我摸摸刚剪短的头髮,作势左右摇晃下,自怜地眨眨眼,问:「没发觉我剪短髮很漂亮吗?」 高展旗夸张地倒退几步,抚着胸口摇头道:「邹雨,你这是在勾引我吗?我的心脏~心脏~快不行了。」 看他那副表演,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其实,他猜的完全正确,我是在为自己的过去说再见,从看到林董坐在星巴克的那刻开始,纵使林启正给了我很真很重的承诺,可就是因为这份承诺太真太重,我才下定决心坚持走自己的路。因为,现实就是现实,不是吗? 两天后,高涨期早已忘记「誓言」喜盈盈提前下班喝酒去了。我坐在电脑前回想着左辉对我说的「结婚是为了给父亲一个交待」。是否我也应该再回到起点,认真让自己喜欢上一个人,这个有可能吗?我不禁苦笑。 默默开车回家,途经天一,远看里一丛外一丛的,热闹非凡,今天本是这季度最好的日子,听说左辉找了不少关系才订到天一四楼宴会大厅,一二三楼说是不外订。可驶近却发觉气氛不对,里一丛外一丛的不是喝喜酒的人,而是公安、交警和武警!五十多辆警车一字泊在路旁,多位领导在用对讲机对话。堵车厉害,方圆几公里的车辆全部绕道。 「刘哥,是你啊,天一出了什么事?」旁边宝来车摇下车窗问前面执勤交警,那「刘哥」见他很高兴,低下头悄声说:「小黎,我看是你才说的,「牛肉保」出事了!听上级说今晚他弟弟的订婚宴,一二三楼全包了,远近黑大佬都来捧场,结果成了瓮中之鳖,还屏蔽了天一周围三公里的手机信号呢。」 看到那位「小黎」面露惧色,「刘哥」讪笑着继续执勤。 我听后大惊!虽早有思想准备,可当听到他的订婚之日居然是落难之时,心里还是滞住了,忐忑不安地拨号,没有信号,信号果然被屏蔽掉。 赶紧随车流离开,乱找个地方停车,飞奔挤回天一,只见天一外门雕像上拉着警戒线,看客众多,居然远远看到个熟悉的小小人影,林达。侧脸看上去毫无表情,随波逐流地扭曲着身子,好像外界的一切根本就是虚无。 我挤不过去,只得盯着大门口,估计要下暴雨,天空反射出诡异的白光。我的脚麻得像断了一般,可我拼命睁大眼睛掂起脚努力盯着。终于,出来了,一个个头上套着带编号的黑色袋子,每个都西装革履,每个都反转双手被两位武警带着。 第90页 林达突然拼命往前挤,被警察拦住,喝止。第六个出来,带着「41」号袋子的男子突然停下,转头看着林达,然后缓缓想向她移步,被武警制住,压着头,他们就这样对视着,许久,然后他被狠狠一推,才艰难前行。 如何回的家我都不知道,只颤抖着按开电视,调到本地台,果然,最新现场报导重播了好几遍,我也一遍遍地重温,直到倦极和衣而睡。 这桩案子司法界里算是雷区,表面静悄悄,背后嗡嗡叫,众口说法不一,有说「牛肉保」得罪了太子党被剷除的;有传天伟集团里面有内奸供出铁证的;还有说「牛肉保」早已势不如前,天伟集团已被暗中收购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常常会翻出手机草稿箱中早打好的简讯,「谢谢!保重!」字不多,可每次想发送最后还是放弃。既然大家都明白的结果,为何还要加上无端的润色,算了吧…… 第55章 香港归来第二天,我就稍有介事地回所里同郑主任汇报香港一行的培训内容及重点。 郑主任脸色很好,完全看不出离婚时的灰暗,见我,很高兴,忙指着办公桌面前的摇椅让我坐,我刚坐下,递过给他买的三条金装marlboro,他客气地收了,才倾身过来,试探问道:「小邹,香港之行可好?」 「挺好的。」我含煳作答。 「哦,那就好,那就好。」他听后,看我脸色才摸摸光熘熘的脑门说。 当我口头陈述后,认真把已打好的三十多页的总结报告递过给他时,他接过,竟感慨地说:「小邹,有时候看你这么认真地工作和生活,真让我不知道该称赞你还是该教育你。」 「主任,别教坏小孩,毛爷爷不是教育我们要认认真真做事,踏踏实实做人嘛。」我挪揄道。 说着我准备起身离去。 「我同小孟都要谢谢你呢。」在我转身时他竟带上一句。 我回头,笑道:「如何谢我?多加提成?」 郑主任笑笑没答,我正好脱身。 .对哦,花花世界,没必要太过认真,可有些事情并不因为你的生活态度而改变,所以,我选择了放弃。 在大厅姐妹们惊喜的尖叫声中快步回到办公室,高展旗马上跟进,并迅速关门。 「搞什么!别人误会可不好!」我大叫。 「我就要这效果,不过今天她们还在云里雾里,所以我们现在的谈话最安全。」高展旗嬉笑着半躺在座椅上。 「如果要继续昨天机场那个话题,一句话——免谈!」我强硬地说。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怎么这么清楚我。」 「高展旗,你能再噁心一点吗?!出去,出去!」我站起来要绕过去推他,他立马把椅子蹬着后退几步。 「哎~邹雨,我这可是为你服务到家了,给你个情报,刚打听来的。」说完站起来,俯身我面前,我竟没动,估计潜意识里对林启正的一切还是一如既往地感兴趣。 「听说林启正上次回香港同老爷子吵大架了,说是为了那个江心遥要收养的问题。」见我探究的目光,笑道:「就知道你感兴趣,不过具体情形我不知道。」 我深吸一口气缩回椅子里,讥笑着:「就这个新闻啊,林启正出发前就已告诉我了,对不起,没有你想要的轰动效果。」 「哇,真服了林启正那小子,连这事都跟你抖。」他并没有被挫败,继续口沫横飞,「我就这事想了一下,那个江心遥如果不是身体无能就是心理无能,要不好端端为何要收养个孤儿,他们不会自己生个吗。要不,就是那个江心遥又来告劝林启正,看我都这么低姿态了,这么想要孩子了,想成个家了。您老给给面子,不要再忽视我了,行不?」 看到高展旗一边一句男腔女调地说着,我突然觉得无比苦闷,只想姓高的立即消失,于是没好气地硬拉他起来,推他出门,反手碰地关门,并上了门锁,由他外面苦叫:「邹雨,你别狗咬吕洞宾啊!好,算你狠!」 自从那天见她端坐车后座看我那个天真无邪的微笑,我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说我无能也好,说我逃避也罢,总之,以后的我就是邹雨,不是那个总跟在林启正名字被提起的邹雨。我暗自给自己打气。 为此,高展旗又开始与我冷战,连我因参加香港律师访问团而转手于他的广州雨林公司的智慧财产权案都没同我再谈过。 出发香港前,我们就这个案子做过讨论。广州雨林公司是上年年末才註册成立的一家新企业,涉及领域也是房地产,不过多是二线城市的中型楼盘,不过这更符合当地中产阶级对楼市的实际需求,所以业绩一路飘红。 此案老高都已出差广州三次进行取证出庭,那可是3%的提成,比率不算低,打赢了那可是足有差不多二十万提成,听他说这案子都三审了,我和他都对雨林公司这个做法不甚理解,广州雨林公司为了这个「雨林」一词而花费资金之大实属少见。 还没来得及过问,那厢郑主任一早就把我请到他办公室,一看,高展旗正不耐烦坐在那里,就等我。 郑主任咳嗽两声才开口:「今天请你们两位金童玉女来是有件棘手的事情要跟手尾的。」 高展旗与我立即对视了下,他记起什么作气扭头不理我。 「老郑,这里没有外人,有事直说。」高展旗扭了扭身子。 第91页 郑主任直视着我,嘆道:「多好的一对啊,说散就散了。」 「说谁啊!」「说谁啊!」 居然我同高展旗异口同声地大叫。 原来高展旗以为郑主任说我和他。而我,却对号入座地误以为点起那往事,哼,真是自作多情。我不由自嘲地笑笑。 郑主任还是蛮有本事的,这回好了,高展旗气也消了大半,亲昵地白了我一眼,笑道:「我们哪有散啊,误会,纯属误会。」 我也懒得解释,直接问:「主任,说吧,不用绕弯子。」 「这样的,上年致林的重头戏,三亚那个顶级别墅群,昨天林总同我电话联繫了,说有纠纷,处理不当还有可能面临停工。当初是小邹一力跟进,可如今致林事务又是小高在做,今天请你俩来就是要确定个合适人选同林总一起到三亚处理纠纷。你们看谁……」然后拉长语气等我们表态。 「当然高律师啊,他处理这个最有经验。」我忙推,还「同林总一起」,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行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怎能轮到我头上,加上本周雨林公司的产权案要三审,我正为钱作斗争呢。」高展旗看着我贼笑。 我明白他的目的,没好脸色地回瞪他。 后面郑主任不痛不痒地分析了一阵,最终还是我让步,的确,那时候三亚别墅群的协议合同都是我一力拟定,现在却要高展旗接手尾,的确非君子所为。 该来的还是躲不过,我抱着烈士的凛冽意志狠狠把衣服压在旅行箱底,每压一件就对自己说一句:邹雨,这是公事,要挺住!突然碰到一个小相框,迟疑着要不要拿出来,最后,还是颤抖着拿出,报纸容易变色,时间不算长,可已经褪下原本的鲜明,他,林启正,正透过玻璃微笑着看我,保有这些痕迹其实很庸人自扰,可我还是摩挲着他的脸颊傻傻地微笑。 女人啊,真是个矛盾的动物。在我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空姐甜美的提示音已经确定本次航班的结束。我拒绝了致林公司派车接送的礼遇,还是选择自己坐出租,心底实是害怕,害怕在我还没有硬起心肠的时候如果遇见他该如何应对。 海边已近眼前,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也带来了大自然的气息,我降下车窗,居然奇怪我并不是走上一次的路线,于是问司机,答曰:「小姐,你刚来的吧,我们这里这半个月都在闹矛盾,闹上访。怕堵车,所以走隧道,慢点,不过不会堵车。」 「什么事要闹上访?」我不解。 「你看到没,远处那片别墅区?」司机怕我不知道,还一个劲指着海边隐在大片绿荫里的别墅群,「说是香港一个大集团投资建的,一期已预售很多,不过里面人工湖完工后一灌水,问题就出来了,由于别墅区追求质量填高了地势,附近三公里多的本地私建房一楼都浸了差不多一米的水。这不,他们自发组织起来,天天堵在别墅大门口拉横幅,不让正常开工;一三五到政府搞上访。听说今天政府联繫好投资方老总来了,估计又要拦车讨说法。」 「应该当地政府会保障投资方的安全吧?」我剎时忘了自己的决心,冲口问道。 「这个当然,今天警车倾巢而出,在政府门前拉起警戒线,就怕刁民造反。」司机带着嘲讽地说。 说着车子已经进入隧道,里面隔老远才有一盏昏黄路灯,黑漆漆的,车速减慢,我心中的阴影又开始抬头,我只能咽了口口水,抓紧扶手,闭上眼睛忍着。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突然停下。我以为到了,忙张开眼睛,一看,还是漆黑一片。原来堵车了。 司机在咒骂:「真tm倒霉!谁收风声这么准,居然来这边堵人!」 我死抓住把手,颤声问:「师傅,你是说那边老总也走这条路?」 「现在看样子是这样,我另外一位弟兄刚用话机告诉我的,隧道口已堵了一大群民众,这隧道是单行的,不能掉头,估计警察赶来还要费点时间,回程在旁边一座小桥上。」司机带点看好戏的语气说着。 我只想到林启正正在民众中间,脑中居然出现他们不讲理地拿菜刀、扛锄头对峙的局面。不知哪来的勇气,掏出一百元塞给司机要立即下车,司机要找钱我也顾不得,只说:「快,我要过去!」 「怎么快?难不成你走过去,还有两公里远才到隧道口。」司机见我不要他找钱,挺高兴。 「对。我要快点走过去。」 他没多说,帮我把旅行箱从车尾箱提出来,递我手里,我接过,深深吸了口气,压了压恐惧,摇摇晃晃地往一线光明的地方走去。 第56章 光明渐渐展现,人声也逐渐清晰。几十位村民的确堵在隧道口,不过并没有我想像的带兇器群殴,而是筑起人肉盾墙,手拉着手提着「无良开发商,还我房子!」横幅,齐声高喊口号。这架势比混乱局面更有力量,也更难处理。 我又看到了那辆粤港两地牌照的大奔,于是快步上前。没等我走近,门突然开了,走下一人,逆着光,千万缕白光顺着他身上轮廓射来,令我看不清他样子,可他身后的村民却好几人追上,高喊:「有人下来了,走!拦住他!」 再也没有先前的怀柔态度,我瞬间明白那人是谁,丢了行李踉跄跑过去,就在村民追上那一刻,我用尽全部力气大喊:「警察来了,快跑!」 第92页 那几位村民本能停住,往后跑了几步,然后慢下来,见我一个女的喊没有可信度,迟疑间。他已经到我身旁,拉我手往车走去,他的手很温暖有力,我的心踏实了点。 「干嘛拒绝公司派车接你?」这关头他居然还记得细枝末节。 「我……我想周围看看风景。」我口吃说道,一半为紧张,一半为撒谎。 「你干嘛下来接我?这样多不安全。」我责怪地问。 「你才知道不安全?!」他没有回头,反问。 好在后面四辆车下来十几个人帮忙拦人,傅哥在第二台车里打手势我们过去。 可那边村民一窝蜂过来了,围个半圆,情绪开始激动,闹哄哄的。才走到傅哥车子旁真被堵住,太挤,车门开不了。村民们七嘴八舌地高声论理,还有些说当地俚语,我和林启正被那些人护在车门旁,僵持着。林启正把我拉到他身后,挡着,低声说:「待会车门开你先进去,这十几个是便衣,警察大队应该很快就到。」 「不行,太危险了,我是律师,我可以同他们谈。」我紧抓他手,靠在他背说,那熟悉的香味又一次击溃了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决心。 还没等他回答,村民中有人耳尖听到「律师」二字,有人喊: 「谁是律师?快出来,我们需要律师帮助。」 林启正在我掌心重重划了下,示意我不要出头,可我知道这样僵持也不是办法,于是尽量镇定地应道:「我!我是律师!」 林启正回头看我,很有责怪的意味,我赶紧低声说:「总得解决啊,等会我谈时候你回车去,安全点。」 「你不是刚才那位走过来的嘛,你们都一伙的,叫我们怎么信你。」村民有人提出疑问。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只会对事论事,不会违背自己职业道德。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公平解决此事。」我感觉他的手越捏越紧,像在给我力量,于是定下心神说。 村民中终于出现一些对啊,好之类的语句,林启正此时表态:「你们商量下派几位代表出来,我们下午可以在濠海大酒店会议厅进行调解。」 「叫我们怎么相信你?」村民中有人提出异议。 「后面有几辆的士,你们可以坐的士跟我们一起到酒店,车费我来付。」林启正已恢復常态。 终于松开了包围,我们被送回大奔中,他这才松开我的手,一手汗水,滑滑的。观后镜看到傅哥帮我把旅行箱拉到他车后座上。 林启正端坐在驾驶座上,扭开了钥匙,却没有起动意思。 「走啊,还等着解决问题呢。」我催促。 「……邹雨,你知道我上次回香港为的什么吗?」他欲言又止。 「不是说江心遥要收养个西藏孤女吗?结果如何呢?」我其实心脏在狂跳,右手不自觉握紧了门把手,口气却很轻松。 他侧身看我,像在观察我表情,难道他看出了什么?还是我的态度太暧昧了?于是我还是轻松地无知地看向他。 「那只是个引子,我同心遥她父亲谈了我同她之间的问题。」说了后他居然如释重负般转身靠回皮椅,然后汽车缓缓起步。 我一时间无话可说。江心遥,对于这个名字从开始的牴触,到后来的尝试接受,再到香港之行的彻底醒悟。如今我身边我爱的男人真的如我所愿提出了与她分离,这应该算是对我承诺的兑现吧,也算对我的一种崇高的礼遇吧。可我却为什么一点高兴都没有? 许久,我才搭腔:「启正,你为什么这么傻?」 本来想笑笑,却笑不出来。 「这是我同心遥之间的问题,迟早都要谈。」他没有张扬,可我从他低沉暗哑的声音中听出了苦涩,自古到今和番的人是没有条件谈这个的。 「江心遥呢?你有没想过,她以后怎么办?她都那么低姿态对你了,你还要伤害她吗?」我只说得无比沉重。 「心遥还不知道,我会顾及她感受,等处理好这里纠纷我会找个适当时机同她谈。」 今天突如其来的相遇,他今天谈的转折一起杀了我个措手不及,此时的我心乱如麻,只得扭头装作看车窗外远处的椰树,摇曳着,毫无定性。 他伸过右手握住我的手,缓缓地问:「邹雨,你难道一点都没想过我们以后吗?我一直都在努力,因为我心里一直不服气,为什么我们就註定要分离?我们相爱并没有罪,如果我没做努力就放弃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他在对我剖白他的内心,「爱情没有罪。」记得阮淑珍也说过这话,而我那时的回答是——「爱错了时间就是罪。」 我瞬时脑中一片清明,鼓起勇气转头对他说:「江心遥并不是位平凡的女子,她可以给你幸福,我知道我说这个可能你会觉得假,觉得是我的推辞。启正,骂我吧,骂我的懦弱,骂我的自私。你如何谴责我都可以,但请你在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时候回到她身旁。」 我平静地说完,眼中居然没有泪水。车子突然勐剎在路旁,身后隐约传来连串剎车声,我的手抵住前面储物箱,很痛,可我咬牙忍着,该来的还是早点来吧,狠一点也无妨。 林启正双手握住方向盘,骨节发白,没有说什么,一会,傅哥从窗子那边敲了下,仔细看看,然后打他手机,他任由手机狂响,没接,然后是我手机响,知道是傅哥,不忍他担心,递过手机给林启正,说:「接吧,别让傅哥担心。」 第93页 「邹雨,你为什么撒谎?你明明还没有忘记过我。」他并没有怨恨地指责我,只是痛心地问。 「对,我没有忘记过你,可不等于我要拥有你的100%,让我保有你那最好的1%,在这里。」我虔诚地指着我的心口说。 「一定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他固执地问。 我摇头,努力微笑着答:「没有,只是时间的错误,可我们不能回拨时间,对吗?」有些事情是不必他知道的,知道了也是徒增烦恼。 他无语地再次起步,提速很快。把旁边的傅哥吓了一大跳,我手机铃声也停了下来。 后面此时才追上警车,警笛大作。 下午在酒店会议大厅里进行临时调解会,解决方案临时出来,第一步还是先到现场视察情况。村民代表见我方的确拿出解决问题的诚意,也就态度缓和下来。 他坐在主席位上,我则坐在旁边。原来放开是一门技术活,一定是我的技术不过关,因为我的心在隐隐作痛,然后是胃在死命纠,我靠在椅子扶手上顶住。 回到房间一看,真的紫红了一块,分不出哪里痛,哎~身体还真诚实。摊倒在床上,锃亮的天花板模煳映出一个怪异的人形木偶,断断续续,四肢残缺。 痛楚从四肢百骸蔓延,该死!一定是中午那顿当地领导邀请的饭局上海鲜吃多了,为了避免看到他不住回敬喝酒我只能拼命多吃。 「只是轻轻地划一下,我掌握力度掌握得很好,所以,只稍稍地痛一下,心里会好过很多。」真的会这样吗,我鬼使神差般坐起,从床头柜摸出刀片,照着他的方法,找出打火机烧烧,在左手手臂上划了一刀,可力度掌握不好,重了,血不是沁出,而是涌出,蜿蜒流下。启正,如果你看到了,一定会骂我蠢。我自嘲地笑。 极痛,可奇蹟般地,身上的痛楚赢过了心的,我蜷缩在床上,等着手上的血凝固。心底已松了不少。 第二天,我特意穿了长袖套装。承建方老总及总工等早已侯在事发村庄,警车开道,自然没有围观村民。林启正是灰色长袖衬衣,水洗牛仔裤,特显年轻英挺。我放慢脚步跟在欧阳部长身后,远远看到承建方老总指着房子向林启正解释什么,林低声点头回应,那边总工则指挥工人就地抽取地质岩层样本,一切有条不紊进行。村民这次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或者压力,没有不文明现象,我暗松一口气,看来我真的可以早些回去。 晚上还是饭局,我挑了个边远位子坐,既在喝酒火力范围外又可以看到他的背景,这我很满意。怕了海鲜,只好所有菜都不碰。中途上洗手间,傅哥在外间大厅独自吃自助餐,我走过去坐他前面,他抬头见我,问:「你们这么快好了?不对啊,还没有一个小时呢。」 「还没好,我熘出来的。」我顽皮地眨眨眼。 傅哥擦擦嘴,也笑。 「你们当律师的就是见识广,什么行业都接触到,我正为我小女儿明年考大学报志愿烦恼呢,要不报政法大学得了。」傅哥嘆气说。 「我这算什么见识广,要进好大学还不如请教林总。」我谦虚说。 「林总近段时间诸多事情缠身,我可不好问。香港方面业务我帮不了他的忙,江小姐又不在他身边。」 「不会吧,上周我在香港培训离开那天还在酒店门口看到她。」我脱口应道,接着连忙住口,抬眼正对上傅哥疑惑的眼神,不由低下头。 「听说江小姐现在迷上了西藏佛教,南非回来第二天立即约朋友一起去西藏朝圣。」傅哥好像要点明什么。 「哦,看来她兴趣挺广泛的。」看来,有钱人兴趣也就是事业。 那边看到欧阳部长向我招手,我赶紧辞过傅哥回去,欧阳拉我一旁关心问:「林总让我出来找你,问你是不是不舒服,说见你碟子空空而已,什么都没吃。」 「没有啊,替我转告他,说谢谢他的关心,我只是胖了,想减减肥。」我笑说。 欧阳部长这才醒悟地点头回去,我回去后没多久就散席,我正好赶紧跑路。 第57章 晚上洗澡时候,水流过伤口还是撕开了,翻出了边,一阵裂痛,我忍着。可痛感居然会传递,紧接胃因晚饭只喝了酒没吃饭菜而开始抽搐,我的天!我立即裹上浴衣飞奔回床上屈身躺着,数着数字让它自己慢慢好起来。 就在我数到369的时候,门铃乍响,很急速。真要命!我心里抱怨着,肯定是服务生来修檯灯,昨天晚上我的檯灯就坏了。艰难起身恹恹地开了门。顿时愣在当场,怎么会是他?! 他还是穿着开会时的衣服,脸上带着疲惫,见我如此浑身湿透,衣冠不整,有点不悦,可看我脸色几秒后,咽了口气,低声说:「走,我们下去吃点东西,我知道你刚才没吃什么,我也没吃饱。」 我痛得没力气跟他说话,只挨着墙摇摇头。 他以为我在矜持,于是伸手过来帮我拉好领口,提高音调说:「你进去换件衣服,我等你。」 「我不饿,不想去。」我逼出几个字。 「邹雨,你这是在惩罚我吗?为什么我的好意你一概不肯接受,现在连来办个公事也要躲着我,要知道你这么莽撞我就该让公安派车去接你。」 「启正,我们明天谈可以吗?」我真不想他看到我这副模样。 第94页 他却误解了我的意思,以为我在敷衍他,直接抢白说:「对,邹月因我而死,不仅让你绝望,也让我绝望得快要发疯,可我真不甘心,回来好多次,等你,终没见过你。可后来你为什么在我最脆弱的时候还要来管我,还要来拉我一把?而当我每一次提起我们的未来你又开始若即若离,难道你只想让我们成为最好的『朋友』,然后是不是还来段拍拉图式的恋爱?你从开始来帮我的时候就这样想的,对不对?对不对?!」 「启正,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再一次走进你的生活,就连工作也是不该,对不起。」我不愿多谈,低姿态地恳请他谅解,说完转身准备关门。 他抵住门,压抑地说:「邹雨,可能你没试过,半夜惊醒,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却发现身边空无一物有多难受。我试过很多次,的确好像书里说的一样,空洞到骨髓里面。那时候,我就只想抱你,想要个活生生的你,而不是那些80万买回来的照片。」 我只敢背对着他,也直觉得他的目光穿透我嵴樑,可我纵有千般不舍,也耐不过一个妻子的宽容,一位父亲的期望。于是我狠下心,回了句:「我知道了,你请回吧。」 「邹雨,我的话说完了,再——见。」林启正转身离去,没有迟疑。看来,这次他的确要走了。是啊,该了断了,了断这本不该有的交集。我心里在同他说再见,心如止水。 门终于关上。我终于顾不得形象跌坐在地毯上,用手抵住胃部,尽量仰起头,吸着气。 空洞到骨髓里?不止吧,应该如无数只蚂蚁啃噬着我那硬撑到现在快要拉断的神经,因为我正在感受着、忍耐着。不知什么东西滑落我脸颊上,冰冰凉,一摸,是泪水,原来我在流泪。 我笑,心想,邹雨啊,你道行还是不够。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靠在门后居然有了错觉,总感觉门那边有着他,唿吸微弱而谨慎。多么熟悉,多么亲切,但这一定是我的幻觉。我立即否定了自己,不敢看猫眼,直接回到沙发上。 再看一眼吧,我的心意反覆,踌躇间,手拧开了门把,一个黑影孤零零地站在门外,双手插在裤兜里,见我,很意外。 「我以为你睡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没想过要指责你,这怎么能怪你呢?」他迭迭地说。 「没事,事情都过去了。这次纠纷顺利解决后,可能……可能我们以后基本就不会再见面,这样也好些。」我与他,站在阴影里说着无关痛痒的话,做着违心的话别,就如同交待后事一般。 「再见。」我狠下心,伸出手,作势要与他握手,他没伸手,只盯着我手臂。 我警觉地缩回,掩饰笑笑。 他抢先一步过来,拉我手臂厉声问:「你能解释这是什么吗?!」 我努力收回手臂,哀声道:「没什么,洗澡不小心弄的,已经好了。」 「你为什么这么傻,刚请医生治好你的心病,你为什么还要往里面钻!」他灼灼逼人。 「那你呢,那你手臂上的累累伤痕又作何解释?启正。」我用力昂视他,低喊。 「正因为知道这样很痛苦,我才不愿你这样伤害自己,做错一步,那就是步步错。」他的裤兜隐约成拳,「邹雨,无论你我以后怎样,我都不希望你为了我,一直不开心。」 我摇头,答道:「启正,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过下去的。好……好……」没说完我已哽咽到不能出声,泪水不自主涌了出来。 他上前一步搂我入怀,紧紧地抱着,我终于咬牙哭出来,就让我再放肆一次吧,老天爷! 「我们都不要欺骗自己好吗?为了成全他们的爱,我们牺牲得够多了。」他弓身在我耳边喃喃地说。 「可你爸呢?江家呢?你这样引起的悍然大波会有多少人受累,你想过吗?」我无力地摇着头。 他嘆了口气,没做声。估计他心里也是顾虑重重。 五天后,我终于踏上归途,带着一颗表面光滑的心。 高展旗也胜利归来,广州雨林公司最终赢了官司,公司傅总还大费周章地在君皇开了庆功宴。我心里纳闷,怎么初见这位而立之年的傅总总会想起一个人——傅哥。当然,我可没胆量去求证什么。高展旗也看出我的疑惑,悄声道:「我巧妙打听过,他们都姓傅,相貌相像不足为奇,以前同一村子的,说不定三百年前是一家。」这是什么逻辑理论,讪笑间,已被郑主任拉去敬酒。 晚上,在为硕士论文润色。邹天那边怪叫:「姐,快来看!你出名了!」 我奔到他电脑前,只见那些启正花80万买回的照片居然高挂网页上!我看得冷汗直冒,快速浏览了下,居然转载数众。 「这怎么回事,姐,你同林启正什么时候拍的啊,这次到三亚出差吗?」邹天还一个劲问。 「你怎么发现的?」我边看边问。 「丁甲首先发现,给网址我看,才发觉大事不好,应该有人有意地大量转载。」邹天下定论,「有人同你有仇吗?」 「这,我也不清楚。」我答,心里熘了一圈,一个人进入脑海。可他为何要做到这一步呢,为了挤掉林启正?,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太不可理喻了! 「那该怎么办?」我问邹天。 「看幕后推手要达到什么目的,先静观其变吧,好像法律这块也是空白。不过要抑制这种行为只能用到网络公关公司了,要付出很大代价,删除一条网络记录一般都得三千元以上,何况这成千上万条的各大门户网站。」邹天也很无奈。 第95页 我只能无言以对。 可事件并没有沉下去,相反后浪推前浪,记忆在人们脑中甦醒,整个所里的人又开始有意无意地「同情」起我来,然后是致林和法院。我不堪其扰,还要武装到眼神地生活下去。 当我把论文交到导师手中时,他略略看下,满意点头,然后隐晦地提醒:「邹雨,近段时间你要静下心来,关键时刻啊。」 「什么关键时刻?」我不解。 「我这里有个同中大法学院的博士生交流名额,领导觉得你去挺合适,你考虑一下。」导师语气是肯定的,估计没有人会为这个肥缺去留考虑。 我也不例外,正给网络推手搞得头大如斗时,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个送到口里的肥肉。 导师把一沓资料交到我手中,别有所指地说:「邹雨,你态度很认真,前途无量啊。就当去重新过过生活嘛。」 我谢过出来,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是不是,上帝在关上一扇门时,还会打开一扇窗。 出乎我意料,当我向郑主任辞工时,居然换来他宽容的年半假期,还一个劲夸我的经验丰富,所里不能没有我云云。他此番理论我只能用稳住高展旗的援兵之计来解释,毕竟姓高的一听我辞工就蔫了一样,这不利于团结嘛。 第58章 重回大学生活让我身心得到一次重生,我也乐于享受图书馆——宿舍——课室三点一线的校园生活。 网络上的传播渐渐得到控制,最后归于平静,我知道,这最终还是他付出挺沉的代价才换来的。 高展旗在广州分所办事时,抽空来看过我几次,笑说:「邹雨,你返老还童了,现在叫我怎么追你啊?」 「这更容易追了,鲜花、巧克力、戒指包搞定。」我板着手指说。 「真这么容易?」 「不过等我毕业了那可是好车、豪宅、存款都搞不定。」我接着一本正经地说。 高展旗立即作泄气状,说:「成本这么昂贵啊,算了,我可等不起你。」然后哈哈大笑。 我也跟着笑起来。生活,如我所愿回归到了正常的轨道上。 只是,只是在静寂的夜里,那种思念,那种孤独就会像几百条丝虫啃噬着我的心,不可压抑地独坐电脑前,在百度搜索栏上键入「林启正」三个字,渴望知道他的近况,过得好不好?是否公事繁忙?还有那次网络事件给他带来什么影响。我想问高展旗,可老高这几次破天荒没有多事提及,算了,如果是他林启正搞不定的事,我来过问也只是枉然。 可网络关于他本人的事情真是少之又少,他还是一贯的低调作风,拒绝所有无谓的曝光採访,深居简出,与众人保持安全的距离。 网上提及致林集团则成功开发了好几个大型五星级楼盘,如今的他也就更加没空闲来思考我们的未来了吧?我揣摩着。 可奇怪的是,这一年里雨林公司居然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型公司发展成了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每有致林出现的城市总会出现雨林,像对孪生兄弟。对此,高展旗也啧啧称奇,不过他赚个盘满钵满也就乐见其成。 日月飞梭,2008年春夏交接,真是个多情的季节。邹天又恋爱了,这次爱得主动。主动追求;主动带来我过目,一个很喜欢害羞的成都女孩,从她偷看邹天的眼神我就知道邹天这回有戏;现在又主动提出回女朋友家人那边深入了解。为了我这唯一的弟弟,我请假半个月作陪。 高展旗知道了竟很神秘地提到:「邹雨,林启正也到了成都,是要盘下一个国有大型制药老厂,你知道吗?」 「关我什么事?」我嘴硬,可心底希望老高多说说,就算说说也好。 「说你们有缘啊,他前脚去,你后脚就跟进。不过你小心点,听说那个江心遥突然从南非那边回来,也跟去了。」他继续大言不惭,「奇怪,自从美方撤资后致林的制药企划案就搁浅了,这次突然搞起这个,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江心遥,她过得也不容易啊……我心想。因为网络事件平息后不久,江的母亲亲自找过我。 麦田咖啡店内,一位打扮高贵保养得当的女人。她没有选高档的酒楼,顾及我感受,也没有我想像中的咄咄逼人,反而如江心遥一般,面容清丽,笑容清淡。 坐下后打量了我许久,才礼貌笑道:「邹小姐,我是江心遥妈妈,姓黄,你可以叫我黄伯母。我想你也是明白人,我此行目的想必猜到。」 我点头,微笑,如今的我已身经百战,平静无波。 看她眼里闪过些许亮光,像怔了一下,然后才说:「怪不得启正会为你提出同我家心遥离婚。我知道感情这种事不能勉强,所以心遥爸爸想通过林董来干预此事时,我就竭力反对。可这次网络那些照片疯传得太厉害了,我本不看财经新闻,可新闻天天报导江氏股票下跌,我想不过问又不放心。为此,心遥爸爸很伤心。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种讲钱之人,这是美国耶鲁大学法学院的邀请函,我刚好有位朋友可以引荐,所以我想这个学位很适合你。」 说着推过来一个文件夹,还有个信封。看着上面英文署名我就感到阶级的鸿沟,哼~她说得多高尚啊,既无损我自尊,贊我并非「讲钱之人」,然后变相推了半生的荣华富贵给我,只是感觉这些都「很适合」我。江心遥可以多方试探感化我,其母必能更胜一筹。 第96页 我心里不禁冷笑,把这个进修世界一流学府的机会推了回去。笑着说: 「黄夫人不必多礼,承蒙夫人厚爱,我心底很感谢,不过无功不受禄,所以……」我故意顿了下,从她眼中看到了错愕、疑虑交织的情绪。 她讪笑下,问:「邹律师是否还不满意?」 她能挑明就好,我坦然婉拒:「我对如今就读的学位很满意,且我一向野心不大,想还是给更需要它的人吧。」 「那你可知道如今你的学位得来如此轻松是什么原因吗?」她靠前端坐。 「这个……因为……」轮到我毫无底气,因为这本就是我这一年来萦绕心底的疑问。 「是因为启正他为了保护你不受外界传媒困扰,通过关系得到交换名额。那次网络泄密事件本是其兄报復争权所为,可为此他花了巨资搞定网络公关,这一切都是为你。看来你一直蒙在鼓里,也许你爱他并没有他爱你那么深。」她开始步步紧逼。 心底泛起了阵阵苦涩,可转念一想,这不就是我这一年多静心修读所要的结果吗? 于是我正视她,没心没肺地笑:「这就算我欠他的一份情吧,请您替我好好谢谢他,可以吗?」 黄夫人探究地盯着我,良久,才低嘆一声,说:「邹律师,请你也理解我慈母护犊的苦心。心遥这孩子从小就没吃过苦,长大了我同他爸爸也把她保护得很好,可她是个特别的孩子,喜欢感受人间疾苦,总是南非阿富汗等国家不停地跑。上次还要收养个藏家孤女,我同她爸爸都不同意,启正也反对,我私下问她为何小俩口不自己要一个,她只摇头苦笑,不说话。我是过来人,她的苦衷我很清楚,我看着就要落泪。我想邹律师也是有过家庭的人,应该可以理解『家』的含义吧。」 她提起江心遥的那种宠溺和骄傲让她眼睛一片迷濛,睫毛间隐隐闪着母爱的光辉,这让我很难受,我不由扭头看着窗外的蓝天,想起我在天国的母亲。 『家』的含义?我在同左辉协议离婚时就已明了,所以,我选择了挣扎和逃避。可这还不够吗?是否我潜意识里还想在他理想的版图中留下我的一抹身影? 她咀了口咖啡,静等我表态。 虽然她句句在理,可于我已索然无味,于是拿过包点头告辞,承诺我开不了口,只淡淡说:「黄夫人,『家』是我心里最温暖最思念的地方。可惜,我只有唯一的弟弟,我希望他有一个温暖的『家』。」 在她愕然的神情中,我抱紧双肩慢慢踱出咖啡店,春暖乍寒的季节,我穿了长袖衬衣还是冷。 高展旗得不到我回答,在电话那头餵了好几声我才从与江心遥母亲会面的回忆中回过神。我只得嗯地应了声,索然挂了电话。 我同林启正有缘又如何,缘分也分个三六九等啊。可能,上天就是让我们做最熟悉的陌生人呢。我伤感地摇头笑笑,继续收拾行李。 第59章 五月的成都已微热,午后的气温温暖中带着股呆滞。看着前面只顾帮女朋友拎着大包小包行李的邹天我就想笑,心里还暗叫,这个重色轻姐的傢伙! 好在我的行李只有一个小箱,远远还算跟上他俩步伐,可不知为什么总隐隐感到心慌,有种喘不过气的烦闷。 正走着,突然,从地下传来一阵呜鸣,像是颱风扫虐的声音,慑人心魄,我抬眼远望马路,寻找声音来源。紧接,地面在往上拱,此起彼伏,并剧烈抖动着,脚下软绵绵的像踩在沙堆上一般,夹杂着崩塌声,远近人们一片尖叫,大家本能地蹲在地上,有些摔得不轻,我也不自觉蹲在地上抱着双膝,视野所及都是一片灰烬,隐约看到邹天与女友紧紧抱在一起。 此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是世界末日了吗?世界末日……是谁曾用虔诚忧伤的话语承诺过除非世界末日,不然,他的手机号码永不会变……谁?……启正!我惊觉!往兜里掏手机,可大地像筛糠似的,全身只能跟着乱抖,动弹不得,心里涌起焦急、混乱和恐惧的心情堵在一起,是不是今天我得死在这里?是不是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大地才渐渐恢復平静,人们都回魂一样在原地蹲着,不知谁喊:「地震了,快跑!」接着又是一阵骚乱,大家如网里的鱼一样乱窜,我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马上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立即掏出手机按下那组铭记于心的号码,毫无信号,再打,还是不通,我狠狠地捶了下手机,心蓦地一紧。邹天俩人已跑过来,着急抱怨打谁电话都不通。 看到尘埃消散了些,我果断地把行李箱往邹天手中一塞,哽着声说:「我要找个人,你们先到安全地方避避。」 说完就要往西边走,记得来之前看地图时特意留意了那个老厂办公楼地址就在西边,离这约五公里。 邹天迟疑下,会意点头,没多问,只説:「路上小心,我们商量了下,在**公园门口处等你,那里靠近公安局,安全些。」 我点头,然后攥着手机就跑,街道两旁涌出好多人,喧闹地议论着,路上交通一片混乱,我顾不得许多,只一味跑着,显然中跟鞋不适合跑步,没几步就非常艰难,我生气地脱下鞋子,拎着,排开路人继续跑。 一会又是一阵颤抖,路两旁的电线桿都在摇晃,我只能又蹲下,喘着大气,停了再跑,就这样跑跑停停,打听了不少路人,最后一位老太太指着远方一处歪了一边的gg牌说:「就gg牌后面。」 第97页 我连道谢都忘了就继续上气不接下气的急步向前,gg牌越来越近,还好,一栋四层高的陈旧主楼露出半边,玻璃散了一地,转了角一看,脚如何都迈不开,就如心中听到一声巨大的崩裂声,因为——楼塌了一半!大块水泥压在一辆粤港牌6688的大奔上,已有些人围在楼外十几米远议论,还有人在打电话。 不,不,不会的,也许是别人开的车过来,一定是的,一定是!我安慰着自己,手机传来信息震动音,颤抖着掏出,是一条2点34分发出的信息「maybe i can not get out , but please remember, i will always love you .」(「邹雨,也许我出不去了,可你要记得,我永远爱你。」) 顿时全身凉透,头皮发麻,踉跄着靠了过去,后面好像有人喊「别过去!危险!那楼是危楼,再震要全部塌的!」 只有半米高左右的一楼钢筋嶙峋,里面黑乎乎毫无生命迹象。 「启正……」声音好像从地底下冒出来,我自己都认不出来。 「启正……」 「启正……」 「启正……」 …… 我一声声喊着,声线渐渐不稳,哽咽着,我努力吸着气,竭力喊,用尽我全身力气在喊。没有回音,又是一阵大地颤动,几片瓷砖簌簌落下,一片擦得我脸颊生痛。不要!你怎么可以这样,不是让我说个期限吗?我说就现在,你给我走出来!走出来我就跟你一辈子。 心里在大叫,可嘴里只能发出机械的嘶哑的唿喊。人群里有人过来拉我,被我用力甩掉,一个有点熟悉的女声带着哭腔:「邹雨,启正把我推了出来,他却被压在里面了,怎么办?……怎么办?」 我机械地回头,见到一张惨白的脸,怔怔看着我,手脚满是划伤,我微微摇头,问:「江心遥,你说什么?……怎么会是他?」 她呆呆地缓缓地点了下头,没想到见惯生死一线的她会如此无措,也许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才能深深体会个中感受吧。 我第一反应就是准备钻进去,身后她喃喃道:「我试了,没有工具不行的。」 我已顾不得工具不工具,也顾不得她怎样想,往那个「小洞」钻去,小指粗的钢筋刮过我小腿、手臂,我竟不觉痛,直不起腰,只能弓身向前,借着手机的光线,我看到不远处一只青紫的手,它的主人被压在横樑下,露出个头,我险些倒地,右小腿被什么戳了一下,一阵剧痛。我继续匍匐向前,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启正?」 「邹雨?」黑暗中透出一丝微弱的唿唤。 是启正!心一舒,感谢上天!至少他还活着。 「你在哪里?」我用手机灯照着,艰难地朝音源摸去。 「别过来,太危险!我没事,真的,已经报警了。」责备地语气竟带虚弱的笑。 「我不会有事的,我也不要你有事。」我坚定地答,用手背擦擦脸,一手血水,然后睁大眼睛仔细辨认着。 终于看到带着杜佛表的手,上面满是水泥渣和瓦砾,他被卡在横樑的另一边。我踉跄迈过去,抓起那手,那手也试着用力收紧,可终究僵硬冰冷,我紧紧裹着它,试图温暖它。 「出去,邹雨,听到没有,出去!如你说的,我也不要你有事。」那手动了动,语气倔强。 「不!启正,你地震后发给我的信息是不是真的?」我有些恨恨的问,真恼他为何这个时候还要推开我。 「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他答得微弱,但虔诚。 「好!既然你爱我,那你就要活下去,让我跟你一辈子。」 「好。」 「你等我!」我轻轻放下他的手,试图用力拨开横亘在间隙里的钢筋,可纹丝不动。果然没有工具不行,一时之间我如无头苍蝇般乱搜,废墟中没有一样能派上用场的。 耳边他还在低语什么,可声音已经明显小下去,每说一句都有吸气声。不行!我心急如焚,就算挖也要挖出来!于是我把手机往地下一放,借着散射出来的萤光扳开砖头,手刺烈烈的,我深深吸着气,咬牙忍住,更加发狠地用力挖下去。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他一定要没事!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一串警笛,一阵「请让让」的嘈杂,有人嚷:「有个女的一来就疯一样喊『启正』,嗓子哑了还在喊,已经爬进去好一阵了,拉都拉不住。」 还有江心遥的声音,带着哭喊:「我不用到医院,我要看着他们出来才安心。」 我像机器一样在做一个惯性动作,没有思想,没有悲哀,只知道每挖一下,他就多一分希望。 直到后面闪来好几束强光我都没有停止,感觉有人从背后强拉我,力很大,我挣不开,只哑声说:「别拦我!他快出来了,你看,挖了这么多!」 「你这样速度太慢,我们用器械快点。」那人解释,我这才回过神,看到穿橙色工作服的消防拯救人员,终于散架一样摊在地上。 他们开始讨论了十几秒,然后还是决定不用器械撬楼板,担心整幢楼垮塌下来,于是还是用小工具挖。其他几位搜救人员四周进行探测搜查。 想起已经一会没有声音的启正,用尽力爬过去抓起他的手,颤声问:「启正~~?」 「在。」我依稀辨认出他的声音。 旁边一位领队人物赞赏地说:「对,就这样同他说话,不能让他失去求生希望,很多人在我们救出那一刻才断气的。」 第98页 一听他提到断气,我就兀自心惊,刚才一直堵在心里的感觉爆发出来:「启正,我不要这个世界没有你,当我母亲和邹月走后,我是那么孤独和害怕,我怕黑,每天夜里总抱着你的衬衣,望着星空彻夜不能眠,一边害怕梦到邹月,一边却不可压抑地想你,想你在同一星空下干着什么。」说到这里我竟傻笑起来,眼泪滴滴落在我紧握他的手上,「你是不是怨我是个胆小鬼,对,我就是个懦弱的女人,我只能躲着你,心底无数次的挣扎扯得我快疯了,可我只想你好好地幸福地生活下去,去继承致林,去实现你的梦想。所以,你要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好吗?」 此时,拯救队员已合力把一根断裂的柱子挪开一点,然后,他的头部露了出来,脸沾满灰尘,毫无血色,我笨拙地给他擦拭,可越擦越红,这时我才注意我的双手五指满是鲜血,几可见骨,除了无边的痛外毫无触觉。 他努力张开眼睛,眼神依然清澈,见我,居然挤出笑意,露出那个酒窝,用口型说了三个字,我没听清,可看他困难地唿吸我就心痛不已,我轻轻俯着他的头,哭道:「我要你好了后认真对我说。」 他想抬起手,可是徒劳,只能缓缓地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们的关心和惦挂,因外在出差出了点问题,现已解决。 先打预防针,本章有点狗血,对此敏感的童鞋请注意了哦~~ 还有,请童鞋们拍砖别太狠,近排心头沮丧,四肢无力,属于易碎物品…… 第60章 黑暗中微微张开眼睛,一片蓝色的「屋子」,准确来说应该是临时应急帐篷,外面乌云滚滚,暴雨哗哗在下,打在帐篷顶部噼啪作响。 旁边,一个开着的收音机里传来播报,播音员肃穆地宣读一份简短的政府公告,5月12日14时28分,阿坝州汶川县境内发生了8.0级地震,震中据成都市区92公里,同时安抚市民,成都不在震中,不必恐慌。接着四川省地震局的新闻发布会现场特别报导。 我何时晕倒的不能确定,只记得最后一眼看到江心遥小小的个子扑到担架前哭喊启正名字,那么凛冽凄凉。就那一剎那,我全身抽走了坚持的勇气和意念,突地眼前一黑。 几年过去了,我的心终还是波涛暗涌,这让我憎恨起自己来。老天啊,你为何要让苍生受苦,难道您不明白「情」是一种信仰,没有了它我们人类又如何谓之「人」呢? 我的双手裹着厚厚的纱布,看起来有点像毛绒公仔的手,从醒来一直看着窗外的雨帘不语,连匆匆赶来的邹天和他女友不停地安慰玩笑都不能换来我的微笑。邹天还讨好地打听来启正的伤势,肋骨断了两根,怪不得他吸气困难,忍住剧痛的笑如今深深刻在我心里;还有一条小腿粉碎性骨折,还好抢救及时,终是保住了腿,可以后会怎样,邹天则欲言又止,只说林家动用军用直升机送往解放军**总院。 我这是怎么了?不是认识的亲友都无大碍吗?比起那些失去亲人的人们实在好得太多。 混混诺诺中过了五天,非常配合治疗,一边传来令人悲痛又振奋的报导,□□的视察行程,我们最尊敬的解放军的无休止拯救,还有全球各地的大力支援,可这些都不能截止死伤人数的攀升。 这天中午,给隔壁床上压伤肩膀的一个藏族女大学生讲法律界的笑话,她是个善解人意而坚强开朗的女孩,在我醒来那天夜里送来,右侧肩部骨折导致神经损伤,同死神擦肩而过,可也许此后只能用左手学写字了,当我委婉提起这个她竟笑说:「这样可以充分开发右脑智力,多好啊!」 我只能尽我一臂之力减轻她的苦痛,无非是在她理疗时鼓劲,经常逗得她哈哈大笑,看着她无邪的笑,我竟不忍停下笑话,真愿这是个长篇小说,多好的花季哦。 「邹姐,感觉你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她很直接。 「何以见得?」我不禁反问。 「女人的直觉呗,从第一眼见你就没见你笑过,总是迷惘的眼神,还有啊,」她看看外面,用唯一能动的左手遮住嘴巴小声朝我说,「我今天无意中听到外面值班护士讨论你那,说你对男朋友真谓是至死不渝,现代孟姜女啊。邹姐,是不是要坦白实情啊,哈?」说完还做了个鬼脸。 我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假装正经地说:「别道听途说,证据呢?律师办案靠直觉那全国贪官都可以去坐牢……」还没说完,就见江心遥正在门外,依旧背着个黑色背包,这次表情凝重,见我朝她点头致意,她直接走到我床前,看着我,认真地问:「请问我们可以谈谈吗?」 以前脑中滚过的设想如今来了,可我到现在还是没有想好过程。那女孩识趣地想艰难翻身,我连忙制止,对江心遥点点头,随她出去。 天空晴好,我们并肩站在帐篷外,我大口唿吸着这劫后重生的空气,只觉特别清新。 我见她手上伤痕还是触目,于是关切问道:「你——好些了吗?」 她看看自己手臂的伤痕,又看看我表情,才应道:「好很多了,谢谢你的关心。」然后沉默,很久,冷不防说了句:「你想问的是阿ken的伤势吧?他情况并不乐观,高烧总不退,可他昏迷中只叫你的名字。」 我不知该如何应答。以我的立场,怎样答都是错。 第99页 她昂头看天,抱着双肩,若有所思地深深吸了口气:「邹雨,你知道吗?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你同阿ken的事。那时候n把照片副本直接送给我爹哋,他只想等着看弟弟的好戏,没想到爹哋只把我叫回去,郑重问我,爱启正吗?我毫不犹豫地答,爱!于是,一切照原计划进行。」说到这,她自嘲地笑了下「我那时候多傻,自信满满地以为『爱』就是英文中的「love」,启正不也总拍我头宠爱地对我说『i love you .』吗?可后来我特意请教了我的中文老师,才知道,『love』原来在汉语中可以理解为很多种类的『爱』,如今想来,他只把『友爱』留给了我。」 她说得很慢,还是带着浓厚的广东腔,这次鼻音很重。 我此时也不想打逛语,直接说:「江心遥,也许我们爱他的方式不同,可我们都有同一心愿,都是想他过得幸福,在香港那次我知道,你可以给他一个和谐的家、坚实的后盾,而这些如果我来做,也不见得更好。」 她听后终于第一次转身正视我,又是用那种天真的眼神打量我,我坦然回视,她终究把眼神放开,柔声嘆道:「对啊,我同阿ken的确很般配,什么都很好,就像你说的很『和谐』,可『和谐』就意味着平淡、毫无生气,所以我这几年每每回到那个太过『和谐』的家时,都有种窒息的压抑,很想逃开唿吸自由的空气,我总要努力找共同话题同他谈,可阿ken总是兴致缺缺,我的任何相法他都只说好,就只是『好』而已,这就是我和他之间的危机所在。」 「那你们谈过吗?」我不由紧接着问,我想我的行为一定很搞笑,怎么可以如此心平气和地同正室在一起讨论她的丈夫、我所爱的人。 可此刻的我真的毫无私念,我的心情?还好,很安宁。 「他从没给过我这个机会。他宁可偷偷自残也不尝试与我推心置腹,这说明在他的精神境界里,对我根本就是独立的、封闭的。」 说完,她果决地从背包里拿出个精緻的盒子,也许用力大了点,背包拉链拉环居然断了,她没管,把盒子双手递给我。我潜意识往后退,问:「这是什么?」 她苦涩地笑着答:「物归原主。本来我以为这是阿ken在我生日那天给我的惊喜,结果是我自作多情,……你打开看看就明白。」 我接过,打开一看,是块精緻的女表,白色的表面配上黑色的指针,简单中极显奢华大气,杜佛的表。 江心遥在旁提醒:「你看看秒针。」 我这才发现那条黑色的细小的秒针顶部反射出微弱的白光,仔细一看,白金镶嵌的两个缩写「z.y」。我合上盒盖,心想,他果然记得履行了他的诺言。哎……可由江心遥亲手把它交给我,心梗着莫名的情愫。 此时,她电话响,她抱歉朝我笑笑,走开几步接起。 只隐约听到她礼貌地回绝:「sorry,我已经没有权力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对,请您找他的直系亲属,好吗?」 回来时一脸平静地伸出右手对我说:「邹雨,我和阿ken的事是我们的事情,此后你和他的事是你们的事情。我答应了林伯父去看他,要走了。good bye。谢谢你肯听我谈这些。」 「不客气。不过不好意思,我想你现在跟熊猫握手比跟我握手舒服些。」我憨笑道。 她这才注意到我的伤手,不好意思地解释:「对不起,我忘了你手没好。」思考了下,又说:「你比我有勇气,起码我那时候忘记了我还有一双手。还是握个手吧,你的手比熊猫的手还珍贵。」 我被动地伸出右手郑重同她握手,她双手握住,轻轻拍了下,她掌幅较宽,手指光滑修长,保养很好的一双手,我心想。 她松开手,对我笑笑,还是那种天真无邪的笑容,潇洒地转身向远处草坪那边走去,上面停着一架白色的直升机。 微风盪起她脑后的马尾,走远了。忽然见她把背包里的小本同钱包掏出,随意地把那个黑色背包丢在帐篷边的垃圾桶里,继续往前走。 回到房里,迎着小女孩好奇的目光,我竟然破天荒谈起了我与林启正的故事。当然,其中不缺损友高展旗,从敌化友的左辉,还有谜一般性情的江心遥,等等。我们只不过是这段故事中的人物,嬉笑怒骂地迳自登场,然后融入歷史长河中。 等我说完已是华灯璀璨,帐篷外的小孩还在为石头剪刀布的输赢而高叫。只见小女孩泪流满面,哽咽着问:「邹姐,这个故事是真的吗?是不是你的故事?」 看来她很聪敏,我作笑颳了下她鼻子,说:「言情小说看多了吧?不就是篇长篇小说嘛,只不过我同女主一样姓邹你就误解啦?值得如此入戏吗?」 「这篇小说叫什么名称?」她连忙问。 「第三种爱情。」我缓缓地答。 「邹月一定会原谅她姐姐的,因为她的本质并不坏,只是没悟到生死轮迴。我们藏族都信佛,佛教中的「死」是分段生命的死亡。有生就有死,这是无法改变的生命规律。佛教对待生死,抱有一种正确的积极的态度,佛祖教导人们认识生、老、病、死苦,立志摆脱生死轮迴,懂得生命无常,以人生无常为动力,积极向上,懂得珍惜人生,这样,临终时没有恶业的沉重包袱,才会无悔地投入另一轮新的轮迴。」从一个花季少女口中吐出生命的轮迴,让我深思。 第100页 「我也希望邹月真能无怨无悔地投入下个轮迴。」我本不信佛,可此时还是真心希望佛祖会眷念我深爱的妹妹。 「邹姐,我要他们一定幸福哦,承担了这么纯这么重的爱情,不在一起太对不起我的眼泪了!」小女孩认真地说,明显打抱不平。 「who knows!」我翻着白眼笑答,想要逗她笑。 果然小女孩破涕为笑,满足地调整睡姿。 我如释重负地靠回床上,悄悄把那个盒子放在枕边,抚摸着,渐渐安然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久等了,国庆破碎的假期已接近尾声,希望大家也国庆快乐! 国庆经歷一言难尽,不过总体愉快吧,更新迟了,很脸红,(*^__^*) 嘻嘻…… 第61章 都一个多月了,终于,医生宣布我下周可以回家休养做復健,我的「熊猫手」也渐渐瘦成了「小猫手」,因伤到肌腱及骨头微错位,十个指头打了钢针都伸不直,上药后还是得裹上几层纱布。粉碎性骨折,应该比我这样的更痛苦吧……,每次换药时钻心的痛总让我无端想起他。 傅哥的出现我并不意外,可能我内心早就确定这一天的来临。这些天总是忧虑着启正的伤势,高展旗果真善解人意,在不断打电话鼓励我的同时也夹带着「独家新闻」,好在也算捷报累累,启正虽是粉碎性骨折,但碎骨较少,治疗及时,十多天已消肿,现在已可以接受拆除外固定支架云云,我却并没有高展旗预期的激动,所以,刚看到傅哥,我也是淡淡地招唿他:「哦,傅哥,你来了。」 傅哥明显黑瘦了,只点点头,神□□言又止。心底不由抖了一下,连带双手抱着的水杯也撒出水来,难道启正的腿保不住了?我不由怀疑起高展旗的「独家新闻」,傅哥见我神情,急忙走来帮我拿开杯子,递过纸巾。 我没顾上擦,掩饰不住地急忙问:「启正怎样了?你照实告诉我,他腿怎样了?」 傅哥「啧」地嘆声后深吸口气,终于开口:「邹律师,你要受得住啊……」 「你说!我受得住。」我命令道。脑子带着嗡嗡声,一片空白。 「林总……林总他的腿走不了路。」傅哥艰难地说。 「不是已经可以拆除外固定支架了吗?解放军**总院不是以骨科闻名全国吗?」我拉着傅哥袖子不放。 傅哥脸上神情有些捉摸不定,点头说:「对,对,邹律师,你还是很关心林总的,走,随我去看看他吧。」 我知道林董也在那里,对林董,我不想再不自量力地改变什么,可启正的腿这样,我也顾不得许多,说:「傅哥,请你等我一下,我办理出院手续就随你去。」 傅哥终于露出久违的微笑,急急应道:「我去!这里副院长我认识,况且你手不方便签字。」 我踌躇了下,还是同意了,火速收拾东西,反正也就来时那个小箱子,摸了摸那块手錶,手的动作更快了。此时,那位女孩终于逮到机会同我说话,带着依恋悄声说:「邹姐,你男朋友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希望《第三种爱情》是篇永远延续下去的爱情小说。」 果然,她还是骗不住的,看着她清亮的眼神,我坚定地答:「它一定会有续集,我保证。」 女孩终于咧嘴笑了,露出藏族人民特有的雪白牙齿。 当我坐到傅哥车里时,远远看到她从窗口探头喊道:「佛祖会保佑自强不息的人,好好争取啊!」 我撇嘴勉强笑着喊回去:「谢谢!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她继续喊道:「到时记得给我讲它的续集。」 「一定!」我郑重承诺。 飞机到达北京已是傍晚时分,想到要见的那个人,我满心焦虑中居然带着些许紧张,见到他应该说什么呢?在那时预备没有退路的情况下,可以毫无忌惮地倾泻心底最深的话语,那些很早就郁结于心的话语,可如今要来个「续集」我真有点手足无措。 当傅哥推开门走进去通报我来时,我连心跳都停拍了,机械迈进去,穿过小客厅,拐过屏风,看到一整片的白,包括他苍白的脸,我杵在原地,他瘦了好多,我心痛地想。他半躺着,手里还翻着文件,静静看着我,眼里有着惊喜、彷徨和忧虑,这样的他让我陌生。 最后还是他回过神,轻声说:「你来了。」 我咬牙点头:「是,我来了。」 他看看正退出去的傅哥,敏感地问:「傅哥让你来的?」 我点头,又摇头,答:「不错,是傅哥来接的我,不过……」 他没等我说完就强硬地打断了我的话,严厉地质问:「是不是让你来看我怎样学走路?是不是让你来怜悯我,可怜我这个跛子?」 我听后愣在当场,他怎么可以这样想,回头刚好碰到傅哥关门时深长的带着歉意的目光,我剎时明白过来,傅哥也是一番苦心,我只能对傅哥微微点头。 林启正还要喊住傅哥,可见我不顾他质问,迳自走到他床前拉开椅子坐下,也愣住了,随即命令道:「出去!我说出去!你听明白没有?!」 面对这样粗暴的他,我没动,反而爱怜地轻轻抚摸着架着的右腿,冰冷的钢铁支架让人感到害怕,我迎上他疑惑而强烈的目光,镇定地答:「我来了,就不会就这样离开,你知道我也很要强。」 第101页 他眼光盯着我双手不放,最后挪过手来轻轻摩挲着纱布,像抚摸一件珍宝,眼里满是心疼,一改先前的怒气,问:「痛吗?」 我摇头:「比起你的腿伤,我这算什么。」 他看着我眼睛,忽又转头看窗外,语气消沉地说道:「邹雨,你走吧。我以后能不能站起来还是个未知数,我对不起心遥,也对不起你。」 我知道他指的什么,可我心里下了决定,双手反握住他的手,作笑问:「对,你是对不起我,那是否要补偿我呢?那时候说好了每年两百万,都过了好几年了,我可要盯紧点。」 他转头回来,认真地说:「邹雨,你想好了吗?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坚持,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面对的可是个只能坐着轮椅的废人,他还可能永远长短腿,永远矮人一截,永远依靠你的帮助……才能走路。」 他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凝重,我握他手更紧了。 「那可让我好好想想。」我冥想着,他目光停在我脸上,惶恐地等待我的回答。 「那么到时候我的手估计写文件不顺畅,你可要好好学习写中文,好做我的手;而我要好好健身,这样才可以保持体力来做你的腿。」我居然微笑起来。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如此回答,竟久久没有移开眼光,最后,勐地一用力,把我拥入他怀里,轻轻吻着我的发顶,吻着我的前额,吻顺着鼻樑落到我嘴唇上,触感还是那样熟悉,我不禁调整着姿势迎合他,意识渐渐迷乱,心里想着以后不管怎样,我都要自强不息地坚持下去。 许久,我们才喘着气松开,我的脸竟有点红,对他说:「启正,我饿了,从早上到现在就没吃东西。」 他笑,拿起手机说:「那让傅哥打电话送外卖过来,我陪你吃。」 「不用,我想梳洗一下,你看我这样子多难看。」我嗔怪道。 「不,你在我心里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看的。」他笑着哄我,虽然这个假得要命的谎言用了几百年,可出自他口,我还是甜甜地笑开了。 从特等病房出来,才发现早已灯火通明,傅哥从远处椅子上站起快步走过来,观察我表情还算愉悦,这才不好意思地低头说:「邹律师,真不好意思,请原谅我说谎。」 「说谎?什么事情需要你说谎?」我不解反问。 傅哥头更低了,低声说:「真对不起,这次我去找你是瞒着林总的,我看林总这几年从来没开心笑过,就想起你俩相处的那段日子。所以就自作主张了。」 「没关系,我其实一直担心启正的身体,你真好给了我这个契机。」我朝他暖暖笑道。 傅哥脸色松动下来,接着解释:「林总腿生理上的确快好了,前天专家们会诊决定,可以拆除外部固定支架,直接植入钢钉固定进行简单復健训练,不过林总跌倒一次后就完全站不起来,所以根本不愿接受復健。林董当时就谘询了专家,还请来几位美国的,都把这归究为他的心理压力。」 「心理压力?是关于江……小姐的吗?」我若有所思地问。 傅哥误会了我的顾虑,赶紧接道:「照我看不全是,他只让我找来他的笔记本电脑,每天审阅文件后都要独自对着电脑发呆好一会。江小姐一来,他就马上继续看文件了。」接着摇头说,「哎~林总和江小姐离了后彼此态度都没变过啊,真搞不懂他们。」 我松了口气,没有接话。其实傅哥提起江心遥我没有不快,而是如今看来他的状态,还是甚忧。 我没有入住他为我安排的那家五星级宾馆,而是在他病房客厅里挨了一夜。估计太累了,醒来已是阳光高照,我赶紧爬起来梳洗一番,进去一看,卧室里面竟然空空而已!我心慌地奔出去,差点撞到进来清洁的医护,忙问:「启……林总哪去了?」 「今早一早就要求去做復健,连林董都求了他一个多星期,一直不肯再尝试,现在倒是变化快。」说着面露喜色。 我问明復健地点,道谢后就沖了过去。 这是专业的骨科医院,復健室超大,推开门就看到各式蹒跚学步的大人,在三三两两的亲人和医生的鼓励下迈出步子。我扫了一周,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远远拄着拐杖,在几位教授的指导下艰难地抬起右腿,慢慢放下,着地,刚要移动重力支点,突然就跌了下去!我不禁「啊」地低喊一声,好几双眼睛看了过来,他也看到了,难为情地推开要拉他起来的傅哥。 我跑过去要拉他,他第一时间还是低着头把我用力推开,我蹲下扶住他手臂,发觉他全身肌肉紧绷,肩膀还在微微不停起伏。他居然在哭!我见过他流泪,却从没见过他像一个挨打的孩子一样偷偷地委屈地哭泣。 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让人仰视的领导者,如今要如此低姿态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这对他是多大的打击啊!我的心凛冽地痛起来。 我再次尝试扶住他肩头,他闪避了下,刚要推开,可看到我手上的纱布又停住了。声音颤抖地问:「对不起,弄痛你了吗?」 我摇头,轻轻抱住他头,偷偷擦去他的泪水,在他耳边轻声说:「启正,我也接受刘教授的建议开始做復健了,你等会教我写字,好吗?我们算扯平了。」 他快速抬头深深看着我,终于点点头,在傅哥的帮助下站起来,已是冒着豆大汗珠,神情仍是拘谨。 第102页 教授护工们看这情形也识趣地建议结束这次训练,然后在大家的前唿后拥下推着电动轮椅往大门走去。 没走几步,前面前面几位教授突然恭敬地点头招唿道:「林董,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通知我们去接一下。」 我也跟着礼貌地点头问好,几步远的林董敷衍地点了点头,深邃的眼神扫过我和启正,淡淡应道:「听说启正今早自愿接受復健训练,来看看。」 然后转身带着几名助手离去,表情难以捉摸。 那几位教授赶紧跟过去做汇报,低眼看到启正脸色很坦然,他发觉我看他,没说什么,伸手拉过我的手,轻轻拍了下,示意我不要计较。我会心一笑,拍拍他肩,表示我没事。这种感觉真好,仿佛和暖的春风沁入皮肤,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们都可以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对方的心意,这让我深深陶醉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重阳,秋高气爽的天气,是放风筝最正点的日子。 更文迟了,不好意思。 第62章 下午在病房里,他从回来就一直沉默,现在正安静地翻看文件,不时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敲打打,踏踏的打字声断断续续,我则从杂志里不时抬眼偷看他。 良久,我确实受不了这样沉闷的气氛,于是起身走到他跟前。他也抬起头,见我,问道:「怎么了?觉得无聊了?」 我亲昵地弯腰看他忙什么,只见屏幕上还是一版英文,想逗她,于是假装泄气地说:「启正,看来你的中文水平还是没有一点进步呀,那谁帮我签名啊?」 他听后终于抿嘴笑道:「谁说的,我有请中文老师的,不过习惯打英文而已。来。」说着伸手环住我腰拉我挨他坐下,移开电脑,把钢笔塞我手里,我笨拙地握住,努力在白纸上划过一撇,可右手一阵刺痛,剎时无力,钢笔跌落,挫败感顿时袭来。 此时我终于可以体会他的哭泣,我眼眶也红了,他搂紧我,轻吻着我的指尖,正色问道:「难道我们不可以重新开始吗?」 一语双关的问话让我转头看他,眼睛搜索到他眼中的期待,终是又一次绕回这实质问题,我仍记得那时发起的宏愿,人生啊,兜兜转转了几圈又回到原点。 见我不语,他不安地低语:「邹雨,不管你给不给我这个机会,我都想把我另外的99%给你,给你一个完整的我。」 我看着他清澈的虔诚的眼神,居然流下泪来。 他诚恐地急急哄我:「别哭,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甩甩眼泪,把头深深埋在他胸前,闷闷应道:「人生从开始就没有回程票,何来重新开始?」 他紧紧抱住我,在我耳边喃喃说:「你说的对,没有结束的旅程何来重新开始呢?」放开我一点,盯着我眼睛,认真地问,「邹雨,你愿意同我一起继续走下去吗?——直到死亡。」 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他俯下头吻我的泪痕,在他蛊惑一般的微凉触觉下,我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顺势回吻,再一次,我们在缠绵的吻中迷失了自己。 许久,他才温柔问道:「你变得像个小女生一样爱哭,告诉我,为什么?」 我自嘲地笑笑,没有回答,有些东西永远只会留在心底。 「因为我?」他反问,摩挲着我的头髮,内疚地说:「对不起。」 我很笨地应道:「没关系。」 换来他更强烈的拥抱,那么紧,像要把我嵌入他身体一般。直到我快唿吸不动了他才松开,轻喘口气,说:「来,我们继续。」 说着适度握住我缠着纱布的右手,拿住笔在纸上比划起来。我任由他握着,心中的涟漪不断扩大,有种酸酸的软软的情愫驻留了下来,只呆呆侧眼看着他无比认真的神情发呆。 等我回过神来,纸上已出现三个字,很周正,极有力度的三个字——「我爱你。」 我突然想起江心遥在帐篷外对我说的那番话,不禁追问:「启正,这个『爱』代表哪一种『爱』?」 「哪一种『爱』?」他疑惑地问。 「例如关爱、友爱或者恋爱,等等。」我提示。 他顺着我的话认真思索了下才答:「邹雨,我对你的『爱』真的分不清是哪一种,不过,」他吸了口气,像鼓足了劲似的低声说「我是真的『爱』你。」 「这是你中文老师教你的?」我好奇地问。 「他只教我中文的拼写及语法使用,并没有教我如何对所爱的人表白真心。」他莞尔一笑。 说着,继续在「我爱你」三个字后面加上「邹雨」二字。作趣地问:「邹律师,请问这句的语法是否正确?」 「报告林总,完全正确。」我正儿八经地点头。听到他一阵欢笑,看到他轻松的表情,我由衷地笑出声来。 接下来的復健训练艰辛而漫长。当我看到他额上汗珠滴滴落在地板上,只为一个平常人每天做成百上千遍的交换重心动作时,只恨不得我来替他,可我只能在他几步之遥鼓励他,强颜欢笑地向他招手。 两周下来,启正走了跌、跌了再走,却收效甚微,可每次他都没说什么,只向我微笑,连我夜里要陪在他房里他都以各种理由推辞了,总吩咐傅哥陪我回医院附近的酒店。 这天邹天神秘地call我下楼,出来一看,居然同女友双双来北京看我来了。我非常高兴,只好向启正「告假」。 第103页 「邹天来了,我这做姐姐的总算半个东道主吧。」我笑道。 他正准备出发做復健训练,听我说的话,捏捏我鼻子,说:「好,让傅哥送你们去,我放心点。」 不忍让他不快,只说:「好。」 傅哥把我们送到北京最繁华的商业大夏,让我们逛好后给他电话,我怕傅哥干等,于是让他回去,说我们会坐的士回去,傅哥执意不肯,我只好打电话给林启正。 掏手机时摸到一张卡,拿出来一看,是张金色的信用卡,我不由得怔了下,又把它甩了回去,掏出手机。 「到了吗?」他开门见山地问。 「……到了,谢谢。」 「怎么还这么客气,我都说了多少回了。」他有一丝不快。 「谢谢你的卡。」我艰难解释。 「副卡来的,这回不用担心刷爆了吧?」他没听出我的异样,轻笑道。 我只能陪着干笑几声,才记起目的,接着说:「启正,让傅哥回去吧,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不能让他干等着。」 那边犹豫了下,说:「好吧,回来时再让他接你们。」 我忙说:「不用不用,我们买好了自然会坐的士回去。」 电话那头隐约有人叫林董来了,他也只好温柔地嘱咐:「那好,早点回来,看不到你,我有点心慌。」 我暖暖应道:「好的,我也想你。再见。」 「说谎,」他亲昵地责怪我后才说「再见。」 又愣了会,才发现傅哥已经边听电话边打方向转头而去。 路过着名珠宝专卖店,邹天立马被展示窗里那个钻戒吸引住,徵求地看着女友,小姑娘会心娇美地低笑。哦,原来这小两口子要定下了!看着他们身后藏着的紧拉的两手在较劲,好像要决定买或是不买。 我这当大姐的理当送他们结婚礼物,于是大踏步走进去,直接问店员小姐:「请问外面那款展示钻戒多少钱?」 那位小姐职业眼光打量了我一下,淡淡应道:「这是我们这一季的主打新款,小姐您来这边看下我们的其他款式好吗?」 欲引我看其他款式,邹天从后面拉住我,小声说:「姐,差不多十万的,我不要你为我做这些,我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好高骛远的毛头小子了。」 我推开他的手,诚恳地说:「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总不能马马虎虎,等你们以后吵架时,看到这个戒指总会记得婚姻的价值。」 「姐,邹天心里特敬重你,我以后也喊你姐,可以吗?」邹天女友也过来拉我,恳切地看着我,见我点头才继续说,「姐,我也中意那枚钻戒,可我们要用自己的积储买。」 我看向邹天直笑,心想,傻小子,你捡到宝了,知不知道!邹天被我笑得莫名其妙,只得抓抓头髮陪笑。我狠狠指他脑门,说:「傻小子,走啦。」 当我送他们去他们朋友家玩后,才悄悄赶回珠宝专卖店,这次居然全店营业员都列队欢迎,我在她们诚惶诚恐的态度下买了那枚钻戒,付款时又碰到那张金卡,我略过它取出自己的信用卡付了款,好在卡里勉强还够的,看着那个暗红色的精緻礼盒,想像着它戴在她的无名指上,承诺着一生一世。 回到医院已是夕阳西下,走廊里只有我的脚步声,很寂寞,我努力练习了下笑容才轻手推门,只听到他在里间打电话,我只好在外面小客厅静静坐下。 他打电话的声音很小,像在下达什么命令,断断续续听到「……我答应过他事后『天一』和『宏基水泥』还是他的,……股权转让书,恩……我哥扯进去这事别让我父亲知道,……才动手术……对,让欧阳代我去……能在中院搞定最好……就这样。」 我此时身体的劳累同心理的颓败交加,像晕车的人要找个袋子呕吐却又找不到袋子般窘迫而难受,只呆呆地盯着矮几放着的快递包装袋上摊开的地方报纸,头条是《本市有史以来最大「□□」今终审判决,「牛肉保」被判处死刑》,那个「死」字直晃我眼睛。 我重重地蹬着鞋子走进去,电话也紧接收线,他抬头见我空着两手,问:「怎么没买东西?」 我扯了下嘴角:「没什么中意的。」 「那么钻戒珠宝等也没有什么中意的吗?」他开始提高音调。 我突然有种□□裸的冲动,逼了回去:「我买什么、到哪里买那是我的自由,不用劳烦有人跟着!」 「我没那样做,只不过那栋商业大厦我有点股份,」他解释说,紧接着问「为什么不用我的卡付款?」 他倒是直奔主题,我冷笑:「林启正,我不习惯不劳而获。」 「难道用我的钱对于你来说是不劳而获吗?难道以我们的关系还用得着分清彼此吗?难道我还不是你最信任的人吗?」他连珠炮一般逼问,句句在理。 我握紧了拳头,平静地说:「我们的关系?连我们自己都不能说清的关系,我邹雨何德何能,能够平白无故地用你林启正的钱来付款,就算这点钱对你堂堂林总来说毫无关系,可我还是只想用自己的劳动所得来付款。太贵太美好的东西,我付不起!」看到他眼中的震惊,我继续,因为这些话一直在我心底积压,如今从缺口中奔涌而出。 「那请问我是你最信任的人吗?不要忘记,信任从来都是对等的。看来我回来早了,打断你的电话,抱歉。」说完,我掉头准备离开。 第104页 身后传来他被打败一般闷闷的话语:「邹雨,如果你不觉得唐突,我能向你求婚吗?只有这样,才能明确我们的关系。」 我昂着头,尽力不让眼泪掉下,不敢回头,只僵了下,回了句:「对,很唐突。」 怀着复杂的心情奔出了病房。 作者有话要说: 年末确实太忙了,只能顶着锅盖来发文,这章可能很多童鞋不满意,不过拍就拍吧. 第63章 夜里的住院部花园有着白天没有的静谧,我数着步子,不时望向九楼那个让我牵挂的窗口,心里已经懊悔当时的冲动,如今冷静下来换位思考,也明了他的出发点是对我好。邹雨,你不是已过了冲动的年龄吗?他是病人,无论如何你也要体谅他才好。 越发这样翻来覆去地想越放心不下。他现在在干什么呢?思考问题时开合着手机?还是微皱着眉头在批阅文件?今天的復健训练进行得怎样?有进步吗?数个疑问总是挥之不去。 徘徊到第589步,我终于忍不住走回电梯前,想按「9」,最后还是胆怯收回手。好在背后有对情侣按了「6」,电梯到,他们走了进去,看到我迟疑不决,那女的奇怪地问:「小姐,你要不要上?」 上?还是不上?我磨蹭着,在电梯合上那一刻,我终于鼓足勇气按开门迫切地挤了进去,按了个「9」,深深吁口气,对旁边那位女的说:「要上的,谢谢!」 那女的应道:「看你急的,赶上就好。」 我点头,心想难道我心急别人都一眼能看懂吗?……7、8、9,电梯终于叮地一声开启,我疾步走回病房,可房里烟雾瀰漫,他竟不顾骨折大忌在吸菸!我心头一紧,冲进去夺下他手中燃了长长一段灰烬的菸头,丢进垃圾筒里,他抬头瞪着我,手一挥,厉声叫道:「别管我!」 「你这是在自杀,不知道吗?」我带着心痛小声责问。 他紧接又抽出一根,右手遍地找打火机,我抽出压在文件下的打火机递上,他瞄了我一眼,没说什么直接点上,我知道那是跟我怄气,用自残的方式。 我的双手松开又紧握,握紧又松开,上来时的喜悦和勇气已烟消云散,是的,他应该生我的气,可他以这种方式怄气最最令我难受。 我不屈不挠地抢过香菸丢掉。他再一次掏出香菸,手抖了一下,烟落在被面,这时我才注意到他两腿膝盖处的瘀青,上面正敷着药,我剎时明白他每晚执意让我回宾馆的原因。 他没去捡香菸,继续抽出一根,我再也忍不住了,抢前抱住他头,语无伦次地嚷:「启正,别这样,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求你别这样,你这样令我太难受了。」 怀里的人停止了动作,片刻才沉声说道: 「邹雨,我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该怎样待你,钱财?权力?地位?你不稀罕,就算我捧上婚姻,你也不稀罕。那么,你要的是什么?是什么?」说着,手尝试着搂住我腰,「就算我这样抱着你,也觉得你总有一天会离我而去。」 说完沉重地嘆了口气,我只盯着他的双膝,答非所问地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一个人自己扛着?」 「我只想等过段时间风波平息后才告诉你,应宏出来了,林达陪着他,挺好的。」他误解了我意思。 「我,指的是这个。」我蹲下仔细地端详起重重的淤青,一重盖着一重,他有些侷促地要拉下裤腿,我止住,柔声问:「两周了,对不对?」 他犹豫了下,微微点头。 「为什么不让我知道?」我咬着嘴唇抬眼看他。 「只是不想你担心。」他轻描淡写地说。 昏黄的灯光透出他消瘦的轮廓,我不自主地伸手抚摸着他脸颊说: 「你知不知道,我宁愿你偷偷抱着我痛哭,也不愿看到你对我强颜欢笑,那样比你离开我更要让我难过。」 他反抓住我手,轻轻摩挲着我手指拆除钢钉后留下的惨白痕迹,把我手贴在他脸颊上,抚摸着,哑然说: 「我以为你只想看到那个有钱有势的林启正。」 我带着深深的内疚说:「是啊,我爱林启正,那个答应过给我他百分之百的林启正,不知道他现在还愿不愿意与我分享他的百分之百?」 「他的一切?」他揣度着我的话语,小心翼翼地问。 「对,他的一切,过去,现在,还有将来。」我明白他指的「过去」是什么,可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出来。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那样用力,手指的剧痛让我一震,我第一次觉得这深入骨髓的痛竟有让人心驰神盪的效果。 这天夜里,我与他躺在那张不算太小的单人床上,漫天地聊了很久,他简明扼要地阐述了谭应宏的现状,知道他同林达能在一起,我很欣慰;我则说了邹天同他女友的好事将近,他老实问我要不要他好好「表示」一下,我挡住了,笑说着:「别别,你那一份礼送过来比我家全部财产都贵,别让人以为我中了五百万彩票。」 他听后笑出声来,在我耳边小声道:「我这张长期饭票可不止五百万哦。」 「多少?嗯?」我随意斜睨他。 他随手扯过一份报表指着其中一格给我看,我装作认真地探头一瞧。好傢伙,这么多个零啊,好在我对数字不甚敏感,也懒得数,嗯了一声躺了回去。心里却远没有脸色平静,只觉胸口有点闷,不过看他一脸淡然的微笑,我也跟着笑开了。 第105页 他顺带说过些天要给我个大大的「惊喜」,在我软磨硬攻下他就是不说,我求胜心急,打出杀手锏,直呵他痒,他被我逗得大笑,最后被他一把制住压在床上,我露出求饶的神情,笑说:「我投降,投降还不行啊。」 他却越压越紧,眼里透出浓浓的欲望,我推他:「不行,你还有伤呢。」 「难道你不愿意与我分享你的百分之百吗?」他微微喘气,认真地问。 「愿意。启正,我爱你。」我温柔地答。 「i love you too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语气,往事一幕幕在脑海翻转,仿佛那些都只是发生在昨天的人和事。 我昂起头主动吻他的脸颊,吻他的耳垂,他也热烈回应着我,心想就这样一直下去吧,有些事不能究,也永远不要究。可他却在半途硬生生打住,喘着粗气,侧身躺回我旁边。 「怎么了?」我不解地问。 「没什么,现在不合适。陪我说会话好吗?」他搂住我低声说。 我看到窗外护士身影一闪而过,会意窃笑,也扭着身子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安分地躺着,然后,我们就只是谈天,时而相视而笑,时而黯然沉默,分离的光阴犹如一幕幕静止的画桢组成,每一幕都那么清晰,他的手始终握住我的,让我安心。 渐渐地,直到我朦胧入睡间,他才轻轻问出:「would you marry me?」 我装作熟睡地扭了下身子,感觉枕边人沉重地嘆气,然后紧紧抱住我,良久才感觉他的唿吸平稳下来,最后我也在混乱的思维中睡去。 第二天,他说训练室闷,想出去走走,傅哥劝说无效,我也只好依了他。 早上的住院部花园空气如洗,我深深唿吸着,朝几步远倚着长椅背的他鼓励喊:「启正,来,过来。」 他默然笑笑,努力抬起右腿,不出意外地,在我瞪大的眼神中差点跌倒。 我极力忍住跑过去扶他的意愿,狠心说:「站起来!」 想到他膝盖的瘀伤,心里抓也痛了一下,咬着牙继续鼓励着:「启正,知道你行的,走过来!」 他望着我,竭力扶着椅背站了起来,用力,抬腿,时间瞬间凝固,我只用力盯住他右腿,忘了唿吸。结果——又一次失败了。 「不要泄气,来啊,」看他演戏般刻板的微笑,我再一次喊:「来啊!」 在一次次希望中跌倒的滋味真难受,看到他眼中的光芒暗淡下去,又一次,跌了下去,我冲口喊了出来:「启正,只要你走过来,我……我就答应你昨晚的要求!」 他思索了下,继而露出欣喜的眼神:「really?」 「really.」我肯定地点头。 这回更是艰难,看着他缓慢硬撑起来,微微抬腿,迈出右腿,……我浑身都颤抖起来。 啊!成功了!我忘形地跳了起来。 他凝视住我,一步一步地缓慢走向我,阳光洒在他身上泛起几个光点,令我有些恍惚。 短短的几步路他走了很久,当我拉住他手时发现他满手是汗,他怔怔看了我一会,才欣喜地笑起来,又看到他那个小酒窝,真开心! 「看!就想你一定行的!」我眉眼弯弯地对上他充满笑意的眼睛。 他渐渐止住笑,神情带着股威严,深邃的目光足以射进我心灵,我无路可逃,只能惴惴地低下头迴避。 他不放过我,双手捧着我的脸,强迫我迎上他眼睛,一个一个音节地读出:「will you marry me?」 「yes , i will .」我的回答紧促,心脏不听话地乱跳,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还踌躇的事情在这一秒钟就决定了,要知道这不单是一个整生的承诺,也是对一种生活状态的选择。 一时间他还有些不相信,继而爆发般大笑,紧紧地拥抱着我,我却在他的怀抱中留下了泪水,模煳中云端竟出现邹月的身影,一闪而过,仿似在同我挥手,我抖了下,他发觉了,问道:「怎么了?为什么哭?」 「没什么,激动呗。」我忙答。 恰好他手机响起,他没有走开直接接听了,我则还在努力回忆着邹月的神情,究竟是忿恨?还是喜悦?我不敢确定。 只见他听着听着神情变得沉稳,只说:「现在只是原计划提前了,先看香港那边董事会决定。」 然后又静静听了会,才挂了。 回头见我担心的表情,安慰地拍拍我背,柔声说:「我们也该回去了。」 我点头,走了几步忍不住还是开口问:「公司那边有事啊?」 「一点手尾功夫,不用担心。」他放松了脸色,低头看我。 「就知道没有林总搞不定的。」我为逗他开心挪揄道。 「就有一样东西我搞不定的。」他强忍住笑说。 我立刻会意,轻捶他一拳,笑着大叫:「你说我是东西啊!」 「哦,是我错了。」他仍然一脸坏笑的表情。 我脑子一拐弯,发觉还是上当了,那不就是自己承认「不是东西」了么?我气不过又要作势捶他,转而想到他走不快只能挨打又下不了手,生生收住了。 他知我心意,走过来拉我手,抿着的嘴角还是带笑,刚才的沉稳褪得无影无踪,我心里生出丝丝甜蜜。 当我们手拉手回到住院部大门前,只见傅哥一脸笑容直朝我们挥手,显然刚才一直关注着我们,也为启正能走路而高兴。 第106页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天在外地出差,大家等久了,不好意思,脸红ing 第64章 再踏上故土总让人近乡情怯,启正从上飞机就一直紧握住我手,安慰鼓励我,我呢,经过几次内心鼓劲,终是洒脱朝他笑笑,他低头在我耳边悄声说:「大方点,今天市里一套班子全来接机,我走路还不太稳,该紧张的也是我吧。」 我努他一眼,抬起拉着的手,说:「我怕高调,『班婕妤尚懂不与成帝同辇』,这种热闹我不想去凑。」 他愣了下,才明白我说的意思,讶然笑道:「你要试着习惯,林邹雨。」 「就算答应嫁你,也不要冠上你的姓,都新社会呢。」我忙辩解,心里顿时放松不少,话出口脸倒红了。 接着仿佛听到他得逞的轻笑,此时也渐到vip出口,前面隐隐一丛领导在等,我只好咽回要出口的气话,用力收回手,他想必也知道影响,说了句:「让傅哥送你回去,中午见。」 走几步,又不舍地回头看我。 「中午见。」我笑笑。 远远看到他一出走道就被那丛人簇拥上了守候的车子,一种怅然涌上心头,随即自嘲地摇头。邹雨,这是你的选择,不是吗? 傅哥这几天总是笑容可掬,此时也一样挂着笑意,我不解,放慢步子等他,问:「傅哥,你家什么喜事呀?看你我都想笑。」 「喜事,喜事,大喜事。这样,我也可以放心了。」傅哥忙不迭说,「不过林总不让我先透露。」 我不善于盘问,忍住好奇打住问话。 回到阔别的家,桌椅还在原来地方,没有很多尘,想是邹天经常回来照料房子,我简单收拾了下,就坐着静等中午的来临,发觉自己手心微微是汗,心情有点烦躁不安,踱到窗户看看楼下,自认无聊只好又踱回沙发里,转转电视台,台台看不下去,转眼看到他的旅行箱居然也被傅哥搬进了我家,竟带些期待,还带些害怕,这种感觉就如……小女生发花痴,一想到此我就暗暗恨起自己来。 很久,听到敲门声,我立即奔去开门,嘴里嚷道:「怎么这么早就……」 还没说完就伸进一个脑袋,接着看到高展旗挤眉弄眼地喊:「哎~看来我是不速之客,害我还亲自来送大礼呢。」 语气不免大大地失望。 我也如此,可我立即转上笑容,退到门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高展旗熘进来左看看右瞧瞧,嘴可不停:「你家还没镀金啊,我还想来开开眼界那,上头不是疯传你修成正果了吗?怎么没搬到自家开发的别墅区去?以后再搞出个小小正来这儿哪住得下?」 我关上门靠在门框不满地盯着他边环视四周,边拿个文件夹敲着桌子,直到他喋喋不休几分钟发觉没有下文转而看我为止。 「高展旗,让你失望了,我从没想过住豪宅,原来怎么过现在就怎么过。要不你自个找个富婆,少奋斗十年?」我诘问。 「没你这么好命,天下好男人都让你撞上了,真所谓『黄山归来不看岳』,哪有富婆看得上我。」高展旗转了一圈倒在沙发里,语气酸酸的。 我今天总想笑,看到他那傻样更笑着丢了个抱枕过去,大叫:「姓高的,我警告你,别乱猜我的事好不好!你自己不也供了房子准备同张奕结婚了吗。再说,我准备同他进行婚前财产登记。」 高展旗听到「婚前财产登记」直接掉到地上,等合上嘴巴时才一拍文件夹,说:「邹雨,这登记我看免了,我此行目的就是传经送宝来的,」 特意顿了下,加重语气郑重声明:「那就是——你被获赠雨林公司35%的股权,成为该公司的第二大股东!」 然后等着看我惊喜的表情,我心噗咚撞了一下,启正,你干嘛要为难高展旗呢?问出口却是另一个问题:「第一大股东是谁?!」 「林启正。」高展旗有点失望地补充,露出你也太out的表情。 「雨林公司董事长不是傅长义吗?」我承认的确out了。 「都什么的事情了,你到成都后就暗中转了股,傅长义就是傅哥的大儿子,借壳上市的事多的是,我以为你早料到呢,我都差点被骗。大人物我见过不少,最佩服就是此人林启正,以前看他是少年老成,现在想想,真tm的深藏不露,」转头看我要发作,补充一句,「当然,还有情深意重,行了吧!」 然后忿忿打开文件夹让我签字,此时电话到,一看,果真是他。 「不好意思,现在吃午饭有点迟了,我刚从饭局出来,你在哪里?」他声音有些嘶哑。 我能想像那些高官轮番敬酒的情形,不由心痛他身体,刚才的不满消散了不少,只委婉说:「在家里,我吃过饭了,你酒后开车小心点。」 「以后你要天天叮嘱我。」 「嫌我烦了吗?」 「不,我感觉很幸福。从母亲去世后,就没有人每天叮嘱我『小心』了。」他说得平静。 听他提起母亲我也想起了我在天国母亲,……还有邹月。妈妈,女儿要结婚了,要嫁给我此生深爱着的男人,你应该放心了吧;邹月,姐姐要结婚了,要嫁给你也最最喜欢的那个人,你,还恨我吗? 仿佛读懂了我心意,他在电话那头温柔地说:「我们抽空一起去看看我们的母亲,好吗?」 第107页 「我们的?你指哪一位?」我一时转不过弯。 「当然两位,不都是我们的母亲吗?」他亲昵地反问。 「对,对。」我在这边一个劲点头,好像他能看到。 电话那头传来喇叭声,还有醉酒的吼声「我没醉,林总,我再敬你一杯。」 他只能匆匆跟我说下午见就挂了电话,他的繁忙如昔,我还在努力习惯融入他生活。 「哎,别在我面前晒幸福了,我鸡皮都落了一地,快签字我好回去交差。」高展旗冷不防递过文件夹和笔。 「我不同意,你回去可以交差了。」我推回去。 高展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拉开门倒退出去,嘴里还低叫:「邹雨,你可别后悔,当今社会可是商场无父子。不是那个林启重帮牛肉保贩毒洗钱进去了,太上皇为了致林前程也没表示什么嘛,所以说钱可是好东西。」 幸亏今天心情爆好,我换上笑脸推他:「知道你用心良苦,拜託!以后这种公事所里签,好不?」 高展旗一边下楼还不时回头咕嘟着利益关系,我直到目送他车子开出马路才坐回沙发,问自己,邹雨,你会后悔吗?启正为我而绽开的笑容漾在脑海,一股暖意传遍全身,也许,这就是幸福吧。 我傻笑着摇摇头,望着窗外艷阳高照,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当终于听到楼下示意地响了两声喇叭时,知是他在楼下等我,我按捺不住奔了下楼,看到他带着墨镜靠在驾驶座上,隐约看到他在微笑。 「今天天气真好。」我嘆道。 「是啊。我推掉了下午的应酬,我们接下来去哪里?」他扭头问。 一时间我也想不出来,如今可以无所顾忌地走到一起,没有躲在暗处的镜头,没有需要忌讳的熟人,竟觉得只要他在我身旁,去哪里、干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在墨镜后看着我,等待我做决定。 「随便转转就好。」我如实回答。 「那么,我们做些一般情侣都会做的事情吧。」 话刚说完,一个吻轻轻落在我的唇边,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已经转过脸去,松开手剎把车子开出去。 「去看电影,怎样?我还欠你一场电影。」他突然沉下脸闷闷说道。 我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永远记得我们曾做过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场景,就如我一样,永远记得那场只有我们两个观众的《世界大战》。 「好的,这回没让傅哥包场吧?」我迟疑了下,点头同意了。 气氛渐渐变得凝重,我扭头默默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灯柱,才发觉车速很快。 「不会了。」许久他才回答,然后快速问道,「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接受我的『惊喜』。」 「还不习惯啊。」我宽他心。 「你有的是时间习惯,那份赠送协议的时间没填。」 「oh , my god !你这不是让高展旗天天来逼我么。」我摇头大叫,终于换来他的轻笑,车速在缓缓减慢。 「你总得让我心安点。」他伸手过来握住我手,带着深深的内疚。 「我会慢慢努力习惯的。」我看到他眼中的歉意,感觉我也一样满是愧疚,于是下了保证。 他这才满意地慢慢缩回手专心开车。 中山广场很快到了,还是如往日一样人山人海,长长短短的人影投射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 我们紧紧拉着手,缓慢前行,我看着我俩的影子挤在一起,变成一间房子一样的外廓,我眯起眼睛望着远处喧闹的人群,问道: 「启正,你说我们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过一般人的生活。」他思考了下才答。 「那要年復一年地过着每天回家后分担家务,每天接触柴米油盐酱醋茶,夫妻俩可能有时还会吵点小架,还要包容各自的亲朋戚友,无论城里的还是乡下的。」 他停下了脚步,眼睛认真搜索着我脸,仿佛我脸上写着他要的答案。 片刻,他才重重点头说:「我明白。」 「如果有了小孩后,家里还会增加奶瓶尿布玩具书,屋子因此乱成一团,孩子会在你专心工作时需要你给他换尿布,在你安静思考时缠着你陪他玩耍,在你劳累不堪时吵着你讲故事。」 「这情形早在我对未来生活的规划中。」他的语气很笃定。 「无论你走到世界哪个角落,永远都牵挂着地球某个角落里的家。」我快速地列举着种种情形,同时用探究的眼光看他。 「是的。这几年我无论走到世界哪个角落,永远都在牵挂着地球另一端的你。相信我,虽然我不能每时每刻都陪在你身边,也不能每□□九晚五地准点上下班,甚至可能还不会成为一个称职的父亲,但我会尽力经营好我们的家,在家里,我只是你的丈夫林启正。」 他把手放在我双肩上,紧紧压着,给我他的郑重承诺。 我昂视他,在蔚蓝色的背景下,他的脸只是一个镶着金边的轮廓,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正在用他的行动实践他的承诺,三年之约已了无遗憾,那我还有什么不能交付于他的呢? 我眼眶再一次湿润了,但我保证这一次是为了我与他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