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红楼同人之赦你无罪》 第1页 [无cp向] 《(同人)红楼同人之赦你无罪》作者:朱大概【完结】 文案: 谁稀罕叫贾赦,谁稀罕有一个娶了二婶内侄女的大儿子,谁想要一个叫邢氏的媳妇,谁稀罕有一个二木头的女儿。你不叫我好过,我就让你全家不舒坦的现代二b青年,就这么悲催地成了贾大老爷。不是目的,你想斗也可以,升官发财可以不想,谁让咱自己心里时刻绷紧了抄家的这根弦。可上皇你虽然是退位了,明面上不还是老大吗,也得管管你儿子,让他别一天苦大仇深行吗?管不住儿子你管管孙子,一天到晚管人叫爹好吗,我自己还有两个儿子不知道让谁管呢,我只是想做一个随心所欲的二货青年呀.本文非考据,坚持全素,完全无肉,介意的天使请绕行。 内容标籤: 红楼梦 宫廷侯爵 宅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贾赦 ┃ 配角:林黛玉、贾迎春、邢夫人、贾母、皇帝一家等 ┃ 其它:红楼、爽文、穿越、打脸、宅斗、宫庭 第1章 贾申觉得头疼,腰疼,腿疼,全身没有一处不疼,习惯性的把右手搭向左手,嗯?自己皮肤什么时候变好了,细滑的好象女人,嗯?粗细也不对,纤细的也象女人,嗯,脉也不对,这分明就是女人的脉。 「啊--」贾申实在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象摸到的女人脉一样,很女人的尖叫起来。想他不过是低血糖晕了一晕,就头疼腰疼腿疼,貌似还身边围了不少人,这些人也太少见多怪了吧,晕倒很少见吗?此时不吓他们一下,简直对不起二b青年的光荣称号。 「老爷,你醒了?」有女人听似惊喜。 还玩?贾申不得不反省自己平时交友不慎,或者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神经的二b身边,总有一群同样神经的二b在默默跟随。 贾申想了想,没想出自己身边那群二货有谁能把女人的声音模仿的那么维妙维肖,关键是那惊喜度能拿捏的那么精准,完全称得上纯天然不做作,这让贾申不得不睁眼观摩学习。 然后贾申不得不目瞪口呆。 一个女人,一个真的女人,一个真的古装女人,不止一个的真的古装女人。 「啊。」这次贾申只能小小的发出一声。不是尖叫,也不是感嘆,他不知道做何解释,刚才那一眼,他分明就知道了自己见到的不是幻觉、不是被损友偷运到古装剧组,他和那些女人都真实存在,根本不用再掐一下大腿确认,不用问他为什么知道,直觉,二b的直觉就是这么精准。 于是贾申又晕过去了。 荣庆堂 「老太太,大老爷已经醒了。」鸳鸯轻轻的在老太太耳边回道。 「醒了就好。」老太太淡淡的。这个老大,真是上不了大台面,娘娘省亲大事,不说主动帮忙打点,只让他出十万两银子,就推三阻四,口口声声说没钱,当谁不知道那老东西的私房有多厚重吗? 谁又不是没管过家,老国公征战时得的那些好东西,那样不是那老东西先挑,最后竟然一点也没给政儿,都给了老大那个白眼狼。还有自己的丈夫贾代善,平时看着尊重自己这个嫡妻,可惜在袭爵这事上却死活不肯如了自己的意,到底让老大袭了爵。 哼,袭了爵又怎么样?自己还是他的生母,一个孝字就能让他动弹不得。如今,荣禧堂还不是政儿住着,管家大权还不是在政二媳妇手里。这会也一样,想用晕倒这招逃过去不出银子,也得看老太太能不能愿意陪他演这齣戏。 荣禧堂 「凤丫头,大老爷已经醒了,琏二爷还没回来,你怎么也要过去看看。」王夫人不咸不淡的对王熙凤说。 「让我去看他?」王熙凤不干了「就那个为老不尊的--」 「凤丫头。」王夫人厉声打断王熙凤「不管怎样,那都是你公公,琏儿的父亲。」见王熙凤脸色不好,也放低声音「我知道你是为我报委屈,可他不仁,我们不能不义,你是小辈,总要守住孝道。」最后一句话,声音有点重。 王熙凤总是机灵的,眼眉一挑「好,我听姑妈的,好好替琏二爷尽了孝道。」说完,带着丫鬟婆子出去备车。 蠢货。王夫人虽然知道这蠢货好用,也不禁感嘆自己当初把她和贾琏拴在一起真是棋高一着,现在多少事都是这蠢货沖在前头,尤其是对付邢氏那个女人,根本不用自己再费脑子。这回这蠢货一去,肯定会和邢氏好好讲讲小辈的孝道,只怕不用晚饭,大老爷也该知道这孝道该如何尽了。 抱厦 司棋急的跳脚「我的好姑娘,咱们本就和那边不亲近,平日无故也不好上前,这回老爷病了,当闺女的问个安,也让大老爷明白姑娘的心意。」 迎春只扭着帕子,就是不说去的话。王嬷嬷看着不像,本不想管,奈何姑娘要是在大老爷跟前得了好,万一赏下什么东西来,她也能分润一二,也顺着司棋的话说「司棋虽然说的急了些,姑娘也要自己掂量一下,终归咱们是那边的,总要让大老爷、大太太记住咱们是心里向着那边不是。」 「什么这边那边的,嬷嬷是当惯了差的老人,倒是和我说说。」探春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接了王嬷嬷的话。 「妹妹怎么来了,绣橘竟不知道给妹妹打帘子。」迎春笑着对探春。 探春一顿,不知这个平日木讷的二姐姐是真的嗔怪丫头,还是话里有话怪她不告而入。又一想,怕是自己想多了,这二姐姐一向针扎了都不知道叫一声,哪里来的这个心眼。她虽知道府里并未分家,断不应再下人嘴里说出这边那边的话,可一个姑娘家,问一句也就罢了,再多就成了挑是非。 第2页 「嬷嬷去和二嫂子说一声,我要去给老爷侍疾。」迎春对呆愣愣的王嬷嬷说。 第2章 贾申再次醒来,头依然剧疼,一大堆记忆扑面而来,原来这个身子叫贾赦,有二子一女,大儿子已经娶妻,是他二婶的内侄女,而他自己嫡妻亡故,续弦邢氏。 贾申不知道是谁把他塞到这个身体里,要不然直接呵呵他一脸,谁稀罕叫贾赦,谁稀罕有一个娶了二婶内侄女的大儿子,谁想要一个叫邢氏的媳妇,谁稀罕有一个二木头的女儿。不错,二b青年虽然神经,却不是没文化,贾申接受记忆后,根本不用分析自己身在何处,他已经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居然穿到了一本书里,还是书里为数不多的大反派。 贪酒好色,愚孝无能,强夺人扇子,要强求母婢,呵呵,就这么一个玩意儿,死就让他死好了,瞧瞧他那窝囊的死法,气死的,就这么一个玩意儿居然有那么大的气性,因为老娘想让他出十万两银子给侄女修省亲别墅,于是前尘往事涌上心头,从老太太死后自己老娘对自己的各种不待见,到袭爵的种种坎坷,到自己大儿子(真真正正的大儿子,不是那个什么脏的臭的都能往床上拉的贾琏)的死,难产而死的嫡妻闭不上的眼,在想到老太太偏心五十年不动摇的韧劲,今后还将继续偏心下去的劲头,尤其是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大侄女究竟如何入的皇帝的眼的真相,连气带吓,让这个玩意儿一下子死翘翘了。 要死你早点死呀。贾申气,早点死,说不定就不用他来接手这具一看就充满杯具加餐具的破身体,哪怕还得接手这个身体,早一点,也让他可以改变命运,脱离家族也好、假死也罢,那样不好过抄家灭族?可现在元春就要省亲了,就要三春过罢诸芳尽了,林如海都死了,王子腾也快了,还让他改变个毛呀。 贾申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来自全宇宙的深深恶意。可惜不久,他就会知道,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二奶奶来了。」听到人声,贾申有点激动,别想歪,他对便宜儿子的老婆没兴趣,可但凡看过一点红楼的人,哪个对凤辣子没点兴趣。真人呀,活的。 「大太太,大老爷怎么样了?」声音挺清脆,可惜一听就挺不耐烦,敷衍不说,不难听出有点居高临下的味道。 「你这个大忙人,怎么倒过来了?」邢氏也没好气,这一进来象没看见她这个大活人似的,一不问安,二不行礼,不叫公公婆婆也就算了,还把大太太、大老爷分的那么清楚,那谁是她的老爷太太?真是把自己当成二房的人吧。 王熙凤没想到大太太当头给她来这么一下子,不过她一向嘴不饶人,立时回道:「大老爷晕倒了,老太太惦记这,让--」 邢氏一听老太太,马上要怂,就听床上有人说:「滚。」 屋内一静,那声音又来了:「王氏滚出去。」 王熙凤脸一青一白,忍了忍还是问:「媳妇好心探望大老爷,不求落个好,何故还恶语相向?」 「恶语相向?」那声音冷哼,任谁都听出这是大老爷在发火:「你倒是当的好媳妇呀。老爷病了,没听见你请太医,来探病没见你给太太问安,还口口声声大老爷大太太,你老爷太太是哪个?」 「府里的帖子并不在媳妇手上,媳妇拿什么请太医?」王熙凤知道自己一时大意,把背后的称唿带了出来,只好避重就轻,只说自己没有帖子,请不了太医。 做为一个合格的二b青年,贾申当然知道她在推脱,看来这女人和二房还真是一条心呀。 「手总长在你自己身上吧。」别说开王熙凤,就连邢氏也愣了,老爷这是要来哪一出呀。「老爷病了,你倒有心打扮的花枝招展,就算心无哀切,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王熙凤这个气呀。你一个大老爷病了,原来不来看你没事,这看你倒成了不是,你病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哀切个屁。可惜还只能听着,就听贾申又道:「你以为老爷死了,爵位就是贾琏的了?」 这话可就诛心了,虽然不待见大房的人,可做儿媳妇的盼着公公死,到哪也说不过去。王熙凤只好跪下:「媳妇不敢。」 贾申这才仔细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熙凤,别说,刚才还真让他蒙对了,因为低着头,入眼的只有满头珠翠,跟个珠宝架子似的,确实不象是来探望病人的,倒象是来示威的。 「老爷。」邢氏看看地上的王熙凤,到底没有底气,这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了,又是一场气生。 「滚吧。」贾申才不管王熙凤还有关于小辈要孝敬长辈胡话没说出口,直接开口撵人。 其实刚接手记忆后,贾申还是简单做了一点规划的,象是□□儿子,给邢氏撑撑腰让邢氏立起来,顺便改一改二木头的命运,别叫她再嫁那个中山狼呀,虽然还没想好怎么办,可他相信有无数穿越前辈的经验,他总能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路。 谁知道计划没有变化快,他这儿还没个谱呢,王熙凤一头碰了上来,要说贾申最讨厌的人,那就是吃里爬外,都没有之一,吃着你家的饭,骂着你家的娘,是个人都不能忍。还管他什么计划不计划,什么规矩不规矩,一个二b青年,你让他去忍着谁?先骂完了再说。 第3章 「老祖宗,你可要给我做主呀。」这是被贾申赶出来的王熙凤在哭。老太太强忍住没把人从自己脚边踹出去,哭、哭、哭,让她们去探个口风,事没办成,就知道在她跟前哭。 第3页 「凤丫头,不哭了,你这一哭呀,老祖宗的心都碎了。」老太太伸手拍拍王熙凤的头,看一眼鸳鸯:「去,把那个孽障给我叫来。」 王熙凤抬帕拭泪,掩眼中的得意,让你不给我留脸面,这回有人下你的脸面。和你比我是小辈,可这府里也有比你辈份高的人。 「二姑娘来了。」邢夫人还没从王熙凤真的被赶走的震惊中醒过来,就听小丫头通报。 迎春进来,正好对上神情恍惚的邢夫人。「太太,老爷......」难道不好了吗?要不太太怎么那么神不守舍。 「老子还没死。」二b青年噎死人不偿命。 「老爷没事就好。」这个老爷虽然并不重视她,可有一个不算靠谱的爹和完全没有爹是两回事。 「老爷?」贾申听见这个称唿就牙痛,这是谁家的规矩,孩子养得象奴才,连亲生爹娘都不叫,口口声声叫老爷太太。可惜自己还是不了解这个地方的规矩,不然就让她直接「以后就叫父亲母亲,不必这么生分。」 迎春有点愣,府里除了二老爷有时会叫老太太「母亲」,其余的人都是称自己的父母「老爷、太 太」,连老爷噢父亲称唿老祖宗也是老太太。只是迎春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从善如流的答应:「是,父、、父亲。」 叫完父亲,迎春忽然感觉自己好象和这个不靠谱的爹多了一点亲近,仿佛自己真的可以有了亲人:「母、、母亲。」迎春再试一下。 邢夫人本来以为没有自己什么事,没想到迎春直接叫了她。她进府这些年,一没自己的孩子,二没老爷的宠爱,没有一个人尊敬她、也没有一个人重视她,贾琏是原配嫡子不提,娶个媳妇也不拿她当正经婆婆,现在居然有人在叫自己母亲,要当自己的孩子,说实话,这比将王熙凤赶走更让她懵。 贾申一路观摩,见识了邢夫人从懵到更懵的全过程,也看到迎春小脸从期盼到暗然的变化,心里这个气愤呀,好歹你到是给孩子一个回应呀,难怪原主不喜,就这智商,得是近亲结婚的才能喜欢的起来吧。 唉哟我这个爆脾气:「你是哑了?孩子叫你没听见?」 好在原主对邢夫人也是想喷就喷,邢夫人倒没把这笔帐记到迎春头上,只是赔笑着对贾申说:「只是咋一听二丫头唤我,有一点不习惯。」又转回头对迎春:「好孩子,母亲不是不应你,只是你这咋一叫母亲,把母亲的心都叫化了。」得,这位直接自己叫了起来。 贾申一想邢夫人在贾府的处境,心里也有点对她的小同情,就没再喷她,见贾申不再说话,邢夫人的眼睛就落到了迎春身上,迎春这时也不自在,即觉得叫出母亲后地感觉新奇,又怕邢夫人因为老爷责备迁怒自己。 还没想好应对,就见邢夫人不错眼珠的盯着自己,那眼里有探究也有期盼,还有一丝—-疼惜。对,就是疼惜,就是老太太、二太太看宝玉时那样的疼惜,这一丝疼惜,让迎春忍不住试探的又喃喃了一声:「母亲。」 迎春的声音虽然低,可是一丝不落地进入了一直注意她的邢夫人的耳中,邢夫人满面笑容:「唉。好孩子。」 这一一刻的感觉对邢夫人和迎春来说,无疑是全新的,可惜她们还没仔细品味,就听门外又有人通报:「鸳鸯姐姐来了。」 来她娘个蛋。邢夫人心里爆粗口了,这刚有人叫自己母亲,还没稀罕够呢,她来裹什么乱。迎春倒是没出粗口,心里却也对这个老太太跟前的红人有一丝不满。贾申知道这是把王熙凤赶走的后续演出,一下子倒回床上,随手捞起一块帕子,捂住自己的脸。 第4章 「老爷。」邢夫人后知后觉的发现贾申全身抽搐,就连刚进来的鸳鸯也愣在当地。 「大太太,大老爷他...」鸳鸯想到自己还要给老太太回话,只好硬着头皮问道。还没听见邢夫人的回答,就见原本一针都扎不出一声的二姑娘泪流满面,一面推着贾申,一面流泪叫:「父亲,父亲。」 不管别人听到迎春的叫声怎么想,贾申心里不是个滋味,现代社会,男人照顾女人成了本能,贾申虽然还没有结婚,可一个软妹子娇娇软软地叫自己父亲,为自己担心,贾申就算再二b,心也软成了一汪水,从此踏上女控之路一去不回头。 为了不让娇女担心,贾申只好拿下帕子,可任谁都看得见他通红的脸上泪水不曾擦干。大老爷流泪?混不吝的大老爷居然还流泪了?别说她们,就算是老太太都多少年没见过大老爷掉眼泪了?这绝比是天上要下红雨呀。 「迎丫头,不哭了,父亲知道你心里是真孝顺,可是父亲为你好,劝你不必如此,我们府上容不下真正孝顺的人。」贾申一脸沉痛:「你父亲孝顺一辈子,结果刚要教导一下小辈孝顺之道,这不马上就有人要抱不平?偏偏」贾申冷笑一声:「还要用孝顺的名义,呵呵。」 迎春只觉得父亲声音沧凉无比,可见是伤心至极。谁知鸳鸯偏开口说道:「大老爷,老太太请您过去。」 「鸳鸯姐姐,父亲本来有病在身,刚才又激怒于心,哪里还动得了?」迎春怒了,这是不想让人好了? 「二姑娘」鸳鸯一向是不把大房看在眼里的,更何况是大房自己都不看在眼里的这个二木头「毕竟是老太太想着大老爷呢。」 第4页 「迎丫头,何必和个奴才对嘴。」贾申把嘴一歪:「我倒是忘了,咱们府上歷来主不主奴不奴的事多了去了。」鸳鸯脸一白,她多年在老太太跟前得脸,等闲的主子不在眼里,可细究下来,奴大欺主可就不是什么好话,被直接杖毙也是有的。 「大老爷。」鸳鸯要解释清楚,可贾申会给他这个机会吗?他现在要的就是尽可能多的抓住贾母的小辫子,哪怕是她调教出来的丫头主僕不分,也可以让人联想到贾母见事不明嘛。 当下贾申也不理鸳鸯,只是对迎春说道:「刚才父亲告诉你不要孝顺,是真心话,左右孝顺不过是让人拿捏。」 刚刚呛了鸳鸯的迎春其实心里忐忑,生怕父亲责怪自己,毕竟是让老太太身边的红人没脸,虽然是为父亲好,可依他平日的做派,只会把自己推出去抵消老太太的怒火。谁知父亲竟一力承担下来。 「父亲,女儿要孝顺父亲母亲,一辈子。」这是此时迎春的真心话。别说是贾申了,就连邢夫人也没想到到这时迎春还能想着自己,毕竟活了这么大岁数,真话假话还是分得出来的。「好孩子。」邢夫人眼里也有了泪光。 「呵。」贾申才不会给人留脸:「合着你今天就会说这三个字是吧。」邢夫人懵比尴尬中,迎春默求邢夫人心理阴影面积中。 其实最尴尬的不是中枪不起的邢夫人,也不是数学不好的迎春,而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鸳鸯。静默片刻,鸳鸯白着脸默默伏身一礼,自己退了出来。 不退怎么办?明显这三人就没一个想搭理她的,可惜她在退的途中听见贾申对迎春说:「迎丫头,不管是去拜见谁,都要先给人见礼,才是大家子的体面,可不是最后不得不拜,让人徒增笑柄。」脚下一个踉跄,脸更白了一分。 「真孝顺,他是真孝顺,哪个是假孝顺?」贾母一下摔了杯子。此时贾母亲愤怒不假,也有一丝心虚,贾申有一点说的没有错,如果不能再用孝道压制贾赦(贾母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换了芯子),那这府里也就没有了平衡,她也就不再是宝塔尖上的老太太。想到此,忍不住狠狠颳了王熙凤一眼。 王熙凤本来想看贾申的笑话,谁知被迁怒,其实也不是被迁怒,要不是她抓尖要强,不想被一向看不起的大房下了脸面,非得想借贾母之手惩治一下贾申,贾母肯定不会在贾申刚醒过来就要召见,也就不会让贾母也跟着没脸。这时她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也是大房的人,她要抱紧贾母的大腿,她觉得在府里,只有老太太才是屹立不倒的存在。 「老祖宗。」 「还有什么事?」贾母的声音没有温度。 「二妹妹还在东院呢。」 「在....」贾母沉吟了一下「还是你想的周全,让人接你二妹妹回来吧,本来身子就弱,再过了病气就不好了。」贾母一脸慈祥。 第5章 此时的东大院,贾申已经把迎春和邢夫人赶了出去,让她们自己找地方去流泪人对流泪人。 「妈的,谁给老爷倒的茶,也不知道凉一凉,想烫死老爷呀。」贾申摸摸自己有些发疼的脸,诅咒给他倒茶的人喝凉水噎死。 刚才鸳鸯进来,贾申就知道肯定是贾母要作妖,可他现在还不了解情况,更不知自己如何面对贾母,要知道贾母可是人老成精,不是懵懂的迎春,也不是脑袋缺根弦的邢夫人,怎能不让贾申悲痛欲绝?于是贾申也顾不上茶水还烫,就用帕子沾了茶水唿到自己脸上。虽然效果不借,可后果也有,到现在贾申的脸还生疼生疼的。 终于清静,贾申却无法安生,红楼明显已经开篇,抄家流放摆在眼前,他现在唯一有把握的是不把迎春卖给中山狼,可就她那性子,不嫁孙绍祖,嫁给张绍祖、李绍祖都是个废。 「生不逢时呀。」贾申哀嘆,唯一有把握的事都吃不准,没把握的事更不用说。谁说穿越一定主角光环加身,虎躯一振,八方臣服?贾申找了半天就没看到自己哪处有侧漏的王八之气。 贾二b青年偶有远虑,几乎没把自己挤兑死,除了想出来自己会中医,不说医死人肉白骨,几千年的积淀,肯定要比这时的医生水平高点,关键咱会中西医结合呀,当然现在环境没有西医成药和器械这么繁琐的小事让他忽略不计了。奏是这么心大欧耶。 「走一步看一步吧。」贾申最后只得出了这么个结论。反正离抄家还有好几年,大不了他趁着这几年多多赔嫁把迎春嫁出去,抄家前给邢夫人一纸休书让她去找寻第二春,自己,就趁这几年好好享受吧,到时流放也有一个好身体不是。 你说贾琏、贾琮,贾申表示不认识.到现在都没见过的人,你告诉一个二b青年你有责任有义务拯救他们,贾青年表示你玩去。 就这样,虽然还没有找到拯救自己的办法,贾申觉得既然想好了走一步看一步,那现在他就可以安静的做好休息这件事了。 天不从人愿这句话从来都不是说说算数的,贾申还没安静,就见邢夫人和迎春联袂而来。不等他发火,邢夫人抢先说道:「老爷,老太太那边让人来接迎春了。」 呵呵了。这是成心的还是成心的还是成心的? 「谁来的?」 「是林之孝家的。」哦,天聋地哑,就是不知道来的是哪儿半段。趁这人进来的功夫,贾申问:「以前也接吗?」 第5页 迎春又尴尬了。以前她就没单独过来过。「哪你可想现在回去?」 迎春只扭手帕子,她不善言辞,又不是傻,还能不知道自己现在回去,一定从老太太那得不了 好,还有出门前探春别有深意的眼光,现在想来不就是「看你回来怎么办」的意思。「女儿、女儿」 「得了,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你只扭着,谁能知道你想要什么。」这就是小姐的作派?贾申想挠墙。 「女儿想给父亲侍疾。」迎春说了一句完整话,声虽小也是自己想说的,似乎说出来真的痛快些。邢夫人又不淡定了,自己想要的都能说出来,那自己想要个孩子是不是也可以说出来?得儿回贾申不知道她的想法,要不然也只能呵呵她一脸,你真的想太多了。 「请大老爷安,请大太太安。」林之孝家的进来先向贾申等人请安。贾申暗嘆是个明白人,可惜贾府的明白人太少,就把明白人憋成了天聋地哑。见贾申不做声,邢夫人只好开口问道:「老太太打发你过来,可有什么事?」 「二奶奶打发奴婢过来接二姑娘回去。」 「回去?」贾申又要呵呵了,奶奶的,到这里半天,光剩下呵呵了,除此没有别的心情,贾申也是醉了:「她本就是我大房的人,别说老子是她的老子,就说老子病了让她待疾,就是她搬回来住也是天经地义,哪儿来的回去一说?」 「可二奶奶--」 「那也是我大房的二奶奶,明天也得来给老子待疾,要不老子好了以后,可是要--」贾申不等说完,只觉得自己头好像刀剜似地疼起来「可就要—好好问问王—王子腾—王家女的家教...」强忍着说完,贾申仰面向后倒去。幸亏一直没起床,这是贾申倒下前最后的想法。 第6章 大老爷又晕过去了。 大老爷是被二奶奶气晕过去的。 大老爷现在不能听二奶奶三个字,一听二奶奶三个字,就气晕过去了。 各种闲言碎语在荣国府上空飞过,饶是王熙凤是管家奶奶,也禁不住下人的嘴,实在是荣国府下人是出了名的没把门的,还专业好嚼主子事非五十年不动摇。尤其是王熙凤竟查出这话是从荣庆堂最先传出来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个锅她是不背也得背了,难道还能让人传是贾母不慈?何况接迎春回来的主意确实是她出的。 不过这回大老爷居然三天还没醒,别说邢夫人迎春,就连贾母和王夫人都着起急来,她们确实是想过爵位能传到宝玉头上,可要是贾申此时就这么没了,连遗折都没法找人代写,要是现在找人代上让宝玉袭爵那乐子可就大了,难道贾申自己没儿子,非得让一个侄子来袭爵?你说宝玉是有大造化的人,他衔玉而生?别闹了,那是你们荣国府自己说的,皇家可不认这回事,要不能前脚刚说衔玉而生,后头马上让他抓胭脂? 贾母和王夫人明镜似的,她们但凡敢在荣国府外说一声宝玉有大造化,回身宝玉就得人间蒸发。你说让贾琏让爵?别说贾琏不傻,就是他同意了,你看王熙凤能同意不。头大,真是头大,贾母现在恨不得时间倒流,她绝不会让贾申出银子了,哪怕是倒流到派人去接迎春之前也好呀。王夫人也想时间倒流,当然银子还是要贾申出的,她就是不想再让王熙凤和邢夫人探讨孝道了,王家女儿的脸呀。 「凤丫头,你别说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外面对你的说法?」王子腾夫人史氏脸是绿的,谁让人家说起王熙凤来,打头的是「王子腾的侄女」。 王熙凤是真不知道,从她查出传言是从荣庆堂开始的,就没再在意,反正老太太在府里积威甚重,谁还能扭过她不成:「怎么说?」 「怎么说,说你不敬公婆,三番五次把公公气晕不说,连太医都不给请。」 「是谁胡说,这次明明是请了的。」王熙凤表示这个锅她可不背了,这回一听人回报贾申晕了,她就让人请了太医,看贾申还用什么拿捏她。 「这回请了?」史氏咬牙:「那就是还有没请的时候?」 王熙凤不能说上次她以为贾申是装的,不管看么说,她是真的没请。史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都不知道再说什么了,可不管王熙凤也不行,谁让外人议论王熙凤时,加上了王子腾的名字,她可是也有一个女儿的人。 「你马上到你公婆跟前,脱簪请罪。」 「向他们请罪?」就那对公婆,为老不尊的为老不尊,贪婪敛财的贪婪敛财,居然想让她请罪。 「向他们请罪。只有他们出来为你开脱,才能封了外面的传言,再找个奴才,就说因为你管家过严对你怀恨在心,编排主子,打死了事。」 「可这事儿一开始是从老太太的院子里...」 史氏当然明白自己这位族姑的手段,不过是找个人背锅罢了,也是自己这个侄女蠢,居然硬挺着把这个锅背上了。你倒是背锅了,别说贾母不见得感谢你,说不定让你背习惯了,下回有事还让你背去。 你让王家的女儿背锅,倒是做的严密点,在自己家里背背也就算了,忘了你荣国府的奴才那些比喇叭还大的嘴了吗?还传出府外去,这回好了,全京城的人都在议论王家女儿的家教,关键是到现在,这个蠢货还在想着她的脸面,还不肯去请罪。 「从老太太院子里传出来怎么样,现在是从你们府里传到了外面,没人会说老太太不慈,都在说你不孝。」 第6页 以孝治天下不是说着好听的,女子不孝公婆,是七出之一,一旦贾申和邢夫人以此为藉口,完全可以代贾琏休了王熙凤。女子因此被休,娘家连句话都不能说,更何况现在这事儿有全京城的人给贾申做证。 要说这事没传出荣国府之前,王子腾还能用自己的权势压一下贾申,再让王夫人给贾母吹吹风,大不了给贾琏点甜头,可谁知这个蠢货居然、居然...这也就算了,到现在还不想着赶紧把事抹平,还想着她那早不知道丢到哪儿去的脸面。 王熙凤也蒙了。她从小掐尖要强,嘴又会奉承,在王子腾跟前儿都很得脸,史氏对她虽不如自己的女儿,可也喜欢她的巧嘴,从来没这么变颜变色的和她说过话。 「你要是不去,我们也只能当没有你这个侄女,毕竟王家不是只你一个女儿,要是不这么办,族里也不会放过我们这一脉。」 第7章 王熙凤跪了两个时辰,没听见有叫起的声音,也没有人给她求情。她本以为就算别人不说,她的姑妈王夫人总要替她说句话。没有,王夫人和贾母来探病,两人从她身边过去,连眼风都没给她一个。 她就跪在门口,能听见贾母和邢夫人打听贾申的病情,听见王夫人问太医留下的方子,听见迎春哭着叫父亲,听见邢夫人劝迎春去歇息,听见丫头打水给迎春净面的声音,听见贾母夸奖迎春孝心可嘉的声音,可是没有一个声音是对着她的,没有一个声音能让她摆脱这尴尬的境地。 王熙凤恨,恨她看不上的邢夫人和迎春居然不将她放在眼里,恨贾申把她置于这个难堪的境地,可最让她恨的是贾母和王夫人,一个平日里用同是王家女把她当枪使,关键时刻却对她不理不睬,一个平日把她当逗趣的玩意儿,却让她来背这样的黑锅不说,还让娘家对她生出不满。 要是贾申知道他不用一兵一卒就分化了王熙凤和贾母、王夫人,应该会仰天大笑,可惜他现在自顾不暇,好像谁一下子把一大把东西硬生生的塞进了脑子里,除了疼还不得不看完一个倒霉蛋成长史。 他知道这些是原主的记忆,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原主能把一手好牌子打成这副烂样,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是吗?原主本来是老国公和老国公夫人的掌上明珠,甚至曾经因老国公的关系进宫给先太子当过伴读,却在老国公和夫人先后去世、先太子被废后,贾母向贾代善进言,令贾代善不喜。可贾代善就算再不喜欢他,还是坚持让他袭了爵,日子却让他过成了马棚将军,长子死的不明不白,嫡妻去的无声无息,存活下来的儿子成了二房跑腿的,儿媳妇,不提也罢。 「二爷,给二爷请安。」王熙凤突然听到有丫头在叫。二爷,琏二爷回来了?一下子心里有了底气,贾琏是她早就拿下的人物,在她面前没有一点威严,想叫她以夫为纲还得看她给不给这个面子。这就得和贾琏好好说道说道,看看他昏庸老爹都做了什么事。 贾琏也看到了跪着的王熙凤,他没什么想说的,要是贾申知道,还会好心地告诉他,没什么好说的还可以呵呵,只是现在贾申还不知道便宜儿子回来了,失去了一次非常好的现场教学机会。 「二爷,大老爷实在...」王熙凤刚说了开头,就被横空来的一脚打断了,她没感到痛,只是震惊:「琏二!」 「不用你叫,爷知道自己的名字。」贾琏恨恨,刚进了京城,就听了个铺天盖地,好呀,真是好呀,这才是老太太和王夫人挑的好人。听听外面说的都是什么?不敬公婆,公公病了不说待疾,连太医都不给请,别忘记了,这府里除了老太太,别人病了请太医都得拿老爷的帖子。 你说二老爷,别逗了,就他那五品官的帖子拿出去,得让人扔脸上煳回来——遭踏谁呢?更何况自己这个丈夫,什么时候入过她二奶奶的眼?除了大婚那日她装羞涩,就没听她小声和自己说过话。你不请太医也就算了,还要再来一次,这是一定想让他没爹的节奏吗?这个爹是对他不好,可贾琏心里明白,就是有这个爹,他才能平安长大,在府里好歹还能有个立足之地,要不是他爹混不吝的名声在外,老太太和王夫人不敢真把他惹急了,自己骨头都能打鼓了。 「给爷滚,滚回你王家去,左右你既看不上爷的父母,又看不上爷这个没能耐的,我贾家又没有你王家富贵,反正你王家的地缝子扫扫都够我们贾家吃三年的,想来不差你这一口饭。」 王熙凤本来以为贾琏那一脚就够狠了,没想到还有更狠地等着她,一惯要强的她如何忍得:「琏二,你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刚一回来就对对我又打又骂,还想休了我,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凭你也配!今天我就要回家去问问叔叔,看看天下还有没有说理的地方。」 又是这一套。贾琏没有象以前一听王子腾就怂了,他狠狠地盯着王熙凤,忽然不想再和她争辨:「好,你回去问吧,问完王大人,明天回来拉你的嫁妆。来人,给王姑娘套车。」 第8章 王夫人没听见吗?她平时只是装菩萨,又不是闭了五感,可惜王熙凤实在没给她机会出面,尤其是听贾琏说出王熙凤说什么王家地缝子的事,贾母的脸都能阴出水来。 这个凤丫头,知道她是傻大胆,可也不能什么话都往出说呀,一个当人媳妇的人,老想着用娘家压着婆家,有哪个婆家会喜欢?虽说看着现在是贾家借了王子腾的势,可王子腾能在军中如鱼得水,还不是用了老国公的人脉。 第7页 见贾琏说完让王熙凤明天回来拉嫁妆后,毫不拖泥带水地进了屋,只是对贾母和邢夫人行了礼请了安,对自己都不理不睬,王夫人知道王家女这是把人得罪狠了,不是以往三言两语能煳弄过去的。 「行了,知道你惦记着你老子,刚才太医已经诊过了,说是郁结于心,吃两付药就不碣的。你出去近一年,这又急着赶回来也辛苦,回去洗漱休息吧。」贾母看也不看跟进来的王熙凤,贾琏说的对,你王家有钱愿意养你,贾家又何必看王家的脸色过日子,左右宝玉也大了,林如海虽然去了,留下的人脉想也不少,黛玉守完孝给他们一完婚,让黛玉接手管家,正好少了王熙凤和王夫人联手的麻烦。 「老爷病成这样,孙子哪有心思休息,倒是老太太这几天想是也劳累了,还请老太太先回去歇息,等老爷醒了,孙子一定立刻差人给老太太报信。」 「琏儿说的是,老太太这几天惦记老爷,也着实劳累了。」邢夫人跟着劝,一堆人堆在这里干吗,不能打帕不能倒水,还得时时有人给她们端茶,还不如走了清静。 等贾母和王夫人走了个干净,王熙凤不知何去何从,她的好姑妈没想着带她一起走,老太太还是没给她一个眼风,倒是贾琏让人套车得了回话,车套好了。 「王姑娘也别在这儿受委屈了,请吧。」贾琏面沉似水。 「二哥哥。」迎春终是心软,虽然平日王熙凤待她一般没个亲热劲,可原来谁对她有呢,这些年得儿的笑脸,都不如这几日多。 「嘶,叫什么二哥哥,现在我家里他行长,叫哥哥便是。实在不行,叫大哥。」贾申醒的就是这么及时。其实早在贾琏进来前他就醒了,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应付老太太罢了。 「行了行了,」看邢夫人和迎春又有水漫金山的意思,贾申赶紧叫停:「琏儿回来了,见他行事倒还算有长进,这也是好事。」贾申撇一眼王熙凤:「琏儿去回去收拾收拾,把大姐抱回来,让你太太和你二妹妹帮你带着。」 「老太太那里?」 「你老子病了!」贾申强调的叫个洋洋得意:「你不得侍疾?大姐也不小了,也得彩衣娱亲。难道你想......」 「好,儿子这就去搬,还请老爷不要多想,免得又伤了神。」 好小子,倒是会说话,不过该让他知道的还得让他知道:「什么老爷,你是爷的小厮吗?连爹都不会叫?」 邢夫人得了几天好脸,也是迎春乖巧,这几天母亲长母亲短地让她信心膨胀:「是呀琏儿,我们终是一家人,叫老爷太太岂不生分。」 贾琏觉得信息量略大,他还是去接大姐儿地好。 邢夫人虽然没听到贾琏的这声母亲,但她表示来日方长,更何况老爷在,这府的继承人早晚得叫她。 还是没人理王熙凤。到这时要是还不知道自己把人得罪狠了,她也不能说自己少说有一万个心眼儿子,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全没了往日的伶俐,也是谁得罪人了光靠伶俐能让人原谅?可她是王家嫡女,她叔叔是王子腾,邢夫人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让她给她赔礼?那还不如......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却不知贾琏此时心已经跌到了谷底,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放不下她王家女的架子,不肯向老爷哦不是是爹赔礼认错,真以为王家在这府里一手遮天了吗? 「哼。」冷哼一声,贾琏远去。 「呵呵,你也不必在这里,愿意去哪去哪吧。」邢夫人也会呵呵。 「奶奶,我们回去吧。」平儿劝道。是呀,回去,回到自己的院子,不信贾琏还敢沖她大唿小叫。 第9章 等王熙凤回到自己的院子,才知道贾琏已经抱了大姐去东大院了,倒是大姐的奶嬷嬷和侍候的人一个没带,说是那些是她王家的人,贾家用不起,早晚都要给大姐换人,不如早让大姐适应的好。 王熙凤本以为以贾琏的性子,离了自己就得作妖,这回送林妹妹回南,一来一回近一年和光景,又赶上林姑父的大事,想他也不好偷吃,定是憋了邪火,只要自己软和一点,再有平儿帮帮腔,两口子有什么在被子里一说,自然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无事。 谁知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更赶上贾琏因处理林如海的身后事,看遍了林家族人对财产的嘴脸,更对自己南下收取林家钱财的事心知肚明,转思到自己一个将要袭爵的人,正正堵了人家二房的上进之路,可母亲早逝,说是祖母养大,实际上一饮一啄都捏在王夫人手心里,要不是父亲时不时摆出一付「你让我不好受我就让你全家不舒坦」的混不吝派头,让人心有所忌讳,只怕自己早追着哥哥去了。 他正以为父亲是为他平安长大忍辱负重,要加倍上进孝顺以报亲恩,谁知回来一听让自己靠山倒了的居然是自己枕边人,这一怒还能小了?偏偏王熙凤不仅不认为自己有错,还想借自己刚回来不明真相之际要恶人先告状,贾琏表示这回不惯她毛病。 贾申看着抱了个奶娃娃的便宜儿子,实在无法正视人家那一脸爹你辛苦了儿子全理解的表情,他心说你理解个屁,我自己都不理解自己想干点啥。好在他接收原主的记忆十分完整,人也不算懒好歹都翻了一遍,估计连原主都忘了的事他也知道:「行了,你现在就给张家下个帖子,说明天我们俩一同拜访。」 第8页 「张家?」哪个张家,为啥老爷人还没好利索就要上人家家去?信息给多点会死呀。 看便宜儿子不象是装傻,贾申好奇:「你不知道你舅舅?」 谁知道舅舅!好像也不对,他又不是石头里出来了,他肯定是他娘生的,他娘也一定不是石头里出来的,这样一想,他有舅家也挺正常。可这么正常的事没一个人和他说过!!!自己老爷不说,那是怕他年纪小在人前说漏了嘴,是为了保护他好好在内宅长大,可老太太呢?二太太呢? 老爷怕他长不大,他一个註定袭爵的人,有谁不想让他长大?要不说人的脑洞不能随随便便打开,看贾琏就知道了,打开容易合上难呀,无论什么事都能开个脑洞真的好吗。贾申此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为贾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还是一旦打开再也合不上的那种。 「也难怪。」贾申只想着是原主不着调,嫡妻死了连老丈人家都不认了不说,还不让儿子认姥姥家,却不知道他便宜儿子已经给他找好了说辞:「不是老爷的错,老爷要是不装煳涂,儿子连长大都是奢望。」 这样说似乎也行吧。「是大学士张清府上。」 贾琏要不好了。他不爱读书是真,可这些年的外务不是白处理的,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他也知道,大学士张清,那是连他二叔都仰望不上的人物,更可怕的是人家的爹,那可是帝师,还不是现任皇帝,是太上皇的老师好嘛。虽然他老人已经退出朝堂,可不仅朝堂,就连市井也还处处有他老人家的传说。 为啥?皇子牛x吧,可哪个皇子见了他老人家不得躬身问好,要是他能从鼻子里哼一声,皇子们都能美三天,关键是这美三天的人中有一个人他是今上。也就是这个人,就因为原义忠亲王没好好背书,在朝堂上参了人家一本,人家义忠亲王反驳了几句,要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行你说还不行人家还两句?虽然你是老师,可你为啥不在上书房说呢? 人家义忠亲王也是要脸的人,更何况人家还是有意帝位的有志青年,于是义忠亲王悲剧了,被老爷子当场,注意是当场哦,也就是朝堂上哦,当场操起戒尺朝人家身上招唿起来,当时人家爹现在的太上皇都傻了好不。你说这不科学?上朝不能带武器?人家那是戒尺,不是武器!人家是帝师!拿戒尺才是本色出演! 蒙逼的义忠亲王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从而才让市井也有了他老人家的传说——义忠亲王居然没有等他爹给他主持公道,就那么从朝堂上跑了。跑了...跑得了你?老爷子在满朝文武和太上皇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举着戒尺追了上去,追到了大街上不说,还把他认为义忠亲王该挨的手板打完了,才气势汹汹的回到朝堂,对着没缓过来的先皇说了一句:「无应变之才。」太上皇没有回答,却从此和义忠亲王渐行渐远,直到义忠亲王坏了事。 这样的牛人,你说他突然和自己有关系,好像关系还挺近,请原谅贾琏接受不能。 第10章 「先去递帖子吧,人家收不收还两说。」贾申知道把握不大,就这一家糟心亲家,谁家也不爱粘上。 东城,张府。 张清确实对手里的帖子头痛。他有些怪自己多话,就知道那是一个不着调的,合该让门房按老规矩把帖子扔给来人才好。可自己偏偏路过,忍不住对妹妹血脉的惦念,想知道那人这些年不往来,此时有什么可说的。 谁知给他来了个「明日携犬子入府」没头没尾,不知所云。入府,这是你家吗,你想从哪入?明日,明日十二个时辰,你倒是哪个时辰来呀,还想让人等你一天吗,你个不入流的不用上朝,不知道我老人家还要入朝? 其实张清冤枉贾申了,他憋了半个时辰才想出了这么一句,自以为很有文化,符合时代审美,却忘记这个府已经不是嫡妻还在时的那个娘家,他来只能是拜访。就象现在张清将帖子忐忑地递到老父手中,张老爷子怒极反笑的问他:「明天你上不上朝?」 见张清不答,张老爷子又道:「你信不信他明日来,一准让琏儿抱着你母亲的腿又哭又嚎,自己抱我的腿?」 张清和张老爷子都没见到那个场面,那是原主的作风。以张老爷子对他的了解自然是对的,可张老爷子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换芯子这回事。所以张老爷子本想先用不让进门出出这些年的恶气,想着那是个混的,拉不下脸自然自己滚回去,让他多跑两趟再以老妻想念外甥让他进门,自己再憋他几天再见,见了也先给上几戒尺再说。 千算万算,没想到门房来报,贾申正跪在门口,以每两秒一个的频率扣头,嘴中不停念的是:「不孝子拜见父亲大人。」 我去,我了个去,我了个去去去.... 「让那孽障滚进来。」张清蒙逼中。那个不是前妹夫吗?老爹不是他岳父吗?拜见父亲大人是几个意思?再说老爹你叫人家孽障,那不是老子骂儿子的专有词彙吗?难道他竟不是自己的妹夫,而是...... 等了半个时辰,没见人过来,张老爷子出离愤怒了:「怎的还不进来,等请吗?」 张清三观持续被刷新,想着没听得见有人通报,许是在路上耽搁了吧,刚要劝劝老父,谁知门帘自己挑了起来,有人进来:「父亲,儿子心里苦呀。」 听那膝盖落地的声音,张清牙酸,再听那人嘴里叨叨的:「淑英、淑英」,张清一个没忍住,贾申成了熊猫眼。 第9页 贾琏想说「该」。一想这是他老子,还是为他才挨了这两下子,没好意思说出来。说实话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到人门口不是应该赌赂门子通报吗,当街跪下要闹哪样,跪就跪了,毕竟十多来年不来往,跪下让人消气也是诚意,可你口口声声叫父亲,死了的祖父知道吗? 「贾代善这么多年居然没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算帐?」明明是疑问句,生生让张老爷子说成了肯定句。 「儿子跟着您,他放心呢。」 贾申也是没办法。虽然昨天他让贾琏递帖子,可自己也知道这门是不好进的,只好让人蹲在门口,专等张清下了衙再大声说是荣国府下的帖子,就是知道自己的大舅子虽然面上八风不动,却有一颗熊熊的八卦之心,让人家知道他们要来只是第一步,进门才是目的。 好在他从原主的记忆里挖出来自己居然曾经在上书房念过书,当时的总师傅就是前岳父,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当时为了不完成功课,他打滚卖萌,天天没等先生的戒尺举起来,就攥着老爷子的裤腿叫父亲,让父亲救命。张老爷子一直涯岸高峻,没想到还有人为了功课就自己换爹,一个不小心着了道不说,还赔上了自己的老来女,就为先皇说了一句:「这小子既然这么濡慕张老,不如给张老做个半子吧。」半子你个...想到自己的清贵形象,主要是说的那个人是皇帝,张老爷子当时没爆粗口。 却也回道:「这小子不是也同样濡慕陛下吗。」可不是,那时的原主为了成为上书房一霸,想告谁的状就先攥太上皇的裤腿叫父亲,当时张老爷子不厚道地想,太上皇一定是怕自己不答应有掉裤子的兇险,才祸水东引。可不管怎么不情愿,先皇也是金口玉言,老来女,他捧在手里怕吹到的老来女,便宜了这个小畜生,却让他...... 「他放心,他凭什么放心?我的淑英,怎么没人让我放心?」张老爷子再次本色出演,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戒尺,没头没脑地往贾申身上招唿。 贾申不动,他二了点是真,可是不傻,人家这么轻易地让他进门,看的可不是他那张不再年轻的脸,这么大的人再卖萌只能让人吐出隔夜饭,那就得让人出了这口气,谁家好好地姑娘给你,不明不白地去了不说,续弦还连招唿都不和人家打,三节两寿连个音信都没有,要知道大家都在京城,可不是离的十万作千里。人家亲亲的外甥,从来没上过舅家门,人干事?不打你打谁。你说是贾母不让,今天难道是贾母让他们来的? 贾琏一开始是有点蒙,可是看张老爷子打了十来下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忍不住扑到贾申身上:「祖父息怒,父亲大病一场,昨天刚刚醒来,今天就来拜见祖父...」完全说不下去了,他好象被自己老爹带歪了,忘了说那个外字。 第11章 张老爷子当然知道贾琏是谁。和那个孽障一道来的,昨天那个孽障说的携犬子入府,又叫自己祖父,不是自己淑英的孩子还能是谁,何况他和瑚儿长的本就有三分相似。 「你起来,不必学这个没脸没皮的孽障。」 贾琏和张清遇到了同一个问题,那就是此处用孽障是否合适。 「回老太爷,老太太听说家里来客了,想见见。」有丫头通报。张清和张老爷子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消息怎么传进了二门。 「父亲,儿子多年没见过母亲,总要给母亲磕头问安,刚才正好碰见张嬷嬷,就让她给母亲带了个话。」没错,这就是贾申的后手,那张嬷嬷是淑英的奶嬷嬷,淑英去后,是她冲出荣国府给张家报的信,才有张家打进府去的那出戏。就是从那时起,张嬷嬷与淑英的嫁妆一起从荣国府消失,让贾母觉得没了面子又失了里子,成为又一个讨厌原主的理由。 「你倒是来的巧,那个老婆子十年不出二门一回,这都能让你碰上。」 「昨天让她干儿子捎了话。」 张老爷子再气不打一处来,老妻的面子也要给,更何况贾申还带了这么一个「犬子」,更是老妻想见的人。 贾琏又蒙头蒙脑地进了二门。 他原以为自己家的人就够多了,可和张家比,根本不够看,关键是人家男的多呀。贾家现在除了他,也就还有一个凤凰蛋宝玉,贾环和贾琮只是每年祭祖时会露下脸,可你看人家张家,八条好汉排成一排,哦是两排坐在那,虽然个个云淡风轻地书生风度,也掩不住人丁兴旺的事实。 「儿子给母亲请安,母亲您...」不用问,这肯定是一心想改姓的贾申。贾琏跟着磕头,却没说话,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是自称不孝孙还是外孙。 「你这个孽障滚出去,谁是你母亲,史静娴果然好本事,她不是不待见你吗,这自说自话的本事你倒得了真传。」 说好的端庄贤淑呢?老太太你这么说话好么。贾琏除了这个还有空想,原来老祖宗的名字是这个。 让说话就好。只听贾申砰砰砰三个响头磕过,自己站了起来,大家都以为这回他终于挂不住要离开,只见他迈开步子,没走向门口,倒是走到老太太的炕前,自己坐到了老太太身边,还抓起老太太的袖子:「母亲,儿子心里苦。」 又是这套!张老爷子戒尺要往起举,贾申早把自己的袖子拉了起来:「这是父亲刚才打的。」那委屈的小模样,贾琏以为是大姐儿。 第10页 「好好地你打他干什么?」张老太太本能的来一句。 「他说...」 「他不让我惦记淑英。」贾申再接再励:「这是大舅哥打的。」指指眼睛。 「他惦记淑英 ...」 张老太太发觉上当,淑英是她老人家心中不能碰的痛「打也活该,早该打死你这个孽障。」没法聊了,这一家子都以为这真是自己儿子吧。贾琏表示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相。 「儿子也知道自己该打,要不是为了这个小子,十九年前儿子就随淑英去了,哪儿用大舅哥动手。」 「胡说。」张老太太又成功被带歪:「人死不能復生,你刚多大年纪,不说琏儿,你那好母亲不是已经给你续了弦?」 「没了淑英,儿子和谁过不是一样,母亲知道的,续的那个可真是千挑万选呀,呵呵,真是给我找的好人,哪怕只是及上淑英一个零,儿子何至于...」又卖惨又卖惨,张老爷子又想举戒尺,贾琏想起贾申与邢夫人相处光景,极想相信自己老爹是心如死灰的情圣。 「儿子是怕新进的人仗势对琏儿不利,顺水答应了邢氏进门,您知道我那个老太太,我不让新人进门是不行的。好在她上不得台面,琏儿又说是长在老太太跟前,她是伸不上手的。好在这些年没给她孩子,她也就歇了对付琏儿的心。」我操,信息量略大。 「我早些时候怕琏儿和家里联繫,让人惦记上,万一、万一琏儿成不了人,儿子可怎么下去见淑英。」贾申虽然只是挖了原主的记忆,而原主也就刚开始那两年是这么个意思.装纨绔的时间一长,已经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一直不上门,就更失了上门的勇气。 可这些别人不知道,贾申就捡起来做自己的盘算:「那个府里您也知道,因着先太子的事,儿子是做不了主的,只想着琏儿好好成人,好好成婚,文不成也好、武不就也好,总要有人能每年给淑英上柱香、供碗饭。」洗白白了有没有,原主出生的时候都没这么白好不。就连他儿子都白生生的了,就因为他很好的贯彻了老子的愿望——活下去,虽然一事无成,光为二房跑腿,可他活着。贾琏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成功过,就因为自己活着。有点诡异,可眼里为啥有点湿。 「要不是他娶的是王家女,恐怕连个女儿也不能留下。」什么意思?「那个毒妇一心只想让她自己的儿子袭爵,怎么能让琏儿有儿子?可儿子不能老进内宅,续的那个没本事,也怪儿子不肯将就,从不和她谈这些事。直到那天,那个毒妇竟然想让儿子出钱给她闺女盖园子,我们那个老太太也逼我。」 张老爷子悄悄伸手拭了拭眼角,不屑地冷哼:「你不是有钱吗,不是孝顺吗,史氏一开口不是什么都能奉上吗,给呗。」 第12章 「没有,儿子再没有。」贾申往自己脸上胡噜一把:「从淑英去了,儿子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才明白儿子的钱都是淑英替我守住的,那是淑英为孩子留下的,再没别人配使。」他看看老太太,虽然老太太光顾着拭泪,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儿子急怒攻心,一下子晕了过去。」 张清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下文,毕竟王熙凤不给公公请太医的事京城大户人家不知道的少,更何况自家对那府上的事多了一双眼睛:「瞧你混的德性,连个儿媳妇都不将你放在眼里。」 贾申不理他,他知道自己的主攻对象是老太太:「儿子本来以为让琏儿娶王氏女就娶吧,总是出嫁从夫,能延续淑英的血脉就好。谁知那也是一个拎不清的,不仅看不起儿子,连对琏儿也多是压制。儿子就没将自己的私房交给琏儿,怕琏儿几句好话被她哄了去。谁知这么一来,儿子病了她连太医都不给请了,也不想想,琏儿在外未归,儿子一倒,人家假摺子一上,这爵位等琏儿回来早到别人头上了。」 贾琏哭成了傻x,他没想到自己老父亲这么伟大,为了自己简直是忍辱负重,可自己平时还看不起他,认为他不如二叔来的方正儒雅,连带着自己在老太太面前都没脸。他完全不知道这是贾申结合了后世红学家的种种猜测,为了洗白自己想了一夜地说辞。 「我的儿。这些年苦了你了。」张老太太被攻克。 「儿子心里虽苦,好歹琏儿也长大了,要不是那王氏实在不堪为配,只会拖琏儿后腿,儿子还能忍。」 没错,王氏不堪为配,这才是贾申的目的。他知道现在王子腾虽然不在京城,自己想让贾琏休了王熙凤还是不能,而一心惦记着淑英的张家出面,就是王子腾也得掂下自己的份量。贾史王薛,这回他不光要在省亲别墅建成前斩了王夫人的手臂,还要让贾家与王家离心离德,没了王子腾,因为女儿封妃而不再受制于贾母的王夫人,势必会让贾母心生反感,想在荣国府一家独大只能是个梦。将荣国府从四大家族中切割出来,是贾申想的自救第一步。 「琏儿也是这么想的?」姜还是老的辣,张老爷子真善于抓重点。 仍处于深深父爱中不能自己的贾琏,想到的是王熙凤多年对自己的压制,别人是以夫为天,她是自己要上天:「我都听父亲的。」 「没规矩的东西。」贾申讨好地对张老爷子说:「父亲别生气,总是儿子没教过他,他这一套都是和我家那个假正经学的。」嘆口气又对贾琏说:「你连自称都不会吗?和祖父也敢你你我我的。」 第11页 一听贾申说自己的弟弟是假正经,下排坐的八条好汉都是一乐,好歹屋里因贾申刚才讲叙而压抑的气氛缓了缓。 「你没教好儿子,在我面前使什么威风。」张老太爷看看贾琏的白脸,没好气地说:「你给我滚到书房去候着。」 「母亲。」贾申拉住老太太的手腕:「这些年知道母亲定是心中惦记着,怕是心中郁结比儿子还胜些,请母亲好歹为琏儿保重身子,要不然儿子去了,琏儿可靠哪个去。」 「又胡说。」张老太太现在怎么看贾申怎么顺眼,任谁知道自己闺女去了近二十年,女婿还情深意重念念不忘,都得顺眼:「你去吧,你父亲必不会难为你,要是他难为你,只管来找我。」顿了顿,还是嘱咐一句:「续的那个虽然差了些,好歹和你夫妻了这些年,你也别太慢待了人家。」 「儿子知道,儿子只是不想看她罢了,倒没剋扣什么。」 「混话,难道你就这么混着,心里竟... 」老太太说不下去了。 「再看吧,这几天儿子病着,看她倒是还没出了大摺,既有母亲的话,儿子试试就是。」就这几句,把个老太太感动的哟,就连张家两位太太也对这个不着调地满京城都知道的前妹夫刮目相看。 难怪老太爷老太太张嘴孽障来孽障去,别看近二十年没联繫,人家从心里就觉得自己还是张家的人,还不是半子,人家从来就觉得自己就是儿子,要是自己老爷也这么对岳父母,别说以他为天,他就是想纳妾自己也认呀,好在张家男儿三十无子才能纳妾,看看那八条好汉,两位张太太连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行了,父亲不是让你去书房,卖不完的嘴。」张清看出自己夫人也要动摇,赶紧把这个祸头子带走。 「琏儿好生陪你祖母,自己想要个什么样的媳妇也和祖母说说。」 「哪有这样容易。」张老太太嘆息道:「不是还有一个姐儿。」说到大姐,贾申也沉默了,总不能让小金钗长不大。 「要不母亲教养着?」 「你有完没有。」张老太爷怒了,张清拉贾申出门,出门前贾申还回头指下自己的眼睛:「都是大舅哥打的。」别说张老太太,一屋子人都笑了。 第13章 回府的车上,贾申对贾琏说:「你不要怪我拆散你们夫妻,实在是要想我们大房在府里站起来,王氏是不能留的。」二b青年爱憎分明,看书时他就不喜欢明着一盆火暗里一把刀的凤辣子,现在有长辈身份了,自然要让自己的便宜儿子重振夫纲。 贾琏没说话。这一天的认知冲击了他前十九年的思想,原来自己是有母亲的(废话),母亲家从来没有放下自己,这从张老太太和两个舅母对他从小到大成长经歷的熟悉程度就知道了,要知道他们今天过去,直到见到了张嬷嬷才让通报到二门里去,可人家连大姐儿的生日都知道。你问人家既然如此,为啥这么多年没联繫自己? 宗族,这是个绕不过去的话题,自己姓贾人家姓张,父亲续弦后更是只能认新岳家,三节两寿早就不和人家走礼,再加上人家本是读书人,讲究地就是文人风骨,会主动联繫你?要不是父亲今天一副你不理我我就改姓地作派,只怕到现在自己都进不了人家的大门。 想到这儿,贾琏再次深觉自己老父对自己爱的深沉,为了自己攀上舅家的大树,真是豁得出脸面。 「邢氏那里,你要大面上过得去,今后怕是你外祖父会亲自教养你,你不能行差踏错,让你外祖父失了脸面。」贾申对这个便宜儿子从见面那时起就算满意,好歹知道里外轻重,当得起书中好机变的评语。 「那大姐儿」谁都有舔犊之心。 「先让邢氏照看着吧。她也是个可怜的,这几天和你妹妹处的也不错。等过几日我再带她和大姐儿去见见你外祖母,让你外祖母给姐儿求个嬷嬷还是不难的。」 当然不难,皇后娘娘是堂姨妈,要个嬷嬷算什么事儿。「我母亲?」贾琏听了一天的天书,实在是原来没人和他说过自己母亲的事,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舅家败落了离开京城才不走动,谁知人家虽没有爵位,却有实权,更有圣心。张老太太和两位张太太争着回忆他母亲出阁前的趣事,也说些他们成女婿犯的糗事,只知道自己母亲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因是老来女得全家人疼爱,进了荣国府时先太子还没被废,和父亲也是琴瑟相合过,却不知道为何早早地去了。 「你母亲自然是好的。可惜爱子如杀子,你外祖家把你母亲疼宠太过,让她不知人心险恶,可咱们府里你也知晓,有心思的人太多,都是我害了你母亲。」 想着贾申出去后,张老太太对自己说:「你父亲是赤子之心。」贾琏忍不住安慰他:「哪里是父亲的错。」 「你知道什么?」贾申嗤笑:「要不是当初你老子死缠烂打,这世上有没有你都不一定,皇后宝座上的人是谁也难说。」贾琏想疯一疯,这都是些什么人,自己说的痛快了,不知道听的人快吓死了嘛。 一到门口,就听赖大在车外回道:「大老爷,老太太说您一回来就请过去说话。」这是已经知道今天父子俩出门的事了,消息还真是灵通,可惜这份心思都用在了内宅。 一进荣庆堂,就见不光是自家的老太太和二房两口子,还有一个面生的妇人,正在拍着王熙凤的手说着什么。见两人的亲昵态度,满京城能让王熙凤这么服帖的不做他想,是王子腾的夫人史氏。 第12页 「夫人过来,可是给王姑娘收拾嫁妆吗?」给贾母问完安,贾申不客气地问。 贾母脸一沉:「收拾什么嫁妆。」 「难道昨天琏儿说的话老太太没听见?我当时虽晕着,可事后琏儿也是回了我的。也是,这府里哪儿有我们大房说话的份,就是我们自说自话,别人也当我们发癔症呢。」 又转回头对王子腾夫人说:「其实当初他们二人结亲,都是二太太一力主张的,老太太有意,我又听她们说琏儿与王姑娘情投意合,为儿子心愿就没说什么。现在看王姑娘对琏儿并不满意,以为琏儿是靠她嫁妆养活,在这府里也是因为琏儿是二太太的侄女婿才得了外管事的差事。我虽然没本事,自思儿子还能有一口饭吃,二太太不过是替我管着家务,不知道我儿子怎么倒成了二太太的外管事,还是因为是侄女婿才得的差。即王姑娘如此看不上我家,我们也不耽搁王姑娘另寻高门。」 一口气说那么多话,说得还那么快怎么没噎死你。真没噎死,这话可怎么回?他哪句都没说错,就是连在一起好说不好听,女子出嫁从夫,这不顺父母是一重罪,犯口舌是一重罪,人家还没说妒忌和无子,七出占了四条,还让人家休四回吗? 忍着气,史氏赔着笑脸:「亲家这话可就偏了。他们小孩子家家,难免没有舌头碰牙的时候,小夫妻口角可不是没轻没重的。」 「要是心存敬重,以夫为天,怎么会没轻没重?」 我擦,这是要逆天呀,平时怎么不见你说话这么顺熘?贾母看着这个平时浑浑噩噩的儿子,一脸沉思地没开口,这王家女以为压下了老大这的就在府里一手遮天了,早不如原来恭顺,给个教训也是好的,只是为了元春王子腾那里也不能断,王熙凤万万休不得。 第14章 「大哥,内宅之事,我们还是让老太太他们决断的好。」贾政听不下去了,合着你是说你儿子的婚事是让自己太太摆布了,日常还让人当了管事使唤,使唤地这个人还是我媳妇:「至于王氏管家,那是老太太的意思。」什么叫替你管家,那是我媳妇。 「老太太的意思?也是,老太太千挑万选给我找的续弦,听说还是你媳妇给找的人选,又是史夫人给牵地线,然后进了门告诉我她上不得台面小家子气,让你媳妇管家,就连我大房媳妇何去何从都没人让她到场,想也是老太太的意思?」地图炮!!在场地三个女人一个也没跑得了。 「你混说什么?」贾母坐不住了,当初续弦时确有这个意思,可说好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呢?谁家会拿出来说嘴,还是当着王子腾夫人的面,虽然她也是当事人,可面子不是这时该撕破的。 「但凡我不如老太太的意,就是混说。也罢,还是说说王姑娘什么时候搬嫁妆吧。」贾申表示自己大度不和一个老年妇女计较。 怎么又绕回来了,王子腾夫人觉得自己亲自过来已经很给面子,要不是王熙凤被休回家,在族里没法交代,她早走了,给脸不要吗:「凤丫头是我和老爷看着长大的,口角锋利些,心里是孝敬公婆的,就是和琏儿也是好的蜜里调油地过来的,就是我们老爷也说,没见过小两口好成这样的,还怕琏儿只恋着媳妇,有碍子嗣。」知道我们老爷是谁不?我们老爷可是看重这个侄女呢,没儿子也是小两口感情好,你儿子不和别人生,怨不着我侄女了吧。 「琏儿也是这么想的?」外人说什么都没用。 听王子腾夫人说起王子腾,贾琏心里也有点扑腾,可成亲了这么些年,别说是象当年珠大哥在时一样给找明师疏通国子监,就连话也没好好和自己说过一句,再看刚离开的张家,人家不单连大姐儿的生日都知道,还说过几日就想办法让自己到户部办差,自己也说没经过科举怕是补不上实差,人家说的是「虽然没科举算不得正途,但你如今再想科举也是晚了,也不是那个料,一个笔帖式家里还是能办的,只是要认真办差,倒是前程有限,三品以上就别想了。」别说三品的实差,自己身上的这个五品同知也是虚衔,当初是为了让珠大哥哥占用自己的国子监名额给自己捐的,这其中就有王子腾的手笔。 想到这,贾琏跪了下来:「老太太自来喜欢王姑娘...」 刚才见贾琏沉思了那么久,王熙凤还以为他和自己一样回忆新婚时的美好时光,面上隐有得色, 一句王姑娘让她心沉谷底,忘了来前王子腾夫人让她伏低做小忍一时之气的话:「贾琏你这个黑了心肝的下流种子,也配休我。」 不忍直视呀,何况这个下流种子的提供者还在呢:「史夫人也是这么心中敬重公婆的?王家还真是与众不同呀。」 王子腾夫人脸都成杂货铺了,贾母三人的脸也成了焦炭,你自己屋里怎么说是自己的事,当着人爹的面骂人是下流种子,不休你休谁。 「人老了,说话也不中用了,也管不来这些事事非非。夫人宽坐,鸳鸯,扶我进去歇歇。」 见老太太要走,王夫人和史氏着急:「老太太,这儿事?」 「小夫妻之间相处,总是要斯抬斯敬地才好,有他老子娘做主,我也管不得那么多。」平日喜欢王熙凤逗趣不假,爱她办事爽利也是真,可这孙子和孙媳妇比起来,再得喜欢的孙媳妇也是外人,看王子腾的面子上容忍一二未偿不可,可当着自己面就敢骂孙子是下流种子,平日呢?这下流种子的提供者还是自己生的,自己骂骂也就罢了,谁许你学舌去。贾母头也不回地进了内室。 第13页 「贾大人,」王子腾夫人知道现在已经没有缓和的余地,只好尽量减少损失:「还有大姐儿在,这休书就免了吧,您看和离如何?」 没等贾申答话,王熙凤忍不住了:「婶娘,凭什么他贾家三媒六聘地抬我过门,说休就休?我王家不是那么好欺侮的。」又沖王夫人道:「姑妈,我自入府,处处为姑妈着想,琏儿休了侄女,再进来一个能和姑妈一心吗?」想想自己给贾申下跪赔礼时王夫人就一言不发,生怕她此时又不发一言:「我为姑妈办的事,首尾只我一人知道,休了我姑妈可找谁去?」 好!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想也知道让她说出首尾二字还没一人知道的事,定是原着中神出鬼没的印子钱无疑,贾申没想到王熙凤临走前要送自己这么大一个厚礼,看来和离也是可以考虑的:「你和二太太有什么首尾?」 第15章 王夫人想掐死这个蠢货。平时倒是一把好枪,怎么这时候平日的小聪明都不见了呢?那事儿也是见得光、平白说出来的。 「嫂子,凤丫头确实有错在先,不如你先领回去好好教导一番。至于她的嫁妆,有我看着也少不了一分一毫。」快走吧你们,要不什么事儿都得让这个蠢货抖落出来了。 贾申知道此时王熙凤已经伙同王夫人开始放印子钱了,那就是她心疼自己的嫁妆赔得多了才上了王夫人的当,要是人家王家对着嫁妆单子搬嫁妆却少了去,那可就是笑话了,虽然荣国府一直高居京城笑话榜单前位,少一次总是好一点,要不老丈人收拾起人来可是不手软的。 「老二,你怎么说?刚才王姑娘说是和你媳妇有什么首尾,左右王姑娘是要回家去了,你媳妇可还是要做当家太太,王姑娘回家地原因大家都知道,不知道这当家太太地首尾,可能不能让王姑娘有个伴呢?」 贾政顾不上贾申有点不怀好意叫他老二的暧昧,只知道这个首尾是不能有的。他既然能不袭爵还住进荣禧堂,怎会真正迂腐不通事务,枕边人做了什么他不说一清二楚,也是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大哥说的是什么话,王氏管家二十几年未尝出过纰漏,能和王姑娘有什么首尾。」 又对王子腾夫人说:「嫂夫人,您看是现在就清点,还是明天再着人送回去?不是不留嫂夫人,实在是娘娘要省亲,家中事务杂乱,恐怕怠慢了嫂夫人和王姑娘。」我家可是有娘娘地。 「老二,这事儿还真不能急。」贾申看向王熙凤:「王姑娘,事到如今我倒有心留你清点嫁妆,再与大姐见上一面,只是二老爷和二太太事儿多,怕是留你不得。倒是你的嫁妆从此是你后半辈子的立身根本,还是自己清点清点的好,就是你不心疼大姐儿,也多多少少该让大姐儿有个念想不是。」你是个有闺女的人,你一走你闺女可就在我手里了,贾申赌的是虎毒不食子。 王熙凤恨地是贾家所有人!!! 大姐儿不幸姓贾。 此时王熙凤已经失了理智,这就是她的好婶子、好姑母,不仅一字不肯为她求情,还说什么她有错在先,她为什么会有错,还不是她的好姑母平时念着什么大房不成器,公公贪花好色,只会花公中的银钱,贾琏上樑不正下樑歪,自己要拿捏住了,不能让他翻了天去,王家家大业大,叔叔是个有能为的,就是有事儿也能让贾家闭口不言。 现在婶子倒是代表王家来了,可没几句就想着让自己和离,姑母和姑父更是好样的,连嫁妆都不想让自己清点。自己进府后帮姑母了了多少阴私,赔了多少嫁妆,还替她放印子钱,那钱可是她拿大头。再想想自己还是王家嫡女,叔叔又一向待承自己好,现在只怕是因为叔叔不在京中鞭长莫及,婶子一介女子也没什么主意,只要自己回到王家,写信将委屈好好告诉叔叔,叔叔只要来一封信,不信贾琏不亲自己请自己回来,到那时自己还是赫赫扬扬地当家奶奶。 至于大姐儿,她姓贾,就算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平时忙起来三五天顾不上她也是有的,奶子和丫头一大堆,必是不敢慢待了她去。 清点什么嫁妆。她不过是回王家等叔叔的信罢了,三五日就会重新回来掌家,倒腾起来倒白受累。不过此时不能在贾家人面前矮了身份,将来他们接自己时也要让他们知道琏二奶奶不是好惹的:「很不必大老爷费心。大姐儿总是姓贾,想是跟着她自己的爹,没的能委屈了她。」 才怪。 这女人倒是个狠角色。贾申赌输了也不在意:「即是王姑娘放心,就请将嫁妆拉走吧,也省得今说忘了东,明说忘了西,王姑娘不怕麻烦,我们倒是要预备娘娘省亲,没法时时招待王姑娘。咱们是多年的老亲,为这点小事儿生分了倒让外人看笑话。」 王子腾夫人恨恨:只要今天王熙凤出了荣国府的大门,不管她还能不能再回来,王家都将是京城的笑话,老亲你个腿,从此咱们是仇人。见王夫人还是一言不发,对这个自私自利的小姑子也厌上了一分,这还是王家出来的姑娘,不知道王熙凤让人休弃,王家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吗?也不想想宫里的娘娘有个被休弃的表姐,可是好听的。想到刚才那两口子口口声声让凤丫头和自己快走那副送愠神的口气,连提醒的兴致都没有了。 听贾申还不放弃让自己清点嫁妆,王熙凤想咬下他块肉来,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第14页 老子从看书的时候就没待见过你,个阴狠的蠢货,连自己的爷们都能告,留着你过年吗? 「不必清点什么,我自己的嫁妆自己有数,现在抬走就是。」等我叔叔的信来了,你就知道让姑奶奶把嫁妆抬走容易,想让姑奶奶再抬回来,非得让你给姑奶奶弯腰不可。 你有数就好,让你赔嫁妆的可不是老子。本来还想着你下半辈子只有这点嫁妆了,难得发下善心的贾申表示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第16章 抬嫁妆自有小厮,送客有王子腾的亲妹妹,贾申这一天精彩纷呈,早累得想回东大院歇着。 「请父亲安。」迎春自从给贾申「侍疾」后,就再也没被放回府里去,没见想接迎春回去的王熙凤都已经成功被贾申送回王家,还有谁敢虎口夺食。现在贾母对贾申的定位已经从过去的混不吝进化成了疯狗,不小心让他咬上一口都没处说理去:你知道他疯了不说躲远点,上赶着撩拨他不是找挨咬么。 「在和你母亲忙什么?」贾申还有些现代人的思维,有媳妇的人住什么书房,何况他一直称病,当然是老婆照顾他最好。 「老爷回来了。倒没忙什么,只是见迎丫头的东西搬回来,虽是日常用的可也太不象个样子,色色都是不齐全的,就给她找些补上。」 又是一桩官司。不用想也知道是迎春奶娘做的好事,贾申这几天都在想着便宜儿子的事,总觉得迎春奶娘的事不急,没想到此时她就已经这么大的胆子,开始偷摸上了姑娘的东西。 「是你二婶子和王熙凤没按例,还是什么人胆子大了?」这还让不让人歇会儿,老爷已经累了好不。可惜正好赶上,总不能今天放下,过几天再特特地翻出来。 邢夫人这几天与迎春相处的多了,加上迎春虽然木纳了些,有人给个好脸倒也知道感恩,晨昏定省不说,跟着邢夫人侍侯贾申时也不惜力,还常让邢夫人歇着,老爷那有她就好。倒让邢夫人对她有了几分真心,要不也不会理会她东西多少的事,更别说开了东大院的私库填补。 这时她还不知道王熙凤已经成功被贾申out,好容易有个话缝,自然不会放过:「谁知按的是哪门子的例,虽迎丫头和探丫头都是一样的出身,可老爷是正经的袭爵人,可咱们那琏二奶奶倒好,两个姑娘竟是一样的月例,只知道讨好她的姑妈,倒不想着迎丫头才是她的亲小姑子。」 「便是与探丫头一样的例,也不该少了姑娘的穿戴才是。」见迎春只是低头一字不回,贾申也是无力,他可以替她出头,也得本人知道上心才成,要是这会儿迎春摸出本太上感应篇来看,贾申只能吐一口老血,从此后任她自生自灭。没办法,现代人讲的是自救者人救之,总不能你掉水里了,连扑腾两下都不扑腾,谁知道你是想活下去还是干脆是自杀。 迎春哪儿能感觉不到父亲的目光正在看着她,可奶娘本是她自己娘没时留下的老人,该有几分体面,父亲又刚刚病见好,让他生气也是不孝,父亲问话又不能不回,忍着泪怯怯地说:「例倒是按时送来的。」 能回出来个话就好。真要是一针扎不出个唉哟来,才是真没救了。想他一个二b青年,连张老爷子都能忽悠得重新视他如子,不信还教不出个刁蛮姑娘。 「这段时间,暂时就没有琏二奶奶了。」贾申语不惊人死不休。什么叫暂时没有琏二奶奶了,难道... 竟是她想的那样? 就是你想的那样。 是这样我就放心了。邢夫人的嘴不由勾了起来。迎春嘴半张着,吃惊地看看贾申又看看邢夫人,那天的事儿她全程在场,自然知道平时琏二嫂子对她们大房不上心,心里也曾希望自己这个亲嫂子和自己亲近,不为得到什么好处,只为让自己知道家人也是惦记着自己的。可是没有,倒是老爷因为自己主动侍疾,又是让自己叫父亲母亲,又是接自己回大房住着。 人心都是偏的,一面是对自己日渐亲切的父母亲,一面是连面子情也不想做的二嫂子,迎春的选择没有多难,就是有些吃惊,那么威风的二嫂子,竟真的让父亲打发了,老太太和二太太明显没拦住,这样的父亲还真是让人多了些期待。 说来话长,其实也不过是让人念头转几转的时间,贾申又沖迎春开炮:「把嘴闭上吧,不然人家还以为你有多不待见那个嫂子。」 「女儿哪有。」迎春完全是下意识地,她也知道自己刚才的样子有点蠢。 「呵呵。有也没什么关系,左右她再回不到府上,也找不得你的麻烦。你是家里的娇客,当初你姑母在家的时候,想怼哪个嫂子就怼哪个嫂子,你性子好她们当嫂子的该感恩戴德,不是她们瞧不上你的由头。」 这也可以?迎春三观要破裂了。 当然可以,你是贾申的闺女!!就是这么自信。 「谁是管着姑娘屋里事儿的大丫头?」贾申知道一时半刻别指着便宜闺女立起来,可事儿也拖不得,让便宜闺女知道有人给她撑腰,也多些底气不是,他闺女可不是没人管没人问的。 第17章 「奴婢司棋,管着姑娘屋里的事儿。」就知道是你,可老子要是对闺女房里丫头上了心,原主又有个贪花好色的名声,才是好说不好听呢。这个时候这儿丫头估计还没和她那小情人表哥有什么实际行动,毕竟大观园还没建成,他们还没有犯罪场地,不防先用上一用。 第15页 「即是管姑娘屋里的事儿,怎么姑娘屋里少了东西,你也不问,也不回太太?」声音有点低沉,还有点嘶哑,让人觉得说话的人动了大气,其实贾申只是单纯地用嗓过度。这一天光用嘴了。 「奴婢也曾回了二太太,只是二太太说奶过姑娘的奶妈们,自然有些体面,大家子只有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无事方是兴旺之家。」 倒是个巧,怎么他们家凤凰蛋的事就没见化小过?「混帐话。这事儿即有了主就不难了,来人,去把琏儿叫来。」 有人应着去叫人,看出迎春不解,贾申好心好意地又用了一回嗓子:「原本王熙凤和二太太一起管家,照顾小姑子也是她的职责,不说你是她的亲小姑子,就是府里的姑娘谁缺了少了她都该知道,哼,只是和离,便宜了她。」说着还真有些动气,更多地还是因为自己连大姐儿都抬出来了,王熙凤还没说出她和王夫人之间的首尾是什么:「你哥哥是她的夫君,本就有管教她的职责,对你不闻不问,她有错,你哥哥的错更大,今天就让你哥哥将功补过。」想到原着中迎春被中山狼那么搓磨,琏二两口子都没说给人出过一口气,让个好好的公侯千金生生地一载赴黄梁,必须给贾琏补上友爱弟妹这一课有木有。 刚进来的贾琏要不好了,谁让东大院地方小,贾申刚吩咐完他就到了,刚好听到了父亲的功过论。他这一天大部分都在蒙逼中度过,好多信息还没来得及消化,回府又大战王子腾夫人和王熙凤,虽然没用他出什么力,休了王熙凤也让他心里有点松口气的感觉,但相应的伤感也是有些的,可现在又让他给王熙凤背锅,是个人也得把那份伤感扔一边去:个败家娘们,为什么父亲没早点想起让自己休了她。 「是,让二妹妹受委屈了,都是二哥哥没教导好妻子,二哥哥给你赔不是。司棋,看二妹妹屋里少了什么,你列个单子出来我给补上。」 笨蛋呀。贾申哀怨,怎么会有这么蠢的笨蛋呀:「老子是不想给你妹子补东西才让你来的吗?」 难倒不是?要知道自己这个父亲母亲,可是一直在府里以爱财出名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不去将偷摸你妹妹东西的人找出来,倒想着那点子东西,就算你今儿补上了,人家明天不会又摸了去」 也对哦。虽然今天外祖母已经把母亲留给自己的嫁妆单子给了自己,可东西还在张家,王熙凤又搬了嫁妆回了王家,自己小打小闹地补上点子还行,要是多了补不上,也是打脸。 「父亲放心,儿子这就去把那婆子一家都绑来,给二妹妹出气。」 你可够了:「今儿也罢明儿也罢,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你要知道咱们大房只你们兄妹三个,你又行大,我还能活几天,这迎春和琮儿你不看顾他们,可让他们靠谁去。」 哀兵政策真好用,看迎春就知道了:「父亲说的是什么,女儿和二哥哥都要好好孝敬父亲母亲呢。」连惯常的木纳都忘了,可见真心不想这个刚对自己有了好脸色的父亲早早去了。 此时的贾申用一天的时间在贾琏心中刻画的忍辱负重好父亲形象高大威勐:「儿子以前虽混帐了些,不晓事理了些」 「还脸皮厚了一些。」贾申不想听他煽情,他只想躺一躺:「只耍嘴老子是不认的,只把你妹妹的事儿办好了再来回我。也不急在一时,你小人家家也得注意保养,明想着办了就成。」慈父呀。 「还有,什么二哥哥二妹妹的,你们是我大房的长子长女,做什么和别人论长幼。以后只叫哥哥妹妹就好。你可真是够二的。」说好的慈父呢?这么打击人真的好? 「你们下去吧,让我也歇歇。」贾琏知道贾申这一天真的是累狠了,毕竟他真的是刚从病床上爬起来,就想告退,他也有那么多的事需要理清楚不是。 「父亲和哥哥可是用了晚饭?女儿让厨上温了粥,父亲和哥哥垫垫再歇吧。」 哟呵,真心是孺子可教呀,这是要往贴心小棉袄上进化的节奏吧。贾琏都感动了,即是让厨上温着,肯定是老爷回来之前的事,那时父亲可还没想着让自己将功补过呢。 「迎丫头是个心细的,我们娘们吃饭的时候她就念着老爷呢。」邢夫人又替迎春刷好感,虽然话听到贾琏心里有点不让人得劲,可最后人家不也捎上自己了吗,再说这个继母父亲也让自己大面上要过得去,就面带感动地说:「多谢母亲和妹妹惦记。」 第18章 东大院虽说不上其乐融融,也称得上父慈子孝。荣庆堂里的气氛可就差得远了。 见贾政一直喝茶,并不主动提起,王夫人只好小心翼翼地斟酌一番后说道:「老太太,这凤丫头的嫁妆已经搬完了,您看?」 贾母是多年成精的人物,从重孙媳妇熬成了宝塔尖上的存在,要说不知道王夫人的不甘心,她自己都不信。可王氏女把持着管家大权,又因了元春封妃对自己少了些恭顺,总得让她们吃点教训,要不然真以为这府上要姓王了,王子腾,等到她元春生了皇子,也得重新承认贾家在四大家族的领先位置。 「搬完了也好,省得留在府里,多了少了都好说不好听。」谁管你好不好听了,那是曾红十里红妆的嫁妆,也就是钱,不知道现在荣国府最缺的就是银子吗?装什么胡涂。 「可凤丫头一走,这府里一时也没人管家,媳妇又得料理省亲的事,只怕不周不备的让老太太受了委屈。」我元春可还要省亲呢,是一时之气重要还是合府的荣耀重要? 第16页 「琏儿也回了大哥那里,这几天说是侍疾,连扬州的事儿也没说个清楚。」谁说贾政不通俗务,人家这小眼药上的。 对呀,贾琏去扬州可不光是为了送林黛玉,最重要的是林家的家产呢?尤其是现在荣国府处处要用钱,还有一个省亲的园子等着,更让屋里的三人对林家的家产有了势在必得的紧迫感。 「这几天光顾着老大的病,凤丫头的事儿又闹了一场,倒忘记问问你妹夫去的情形,林丫头又是个身子娇弱的,产的不清不楚地让人担心。」贾母对贾政道:「老二,你让人把琏儿叫来,我要听听你妹夫的安排。」 就是这样,自己说上一万句总不如贾政一句话来得管用,虽然这也是自己房里的好处,可总是让人心里不舒坦。不过王夫人表示只要问出林家的钱财,这点小小不然的不舒坦不提也罢,她总能为府里顾全大局。 「不如儿子先叫了人到书房问问,也省得扰了老太太的清静,再走了困,倒是儿子们的不是了。」真是亲儿子,看这贴心为老太太着想的劲头,何曾在老大那个孽障身上看到过,贾母老怀大慰:「也好,你上了天的朝也辛苦了,明天再和琏儿说话也使得。」 贾琏并没有睡下,任谁从老婆丫头一大堆,忽然只剩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小闺女也睡不着。何况当初为了赌一口气,他连大姐儿的奶娘都没带来,小丫头本来地界就发生,周围又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嚎上两嗓子当然再正常不过。不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迎春带着司棋进来,三两下哄得小丫头止了哭声,倒让贾琏刮目相看,这是传说中的二木头? 「这两天大姐儿倒是和我和得来,哥哥要是放心,就让大姐儿和我凑合一晚上,明天我回了太太挑好了使唤的人,再给哥哥送回来?」 见贾琏没说话,迎春的懦性又上来了,说话也没有刚才利索:「要、要是二、二哥哥不放心,那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哄大姐睡了再走?」声音一点点小下去:「姐儿老是哭,坏了嗓子也不好。」最后的不好已经快让她自己吃了。 真心还是假意贾琏自认还是分得清的,就是这个他从没怎么用正眼看过的妹子,担心大姐儿嗓子不好。可王熙凤还是大姐儿的亲娘,走时连看一眼大姐儿都没提一句。 「怎么会不放心,你是姐儿的亲姑姑,只有对姐儿好的。就让姐儿跟着你过去吧,也别累了自己,明天和哥哥一起给姐儿挑人可好?」刚才从哥哥到二哥哥的变化,贾琏也是注意到的,莫明地让人觉得有点疏远,看来父亲让改变称唿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怎么会挑人,还是哥哥自己选吧。」 「多挑几次就会了。」王熙凤大概从没教过迎春管家吧,也是,她把管家权看得比什么都重,怎么会自己培养出一个和自己争权的人。 邢夫人这几天满意极了,有了一个随时跟随的便宜女儿,今天贾琏还第一次叫了自己母亲,这都是从老爷病了开始的,要不是怕老爷的身子受不住,邢夫人真觉得老爷还是病着的好。更好的事儿还是老爷从病了以后,一直歇在她屋里,那些小妖精都有些稳不住了,虽然是盖被纯睡觉,也让人觉出老爷对她的看重不是。 「老爷还是先洗洗,睡着也舒坦些。」 贾申无可无不可地应了,想想又让丫头们退出去,这操蛋地守夜规矩,还让不让人说点私房话了:「有个事你要心里有数,今天我和琏儿是去了他外祖家。」成功看到邢夫人变了脸色,又不厚道地补上一句:「过几天你带了迎春和大姐儿也得去拜见。要拿张家老太太做正经婆婆敬。」 邢夫人不好了。这老爷是病还没好吧,谁家有了新岳家,还和前岳家往来,就是看着琏儿,也没有拿前岳家老太太让新太太当正经婆婆敬的理儿。 「别不识好歹,人家老太太要不是看你对琏儿没什么坏心的份上,理你是谁?有多少人想到人家老太太跟前露个脸还不能够呢。」去她的露脸。可邢夫人自来顺从惯了,只能应了下来,她也没想过动别的心思,这老爷要是犯起混来连老太太都让三分,哪是她一个填房能顶撞的。 荣禧堂。 「太太回来了,可是琏二奶奶的事了了?」周瑞家的一惯殷勤。 「哪儿还有什么琏二奶奶。」说不兔死狐悲是假的。可一想王熙凤临走还想拉她做说辞,王夫人又恨上几分,果然是近墨者黑,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和大房那一窝子一样黑心烂肺的。 「怎么会,咱家太太不是过来了?」 「凤丫头也是个犟的,拒不认错不说,我说让她把嫁妆先留下,以后也有一个往来的由头不是,有我给她看着,还能有别人挪了去?」没有别人挪,你也不能让它留下什么。周瑞家的虽然不知道吐嘈这个词,却不耽误她也有点看不上自己主子假惺惺地做派,嘴里却奉承着:「可是太太慈心,对小辈再没这么尽心的。」 「三姑娘来了。」丫头通报进来,王夫人没精神见这个名下的女儿,只说是累了让三姑娘不必费心,也早点歇了吧。因着探春,倒想起几天没见到的迎春来,说来王熙凤被休,引子还是因为要把侍疾的迎春接回府里来。 「没听说二姑娘什么时候回来?」 「要不说太太心慈,养在身边的姑娘们,哪个您不是记在心里。」不说听没听过,就是不知道了:「今天我看大老爷精神倒是好得很,她们姐妹天天上学,二姑娘耽搁了可如何是好。姐妹里她又是大的,要是让小点的妹妹们比了下去,知道的说是她给大老爷侍疾耽误了,不知道的还得以为因为她是大房的,我不上心教导呢。」 第17页 「哪个嘴里长疮的乱说,二太太对姐儿们上心,这是有眼睛的都看得见的,真真是一碗水端得平平的,哪个姑娘也挑不出太太不公道来。」可不是一碗水端得太平了吗,不说袭不袭爵的女儿没分别,连嫡庶也不讲究了,要不是贾珍是个万事不管的,只知道一个族长家的嫡女和一个五品官家的庶女一个待遇,怕就得和荣国府翻脸。 「她们姐妹看小一起长大,一刻也没分开过,这好几天不见她二姐姐,想来探丫头也是惦记着的,明天也该让她去探探她二姐姐,顺道给大老爷问安。」那个正是嘴上长疮的。 抱厦内。 听了周瑞家的传过王夫人的话,探春自然起了心思。探探那个她自来瞧不起的二姐姐也无不可,只是那里毕竟是东大院,大老爷大太太都看着,明天倒不好多说什么。可想到自己当初劝迎春不要到东大院去,到底自己也有些讪讪的。可嫡母有命,哪儿有她说不的份,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对那个不声不响的二姐姐,探春还是不放在心上,想是这几天在东大院她也该受够了,自己略劝一劝,再拿老太太说下事儿,不怕她不回来。到时不仅在嫡母面前有了体面,就是老太太也得高看她一眼。想到这儿,探春自得一笑,睡下不提。 「姑娘,还是早点歇了吧,走了困就不好了。」紫娟见黛玉还没有歇的意思,不免劝上几句。 「也不知道琏二哥哥可把父亲的信给了老太太没有。」黛玉皱眉,父亲的打算和自己说过,看老父殷殷期盼、全副信任府里的样子,她又怎能说二舅母并不待见自己让老父走得都不安心呢。 「这几天府里忙乱得很,也没见琏二爷过来,不过即是老爷最后的信,想来琏二爷也是得让老太太知道的。」就是不看信的面子,不是还得看你林家家财的面子。 「但愿琏二哥哥早点把信给了老太太,也好了了一桩事儿。」 第19章 第二天探春本想拉黛玉一起到东大院,这样就算是接不回迎春,也不用一个人面对王夫人的怒火。当然府里但凡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王夫人不待见黛玉,可黛玉要是和她一起把这事和办好了,不是还能让王夫人高看她一眼吗?就算是没接回来,让王夫人迁怒一下,反正王夫人就不待见她,多一点不待见也没什么吧。 可听听黛玉说的是什么:「去给大舅舅问安原不应辞,只是一路奔波身子还没好利索不说,给大舅舅和舅母的礼也没收拾好,不如等收拾好了一道过去,免得到时让丫头送过去不恭敬。」 一个府上的小姐,你备了礼,可让和你一起的人怎么办?让人说是二房的人不识礼数吗?本来是好好地探望姐妹,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给大老爷问安?难怪人说刻薄小气,果然嫡母还是有见识,早早就不喜欢她。 探春只得说自己几天没见二姐姐着实想念,就不等林姐姐一个人先去了。 等人通报完,进门给邢夫人问了安,才说起:「本来早该给大伯问安,只是怕前两天往来的人多,帮不上忙不说还要让大伯添了烦闷。」 邢夫人却是有些看不上这个处处要自家迎春强的丫头,你说都是庶女,不说守望相住也得相安无事,她可是听司棋说了那天迎春来东大院之前探春的这边那边的话。虽然现在看迎春的奶娘也不是个好的,当时能劝着姑娘回东大院来,也是她的好处了,得和老爷说上一声,要是没什么大毛病赏她个出身也未偿不可。 「是三妹妹来了,我刚才在和大姐儿说话,没早点过来。」这是迎春能表达的最大歉意了。探春刚才可没听见丫头通报,见迎春低头向邢夫人行礼,邢夫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不由一酸,她自己到嫡母房里,哪儿能说进就进呢,就算是丫头通报进去,十回能有五六回赶上王夫人心情好见上一面罢了。 「大姐儿可是吃了?」小丫头昨天还是迎春哄睡的,今天早晨没看到奶娘又发了小脾气,任谁餵饭也不肯吃,只肯和迎春你一勺我一勺地平分那碗粥。 「吃过了。女儿怕那点儿子东西不顶饿,又让厨上给她炖上蛋羹了。」 「倒是你自己也该爱惜身子,大姐儿总是缠着你也不是个事儿,今天还得把她身边的人配齐了才好。」邢夫人越看迎春越满意,没有多余的心思不说,谁对她好一分她能拿出十分来回报,不在她那点儿子东西,只是在这个府里,连老爷都说真心难得,要是这丫头一直肯这样用心,到老了未必不能成为自己的依靠。 「昨天哥哥也说,想让女儿和他一起挑人。只是女儿...」 「你只放心的挑就是,不好再换也使得,你父亲也说过几天要让人给你们两个求两个宫里的嬷嬷。」邢夫人也不介意在探春面前给迎春做脸面。 探春不是来看她们母女情深的,她们母女情深了,不是更衬得她不得嫡母喜欢,只有面子情:「不知道大伯方不方便,探春本是来给大伯问安的,也好回去让老太太放心。」自己的好大伯,可从来不给这个填房的大伯母体面,到现在还没出现,一定是在哪个小妾通房屋里没起吧,不信这个大伯母还能笑得出来。 「探丫头有心了。」贾申从内室里走了出来。探春想说这不科学,大伯不是应该搂着小老婆喝酒的吗?从大伯母房里出来是要闹哪样。 第18页 没心思理会探春的小情绪,贾申只接着邢夫人的话说:「大姐儿这几天倒是累了你,你也是公侯家的小姐,身边只有一个大丫头可是不像,正好给大姐儿挑人时,你也挑上几个。」 「府里定例都是这样,女儿的人也够使唤。」迎春在贾申面前没有在邢夫人跟前自在,实在是自己这个老爹在府里名声在外。 「谁定的定例?当初你姑母在家时就是一脚出八脚迈的,就是你那几个庶姑姑也是如此。你不要总想着你是庶出,要知道就算是庶出,你也是老子这个袭爵人的庶出,怎么能和不相干的人家庶出比。」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今天大房的人这是专业要打脸的节奏吗?迎春也替探春难堪,那个不相干的人还在眼前呢。看了探春一眼,迎春小声的叫:「父亲。」 呵呵,犯二的人伤不起,有起床气的二b青年更是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难道老子说错了,这府里一点规矩都没了,只许他们做得倒不让人说不成。明天、不,今天就和你母挑人,你是咱家的长女,正经该有四个大丫头才对。」又对邢夫人道:「你要好好挑人才是,那些有小心思的不能要,太有上进心的也不行。」要是挑了个上进到未来女婿床上的,就便宜姑娘现在的受气包样儿,只会自己躲起来哭死。 大伯虽然一脸不耐烦,可句句都是为二姐姐着想,探春满满的不甘,凭什么二姐姐只是回来侍个疾就得了大房的青眼,看她那只会叫父亲母亲的怯懦样子,哪有自己能说会道,本是个木头人,凭她也配得了这些关心? 「大伯不知道,我们现在姐妹都在太太的抱厦住着,人多了倒是住不下了。」 「好好的姑娘,又不是守夜的奴才,住什么抱厦?府里那些院子,有给外人住的,倒没有收拾出来给姑娘们住的?」这又是贾申瞧不上贾母和王夫人的地方,好好地姑娘,一个个养得不知所谓,连个正经住处都没有,估计要不是原着中盖了大观园,这些姑娘得老死在王氏那个抱厦里了。 「太太一会儿去给老太太请安时提一句,就说说敏妹妹的例,我们家现在还是兴盛的时候,改了让外人看了倒不象。」 探春再也不能淡定了,她是来拐迎春回去的,不是来火上浇油的,想也知道贾母和王夫人知道是她引出大老爷发飈,会有什么样的怒火等着她。她试图补救:「大伯不必动气,想是因为我们姐妹还小,老太太太太天天管家理事,二姐姐又是省事的,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你以为你在这府里说话有什么份量?还有个老太太能治得了你。 贾申也没兴趣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只是看不得自己便宜姑娘被人卖了还想帮人数钱,说说这个探春来大房总共说了几句话,可有一句是为了姐妹得了父母欢心的有与荣焉?不踩上一脚都是她小人家客气。 「你哥哥可来过了?你的事儿他办得怎么样了?」昨天的事儿还不知道办成什么样,贾申又想起贾琏刚从扬州回来,还有好多话没交代他,不提前对好说辞,只怕那边的蝗虫马上就能把人家林家的家财吃干抹净,反正钱是贾琏带回来的,就是将来有人说起,这个锅人家早就算好了由贾琏来背。 「迎丫头刚才一直照顾大姐儿,琏儿来说了一声就出去办事儿了。」邢夫人见迎春不知怎么回话,怕她惹贾申不痛快赶紧解围,果然得到了迎春满含感激的一眼。又想起自己刚才想的迎春奶娘的事儿,索性好人做到底:「倒是迎丫头的奶子,我想着到底也看顾她这么大,也是我们以前没人提点,让她的心大了,不过听说她虽不着调,倒也有时能劝着姑娘分辩事非,要是事儿不大,不如让琏儿就把她们一家放出府去吧,再赏点东西,也是全了姐儿的名声不是。」 贾申本来对荣国府那些蛀虫一样的下人一个也不待见,不过想想邢夫人的话也有道理,姑娘身边的奶娘是个贼,到底好说不好听,平白让人家怀疑姑娘的人品就得不偿失了。也罢,杀哪个鸡不杀,比起贾申最想杀的赖大一家,迎春的奶娘真是良民了。 「这事儿你和琏儿看着办吧。叫迎春也在一边看着,下人就是下人,也敢要主子的强。再你也得敲打一下那些奴才,给姐儿当差是他们祖上积德,再敢干点挑窝四的事儿,现在姑娘可不吃奶了。」老爷,你当着姑娘说这些话,老太太知道吗?没见迎春和探春头都抬不起来了? 贾申的高论,贾母从来请安的邢夫人那里听到了丫头太少不体面的一半,从探春那里听到了关于宫里嬷嬷和袭爵不袭爵庶出的另一半。自从贾申说出这府里真孝顺是没用的,贾母一直在思量这个大儿子是哪里不对劲了,难不成是这些年压制的太狠,让老大心里存了怨恨? 不能,一个孝字就能大过天去,老大想平安把爵位坐下去就不能不孝顺她这个娘。再说老大都袭了爵,将来分家又要得大头,让老二家的管家多划拉点银子,不是很公平吗?他敢心存怨懑,就是不孝!不是在自己身边养大的就是和自己不亲呀。想要脸面,那是自己给他他才有,不给他他就得继续没脸没皮地在东大院窝着,看来这几天没收拾他,他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量了吧,这个凤丫头,还是得接回来。 第20章 贾申不知道贾母的打算,就算知道了也就是直接呵呵她一脸了事儿,自己好不容易送出府的人,是你一个老太太说接回来就接回来的?今天他就要再入张府,和张老爷子砸实了摆平王子腾的事儿。 第19页 人家张府的门子地看车上贾府的标志,也不管有没有拜帖,直接放行了,不放行怎么办,别看这位是前姑老爷,可二十年前就是在府里横着走的主,就连订了婚事也没见他少跑,这些年虽然每次都把帖子扔回去了,可昨天人家不是又进了门吗?老太爷倒是没说什么,老太太却把昨天当班的人都罚了月钱,你说是不是因为放人进门了才拼的罚?但凡消息灵通一点的都知道是因为通报不及时,让人在门口跪了一跪才吃的挂落。 「让我给你摆平?你难道忘了现在王子腾巡边到了什么地界?那是西北,是你贾家起家的地方。」张老爷子全身疼,没见过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后院的一点小事儿,还能用得到自己堂堂帝师出面:「别说你贾家的人都给了王子腾,自己一点后手都没留。」 「王子腾拿到的,不过是假正经知道的那点儿罢了。好歹他也是嫡子,我家老爷子也不能每回都背着他。再加上我们那个老太太也是个有点儿小聪明的,自己东听西凑的也知道一些,要紧的事儿倒是没让他们知道。」 「那你直接给西北去个信,让王子腾知道知道这军中还不是他能做主的,也就消听了。」小人没见过大事儿,遇到点事儿就知道找老子,老子还不知道找谁去呢。 「那不是太...说过,不让插手军中的事儿吗。」贾申记忆里有过前太子对原主的耳提面命,那真是一脸严肃绝不通融的命令,连他这个只是翻看记忆的人都觉得要是插手军中,一定会惹来塌天大祸,加上原着抄家之祸这把悬在头上的小刀,这才心里没底到老爷子面前求指点。 张老爷子也听出贾申说的是谁,只能承认人家对贾申是真爱,要不是那位严防死守,以贾申混不吝的性子,当年前太子受冤的时候,怕是这小子敢提兵直接清君侧,那时别说什么贾代善得圣心,就是贾代善是圣人的老子,也保不下荣国府满门,皇家、皇家,哪有什么父子亲情可言。 「父亲觉得我现在?」能不能开始和军中勾搭。 张老爷子没回答贾申,倒是说起别的:「我们这府里你是知道的,少不了那里的人,你即来了这府上,那里也会知晓,你可想过?」 能没想过吗?有个抄家灭族在那等着,贾申想不刷皇家的存在感也不行了,没见他那有大出息的大侄女的封号:贤德。想想当今从小开始摆的那张冰山脸,恐怕他老人家把几年后的谥号都给出来了,那就是个小心眼记死仇的:「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这些年我消停着呢,他们又没说看古董有罪,也没说不能娶小老婆。」 又是一戒尺。老爷子你是早准备好的吧,专门给人留这个,不怕人再二十年不上门吗:「我得给母亲请安去。」 「你母亲烧香去了,你两个嫂子陪着去的。」所以你老今天是看准了时机收拾人,一个外援都不给留。 「父亲,儿子这些年没事儿倒是看了点子医书,那天暗里也给母亲把了下脉,倒是觉得母亲除了心情郁结,气管也不好,到了冬日必是常咳的,再是佛前跪拜,蒲团再厚也难挡寒气,所谓心诚则灵,一心向佛也不在几个头上,父亲还是劝着母亲少去佛堂,镇日里烧香也不利保养气管。膝盖受了寒气最是难去根的。」贾申前世中医不是盖的,那天拉张老太太的手也不是无的放矢。 「你母亲郁结是为了哪个!」不怪老妻轻易就原谅了这个孽障,倒真是个贴心的。也罢:「得了,你少在我这里卖好,要劝你劝去。自从...你母亲哪里还听得人劝。少进我进宫一趟,和老圣人请个安,军中的事儿你还是少插手吧。」那个人即然在最后关头都没动用贾家军中势力,一心要保下这个笨蛋,他又何苦做这个恶人。 「多年没陪母亲用饭了,要不今天父亲就赏儿子口吃的?」贾申牢记那一尺之仇。 「滚滚滚,你贾家谁少了你吃的不成?」 「他们倒是没少了儿子吃的,只怕想儿子吃食里多些什么才好呢。」 大明宫。 「他真的这么说?」太上皇摔了杯子。张老爷子倒是淡定,他就知道只要贾申前脚进了自家的门,宫里后脚就得知道,只是贾申和张老太太的话是在内院说的,前院伺侯的人不容易打听罢了。 「那孽障也是个实心的,前...说不让他乱动,他就真的只在府里醉生梦死,让人夺了袭爵人的正堂不吭声,臣好好的外孙去了也不管,就连臣的女儿,臣那女儿...」有什么比一个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老人的眼泪更打动人心的?尤其那个要打动的人还与他同病相怜。 皇帝的脸板得死死的,又是这样,一直是这样,只要那个傢伙有点儿事,就有一堆人护在前头,哪怕太子哥哥去了,太上皇也因太子哥哥对他有一份回护,哪怕淑英没被他看顾好早早走了,张老爷子还是为了他想休个儿媳妇不惜御前失仪。要是那傢伙地眼前,皇帝只怕要亲自动手赏他点儿「体面」。 「恩侯自来是个张扬的,这些年修身养性磨得也差不多了,皇帝,你看看哪儿还有地方,让他出来活动活动,就说我说的。」太上皇有点后悔,难道是自己自己当年降爵降得狠了,让那些眼皮子浅的东西起了心思? 听听,想让孩子吃食里多些东西,多什么?想都不用想,贾代善千好万好,却没娶个好媳妇,个眼大心空的。幸亏皇帝不知道他老子心中所想,要不然一定得问问太上皇,哪家的孩子会有个两三岁的孙女,您这孩子的定义也太宽了吧。 第20页 「倒是不急着让那孽障御前走动,」张老爷子,谁说给他找的地儿是御前了,皇帝已经吐嘈不能,又听张老爷子道:「他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且让他理清他家那点儿烂事儿再说吧。」信了他的鬼!就那个东西还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屋子本来就是他弄乱的好不。 「他家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竟比朝庭的事儿还重要不成?」太上皇想起那个为达目的,攥着他裤腿干打雷不下雨的胖孩子,实在不知道有什么事是他用撒泼放赖解决不了的。 「倒真的是关乎朝庭的事儿,他家可是有个贤德妃,近日不是要省亲,他正要变卖家产给人盖省亲别墅呢。」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说的就是张老爷子,让你们爷俩折腾。 太上皇有点尴尬,皇帝也好不哪儿去,不知道内情的人听了省亲的旨意念一声皇恩浩荡,可这爷俩知道自己这事儿办的不老地道,可国库空虚是真,要看看臣子的家底也不假,总不能皇帝都要喝粥了,臣子家还天天山珍海味。 还是那句话孝道大于天,都尴尬的两人,只能由皇帝出声:「那不是他家二房的女儿吗?」谁想动那傢伙了,你哪儿知道他哪天又拾起那无法无天的性子来,关键是还有人护着他作。 「人家贾史氏说了,出了皇妃是阖族的荣耀,最该倾全族之力建好省亲别墅,更别说恩侯还袭了爵,他不出钱谁出钱。」想想再下剂勐药:「就因为恩侯想守住老荣国公留下的家底,贾史氏就要敲登闻鼓告他不孝,生生把恩侯气晕过去不说,他那个儿媳妇连太医都不给请,这是要断了恩侯的生路。」 「这样的泼妇留着干什么?」太上皇怒了,那个王太医就是他亲自下旨给荣国府请脉的,还不是怕太子护了一辈子的人有个好歹,难道荣国府真以为自己脸面大到太医能随叫随到了。 「王子腾心大了。」张老爷子会心一击,当皇帝就没有不小心眼的,休一个不顺公婆、不敬丈夫、屡犯口舌、无子的儿媳妇都要看王子腾的脸色,不是王子腾想借妹妹和侄女的手拿捏荣国府还有什么?荣国府有什么是值得王子腾拿捏的?此时新旧皇帝都阴谋化了。 「明天让他入宫,这些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让一个内宅妇人作威作福,他当年的本事呢?他不是会耍混吗,难道只会和朕犯混不成。」太上皇你说出真相没心理负担吗?皇帝本想劝上一劝,又一想太上皇的心思,让那个混蛋进宫也好,父皇越老越心软,难免念旧,就让他见上一见吧,想那个混蛋也不会有大长进,就让父皇看看他到底值不值得他这么护着。 贾申没想到老丈人这么有行动力,自己已经重新让新旧两位皇帝惦记上了,他正听着贾琏回迎春奶娘的事儿。要不是答应了邢氏放那贱人一马,又是当着迎春面答应的,他真想做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放他们一家出去,凡是和他家有关系的一个也别落下。除了赏他们一百两银子,一针一线不得带出府,奴才不得有私财。」怎么听怎么有股恶狠狠的味道:「你妹妹怎么说?」要是敢求情,从此就让她自生自灭去,管得了一时还能管得了一世?自己立不起来,有人撑腰了还心活面软,那不是善良,是无药可救。 「妹妹也说奶娘这些年伺候她尽心了,早该享享清福,如今和一家子团聚,又有了平民身份,子孙都得利的事儿,很不必感激地一个个主子都去叩头,妹妹自会把她的心意带到。」 第21章 贾申得到了救赎。这个便宜闺女倒是个明白是非的,没一味装烂好人。 是人都想过安稳的日子,迎春也不例外。当初她父母不亲、兄嫂不爱,也只有这个奶娘和司棋肯和她多说两句话。因此奶娘虽然总是拿她的月例去赌钱吃酒,她也总是念着奶娘比府里其他人多少对她更上心一二,不肯多想是不是为了能长远的偷摸她东西才上的心。 现在回到了东大院,父兄明显对自己信任有加不说,还处处为自己撑腰出头。就连母亲也肯教导自己,就算有点不靠谱,那也该子不嫌母丑。加上父亲总要让自己立起来,不难发现父亲对自己怯懦是心有不满的。 为了不让父兄失望,迎春也决定要做出立起来的样子,更何况一头是自己的父亲,加上为自己出头的兄长,与一个一心偷摸自己东西让自己在姐妹中抬不起头的奶娘,取谁舍谁也是一目了然的。一个善棋的人,不光胸有丘壑,审时度势也是必备的,更何况这样的大家子,她自小不在父母身边,讨得父母欢心是她一直盼望的事,没有父母都和自己亲近了,自己倒退回去的理。 「东西都还给你妹妹了?」贾琏在原着中有油锅里的钱都捞出为花的劣迹,贾申还是要问上一声。 「那东西也没剩下什么,」见父亲面有疑问,贾琏又解释了原因:「那婆子也是个笨的,有了东西都送到赌桌上,要是真的自己花用了、哪怕是多吃喝些也落些在肚子里不是。」 「嗯,十赌九输,这婆子也是个看不明白的。」见贾琏回完话想退出去,就问他急急忙忙地做什么。 「是府里传话,说是二老爷要问扬州的事儿。」 是了,这几天四处救火,贾申也忘记贾琏去扬州是出任务的,假正经要问的话,用脚后跟想也就是为了林家家财的处理情况,想想原着中那花团锦簇的大观园,贾家让读者各种黑出翔来,贾赦要不好了。 第21页 「你姑父是怎么说,你在里面可做了什么手脚?」 想着林姑父私下给自己的一万两银子,再想想父亲就是为了不出建园子的银子才让二房气晕,贾琏有点心虚:「儿子倒没动什么手脚,只是林姑父着儿子处理了家产,给了一万银子说是谢儿子的。」 这个便宜儿子还真是蠢呀,人家那是谢你吗,不过是怕你私吞把钱给在明面上罢了,也是求你看在银子的面上多照应人家闺女的意思,你倒好,真当感谢费心安理得的收了。 「除了给你的,其它的东西呢?」 「粗笨的都变卖了,再有田庄、商铺也只留了敏姑妈嫁妆中在京城的,扬州和姑苏的也都变卖了,只是一些书画说是要给林妹妹做念想没动让林妹妹随身带了。」贾琏以为老爹死要钱的性子犯了,可这钱是老太太都惦记的,可不敢乱动:「儿子走前,老太太和二老爷都交待要为林妹妹守好家财,不能让族中人占了去。」 这就是了,难怪林仙子在大观园中风刀霜剑严相逼了,也没见林家有人看上一眼,要知道古人宗族观念还是很重的,不是这次贾琏把林家族人得罪狠了,人家怎么会对族中弱女不闻不问。 「那你就以势压人,把人家的族人赶走了?」 以势压人不是老爹你的长项吗,自己这也算是子承父业不是。看贾琏的脸色,贾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即是得罪了人,也没有立时就低头的道理,以后找机会让你林妹妹找补吧。」 林仙子呀,大老爷是妥妥的黛玉粉来着:「把银票给我送过来,再就是给假正经回个话,说是你水土不服要调养几天,这几天里你把处理的每一项都给我写出来,记住是每一项。」 「可老太太那里?林姑父还有信让我当面交给老太太。」 「去把信拿来。」得了,看他老爹的表情都知道这事儿没得商量。等贾琏拿信回来,贾申毫不客气地用水润开封口,把信打开看了起来。 贾琏已经嘈多无口了,你做的这么光明正大是哪个师傅教的? 贾申的师傅正得意洋洋地向老妻显摆自己成功黑了王子腾和贾史氏的事儿,张老太太对王子腾无感,对黑了史静娴表示老头子你做的好。 「只是这样一来,那个孽障又入了太上皇和当今的眼,只怕这些年的装疯卖傻是白做了。」 「总是他皇家对不起孩子,又不是孩子对不起他皇家。」张老太太,你和太上皇才是真爱吧。 看完林如海写给老太太的信,贾申只有一个大写的服字。 千古傻爹呀,贾敏是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如此信任这不着调的荣国府,不仅要把自己的家财任人处置,连闺女将来的大事都放心地听之任之,不仅不要一纸婚书,连说辞都替人想好了,说什么如今两个孩子还小,太早说破怕孩子不好相处,你闺女没告诉你已经有个宝姐姐虎视眈眈了吗。对了,以林仙子目无下尘的性子,恐怕人家还没把宝姐姐放在眼里呢,可惜咬人的狗不叫,人家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贾政正在荣庆堂和贾母说着贾琏不听招唿的事儿:「这琏儿也回来几天了,昨天还听人说他和大哥出门了,今天却说是水土不服。」信他才怪!肯定是老大又出妖蛾子,可是做为方正的二老爷是不能口出恶言的,这话自有人替他说。 果然贾母怒了:「贾赦(从此为了说话方便,贾申正式更名贾赦了)这个祸根,自己不思上进不孝顺长辈,好好的琏儿也让他带歪了。」想想贾琏回家先是给了王熙凤一脚,接着就伙着老大把王熙凤扫地出门,听说今天还有闲心收拾迎春的奶娘,一个庶出的丫头也值得上心,她的元春才是有大造化的。 「去,再去人连老大也叫来,就说我说的,娘娘的事儿是大事,一刻也怠慢不得。」 可惜他们没等来贾赦父子,倒是王夫人有点荒乱地走了进来,还一下子挥退了下人。贾母本就心中有火,见王夫人对她屋里的丫头指挥自如,而丫头们也对她言听计从,目光不由一暗。 王夫人却顾不得贾母高兴不高兴,只是压低了声音说:「刚才宫里传了消息,说是今天圣上去了娘娘宫中。」娘娘受宠是好事呀,可下一句就让二人不大好了:「本来圣人就有点不欢喜的样子,不知怎么就说娘娘不知约束子侄,可惜了贤德的封号。」 就是这么小心眼! 皇帝在大明宫里被张老太爷好一顿上眼药,张老太爷走了后又让太上皇嘲讽他起封号无能,自然把火撒到了凤藻宫。 先是挑剔贾元春娘家无用,没听说别的妃子家的省亲别院都有动静了吗?接着挑贾元春父母吃相难看,听说她大伯都被逼得要变卖家产了,难道你是你大伯的亲闺女吗?又挑贾元春兄弟无法无天,听说那个禁卫侄媳妇竟然敢用义忠亲王定下的棺木...... 那个话唠劲呀,都对不起他一边话唠一边板得冷冷的冰山脸。元春好歹在深宫里摸爬近十年,那养气功夫是练出来了,除了低头认罪其它和一字不辩,皇帝还要让她省亲好摸清贾家家底,也不好太过只能拂袖而去。只是任谁被当今挑得体无完肤,也得心里掂掂是不是家中有什么事触怒了皇帝,让他亲自来敲打自己。还好只是在自己宫中,要是再让太后或皇后代为敲打,那自己也不用见人了。 等皇帝走后,元春忙打发心腹人深夜传话回荣国府,一是让他们谨慎行事,再是让他们加快修建省亲别墅。关于大伯变卖家产的事儿她倒是没说,因她本也和父母一样看不上这个只知喝酒玩丫头的大伯,只以为是皇帝为了增加她的罪状随口加上的,生生让荣国府失去了将功赎罪的机会,还加了一条不尊圣训的罪名。 第22页 贾母三人商量来商量去,觉得皇帝可能还是嫌自家对修园子的事儿动作太慢,对皇家多有不敬。 「明天老二你不要上朝了,亲自去把那个孽障叫过来。娘娘省亲事关全族脸面,把珍哥也叫过来。再和琏儿悄悄说一声,凤丫头的事儿我知道他受了委屈,必不会让他受他老子的辖制,迟早会把凤丫头给他接回来。」 贾政和王夫人都觉得接王熙凤的事有点扯。那天贾母早早回内室歇着了,他们可是从头看到尾,当时贾琏哪有一丝受人辖制的意思,怕是他自己对休妻的事儿欢欣鼓舞呢。只是贾政一惯是孝子嘴脸,老太太说什么是什么,王夫人更愿意王熙凤回来。 一是建园子势必需要人手,也要有人在她钱不凑手时主动奉献,这是王熙凤一直以来做惯的。再说也好和娘家交待,没见那天嫂子走前脸是青的,要是接凤丫头回来,谁不得说是自己出了大力能把老太太劝得回心转意,就是哥哥知道了也得再高看自己一分,宫里的元春、宫外的宝玉也能得了王子腾的真心扶持。于是二人都默认了贾母的话,准备明天把建园子的事儿正式敲定。 第22章 皇帝从凤藻宫拂袖而去,不消一刻就在宫中传遍了,张皇后立时让人准备好水果点心,甚至让人上了瓜子花生,也就是栖凰宫的宫人早被锻鍊出来了,要不这么接地气的东西还真一时拿不出来。也不知道皇后是什么口味,只要皇帝来宫里说话(八卦),她一准抓着爪子、捧着茶水,听得那是津津有味,让人以为皇帝是来给她说书的。 等皇帝不负众望来到栖凰宫,就见皇后满眼亮晶晶地深情地注视着自己,还拍拍身边的床榻,皇帝自然知道是让他快到身边坐好的意思,本想顺了她,却又想起还有宫人,忍不住皱眉咳了一声。皇后这才不甘不愿地起来见礼,又一挥手让宫人退下,见宫人衣角已经不见了,马上兴奋地抓住皇帝:「说说、说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昨儿不是告诉你那个混蛋却说了你伯父家,今天不知道怎么撺掇的老爷子,进宫向父皇替他告状来了。父皇...」 皇后知道太上皇原来偏疼前太子,连前太子身边的人也爱屋及乌,忙劝道:「那傢伙自己到底是从小在父皇跟前长大的,又有贾代善的情分,好歹现在他不敢入宫了。」 「哪是不敢入宫,人家是不愿意入宫罢了,偏你大伯父也是个没气性的,淑英好好的人在他们家被搓磨没了,现在又帮起他来。父皇竟然几句话不来就心疼起那混蛋来了。」皇后撇撇嘴,难不成淑英就是床前那抹白月光? 「那人嘴一向颠倒黑白,等他进宫,让我会会他。」 「不行。」皇帝表示没商量。 「我是一国之母,召见外臣也不是于理不合的事儿,再说我可以等他来时去给父皇请安。」 「说了不行!」那混蛋但凡见到他身边一个人,就有本事忽悠的人心向着他,这宫里宫外如今只有皇后这里还能随心所欲地骂上他几句,要是再被那人忽悠过去,想想皇帝就要不好了:「他没护好你表姐,连你那外甥也带得文不成武不就,见他没的生气。」 皇后已经打好主意,只要明天让人注意点大明宫来人就行了,也不再和皇帝纠缠,只让他好好说说在凤藻宫的事,还声明要一字不落。等听完皇帝的话,忍不住竖大拇指:「陛下你骂人的功夫又精进了,」又想再看元春被骂后的嘴脸:「在不明天我再教导教导她?」 「算了,那傢伙还没从贾家出来,父皇是不会让动贾家的。等等吧,等她省完亲那傢伙应该能脱身了,那时要罚要贬就由得你了。」 和东大院的人一夜好眠不同,荣国府三巨头没一个休息好的,因此贾赦看到守在他门口的假正经时,明显被他的黑眼圈惊了一下:「老二你不上衙门,守在我门口干什么?」 「母亲有要事儿要和大哥商量,只是听说大哥这几天身子还没养好,让我来看看。」 「是来拿人吧?」贾赦无所谓地一笑:「也好,也是时候去给母亲请安了。」又叫出邢夫人、贾琏、迎春,甚至连大姐儿也让新挑的奶娘抱出来。 贾政蒙了,昨天千请万叫地你们爷俩没一个到的,今天全家出动是几个意思对拿人的话倒不再提起,只要人到了荣庆堂,自有老太太出面收拾老大,争一时口舌之快做什么。 到了荣庆堂,自然先是小辈按次序转圈请安。贾赦特意仔细看了看林仙子,嗯,不愧是我仙子,容貌就不说了,只一身清华气度就把迎春三个比了下去,不得不承认林家好基因。又见薛宝钗也跟着姐妹们四处见礼,忍不住对邢夫人道:「迎春那里这几天教养嬷嬷就来了,到时你要多盯着些,别的规矩不说,外男是不能随便见的。」 被人当面说不规矩,绕是端庄自制的宝姐姐也是面上一烧,想说什么又没什么可说的,偏贾赦想着林仙子是个多心的,又补上一句:「玉儿不要多想,我是你嫡亲的舅舅,在我心里你是和迎春一样的。」比迎春还重要些。 生怕贾赦再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话,又闹个不欢而散,大事还怎么商量,贾母只是叫鸳鸯:「送姑娘们到西厅去说笑,我们这里家长里短的她们姐妹不耐烦。让人好生看着,别委屈着了。宝玉呢,也跟你姐妹一起去吧。」 第23页 人家爹妈都不管儿子,贾赦也不想操那份闲心,好整以暇地等贾母清场,坐看好戏开锣。贾母也没心思想什么开场白,开门见山地问贾赦:「娘娘省亲,老大你怎么个章程?」 「皇命不可违,儿子是知道的,娘娘要省亲就省呗。」老娘是问你怎么让娘娘风光省亲好不。 「即然你也同意省亲,那就和老二和珍儿一道商量一下,看看园子是怎么个建法。」谁出多少钱。 「不是儿子同不同意省亲,是娘娘要省亲是圣命,儿子不想招灾惹祸。至于建园子,儿子一不会起山形,二不会造地影,实在出不上力。」 「大老爷,娘娘省亲是阖族的体面,其他宫妃家都已经着手了,咱们荣国府是八公之一,若是落于人后岂不是对皇家不敬?势必要让阖族的人都为建园子尽份心,也好让圣上知道我们的忠心。」敢对给娘娘建园子的事儿不上心,一个藐视皇家的罪不压趴你。 谁说老二媳妇嘴不利落来着?「那阖族要怎么个尽心法?」 见王夫人终于把贾赦引到出钱的道上,贾母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王氏虽然近来胆子大了不少,办事还是得力的,贾母接过贾赦的话:「自然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才好。」 「老二,那是你闺女,你想好把园子建到哪儿了吗?」贾赦不想放过那个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的假正经。 「自然是老太太说建在哪里就建在哪里。」 「老太太要是说建在荣禧堂呢?」贾赦看不得人装孝子:「你现在倒是住在荣禧堂,难道住的时间长了就以为真是自己的了?说是老太太因你孝顺能就近照顾,不捨得你搬出去,可是这荣国府袭爵的是我,这正堂是拆是留也该是我说了算吧。」 贾政脸都变了,他自是知道二房住在荣禧堂名不正言不顺,可住在正堂,如家主一般待客早就让他以为荣国府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今天被当事人抽冷子当众提出,怎是一个窝火了得。 「谁说要把园子建在荣禧堂了,那是敕造的地方,岂是能随便动的。」看了没,这就是亲娘: 「我和老二与珍儿商量了一下,从东府的沁芳园起,转至北边,一共三里半大,想是建园子也够了。」 「嗯,应该够了吧。」贾赦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转头仔细地看着贾母。贾母不知他又怎么了,倒对他这么痛快地答应有点不託底:「即是够了,也该商量商量银钱出入。」 贾珍忙道:「这么大的体面,我做族长的也面上有光辉,我们东府就出十万两。」 见贾赦不接话,贾母怕他再装晕,赶紧催一声:「珍儿一个做侄儿的都出了十万两,赦儿你呢?」 这时候叫赦儿叫得还真亲呀,可惜贾赦笑的不阴不阳:「老太太,我只想问您一句,我知道自己自小不在您身边长大,您是我亲生娘亲吗?」 我擦,你想说什么?贾母手指贾赦,脸色铁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贾政见老娘动了真气,直接给跪了。 贾赦不跪:「什么从东府沁芳园起,转至北边三里半大,够修园子了,您可想过沁芳园往北,与我那院子可是接着呢,您是要把我东大院推平了?推平我的院子不算,我还得给你们出钱,你们脸那么大,咋不上天呢?」被人当面问候上天行程,贾母当真头昏眼花起来,可惜贾赦不是原主那个愚孝的:「哪个亲娘能即不让袭爵长子住正堂,又在人一步步退让下连人家的容身之地都要推平了?还要推平的工钱?所以老太太,你不是我亲娘吧!」 「大哥,你怎么可以怀疑母亲?这些年、这些年...」贾政语焉不详了:「大哥还是给老太太赔罪,免得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大大的不孝。」 「你这个孝子,口口声声老太太三长两短,是在咒老太太吗?」 贾珍不知该劝哪个好,只能瞅着两位太太。邢夫人觉得今天贾赦简直威武霸气,王夫人一面暗恨,一面上前给贾母抚胸拍背,谁让老太太从来都表示不待见邢夫人,人家自然也不会上赶着找没趣不是。 「老太太您别气,大伯也是为着他们的院子一时气愤。」说着王夫人还掐了掐贾母的虎口,让她保持清醒。 贾母好半晌才缓过气来,要不是想到昨天晚上娘娘捎出的话,她何至于受这孽障的气,只如今娘娘省亲才是重中之重,这园子无论如何要建起来:「老大,你这是扎我的心呀。你们哪一个不是我十月怀胎养大的,就为了一个院子你就不认亲娘了?还是谁给你说了什么,让你忤逆起来。」 抗打击能力还真强呀。贾赦本以为自己一记是否亲娘的重锤,怎么也得让老太太躺上几天,也好让他腾出工夫想想怎么把自己这房从荣国府摘出来,他是想好了,这荣国府连人皇家的人都敢算计,以上位两人的小心眼是不会放过的,与其和它一起灭亡,不如自己带大房的人逃出生天吧。谁知人贾母硬是挺住了,那以往动不动就被原主气晕可就值得商榷了。 第23章 「老太太也别扎心了,我只再问一句话,要是把东大院推平了,您觉得我该住哪儿呢?」 老娘管你住哪儿。贾母知道这选址的事办得的确有欠考虑,可多年让原主顺从给惯出来的毛病使她不肯认错:「府里这么多院子,总不会少了你的地方。」 「哦,那是哪儿?」 第24页 贾母无话可说。大房的人在那里摆着呢,就算迎春还去王夫人的抱厦,贾琏还回他的二进小院,可邢夫人虽然不当家,你也不能让她和通房丫头们挤在一起吧,贾赦读不读书也得有个书房吧,还有贾琮呢,虽然平日小透明一个,可也是一年大二年小的,不单给个院子也得收拾出个屋子才像。再拿眼去看王夫人,她也明显在思量把大房塞到哪儿合适。 没地方。 别看平时谁说起贾赦来都是昏庸好色,可他是正儿八经的袭爵人!他单独住在东大院时对外还得说一句贾母图小儿子孝顺要住得近些,你要是再给他个小院子试试?不说贾赦自己同不同意,只怕皇帝的御案都得让御史的参奏摺子埋了。到时娘娘也别省亲了,荣国府直接等着皇帝问罪吧。 「要不干脆儿子搬回荣禧堂来?」贾赦不信气不晕个胡涂老太太。 想都别想。这些年老二行着家主权力,老二家的做着管家太太,让你住进来,我宝玉将来怎么办,贾母气狠:「又没说不给你找地儿,你倒是急什么?」 「我住的地方眼看要被人占了,怎么连问问也不行吗?原来就占了我的荣禧堂,现在连我屈居一隅的地儿都不放过,一个外八路的亲戚都住得梨香院,我这个正经的当家人倒连个院子都没有。」贾赦灵光一现:「老太太,不如我们现在分家,我搬出去住吧。」 分家? 搬出去? 你倒是想让谁搬出去?哪家是袭爵的家主分家后搬出去的? 「好你个不孝子,父母在不分家的理儿你也不知道了吗?不过是商量娘娘省亲的事,刚才你也说了同意娘娘省亲,如今倒说起分家来。我知道你是嫌我老了讨人厌了,来人,套车马去,收拾行李去,我今天就回金陵。别在这里做惹人嫌的老厌物。」别看招数不多,管用就好,曾经这一招对付老大屡试不爽。 「如此儿子就不耽误老太太收拾了,左右我们也不管家主事的,想来二弟和弟妹收拾的东西更合老太太的心思。邢氏,去叫迎春和大姐,琏儿,你也别愣着,回去收拾一下,少不得还得你送老太太南下。」贾赦想给自己点三十二个贊。 反正省亲的事都让后世分析烂了,不过是皇帝收拢臣下家底的招数,就算不得不建,贾赦也不想让它建痛快了,你不让我舒坦,我就让你从头上开始膈应,能拖多久拖多久,拖黄了最好。 大房的人流水样散去。荣庆堂一片死寂。 「老太太您看?这园子图是不是要让人改改?」贾珍抵不住沉默,小心翼翼地问道。 「改什么改,就按图上的开始建。」就不信真的动了工,老大还真敢不搬。贾政倒是心里没底: 「还是和大哥再好生商量一下。也是刚才没的他说清楚,并不是整个东大院都要占了,只是一少半罢了。」 「你和他商量什么?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东西,建到他那儿,他受不得吵闹自然就搬了,等建成了把东大院再顺手给他拾掇一下,不花他一文钱,他也就气顺了。」 王夫人又道:「不用大伯出钱的话,公中的钱怕是不凑手。」 「这样,我再出五万,加上珍儿的十万,剩下的明天政儿你仔细问问琏儿。」因贾珍还在,贾母并未把话说明,不过贾政与王夫人心中都有了数。倒是贾珍心中有点不是滋味,难怪人家大老爷不肯出钱,二房的闺女省亲,宁国府出地不说还得出银子,老太太都出了五万,你二房怎么倒不用出一文钱呢? 「老爷,老太太那里?」邢夫人胆子自来不大,老太太皱皱眉她也要掂几个过子。 「老太太说过多少回要回金陵,可有一次走成了?他们现在只想着娘娘省亲的荣耀,我们这个院子怕难保全。」 听了贾赦有些黯然的话,大房的人义愤填膺,这叫个什么事儿,难道大房的人就不姓贾了吗? 「来人,去把琮儿也叫过来。」见贾琏面有不解:「你要知道,我大房本就人少,琮儿虽不是你一母同胞,总是和你同父,今后总要你们兄弟相互扶持,免得象我和你二叔一样。你放心,嫡庶我会让琮儿分清、长幼我也会让琮儿明白。」 贾琏只觉胸中一阵酸热,就连眼中也要湿起来,谁知人贾赦都不给他这个机会:「你上瘾了是不是,还是你的眼泪格外值钱些?你又不是那个凤凰蛋,别以为你掉几滴猫尿老子就多分一份家产。」 别说贾琏没了泪意,就连邢夫人和迎春也都抿了抿嘴,一时屋里气氛倒松快下来。 一时贾琮来了,只是他那个奶娘一直拉着贾琮不撒手,倒叫贾赦有点好笑:「我是他父亲,难道还能吃了他不成?他是你们,总要多和父兄亲近些才好。」 奶娘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这个奶娘和迎春的奶娘又不同,她倒是因为贾琮从出生就没了娘,是她一手带大的.邢夫人不管事、贾赦也不闻不问,心中对贾琮多点怜爱,真心处处为贾琮打算。 「琮弟弟,你今天是不是没给母亲请安呢?」迎春只觉和贾琮同病相怜,拉着他的小手走到邢夫人跟前。贾琮有点怕生地往后躲了一下,又想起奶娘说过要讨好母亲,怯怯地对着邢夫人一笑,只那笑怎么看怎么有点扭曲,在小人儿的胖脸上显出来,可怜又可爱。 这时的贾琮不过四五岁,再说邢夫人顶着嫡母的名分,就一把把贾琮抱了起来,原来她因这几天迎春着意和她亲近,倒把原来因自己无所出而对所有孩子都隐有排斥的心去了几分,有些喜欢起孩子来。 第25页 贾赦一直看着贾琮的奶娘,见邢夫人把贾琮抱起来她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知道这倒是一个一心为主的,就挥手让人退了下去。 「琮儿可知道今天叫你来为什么?」 看看都有些陌生的人,贾琮往邢夫人怀里靠了靠,摇了摇头,不看邢夫人那一脸的笑容,这女人也太好满足了吧。贾赦继续说道:「如今我们大房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你也是大房的一份子,所以今天把你也叫来听听。」 大家子哪有什么单纯的小孩呢,何况还是时常被奶娘灌输要听话才能得父亲喜欢,贾琮知道这是父亲重视自己的意思,小脸也绷上了,严肃地点点头。 「琏儿明天就出去看房子吧,找个五进大小的就成,另外这里的东西你都收好。」回身拿过早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便宜儿子。 「我是荣国府的少爷。」贾琏还没反应过来,贾琮倒来了一句。小子家族观念还挺重。 贾赦一愣:「让你哥哥看看房子,你也还是少爷。」 「那搬出去就不是了。荣国府的少爷才能有好亲事。」孩子你可真想的远呀。 一个小孩子都知道这荣国府有自己的一份,自己能沾光就得沾上光,没道理贾赦净身出户:「这样,琏儿你去找这几个人,带他们把库房的门叫开,然后再来回我。」 贾琏觉得自从自己从扬州回来,就被老子带到了九天之上,时时有腾云驾雾的眩晕感,就没一样事儿是与自己从小的认知相符的,要不是这几天贾赦洗白的太彻底,贾琏都要认为自己老子是不是被刺激疯了。 「您也知道这库房一直都是二太太的人守着。」 「要有人敢不开,你就让人把门砸开。给你的那几个人都是你太爷爷给我留下的,」上过战场的老兵:「忠心没问题,身手也是好的。」 太爷爷留下的人,得有七老八十了吧,还什么身手,能生活自理都是好样行不,想想贾赦的脾气,贾琏想着实在不行自己转上一圈,只说门锁太硬砸不开就完了。 公中的钱也是老子的,不让老子住消停了还想用老子的钱给自己做脸面,老子让你来个大没脸。 皇帝下朝不久又来了个凤藻宫一刻游。没办法,从他们徒家得了江山那天起,手握重权的臣子家就都布了眼线,所以荣国府重新商量盖省亲别墅,最后以老太太要回金陵、大老爷要搬出府去告终的事儿,没半个时辰皇帝就知道了个大概。 他都能想到自己老爹听说后的嘴脸,干脆自己抢占先机,到了凤藻宫,前后只有两句话:「你们贾家能不能消停点?你有没有把朕说的话放在心上?」然后又施施然去了栖凰宫,一字不落地把自己的话复述给皇后,又在皇后的要求下重点描述了一下贾元春的脸与刚见面时的粉面含情、再到听见第一句话时的面无血色、又到听了第二句话时的面如死灰。别说,皇后这一抓重点,也没那么闹心了不说,还真是有点趣味。 第24章 元春是在宫中摸爬了十来年,可由于原来只是女史出身,人脉似有还无,打听点诸如皇帝要去哪个宫中还行,象这回皇帝为什么连着两天来教训自己就不行了,皇帝身边的太监都是人精,能不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该对谁说不该对谁说? 摸不着头脑的元春只能再让人捎信出宫,重点是问这几天家中可是有什么大事,怎么皇帝说贾家不消停呢?此时她还没想起第一次皇帝问话时说的贾赦变卖家产一事,可是对贾严重忽视了个彻底。所以抓不住重点的人伤不起呀。 「二太太,您还是去看看吧,琏二爷、琏二爷、」吴新登家的跑得满头是汗。因为今天贾政没上朝,刚才安慰好了贾母后,两口子都回了荣禧堂,正在商量从何处挪钱建园子的事儿,被吴新登家的这么一叫唤,王夫人本来压制的火气那是腾腾就上来了:「琏二爷怎么了?你也是办老了事儿的,规矩呢。」 规矩管不了库房大门呀太太:「琏二爷带人把库房门给砸开了。」声音几乎让人听不见,贾政也真想听不见,枉他一向方正自诩,怎么自家的人办事比一个不着调。顾不得说什么,二人联袂往库房而去。 他们到了库房,贾赦早早在那等着呢。「大哥,好好地你让琏儿砸库房做什么?」贾政可算找到了罪魁祸首。 「是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让琏儿取件东西,他非得砸门才能取出来。」贾赦无辜地摊手。 「大伯,琏儿要取什么东西让人来回我就是,出手就砸门,哪是大家子弟所为。」王夫人见库房里人来人往,暗道不好,拿起贾琏没和她说来说事。 「我这个当家人要取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要和你说?」贾赦继续无辜。 「今天是谁当值,好好的门都看不住,库房是府里的根基,是什么人说进就进的吗?」王夫人早看出库房里的人眼生得很,只能先拿守库房的人扎筏子:「还不把人清出来,要是少了什么,说不得要惊动老太太,看你们有几颗脑袋够赔的。」 贾琏好似没听见王夫人的话一样,仍指挥着他带来的人把贾赦先看好的东西装箱打包。要说老爹给的人还真是好使唤,虽然个个都七老八十了,可人家不光有儿有孙,还有徒子徒孙,个顶个是腰粗膀大的,一人伸一个手指头就让看库房的人找不到北了。 第26页 贾政唤道:「琏儿,你越发有规矩了,要什么东西不能先和你太太说一声,怎么自己动起手来了。没规矩的东西,还不和我到书房来?」趁机把扬州的事问清楚。 贾赦不干了,老子没听错吧?你再说两句是不是老子就得绿云盖顶了,这是我儿子还是你儿子,你使唤得这么顺熘好吗:「老二,我这个老子还在呢。你要教训是不是得找你那个凤凰蛋、哦不,宝玉去?」把贾政往边上一扯,你可别在这儿挡道了。 「琏儿原住在府里,从小就和我亲近,我也视他如宝玉一样。」贾政感动在自己的博爱里。 贾赦零乱在贾政的恬不知耻中:「难怪老二你不待见我,是因为我不住在府里吗?可惜我虽然想住在府里,荣禧堂不是让你占了。现在你又想推平我住的东大院,我不过是从库房里拿点东西好装饰新居,你使唤的好人,说什么没二太太的令谁也别想进库房的门。老二,你可给哥哥留一条活路吧。」 贾政老脸通红,他是一个有想法的人,可他也是一个善于隐于幕后的有想法的人,平时无论他想要什么,总有贾母和王夫人提前替他谋划好,事后他完全能摆出一副这是你们逼我要的「受害者」嘴脸。贾赦今天的话等于是把他原来的伪装撕了去,要是这话传出去,御史又找到话说了。 「大哥的新居不是还没定好吗,定好新居王氏自会装饰。」 「我说老二,你究竟在想啥呢?」贾赦是真不知道贾政是真傻还是装傻了:「王氏是你媳妇,我是你哥,你说我的新居让王氏装饰?」没听说弟媳妇能管到大伯子屋里来的,又不是贾琏还能用长辈的藉口关心一二。 贾政没词了。王夫人也是老脸通红,恨不得扭头回去,又捨不得库房里的东西,这些人是要把库房搬空吧。 「大伯的新居自然是大太太操心,只是不知大伯相中了哪处院子,我也好替大伯找找相称的东西。」请救兵的人怎么还不来。 「给我放下。」贾母还是来了。能不来吗,听说贾琏砸了库房,她就知道老大又犯混了,只没想到他从哪里来的人手,府中的人哪个不是她和老二媳妇挑选的,老大想指使动那是没门:「你从哪儿找的好人,连自己家里都要打抢吗?」 「我不过是从库房里拿点东西好装饰新居,那些奴才推三阻四才有这一出。要说这人,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老太太你不认识?」贾赦指的三个人是跟那些腰粗膀大的一起过来的,也都白髮苍苍显了老态,可身板还是挺直、眼神也都犀利。 「这是?」贾母当然认识这些人,别看几十年过去了,可这些人当初是老国公给贾赦千挑万选出来的护卫,等先太夫人一去,都被她找由头放出去了,没想到老大这个孽障又把他们找了回来。 「老太太不是说,长辈屋里的猫狗都是尊重的,这些老国公使唤出的旧人,老太太不尊重,我却不能让他们没了着落,不然哪有脸面去见祖父祖母?」贾母无话,要说这些人不过是奴才不用尊重,那就是打她自己的脸,从此她院子里的人到别处传话都说不响。要说尊重这些老人,她怎么会忘记这些人在老国公去后,伙同先太夫人给她的一场场难堪。 「我当时年纪小,祖父祖母要留给我的东西没收拾利索,想是老太太替我保管的好好的。要是老太太忘记了有哪些东西,他们每人手里都有一份当年祖父手书的单子。」三份单子!都是老国公的手书!这是有多不信任自己。贾母觉得脸都让人打肿,个不孝子,一点子东西就值得大动干戈。此时的贾母完全忘了自己当时收起东西的喜悦,只恨不得把贾赦重新塞回肚子里。 「那也没有砸门的理儿。快让他们停下来,然后对着单子一项项收好。再说东大院马上要重建,你又能把东西放在哪里,不如还是先放到库里,等重建好了再收拾岂不更好。」贾母自认为替贾 赦考虑周到,却没发现王夫人听说有单子,脸色都变了。 「既然门已经开了,就直接收拾了吧,免得下次再开门还要麻烦。」贾赦能同意才是傻的。 「你是生怕我好过呀,你这个不孝子。你就不能消停些,你要搬东西也等到娘娘省完亲再搬,可怜我的娘娘,好不容易要省亲了,别家早就动工建园子,我家不但园子没着落就连东西也...」贾母见硬的贾赦根本不当回事,只好来软的。 「老太太,您这话我可是不认的,哪家也没有二房的姑娘省亲倒用大伯东西的理。房子你们要占,谁让我孝顺呢,就让给你们,怎么我搬自己的东西倒和让不让娘娘省亲挂起勾来了?既然说不清楚,咱们就让皇帝评评理去吧。」 贾母就是一噎,没想到一向被自己用孝顺压得死死的大儿子变得这么难缠,难道是这些年自己做的真让他伤了心?混蛋东西子不言父过也不知道了吗。 「老太太、大老爷、老爷、太太,」周瑞家的蹭过来回道:「娘娘打发人来了。」 贾母狠狠看了贾赦一眼,贾赦光棍地说:「老太太和老二他们去吧,娘娘一向没话和我说。」 荣庆堂。 听完元春让人捎来的话,王夫人心又活泛起来,没见娘娘都让府里消停点吗:「老太太,难道就这样让大伯把东西搬了?园子建成了,摆设可少不得。」王夫人还是希望贾母再给力一点,可贾母明显力不从心了,她一次次让贾赦打脸,不想再把脸让人扔到地下:「老大的脾气你们也清楚,占了东大院地方他本就有气,让他搬点东西顺一顺也好,免得园子建着时他再出妖蛾子。」 第27页 就怕他搬着搬着就不满意了,王夫人管家以来,没少对库房里的东西下手,她从来没听说里面还有贾赦的东西,要知道贾赦儿子都成亲多年了,各房的私房都有自己的私库。却不知当年贾母与她一样眼热,当年不仅老国公和先太夫人的私房一丝不落地全给了贾赦,在离世前老国公还亲自指定了一定要让贾赦袭爵,并把府里的财产该是贾赦得的指了出来,今天一看他可不是嘴上说说,那是列了单子的。 「府里还没分家,房契地契都在我手里,他能搬的不过是些面上的东西罢了,」见贾政明显失落的脸,贾母不禁安慰道:「等园子建好了,我自然会让他拿出东西来摆,只说是过后再还他就是。到时皇命不可违,他还能犟过皇家去。」 「老太太好打算。」贾赦自己打帘子进来。 第25章 贾母见到贾赦只觉见了仇人,哼一声再不理他,可一个合格的二b青年,当然不会受别人情绪影响,他只要自己活得适意就好。 「老太太好打算,为了老二也算是操碎心了。」 「这是什么话,我用在你兄弟身上的心是一样的,为你从小顽劣、长大不知长进,只怕我在你身上操的心比在老二身上还多些。」 「多谢老太太为我操心了这么多年,既然老太太还是疼我的,说不得还得老太太再为我操次心才好。」 「不是说正在给你选院子,你想搬东西装饰也由得你。」贾母觉得自己已经忍让到了极限。 贾赦点着单子,一样一样比给贾母看:「就是刚才搬东西,才发现有点不对,这只能让老太太给我做主了。」点点手里和单子:「这样、这样、这样还有这些样,库房里是都没有了,倒是当初珠儿成亲时,在他的新房里见有和这、这、这、还有那几样相似的,听说宝玉房里现在摆的这、这、这和那几样,也是和单子上的东西一模一样,除了这些能找到相似的,不知其他的还在哪里有相似的。」 贾赦没说贾珠和贾宝玉房里的东西就是单子上的,他说是相似,可屋里的人谁不明白?这家可是王夫人管了十多年了。王夫人刚才还在算计不能让贾赦把东西搬出来,现在却要给这些不见的东西一个说法,不然一个管家太太偷盗夫家财物,也是七出之罪。 「库房也是多年不曾大清点,那些奴才有几个是手脚干净的,再说这么多年过去,一时搬动打坏了也是有的。」王夫人知道自己说的理由牵强,却没法找到更好的说辞,贾赦和贾琏的动作太快了,事前一点风声不闻,要不然也能找人弥补一二。 「大概是这个理吧。」听贾赦一副轻轻放过的口气,贾母三人一不仅没松口气,反而心里一紧,没办法,这几天只要贾赦用这种口气说话,那一定是还有大招要出呢。 贾赦也不负众望:「还是二太太管家,对这些财物去向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我倒是奇怪,这些东西都是二太太拿出去摆摆就破损了,破损的东西竟然连个渣都没剩下,然后又有相似的东西出现在了...」 贾母和贾政都恶狠狠地看着王夫人,你拿东西也就算了,本来贾母让她管家就存了给二房多划拉些私房的心思,可吃相这么难看不说,还让人拿了把柄,二人心中都恨死王氏让他们丢脸。「王氏,你怎么说?」贾政恶声问道。 王夫人能说什么?好在她也有些急智,知道这事不说清楚贾赦不会放过她,一旦闹大,不说王家不能连着有两个被休回的出嫁女,就是宫里的元春有一个偷盗夫家财物的母亲也无法立足,而她一旦被休弃,宝玉处境更是尴尬。 只见她几步走到贾赦面前双膝跪地:「大伯,都是我油蒙了心,眼皮子浅,只想着给孩子最好的,只想着给孩子摆摆再还回去,后来见孩子太过喜欢就动了贪念,求大伯看在孩子的面上原谅。」 高!贾赦心中对王夫人不得不佩服,真是能屈能伸。拿孩子说事儿,这东西都是因为她慈母心肠才密下的,竟成了她不得已而为之,真真好想头。 「二太太真是慈母心肠呀。可惜二太太平日都说爱琏儿如亲子,倒没见二太太替琏儿看上什么东西。」 门口的贾琏身子一振。他自小在老太太屋里长大,说是珠大哥有的他也有,可那是公中的份例。有时见二太太给珠大哥哥和元春姐姐什么好东西,也以为是二太太的私房。想着那不是自己母亲,没什么好攀比的,从没生过什么不平之心。 却不想这些都是父亲的东西,父亲几次提起,他的东西将来有八成是自己的,剩下的一成给迎春做嫁妆,再一成给贾琮成家之用。再思及二太太总是嘴上对自己慈爱,尤其是王熙凤进门后,话里话外都是二太太的好话,可怜自己由此与父亲渐行渐远,真是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就听二太太又说道:「琏儿自小在老太太跟前养大,老太太有什么好东西不是可着琏儿,由此我才心中不愤儿。」 脸呢?什么叫老太太有什么好东西都可着贾琏,你让贾凤凰蛋情何以堪。 「老太太的东西自有她老人家自己处置,你心中不愤儿也不能...」贾政见是个话缝,假意嗔怪道。 想鼓掌怎么破?这还真是亲两口子呀。门里门外的父子两个都服了。贾赦不欲多做纠缠,今天他要的是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搞到手,你说已经不见的?没看后世红学家们对王夫人密室的各种猜想吗?有密室就不怕找不到东西。 第28页 「二太太如今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是再不愤儿也不能自己拿的道理了?」贾赦并不看王夫人,倒死死盯着假正经,谁让他是一个守礼的好大伯,不能盯着兄弟媳妇看不是。这绝对是意有所指,要不是现在得抹平王夫人的乱帐,贾母又要和他好好说道说道。 「还不去把东西收拾出来给大哥送去?」贾政对付不了混不吝的大哥,却能对付得了王夫人。 「可是,好些东西、好些东西,」王夫人期期艾艾地说:「好些东西是真的碎了。」没碎也找不回来了。 「那就没办法了。老二呀,你也知道阖府都说你大嫂是个爱钱的,一人不用一人不靠,听说老国公爷给我留下这些东西,就算她也知道这些将来要给琏儿,可也得让人过过眼瘾不是。要是我拿不回这些东西,她还不知怎么闹腾呢。」贾赦一脸我好怕老婆的表情。屋里其他三人心想,我信了你的鬼,你怕邢氏,怎么不说你怕贾琮呢,好歹还有个怕他将来不给你养老的由头好不。 「回父亲,」贾琏见听不出新鲜玩儿意,就进来将自己的工作进展报告给贾赦:「现有的东西都装好了,是不是现在就上户部?」 当然得去户部了,别忘了后世分析荣国府被抄的罪名之一,可就是欠银不还,又加上碰上了个死要钱的皇帝,理所当然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虽然如今出现了一个原着中没出现过的超级无敌老丈人,可一听当皇帝的是个冰山脸,贾赦就条件反射地想起雍正大帝。 那个小心眼的,始皇帝以来他认第二,没皇帝敢认第一吧。贾赦是想从荣国府脱身不假,可不想便宜假正经,不能假正经花钱修了园子让闺女风光省亲了,他自己的财产让小心眼的皇帝惦记上了。 你说贾赦不是脱离荣国府了,你以为让爵没有法度?别看假正经做了「假」国丈,一个长幼有序就压趴他了,你说贾赦无德需要让爵?那请举例说明:好女色?现在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假正经不也有两个姨娘;怠误公事?他是袭爵不假,没实职也是真,想怠慢都得想想什么是他的公事;好古董?那真的纯属个人爱好,假正经还爱好养清客呢,二哥别笑大哥。假正经没法在贾赦还活着的时候承爵,同理只要贾赦还是袭爵人,荣国府有什么事儿都得算到他头上。贾赦的这一把辛酸泪呀。 「去吧,记得先去找你大舅跟你一块去。他人头熟,说不定能把价估得高点儿。」 「去什么户部?」贾母的耳朵又好使了,刚才假正经两口子晃点贾赦时怎么不见她出声。反正这老太太偏心也不是一天半天了,贾赦不理会儿地撇撇嘴:「当然是还欠银。」 「什么欠银?」 「老太太忘了咱们家还欠着户部的银子?」 记得,怎么不记得,那可是近百万的银子:「这户部欠银,也是花在了皇家的身上,又没人让还,你做什么出头鸟?」 我不做还欠银的出头鸟,就得做抄家的出头鸟:「因为娘娘要省亲了。」 贾母又被绕进去了:「娘娘省亲和还欠银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又在外面乱来,欠下人家的钱了,想出这么个法子遮掩。」对贾母一向不惮以最大的恶意猜测自己的儿子,贾赦只能为原主掬一把同情泪。 「娘娘省亲,少不得花钱修建园子,可这园子咱们都有钱建,却还欠着户部的银子,这事说不过去吧?要是有人藉此攻击娘娘,失了圣心是小,只怕这府里也就...」贾赦真说的是实话,虽然和他的初衷有小出入,目的还是一样的。可惜那四个人不是这么看的,贾琏是一脸敬佩,觉得自己老爹越来越能忽悠,贾母三人是一脸你又想骗我,谁不知道你最不想修园子。 「老大呀,娘知道你是想着娘娘好的,可是欠银的人那么多,咱们起头还了,不得让借银的人恨死?到时不用皇帝动手,借银的人就能把你吃了。」贾母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贾赦不这么看:「咱们还了欠银,必然会得了皇帝的青眼,他还能不护着?再说宫里不是还有娘娘呢,说不定娘娘还能因这事儿再进一步呢。」想想元春妃是怎么封的,要说和秦可卿的死没关系,贾赦愿意放弃追回被破损的东西。 王夫人倒是有点动心,元春现在已经是贤德妃,再进一步那就是皇贵妃,万一有了龙子,那不就是...见她眼神热切,贾母暗自摇头,这是个眼皮子浅的,也不想想那可是近百万的银子,要是都还上了,荣国府说不得就要动摇根基,哪儿还能再找出银子修园子。 「不行,这欠银现在并无人提起,老圣人又是个仁慈的,不会见老臣家吃不上饭。」 「老太太,您可真是我的亲娘。咋不想想你是不是真的吃不上饭了再说?不还银子还建园子,那时你怎么不说吃不上饭?要知道建个园子,没二三百万怕是不成吧。」后人可都分析了,林家三二百万的家财都让你们建了大观园,贾赦还以为夸大了,谁知一看林如海的信和贾琏带回来的东西,才知原着中贾琏一定没少昧下东西。想到此,看贾琏的眼神就有些不善:「没长进的东西,还不去办事。」 怎么沖我来了,贾琏不知道自己无辜中枪,到底对这个老子是怕的,乖乖地出去了。 「算了,不必去找你大舅舅,还是我跟你走一趟。」贾赦也不想再和这三个人掰扯,紧跟着熘出去。 第29页 第26章 贾母一个没看住,眼睁睁地看贾赦父子开熘,对没出声拦人的贾政也有些不满:「政儿,怎地不拦下他。」 「老太太,刚才大哥说琏儿的大舅舅?」 「琏儿的大舅舅?不是二十年不来往了,怎么又和他们扯上了关系。」贾母刚才只想着银子,倒没注意贾赦让贾琏找他舅舅的话。要说张家让贾赦心有余悸,那对贾政来说就是恶梦,他敢说自己十几年一直在五品的工部员外郎的位置上动不得,绝对有张家的手笔。 说是文人清高,书生风度,换句话就是当面不和你硬怼,骂人不带脏字罢了。想那当过帝师的张老太爷,是近三任工部尚书的座师,能说只因他圣眷深厚?当然是圣上默许了他的做法。可怕的是,最近一位上任的工部尚书,是在当今继位之后。 「您没见昨天大哥的眼圈还有点发青,怕是他真的去了张家,所以那天晚上任谁也叫不来他。」谁再说人贾政不通俗务,看这观察力槓槓的。 贾赦的长子贾瑚与原配张氏,是在张老爷子与张家两位老爷全部出京办差时出的事儿,等张氏的陪房冲出荣国府去求救,恰好张家大老爷刚刚办完差返京,于是带人打上门来,要求彻查事情真相。最后要不是贾母用孝道压贾赦出面,就不仅是只带走张氏的嫁妆能了结的。只是当年张大老爷一时没忍住,让贾赦顶上了两个乌鸡眼,时隔多年仍让人印象深刻。 发生过的事情,不是不提起就没发生过,当事人不提起要不就是即得利益者,比如此时座上的荣国府三巨头,要不就是一时无法报復的隐忍者,无声的蛰伏往往代表着追求一击致命,比如张家和贾赦,可能如今还得加上个贾琏,没见贾琏到现在还没和他们说起扬州的事儿。 想及此,贾母看着王夫人眼中出火:要不是娘娘,要不是为了娘娘,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王氏,何苦留她到现在有胆和自己打擂台。当年不是自己为她收尾,那王家就不是时隔二十来年才领回一个出嫁女。 「王氏,还不回去收拾东西,别等老大对着单子和你要起来。」 王夫人经贾政提醒,也已经注意到张家的存在,当年她一时激愤做下的事,却从没后悔过——前太子都去了,当过前太子伴读的大伯还能有什么前程,一个不得婆婆待见的大嫂,凭什么要让她每日低头行礼,她可是县统治伯王家的嫡女。关键是那女人牢牢把着管家之权不放,都已经让她「身体虚弱」了,她竟想把管家权交到那个贾敏手里,既然死不放权,那你就去... 没想到那个女人在娘家那么得宠,他家人打上门来了。王夫人不是不心惊,却惊喜地发现事发时自己没处理好的地方已经有人替她处理过了,当时心里就有了底。王夫人也给自己哥哥去了信,可当时哥哥只对着张家大老爷打躬做揖,说一切都听张家的。那时的王夫人不是不恨,那是来给她撑腰的吗?不得不说,从此王夫人对张家终于有了忌惮。这回又有张家的身影在,王夫人知道自己只能去收拾东西。 「可是老太太,时间太久,有些东西确实是破损了,还有些东西进上给了娘娘。」主要是时间太长了,王夫人从库房顺出来的东西又有点儿多,那个贾赦还不给人看他的单子,要是拿出来的不是贾赦单子上的,亏不亏两说,反正都是库房出来的,那王夫人脸可就丢大了。 「我不管你是破损到了宫里,还是破损到了王家,现在只要是贾赦说要的,你就得给他,要不就去和他商量用银子补上。不然张家出上一本,说娘娘有一个当贼的娘,你脸上就好看了?」 户部衙门。 「尚书大人,荣国府贾赦求见。」尚书大人姓张,和张老爷不是同族,却是张老太爷学生的学生,也是个不待见姓贾人的:「不见。」 「他带了好几车东西。」 这就有意思了,行贿都行到衙门里来了,张尚书乐了:「去,先去个人到御史台,告诉他们有人公开行贿,问他们来不来。等御史台的人来了,再让那个贾赦进来。」 「可是大人,等咱的人到了御史台都该下衙了。」 「没事儿,既然有人不想好好过夜,御史台的人正好加个班。」小吏只能听吩咐地去叫人。张尚书又让人叫来他的长随,吩咐人去给张老爷子递信,还交待去的人一定要等到回话再回来。 等待是兴奋的,手撕等了二十年的负心人更是让人兴奋,想到那个将被撕的人此刻战战兢兢地等着自己召见,张尚书象打了鸡血似的。 大明宫,太上皇也得到了贾赦拉着几车东西到户部门口的事,想不明白贾赦要唱哪他也就不想了,只让人告诉皇帝:「恩候是个知事儿的,皇帝别寒了他的心。」 我干什么了就寒了他的心,就那个混蛋玩意有心吗?皇帝心塞得习惯了,只让心腹太监去盯着:「小梁子,你不必出面,但要全程给朕盯紧了,贾赦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字不许落下。」又不想回后宫了怎么办,那个皇后这几天天天都让人盯着太上皇的大明宫,想和贾赦来个人偶遇,她怎么就对贾赦那么感兴趣呢。 「皇上,皇后娘娘请您回宫,说是有要事相商。」 贾赦很淡定——才怪,想也知道张尚书那张嘴能说什么,说不定还让人请御史台的人来援手。要不说最了解你的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敌人,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嘲讽:「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公开行贿,还行到了六部衙门,此等魑魅魍魉,正是我辈秉笔直书、上请圣明天子清除之时。」 第30页 「我说孙大人,天快黑了,您不下衙回家抱孙子,到户部来打秋风吗?」贾赦是不肯嘴上吃亏的,就连张老太爷说他他都得找补回来,一个张老太爷的徒孙,嚣张什么。贾琏又要给跪了,老爹,那个是有名的铁口御史吧,据说新皇登基之初曾一天三上本,参得三个四品以上大员人人落马,您能不能稍微婉转一点。这老爹在府里对付老太太和二房还是一板一眼,怎么一到了府外就放飞自我了呢。 「我打秋风也能进去门,可张尚书涯岸高竣,送礼的恐怕是进不去门喽。」 「你确定你能进得了他的门?」贾赦突然一脸猥琐,孙大人脸一黑,抬脚就进了户部衙门。 「你知道他是个什么德性,何必为这个和他生气。」张尚书劝老友。 「张老怎么就给小师姑选了这么一个人。」孙大人还是不服气。 「莫急,我已经让人去府里报信了。」正说着去张府的人回来了,张尚书问:「老大人怎么说?」 「老大人说让您悄悄地收了,莫让人知道。」御史台的人都来了,怎么还不让人知道了?莫非那人来是老大人的意思?张尚书一不小心想多了,不禁看了孙御史一眼。 「莫看我,他要是真敢行贿,就是老大人不让说我也是要上本的。」 张尚书嘆气,看来自己还是急躁了:「让人进来吧。」 贾赦笑眯眯地看看有点泄气地二人,一本正经地说:「一等将军贾赦,亲来还户部欠银。」我擦,想好的剧情没出现,一道雷把张尚书和孙御史噼了个外焦里嫩。 「你来还银?」张尚书不确定。老圣人当政后期以仁君自居,一些没脸皮地见户部借钱容易都伸了手,就连几个皇子当时也没放过户部,搞得户部捉襟见肘,现在来了一个还银的,还是一个从来都不着调的,难怪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本将军偶然翻阅先父手扎,得知府中欠银一事,深感有负皇恩,立时筹措银两,完先父遗愿。」 知道他满嘴没实话,没想到这么能瞎掰:哪家家主去世,不把家中要事向下任家主交待清楚。你老爹又不是突然发病,会不和你交待一二?这去了十多年了你才知道你家欠银子?想到张老爷子让悄悄收了的话,心里更坚定了是他老人家吩咐还银的想法。 「来人。」张尚书好不容易见个不是借钱而是来还钱的,没有不收的道理。他也不理孙御史的懊恼,只想早点完事,没见屏风后头还有一个皇帝派来的人在看着,说不得完事后还得进宫一趟。 「且慢。」贾赦有点不好意思地叫停:「那个张尚书,你也知道我家欠了近百万白银,一时没有那么多现银,可也不能让皇帝吃亏不是,我就让人把家里的现银和古董、字画都拉来了,现银称重还好说,就是这古董、字画估价...你看?」 就知道你是个不省心的。张尚书也拿他没办法,人家银子不够,连古董字画都拉来了,这是诚意,你总不能不收吧。可这些古籍字画向来不好定价,要是定低了还好说,让皇帝以为定高了吃了亏,张尚书觉得自己脖子有点凉。 「这不正好孙御史来你这儿打秋风,我知道他是箇中高手,就请他和大人一起定价如何。」 你才打秋风,你全家都打秋风,老子是人请来收拾你的好不。让我定价,看不坑死你小子。孙御史恨恨。张尚书却不敢随意处置,那还有一个皇帝的人看着呢,定是皇帝也重视此事,收不收字画古董,如何定价还是让皇帝来定好了。 「户部收银一向以现银为主,贾将军现银不足,是否收你的古董字画本官一人也做不得主,还得与同僚商量一下,请贾将军稍待。」 贾赦今天好说话,把东西拉到户部,哪怕户部定一两银子一件,那也是他的态度不是,他不急。 第27章 太上皇和皇帝第一时间知道贾赦到户部是来还银的,皇帝不敢自专,到大明宫请示。太上皇略沉吟一下,看着皇帝道:「不愧是先太子带大的人,心里还是有这个朝庭的,也别让他吃了亏。」 是我吃亏好不。皇帝腹诽,不过对贾赦选在这个时候来还银还是受用的,又一想前一天进宫的张老爷子,不禁感嘆老大人一心为国,连这么不着调的前女婿都肯拉着为国分忧。难怪父皇一直对他信任有加,有这么一个老爹提点着,张家的两位老爷也是能信得过的。 想得高兴,他也不介意让太上皇得意一二:「虽是太子哥哥带大,还不是在您跟前长大的,有您看着他还能出了大摺,这不就想明白过来了。」 「你也别心里对他老是有疙瘩,那孩子是个一根筋不假,赤子之心也是真,他能走出来已经超乎意料,我原以为自己看不到这一天了。」太上后明显有些黯然。 皇帝没再说什么,默默行礼退出去。 得了皇帝回话事儿就好办了,听见皇帝明确表示不要让贾赦吃了亏,张尚书以为皇帝是为了给那些欠银的人一个暗示,对张老爷子让悄悄收下的话有点拿不准。 「我刚才让人到张府报了个信,」张尚书顾不得尴尬,把贾赦招到跟前咬耳朵:「老爷子让我悄悄收下,可刚才圣上派人来说不要让你吃了亏,你看这事让不让老孙掺乎?」 贾赦坏笑:「想让老爷子拿主意怎么收拾我吧?告诉你,我前儿刚去家里请了安。」 第31页 你咋不上天呢。难怪老爷子有这么一句悄悄收着的话,这人还真是亲疏有别呀,自己再是徒孙,也抵不得人家一个半子,也是,没见人家身后还有老人家血脉外孙跟着呢。 见张尚书看向贾琏,贾赦也对他招招手:「这是我那犬子,叫世伯。」 贾琏不知道这世伯是从哪认出来的,可他好机变,知道能做到一部尚书的人就没一个是好惹的,乖乖见礼。张尚书吃略一点头,还是问贾赦:「到是让不让老孙掺乎?」 「我儿子洗三、满月、抓周、成亲、休妻,你都没到场,第一次见孩子连见面礼都没一份?」贾赦不理他的茬。张尚书这个气呀,别说你儿子洗三、满月、抓周因着亲娘去世连办都没办过,你见过谁家休妻还收礼的?休妻?听见声的孙御史凑过来:「贾棒槌,你想通了?」 没理他,这时贾赦看的是两个人:「孩子的见面礼。」 没法子,两人只好各自扯下腰上的玉佩,在贾赦一脸嫌弃中递给被一声贾棒槌吓到的贾琏。 把二人招近些,贾赦耳语:「你们原来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见那二人恶狠狠地瞪他,又悄悄看了看屏风,小声补上一句:「现在那二位已经知道了,老孙要是不在场还好说,现在他在这儿呢,不上个摺子不得把老爷子装在里头?别忘了你们可都是徒孙哦。」 这贱人!知道他说的有理也不耽误二人骂他,谁知他还能更贱,居然大声对二人说:「刚才我说的那几样礼,你们明天让人送到我府上去,」找补一句:「东大院,别进荣国府,老孙。」 「马上要点数,你干什么去?」张尚书也拿他没法。 「还能干什么,不是得上老爷子那里挨罚去。就你多事,我来还银子你接着就得了,非得让老爷子知道干什么,让我一回罚变成了两回。」 不得不说贱人就是矫情。张尚书解恨了、圆满了:「你就不怕我给你少算了?」 「你屏风后的那人是摆设?」贾赦又带儿子熘了。 张府。 「父亲,儿子今天还银子去了,这事儿办得漂亮吧。」此时的贾赦早没了在户部的嚣张,一脸求表扬地看着张老太爷。 然后贾琏就看见张老太爷摸戒尺,他老子流水跪下,这业务不是一般的熟练。 「你就没想想皇帝为什么在此时让嫔妃省亲?太上皇还准了?你非得在这个时候打眼,就不怕别人套了你麻袋?」 老爷子你思维也太超前了,套麻袋都知道。贾赦没办法:「我倒没想这些,只是我家那个老太太欺人太甚,让假正经占了我的荣禧堂不说,现在连我住的地方都要占了。他们不就是要建省亲园子吗?我把钱拉走、东西搬空,看他们用什么建。」真相就是这么残忍,一个二b青年,你想让他想清楚前因后果再行动,还不如期待狗不吃翔。 「你是准备好进宫了?」张老爷见事已至此,不得不谋划后续,要不指着贾赦,保不准太上皇和皇帝得吃了他。 「早进晚进都是个进,就我们那个府里我再不出头,省完亲就得让人抄喽。」贾赦说得可是原着真实发生的故事。 「难得你也会想事了。」见贾琏又是一副接受不能的样子,气得直摇头:「你是不是从没和琏儿说过这些事?那个贾政不是在朝呢,平日琏儿跟着他都学的是什么?」 学得什么,还不是跑腿的差事,大概在二叔眼里和他的一个长随差不多,人家长随还有打赏呢,他常常得的是挑剔责骂。想想贾琏也委屈:「二叔每天回家就是和清客吟诗作赋,看不上孙子没才学。」 「这个假正经。」张老爷怒了,他娇娇女拼命生下的幼子,生生让荣国府教成了废物,要不是那府里没人,估计连外事也不会让琏儿插手。 「以后不许琏儿再见假正经。你看着。」 「我可看不住,琏儿上扬州回来,带了林家的全部家财,我家那几个人指着人家的钱修园子呢。原来可能给林丫头留下点,这回我把银子一还,林丫头估计一文也别想到手。」 张老爷子无力地指指门口:「你给我滚。」 「林如海不是你徒孙吧?」肯痛快走的那个人一定不叫贾赦:「我说您老那么多徒子徒孙,皇帝怎么不怀疑你结党营私呢?」 张老爷子举起戒尺:「出去。」贾赦见机的多快呀,一步蹿到门口,边打帘子边对张老爷子说:「把琏儿留下给您解气吧。那个小丫头也是可怜的,我明天要是进宫了得说上几句。」一戒尺飞到门框上,就听外面贾赦叫人:「去看看老太太歇下了没有,要没有就说我去请安,要是歇下了明天让人告诉老太太,老太爷今晚又打我了。」 皇帝学了乖,直接让小梁子到栖凰宫回话。听了转播的皇后娘娘还是不过瘾:「他就这么把东西拉来了,他家老太太没拦着?」 「回娘娘,那些事发生在荣国府,奴才去的是户部。」 「对哦。」皇后让人下去,见皇帝脸色不好,主动解释道:「那个老太太对付起堂姐来从没留过脸面,没想到如今倒拿那个窝囊废没办法了。他要是早能如此,也不至于堂姐没了下场。」 这回皇帝颜色稍霁:「那时那混蛋跟着太子哥哥,也算是一心为了国事,又相信你堂姐的本事,哪儿想到勛贵家的后宅,不是在书香家中长大的人能承受的。」书香世家讲的是传承有序,每一个有出息的子孙都能得到全家族的全力庇护。勛贵家说的是成王败寇,为了上位讲不得骨肉亲情。 第32页 「无儿无女有无儿无女的好处,不用为子孙操那份闲心。」皇后无意识的嘆道。皇帝有点内疚地看着皇后:「没保住孩子,总是我对不起你。」 皇后一笑:「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那也不是你想的,总是我学艺不精。」 荣庆堂。 赖大家的正回话:「大老爷是自己回来的,没见到琏二爷,想是二爷在户部看着点银子呢。」 「知道了。让人看着点儿,琏儿回来就让他来见我。东大院也看好了,别让他那个混帐老子先见了他。」看来老大定是知道了林家的事儿,不然不会这么防着不让琏儿和自己见面。林丫头也是个不中用的,家里的事儿一点也不清楚不说,连自己父亲交待了些什么也说不明白。如此也好,老大那个混帐把库房搬了七八成,现银一两不剩不说,古董字画也去了七八成。好在老二家的原拿了些,只是老大盯得紧,要怎么说动他给老二剩下些才好。 「鸳鸯,去问问二太太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是。」自那次贾赦讽了鸳鸯没规矩、奴大欺主后,鸳鸯倒比前儿沉稳些,凡事不大肯拿主子的主意:「老太太还有别的吩咐吗?」 有些话法不传六耳,鸳鸯原来得儿老太太的意,就在她能在老太太说出来之前揣摸出老太太的意思,让老太太少做了多少恶人。这回贾母也是想透过鸳鸯的嘴,让王氏别那么实诚的把东西都捡出来,谁知这丫头一定要她一句话。听说那天让她去见老大时这丫头很吃了几句话,难道是胆子让吓破了,没了原来的灵秀。 「别的倒罢了,凡是进上的都让她列清楚,别到时老大挑出不是来。」不信那混帐还能到宫里对着单子查去。 贾老太太,你太不了解你现在的儿子了,他就是一个二b,只有你想不到,哪有他做不到。 第28章 此时贾赦正毫无形象地倒在榻上,仰头任由丫头给他擦干头髮。邢夫人满意地看着,她觉得现在的日子才叫人过的,没见那些妖精都近不得老爷的身。别说二房,现在连老太太拿老爷也没辙。身边又有个迎春跟进跟出,这可和那些丫头跟着不一样,这是女儿。还是老爷亲自吩咐养在她身边的女儿,看谁还敢嚼说她无儿无女。 就连贾琮也让他那个奶娘教的每天早晨早早来请安,老爷虽然说了一句「小孩子正长身体,不必起那么早」,可白天也是见过贾琮过来的,并没有象以往一样阻了不让见。 「老爷辛苦了,我让人炖了补汤,不如老爷喝一碗?」邢夫人贤惠上来了,要是老爷补得好,说不定她也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别说邢夫人得陇望蜀,这个女人无所出是七出之一,再说迎春就不说了,连贾琮也四岁了(红楼人物的年纪真心无从考证,为了邢夫人就让他从小养起吧),到了该记事儿的年纪。 「可不是辛苦,这几天工夫老爷把二十年的力气都使了。」从穿越以来,贾赦就过得和打仗似的,身子累倒是其次,让一个从来行动指导心动的二b青年这么烧脑,抄家这根弦果然不是那么好绷的。 好在如今这弦应该能松上一松了,最大的隐患——欠银不还已经解除了,至于红学家分析的站错队问题,从贾赦接收了原主的记忆那天起他就没担心过好吧,他不是站错了队,是二十年前把心伤了,这事不但太上皇知道,这连皇帝怕也明镜似的。 张府。张老爷子一边问贾琏这些年的生活一边嘆气,最后只能对贾琏说:「你那老子不着调了些,可你要记住,你能活到今天他尽了全力。既然他把你留给了我,明天你就和你大舅去吧,不管你大舅让你去哪儿,记得少说多做便是。」想想又道:「你的媳妇算是休了,我已经给西北大营去了信,估计王子腾也没空折腾你们。哼,四大家族,马不知脸长。」 您让我和大舅舅去,可得告诉我去哪吧,大舅舅他可是大学士,他得上朝,您总不能让我在宫门口蹲着等他。见贾琏不解,这也就是二十年没见过的外孙子,张老太爷费心解释一番:「先和你大舅的长随一道儿等着,他下了早朝就该给你安排地儿了。」 不用走门路、不用花银子、想安排地儿就安排地儿,贾琏和他老子想的一样,那就是皇帝会不会怀疑老爷子结党营私呀。这可是他如今最大的靠山,连他爹都想打就打的人,要是他老人家倒了自己损失可就大了,不由担心道:「不用提前找人疏通下吗?要是有御史知道了...」 不愧是他老来女的血脉,这才见了第二次就知道担心外祖父安危了(人家是担心自己靠山倒了好不,张老爷子你自恋了),张老爷子老怀大慰,解释的更耐心:「见到今天那个孙御史了吗?他如今是御史台副都御史,人称铁口御史的,可你就算是让他参你老子他也不会干。为啥?当初他刚中进士时,分到了先太子詹事府,那时你老子在詹事府说一不二。不但如此,太上皇和当今都已经知道你老子领你见过我了。当今不敢说,太上皇怕是高兴的。估计你老子但凡提一提你,哼,」张老爷子又不说话了,二十年物是人非,多说何益。 见老爷子情绪又不对了,贾琏也没敢说出他老子出户部衙门时让张尚书和孙御史该怎么参他就怎么参他的事儿。 信息不对称害死人了。大学士张清听到副都御史孙坚出列,口称:「臣副都御史孙坚,参一等将军贾赦枉顾圣恩,治家不严、内帏不修、侍母不孝三大罪」时,眼里的杀气掩都掩不住,让孙坚心中把贾赦骂出翔来,准备等会不管贾赦辩不辩,都先骂痛快了再说。 第33页 皇帝圆满了(您也太容易圆满了吧),张老真是一心为国的典范,徒孙要参奏前女婿都不拦着。怎么知道的?看张清那张脸不就知道了。大学士平日讲究相臣风度、宠辱不惊,今天变颜变色还不是为了那个混蛋玩意,让他这么变脸,一定是提前不知道孙坚要上本。张老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告诉,还不是一心为国! 圆满的当今口气地让人传贾赦当庭自辩。大家也不能干等着贾赦,都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也就是老三样:哪儿哪儿个地又出了什么祥瑞呀,这个倒真心不多(主要是皇帝让皇后洗脑地厉害,单方面认为是地方官编出来骗人的);哪儿哪儿个地又出了天灾人祸需要朝庭处理呀,这个是皇帝关注的重点,不过也不太多(太多了这个国家还怎么运转,光救灾吗,这么多天灾是皇家不堪为政吗);接下来是每天重头戏:御史台也不是就孙坚一个人,那么多御史总得干点活吧,于是你参奏我参奏大家来参奏,被参的人在朝上的就当场自辩或拉着亲近人一起辩,于是御史再有理有据(自以为的)地反驳回去,被参的人再有理有据(也是自以为的)地批驳,一时朝堂上气氛和谐(没动手)热烈(嘴一直在动)。此时的皇帝一副大局在握状,想听的时候听两句,不想听的时候就想着:那个混帐东西不知道这二十年长歪成什么样子了。 吵得兴起的大臣们,听见大殿外有人通传:「一等将军贾赦晋见。」 朝堂一片清静。二十年前已经立于朝堂之上的人目光一对,各自低头看朝靴;二十年内进入朝堂的人也听说过这个贾将军,主要是荣国府在京城太有名了,加上每次大朝贾赦也远远地叩头站班,都能混个脸熟。 「臣一等将军贾赦,躬请圣安。」 「贾将军。」皇帝有些咬牙,跪那么远干什么,大朝会因品级上不了前儿也就算了,今天可是让你单独回话:「副都御史参奏你治家不严、内帏不修、侍母不孝,你近前回復。」 贾赦听话地跪上前些:「臣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你一直无话可说,是有人替你说习惯了吧:「即是无话可说,副都御史参奏属实,将贾赦押下待审。」 孙坚也摸不着头,您二位这是唱的哪一出呀?一个昨天还关照别让吃了亏,一个也是友情提示过自己他住在东大院。今天自己提纲携领只说罪名,连细节都没说,就是想让贾赦当庭说出自己不当荣国府的家、连正堂都是贾政住着,三项罪名就一个也成立不了了,可这个玩意说他无话可说。 张清刚回了一声「启奏皇上,」就听皇帝吩咐押下去的贾赦说道:「副都御史可以风闻奏事,或许他以为臣确实内帏不修、治家不严、侍母不孝,臣自问不曾做过此事,也或许副都御史记错了人也不一定。为保副都御史奏事为陛下分忧之心,臣无话可说。」 多大仇,你怎么不直接说老子胡说八道呢,不就是昨天叫了一声贾棒槌,这个小心眼的。 皇帝掩掩口:「你不曾做过?」 「不曾做过。自臣老父过世,臣独居荣国府侧东大院,盖因老母素喜臣弟纯孝,为方便照顾老母,臣弟居于荣国府荣禧堂内已经近二十年;加之...加之臣原配去世早...臣母认为臣续妻不善管家,遂让臣弟妇掌家理事、家主印信由臣弟代为掌管。」贾赦出了一口长气:「所以臣想着副都御史是不是记错了人,因为臣让出家主之权、正堂之居,全为老母一句喜欢臣弟,何来不孝之说?」管家的是假正经夫妻,治家不严你也找不到我。包揽讼词,再见。交通外官再见。印子钱,再见。贾母的愚孝儿子,也再见。要说在张府贾赦只是小范围洗白了自己,还得说是张老太爷和老太太原来就偏爱他,这次可不一样,这是在朝堂之上,让贾赦这样一辩,他清白的和刚出水的小水萝蔔一样了。 「贾棒槌你这个无耻之徒,还有内帏不修呢。」孙坚不干了,没见皇帝的脸都青了吗,要知道这个皇家特产就是小心眼,哦你家老太太一句话,你就既让出正堂,又让出家主印信,让朕怎么办难道也哪天太上皇说一句话,朕就让出这天下权柄吗?以孝治天下,其实就是以孝愚天下,谁知这个混蛋为了洗白自己,把皇帝逼到了一个不得不对孝字如何定义表态的份上。 「请问孙大人,本将军何来内帏不修?」 孙坚是铁口直断、疾恶如仇,可他能做到副都御史的位子,光凭蛮干只能是死路一条,揣摩帝心是每个朝臣的功课。孙坚功课一向不错:「你身为家主,只为孝顺却不顾朝庭法度,一味愚孝买名,须知国法在前家规在后,你私自出让家主印信,是为对朝庭不忠。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前,你将老母置于朝庭之上,殊为不智。女子三从四德,夫死从子天经地义,你不知劝戒老母,教导兄弟,还不是内帏不修?」 第29章 我擦,皇帝和朝臣都表示开了眼,孙副都御史你语文是谁教的,内帏是这么解释的吗?哪怕你说说贾赦通房丫头太多都算你对题行吗,你是贾赦请来的救兵吧。 皇帝赞许地看了眼孙坚:「孙坚说的在理。我朝虽以孝治天下,但愚孝不可取,贾赦你可明白?」 成功洗白的贾赦好说话:「是臣见理不明,臣愚钝。」 「嗯,即是见理不明,就着贾赦,」看了一眼在御座边上全程围观的大明宫掌事太监戴权:「就着贾赦明日起进上书房,读书明理。」 第34页 贾赦勐抬头又迅速低下,心说皇上呀,当年上书房到底给你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呀,让你觉得进上书房是对人最大的惩罚,你忘记老子当年就是上书房一霸了吗? 皇帝当然能看见贾赦的小动作,要不是太上皇想见你,朕用得着想出这么一个藉口?想着不能这么便宜了这个混蛋,皇帝恶趣味地补充:「为防贾赦见解不明,张卿,由你每日考校贾赦所学,就在、就在养心殿考校,三月为限。」反正张老爷子也说过让他御前行走不是。 贾琏老老实实地跟着张清的长随一起等在内客的门房里,困是难免的,又不敢打瞌睡,只能听各位大学士的长随闲磕牙解困。 等听到有人说皇上让传贾赦当庭自辩时,贾琏吓得有点哆嗦:那个是他亲爹。可惜朝堂不是他想去就去的,门子能打听出谁来上朝谁没来上朝,却打听不出各位大人在朝堂上说些什么。就在忐忑中,他大舅一脸阴沉地下朝了,刚想上前又让他大舅兇狠地一眼定在那里,心里更找不到底了。 又过了一刻,昨天见过的张尚书走过来对他说:「与我来。」贾琏隐约知道这张尚书和他老爹关系尚可,又得不到大舅的指示,只好看向大舅的长随,见那老僕微不可见地点头,忙低头跟在张尚书身后。在柱子后头观察地张清心放下一点:比他老子强,好歹晓得自己不中用,能知道请教明白人。 东大院。 从贾赦被人叫走说是要当庭自辩,邢夫人坐立不安,是不是老二那两口子为了霸住东西不放找人弹劾老爷,这还是一家人呢。老爷除了大朝也没上过朝,能认识几个人,可不就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连个帮忙的人也没有。看着这几天贾赦轻松拿下贾母、制住二房,邢夫人以为自己的好日子真的要来了,现在一个晴天霹雳打到天灵盖,原来在荣国府做大根本算不得什么,能让他们战战兢兢的人有的是。 「母亲喝茶。」迎春一个闺中女儿,对朝中之事更是一无所知,只能体贴地让邢夫人喝茶解解心焦。 「我们娘们怎么这么命苦,眼看着日子要好过点,就有黑心肝的看不得好儿,找外人对付自家人,还真是一家子乌眼鸡。」御史台中黑心肝的孙坚打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心说一定是贾棒槌在骂我。 「要不去问问老太太,看看她老人家有没有什么消息。」有问题找贾母,可以说是荣国府上下的统一认识。 「找什么老太太,你父亲拉了那么多东西出去,老太太和二房不知怎么恨他呢。就算有消息也不会告诉咱们娘们不说,指不定还是他们找人...」想着这些话不好当着小辈说,邢夫人悻悻地闭上嘴。 荣庆堂。邢夫人所猜虽不中亦不远矣。荣国府三巨头再次聚首,眼中都有些隐藏不深的快意,大概是觉得人间自有公道,王夫人的语气都透着轻快:「老太太,不如让老爷找人打探一下,要是大伯有个好歹,总要找人关照关照。」 要是有人这么说贾政,贾母得跟他拼命,不过说的是贾赦,她就贊同了:「你说的很是,还是一家子骨肉,就得这样相互帮衬。政儿去打听一下也好。」 又翘班的贾政已经失去了打听第一手资料的好时机,当然以他万年五品的成绩,能打听到什么第一手资料还待考:「只是琏儿昨天没有回来,跟他的小厮也没见。」让清高的政老爷去给人赔笑脸打听消息,那是难为人,所以他第一个想到的又是贾琏。 「孩子也是苦的。」贾母听说贾琏没回来过夜,成功想歪了,要说也不算冤枉贾琏,以他在原着中的性子,饶是王熙凤看得紧还偷鸡摸狗的,这王熙凤不在了,贾母以为他昨天是去放飞自我了:「凤丫头回家,连平儿都带回去了,你见了也别难为他。」还是把扬州的事儿问清楚要紧。 「贾将军留步,圣上宣您见驾。」贾赦随着退朝的人流刚要出宫,就见一个公公过来传旨。小梁子是当今登基后才得用的,并不了解贾赦,却不防碍人家从昨天的事儿中看出眉眼高低,因此对贾赦挺客气。 贾赦暗中嘆气,既然已经进宫,这一遭总少不了,想想大明宫中那个老人,贾赦悄悄问小梁子:「圣上说是在哪儿见驾?」 小梁子也是一笑,用气声说:「是在大明宫呢。」 记忆不停地在脑中打转,这不是贾赦自己的记忆,仿佛一进宫中,原主残存的意识越来越强烈,让贾赦感同身受。他觉得脸上凉凉的,一摸竟是泪。 太上皇和皇帝都坐着,都拿眼一下一下地看门口,太上皇等的自然是贾赦,皇帝是怕他那个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 「一等将军贾赦奉召求见。」皇帝知道此时的太上皇有点激动,亲对内侍道:「宣。」 一时贾赦进殿,礼拜于地。见他并不自报职名,皇帝叫道:「贾赦?」 「臣在。」贾赦声音含混,刚才头点在地上,此时皇帝叫他,他稍一抬头,只见泪水和着鼻涕煳了满脸,皇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赦儿。」太上皇唤一声,嗓内也有哀音:「你可是想通了?」 「回太上皇,臣想不通。」贾赦的泪象不要钱一样撒下:「明明是徒家江山,为何要受制于人?甚至、甚至一国太子都得不到保全?臣即死也想不通。」 「你这个孽障。」太上皇怒吼,皇帝却听出了声音中的欣慰。只他从见了贾赦起就不得劲,就是不想给这两人打圆场。 第35页 「起来吧,到朕跟前来。二十年没好好见你,你可是怨朕?」太上皇你这样温柔,你亲儿子还在呢。 「臣自己也时时自责,要是当年、当年,太子就不会...不会...」 「那事怨不得你,你从来没有防人之心,太子也是不怪你的。」贾赦眼泪更多:「为何不怪?凭什么不怪?哪怕他真的怪我,再不理我也好、打骂也好、罚抄书也好,只是不要这么...这么...」这么一人离去。 皇帝心中五味杂陈。他能登基称帝,很大关系是因为当年他就是先太子带大、得太子一手一脚教导处理政务,连带与太上皇相处甚多,才在先太子去后得了太上皇看重。登上权力顶峰才知道寂寞如雪真不是一句空话,所以他才对皇后多有纵容. 盖因皇后与他既是患难夫妻,也没因他登基就对他战战兢兢,又没有子嗣让他怀疑别有用心,才让他在宫里有个说几句心里话的地方。看到太上皇与贾赦共同怀念一个人,他想说这个人我也是怀念的,我也想让他再轻声细语、不愠不火地教导我处理政务,哪怕给他当个贤王也好,当年自己本是要做一代贤王的。 如此想来,皇帝看贾赦的脸色倒好上了几分,这个混蛋玩意儿虽不是东西一些,也是太子哥哥要护住的人,既然太子哥哥去了,替他护一护又何妨:「父皇想了多年,即是现在见到了,以后再见的日子尽有,倒要保重龙体为要。」 「这些年都等了,再多些日子又何妨。」太上皇对贾赦好声好气地说。 「便是等些日子,您为何、为何...」贾赦气愤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原主在做怪,只想不吐不快:「为何还留着那个女人,还让她登上高位?」 「大胆。」就知道这个混蛋不让人省心,那是太上皇的屋内事,就连他这个当皇帝的都不能过问,你一个下臣倒真有胆。 「他何时胆小过,要不是先太子让他不得轻兴妄动,要相信朕这个父皇,怕是宫中早没了姓甄的人。」太上皇嘆道:「这么多年,赦儿你还没悟出这制衡之道么?」 「您制衡了这么多年,可那些人哪个感恩?还不是变本加厉地挖朝庭根基。」在绝对力量面前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太上皇你知不知道? 皇帝是想点头贊同的,这个混蛋不着调是不着调,见事的眼光还是有的,又怕太上皇不喜,只默然看着门口——见了一个不着调的人,很难不想起他的同类,现在太上皇和贾赦正诉别情的当口,皇后可别不管不顾地闯来。 只能恭喜皇帝开启了心想事成技能,就听太监来报:「皇后娘娘来给太上皇请安。」 第30章 这个儿媳妇太上皇还是满意的,不说是张家嫡女妇德出众,就连入宫后也是三下五除二地清了不少甄妃安插的宫中势力,让后宫安静不少,可见手腕也是不缺的。她与贾赦原配是亲堂姐妹,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错。想是得知贾赦进宫,要打听打听自家堂姐留下的孩子,也是人这常情。想及此,太上皇就让人宣皇后进来,没看到皇帝有点不自然的脸色。 行了礼,问了安,轮到贾赦向皇后行礼,只见皇后并不叫起,而是冷着声音叫道:「贾赦?」 「臣在。」 「贾恩侯?」 这个女人几个意思?就算你是皇后,如此称外臣的字也不妥当吧,谁知不妥当的在后面,他刚抬头要看看这个皇后,就听「啪、啪」两声,贾赦挨了穿越以来的第一次嘴巴。 贾赦蒙了。 皇帝蒙了。 太上皇也蒙了。 书香门弟出身的名门闺秀,端庄自制的一国之母,亲自赏了太上皇召见的外臣的嘴巴子。 戴权和小梁子都恨不得自己会隐身术,这事他们亲眼见了,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皇后,你失仪了。」乘太上皇还没反应过来,皇帝想先定下调子,皇后亲自掌贾赦的嘴,在太上皇这里的确要算失仪。 「我失仪?想我张家嫡女,只我和姐姐二人。这个窝囊废护不住儿子罢了,连姐姐也...护不住自己妻儿的男人要来何用?今天臣妾只是赏他两巴掌,以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从蒙逼中醒过来的贾赦只觉这语气莫明熟悉,他想对皇后说「妹子你穿帮了。」 太上皇也醒过神来:「大胆,后宫不得干政,你身为皇后辱没朝庭大臣,这就是你国母的气度?」 这小老乡脾气不太好呀,看在老乡份上总要救一救:「打的好。」贾赦眼泪又下来了。不是什么演技过硬,实在是也不知道这身体原主有多少未了的心愿,从进宫到现在,贾赦的眼泪都没断过。 「从先太子去后,我总想着不管是太上皇也好、圣上也好,哪怕是我那两个大舅哥也好,谁能打我一顿,让我心里能好受些,让我知道你们还是、还是认我的,可是没有,一个人也没有。」 贾赦哭得悽惨,太上皇也潸然泪下,皇帝眼睛也湿了,却不想皇后不吃这一套:「谁要认你这个窝囊废。」老娘看书的时候就想打你很久了知道不。 你再这样就算你是亲小姨子也不忍你了啊何况还只是个堂小姨子。 「皇后下去,抄女戒十遍。」太上皇也不忍她了。 「皇后娘娘且慢,臣有一事相求。」贾赦得让皇后知道他的身份,要不有一个明显的贾赦黑粉时刻在皇帝那儿给吹耳边风也受不了呀。 第36页 皇后恨不得生吃了贾赦,她等这一天很久了。从她搞清楚自己穿进的是红楼梦这个万年大坑起,就暗搓搓地想套贾赦的麻袋。可古代对女子的要求、尤其是大户人家对女子的要求,是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门做个客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丫头婆子围着。好不容易借给自家堂姐出气的机会打了贾赦两耳光,气还没出够呢,管你有什么事相求。 见皇后不理人,皇帝怕太上皇加重处罚,只能自己好声好气地对贾赦说:「你说。」 「臣家中尚有一女,只是因续妻出身略低,一直在老母身边教养,如今老母年高,不宜再操劳,想请皇后娘娘赐几个教养嬷嬷。」 皇后想这不科学,这还是那个为五千两银子卖女儿的老色鬼? 「前盐课林如海之女因家中无人教养,也托臣老母一併教导,只是圣上也知道,臣那老母...」 太上皇现在正是怎么看贾赦怎么看不够的时候,这点小要求对他来说不足以弥补贾赦万一,见皇后一脸若有所思,对皇后更是不满:「皇后且先不急抄女戒,用心挑几个好人一会让他带回去,嗯,品级也别太低了,人还挂在内务府就是。」要不怎么压下贾家那个偏心到家的老太婆。 皇后醒过神来,定定地看着贾赦:「天王...菩萨,这是真想明白了。」贾赦在皇后说到天王时早就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皇后有点兴奋地说:「是,臣妾一定好好挑。臣妾现在就去选人。」 户部里的贾琏度日如年。他刚才被张尚书直接丢进江南清吏司,对姓李的郎中说是新任的主事就走了。李郎中也是个妙人,即不看贾琏的官凭、也不要贾琏的荐信,笑眯眯地指了个小吏,说是让带着拜访同僚,也一样丢开手。 贾琏这个泪呀,一个两个的有点爱心行不行,多指点几句死不了人呀亲。另想着老爹也不知当庭辩得如何,对家里有没有挂碍,一时百爪挠心。只好陪着笑,对分给他的小吏口称兄弟,先是关心人家的家庭情况,借着气氛尚好细细的问起人家江南清吏司的事儿来,也是个消磨时间的意思。 正说得入巷,就听门口有人说:「李大人一向少见,怎么到我江南司了?可是有事?」 「原是刚才张尚书走的匆忙,忘记领贾大人的文书,我们尚书大人让下官送过来,不要误了贾大人荣任。」来人正是吏部文选司之人,要说吏部管着大小官员升迁考课之事,尚书人称天官,虽未入阁在朝中份量也不轻,听说他亲自让人送来贾琏的就任文书,李郎中笑得见牙不见眼:「何必劳烦老兄,只派人捎个口信,小弟自会让人取去。」 门里的小吏推推贾琏:「大人还是到门口迎迎吧。」 迎来送往是贾琏在荣国府的主要工作(别想歪,纯字面意思),只见他笑着出门,先是向李郎中行礼,再看向来人:「这位大人是?」 「这是吏部施大人,特意为贾大人送文书的。」 「有劳施大人,实在是下官第一天到差,不周之处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但凡正经科举上来的官员,就没有待见捐官的,这荣国府的名头不如他们自家以为的那么响亮,还是贾琏成日在京中走动,这些人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算上六部出名的万年五品贾政贾员外郎,那个又是不知变通的,难怪李郎中笑的和善,做出的事却和和善沾不上边。 施大人笑得客气:「还是圣上着人问了尚书大人贾大人到差没有,尚书大人才发现下面那些不省心的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贾大人不见怪才好。」这个是圣上面前挂了号的人,李郎中你悠着点。 都是提头醒脑的人物,李大人也笑得客气:「不是什么大事,贾大人正熟悉人物,一时还提不到办差上。一会我们司里的人自然就与贾大人熟悉了,看贾大人与哪位合了脾气,再和哪位慢慢习学就是。如此不虚留施大人,明日与贾大人一起请施大人喝酒。」老兄你的情儿我知道了。 荣庆堂里,贾母对打听出来的消息接受不能:「圣上宣老大进宫了?」为啥宣的不是好读书的老二,再说有女儿在宫里的也是老二呀。 「是,说是一下了早朝就宣进去了。」 贾母想到了一种可能,这是她陈封多年的心事,一直不打开以为就没有了,可怎么一听老大进宫就又想起来了呢:「也去给大太太报个信,圣上能宣他入宫,看来早朝的事儿是无碍的,进宫也就是多教训几句,让她别跟着担心了。」看来得和大房缓和一下才行呀。 贾政虽不解老太太何时对大太太上了心,也没理会,只让人去报信不提。 得了报信的邢夫人和迎春不禁喜笑言开,这连过来打酱油的贾琮见二人不象刚才那么严肃,也跟着笑嘻嘻地。邢夫人不禁笑道:「这孩子也明白不成,他倒高兴上了。」 「小孩子最眼明不过,谁对他好他心里才有数呢,担忧父亲也是人之长情。」迎春自来了大房,见贾赦不拘着她,邢夫人有话也肯和她说几句,又在管家时刻意带她在身边,心中感念,话多了不说,也渐渐渐会讨巧了。 「你们都是有心的孩子。只是你哥哥昨天没回来,」别是去找那个王熙凤了吧。迎春见她一事不了又愁一事,忙开解道:「哥哥也不是不知事的,听说昨天父亲使唤他去库房,要不是哥哥能干,那库房还不能开呢。许是昨天父亲又使唤他去了别处也不可知。」 第37页 「倒是你说的罢。」邢夫人也知道她管不得贾琏的事,人家那是原配嫡子不说,还有个一门清贵的外家,这是那日贾赦带贾琏去过张府就告诉了她的。 「他们外面的事咱们管不得,你还是好好和我学学管家吧,我看你们在那边是不理这些的,只学习女红针线有什么用,不会管家理事,还不是象我一样让人说嘴。」邢夫人自嘆一声,要领迎春去处理家务。 「母亲说的是什么。您哪里不会管家,我倒觉得咱们东大院比起府里安静些,说您不会管家也不过是...」老太太偏心罢了,这些只能心里明白,却不是女儿家能说出来的。 邢夫人一笑:「难怪人都要个女儿,真真贴心不说,时时替人着想的心思就让人心里舒坦。」 王善保家的见邢夫人面上带笑,加上她外孙女又是迎春的大丫头,也奉承道:「要不说姑娘是当娘的贴身小棉袄呢,可不就是打贴心上来的。」 第31章 等贾母听说贾赦进了一趟宫倒带回来四个教养嬷嬷时,已经是天近傍晚了。没办法,谁让太上皇他老人家自己不放人不说,还拉着皇帝一起。贾赦就算算能对着太上皇耍赖,在皇帝面前也放不开,对着一张老是冷冰冰的冰山脸,放不开才是正常的吧。 「老太太,听说大老爷眼睛红肿,带了四个宫中的嬷嬷回来。」这是让皇帝给训哭的吧,让你不同意建园子,这可是皇帝下的旨,你打了皇帝的脸人能高兴?这是让嬷嬷来给你讲规矩的吧,王夫人欢乐了——一个大老爷们要向宫中的嬷嬷学规矩,圣上还真是别出心裁呀。 「你没听那天大太太说老大要给迎春找嬷嬷的事儿?」贾母多精明,一看王夫人表情就知道她想多了。 「那可是四个嬷嬷。」王夫人惊嘆,当年她元春要入宫小选,发动了贾、王、史三家才费劲地找到了一个宫里出来的嬷嬷。这迎春那个木头性子,给她一个都是浪费。 「咱们家不是正好四个姑娘。」贾母不耐烦了,难得老大清明一次,算好家里姑娘人头给找来的人:能让皇帝亲自赐下的当然错不了,这老二家的还不知足。 「哪里是四个?不是还有...宝钗。」王夫人自己底气也不太足,要说那个病秧子是大老爷的嫡亲外甥女,又是无父无母投来的,大老爷自己都说在他眼中是和迎春一样看待。宝钗只是王夫人娘家人,能算是府里的姻亲,算不得自家人。可王夫人不这么看,你的外甥女是亲戚,我的外甥女凭什么不算亲戚? 「不如让姑娘们一起学着,这样她们小姐妹有个伴不说,宝钗最是稳重的,还能指点指点她们。」 对那个王夫人口中最是稳重的薛宝钗,贾母却是不感冒的,你要真稳重,何必一个客边人非得要主家姑娘的强,处处压公府三个小姐一头不说,听说老二家的院子已经传出什么「宝姑娘最是大方,不象林姑娘小性」来,这让贾母如何忍得:「倒不急。一会老大就过来了,也好问问早朝的事,再一个宫里赐人也是赐给老大的,如何安排也由他去。」 王夫人知道老太太不高兴了,只好压下心思,想着就算是一个姑娘一个嬷嬷,那探春必是也能分到一个,到时让宝钗多与探春走动就好,就放下不提了。 「大老爷来了。」荣庆堂的人现在看到贾赦都有点不自在,实在是摸不清什么时候就能把他惹恼了。 贾母王夫人也是严阵以待,贾赦只看着邢夫人带迎春给贾母行完礼,就指挥跟来的四个嬷嬷向贾母见礼——总是府中长辈,连人都不让贾母见的话,规矩上贾赦可不占理了。虽然规矩在他这里不算什么,可他闺女可不是他一样的二皮脸,女孩子的名声永远是她最好的嫁妆。 因有嬷嬷在,贾母不好直接问贾赦早朝的事,只向贾赦说:「赦儿有心了,咱们家的姑娘是都大了,娘娘又要省亲,这规矩的确该学起来。」 「正是呢,」邢夫人笑得开怀:「我们老爷进宫后,一提自己有个女儿,这皇后娘娘就赶着挑了宫中最好的嬷嬷教导呢。」这可是专门赐下教导我迎春的。 「就说你听不清话,」见贾母面色不好,贾赦喝了邢夫人一句,贾母这才缓了脸色,偏贾赦道: 「只有两位是教导迎春的。另外两位是圣上听说林妹夫家的女孩在咱们家,想着林妹夫忠心王事,又在任上捐馆,对外甥女小小年纪寄人篱下唏嘘不已,特意吩咐按迎春的例挑的,圣上还让我对外甥女的教导务必用心,不可怠慢了。」 邢夫人眼看着贾母王夫人脸上精彩纷呈,挨贾赦一句也是甘愿的。她正想说什么,见迎春拉了拉她的袖子,也就忍住了,有老爷在确实不用她出面。 「老太君,不知道林姑娘在哪里,今后我们服侍姑娘,还请一见。」刚才自我介绍姓王的嬷嬷看向贾母。贾母就算是有脾气也不能当着刚从宫里出来的人发,只忍气让鸳鸯去唤黛玉,王夫人的帕子已经扭得不成个形状。 黛玉来时,在路上已经知道大舅舅为她从宫里找了教养嬷嬷,一脸懵懂地与嬷嬷们见礼,却听她大舅说:「玉儿要再向嬷嬷行礼才是,一是嬷嬷们今后少不得为你费心,二是嬷嬷虽然出了宫,却职名还是皇后宫里的五品女官。」你这个坑货,不知道王夫人身上才一个五品敕命吗,这是多大仇让你找个嬷嬷都得和她平级。 第38页 那嬷嬷坦然受了,又道:「不是我托大受姑娘的礼,今天第一天过府,又当着老太太、太太、老爷们的面,只当是受了姑娘的拜师礼,日后不可行此大礼了。」 又笑向贾母道:「不知姑娘院子在哪儿,还烦派人引我们一引,日后我们要时时提点姑娘规矩,总要和姑娘住在一处才好。」 黛玉扬州归来,王夫人嫌其父母皆丧不吉利,找由头把她从碧纱橱中挪出,可也只是在荣庆堂西厢房住着,并无单独的院子。贾赦早就知晓得一清二楚,找教养嬷嬷不过是为消除黛玉与贾凤凰蛋同住碧纱橱被影响的闺誉,一来藉机让黛玉搬得离贾凤凰蛋越远越好,二是得皇后宫中出来的嬷嬷教养,有哪个敢再质疑黛玉的规矩品行。 黛玉忍不住看向老太太,不知如何答话。把谎话说得比真话还真的王熙凤又被贾赦pass了,剩下的王夫人是个木讷的,邢夫人是个看热闹的,贾母只能亲自对王嬷嬷说:「原是她父亲刚没,我怕她心里不自在,想着住在我边上能时时开解一二。加之家中正忙贤德妃省亲一事,也就没给她收拾单独的院子。」 看向王夫人:「政儿家的,紧着让人收拾出一个院子来,让黛玉搬过去。」 「二太太管家事儿多,我那里与迎春的院子只隔一墙还有一个院子,格局倒是和迎春院子一模一样,五正四耳,东西厢房各五间,还有一排抱厦,大姑娘别说刚添了两位嬷嬷,就是赶明再选出丫头来,也是够住的。」邢夫人得了贾赦暗示,话说得那叫一个利索:「再说迎春也要学规矩,姐妹们在一起也有个伴。」 谁说要让黛玉搬东大院去了,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东大院就要拆一部分,只这话当着宫里出来尤其还自带品级的嬷嬷是不好说的。王夫人却满意,觉得只要黛玉离她那个凤凰蛋远点,完全可以抵消不能占教养嬷嬷便宜的损失,笑着对邢夫人说:「大太太考虑的周全,可不是我这几天忙得恨不得一个人分几个用,也没个帮手。」老太太你就别再让我收拾屋子了。 「也好,玉儿你请嬷嬷和你一起收拾东西吧,一会儿舅舅就着人来接你。」贾赦不给贾母反应时间,一锤定音地单方面决定林黛玉搬迁计划。又挥手让迎春和她的嬷嬷一起到黛玉房中帮忙,一时屋里只余下荣国府三巨头和他们夫妻二人。 贾赦不管老太太面色不豫,开门见山地问:「老太太可知圣上为何要赐下这四个嬷嬷?」 见他严肃贾母也是一整,静听他瞎掰:「早朝时有名的铁口御史孙坚,弹劾我家治家不严、内帏不修,还有我侍母不孝。圣上才让我当庭自辩。等我自辩后本要回府,却又有太监传来圣上召见。」 他根本不提自己是如何自辩,如何成功栽赃贾政的:「圣上虽然在早朝时罚我入上书房读书明理,可对勛贵还是照顾的,」当然照顾,不然不会只是罚读书能了结的,那三人想法一致:这去读书的人岁数大了点,要是让宝玉去上书房读书的话,一时荣国府三巨头浮想联篇。 见三人神色满是意淫的荡漾,贾赦表示你们快打住:「只是圣人也对咱们府上有些不满,」这就和元春两次捎信出来对上了,三人认真倾听:「我只说是邢氏上不得台面,实在不堪管家之责,圣上才提了赐教养嬷嬷的事,那两个嬷嬷明面上说是给迎春的,实在是要让邢氏多多习学,不能失了外命妇的体面。」 「那黛玉的两个嬷嬷?」贾母不由信了八分,连王夫人看向邢夫人的眼色也带点不屑——连当今都知道不体面的人,还想什么管家权。 「这就是我让黛玉搬到我那边去的原因。」贾赦一本正经:「林妹夫上了遗折,圣上因玉儿还小又是女子不好封赏,只命皇后精心挑两个教养嬷嬷教导,又细问起居,大是不满。」成功看到三人变色的老脸后,贾赦最后定论:「圣上命我将黛玉接到东大院去,务必独院而居。还说如海将玉儿终身託付与了圣上。」 第32章 不管贾母脸多难看,她也不能进宫去与当今对质,这就是贾赦敢顺口瞎掰的底气所在。反正他明天就要到上书房读书,有的是时间和当今对口供。你说当今那么看不上他,哪里会与他对口供?翻过原主记忆的贾赦表示你想多了。至于贾母到底信不信,要知道他们可是得了遗折求官好处的人,对遗折的威力只怕比他还信上几分。 正得意间,只听屋外一阵喧闹:「你们凭什么搬林妹妹的东西,林妹妹在这儿住得好好的,我们一起住着正好亲相。」 贾母和王夫人都忘了贾凤凰蛋这个梗,可他自己一定要同来刷存在感,立时在贾赦揶揄的注视下贾政拍案而起:「作死的畜生,还不拿了来。」 凤凰蛋见了贾政只一个字:怂。他也不管什么妹妹、不想着亲相了,只一味战战发抖。「别说他一个小孩子家咋然分开自然不舍,就连我一想玉儿不能在我眼前,也是担心的受不住,你不说安慰安慰他,吓唬他做什么。」贾母心疼坏了,加之听说林如海竟没有接受她提意的双玉配,反把黛玉託付给了当今,不由把疼黛玉的心又去了三分,黛玉搬不搬也就平常了。 用了近两个时辰黛玉的东西才算规整完,说是新打扫出来的院子,可色色都是齐全的,连洒扫的婆子也客气,再有迎春替她介绍东大院的情况,让黛玉少了几分忐忑。 第39页 邢夫人照看了一回黛玉搬院子,回到自己屋里和贾赦说:「老爷,你平日少到那边走动,没见过老太太将黛玉和宝玉拉在一起的情形,这样把黛玉搬过来,怕是她心中有什么不好,不是得不偿失?」 防火防盗防宝玉,只要让黛玉远了那个假凤凰,就算她恨上自己也认了。贾赦光棍地道:「你以为那两个嬷嬷是看着好看的,孩子还小,原来没人教导也就罢了,她又是个聪慧的,嬷嬷们将规矩礼数细讲给她听,不出一个月就扭过来了。到时她只有感激咱们的。」 「倒不是图她感激。」能给二房填堵我就高兴了:「老爷给迎春找的那两个嬷嬷?」难倒真让我也跟着学? 「只是让你在旁多听听,日后你少不得出门交际应酬,大面上的规矩礼数错了也不好。再说过些日子还得给琏儿续弦,就算是他舅家找人选,最后也得你相看不是。反正你们女人在一起的时间长,找个好相处的不比原来那个省心。」听到连贾琏续弦二房和贾母也插不上手,邢夫人心花怒放,殷勤着伺侯贾赦洗手洗脸洗脚一切洗。 抱厦住了三春,姐妹们每人一进一出的屋子,小丫头们只能住到大通铺去,上夜的大丫头睡在床前的脚踏或熏炉上,全看是冬天还是夏天。侍书轻轻地向探春道:「琥珀说是那四个嬷嬷都是皇后娘娘挑的,身上还挂着宫里的职份。」 黛玉被大老爷接走的官方说法是四个嬷嬷各有所长,要让她们姐妹多学习一些,又因姑娘们身子弱不好来回多跑,就干脆让林姑娘搬到大老爷那里去。 真想让姑娘们多学,怎么不让二姐姐搬回来,她东西少不说,这边连屋子都是现成的。不想侍书又道:「说是怕再给二姑娘和林姑娘挑丫头住不开,东边给每人准备了一个五正四耳的院子。」五正四耳,那可是九间屋子,这是想给她们挑多少丫头就凭她们一个装木头不出声、一个无父无母投奔来的,大伯他怎么能? 还有那四个嬷嬷,谁不知道有了宫中嬷嬷教导,姑娘的身份就会抬高一大节,何况还是皇后娘娘亲身挑选身带职份的嬷嬷。探春眼都要红了,一样是家里的姑娘,她自为比二姐姐精明爽利,原就得太太和老太太的眼,那些丫头婆子也不敢拿捏她,谁知就这么无知无觉地被那个二姐姐比了下去。「二姐姐回去的时候也长了,怪想她的,林姐姐走的更是匆忙,明天你和我去看看二姐姐和林姐姐。」 「她们姐妹也该收拾得儿了,你去找她们自在说话。」邢夫人对一切二房的人无感,更对上次探春想在她眼下拐走迎春存了气,只让她自去找迎春和黛玉。 探春来时,姐妹俩正听林嬷嬷讲京中世家族谱。大家闺秀可不是说说好听的,要知晓的东西着实不少。就说世家族谱吧,不了解清楚,将来出门做客时对人家的亲戚关系不熟悉,很容易不小心说错话得罪人。让人觉得这家的姑娘没教养,进而影响说亲的行情。 四个嬷嬷有两位姓王,好在是迎春和黛玉一人一个,倒还好分辩,另有一位迎春的嬷嬷姓孔,还有一位说来和黛玉有缘也是姓林。不用多说,四人略和两位姑娘聊几句,就对贾家的教养不再置评了,也难怪皇后娘娘要亲自把自己四人派来,合着这贾家的姑娘除了认字和女红,就什么都没学过。还拿这世家族谱来说,本是家中女性长辈在姑娘长大过程中,随着出门做客,边了解做客的人家边讲些和这家有关联的人家还有不和的人家,一点点就潜移默化了。可这俩姑娘除了本家亲戚,对京中人事竟一点儿不知,这是一等将军家和前二品大员前的女孩?啥也别说了,皇后娘娘还说一个月后要见效果呢,先从最要紧的学起吧。 「三姑娘,请这边略坐坐。」司棋不着痕迹地拦住探春挑帘的手,要将探春让进迎春待客的堂屋。 「这有什么,我们姐妹一向是一起上课的,我又不是不知事儿的,还能出声打扰了嬷嬷们不成。」探春有点不高兴。 司棋是领教过这个三姑娘的,只陪着笑:「今时不比往日,这宫里出来的嬷嬷规矩大着呢,别说姑娘在半途进去,就是我们想给姑娘添个茶也是不能的。好在说是姑娘们每三刻歇一刻,这也好有两刻钟了,姑娘好歹体谅休谅我,别让我头一天就在嬷嬷面前得了没脸。」 探春只好进了堂屋,只见迎门是一幅大写意山水,边上对联也是行云流水,桌椅是一水的黄花梨木,不比紫檀的暗沉,清漆映得木纹只见端丽,搭的褥子椅袱一看就新做成不久,烟红的折枝花卉,给屋子增了生气。小小一个博古架,上面的空都是填满的,不说价值几何,只找齐这么些颜色相去不远、行趣各异的东西,也是得花大心思的。 「三姑娘请用茶。」一个眼生的丫头送上茶来,探春笑看司棋一眼:「如今你也出头了。」连端茶倒水都让小丫头来了。 「姑娘可是看这丫头眼生?是我们老爷说,就不比当年敏姑奶奶的例,二姑娘也是将军府的女儿,定不能身边只我这么一个小鬼跟着。那天给大姐儿挑丫头的时候,一气给二姑娘配了三个大丫头,说是等林姑娘挑过了,再给她们娘仨个挑二等的。」让你眼红,当谁没看见你那眼珠子都要粘到摆设上去了。 几句话的功夫,迎春二人下了课,听说探春来了,都过来说话:「好是今天是在家里,要是哪天出了门,三妹妹可不是得扑个空。」 第40页 哪有想上谁那就上谁那去,一家人也得先看看人家有没有空吧。从昨晚到今天,一直被嬷嬷密集轰炸的小姐俩开始知道,再亲近的人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人家就得见你的,这就是规矩。 这是她的二姐姐?这就是她的二姐姐。探春只觉二姐姐离自己远了,就对黛玉说:「林姐姐搬得也太急了些,想送送你还得追到这里来。」 「什么搬不搬的,不还都是在府里。」林黛玉倒是淡淡的,这三妹妹一向是捧宝钗的时候多,她也就自己远着。 同样学习的贾赦同学还没有迎春和黛玉命好呢,她们那儿只来一个探春,可他在上书房糟到的是全方位围观。不说那些正该上学年纪的龙子龙孙,人家看到这么老的同学诧异一下也正常。可是忠顺王爷你趴在窗边,老是似笑非笑的很吓人好不,老子可是等着大舅哥考校的人,你想害人麻烦等两天行吗。 被忠顺王全程围观的贾赦要是还能撑下去的话,上课的侍读学士撑不下去了,都知道忠顺王爷是个一言难尽的,人今天明显有目的而来,你要不提前下课就等着坐轿轿塌、骑马马瘸吧。 「我说王爷,您也太闲了吧。就当今那认死理的性子,你还敢到上书房来得瑟?没准明天就又和我同学了哦。」贾赦不想理这个笨蛋。 「四哥这几天估计都在想着法子怎么收拾你,没空理我。」 「他早就找到法子了。」贾赦没精打彩。 「我就知道四哥一定行的。」忠顺满意得不行,实在是想收拾这傢伙好久了:「什么法子?」 「让张大学士每日考校我的功课。」 「呵呵,那反正是你大舅哥,对付过去就得了,还能象原来一样打你不成。」 「在养心殿考校。」你说你得有多想见我,难不成皇帝与原主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可老子是直男呀直男。 「哈哈哈哈。」忠顺王想给他四哥点一百二十个贊。正笑着,只见面前过来一个清秀少年,对二人躬身一礼:「父亲。」 第33章 贾赦沖忠顺眨眨眼,想不到你儿子这么大了,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呀,哪天我再把你儿子的礼给你补上吧,今天没带呀。 忠顺一脸服气地问贾赦:「不再细看看?」 「看什么看,我大舅哥这会儿没准已经在养心殿,说不定圣上连花生瓜子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看我笑话呢。」贾赦扭头要走,可是那个人在拉他的袖子,还大模大样的和他说:「父亲要去养心殿,不如儿子陪您一块去,正好该给四叔请安。」 我擦,忠顺你儿子瞎叫爹你不管管?贾赦怒视忠顺王。告败。人家忠顺只一句话:「此为平郡王,先太子遗腹子。」活着的也只能是遗腹子呀,那个宁折不弯的人,一把大火将太子府烧了个干干净净。 不对,不是烧干净了吗,哪来的遗腹子?别是冒充的吧。忠顺给他一下子:「当年太子良娣李氏入庙拜谢菩萨赐子,得以倖免,后来太上皇将李氏託付给当今皇后,倒也平安生子,平郡王一直在当今的潜邸长大,只可惜当今刚刚登基,平郡王刚刚获封,李氏就去了。」 那个志向远大的女人也去了,只是她教导出来的孩子看向平郡王的目光有打量的意味。倒是和前太子有两分相象,可三分又随了他那个娘,想想他娘去的时机贾赦只觉头痛、脚痛各种痛。 也不对,这个平郡王是在当今潜邸长大的,还管当今叫四叔呢,怎么倒叫起自己父亲来呢?老子虽然上赶着管张老太爷叫父亲,可有一个女婿半个儿的基础不是,这小子凭什么呀。贾赦看平郡王的眼神更不善了:「请平郡王慎言。」 平郡王刚要说话,就见一个小太监飞奔过来:「贾将军,圣上命你即刻去养心殿。」 你这是等不及要看笑话了吧。贾赦抬脚就走,忠顺也跟了上来,再后面是一见面就要认爹的平郡王,皇帝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诡异的三人组合。 「张卿,你到那边去考校吧。」随手指了个边角旮旯,表示我老人家视线好,你们就是在旮旯里我也能看到,就别有跟前耽误我办公了。好吧,你坐得高你赢了。贾赦默默走向指定地点,就见他大舅哥手里那把戒尺十分眼熟,感情人张老爷子已经提前完成了家族传承。 「四叔,只怕父亲第一次到养心殿,会有些紧张,不如让侄儿去陪父亲吧。」听了平郡王的话,皇帝是真喷了,他正喝着茶呢能不喷吗?要知道他太子哥哥当年可是英明神武、光月和风似的人物,就连那个李氏从怀孕到生孩子皇帝不说时时关注,也有一个一天八卦不断的皇后娘娘实况转播,断断和贾赦没一点关系,这孩子就叫起父亲就这么顺当?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吧。看来那个李氏没少和孩子话说当年。 只听啪地一声,张清刚得的家传宝物就招唿到贾赦身上了,然后张清从容地从旮旯里走出来,向平郡王躬身一礼:「请平郡王慎言。贾赦虽然不明事理,但君臣人伦他还是明白的。」你真不是贾赦的孩子。 贾赦这个屈呀,你都知道他不是我的孩子还打我干什么?可人张清原就看你不顺眼、又接了这么个倒霉差事、还听说你又要喜当爹,就算人家妹子去了的年头多点,也得让人发泄一下不是。所以张大人你的文人风度呢? 张大学士现在着紧的不是风度问题,是得把这个混蛋前妹夫从皇家后院儿摘出来,你在前朝混混也就算了,要是敢混到后面去,一个祸乱后宫就是灭九族的大罪。这混蛋无所谓了,可贾琏是他妹妹的亲儿子,偏也是这个玩意的儿子,不用九族,就是一族也跑不了呀。 第41页 「当年贾赦为太子伴读时,只在年幼时曾居于宫中,太子开府时贾赦已经成婚,又有臣的大外甥贾瑚,加之太子府守卫虽然不如宫中,门禁也是规矩的,并没有听说过太子留伴读深夜长谈。」所以平郡王你想多了,贾赦连犯罪条件都不具备。 皇家人就是皇家人,脸皮真不是常人能比的:「原来小侄小,皇爷爷和四叔担忧不让出门,父亲前几年又不大出来走动,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见父亲。小侄一时思父心切,冒失之处还请张学士看在小侄一片孝心的份上见谅一二。」 张清算是知道他老爹为啥老用戒尺招唿贾赦了,收拾不了别人还收拾不了你?别说和你没关系,没关系你把他领来干嘛,反正你就是个罪魁祸首。贾赦又中了一戒尺。大舅哥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你自己的事自己摆平。 贾赦再看看正让人收拾茶水的皇帝,又看看看戏看得嗨皮的忠顺,认命地伏地:「平郡王,您也说今日你我二人初次相见,请您直唿下官官职也可、叫臣名字也可,这君臣大义不可废。」 操蛋的是平郡王一见他跪下居然也跪下了:「父亲何出此言,父子亲情岂能不认,儿子绝不做那禽兽不如之事。」贾赦想死上一死,他算是知道张老爷子面对他耍赖时为啥老动戒尺了,光动口真的不好使唤呀。 「求陛下为臣做主,以证臣清白。」贾赦怂了。 皇帝心说你有清白那个玩意吗?可又不敢真把人逼急了,在到太上皇跟前告上一状太得不偿失。 「贾赦,你可曾记得你曾与太子戏言,他日你子即太子之子,太子之子即你之子?」皇帝还记得那日他们皆大醉,指点江山,闲话儿女,何等的意气风发,这个混蛋玩意说起自家夫人又有身孕,非得让太子哥哥说什么「你子即吾子。」太子不仅说了,还自己加上一句:「吾子即你子。」 贾赦把自己记忆又翻过来倒过去了好几遍,也没找到这段,只能叩头:「回陛下,此皆为酒后戏言。皇家血脉不容轻贱,臣年少轻狂不知礼仪,愿多在上书房读书三月以为自惩。」 「四叔,父亲年迈,还是起来回话吧。」 听见侄子维护贾赦,皇帝的冰山脸又绷了起来:「上书房是谁想去就去、想呆多长时间就呆多长时间的?你还自惩,真想自惩怎么不说要找个地方好好办差去?」 就知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呢,每天上朝那么辛苦,谁耐烦办差。贾赦觉得应该死道友不死贫道: 「臣的儿子已经在户部当差了。」 「户部,也罢了。那个司?」 「说是江南司。」这个昨天回去贾赦是问过的,还提点过便宜儿子多听多看少做少说。 「主事是职份小了点。谁让你把好好的孩子教得文不成武不就,让他乍入官场就得高位,难免要担一个幸进的名声。本来想让张老好好带上一带,一二年也就出息了。偏偏你又整出一个还银,就你那个家底你还银?不理你吧你闹到户部门口了,不收起来这今后想收银子更难;理你吧你看看你家人那点出息,带头还银子还不得让人生吃了?如今给贾琏一个主事职份,六品虽然不高,可他毕竟不是科举出身,也能让人以为是看你还银的份上。只是贾琏那里,」皇帝更看贾赦不顺眼了,叫「张卿。」 张清又给了贾赦一下子:「臣自会看顾。」 你们二人配合得真默契。贾赦当时为了减少将来的罪名直接还银,也为着有原主记忆,知道皇帝不会拿他怎么样不说,还能回护一二,要不他才不会还个欠银还得那么大张其鼓。 「我也能看顾一二。」平郡王你能不添乱吗:「只是不知生辰,不知道是哥哥还是弟弟。」 见张清又举戒尺,贾赦一弯腰没打着:「臣即进了宫,还是给太上皇问安才是正理,臣告退。」 这边探春也走了。不走能干什么?人家迎春和黛玉课间休息时能陪你,可人家休息时间也只有一刻钟,总不能不让人继续上课吧?人家的嬷嬷可都说了,皇后娘娘就是让她们教养两位姑娘的,这两位姑娘有名有姓,绝对混儿不了。 别人想旁听?可以。请入宫请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吧。不平的三姑娘回到自己抱厦内的房间,一时悲从中来,同是庶女,为何大伯就肯为了二姐姐找来宫中的嬷嬷,还给收拾了那么好的院子,屋里的摆设用具一看都是精心的,哪象自己这里,说是一出一进的屋子,连个大点的桌子都不敢摆,生怕人一多些转不开身,眼泪就有些止不住。 「三姐姐回来了吗?」门外惜春问翠墨。探春紧着拭拭眼角:「四妹妹快请进。」 「刚才我要约三姐姐去看宝姐姐,他们说姐姐去看二姐姐了,也不叫上我。」惜春此时尚小,有点爱娇地埋怨道。这原是探春的一点小心思,想着宫中嬷嬷看人少,说不定就肯让人在一边旁听.要是两姐妹一起去,难免显得人多杂乱。 「宝姐姐可好些了?」探春岔开话,惜春小孩子脾气,也不过随口抱怨一声,就接过话来说:「听说宝姐姐的哥哥要找大老爷的麻烦呢。」 第34章 宝钗在荣国府本来混得如鱼得水,人人都说她稳重大方比府上三个姑娘都强些。更有些嘴碎的拿她和黛玉比起来,说她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是目无下尘的黛玉可比。让宝钗的自我感觉更好,什么公侯小姐、什么二品大员嫡女,都不在她眼里。 第42页 要不是要端自己随和大度的架子,在姐妹们面前也要显出几分来。谁知那天嘴炮贾赦一句「随便见外男」,让大方得体的宝钗姑娘颜面尽失,加去后痛哭一场,只叫薛姨妈搬回自家住去。 薛姨妈自然看出她小孩子让人下了脸面,一时扭不过来,只是劝她:「大老爷说的话谁还当真不成,我儿不必放在心上,等哪天到老太太面前请她给评个理。」 「今天老太太就在,要是真想给咱们一个说法,当时不说出来还要后找去?」宝钗不依:「反正我们也不是自家没有房舍,何必听人家的言语。」 「哪个敢给妹妹话听?」薛蟠进屋问。薛姨妈和宝钗都知道他是个莽撞的,不肯细学给他听,想混过了事。谁知这大傻子在外虽争狠斗气,对母亲妹妹却是好的,在屋外听了一半,进门又听了一半,只说要拿大棒子去和贾赦拼命:「这样说人家姑娘,还做什么一等将军。」棒子被抢下,嘴里还说着早晚要让贾赦好看。 梨香院里虽多是薛家带来的人,撒扫上还有几个是贾家的。他们秉承贾家下人嘴碎的良好传统,一夜间就把薛少爷要找大老爷麻烦的事传遍了。不光王夫人悄悄责备了薛姨妈不好好管教薛蟠,就连贾政也有些微词:本来两房就是面子情,如今二房做客的说要对付大房老爷,知道的是薛蟠本性混帐,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二房请了外援,正在元春要省亲的时侯,真是好说不好听。因此这几天王夫人少与薛姨妈走动,连宝钗也不过来了。 这话虽传得阖府皆知,却独独没人敢在两位姑娘面前嚼舌头,倒是今天惜春想起几天没见宝钗,那天她还说有好画笔要送自己的,想着去看望一二也是没白收人家东西的意思,谁知还没出门,就见她的奶娘变颜变色地拦着,惜春又是个拧的,逼得奶娘没法子,把上面的话回了出来。 「要说还是二姐姐和林姐姐,搬到大老爷那边倒清静些。」姐妹俩对坐一会,惜春忽地一嘆。 「你小小的人,可是愁的什么。」探春见她小大人模样,不免好笑。 「父亲总是疼女儿的吧?」惜春问。探春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被父亲出卖的贾琏这几天遇到的事已经让他打开新世界大门了,却不想世界还有另一种打开方式:「小弟见过哥哥。」 贾琏想问你是谁呀,可刚才是李郎中领着他们一起接的平郡王,这么问不太合适。可贾琏真不认识这个一上来就自称小弟的人,还是个郡王,就算这个郡王大家都不太熟悉,可他身后还跟着俩皇家标志物——太监呢,谁也不能说他是假的,再说也没人想不开到朝庭开的衙门、还是京城的衙门里冒充郡王吧。 老爹说有问题找上官,贾琏看向李郎中,妙人李郎中一如既往:「即是平郡王找贾大人有事,下官等告退。」 走了,一个没留。那天分给贾琏的小吏上了茶也退了出去。贾琏打起十二分精神,看着平郡王端起盖碗一下一下地撇着茶,好半天才来了一句:「父亲没和哥哥提过我?」 贾琏蒙了,要说刚才光叫哥哥还有一线生机,这回连父亲都出来了,死定了死定了:「下官无此荣幸。」 「看把哥哥吓的,你我兄弟以后见面的时候尽有,父亲与我见的时候短,还得请哥哥替我多美言几句呢,让父亲以为我欺侮了哥哥就不美了。」你这还不是欺侮是什么?想他一个刚到差第二天的六品小官,就来这么一个超品的郡王给下马威,外祖父我再也不说你结党营私了,你不得罪人是不得罪人,得罪的都是惹不起的人呀。 老爹说过多听少说,贾琏听话地保持沉默,平郡王也不在意,还是笑着对贾琏说:「刚才在圣上那里不好说得,只好来寻哥哥给父亲带个话,就说我只想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说完也不给贾琏反应的机会,带着从人一路远去。 大明宫内,太上皇听人学了平郡王与贾琏的话,看向戴权:「那个该死的李氏。」李氏已经死了呀圣上,戴权一声不敢吱。「让人去报给皇帝。」太上皇又嘆口气。 皇帝早知道了,看看皇后娘娘面前少的瓜子就知道,他们已经深入讨论过平郡王的意思了。听太上皇派人来传的话,皇帝脸上露出笑来:「到底父皇还是明白的。」 「何止明白,父皇是大智若愚。」不如此怎么在不立太子近二十年、当今人前不显的情况下,让政权平稳过渡到下任帝王。皇后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这回还得看那个笨蛋玩意的?」 「是混蛋,他才不笨。」笨人能这么轻易得到张老的原谅?「要说你下手也够狠的,怎么能在父皇宫里就动起手来。」 皇后心有不甘:「打少了。」以后没机会了,都认了老乡了。 皇帝安慰她:「总比朕强,朕从来没得手过。」 「这事还得自己动手才解恨,」皇后说:「你真不担心他?二十年呢,什么性情还没个变的时候。」认了老乡也不耽误上眼药,主要是听说有人叫贾赦就来气,妥妥地黑粉。 「不会,他是太子哥哥带大的。」皇帝就这么自信。皇后白眼:「你也是太子哥哥带大的,你说你没变过?」皇帝再看皇后:「总有一日我会为你和孩子报仇。」 「你有完没完?我都不记得了你非得每次提起,吓得我现在说一句话得想好几遍——没什么引伸含义吧,还让不让人活。」主要是人家就是在难产时才穿过来的,以前的事一概不知全靠装失忆呀。 第43页 身边有女史提醒:「娘娘。」当着圣上死呀活的多不吉利。皇帝挥手边最后的女史也让退去:「你总是太相信这些人。出了一个贾元春还不够?」 「美人入怀你把持不住,怪我喀?」 张府。 「你说他是有心试探还是心有不甘?」贾赦苦大仇深地看着张清。 「琏儿说呢?」张清让贾琏发言。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说什么?长辈尤其还是一个能收拾得了他老子的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长辈,让你发言你必须说:「看起来平易近人,说话透着客气,就是有点太客气。」 「这平郡王平日并不与人交往,现在还住在当今的潜邸。可今天听琏儿说,又是个礼贤下士的。」一个又字让张老爷子和贾赦的眼神都是一缩,张老爷子嘆道:「坏就坏在他现在还住在当今的潜邸。」 「也可能没那么严重吧。我倒觉得现在让他住在潜邸倒比接他入宫好些,要是真是那么个心思,一旦他入了宫再分出宫可不那么容易,到时兴许人家还想着太上皇呢。」贾赦自己摸鬍子,不意外地见贾琏一脸佩服,更得意一笑。 张老爷子一拍桌子:「从下午到现在你就想出个这?五十步笑百步。他现在在潜邸,比宫里进出更容易,又求太上皇进了上书房,就和皇子皇孙们都有了交往。你就不能想想,他为何一心要贴上你?兄弟同心呀。」 「儿子自然是知道的。」贾赦想起平郡王那有两分想像的面孔:「左不过儿子是个心软的。」只是有了生离死别,有了国恨家仇,有了一个外来者,这心会对哪些人软还不一定呢。 「你知道就好。」 荣庆堂里一片惨澹。贾母不可置信地问贾政:「琏儿真的去户部上了差?」 贾政点点头。 「他不过是捐的五品同知,也没听说他走动门路,怎么能进得了户部?」王夫人不信,要知道贾政已经在工部十几年,别说换个地方就连品级也是一动不动,就这还是她哥哥每年官员考绩时都要与工部尚书、侍郎走动。 「是不是张家?」贾政和贾母对视一下,又都狠狠地看王夫人。王夫人也冤呀,得利的又不是我一个人,干嘛有点事就都来看我? 「王氏,你明天回去看看凤丫头,回去这么多天了,就算不是我家的媳妇了,也还是你嫡亲的侄女。」又向贾政说:「政儿这几天也不要总是告假,衙门里也多走动些。」要不也不至于贾琏都到差第二天了才知道消息。 二人点头表示明白,只是还不肯退下。贾母看向王夫人:「还有事?」 王夫人也不满着:「里面凤丫头走了,我还能支撑得住,不过是少歇歇。可外面琏儿去了户部,省亲园子里好些事儿不大方便呢。」 第35章 不得不说贾琏是荣国府的一朵奇葩——他也贪财、也好色,有着荣国府男人的共性,可是他居然有道德底线不说,还不宅,肯出门走动交际,这就不符合荣国府男人的共同特点了。 当然也可以说没妈的孩子是根草,贾琏早早没了娘,原来的爹为了让他平安长大不敢亲近,他就只能亲近二房的人。可人二房的贾珠要读书上进,跑腿的事儿谁办呢?噢,还有个贾琏呢,那就你吧,于是贾琏就开始给人二房跑上腿了。跑着跑着,贾琏发现可以从中得点小钱(要不说没妈的孩子是个草呀,荣国府都是你的不用在意这点小钱呀),就跑得更欢了,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以为外面有什么事都该是贾琏去办了。 荣国府当前的大事就是建省亲园子,可是要採买东西、找寻工匠、修改图纸,哪样都得让男人出面。你说还有下人呢,别逗了,荣国府的下人是怎么回事他们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就算主子不去会经济、谈价钱,也得在上面镇着,让下人不敢太贪的意思。 如今贾琏有了正经官身,每日要去办差,就是贾母也说不出让人辞了朝庭命官专为二房跑腿的话。再说内院,原来有个王熙凤唱红脸,得罪人的事儿都有她呢,王夫人得了个菩萨名。现在也不行了,下人总是要犯错的,犯错你不能不罚吧,可荣国府的下人是出了名的盘根错节,罚了一个就是得罪一窝,再有几天王夫人的菩萨名就难保了。王夫人说是支撑得住,是怕邢夫人趁机站起来分权罢了。 贾母和贾政知道王夫人说的是实情,可是大房的人是一个也不能用了,就算他们现在自己过来说帮忙也不行,最后贾母拍板:「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来,娘娘省亲是阖族的大事,少不得让珍儿多劳累些。只要娘娘好了,贾家的荣光在后头呢。」 贾珍憋屈死了。从知道人家荣国府不是齐心协力要修园子时他就有点后悔,仔细算起来宁荣二府都快出五服了,不过是亲近一些的族人,自己倒是献的什么勤儿?看人家大老爷,不用出银子不说,直接把库房砸开收拾东西,愣是给贾琏换来了一个实职的六品。还是在户部,比起二老爷那个工部强出一条街去了。 这回好,就因为自己态度太积极了,连外头跑腿的事都推到自己身上,这还只是出了个娘娘,要是娘娘生了龙子,是不是自己还得把族长的位子让给政二老爷?没好气的贾珍也有儿子,贾蓉被迫出场,叫上小哥们贾蔷,走上了被下人欺骗的道路一去不回。 贾琏徘徊在张尚书门口。张尚书看不下去了,没事儿你就去办公,有事儿你就进来说,转来转去几个意思?挥手叫小吏让贾琏进来,开门见山地问:「何事?」 第44页 「拜见尚书大人。」贾琏礼数周全。因张老爷子的关系,张尚书对贾琏还算客气:「到底何事?」 「这个、这个,」贾琏想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是痛快说了吧:「下官的父亲让下官请教大人,」 没等贾琏说完张尚书就是一笑:「难得你那老子还知道请教二字。从你舅舅那里论起,你我也是世交,私下叫声世伯也使得,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就怕直说你受不了。贾琏心说既然你自己要听可就不怪我了:「下官的父亲让下官请教大人,这也四五天过去了,不知下官家拉来还欠银的东西是否已经估算完了,到底价值几何,还欠银是多是少,如果有多能不能让下官一併领回去。」 把个张尚书噎得呀,一想自己刚才还让人叫世伯,马上翻脸太难看,强忍着气:「回去告诉你那不着调的老子,想领银子自己过来。」 贾琏听话地退出去,抹一把虚汗,继续找小吏打听户部密辛。 贾赦折腾别人还行,让别人折腾就有点耐受力欠火。这几天平郡王都是早早地在宫门口接他一道进上书房,不管贾赦脸色如何殷勤地铺纸磨墨,再好声好气地送贾赦到养心殿接受考校。又准备好伤药,防止张清时不时的用家族传承打击得贾赦受伤。再算好时间,从养心殿与贾赦同路出宫,马车分别时还来上一句:「父亲一路走好。」说得让贾赦直起鸡皮疙瘩,以为自己已经驾鹤西去了。 总让人这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照顾,还有个忠顺不时围观,贾赦忍不住对皇帝说:「要不我找他谈谈?」 「怎么谈?」皇帝鄙视。也对呀,总不能开门见山地对人说平郡王你爹早死了,人家当今是名正言顺得太上皇禅位,你就别想那个宝座了。看人不直接怼死你:谁说我想了?我什么时候说我想了?你这是污衊,我要到太上皇和皇帝那去告你离间皇家骨肉。 「皇后怎么说?」穿越女小说应该看得都多吧? 皇帝不开心,冰山脸更冷。张清举起戒尺就是一下子,真长出息了,连皇帝的女人你都敢惦记了。贾赦愤怒,还让不让人说话:「一看皇后就是有大智慧的,又养了平郡王十多年,没准能了解平郡王的性情呢。」 皇帝心说这不是让皇后打服了吧,连大智慧都出来了。张清再来一下子,让你不早说。然后贾赦就愉快地把问题抛给老乡,自己在平郡王全方位服务下回家。 「我也觉得自己慧根不浅。」没有外人在场,皇后也不自称臣妾了,皇帝也不板着冰山脸了,两人有商有量地说养心殿的后继话题。 「那你这个大智慧的还不想出个好办法来。」皇帝想找时候也给贾赦来那么两下子,要不借张清的戒尺用用也行。 「平郡王既不和皇子们交往,也不与几位王爷走动,也就和忠顺有个面子情。」皇后分析道。 「可他现在进上书房了。」 「我知道,不过我怎么听来听去他都是在折腾那混蛋一个人呢。」 皇帝想想听来的消息:「也对吧。」见皇后一脸得意地笑,打击道:「这算什么主意。」 「怎么不算,咱们也不是一点办法不想不是。既然人家平郡王又没结党又没乱权,只是想找个人亲近亲近,自然是亲近的人越多越好。忠顺即得了他的眼,也是他正经叔叔,还是一直跟着你的,让忠顺多和他亲近不更好吗?皇家还是要兄友弟恭不是。」反正忠顺和贾赦两个都是原着中的反派,这么把他们凑在一起也是让他们物以类聚。 友好与平郡王分手的贾赦回府后还没来得及梳洗,就被邢夫人的唠叨惹火了,这还有完没完了,谁家没事光折腾自家人,还是一个从早晨五点起床就开始被折腾的自家人。 「明天老爷自然会找人来守着院子,谁想来拆就让他来找我。老太太叫你就回你病了,起不来床不能过了病气给老太太。二太太来探病就让丫头拦下,有姑娘们来看望迎春黛玉就说她们在给你侍疾。总之从现在起,东大院除了我和琏儿,加上採买上的,其他人一律不得进出。」我让你折腾,看不见人你还能折腾个x。 邢夫人是没有底气和老太太叫板,有了最高指示就有了行动纲领,心满意足地吩咐人摆饭。贾赦气不顺,高声叫:「来个机灵的。」因为不知道他机灵的标准,没有一个下人敢应声。 贾赦这个气呀,没有家主威严有木有?人到用时方恨少有木有?「王善保家的。」这个在,贾赦知道她是个挑事儿的,满意地吩咐:「去二太太那里问问,好有四五天了,东西收拾好了老爷今天带人去抬行不行。」 想着一会儿王夫人那里的鸡飞狗跳,贾赦表示自己气平了,可以吃饭了。邢夫人再次觉得老爷英明神武霸气无双,直叫厨房再添老爷喜欢的菜来。 「孩子们怎么不见?」贾赦发现不对劲了。除了摆宴,这一家子都是个人吃个人的,再就是长辈觉得那个菜好就赐给小辈,也不管人家爱不爱吃。这和上辈子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吃饭时谈天说地,各自交流一天的心得相差太远了,难怪一家人互相不亲近。 「黛玉和迎春就算了,」这操蛋的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想近距离多接近林仙子的梦想看来是不现实了:「大姐才多大,琮儿也小着呢,以后让琏儿他们和咱们一起吃。」 第45页 「大姐和琮儿也就罢了,琏儿有了官身交际也就慢慢来了,再说...」我可是继母。 「他能回来就把饭摆在这里,你虽是继母也是他的嫡母不是,人不相处哪儿来的感情。他每日办差,再不和大姐儿多见见,还不得像原来和我一样,大姐都不认得他这个当爹的。」得了,邢夫人也不因前面那句嫡母感动了,只一叠声的让人请大姐儿、请琮哥,再看琏二爷回来没有。 第36章 再一时,黛玉迎春姐妹倒带着大姐儿先过来了。原来她们正在大姐屋里逗大姐儿玩呢,听说贾赦邢夫人叫人,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恐怕人到她们屋里叫人再耽误工夫,就一起过来。 邢夫人更觉得贾赦说得有理,人还是要多相处才好,没见这两个丫头才相处了几天,就知道担心自己了,干脆不用贾赦说话,就让人摆起屏风,一面告诉二人:「是老爷想着一家人总没有一起坐坐,难得他今天得闲,和你哥哥一起咱们也吃顿团圆饭,也有给玉儿接风的意思在里头,你们小姐妹这几天和嬷嬷学规矩也着实辛苦。」 居然没穿帮,贾赦觉得可以写一篇《论教养嬷嬷的重要性》。大姐这几天和迎春黛玉玩得好,比起原来在二进小院时每天只见到的奶娘,这两个姑姑既温柔又能干,会讲故事会教认字,还给绣好看的帕子,奶娘告诉她两个姑姑不来陪她时是在学规矩,小丫头马上接话:「辛苦。」 邢夫人接过大姐儿:「你辛苦什么?」 「都辛苦。」大姐儿不干,她等的也辛苦不是。贾赦想就着邢夫人的手接过大姐儿,这可是十二钗之一呀,当然要是和原着一样命苦就算了。邢夫人不给,姐儿也有两周多算三岁的人了,亲爷爷也不能抱了。 一面心中暗骂这变态的礼数,贾赦一面对邢夫人说:「大姐儿也有三岁了,不如哪天正经起个名字。」 「原来大姐儿不养在咱们跟前,我也说不上话,老爷一直没说,只能大姐儿大姐儿地叫着。是不象回事,也不是我们这样人家的体面。不如老爷起一个。」 起名无能的贾赦作沉思状,一时看到林仙子说道:「这是你们侄女,不如迎春和玉儿也想一个。」迎春和黛玉本来也在心里捉磨,只不好越了长辈。见贾赦点将,不禁欣喜的低头思索。 贾琮进来时见大家都不说话,也不敢吭声,只拉拉邢夫人的袖子:「母亲。」这几天邢夫人待他和善,小孩子四五岁正是独占欲强的时候,见邢夫人抱了大姐儿就有点不高兴。邢夫人见他一脸委屈模样,好声安慰他:「这是你小侄女,比你还小一岁多,日后还得你给小侄女撑腰呢。」 迎春见邢夫人说,也笑着对贾琮说:「小侄女多好,将来学了针线,琮儿的汗巾荷包都不愁了。」谁知疼孙女的贾赦不干了:「好好的女孩子,会点儿就行了,干嘛给别人做什么汗巾荷包,累了眼不是玩的。」 「不知舅舅觉得芃字如何?」黛玉只管想她的,想到就说出来。 「草木茂盛为芃,不错。」反正姓这么个倒霉姓,叫什么都成了假的,还是不要说出来扫兴的好。 「老爷,」邢夫人有点犹豫:「姐儿是个女孩子。」 「这有什么,敏妹妹那时不是从了我们兄弟。姐儿是嫡女,上族谱也没什么。」贾赦想想:「正好迎春在这儿,反正姐儿上族谱也得开回祠堂,不如把迎春记到你名下,将来也好看些。开一回祠堂多省事。」 同时蒙逼的邢夫人和迎春。有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老爷心好累怎么破。 「我呢我呢,我也和母亲一起。」贾琮这几天养得活泼些,见没人理他马上出来刷存在感。 屋里一静。要说迎春记在邢夫人名下,除了将来说亲时更体面,嫁妆份例多些外再没更多挂碍。 贾琮却不一样,他要记在邢夫人名下,就成了嫡子,将来分家产时按律可得三成,与原来贾赦设想的一成家产给迎春做嫁妆、一成家产给贾琮成家、八成家产由贾琏承继差得可就远了。贾琮知道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靠在邢夫人身边不敢吭声了。 邢夫人当然想有一个儿子傍身,可以庶做嫡,在有嫡子的情况下却也难为。比不得迎春是个女孩儿,大房这一辈儿又只她一个,只为将来亲事好看没人计较。 「你当然和你母亲在一起,今天不就让你来和你母亲一起用饭吗?」贾赦阴测测地看了看贾琮的奶娘,奶娘吓得脸都白了,天地良心她真没说过什么,只告诉哥要好好讨好太太,跟着太太这几天份例好上了几等不说,凡是哥想要点什么没有不立时送到的,平日哪儿敢想去。见贾琮奶娘知道害怕,贾赦也就不在意了。 正好贾琏也回来了,听贾赦叫他就直接到上房来。一屋子人各自见礼后,贾琏道:「不知道父亲有什么喜事儿,今倒高兴要一起用饭。」 「哪儿是什么喜事儿,没吃不下饭是我气量大。」想起荣国府的一堆糟心事,贾赦不想破坏心情,毕竟林仙子是盖了戳的心思敏感,就告诉贾琏吃了饭再说,又说了明天让贾琏找贾珍开祠堂,因为他闺女有名字了,叫贾芃。 「姐儿和着兄弟们排名自然是好的,只是在家还得有个小名才好。」贾琏听说闺女的名字也没意见,反正有意见也做不得数。只是待字闺中待字闺中,姐儿的大名是不能随意叫出口的。 第46页 贾赦想这红楼的剧情眼看要被他改了,十二钗的名字还是保持原状吧:「大姐儿生在七月初七,可见是个巧的,不如就叫巧姐儿吧。」反正王熙凤不在,那个刘姥姥估计也得被蝴蝶没喽,谈不上什么版权问题。 一时饭毕,贾赦叫上贾琏到书房谈防二房大计,邢夫人与即将记到自己名下的女儿联络感情,新得名的巧姐缠着黛玉讲故事,连贾琮也听住了。 「老太太,这建园子的钱可是不多了。」王夫人向贾母回禀。 「这才刚几天?」贾母不信,这老二家的不是又自己动了什么歪脑筋了吧。 「实在是为赶上别的省亲妃嫔家的进度,派出的各处採买的人多些,各样就是不立时结清也得交些定金。大老爷又把库银都搬走了,府里的花销也得支撑。」王夫人也知道老太太怀疑她,可她真的尽力了好不。 「珍儿不是送银子过来了。」 王夫人道:「若不是珍哥送了银子,只怕这几天也撑不住。」 贾母知道贾赦是指望不上了,只看向王夫人:「各家老样都送信了没有?」你王家和薛家就没什么表示? 王家恨死你们了好不?据说王熙凤已经让人给西北巡边的王子腾去了信,只是时日尚短还没回信。要是王子腾不依,王夫人都不知道这事该如何和娘家解释,这时想要银子倒想起王家。王夫人没好气:「我哥哥在西北巡边,娘家怕是一时指望不上。倒是他薛姨妈那天送来了二十万两,又说採买上有不熟悉的尽可到他们商号去。史家和甄家倒是都送了信,大概是离得远些还没动静。」 甄家远在金陵,送信随礼得些时日都能理解,老太太你可还有一个侄子在京城呢,这不也没有动静。老太太听得出儿媳妇话中之意,却也拿那个一向不和自己亲近的保龄侯没办法,只好略过不提,反说道:「还是得让政儿去问问琏儿才好。」问出来什么事儿都解决了。 可贾政根本找不到人。上次拉下脸到东大院去找贾赦已经是他的极限,那是他兄长,他亲自去见是应该的,可贾琏一个小辈不是应该主动来向他这个叔父请安问好吗?原来贾琏住在那个二进小院的时候确实是这么做的,三五不时的来给贾政请个安,贾政有什么事找更是随叫随到。可风水轮流转了,自从贾赦不再窝在东大院,贾琏也不陪他玩了,安不请不说,就连让人去叫也不来了。 「老爷现在叫不动琏儿呢。」 「孽障,父子两个都是孽障。」可是现在孽障们已经不是老太太能拿捏得住的,贾母不禁想起鸳鸯传回来的一句话,当时老大说「在这府里真孝顺是没用的。」思及此,她有点心生凉意,难道老大真的已经心冷,觉得孝顺没用,打算不在孝顺了? 她有点不确定了。 第二日众妃到皇后宫中请安,发现皇后心情大好。心说知道圣上昨天又是留宿中宫,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昨天圣上和我说,几位能省亲的妹妹家省亲园子都建得十分富丽,我也替妹妹们高兴。」不管妃子们如何腹诽,皇后还是兴致勃勃地说,她也想去看看大观园呀。 「倒是听家里人说,园子已经在建了,只是刚有个模样,当不得富丽二字。」吴贵妃封得早,他家里女眷四六进宫是一次不落的,因此说起宫外的事儿来也有底气。 「听说家里也在修建了,只是因动工的晚现在还看不出什么。」贤德妃已经是了王夫人的传信,说家里已经开始修建了,也是松了一口气,要是再不动工这宫里可真没她上的地儿了。 皇后当然知道贾家工程进度,笑眯眯地对贤德妃道:「那妹妹家可要抓紧了,到时众位妹妹一起回家省亲,也能传下佳话不是。」 第37章 东大院进不去了。这是贾珍报告给王夫人的。 昨天就应该拆到东大院的围墙,只是贾珍现在不敢惹贾赦,就让人通知邢夫人,请她找人收拾好那一带的屋子,别因为匆忙毁了东西。想是今天再来拆也使得,还能得贾赦个人情,可是今天拆墙的人一去,好傢伙,二三十人的好汉,个个膀大腰圆地守在墙下,手里居然还拿着木棍,完全是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贾珍无法只好报给王夫人。 也是这几天王夫人让压抑的狠了,又一向看不上小门小户出来的邢夫人,觉得只要自己出面用老太太压上一压,不信邢夫人会不退缩。她立时让人备车要到东大院和邢夫人理论。谁知车都到了门口了,人家大房的下人回报:「二太太,我们太太病了,怕过了病气就不见您了。」 病了,真是挑的好时候。王夫人怒了:「大太太病了,我更该问候才是。」 这时王善保家的过来,向王夫人行礼后笑着道:「好让二太太知道。我们太太本来好好的,昨天老爷回来找不到人,正好看到老奴在太太身边,就让老奴去给二太太传个话,谁知我们太太听了,一时急怒攻心气病了,不光奴才没传成话,还请了太医。太医说是不让再生气呢。老爷今天进宫前还嘱咐万不可再让太太动怒生气的,所以二太太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狗奴才,你不会把话说清楚吗?什么叫你们老爷让给我传句话你们太太就气病了?这让人听见可怎么想,没见就连跟着她来的人耳朵都竖起来了。 「好好地,什么话让你们太太都气病了?你要是不说清楚,就算是担上气病长嫂的罪名,我也要和大太太解释清楚。」不说清楚还让不让做人。 第47页 王善保家的有点为难:「二太太,这里人多嘴杂,还是老奴和您回屋再说吧。」知道人多嘴杂你还说得不清不楚。王夫人坚持:「我自认待人公允,你在这里说吧。」 这可是你让说的,王善保家的想笑了好不:「我们老爷让我问问二太太,您从府里公库中搬的东西,可收拾好了没有?这好有四五天了,今天老爷让人去搬行不行?本来老爷是昨天让老奴传的话,谁知我们太太一听自己家的东西让管家的管没了,一时气恼病得起不来身,可是耽误了二太太收拾?还请二太太给个话今天能不能搬,老爷回来老奴得回话不是。」 王夫人估计连后脚跟都红了。这里虽然说不上是大街上,可也是人来人往,这个狗奴才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她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主子教的,她就说那个上不得台面的见不得她好。 「混说什么?哪儿有从公库中搬的东西?是哪个让你信口诬陷主子的?来人,把她给我绑了去见大太太。」菩萨成了怒目金刚,可王善保家的却不怕:「我们老爷还让我回二太太,如果二太太说什么没有东西的话,就让我找人到工部衙门去问问二老爷。」 死穴。王夫人不惧贾母,却憷贾政。不是贾政有多大本事能压服她,说来还是年轻时那点旖旎情思作怪,现在虽然孙子都有了,旖旎早就让贾政给了赵姨娘,却不妨碍王夫人不想在贾政面前出丑。 她知道贾政最是好面子,要是真让人到工部衙门去问的话,不管此事真假贾政都得觉得丢脸,到时她也就别想得了好脸。更何况听王善保家的话头,贾赦完全想到了她如何回復,那贾政一个答不好,只怕贾赦还有后招。想罢王夫人输人不输阵:「这才是大太太使唤出来的好奴才,等着老太太问话吧。」 「二太太是不是有什么话让我回復我们老爷?」王善保家的不甘心地问,只见王夫人比来时速度快多了,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太太,二太太走了。」王善保家的走路生风,忙不迭地给邢夫人报喜。 「真的走了?」邢夫人有点不敢相信,这个压了她这么多年的妯娌,就这么轻易地让一个奴才打发走了?「她哪还有脸再呆下去。要是她再不走,老奴就让人去工部衙门找二老爷去。」王善保家的眉飞色舞。 「让人找二老爷也是老爷安排下的。」你得意什么。人家王善保家的不这么看:「就是咱们老爷神机妙算,知道二太太受不住什么话,亲自教了奴才,那也是奴才自己机灵不是。您别说,今天在门口说可比昨天到二太太屋里说让人痛快多了。」 昨天老爷要叫机灵人可是亲自点了自己的。 邢夫人也觉得现在自家老爷真是给力,尤其是对付老太太和二房,好象就没有什么能难住他的。昨天老爷没回来的时候她还愁得要哭,今天他们就进不来门了。老爷已经说了,珍哥是个墙头草,只要自己咬死了不让人进院子,给他个胆子他也不敢让人在外面把墙拆了。 想想现在的日子,老爷日日宿在自己屋里,马上又有了一个女儿记在自己名下,贾琮不能记到自己名下也是开始日日过来请安,对自己明显依赖。既然老爷信任自己,愿意把家里人交到自己手里,那自己就该为老爷守好这个家,让家里人一条心才好。 「王善宝家的,去看看大姐儿、哦不我们是巧姐儿了,看看巧姐儿在做什么,抱来我看看。」邢夫人吩咐道。王善保家的又来劲了:「太太,不是老奴多嘴,姐儿的那个奶娘只会用两口奶哄着姐儿,这么大的孩子一点饭不吃可不行,五谷养人不是。」 邢夫人自己没生养过,可两个弟弟是她带大的,没听说过两三岁的孩子还只吃奶的道理:「昨天在这里我看姐儿是吃了东西的。」 「在太太这里她自然不也算拦着,可是听说在二爷那边,丫头们都是新选上来的,她就自己称王称霸起来了。但凡有丫头婆子想近姐儿的身,她都防贼似的,自己却又不尽心。」 「你和我去看看。」邢夫人觉得有一个迎春的奶娘拿捏姐儿就够了,她可不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再养出这么个东西来。 到了巧姐儿的屋子,只见丫头婆子都站在廊上等叫。也不让人通报,挑帘子就进去,却见大巧姐儿一个人在发呆,奶娘自己只顾绣着什么。 「怎么伺侯的,这么多人连个陪姐儿说话的都没有?」 「祖母。」巧姐儿见来了人,立时也不发呆了,高兴地挥着小手。奶娘一句姐儿爱清静就说不出来,只好说:「奴才一个人照看着姐儿,正给姐儿做点活计,一时绣住了没顾上和姐儿说话。」 王善保家的看着奶娘手里的绣活,冷笑一声:「姐儿才多大,倒穿这么大的肚兜?再说这个花样子也是能给姐儿用的?」 五彩斑斓的交项鸳鸯真不是一个才两三岁的小姑娘能用的。奶娘见人揭了底也只好低了头。 「不必和她对嘴,直接让管事的赶走就是。」邢夫人发现贾赦这一招十分好使——不是不好好干活吗?行,你走人就是。 「求大太太看我照看姐儿尽心的份上,饶过奴才这一回。」奶娘是刚上来的,一直以来姐儿们房里的奶娘都是有体面的,主子为了姐儿也少说什么,没想到到她这里竟直接撵出去,让她一下子傻了眼:不是说这个姐儿的亲娘已经让休了,又从来没在大房呆几天,老爷太太也只是面子情吗? 第48页 「来人,抱姐儿到我屋里去。」邢夫人吩咐下去,才不管瘫在地上的奶娘。 「老大,你到底要怎样?」贾母问一到家就让人揪过来的贾赦。 「看老太太说的,不是我要怎样,是你们要怎样。我说我现在要吃饭您让吗?」贾赦完全不想再听贾母的苦情大戏。 贾母又是一噎。这人一下衙门就让叫过来是她的策略,就怕贾赦也象邢氏那样躲到东大院不出来,现在他们的人是真进不去东大院了。硬的来不了,怀柔就是看着不管用也得用呀:「这当初建园子你也同意了,库房你也都搬了,要还欠银也由得你了,怎么现在园子开始建你又出妖娥子?」说了还是不免动气,声音也不觉高了。 「看来老太太是觉得让步不少,我这个住不得正堂的家主该知足了吧?」贾赦嗤之以鼻:「还是请问老太太,你们这边要拆了东大院的围墙,紧跟着是不是还要往里拆?」 贾珍见看向他,不由点点头,贾赦一笑:「老问题。老太太,你拆了我的院子我住在哪儿?原本你说给我选地方,我想着你是我的亲娘,不会让我住到大街上去,总得想着我也是您的亲儿子。没想到老太太你是大义灭亲呀!」 贾母再噎。她看向王夫人,这个不成事的,不是让她选院子吗?王夫人一看事儿又推到她身上不由暗恼,可她这几天确实没想出该让大房住哪个院子。还是那句话,其实除了荣禧堂,大房住到哪里都不合适。 第38章 「我不难为老太太,老太太只要给我找到一个规矩礼法说得过去的住处,我自然也就把东大院腾出来了。好歹我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不能让孩子与我一起睡到街上去。其实我自己倒好说,搬到张家住也能得个院子,只是邢氏去拜访还使得,长住不合适。」 能让规矩礼法说得过去的住处只有一处!这个孽子,当初就不该生下他。贾母气哼哼地想。不该生出来的那个人没事人一样等着答覆,他都不在乎什么时候能吃上晚饭了,今天也该有个结果:「现在老太太一定要修园子,我一定要有个住的地方,看来只有两个办法。」 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却没一个人敢不听他说:「一个是咱们分家,我搬出去住。一个是我住进荣禧堂。」 见贾母四人不说话,他就对贾珍道:「珍哥,你是族长,也是宁国府的家主,你住在侧院吗?」贾珍哪敢说话,只低头看地面。 「老太太,」贾赦也知道在贾珍这里问不出什么,又对能拍板的贾母说:「这事拖是拖不下去了,就算我能拖怕是贤德妃也拖不得。听说皇后娘娘已经和众妃们说了,想让众妃一起省亲成就传承佳话呢。」 荣国府三巨头同贾珍一道定定地看住贾赦,他才不管这几个人的想法,只说自己的:「咱们家的园子本就比别人家建得晚,不给我住的地方我是不会让你们动我那个东大院的,那工期就还得拖。到时贤德妃就不能和众妃一起省亲,想是圣上也会对贤德妃不会满意吧?」 贾政与贾母对了一眼,明白贾赦说得是实话,一时无法决断。王夫人没有那些想法,她只知道元春封妃后,她在荣国府说话才更有底气,那个老不死的才对她更加客气,心想元春在众妃里夺得头筹才好,是万万不能落在众妃后头。见贾母和贾政都不说话,不由叫一声:「老太太?」 贾母自然知道王夫人在想什么,只是让贾赦住搬出荣国府是万万不可能的,到时别说御史,就是太上皇再念旧,连上元春都算上,这些人都得吃挂落儿不说,夺爵都有可能。 可要是让贾赦住进荣禧堂,那日后这荣国府可就真没有贾政什么事儿了,要是贾琏续弦后生了嫡子,宝玉可怎么办?但是不让老大搬进荣禧堂,保不准他能搅和的园子都盖不成,那时娘娘的脸可就丢大了。娘娘,那是整个贾家的依靠呀。 贾母无法决断,她觉得无论怎么决断都是二房吃了亏,却没想想大房吃亏已经吃了二十多年。「政儿,」贾母问贾政:「娘娘是你的女儿,你说呢?」 贾政原想着老娘一向给力,还能象以往一样让老大屈服,等老太太问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老太太是指不上了。贾母能想到的他都清楚,他也无法选择。王夫人这个急呀,这还用选吗?只要娘娘回来省亲了,到时让娘娘下旨,不信贾赦敢不让出荣禧堂。当年老太太不过是个超品国公夫人都能让贾赦言听计从,现在她的元春可是皇家人了。 「老爷,皇命不可违呀。」王夫人提醒贾政。贾政再和贾母对视一眼,都有了和王夫人一样的心思。 贾政起身向贾赦一躬:「这些年让大哥受委屈了,皇命不可违,还请大哥搬入荣禧堂。」这可是看在皇家的面子上才让你住的。贾赦不知道贾政那谜之自信从何而来,明明就没在口角中赢过一次,却总想在言语上压自己一头。贾赦笑笑:「自然是皇命不可违,本将军的爵位就是皇家降旨才袭的。」老子住荣禧堂才没人说是鸠占鹊巢。 见贾政再次无话可说,贾赦对他也没兴趣,只是对贾母道:「老太太,既然已经请族长过来了,是不是我们这个家也顺便分一下?」 「不行。」贾母这几次和贾赦打交道已经产生了本能,那就是凡是贾赦提出的,一定是对二房不利的,是她得反对的。 第49页 「树大分枝是常理。老二一向清正,与我这个混溃之人道不同不想为谋。何况老二家的娘娘正得宠,可不能让我这个不着调的大伯拖了后腿。」贾赦循循善诱。 「正是因为娘娘才不能分。现在是娘娘省亲的时候,分家只会让人以为我们荣国府家宅不宁,是给娘娘抹黑。」贾母才没这么好忽悠:「老大,人不能得寸进尺,想想这些天你要做的哪件事没依了你?你还不知足?」 贾赦笑了:「不分家也成呀。那弟妹还是把帐册理好,东西都收拾齐全了,明天两房搬后就交给邢氏吧。正本清源,我即已经住进了荣禧堂,这个家也就不劳烦弟妹了,毕竟从东大院到府里来管家,跑来跑去着实辛苦。」想想又道:「弟妹,我手里有原来张氏当家时记录的田产、铺子和库房的帐本,你是知道的吧?」 三连击!谁知道你还有张氏时的帐册,男人怎么留心起内宅的事儿来了? 就算王夫人管家时一丝也没拿过,前几天你不是还砸了一回库房呢?谁知道你都拉了什么东西出去,这还怎么对帐。何况王夫人这几天不敢把库房现有的东西重新造册,就是因为她手里并不清白,生怕造完册后与贾赦手里的单子对不上,到时不好看相。谁知现在贾赦又说手里还有张氏管家时的帐册,这可让王夫人从何对起? 「大嫂当年的帐做不得数吧?」王夫人打算用时间换了:「这么些年过去,东西所用甚多,也有嫁娶之事。」 「弟妹说的没错。」贾赦还是那么好说话:「用东西总是要记帐的,嫁娶也是有帐的。只是对帐罢了,咱们家不是有帐房吗?不过这些帐房我是不大信得过,毕竟破损的东西连渣都见不到他们就敢销帐。好在现在琏儿在户部上差,让他在户部叫些积年的帐房也就是了,慢一点没什么,几顿饭还是管得起的。」 又是破损的东西!三巨头再次无话。 半晌,贾母才狠狠地问道:「你想怎么分?」 贾赦还是笑:「规矩礼法怎么分就怎么分罢了。」贾母又不干了。照着规矩嫡长子得七成,其余嫡子得二成,庶子得一成,就算荣国府只有嫡子,可贾政也只能得到三成。这和一心想把荣国府都给贾政的贾母心中所想相差太多了:「不成,你已经袭了爵,政儿将来还要搬出府去,置办宅子这些都要花钱,三成太少了。」 「谁说老二能得三成?」贾赦诧异:「没有庶子,那庶子的那一份也该由嫡长子所得。」 没法活了。贾母开嚎:「国公爷,你怎么去的那么早,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了,到现在让自己生的儿子这么欺侮,我还活个什么?」 「也罢。」贾赦是真看不得一个白髮苍苍的老人在他面前痛哭,就算知道她是装的,但前世照顾妇孺的观念还是让他一忍直视,只好咬牙道:「只能是三成,现在库房里的三成。」想想原着又对着王夫人说:「弟妹最好能明明白白的把祭田、地产和铺子交到我手上,不然我不介意到顺天府走一趟。」 又是死穴。祭田还好,贾母当年管家时荣国府还是辉煌的时候,光是公中的已经够让她吃撑了,没动过这个主意。王夫人刚开始建园子,贾琏又不听招唿了,现在跑腿的是贾珍,那可是族长,她没那个胆子让族长帮她卖祭田。可地产和铺子不一样,当年老国公夫人是个会经营的,公中置办的地产铺子出产好不说,地段都是一等一的,贾母和王夫人哪有不眼红的,早就转几次手到了各自的私房里。贾母和王夫人不禁想贾赦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都不敢接话了。 「赦儿,」贾母又开始怀柔,叫得贾赦想吐出隔夜饭:「这盘库房、收帐目也得些时间,是不是分家的时间往后挪一挪?」 「三天,我只有三天的时间。」三天后皇帝就让他接收平郡王,他哪还有空再和他们倒腾这些鸡毛蒜皮。 即将成功摆脱平郡王的忠顺心情大好,话说他哪会带孩子呀,还是一个怎么看怎么阴沉沉的孩子。皇帝虽然私上里让他多与之接触,看看这平郡王到底在谋划什么,可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近呀。这平郡王只表现了对贾赦有明显的兴趣,还是一副有「父」万事足的架势,这连贾琏那里也只是见了一面让捎句话了事,对其他人更是能不说话绝不说话。 说他有什么?就他这姿态和身份,也没有人主动去碰钉子,一时让皇帝、忠顺摸不到头脑,还是皇后一句话:「既然他只对贾赦有兴趣,那就让贾赦顶上呗。」得了,忠顺解脱,贾赦想扎这个老乡小人。不过贾赦也说了自己府上还有一摊子烂事,皇帝大发慈悲地给了他三天时间,让他好好处理自己那个乱摊子:「不能留下后患。」 第39章 这三天只能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贾赦是皇帝亲自点名必须每日到上书房读书併到养心殿接受考校的人,他不飞不跳的每日早出晚归。贾琏是有正经差事的人,贾赦又怕他顶不住贾母的压力,每日自己走时也提熘着他,于是贾琏也不飞不跳。 邢夫人刚听说可以住进荣禧堂时一脸蒙逼,她知道老爷现在给力,却不知道这么给力。就算在这一脸蒙逼的情况下,她将自己的第一干将王善保家的派出去。只有一个任务,看顾好巧姐儿和贾琮,无论大房有多忙都不用她出手,只要确保巧姐儿和贾琮的安全,顺便还有他们东西也由王善保家的看着登记造册和装箱。 第50页 于是这三天里,大房的人随时可以看到王善保家的抱着巧姐儿,贾琮拖着她的衣襟,指挥完巧姐儿的丫头又支使贾琮的婆子,一句话说不对就立起眼睛:「这时忙些怎么了,到了府里老爷太太自会有赏,要是现在敢偷懒,只怕赏没有,二门外等的人牙子倒是有一个。」巧姐儿马上也立起小眼睛:「有一个。」拖着衣襟的贾琮跟在最后:「人牙子有一个。」 贾赦和贾琏见过一回,贾琏问贾赦:「父亲,这是巧姐儿?」贾赦骄傲:「当然是我孙女。看这小嗓子亮的,将来是个能骂人的。」贾琏默了,当初那个只能自己坐着发呆的小丫头固然不是大家小姐的样子,现在好象也没好到值得骄傲。 贾赦认为贾琏不了解原着有这个反应算正常,原着上这个被亲舅舅卖掉的小姑娘要是会骂人了,至少将来自己心里不憋屈,也不会象她姑姑一样被婆家折磨死了都不吭一声。贾赦对邢夫人第一时间想到巧姐儿和贾琮的安全满意得不得了,就是贾琏也心中感激,对邢夫人不象以前一样敷衍。 迎春和黛玉被邢夫人全权拜託给了宫中派来的嬷嬷。这四个嬷嬷不是盖的,才几天的工夫已经收伏了二人身边的大小丫头,收拾起东西纹丝不乱,登记的帐册井井有条。就这人家还有工夫现场教学:「姑娘看,这就是咱们说过的蜀锦,是不是比起别的锦缎更细密些,用来做冬日的衣服又挺刮又保暖。」也是不用操心的。 邢夫人那里就忙乱点了,她自己有私房不说,大房还有自己的小公库,这些都要她带人重新清点登记。只她原本得用的人就少,还只信一个王善保家的,又被委以重任看护小主子去了,就算是抓了瞎。贾赦看不过,指着她问:「你有儿有女,这个时候不用是让他们吃白饭吗?」邢夫人不解:「琏儿是老爷让他天天必须上差,迎春又不懂这些。」 「不懂不会教吗?迎春都十三岁了,现在教管家都已经晚了,再不放手让她练练,将来让她到婆家挨骂去?」贾赦就是不明白,原着中贾家的女孩子一个也不教管家,除了一个探春自学成才外,其余的姑娘每日里琴棋书画地过日子.没一个想过将来女孩嫁人了怎么办,难道她们早就知道自己是嫁不出去的? 于是迎春连着她的两个嬷嬷都被邢夫人徵用了,邢夫人一下轻松不少。 贾琏那里也是个麻烦。当初他一怒之下从二进小院抱出巧姐儿,除了巧姐儿的东西只带了自己随身穿用的,据说原本他留在二进院子里的东西好些都让王熙凤说是自己的嫁妆拉走了,剩下的不过是一些衣物。反正现在贾琏手里有张老太太给的生母的嫁妆单子,对自己原来扣扣缩缩攒下的那点私房倒看不上眼,可他手里还有一直没向贾母交待的林家财产!! 「父亲,你看这事儿?」贾赦一直没说如何处置林家带回来的东西,只是让他把当初在扬州时处理的每一样写出来,贾琏写出来又不见他要,心中有点打鼓。 贾赦有点不好意思:他是真忘了这回事。想他穿越而来,一直站在与人斗的最前沿,就没一天消停的时候,光顾得兵来将挡,原本安排好的事没有提醒也抛在脑后了。 「来人,去请林姑娘。」贾赦怕自己再忘了,马上现场办公,让人请黛玉过来。贾琏惊呆了好不,这可不是一千两千,也不是一万两万,这可是近三百万两的东西,里面还有好些字画就算是他不懂,光看看作者也知道是拿钱也买不来的好东西,所以他当时那么文盲都没捨得处理。 可是他老爹这时候叫林妹妹过来,那就只能是一个意思——东西都是林妹妹的。贾赦狠狠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子:「瞧你的出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道理你现在还不明白?看看你那个假正经二叔,该是你的才是你的这话总该懂。」 和黛玉一起过来的还有宫中的嬷嬷,现在这两人处在贴身防护的位置。贾赦其实是盼着她们过来的,这俩人身上还挂着宫中的职份,说和宫里没联繫鬼都不信。将林家家财原封不动交到黛玉手中,这话由第三者传进皇帝耳朵比他自己当面辩白强,所以嬷嬷们得到了贾赦的衷心欢迎。 黛玉,你那一脸感激是哪儿来的,这原本就是你家的好不好?贾赦只能劝她:「原本你二哥哥带过来,已经登记了册子,但是清点还是要当着你的面,也让嬷嬷给你做个见证。这些是你二哥哥处置你家在扬州产业的明细,你也要细细看了,有不懂的地方一定要现问清楚,不能煳涂了事,这些是你日后的依仗。」 黛玉只会哭,还上气不接下气。嬷嬷劝道:「姑娘,大老爷说得实在,姑娘就是收了这些东西也还是大老爷的外甥女不是,今后有的是孝顺的地方。」 原来是担心这个,贾赦又劝:「嬷嬷说的在理,并不是你收了这些东西就和舅舅生分了。亲兄弟还要明算帐,何况你身上还担着林家。舅舅还想将来给你找个好人,能过继你的儿子承继林家血脉呢,你不收了这些东西,将来用什么做林家復起的根本?就算你担心自己没地方安置东西,也得单独列出来,到了那边舅舅自会给你单独划个院子。」 听了舅舅说要给自己找人家,黛玉心里还不是滋味,可听到要有人承继林家,黛玉只有倒地给大舅舅叩头的份。哪一家不想要自己的血脉?爹爹英年早逝也有无子的原因。此时黛玉已经不再想起原本外祖母对大舅舅的任何评价,她只知道这个大舅舅,是真心替她打算的人。 第51页 见黛玉听进话去,贾赦趁热打铁:「只是你现在年纪还小,手里有这些钱财,怕是眼热的人少不了。今天嬷嬷在这里,舅舅索性把话给你说开了: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你不是无依无靠投奔过来的这是一。这些东西一会你带着嬷嬷和你二哥哥一起点数造册做到心中有数,将来东西会单独存放,帐册在你手里要有一份这是二。有人问起来你只说不知道有这些东西这是三。」 见黛玉和嬷嬷面露不解,又说道:「这也是防小人不防君子,舅舅要是有心你这些东西,就不会今天叫你来告诉你这些你可明白?」见黛玉点头,贾赦欣慰地说:「有些人是惦记着你这些东西的。你日后自己就会知道,这也是舅舅想出替你保全的法子。你要信得过舅舅就这样办。」 黛玉面有挣扎:「可是黛玉在府里不是一年二年,还是自吃自用的好,也是长处的法子。」听说薛姨妈家就是这样办的。 贾赦对此嗤之以鼻:「你和那些外八路的人比什么?这里是你自己亲舅舅家,你舅舅是一家之主。那些人不过是亲戚往来,当时你二舅舅虽然住在正房可自己也知道名不正言不顺,这才想出这么一个遮羞的法子。玉儿你将来是要担起林家的,不要学那些人扭捏作态,大大方方的该吃吃该玩玩,该与嬷嬷学规矩学规矩。这里面也有一些田产和铺子,都在京中就没有变卖,将来的帐册你也是要看的。」忙起来就没时间伤春悲秋,也就不会泪尽而亡。 于是黛玉开始清理林家的东西,等东西清点登记完,嬷嬷们都不淡定了,只对黛玉说:「姑娘是个有福的,大老爷真心为了姑娘,还盼姑娘有什么事儿都要和大老爷商量才是,必不会让姑娘吃了亏去。」 贾母和二房也是鸡飞狗跳。不光要把东西清点造册,还得把贾赦重点关注的田产铺子重新改入公帐,吐血的心都有了。王夫人比起贾母还忙了一层,她还得把原来从公中库顺出来的东西重新放回去,那些已经「破损」进宫和王家的东西还得列出来,少不得进宫的东西多列些,进了王家的几近于无。 第40章 终于要交接了。这是两房人共同的想法。 这天贾赦向上书房告了假, 却把贾琏仍赶去上差——贾琏差事上已经上手,还是趁热多学习的好,这些人他一个也能对付。 所有下人都动了起来, 从荣禧堂往东大院去的, 从东大院到荣禧堂来的,人人匆匆, 个个神忙。贾赦、邢夫人和荣国府三巨头在荣禧堂交接帐册,邢夫人去按帐册清点公库, 贾赦与王夫人掰扯:「二太太这东西可是都列清楚了?」 王夫人咬牙:「自然已经列清楚了。」 「那就好。既然好些东西都是入了宫中, 想来是进给贤德妃了?」贾赦盯一句。 「是。」不信你还能进宫里对去。 「没想到宫中妃嫔居然都已经开始让娘家供给了。」贾赦嘆道:「看来皇家也不富裕呀。如此也该向圣上进言, 那些和咱们家原来一样借银的人家,都得催着还了才是。」 贾母要疯了:「你自己发疯,何苦拖着别人?你让荣国府还如何在京中立足, 让那些老亲们如何看我们?」 「老太太,咱们还是再说说分家的事儿吧。」贾赦就没见原着中荣国府与什么人家交往过,一点不担心那些所谓的老亲。 见贾赦不再纠缠那些「破损」的东西,贾母三人都松了口气, 可惜他们不知道贾赦犯起二来后果多严重,他竟然请动皇帝到凤藻宫一样一样的对起王夫人列出的东西,让元春在宫中出了大丑, 这是后话不提。 贾珍又被请了过来,听两房对七三分家没有什么意见,就召集了族老开了祠堂,正式在族谱上勾出了两枝, 荣国府两房正式分家。别人家最重要的分家产在这里不存在,一来贾赦已经把公库中最好的一部分拉到了户部,二来王夫人对贾赦契而不舍的精神心有余悸,并未敢在余下的东西上动什么手脚。 从祠堂回来,大家还到荣禧堂中坐定,贾赦笑着对贾母说:「今天是我住进正堂第一天,该摆个家宴才是。」 贾母没什么精神:「你有心了,只我没什么精神,还是要回去歇歇。」 「那也好,这几天老太太费心了。老太太放心,就是我住进了荣禧堂,也一样是孝顺老太太。」贾赦也懒得与这些人虚以委蛇。 贾母想走又放不下心,还是问道:「东大院一时要改建,孩子们还是不搬罢?」 贾赦道:「一时不搬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份例?」 贾政脸就是一红,赶紧道:「自然是我们送过来。」 「那好吧。」贾赦大度地说:「现在谁用的人,就算是哪一房的人吧。也不必说什么身份银子的事,这几个奴才我还送得起。」王夫人想说谁用你送,身价银子才几个钱,每月的月例又是多少钱,还有四季衣裳和打赏,一年工夫这身价银子就出来了。只说宝玉一个人,屋子里大小丫头就有二十几个,还有四个奶娘,粗使的婆子,想想王夫人就要不好了。 栖凰宫中,又是众妃嫔请安的日子。吴贵妃笑着对元春道:「听说荣国府两房分了家,不知贤德妃妹妹可是在自己家中省亲呢,还是在大伯家省亲?」 元春帕子都要绞烂了。等她知道消息时,家都已经分完了,让她有什么法子。说起那个大伯,她更是一肚子气,别人家里都能给自家娘娘助力,自家却只能拖后腿,让她难在这里抬头。好在这时有女史通报:「皇后娘娘到。」 第52页 皇后叫起后,示意人上了瓜子茶水后问道:「刚才听你们说的热闹,也说出来让我乐乐。」 元春暗恨自家大伯又连累自己,却不得不说,不料吴贵妃先开口向皇后道:「并不是故意在娘娘宫中喧譁,是臣妾有一事不明在请教贤德妃妹妹。」见皇后示意她接着说,又道:「臣妾听说荣国府两房已经分家了,想知道贤德妃可去哪儿省亲呢?」 皇后没想到老乡也有能干的时候,这么快就分了家,果断给了个贊:「贵妃消息挺灵通。我这儿倒没听说。贤德妃?」 吴贵妃和元春的脸一起白了,元春不待吴贵妃请罪,先站起来开口道:「臣妾也是刚听吴贵妃说起才知道,正要一会着人问问呢。就算是臣妾家里分了家,也是树大分枝人之长情,终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想来对臣妾何处省亲没有挂碍。」 皇后在心里给元春点了贊,看向吴贵妃。吴贵妃本因皇宫妃位向为贵淑贤德,以贵为尊,却不料贾氏横空得了贤德二字封号,以为是要压自己一头而心中不喜,这时见皇后看向自己,也不管刚才皇后是否有怪自己手脚太长之意,先要打压这个贾贤德:「贤德妃这话有偏了。纵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也有个远近亲疏,难道贤德妃嫌弃自己父亲只是五品官,要到一品将军的大伯家省亲?」 说得好。皇后又看元春如何回话,就听人说道:「两家虽分开,或是并未分府,或是父亲与大伯兄友弟恭,愿意共襄盛事也未可知。不知贵妃姐姐从哪里听来妹妹嫌弃家父的话?这个妹妹是要辩上一辩的。」 皇后今天看戏看得兴起,由着二人唇枪舌战也不叫停,忽听内监高声道:「圣上驾到。」 一时屋里的女人都消停下来,各自不着痕迹地理头髮、摸首饰、拉衣襟,看得皇后暗点头:果然物以稀为贵。皇帝进来就见皇后又笑得不怀好意,暗中皱下眉,却不知落在众女眼中就是圣上心中不喜,要小心应对。 等皇帝走近皇后才缓缓站起来,和众人一起向皇帝见礼后与其同归上位。皇帝道:「今天人倒是齐全。」 「今天也是我要与众妹妹好好聊聊天。」皇后毫不心虚,皇帝自带吐嘈功能:你当我不知道从昨天你就让人准备瓜子了吗?你说你一国皇后,一高兴就吃瓜子,算哪门子喜好? 「 正好众人都在,朕今天听了个奇事要问问。」皇帝脸更冷:「听说宫中份例不足以众人开销,可属实?」 皇后不干了:「你、陛下是听何人胡说八道?这人在哪,让他来回本宫。宫中份例依品级而定,每月必是按时按人拨下去的,哪个不足开销?莫不是说我剋扣了?」 皇帝忙安抚:「并不是说你,你一急就满口你呀我的起来,让人看了不尊重。」 「真尊重我,不在这些称唿上头。何处来的闲话说宫中份例不够?」皇后哪能忍:「小梁子,去给我查,有私下议论的、私相传递的,立时拿到慎刑司去,不要把人弄死了。」 皇帝是真头痛了,他本想在皇后这里轻轻说上一句,自己再来个凤藻宫一刻游,贾元春立时就又成了众矢之的。却忘记自己这个皇后最是不肯拐弯抹角布局,凡事都要当面锣对面鼓说个一清二楚。 众妃嫔心里那个酸呀。皇帝一向冷脸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每次你当着人和言悦色地哄皇后的时候怎么就不冷脸了?敢情这脸子就是给我们看的。加上这次皇后又有理由清理后宫,自己好不容易安插的人手不知还能保住几个,一时都把那个传小话的人恨了半死。 见众人面上带些不服,皇帝没好气:「你们不知道劝着主子娘娘少生气保重身体也就罢了,倒天天在耳边吵闹惹气。还不散了。」见众人流水散去,叫一声:「贤德妃留下。」 众 妃都是提头醒脑的人物,就知道今天这场无妄之灾和贾贤德少不了关系,马上冤有头债有主了。 等人都退出去,皇帝再不忍着:「朕几次提醒你,让你贾家消停点,怎么就是不肯?」 元春一下愣住,又不能不回话:「臣妾实在不知陛下所言何事。」 「不知,只怕你知道得比朕清楚多了。当时朕就问过,你大伯为了你省亲要变卖家产,你可和家中说了?别说你消息不通,你宫中那个姓李的小太监几次往你家去,你竟不知道?」 皇后听出来了,马上问:「可是那个混蛋又闹什么妖娥子?」 「怎么不是。那个混蛋今天当着张大学士的面问朕宫中是不是真过不下去了,怎么朕自己的妃子用度要让娘家供给呢?」 「冤枉呀陛下。」元春虽然不知道混蛋是谁,可想来是和荣国府脱不了干系:「臣妾从未让家中供给什么。」 「从未让家中供给?怎么他说的有模有样?人家点出的那个二尺高的极品和田玉送子观音不是在你佛堂中摆着?那套七彩琉璃的茶具不是你用着?那件五尺红珊瑚没放在你的内室?」皇帝是真急了,这些东西他都在元春宫中见过,另外一些小的东西想也差不到哪去。这可让他一个帝王的脸往哪放?没见过世面的东西,宫中之物集天下精粹,竟看上这些,却忘记宫中之物也不是元春个个都能肖想的。 「即是能传带东西,自然带些消息也不在话下了。皇后你的主意极好,是该好好查查,还有没有私相传递的,此风不可长。」皇宫中的消息随便就能传出内庭,细思恐极。 第53页 第41章 本来欢乐看戏的皇后被派了任务, 也没什么不高兴,反正她这几天正闲得难受,就应了下来。又问皇帝:「那傢伙有没有说都是什么?」 「怎么没说。」皇帝掏出一张单子:「这是咱们贤德妃的母亲列的, 说是原是她管家时从荣国府公库中拿的, 都进了贤德妃的宫中。」 元春瘫倒在地。从公中库房拿的,一个管家太太为何要从公中库房拿东西?还悄悄送给了自己女儿, 这分明是借管家之便行偷盗之实。有了一个做贼的母亲,自己何来贤德?只要皇后想, 自己这个贤德的封号就到了头。 「求陛下明查, 这些东西都是臣妾母亲送入宫中, 说是有利于子嗣,臣妾并不敢虚言。」 皇后看了皇帝一眼说道:「贤德妃进宫多年,家中的情况不了解也是有的, 还是我与她细细查查,都有哪些是单子上的,还是还了那个混蛋好。」 皇帝听了皇后的话,只道:「有劳皇后。」 荣庆堂里还是一群姑娘围着贾母在说话, 只是谁都看出贾母心情不佳,不敢大声说笑。一时有人报:「二姑娘和林姑娘来了。」 只探春和惜春站起来,李纨与宝钗并不动, 只与二人点头招唿。贾母向着黛玉道:「玉儿到我身边来,可怜见的去了你大舅舅那边这么多天,竟是第一次见。吃住可都习惯?又犯了几回病?丫头们还听话?」 黛玉一一做答,只说吃住都是好的, 伺侯的人也都尽心,并未犯病。迎春笑道:「大概是人一忙起来,也就没时候东想西想,少思自然也就多眠了。」 这时大家才把目光看向一起进来的迎春——她原就是个被忽视惯的。只见迎春上面一件鹅黄绣飞檐翠柳衫子,下边一条青绿绕百蝶长裙,外面一件雨过天晴褙子,站在那里如初长的亭亭秀竹一般,加上头上钗环不算华丽却自有光华,显然这些天在父母身边过得不错。 黛玉也接着笑道:「二姐姐越来越爱打趣人,再不是个好的。」迎春不依:「难道原来任你们打趣我才算是个好的?那我不好也罢了。」说得众人都是一笑,心中各般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惜春年纪小,探头问迎春和黛玉:「二姐姐和林姐姐每天都要和嬷嬷学规矩吗?嬷嬷们厉不厉害?」众人看到跟着二人进来的两个嬷嬷,都为惜春的孩子气摇头,惜春此时也看见两位嬷嬷,小脸一点点红起来。 今天跟着的恰是两位王嬷嬷,跟迎春的大王嬷嬷就道:「回四姑娘的话,我们虽然是姑娘的教养嬷嬷,却也得听姑娘的,只要姑娘规矩不错,我们二人是尽管装木头的。」这话和原来大家说迎春是二木头倒合上了,大家又笑了。 贾母也觉得这么笑笑心中松快些,也对嬷嬷们道:「总是这两个丫头辛苦你们了,鸳鸯,给嬷嬷们拿两个荷包。」 「是林妹妹来了吗?好久不见妹妹,妹妹可好?」贾宝玉一身经典大红地闯了进来,两个嬷嬷顾不得贾母说的荷包,各自要往自己姑娘身边站,只黛玉在贾母身边过去,跟她的小王嬷嬷不好过去。 贾宝玉也不与人见礼,只看向黛玉,嘴里说着:「也不知妹妹在大老爷那边吃得好不好,夜里还咳不咳,每夜咳几次,我几次想到大老爷那边去看妹妹,又怕大老爷见了不喜反让妹妹为难,这回妹妹搬回来就好了,我们依旧吃住在一起。」 黛玉一见小王嬷嬷脸青,就明白贾宝玉的话里忌讳太多,纵是亲兄妹也没有连夜里咳不咳都问出来的,小脸立时白了——她自与嬷嬷学了规矩,就知道这男女大防之事,就连与大舅舅一家现在一起吃饭,也都是男一桌女一桌中间有个屏风。她站起来,几步走到小王嬷嬷身边并不回答贾宝玉的话。宝玉大急,就要伸手去抓黛玉,不料小王嬷嬷挺身而出:「宝二爷关心妹妹是好的,可也得顾着妹妹的名声。」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贾母虽然愿意看见两个玉儿和睦却也知宝玉有些过了,只盼黛玉能为之解围。谁知宝玉听了小王嬷嬷的话又道:「哪里来的婆子,老太太的上房也是你们能进的?真真是死鱼眼睛,连人之高下也不择了。」 「休得胡说,这是宫中出来的嬷嬷。」贾母喝住宝玉,只怕他再说出好的来。 贾宝玉看向贾母,奇怪今天老太太竟不与他做主:「老太太,就算是宫出中来的嬷嬷,即到了我们家,也该依我们家的规矩才是。」 「好,到底是堂堂国公府,好规矩,就不知道依了宝二爷家的规矩,我们姐妹该如何?」小王嬷嬷刚才让一句死鱼眼睛造蒙了,醒过神来就听见宝玉让她们依了贾家的规矩,一面忍了气,一面阴了贾宝玉一句。 贾宝玉听不出来,贾母如何听不出来,只好声对两位嬷嬷道:「这个孩子一向疼他妹妹,口不择言学请二位不要见怪。」 大王嬷嬷当然也听见了那句死鱼眼睛的判词,笑眯眯地说:「说起来还没见过这么疼妹妹的,也不知道是疼妹妹呢还是得了什么人的话要害我们姑娘。我们离宫时皇后娘娘千盯万嘱地让我们照顾好两位姑娘,还特特提了林姑娘是忠臣之后,一言一行都是林家的体面,可怎么在自己外祖家倒让人这么作贱起来?」 小王嬷嬷道:「少不得今天让姑娘的课停一停,我和林嬷嬷进宫去给皇后娘娘告罪。只是宫中的规矩并不好,不知皇后娘娘再要挑什么样的人才能合了国公府的规矩。」 第54页 贾母一听事有不谐,只好一面让宝玉向嬷嬷们赔罪一面看着迎春和黛玉,意思是让她们劝上一劝。黛玉正暗恼宝玉让她在嬷嬷面前失了颜面,只低头拉着小王嬷嬷的袖子自己掉泪。小王嬷嬷十几天与黛玉相处下来,知道这是个心较比干多一窍的女孩,怕她自己一时多想又伤了身子,暗暗开解她。 宝玉一见林妹妹又掉了眼泪,立时又是作揖又是行礼:「好妹妹,都是为兄的不是。妹妹的嬷嬷自是好的,规矩也是一等一的,都是我不会话冒撞了,还请妹妹不要见怪。」 听了这么不伦不类的赔罪,两位王嬷嬷相视一眼,都明白原来这不过是一个惯坏了的,为不了大恶却让人厌烦。见二人脸色有了松动,一直没说话的宝钗上前道:「宝兄弟一时情急,两位嬷嬷看二位妹妹的面子上还是不要计较。要是计较这个,日后只怕计较不完呢。」 探春两个嬷嬷在那次去探病时是见过的,惜春又小一眼就可分辨,倒是这个端庄的姑娘不知道是那个。迎春见嬷嬷不解就说道:「这是二太太娘家妹子的女儿,皇商薛家的宝钗妹妹。」 大王嬷嬷立时道:「不是我要让姑娘不高兴,只是姑娘也该知道仕农工商四维之分,怎么一个公侯府上姑娘倒与商人家论起姐妹来了?」迎春只好低头受教。宝钗玉脸红着不知所措,除了那次贾赦说她随意见外男外,这是第二次有人不留情面地当面指出她之不足。 小王嬷嬷安抚地拍拍黛玉的手,向前对贾母道:「老太太这里人也多了些,两位姑娘还得学规矩,就不必时时陪老太太一起玩笑了。日后两位姑娘卯时四刻来向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屋里还是清一清才好。今天我们就先带姑娘回去。」竟不管宝玉如何大喊不许妹妹走,与大王嬷嬷一起领着两位姑娘扬长而去。 贾赦从养心殿被释放回家,就听两个嬷嬷一字不落地回了荣庆堂发生的一切,除了对两个嬷嬷的表现大加赞赏外,还告诉两个嬷嬷不必为荣庆堂担心,他一会不仅要和老太太进行亲切交流,还要到曾经的住处——东大院去看望自己唯一的亲兄弟。 没等贾赦去东大院,就在荣庆堂见到了元春派来传话的人,只是这次不仅元春的长任代表李公公来了,身边还跟着贾赦的熟人小梁子。应两位公公的要求,贾政与王夫人也到了荣庆堂后,李公公开口对王夫人说道:「娘娘让咱家问宜人,宜人列出送进宫的东西,都是让谁送的,经的是谁的手?」 还能经的是谁的手,还不就是你?只是她不认识小梁子,不敢轻易说话,让李公公催促后才道:「进给娘娘的东西,都是公公亲自检查过的。」 李公公继续面无表情:「即是都由咱家的,可有些宜人列入单子的东西咱家并未见过,宜人怎么说?」 王夫人没想到贾赦这人真拿单子进宫去对,和贾母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话。小梁子看了一眼贾赦,见他没什么表示,就对贾母道:「圣上让咱家请教老太太和宜人,是谁让老太太和宜人认为娘娘在宫中生活无着,要让府里不时供给?」哪家有娘娘宫里不进些东西?这事不查也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摊上贾赦这么个在皇帝面前开启嘲讽模式的搅屎棍,皇帝不查他能一直唠叨下去。 「问单子的事儿。」贾赦觉得小梁子根本没抓住重点。小梁子也无奈,你看重的是东西,皇帝看重的是宫中消息外泄,要不是你盯着自家那点东西,宫中何至于现在人人自危?可是知道皇帝面上不待见这个人,却对这人关注异常,只好又向王夫人问道:「请宜人明示,那些在单子上却未进上的东西到底去向何方?」 第42章 王夫人不得不交待了东西的去向——王家。两位内侍得了确实消息迳自回宫。这边贾赦只望向贾政不说话。 贾母忍不住, 抱怨道:「人说家丑不可外扬,你就是看不上王氏,也该和政儿商量, 怎能倒腾进宫中?」 「老太太又说笑了, 二太太如何不在我看不看得上。我只是就事论事,那天二太太交出单子时我就问过, 可列清楚了,二太太明明白白说是列清楚了。我倒有些信不过, 才请圣上替我查一查。」 你既然和皇帝关系这么好怎么不早说?要是早知道贾赦并未得皇家厌弃, 贾母早就对他的言听计从了。现在一切为时已晚, 两房相看两厌不说,母子也只剩下面子情。 「老二,你看东西的事儿?我用不用去一次顺天府?」 「请大哥再相信小弟一次, 如果这恶妇不能如数还出,小弟必请行家估值,定不让大哥吃亏。」贾赦表示他可以放心,然后又道:「别的也就算了, 只是宝玉那里,老二你有什么打算?」 「又有宝玉什么事?那孩子不过是心眼实在,规矩再不错的。」贾母又护上了。 贾赦想笑:「老太太, 说宫中出来挂着职份的嬷嬷得守我们家的规矩,这也是规矩不错?这是今天没让嬷嬷回宫,要是真让人回宫进上一言,这大不敬的罪我是担不起的。所以老二, 你自己的儿子,还是自己领回去管教的好。」 贾政何尝不想管教自己的儿子,平日老太太护着他连摸都摸不着,现在听贾赦说让他领回去不禁意动。贾母也知道今天贾宝玉说话不是用一个造次就能遮掩过去的,并不出言阻止。王夫人现在连发言的资格都没有了,只盘算着如何在东大院收拾院子让贾宝玉住得舒服。甚至觉得离开贾母宝玉自然和自己亲近,又离了那个病秧子,金玉良缘可期。 第55页 贾赦问假正经:「老二,再给你三天时间可够?」 这次搬回,迎春和黛玉并未住原来住的地方。贾赦亲自指了荣禧堂东边的两个二进院子给她们,黛玉的院子紧挨荣禧堂,实在是贾赦不想让贾凤凰蛋离仙子太近。又告诉邢夫人让她们自己学着收拾,四个嬷嬷稍加提点就行,姑娘大了总得有自己的喜好,随心所欲布置屋子也不过在娘家这几年,缺什么只管到公库里找好的去。 因巧姐儿还小,王熙凤已经回了王家,邢夫人从上次奶娘的事后一直都把她带在身边,这次就把巧姐儿安置在西厢房,好就近看顾。贾琏倒是又搬回了那个二进小院,贾赦想着哪天让贾政再犯到他手上一回,就能把东大院收回,到时让贾琏住进去,那才是继承人该住的院子。又在前院贾赦书房边收拾出一个小书房来,做贾琏办事之用。 想及此,不由得为探春和惜春犯愁。她二人原住在荣禧堂后的抱厦里,说是由王夫人教养,现在王夫人搬到了东大院,却因贾母一句「孩子们不搬」把二人丢到府里不闻不问,处境一下尴尬起来。探春可以让贾政去想办法,惜春却不能让贾珍领回——原就因贾珍续弦尤氏身份太低才抱过来让贾母教养的。再一想还有个贾琮,搬前院太小些,留在内院又怕贾琏有想法。 少不得又让大房的人都来开会,连黛玉也得列席。黛玉见都是大房的人,又商量的是这样内务之事,就想辞出去,不料贾赦却说:「玉儿不必外道,舅舅早说将你与迎春一样看待,再说你们姐妹已经和嬷嬷们学了这几天,我倒想看看你们有没有长进。」迎春与黛玉立刻正了脸色,一本正经地思索起来,贾赦心中暗暗为自己用这么绝妙主意近距离接近仙子得意。 贾琏想了一下,就明白贾赦必是顾忌着他才不好定下贾琮的住处,要不一个四岁小儿哪能想着放到外院,心中更是对老爹处处为他着想感动,生出一份要为老爹分忧之心来:「琮儿的事儿倒好办,他现在实在小些,到了外院一时母亲看顾不到,担心不说,让那些没眼色的奴才搓磨了才后悔呢。荣禧堂西边不是也有个二进的小院,倒与我现在住的仿佛,离母亲也近。」 贾琮此时正和巧姐儿在邢夫人的炕上作天作地,听了一嘴,知道是又让他自己住的意思,跑到邢夫人身边拉着袖子不松开:「要和母亲在一起。」巧姐儿这几天跟贾琮跟得紧,也爱娇地蹭到邢夫人怀里:「和祖母在一起。」又搬着脖子不松手。邢夫人不管自己让人勒得喘不上气,笑得见牙不见眼:「姐儿自然和祖母在一起。」 贾琮不干:「我呢我呢?」 贾赦得了贾琏的好意,告诉贾琮:「你是男子汉,侄女又小,祖母年纪上来了,晚上只能照顾一个,是不是得照顾你侄女?那院子就在你母亲边上,只睡觉时回去。你做了那院子的主人,到时请你侄女去做客多好。」贾琮果然上当:「到时父亲母亲和哥哥姐姐也去吗?」大家都答应等着他请客。巧姐儿又不依起来:「祖母,我也请客。」贾琏见巧姐儿比前儿活泼不少,知道在邢夫人这里必没受委屈,也逗她:「巧姐儿存了多少月钱请客?」巧姐儿答得理直气壮:「祖父说他有钱,他的月钱都给巧姐儿花。」 邢夫人大乐:「看老爷偏心。二姑娘和玉儿也在呢,给了巧姐儿一份月钱,到哪儿找那两份月钱给她姑姑去。」 贾赦如今正自觉是个财主,大手一挥:「今后姑娘们每人的月钱涨到二十两,何必非得我去找那两份月钱。」 「父亲这样怕是不妥当。」迎春替她父亲的智商着急:「母亲一个月的月钱不过二十两,岂能有我们与母亲一个例的道理。」 贾赦顺口答道:「你们姐妹都涨了月钱,你母亲管家辛苦,岂有不涨的道理?」又对邢夫人说:「咱们刚还了欠银,又刚分家,就先每月五十两吧,你用什么只管到公中支去,月钱也不过是给下人打赏。要我说不用惯他们这个毛病,自已家的奴才干得好是本份,干不好打发出去再挑好的进来。」 邢夫人美得无可不可,觉得女儿贴心知道疼人,也跟着巧上了:「我想着老太太原是二太太伺候的多些,我乍然接手,必是有些不习惯的地方,不如将老太太的月钱也涨上来,免得老人家不好意思支使人。」 「那探春妹妹和惜春妹妹呢?」被涨月钱的黛玉思虑多些,自己只是外甥女就跟着涨了月钱,还一下子涨得与原来太太们一样,让那两位现在连住处都无着的妹妹没想法根本不可能。 大家都知道这是个绕不过去的事儿。贾赦转头一想,惜春按说是贾府三个女孩中身价最尊贵的嫡女,月钱只有迎春的一成实在不象,就对邢夫人道:「惜春那里的月钱你也给涨得和她们姐妹一样吧。把她挪到东厢房行不行?」 黛玉想想道:「不如和老太太商量一下,反正宝玉要搬到东大院去,老太太那里也寂寞,两位妹妹去了和老太太一起说笑岂不两全?」 邢夫人立时夸奖:「还是玉儿想的周到。」反正在贾赦面前怎么夸黛玉她最后都能得些好处。贾赦自己更是贊了又贊:「我玉儿的七窍玲珑心可不是白长的。」迎春再凑趣:「父亲母亲,你们女儿还在呢。」把黛玉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刚才因月钱心中那点不安倒去了。 讲定住处,贾赦又叮嘱一下惜春的月钱份例就按迎春黛玉的例,至于探春还得和王夫人商量,要是也想按她们姐妹的例,就按月送过来。 第56页 伺候贾母晚饭后,乘着贾母走动消食,邢夫人慢慢回了月钱的事儿:「我刚接手管家,必有一时看不到的地方,这点钱放在鸳鸯那里,她一个丫头支使起别人来也便宜点。」贾母虽不差这个钱,但儿子知道给老娘钱花还是高兴的,何况邢夫人这话说得与她平日着三不着两的话相差太大,不由点头:宫里的嬷嬷真有两分本事。 又听邢夫人说探春二人挪到她院子的事,细一想也就允了——惜春本就是打着由自己教养的名头抱过来的,探春是二房的人,再住在大房的抱厦里确实不合适。等听说巧姐儿讹了贾赦的月钱,还高兴地笑说:「该,这才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让老大天天混天混地的,这回碰到一个真混不知事儿的,他也没法子了吧。」 邢夫人看她高兴,提着心再说起迎春姐妹一起涨月钱的事,果然贾母的脸就沉了下来:「她们姐妹一向同样的份例,如今听老大的意思,只不给探丫头,可让孩子怎么想?」 邢夫人心里暗诽:能怎么想,已经分家的两房,未必大房还得帮二房养女儿。只话却说得得体:「三丫头毕竟在二太太跟前养了那么长时间,现在二太太一时顾不上,我却不好越过二太太做主。」贾母想着邢夫人一向只听贾赦的话自保,明显是老大对王夫人迟迟还不上东西不满,让邢氏来自己这时吹风,告诉自己他连面子情都不想维持了,只好一嘆作罢。 第43章 攘外必先安内。自觉已经把内安得差不多了, 贾赦才正眼看向已经被忠顺王甩锅似地甩过来的平郡王。 平郡王并不因这些天贾赦的冷淡为意,一心扮演好儿子,礼数都是执子侄礼, 让贾赦在上书房地直被皇子皇孙们围观, 想看看他哪里比别人多出块肉来。要说一个人装上几天还能说演技精湛,这近一个月下来就没见他不耐烦, 贾赦心中只剩下一个服字。 这天二人一起出宫后,宫门前本应各自上车, 贾赦叫住平郡王:「王爷回府可有急事?」 只见平郡王一脸惊喜:「父亲有什么吩咐?」 头疼、脚疼、指甲盖疼, 贾赦各种不舒服一起来:「下官想请平郡王喝上一杯, 不知郡王是否赏脸。」 「父亲有雅兴,儿子自然该服侍左右。」 贾赦想说我后悔了,你就当我刚才放了个屁没听见行不行?等二人在京中最大的酒楼忘情楼包厢中坐定, 酒菜上齐,贾赦不说话,平郡王只小心为他斟酒也不说话。二b青年哪来的定力,贾赦 不一时就败下阵来, 望着平郡王道:「郡王可知先太子?」 那是人家老子好不好?果然平郡王就说:「自然知晓。」 「知晓就好。」贾赦举杯饮尽:「太子殿下心系徒家天下,不为一人得失为念。」举杯再饮尽。 平郡王道:「徒家子孙,哪个不心系徒家天下?」 贾赦再举杯:「太子心中却是先有天下, 再有徒家。」又饮尽。 平郡王却转了话题:「听说此处二十年前叫得意居?」 贾赦一震,望向平郡王,只听他自顾自说道:「人生得意须尽欢,何为得意?快意恩仇算不算?」只见贾赦把杯一摔, 自己挑帘走了。 走出酒楼也不坐车,只一个人慢慢向荣国府方向去,小厮们不敢打扰,远远地跟着。 「父亲?」贾赦现在就听不得这个,一抬手向来人就是一巴掌:「不许叫我父亲。」 「你也知道你不配让人叫父亲?」张清怒道:「孩子见你心神不定,好心好意地来伺候你,你倒矫情上来。琏儿即是他不让你叫,以后离他远远的就是,只叫他、只叫他...」到底相臣风度不能口出秽言,只让贾琏自己意会去。 贾赦在这个大舅子面前从来是怂人一个,那心中的悲凉已经去了爪哇国,问二人:「你们来得到巧。」 「父亲?」贾琏还有些担心,刚才那个苍凉的背影真与他老子平日的作派千差万别,仿佛下一刻就能将背负的人压倒:「不知父亲从哪里来,也不坐车,离府里还好一段路呢。」 「我从忘情楼来,与平郡王喝了一杯。」这些只要大舅子想知道,不过是让人打听的工夫,并不费事,也没有隐满的必要。张清听了忘情楼,也是一默,见贾赦到底情绪不高,定定地看向他道:「太上忘情。你即已经出了府,琏儿也有了差事,前事何须再提。」 并不是我要不提就没人提呀。贾赦胡噜一把脸,向一头雾水的贾琏道:「你大舅舅可用了饭没有?要是没用过就请到府上便饭可好?」 张清没好气:「我说过再不入那个府门,你是诚心想请人吃饭还是想让人不痛快?」贾琏见二人又要顶牛,打圆场道:「已经在祖父家用过了,大舅要去与张尚书手谈,我因顺路送舅舅一段。」 「大哥,」贾赦又笑得没脸没皮:「打个商量?」 张清也见不得刚才贾赦那失魂落魄的样儿,见他缓过来气道:「有什么好商量的?」你儿子我不是日日给带着。 贾赦打蛇随棍上,知道他大舅子嘴硬心软,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我几天没去给母亲请安了,等休沐日带邢氏和孩子去给母亲请安可好?」 好个屁。张大学士当街暴跳如雷,这是人干事儿?贾琏这些天日日下衙后就到张府请教,行动坐卧都有人提起他早去的亲娘,怎能体会不到他娘在张府的份量?也让他老子这神来一笔搞得一脸蒙逼。罪魁祸首还一脸无辜地解释:「那邢氏是个小家出来的,到了府里更不得我们那个老太太的眼,交际应酬十分不在行。现在家中又只能她出面,不然琏儿续弦又得让我家那个老太太拿捏。」 第57页 又被深沉父爱煳了一脸的贾琏星星眼地看贾赦,让张清心肝脾腑无一处不疼,只觉到底人家才是亲父子,自己再疼也是白疼。贾赦一眼即明,示意贾琏:想不想续个好人,可就看你自己了。贾琏秒懂,桃花眼带水光,看得张清以为妹妹在恳求自己,一时煳涂就点了头。 听了张清回话的张老太爷倒比他淡定:「从他来那天,我就知道他得一点一点把他那房的人让我都认全了。去回你母亲吧,别的不必提,只告诉你母亲他那个闺女是淑英陪嫁丫头生的。」 张老太太听了也无话,反劝张清:「那时他自己哪儿顾得上自己找哪个,这些年他比咱们还苦些。」 「他苦什么?小老婆通房一大堆,庶女庶子都出来了。」 「你看看他庶子庶女的岁数,何必叫这个真。」听张老太太的话,张清只告诉自己太太:「先备上礼吧。父亲说他那个庶女是陪嫁丫头生的,找找府上可还有他家的人,要有也让丫头见见。」张大太太应下不提。 从那日起,贾赦日日带了平郡王到忘情楼喝上一杯。平郡王不说话,他就好好吃菜喝酒,只要平郡王说一句话,哪怕只说是让小二添个茶水,他立时摔杯走人,要不是看他是东家,估计人家酒楼得给他上个铁杯子。 皇帝听忠顺说两人接上了头,乐颠颠地到栖凰宫找皇后:「恶人还得恶人磨,那混蛋如今天天到忘情楼去,几天下来眼都抠搂了。」 皇后有点不解,她接收的记忆并不全:「不过是个酒楼,吃得好才多去几次,吃得不好不去就是,那傢伙也不是个自己找罪受的,不是真和平郡王有什么?」 皇帝大奇:「你竟忘了?当年不是那混蛋说什么京城纨绔人傻钱多,做个酒楼一是打听了消息,二来把价定得高高的,非一流纨绔不能入内,得的金钱还可修桥补路,好过将钱让秦楼楚馆挣去。硬逼看我和太子哥哥出份子建了酒楼。」见皇后恍然大悟,有点不愤地说:「取个名字叫什么得意居,说是他的得意之作。哼。」那时谁不得意呢,都以为自己可以一言平胡虏,半语定朝纲,谁知现在只能忘情。 皇后感嘆一声:「他虽荒废了二十年,这酒楼到底还是打理得不错,听说现在是京城第一大酒楼,几家养生堂都是忘情楼支撑着。」 皇帝翻儿了:「他打理?除了二十年前给楼改了个名字,都是我的人在打理。一年他只那天去喝次酒,再哪儿还能见他的影子。」 皇后拉皇帝的手,一下一下拍得象是安抚炸毛的猫:「他是在试平郡王的耐心吧。让他在平郡王跟前发泄去,省得时不时给你找麻烦,你还得给他收拾乱摊子。」这话说到了皇帝心里:「就没见太上皇那么护短的,多说一句也不行,那混蛋在太上皇那给我上眼药倒是一上一个准。」 「这还不好办。」皇后眼一转:「他不是不爱上朝吗?你就说他近来读书有成,见理也分明了,给他找个地方让他日日上朝,看他还能老到大明宫去。」皇帝大喜,夫妻二人一起畅想那混蛋日日早起晚睡累成狗。 这几日贾赦自觉王霸之气全开,把个平郡王从一脸自始至终地平静折腾得一见他摔杯子就一脸便秘,虽然自己心里也不见得多舒服,到底有了一点进步。加上大舅子已经让自己晃点住了,休沐日一到,马上让邢夫人收拾好一车礼物,组团去晃点岳母。 去的人除了他已经提到的迎春和已经在张府得到孙少爷待遇的贾琏,还有巧姐儿和贾琮。这两人现在日日与邢夫人在一起,培养出了阶级情谊,一时找不到对方就四处乱转,尤其是贾琮,听巧姐儿的话比贾赦的还甚,没少干巧姐儿出主意他背锅的事儿。 依贾赦的主意,那是少不了林仙女,可是黛玉自己说:「我知道舅舅疼我,拿我当自己女孩一样。可现在毕竟是在孝期,连小祥都没过。张府老太爷老太太都健在,咱们还是自己避讳一点的好。」一时贾赦又把林仙子从头夸到脚,再许出多少好处,只怕林仙子自卑心起,亲自请嬷嬷来嘱咐开解。嬷嬷又当着贾赦面夸奖黛玉福气好,有个一心为她的舅舅,这份心就是亲爹也操不得这么细,把贾赦得意的。 借着这股得意劲,贾赦一脸到家了的表情把邢夫人等人引进二门,见了张老太太自己先跪下了:「母亲近日可好?」再撸起袖子:「看看大哥干的好事。」 可惜今天张老太太没空理他,只盯着巧姐儿掉泪:「快把姐儿抱来我看。」 巧姐儿现在已经不认生,水汪汪的桃花眼与贾琏象了个十成十,自己伸出小胖胳膊:「请老祖宗安。老祖宗,巧姐重呢,老祖宗抱得动吗?」 第44章 张大太太眼泪也下来了:「就这小嘴巧的, 不亏了叫巧姐儿,和她祖母...」再看看还跪在地上的邢夫人,到底收了口。自己亲自上前把巧姐儿抱给张老太太。 巧姐儿听张大太太提到祖母, 看向邢夫人, 对着张老太太卖萌:「祖母和巧姐儿一起来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高不高兴?」 张老太太对着与幼女神似的桃花眼,泪水断了线一样落下, 巧姐儿伸出小胖手给老人家擦泪,小嘴还说着:「祖母给老祖宗带了好吃的果子, 老祖宗不哭。」一时大家都有了点笑意, 张老太太沖张大太太道:「扶你妹妹起来吧。人老了泪水多, 让你妹妹不要笑话。」 第58页 别说张大太太有点发愣,就是邢夫人自己也是不敢置信——她这个填房,对张家来说不是仇人, 也到不了让人家当成一家人的地步:人家好好的闺女已经去了,你还活得好好的,住着人家闺女的房、睡着人家闺女的床、听人家闺女的孩子叫你母亲祖母。 张大太太和婆婆生活了快三十年,知道这个婆婆看似柔弱, 最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就是自己的公公也让她三分,只为她见事分明, 处事公允。既然她说邢夫人是自己的妹妹,那就是自己的妹妹,只当老爷多出了弟弟,自己多出个弟妹好了。快步上前搀住邢夫人:「好妹妹, 第一次来家里,礼数忒周全了。」 张老太太抚弄着巧姐儿:「看巧姐儿就知道,你对她必是尽心尽意的。」又想起贾赦曾说过,这些年没给邢氏一个孩子,心又软和一点:「赦儿是个直性子,想你也受了些委屈。不过他这个人是人对他好一分,他对人好十分的,你一心待他,他也不会负你。」 邢夫人想说您老说的是谁,我不认识。可贾赦正在虎视眈眈,哪儿敢说出来,就好说:「老太太说的是,老爷这些年并未委屈我。」张老太太如何看不出她的勉强,更想起当年贾赦对自己闺女千依百顺,想来邢氏是半点也没得过,只能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对邢夫人越发有了点怜惜。 因道:「他就是一个倔种,你再降不住他。今后这里也是你的娘家,他不好你尽管告诉我,我来治他。」 邢夫人虽然有些愚钝,谁对她真心还是分明的,又听张老太太对贾赦的疼爱与亲昵,在贾母那里也是没有的,加之近些天很得了四个嬷嬷的提点,也笑着说:「我父母去的早,想个长辈疼爱也不可得。如今得了老太太的眼,也有娘家走动不说,今后老爷再欺侮我,也有人给我撑腰了。」张老太太和张大太太都说很是这个理。 贾赦委屈道:「母亲有了新人就忘了我这个旧人了。再看了这两个,我怕是连站的地方都没了。」让迎春与贾琮拜见外祖母。张老太太一面想着若是自己闺女带着儿女归省该多好,一面又想着这邢氏倒没那些阴私手段,贾琏能平安长大,巧姐儿也与她亲近,是个不藏奸的。 一时泪也不是,笑也不是。张大太太是个周全人,忙让人送上见面礼,又告诉身边的婆子:「去把人叫来。」 片刻功夫,一个白髮婆子进来,青色绸衣平平展展,头上只一根银簪,全不与贾家婆子媳妇金银满头相象。低头见礼后只等吩咐,并不似贾府下人一样自己上赶着巴结。 张大太太道:「你且看看这位姑娘。」这时婆子才抬头,顺张大太太的话看向迎春,嘴不能自己的哆嗦起来。张大太太道:「这是青鸾的女儿。」原来这婆子正是迎春生母的娘,她自贾琏生母去后就再没见过女儿,只听说青鸾难产去的,生了一个女儿。她也曾想过不知女儿的孩子在那府过得好不好,可主家都已经和那府不再来往,张氏原本的陪房早就让贾母和王夫人用各种藉口打发了,她又向谁打听去? 迎春再不想还能见到自己生母的家人,对张老太太感激得不得了,对着那婆子就福了一福,引得那婆子还礼不迭:「可使不得,姑娘折杀老婆子了。」张老太太说:「这是你们第一次见,你就是受她一个礼也是该的。我是受过这个苦的,你且领姑娘去说些体己话。」早有张大太太安排了人,引二人到偏厅去了。 不说张老太太与邢夫人那里一个有意示好,一个着意奉承相谈甚欢。只说迎春与那婆子到偏厅后,那婆子才抬头仔细看着迎春,仿佛要把迎春印到脑子里一样,好半天才说了一句:「姑娘这些年受苦了吧?」 迎春心里一时热一时冷,听了这话只问:「家里就只有、只有你一个人吗?」婆子这才想起迎春对自己亲娘几乎一无所知,小心拉住迎春的手,一长一短地告诉起来。 原来迎春亲娘姓李,几代的家生子出身,最是个容貌秀丽、性子沉静的,心又细、手又巧,一选到当年张淑英跟前就是二等丫头,等张淑英出嫁就做了陪嫁丫头。及至到了贾府,青鸾与张嬷嬷一里一外地把持住东大院,让张淑英省了不少力气,越发离不得她,就自己做主给她开了脸。 那青鸾也是个实心为主的,并不挑三窝四,也不象平儿待王熙凤一样主子在前面得罪人她买好,仍一心一意地以张淑英为重,贾赦成了捎带。这个实性子倒得了贾赦的眼,张淑英去后贾赦到她房里多起来。谁知这青鸾心中对贾赦没护好自己小姐有了怨言,竟自己要给张淑英守三年孝,并不兜搭贾赦。及至青鸾怀孕、产女去世,李婆子知道的就不详尽了。 接着李婆子又说些自己家中的光景,除了青鸾,她还有二子一女,两个儿子因着青鸾忠心为主的缘故一个在庄子里当庄头,一个在府里做小管事,都已成家生子。青鸾的妹妹被张老太太放了奴籍,外聘给了个杂货铺的掌柜的,也有一儿一女。说到此李婆子又掉下泪来:「倒是你娘,人人说她是个巧的,我倒想着她不如不巧的好,不能和她妹妹似的聘给外头做正头娘子,好歹有条命在,让我也有个念想。」 迎春一行听她说,自己一行哭,听到这里哪里还忍得住,由小声哭泣变成了涕泪滂沱。慌得李婆子一个劲赔不是:「都是我让姑娘伤心了,是我不会说话。好姑娘,如今你在贾家大太太身边过日子,万不能露出对你娘的思念来,别让贾大太太心里膈应。」又道:「今天见了姑娘,我也了了心愿。今后姑娘少不得要在这府里走动,有我在没得让姑娘低了身份,等明天我就和大太太告老,和你、和我家老头子去庄子上找二小子去。」 第59页 迎春听了哪里肯依:「断没有这个理,没听说有女儿不认亲娘的,我娘没得早,直到今天才知道还有娘的亲人,有什么好不好看的?好歹让我尽尽心。」李婆子劝她:「有姑娘这话,就是青鸾没白生你一场,我也知足了。只要姑娘好,我家又不是过不得,何必让姑娘点了贾大太太的眼?」迎春想起探春的姨娘家里,自己早就封了舅老爷,在府里处处张扬,更觉得李婆子明理。 一时邢夫人要回去,张老太太苦留用饭,邢夫人道:「第一次认门,本该伺侯老太太用饭。可我在府里刚接了管家的差事,事儿忙乱不说,也怕我们老太太受了委屈。」张老太太虽然看不上贾母不让儿媳妇伺侯就吃不下饭的作派,也不为难邢夫人,只好说一定要多走动。 又道:「我实在稀罕巧姐儿,多抱来我看。」贾赦答应回去就收拾东西,让巧姐儿过几天来小住。一行人才或笑或泪地回府不提。 贾政带领二房的人搬到东大院不久,就把围墙按图拆掉,修园子的事儿比先前顺利许多,倒让王夫人把搬出荣禧堂的气平了不少。只还是没有得用之人,只能抓着贾珍父子不放,指东指西,让他父子二人怨声载道。 贾赦磨了平郡王这些天,见他虽然有时变变脸,仍然肯随叫随到,加上园子修得他心烦,一时想了个主意,又把平郡王拘到忘情楼来。 「父亲。」平郡王仍是礼貌周全,浅青色的衣袍束条白玉腰带,只挂了一块玉佩压袍角,显是长身玉立。 贾赦道:「日后你不要再穿这个颜色的衣服。」 平郡王显然没想到贾赦今日开口说话,还一上来就挑毛病。想答应心中不愿,不答应又不是自己一向在贾赦面前言听计从的作派,愣在当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愿意?」贾赦举起杯:「不愿意就对了。谁自己没有个主意?我那个小儿子才四岁,你要是不让他和贾琏的闺女玩他还得和你急眼呢。你老是这么一副万事听我的样子,只会让我觉得虚假,就是再装个一万年也不会让我感动。」 第45章 平郡王看看贾赦手里的杯子, 想了想说道:「只是听人说,我父亲偏爱这个颜色,就让人做了几件。父亲要是实在不喜, 那、那...」 贾赦饮尽杯中酒:「谁和你说的?忠平?忠安?总不会是忠顺, 他知道美人在骨不在皮。」除先太子外,当年太上皇封四个年长皇子为平、安、和、顺四郡王, 当年的和郡王也就是当今登基后,加三王忠字, 册亲王。忠顺亲王与当年的和郡王如今的当今皆与先太子交好, 忠平亲王与忠安亲王却与先太子有过好一场龙争虎斗, 先太子出事也少不了他们的手笔。 平郡王没说是谁告诉他的,默默地给贾赦布菜。贾赦也不多话,自己喝得心有所感, 装b道:「一入潇湘知梦寒,突觉齿冷故人言。」把杯子一摔,起身要走。却被平郡王拉住衣袖:「父亲能不能和我说说父亲?」 贾赦一笑:「说什么呢?我说的你要是不信,费我的唾沫, 还得费你好不容易养下的那几个人。你只要知道有了他才有你,不管你是你母亲算计来的还是侥天之幸来的,我们见了你都欢喜就够了。」 平郡王不干了:「可父亲每次见了我, 连句话都不让我说,哪是欢喜?」贾赦道:「有人见天盯着你,在你没一点防备的时候说是你儿子,礼貌周全也就算了, 心机深得看不到心机,你怕不怕?」贾赦又想起那个让他闹心的大观园,说道:「我给你找个老师如何?」 平郡王能如何?他摆的就是千依百顺的姿态,只能点头说好。贾赦一脸自得:「跟我来。」 「父亲,儿子有话说。」平郡王还是不走。贾赦不耐烦了:「你是男儿,有话直说就是。」平郡王一想贾赦的杯子已经摔过了,总不能再摔个盘子吧,就道:「我听皇爷爷说,四叔要给你安排差事。」 贾赦不是摔了一个盘子,他掀了一张桌子:「我就知道他看不得我好,我松快点他就得找点事,这日子没法过了。」然后问平郡王:「你皇爷爷没和他说我身体虚弱,需要静养?没说我文不成武不就不堪大用?」 平郡王道:「皇爷爷和四叔说,哥哥已经在户部,你除了户部哪儿都能去。」 这是一家子人合起伙来要祸害他呀。贾赦看平郡王的眼光已经有杀气了,这个也是那一家子的人:「跟我来!」 贾珍给跪了。一个郡王,不是四王八公里的异姓王,人家是真正的皇家血脉,现在还住在当今的潜邸,他不跪还能站着?贾赦不管他,只对着平郡王道:「从明天起,你不必去上书房,每天跟着他,看着他是如何和他儿子相处的。不对。」对跪着的贾珍道:「珍儿,我都气煳涂了,蓉哥呢?」 贾珍快吓尿了,那可是个郡王呀,赦叔你这么跟他说话,不怕他给你小鞋穿?只抖着声音答道:「蓉哥无职,不敢冒犯郡王。」 不等平郡王说话,贾赦就催他:「让他进来。」 贾珍只能亲自去叫人,贾赦乘机警告平郡王:「在这里不许叫父亲。」 平郡王不解:「该听见的人都已经听见了。」贾赦翻白眼,那是在皇宫里好不,听见的人不是早就知道来龙去脉的,就是知道来龙去脉的人信得过的,筛子一样的贾家拿什么比? 「我说不行就不行。」贾赦要干纲独断。正好刚进来的贾珍和贾蓉把这句话听了个正着,父子二人对视一眼,把贾赦的评级默默调高。 第60页 「草民拜见平郡王。」贾蓉给人见礼。平郡王抬手示意他起来,又看向贾赦。 贾赦也不客气:「明天你要跟的是他,」指指贾蓉:「好好看看,什么才是儿子。」又对贾珍警告:「你们俩不许装,不许表演什么父慈子孝,你平时怎么打他就怎么打,怎么骂他就怎么骂。蓉哥你该怎么耍小聪明怎么耍小聪明,该怎么煳弄你老子怎么煳弄你老子。」 「可是贾、贾将军,」平郡王想提不同意见:「我怎么跟着?」 贾赦又要翻:「你在上书房怎么跟我来着?就那么跟。把你的衣服换了。」想想不放心,再警告贾珍:「平日怎么给二房办事还怎么办事,怎么捞钱还怎么捞钱,不许借郡王的名头。算了,不许说他是郡王。」平郡王点头称是,贾珍贾蓉也只好点头。三人又商量了一下平郡王每天如何到宁国府,如何掩人耳目。 这边贾赦为了要被安排差事着急上火,加紧了折腾平郡王,那头皇帝板着一张冰山脸坐在太上皇对面:「父皇可有什么看好的地方?」 太上皇就不明白自己这个儿子,明明是他求自己把话透给平郡王,再由平郡王透给贾赦的,怎么倒象是自己泄露了什么军机大事似的?你说他真看不上贾赦吧也不象,就贾赦那顾头不顾尾的个性,真想收拾起来理由不要太好找,也没见他收拾。说他看得上贾赦吧,又老是想着法儿的让人不痛快。还有那个皇后,真以为太上皇不知道这里有皇后的主意? 想到皇后,太上皇自觉了解了真相,那皇后与贾赦的原配同出张家嫡脉,心疼长姐去的早要收拾贾赦也在所难免。可贾赦好不容易自己想通了从那府里走出来,再让这俩不着调的给吓回去也不好,只能提醒皇帝:「皇后心疼张氏,就算是打贾赦几巴掌出气也罢了,可后宫不可干政,皇帝你要记住。」 皇帝一哂,那个女人还少干政了?要说贾赦也不全无是处,那天他问太上皇的话皇帝也早就想问了。想及此,皇帝平板板地道:「皇后并未干政。」 太上皇后槽牙咬的都不是自己的了,心说你就护着吧,要不是看她剷除甄妃势力还算得力,还得让她抄宫规。却听皇帝道:「父皇要是没有偏爱的地方,朕想让贾赦去刑部。」「不行。」想也没想就让太上皇断然否决了:「那地方阴气森森的,他又不熟悉刑讯,不行。」 皇帝新学到的吐槽技能全开:是让他去刑部又不是让他去天牢,人家也是六部衙门好不啦,哪儿来的阴气森森?还刑讯,太上皇你也是当过皇帝的人好不,刑部是干这个的? 却还是与太上皇商量:「兵部?」 「不好。他手里的东西王子腾能拿到手的两成都不到,现在露出来还为时过早,兵部不合适。」其实皇帝也想到了,这些年贾赦在家装死,大半是为了护住手里的东西,现在让他去兵部就是个靶子,不知道哪里飞出支冷箭来。 「户部他儿子在,工部他弟弟在,难不成让他去吏部?」皇帝要急眼了,当初他刚六部行走的时候太上皇也没这么仔细挑过吧。 「朕怎么没给你挑过?是你一心只跟着太子,要是你当时到别的部里独挡一面,还用得着此时犯愁?」一不小心说出心里话的皇帝被太上皇狂喷。吐槽技能还不熟练呀。 皇帝有点小尴尬,只能板着脸装平静,太上皇也拿他没办法。想了又想,太上皇才和皇帝说:「要不让他去礼部吧,也不要他多得用,治治那一身懒筋再说。」礼部在朝堂上没有什么话语权,管的事却是实打实的琐碎,上至皇帝祭天,下到百姓穿衣,想管都能找到理由,皇帝看中的是琐碎,又怕本就是搅屎棍性子的贾赦凶性大发,那每天的早朝还不得光听他一个人的? 太上皇还能不知道这个打小看到大的儿子想什么?劝皇帝道:「给他四品,让他上不了早朝。」 皇帝不干了,不让那傢伙上早朝用熊猫眼娱乐自己,给他官做什么?忙道:「要是品级太低,他一时了解不了多少东西,还不得可着性子偷懒?还是三品吧,不然与他的一等将军品级差得太远,倒让人以为他不堪重用似的,以后也不好挪地方。」 依你,反正将来在朝上受罪的也不是自己。太上皇无话。 皇帝回到栖凰宫,气哼哼地对皇后道:「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居然让那傢伙去礼部。」皇后也受到惊吓,那可是贾赦呀,交通外官、贪花好色的贾赦呀,你让他去什么地方不好去礼部,是想上全朝堂的官员都学他喝酒玩古董搂小老婆?就算这个贾赦是老乡,看起来和原着差距甚远,皇后也不放心。 「欲正人先正己。他自己礼仪不周全,如何为百官表率?让礼部找几个老夫子,先让他把我朝礼仪学全?这个没个一年半载的是不是学不好?」 皇帝想想这是个办法,可又有点不甘心:「我琢磨着他这次肯从那府里走出来,要不是和太子哥哥原就有什么时间约定,就是拿到了什么确实的东西能搬倒那些人。这么一点点消磨着,再把人的志气消磨没了...」 皇后白眼那叫一个利落:「真服气你们,有话直接问呀?这么长时间他天天去养心殿,你就不能问问他?」 皇帝被白习惯了,好声好气地答道:「父皇怕他是属蜗牛的,一试探再把头缩回去。」嘆口气:「父皇毕竟上了年纪,哪儿还有二十年好等?要是他再不走出来,只怕父皇宁可让这些东西永远烂在他肚子里。」 第61页 第46章 是了, 估计原着上贾家被用那些所有权贵家都能犯的理由抄家,就是皇家不能留下一个足以威胁的隐患,哪怕是一个他们从来都没怎么怀疑的人。可这个人据说贪酒好色, 谁知他在二十多年里是不是还能把持得住?一个不好, 酒桌上与床上打探消息不要太容易。 谁又能保证这人会不会将这秘密传给儿子?这可是一个足以动摇一个皇朝的秘密。当然皇家还是留了他一条命,却忘记这世上锦上添花的多, 哪有人雪中送炭?所以原着中贾赦还是死了,带着一身的秘密, 为了替皇家的太子却被皇家抄家流放死了。皇后后背发凉, 皇家, 皇家,最是无情帝王家。 见皇后脸色不对,皇帝以为她被吓到了, 就改变话题道:「你可知那傢伙也会做诗了?」 皇后轻蔑了,穿越必备有木有?不知道抄袭的是谁的大作,要敢抄袭毛□□的话,下次再给他两巴掌:「哦?」 「可惜只有两句:一入潇湘知梦寒, 无端齿冷故人言。」皇帝纳闷道:「这个故人是谁呢?」皇后翻翻自己记得的毛□□诗词,没这两句,难不成老乡还是个文化人?就是她这么不懂诗词的人, 也听着这诗过冷了,齿冷,是不是他也知道自己处境不妙? 贾赦从那篇富丽的骈文里,听出了皇帝是在封他的官。官职还不低, 三品,比假正经的万年五品强出一条街。都不用回头都能知道假正经的脸色绝对好看不了,这让他高兴。 可礼部是个什么鬼?他就算是不学无术也知道礼部是掌理全国科举考试和藩属及外国之往来事务的。下设仪制清吏司、祠祭清吏司、精膳清吏司和主客清吏司四司,再就是铸印局和会同四译馆,听名字都知道哪个也不是他能呆的地儿。好吧,皇帝让他当右侍郎(也不知道皇帝把原来的侍郎塞哪儿去了),估计不用管什么具体的事儿,贾赦还是开心不起来。 宣旨的是小梁子,算是给贾赦的面子。贾赦双手过头接过圣旨,直接爬起来对着小梁子问:「谁的主意?」 贾政这些天因为女儿封妃,日日有人奉承,自觉与皇家同为一体,不等小梁子回答,先呛贾赦道:「大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如此看重你,怎能如此不知尊敬?」给你升官了还这么不情不愿,装什么? 贾赦觉得假正经上眼药的本事见长,要是来的不是小梁子,这心存怨望的帽子可就得扣在他头上了,虽然他本来小辫子就不少,可少一根总能让大舅子少动两下戒尺不是。忍不住对贾政道:「你说得轻巧,赶兴不是让你天天大早晨起来上朝。」 贾政不想理这货了,你这还不是得了便宜卖乖?不过小梁子觉得有这一句抱怨足以让陛下高兴了。 等小梁子一走,贾赦看都不看贾政,叫上贾琏就走。贾政也不乐意看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去荣庆堂贾母那里寻安慰。 贾母人老成精,不光看出贾赦已经今非昔比,更看出贾赦已经不是她能掌控的了的,不然这么大的事,还是好事,早就应该和她通个气。可现在圣旨都接完了人还没见,只政儿一个过来,听他说起老大与传旨公公的对话,可见老大不仅没被宫里的皇帝和太上皇厌弃,还宠信有加。只能劝贾政道:「如今他得了圣人的眼,又有了实职,对这府里有益不说,就是娘娘在宫里也有了助力,是好事儿。你们总是兄弟,还是要好好相处。」 贾政只觉老太太也与那些踩高捧低的人一样,看到老大得了势就烧热灶去了。老太太指不上,自己又怀才不遇,现在大房不光有一个三品加身的贾赦,就连贾琏也是六品官儿了,可二房只有自己独自支撑。虽说宫里还有娘娘,后宫不得干政不是一句空话,要不然娘娘封妃之时就该对自己有加恩才是。 宝玉向来不爱读书,对,宝玉,宝玉是有大造化的,只不过还不定心性,要是好生教导从科举出身,比起贾琏因还欠银才得的六品官要清贵得多。决定了要立时回去教导凤凰蛋,贾政也不多说,躬身一礼向贾母告辞。 贾母如何看不出自己的二儿子想左了,本要劝贾政乘机与老大多相处修復一下关系,也只能容后了,不觉嘆了口气。 贾赦到了还是往荣庆堂走了一趟——他就任的是礼部侍郎,总不能让人说出自己在家是个不守礼的。贾母也只拿出几样东西赏了他,算是对他光宗耀祖的嘉奖。倒是回到荣禧堂,满满的一屋子人齐声向他道喜,才让贾赦想起自己得了实职,不光是贾琏在朝中有了助力,邢夫人今后与人交际多了底气,就是迎春也离中山狼远而又远了,一时喜笑颜开:「同喜同喜。来,都说说想要些什么?明天我去给你们置办。府里的下人也赏一个月的月例。」 一时人人欢喜,孩子们都在想着让贾赦给些什么。邢夫人看着贾赦的脸色,小心地说:「我弟弟他们一直住在金陵,我也是多年不见了。」贾赦点头:「思亲自是正理,你还有个妹妹未出嫁,派人去看看也好,要是他们愿意就上京来也使得。没得在金陵让人纵坏了。」最后一句话不好听,可也是正理,邢夫人应下不提。 贾琏见邢夫人说了没被驳回,也说自己的:「我这些日子办差,别的倒罢了,只是公文上实在别手。」贾赦不承望这便宜儿子让张老太爷□□得这么知道上进,笑得一脸灿烂地道:「这有何难,咱们府上的文书相公都是你那个二叔找的,只会清谈做不得实事,明天我去和你外祖父说罢,让他给寻个老成的幕僚。人寻来你也不能自己就懈怠,也要学着些。」 第62页 贾琏有点扭捏:「我和外祖父说了一次,让大舅舅打了两戒尺。」 「打我就算了,还打我儿子?」贾赦只能发发牢骚,是不敢和这个大舅子当面说的,还是信心满满地对贾琏道:「这是小事儿,你竟没学了我一点儿?没事儿就去给你外祖线请安,挂点愁相出来,你外祖母一发话还有什么不成的?笨。」 「笨!」这是学话的巧姐儿。 「笨蛋。」这是现场发挥的贾琮。贾琏捨不得自己的娇闺女,给了贾琮一个暴栗子,贾琮躲到邢夫人身后唿痛。 「迎春呢?」贾赦问闺女。迎春道:「如今色色都是全的,用还用不过来,可还缺什么呢?」 贾赦道:「不是这么说的。人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老是不言不语地什么也不要,时间长了我们都将你不要当成了本分,再有什么事儿就该想不起你来了。」迎春默默思量他的话,被黛玉轻推了一下后,有点期艾地说:「听说有一本《清山残谱》,可惜不得见。」 贾赦不禁哈哈大笑:「这话是不是听玉儿说的?她母亲在我这里见过这东西,当时我一时小气没给她,还让她好生了一场气。如今给你,你们姐妹不要为这个闹气。」 迎春和黛玉都称是。黛玉对贾赦道:「可是该我了?我想到庙里去给父母点个长明灯可使得?」 贾赦只怕黛玉不肯当自己是大房的人提条件,如今见她大大方方地提出来,高兴还来不及,忙道:「使得使得,五日后你哥哥休沐,让他送你们娘们都去。」邢夫人也兴头上来:「可是这个理儿。如今这样日子都是菩萨保佑,正该去庙里拜拜多谢菩萨,请菩萨长久保佑。」 「我,我。」贾琮好容易等黛玉说完,蹦着道:「我要上街,要去吃好吃的。」巧姐儿也在一旁帮腔。贾琏刚要说巧姐儿,就让贾赦拦住:「好,好,等休沐日,让他们去上香,咱们去上街。」 「父亲!」贾琏埋怨道:「姐儿是个女孩子,上街是个什么话?」 「她才多大?真养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贾赦实在看不出一个三岁的丫头片子有什么男女大防可讲,早熟也早不到这会上。 次日贾赦寅时二刻就被叫起来,不情不愿地穿衣洗漱吃饭,让新上任地贴身小厮明锣急三火四地催上轿子。好在宁荣街离皇宫近,刚下轿就赶上大朝要叫进了。张清刚才一直留意着贾赦,迟迟不见人来,也不好老是回头去看,正上火就听身后人群有些微动静,还有人挪动位置的声音,悄悄放下提着的心。 朝臣三唿万岁,太监叫起。皇帝细细在六部中打量了一眼,看见贾赦三品朝服还算合身,官帽也没戴歪,朝珠笏板一样不少。就算皇帝不想承认,也得说人贾赦在一群白髮老臣中算得上长身玉立,外表看上去当得起一个国之重臣。至此皇帝也悄悄长出了一口气,他也怕这个不着调的傢伙闲散了近二十年,要是真起不来上不得早朝,昨天的圣旨就成了笑话,到时如何处置都不好说。 第47章 早朝还是老三样, 你吵我吵大家吵。第一天上朝的贾赦开了眼——他那次被叫自辩是大家看他一个人,没人和他吵。 现在大家吵得这么嗨皮,是怎么在下朝后又揖让有礼一团和气的, 贾赦觉得自己可以学习。 「臣兵部侍郎陈翰, 代为奏请为西北大营增军饷、冬衣。」事关西北边境,皇帝也提起兴趣: 「哦?怎么不见西北大营的奏摺?」 陈翰小心回道:「九省巡检王子腾, 巡边至西北大营,有感兵士苦寒中守土尽忠, 为表陛下爱兵之心, 特请兵部代为请求增饷、增衣。」 贾赦心中偷笑, 这王子腾手伸的可够长的,他恳请兵部代奏,成了是他为兵请命, 不成就是兵部办事不力、皇帝不爱兵不恤下。这一招看似成败都能收拢西北大营军心,可惜却错估了他自己,大概是这几年的顺风顺水让王子腾失了谨慎之心,连皇帝都想利用, 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户部张尚书出列奏道:「当初核定各营兵饷,就已经考虑了驻地环境,西北大营兵饷比内地多出三成, 还比内地多了两套冬衣,更是伙食比内地多出二成,这些是与兵部合算的,陈侍郎不清楚?」 陈翰顿都不顿一下回道:「这些兵部自然知晓。只是九省巡检一月内连上两封请增信函, 兵部不得不代奏。」看了没,没有一个傻子,兵部估计也对王子腾的小算计不耐烦了,你要做好人,兵部可以代奏,但成不成就看皇帝陛下的旨意。 皇帝也不是好煳弄的,对陈翰道:「明发回復王子腾,让他巡检九省,他该了解九省边境兵饷之例。如今看来怕是个煳涂的,让他小心办差,巡检是为了安定军心,不是让他去挑拨。」这话本就有些重,还是明发,完全可以看出皇帝的不满。 勛贵一脉够得上上朝的人不多,听了皇帝的话脸色都不好看,还有人偷偷地看贾赦——那可是他的姻亲。贾赦心里呵呵,现在他和王子腾是死仇还差不多。果断地装听不明白。反正都知道他二十年来第一次上朝,不知晓情况不敢说话谁还能拿他怎么样? 张清本来还怕贾赦一时冲动,见他没有动静,放了心,静静地做他的壁画,等皇帝垂询时再说话。 一时散了朝,大家都要各自去部点卯,贾赦也随人一起要去礼部。 第63页 「恩侯。」有人叫他。贾赦抬头看向来人,是个英武的,一身武官官袍让他穿得虎虎生威,看补子也是三品。巧在有人先对那人拱手:「牛统制。」知道了,这位应该是镇国公的后人,现任着京营统制。贾赦有样学样,也拱手道:「牛统制有何见教?」 那牛统制一掌拍在贾赦背上:「你我兄弟,这么生分做什么,还象原来一样叫我老牛多好。」 贾赦嘿嘿一笑:「如今本将军是礼部侍郎。」 牛统制不以为意:「礼部又如何,还只是个三品。你若怕人说道,叫继业也好过什么统制。刚才朝上?」 贾赦知道他要说什么,这时他已经把记忆翻出来——这牛继业袭了镇国公家的爵,人家手里有两把刷子,比起他来强得多,袭爵时降的等不多,现在身上爵位是镇国伯。当年四王八公,镇国公是除宁荣二公外手中军权最多的,几代下来还能做到京营统制,可见人脉之盛。想及此,贾赦眯眯眼,看来得把记得的信息好生理一理,不然再出现刚才这种情况却认不出人来就好看了。 「我今天刚上朝,两眼一摸黑。」贾赦打太极。 牛继业显然不满意:「就算是如此,那也是你的姻亲,总要互相照应一下。如今咱们这些人家还能靠哪个。」 这话不对。王熙凤已经回家快两个月了,听牛继业的意思他竟一点不知道?要说京城没有人谈八卦,贾赦可不信。记下此事,贾赦板起脸来:「牛统制竟没听说?我那犬子因为王子腾的侄女在我病期间不侍疾不说,连太医都不肯给请,已经与她和离了。」 这回轮到牛继业张大嘴巴:「怎么会?不是说只是让她娘家领回思过吗?难怪都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你家去接人。」贾赦不得不说人家王家真是好谋算,当初念在两家之间还有一个王夫人,最后只选了让贾琏和离,竟让他们钻了这么大的空子。说不得又是王子腾的好主意,难怪这么多天不见王子腾的动静。 「谁家见过把嫁妆都抬回去?」贾赦立马辩驳道。 牛继业一想也觉得是这个理,没再多说话就拱手告辞。贾赦一边寻思着王家打的是什么主意,一边来到礼部。第一天到任,自然是见上司、会见左侍郎、召见下属。 礼部尚书姓左名畸,曾任天佑恩科主考,是当今的心腹之一。对贾赦空降到礼部,皇帝早就亲自给他打过了招唿,当然是把太上皇的主意排在前头。所以左尚书对贾赦即不冷淡也没有多热络,叫人请过左侍郎刘峰,为二人简单做了介绍,就让二人各自退下。 此时才知道原来礼部的右侍郎已经缺任多年,所以贾赦不用担心原来的右侍郎扎他的小人。只是右侍郎办公的地方离尚书大人的公房不近,想来左侍郎的地方也是如此。正与自己公房的两个小吏说些家长里短,就见左侍郎引着一个人进来。贾赦拱手问道:「刘大人,有何见教?」 刘峰道:「贾大人,这是仪制清吏司的郎中林胜林大人。林大人对礼仪典制最是清楚,大人你刚到部,尚书大人请林大人先为你讲解一番。」 得了,这就是让他接着再学。好在这里比上书房好一点,没有人全程围观。谁知曹操不仅不能说,还不能想,忠顺马上晃了进来。「贾赦,你这儿完事了没?」 林胜忙给忠顺见礼,让人一挥手打发了:「你就算是想交好上官,也不必这么急吼吼的吧,吃相太难看。」 林胜鼻子都给气歪了,是他想来的吗?这要不是尚书大人说礼部右侍郎不懂礼仪出去让人笑话整个礼部的人,自己能来见一个京城老纨绔? 贾赦也生气,这人怎么走哪跟哪儿,是平郡王附体了吗?解释道:「这是尚书大人特意给我找的老师,你别瞎捣乱。」 林胜发现这新任右侍郎大人礼仪确实欠缺呀,只好进言道:「侍郎大人,君臣之礼是礼中之重,见到王爷您该见礼。」 就没人说过这个,贾赦这些天在上书房都是横出横进,见了哪个龙子龙孙也是如此,就对平郡王特殊点,还是因为他不知道人家究竟想干点啥,怕被人抓了把柄。至于忠顺,贾赦就从来没当他是个需要行礼的人物,不顺心了还想拿人撒个气呢。 忠顺又挥挥手:「不必多礼,我找你们侍郎有事,你且退下。」 林胜坚持:「王爷贵为皇亲,正是天下人表率,礼不可废。」 「你大胆。」忠顺多少年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教训了,拿出王爷的气势想把人吓走,可惜林胜不是侍讲学士那个刚入官场的小翰林,最讲的是宁折不弯文人风骨,对着忠顺就来了一句:「王爷,礼不可废。」 贾赦第一天上任,不想被忠顺搅和得无法立足,就算他不想当这个右侍郎,可也不能是头一天就因为不遵皇室这个可大可小的罪名被人参奏。只见他向忠顺顶礼问好:「臣礼部右侍郎贾赦,参见王爷。」 忠顺吓了一跳,这个真是贾赦?看到林胜还在一旁註视,只好说道:「免礼。」 二人不再说话,忠顺王更是拿出盯人大法。林胜刚才是真看不惯贾赦无礼,现在看他知错能改,又被忠顺心盯得不舒服,便向贾赦道:「既然王爷与大人有事相商,下官告退,明日再来与大人探讨。王爷,臣告退。」 忠顺巴不得这一声,为了让人快点走,居然亲送林胜到门口,倒让林胜有些受宠若惊,直唿不敢当。等人走了,贾赦立时瘫坐在椅子上,忠顺也不理他这样是不是符合礼仪,只问他:「你把平郡王弄到哪儿去了?」 第64页 贾赦奇道:「我给他找了个老师,让他学学如何与人相处。怎么他没和你们说?」 「大概和父皇说了吧。」忠顺心有些不确定:「不过上书房的人不知道。你给他找的谁,还能好过翰林院的侍讲?」 贾赦一笑:「翰林院的侍讲最多教他四书五经,于为人处事没一点用处。说是读书明理,可书呆子还少了?他学问如何我不管,要是让他再这么天天盯着我,我非得疯了不可。皇上又不让打草惊蛇,我就让他跟着贾珍父子两个一道看着,那两个人品不怎么样,偷懒耍滑、吃喝玩乐、仗势欺人,样样是出众的。」 忠顺没想到他把出众这么用,不知道平郡王能学出个什么来,一时无语。又听贾赦道:「你别看贾珍自己不学无术,管起儿子来却如审贼一样,让平郡王见上一见,就知道我只摔下杯子,不要太客气。对了,你从没告诉我平郡王叫什么,下步我要让他知道这便宜父亲不是好认的,我老是叫平郡王,收拾起人来哪有底气。」 忠顺想了想,还是告诉他:「平郡王的名字据说是先太子留下的,叫念恩。」 第48章 「念恩?」贾赦觉得这名字一般:「不是都该是单字吗?再说太子哥哥那般文采, 怎么起了个这名字。念恩,是不是当时太子哥哥就已经...」 忠顺心说,你可真心大, 忍不住给了他一下子:「你忘了你的字是恩侯?」 这叫什么事?!就说这个平郡王怎么就认准他一个人折腾了, 从他爹那时就不让人消停呀。贾赦巴不得自己没问过人家的名字。忠顺大概了解他的心情,也不再对这事多话, 又想知道贾珍能教平郡王什么,可别把一个本来就别扭的孩子教成一个别扭纨绔, 就催着贾赦一道去看他们在做什么。 贾赦与忠顺刚想走, 却又有户部的小吏来请, 说是张尚书有请贾侍郎。不用说忠顺也要跟着,他知道贾赦的儿子就在户部做主事,以为是他惹事了, 人家要连老子一起教训,又要欢乐地去围观。对于如出一辙厚脸皮的皇家人,贾赦也没有好办法拒绝,就只能与忠顺一起与左尚书打了招唿, 顾不上左尚书脸上的不满,忙忙地跟着小吏来到户部。 「贾赦!」张尚书勉强与忠顺见了礼,在忠顺示意不必理他之后, 马上向贾赦吼起来:「多少天了,你算算多少天了。」 贾赦知道张尚书是火爆脾气,却没想出自己哪儿来的能耐让他发这么大火:「什么多少天了?我不是已经把欠银都还给你了,不上本为我请功也就算了, 你吼什么?」 「你还知道你还了欠银!」张尚书要给气乐了:「你欠了多少银自己知不知道?你还了多少现银自己知不知道?你拿来了多少古董字画自己知不知道?那些古董字画值多少钱你知道不知道?你还欠不欠钱自己知不知道?」 贾赦让人一顿勐喷,也有点蒙:「难道不够?我虽然没仔细算过,想着应该只多不少才对呀。」 忠顺一时好奇:「张尚书,他家究竟欠了多少?还欠多少?要是他还欠着没还清,我可得和父皇与皇兄说说,他没还清欠银,别让这傢伙给煳弄过去。」哎,贾赦就不明白为啥自己人缘这么差:「你不是和我一起来的吗?」 忠顺乐了:「我是和你一起来看热闹的。」 张尚书没想到自己多了个好队友,立时来了精神:「可不就是这个人,把东西往户部一放就算完事了不说,还把他儿子塞给我。塞个儿子也就算了,让他儿子帮忙也行,结果他儿子和他一样没数,连他们家把御赐之物都拿来了也不知道。还好意思让我把多出来的钱还给他。」 贾赦是真没注意御赐之物的事,这可是大不敬的罪名。就算是太上皇和皇帝不会拿他怎么样,御史可不会放过他,尤其是那个孙坚,上次没找成他的麻烦,这次来定在哪儿等着他呢。 贾赦对着张尚书长身一礼,一躬到地,态度没有那么诚恳的了。还不断地嘴上道着歉:「多谢尚书大人成全。下官无以为报,尚书大人但有差遣,下官莫有不从。」 忠顺只想看个笑话,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事,也在旁帮腔:「张尚书高义,本王感佩。恩侯,什么时候与张尚书把酒言欢,别忘了叫本王一声。」张尚书这就算明白了,人家就算想看个笑话,也只是些无伤大雅的小笑话,一旦真有什么大事,站队在哪边立场不要太稳。可不要利息又心有不甘,今天把贾赦叫过来也是有事要他答应,就板着脸看着贾赦不说话。 能把此事告诉自己而不是上报皇帝,自然不是真要将自己怎么样,贾赦又向张尚书道:「尚书大人请吩咐。」 见他态度端正,张尚书也不为己甚:「我见贾琏记帐的法子不错,倒是在户部合用,想让他教给户部其他人。可贾琏却说这是你教他的,不让他露于人前,不敢擅专,你看...」 这就是穿越者的弊病了,见识了后世先进的记帐法子,对现今流水帐似的帐本实在无感。在一次贾琏对他抱怨对户部帐本一头雾水的时候,贾赦看不得便宜儿子吃苦,就让他宁可费点时间,按后世借贷方式把分到手的帐册重新整理一下。 贾琏让张老太爷□□的肯踏实做事,也对自己老子提的法子有兴趣,整理了一本帐册就尝到了甜头,越整理越停不下来,就在一次张尚书巡视人员时被发现了。张尚书能在户部当尚书,自然是识货的,一眼看出这样记帐不仅能有效防止漏洞,更能清楚归纳出一个地方的收支前后变化,到年底对帐也省事许多,就让贾琏将此法向户部人员讲解。 第65页 谁知贾琏却说这是他老子教的,他还没学全呢,再说他老子一直叮嘱他不得外传,这事儿他真做不了主。于是好容易等到贾赦不再每天窝在上书房、出现在六部之中,张尚书马上把人叫到户部,先用以御赐之物还欠银之事吓他一吓,要让贾赦同意将新的记帐之法传给众人。 贾赦听明白了张尚书的意思,觉得用一个抄袭来的记帐法子换来不被人弹赅挺划算,就想点头同意。不想忠顺虽然有时让人一言难尽,那是他对付看不顺眼的人,比如原着中他就能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下假正经的面子,使贾凤凰白得一顿打。 这回明显是贾赦有功的事,他自己想不明白,不代表忠顺想不清楚。别看现在皇兄对贾赦多有包容,谁知是不是因为有父皇在,不如让贾赦多些与国有利的功劳,万一皇兄什么时候要收拾贾赦也得掂一下清流口碑。 因此忠顺对着张尚书似笑非笑:「父皇和皇兄对恩侯一向宽容。这些御赐之物被抬到户部,也是恩侯为皇兄分忧心切,这些皇兄心中都是清楚的。还吩咐张尚书不能让恩侯吃亏来着,可是真的?」 张尚书隐蔽了白了贾赦一眼,这人是什么命,想诈他一下身边也有人跟着护着,也没听说忠顺王爷与他多交好。忠顺心的话也不好不回,因笑道:「王爷所言极是,陛下对贾侍郎是极看重的,要是陛下知道贾侍郎如此大材,只怕会不吝奖赏。」这就是不会贪了贾赦的功劳了。 忠顺得了答覆不再说话,贾赦感激地看了忠顺一眼,对张尚书道:「我不让琏儿将这个法子说出来并不是藏私,实在是这法子还有不完善的地方,我自己还没琢磨明白。我让琏儿自己一边动手一边自己琢磨是一方面,也是因为我们府上的帐册到我手里的不多,没多大参照,不如户部的帐册涉及的多,容易看出问题所在。要是张尚书能多找些好手与琏儿一同研究,想来完善的也快些。」 张尚书听了他不仅不藏私,还肯让户部的人一起分润些功劳,大喜道:「好了,我自会安排人下去与琏儿一同深研。你快些找人把你府里的御赐之物拉回去。」 见贾赦还不走,忠顺王也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又道:「你府里共欠银一百一十万两,你拉来的现银是六十七万三千两,古董字画户部寻了京城几家古董行的掌柜,加上我与老孙一起定价,一百二十件古董定价四十二万七千两。陛下特意让人传话不要让你吃亏,那些字画都没定价,还给你留着呢。至于御赐之物也没露给别人,你快快找人拉走。」 听了张尚书的话,贾赦如何不知自己岳你的这个徒孙确实没让自己吃亏,少不得拱手为谢。更有忠顺心在一旁敲边鼓,让张尚书认为自己是亘古第一的高义之士不在话下。 收回贾家在户部欠银凭信,贾赦要找人来拉东西。又想到不能让贾母等人知道东西进了户部还能找补回来,再把主意打到这上头——要知道大观园修好后的铺陈摆设也是大头。忠顺知道他心意后眼珠一转,拉着贾赦嘀咕几句,说得贾赦眉开眼笑地丢开手不管,自有忠顺王府的人来提了东西不提。 不说贾赦与忠顺一起藉机翘班去围观平郡王徒念恩,如何向贾珍父子学习京城纨绔,只说张尚书侯着贾赦二人一离开户部,就兴沖沖地请见皇帝。待皇帝听张尚书一口气说完贾赦新出的记帐之法,又说还有不完善的地方,不由疑惑道:「那傢伙一向是个偷懒的,是受了多少艰难哄骗,才不得不自己琢磨起帐册来。看来他这些年过的着实不易。」 张尚书道:「臣没亲眼见过,不过听说贾琏这个嫡长孙都成了荣国府二房跑腿的外管事,贾赦的处境可见一斑了。」 皇帝想想原来的贾赦,多少人想给他跑腿都不能,自己的儿子倒给别人唿来喝去,以他的性子难怪在家中呆不下去了。虽说如此让他和太上皇得以安心,却也更恨贾母等人身为亲人却落井下石,觉得一会儿回到后宫还是要到凤藻宫一刻游。 现在不是收拾那些人的时机,让他们心里不得安生也是个利息。再说这几天皇后已经又把后宫清理了一遍,总得看看这些勛贵人家在宫中安的钉子清干净了没有。 皇帝想定主意,对张尚书道:「贾琏可还得用?」 第49章 张尚书揣摩着皇帝的意思道:「刚到部的时候还不大沉稳, 可听说日日一下衙就去张老大人府上,每日宵禁前才回府。现在不但沉得下性子,因着贾赦给的这个记帐法子, 比别人分外能看出各类弊病, 前几日江南常州冒平亏空就是他发现的。与人相处从一开始就平和,如今在户部已经算是站稳了脚。」 皇帝听了更加满意:「贾赦刚任了礼部侍郎, 不能再把这个功劳算到他身上。贾琏到底年轻,得有些拿得出手的功绩才好。听你这么说, 该是把贾琏外放几年, 到地方上歷练一下才堪大用。」 张尚书不得不提醒皇帝:「陛下, 贾琏是捐官出身。」例不上三品。 皇帝嘆口气:「就是如此才要把这个功劳算到贾琏头上。有张老大人亲自教导,将来除了八股文外,他哪里比不得那些科举出来的人。」又想自己处心积虑地为那傢伙着想, 人家连情都不见得记,气哼哼地道:「比起贾赦,还是张老大人教出来的人更省心。要不是看不得他儿子受罪,这个记帐法子他什么时候能拿出来。」 第66页 张尚书哪里敢接话, 只在心里把贾赦从张老太爷前姑爷提成了得皇帝看重之人,连贾琏也已经是入了陛下青眼的人物,没见陛下已经亲自为他规划起出路来。 皇帝也不等张尚书答话又道:「现在就让贾琏外放, 估计那傢伙也捨不得,到太上皇那里哭的事儿他都做得出。有功当赏,这个记帐法子还得贾琏在你们户部教会他人。户部可还有位置?」 张尚书道:「员外郎尚有空额。」 皇帝并不满意:「你也说这个法子若是推广开来,是利在千古的事, 只升一品不足服众。」 张尚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又道:「张老大人曾在贾琏来部时,告诫臣不得为贾琏多加便利。其实郎中也有空额。」不是我忌贤妒能,是人家外祖父要打磨外孙子。 「张老大人一生谨慎,老成谋国。」皇帝一直对自己这个老师心怀敬意,现在更是满意到十分:「也不好太拂了他的意。再说贾赦也才是侍郎,子不越父也是常理。先让贾琏在郎中的位子上好好磨上一阵吧。」 已经是连升两级了,这在科举出身的进士身上都不多见,陛下你还一副贾琏吃了大亏的口气,让御史台那些人知道了可待如何?张尚书一边吐槽一边代贾琏谢恩退下。 没等张尚书出了宫门,已经特意到太上皇那里报备过的皇帝就开始让人拟旨传旨赏赐了。太上皇另有一份赏赐不算,皇后又以教子有方为由给邢夫人单独赏赐,并召邢夫人三日后携女晋见。 不说荣国府接旨一片忙乱,各人心思更是纷乱不已。贾母没想到贾琏刚办差几天就已经升官不说,还一下子升了两级。户部郎中,说是与贾政的工部郎中都是五品,可是贾政的五品已经做了十多年,工部的耗子都换了几代他也没动地方。 而贾琏不光升了,还是在户部升的,任是再偏心贾母也说不出贾政是怀才不遇的话来了——贾琏可有什么才呢?他都能遇贾政却不能遇,平日可没少见贾政呵斥他,那时的贾琏是什么样子?从老大带贾琏去了张府后的贾琏又是什么样子?想到张府,贾母心思又起了一层,要再和贾赦说道说道。 贾政就剩下单纯的嫉妒。凭什么?不就是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不过是仗着说话讨巧,拍上官马屁才得了升迁,真不是君子所为。王夫人的嫉妒更甚,说出来的话如刀子一样:「大太太入宫,可以往娘娘那里走一遭,有个什么不妥的也好让娘娘在皇后面前描补描补。」 邢夫人用你当我傻的眼神好好看了王夫人一眼,一笑就引着迎春回荣禧堂了。把个王夫人僵在当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贾政正好拿她出气:「要你多事。他们房里的嬷嬷本就是从宫里出来的。」把个王夫人气得想来一句:「你不多事刚才宣旨太监来时急吼吼地换什么衣服?」终是顾了大家脸面,忍气回东大院不提。 一时用过晚饭。贾母着人请贾赦贾政夫妻和贾琏到荣庆堂叙话。先是夸了贾琏上进,为府里挣了脸面,更是让他好好办差,要拿出国公府的体面,不可让人小瞧了去。 贾赦听贾母先还说的好好的,后面就有些不上路起来,不由出声提醒:「老太太,咱们府上现在虽然挂的是国公府的匾,到我这里不过袭得是一等将军的爵,日后还是不要提国公府的好。」 贾母一愣,回过神来骂道:「只有你见不得我好。我刚松快两天便来堵我。我是好意提醒琏儿,不要失了府里的体面,你可是不服?」 「我有什么不服的。」贾赦嗤笑一声:「我这个侍郎好歹是正三品,他到我这个品级还有的熬呢。」 贾政只觉自己受了无妄之灾,却又不好主动出来辩驳,只能闷闷地坐在那里不出声。贾母想到接下去的话,也不好再与贾赦计较什么。却不想她一向偏着贾政,事事为贾政出头。这次明明听出贾赦是在嘲讽贾政却没为贾政分辨,让贾政以为贾母也是趋炎附势了,看见大房父子升官做官好不热闹,却把他们二房抛到脑后。 贾母沉吟一下,又向贾琏道:「你每日去张府,路上到底孤单些,不如让宝玉陪你。」 听到此处,贾政又在心底想着老太太还是疼宝玉的。就连王夫人虽然不待见先大太太,却也知道张家人学问是顶好的,宝玉能得了张老太爷的教导,不说学问好多少,只人脉上就受用不尽了。也一脸热切地看向贾赦。 贾赦这回真服了贾母的异想天开,你那好二儿媳妇与人家有杀女之仇,倒有脸让人家给你教导孙子,还不好生去求人家,说什么贾琏路上孤单,都在京城,又不是隔了十万八千里要找人做伴。只见他冷冷地对邢夫人道:「你去西厅招唿迎春和黛玉回去吧,让嬷嬷们好好教教你们进宫的礼仪。再好好安慰一下黛玉,那到底是宫里贵人们忌讳多些,今后进宫的日子多得是。」 等邢夫人听话地去了西厅,才对着贾母三人展颜一笑,只那眼神却只是寒意:「老太太。有些事不是没有人提就是没发生过,你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可不是别人也跟着记性不好。」不等贾母再说什么,自己摔帘而去。 屋内三人面面相觑。 三日一晃而过。不管邢夫人多忐忑,进宫的日子如期而至。到了宫门,就有皇后身边的宫女在迎侯,与跟着邢夫人和迎春进宫的王、孔二位嬷嬷看来十分熟悉,先是对着邢夫人与迎春浅浅一礼,就对着二位嬷嬷行礼道:「嬷嬷们回宫了,皇后娘娘早等着呢。」 第67页 王嬷嬷倒没说什么,孔嬷嬷微不可见地皱眉,这也是个眼皮子浅的。只是自己已经出了宫,也只能一会儿再和皇后娘娘提上一句,因又笑道:「怎么是你迎来了?」这个宫女在皇后宫里并不出众,孔嬷嬷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 那宫女却自得起来,笑对孔嬷嬷道:「本是不用我特特跑这一遭,只是皇后娘娘说我腿脚还算利索,就让我来侯着嬷嬷。」 王嬷嬷对着邢夫人道:「太太,咱们请吧。」 邢夫人见皇后宫中宫女与自己带来的嬷嬷友善,虽看不出内中关窍,也觉得心中一定,紧张的心情缓了一缓,由迎春扶着向皇后所在凤栖宫中走去。 宫女禀报后,就有女官亲自出来请邢夫人迎春二人晋见。行礼毕,只听皇后让人赐座,坐定二人还是不敢抬眼,小心谨慎地拿捏着分寸。片刻后只听上座之人扑哧一笑:「将军夫人不必拘谨,说来我也算是与夫人有些渊源。」又问道:「这就是青鸾的女儿吧,说来我也与青鸾相识,上来让我好好看看。」 迎春和邢夫人已经被贾赦提点过,这个皇后与先大太太张淑英是堂姐妹,说与邢夫人有渊源、与青鸾相识都不为过,进殿来提着的那口气都稍稍放下了。迎春大大方方地走至阶前,皇后又让上前答话,迎春直到凤座前才停下,由着皇后上下打量。 皇后不想原箸中那个木头姑娘不过被父母关心、嬷嬷教养了一两个月光景,就能不卑不亢地对答,心中嘆道,难怪人说善弈者胸有沟壑,这不是就教出来了。一时让人赐了表礼:两匹上用五花彩绣花草锦缎,一对八宝嵌金手镯,一支垂苏掐丝金步摇,一件波斯国玩器。 迎春谢恩后重回邢夫人身边坐好,皇后满意地对邢夫人笑道:「可见夫人心慈,姑娘教养得极好。这样大方温柔,处事得体。」有皇后这评语,今后怕是没人能对迎春的规矩教养说三道四了。 邢夫人连道不敢当,就听有宫女来报:「贤德妃请见。」 第50章 皇后沉吟一下道:「我倒是忘了, 这贤德妃是府上的大姑娘。」邢夫人应是后又听皇后道:「本是因夫人教子有方,琏儿年纪不大,却为国为民有大功, 我就好奇想见见是什么样儿的夫人教出这样的好儿子, 忽略了府上还有位姑娘在宫中。」 邢夫人还没听出什么,迎春倒明白皇后的意思——她召见邢夫人与迎春, 并未在宫中大张其鼓,元春却恰好在邢夫人和迎春刚进凤栖宫就请见, 必是私下打探了消息, 或者以为是贾家自己把消息传进了宫里。 因此迎春道:「因贤德妃娘娘将省亲, 所以二太太有时会问问贤德妃娘娘的喜好。我与母亲得了能晋见皇后娘娘的消息,深怕失了仪态,这几天忙忙地与嬷嬷们学习宫中礼仪, 倒忘记问老太太和二太太是否有什么话带给贤德妃娘娘。」和元春联繫的是二房与老太太,大房的人从未与贤德妃联繫过。 皇后听了迎春的话,更是满意一笑,叫宫女唤贤德妃晋见。等元春行礼问安毕, 皇后就对邢夫人与迎春道:「这里贤德妃请见,必是有要紧事务,我今天见了你们, 知道姑娘教养的好也就放心。你们且先去吧,有空还带姑娘进宫与我说话。」又立时安排人带出邢夫人与迎春,让人去安排软轿送到宫门。 元春确实是听了王夫人找人传进来的消息才知道邢夫人被皇后召见。她本看不起大房之人,却不料先是贾琏一下子有了实职, 后是贾赦成了礼部侍郎,再是贾琏于国有功连升两级,一个个的消息传来都是大房的人上进加官,让元春无法忽视。 听了这些消息后,元春一时喜一时悲。喜的是前朝与后宫从来一体,娘家有人在朝堂,宫中妃嫔自有体面。悲的是这立于朝堂之人却不是自己父亲而是一向让她看不起的大房之人,自己一向与大房是面子情,母亲还独揽管家权多年,要说大伯母没意见自己都不信。 可听说大伯母进宫,自己于情于理都应该见上一面,也好让皇后看看两房虽已分家却还亲近。谁料皇后防备她至此,让她连个话缝都找不见就打发人出宫了,一时心中气苦。 「贤德妃此时请见,所为何事?」皇后明知故问。 元春原是皇后宫中女官,也是在皇后宫中与皇帝成就了好事得以封妃,在心中对皇后说不上多敬重,觉得皇后真是个厉害的,自己哪能成就好事,又对今天皇后一点面子不给自己气恼不已,脱口道:「本是听说今天大伯母得娘娘召见,一时思亲心切,所以来与大伯见上一面。」 没等皇后答话,就听皇帝冷言道:「你是听谁说的?皇后刚整肃后宫,你倒是消息灵通得很。」 皇后也让突然出现的皇帝唬了一跳,埋怨道:「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下,吓我这一跳。」 皇帝道:「我不是听你说要招那傢伙的夫人和女儿进宫,想看看他这个夫人为人如何,才忙忙地进来。你又不爱迎送那一套,还让人通报什么。」看看已经跪地的元春,復冷着脸问道:「是谁告诉你皇后召见贾赦妻女的?」 元春不想皇帝揪着不放,一时无话可说。皇帝不耐烦地喝道:「一天到晚生事,倒真是与你父母一脉相承。皇后还是得再查一下,连你宫中消息也能打探出来,倒有能耐。」 这时皇后身边一等宫女元芷上前道:「孔嬷嬷刚才与奴婢说,迎接贾将军夫人的宫女不大妥当,对贾将军夫人不恭敬不说,言语也不谨慎。」 第68页 皇后奇道:「我不是让你找个妥当的人去接人?听说贾将军夫人是个胆小的,要是言语不谨慎可别吓到人。」 元芷道:「是二等宫女春桃。奴婢本来看着她腿脚还算麻利,让她跑这趟,谁知是个眼大心空的。好在在两位嬷嬷跟前不算拿大,不然都是奴婢的罪过。」 皇帝一笑:「那么个混人,夫人竟是个胆小的,也是奇事。」见皇后看向地上的元春,又道:「贤德妃私自打探皇后宫中动态,心有不轨,着罚俸三月,撤了牌子吧。这段时间好好在凤藻宫思过,不必到皇后这里请安了,家人晋见也免了。」 元春吃惊地看向皇帝,她圣宠一向浅薄,再要撤了牌子,又不能到皇后宫中请安,怕是皇帝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想起她来,心都灰了,只叩头认罪:「臣妾知错,请陛下开恩,请皇后娘娘看在臣妾思亲心切的份上开恩。」 皇后一哂,对着皇帝道:「是我对宫中整肃的不彻底,才让她有消息可探,罚俸也罢、不见家人也罢,撤牌子还是免了吧。」反正皇帝已经厌弃的人,还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皇帝想了一下道:「也好,免得他们家人又闹那傢伙,朕也得不了清静。」因对元春道:「贤德妃好好想想自己这贤德二字可担得,再有下次后果也不必朕说了。要是还想和你家传递消息,你且试试。退下。」 元春只能叩头谢恩退下,耳边还听得见皇帝对皇后抱怨:「何必为她讨情,也不见她知恩,指不定心里还怨你呢。」一时脚下的步子都乱了。 因那日忠顺自己出主意替贾赦收了东西,自觉贾赦欠他一个大人情,天天到礼部报到让贾赦带他去围观学习中的平郡王,让林胜不胜其烦。又不能把当朝王爷赶走,只能把此事报给尚书大人。 左尚书也拿忠顺没办法,只能想法儿折腾贾赦,倒让他想出一个好办法——勛贵自开朝以来,歷来降等袭爵,可少有人家按等改制的,就连贾赦自己也是如此。这些人不改制也就算了,一个个以祖上荣光自居,个个在京中只知生事,什么仗势欺人、包揽讼词、强买强卖不一而足。如今来了一个出身勛贵的右侍郎,不如放他们自己去打擂台。遂叫人请过贾赦,先问道:「贾大人这几天与林胜习学礼仪,不知可有所得?」 贾赦回道:「下官愚钝,尚未知皮毛。」 左畸道:「礼仪之道不在一朝一夕,时间长了贾大人定能成个中楚翘。如今倒有一事,非大人之力不可为。」 贾赦和这尚书只是每日见面点头之情,只静侯下文。左畸接着说道:「京中勛贵,想必贾大人都是熟悉的。」 本朝皇室人员封爵为宗室,武将因公封爵为勛贵,文人清流封爵为清贵。不过文人封爵较少,宗室有宗人府管理,只有开国时大封天下时,武将封爵最多。只是开朝近百年,国初时的老将早已凋零,子孙袭爵多降等,如贾赦父亲贾代善一样原等袭爵的人凤毛麟角。贾赦不知左畸用意,只能含煳地答道:「都熟悉倒谈不上,不过是平日年节有些走动。」 左畸不以为憷,笑道:「总是比我们这些人熟惯些。如今你也知道,好些袭爵人家虽已降等,却少有改制的,一个个挂着原来的爵位牌匾,就以为自己还是原来的公侯之家,多有行不妥之事的。」 贾赦自然知道这些勛贵人家行事作风,也不以为意,倒是左畸自己想起跟前之人也是袭了一等将军却家中挂了公府匾额,有些歉意地说:「贾侍郎不必多心,并不是针对你一人。」 贾赦早就想把荣国府的匾额换了,这样假正经也就不能再以国公府二老爷自居,人们也能真正把两房人分开。因道:「大人不必多说,只说下官的差事就好。」 左畸对贾赦的态度满意,说话也就更软和了三分:「只是想请贾大人将有爵之家现袭何爵,家中所悬何匾,是否名实相符调查一下,待我们礼部了解了情况,拿出一个章程来呈圣上定夺就好。」 说得轻巧!一旦皇帝要让这些袭爵之家按制遵循,那调查的贾赦就成了众矢之的,更何况他家里本就还有一个以国公府为傲的老娘,不用外人收拾,在府里他就别想好过。就以当今那认死理的性子,勛贵人家按规改制是十成十的事。 要是原主肯定不会同意此事,可换了芯子的贾赦就巴不得这一声——后世的红楼已经让人分析烂了,贾家被抄家皇帝看不惯勛贵尾大不掉是个重要原因,什么四王八公同气连枝,那就是自己□□裸的找死。 和皇帝争权柄,在皇帝没坐稳帝座时还能容忍一时,等皇帝坐稳了江山,收拾这些人不过是一道圣旨的事。君不见原箸中四大家族都灰飞烟灭了。藉此时机,贾赦能与勛贵彻底决裂,不光皇帝乐见其成,就是贾赦自己也正中下怀。 可是贾赦还是面有难色:「大人,下官怕是不能胜任。」 左畸自是知道贾赦为何为难,可他本就是为了折腾贾赦,口气坚定:「贾大人,你我食君之禄,忠君是应有之意。可不能为一己之私置陛下圣恩于不顾。知道大人为难,此事也不急于一时,大人慢慢做就是。」 贾赦听了还是满脸的不愿意,直到左畸自己说出贾赦可以不用坐班,在京中随便调查,还没有期限后,才不甘不愿地向左畸一拱手:「下官只能勉力一试。」 第69页 第51章 只能说礼部尚书左畸左大人折腾人心切, 对要折腾的人却不够了解。 大明宫。贾赦一脸激动地对太上皇说道:「这是看我有多不顺眼,一定要我出来做这个靶子。」 太上皇无奈地看向脸板得平平地皇帝:「这个左畸?」 皇帝瞪贾赦一眼,就你这不着四六的性子, 自己不好好学习礼仪不说, 连着个忠顺一起没把个老学究林胜逼疯,左畸才想出这么个不易见功的差事给他。对着太上皇皇帝也没好脸色:「父皇还是问问这傢伙和忠顺都在礼部干了什么。」 贾赦顶回去:「我们什么也没干。」 皇帝脸更冷了:「你们一个不好好学, 一个在一边把人家教的礼仪批得体无完肤不说,两个人得 儿机会就熘, 让人家怎么教?」 贾赦:「分明是礼部的人个个看我不顺眼, 我做什么他们都横挑鼻子竖挑眼。」 皇帝冷笑:「你下朝一到部就要先补觉, 林大人去了你还不肯从桌子上起来,有此事吧?人家给你讲礼部各司职份,你和忠顺说职责划分不清有此事吧?人家要把各司郎中召来让你们见识一下各自职责, 你们已经熘走了。」 贾赦摸下鼻子:「那不是忠顺想平郡王了嘛。」 太上皇都气乐了:「还说平郡王。好好的孩子,现在天天跟着你们那个不着调的族长还有他那个儿子。偏你又不让他进宫来,都不知道他现在给教成个纨绔没有。」 贾赦撇嘴道:「要是教成个纨绔,我得多省心。」 太上皇和皇帝都是一默。还是皇帝先问道:「你真不想查?那我就让贾琏从户部同来, 专查此事。」 人干事?支使不动老子就拿人儿子顶缸。贾赦只能认怂:「我查就是。左右我的名声也就那样了,我琏儿还是好好教户部那些蠢货记帐吧,好歹是个好名声。」 皇帝这才有了些笑意:「我就不信你真的不想查那些人。」 贾赦也是脸色一整:「这真是个机会。我早就想把勛贵理一理, 这倒是个机会。当年的事不信他们没搀和,说不定把人逼一逼,就有蠢货自己跳出来。」 太上皇沉着脸道:「还是小心些,那些人家都有自己的底牌。」皇帝也点头贊同。 贾赦不满地对天下最尊贵的一对父子抱怨:「二十年了, 真不知道你们都查了些什么。忠平和忠安,一定有人在里面插了一脚,要我说直接把他们拿下,多少事问不出来。」 太上皇气急:「告诉你多少次,先有天下后有徒家。先太子就是这么教你的?天下苍生为念,天下苍生为念,刀兵是好动的?」 那两个哥哥一直没少给皇帝下拌子,太上皇为大局、为父子亲情一直让他忍忍,他也忍得快变成神龟了,听了贾赦的话明知太上皇不贊同也过瘾。见太上皇气得不轻,亲自递茶给太上皇消气——从贾赦进了大明宫,为防消息外泄,就把宫人太监都打发出去了。 太上皇看看已经快四十的儿子,再看看另一个快四十的臣子,想到自己已经过了花甲之年,确实没有另一个二十年好等,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你这些年憋屈了些,就像你说的,这是徒家天下,朕被臣子掣肘何尝不憋屈。好在这二十年军权已经收得九成,你查一查,能查出点东西最好,查不出来把军权再收一收也未为不可。」 贾赦低头道:「我没有陛下的心胸,我也不知道什么家国天下,可我知道哪个人真心为我,哪些仇我一定得报。」不让太上皇和皇帝看到他的红眼圈,继续低头道:「我刚入上书房时不知道自己只是个质子,长大些有什么不知道的,真当我傻透了吗?父母亲族为了家族舍我一个五岁稚子,只有太子哥哥是护着我的,要不然那几年在宫里,那个女人能生吃了我。我只有那么一个真心护我之人,谁害了他,我就让他全族陪葬。」说的人不觉,听的人因他语气低沉喑哑,只觉萧瑟满身。 太上皇以手扶额。那是他一手带大的储君,从生下不久就立为当朝太子,却被人生生构陷谋反。他何尝不知儿子无辜,为了这徒家江山不得不让一步,却也禅位由太子一手带大的四子,就是想着哪一日皇帝能念在兄弟之情上,为先太子平反。今天有人告诉他不再隐忍,要以一己之力报仇,对太上皇的振动不可谓不大。良久太上皇挥挥手:「你们自己商量去。」 皇帝与贾赦先后退出,贾赦想乘机告退,皇帝哪能放过他:「你还是得小心些行事,那些人...」 贾赦自嘲一笑:「我原就是个废物,又做了二十年缩头乌龟,如今这个侍郎还是太上皇看重勛贵老臣赏的。有谁拿我当块点心?」 皇帝气结,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忍不住跺脚吼道:「滚你的吧。每日早朝不可缺。」却没发现远远一队宫女簇拥一人要到大明宫来,听见皇帝怒吼都停下脚步。 贾赦行礼如仪告退,那队宫人也没听见他小声对皇帝道:「反正要查那些勛贵,下了朝臣自会回家先补觉再说。」 只见贾赦去后皇帝抬脚踹向台前廊柱,才缓缓命人摆驾凤栖宫。 被人拥簇而来的正是甄太妃,她将皇帝的气恼看在眼里,神情若有所思,近了大明宫,又笑意盈盈地让人通报,一副贤淑模样。 贾赦也是一边走一边若有所思,原主的执念太重了。没有人提起先太子还好说,一旦有人提起先太子,原主的执念就会占上风.心底的隐秘层出不穷,有些隐秘让贾赦这么二b的人都害怕,一旦爆出,不是自己粉身碎骨就是一大批勛贵人家抄家灭族。 第70页 可是不完成原主的执念,贾赦也安生不了,不知道这份执念什么时候冒出头,如果他没有对策,那很可能结果就是他和先太子一样——粉身碎骨不说,还要身后背负骂名。所以贾赦貌似为难实则积极地接下了查勛贵人家袭爵规制的差事,先下手为强。 想定主意,贾赦的车也到了府门,抬头看看大门前挂的荣国府三字,贾赦冷笑一声,不知这匾还能挂几天。谁知一进荣禧堂,贾赦连冷笑也维持不住了,只见小金钗巧姐正在邢夫人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邢夫人也是一脸怒容地拍抚着巧姐,黛玉和迎春二人正试图劝慰。 「巧姐儿怎么了?」贾赦问道,这个小金钗一向乖巧,很少哭闹,不由他不急。 邢夫人声都变了:「还有哪个,还不是那个宝玉。亏得他十来岁的人了,倒与我们三岁的姐儿抢东西不说,老太太竟好意思让我们姐儿让着他。」 黛玉简单地说了一下经过,原来是巧姐爱她的针线,黛玉就加意为巧姐儿绣了个荷包玩,上面彩绣璎珞俱全。巧姐儿爱得不行,走到哪里带到哪里,今天给贾母请安时也带着,还给贾母显摆了一番。 却不想宝玉也来给贾母请安,一眼看到就要了过去。巧姐儿还以为宝玉也和贾母一样只是要看一看,还一脸得意地等着人家夸奖,却见宝玉竟把荷包放进了怀里。巧姐如今也不是个省事的,就上宝玉怀中去抢,不料宝玉一闪让巧姐儿扑了个空,一下子闪到了地上。 等邢夫人看到巧姐儿倒地,宝玉竟自己一脸委屈地向着贾母道:「巧姐儿这么小,也看不出好处,我想替她收着。再说我还没有一件林妹妹做的东西呢。」巧姐儿当然不干,贾母拗不过宝玉,只好反过来劝巧姐儿把荷包就送给宝玉,又说是让鸳鸯开她的私库找好东西给巧姐儿,邢夫人忍着气带着巧姐儿回了荣禧堂。 巧姐儿一见贾赦来了,更是哭得眼泪一双双往下掉:「祖、祖父,巧姐儿、呃、巧姐儿,哇...荷包,祖父还没看过。」原来巧姐儿新得的荷包,还没给贾赦看过就让人抢走了,孩子看见正主,伤心得无以加復。 贾赦这老心呀,碎成了一地渣渣,伸手从邢夫人怀里抱过孙女,去他的不许抱。这时邢夫人要是再敢不给他,他就休了她。 给巧姐儿擦擦泪,贾赦轻声说:「姐儿不哭,和祖父去把荷包要回来。」巧姐儿只觉得这些人说的半天话都不如这一句动人,哽咽着点头。偏这时贾琮抱着一怀的东西进来,让贾赦看了个正着:「你侄女哭成这样,不见你为侄女出气,自己倒玩去了。」 贾琮委屈地把怀里的东西都塞到巧姐儿的怀里:「巧姐儿,都给你。」他抱的都是荷包。原来他看见巧姐儿因荷包被抢伤心,就把不管丫头还是婆子的荷包都搜了过来,要让小侄女开心。贾赦因为冤枉了小孩子,有点讪讪。 巧姐儿看了看怀里的荷包,撇撇嘴:「不是。」都不如林姑姑做的好看。 贾赦拍拍小姑娘的背,又让人来抱小姑娘去洗脸,却被紧紧勒着脖子,要求现在就去要荷包。贾赦一手抱了巧姐儿,一手牵了贾琮,引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重回荣庆堂。 宝玉还在贾母跟前与探春惜春说话,王夫人也在向贾母回省亲园子修建进度。见贾赦亲自抱着巧姐儿进来,贾母觉得不好,对着宝玉道:「还不给你大伯请安。」 宝玉虽看不起这个贪花好色的大伯,却也知道规矩,老老实实地请了安。贾赦不等王夫人迴避,一句话问道:「老二媳妇,你儿子识不识数?」 第52章 王夫人呆了, 这哪来的就问人家十来岁的孩子识不识数?贾母知道他要问荷包的事儿,接过话来:「不过是小孩子打闹两句,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也值得你一把年纪的人和个孩子计较。」 「老太太, 」贾赦指指贾宝玉再指指巧姐儿:「你自己看看哪个是小孩子。十来岁的半大小子和我们一个三岁的姐儿抢东西就可以,我问一声就不行?」 「不是已经给姐儿找了好东西了吗。」贾母认为贾赦存心找事。 贾赦气乐了:「来人, 去请二老爷。」下人应后才对脸色煞白的宝玉道:「现在你也进了学了,来, 给我说说, 是什么道理让你抢侄女的东西, 还是比你小这么多的侄女的东西?就算用东西补偿是不是也该由你的东西来补,怎么你就那么心安理得地让老太太替你补呢?」 听到贾赦让人去请二老爷,贾宝玉就已经吓傻了。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大伯会因为一个荷包就大动干戈。明明只要是他看上的东西,就有人早早地准备好了送到他面前。这次老太太还是用东西给他换的,巧姐儿居然还哭闹不休,大伯也不依不饶, 黛玉妹妹不仅不给他做荷包还瞪他。一时悲从中来,他也哭起来:「是林妹妹做的,我只想要一个林妹妹做的针线。」 王夫人这个气呀, 她不气自己儿子抢他小侄女的东西,却气巧姐儿不识抬举,气儿子居然看上那个病秧子的东西,更气贾赦一点脸面也不给她儿子。想想还是气不过, 忍着气对贾赦道:「大伯犯不上为这些小事生气。宝玉,还不把荷包给巧姐儿。」 宝玉哭得悽惨无比,他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就是抱着荷包不撒手,巧姐儿见她祖父出面也没把荷包要回来,也放声大哭,荣庆堂一时只听见孩子哭声、个人劝慰自家人之声、丫头为贾母抚胸拍背之声,贾政进来一见还以为贾母出了什么事,几步抢上前问道:「母亲,您怎么了?」 第71页 见了贾政到来,贾宝玉不敢再哭,贾赦乘机一把夺回荷包给巧姐儿,巧姐儿得了荷包哭声渐止,邢夫人长出一口气接过巧姐儿,迎春和黛玉一边一个小声许给巧姐儿不少好处,小丫头终于要笑。 贾母看着贾政道:「不是我,是你大哥找你。」 贾赦毫不留情:「老二,我记得和你说过,自己的儿子还是自己教导的好。」 贾政哪知道刚才的公案,一本正经地回答:「是。我已经把宝玉领到东大院去教导了。」 「哦?」贾赦似笑非笑地问:「那你是怎么教导的?就教会他如何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听这意有所指的话,贾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宝玉做下什么让老大抓了把柄,不禁目光不善地看向宝玉。刚才贾赦抢过荷包时,贾宝玉有点发愣,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荷包已经易主,他又想哭了。 探春见他神色不对,悄悄劝他道:「二哥哥,等回去我给你做荷包,比巧姐儿的用心十倍。」宝玉正说着:「可那不是林妹妹做的。」下半句话就因为贾政能杀人的目光卡在喉咙里。 「你这个孽障,又做下什么大不是?」贾政喝道。贾宝玉哪敢说话。 「抢巧姐儿的荷包。」巧姐儿可不放过任何告状的机会,举起小胖手,给贾政看她手里的荷包。 贾政这个气呀,心说老大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又看向宝玉:「只是荷包?」 不等宝玉回话贾赦不干了:「老二,三岁看老你不知道?你家宝玉多大,我巧姐儿多大?何况他还是巧姐儿的长辈,这是不慈。他哄骗着小他七八岁的孩子巧取豪夺,是不义。自己一个男子汉,惹出事来自己不赔礼送回荷包,还好意思让老太太开私库为他赔情,置我巧姐儿于窥视祖辈私房之地,是不仁。」 见贾政想说话,他如何会给机会,加快说道:「这还是在自己家里,若是在外面自己看中的东西不问他人意愿而取,又是什么,老二你不会不清楚。」原着中不就私藏了琪官,让忠顺收拾一通狠的。贾赦又下剂勐药:「这要是不如咱们家的人还好说,多费些银钱也就罢了,大不了让人说声仗势欺人,可要是比咱们家还势大的呢?老二,你且想想。」 随着贾赦一句句问话,贾政脸色越来越白,他知道贾赦说的有理,却总觉得哪里有点别扭,想说宝玉没那个本事去惹比他家势力大的人,又没那个把握。只能对着下人喊道:「来人,取家法,今天我要打死这个惹祸的孽障。」 贾母对着人喊:「我看谁敢。」 王夫人抱住宝玉:「我的宝玉,你这是招谁惹谁了。」 一句话让贾母把矛头对向贾赦:「只是个荷包,你就这样不依不饶,非得弄得家宅不安才好?」 贾赦只面对贾政:「老二,我已经说过,你自己的儿子自己领回去教导。在老太太跟前喊打喊杀?呵呵。」 不管贾政的反应,他叫起邢夫人,又招唿迎春黛玉跟上。巧姐儿觉得这里真热闹,不想走,娇娇地叫:「祖父。」这回贾赦抵制住了小萌妹子,坚定要回荣禧堂,出门前对着贾政又道:「老二,那些破损到王家的东西我明天得见到。」 再回头对着贾母说:「老太太私库里面好东西多,可得好好看看有没有御赐的。还有老二,明天我会让人对着单子把家里御赐物件都清理一遍,各房不得再摆,一律收库。」 第二日早朝,有礼部右侍郎贾赦,奏请荣国府按一等将军规制改制,换匾额,圣上恩准,着礼部熟悉典制的林郎中随贾侍郎归府改制,并收回越制之物。 第五日,礼部林郎中回报,一等将军府改制已毕,封荣禧堂,收回越制御赐之物二十五件,另有八件御赐之物损毁,请降贾侍郎枉顾圣恩之罪。圣上念贾侍郎主动改制,仍赐其可在荣禧堂正房居住,毁损御赐之物乃无心之失,其情可悯,罚俸半年以敬效尤。贾侍郎自请去官赎罪,圣上不准,令其随朝听政。 看了看门上挂的将军府匾额,贾赦满意地点头入府,到现在府中下人已经知道风向,对着贾赦行礼如仪,不敢有一丝轻慢。贾赦也没理会下人的小心思,到时该收拾谁他心中早就有数,不是多行几个礼他就会放过谁。 进了荣禧堂,早有巧姐儿笑着跑过来,笑嘻嘻地请过安,就向着贾赦道:「巧姐儿今天让林姑姑教了背诗,祖父听不听?」 「听,听,怎么不听。我巧姐儿都会背诗了,祖父就是不吃饭也要听。」 「祖父饿了吗?」巧姐儿一下子被拐跑了:「摆饭,祖父还没用饭。」 邢夫人笑道:「好歹让你祖父洗洗再吃。你这个小管家婆。」巧姐儿一仰头:「巧姐儿疼祖父。」 「刚才还疼林姑姑,现在就不疼了?」黛玉在一边打趣。迎春也道:「二姑姑也伤心了,巧姐儿都不疼我。」 巧姐儿有点转不过来,一会儿就拍拍黛玉,又拍拍迎春道:「都疼,都疼。」一时众人大乐。她还小大人似地说:「更疼祖母。最疼祖父。」 「那我呢?」贾琮跳出来。巧姐儿嫌弃地看看贾琮:「你得疼巧姐儿!笨。」贾琮让人堵得只能挠头傻笑,让大家又乐一场。 等众人收了笑声,贾赦看向邢夫人道:「玉儿那天想去庙里给妹妹妹夫点长明灯,可去了?」 第72页 邢夫人道:「还没去,本说等琏儿休沐时送我们娘们去,可琏儿这些天不知忙什么,近半个月没休沐了。」 贾赦道:「我倒忘了,琏儿这些天在户部没时间,你们收拾收拾,明天我下了朝就带你们去。」 「老爷下了朝不是还得办差吗?」邢夫人不解地问。黛玉也在一边连道不急。贾赦一笑:「你们不必担心,如今我的差事就是在京中闲逛,不碍事的。」幸亏皇帝听不到,要不就得自己亲自来抓回这个浑水摸鱼的人。 贾母因府里换了匾额正心里不自在,派去的丫头来回说明天贾母不跟去上香,探春要给贾母解闷也不去,倒是惜春年纪小要凑热闹,定下与大房之人同去。余下王夫人要看着省亲园子修建,李纨见王夫人不去自己哪儿敢动得,也是不去。至于其它人又与贾赦什么相干,连问也不问的。 不提薛姨妈与薛宝钗母女自两房分家后,自己在梨香院住的就不自在,这次人家大房要去上香对她们母女问都不问,心中甘苦自知。就连薛蟠那么大咧咧的人,也回来问薛姨妈道:「听说明天府里要去上香,妈不跟着去逛逛?老在家也闷得慌。」 自上次让人传出薛蟠要对付贾赦的话,薛姨妈哪儿还敢让他知道人家没请的话,只说:「你姨妈又不去,我们去赶那个热灶干什么?没得让你姨妈心里不高兴,不如还是在家的好。」 薛蟠却道:「要我说妈也别只跟着姨妈亲近,眼看着这府里还是大房有能为,不看人家大老爷连御赐之物损毁都能摆平?就是琏二哥现在也是四品官了。」 薛姨妈还在说:「我们是奔着你姨妈来的,倒去赶大房的脚?」一边听着的宝钗却心中一动。 第53章 第二日倒是好天。此时正是初秋时节, 金风细细,翠柳未黄,贾赦盼得皇帝退朝, 就到礼部露个面往家中赶。等他紧赶慢赶到了府门, 身后已经缀上了两条尾巴。 「你不好生跟着蓉哥,过来做什么?」贾赦看见平郡王就没了好声气。人家平郡王也不理会他的臭脸, 笑嘻嘻地道:「听珍大哥说今天父亲要带母亲去上香,儿子自然要提前去打点一二。」 可以呀, 这是换套路了, 连贾蓉嘻皮笑脸都学会了。贾赦顾不上想自己是不是给人找错了老师, 只虎着脸问:「那你还不快去?」 平郡王好脾气地说:「儿子还不知道父亲去哪里上香呢。」贾赦好悬没给他一下子,不知道去哪你凑什么热闹。知道这人本就不好对付,这些天看来又学会了厚脸皮, 只好让他跟着,不放心地嘱咐道:「进了府里不许叫父亲,你可知道?」 平郡王委屈地看向贾赦。细白面庞上一双大眼微微上挑,与先太子十分神似, 贾赦一时竟有些恍惚。少时厉声道:「不许委屈。告诉你的话你可记住了?要是记不住就不许跟了。」平郡王好容易听他松了口,当时点头不止。 摆平了一个,贾赦又对向已经围观了一会的忠顺:「你也是来给我打点的?」 忠顺一乐:「我可不是这个没出息的小子。你去哪儿我是知道的, 正好我也有日子没过去了。」 见贾赦阴森森的目光补充道:「不光我知道,父皇和皇兄也知道,不然今天早朝这么早就散了。」 贾赦只能无语。合着原主这些年来就没有一件事是能满过上头那两位的,只怕这忠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好在原主不仅没做下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反而所为都给这具身体加分不少,所以如今才能事事得到那两位的维护。想罢顾不上嘆息,只嘱咐忠顺道:「我这回去的都是女眷,你消停点。」忠顺也应了。 因去的人少,没出现原着中打个醮就让车子占了一条街的盛况,如今邢夫人在四个嬷嬷的帮助下,对下人管的规矩不错,也没有丫头婆子当街喧譁的。车子行起,只有巧姐儿对着车外叫了一声:「祖父,你为什么不骑大马?」 贾赦知道这是想让他带着骑马的意思,好声好气答道:「今天咱们先去上香,改日祖父再带你骑马。」看得平郡王眼睛亮得吓人,忠顺嘴撇得跟瓢似的。 「父、贾将军,今天我骑马呢,要不我带小侄女走一会儿?」平郡王示好,不等巧姐儿欢唿,就被贾赦横了一眼:「多事。」 翠盖珠缨八宝车内,巧姐儿嘟着小嘴和邢夫人报怨:「祖父不疼我了。我还最疼祖父呢。这回我最疼祖母了。」邢夫人乐呵呵摸娑着她的小嫩脸劝她:「这是在外头,不比府里。姐儿是大姑娘了,得象林姑姑那样安静多得人意。」 巧姐儿现在可不好煳弄:「祖父说我还小呢。赶明还能上街吃好吃的。算了,我还是最疼祖父吧。」 邢夫人自己笑个不住:「你个小没良心的,现在是在谁怀里,就最疼你祖父。」边上跟着伺侯的人也凑趣:「姐儿快给祖母赔礼吧,要不祖母该不疼姐儿了。」 巧姐儿小脸一仰:「我是祖母的宝贝,祖母怎么样都疼到心里。」听了这话,邢夫人哪还忍得住,一口亲上去:「是谁告诉你这么刁钻的话?」 巧姐儿还不知道瞒话,也在邢夫人老脸上亲了一下:「祖父说的。」一时车上的人都贊邢夫人得贾赦看重,邢夫人也得意。 正说笑间,车子一震缓缓停了下来,邢夫人奇道:「这么快就到了?」只听车外有人来回:「老爷请太太只顾好姐儿就行。」 第73页 贾赦定定地看着眼前那四人轿和轿旁跪的人,乌鸦鸦的头髮没一根簪子,倒不知如何还能一丝不乱,青衫绿裙衬得脸白腰纤,跪得笔直不说,小脸上写着视死如归。倒是好仪态。 贾赦知道这是王熙凤的陪嫁丫头、贾琏的前通房平儿,看来轿内的就是王熙凤女士了。她们消息竟是灵通,知道今天大房女眷都去上香,堵在路口不知道想干什么。想不通就不想了,贾赦看向平郡王。 平郡王并不认识平儿,又想让贾赦看看他这些天的学习成果,想着贾蓉平日仗势欺人的作派,不等下人上前,自己提马过去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挡本王车驾?」 平儿懵了。她只听王熙凤吩咐说是今天大房的人同来上香,连大姐儿也跟着,想着贾府之人向来好脸面,再加上大姐儿与二奶奶母女连心,说不定能重回贾府。 没错,王熙凤后悔了。她原以为自己手里有嫁妆,就是回了娘家,也能好吃好喝,加上拿捏贾琏成了例,想来过不几天贾琏就得在她叔叔的压力下接她回府。谁知给叔叔的信一直没有回音不说,和离回家的姑娘与回娘家小住的姑奶奶待遇千差万别——不说婶娘和堂妹的嘴脸,就是下人也支使不动。再加上一个成天算计她嫁妆的哥哥,她这两个多月在娘家算是尝尽了苦头。 昨天听王夫人派人送来大房要上香的消息她就坐不住了,一早起来带着平儿来到贾府出京必经之路的道口,并让平儿脱簪待罪。 贾赦是不知道平儿这算是脱簪待罪,要不能喷王熙凤一脸:你知道何为脱簪待罪吗?哪家主子犯了错让下人脱簪待罪的?好在现在平儿已经让凭空出现的王爷吓得说不出请罪的话,只能悄声唤:「奶奶。」 轿内王熙凤也不知所措,她只是个内宅妇人,打过交道的人最高的诰命就是南安王妃和北静王太妃,听说来的是个王爷也不知如何应对。就听轿外平郡王沉着声音道:「来人。拿了去顺天府,就说这几个人擅挡王驾图谋不轨。」 「王爷且慢。」王熙凤顾不得躲羞,只能出轿行礼:「小妇人是贾琏之妻,是荣国府的二奶奶,听说今天婆婆上香,特意前来伺侯。」 不等平郡王消化信息,忠顺上前嗤道:「真是大胆,贾琏已经与妻和离,官府已经备案,又哪来的妻室?这是要冒认官眷不成?本王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在天子脚下就敢行此不法之事,还不去叫顺天府过来。」 继平儿之后王熙凤也一脸懵逼。今天是赶上王爷大批发了吗?怎么左一个王爷右一个王爷跳出来。见有人要往顺天府去,一时顾不得大喊道:「大姐儿,我是你娘呀,你连亲娘也不认了吗?」 刚才贾赦还让平郡王和忠顺自由发挥,这时听见王熙凤攀扯上巧姐儿,如何还能忍得住,上前呸了一口:「你也好意思叫姐儿?当日你走时可问过一声?这些日子你可打听过姐儿?今天想起姐儿来了,可惜是想毁了姐儿的名声,这是亲娘所为?」 见王熙凤无话,叫林之孝过来:「着两个人和忠顺王爷与平郡王的人一起看好,等顺天府来人你跟了去,查出和离备案给顺天府的人看后,明白回我。」林之孝看也不看王熙凤主僕一眼,只点头应是。 车辆绕过那主僕二人继续前行,刚才王熙凤那一声大家都听见了,不说黛玉和迎春惜春心下思量,巧姐儿也问邢夫人:「那个真是我娘?」 邢夫人本就对王熙凤有气,听她当街攀扯出巧姐儿来更是不满,就对巧姐儿说:「姐儿没听祖父说吗?那人是冒认官眷呢。」巧姐儿本就人小忘性大,原来就多是奶娘带着,王熙凤又一心顾着管家,两三天也想不起来问问,因此巧姐对她印象并不深。这些日子天天由邢夫人带着,只觉有祖父祖母就够了,何况还有两个天天哄她的姑姑,又有一个日日陪玩的小叔叔,不过是听到娘时问一声也就过去了。倒让邢夫人暗自舒了口气。 虽有王熙凤这一段插曲,当事的巧姐儿都无感,其他人更是放在一边,只贾赦惦记着林之孝回报罢了。一时下人回到了地方,车轿渐停,邢夫人等都下了车。只见小小一座庙宇,只可二进大小,红砖绿瓦掩在参天古树里,矮矮一围草墙,门上书着:北禅寺。 邢夫人等虽不解为何要到这么小的庙里来上香,却知不是多问的时候,只跟着贾赦进庙礼佛。 小沙弥领着众人到正殿进香。见迎春和黛玉拜得虔诚,连巧姐儿也随邢夫人行礼如仪,贾赦让人献上布施。小沙弥道:「方丈师傅交待,施主上完香到后院说话。」贾赦听了,又交待邢夫人:「等下玉儿要点长明灯,只管和这个小师傅说就是,一应东西都已经备下了。一会儿你们都抽个签,别看这庙小,签是极灵验的,解签的师傅也有真本事。」邢夫人应下不提。 贾赦这才对平郡王道:「随我来。」不止平郡王,忠顺也跟着他过去。 第54章 绕过正殿就是后院, 贾赦没急着进正房,而是引着二人进了正房左边的屋子。只见迎门摆着条案,上面香炉供品俱全, 供的牌位上写着:徒凌之位。 贾赦一脸平静地上香, 行礼,跪拜。忠顺随后上香, 行礼,跪拜。 平郡王只愣在当地, 不知自己该干什么。贾赦对他道:「这是你父亲的牌位, 你也拜一下。」 第74页 平郡王依言上香, 行礼,跪拜。 等他拜完,贾赦抹去不知何时出现的泪水, 平静地对他说:「我不知道你母亲都对你说过什么。现在你父亲还不能进太庙,我只能在这里给他立个牌位。你只需知道,你自己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以苍生为己念之人,他不苟且, 不造作,不曲意奉迎任何人,如今只余你一点骨血。我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势利小人, 你父亲在一日护了我一日,我却只能眼看他独自赴死,所以你叫我父亲我当不起。」 见忠顺要说什么,贾赦抬手止住了他, 继续对平郡王道:「你母亲是个有心计的女人,只看她在你封郡王时自裁就知晓了。我和你父亲之间,不是你母亲想的那样,也不是忠平或忠安对你说的那样。我不怕你听了会对忠平或忠安说,甚至希望你对他们说说我的打算。既然二十年前你父亲不许我动乱天下,那今天我还会听他的话,可他的仇我一定会报,一点点把那些害他的人都找出来,一个不留。」 忠顺伸手拍拍贾赦道:「我和你一起。」 平郡王道:「动乱天下,你既然有动乱天下的能力,为何让父亲独自...」 「我说了他是以苍生为念的人。他要我立誓二十年内不动手中分毫。」贾赦看定平郡王:「天下是你徒家天下,可你父亲不止是你徒家太子,他还是一手在宫中护我五年、京中任我纨绔八年的人,他也是我的亲人。」 平郡王几乎不能唿吸:「亲人?」 忠顺道:「亲人。我的亲人,他的亲人,也是你的亲人。」 「不是天家无情吗?」平郡王不解。 贾赦问他:「你看你皇爷爷可对你无情?你皇帝四叔可对你无情?真心,你父亲付出了多少真心!!你皇帝四叔是他一手带大,忠顺又是你皇帝四叔拉扯着,要不是你父亲,他们哪还到了今天,早就填了忠平和忠安的坑。」 平郡王又问:「那皇爷爷呢?」 贾赦乐了:「他们都跟你说了什么?是说你皇爷爷最是无情,虽未亲自处置你父亲,却也对身处险境的他不闻不问?还是说你皇爷爷亲自将你父亲当成你四叔的磨刀石?或者你母亲告诉你这天下原该是你父亲的,当然就是你的,你该取当今而代之?」 在贾赦一连声的质问中,平郡王哭成傻逼,他抽抽答答地说:「没有,没有别人,只有母亲,母亲对我说,你有能力助我,这天下,这天下就该是我的,你有能力助我。」 贾赦也想哭,原主都留下了什么样的烂摊子给他收拾。他再问平郡王:「她可曾告诉你,她进先太子府不是巧合?她有了你也不是侥倖?她母家早就与忠平交好?她是不是说忠平忠安会甘心奉你为主助你得了天下?」 见平郡王不自觉点头,他冷笑一声:「做梦。当年他们设计、构陷、暗杀,种种手段用在你父亲身上,所以你皇帝四叔登基后才一点点收了他们的权柄让他们成了闲散王爷。你现在也不过刚封了一个郡王,有什么本事让他们放下与你父亲的夺嫡之仇,你何德何能以为自己振臂一唿天下景从?」 被人揭了老底还贬得一无事处的平郡王再次哭成傻x。 忠顺悄悄向贾赦伸出大拇指。贾赦暗自向他傲娇地仰仰头,和平日巧姐儿得意时的小模样象了个十成十。 「跪下!」贾赦冲着平郡王断喝一声。 平郡王跪倒在先太子牌位前。贾赦对他道:「你对着你父亲的牌位好好想一想,是继续与原本一心要害你父亲的人为伍,还是从此真心做我的儿子。」 听了他最后那句话,不光平郡王就是忠顺都懵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神展开?! 贾赦向门口走去,边走边说:「当年我逼着你父亲说出吾子即是他子,他又加了一句他子即是吾子。他的话我自然都记得,哪怕当时我醉了,我也记得。」 头也不回的出门而去。忠顺想想也不再和平郡王说什么,跟了出来。 等贾赦忠顺与非专业方丈聊够了天、喝足了茶,被巧姐捉住带人熘了一圈马,就到了回府的时辰。忠顺亲自去提了平郡王过来,那眼睛早成了兔子,也没了平日处变不惊的做派,蔫蔫地不敢看人。 贾赦心中暗自放下一块大石,对着人道:「想好了?」 平郡王点点头,偷看贾赦一眼,怯怯的小样让贾赦心中一软,忍不住摸摸人的头,觉得手感不错还摁了摁。平郡王眼睛又红了:平日皇爷爷怕他吃不好,四叔怕他穿不暖,对他也关心也爱护,可总是隔了一层似的。让他敬重有余亲近不足,这才总是对母亲多有怀念,对母亲留下的人也多有亲近,可那些人对着他唠叨什么天下大位又让他心烦。贾赦这样对他的亲近是他没体会过的,想来是不是自己父亲若在,每次自己迷茫时都会这样安抚自己? 没等他感慨完,就听贾赦说道:「若想好了,就把你母亲留下的所有人列出单子给我,记住,所有人。」 一回府,就见赖大等在门口,道是贾母有请。贾赦想也知道早晨王熙凤的事让贾母知道了,不情不愿地来到荣庆堂。不光贾母贾政王夫人在,王子腾夫人和薛姨妈也在,倒是与薛姨妈形影不离的薛宝钗不见踪迹,想来贾赦当初那句随便见外男还没过保质期。 贾赦先声夺人地问王子腾夫人:「夫人是来送二太太破损到王家的东西吗?」 第75页 王子腾夫人脸就是一红。王夫人往娘家送礼一向贵重,她也只当是贾家是国公府邸家底丰厚,不想前几天王夫人发了求救信,才知道其中一些东西竟是自己这个好小姑子从婆家库房中私自腾挪出来的。 可那些东西除了她和女儿实在心爱的,都已经在日常人情往来中送与他人,一时哪里找得回来?加之王子腾对贾家与王熙凤和离不满,虽然一时抓不住贾赦父子把柄也已写信回来让她静观其变,她也就把小姑子的求救放在了一边。又听信了王夫人使人传来的话和王熙凤之言,只当这二人真的能把持了贾琏,才同意了早间王熙凤当街请罪。 谁知回家的只有下人,说是王熙凤和平儿因冲撞忠顺王爷与平郡王的车架被送去了顺天府。这才忙忙地来贾家问讯,哪儿还顾得上东西,被人当面指出,饶是她以大家主母自居也面色通红。 「老大,」贾母听着不象,喝止贾赦:「一点子东西计较什么?现在要说的是凤丫头的事。」 贾赦早就对贾母胡乱掺和不耐烦,当时顶回去:「什么一点东西?老太太没见到宫中传回的单子吗?二太太列的东西在宫中不足三成,我一个当家人对自己的东西竟问不得?老二一直说东西不足他按价补足,我两次给他机会,到今天还是没见到东西也没见到钱。这回王大人的夫人过来,我自然以为是来送东西。」 见贾母没话可说,贾赦又道:「至于老太太刚才说的丫头,自有管事婆子教导,不好就发卖便是。」早在读原着时贾赦就对书中人动不动就称唿姑娘们为某丫头不满,怎么听怎么觉得充满恶意,这里当然不惜歪曲事实。 贾母现在拿这个儿子无法,只好解释道:「我说的是琏儿家的。」 「老太太慎言。琏儿早已和离,哪来的屋里人?当初这些事就是在老太太屋里处置的,老太太竟忘了?」 没法聊了!贾母气得说不出话来。她能放任不管,王夫人不能。她嫂子就在一边看着,就连刚才贾赦指着她嫂子要东西说来都是她惹出来的,要是此时不说话,那她也就没了娘家依靠。 忍着气,王夫人提着心道:「大伯,老太太一时说顺了嘴。其实说的是我那娘家侄女,她也是捨不得巧姐儿,今天早晨才有了不是,还请大伯看在她在府里几年并无大错的份上,不与她计较吧。」 贾赦看都不看他,只看向从他提起破损东西就不自在的贾政,笑着问:「老二,你怎么看?」王夫人有事放贾政,这是贾赦新总结出的规律。 贾政想煳他一脸。任谁都能听出王夫人刚才所说不过是推脱之辞,你就顺水推舟应下不就完了?你让一向以为人端方自居的贾政说看法,根本是让他人设崩塌好吗?贾政只能不说话。 王夫人还待再说,王子腾夫人已经缓过劲来,自己对贾赦道:「贾将军,两个孩子和离我们已经认了,何必再把人往死里逼。东西请列了单子来,在我家的我们自然送回,就是多些什么我们按价补上就是。」 贾赦微微一笑:「那么请问王大人夫人,满京城勛贵人家只知你侄女回娘家思过,不知和离,是怎么回事?」 第55章 能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脸面上不好看。别看贾琏和王熙凤只是和离,看似给女方留了面子,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给王夫人和宫中元春一个好听罢了——真没有过错, 怎么会闹到和离的地步?何况王熙凤就算是在勛贵中也有一个胭脂虎的名头。 因为贾家图省事只是悄悄到官府备了案, 贾赦又一心想与勛贵人家切割,邢夫人少到这些人家应酬, 所以王家竟得以传出领女思过的话头,又希望今天王熙凤当街请罪能得以归府, 这个没有和离就算是做实了。要不是那天牛继业提一句, 贾赦真不知道王家还有这个想头, 今天说不定就得被逼得措手不及。 「王大人夫人,」贾赦一点也不嫌绕嘴地把称唿叫得那叫个清晰:「你我两家姻亲是做不成了。刚才二太太说是你侄女捨不得巧姐儿,可是那天她走时你也在, 可有一丝心是放在我孙女身上?就她今天当街高唿我孙女不认亲娘,可是人母所为?」 王子腾夫人也是一时无话可说。王夫人想了想又道:「大伯,我侄女终是内宅妇人,这进了顺天府吓她一吓让她吃个教训也就是了, 还请大伯高抬贵手。」 贾赦还是不看她,对着贾政道:「你那内侄女冲撞的是忠顺亲王和平郡王的车架,老二你有本事只管请二位王爷放人, 我一个小小的三品侍郎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太拉仇恨了!你三品没本事,五品还怎么活?贾政只能瞪王夫人出气,王夫人一时也没话。最后还是贾母出面,王子腾夫人签下借条, 明天把东西和该补的钱送到贾家后再收回借条,并且保证王熙凤不会再也现在京城,王家也不得以巧姐儿的外祖家自居。 贾赦才让人叫来林之孝吩咐道:「你去忠顺王爷和平郡王府上,就说我的话,早晨那个妇人要是没别的事就放了吧,哪里不是积福。」 王子腾夫人走时对着贾母道:「老太君,晚辈今日领教了。刚才大老爷说得对,我们两家姻亲是做不成了。」 贾赦嘴又犯起贱来:「王大人夫人,你可是有两个小姑子在我们府上呢。」要说刚才王夫人的脸只是苍白,那现在就是一点血色都没了,薛姨妈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76页 王子腾夫人脚下一个踉跄,忍不住回头对贾赦道:「好一个六亲不认的贾将军,只愿你春风得意得长长远远。」 贾赦哪肯嘴上认输:「借您吉言,我从不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想来会长长远远的。」 薛姨妈也随着王子腾夫人一起行礼告辞,自回梨香院伤心去了。贾母却对着贾赦老泪纵横:「老大,你到底要干什么?四大家族同气连枝联络有亲,如今你得罪了王家不说,又连上薛家,真要做个灶堂打井房顶开门的独户吗?」 贾赦却是铁石心肠一般,对着三人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们,发生过的事情不是没有人提就没发生过。我的人自有我护着,别人想打主意也得看我同意不同意。」 忠顺此时正在大明宫,说起今天与贾赦一起上香一事:「那个方丈是原来詹事府的少府事,自贾赦建成北禅寺就落了发,一直守着太子哥哥的牌位。因庙小又不在名胜处,倒没有人打扰。」 太上皇意味不明地点点头。皇帝倒忍不住问道:「念恩怎么样?」 「那孩子心结是有的,好在还不大,听出来与忠平忠安没什么大往来。只因他母亲留给他的人大都是忠平安插的,从四哥你登基后,潜邸只那孩子一个人住着,那些小人才敢动起来。好在时日尚短,贾赦说能扳得过来。」 太上皇道:「那个李氏也算聪明。知道忠平不会全心为了念恩,才把贾赦与太子的关系告诉他。」 皇帝冷哼一声:「自以为是的妇人。」 太上皇却道:「怎么不说你凤栖宫的那个?」皇帝立时摆出冰山脸,太上皇只能对着忠顺喝道:「去告诉贾赦,别再折腾念恩了。好好的孩子要真学了纨绔,让他泰山收拾他。」 无辜如忠顺只能叩首告退。 第二日皇帝在早朝没见到贾赦,也没见到忠顺。下朝后一问才知道二人都告了假,理由是一个:为平郡王整理府务。 平郡王府内如前段时间的贾府一样鸡飞狗跳。所差只是当时贾府闹时贾赦每天上朝没参与,这回他是全程参与不说,还拉来忠顺镇场子,因此平郡王府闹得比当时的贾府有过之无不及。 贾赦和忠顺都是不知道避嫌这个词的人,他们进了平郡王府正堂,一左一右坐定正座,只让平郡王在下首坐了。王府长吏随他们进来,见自己主子连正座都没落着一个,忠顺亲王品级所在、还是主子的亲叔父坐正座也就算了,那个只穿三品补服的人怎么也敢坐在主子上首?自认忠心为主的长吏立时喝道:「大胆。你是哪个衙门的,如此不将王爷放在眼里,可是知道自己官儿做到头了吗?」 贾赦鼓了几下掌,对着平郡王道:「你府里这样的还有几个?」 平郡王道:「回父亲,长吏一人是四叔给的,副吏二人,一个是原来四叔府上的,一个是我母亲留下的人。」 贾赦听后,沖忠顺一点头:「是你还是我?」 忠顺一乐:「你先来吧。」 听了平郡王称唿已经懵掉的王府长吏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贾赦对门外喝道:「来人。」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就进来了。贾赦对来人道:「领着这个人回他的房里,看看他都有什么东西,再去他家看过后,明白回话。」长吏不由对平郡王跪下:「王爷开恩,小的是当今给王爷的人,一直对王爷忠心耿耿,请王爷明查。」 贾赦代平郡王答道:「王爷这就是在明查。等查明你是清白的,本官立时给你赔罪。若是有什么不清白的地方,哼哼,你们王爷心慈面软,本官这个做父亲的少不得教他什么是认人之明。」见平郡王并不反驳贾赦的话,长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瘫倒在地起不来。听过贾赦吩咐的大汉当时把长吏拉出去。 再进来的两个副吏只是叩头,不敢多说一个字,贾赦也让大汉们如法炮制。内院管事儿的婆子更好办,她们都是女流,平日仗着自己是李氏留下来的人,有时连平郡王都得礼让三分,此时被一个个带着先回屋清点自己的东西,原要对着平郡王喊冤叫屈,却被忠顺一句「是让我们查还是我请皇后娘娘派人来」吓得不敢开口。 见人一个个让贾赦带来的人收拾,平郡王有点不自在:「父亲,有几个是我得用的。」 「就因为是你得用的才更不能留。」贾赦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若真是一心为你,就不会在你耳边挑拨,一点点消磨太上皇和皇帝对你的容忍与情分,等这点情分消磨没了,你待怎样?」平郡王虽然有心不服,可刚让贾赦收拾了一顿,也不大敢驳他的话。 忠顺不解道:「总不能一个好的也没有吧?」 贾赦嘆道:「我还真是一个都不敢信。要真有个好的,就算人前不敢说,也会背后规劝这傻孩子一二,可你看看?哪个见我在王府如此嚣张,敢说要去面圣为他讨个公道的?就算是这傻孩子在一边让都听我的,也就那个长吏说自己是圣上给的人,想用圣上压着我不查罢了。要是孩子真有了事,可敢用这些人为他赴汤蹈火吗?」 听他如此说话,平郡王夹缝里独自活了几年的人,能不明白贾赦这是真心为他着想?心里原只是因昨天发现贾赦独自为亲生父亲立牌位、又一话道破自己小心思、与常人待自己不同才对贾赦真心亲近一分,此时他一片真心为了自己长远打算,亲近又加了三分,不再多话。 第77页 见平郡王无话,贾赦问他:「你可有自己府里库房的单子?」平郡王前段时间见多了贾蓉如何哄骗贾珍和王夫人,心中也曾暗自思量自己府里可有人煳弄自己,让人拿来府中的库房单子和帐册自己闲时看看。现在给贾赦找出来倒是便宜。贾赦见此不由一笑,对着忠顺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的确有理。」平郡王自己脸倒红了。 因贾赦带来的人手足够,那些人多是原来詹事府老人子孙,办事利落家学渊源,不多时就陆续回来。带回来的东西琳琅满目,都是一眼看去不该出现在下人屋里的,细帐还没查就搜出了近十万的财物,让平郡王觉得被下了面子的同时,看贾赦如神人,亲近之余又加了三分畏惧,觉得他到昨天才揭了自己,是给自己留了多大的面子。 贾赦岂能不知道他想什么,对他道:「原来你和当今与皇后一起时,这些人是不敢欺满的,有也是小打小闹。可是你一封郡王,家中没了长辈做主,自己又没经过这些,这起子小人可不就因为你不懂一点一点欺上来了。」 又对着忠顺吼道:「他一个小孩子不知道这些,你们也不知道给他几个可靠的人?让他一个身份敏感的郡王叫小人包围着,真让人引到邪路上,看谁头痛去。」 第56章 上回贾赦说到平郡王被小人包围, 也有影射当年太子之事的意思。 忠顺忍不住反驳道:「那长吏何尝不是四哥当年得用之人。」 贾赦不以为然地说:「人心易变都没听过?他一个没了爹的孩子,哪个不以为他不过是个闲散王爷,跟着他哪有跟着皇帝有前途, 会对他忠心才怪。」 一句话说得忠顺哑口无言。贾赦越想越生气, 虽然是自己贴上来的便宜儿子,也没有这么让人欺负的, 一拉平郡王的手,对着忠顺道:「这里你看着, 我已经带了帐房好手, 今天对不好帐你也别回府了。」 忠顺奇道:「我看人对帐, 你去做什么?」 「进宫。没见人已经欺负到我儿子头上了吗?我要告御状。」平郡王听他这句话,一时五内热烫。 太上皇觉得自己全身上下脑袋痛。他后悔了,就不该为了安抚贾赦给他随时晋见的便利, 现在人在他这里不依不饶地要给自己孙子讨公道,孙子却一脸崇拜地只顾着为贾赦端茶倒水,他哪儿都疼。 早已经着人去请皇帝和皇后了,太上皇试图缓解气氛:「恩侯, 让你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贾赦头一点,说出来的话没把太上皇噎个跟头:「本来我是想查的,可是摊上个不省心的孩子, 连自己家都要被人搬光了还要念人的好,哪儿还有心思。」 「那听说你自己的儿子已经和离,王家还盯着你家不放,可有此事?」 「不劳太上皇挂心。我家的事儿我现在好歹能做几分主, 王家能耐我何?可惜孩子家的事都让下人架空了,我跟着着急上火,对着王家也是有心无力。」 嗑都唠散了。太上皇自己端起茶来,不再理会这个得理不饶人的,只盼皇帝和皇后早点到来。尤其是皇后,想到当初那两巴掌,真是打得轻。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有宫人在殿外唱到。 「快快有请。」太上皇从没有象今天这么欢迎过这两口子。 皇帝一进门,就见太上皇一脸愁容,贾赦自在地坐在下首,平郡王立在贾赦身后不时孺幕地看向他。给太上皇问安后皇帝问道:「贾赦,你今天不上朝,又来父皇宫中干什么?」 「臣万般无奈之下,来向太上皇他老人家告御状。」贾赦刚才给皇帝皇后问安被叫起,皇帝却没说再赐座,现在跪起来方便,拉着平郡王就跪下道出原委。 皇帝不信:「你无理还要搅三分,别人不告你朕就心满意足了,你倒告起别人来。有什么事儿竟 让你觉得朕也办不成,还来打搅父皇?」 贾赦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叩首于地回道:「臣启陛下,臣状告的不是别人,就是陛下您。所以只能来请太上皇做主。」皇帝这才知道太上皇刚才为何一脸愁容,想来真是自己让这傢伙拿到了把柄,不由侧身看向皇后。 皇后暗自给贾赦这应答点了个贊,收到皇帝小眼神后只能问道:「贾赦,本宫想知道你哪来的胆子状告当今。要知道民告官还得先打板子再滚钉板,你状告当今,可是还得加上几样才好。对不对皇上?」 最毒妇人心。贾赦心中给小老乡又记一笔,仍头也不抬地道:「臣还要状告皇后。」皇后也哑火了。 太上皇见外援不顶事,只能再次出马:「你总得让我们知道是什么事再做道理。」 「什么事?」贾赦噌地站起来:「谁的孩子谁心疼。就这个事。」平郡王星星眼要发光了。 皇帝也怒了:「你家贾琏不是科举正途出身,一上来朕就给了六品官,就是新科状元也不过授六品你知不知道?这才办差几天,直接升了四品,举朝有几个人升得这么快?」 贾赦大声怼回去:「谁说是琏儿了?」 皇帝大奇:「不是贾琏,你那个儿子还刚开蒙你急什么?要说是女孩子们,皇后不是已经赐了嬷嬷?难道?」皇帝有点不确定地问:「那几个嬷嬷仗着是宫里出去的,不把主子放在眼里,欺负了你闺女?」看看皇后,要是这事难怪这傢伙急眼。 第78页 贾赦鼻子里哼哼两声,对着皇帝夫妻道:「原来圣上还知道这宫里出去的人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平郡王跪下回道:「四叔,今天父亲和忠顺王叔去帮我整理府务,谁知合府上下没有一个好的,父亲气不过这才进宫。」 呃。这么尴尬怎么破。 贾赦不管皇帝夫妻多尴尬,坚持把想说的话说出来:「我在太子哥哥牌位之前已经认下这个孩子,就会对他管到底。谁知今天到他那个府里一看,满府上下的奴才下人,他竟收伏不了一个。只是长吏等人的屋里,搜出来了近十万的财物,这是没倒腾出府的,库房也还没对过。圣上,当初孩子建府才多少银子,就是这些年太上皇和您多有赏赐又能有多少?这么下去是让孩子将来饿死吗?」 皇帝没想到自己派去的人也掺合在里面,一时气恨地道:「狗奴才,当的好差。」 贾赦回以冷笑:「奴才还不是看主子的脸色。」 这话说的就重了。要说皇帝对平郡王一点防备没有那是假话,毕竟太上皇对先太子的感情他知道的清清楚楚。人一坐上那把交椅,就没有再想下来的,要是哪天太上皇要搞个成祖之事出来,那他的儿子们要怎么办? 何况平郡王从小又和那么个娘长大,对他们夫妻敬重有余亲近不足,这些太上皇都看在眼里,他留点人手在潜邸,太上皇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可要说皇帝就要拿平郡王如何,也着实亏心,这些年就是皇帝自己的儿子也没平郡王在宫中吃得开就是明证。 皇后一拍小几:「你放肆。陛下何尝给平郡王脸色看过?」摊上这么作死的老乡,皇后也没法子,只能自己先开口。 「陛下,」贾赦平息一下情绪:「人心易变。不光是下人自己,他们以为这条对陛下、对太上皇也一样。潜邸旧人,忠的是陛下,陛下登基他们本能水涨船高却仍被留在潜邸,心中能没想头?岂不会以为陛下留他们不是为了怕平郡王没有得用之人而是要...监视平郡王?」 这已经不是可能而是事实。皇后又道:「如此贾赦你就该知道是那些小人自做主张,与陛下何干。」 「皇后娘娘,」贾赦前世虽二,却也好男不跟女斗,只能低头道:「教训得是。」虽然不甘不愿,好歹也是个认错的姿态。太上皇与皇帝都松了口气,双双感激地看向皇后。皇后并不想出来救火,她想看到这混蛋被打板子好久了,可今天这事要是深究就不是打板子而掉脑袋的事,只能忍了。 太上皇道:「还是说说接下来怎么办吧。」皇帝夫妻勐点头,快点让这个混蛋提完条件麻熘滚蛋。 贾赦不想出主意:「请太上皇、皇上圣裁。」 圣裁个屁。天下最尊贵的两人同时在心里爆粗,要说你心里没点章程就进宫,连你孙女都不信。还是皇后出面道:「你也知道我们原来让孩子受了委屈,心中愧疚还来不及,一时也没个好主意,不如你先说出来听听。」 见小老乡又收穫了赞许,贾赦希望穿来个男的让他打一顿。只好让皇家自己问题自己解决:「念恩怎么说?」 平郡王平日少听人提起自己的名字,太上皇等人是听了这个名字就牙疼不肯提,一时都有点不知所措。贾赦立刻打开嘲讽模式:「看吧看吧,这就是不是自己的不心疼。哪家的孩子名字不是挂在父母嘴边的,现在我们孩子的名字连自己都要忘了,平日你们得多忽视。」 太上皇一茶杯就飞了过去,贾赦一低头让过,只滴了几点茶渍。平郡王要给贾赦收拾,皇帝夫妻就差拍手,贾赦仍嘴贱地说:「这就叫恼羞成怒,念恩要懂得制怒,不可与你皇爷爷学。」继贾琏之后,又一人在贾赦的带领下开始三观崩裂之路。 「你倒是说不说?」太上皇要举茶壶。 贾赦不情不愿地对围前围后的平郡王道:「跪下。」平郡王听话地跪下,那三个人又一脸懵逼。 「以你父亲之灵起誓,今生绝不妄图染指大宝,就算是心思也不会动一下。」贾赦一脸平静地对平郡王道:「若是你动了这个心思,我就亲手办了你再自裁去向你父亲赔罪。反正我已经苟活了二十年,早去晚去都是一样。」 平郡王重重地向太上皇、皇帝叩首道:「念恩以先父之灵走誓,今生绝不会生出染指大宝之心,若有此心受万箭穿心而死。」 太上皇老泪成行。知道这是贾赦这保平郡王使的手段,可自己的孙子却要外人来看护,只觉自己无能。皇帝也红了眼圈:「何须如此,四叔知道你从没这个心,如今你起誓,不是疑心四叔疑你吗?」 贾赦却说:「陛下,从来先小人后君子,丑话还是说到前头的好。我敢认下他,就是知道他本性还是纯良,只是身边少了人教导罢了。今后我要亲自带他。」 第57章 听说贾赦要亲自带平郡王, 皇后不干了:「你亲自带能带出什么好的来?」 「我琏儿还不够好吗?」 「那是你...」皇后没法说出那是你剽窃的,只能说:「那是我大伯带的好。前二十年孩子跟着你,只能给二房跑腿。」 「皇后慎言。」贾赦心说你是穿帮穿上瘾了吧, 二房也是你能直接叫出口的, 就连皇帝也狐疑地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只能不情不愿地道:「好吧,那个记帐的法子算不错。」 贾赦不再理会那个比他还不在状态的小老乡, 只向太上皇和皇帝道:「臣手里原还有几个人,想让他们帮着念恩把府务管起来, 不知可否?另外念恩已经快及冠了, 亲事不知道陛下是什么章程。」 第79页 太上皇和皇帝都知道贾赦说的那些人, 很可能都是先太子留下的,能让他放心的人自然对先太子忠心不二,就是不知道这些人原来养在哪儿。尽管心里不太舒服, 因着刚才平郡王发誓在先,也就都点头同意了。贾赦更是进一步表白道:「这些人不过是身手还好,让念恩能自保罢了。我在一日自能约束一日,若我不在了...」 「父亲, 」平郡王要急眼了:「儿子的誓言尚在,绝不做违心之事。」见贾赦点头,平郡王腼腆地看看太上皇和皇帝, 不好意思地对着贾赦道:「说到亲事,儿子心悦一人。」 贾赦此时还不知道这是敌袭前兆,还笑得出来:「你能见过几个人,知道什么是心悦?」 「儿子知道。」平郡王已是一脸春色:「虽然只是一眼, 可儿子就是知道是她。虽然只是一眼,可儿子忘不了她。她虽柔弱,可自有浸在骨中的刚强。她虽无依,却怡然自得不自哀自怨。她虽单薄,却能照扶长姐幼妹和侄女,将来定能将府里治理清白。」 他怎能忘记,少女从车中缓缓而下,裙角轻抚的曼妙风姿。怎能忘记,少女伸手时,那恍若无骨的柔夷,仿佛搭到心上的悸动。怎能忘记,少女抬眸打量庙宇时,那一眼中的瞭然。怎能忘记...那个少女。 贾赦奇道:「就一眼你就看出这么多东西,不简单。看来蓉哥那小子得好好收拾一下,这才几天就引得你会看女人了。是谁家的女儿,明天我也看一眼去。」 「父亲知道的。」平郡王小声说。 「我知道?」贾赦更觉得好笑,小子没见过世面,见了个女人就有于思之心:「未必我认识不成。」 平郡王大喜:「父亲当然认识。就是那日上香时与母亲一起去的那个穿黄的姑娘。」 等等,和邢夫人一起上香的,就他自己家的女孩好吧。还穿黄的,那天迎春和惜春都穿的是粉色秋衫,倒是黛玉因守孝不能着艷色,又不好在贾府穿白,才穿了浅黄色罗衫。 黛玉!林仙子!他刚从吐血道路上拉回来的绛珠仙子! 贾赦满大殿乱转,想找个趁手的兵器,后来一眼看到戴权手中的拂尘,抢过来就往平郡王身上招唿:「我让你偷看人家女眷,我让你一见钟情,我让你恋童。」 所有人都让贾赦搞懵了。刚才还聊的好好的,怎么说动手就动起手来了,当着人家爷爷和叔叔就打人家孩子,关键你是来给这孩子出头的,这是几个意思? 还是皇后看的小说多,大略听出平郡王说的可能是贾赦家的姑娘,具体哪一个就不知道了,可也不能在大明宫就上全武行,只能再出头:「贾赦你住手。你想犯上吗?」 贾赦悲愤地对着皇后喊一句:「是玉儿,那是玉儿呀,刚十一岁的孩子呀。」 千百万头羊驼从皇后眼前飞奔而过。她还没看到原装的林仙子,怎么就让平郡王来了一眼,还是一见钟情的一眼?果然穿越必定有罪,颠覆原着註定挨雷。皇后长嘆一声:「平郡王,你冒撞了。」 太上皇护到平郡王向前,好奇地问:「是谁家的孩子,若是好的指给平郡王便是。」 贾赦对皇家人的自以为是彻底服气:「太上皇,那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平郡王闷声回一句:「儿子可以等。」 贾赦又把拂尘举起来,让太上皇瞪一眼只能放下,嘴却不停:「谁稀罕你等。你爱等谁等谁去,我家玉儿不用你等。」 「玉儿,」平郡王一脸梦幻:「果然如珠似玉。」 贾赦绕过太上皇就给他一下子:「我和你割袍断义,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刚听皇后解释得一知半解的皇帝一下子笑出声:「你和太子哥哥割了多少回袍,怎么义还没断?」 贾赦气急败坏地说:「今天我就和他断个干干净净。什么儿子,分明是来讨债的。亏我还给他出头,后脚他就捅我一刀,可真是皇家人呀。」 太上皇亲自给贾赦一龙爪:「好好说话。什么样的女孩子,平郡王哪里不好让你这么嫌弃。」 贾赦真想哭了:「随便他找谁不行,你们二位不方便出面我去提亲下定都行,可为什么是我家的孩子。才十一岁的孩子。」 皇后迟疑地道:「差九岁不是能懂得疼人?」 别人说这话贾赦都能忍,皇后不行,贾赦眼睛要瞪出来:「用他疼?十一岁的孩子,得几年才能大婚?我好好的孩子,到他们家给人喜当娘?他是郡王呀,想娶多少小老婆就能娶多少小老婆,你们宫里看我孩子不顺眼了就给他赐个活人,我孩子那么聪明敏感,不得哭死。」 皇后想想岁数,确实不合适,这都不代沟,是马里亚纳海沟。平郡王见皇后也败下阵来,决定为自己奋斗:「我能等。」 「带着你那一屋子的小妾一起等?」 「从明天起,父亲不是要给我换人使唤吗?全换成小厮吧。」平郡王年轻任性。 贾赦委屈地看向皇后:「可是我想给玉儿找一个书香出身,风流俊俏,心怀四海,琴棋书画精通,能与玉儿赌书泼茶的玉面小郎君。还得能答应将来如有二子,第二子要姓林。我都和我玉儿说过了。」 听这话的太上皇和皇帝想笑抽过去,又怕贾赦脸上下不来再难为平郡王,只能忍着笑。平郡王面如死灰,想想对贾赦说:「父亲,我虽然不是书香出身,可也是上书房出身。其实我要是打扮一下还是挺俊的。至于琴棋请父亲放心,从今天开始我就去拜名师。」 第80页 贾赦还是不依:「我玉儿刚十一,刚十一!她从听我说会有人能承继林家,才开心了几天?你这个讨债的,去惦记别人家姑娘去。去尽快给你皇家开枝散叶去。」 看着平郡王如今被贾赦揉搓得面团一样,太上皇与皇帝都放下了一颗心,又难得见平郡王对什么事这么上心,太上皇心中一动,对着皇后道:「明天让那个姑娘进宫来见见。」 平郡王大喜过望,点头不已。贾赦可怜巴巴地对皇后道:「玉儿还在孝期,不宜进宫。」 能见到真人版的林妹妹,谁在乎冲撞不冲撞,皇后忍笑对贾赦道:「贾赦带话给你夫人还是本宫着人到府上传懿旨?」 贾赦蔫搭搭从大明宫出来,理都不理跟着的平郡王。也不再回平郡王府,直接让车回了将军府。让人拦了平郡王不许进门,算是找补了一点利息,气啉啉地回到荣禧堂。 就见迎春黛玉共巧姐儿一起在邢夫人跟前吃果子闲话。一时悲从中来,低声下气地对黛玉道:「玉儿,舅舅对不起你。」 黛玉纳闷道:「舅舅何出此言?」 贾赦快哭了:「舅舅好象把你卖了。」 黛玉小脸一下子白了。邢夫人、迎春也看着贾赦说不出来话,巧姐儿却说道:「巧姐儿给钱,买回来。」小小的孩子,以为付了钱就能买喜欢的东西,她喜欢林姑姑,愿意把林姑姑买回来。 等贾赦把前因后果和在场的三个半人说完,黛玉先就松了一口气。不是她要攀高,她是真想不出一向疼她的舅舅真把她用来联姻怎么办,可现在是面对皇家,不是舅舅主动要出卖她,而是反对无效才出的事。和刚听到舅舅说把她卖了时的心痛相比,黛玉觉得这不是最坏的结果。 没有一般姑娘家谈到婚事时的害羞,主要是这么如临大敌的气氛也羞不起来,有的只是大家同仇敌恺(为平郡王擦一把辛酸泪),黛玉道:「要是明天我在宫里表现不好,让皇后和太上皇失望是不是就不用嫁?」 贾赦没什么把握:「够呛。一是玉儿你本就是书香里浸出的人物,让你失仪比让你杀人还难。二是那个混帐平郡王几乎就没向太上皇和皇帝提过什么要求,好不容易提了要求太上皇和皇帝还不得尽量满足?」唉,贾赦揪着鬍子道:「玉儿你怎么不和巧姐儿一样大呢?」 邢夫人不解道:「老爷,那是一个郡王,富贵是少不了的。家中又没有公婆,玉儿一过去就能管家,你与平郡王也算知根知底,怎么就不行呢?」 贾赦打个突。要照世人看来,能让郡王以正妃之位求娶,别说林如海已去,就是林如海还活着也是高攀了。就如邢夫人所说,这平郡王知根知底,现在又极听贾赦的话,就算黛玉将来受了委屈他也能给找补回来还拐弯。 可贾赦不这么看,这是林仙子呀,贾赦不想她还泪而亡,可也不想她搅和到皇家那摊浑水里去,以她那敏感的小性子,别人说一句她得花半天来想有没有什么微言大意,偏皇家的人说一句话能引出二十种解释来,孩子还不得累死。 「玉儿,你放心,你要是真不愿意,到最后舅舅就是带着你们娘几个占山为王去,也不会让那混蛋得逞。」 黛玉刚才听了邢夫人的话,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讨论她的婚事,不是两军对垒,脸上有一丝羞红,只是见舅舅这么为她着急才没好走人。听了贾赦的话不由一下子噗地笑出来:「舅舅说的是什么话?既然非得进宫一趟,明日进宫就是,没听说牛不喝水强摁头的。」 巧姐儿又听了半截话,高兴地对黛玉道:「林姑姑,我也进宫去。」 贾赦对着巧姐儿道:「你两个姑姑加上你,都是祖父的心头肉,哪个祖父也不想给他们家。」 黛玉只觉胸中热烫,一时要掉泪,又想到舅舅从不愿看她伤春悲秋,偏头悄悄拭去。 第58章 第二日早朝, 礼部右侍郎贾赦以平郡王府务为例,奏请当今彻查内务府。放了一炮后,贾赦再不发一言, 由着一早朝只争论这一个问题。皇帝只能示意小梁子提前退朝。 退朝后的贾赦连礼部也不去, 快马加鞭地赶回家,亲自送邢夫人和黛玉进宫。可惜在宫门口, 他被戴权客客气气地拒之门外。贾赦大喊:「我有随时进宫的腰牌。」侍卫拔刀,贾赦败退。 进了宫后邢夫人发现与上次大有不同, 早已有软轿等在宫门内, 二人上了小轿, 宫女亦步亦趋地跟上,不多话也不显怠慢,只看脚下半尺之处, 步子如量好一般,不多一分不少一毫。只是这一次虽然坐轿,时间却比上次用得多些,想来并不是去皇后所在的凤栖宫。 下了轿, 只见殿名大明,知道是太上皇居所,二人不敢多话, 跟着迎来的太监进殿。戴权亲自引人进殿,一路忍不住瞟向黛玉,见这姑娘穿粉蓝色折柳枝全幅孺裙,外罩浅蓝滚暗金褙子, 头上只少少三五支南珠点凤钗,珠子光华流溢,映得行动如轻风拂柳。目光沉静,就算是第一次进宫也不见多紧张,只跟着来的夫人一步不错。进殿前,戴权隐觉手中多了点东西,只一捏就知道是个小巧的荷包。薄薄软软地荷包质地良好,戴权不禁又瞟了小姑娘一眼,只见人微微晗首致意,并不倨傲也不见巴结,让人不免高看一分。 皇后坐在下首,几乎不曾把眼睛瞪出来,叫上首的太上皇心中暗道:这个皇后平日不拘小节,对平郡王之事竟如此上心,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呀。皇后要是知道她公公这么想,只能说一句无知是福——她不关心平郡王,她只想看林妹妹真人秀。 第81页 等邢夫人二人礼拜得以赐座后,不等太上皇玉说话,皇后先对着黛玉招手:「来本宫这里说话。」 黛玉上前再行一礼,垂眸任皇后细细打量。皇后只觉原着描写不足万一,难怪平郡王只一眼就误了终生。虽有千言万语,可皇后也只能问些黛玉今年多大,平日读什么书,做什么消遣,有什么喜好,期间拉着人家的小手不放不说,要不是顾忌太上皇在,手都要摸到人家小脸上了。太上皇看着不象,轻咳一声,皇后才不情不愿地放下人的小手,放人回座。 等黛玉斜签着坐好,太上皇开口问道:「听说当年你父亲将你託付给贾老太君,为何如今却与你大舅舅在一起了?」黛玉心中虽不解为何大舅舅带回嬷嬷时说是皇命她跟着大舅舅居住,太上皇却有此一问,还是据实答道:「自从宫中赐下教养嬷嬷,臣女便与二姐姐一起学习规矩,因此与大舅舅一起居住。」这是你们家让我这么住的。 太上皇又问道:「听说你与你那个衔玉而生的表兄曾一同居于碧纱橱内,可有此事?」 黛玉终是人小面薄,此事也经嬷嬷掰开揉碎地分析过,确实有不妥之处,因此并不砌辞,只白着小脸就事论事道:「回太上皇,当日臣女尚在稚龄,因家中无人教导才被父亲送到外祖母身边听外祖母教诲。到府后外祖母安排住处,黛玉人小言轻,又有客随主便之说,只能听从。」 太上皇暗自点头,刚要再问什么,就听人报:「皇上驾到。平郡王到。」 皇后正为黛玉的回话心中点赞,听说平郡王也跟来了,暗自观察黛玉行事。只见小姑娘悄悄拉紧了帕子,脸板的与平日的皇帝冰山脸有一拼,就连邢夫人想也知道平郡王何许人也,一幅如临大敌之色。 皇帝与平郡王与太上皇见礼后,屋内的人又与皇帝见礼毕,平郡王的眼一下子粘到了黛玉身上——上香那天黛玉下车是戴了帏帽的,他只见了身材行事就已倾心,如今见了真容,只觉比自己梦中的好上千万倍,哪还捨得挪开眼。 黛玉虽未曾抬头,可那沉沉如实质的目光如何感受不到?不由不自在的略往邢夫人身后侧了侧身。皇后见状问道:「陛下,平郡王可有要事?」没见人林妹妹脸都要红成玫瑰了,这样含羞带怯又强忍的小模样,得多好地诠释我见犹怜这四个字。 皇帝刚才也看了黛玉几眼,说实话人还没长开,只能说长大了必是一个美人,除了一身清华之气,皇帝还真没看出多好来。听见皇后问话,再看看从进殿就眼中没有别人的平郡王,皇帝心中一松,笑着对皇后道:「念恩是来给父皇请安的。」 接着皇帝问黛玉:「你不是还在孝期吗?怎么贾赦现在就给你挑女婿了?」 黛玉这小脸红的哟,要不是规矩所至和一向的教养她估计也得爆个粗,是你们家人非得强抢民女,怎么就成了我们孝期挑女婿?名声所在黛玉不得不回:「回陛下,臣女也曾学了女戒,知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臣女的大舅舅任职礼部,并未做出孝期选...选...选婿之事。」 后面一句声音已经发颤,可殿内之人还是能清晰听出,不为怯懦只是气愤。话外音都听得出来:这婚事我一个女孩子做不了主不说,我们家人是知礼的,没做你说的那个事。 皇后当时就给了皇帝一个白眼,现在是你们折腾我林仙子好不,怎么一个个不依不饶好象我仙子赖着你们家?当时就对着黛玉道:「好孩子,自然不是你的不是。只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事,虽然求的人不看时机没眼色,可也没有恶意,更不会做强抢民女之事。你色色都是好的,你大舅舅也算为你着想,若你不愿意做什么,想来他也会为你争取一二。」 太上皇要发怒,觉得这皇后一下子又拎不清了,可对上平郡王可怜的小眼神,只能暗自吞下这口气。皇帝早在接收白眼时就知道自家皇后对问题不满,回思前因,好象是问得不大妥当,也保持沉默去了。 平郡王这个急呀。怎么一个二个都对这林姑娘不满意吗?可自己越看越满意呀。听听人说话,那才叫出谷莺啼,不卑不亢,进退有度,语出惊风雨(平郡王你词彙量不达标呀)...然后平郡王又恨自己书到用时方恨少,更想起贾赦的择婿条件,顿觉世界无光,原来自己竟真的配不上她。初恋时的少年难免患得患失,自惭行秽。平郡王暗然地低头。 皇后回头示意大宫女元芷捧来给黛玉的表礼:上用平织满绣苏锦四匹,羊脂白玉镯四对,芙蓉紫玉钗四枝,芙蓉紫玉耳铛四对。又让人另备出两份东西,皆是苏锦二匹只颜色不同,说是让邢夫人带回去给迎春巧姐儿。再赐邢夫人金镶蓝田玉头面一套,让她在家只教养好女孩子们。 平郡王知道赏赐完毕,人姑娘就可以回家了,昨天贾赦的态度歷歷在目,今天看皇爷爷他们也不大赞同,只觉不把心意说出,下次再见时这姑娘是不是得已为人妇?一冲动跑到黛玉向前,对人就来了一躬。 黛玉并不是不知道男女大防,可是在这宫里别说是没有防的地方,有地方她也不知道怎么走不是?慌忙站起身侧过脸去。只听身后少年说道:「林姑娘,我知道此事是我冒撞了,这里给姑娘赔礼,还请姑娘不念旧恶,听我一言。」 殿内之人让平郡王神来之笔搞得一愣,他这就有机会把话说下去:「因我平日不在京中走动,也不大与人交往,我实在不知道姑娘还在孝期。不过就算是知道姑娘还在孝期,我也能等。不是,」平郡王能看见黛玉侧脸,见人听了这句话脸沉下来,赶紧补道:「当然姑娘是不知道我要等的,我也知道这是我一厢情愿罢了。」说到此时声音都低落了:「我知道父亲给你选婿的条件,我一样也达不到。可我愿意多学些,姑娘、姑娘能不能和父亲说一说,给我一个机会?」 第82页 太上皇三人都想起贾赦那风流俊俏玉面小郎君的奇葩选婿标准,再听不得平郡王如此自请割地赔款,皇后忙让戴权亲送邢夫人二人出宫。 太上皇见平郡王一脸的生无可恋忍不住问道:「就那么好?」 平郡王蔫蔫地回道:「皇爷爷自己不是见了?说话多和气,声音多好听,回答多有礼有节。」 皇帝想给他补一句:怼得你皇帝四叔多哑口无言。这叫说话和气?皇帝发表意见:「太小了些,万一将来长歪了呢?」 平郡王再蔫蔫地回道:「何必倾国倾城,但得我心相悦。」 皇后看不下去:「念恩,」没办法,让贾赦揭了老底的皇家人,昨天已经决定从此要把平郡王的名字一天念十遍:「年少慕艾,这是世人都经过的,或许再放一放,也不是非她不可。」你一时情热,过后又嫌娘家没助力还有一窝糟心亲戚,我林仙子上哪哭去。 平郡王更蔫蔫地嘆道:「唯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得儿,人刚走,这就已经相思上了。 第59章 接了人回家的贾赦, 听了宫中太上皇为首的三人组对黛玉各种挑剔,以为人是对黛玉并不满意,虽然气他们有眼无珠, 觉得他们挑剔黛玉是为了自己昨天收拾平郡王, 却也放下一颗老心,想着林仙子还能在家多留几年。正得意间, 就听门外一片喧譁,林之孝上气不接下气地回道:「老爷, 圣旨到。」 要不是顾着贾母的面子, 将军府的大管家也早就易主了, 就是现在有什么事,贾赦与邢夫人也多是吩咐林之孝和他家里的,赖大一家成了摆设。 邢夫人与黛玉进宫时贾母并不知情——邢夫人自搬进了荣禧堂, 在四个嬷嬷的帮助下把上下打造的铁桶一般,一点消息也不外泄。贾母只听赖大家的说邢夫人领黛玉出门,还以为是和上次一样去上香——上次黛玉回来时还送了在庙里给她求的平安符,并详细说了给林如海、贾敏点长明灯的事, 就是老太太也得说贾赦这件事办到了她的心里。 因此听了太上皇将黛玉赐婚平郡王圣旨的贾母,对这旨意从何而来事前一点也不知晓,有些怅然若失, 双玉是没了指望。接了圣旨的贾赦心中骂娘,却不得不打点传旨的戴权,脸上一片纠结。 被特意点了来接旨的黛玉更是一脸茫然,刚才大家还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 谁知两个时辰间竟由太上皇亲自下旨赐婚。邢王二夫人也是有诰命在身的,得以参与盛事,二人心境却不相同,邢夫人只单纯为黛玉高兴,觉得这是一门再好不过的亲事——门第家私不说,昨天那郡王她也看了几眼,长得人物精神、气度出众,最要紧的是对黛玉有心,这就比什么都强。王夫人和贾赦一样在心中骂娘,就那么个病秧子,凭什么一下子就成了郡王妃。 到是下人机灵,一迭声地恭喜黛玉,贾赦见黛玉还是一脸不知所措,心中一痛,对着黛玉道:「玉儿不必着急,舅舅这就进宫将圣旨退回去。」 「胡说,」贾母虽一心想撮合两个玉儿,可自黛玉打扬州回来,一直与宝玉不亲近,如今她成了郡王妃,将来无论是对府里还是宝玉都是一大助力,听了贾赦的话不由怒了:「太上皇心繫老臣,才有了这么体面的婚事,你竟想搅和散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忘了。」 贾赦犹自愤愤,邢夫人扯扯他的袖子,示意下人还在场,要是传出去对黛玉的名声不是好事。想到这层,贾赦叫「林之孝。」 「老爷。」 「把今天在场的人都给老爷记好了,如果外头有一丝话风传出去,所有人一体发卖。」于是对别人家来说喜事,在贾家成了人人不可说之事,这是后话不提。 荣庆堂。 贾母摸娑着黛玉的小脸,连声道:「还是我玉儿有福气,得太上皇亲自赐婚,是多大的体面。」黛玉听着贾母唠叨并不接话,心中不由想着大舅舅听说此事时的焦急,全是为她今后是否舒心的考虑,可外祖母只想到体面和皇家恩宠,两相对比,不能不让黛玉的心更向贾赦偏去。 迎春小姐妹都已得到消息,齐聚到荣庆堂来。迎春知道自已父亲这几天都为此事上火,林妹妹也并不太中意此事,因此只拉了黛玉的手轻摇两下,做无声的安慰。探春却不然,今天的她对黛玉很殷勤,可惜黛玉一向与她淡淡的,她也不好太露骨。惜春还小,不过随众人道贺就完了。 一时邢夫人过来,说是贾赦让她过来接黛玉回去商量明日进宫谢恩之事,贾母也不好拦得。偏她想起自上月再无元春音信,递牌子进宫也都被驳,就对邢夫人说:「这是大事,你没进过几次宫,还是我领玉儿去吧。」 邢夫人来时早得了贾赦嘱咐,只一句皇后娘娘口谕由将军夫人带人进宫谢恩就被打了回票。 次日早朝,礼部右侍郎贾赦,奏请彻查有爵之家规制,并请立法,爵位只能嫡子继承,无嫡子的爵位收回。早朝再次吵成一团,放了炮的贾赦一言不发。 再次日早朝,礼部右侍郎贾赦,奏请彻查隐户,包庇隐户者收回名下田地。早朝仍然吵成一团,贾赦放炮后做安静的美男子。 又次日早朝,大家都等着礼部右侍郎引领新话题,却发现他没上早朝。人干事儿?大家都准备好唾沫了,你不见了,都找好要攻讦对象了,你消失了,所有朝臣心里把贾赦翻过来掉过去骂出翔。 第83页 贾赦也想上早朝呀,他的奏请计划都列到十日后了好不好?可惜棋差一着,被皇帝郑重拜託的张老太爷昨晚派大学士张清亲自到将军府,揪着贾赦到张府接受再教育。并让邢夫人给贾赦收拾了衣物,说是不教育好了不放人回来。 张老太爷对贾赦再教育一向规律:抄书、背书、上戒尺。 抄书不仅要字迹清楚,什么颜筋柳骨欧格不可或缺,不得少一字,不得越篇抄写,你说张老太爷检查不过来?忘了人这不光有孙子,还有重孙子?重孙们不光开蒙的好几个,进了学的就有五六个,人人争着检查姑父(姑祖父)的功课,没漏洞都要硬捏出字写得有点歪的理由来。 背书更好说,一日规定背哪些就不用老太爷再管,仍是那些重孙们争着检查,据说已经排出了检查时间表,日子定到了中秋前。 等检查完了,各位重孙一窝蜂地跑到老太爷跟前,报告今天发现的错漏,身后的贾赦虽然许出了无数好处也无济于事,等来的是已经下衙的张大学士代父行刑。 每天晚上,张老太爷笑眯眯地问贾赦一句:「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不等贾赦回答老头转身就走,有一天没等张老太爷问话,贾赦就先喊道:「父亲,我知错了。」谁知张清自张老太爷身后出来,毫不犹豫地用戒尺教导贾赦什么是长辈没有说话,小辈除了请安外不得随意多说。并附现场教学,让各位重孙再次围观全程。 一晃贾赦就在张家接受了十天再教育,这期间他买通各色人等给张老太太报信,都是石沉大海,他就知道自己岳父这次是发了狠,完全封锁了他在张府的消息。好在不久就是八月,想必邢夫人会亲自来张府送节礼,贾赦看到希望的曙光,抄书背书自然平心静气,重孙们每天觉得很没成就感,有几个已经放弃了围观。 将近八月的时候,贾赦已经在张家住了近半个月,张老太爷没有任何徵兆地将贾赦赶出张府,衣物都不让收拾。等贾赦到了府门口才发现,又一个人长跪在张府门前不起。 这人贾赦认识。 平郡王!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贾赦一个箭步窜到了平郡王面前。平郡王认出贾赦,立刻惊喜地站起来,伸手抱住贾赦:「父亲!终于见到你了。」 贾赦明白过来,定是平郡王要进府见自已被拒,才当街长跪,张老太爷再是帝师,让堂堂郡王在府门前如此,终是不妥,自己这才得以被推出来顶雷。贾赦想自己老丈人不愧是帝师,深谙物尽其用之道。不过能逃出生天是好事,贾赦顺势拉着平郡王上了车。 平郡王吩咐车夫直接回府,就一脸庆幸地对贾赦道:「幸亏今天见到父亲,要不母亲就要不好了。」贾赦只迟疑了一下,就回过神来:「邢氏怎么了?」 平郡王这才把贾赦不在府中这几天的事说了:自从贾赦在朝堂上不管不顾地放了三炮,虽然皇帝还没下明旨,可牵涉的人还是人人自危,一时住在荣庆堂的贾母接到的帖子是二十年来的总和。 刚开始贾母还沾沾自喜,以为是黛玉得以为郡王正妃,让贾府重新回归一流人家。因此贾母破天荒第一次没管得知赐婚消息后哭闹的贾凤凰蛋,还亲自让贾政好好教导他并把他拘在东大院,暂时不用给她老人家请安。可是接待几拨人之后,贾母就听出味来,人家上门来不是巴结恭贺她不光教导出了好孙女,还教导出了好外孙女,而是来找她要说法声讨她大儿子的。反应过来的贾母却失了贾赦的踪迹,就日日叫过邢夫人训斥。 邢夫人虽得了四个嬷嬷引导,贾赦在家也开始给她脸面,但在贾母面前还是底气不足——她在贾母跟前讨生活近二十年,就被挑剔讽刺了近二十年,心理阴影不是一般的大。 先是贾母以邢夫人不能相夫教子为由,要收回管家之权重新送给王夫人.邢夫人以两房已经分家为由拒绝,却被贾母要求每顿饭亲自伺侯不说,早晨还要服侍贾母梳洗,晚上要服侍贾母入睡。接着贾母又以邢夫人没时间带孩子为由,要求把 迎春黛玉巧姐儿到荣庆堂由她教养。迎春和黛玉被嬷嬷们以宫中要求为由留下了,巧姐儿却没有什么理由,邢夫人自觉挡不住老太太,一个人急得只会哭。 「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60章 贾赦没想到到张府来接他的是平郡王而不是贾琏, 也在心里生气在此事上贾琏的不做为,还真是和原着上一样对妹妹们不闻不问呀,贾赦给贾琏记上一笔小黑帐。 「哥哥被陛下派去常州彻查亏空一事, 十日前就离府了。老太太六日前要教养二妹妹她们姐妹, 三日前提出教养巧姐儿。母亲日夜不敢合眼,怕老太太派人硬把侄女抱走, 又天天啼哭,已经病倒了。」平郡王说到此, 抬头腼腆了看了贾赦一眼:「玉儿心疼母亲, 昨天就、就让人给我送了信。」 贾赦对平郡王的认亲能力深有体会, 却对黛玉主动让人给他送信不能容忍:「玉儿怎么不往张府送信,倒送到你那儿?是谁送的信?知道玉儿给你送信的还有谁?不是不让你在府里叫父亲吗,怎么几天功夫连母亲和兄姐都认全了?」 平郡王又腼腆地抬头看了贾赦一眼, 看得贾赦牙都酸了才说:「张府方圆十丈不许出现贾家的人,要不是我今天摆出郡王的车架也近不得跟前。玉儿跟前的林嬷嬷原来在潜邸时在我跟前伺侯过,这才自己悄悄出府给我送了信。我到府时老太君根本不让我见母亲,我才不得不说出是父亲的儿子。」你说是我的儿子才要引起歧义好不好。 第84页 贾赦要给老丈人跪了, 自己都家宅不宁了,老丈人居然还让他接受什么再教育,当然对罪魁祸首皇帝陛下记小黑帐是妥妥的, 对贾母趁火打劫的能力贾赦只能说一句:不愧是原主的老娘。 「父亲,」平郡王又要腼腆地看贾赦,让人毫不留情地镇压了:「有话好好说。」平郡王只能瘪瘪嘴:「我能去安慰一下玉儿吗?听说她哭得厉害,好不容易调养出来的身子都亏下去了, 要不林嬷嬷还想不起来给我送信呢。」原来是那嬷嬷自做主张,就知道玉儿是个知礼的。贾赦刚才七上八下的老心得到了一点安慰。 「不行。我自己的孩子自己会安慰。」贾赦回绝的十分干脆。平郡王不由道:「我也是你的孩子。」 贾赦更干脆地告诉他:「现在不是了。现在你是我的仇人。」过河拆桥也没有这么理直气壮的吧,平郡王 不开心。 等贾赦回到荣禧堂,正看到赖大家的领着一郡粗使婆子与院门前的几个眼生小厮对峙,不由冷笑一声:「赖大管家娘子,这是要抄了我的荣禧堂?把圣上的旨意拿出来。」 赖大家的不想半个多月没见到人影的大老爷突然出现,却自持是老太太派来的,对着贾赦行礼后回道:「大老爷,老太太要亲自教养巧姐儿,让奴婢来接姐儿。」 都不用看原着,与赖家人接触几次贾赦就对这一家人喜欢不起来,奴大欺主、欺上满下、以次充好、仗势欺人就没有一件事是他们家人没干过的。正在贾赦还在考虑是先放一放赖家继续让王夫人建园子多花些银子还是现在就收拾了他们,赖大家的不知死活地来了一句:「我婆婆和老太太说了,能得老太太亲自教养,是多大的福分,没见宫中的娘娘和林姑娘,都是老太太教导的好。」 是了,还有一个老不死的赖嬷嬷,这个贾母当年的陪嫁丫头,两个儿子把持了荣宁二府,家财甚至比过一般四五品官家,要说这老傢伙本身清白,贾赦却不信。他回头看看平郡王:「念恩,这些人是?」 平郡王听贾赦重新叫他念恩,跟打了鸡血似的,高声答道:「忠顺王叔听说我以后只要小厮伺侯,给我新配的。都是从他庄子上精心选出来的,以一敌十谈不上,普通人打三五个不成问题。」 贾赦点点头,对着那些小厮道:「把这个婆子绑了。」小厮们过来两个,三下五除二制住了赖大家的,荣禧堂的人从得知贾赦回来时已经开了院门,就有机灵的下人递过绳子,把赖大家的绑起来。 想想没人可用,贾赦只能重新捡回刚才不认的便宜儿子:「念恩,你带上你的人,去把这奴才的家给我抄了,来兴,你带路,再带上几个咱们的人。」赖大家的听说一言不合就要抄家,哪能干等,嘴里立时大喊起来:「大老爷,我们一家是府里三四辈子的老人了,您不能说抄就抄呀。我家犯了什么错,让大老爷连老太太都不顾了?」 贾赦只看了她一眼,就有来华家的上去用抹布堵上了她的嘴。贾赦继续吩咐平郡王:「人不够,叫人去你府上或是忠顺那里再叫人,务必查出他家的私库和秘室来,尤其要给我仔细看看,里面有没有御赐之物。」 要说当初礼部查出府上有八件御赐之物损毁,贾赦是不信的,一件两件还说得过去,八件这个数字就太多了,府里的主子得多没数不知道御赐之物是有记档的,拿它摔着玩。本来赖大家的还在挣扎,听贾赦说到秘室时已经没先前时激烈,再说到御赐之物时,已经脸色煞白站不住了。 贾赦问跟赖大家的过来的粗使婆子:「她婆婆是不是在老太太那里?」见有人点头,二话不说带着几个荣禧堂的人直奔荣庆堂而去。反正他就是个二b性子,既然已经想要剷除赖家,自然要斩草除根,留着赖嬷嬷这个能左右贾母思想的老太婆过年吗? 早有贾母的人报到了荣庆堂,鸳鸯早早地等在门口向贾赦行礼:「大老爷来了,老太太正等着您呢。」不得不说,鸳鸯不愧是原着中贾母离不得的人物,有眼色得很,自从那次贾赦暗讽了她之后,对大房的人明面上都是礼貌有加,暗地里如何可不是贾赦想管的事,他只相信在绝对武力面前,一切阴谋都是纸老虎。略点了一下头,贾赦来找他老娘谈心。 进门就见一个老婆子跪在地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在府中有多劳苦功高,贾母不住点头迎合,理也不理进来的贾赦。贾赦迳自找个位置坐舒服了,端起小丫头上的茶细细地刮着浮沫。那老婆子本是演的苦肉计,虽有贾母配合,可她要打动的正主是贾赦,见贾赦一言不发,她的哭声也渐渐小了。 「怎么不哭了?」贾赦嘲讽地问道:「如今在老太太屋里当值的是哪个?」 鸳鸯不得不站出来,谁让她是老太太一刻也离不得的贴心人。贾赦骂道:「没用的奴才,是让你们伺侯老太太还是让你们给老太太添堵的?有人在这荣庆堂嚎哭着咒老太太都不知道打出去?」 人家只是哭,哪就咒老太太了?鸳鸯想辩一句却没敢开口,如今这大老爷连老太太的话都驳回几次,她一个丫头可出什么头,只能顺着贾赦的意思去扶起赖嬷嬷。贾母指着贾赦说不出话来,她当然听得出贾赦骂的不是鸳鸯。 贾赦对着贾母展颜一笑:「母亲可是气狠了?要儿子帮你处置这些没眼色的奴才?」 第85页 贾母好容易顺过一口气来,所有的婉转都放下,直直地问道:「赖大家又怎么得罪了你,让你绑人不说还要抄他们的家?哪有自己家人抄起自家人来的?去把人放了今天还罢了,要是你不肯放人,那我就当真要去大理寺告你忤逆。」 这不是挺明白的吗?贾赦就一直奇怪原着中整出来的抄捡大观园那出,自己就先把自己人当成了贼,还想让人把你想成花?不过贾母的话他却不肯认下:「老太太,我是这府里的老爷,看哪个下人不顺眼或打或卖都由得我。再说,什么时候我与下人成了一家人?可是上了族谱?可有凭据?」说着他恶狠狠地看了赖嬷嬷一眼:「奴才不得有私财,记得这老婆子荣养时老太太你赏了她家后廊上一个二进小院子,可如今人家住的是五进大宅不说,还唿奴使婢,在家也有人称一声老太太。」 贾母刚才一时情急,让贾赦抓了把柄,只能稍后再战。赖嬷嬷听贾赦说出她家宅子和奴才的事,刚要辩一辩,却想起人贾赦先就说出奴才不得有私财,也是一默。一时又想起自己已经放了奴籍的孙子,向贾赦道:「大老爷,那些都是老奴的孙子置办下的。」 贾赦又是一讽:「看不出你这老婆子还教出了个好孙子。不如把府里的少爷们一併教一教,告诉他们如何白手起家,能在十八九岁就一边读书一边置下连四五品官儿都置不下的家业。对了,你那孙子自然是没有本钱的,对吧?」 对个屁。赖嬷嬷在这个两难命题下再次鎩羽而归。贾母也无话可说,她知道府里的奴才有点小心思,可想着清水池塘不养鱼,府里又家大业大的不在乎这几个小钱,可乍一听赖嬷嬷家的宅子都有五进,心里也不高兴——她房里的奴才体面些是她的脸面,可比主子还体面就是打她的脸了,就象薛宝钗不防沉静端庄,可一旦压过府里的姑娘她不喜是一样的。 这时外面有人回道荣禧堂有客来请贾赦说话,贾母只能挥手让人去了。 第61章 离开荣庆堂前贾赦对自己带来的人说道:「把这个老婆子给老爷看好了, 若是走失或是撞死了,你们且看看他们家的下场。」跟来的人就有两个站到赖嬷嬷身后,眼不错地盯着她。 回到荣禧堂, 才知道是平郡王已经把事儿办完了。没办法, 十多年的大管家当下来的赖大太嚣张了,人家赖家根本就没有秘室这一说, 他从府库里倒腾出去的东西就那么大刺刺地放在库里甚至平日就在使用。银子倒也不多,只不到十万两, 可是人家地契多, 京外上百顷的庄子就有两个, 五十顷的庄子竟达六个,而京城中的铺子有十一个!还都是好地段的铺子不说,贾赦已经从记忆里翻出其中有三个是原本荣国府公中的铺子。 「父亲, 在他家找到了五件御赐之物。」平郡王道。 「嗯。」贾赦摆弄着手里的地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这赖家还真是大胆,连御赐之物都敢公然拿出府去。这事儿还不能摆到明面上,毕竟上次已经为此请过罪了, 现在又说在府里奴才家找到了算个什么事。见他想事想得出神,平郡王趁火打劫地放小声音问一句:「父亲,我去给母亲侍疾了?」 「嗯。嗯?」贾赦稍后反应过来:「不行。」想藉机见黛玉, 门也没有。平郡王又没了精神。贾赦又想一会,让人抬了那五件御赐之物,手里拿了三个原应是荣国府铺子的房契,再次来到荣庆堂。你说其他东西?不好意思, 他就没见过。 贾母见他去而又返,身后还跟着抬东西的人,心知不好。贾赦也不理会贾母变了颜色,只让人把东西在屋中一字排开,并把铺子的房契递给贾母:「老太太看这几个铺子可熟悉?」 贾母当然熟悉,当初她也是看中了这几个铺子,让赖嬷嬷经手几次倒手,铺子就由公中变成了自己的私房。这些年年年收益不差时地送到她面前,就算上次贾赦清查家中财务都没露出来,当时她还道赖嬷嬷手段非常,对人的信任更加一分,谁知铺子的房契居然出现在了赖家。 「翠娥,这是怎么回事?」贾母抖着手中的房契问赖嬷嬷。而赖嬷嬷见到贾赦递给贾母几张纸时就觉得大事不好,却仍狡辩道:「老太太,不是老太太怕着了人眼,才让奴婢替老太太收着的。奴婢这些年尽心尽力地为老太太打理,并未出了差错。」 这是你母亲从公中倒腾出来的,大老爷你有能耐和你娘分辨去吧。贾母不想赖嬷嬷到此时竟反咬她一口,一口气憋在心中,昏了过去。 贾赦就算想看贾母与赖嬷嬷狗咬狗,也不能容她这么当着自己的面气死贾母,说出去人家可不会认为一个下人有这个本事,反是原主混不吝的名声在外,这顶帽子说不定会扣在他头上。一面让人请太医,贾赦一面恶狠狠地对着赖嬷嬷道:「作死的奴才,你以为将事推到老太太身上你就脱了罪?别说还有御赐之物的事在,就是以你家私财之盛,全家都难逃剐罪。」 赖嬷嬷抗声辩道:「大老爷忘了,老奴的孙子已经脱籍了。」 「嗯,」贾赦不阴不阳地应一声道:「我知道了。好叫你这个老奴才知道,你那孙子刚才冲撞了忠顺王爷,已经被顺天府收押了。」 赖嬷嬷这才委顿于地,也不敢再仗着自己曾经伺侯过贾母摆老人的架子了。一时王太医到来,向贾赦一拱手就去给贾母把脉,半晌才对贾赦道:「贾大人,老太太是急怒攻心,一时痰迷了,等下官开副舒解的方子,这次是不碍的。不过今后还要当心,老太太有了春秋,不宜再大悲大喜,否刚怕有卒(cu四声)中之患。」贾赦前世学的就是中医,知道卒中就是脑中风,确实忌讳大悲大喜情绪激动,点头请王太医去开药方。 第86页 因给贾母请太医惊动的人不少,东大院的贾政王夫人也知道了消息,忙忙地赶了过来。贾政更是一进屋就一脸不善地看向贾赦问道上:「大哥怎么如此不顾惜母亲身体,有什么事非得吵到母亲跟前?」 贾赦真为原主智商着急,就这么个蠢货弟弟竟然把原主压制得死死的,怕是蠢上得加个更字。他只看了假正经一眼,淡淡地问道:「谁告诉你是我在老太太屋里吵闹才让老太太昏过去的?」 「满府人都知道是你无故抄了赖大的家,还不是赖嬷嬷来找老太太求情,你无理吵闹才使母亲着急昏过去?」 贾赦拍了几下手,告诉假正经:「我暂时不追究给你传话的奴才,左不过那几个人,我要收拾有的是时间。我劝你等老太太醒了问清楚再来指责你的兄长。如果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要代父亲教导教导你,何为兼听则明,何为长兄如父,何为孝悌!」说完理也不理惊讶的假正经,自坐在一边等贾母醒来。 贾政这才惊觉贾赦已非吴下阿蒙,可今天确实是他把话说急了,又放不下脸面给贾赦赔罪,只好自己也讪讪地找地方等着。王夫人见贾政不顶事,自己一边和丫头一起给贾母抚胸按腿,一边不怀好意的问:「荣禧堂离得这么近,怎么还不见大太太?」当初王熙凤可就是因为没给贾赦侍疾才被和离的。 贾赦硬邦邦地道:「老二媳妇是建园子建迷了心,这几日你大嫂病得起不来床,都没见你着人探望,这时还挑起事儿来。等会老太太醒了,怕是还有话问问你这个多年的当家太太呢。」王夫人一阵忐忑,也就无话。 「老太太。」随着鸳鸯惊喜的叫声,贾母缓缓醒来,一醒就马上对贾赦道:「赦儿,那个贱婢一家,一个都不能放过。」见贾赦点头应了,才看见贾政夫妇,只心灰意冷地对他们点点头,再不多话。至此贾政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分明是赖大一家不知因何将老太太气昏过去,刚才他却不问青红地指责了贾赦,想起贾赦那三个恶狠狠的「何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贾赦此时不想贾母再生气,只让人快快把药煎好送上来,待贾母喝完药重新歇下,众人才退出荣庆堂。 「大哥。」贾政面有惭色地叫了一声。贾赦只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对他道:「回去将弟子规抄一百遍,后日让人给我送过来。记住不能让人代写,不能有一字疏漏,不能有一字潦草。」头也不回地向荣禧堂走去,只留下被要求重新抄写启蒙书籍的贾政独自迎风凌乱。 贾赦今天回来还没见到邢夫人,又对这次邢夫人能顶住贾母的压力万分满意,加快步伐要去安慰邢夫人那颗受伤的老心。看书时贾赦就认为原着中的邢夫人养成那样一人不靠一人不用的性子是因为她无人可靠无人可用,只能敛聚钱财自保。 现在的邢夫人所以护住迎春姐妹和巧姐儿,就是因为贾赦穿过来后给了邢夫人当家夫人的尊重,又让迎春等人养在邢夫人跟前,让邢夫人看到今后的依靠。于是贾赦决定投其所好,让她更有底气,下次更坚定地与贾母战斗到底,毕竟白日他是要上朝的,大房与贾母战斗最前沿站着的只能是邢夫人。 进了荣禧堂,最先迎出来的是王善保家的,问原主的小妾们?不好意思,在搬进府之前,贾赦就以自己年岁已高为由一次性把人打发了个干净。反正原主就没少干这种事,别人的小妾是一个一个的添,他的是一批一批的换,大家都以为他对那些小妾腻歪了,没有一个人觉得反常。王善保家的看到贾赦如见了真神,厉声道:「老爷,您可回来了。」那声调让人以为饱受委屈的是她而不是邢夫人。 「我都知道了,不许多话。」贾赦立时把她喝止:「去找两个人把东西抬进来。」 王善保家的不情不愿去执行任务,贾赦耳根得了清静。进屋一看,果不其然所有人都聚在邢夫人这前,最好笑的是贾琮手里竟攥了一根木棒,贾赦忍笑道:「你从哪寻来的棒子,还要打人吗?」 贾琮重重点头:「谁来抱巧姐儿就打谁。」一听说有人要抱自己,巧姐儿一回身扎进邢夫人怀里,双手环住邢夫人的脖子,小嘴说着:「不走,和祖母在一起。」贾赦摸摸琮儿的头,对他道:「就该这般,你是男子汉,父亲和你哥哥不在你太太姐妹和侄女都靠你了。」 可是贾琮却有些难过地说:「琮儿要是再大点就好了,那几天父亲虽然不在,哥哥在家也没人敢来抱巧姐儿。」贾赦这回直接把人搂进怀里,拍拍他的后背:「不怕的,你很快就长大了,好生读书考个状元,看谁还敢欺侮你姐妹和侄女。」贾琮重重点头。 父子温情过了,迎春和黛玉才进来给贾赦见礼,黛玉的脸色还有些懊恼,贾赦不以为意,各自安慰几句,就见王善保家的引着三四个丫头抬了好些东西进来。 第62章 见邢夫人不解, 贾赦对她道:「这些都是从赖家抄出来的。」邢夫人和屋里的人都有些吓住了,再不想贾赦只是要给赖家一个教训,竟真的查出这么大一个蛀虫。贾赦却接着道:「这还不是全部呢, 他家还抄出了五件御赐的东西。狗奴才, 他们把东西搬走倒让老爷写摺子自辩。又不能明目张胆拿这事儿给他家定罪,便宜他们。」等回头再想法子收拾他们。 「这两个宅子的房契你收好, 这四间铺子的帐本还没收拾出来,等回来让人给你送过来, 房契你也收好了。你要是自己不会打点, 就租出去还稳当些, 只是看着的人你要挑好,可别象老太太一样,信个奴才秧子倒比亲儿子还多几分, 结果奴才偷了房契还得儿子给找回来。」想起那对「相得」的主僕就又是一笑。 第87页 邢夫人已经被吓着了好不?想着老爷今天莫不是被奴才气狠了,连一向喜欢的银钱都往外推了?贾赦才不管她吓没吓着,只对她说道:「还是给你两张地契吧,百顷的给你一个, 五十顷的给你两个,这可是三个庄子了,再多就没有了。你不是想着你兄弟上京来, 总不好和二房那家好亲戚一样住在府里不走。」剩下的庄子贾赦想给贾琮留一个,这孩子今天让贾赦分外顺眼,得让他知道护住家人,自己也有好处。 邢夫人这才敢确信贾赦是真要把东西给她, 有点不语无伦次地道:「这么多东西,我哪儿用得过来。再说老爷还是给琏儿和琮儿留着吧。不是还得归到公中去。」 贾赦不耐烦起来:「归到公中做什么?让人再偷一次吗?琮哥的我给他留出来了。迎春过来,父亲也给你一个五十顷的庄子和一间铺子,你要学着管起来,省得将来到人家家里受气。」黛玉的婚事给贾赦提了醒,迎春过年已经快十五岁,他觉得太小,别人以为快成老姑娘了,真得快快相看起来。又怕邢夫人多心,讨好地对她道:「让迎春自己手里有些私房,女孩子的嫁妆不都是这么一点点攒出来的。」邢夫人再无二话,就给她这些东西已是意外之喜,只要不少了她的,管老爷把东西给谁。接着贾赦还要再给黛玉,却被黛玉拒了,她只道:「舅舅是看我现在还不累吗?」贾赦想着她并不缺这些,也就罢了。再分给贾琮一个庄子,又让邢夫人替他先打点着,每年把出息给贾琮自己花用。 巧姐儿早等得不高兴,只用头揉搓邢夫人。邢夫人笑道:「这是看大家分东西没有你的不高兴了?姐儿别急,祖母的东西将来都给你。」巧姐儿小声道:「祖父疼姑姑,不疼巧姐儿了,巧姐儿现在最疼祖母,不疼祖父。」 贾赦忙让人打开那几个箱子,哄巧姐儿道:「看,这些都是给巧姐儿的。」 时隔半月,礼部右侍郎贾赦重回朝堂,并没有继续引领新话题,而是老老实实地在早朝听御史们把他骂出花。主题一是他提出查袭爵之家规制,是让老臣寒心,不利彰显圣人仁爱之心。主题二是彻查内务府,有失国之风范。主题三查隐户尤其是收回包庇之人田地,有与民争利之嫌,易引发民变。三个主题,每个主题有主攻有副攻还有联合攻击,一句话:提出这三个问题的贾赦一定是没安好心,要使王朝不稳国将不国,不诛此僚不足以平民愤,只要诛灭此人,则天下大同万国来朝。 眼见皇帝要发怒,贾赦不再装鹌鹑,站出来开始与御史们互怼:「诸位大人引经据典言之凿凿,说的都是圣人之言,那么请问诸位大人,仁者爱人,何解?是只爱少数人还是爱多数人?无论是查袭爵规制、查内务府、查隐户,都能增加国库收入而不用增加百姓赋税,国库增加则可救天灾修水利使百姓免于灾患之苦,又可增军备强国力免外族侵扰之忧,不知诸位大人如此不愿国库丰盈,不愿百姓因少赋税而乐业,不愿天下生民免除灾厄,不愿国力强盛,是何居心?如此只保护一小撮人利益而置天下百姓于不顾,可是圣人对诸位大人教导之初衷?」 我操,这让人怎么回答?这些天单方面骂贾赦,除了少数人为贾赦说话外没有反对的声音,让这些人觉得自己说的就是真理、贾赦真的罪大恶极。可是贾赦亲自撸胳膊上阵,几句话把他们加给贾赦的罪名反扣在他们身上,立刻让这些人哑了火。文人最讲风骨,要为生民立命为圣人代言,可是让贾赦一说,他们不是为生民立命而是要了生民之命,不是为圣人代言而是歪曲圣人之言,这让科举出身的御史们以何颜面再立于朝堂之上。偏贾赦说的没错,他们正是在为了少数袭爵之人、管理内务府之人、包庇隐户之人与天下百姓为敌。 要说所有御史都是不顾民生只知骂人也不尽然,不过是在几个被有心人指使的御史带动下,不甘人后心理趋使,才让御史们对贾赦群起攻之,此时贾赦辩言一出,跟风的御史率先冷静下来,看看皇帝板得不见一丝缝的冷脸,暗自出了一身冷汗。 见吵了半个月的朝堂因贾赦几句话而平静下来,皇帝也不追究挑头那几个御史,只问道:「如此看来此三项事务彻查势在必行,着内阁先拟个章程出来,择日再议。」小梁子公公高唿:「退朝。」 随人流退出的贾赦看到大舅哥回头看了他一眼,隐有赞许之意,让他得意非凡,正没显摆处,恰巧孙坚正从他身边匆匆而过,被他一把抓住:「老孙!」 孙坚正要加御史台去查查率先参奏贾赦的几个小御史身后之人,是让人许了多少好处敢越过御史台独自上奏,打开贾赦的手就想走,可贾赦正是看御史台所有人不顺眼的时候,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说话还算数的,岂能轻易放过:「孙副都御史,你带出来的好人呀。听说这半个月你们御史台就没干过别的事,只和我一个人死磕。我还以为都是什么忧国忧民的人物,却原来只是随声附合之徒。」 孙坚这个冤呀,他不仅没上摺子,还在最初两天为贾赦辩驳过,可是一时墙倒众人推,朝上骂贾赦成了风尚,他们几个辩驳之言一个水花都激不起来。想到贾赦这几天没上老朝,并不知道自己为他出头之事,还是忍着气向贾赦拱拱手道:「贾侍郎,本官还有公务在身,改日再向贾侍郎请教。」老子是副都御史,从二品,你一个三品侍郎拦不住我。 第88页 贾赦还要再说,就见小梁子走过来道:「圣上请贾大人到养心殿晋见。」只好放过孙坚,和小梁子一起去面圣。 刚进养心殿,迎面就飞过来一本摺子,贾赦手急眼快地接下,就听见皇帝怒吼:「你就不能消停两天?」 贾赦礼仪不缺,行礼问安后答道:「圣上不缺银子?」谁不缺?!见皇帝不说话,人又说道:「要是不缺银子,何必给那些女人脸面,让她们回去省什么亲,现在他们各家园子修得七七八八了,圣上是不是内库已经满了?什么时候赏几个花花?」 皇帝让他说得脸色更冷,气道:「张老太爷想是给你留的课业不重,朕看还是让张大学士来教你效果好些。」想起被那些内侄和内侄孙们围观的日子,贾赦打了个冷战。 「你即提出要查此三事,可有什么章程?」皇帝见吓住了他,把御案上弹赅贾赦的摺子扫到一边问道。贾赦面色一正道:「查袭爵规制一事,其实我已经对京中有了眉目,剩下的不过一个西宁郡王在西南守关,手中有点兵权可手下几员大将都是陛下你提上来的人,不求他们对西宁王做什么,只要陛下你的皇命没有人违就好。」 听贾赦说的有理,皇帝问道:「你即有了眉目,又何必再提那两件事,徐徐图之也比这么一摊浑水强,到时难以集中力气毕其功于一役。」 只见贾赦狡诘一笑道:「我就是要把水搅浑了。我已经查到,当年忠平得了南安王、东平王和八公中五家的支持,而西宁王、镇国公与宁国府与忠安走得极近,其它有爵之家都是跟着他们走的。不用看我,我们家有我在,忠平和忠安是多想不开拉拢我们家。看着这两个王爷如今都是吟风弄月诗书自娱,可是要真动了袭爵人家的规制,这些人家最讲脸面,定会找他们背后的主子。内务府当年因你年纪小,他们安插了多少人进去,一查内务府,忠平忠安就没空理会他好些狗腿子了。至于查隐户,是为了让你站住大义,天下隐户多了,丁银就成了空话,这些人把田投在有功名人家,又不交税,没门路的百姓只能多交税。你若把隐户查清,今后永不加赋又如何。」 第63章 说到后来, 贾赦已是一脸正色,不见半点平日的玩世不恭,皇帝只觉又回到二十年前, 太子哥哥在自己面前畅谈将来要如何理政, 如何让天下百姓都吃饱穿暖,如何增强国力让外族不敢觊觎这锦绣江山。那时这个混蛋在干什么?对了, 他在喝酒,一边喝还一边挑剔东宫的下酒菜不地道, 要去街上找好馆子去。没想到当时心不在焉的人竟把太子哥哥的话刻在了心里。皇帝心头一热, 随口道:「这些我会与你一起做, 你不必自苦至此。」 贾赦已经放下那一脸正色,问皇帝道:「你是不是搞错了,是我在帮你好不好。」 「贾赦, 这就是你的君前之仪?」张清大学士的声音突然传过来,贾赦条件反射地蹦起来回头看,果然是他大舅哥。 「大哥你进来怎么没有人通报?」天地良心,贾赦真是觉得奇怪脱口而出, 不是指责张清和他一样君前失仪,可在张清耳中就是他在拉垫背的。随手就摸出了戒尺,尽心尽力的给贾赦一下子。这几天打贾赦打成熟练工的张大学士, 昨天晚上都没睡好觉,没有睡前一打的人生是多么寂寞如雪:「今天晚上还是回府里住着吧。」张大学士要把打贾赦培养成新有人生爱好。 「不行呀大舅哥,」贾赦有苦无处诉,此时只能捡对自己伤害小的来:「你也知道八月初三是我们老太太的生日, 这都没有几天了。我不在家的时候,老太太差点把巧姐儿从邢氏那里抱走,我要是不在家镇着点,再回家说不定女孩子都让她接走了。」张清也知道贾赦如今对儿子倒平常,闺女和外甥女是心头肉,孙女就在心尖上,只好就此放过。 既然把便宜老娘当成挡箭牌,贾赦不得不亲自操持起贾母的生日来——谁让皇帝一看朝堂上弹赅贾赦的人一多,怕有人找不到贾赦拿贾琏出气,早早地把人打发到常州去了,这一走就是快马加鞭也得近一个月才能回来,所以现在贾赦没人可用,只能亲自上阵。 现在操持已经晚了。按说请客都要提前个十来天下帖子,好让人家看着时间安排是否出席,再说定酒席、定戏班子,想想就让人头大——原主吃喝玩乐皆通,那也是吩咐一声有人送到跟前,哪儿用得着自己亲自出面。 因此这两天平郡王得到了贾赦好几个笑脸,就为了他拐来的忠顺。自从贾赦那天把平郡王府务甩给忠顺后,平郡王就找到了贴心小保姆,有问题找忠顺王叔,没错的。 「念恩,多找几个文书相公,快快的把请帖写出来。」平郡王接过任务,苦哈哈地拉忠顺认袖:「王叔认识文书相公吗?」这是贾赦想起给贾母做生日的地一晚。 「念恩,多找几个人来把请帖今天上午送出去,等到下午没有回音,明天你也不必来了。」刚下早朝的忠顺再次被苦哈哈的侄子扯住袖口。 「念恩,整园子的人呢?酒席定下了没有,去把酒菜单子拿给你母亲看。」没吃完晚饭的忠顺又被平郡王找到了,可怜他已经躲到花园吃了好吗。忠顺亲王也是有脾气的人:「念恩,你是个郡王,不是他们家的跑腿的。我是你王叔,不是你管家。」平郡王一脸梦幻:「我去给母亲送酒菜单子,玉儿瞪了我一眼。」忠顺看了一眼傻侄子,认命地道:「去,去,把我家那班戏子也给人领去吧,省得明天你还得再跑一趟。我这就让人去给他们家整园子、定酒席,不到天黑都能收拾好。你能明天不来找我吗?」平郡王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道。」 第89页 平郡王有事找他王叔,忠顺有事也找他皇兄:「差九岁呀四哥,你说他怎么就看上了那么个小不点?」 皇帝也不知道,只能揣测地说:「是不是因为是贾赦的外甥女?」 忠顺不认同:「那贾赦不是还有个女儿呢?听说过年就十四了,不是与贾赦更亲近。」 有理。皇帝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不过他乐见平郡王做个情痴,劝忠顺道:「即是他多年来难得有个喜欢的人,顺了他又何妨。」 这不是关键好不皇兄。忠顺只能继续为贾赦做无名英雄。 八月初三这日,将军府已经收拾得处处张灯结彩焕然一新。贾赦理所当然地不去上朝,一早带着大房之人和黛玉到荣庆堂来给贾母拜寿。 贾母因没听见贾赦张罗自己的生日,心中正不自在,见大房的人来了也是淡淡的。可是先从贾赦邢夫人起,再是迎春黛玉,又是贾琮,以下是巧姐儿,按着辈份正式向贾母叩头祝福。又一一呈上礼物,看得出都是经心挑选的,贾母不得不收下这份心意。 「知道母亲爱清静,」贾赦现在说瞎话张嘴就来:「这几日儿子只悄悄预备着,也没敢多请人,都是咱们常来往的老亲,说是南安王妃、北静王太妃、淑华大长公主都是必到的,其余堂客我也没打听,但送了帖子的都说要来。官客这里忠顺王爷、平郡王和几个皇子也说要来,忠顺王爷还带了他自己的戏班子过来。母亲知道,王爷的戏班子在京中都是有名的,各家请个班子里的人串串戏还行,整班子到全了咱们府上是头一份。」 听了贾赦说到来客,贾母已经觉得面上有光,一迭声的对贾赦道:「我又不是整生日,你惊动这些人做什么。」虽是嗔怪之语,话中的笑意是人都能听出来。 黛玉给贾母捧了茶道:「我原说自己还没出服,怕老太太忌讳,大舅舅却说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现在已经给才能太太祝了寿,就回去歇着了。」 贾母拉着她不放:「你这孩子只是心细。就是你大舅舅的话,自家人没有那么多讲究。今天你和我一起好好看戏,舒散舒散。」黛玉应了。贾赦一拍手,四个捧盘的丫头进来,只见这些丫头都可十四五岁,正是花娇柳嫩的年纪,全都是粉色小袄、鹅黄、桃红布裙,就连脚上的鞋都是一色的鹅黄绣海棠花样。 「老太太看看这几个丫头好不好?」贾赦得意地问道。要说一个丫头并不打眼,可是四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站在一起,又是一样的打扮就分外招人起来。贾母不明贾赦之意,就连声夸好。贾赦又道:「即老太太看着好,你们且服侍老太太去换了衣服。」贾母起床时想着自己这个生日怕是要无声无息地过去,就没有怎么打扮,此时才看到这四个丫头手中捧的从头上戴的到脚下穿的一应俱全,不由顺着贾赦的心思带四个丫头进了内室。鸳鸯也想跟上,却是贾母并没有招唿自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由看了大老爷一眼,不想大老爷正冷冷地看着她,心中一突就定在当地。 迎春与黛玉正逗弄巧姐儿,贾琮在一边裹乱,邢夫人看见贾赦与鸳鸯的眉眼官司只当不见,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老太太的院子怎么一夜之间整齐了这么多。」宝玉一身大红地跑了进来,嘴里还惊讶地嚷嚷着,见了贾赦与邢夫人才脚步一顿,给二人请安。随后王夫人也过来给贾母请安,见大房之人到得如此整齐也是一愣,和贾赦邢夫人见礼毕,和邢夫人道:「今天人到是齐全。」邢夫人略一点头并不接话。不久探春惜春也都过来了,看来两个小姑娘都知道今天是贾母生日,穿着喜庆不说,跟来的丫头手里都捧着东西。 贾赦看着王夫人跟来的人手中空空,心想一会贾母出来看到她一心偏着的二房连她的生日都忘记了,不知心中做何想头。又因没见到贾政,怕是那人还真上衙去了。还真是同情贾母几秒呀。 暗自兴灾乐祸间,贾母已经从内室打扮好出来了,只见老太太头上是全副祖母绿头面熠熠生辉,身上是老红织纹八段锦做的衣裙,据说这锦因色分八彩又自成图样,只找高手裁衣,并不用另绣花样,妙的是贾母身上这套仿佛暗结了金线,走动起来流光可见,脚下的鞋也是同样料子,在这短时间预备出来,贾赦也快把忠顺逼疯了。 贾母自忖见过大世面,这锦也是第一次穿用,笑对贾赦道:「不过是个散生日,你何必如此费周张。」 小辈齐齐奉承老太太年轻,装扮的富贵,老太太越发高兴,见宝玉也来了,就问道:「我刚才在屋里就听你说我的院子,院子怎么了?」宝玉自刚才贾母说散生日时已经想起今天可不是老太太的生日,可是自己却没有备下寿礼,正难堪呢,听贾母问话也只小声道:「刚才到老太太院子来,觉得与往日分外不同,处处透着整齐,连花开的也比往日精神似的。」 贾母笑看贾赦道:「你再说说什么道理。」 贾赦今天见二房马上要出丑,分外要让贾母觉得他贴心,乐呵呵道:「给老太太过生日,为的是让老太太高兴,没得因收拾院子倒搅了老太太的,我就让他们连夜收拾,不许有一点响动才好,看来昨天老太太并没有被吵到,这就是他们办差办得好,回去我再赏他们就是。」 「好,你赏,我也有一份赏,这份细心就难得。」贾母心中对这大儿子也满意上来。想到儿子,四处看看,不解地问王夫人:「政儿呢?」 第90页 王夫人一下跪到地上,颤着声道:「老爷上衙了。」 第64章 听说贾政上衙了, 贾母面色就是一沉。上衙了,有什么事情大得过自己老娘生日去?没见老大官职比老二高上几品皇帝都给了假不上早朝,贾政不过在工部得份闲职, 平日翘班是家常便饭, 偏今天自己生日他上了衙。还有什么不明白,自己偏疼了大半辈子的儿子, 这是将老娘的生日都忘记了。到底是偏心之过,贾母默默坐到上首, 沖鸳鸯点点头, 示意让王夫人等先拜寿。 鸳鸯在王夫人进来时就发现跟来的人并没有带什么东西, 因贾赦等人在也没法出言提醒,现在贾母示意拜寿,可让二太太拿什么遮羞。迟疑间, 本能地把蒲团摆到贾母脚前。王夫人忍着羞,给贾母恭恭敬敬地三叩首:「祝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给老太太预备了三尺高的羊脂玉观音,让人供到天齐庙里, 今天就能请回府。」 贾母冷哼一声:「你有心了。很不必破费,心到佛知罢了。」她人老成精,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也把自己的生日忘了。想着一会儿还有客要待,劝自己少生气省得一会儿脸上带出什么来,到底还是刺了王夫人一句。 接下来就是贾宝玉,他也说了句吉祥话, 又道:「我亲手给老太太抄了部延寿经,与母亲的观音一起在佛前供着呢,一会儿和观音一起请回来。」 再好的脾气,让自己重视的人一再忽视也忍不得,何况贾母只是年老了性子平和些,并不是没脾气的人,要不也不能在原着中将两个儿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再看看跟探春惜春过来丫头手里的东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合着二房除了个探春,都没把自己的生日记在心里,这才是自己偏疼多年的好儿孙呢。想起二房一房之人,贾母再问王夫人:「兰小子他们母子呢?就是平日请安这时候也该来了。」 李纨母子一向不得她老人家的眼,刚才没发现人连过来都没过来,现在贾母对王夫人有气,连带着她原来不待见的人也不放过。王夫人只好回道:「前天兰哥儿就感了风寒,李氏已经衣不解带地守了他两天了。媳妇看她累得狠了,就免了她今天请安。」 「如今你越发慈悲怜爱小辈了。」贾母冷眼看看王夫人,见她低头不敢看自己,想着内宅之事都该是当家主母打理,就算老二和宝玉忘记了,王氏也该给他们提个醒才是,也不至于让二房丢这么大的脸。甚至她还在自己生日这天自做主张地连安都不让孙媳妇请了,这个王氏,自己不把老婆子放在眼里不说,还挑唆得儿孙与自己离了心。 「宝玉是有心的孩子。」贾母淡淡地道:「你太太礼佛虔诚,带得你也诚心起来。不过若论起诚心来,我倒觉得你们娘俩亲去把观音和佛经一起请进府才是诚意。王氏,你说是不是?」 王夫人自是不敢现在驳回,引着贾宝玉去迎观音不提。东大院的下人只见宝二爷回房后四处翻找什么,好半天才出了门,太太的软轿今天格外沉重,抬起来很费些力气。后听说府里下人都被大老爷赏了一个月的月钱,老太太又额外加赏了一份,连大太太也从私房里出了一份,因两房已经分家,这些却没有二房下人的份。大家一时羡慕嫉恨不已,顾不上再议论那两个迎观音的母子。 因贾母心中不自在,所以这一天虽然庭开芙蓉,席设锦绣,来的宾客人数不及往年却档次上了不止一筹,仍是有些恹恹。堂客这边侯着两位郡王妃和大长公主一走,其余人看贾母面露疲色,都知趣地纷纷告辞。官客这边几个皇子并未过来,平郡王倒是早早侯着,甚至要与贾赦一同待客,让贾赦镇压下去也不恼,自在地坐在首席与忠顺两个饮酒。等宾客散尽日已偏西,为着忠顺的缘故,贾赦亲送二人出府。 揖让间,听见贾政问礼道:「臣请二位王爷安。不知王爷下降,下官因公务在身未得亲陪,还请王爷见谅。」 忠顺一脸古怪地看了看贾政道:「你今天还去上衙了?此时方归?」见贾政点头称是,不禁道:「看不出你如此尽忠王事。」连亲娘都不顾了。贾政还满口谦逊,说着什么为国尽忠替君父分忧的话,忠顺早带着平郡王扬长而去。贾赦不解地问他:「老二,我知道你是个迂的,可你不是真的忘记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贾政全不在意,只答道:「不过是快过中秋,节礼自有王氏打点,虽然她如今还忙着修建园子的事,这些总不会忘的。大哥放心,我们即已分家,我不占你这点便宜。」 被王夫人特意留下的周瑞此时恨不得给二老爷一脚,老太太的生日不比节礼重要,你能记住节礼怎么就记不起她老人家的生日。其实周瑞早就想偷偷着人去工部衙门通知贾政,可是贾赦以防止宵小乘老太太生日偷摸为由,请忠顺亲卫把宁荣街两头堵了个严实,来客都是手持请帖验过有专人领入,他找不到一点空隙。到此时那对亲迎观音的母子还没回来,二老爷回来见了两位王爷亲至都没想到这一层,他一个奴才也只能干着急。其实是他忘了,这二位王爷这段时间是将军府的常客,就是贾赦每次并不邀贾政做陪,贾政也是知道这二位常常过府的,以为今天不过是又如常走动,并未警醒。 毛病其实出在贾母自己身上,这个二儿子让她教得只知捧个好读书的由头万事不管,未成婚时有贾母、成婚后有王夫人万事给他打点妥贴。往年贾母生日将至,贾琏早早地请教他二叔是否宴客、要请哪些人、酒席如何等等,今年贾琏早早被皇帝派去常州不说,王夫人自王熙凤和离后就失了臂膀,又修园子修得一个头两个大,以至二人都忽略了贾母生日。 第91页 等周瑞侯着贾赦走远,小声把今天府里摆席为贾母庆生、王夫人母子去亲迎观音等事简单一说,贾政脑袋嗡了一下,只剩一片空白。本朝以孝治天下,他以五品之身在荣禧堂一住近二十年,就是贾母说他孝顺喜他在左右,可是孝顺的他却把老娘的生日忘得一干二净,他房里的人也没有一个人记得,从他的夫人到他的儿子。这要是传扬出去,让他如何做人,如何有脸去上衙。 「大哥!」贾政冲着前边的贾赦就是一声:「我敬你是大哥,事事以你为尊。如此大事,你为何不知会我一声?」 服不服?要是有人此时问贾赦,他一定得说服!这就是老太太喜欢得不顾规矩礼法的好儿子,出了事情先不找自己的不是,要拉一个人垫背再说。贾赦忍着噁心问贾政:「何事需要我知会你?」 贾政被问得一愣,他遇事要找个人推託成了习惯,下意识地答道:「母亲过生日这么大的事,你都......」 贾赦懒得理这蠢货,只嗤笑一声:「原来你也知道这是大事。」那你还忘了,你们一房全忘了。贾政哪里答得出话来,只能看着贾赦越走越远。 周瑞上前小声问:「老爷要不要去给老太太请个安?」好歹描补一下。贾政这才又找到了人,回身就给了周瑞一脚:「狗奴才,你当的好差,为何不上衙去找我?」 忙忙地到了荣庆堂,却被告知老太太今天待客乏了,请二老爷自去回东大院好生保养身子,不必再来请安了。贾政能如何,双膝一软,跪在荣庆堂院门前不起来。 等鸳鸯得了消息进屋要回老太太的时候,发现贾母神色委顿,仿佛几个时辰间老了十岁不止,不由惊唿:「老太太,您...」 贾母摆摆手,不让她再说下去,只问:「老二呢?走了?王氏亲迎观音也没回来?」 鸳鸯一样样回道:「二老爷在院门前跪着不肯起身,二太太和宝玉...还没回来。」 「三尺的羊脂玉观音,大概重了些,不好迎回来吧。」贾母语带嘲讽。鸳鸯一声不敢多说,只默默地给她捶背。 「三姑娘来了。」琥珀在外回道,一边就打了帘子请探春进来,这是原来探春搬顺荣庆堂就有的待遇,让鸳鸯一句阻止的话没机会说出口。 探春今天也不好过。父亲和嫡母嫡兄都忘了老太太的生日,独她带了自己的针线过来,当时王夫人看她的眼神就加了刀子,贾母也没给她好脸——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提醒父母兄长一声?(要说贾政这遇事就推给别人的习惯倒是得了贾母真传)因此一班诰命见贾家小姐时,贾母一个个点着让迎春、惜春、黛玉甚至巧姐儿都出来见了人,却单单落下了一个探春,要说不是有意而为,谁可信呢。好容易等到席散,探春想在贾母面前讨巧一番,却被人一句乏了打发了。 正在屋里自苦,侍书又来报贾母连父亲也不见,这就是把二房的人都恼上了。此时她也不能再在屋里装不知道,只能到贾母面前来讨这个情,但愿老太太能看在往日二房都得她欢心的份上,揭过这事不提。 第65章 「老太太, 」探春一进屋,走了她父亲的套路,在地当中跪下道:「请老太太见一见父亲吧。父亲公务繁忙, 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并不是有意怠慢老太太。」 贾母目光深沉地看向探春,这个孙女一向在姐妹中同挑些, 口齿比迎春更爽利,大上两岁又显得比惜春会来事, 也让她在三个孙女中更疼她几分。可就是这个孙女, 自己知道备下针线, 却不知道提醒嫡母祖母的生日,却在父亲刚跪下就来讨情,不知王氏知道了还会不会再装慈悲人。 「老太太, 父亲也是望四之人,身子一向...」贾母注视下,探春说不下去了——二十四孝里爬冰卧鲤的典故都有,这又不是冬日滴水成冰的时候, 只是跪一跪老娘,这么一会时间能跪坏一个大男人? 见探春无话,贾母才缓缓道:「你是个眼中有父母的。」有人眼中却没有。这话可让人怎么接?「起来吧。」贾母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鸳鸯却知道老太太这是气狠了。 探春还要再跪,却瞟到鸳鸯给她使眼色,一个激灵醒过神来,要是她与父亲这样一里一外地跪着, 就是对老太太进行胁迫,老太太不让贾政进门就是不慈。可就算贾政这样进了门,贾母心中的疙瘩更不好解开了。站起身,默默地在自己惯常坐的座位上坐好,探春只能等。 贾母当然看到鸳鸯给探春使眼色,这引得她心中更是不快,这回连鸳鸯也怨上了,觉得鸳鸯是不是和二房联了手。加上前几日铺子房契之事,贾母在心底早对鸳鸯生了疑,要知道她的钥匙一向由鸳鸯掌着,赖嬷嬷却拿到了房契,要说没有鸳鸯的配合贾母可不信。看来这个丫头也心大了。再一想贾赦早晨送过来那四个丫头,服侍起人来也是妥当舒服的,自己是将军府(想到此贾母又对贾赦怨上一怨)的老封君,有的是好丫头争着伺侯自己,何必让一个丫头拿捏住。鸳鸯要是知道自己一个眼神让老太太疑心自己,不知要做何感想。 贾母到底还是见了贾政,毕竟是自己疼了多年的儿子,却是在王夫人亲迎了观音、宝玉亲捧上经书之后。老太太只问了一句:「王氏没在观音前替二老爷也供个什么?」就打发三人回东大院,并说贾政公务忙、王夫人要建园子、宝玉也要以学业为重,都不必日日过来请安了。 第92页 王夫人剜了一眼探春,也不管探春心中五味杂陈,与贾政和宝玉一起告退回东大院。没等到正房,贾政就近不及待地问道:「王氏,你居然连母亲的生日都能疏忽,成天都做了什么?」王夫人不好说你不是也忘了,只能低头认错,贾政却不依不饶地唠叨个不停:「现在你只管着咱们这一房的事,主子就那么两个,还连这么大的事都不经心,让满城的人怎么看我们。孩子们如何出门?整天是建园子建园子,银子花了不少,没见这园子并未比其他人家建得快了多少。」 这时已到正房,赵姨娘打扮得利落喜庆,正双手打着帘子等二人进去,听见贾政骂王夫人,不禁嘴角一弯,却被王夫人看了更正着,张嘴就骂道:「狐媚魇道的东西,主子得了没脸,你竟高兴成这样不成。难怪你那个好女儿自己知道给老太太庆生,竟一声都不知道送过来,以为自己住在府里,就不是二房的女孩不成。」赵姨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成个颜色。 贾政平日虽多爱去赵姨娘屋里,却从来以端方自许,不肯在妾室面前给正妻没脸,听王夫人把狐媚魇道都骂出来,更是不理赵姨娘怯怯的小眼神,又听王夫人说出探春知道贾母生日之事,更只干咳一声就随王夫人进了屋。进屋前王夫人留下一句:「廊下跪着去。」自有人看着赵姨娘不让她偷空。 成功利用贾母生日摆脱张清魔爪,又阴了贾政一道,还在荣庆堂安下自己的人,贾赦一时觉得天高风清,第二日下朝后,让人找来上好银霜碳和大幅雪浪纸,老老实实在班上坐了一天。 这天已近中秋,就连邢夫人都已经带着迎春和巧姐儿亲至张府送了节礼不说,还应皇后娘娘所邀带着迎春和黛玉进宫陪着说了半天话,得了丰厚赏赐。元春也有中秋节礼赏下来,贾母只看了看就命人收起,王夫人的比起邢夫人的来数量一样质量好了不是一点半点,邢夫人也不在意——一个妃赏的东西,还能强过皇后赏的去?就这样无论宫中还是张府,都见不到身影,他的两个小厮明锣和开道日日满京城乱窜,也不见他约束。 太上皇最先忍不住,问随皇帝来问安的平郡王:「贾赦按时回家吗?」 平郡王老老实实地答道:「按时回,昨天我路上遇见忠平王叔的长吏,说了几句话接得晚些,父亲还骂孙子有找人扯闲话的功夫,不如回家去抄书。让孙子中秋前抄弟子规呢。」 皇帝的脸都板不住了:「他这是让张老太爷罚抄书罚怕了,现在不管是谁让他不高兴就让人抄书,听说那个贾政现在不光抄了弟子规,还得再抄三百遍《孝经》给他。」 太上皇先是告诫平郡王:「他哪是嫌你接晚了,不过是不让你与忠平他们多来往。」手心手背都是肉。忠平忠安这些年因先太子之事不得太上皇欢心,由着皇帝一点点收回二人权柄。可二人毕竟也是太上皇的儿子,知道不可能,太上皇还是希望当年之事二人没有参与。皇帝却因先太子的事早就不待见二人,登基之初也没少让这二人使了绊子,贾赦更是□□裸地把厌恶摆在脸上。平郡王在得贾赦认同前,也曾与忠平来往过,自那日被贾赦逼着发誓不想大位,一下子与忠平断了个干干净净,让太上皇和皇帝都没想到。见贾赦这么防着忠平,太上皇不得不想是不是贾赦发现先太子之事中忠平有不妥。 平郡王回道:「孙子明白。父亲都是为了我好。」从与贾赦在太子牌位前说开,平郡王别扭之情渐去,越来越能象个正常的孙子一样和太上皇说话。 「他那个人最记仇,你这些天还是得少惹他。将军府那里不必每天送东送西,人家小姑娘还在孝期呢。」皇帝的话让平郡王脸上现出红意,却不肯答应。 太上皇又问道:「他这些天到底在忙些什么,也没听说他不上朝,也不见他进宫来。」 平郡王回道:「听说是嫌笔不好用,让他的小厮满京城地找好木匠。」 「笔不好和木匠什么关系。他惯会出妖娥子。」皇帝提起贾赦就没好话,平郡王却替人辩道:「父亲自有他的道理吧。」皇帝想问他,你是的孩子?想到平郡王很可能说是他父亲的孩子就不问了。 太上皇吩咐:「今天告诉他,有空进宫来说话。」见平郡王点头又道:「不必说是朕说的。」平郡王想求自己的心理阴影面积,皇帝却要笑不笑。 戴权进来回道:「太上皇、皇上,一等将军贾赦求见。」 「让他进来吧。」太上皇一脸平静地叫进。等贾赦进来好好地请了安,发现平郡王也在,就对着太上皇道报怨道:「您得管管您孙子。再这么下去,我家孩子名声都没了。」 太上皇看看一脸平平的平郡王道:「你那天当着朕和皇帝说念恩是你的孩子,要管你自己管去。」 皇帝看着太上皇明显愉悦又有些别扭的脸代为问道:「你今天又求见太上皇,可是又想告谁的黑状?」 「什么告状?」贾赦不干:「有人让我不舒坦,我一向是马上把人怼回去,还用告状?」 皇帝问他:「那刚才你还说念恩的不是。」 贾赦回他:「看到他顺便罢了。如果太上皇肯说他两句我也省些事。」被人想省事的平郡王委屈地道:「父亲现在防我和防贼一样,我又没有坏心。」 「好心办坏事的时候多了。你说你已经让太上皇在玉儿孝期就指了婚,已经让孩子在风口浪尖上,再这样大张其鼓地每日送东西过来,还不得让人以为玉儿怎样了,让她以后如何与人相处?」贾赦提起这个就有气,你想送东西倒是悄悄的,非得每天一堆下人转着将军府大门算什么事。 第93页 太上皇还是心疼自己孙子:「你忘记那时自己是怎么死缠烂打,天天到张家门前蹲着不走的。这样就来念恩还真是你模子里刻出来一样。」 「我那时不是还没被指婚呢,等指了婚就不蹲门口了。」贾赦指出不同,太上皇笑道:「是,你是不蹲人府门口,改蹲你岳母院门口了。」皇帝想起往事也笑个不住。平郡王第一次听闻此事,默想自己是否有可借签之处。 贾赦不愿人提起自己糗事,对太上皇道:「太上皇,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玩意。」说着递给太上皇一截短短的木棒,一头尖尖的,不知做什么用。 第66章 太上皇接过贾赦递过来的木棒端详一阵, 没看出有什么特别值得贾赦跑到自己跟前献宝。「这是什么?」 「这是碳笔。」贾赦介绍道,又对戴权道:「去找纸来,也拿把戒尺来。纸得是雪浪纸才行。」戴权不等太上皇再吩咐, 已经听话地下去张罗。等东西按他说的拿来, 只见贾赦把纸铺平,将戒尺放在纸上, 用那碳笔轻轻一划,纸上就现了一条笔直的线。 没错, 贾赦还是忍不住把铅笔苏了出来。原主功底不错, 一笔字筋骨分明锋利自出很有看头, 可现在贾赦要将勛贵家中情况进行汇总分析,文字就不如图表来得方便和一目了然。毛笔在做图表时就是个废,横平竖直短的都好说, 图表要求的线条却要长得多,让贾赦无比怀念起前世的铅笔。他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在将碳用纸或布裹着比划了几下之后,就决定由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 这也是他的小厮明锣和开道这几天四处找木匠的原因。好容易昨天得了几支成品,今天他就拿来给太上皇献宝,想看看能不能抵了中秋节的节礼。 太上皇看他再示范几次后, 自己也试了试后点头道:「划起线来的确方便,说是碳笔怎么不见脏了手?」皇帝接着拿过来把玩,听太上皇问后也看着贾赦。 「这不是外头有一层木头包着呢。」 平郡王不解地道:「这可有什么用呢?光划线一年也划不了几条。」 贾赦给他一个暴粟:「这笔多方便,写字也行, 画画也行,谁说只能用来划线。还省了磨墨的功夫,那墨不用钱买不成?」见皇帝心动还是说出了弊处:「不过因是碳做的,时间一长慢慢就磨掉了,重要的东西还是不能用它来写。」皇帝点点头。 贾赦对太上皇笑得一脸委琐:「是不是个好东西?」太上皇果断上当。 见太上皇点头认可,贾赦立刻换成一脸郑重,跪地一叩首:「臣贾赦,愿以碳笔进献太上皇,做中秋之贺。」太上皇虚给他一脚:「起来吧。」这就是同意了。皇帝面有不善地看着贾赦:「你这礼进得好,怎么要中秋了,朕就不值得你贺上一贺?」 贾赦早知道这事让皇帝知道自己就是两头为难,早有了就应对之策,才特意捡皇帝也在大明宫时求见。他一边站起身一边哥俩好地对皇帝道:「太上皇看的是新鲜,皇上你要的不是实惠么。我都想好了,咱俩一起开个铺子,就卖这个东西,肯定能赚大钱。就是皇上你得在早朝上合适时提上一句这碳笔好使才好卖。」 时近中秋,贾赦也已经将图表快完成了,又在大明宫混了一会儿,不想再去坐班,提前给自己下了衙——反正当初左畸为了让他答应查袭爵规制一事时,答应他不必坐班的。 进了荣庆堂,却见贾琏正抱着巧姐儿摆他给人带回来的东西,见贾赦进来,忙把巧姐儿放下给贾赦请安,口中道:「这段时间辛苦父亲了。」 贾赦点点头让他起来,随口问道:「你是几时回来的?差事办的可妥当?怎么没见你进宫回差事?」 贾琏听他老子关心他,笑得分外欢快些:「我是午时二刻就回了府,这次是和左侍郎顾铮顾大人一起去的,不过是给人打下手,进宫回差事哪儿轮得到我。」 想起贾琏这次匆忙被派出京还是受了自己的连累,贾赦觉得自己平日把这个儿子放养在老丈人家里有些轻忽,不免对他温声道:「这次是我连累了你。虽说你出去办差也能得些经验,却也要自己分辨着再与人相处。我就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人的性子,有些人针对你并不只是为你,好些得着落在我身上。你要有些准备,今后这些事免不了。」 贾琏不知他今天怎么说这些,纳闷地道:「父亲这是怎么了,儿子能有今日都是父亲豁出脸面四处求来的,就是儿子升官其实也是因为父亲教的那个记帐法子,儿子有什么不知道的。何况咱们府里现在只有咱们父子二人,有心人一时奈何不了父亲找儿子麻烦,难道还能心怀怨懑不成?儿子心里有数呢。」 贾赦这才转过弯来:这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古代,不是有了儿子自己成了儿子的后世,父让子亡子不得不亡不是一句空话,没见原着中原主为了几把扇子就把贾琏打了个七荤八素。不由抬手给了贾琏一下子:「你这混小子,知道老子受苦也不晓得让你祖母给老子求情。」 贾琏不太习惯这突变的画风,想想才想起大概说的是他走前张老太爷对贾赦进行再教育的事:「我原以为外祖父两天火就下去了,第三天还没下衙就让人派了差,父亲也太冤枉人了。」 巧姐儿本与贾琏玩得正好,贾赦进来打断了,她还以为和平日请安一样一会儿就可以接着陪自己,谁知贾赦和贾琏说个不停不说,还给了贾琏一下子,忍不住道:「父亲辛苦,祖父不打。」 第94页 贾赦乐了:「可是你们父女连心,有了你父亲就忘记祖父了。你祖母和姑姑们呢?」 巧姐儿道:「祖母要给父亲补补,姑姑去帮忙了。」 知道邢夫人和迎春姐妹是去看顾晚饭,一时回不来,想起太上皇说过王熙凤与贾琏和离之事,怕有心人藉此生事,乘机对贾琏道:「那个王氏走了快半年了。上次她当街拦轿的事你也知道,从我这儿是断断不容接她回来的,你自己可是心中还顾念着她。要是如此早点打消了念头。」 贾琏摇头道:「不说她对父母如何,就是对巧姐儿也是不管不问的,这样狠心的人,哪个还敢和她过?谁知哪天就让她炮制了。」 原着中可不是就有贾琏偷娶尤二姐后,王熙凤亲让人告贾琏之事。见他人还煳涂,贾赦满意道:「你如今房里一个人没有也不象话,可你外祖父家又不容妾室通房这些人,你可有个什么章程没有,乘年前走动,让你母亲给你相看相看。」 贾琏已经成过一次亲的人,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现在他那屋里确实没人,还是他奶娘赵嬷嬷看不过去,不顾自己已经荣养了,又回来给他管着院子。要说贾琏原是渔色之人,原着中王熙凤那么看着也没耽误找下人老婆,可现在他升官后事繁不说还得不时给户部的人讲课推广新记帐法子,一天上衙忙得贼死,这渔色之心已息下去。只对贾赦道:「颜色不必在意,得找个心小些胆小些,不掐尖要强的。」 贾赦知道这是让王熙凤的事吓着了,也就摇头道:「知道你让前一个伤了心,可也不能找个无盐回来。心小些胆小些也对,你母亲出身在那里,再找个眼大的哪儿还有她站的地方。」 贾琏看出贾赦现在重视邢夫人,处处给她做脸面,而邢夫人待巧姐儿也分外上心,不光是因为巧姐儿嘴巧会哄人的缘故,却是原本无人对她真心相待,如今巧姐儿一心依靠她,就是贾琏再娶巧姐儿也是和祖母住的好。因对贾赦道:「这个道理儿子明白。前段时间王子腾给儿子来了封信,想要再嫁个王氏女到咱们家,还说就是他那个唯一的女儿,让儿子回绝了。」 贾赦有什么不知道的,这是张老太爷一封信在西北大营起了作用,王子腾从假正经那里得到的些许人脉哪能和两朝帝师抗衡,要不也出不来让兵部代奏请增兵饷的昏招。看到贾家有復起之势,却着落在了大房,二房的娘娘进封与他本身就有关系,就这也没见娘娘生父得什么恩典,指不上或是眼前指不上是肯定的,就又把目光转到大房头上。听说王子腾只此一女,性子怕不比王熙凤更刁蛮几分?贾赦正是要与四王八公断开的时候,哪儿还能再与王子腾扯上关系。大笑着给贾琏一掌:「回绝的好!」 巧姐儿烦坏了,还能不能有人陪她好好玩?见贾赦又给了贾琏一掌立时大叫起来:「小叔叔,小叔叔。」二人都摸不着头脑,贾琮并未下学,喊他做什么?巧姐儿接着道:「轻云,去找小叔叔,祖父不听话打人,让小叔叔来。」 贾琏忙喝她道:「谁教你的规矩,祖父也编排上了。」 贾赦却好脾气地哄巧姐儿:「是,祖父不对不能打人,一会找好东西给你赔礼可好。」 「父亲。」有这么惯孩子的吗?贾赦对贾琏的不满视而不见,对着巧姐儿自己割地赔款:「好孩子,就是要这样,有不高兴自己又打不过的,找打得过的来。」又对贾琏道:「你不知道,那些天我在你外祖你那里,你又走了,老太太非得把巧姐儿抱去养,琮儿自己拿了棍子守在你母亲跟前,说是谁要抱巧姐儿就打谁,这不姐儿就记住她小叔叔了。」 贾琏没想到还有这事,要说原来他也以为孩子养在老太太跟前是体面,可经了自己的事才知道老太太养孩子就和养个宠物差不多,该教的一样不教,不该学的毛病能惯出一堆,对贾赦不让老太太把人抱走从心里贊同:「琮儿竟能护着侄女了,该好好奖励他一下。等我带的东西收拾出来,亲自去谢他。」 第67章 听说贾琏要亲自谢贾琮, 贾赦乐得看大房之人同心协力互相维繫:「我已经奖过了。你要谢也不用太过,守着你们兄弟情分就是。说来我还留了好东西给你,等吃完饭到书房去。」 「没了, 都是巧姐儿的了。」巧姐儿才不管她爹刚才训斥没训斥, 插话道。 见贾琏不解,贾赦笑着给他解释:「那天我抄了赖大的家, 得了些东西,给你母亲和迎春琮儿都分了些, 没等分到她她就不高兴了, 我只好把原来想给你母亲的点东西给她做赔罪。」见贾琏又要训巧姐儿, 制止他道:「有道是穷养儿富养女,巧姐儿是你的嫡长女,身份贵重也是用东西培出来的。我觉得巧姐儿这样就挺好, 自己想要什么就大方说出来,省得将来受了委屈都不知道找人叫屈。」和原着里头那个二木头一样。 贾琏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却找不出来不妥之处,又想着邢夫人是个把钱看成命的性子就道:「不知父亲想送什么给母亲, 不如儿子补上吧。」 正巧邢夫人看顾完晚饭进来听了这话,不在意地一笑:「那你可得好好寻寻。足有三大箱子呢,都进了这个小财迷的小金库。」不理贾琏暗自咋舌, 径走到巧姐儿身边。巧姐早搂住脖子腻歪起来,谁也不理贾琏刚才的话。 贾赦也对贾琏的话不在意:「你不必管她们娘两个,现在两人和起伙来算计着我的钱,不知道多少心眼一起往我身上使。」 第95页 邢夫人也不恼:「说来还不是我可怜, 没有几样嫁妆。这女孩的嫁妆都是从小攒起来的,现在不和姐儿一起多从老爷手里算几个,到时我们姐儿的嫁妆可从哪儿出。」 听了邢夫人的话,别人还不怎么,贾琏想起王熙凤走得决绝,竟半点念想没给巧姐儿留下。按说一般人家母亲的嫁妆至少会有一半做了女儿的嫁妆,偏巧姐儿一文不得,还得邢夫人从现在给攒起,这话虽是逗趣何偿不是实情?神色就有些恹恹。 贾赦有什么看不出来,给邢夫人使个眼色,就招唿人去看贾琮下学了没,并让人请两位姑娘一起晚饭,算是一家人给贾琏接风。 晚饭毕,贾赦与贾琏到了书房,先将剩下的庄子地契和铺子房契并帐本一併给了他,把贾琏唬了一跳:「这么多?」 「嗯,现银我收起来了,你二妹妹看着就该相看人家,得预备给她的嫁妆。」才不五千两就把娇闺女卖了。 「不是从公中出?」贾琏想起刚分家时贾赦的打算。 「从哪里出不一样。你妹妹也是可怜,那几年咱们对她都不闻不问的,自己嘴又不会说,在老太太那里没少受奴才的气。我有心补偿一二,你不要多心才好。」 贾琏听他老子说起不闻不问的话,脸有点发红:那几年父亲躲在东大院见迎春次数有限,他这个嫡亲哥哥可是和人一起住在府里的,也没多关照过这个妹妹,偏自己还是知道人家亲娘是给自己亲娘守过三年孝的。又想起精明如王熙凤,堂堂管家奶奶,对亲小姑子竟一点也不照应,要不是现在人已经走了,真该给个教训。想到王熙凤不由又想起饭前贾赦说他再娶一事,对新旧贾赦道:「再找人还是找个心胸大些的,别到时见了妹妹的嫁妆就眼红起来。」 贾赦对此无可无不可,再娶进来的媳妇要经张老太太和张大太太的眼,人品总差不到哪去。正想着,就听贾琏道:「父亲,甄家怕是心大了。」 「哦?」 「这次我与顾大人刚到常州,就有甄家三房的甄应明在那里等着给常州知府说情。我和顾大人已经是快马赶去了,皇帝下的倒不是秘旨,可没有切身关系,何必打听这个消息又大老远地从金陵赶过去,节都不过了吗」 「唔。」 「我和顾大人去的虽匆忙,可也算是手握实证的,甄应明居然还想着用两家是老亲让我包庇。我以自己只是副手回绝了,也和顾大人讲了我们两家不过都世居金陵,并无什么实际亲戚。」 「回得好。」 「等我和顾大人要回京时,甄应明居然抬出了忠平王爷。」 「什么?」 「忠平王爷。」贾琏重复道,见贾赦不吭声又继续道:「说什么常州知府与忠平王爷府中长吏是姻亲,就算是拿进京也不过是长吏向王爷求一求,王爷再给太上皇求一求就完了,让我们回奏时多考虑自己的仕途。说什么太上皇还在呢。」 这就是打着两皇相疑就中取利的主意了。再想着这几天暗中查到有勛贵人家大肆到忠平王爷府是中送节礼且礼品丰厚之事,看来不光皇帝的这位兄长有这心思,勛贵甚至官员中也有人并未因皇帝已经登基近五年就认可这位,从龙之功从来惹人心动。 「你能留心到这个,不错。等明天见了你外祖父再与他分说分说,看你外祖你是什么意思。」 甄家并不可怕,怕的是那个不省心的忠平王爷。从平郡王的亲娘到刚开始见到的平郡王,身后都有他的影子。好在皇帝登基不久,平郡王自己住的时间也不长,那些人还来不及给人洗脑就横空穿来个不按牌理出牌的贾赦,又是触景生情又是威逼又是亲情诱惑,这才堪堪把人扭过来。偏太上皇已经老了,念着先太子已为天家糟人构陷,此事后面就算有忠平与忠安的影子也查无实据,想来在中间起的作用不大。所以近年太上皇对三个亲王儿子多有优容,对忠平忠安虽不如忠顺放纵,也是多有赏赐,甚至也为二人向皇帝讨过一些不大不小的情儿,养得有些人心大不说,更有一批官员投机惯了,一心想要从龙之功青云直上。 说到底还是皇帝自己底气不足,先是有一个太子专美于前,等先太子不在太上皇要把皇位传给他时,才发现这位自己早就把自己放在了贤王的位置,不得不手把手从头教起。可多年的习惯让这位皇帝养成了有问题找父皇的心态,他倒孝顺了,太上皇也觉得时间来得及,二人都没发现这让有心人看来就是太上皇并不放心当今才握着权柄不放。 贾赦想得明白,却不打算自己教便宜儿子,毕竟原主就是在先太子的詹事府时,也是一个指哪打哪的角色,现在两皇对他的印象也还停留在想一出是一出一心只为报仇不论政治上。要是察觉他现在的心思,加上原主保了二十年的秘密,只怕不等三春过后诸芳尽,现在的将军府就得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可张老太爷不同,那是两朝帝师,深得两代帝王信任的人物,一向眼光毒辣心思敏锐,能给贾琏掰开揉碎了讲道理而不至让人起疑。 下了早朝,贾赦亲自抱了几捲纸来以尚书左畸门前,不等他让人通报,左畸就亲迎了出来:「什么风把你吹过来,听说你这几天天天坐班,在忙什么?」 贾赦把纸卷夹到腋下行礼道:「上次尚书大人吩咐的差事,这几天我已经理了出来,请大人看可用不可用。」 第96页 二人进屋,贾赦把腋下的纸摊到左尚书的桌上,只见方方正正的表格,按姓名、祖上袭何爵、歷几代中袭何爵、现袭何爵样样列开,后有一栏上收着备註二字,有的后划了勾,大部分是空白。左畸何曾见过这样一目了然的表格,样样不用分说就明白了,只对备註有些不解:「这个做什么用?」 「凡是划了勾的,是按制改过府内规制的,没划的就是没改之人。」 整张表上连贾赦自己算起,按制改过的不过五人,左畸不禁细细看来。贾赦也不催促,只端着小吏送上来的茶静饮。等左畸看完已过了一个来时辰。 「不想贾侍郎如此大才。」左畸嘆道,贾赦自言不敢当。 「只是圣人就算同意查规制一事,这些人按律改了,不过是收回一些越制的御赐之物,住的地方小些罢了,于国除了震摄并无他用。」知道你还让我查!成心想折腾人没折腾成,自己哀怨什么? 贾赦微微一笑:「尚书大人是不是忘了功勋田?」 「着哇!」左畸恨不得亲贾赦一口,拉着人就要去面圣。本朝功勋田向有定例,按爵赐予,这就是一说让勛贵改制就有人弹赅贾赦的真实原因。左畸一介清流,对勛贵人家的功勋田只有耳闻,并不如同是功勋出身的贾赦知晓的清楚。 「你这参挨得不冤。」皇帝听了左畸说要按制收回功勋田之事也很兴奋,忍不住打趣起贾赦来。当初左畸要折腾贾赦他知道,也是看着勛贵子弟在京中门得实在不象要震摄一二以正风气,没想到还有功勋田这么实实在在的好处。这功勋田按制重划绝不是个小数,不说重新划给无地百姓,也能让皇帝的内库鼓上一鼓。 「左右看我不顺眼的人多,参两摺子只当给你找乐。」贾赦浑不在意。左畸就没见过和皇帝你我来去的人,喝道:「贾赦大胆。」 第68章 听左畸一声断喝, 才想起还有一个人在养心殿,贾赦与皇帝没上没下惯了,一时性起真忘了礼部都是一群老古板。当初一个忠顺, 林胜都能逼着贾赦重新见礼, 何况现在在场的是尚书大人,被无礼的还是左尚书的「圣上」。贾赦一撇嘴, 要跪下请罪——忠君的人伤不起。 皇帝却摆手不让他跪下:「左卿不必在意,他比这无礼的时候是在大明宫, 太上皇都头痛得紧。他在这里赔了礼, 朕说不定还得到大明宫给他赔礼呢。」见左畸还要说话, 无非是礼不可废那一套,赶紧道:「明日早朝,由左卿解说可好?」这是要把这功劳算到左畸头上的意思。左畸当然大喜——礼部管的事繁琐又不见功, 每日事务都是让人提着心还不落好的,他与其他五部尚书平级却总是考绩不显,就是因为没有能拿到明面上说得响的功绩。一旦这个功劳下来,今年度考绩妥妥是优, 何况这还是皇帝亲点,一时让左畸觉得内阁自己都可以想一想。 「皇上,明天你就可以说碳笔一事。」贾赦挤眉弄眼地提醒道。 皇帝就纳了闷了, 这人是钱串子生的吧:「你就这么缺钱?」 贾赦多理直气壮:「谁还嫌钱多不成?臣儿子要再娶,女儿眼看要出嫁,还有个外甥女得添妆,上有老母要养, 下有孙女得活,家里几百个下人要发月钱...」 「你想要几成?」皇帝也不和他废话,直奔主题。 「这回你收回功勋田是不是得记我一功?当然明面上功劳都是左大人的,我只收点小钱好了。你没有铺子也得我出,你那些太监出不得宫掌柜还是我出,算下来其实你就说一句话。给你一成干股吧。」说得要多肉疼有多肉疼。 皇帝又想踢人了,考虑到还有一个从没听说过皇帝要做生意已经吓得半死的左畸,强忍下来:「朕是金口玉言。」 「所以才给你一成。要不这东西就是一开始卖个新鲜,又不能卖贵了,能卖多少钱?」 皇帝有点不明白了:「卖不了多少钱,你还这么折腾班干什么?连我都算计进去了。」 贾赦一脸正经地说:「有了你的话,天下试着使的人就会多,推广起来就容易。这东西携带方便是一,省下磨墨的功夫是二,造价不贵是三。大家试出了便利、买得起的人又多,识字的人也能多些。」等等,皇帝对这快速转变的画风没适应过来,这怎么又从逐利转到忧民上去了?突然这么高大上,让朕接受不能呀。 听得一头雾水的左畸只听出贾赦说的怕是写字之物,还是便利的写字之物。有了这东西认字的人会多,那就是读书之人也将跟着变多,读书人多了就是圣人之言传播得多。清流都是以代圣人立言为己任的人物,清流自诩的左畸也不管贾赦想着与皇帝做买卖分成,大声称善:「不想贾侍郎功勋出身却心怀天下学子,老夫以前识人不明对贾侍郎多有偏见,还请不要见怪。」郑重地对贾赦一揖到地,态度之诚恳是贾赦认识他以来的第一次。慌得贾赦还礼不迭,直道尚书大人言重。架不住左畸用为天下学子谋福利的表情崇拜他,连大明宫都没去就早早回了府。 第二天早朝,礼部尚书左畸大张图表,明白请奏勛贵之家应遵礼法按制袭爵,不得越制起居用物,不得逾制享用功勋田。皇帝见了图表先是大奇:「这表所列清楚,是如何描画得如此工整?」 左畸亲对台词:「回陛下,是礼部侍郎贾赦偶然发现碳笔,即可书写又可图画,还省却了磨墨之工,甚是便捷。」 第97页 皇帝做恍然大悟状:「看来这碳笔倒有大用。」又漫不经心地道:「你们礼部加紧查清此事,着户部与你同办。退朝吧。」众勛贵:严禁在gg时间插播正题! 「竟没人反对?」太上皇好笑地问来大明宫汇报的皇帝。 「那些人还在捉磨碳笔是何物的时候,我就下旨让户部协办了。没等那些人反应过来,小梁子就已经叫退朝。过了今天,这事就算是朝议过并经朕定下来了。朕金口玉言定下来的事情,他们再上摺子反对,岂是说改就改的。」皇帝不由得意。 太上皇却若有所思:「还是急了些,当初不是想着查查当年之事?这么急着收回功勋田还不给人反应时间,那些人不得想到咱们起了疑?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皇帝道:「张清昨天和朕说,贾琏他们去常州时,甄家三房有人在那里给知府说情。还用忠平威胁了他们。」 听到皇帝提起甄家,太上皇脸色就是一变:「还说了什么?」 「别的没什么,贾琏还是年轻了些。朕倒是听说中秋节快到了,忠平那里得了好些节礼。」 太上皇一顿:「收了好些节礼?还得再看看都是哪些人给的。往年也没见他们这么殷勤。对了,你说他让你今天就提碳笔的事,是不是就是想着这打草惊蛇和主意?」 皇帝也有点不确定,前几天还为此事吵成一团的朝堂,竟因一个碳笔就让朝臣没缓过神来,从容把事儿定了下来?不禁疑声:「父皇是说他原来在藏拙?」 太上皇默默点点头。 不知道已经引起两皇疑心的贾赦,知道最近几天上朝也得不了好——别人不知道提出收功勋田的是自己,那些要被收回功勋田的人家却很容易想到他头上。决定这几天消消停停把碳笔铺子早早开起,又使出了翘班大法——左畸刚从他那里捡了天大一份功劳,他再忽悠几句铺子早开起来早使天下读书人得利的话,没有不成的。想着贾琏在户部的差事一日多过一日,张尚书竟对他起了栽培之心,不忍让他错失良机跟着翘班,就想起每天来将军府报到的平郡王来。他支使起人家的孩子从来随意:「念恩,去看看铺子收拾好了没有?」 「不是让你去看铺子,你买点心做什么?」刚出门不到一个时辰的平郡王就回来了,买了京城陈记出的几样点心:花朝富贵、平津豆糕、清乐酥和紫菱糖盒,每样四份并不厚此薄彼。 「铺子让蓉哥儿去看着,他现在不敢煳弄我,上次他买戏子开花帐的事儿我记着呢。」答完话平郡王就要往内宅去,贾赦赶紧制止:「我正要去问你母亲点事,我拿进去就行了。」 「这是儿子的孝心。」平郡王争取:「我得去给母亲讲讲这些点心的来歷典故。」 「你昨天不是已经讲过了?」昨天贾赦上朝没拦住人。 「昨天的不是这几样,是豌豆黄、荷叶醉、晓宫春和节节高。」 贾赦无法,只能近身防护。听说平郡王要来请安,黛玉脸就一红,这人一有机会就往内宅来,每次送的哪怕是个风车都是四个,别人好说邢夫人快崩溃了,老是和巧姐儿一个待遇真让人受不了呀,暗地里打趣了黛玉几次,请她转告平郡王自己并不需要。黛玉也不想要,舅舅又没少了自己的吃食和用度,再说人家是孝顺母亲的,与她何干? 平郡王一进屋先是四处打量,然后眼睛就粘在一个瘦削的背影上不再转动,贾赦干咳一声才想起是要给邢夫人请安:「母亲昨天吃着陈记的点心可好,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今天我又换了两样给母尝尝。」 「好,好。」邢夫人僵着脸说好。 「我给母亲说说这些点心的做法和典故?」平郡王声音都轻了半分,邢夫人都想说我胆子大着呢,不用小声,你声音在是太小了说不定我还听不见呢。又觉得这么说太没长辈的样子,只能无奈地看了贾赦一眼做罢。 「行了,你去把掌柜的再选一选,要找出十个人来侯我挑。」贾赦没什么不好意思。等平郡王不甘不愿地出去,才招唿巧姐儿吃点心。又问迎春黛玉对点心的意见,迎春笑道:「我不知道你们觉得怎样,我是觉得太甜了些。」 巧姐儿问她二姑姑:「姑姑还没吃,怎么知道太甜了?」 黛玉这才反应过来迎春是在打趣她,眼见就要恼,贾赦忙对迎春道:「迎春不必羡慕你妹妹,赶明你母亲带你出去走动走动,让那些人看看我女儿有多出众,找一个不光会送点心的来。」 迎春一下子不依起来:「母亲看父亲说的,可是女孩该听的?」 贾赦是视一切旧礼教为糟粕的人,一心想迎春能与未来的丈夫两情相悦,最差也如黛玉一样先让人放在心尖上好不吃亏,不管迎春红红的小脸,只管自己说个痛快:「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说想要个什么样的,我和你母亲瞎琢磨的人万一不和你心意,你不是一辈子过不痛快。」黛玉正接口打趣迎春:「该,你也一般有这个时候。」却听贾赦接着就道:「象玉儿这样也不错,虽然咱们不太满意,可人把玉儿放在心上,将来也只有玉儿欺侮他的份。」 黛玉哪里肯放过他:「都是舅舅惹出来的,如今倒拿我们姐妹打趣起来。」贾赦一见林仙子就只有割地赔款的份,就要许出好处去,却听人回:「三姑娘来给太太请安。」 第98页 第69章 贾赦问邢夫人:「怎么想起给你请安来了?」 邢夫人道:「自老太太生日后就日日过来, 话里话外是二太太不待见她的意思。」贾赦点点头,只吩咐邢夫人不可搀和二房的事儿就进了内室。 见迎春和黛玉都平静了脸色,邢夫人才叫人请三姑娘进来。探春进来先请了安, 又笑对迎春二人道:「二姐姐和林姐姐今天怎么没上课, 竟有时间陪大伯母。」 迎春也和善地说:「快过中秋了,母亲要拟人客宴席单子和酒席菜单子, 让我和林妹妹一起学着些。」 探春听了心中含了酸:「大伯母真真是疼二姐姐,果然是主母风范。」邢夫人并不收她这句奉承:「你姐姐本就是我嫡亲的女儿, 疼自己的女孩还有什么真假。」探春这才想起迎春早就进了族谱记在邢夫人名下, 自己刚才的话可是冒撞了。黛玉对探春一直不亲近, 在她看来有亲人在身边,无论贵贱都是福分,可探春对赵姨娘每见哪是母女竟如仇寇一般, 让她觉得身在福中不知福。因此就算看出探春不自在也不肯替她转圜,探春只能问巧姐儿:「巧姐儿吃什么好东西?给姑姑尝下可好?」 巧姐学着迎春刚才的话:「有些太甜了。」探春不知先头的公案,顺着她的话道:「那你可得少吃些,小心倒了牙。」巧姐儿大人一般嘆口气:「祖母说好歹是人的心意, 总要尝些。」 邢夫人忍不住摩娑她的小脸道:「你个小人精,学话谁都没你快。」迎春也对着黛玉挤眼睛,黛玉红着脸不看她。探春只觉自己插不进人家中间, 明显是有什么人家都知道而她不晓得。等大家笑容收起就起身道:「大伯母既有事儿,我明天再来请安。」 出了门,侍书不解地问:「姑娘今天出来得快,可是大太太不方便?」探春也不说什么, 只在前面急走。自贾母生日后,她的日子更比以前难过几分,明明家中女孩都涨了月钱,可王夫人一句嫡庶有别,就连赵姨娘也不好与贾政啰唣,偏几遍暗里要探春去求老太太。老太太岂是那么好求的,只一句宝玉也没涨月钱就把她打发了,宝玉又何时靠月钱过日子来?月钱还是小事,送过来的份例和东西才让人心寒,大房有了什么东西都会给惜春捎上一份,却从未想过她这个与惜春住在一起的人做何感想。原来三春打扮都是一样的,谁不说三姑娘在姐妹里是个尖儿,可如今却成了最平凡的一个:迎春是贾赦贾琏时时掏澄新鲜玩意,黛玉更不用说,一个平郡王送来的就足以养活十个姑娘有余,还有宫中皇后娘娘不时赏赐,就连惜春那里也不知珍大哥哥发了什么疯,让珍大嫂子三日一探五日一瞧成了定例。只有她,只有她,一般的父兄皆在却视之若无,就连宝玉这个在姐妹中惯会伏低做小的人自贾母生日后对她也不理不睬起来。 没等进自己的小院儿,就见惜春正送尤氏出门,免不得行礼问好:「珍大嫂子又给四妹妹送什么好东西来了?」可有我的份? 尤氏道:「也不是特为送东西,是大老爷骂了你珍大哥,说是只这一个妹妹也不知道照扶,还指着他这个族长照顾族人吗?你大哥哥现在最听大老爷的话,这不就天天打发我过来。」 惜春小嘴一撅:「感情你竟不是想来探我,竟是为了向大老爷交差呢。」 尤氏把她的头只一点:「你个没良心的,刚才哄着我明日带陈记的糕全忘了不成。快去把那两个丫头给我还回来,反正我从今只管做个薄待小姑的恶嫂子。」 惜春听说立时摇着胳膊撒娇,颇有刚才巧姐在邢夫人面前的形状,探春看了只觉剌心,嘴上还得说着:「四妹妹小呢,嫂子可不就吃了现亏。」尤氏不以为意地说:「她嘴叼些,心倒热得很,让人吃了亏也甘愿。」又嘱咐了惜春几句才走了。 探春问惜春:「好好地怎么又出了两个丫头?」惜春回说:「还不是大老爷哦是大伯,说是我是那府嫡出的小姐,身边只两个成人样的丫头不体面,又说若使了这府里的人,将来如何不方便,立逼着我哥哥嫂子送两个大丫头过来。我身边又没多少事,将来难道事儿就多出来不成,有什么不方便?」 见惜春如此懵懂,全然不知贾赦已经为她想到将来陪嫁之事,探春心中更苦,只觉人人都有人疼有人顾念,只她孤零零一个人四处不靠岸,两行清泪点点盈腮。唬得惜春急道:「三姐姐是怎么了?可是在哪里受了委屈?」又一想:「你不过是去大伯母那里请安,大伯母也犯不上给你委屈受。可是下人不听使唤?」因这段时日尤氏很为她敲打了几次丫头,张口就道:「三姐姐你别急,咱们不好和老太太说,等明日我嫂子来了,让她和老太太说去。」 探春边忍泪边引着惜春进了她的屋子,又和她说:「千万别和珍大嫂子说,我与你不同,你是她嫡亲的小姑子,如何为你出头都使得,我到底隔了一层。」惜春想想也觉有理,只好虚言安慰她,又让人去她屋里取尤氏刚带的果子来与探春同尝,究竟这果子在探春嘴里是何滋味,惜春就不得而知了。 中秋前一天,京中专卖笔墨的那条青林街上,一间铺子敲锣打鼓地开了张。铺子不大不小,十六扇铺板早就卸下,一色白影月纱煳了窗户,在一条街显出头一份的洁静,漆得暗红的门面左右对开,两边挂了楹联:手里碳笔短,书中岁月长。当头三个大字:寻章阁。有懂行的人一眼能看出,楹联和匾额之字都是一人所提,正是内阁大学士那一字千金的笔墨。 第99页 正有人猜这测这该是间书铺,开到这卖笔墨的街上也算应景,就要散去:天子脚下的小民也比别处有见识,不过是卖大路书的地方,哪条街的拐角处没有一家,要买也到自家街口买,还省得拿了走路累得慌。却见店内走出四个精明强干的小伙计,一色崭新的靛青布衫,头上同质的软帽,整齐地对着围观之人拱手行礼:「各位先生,本店专卖各种型号碳笔,欢迎参观选购。」说的人呦嘴,听的人一头雾水。 人群中一个世家子弟打扮的人问伙计:「可是圣上说有大用的碳笔?我在京中找了这些天,你家竟有卖的。」 伙计谦虚地对这人道:「公子好见识。正是圣上说的那种碳笔。这炭笔还是我家主人无意中发现的,觉得方便又便宜,是个有利天下学子之事,这才专门开了铺子。」那公子对伙计的奉承不以为意,只一心想见见圣上都说可用碳笔是什么模样,信步走进店里。天子脚下的小民也是小民,八卦与从众一样不少,立时就有不少人随那公子拥入。 「请大老爷安。」寻章阁门前世家公子打扮之人,此时下给贾赦请安。此人正是是贾芸,只可十六七岁年纪,浓眉剑目,鼻直口方,看上去比贾家后廊上那些依附的族人多了些正气。这次贾赦要开碳笔铺子,怕街上的人不知道皇帝在朝堂上已经贊过碳笔,起不到预想中的效果,就想起前世的「托」来,可是这托不能是外一一眼就看出与他有关系之人,张家的子弟是不成了,一时想起原着中那个红楼四侠中的贾芸来——再是依附两府也是贾家子孙,气度较常人为盛,略一打扮就成了。让林之孝将人叫来一说,贾芸大喜过望,虽不知这大老爷怎么想起他来,可这次差事办好了,就算是在大老爷跟前挂了号,再有事相求也就有了由头。 「今天铺子生意如何?」贾赦曾吩咐贾芸看看铺子生意再来回他,此时已近晚饭时分,分明是铺子已经关门了他才来的,倒是尽心了。 贾芸一脸喜色地回道:「大老爷是没看见,那些人随孙子进了店后都是一惊,除了孙子别的人也都试了试那碳笔,又是皇上贊过的,开始进去的都买了一两支。到了下午,不知道这风声怎么就传出去了,好些世家子弟来了铺子不说,据说同文馆的人、国子监的人都过来了,没到未时铺子里的货就要卖空了。掌柜的见事不好,就提前关了门,孙子就回来了。」 贾赦问他:「你竟在铺子里呆了一天?」贾芸忙说:「并没有在铺子里碍事,铺子对面就是个茶馆,我在那里喝茶来着。」贾赦点点头,心说不愧是一块手帕就能惹相思的人物,心思还挺缜密,知道在铺子里呆的时间长了引人怀疑,找的地方也巧。 「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不光有人猎奇,还有人要炫耀。」贾赦自言自语道。见贾芸欲言又止,让他有话尽管说。贾芸就道:「那碳笔得了皇上青眼,又是个新鲜物,一枝只卖八文是不是太少了。」 第70章 听贾芸提出碳笔卖的太过便宜, 贾赦道:「不少了。」他在两皇面前竖立的就是一个时不时有点小聪明,却因先太子教导有方也心想百姓的形象。不说这碳笔本就成本只两文不到,这还是因为不能量产, 要不还能更便宜, 就是当初他当着左畸说出那番利于天下人认字明理的话,也不能自打了脸。 想想一会儿还是得让林之孝嘱咐一下掌柜, 不能让一人买得过多——本是为了让更多人尝试习惯的东西,都让一个人买去还行。这事不急, 他又问贾芸:「你看这铺子如何?」 贾芸看了一天, 只见客似云来, 心中自是羡慕:「铺子有皇上的话做保,生意好得很。」 贾赦看向他,盯得人不自在了才道:「让你去管产这碳笔的庄子, 你可愿意?」 天上掉馅饼了怎么办?贾芸告诉你,跪下,表忠心:「孙子虽没干过,也知道这是大老爷信得过孙子。定要好好给大老爷看好庄子, 不让外人把做碳笔的手艺学了去。」 贾赦没想这人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心道曹公诚不欺我。还是把事交待清楚:「这碳笔是圣上贊过的,朝中大人们都知晓, 只是一时大家还不知道怎么做罢了。等你到庄子上看过了就知道并不难,只是费些人工。一开始的时候你盯得紧些,是防着有脑筋动得快的人从匠人里面挖人,等差不多半年多吧, 外边的人自己也就琢磨得差不多了,那时我们不卖这个也罢。」 贾芸不解道:「这么好的东西,我们看紧些就是,怎么半年多就不卖了。」 贾赦一笑:「我是朝庭官员,不能与民争利。」见贾芸一脸可惜又道:「这有何难。这是一个总用的东西,咱们不在京城开铺子,还不能在别处开?你这半年多用心看有几个匠人可用,等全天下都知道的时候,别人就算做出来也要四处发运,你只管带着几个匠人四处开制笔庄子去,到时省了运费,别人还能卖过你去?」 贾芸完全星星眼,又是一番表忠心不提。 等用了晚饭,贾赦又特意找贾琏到书房,问了张老太爷对甄家的看法,贾琏隐晦地提了张老太爷怕两皇相争不利天下之事。贾赦点点头就让人下去,倒让贾琏一时摸不着头脑。 中秋这日,将军府处处金菊烂漫,邢夫人禀报过贾母后,将家宴就设在荣庆堂。因前几日贾母没从生日被二房集体忽视中缓过劲来,一直恹恹的提不起精神,说道想念娘家人,把史湘云接来小住。贾赦才没心思管她又打什么主意,现在黛玉已经指婚,管那假凤凰蛋将来是祸害薛家的小姐还是史家的千金。大家相见说了几句话,因有薛姨妈母女在场,贾赦兄弟和贾琏都要避到隔壁等着开席。 第100页 史湘云有些时候没来将军府,这次再来与先又有不同:迎春黛玉要与邢夫人学习节日里人情往来、各府交际之事,略有闲暇还有两个嬷嬷教些规矩,没有空陪她。探春不知为何总是提不起精神似的,说话也比原来少些。惜春还小,原就与她说不到一块。宝钗虽时不时来与贾母说笑,却一见面就先与她见过礼并口唿史大姑娘,让翠缕背了人打听才知道,是宫里的嬷嬷当面就驳过面子。宝玉已经被接加在东大院,轻易来不得荣庆堂,她在将军府竟找不出说话的人来。今早先已与贾母腻歪了一阵,如今见假凤凰蛋要随贾琏等人一起退出,上前拉住宝玉道:「爱哥哥,怎么这次我来你也不理一理我?」 自那次贾赦出言讥讽薛宝钗后,宝钗不好再象原来一样与宝玉说笑,等他搬到东大院开始每日一被训的生涯,更是离姐妹们远了。难得史湘云这样与他亲近,当即走不动路,可怜巴巴地看向贾母。贾母知他这些天被贾政收拾的狠了,虽还气他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又想着是王夫人挑唆才至于此,就有心让他疏散一下。刚想开口留人,就听跟迎春和黛玉来的大小王嬷嬷不约而同的咳嗽了一声,只好向湘云道:「你二哥哥已经大了,该让他与老爷们学学与人交际之事。云儿快过来,你姐妹们与你说着话怎么就跑开了。」湘云无法,只能再去与姐妹们坐到一起。 上次两个嬷嬷一点面子也没给凤凰蛋,加之贾政也在,宝玉只好不舍地与湘云分别,两人又小声说好等宝玉来与贾母请安时再一起说话。大小王嬷嬷心里把史家的家教从贾母鄙视到史湘云,又暗示自己姑娘要离这姑娘远点,见两人微微点头表示知道,就与别的嬷嬷一起下去听招唿。 一时酒菜齐备,贾母一声开席,男一桌女一桌以屏风隔开,也不讲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从贾赦起给贾母祝酒毕,已是小半个时辰过去。席上贾赦只与贾琏聊些部里人情,贾珍、贾蓉听得津津有味,贾政就有些如坐针毡,又不好现出不耐烦来,只能自己默默喝酒。女人这边有贾母在,倒有些其乐融融的味道,一时贾母想起,随口问王夫人:「园子建了也有几个月的功夫,到了什么地步?」 王夫人心里只发苦,这个园子早让她焦头烂额,人多又不好说出来,只笑答:「大体模样已经有了,只还有些细緻活要收尾。那些戏子蓉哥儿也已经买回来,正让人教着呢。」 贾母点点头,倒是外面的贾赦听了,想起平郡王说贾蓉买戏子开花帐的事儿,看了眼人噗地笑了一声。又想起王夫人这样让贾蓉煳弄,还不是自己儿子不成气,又盯了贾琏一眼,贾琏二人都让他看得有点发毛。贾琮还小,现在已经不大怕贾赦就问:「父亲看着蓉哥儿笑什么?」 贾赦大节下不想扫了兴致,只说:「我看蓉哥跟着你珍大哥办了几天事长了出息,替他高兴。」 贾琏自以为知道老子刚才为何看他那一眼,忙说:「父亲急什么,琮儿离出门办事儿还早着,到时父亲不耐烦还有儿子带他。」贾琮高兴地要要敬他哥哥:「哥哥明天出去先带我一带。」 贾琏不想他这也能接上话来,问他:「你小人儿可有什么事儿要办?」 贾琮道:「巧姐儿说是什么人送来的点心太甜了,明天我与哥哥一起去那家看看可有不甜的没有。」 没等外面贾赦贾琏夸人,屏风内有清脆女声轻轻道:「琏二爷自有了实职,对弟弟妹妹可真是尽心,我都羡慕起二姑娘来了。」 贾赦从各人称唿中就听了出来,这是那位让嬷嬷讥为商贾女不得与公府姑娘论姐妹的薛大姑娘。见贾琏正不住声地夸贾琮心疼侄女,答应明日下衙带他出门并没在意,只自己倒了杯酒压惊——从看原着时他就有些怕这个小小年纪就心思凌云的姑娘。女孩子爱娇些、小性些都还各有可爱之处,但心机一深,无端就让人想到美女蛇,再美的美人也挡不住毒牙吠吠。 等酒罢各自归房,侯着人静了贾赦问邢夫人道:「这些天那个薛家的姑娘可来过?」 邢夫人道:「刚开始说是陪着探春来给我请安,我说咱们没这此事礼数。又不是什么正经亲戚,我用她给我请安?后来自己又单独来过两次,说是看看巧姐儿。迎春她们姐妹要与嬷嬷上课,也没空招待她,我也只好与她说几句。」 贾赦嘱咐邢夫人:「刚才在席上,她接话接得太巧,我有点不放心。下次她再来,你不用与她多话。」等邢夫人答应了又问道:「节前你去母亲那里送节礼,母亲可说没说要给琏儿相看的事儿?」 「这倒没说。」邢夫人突然想到了什么:「老爷?」不会又是我想到的那样吧?贾赦她点点头:「我是有点担心。」 邢夫人立时变了脸:「这心也太大了吧。琏儿不光是现在的实职,将来是要袭爵的人。」 贾赦道:「这有什么,或许人家心里觉得出身四大家族,比你这小官之女还尊贵呢。你做得将军夫人,人家如何做不得。」 要是半年前,这话邢夫人自己心里都得认同,现在却今非昔比:「小官儿又如何,我父亲也是清清白白自己科举出身,要不是去得早现在如何都未可知。士农工商,老爷你那庄子上做碳笔的也比她出身高贵些。」 刮目相看有木有?贾赦顺着她道:「你何必为她生气。明天你让王善保家的到外院看看琏儿的书房东西齐不齐备,让他除请安外不必进内院。」 第101页 邢夫人不干了:「好好地在自己家里,我们倒躲起别人来?」 贾赦不想她如今脾气也涨上来了,倒是一笑:「先避着些,我也让琏儿离那薛大傻子远些。要不然就是抬进来做妾你看着不是也烦?赶明儿你还是去与母亲商量商量,年前有个主意才好。」要不元春省亲时不管受谁的挑唆,真大着脸要给贾琏指人,就算事后可以找补回来,也是一场气生。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看书的在想,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宝姑娘还会死巴着贾凤凰蛋不放吗? 感谢yezi灌溉了5瓶营养液。大家的鼓励,是大概更新的动力。还有26个收藏差额,请新收的朋友在评论里和大概招唿一下 第71章 贾政一干人回了东大院时天已不早, 王夫人却没有立时歇下的意思,侯着贾政梳洗完了才对着他诉苦:「老爷,刚才在席上老太太提了省亲园子之事。」 贾政不以为然:「我听到了, 你不是说只剩下收尾了。那就催着人快些, 等齐备了也好上摺子请娘娘回家省亲。」王夫人早知他有此一说,只说自己的难处:「咱们分家时拿到的东西本就不多, 建园子到现在已经近一百万的银子出去了。如今我是再一点办法想不出来了。」 「怎么这么多?」贾政也是一惊,有点怀疑王夫人打了偏手:「又不用买地, 不过是起几座楼台罢了。」 王夫人听出他有疑心自己的意思, 真想不理这个每天只知要钱的甩手掌柜, 可是园子已经建成这样,宫里元春还在盼着,这时不是她意气用事的时候, 只忍着气对他道:「自从说建园子,大老爷是一文钱也没有的,老太太出了十万,珍哥出了十万, 我娘家又给了五万,我自己嫁妆出了三十万,下剩的四十万, 都是我从薛家借的。」 贾政不解地问:「就算分家时没分下什么东西,可好歹也有些吧。」王夫人只能继续给他算:「咱们分家时得的现银不过两万多点,当时大老爷说是在谁跟前伺侯的人都跟谁,跟过来的奴才就有近三百人, 这一房的人要吃要喝要月钱,可哪里够呢。」 做为一个「何不食肉糜」的杰出代表,贾政问出了让王夫人崩溃的话:「不是还有庄子和铺子吗?」 「老爷可知道分家时我们得了几个庄子,几个铺子?有多少出息?」王夫人强忍着。 「这些内宅之事,何必问我。」 王夫人只能自己数下去:「五个庄子,三个铺子。庄子不到送年例的时候,铺子只是每月的租金合起来不到四百两。咱们主子不算,下人的月例加起来就是近二百两。」见贾政还要说什么,王夫人不想让他在今天把自己气死,接着道:「这些我嫁妆再贴补些也就是了。只是老爷,这园子建好了,收尾的事儿还要钱不说,各类摆设才是大头。」 听到这些事就发烦的贾政以为不是王夫人在忍他而是他在忍着王夫人:「库房里不是还收着些,只管摆出来就是。」王夫人真想手动再见,无奈势不如人:「不说摆出来能不能与新建之地相符,就算是都摆上了也不过能摆齐一半。」 贾政也是无话,要是以前他还会让王夫人去求一求老太太,可是因生日之事老太太连对他都有些淡,王夫人更没这个脸面。至于宝玉,也是个没良心的,枉老太太那么疼他,竟也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现在连最好的出面人都没有。想到宝玉,又想起席上贾赦与贾琏父子相谈甚欢,就连贾琮也与贾琏兄弟和睦,贾环之名从他脑中一闪而过。好在他还不是全无头脑,知道此时不是提起贾环的时候,只在心里记了一笔。 「不行把各人屋里摆的都收一收先摆出来吧。」贾政只能如此说道。王夫人和他费尽口舌,不过是想着他能自己出面到老太太跟前求上一求。谁不知道老太太自己私房丰厚,就算是园子的摆设都由她来出怕还用不完,谁知贾政半天就给了她这么个主意,不由心上一灰,掉下泪来。 贾政本就不耐,看她泪下更是焦燥:「大节下你越发不忌讳了。」 王夫人边哭边道:「老爷也替娘娘想想,一般的回家省亲,哪家不是倾全族之力迎接这份体面,只有我们娘娘,只有父母操心不说,东西不周不备的,让娘娘日后可如何在宫中立足?」 听她说得悽惨,贾政也是一嘆,只觉自己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只好说道:「你也催着他们快点收尾,等哪天我与老太太说上一说吧。」 中秋一过,查袭爵规制之事开始实行。这次说是由礼部户部联手清查,实际干活的还是户部居多,礼部的人不过是动动嘴皮子,指出不合规矩之处,可是功勋田却要户部的人实打实地出面丈量核定,再算出哪些该收回,哪些该减等,减哪处也得户部做主。一时户部门庭若市,人来人往,贾赦又让张尚书骂了个狗血喷头。张尚书本来还打算就让贾琏去负责此事,谁知他那个做过两朝帝师的师爷爷早就替贾琏想好了应对之词,人家说道:「下官家中也涉及功勋田收缴减等之事,怕有人传出下官些不妥之词,理当避嫌。」张尚书也只能徒唿呵呵。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竟有些袭爵人家因年代久远,将功勋田当成自家之物变卖的、做嫁女陪嫁的、分家将功勋田也分了的种种奇事皆出。此事礼部户部都不敢隐瞒马上上奏,引得太上皇和皇帝龙颜大怒,吩咐凡有变卖或未保全功勋田的,由袭爵之人上折明白回奏,所缺功勋田限十日内一例照市价做赔不说,爵位更降一等。 第102页 一时京内有勛人家到互相拜访走动不说,也往各自姻亲与各王爷家中说项,希望有人能为功勋上达天听,就算不能让皇帝收回成命,也最好能缓上一段时间,让勛贵有个筹备银两的机会。忠顺很光棍,那就是他从来就不与勛贵人家来往,你要拜访?不好意思,我家王爷不认识你,门子一句话就把这些人都打发了。忠平与忠安就不能这么打发人家了,因为他们与勛贵不光认识,原本就挺熟的好不——你年轻时人家就开始给你送银子支持你去争大位,结果你还没争来。人家也没跟你要银子不说,担心受怕老半天,皇帝也没清算,人家就当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逢年过节仍然给你送节礼,你这时再不给人家说句话就不合适了吧。 怎么就不合适。不得不见客的忠平忠安二人在自家的客厅里想的都是这一句话。这俩当年谁对大位没点想法?在他们看来自己本是皇子身份高贵,那些人孝敬他们都是应该的,现在却拿那点孝敬说话,实在是不把堂堂王爷放在眼里。要不是现在二人可用之人不多,而勛贵子孙虽然不大成器,也总有些是自己或姻亲尚可一用的,再说这些人家多年经营,总有些旧脉在暗中,让二人不得不略客气些。说来还是自己没登上大位,让这些人狗眼看人低的逼迫至此,他们怎么不敢到皇帝面前哭祖上功劳去? 想是这么想,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是忠平忠安与这些勛贵一向往来的模式,两个王爷还是各自到宫中去见母妃。说起他们的母妃也可怜,太上皇禅位时元后与继后皆薨逝多年,宫中现在的太后是当今的养母,当今登基后第一道旨意不是下给太上皇夸其在位的文治武功,而是封太后。那时二人的母妃原比太后当年位显却从此后要低人一头,如何不到太上皇跟前点这现成的眼药?却让太上皇轻轻放过,从此在太后跟前执妾礼。 忠平看着母妃所居的狭小宫室,面有不豫又不想让其难过,只好自己劝自己母亲不过是忍耐一时,等自己筹划得当必要重修慈宁宫以天下奉养母亲,才把脸色缓过来。甄太贵妃也是过五十之人,眼角有了风霜,眸间不再水波流转,因见到儿子高兴才显出几分神采来。 听了儿子来意,甄太贵妃问道:「所有勛贵都要收功勋田,朝议时竟没有人反对一声?」 「徒凌教出来的好弟弟。与他一样狡诈。不等人说什么,先计较起了个叫碳笔的新鲜玩意儿,大家正想着是什么的时候,他已经下令让礼部户部同查了。」 「那些勛贵不是号称同气连枝守望相助吗?怎么就认下此事?这可不是几亩田的事儿,是子孙基业。」 忠平摇了摇头:「这些年下来,勛贵不成器的更多,我算算能够上早朝的人不过三四个人,说是有些姻亲,可姻亲也有自己的家族,哪能真为了亲家连自己家都不要的。」 甄太贵妃也点点头,想想对忠平道:「你那个侄子如何了?」 忠平扑哧一乐:「那就是个不识数的。从贾赦进了上书房就跟着人家后头叫爹,人家也没好脸给他。又不知道怎么想的在父皇面前演了出求亲,还把人搞错了,求的不是人家的亲闺女,不过是养在他们家的外甥女。好好的一个正妃之位给了一个无父无母之人,今后能有什么助力。」 甄太贵妃道:「李氏还是气性太大了。当年那孩子小小年纪已经封了郡王,多少事情筹谋不得。」 忠平也正容道:「李氏一去,他跟前的只是下人,我那个好皇帝哥哥说是不放心侄子,还不是让自己的旧人把侄子围了个严实?现在又出了个贾赦,窝了二十年的人居然又蹦出来了,替人管起家务来,把我的人清得一个不剩。」 「贾赦。」甄太贵妃勐地想起一事:「你不防见见这个贾赦。」 第72章 两位王爷进了一次宫, 功勋田丈量与清查并未因此停下,甚至忠安亲王将此次往他跟前送的礼一一退回,一副事没办成不收礼的架势。忠平听了只是一哂, 现在想撇清也晚了点。 这日下了衙, 难得坐班的贾赦刚上了车,就听外面有人道:「贾大人, 我家王爷请大人到碧晴居一叙。」 想着忠顺没这么周到,贾赦挑起车帘问道:「不知是哪位王爷想起我?」 「回大人的话, 我家王爷封号忠安。」那人青衣小帽毫不起眼, 只回话不卑不亢显示王府规矩。 贾赦睨了一眼来人, 慢腾腾地道:「不熟。」放下车帘,踩踩脚下的车板,马车立时缓缓走了起来。那来人不想他这么不给堂堂亲王面子, 愣在原地,等缓过神来车已经远了。 忠平忠安进宫的事儿瞒不了贾赦,他还以为坐不住的是忠平,没想到是忠安先跳出来, 这可和他从宫中回来就退还礼物的作派对不上。好在贾赦虽二了些,已经来了快一年,好歹学了些城府, 想不通的事儿只能等着看下去就好,并不七情上面。等他进了荣禧堂,邢夫人见他与平日一样,也就张罗着伺侯他梳洗。 「孩子们今天竟都不在?」平日别人不说巧姐总是等他下衙的。 邢夫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不是平郡王。送了一窝紫兔子来, 小小的还没出满月,毛绒绒地我看了也稀罕,就把小丫头们都看住了。」 贾赦打趣她:「这次竟没你的份不成?」 邢夫人气乐了:「我再没见过东西,也没得和几个孩子一起守着几个兔子的道理。说来平郡王出算是有心了,一块送来的还有几个兔子窝,做得精緻得不得了,送的人说是自得了这兔子就开始让人做了。又说兔子还小呢,从来都是一起的,最好这几天都别分开,等再大大分开就不碍了。」 第103页 贾赦点头:「要不是他还有这点好处,谁还让他进门呢。」不知道黛玉心思如何,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直着问,只好和邢夫人打听:「玉儿现在对...如何?」 礼教所在,迎春黛玉身边又跟着宫里出来的嬷嬷,讲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孩子也没有和长辈讨论这些的。邢夫人知道的也不多,只靠日常自己观察,回答的就迟疑起来:「刚开始的时候,看玉儿好象不大高兴。这些天平郡王只捡着新鲜东西送过来,也没指明了就是给玉儿的,每天人送东西来玉儿也多看几眼。那回不是迎春打趣她点心的事儿,从那又有几天不大欢喜,到今天见了这窝兔子才真开心了。」 说到此邢夫人不由埋怨道:「说来也是老爷不妥,这是多好的一门亲事,老爷当初当着玉儿那么一闹,可不是让孩子心里不自在,如何能对平郡王欢喜得起来。」 见邢夫人埋怨他,贾赦倒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妥:「怎么就是好亲事?孩子刚多大就让人惦记上了。再说我还和玉儿说过要给她找一个答应将来过继一个给林家孩子的人家,唉。」皇家这事是不成了。 听说贾赦回来,迎春带头几个女孩子都来请安,恰听见贾赦最后一句话。别人还好说,黛玉听了贾赦那情深意切地一嘆哪还忍得住,本就是水做的人,此时两眼就要泛滥开来。见女孩们过来,贾赦本已止住话头,却不想还是让黛玉听了,刚要哄她,就听黛玉道:「舅舅。」 听着人声音发颤,哪能不知这是要开哭,只能向邢夫人求助地看去。因这几个女孩现在与邢夫人关系都亲近,来时并不用人通报,邢夫人不想黛玉竟听了老爷的话音,又见老爷眼神可怜,好笑地对她道:「玉儿,都是你舅舅口无遮拦地惹了你,咱们就罚他另给兔子做几个窝来可好?」 听见邢夫人说起兔子,再想到送兔子的人,黛玉也不欲让舅舅老为这事心怀愧疚,忍着羞对着贾赦行了一礼才道:「舅舅从来为我着想,把我想的太好了,也不想想我除了舅舅舅母可还有谁呢?现在旨意都下来了,没有让舅舅为我抗旨的道理。再说、再说、林嬷嬷说、说,将来也能让孩子姓、姓林的。」说到后面声音几不可闻。 贾赦想起上次平郡王到张府门口放赖接他时,曾说过这个林嬷嬷曾伺侯过他,对平郡王通过她给黛玉传过话也未可知。听黛玉如今说话,对这门亲事已经不再反感,心中大定。不反感就好,要是一直反感下去,时间久了怕是平郡王年少气盛有一天不再对黛玉忍让,那黛玉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毕竟两个人过日子,只指望有一方热心是过不长的。 长舒一口气,贾赦笑对黛玉道:「也别老是收人家的东西,咱们并不缺这些,还是与人有来有往才好。」 对这个脑袋里不时有奇思妙想的老爷,邢夫人现在想给他写一个服字,见黛玉小脸已经通红,只好出面岔开话题:「巧姐儿选好了没有?」 巧姐儿刚才一心想着兔子,进来时还有些不情愿,可是贾赦也是她心爱的,听见祖母问话就道:「没选好。都一样好看,哪个也不想不要。」 巧姐儿为难的小模样,让大家都是一乐,迎春和她说:「姑姑的那只让你养着,估计你祖母的那只也得请你代养,还是让代林姑姑为难去吧。」 听了这话巧姐儿两眼直放光:「好,给林姑姑一只。」 黛玉还郑重地向巧姐儿道谢,又告诉她现在天要冷了,连她的那只也请巧姐儿代养好让小兔子抱团取暖。听说天要冷上来,贾赦打眼看向三个女孩,对邢夫人道:「说是离年还有两三个月,说话也就到了,可给孩子们做几件新衣服没有?也该打两件首饰。」 「老爷!」邢夫人对总是越界的这位老爷忍无可忍地道:「可是我有什么怠慢孩子的地方让老爷不高兴?哪个孩子受了委屈?」巧姐儿听她语气不好,立刻来抱她大腿:「祖父不惹祖母生气,祖母多辛苦。」 迎春黛玉也笑说自己衣服都已经新得了,不光应季新衣,邢夫人还给每人添置了四套新头面,就是贾琏也各自给小姐妹填了一套珍珠头面。贾赦知道自己这是对内宅之事打问得太多让邢夫人不高兴了,只在心中默念: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给你天好脸就连原着中只听原主之命自保的邢夫人也要甩脸色了。怕女孩子们跟着担心,他只能放软了声道:「我不过白问一句,你现在连一句也说不得了不成。」 巧姐儿不干:「祖母没有新首饰呢,让祖父买去,给祖母。」邢夫人见巧姐儿已经会帮她讨首饰,就是不得心里也开了花,抱着巧姐与贾赦道:「不是我要驳老爷的回,实在是今天有件事让我心里气闷。」邢夫人也觉得自己和贾赦说话的语气来大对,想起原来那半死不活的日子,有点后怕地找补。 贾赦先对着巧姐儿哄道:「好,祖父给你祖母买,你有没有想要的?」得了巧姐儿的答覆后才问邢夫人:「什么事让你气成这样?」 邢夫人看了看迎春黛玉,贾赦摇头道:「还是让她们听听吧,光听嬷嬷说能学到多少。今后刀们总得自己当家理事,两眼一抹黑还行。」 邢夫人说起下午的事:刚睡起不久老太太那里就传邢夫人,说是有世交来访。以前这些事儿都是王夫人出面,邢夫人对所谓的世交并不熟悉,贾母告诉她是辅国公家的大太太。这位太太邢夫人也听说过,现在辅国公家主与贾赦一样袭了一等将军的爵,不是贾赦一样降三等袭爵,而是上一代家主降一等爵位承继。 第104页 这位大太太面上客气,话里话外却透出因为贾赦自请改府内规制,才让圣人注意到了勛贵袭爵规制的问题。邢夫人本待要辩几句,奈何贾母竟随声附合起来。虽然不日贾母也不待见大房,可如今竟伙着外人说起自己儿子的不是来,这可不是小打小闹说一说自家孩子给人颜面的时候,连邢夫人都明白的道理没理由贾母反而不知道,所以邢夫人才恼了。 贾赦听了也沉默下来,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后宅之事,想想对着迎春和黛玉道:「这事儿看着只是有人与你们太太有了口角,老太太偏帮了外人。实际是因为这些□□庭收拾勛贵,这些人被触到痛处,自有沉不住气的来试探咱们家人。今天老太太不帮着我说话,人家就知道咱们家不是铁板一块,也就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他们说的也没错,只是知道的不详细,最先提出勛贵改制的事虽然是我,不过皇帝为了让我少些麻烦,却让左尚书在朝议时提出功勋田的事。这些人都是人精,有人能想到皇帝要保我,也有煳涂的以为皇帝把这个功劳留给左尚书,是因为我也是勛贵出身被夺了功劳,皇帝是为了不待见我才这么做,再加上咱们家里也不安宁,这些日子打咱们家主意的人少不了。」 迎春和黛玉何曾听过这个,不想一个夫人过府也有这么多讲究,都听愣了。就是巧姐儿,因邢夫人和贾赦脸色都不好,也乖巧地靠着邢夫人没象以往一样插话。 第73章 见两个女孩都有些吓住了, 贾赦放缓面色安慰道:「这些都是小事,只要皇帝还信我,那些想拿我试皇帝态度的人说不得先吃个亏。」想想又对邢夫人道:「那天与你说的给琏儿和迎春相看的事, 明天你就带孩子去张府与母亲商量一下。」 邢夫人问:「老爷可是怕有人要在孩子的婚事上做文章?」 贾赦不屑地道:「你还没见咱们那个老太太的态度, 不用外人,她就能把孩子卖了。你口风要紧些, 只说做不得我的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没有我这个当爹的同意, 看谁敢把主意打到我孩子头上。」 听到贾赦与邢夫人说到自己的婚事, 迎春本有些羞意,不想听出还有人要打自己与哥哥的主意,顾不得羞只能严肃地听着。贾赦忽然问她:「同在不是害羞的时候, 你有没有想过要找什么样的人家过日子?」 见突然问到自己头上,迎春知道父亲这时问自己也是为了将来日子好过。她这些天看了平郡王如何对黛玉,对这事也不是没想过,见父亲几次动问也就忍羞道:「也不用多富贵, 家里清静些就好。」 贾赦点点头,邢夫人有个平郡王的例子在,却有些攀高的意思:「该有的体面总要有。」 黛玉听他们说起迎春的婚事, 只低头逗巧姐儿,此时抬头对贾赦民邢夫人道:「二姐姐性子软和,家里有规矩的人家合适些。再二姐姐爱棋,总得找个能说到一起的人。」勛贵人家出了名的规矩松散, 子弟逗鸡走马的多、能琴棋的人少。 贾赦大表贊同:「玉儿说得不错,日子是两个人一起过,总要说到一起去。」又看看邢夫人:「别打那些勛贵人家的主意,说是有爵位,一辈辈坐吃山空,光有体面吃不上饭等着媳妇的嫁妆有什么用?再说勛贵人家嫡庶一大堆,到时让我闺女养他们一家人吗?」 听到这里邢夫人又想起一件事来,笑道:「老爷说的是,幸亏玉儿提了醒,咱们家不就出了个指着媳妇嫁妆的。」因这话不好让迎春姐妹听,打算等晚上说给贾赦,谁知人是视规矩于无物的,立逼着她现在就说。 邢夫人无法只好说道:「还不是二老爷。省亲园子说是已经建好了,只差里面的陈设,听说二老爷逼着二太太把嫁妆里所有摆设物件都拿出来摆进去还不够呢。」 贾赦轻拍下桌子道:「亏得让你现在说出来,要不玉儿就得吃大亏。玉儿,无论是谁问你,哪怕是老太太,你也得说不知道自己那里有什么东西。这几天让人把打眼的东西都收一收,别让人看了去。」 黛玉不解:「还有老太太呢。」老太太从来说最疼的就是母亲,总不会打她这些保命东西的主意。 贾赦才不理亲亲相匿那一套:「你那外祖母,要说最疼的人,只有她自己。她疼你二舅舅吧?分家时你二舅舅得了多少东西她一清二楚,你看她可主动拿自己的东西出来给园子里摆设?她的东西拿不出来,我的东西别人拿不到,主意可不就打到你头上。」 见黛玉还有些不相信,怕她上当:「你当我为什么让你舅母换了你原来那个紫鹃?因为王嬷嬷发现她自己去了你的库房,还不是一次。」王、林两位嬷嬷与黛玉几乎形影不离,如果是黛玉吩咐紫鹃去找东西,必不会说她自己去库房,那就是...黛玉小脸一白。贾赦有心让她认清贾母面目,又加了一句:「不信你且等着,来问你的必不会是老太太与二太太,说不得就是那个凤凰蛋或是探春先来探探你的口风。你可别因人家是玩笑就不当心。」黛玉也不做声,只点点头。邢夫人看她的小样心疼,只让人快点摆饭来吃,连巧姐儿说她小叔叔还没回来也不听。 等人都散去,邢夫人埋怨道:「知道老爷是怕玉儿吃亏,可话也该说平和些,一下子说这么多,不怕把孩子吓着。」听出她是真心疼黛玉,贾赦才和她道:「财帛动人心,别说是他们,你就真没动过心?」邢夫人老脸一红,他接着说:「可是咱们房里我不动心,你就算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子,可那个假正经,他自己就动了心。」 第105页 第74章 等再有人在车外请贾赦一叙时, 贾赦已经进宫与皇帝商量过了,痛快地随来人往碧晴居而去。忠安已经等在雅间里,酒菜还没上, 紫泥小茶壶里水刚倒进就起了一室茶香。 贾赦也不向人见礼就自己找地方坐好, 随手替自己倒了一盏,轻闻再微抿一口后皱下眉:「好好的碧螺春, 你竟用紫砂壶泡,用紫砂泡也罢了, 竟连点子泉水也捨不得。」 忠安没想到这些年过去, 这人还是这么让人讨厌。就算是自己将人请来的, 也没得自己一个亲王向他低头的道理:「你竟连礼数也不懂了,信不信我这就可以让人参你个大不敬?」 贾赦露齿一笑:「这招你有二十年没用了,竟还要拿出来说嘴。不如咱们现在就上大明宫走上一糟, 看看太上皇能不能给你出这口气。」 忠安气结。虽是斗嘴,也让二人间二十年的时间仿佛那么久远,再互相打量一下都起了物是人非之感。忠安看看已经有些皱纹的那张脸,还能找出当年让人讨厌得恨不得打上一拳的惫懒, 不禁问道:「好好地你还在家不好,何必这时候出来?出来就算了,又何必给老四当刀使?」 「我谁的刀也不是。」声音有些懒散。 「那你上那三个摺子是什么意思?」忠安不解地问他。就见人双眼乱转, 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吓得赶紧离此人远点。贾赦见他还是当年那想要又怕脏了手的怂样,对人勾下手:「来,咱们打个商量。」 忠安自然想知道他的打算, 却在这人手里吃过太多亏,就算是自己老子还没禅让时也没一回占了便宜,狐疑问:「你想做什么?」 「放心。」贾赦更放松下来:「我早就不亲自动手打人了。」原来就看不顺眼的人除外。忠安听了心下稍安,慢慢走近,却让一拳打在肚子上,痛得差点大叫起来,又让人一下子捂住了嘴,耳边听见人说:「不是人的东西打起来虽然脏了手,却也解恨。」 等痛劲过去,贾赦才放了忠安,还不忘警告他:「你别说什么敬不敬的事来吓唬我。我能从自己府里出来,你说太上皇是不是比你那四哥还高兴?还有,告诉你那些狗腿子,离我远点好多着呢。也别让他们家的人去烦我家里人,我脾气原来如何你清楚,现在还不如原来呢。」 忠安不服气地看他——二十年没吃过这么大的亏,精神上再次被人碾压比起肉体上更让人疼痛。贾赦对他又是一笑,让他不觉得又打了个哆嗦。人还特和善地对他道:「我的气算出了一点,你还是坐过来好说话,不然还能就让我喝你一口没滋没味的茶就想把我打发了?」 忠安无法,只能坐到人对面。贾赦也不管他坐多远,只问他:「你什么时候把辅国公府从忠平手里挖过来的?」 忠安道:「什么挖不挖的,这些勛贵原就是国之柱石,对老臣之后善待些有什么错?」贾赦只看着他不说话:「老二当年给我泼了几回脏水,还不是因为他身后那些勛贵多些。对了,那时你已经躲在家里不出来了,不知道也正常。」 贾赦点点头,难怪忠平忠安到现在看不出有联手的意思。当年之事前,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绊脚石,联手也是以搬倒先太子为目标。一旦目标消失,这种因利益结合起来的联盟土崩瓦解是分分钟的事。记得前段时间粗粗一查,明面上二人身后的勛贵并无什么变化,不想这忠安竟撬起忠平的墙角,还撬动了:「除了辅国公府,你还得儿了几个人,说来听听。」 第75章 忠安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告诉你你再去告诉老四去?你怎么知道我把辅国公府...」 贾赦一笑:「都告诉你我不是谁的刀。」我只是要亲自报仇。忠安不信:「那你给老四上那几个摺子是什么意思?」 贾赦揉揉肚子, 话也不说地又捧起茶杯。忠安无法,只能让小二将点好的酒菜紧着一来。因是早点好的,已经做得了就等叫菜, 不一时酒菜齐备。二人也不客气, 各自举杯饮了门酒,捡自己爱吃的吃了几口。要说最了解你的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敌人这话果然有理, 忠安点的菜里颇有几个是原主所爱,贾赦也将就着吃下去。 等忠安觉得吃得差不多, 刚想问什么时, 贾赦已经站了起来, 气得忠安就要摔筷子,贾赦把他的手一按,引得人一哆嗦。见他心有余悸贾赦心情不错, 友情提点他:「你就没派个人跟着平郡王过?不知道他前阵子日日与我去忘情居,我不摔杯子他都得高兴半天?你怎么比你侄子还沉不住气。」 深看了一眼说了声:「难怪。」得大位的不是你。怕把人一次气回府再不出来,又提点道:「让你那些狗腿子这些日子都消停些,越和我做对越得不了好处。」只余下忠平一个人和他的狗腿子好收拾得多。 第76章 贾赦刚得意地从雅间出去, 就有人推开暗门进来。忠安对来人道:「听见了?」 来人点头:「王爷受委屈了。」忠安不在意地摆摆手:「这算什么,这一下子他打出来比不打好些。你看我那二哥在此,他还会不会动手?」 来人听了也觉有理:「这人这些年性子竟还没改。只是辅国公府他是怎么察觉的?」 让人讨厌的就是还没改。忠安不再说话, 要说他们都是皇子龙孙, 贾赫当年进上书房读书,明面上是皇家怜悯老臣, 实际上却是夷狄犯境,贾代善掌兵出征以子为质。可就是这个质子, 先是在上书房号淘大哭起得太早不利长高, 再是号淘大哭与诸皇子饮食不同吃不饱, 还是号淘大哭皇子们不与他玩不说还要他每次见面都行礼,又是号淘大哭... 第106页 反正他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各种哭,拉着当时的皇帝如今的太上皇能哭、拉着皇后能哭、拉着太子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管他让他自己哭会儿自己好了?别天真了, 他能连着哭上一天不耽误吃饭,你得担心他别一边哭一边吃噎死。 那年贾赦五岁,按说一般人家五岁孩子就算不启蒙也该知道礼仪了,不指着你有礼有节也该知道皇宫不是让人随便掉泪的地方何况号淘大哭。可他还就是真!不!知!道!据说是他祖母宝贝异常, 还没开始教孙子这些呢,不长眼的夷狄就来了。当年太上皇为安出征将领之心,对他那是一个优容呀, 他哭一回就可以不上早课了,再哭一回就与皇子们一样份例了,还哭一回就由太子亲自带他宫内行走不向诸皇子见礼了... 操蛋的是太子亲自带他,那就不是太子带个孩子, 是太子带了个人肉□□!那时都不大,不服气全在脸上,你敢暗地里翻太子个白眼,这人能当面吐你一脸唾沫。五年,整整五年,是当年所有皇子恶梦的五年。 往事不堪回首,忠安决定绕走。他以手敲桌子,铛铛有声,片刻后对着来人道:「吩咐人去与那几家说一声,不要轻举妄动。再有前次率先参贾赦的两名御史也叮嘱叮嘱。」 来人向忠安确认道:「王爷是说后来的那几家?」 忠安点点头:「就是那几家。原来跟咱们的人看见咱们把礼送回去就知道本王的意思,那几家却未必。」想到点什么让他一笑,来人并不敢问,忠安却还有兴致和他说:「当年我那好二哥也没少在他手里吃亏,就看他能不能忍得。」不管他是谁,贾赦还是忠平,只要有人吃亏他看了都高兴。来人见他要走,想了想还是问道:「不知王爷对宁国府是什么意思?」 忠安一顿,停下马上要迈出门的脚步,回头不解地问道:「宁国府有什么不一样?」来人见状心中有数,口称自己煳涂,忠安这才不紧不慢地出了门。 贾赦此时已在养心殿对着茶开始吐槽:「都说你们是天皇贵胄,食不厌字精脍不厌细,结果都是别人替你们精细的,自己怕是连饭怎么吃都不会。给你们这么好的茶叶走是糟蹋。小梁子,把圣上的私房茶拿些出来,我替他喝了吧,好好的明前银针,喝着还不如大街上茶馆里头的高碎。」 小梁子头都不抬就回绝了:「贾大人,圣上没有私房茶,都是皇后娘娘收着呢。」好吧,你有小老乡做老婆你赢了。 皇帝见他一进殿就各种挑,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也晓得越问他越拿乔,只顾自己批摺子。听见他要茶叶而不得,嘴角微微一挑,看着人不说话。贾赦也觉得没意思,只好说道:「要是我哪天让人套忠安的麻袋,你会不会让顺天府查?」 皇帝果断道:「不会。」 不想皇帝竟如此深明大义,贾赦刚要表达自己的景仰之心,就听皇帝道:「我直接告诉顺天府去你家抓人就行了。」 还能不能聊天了?贾赦沉默以对。皇帝却有一堆正事在等,不再和他绕圈子:「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对忠安怨念这么大,当年的事与他有关系?」 「哪儿那么容易就让我发现了,」贾赦嘆口气:「我就是今天见他一面觉得只打一拳不够本。」 皇帝只能自己继续批奏摺。贾赦接着唠叨:「你说是会叫的狗咬人狠还是不会叫的狗会咬人?怎么看也应该是忠平出来到我这儿探底才正常,怎么来的是忠安呢。就算忠安撬了忠平的墙角,等等,忠安撬了忠平的墙角,他们一模一样的蠢,忠安拿什么撬忠平的墙角?」 小梁子悄声地退出殿门,在外站着晒起太阳。足有一个时辰才听皇帝叫道:「小梁子,去皇后那里拿点茶过来。」 贾赦在里边嘲笑道:「你可以了,好歹也是做皇帝的人,竟然真把茶叶都让老婆收着。那我那铺子可不给你分成了,要不你也花不着。还不如我给你存着,等哪儿你出宫了,我带去你体验美好新生活,算是你请客。」 皇帝板着脸道:「我现在生活就不错,你什么时候把事情查清楚了,我才能放心出宫。到时皇后会与我一起体验...」实在想不起刚才贾赦说的怪词。不理贾赦嘲笑的眼神,继续和摺子奋斗,好半天忽然来了一句:「去,快去查,是哪个混蛋当年害了太子哥哥。」批摺子就不是人干的差事。贾赦接过小梁子递来的茶叶,一个眼神都欠奉,头也不回地走出殿门。 张府门口,车子缓缓停下,贾赦也不用人通报,自己熟门熟路地往内宅而去,张府二管家颠颠地跟在身后说着:「将军夫人上午就过来了,老太太与夫人说的投机,留了午饭。这会儿说不得还在说话呢。」贾赦也不理他的殷勤,在二门前让人给老太太报信。 张老太太听人报他来了,对着下面陪坐的邢夫人笑道:「现在赦儿倒越来越守规矩了。」原来不让进也自己找空子钻进来,只为...想到自己早逝的女儿,不由有些发愣。还是张大太太见机的快,一面让人去表贾赦,一面不动声色地道:「他也是抱孙女的人了,眼看又要嫁女儿,再不规矩些让巧姐儿笑话他去。」邢夫人虽不知张老太太为何突然沉默,可她身份在这里终有些尴尬,不免凑趣道:「有父亲在一边教导着,老爷想不规矩也难。」 正进门的贾赦听了不由道:「可是在母亲跟前,就连我也敢编排了。」一面给张老太太请安。张老太太有些日子没见他,不免说些寒温。 第107页 等人坐定,张老太太开口道:「今天我和你太太商量了一下,也琢磨着你的意思,想着迎春是再耽误不得了。我这里倒有个人,你也听听。」 贾赦看老太太神色不大好,以为是与邢夫人说话说得多累到了,忙道:「母亲要是累了就歇着吧,明天我再过来也是一样的。」张老太太听得心中慰贴,把那份思女之心压下,一心替贾赦打算起来:「又煳说。孩子的事儿也有拖得的。再说你家那个史...」 想着邢夫人在场终是改了口:「那个偏心眼的老太太,不定怎么想着用孩子给她二儿子铺路呢。」对着张大太太看一眼。 张大太太张口就来:「说的是我娘家二哥的次子,不知能不能入你将军大人的眼。」 张大太太能成为张家冢妇,家门不低——其父李墨,官至殿阁大学士,与张老太爷一样为子致仕;其长兄李译现任工部右侍郎,一等现任工部尚书荣升或致仕,妥妥的下任尚书;其二兄李谒更是了得,本人是天佑恩科榜眼,现己任甘陕督抚。这样的人家说一声清流是轻的,再往前倒一倒就是世家。文武相轻古已有之,就是贾代善还在世,人家都未必放在眼里,这样的人家又是现在的将军府能高攀得上的。 见贾赦面有踌躇,张大太太接着道:「我这个侄子是次子,与他大哥是同一年的进士,不过他大哥是榜眼,他是二甲第十,圣上看我父亲的面,让他们一同进了翰林院,他哥哥已经外任了,他还在翰林院做个小编修。」 贾赦期期艾艾地道:「大嫂家自然是好的,就是我家里是武将出身,怕是大嫂家瞧不上。」你说了能算吗? 张大太太听出他的意思一笑:「我二哥不能常回京,想着让儿子在父母面前尽孝,就把相看的事託付给了我母亲。你也知道,我母亲也有了年纪不大出来走动,让我给看着些,我看迎春是个省事的,将来不会有那争权挑事的心思。」次子妇性子不能太强,要是太强了后宅难免不宁,可也不能小家子气,不然分家后不足以打理一府内事,清流人家一向对此十分看重,挑起次子妇来不比冢妇省事多少。 听了张大太太的话,贾赦自然心中大喜,这门婚事好就好在迎春要是过门,虽然有太婆婆和伯母在,却都不是正经婆婆,等闲不会给人脸色。又是书香世家,没有小妾通房的困扰,只要迎春与夫婿相得,日子必不会难过。当下给张大太太行了大礼:「全靠大嫂玉成。」 张大太太笑道:「到时这谢媒钱是不能少的。」 第77章 回府的车上, 邢夫人问:「老爷,你说这翰林院的编修才是个七品,是不是低了些?」 「低?」贾赦不悦道:「你以为什么才是高?有爵位的人家?我看你是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原来的疼, 等那天我高兴起来再买上几个人, 你就知道我家门地有多高了。」邢夫人吓得一声不敢出。贾赦还不满意:「在孩子跟前不许嚼舌头,这样的人家, 还未见得看得上我这个武夫呢。」 邢夫人小声道:「老爷现在不是礼部的侍郎嘛。」 听她这么维护自己,贾赦也不好再冷脸:「你得知道, 迎春现在虽然记在你的名下, 可是结亲谁家不先打听一下出身?庶出这两个字, 多少人家是不喜到骨子里的,无论是张家还是李家,你看可有庶出之人?他们宁愿在兄弟家过继也不纳妾, 就这一条你想想值不值得嫁。」 邢夫人家只她父亲那辈才开始为官,又早早地没了,哪儿知道真正读书人家的作派?听了贾赦说出不得纳妾,觉得要是将军府也有这条规矩才是再好不过的事。 等回了府, 给贾母请安时果然还是出了事儿,贾母一听说的人家就要反对:「咱们府上虽然降了爵,可也是国公府出身, 迎丫头又记在你太太名下,什么样的人家挑不得?」 邢夫人不说话,有贾赦顶在前头老太太占不了上风:「老太太,出身的事儿就不必提了, 」贾赦见贾母还要说话,只能加快说道:「咱们府上再往上倒个四五代是个什么出身,老太太比我清楚,人家李家再往上倒个四五代,就是在前朝也是官宦之家!」 见贾母无话可说,贾赦本想不为己甚,就这么告辞算了,却听下面说话的小姐妹堆里传来史湘云的声音:「到底林姐姐使过的好东西多,连拢雾纱都知道。」一时也不说话,只听黛玉如何回答。 「什么好东西,不如让我们见识见识。」这是探春的声音。 「就是,林姐姐还有什么好东西,一併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史湘去拍掌叫好。 黛玉刚才还没把这事儿往心里去,等听湘云说出把好东西都拿出来开开眼,才心里一动,想起前两天大舅舅的叮嘱来。忍不住把眼往贾赦那里一扫,不想正看见贾赦面有不善地看着史湘云,倒让她唬了一跳,话也脱口而出:「原本我也不知道,还是上次家去,跟着母亲的老人提了一嘴,说是老太太最宝贝的面料竟不是霞影纱而是拢雾纱,因为两个名对上了才记住罢了。」 听她又把话扯到贾母身上,湘云不依道:「老太太是最疼姑太太的,当年必是没少给姑太太做陪嫁,还不是在你这里,快拿出来给我们看是正经。」 「啪!」屋里传来摔杯之声,除了一直注意贾赦的黛玉都吓了一跳,等发现是贾赦时,人的脸色已经铁青得能划出火星子:「史大姑娘真是好教养。」贾赦对着老太太阴沉沉道:「母亲是明天送史大姑娘回去还是儿子今天就让人套车?」 第108页 贾母想昏过去。她只是让史湘云和探春探一探黛玉的口风,对东西把的可严实不严实,要是不严实就让王夫人开口向黛玉讨要省亲园子的摆设,只说是借着摆完就还回去。刚才影影绰绰听出黛玉并不是心里没数的,她再另做打算就是。可史湘云却只想着贾母念了几次,一心要替老太太把心爱的拢雾纱再要回来,好让贾母看她的本事,却把话说急了。 别说她与贾敏只是远而又远的表姑侄关系,就是贾琏是贾敏的亲侄子,也没有逼着人家女儿把自己娘的嫁妆拿出来的道理,除非是不再认这门亲。贾母相信,她要是现在昏过去,贾赦就敢立时去让人请史家当家太太——看他处置王熙凤时就知道。 贾母喝道:「云儿,还不给你林姐姐赔罪,你林姑母的嫁妆也是你能惦记的。」 没想到老太太不仅不为自己说话还当众训斥自己,史湘云心中委屈,一来她并不觉得自己说得有和何不妥,不过是小姐妹要看个新鲜,二来仗着贾母歷来宠自己,只咬着唇不说话。贾母眼里出火,再见贾赦虎视眈眈,邢夫人并不肯打这个圆场,想起这还是在自己屋里,满屋子竟没有一个能替自己说话的人,不觉心都灰了大半:「云儿,你可知女子嫁妆,是谁也染指不得的?你林姑母的嫁妆是给你林姐姐的念想,岂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见贾母面色不比以往,史湘云心里打突,半天才道:「老太太,云儿错了。」 「知道错了,那就好生给你林姐姐赔罪。」贾母见史湘云还有些不情愿,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真想今天就回家去吗?」 史湘云慢慢蹭到黛玉跟前,向黛玉福了一礼:「林姐姐,对不起,我不该逼你拿林姑母的嫁妆出来看。」不过是看看罢了。 黛玉也还了一礼道:「并不是我小气,实在是我手里并没有你想看的拢雾纱。」是你强人所难了。贾母听出黛玉言下之意,却因史湘云这次不占理,就连下次想让王夫人亲自去说也开不了口了。 贾赦还是不想放过:「老太太,明天还是请史大姑娘回府看看吧,中秋节也过了半个月,老太太就算是再喜欢吏大姑娘也不能老让人家骨肉分离。」贾母理都不想理这个一心想把亲戚故旧都得罪光的儿子,要是可能最好从来就没生过他。可惜天不从人愿,这人不光是她生的,还老是往她心窝上捅刀:「正好请史大姑娘千万给两位史侯爷带个话,那就是这世上成王败寇,事后再如何弥补,也改不了成败的结果。」 「赦儿。」贾母声音都变了,她如何听不出贾赦话中之意?正是知道才更为自己的侄子担心。 「刚才云丫头也赔罪了,玉儿不能再恼了,你们先到隔壁玩儿去吧。」 待人都下去后,贾母不安地看着贾赦:「竟到了这一步?」 贾赦才不怕吓到她,越是吓得狠了这老太太才越不敢妄动来拖他的后腿:「我说了多少次,发生过的事不是不提就真没发生过。所以今天是我看老太太你面子上最后一次提点他们,让他们老实些再老实些,莫存什么侥倖。」 「还有那么多老臣,大家同气...」听贾母又要老生常谈,不耐烦地打断她:「五年前那些老臣也活着,不是这五年突然生出来的。」人说话?贾母一杯子扔向他,贾赦一偏头躲过去:「还有我那个好二弟,老太太你最好给他提个醒,别老想着怎么压倒我,把自己的路走绝了。」 贾母脸色更白一分,抱着侥倖问道:「不是还有宫里的娘娘?」 「娘娘?」贾赦冷笑一声:「您那好孙女是为何封妃位,是靠了什么还是因为皇上宠爱,老太太你比我还清楚吧。」 不想他连如此秘事都知道,贾母更加焦急,却不知道贾赦是拿后世人的推测诈她,急忙道:「我们那也是为了皇帝分忧。」听她一说,贾赦心中有底,更上拿瞎掰当饭吃:「谁告诉你们这事是为皇帝分忧而不是要拖你们下水,进而把我也拖下水?」听他说得郑重,贾母脱口而出:「忠平王爷府里长吏...」到此才打住不再开口。 贾赦得了消息,为让她老实些还要再吓她一吓:「忠平王爷。老太太你该明白,不论你偏不偏心,我都得奉养你是为了什么?血脉!我身上有你的血脉!除非你做过什么让我无法容忍之事,否则我不会弃你不顾。」 贾母已经摇摇欲坠,只听贾赦冰冷的声音还在说着:「要是从老二和琏儿两人里选一个,老太太你自然选老二,可我,会选琏儿。为了保住琏儿,我能亲手送老二给那个想报復的人。」 「他是你兄弟。」贾母有气无力地对贾赦道。贾赦却说:「可是我这个好兄弟要给女儿谋妃位的时候,却没想着我这个哥哥,事后也没有一个人来知会我一声,就准备让我这个名义上的家主到时不明不白地做个替死鬼。或许等我死了,」贾赦说到此阴阴一笑:「会有人念在这人举报有功的份上,把爵位让人袭了也不一定。是不是,我的老太太?」 「你既然已经知道...」贾赦不耐烦地打断贾母的话:「我既然已经知道,怎么能不让我的好二弟多多地给主子尽尽忠。老太太,」 贾赦更平静一下心绪,把原主留下的激愤压住:「你以为父亲能让老二听到的能有多少?老二告诉王子腾后他又能收復多少?家主,你真以为出门待个客,内宅当个家就真是家主了?还是那句话,当初不让你们建省亲园子你们非得建,建就建了,可别再打不是你们东西的主意,要不然我耐心用完,你那好儿子可就到他该呆的地方消停去了。」说着又奇怪道:「你那好娘娘没传话出来,皇帝都让你们消停些,怎么连皇帝的话你们也不听了?想听谁的?」 第109页 第78章 礼部右侍郎、一等将军贾赦因母病未上早朝, 朝臣们过了一个祥和的早朝、平静的早朝、别扭的早朝。 那傢伙的存在感太强了!就算是他上朝的时候不太说话,你也得防着哪句话把他惹恼了开怼。曾有一天,翰林院有人奏报有人多次到翰林院借阅书籍, 并不及时归还, 不利翰林院查阅典籍,语指如今已经致仕的张老太爷。 张清身为张老太爷之子, 理噹噹庭奏辩,却因为文人借书不是什么大过, 若是身为内阁大学士的张清辩驳的话却有以势欺人之嫌。没等张清想好, 贾赦已经出列:「请问学士, 书为何用?」那个倒霉学士还不知他的用意,只能答道:「书为传圣人之言,为天下人开智。」 贾赦公然鼓掌道:「张老帝师以清流领袖之身, 他老人家都重视借阅赏读不辍之书,想来天下学子都会趋之若鹜吧。书为天下人开智,也得天下人肯读才可。张老帝师为天下学子作此爱书典范,为何学士你却以一个翰林院固步处封?」 都知道他说的是歪理, 可这歪理没有几分急智的人并不好找到漏洞驳回。何况还有一个张老太爷的亲儿子并未出面,就算贾赦不要脸的自己把张老太爷说成清流领袖,也没人这时站出来说张老太爷当不得这四个字, 没见人家的学生可还坐在宝座上听着呢。你说张老太爷不是领袖,就得说出一个盖过他的人来,那不是为人扬名而是招祸。 如此几番下来,朝臣要上奏前都得先想想这事有没有可能惹到贾赦, 书生指点江山也是常事,不是怕和他吵,机遇是你和他讲理他说听不懂,你不和他讲理了他有一大堆歪理让你颜面无存。今天此人并未上朝,倒让那些开口前往人站立位置看一眼的人分外别扭。 皇帝看着朝臣觉得好笑,想起皇后说过一句「贱人就是矫情」,表示来深有同感。看了眼小梁子,就想退朝。却见下面朝臣中一人出列道:「臣奏圣上,当日圣上曾言查爵袭规制及功勋田一事,现已查明。」说着张尚书也拿出一张大表儿来,谁让率先用这表儿格的人不咋地,可这表儿却实在方便。 皇帝示意小梁子,就有小太监下去接过再递给小梁子。皇帝拿起看了半天,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现在还有哪家没有按制交回多占功勋田?」 张尚书道:「已按制交回或补足田款的有十七家,未交回和补足田款的...有三十六家。」 「啪!」大殿内一时只听见皇帝重重拍向御座的声音,半晌皇帝才问道:「离当时所说十日之期还有几天?」 「回圣上,昨天已经是最后一天。」 「好,真是朕的好臣子。」皇帝气急反笑,不用小梁子出声,自己就道:「内阁、户部、礼部人到养心殿议事。退朝。」 到了养心殿,皇帝还是一口气平不下来,跟来众人也不敢劝,还是张清想起来道:「此事最先是贾赦提出,圣上可不召他来看可有主意。」 「他能有什么好主意,不过是些歪点子。」皇帝不耐烦地回了一句,还是让人去宣。不等人来,就见戴权求见:「圣上,太上皇请您到大明宫。」皇帝一向孝顺,只能让人散了,再让小梁子派人到宫门等贾赦来时直接带到大明宫,这才自己坐辇去了。 一进大明宫,竟见太上皇脸色也不好,不由问道:「父皇是生谁的气?」 太上皇没好气地说:「还有谁?那些人以为有了祖上的功劳,竟从此子孙无忧吗?」 听了太上皇的话,皇帝若有所思地道:「今天贾赦母亲病了没来上朝,我已经让人去宣他进宫来了,说不定他能有什么法子。」 太上皇问:「他们竟然闹到朝会上去了?」 「没有,」皇帝从小梁子手中接过已经准备好的表格:「这是户部理出来的,竟有三十六家无视皇命,怕是打着法不责众的主意。」又问太上皇:「竟是他们自己求见的父皇,没有谁跟着?」 太上皇冷笑:「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这么把尾巴露出来给朕看。」皇帝点点头。 太上皇想了一下又说:「你那个皇后也不是个省心的,你敲打一下她,怕是还会有命妇要给她请安。」 皇帝一听要敲打皇后就开始板脸,冷冷说道:「她心里有数。」 太上皇想骂人,只是眼前的儿子这些年越发得他心意,只能低声道:「就怕她心里有数,一点婉转也不知道,要是命妇在宫里出了点事儿才好看呢。」想起皇后那一言不合就敲人板子的性子,皇帝也有点头大:宫人还好说,宫妃也凑合,要是外命妇进趟宫都领了板子回去,一个两个也罢了,人多起来就让人头疼。只能对太上皇慎重点头。 太上皇看不得儿子这个怂样,对他道:「原来看皇后也是大家出身,就是贾赦原配也是温婉的性子,怎么从你登了基她的性子倒越发直白起来?」 皇帝想了想道:「估计原来的事情她也影影地知道点风声,对着原来宫里的人哪还有好耐性。只看她那天给贾赦那两下子就知道了。」 想起前事,太上皇又是一默,半晌才说:「这次要是真能查到什么也好,查不到什么也罢,有的人要是再伸手,哼。」没想太上皇这次让那些老臣寒心到这地步,皇帝心中暗自高兴,又不能让人看出来,只好把脸再平平。就有人来报贾赦到了。 第110页 等把人宣进来,还没轮到皇帝说话,贾赦就不高兴地埋怨:「我刚把我们家的老太太按住了,正当孝子呢,又叫我做什么?」 太上皇先不忙问他主意,倒是对他如何按住家里的老太太来了兴趣:「你怎么按住你们老太太的?」 贾赦马上显摆:「人都有软肋,我家老二就是我们老太太那最软的肋骨。我用老二的前途性命威胁她,马上把她吓住了。」 太上皇和皇帝对视一眼,由皇帝对人挥挥手道:「好了,你回去继续当你的孝子吧。一会我让皇后赏点药材下去,算是给你个体面。」 人干事儿?好好地翘班在家逗孙女,你急三火四地把人宣来,看一眼就说再见,是个人也急了好不。贾赦一向不是个忍得住的,瞪眼向皇帝问道:「就这?」 「可不就是这。朕看你今日没有上朝,和太上皇说起他老人家不放心,现在看你没有什么事,就不耽误你行孝了。」见太上皇没有制止皇帝满嘴煳话,贾赦只能一头雾水地又被戴权礼送出宫。宫道上他又想起一事,想转身回去,戴权劝他:「贾大人,今天太上皇和皇上本都不太高兴,见了您才有点笑脸,您要是这么回去,怕他们二位再想起什么不高兴的事儿来。您有什么事儿不防让老奴回报一二。」 听人说得有理,贾赦想着刚才那二位一开始是不象高兴的样儿,点点头道:「你和圣上说一声,快点让他那些小老婆省亲吧,要不然他坐在宫里没事,我要让烦死了。」 贾赦一回府,就听说贾政此时在荣庆堂给贾母侍疾,也不去点这个眼,就让那娘两个商量去。回荣禧堂一看,大房的人齐刷刷让人都赶了回来,正在闲话。见他进来邢夫人不由道:「老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贾赦自己还不清楚呢,只能告诉她并无大事,就要找巧姐儿接着玩儿。谁知刚才巧姐儿和他玩儿,是因为两个姑姑都去给老太太侍疾去了,贾赦说是怕姐儿小过了病气没让人去,现在两个姑姑回来了,哪儿还有空理他。 见贾赦面带失落,邢夫人只觉老爷越活越回去了,张罗着人送上新鲜果子,招唿迎春三人一起来吃,这才让贾赦面色缓过来。贾赦还拿果子逗巧姐儿:「看祖父这里有了好东西,你又理祖父了。等明天祖父有了好东西必不先给你。」 巧姐儿才不理他这套,十分傲骄地说:「祖母有。」 邢夫人拍她小胖手一下:「怎么和祖父说话。祖母的好东西也是祖父给的。」 巧姐儿一乐,小米粒牙白生生地闪光:「和祖父玩会儿,祖父又有好东西了。」见她把贾赦吃得死死得,大家都笑起来。一时又听巧姐儿和贾赦撒娇:「祖父,那个人送的笼子不好,小兔子跑不开,让人做个大的。」贾赦假做不同意,让人又拉又摇了好一会才肯答应。邢夫人说他:「姐儿过了年就往四岁上数了,可是该学点规矩了,再让老爷这么宠下去,将来扳起来姐儿就有罪受了。」 「不是有宫里的嬷嬷在,孩子不过是撒个娇,哪说到没规矩上去。等再让她玩上一年再说。她们姐妹是没办法,这个你还不让我安心带带。」这可是小金钗。 邢夫人一向拿他没法子,只能无奈地看看抿嘴在一边笑的迎春姐妹,黛玉却道:「刚才舅母不是还听了个喜信,何不现在就和舅舅说说,让舅舅别眼里只一个巧姐儿,连我们也请上一请。」 不等邢夫人说话,贾赦就忙问道:「可是说琏儿的事儿有着落了?」 第79章 因为今天让戴权给皇帝带信, 最好让宫妃们尽快省亲,好让二房和老太太别老惦记黛玉手里那些林家的家产,到现在才想起自己家里贾琏的婚事很可能会让人觊觎, 或许元春就听了人的挑唆头脑一热想给保个媒。所以听说邢夫人听了个喜信, 以为贾琏再娶的事有眉目了。 邢夫人无奈地道:「老爷,今日我并未去张府给老太太请安。是我家里来信, 说是我兄弟他们要进京来了。」说着不住打量贾赦的脸色。因为原主并不待见邢夫人,厌乌及乌对她家里人也从没个好脸, 上次邢夫人壮着胆子提出想娘家人, 贾赦是痛快答应了, 却不知他现在是什么意思。 贾赦知道这是那个傻大舅和副钗中的邢岫烟要来,对傻大舅他无感,不过一个老纨绔罢了, 给吃给喝养着就是,可是对邢副钗他倒是想看看,那个要嫁给薛蝌的女孩子,是怎样清净自守, 要是真好倒是该给邢夫人些脸面,给她找个小官之家也使得,强过一个已经分家的商贾。不是贾赦已经从二b进化成了圣父, 却也要给邢夫人这个脸面,没看自从他对邢夫人好起来后,人家对几个孩子就分外上心,钱看得也没有孩子重了。毕竟以后贾赦白天的时间要混在朝堂上, 内宅之事还得邢夫人主动上心才好。 邢夫人见贾赦久不答话,心中更是忐忑,小声对着贾赦道:「要是老爷不喜,那我见了他们就让他们再回金陵好了。」语中的不舍连巧姐儿都能听出来。要不说巧姐儿是小人精呢,平日她能听得懂的话,回得那叫一个利落,可今天这话她听不懂,却能听出邢夫人不开心,只抱着邢夫人的脖子,用水汪汪的楼花眼与邢夫人一起看贾赦,还不时用小脸蹭蹭邢夫人的老脸。 贾赦见与巧姐儿小嫩脸挨在一起的那张看了十多年的老脸,竟然要和一张已经逝去的脸合在一起,知道是原主的情绪又要冒头,赶紧道:「可真是个喜事儿,你看看是让他们住在府里还是怎的,毕竟十余年未见,总得合了你的心意。」邢夫人不想这辈子还有听见这话的时候,立时大喜:「我倒是想着,还是不要让他们在府里住了,人多口杂让人真以为我家竟是一口饭也吃不上。」 第111页 这说的就是贾府那些嘴里能开火车的奴才了,虽然大房已经收拾过一次,但他们不好去收拾跟二房住在东大院的人,下之人间也是亲戚相套,嘴能严到哪儿去。贾赦也觉得不让邢忠一家住在府里,好过让他和贾珍等人背后编排邢夫人,就顺着话说:「也好。不是给你了庄子、房契和铺子,你不拘哪个给他们一个就是,有了自己的营生平日只亲戚走动便是。」 邢夫人也觉得这样好,却担心贾琏知道自己补贴娘家有想法:「我那点东西都要给迎春和巧姐儿的,给他们做什么。」 贾赦倒不以为然:「迎春的我早就准备好了,到时你只打点细处就行。巧姐儿还早呢,不说咱们还能给她再攒几年,琏儿那里不也得给我宝贝预备。」 听到这里邢夫人倒认真犯起愁来:「唉,说是这么说,可琏儿也得再说人,到时脾气秉性都不知道,姐儿还是我自己带着放心,哪怕不给我们东西呢,别...」搓磨了人就好。这些却不好让女孩子们听了。 刚才听见说起自己的嫁妆,迎春早拉着揶揄看自己的黛玉去看晚饭可摆好没有,巧姐儿也不过是一听,知道祖母还要自己也不关心了。 下衙回来请安却一直当背景的贾琏这时突然道:「父亲、母亲。」二人这才发现当事人还在屋里,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就听人道:「张尚书前两天曾问过儿子,是不是打算再娶。」 有意思。这个张尚书与贾赦也是老相识,说实话凡是与张家有关系的人,对贾赦都不大待见,就是因为替贾琏的生母不值。可是在这个时候问贾琏是不是还要再娶,任谁也不能当一句普通的关心听。贾赦只点点头并不接话,让贾琏继续说。 「张尚书问儿子对再娶可有什么章程没有,还问老爷有什么看法。」 「要是这么说,他还想做个大媒?」无他,这个张尚书自己也没有女儿,连姐妹都没有,这才对自己的小师姑倍感亲切。 贾琏回想一下,让一个想法吓了一跳:「他问儿子的之前,好象是孙副都御史到他那里去过。」 孙坚!另一个徒孙。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这张老太爷和谁都能扯上关系。贾赦只能告诉贾琏静观其变,要是有人说什么直白的话自己不好推却,只管往他这个当老子的身上推就是,自然又收穫了便宜儿子的星星眼。 却说皇宫里两任皇帝受了贾赦「软肋说」的启发,一刻也不等了,直接叫过锦衣卫首领,让他先找最容易抓到小辫子的人家开上一刀。谁知道在早朝上又让张尚书给惊了一下(张尚书你最近酱油打得有点多):「你是说,忠靖侯府与保龄侯府都已经归还了功勋田?」皇帝不确定地问,难道锦衣卫的工作效率已经高到这种程度了? 「回圣上,是的。昨日申时,保龄侯府与忠靖侯府忽然遣人到臣府上,言明要归还功勋田,并且让来人送上了所有功勋田的地契。」 贾赦听了一挑眉毛,没想到这二人倒有些决断,难怪一直不肯和家里的老太太亲近。皇帝在上面看得清楚,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点头道:「二人虽然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归还,念其有悔改之心,此事便罢了。」 「臣启奏圣上,臣自从昨日听张尚书提起未归还功勋田之事,归家后寝食难安,深觉有负皇恩。连夜清点了家产,愿意倾家还上功勋田。」镇国公后人,袭镇国伯、现任京营统制的牛继业出列奏道。 这个才是锦衣卫要开刀而且昨天晚上已经由统领请喝过茶的人。当时锦衣卫统领只问了一句:「牛大人,不知令公子的姨娘可还在原来那间庵堂静养吗?」牛继业都懵逼了,按说当年之事他自认做得十分隐密,又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有人提起,提起的人还是皇帝派来的,那就是说皇帝也是知晓的,当时汗就下来了。 这个可以说是镇国公家的丑闻,当年镇国公已经要不好了,却还没见到自己的孙子面,就让老镇国公夫人给自己的儿子多找姬妾想在自己闭眼前看到亲孙子,老镇国公夫人也有点私心,她娘家日渐式微需要拉拨,选的人里就有自己的娘家侄女,做了正经二房贵妾。要说这个娘家侄女福气不错,进门没半年就有了身孕,可是此时牛继业的夫人也已经让人诊出了喜脉。按说这是好事,两个孕妇就算是只有一半的机率,那也有一个是镇国公盼望的孙子。却不想这个侄女心却大了,她觉得自己姑母能做了主母,自己却只能做个贵妾心里委屈,一心想母以子贵,将牛继业的夫人看成了眼中钉。没想到老镇国公夫人年老煳涂,不知怎么被这个侄女说动了,两人联手在牛继业的夫人饮食里下起相生相剋的东西来。那牛继业夫人也是世家出身,出嫁前也得过母亲亲自教导,眼看着自己怀孕后身子越来越差,初时当是怀孕所至,后期什么症状都出来了,才知道自己可能糟了暗手,让娘家派人来一起悄悄查。她娘家就是当年八公之一的修国公府上,得了,大家都是国公府邸,手段谁也别说比人高明,来人一查,镇国公夫人和那个侄女一个也没跑得了。牛继业夫人的父兄与母嫂一起打上镇国公家里,口口声声声要和离。这和贾琏王熙凤和离可不一样,由女子提出和离,还是在孕期,明显就是夫家出了不妥之事,镇国公当时一口老血,本就破败的身子更撑不住了。撑不住也得给老妻收拾乱摊子,当时就让老妻为他礼佛祈福,更是让人连夜把那个侄女送到庄子上——还是捨不得孩子,说是让人把孩子生下来后由着修国公府处置。就这个处理结果,还是镇国公给修国公跪了一跪才求来的。等牛继业夫人生下一个死胎,那个侄女也恰巧要分娩,生下来的果然是个男孩儿,当时镇国公就让下人封子口,把孩子抱到牛继业夫人屋里,就当是自家媳妇生的嫡子。不说牛继业夫人面对自己仇人的孩子心情如何,大惊大喜之下镇国公可就撑不下去了,看了几回孙子就离世而去。这一去不打紧,竟让老镇国公夫人重见天日不说,还下死力要保住自己的侄女,等修国公府上来要人的时候说是已经产后失调去了。修国公府能信才怪,可惜人送到的是镇国公家的庄子,他们查到那个庄子时已经没有人在,也只能不了了之,只能与镇国公家渐行渐远,这也是镇国公府与修国公府虽是姻亲却分属忠平忠安的一个原因。 第112页 要是此时有人把事情翻出来,牛继业马上就得面临内处交困的局面——这些年他儿子就不知道自己不是他夫人生的,可他夫人一味溺爱已经将儿子惯成了纨绔再难改了。修国公府这些年虽说也大不如前,却也不能让一个说好早就死了的人再出现,那不是明着说自家就没把这门姻亲放在眼里,两府表面的平和也别想维持下去。至此牛继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母亲亲生的了,没这么坑儿子的。 还有什么选择?你说现在找个人去让那个侄女人间蒸发?没见锦衣卫的人都来了,能给你这个机会?! 第80章 见牛继业如此识趣, 皇帝也不好过多追究,那后边可还有没还的人家呢,只让忠靖侯、保龄侯与镇国伯各罚俸半年就轻轻放过了, 让那些有资格上朝家中却还没有归还功勋田的人家心中打了个突, 想着是不是也现自己的主子商量一下把功勋田还了-——这三家可都不是无的放矢的主。 可是他们的主子已经顾不上他们了。 「母妃,这可如何是好?要是父皇发现我们在内务府的人手, 只怕现在这点父子之情也没了。」忠平很焦燥。 甄贵太妃也好不到哪儿去。按说她不过是个妃子,没有那个能耐在内务府里安插多少人, 可谁让不光元后、就是继后也去得早, 那时太上皇也一副对她信任有加的样子, 让她管理宫务。多年经营下来,内务府里还不多是她的人。就是皇后进了宫,收回宫务之权, 自有一批看着太上皇健在的奴才唯她马首是瞻。可是太上皇曾经就过,后宫不得沟通前朝,要是让他知道了自己旗下的太监不止一次的把太上皇的行踪甚至想法透露出去,想想都是一身冷汗。 「莫急, 万事都有你父皇在。」甄贵太妃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的儿子,可她自己都有点不相信这话。 「父皇?」忠平气道:「父皇眼里,原来就只有一个徒凌, 现在可好,就算是徒凌的儿子也要放在心上。」 「那个小崽子翻不了什么大浪。」甄贵太妃心里也气:「你也真是,就一个没爹没娘的小崽子也拢络不住,让你挑拨挑拨, 谁知反而让他和老四一心起来。」 说起这个还真是贾赦的锅:要是没有他中间插一脚,本来应该是平郡王与皇帝渐渐离心,并有将来铁网山之祸的。就是他小翅膀这么一扇,平郡王没被人挑唆了,到底留下先太子一脉。 忠平也纳闷:「不知道那贾赦做了什么,竟让那个小崽子对他言听计从。」 甄贵太妃想想道:「不是说让你见一见这个贾赦,他怎么说?」 忠平面有不豫:「我堂堂亲王,竟要折节去见他。听说忠安倒是见了他一面,也没得了好处。」 「他与旁人不同,」甄贵太妃慢慢想着说道:「与你父皇情分也不同。和那个人的情分更是不同。听说他在你父皇的殿里就说出过要报仇的话,这人还不值得你见一见?」 「报仇?」忠平一笑:「他要找谁报仇?当年正出事儿的时候他躲起来了,二十年且再说报仇,也就能胡弄一下那个小崽子。」 见儿子不以为然,甄贵太妃也不再多说,只叮嘱他让手下的人多多收敛,尽量不要让人看出马脚。儿子大了,早就不再是自己可以一手一脚都能指挥得动的。尤其是这几年新皇登基之后,这个儿子越来越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可是自己却只有这么一个依靠,只能把他放在心上。 不说忠平让人去警示属下。只说这回主导清查内务府的不是别人,竟是皇后娘娘。当时太上皇也曾对皇帝提出内务府虽说主管内庭事务,可里面不乏有品级之人,还是让户部和锦衣卫共同查办名正言顺,可是皇帝却说这是宫务,就是内务府之人有品级也在皇后管教之下,不必浪费朝庭人才,何况户部正忙着收回功勋田之事,还要预备着清查隐户,实在无人可用。他能告诉太上皇,是皇后静极思动,觉得无聊了才要的这个差事吗?答案看他给太上皇的答覆就知道。 贾赦此时倒是接待着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户部张尚书。人家说是来与左畸商讨功勋田处置问题的,不管这理由多扯吧,反正现在是到了贾赦的屋里。 「张尚书还请直言。」你都喝了我三壶茶了,不是三杯,还一副纠结欲言又止为哪般? 张尚书再抿一口茶,还是张不开嘴,此时心里把老朋友埋怨上了,你知道这不是个好说话的,还让自己来说这个话,不是难为人吗? 见他不说,贾赦也不再催,只让门口的小吏再来添水,茶就不必换了,有多少茶也不是这么糟蹋的。见他有慢客之意,张尚书只能放下茶杯,挥手让小吏退下。 「你说实话,这次你出来可有什么打算?」 贾赦好奇怪:「我能有什么打算,不是让我们老太太和老二逼 得没法子,谁不知道在家里睡到自然醒,想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出门,想到哪儿去到哪儿去好?」 听他这么漫不经心,张尚书要是信他才真是棒槌,可这人别看平日不着调,要是不想说的话谁也别想问出来,只能再问:「那你怎么就想到还银子还换匾额?」 「不换让人拿着把柄等抄家吗?」贾赦答得飞快,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张尚书不管他是不是真这么想,只听出这人真是不想让人抄了家,那自己说出来的话就不算是坑朋友。 第113页 「你看老孙那人如何?」张尚书又问道。 贾赦摇摇头:「不怎么样。说起来咱们这些年就算疏远了,也不能这么坑我。」 这是说的御史台人弹赅他的事,张尚书当即道:「他已经查出来了,那两个带头参奏的御史,一个是你那个前亲家王子腾找的,一个是忠平亲王的人。」这就对上了,虽说贾赦上朝日浅,可毕竟还有个一品的爵位在身,要是没人指使,等闲无人会参奏他,再说御史又不是没事可干,那三样事也碍不到御史们的利益。 「那他也不怎么地。自己手下的人都管不住,连人是谁的人都得事后再查,要干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年也是白在御史台混了。」你是说得有理,可也不用真的一脸鄙视,这让下面的话还怎么说? 张尚书只能再端起茶杯,要想想措词。 「你不用在中间跟着为难。」贾赦看出人的不自在,他相交的没有几个人,不想连这几个人也相逢不相识,倒过来劝张尚书:「我只是看他那几天太得意,让他清醒清醒,又不会真记恨他。说来他还得感谢我不是,想来那两个人也算埋得深,要不是这一次他还不知道呢吧。哪天咱们让他请一顿如何。」 不如何。将来还不知道谁请谁呢。想到此张尚书的话就顺熘多了:「你可知孙坚有个女儿?」 「知道,说是比我琏儿还小一岁呢。不过你也知道这些年我不大出府,倒不知道这孩子给了哪家,可是受气了?」 「在自己家里,谁可给她气受。」张尚书道:「这孩子现在还待字闺中。」 「啊?」贾赦不解:「怎么会,说来老孙脾气坏些,总比我得罪的人少,再说他人也不是太丑,女儿不会长得太对不起人呀。」 「你才丑。」不知何时在贾赦门外的孙坚听不下去了:「你们全家都丑。」说着就自己进来。屋里的两人吓了一跳,不管好话坏话,背后说人毕竟不是君子所为。当然贾赦不是君子,可张尚书想做君子,虽然今天他来这一趟还是孙坚逼着他来的。 「老孙。」张尚书暗示来人还是收敛一点,一会还有正事。孙坚使劲压下自己心头火气,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看哪还有茶的颜色,难怪张尚书这么长时间都没回去。 贾赦看出他的不满,好笑地道:「这可不怨我。这人将户部的茶喝光了来我这里打秋风,已经喝了我三壶茶,我这里也没了。」 三壶。你喝了三壶茶还没说到正事,这都快下衙了。算了,反正也不是能在这里说的事,孙坚不管茶的事儿了,对着二人道:「不如去找个地方,喝上一杯。」 张尚书心说喝个屁,这事儿是当着你们两个的面说的?到时这人一个不答应,你自己那张老脸可往哪搁。不想这次贾赦答应得痛快:「好,有日子没和你们两个喝酒,这次倒可以不醉不归。」张尚书和孙坚都是一恍惚,可不是有日子了,这都二十年了。也不管二人心中做何想法,翘班翘习惯的贾赦连左畸都没打招唿直接走人。 再踏入忘情居,张尚书和孙坚面色都有些低沉,倒让从礼部门口就跟过来的平郡王有点摸不着头脑。贾赦不等二人给平郡王见礼就让人自己玩去:「你回府与你母亲说一声,我今天有客不回府用饭。再姐儿昨天说那个兔子笼子太小了,跑不开让换个大点的。」 听他在人前说出母亲二字,看来这二人是不必瞒的,平郡王当即恭敬地道:「是,儿子明天就让人做去。那我今天是不是可以和母亲说父亲让我在家用饭?」 啥叫趁火打劫,这就是教课书!贾赦还收拾不了他:「好,你陪你母亲用饭吧。明锣。」明锣在外头答应一声,贾赦对人道:「和郡王一起回去,让两位姑娘带姐儿一起用饭,别打扰了郡王和太太亲近。」这也行?看贾赦的眼神没处商量,平郡王没想到他来这一手,蔫头搭脑地下楼去了。 第81章 「这就是太子的血脉?」张尚书问。不怪他有此一问, 这位平郡王没有差事,平日又只进宫请安才出府,京里认识他的就没有几个。 「嗯。」贾赦此时心也有点不平, 好好的嫡皇孙如今竟然与朝臣相见不相识, 任谁也不大能接受,可为了保住这点血脉却必须如此。「以后由我亲自带他, 你们不必担心。」 这二人不是担心这个,他们只想问出贾赦有没有什么心思:「你只是要保住这份血脉?」 「不是。」贾赦回答十分顺畅, 他才不会告诉这二人这里就是皇帝的人在打理, 让他们算计自己:「保住他是捎带脚的事。我要报仇。」 张尚书和孙坚脸色都凝重起来, 好在多年养气功夫在身没有一个叫出来的,让贾赦有点遗憾。他也不看两人变脸了,只自己说道:「你们不是就为问这一句话吧。说吧, 到底是什么事儿?」 张尚书让孙坚看了好几眼,才为难地说道:「你知道老孙有一个闺女吧。」 贾赦这已经有点头绪了,干脆问他:「你刚才说过一次了,人家的闺女你老惦记着干什么?」 知道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可这话真让人生气:「什么叫我惦记着。这不是老孙看上了你家的小子,让我问你。」 说到这里感觉还不问清楚是傻子:「他闺女要是就比我琏儿小一岁,那可也二十了。」这可就是老姑娘了。张尚书接口道:「说为也是个命苦的孩子。老孙原本给孩子订过亲, 是卫家的人。可谁知卫家孩子没等到成亲一场病没了,六礼已经过了五礼,那家竟非得让闺女在灵堂上行礼守节。老孙还算硬气,就差和人打起御前官司, 才好歹退了聘礼把闺女留在家里。谁知卫家竟又传出老孙闺女克夫的话来。」 第114页 「好。」不等张尚书说完,贾赦已经为孙坚能把闺女留在家里叫起好来,不想人生没有最无赖只有更无赖,孙坚只听他说了这一声好字马上道:「既然你也觉得好,什么时候让两家太太见见,商量一下六礼之事。」 「我是说你能把孩子留在家里好。」贾赦冤死了:「谁说就这么就答应你了。」 「你刚才已经说好,我也听见了。再说要不是你刚才说自己只是要报仇,你以为我能把闺女给你。」孙坚也不好惹,那可是铁嘴御史,绝非浪得虚名。 贾赦自己能撒赖,自然知道一个人真放起赖来绝不会轻易妥协,只管招唿人上酒菜。等酒菜上齐,也不招唿二人,自己先挟了口清蒸鱼,又抿了口酒,才象刚发现二人还没动筷似地说:「鱼不错,不想这时节这家还备了鲷鱼,快尝尝一会儿冷了就失了鲜味。」二人鼻子快歪了,谁不知道这酒楼就是你的,还说什么不知道备了什么。 「放心,这儿的厨子还是老儿人,不会坏了手艺。」贾赦殷勤相劝,二人还是静坐示威,让他觉得好笑:「怎么越老越无赖起来,我既然说了好,总不会反悔,这么高兴的事儿你们竟不喝一杯?」 这话你不早说?不但孙坚,就连张尚书也想给他一下子。不过听了这话二人都松了口气,不由提筷吃了起来,果然如他所说这菜竟还是二十年前的味道。一时贾赦道:「这事儿还得拐个弯,让我岳母出个面好些。」见二人不解只好解释道:「我不是拍我家的老太太,只是老把人气昏过去不太好听。要是让我岳母出面,她就算再生气也不敢找人理论,就算想拿刚才你说的卫家传的话说事儿,也有我岳母驳回。」二人听了自然无话,只说定由明日由邢夫人到张老太爷家里请安,说是张老太太相看上孙坚的女儿要定给贾琏。听他这回说得靠谱,孙坚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贾棒槌,我闺女真是冤枉。分明那卫家一家子身子都不大好,那个小子竟是药培着养大的,一场病没了竟传我闺女克夫,将来你们可不能拿这事儿拿捏我闺女。」 做为有现代灵魂的人,哪把这点事儿放在心上,要说孙坚为人耿直了点,家教还是让人信得过,贾赦这才轻易地答应下来,见人还耿耿于怀克夫的事,反劝了一句:「怎么不是他家的孩子没福气,不配你闺女这么好的命儿。我再不信这些的,我家里也没这些闲话。」 「得了吧。」张尚书果断拆台:「满京城里数你家这种话多。」也对哦,不过贾赦才不心虚:「那是我们老太太和二房自己鼓捣,你看我这一房可有这些事?」这还真没有,大家放下此事吃酒。 皇帝听人汇报贾赦三人饮酒时说的话时正与皇后在一起,闻言笑对皇后道:「这贾赦也真不谨慎,天天直白地把报仇挂在嘴上。」 皇后心说人要是不这么说着报仇,就凭今天这两个詹事府旧人与他一起喝酒,皇帝你自己就得多转多少心思。见皇后不答话,皇帝也有些讪讪:「不是让人特意盯着他,可他那嘴实在没把门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要是让有心人听了去,多少人等着他的小辫子呢。」 「他小辫子还少了。」皇后对这种当了啥啥还想立牌坊的人没好气:「再说那个孙坚我不知道,不是听说张尚书对皇上是忠心不二的。」皇帝更不好意思起来:「谁知张尚书竟给他们做起媒来。」幸亏是做媒,皇后再撇嘴。 「你说要不要给他们一个恩典,咱们给赐个婚如何?」皇帝想找补一下。皇后一听倒乐了:「皇上你是生怕他不知道你让人听他说话是吧。」听皇后说得有理,皇帝也无话可说。皇后想想道:「还是等等吧,说贾琏儿还得叫我一声姨母,等真要下定的时候我把孙家的小姑娘叫进来见见,赐点东西,那卫家传的话也就没人再说什么了。」能让皇后亲见并赐下东西的闺秀,谁敢说声不好? 皇帝也觉得有理,放下此事。二人接着又说起整顿内务府的事儿来。只听皇后道:「今后这皇商一事务必免了。」连个皇商都搞成世袭的,哪还有什么良性竞争,怕是大部分银子都用来打点人了。 「那宫里的用度怎么办?」皇帝不解。皇后可不是今天才想起这事儿来,立刻详细给他讲解起来:「把有能力供各项的商人样样选出十个人来,让他们自己报价每年供这一样最低收多少银子,到时你再看看,比往年省出多少钱去。」听皇后又对自己你我相称,皇帝暗中长出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让人盯着贾赦这事儿算是翻过去了。皇后如何看不出他松口气,可人在矮檐身不由己,自己已经同不了这四面高墙,只能尽量让自己过得舒心点罢,事事较真,还真以为这皇帝只有自己这一个老婆吗? 贾赦回府后让人将贾琏叫到荣禧堂,对邢夫人与他道:「今天你们尚书大人给你保了个媒,我答应了。」邢夫人不明所以只等下文,贾琏心里有点谱:「可是孙大人家?」 「嗯。说的是他家那个比你小一岁的女孩。」 邢夫人听出不对:「比琏儿只小一岁,那不是过年就二十了?还没有寻人家,是有什么缘故?」 不用贾赦解释,贾琏就知道:「怕是为了卫家的事。」 这事儿说起来邢夫人也知道了:「是不是京里都说克夫的那个?」 「什么叫克夫。卫家一家人什么身子谁不知道。」贾赦刚答应人孙坚不会拿这事儿拿捏人家闺女,自然从头就把这事儿掐死:「那孩子也是个命苦没遇到好人家。这次到了咱们家里你少说这些话。」 第115页 邢夫人听他的都成了习惯,立时保证此话绝不会再从她嘴里出现。说来贾家人对卫家并不陌生,这卫家先祖也是开国老将,不过当年大封天下时只封了伯爵,几代下来早就无爵可袭,不过是仗着些姻亲扶持,子孙才得以在京中立足,可惜家里男人都不是长寿之人,要不也不会百多年就已经无爵可袭——别人家刚开始袭第二代的时候,他们家都已经袭到第四代了。贾琏一想卫家人的短命也明白过来,怕是那话就是卫家人自己说出去的。不一会儿邢夫人又想起一件事儿:「可是老太太那里却难说通。不说这些天老太太看我们并不顺眼,上次迎春的事儿就没听她的,这次再不经她老人家就订下孙家,怕又是一场气生。」 贾赦早有对策:「那也不能再听她的了。看看原来她们给琏儿找的那个人,一味抓尖卖快,看着精明内里煳涂,把琏儿一个好好的男子给压得气都喘不上来。老孙性子直了些,家里可是几代读书人,家里女孩的教养没什么问题,再不会出现强压丈夫一头。」贾琏听了顿时大起知己之感,不住点头。不想贾赦下句就当头来了一棒子:「你自己也得立得起来,别别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大男人自己一点主见也没有。」你确定你真是亲爹? 第82章 第二日贾赦没理会贾母新提拔上来吴新登家的说老太太有请, 只一眼就让诸邪退散了。开玩笑,谁不知道赖大一家就是因为给老太太传了一句话惹急了大老爷,全家连着和他们有点亲戚关系的人都已经不知发配到那个庄子上去了, 谁还敢捋贾赦的虎鬚。 人贾赦也有理, 我要是没事儿,这时就不该出现在府里而是在朝堂上, 可现在我在府里出现了那就是我自己有比上朝还重要的事,当然这话他只是让人意会自己不会说出来, 免得老丈人抓他回去接受再教育。今天这事儿关系到贾琏下半辈子, 怎么也比去听一堆人吵架重要吧, 那还上什么朝,上老丈人家去找救兵去。 不光有邢夫人迎春巧姐儿,就连贾琮也让贾赦打包带上了, 去搬救兵的人都多得能打狼了。一进张老太太的院子,没等贾赦咋唿,就有张老太太现在第一心腹张嬷嬷走过来对他道:「老太太请老爷先到老太爷屋里说话,这会儿老太太屋里有客呢。」 看来这客是女客, 要不怎么进张老太太屋子比自己老娘屋子还顺熘的贾大老爷也被挡驾了。不过这老太太近年不大走动,一般的客人都是张大太太接待,贾赦好奇地问了一句:「谁家来的人, 还让老太太亲自接待?」 张嬷嬷笑着看了一眼迎春道:「是李家的大太太。」 秒懂。这是昨天人家听了信知道迎春要来,过来相看了。听了此话迎春微微低了下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装扮,还好今天因为要见老太太打扮的十分齐整, 上身是丁香色襦衣,下系紫色深裙,罩的是粉地撒紫花褙子,为表郑重头上戴了上次进宫皇后赏的垂苏掐丝金步摇,耳上明铛闪耀,腕上细镯叮噹,即不招摇也不太过俭朴失礼。她自己在这里打量,邢夫人和贾赦也没闲着,人人把她从头看到脚不说,贾赦还问张嬷嬷:「嬷嬷看着好不好相处?」 张嬷嬷点头:「您看咱们大太太就知道了,性子平和里有股子钢性。」说着也不管又不在状态的贾赦,领起邢夫人等人就进了屋。 等众人见礼毕,张老太太笑对邢夫人道:「这是你大嫂子的娘家嫂子,你也叫一声嫂子。」 邢夫人重给李家大太太见礼,口称嫂子不迭,倒让李大太太心中好感倍生。实在是贾家传出这位续弦夫人上不得台面、为人愚犟、为母不慈等等不堪不是一年两年,当初小姑子提出要把迎春说给侄子,从她这里是不乐意的。 说是隔房的侄子,可自上京就在她跟前看着,几年下来说是没有感情也不可能,不能和自家孩子比,也不想给他找个不明事理的——按传出邢夫人的那些话,能教出什么好闺女来?只是小姑子也一向是个靠谱的,或许真是歹竹出好笋也未可知,这才有她今日亲来相看这一糟。不想这邢夫人礼数不差,装扮本分,话虽不多却与张老太太透着亲近,由不得笑对张老太太道:「还是老太太会调理人,什么样的人经了老太太的眼再没有不好的。」 张大太太如何听不出她话中之意,笑眯眯地说:「她要不是个好的,谁还耐烦□□去。我这人最是眼里不容人的,要是不好的人可不想污了自己的眼。」能到我这里来的人,都是老太太我自己把关过的,你就放心吧。 「老祖宗。」见老没人理自己,巧姐儿有点不高兴:「巧姐儿也好。」 「是,是,再没人能比我巧姐儿好了。」张老太太搂过小丫头,拢在怀里安抚。李大太太见巧姐儿眉目,就知道是小姑子亲小姑子留下的一点血脉,见她并不认生,挥洒自如的样子,想来在家里也是千娇百宠出来的,娇宠之人自然是眼前这位贾大太太,对前房嫡出孙女如此上心,相来对庶女也不会差到哪去,何况听说这庶女已经记在她名下了。对邢夫人印象更好。 如此才有空打量跟进来的姑娘。只见这位姑娘身量已经长开,高矮适宜体态窈窕,细白的鹅蛋脸上粉粉地挂一抹薄羞,柳叶弯眉下杏眼含笑地看着自己的小侄女在张老太太怀里撒娇,眼里只见宠溺不见嫉妒,刚才给李大太太见礼时声音已经听过了,不是个张扬的。 第116页 这样就好,要知道自家侄子是次子,将来的媳妇要是个好强显胜的,与长嫂相处可就是一个大问题。至此对迎春满意了三五分,再把人叫过来问问家长里短,说得头头是道,听说身边有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还是皇后娘娘亲自挑出来的,就满意了七八分。偏边上还有个听话听一半的巧姐儿做了神助攻,人家说针线她就给人看姑姑给她做的荷包,人家说读书她就背姑姑教的诗词,人家说管家她就说姑姑做的哪样点心好吃,让李大太太最后对迎春竟满意到了十二三分去。 「老太太的外孙女真真是好,我都想抢回家去养着。我家那两个没有一个省心的,还没有她姐姐一半懂事听话。」这是看上了的意思。张老太太点头笑:「别说是你,我也喜欢这孩子,不是为了模样好坏,咱们这样的人家孩子哪有丑得不能见人的,只是这平和性子难得。」 李大太太更是贊同:「可不是这样,这么点大年纪竟这样沉稳不说,对侄女上心到这地步我也是头一次见。」 说到巧姐儿,张老太太想到迎春是为了姐儿没有母亲在身边对人格外怜惜又是一嘆:「这孩子不是个捧高踩低的人。原来她哥哥屋里那人你们都在京里想也听说了,对孩子真真狠心,要不是有她祖母和姑姑,我巧姐儿还不知道得落到什么地步。」 邢夫人接话道:「看老太太说的,姐儿是我嫡亲的孙女,不疼她可疼谁去。再说话这孩子嘴又巧儿,心又灵,还知道护着我,不瞒老太太,从领了她在身边,我竟是一天都没有愁事儿了。」 巧姐儿早听出来在说她,冲着邢夫人笑得好不殷勤:「祖母最好。」大家都是一笑,知道迎春是过了相看这关。 张老太太让迎春带巧姐儿去花园子玩,自己问起邢夫人今天的来意:「说来你那府里也不省心,你今天还带孩子来看我,家里可有人做主?」 邢夫人道:「这家里也没多的事儿。」多事儿的那个老太太已经让她老爷吓得不轻:「再说家里还有林姑娘呢。」 张老太太道:「老是听你说起这个姑娘,也不带来我看看。」 「我们老爷打第一次带迎春来时就想着让老太太看看这个姑娘了,只是这孩子是个懂理的,说什么她小祥还没过,家里有您和老太爷,就是咱们没那些讲究也该避讳些,免得冲撞了。」邢夫人解释道。 李大太太一听就夸邢夫人:「再不想夫人是这么会教孩子,怎么你跟前的一个个都这么懂礼。」 「可不是我的功劳。」邢夫人很谦虚:「都是宫里嬷嬷教导的好。」话是这么说,可要是当家太太是个苛责的,再好的教养嬷嬷也拧不过姑娘的性子。屋里都是当家理事之人,这点道理能不明白,如此邢夫人才得到张家上下人的认可,不再只看贾赦面上对她只是客气。 邢夫人不管人家怎么想她,以她的心思也不是想到这些的人,只对张老太太说起今天的来意:「也是我们老爷昨天得人给琏儿说了一个人,自己拿不定主意,想让老太太和老太爷给掌掌眼。」 听说是自家外孙的事,张老太太更填了几分精神:「说的是哪一家?」 「是御史台副都御史孙大人家里的姑娘。」 「嗯。」都是读书人家出身,对同样读书人家能不熟悉?何况孙坚算下来学是张老太爷的徒孙,那孙家姑娘也曾到张家做过客,要不是孙家给订亲太早,张老太太都曾有意给自己的孙子求过。只是孙家姑娘的事儿也不是说了一天半天,人人心里都清楚:「你们老爷可知道孙家姑娘原来订过亲?」 「这个老爷自是知道的。」邢夫人想起昨天贾赦的警告:「我们老爷说,府里对孙大人也是知道的,家里门风清正,姑娘的教养不成问题。再有那些闲话还不知道是不是有心人放出来的,说不上是姑娘的毛病。」 张老太太点点头:「他这话说得在理。没有哪家不指望自家好的,可是为了自家就把所有过错推到别人身上,也让人齿冷。我看这孙家的姑娘就不错,要不是当年孙大人给孩子定得早了,你们还捡不到这个便宜。」想想邢夫人和这些人家走动得少,又有那么一个一心望高的婆婆,自己把事情揽过来:「你回去只说是我看好了人,立逼着你们老爷答应的,别说是你们先看好的,要不又是一场官司。」 第83章 邢夫人听张老太太自己出口接下此事, 正与自己来的目的相合哪有不应的:「可就是这个理,我们老爷到府是做儿子的,太过与的事儿一点做不得, 不为了我们两个也得为了孩子的名声。」 李大太太接口道:「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做父母的哪样不是为了孩子打算。」 正说着就听下人来回:「老太太,贾老爷让来回老太太, 说是老太爷又要打她,让您去救命。」 张老太太也不管李大太太一脸惊诧, 笑着对屋外道:「你去告诉他, 我不管他们爷俩这些事, 老太爷要打他定有他的道理。」想想又不放心:「说是今天还有琮哥跟着呢,让老太爷那里早点摆饭吧,别饿着孩子。」 张大太太向她嫂子解说道:「嫂子别笑话, 要说我们这位姑、」说着想起还有一个邢夫人在,改口道:「我们这位贾大老爷,与老太爷每次见面都有这么一回,老太太回回说不管, 哪回不是想着法子开解开。」 第117页 那次贾赦登门赔罪声情并茂地洗白自己,张大太太回娘家也曾学过,李大太太对这位与前妻情深意重的贾大人如今和前妻一家相处多有耳闻, 心里倒对邢夫人同情了几分,连带着对迎春这个记在邢夫人名下的嫡女也多了些关照,此是后话不提。 要说也不怪张老太爷要打贾赦,你说你和人学学自己昨天是怎么难为张尚书和孙坚的, 张老太爷知道他的尿性也不计较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把自己知道是皇帝的人打理忘情居还不告诉那两人的事儿拿出来显摆,让张老太爷不动戒尺还留着他过年吗? 「他们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么坑他们?万一要是他们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这不是没说吗?」贾赦推开从张老太爷一抬起戒尺就趴在他身上的贾琮,心说儿子你就不是在替你爹挨戒尺,分明是让你老爹没法自由跑路呀。 「那是他们谨慎。」张老太爷想不出什么人办了坏事儿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 贾赦也觉得自己冤枉:「我就是知道他们谨慎才不告诉他们呀。」要不以那两人尤其是孙坚,还不得带出形状来,做什么说什么都透出一股假来,皇帝还不得以为他们在演戏:「您想想,这两人就算是自己在皇帝面前磕出血来表忠心,也没有皇帝自己的人偷偷听来的更可信吧。」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老想打人怎么破?张老太爷一下一下用戒尺拍着桌子,贾琮的眼睛就一直跟着他的戒尺一上一下,倒让他有点好笑,怎么会养出这么实诚的一个孩子。 「再说在去之前他们已经问过了我八回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听得出他们自己是要安稳的,怎么可能因为和我喝个酒就把自己放到危险的地步。」贾赦更觉得张老太爷胳膊肘往外拐:「我才是你亲女婿呀父亲。」 张老太爷不再理他,转头考校起贾琮的学问来,这孩子刚开蒙没多久能有什么见识,不过是听听他书背得如何,再看看字写得可工整罢了。等考校完老太爷来了一句:「别让这孩子在你们那个家学里耽误了,让他来府上读书吧。」 意外之喜从天而降,别说贾赦就是贾琮也知道能到张府的家学附学是个多大的荣耀,这孩子也不等他老子催促,立刻跪下实实在在地磕了三个响头:「多谢祖父栽培,孙子一定努力读书,早点考状元。」就这认亲能力,要说不是贾赦亲生的张老太爷都得和人急。 他老人家好脾气地问:「怎么非得考状元?」 「考了状元,就算是父亲和哥哥不在家也没有人能把巧姐儿抱走了。」贾琮志向真不一般。这事儿后来张老太爷也听贾赦和贾琏提过,贾琏为此还特意从他这里拿了本他亲自手书的字帖谢过贾琮。听了小人儿的志向张老太爷觉得自己让人来家学读书不亏,要不是自己怕孙子重孙子有意见,就是亲自教导他也使得。 贾赦也摸了摸儿子的头:「好小子,男子汉就该为姐妹和侄女撑腰。」 「有兄弟撑腰有什么用?」张老太爷听了又不高兴了:「没有个好夫婿,有多少人撑腰也是白废。」怎么又把自己套里了?贾赦表示自己压力略大。好在贾琮神来一笔:「将来我会做一个好夫婿。」 张老太爷都让他逗笑了:「可惜我家没有女孩子,要不就定下你这个小女婿。」说到此又想起女儿定亲时也不过十一岁,那里贾赦也当得起这三个字,久已抬起的戒尺还是落在了贾赦身上。这回贾赦也没叫屈,和张老太爷一起沉默。 「现在这朝堂上你给搅了一下,可有什么动静?」张老太爷良久后问道。 贾赦也收拾了心情,正颜答道:「现在是查功勋田和查内务府双管齐下,等于断了他们两条路。勛贵人家钱不多但是有人脉在,这次他们保不下勛贵就得和人离心。内务府是他们的钱袋子,养人养兵哪样不得有钱。可是他们现在的势力已经让皇帝蚕蚀得差不多了,地方上能招唿得动的人越来越少,对手里的东西就看得越来越重,不信他们一样都不出手。」看张老太爷脸色好转接着道:「上次忠安约我,让我吓了一吓,勛贵这边怕是他不会沾手,只看内务府那里吧。」 「内务府?」张老太爷奇怪:「要说是忠平在内务府有人手还差不多,忠安的母妃自来不比那个女人受宠,位份也比那个女人低一等,能在内务府里有什么人手。」 贾赦摇头:「我们都小看了忠安。那次也是前一天忠安刚要约我,辅国公府上的太太就到我家耀武扬威,我才猜到他们可能不是忠平而是忠安的人。第二天一诈他果然如此。」 「就不会是他故意装出来的?」张老太爷还是不大相信。 「您看交出功勋田的那几家就知道了。」贾赦接着说:「除了我们府上和明面上是忠安的人,还有几家看似中立的人家,但也有四五家明面上却是忠平的人。这里可就有辅国公府。」 张老太爷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又问道:「史家是怎么回事?」要不你就早交,要不你就不交,可是你在刚过期头一天晚上交到人家户部尚书家里是个什么意思? 贾赦得意一笑:「这是我吓我们老太太得的好处。」把那天的事儿一一学给张老太爷听。没想到刚听完又挨了一下子:「你就玩火吧,这样的事儿你和她说什么?」万一打草惊蛇了呢。 「没事儿,我已经把这事儿和皇上说过了。」贾赦不在乎地道:「这也是话赶话说到那里了,再说总是我们老太太的娘家,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我们老二是没事,她能一天到我那里哭十趟。这次我已经算是仁至义尽,都把底透给她了还死不悔改,那就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了。」说着他贱兮兮地笑起来:「您不知道,我们那个老太太不知道哪来的自信,认定太上皇一心顾念老臣,不会任由皇帝收拾勛贵不管的。」 第118页 「妇人之见。」张老太爷对那个老太太何止是没有好印象那么简单。 「可不就是妇人之见。大概是看皇帝新晋的几个妃子都是老臣之后,又在晋位后让人可以省亲,就以为是太上皇给皇帝施压让皇帝妥协了。」 张老太爷对此也只有猜测,却不肯把话说明白,可贾赦却想一吐为快:「她们是没见人家爷俩处得有多好,再说人家那是给你脸面吗?人家那是要看看你的家底呢。所以当初他们说修园子时我就死活不同意。得,你想修园子我就所钱都还了户部,你想占我的地方我就得分家,看谁拧得过谁。」 对他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还扬扬自得的本事张老太爷不得不服气:「那你也没得了什么好名声。」 贾赦又贱笑一声:「可我得了实惠。我琏儿得了实职不说,现在已经比那个假正经的品级还高,皇帝和太上皇也知道我有復出之意还给我安排好了地方。父亲,您可别说就算是我不出来,那府里就真的安稳。」 听他自己都明白,张老太爷又使戒尺拍他一下放人去吃饭。 回府一盘点,发现这一天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不光贾琏的事让张老太太亲口自己揽下,迎春已经完成相看并得到了夫家认可,下一步在家坐等李家上门问名就好。就连贾琮也得以到张家家学附学,不说学成什么样,光是那些同窗就和贾家家学里头不是一个档次。正说得乐呵,鸳鸯让人通报后进来了:「请大老爷大太□□。」 鸳鸯也不愿意到荣禧堂来,现在她和大房的人是相看两厌,加上上次赖家的事儿老太太明显没有去疑,逐渐开始倚重贾赦送的四个丫头,跑腿的人成了她,让这个贾母曾经的第一得意人心里阵阵不平。 第84章 为人奴婢, 就算是再得主子的青眼,主子再是宝塔尖上的人物,那也是主子自己不是自己这个下人。这是鸳鸯从赖大家学到的东西, 可惜为时已晚.大老爷明显不想给她这个机会了——大老爷送来的四个丫头个个有一手绝活, 一个老太太起名叫珍珠,做得一手好针线;一个老太太起名叫玛瑙, 说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再一个老太太起名叫如意,给老太太舒筋按摩得了老太太心意;最后一个老太太起名吉祥(为这个丫头还特意让人去告诉赵姨娘把她那个丫头的名字改了), 这个丫头巧在嘴上, 老太太说什么她都能接上几句, 句句说到老太太的心坎上。 现在老太太有点什么事不等鸳鸯想起,人家四个人已经准备妥当了,加上老太太从赖家之事起对她心结日增, 这叫鸳鸯对着大房的人心里越发讨厌却不得不更加恭敬,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成了另一个赖家人。 贾赦现在还用不着对付一个小小丫头,一边自在的喝口刚送上来的茶水一边静等着他老娘的法旨。就听鸳鸯回道:「老太太请大老爷和大太太过去议事。」 邢夫人问:「这么晚了老太太还没休息?」 鸳鸯就是一愣,这大太太是想关心老太太呢还是说老太太大晚上还折腾人呢?不过神仙打架小鬼糟秧的事看多了, 鸳鸯也只回答字面上的意思:「回大太太,老太太还没休息。」休息了还叫人? 邢夫人与贾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不耐烦, 双双起身向荣庆堂走去。路上也不向鸳鸯打探消息,比如今天有谁来老太太屋里呀,是不是说了什么话呀之类。这在贾赦看来完全没有必要,想说的人不用问就会主动提起, 实在不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邢夫人是原来碰得钉子多了就没想起这个茬,倒把个想在路上殷勤地说说今天老太太二三事、好和大老爷大太太拉近一下关系的鸳鸯姑娘给郁闷够呛。 给老太太请完安,再得了老太太几句嘘寒问暖,老太太问道:「你们今天到张府去可是有什么大事?」没大事吴新登家的都没叫来你们。 贾赦一点头:「不错。昨天张家老太太交待我们今日务必早些到府。她老人家给琏儿看了一门好亲,我看也不错,明日就让他母亲去人家里相看一下。」 贾母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不说,还真敢直白的说出来,这可和好今天要说的事相冲:「是哪家的闺女,让你连人也不打听就要上门相看?再说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来和我商量一下。」 贾赦心说就是不想和你商量,不过脸上还是带了笑:「说来这个人与我倒是老相识,还是张老太爷的徒孙,书香门弟家出来的姑娘哪儿有不好的,家里教养没得挑。」 哼,定又是哪个小官家的姑娘,如今看着老大与琏儿都有了实职就贴上来,贾母心中不乐:「虽然你岳母看人尽好,可听说她也和我一样不大出来走动了,别让人表面上功夫给蒙敝了。」 贾赦就是不主动告诉她是哪家:「不会,我岳母不大出来走动,可岳父的那些徒子徒孙们也是知礼的,年节在京的都会去家里拜见。一年看不出来,几年下来还能看不出来。」 没办法,贾母只能先亮自己的牌:「今天南安王妃跟前的一个婆子过来给我请安,说起她们家的郡主已经到了花期,想在知道根底的人家里择婿呢。」 原来如此。到底是老太太,这是看着南安王府还有王爵在身,想着这个郡马呢。贾赦点头:「到是好事,只是与宝玉差了几岁。」这样的好事还是给你那个凤凰蛋吧。 乍听此事时贾母也想过贾凤凰的可能性,发现是女比男大,不是抱金砖的大三岁,而是四岁。要是说给宝玉,让人听那可是打脸了,人家堂堂郡主不是找不到人家,还得玩个养成。其实人家透出话的意思就是看上了贾琏,只是把好东西给宝玉已经成了贾母的习惯,上次被伤了一次心也没能改多少。别看贾琏现在只是四品,可是在满城勛贵家的纨绔子弟中也算是凤毛麟角了,再说人家背后的主子点的可就是贾琏的名。 第119页 「人家看上了琏儿。」贾母不再和他绕弯子。 「老太太慎言。」贾赦一脸严肃:「不过是一个下人婆子随口说几句家常,如何就能扯到人家看上琏儿去?主子的婚事也是下人能做主的?」 理是这么个理,可事不是这个事好不。贾母人老成精,还能看不出南安王府的婆子是在王妃跟前得脸的?要是没有主子的话打死她也不敢把郡主的婚事拿到别人家说。因此气势也上来了,把炕桌一拍:「你说的才是胡话。那婆子分明是得了王妃的话才来咱们家里,不然不年不节的来给我请什么安。」要说贾母也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与南安王妃之间现在距离有点大,早不是前些年丫头婆子时常送东送西的时候。 「正是老太太这话才不得不防。」贾赦一脸神棍:「那南安王府这些年眼高于顶老太太是知道的,自从父亲去后就与我家少了走动。这回忽然一个婆子跑来就说起郡主的婚事,要是咱们冒失失地跑到人家去提亲了,人家说没有这回事,再随便拿一个婆子顶缸说不过是下人嚼舌头,咱们家的脸面可都没有了。」 贾母听他一说也觉有理,不由问道:「要万一是咱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 什么君子,那一家子就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原着中能做出拿别人家女儿换自己儿子这种事来,贾赦就不看好这一家子。再说按原着时间,那个郡主可是到了四五年后还没嫁出去呢,也不知道有什么隐疾,这次找上贾琏也安不了好心。贾赦喝口茶道:「不论如何,两府如今相差太多了。都说是齐大非偶,琏儿前边那一个不过有一个九省巡检的叔叔就让全家不宁,这个父亲可是郡王。」老太太你确定自己能压住? 贾母不想他又提起王熙凤来,这事儿说起来她也跟着吃了些话,有心不管却放不下南安王府的金字招牌:「可是我已经和那婆子说了要问问你的意思。」 这更不是问题,贾赦一个喯都不带打的:「正好有孙家这事儿,你到时就说是我岳母早就相看好了,只是我一直朝堂上忙着没顾上和你说。再说等两家下了定,不信他们家不管自家女孩的名声,硬要贴上来。大不了还有一个父母之命呢,你只是祖母,还能怪到你身上?」 这话真不好听,可贾母这些天听多了贾赦说的比这还难听的话,想着以贾赦现在的性子自己是真做不了贾琏婚事的主,只好黯然让人退下。 回屋的邢夫人满脸就是一个服字,贾赦不以然道:「明天你就给孙家递帖子,早早先把琏儿的事儿定下来。」 邢夫人却想的是另一件事:「今天迎春都已经让人相看完了,还没和老太太说呢。」贾赦更不在乎了,他能忽悠老太太一次还怕第二次:「那天不是已经和老太太说过人家了?」 「可当时老太太就没同意不是。」邢夫人不解。 「今天你不是已经听见我怎么回老太太话的,就说是父母之命,她只是祖母不就行了。」邢夫人心说这话你说好使我说能好使?可也拿犯起二的贾赦没有办法,只能吩咐人去预备到孙家的表礼。 皇帝清查内务府没让朝臣负责,却不可避免地牵动朝臣的神经——都在一个城里住着,拐几道弯人人都能连上亲戚不说,同年、座师等等关系不一而足,让大家这些天上朝说话都加了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就让谁给攀上。倒是陆续又有些勛贵人家还上了功勋田,户部尚书心情不错,皇帝心情大好。如此美丽心情下,皇帝亲切地宣布:有那省亲园子已经建好的,可以请旨省亲。若是家中在年前还没有请旨的人家,想来是建园子有困难,就不必再费钱建了。反正要省亲的宫妃都是品级不低、眷属可以每月二六入宫请侯探视的,不必担心思亲之苦,也免了为省亲让宫妃母家负担过重,有累父兄。 朝臣们一片圣上圣明的颂词,贾赦撇着嘴,心说一样的话皇帝也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看来下了不少功夫。 皇帝当然能看见贾赦那瓢似的嘴,直想向皇后学习给人一下子,还不是你非得让戴权说什么快点让人省亲吧,要不就要让人给烦死了,还非得当着太上皇和皇后的面说,让两人看了笑话不说,皇帝不得不在一天之内对几个要省亲的宫妃都做了一刻游——真有那不开眼说不省亲了,皇帝让人准备的那些材料卖谁去。 不过最近朝臣看似轻松,上朝也不大吵了,谁知道憋着什么坏呢。了一事是一事,快点让宫妃省亲免得有人藉此做文章也不错。就算是这么自我安慰,也不耽误皇帝下朝后让人把贾赦拎到养心殿,一同在殿里的还有贾赦那亲爱的大舅哥...和戒尺。 第85章 张清的出现意义在于威慑。说起此事皇帝有点不自在也只能认下, 谁让只要贾赦一到太上皇那里告状他准是输的一个。 「说说罢,怎么又想起让人提前省亲了?」皇帝表示自己有点不耐烦。张清原来还不知道为何皇帝会在朝堂上下这种旨意,不想又有贾赦的事, 当下就要举手:十处敲锣九处有你, 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那说来就是皇帝的家务中, 你老掺合什么。 贾赦一见事不好,马上把皇帝拉下水:「你说是不是自己也想快点把这事了结了, 干嘛把事儿都套在我头上?」 皇帝一点也不觉得心虚:「我现在事多得恨不得天天不睡觉了, 你还给我找事。」贾赦笑得一脸委琐:「你要是不睡了可就有不少人睡不着了。」一个没留神身上着了一下子, 谁让他一忘形把大舅哥也给忘了。人家张清也有理,你一个臣子能和皇上这么说话,不打你打谁。皇帝觉得心情更好了三分, 才有心思问贾赦:「你急三火四的让戴权传话,找小梁子不是更方便?」 第120页 贾赦象看笨蛋一样看他:「这事儿不得先让太上皇有个准备?让他看看那些老臣们不是没有家底,就是不想还钱罢了。」 皇帝吓着了:「还钱?你又想什么?」 贾赦理直气壮:「我都还钱了,那些人凭什么拿着国库的钱不还?」还有比我无赖的人? 要不是养气功夫好, 皇帝都想给他跪下:「你就不能容我点空?」 「快刀斩乱麻呀,你懂不懂?一个脓包你早晚都得挤,何必非得让脓包长成疥子?」好吧, 这比喻有点销魂。不过皇帝听懂了,张清也听懂了:「你想让他们自乱阵角?」 「他们已经乱了。」贾赦特别自信。想想这几天朝堂和内务府传来甄贵妃频频召见人的信息,那二人只能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忠平王爷自那次进过宫后,先是在府里接见了南安王府长吏, 又陆续见了一些勛贵人家的当家人。当然这里面与皇帝的一刻游与锦衣卫的请人喝茶也不无关系,不过勛贵还功勋田越来越主动也是事实。 「会不会让人狗急跳墙?」皇帝还是不放心。 贾赦却信心满满:「知道他们要跳,你不会在墙下放点蒺藜?」 皇帝和张清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震惊,又一下子都别开了眼。张清再往贾赦身上招唿一下子,藏拙你不会吗?贾赦也是话赶话说到这里,没想那么多,让这一下子打得有点清醒,死活不肯再开口了。皇帝拿他也没什么法子,只能放人到大明宫给太上皇请安。 「听说有人到你府上要给你儿子保媒?」太上皇表示自己的消息也挺灵通。 贾赦回答的十分干脆:「没这回事。」 太上皇纳闷道:「昨天已经有人到朕这里说要请朕给个脸面,到时下道赐婚的旨意好让人家闺女脸面好看些,毕竟你儿子原来结过一次亲。」 贾赦顺熘地接下话:「那您就下一道旨意吧。我岳父和岳母也都知道孙坚家的闺女,我家也不在乎那些克不克夫的流言,再说也不知道谁那么缺德,还让不让人家孩子找婆家了。」 太上皇奇道:「不是说是南安家的郡主吗?再说克夫又是怎么回事?」 贾赦耐心地给人解释:「再没有什么南安府郡主的话,我得有多大脸不知道自家的事,还让琏儿肖想人家郡主,就是他第一次结亲时我们都没这么大脸。」反正话是贾母说的,贾赦根本不接这个锅,老太太自己爱揽事就让她自己善后去:「昨天我媳妇去给我岳母请安,岳母说从小看着孙坚家的闺女长大的,是个好孩子。可是是个命苦的,先定亲那家孩子没等成亲就没了,那家一定要接了孩子去他家守节。幸亏孙坚是个有主意的,没有答应,要不孩子一辈子都得毁了。我媳妇一听,想想她自己也是为了父母守孝才岁数守大了跟了我,就答应下来。谁知一回家,我们那个老太太不知听谁说的人家孩子克夫,想不答应,我就说我们家里是不信这个的,要是真信这个怎么当初给我选了现在这个人。」 太上皇想想他的原配,再想想他现在的媳妇严格说起来也是个克父克母的命,又心疼起他来,更对贾母添了不满,不过来和他说南安府上郡主的人身份不一般,又问道:「果然没有南安家的事儿?」 「一定没有,要是有人想和琏儿结亲,怎么也得和我说一声吧,就算不和我说也得和我媳妇说一声吧?都没有。」 太上皇还不知道他,又问道:「可人家说是已经给你家透过话了。」 「不可能。」贾赦一口气硬到底:「反正我这里没有人说,我现在那个媳妇是不敢瞒我的。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和我们两人说,和别人说的能算数?」 得了,太上皇知道这个已经是最接近真相的理由了,好在也能把来人煳弄过去,就打算就此放过贾赦。可问题是贾赦不想放过他:「太上皇是不是忘了点事儿?」 太上皇不解地看他,他用嘴比了个圣旨的嘴型,把太上皇气乐了:「你不是昨天才听你岳母说的,就是快的话今天也不过是你媳妇去相看相看,下个什么旨。」 贾赦多有理:「还是先下个旨吧。反正我岳母已经看过的人,我是信得过,我那个媳妇听我的。再说老孙人在那摆着,家教也差不了。」见太上皇还不为所动,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您下了旨,就没人再惦记孩子的亲事了,要不老有人想着是不是能用孩子的婚事把我拉到哪儿去,您可别后悔。我现在可就这么一个嫡子,说什么也不会不管他。再说琏儿原来结过一次亲,人家闺女到我家到底不好看,可您下了旨就不一样了,谁还能大过您去。」 就算知道贾赦是在放赖,太上皇也认了,当时就让人拟旨併到两府宣旨。 皇帝和张清还在养心殿议事,听说太上皇下了赐婚旨意,皇帝对张清说:「还不如让他老实在这里呆着。」 张清多少知道贾赦的想法:「其实让太上皇他老人家下旨也是好事,一是可以安抚那些算计琏儿婚事的老臣,再说也让孙坚知道圣上没有忘记他。」皇帝知道今天这事贾赦一定会与孙坚说起,默认了张清的话。突然皇帝大惊:「不好。皇后说是琏儿的婚事她要相看的。」 张清知道堂妹与自己妹妹一向感情好,关心贾琏婚事也是情理之中,不过这次是贾赦自己向太上皇讨的旨意,与皇帝没有什么关系。见张清不太上心,皇帝嘆道:「你不知道淑媛对贾赦一直有心结,那次在太上皇宫里还,」见张清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知道贾赦怕丢脸没说,只好自己说到:「还亲自赏了贾赦两巴掌。」张清有点吃惊,却还是不太在意:「这有什么,他刚到家里赔罪时我也打过他几回。」 第121页 皇帝嘆一口气:「赏在脸上。」张清大惊,没想到自己堂妹这么...呃,英武。「你说要是这次知道贾赦自己向太上皇讨了旨意,谁知道得闹出什么事儿来。」 张清想想道:「皇后娘娘不是在查内务府的事儿?」有事儿干大概会顾不上臣子家婚嫁这点小事吧。皇帝没信心:「你是不知道,也不知道皇后对贾赦的成见为何如此之大,能让贾赦倒霉的事儿,她都乐见其成。再说琏儿是你妹妹唯一的孩子,她一直放在心上。上次孩子和离她几乎没亲自出宫,这次...」能干出什么事来真不好说。 张清也没有办法,只能把孙坚女儿的事详细给皇帝说了,好让他对皇后有所交待。 只能说皇帝对皇后十分了解,等他人刚到栖凰宫,皇后已经在殿内转了不知道多少圈。见了皇帝立刻迎上来,不等皇帝高兴就问道:「你知道了吧,那个傢伙...」皇帝已经听见有嬷嬷有小声咳嗽,挥手让人下去才道:「你别急,虽说是那傢伙向太上皇求的圣旨,不过人是张老太太看过的,也是张老太太和他提起的。」 皇后长出一口气,好歹把心放到肚子里:「还好还好。」无论是原来的贾赦还是现在这个老乡,除了还知道护着自己的孩子,皇后觉得都不太靠谱。听说此事是张老太太亲自看过的,她问皇帝:「我能不能把人叫进宫里来看看。姐姐如今只有这一个儿子了。」再找一个王熙凤那样的傻大胆,贾府就真得抄家灭族了,那些金钗可怎么办。 皇帝能有什么办法:「要不等他们过了小定再看?」 皇后不干:「那时就晚了。要是不好...」 皇帝再劝:「可是父皇已经下了旨了,只能好。」 知道皇帝说得有理,皇后还是不放心:「也不知道那个邢氏这回能不能压住儿媳妇。」皇帝想说你还是管你的内务府去吧。 第86章 一等将军府再次接到赐婚圣旨, 又是太上皇亲自下旨。 贾母想说她现在已经后悔了。要是早知道皇家并没有因当年之事厌弃贾赦,或许这些年她就不会这么偏心二房,也不会让二房住荣禧堂, 更不会让...可是天意弄人, 当年出事儿后,贾赦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连嫡长子去了也懵懵懂懂,才让有的人越来越大胆, 直到张氏也去了。至此就只能不死不休, 再无调和余地。 想说后悔的还有贾政, 他一个有出息的大儿子婚事是他定下的,国子监掌院学士之女,书香门弟让他曾经十分骄傲, 尤其是比起大字不识几个的长房长媳时,更是有一种优越。可是他的大儿子已经先他而去,长房的大儿子却得了实职甚至如今官位已在他之上。他的大女儿是女史进宫,好不容易封了妃位, 可一个省亲园子让他既失了荣禧堂的居住权,也失了当家老爷的交往权。他还有个儿子,一个老太太与众人眼中有大造化的儿子, 可是为什么他想起这个儿子就的些意兴阑珊呢? 王夫人勉强听完宣旨,能忍到现在没昏过去都得算她坚强。她的侄女被人和离归家不过半年多,人家就得了太上皇的赐婚。有了这道赐婚旨意,新人进门就能够享受原配一切待遇, 她侄女的过往都要被抹杀得一于二净。不是王夫人多喜欢王熙凤,就算是王熙凤为她做了那么多事也不过是她手中的一把枪。可同样身为王氏女让人如此轻贱,她那张老脸被打得噼啪直响,更不知道若是她哥哥王子腾知道后会不会拿她出气。再心有不甘又如何?下旨的可是当今圣上的老子,是太上皇。可太上皇你顾念老臣,王家也是老臣之后,为何就不念一下王家的脸面。 邢夫人知道要与孙家说亲的事,却没想到她们老爷动作这么快,不等她去孙家拜访赐婚旨意就下来了。管他快不快呢,只要老太太和二房再不能左右琏儿的婚事她就满足了。想到这里她开始张罗进宫谢恩。 贾母这次一定要跟着去,谁也别想拦住她。贾赦不在家也确实没人能拦得住处在半兴奋半懊恼状态的老太太,邢夫人只能盼望这老人家进了宫里别再不着四六地说出什么话。要说让邢夫人给下个不着四六的评语,贾母也是真绝色!为了缓冲,邢夫人上车前一刻把巧姐儿也抱上了。贾母这个气呀,家里这么多适龄的姑娘你不带,为什么要带上一个还任事不懂的孩子?邢夫人却振振有词:「上次进宫时皇后娘娘就说了,她知道家里必不会亏待了姐儿,可还是心中惦记,让无论因什么事儿再进宫,都要把巧姐儿带上给她看看。」得,又是一个惹不起的,贾母只能自己暗自运气。 一到宫门就有皇后的大宫女元满接着,邢夫人上两次进宫时见过,知道是皇后身边有脸面的,也不敢真受人家的礼,一把拉住道:「辛苦元满姑娘等了。」 元满满面含笑:「当不得夫人辛苦二字,是皇后娘娘听说小小姐儿也来了,怕小小姐累着,特意让奴婢带轿子来接。」 邢夫人又谢皇后想得周到,一行人才上轿向栖凰宫而去。不说贾母心中做何想,只说邢夫人进宫三次两次都有轿可坐,说出去也是体面,心中不由更佩服自家老爷不提。 皇后早在宫里眼巴眼望地等得心焦,她一直对原着中那个被狠舅奸兄卖入青楼的小姑娘有一份同情,今天以看见真人,还是一个粉琢玉砌、眉目分明的真人,打心底爱上了:「来,到姨祖母这里来。」 第122页 巧姐儿如今并不认生,按来时车上邢夫人教的,先给皇后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在听到叫起后又看了看邢夫人,见人点了头才晃着三头身走到皇后跟前:「皇后娘娘,巧姐儿陪您说话。」 「好,你陪我说话我就不寂寞了。」皇后心情大好:「不要叫皇后娘娘,我是你亲亲的姨祖母。」就是这辈份有点让人接受不能。又道:「元芷、元香,快把刚才让你们给小小姐收拾的东西拿来。」 一进宫就有些沉默的贾母这时说道:「劳皇后娘娘惦记着,只她小孩子家家的,哪有这个福气当得这样宠爱。」 皇后能对她有好气?当时一句现成话在那里等着:「这是我姐姐嫡亲的孙女,她当不得还有谁当得?老太太你在府里孙男弟女多,不大在意巧姐,可是不知道本宫膝下荒凉,一看这孩子就心疼得紧。」 贾母脸一下没了血色,人就跪到地上:「是老婆子不会说话,让娘娘伤心了。」 皇后淡淡一笑:「老太太这是干什么。元满还不扶起来。」 贾母就着元满的手再次入座,凑趣道:「皇后身边的人,不光好模样,连名字也取得巧。」怎么都叫了个「元」。 皇后乐了:「是呢。自从贤德妃从本宫这里出去,本宫想念得紧,又想着这字怕是有大福气的,就给这几个丫头都改了名字。」就是从你孙女那儿来的,你耐我何? 本想今日与邢夫人一起进宫,好让宫中看看自己对大房一家也是重视有加,没想到连着让皇后给了没脸,贾母一时不敢再接话,默默疗伤中。 一时宫人来报,左副都御史妻女进宫谢恩。皇后对着邢夫人笑道:「怕是你也没见过这孙家的小姐呢,今天咱们一起见见。」 巧姐儿不知来人与她关系巨大,也在一边说:「巧姐儿也见见。」皇后摸摸她头上的小包包,让宣人晋见。 孙夫人是那种任谁见了都得贊一声有福气的人,圆圆的大脸,一双圆熘熘地笑眼,丰唇含笑,加上一幅圆润的身材,好吧,你不夸她有福气还能夸她什么? 孙姑娘大概随了她父亲,虽然也是圆脸却偏长了一点,眼是凤眼,鼻是标准的悬胆鼻,嘴巴不大不小,唇也不如她母亲的厚又不至让人说刻薄,身量适中,未语先羞。一看就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也就是放在一群闺秀中既不出挑也不至埋没的那种。 皇后等来人见过礼后才给两家人做了介绍:「这位就是贾府的老太太,这是贾侍郎夫人。」孙夫人上前与贾母和邢夫人见礼,就是孙姑娘也含羞行礼。做为曾经被逼过婚的现代女青年,皇后想说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又没有男人,可又想这大概才是姑娘小姐的做派。只等人都见过了礼,才把巧姐儿放到地上:「姐儿也去见见你母亲。」 殿内人都是一惊,孙姑娘脸都能烧起来了。 巧姐儿知道父亲、姑姑和小叔叔管邢夫人叫母亲,可因为林姑姑不管人叫母亲,她也没人可叫,觉得大概母亲是个稀罕东西,不是人人都有的,现在有人要让她叫母亲,她却问:「林姑姑怎么办?」 和三四岁的孩子对话,容易风中凌乱的是大人,殿内的人还没从皇后那一声母亲中醒过神来,就又被这一声林姑姑又吹了个七零八落。皇后想到一种可能,有心操刀直接把贾赦太监了,孙姑姑母女更是人人脸色泛白:竟还有一个林姑姑,那她们家得了太上皇赐婚的姑娘又算什么? 贾母心里也七上八下,一面怕别人想歪,一面自己不由得想歪,又觉得以黛玉已经赐婚给了平郡王贾赦不会如此煳涂,年纪上也不可能。又想着是不是贾赦对林家的家产动了心,没见贾琏从扬州回来对林家家产一字不提。心中七上八下没个着落。邢夫人还沉得住气:「姐儿是想林姑姑了?」 「嗯。」巧姐儿回答的要多乖巧有多乖巧:「父亲有母亲、二姑姑和小叔叔也有母亲,只有我和林姑姑没有母亲,要是我也有了母亲,林姑姑怎么办?」 殿内一片沉默,孙夫人与孙姑娘不仅脸上有了血色,还都觉得这小姑娘挺善解人意。刚才她们进殿时就已经发现皇后身边坐了个孩子,只听说皇帝有皇子却没听说有公主,可宫中不是她们满足好奇心的地方,只能向皇后见礼再与贾家人见礼,刚才皇后让小姑娘叫母亲,也就是说这就是贾琏前面人生的孩子,看来皇后对她十分看重。等巧姐儿答完了话发现,这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孙夫人看了一眼自己姑娘,孙姑娘得了鼓励笑着对巧姐儿道:「姐儿不必担心,到时、到时...母亲和你一起多疼林姑姑好不好。」这没过门就喜当娘的感觉忒特么酸爽。 巧姐儿想想,平时祖父祖母是对林姑姑更好些,问道:「象祖父祖母一样疼?」孙姑娘郑重保证。可是小姑娘并没有因为这话开怀,而是有点低落。孙姑娘不解了:「姐儿不想让我疼林姑姑?」 巧姐儿又摇头,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地说:「母亲能不能不象祖父祖母一样最疼林姑姑?最疼巧姐儿好不好?」 第87章 不等别人答话, 邢夫人先笑着搂过人来点着那小脑门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不过是一次让你林姑姑先挑了东西,你都记了多少日子?」见众人不解才道:「上次人家平郡王送了东西来, 说是一样四份, 可好歹是人的心意。我和老爷就让她林姑姑先挑,这小丫头当时就醋了, 隔两天就说我和老爷最疼林姑娘不疼她。」 第123页 皇后听说巧姐是因为吃林仙子的醋才有此事一问,心中大定, 对邢夫人道:「小孩子眼亮着呢, 在乎你和你老爷才吃醋。不看她刚才最先想到林姑娘, 也不是一个记在心里的,必拘束了她。小小年纪这样就很好。」又对着邢夫人点头道:「要不是夫人平日对姐儿上心,姐儿在你跟前不拘束, 再醋也不会当面说出来。」又招手让巧姐儿陪她坐。 一时皇后想起来,对着贾母道:「老太太今天即进了宫,看着重孙女想是也惦记孙女,可要去看看贤德妃?」 贾母固所愿不敢请, 有皇后亲自问她当然满口答应。皇后就让元芷派个二等宫女领贾母去凤藻宫,再让元满亲自领了孙姑娘与巧姐儿去花园走走。 不说皇后与邢夫人、孙夫人商量起嫁娶之事,只这次去凤藻宫, 皇后并未再派轿子。贾母和着宫女慢步向凤藻宫走,有心打探皇后宫中情况,就与人一长一短说起家常。不想这宫女不知真假,回答起来竟与薛家那个香菱一样, 父母家乡一概回答不记得了,让贾母好一番气闷。好容易走到凤藻宫,就见得了信的元春早早站在宫门口等着。 贾母到底先行了礼,才与元春手拉手进殿从下,元春留下抱琴挥退他人才道:「老太太怎么今日进宫了,皇后竟能让你来看我?」 贾母道:「是琏儿得了太上皇的赐婚,我与你大伯母一起进宫谢恩,皇后娘娘怜悯我想念孙女,才让我来看看你。」 一时元春的泪就下来了,抱琴并不敢劝,只拿帕子请她拭泪,半晌元春才忍泪道:「不想琏儿还有这样的福气。」 贾母也道:「是呀,谁想竟得了老圣人的眼。」见只一个抱琴在不免问道:「我们现在宫中消息不大通,娘娘为何禁足了?」 元春道:「不过是上次听太太说大伯母要进宫请安,我一向少见大伯母,就到皇后宫中请见。不想正好皇上也去了,非得说什么是我私自打探皇后宫中动态,心有不轨。不光禁足,当时还要撤了我的牌子。」说到此又是满面泪痕。 贾母有心说她这事办错了,又怜惜她一个在深宫不易,可不说却怕她下次再犯煳涂,想想道:「娘娘有些心急了。」 元春这些天想的就是这事,如今祖母也说她心急了,不由后悔:「只怪我心疼母亲在家中不易,没想到宫中消息就算是知道也不能让人知道自己知道了。」贾母一面心中大骂王夫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把家里原矛盾说给宫中的元春又能解决什么。一面安慰元春:「娘娘不必过于伤心,左右家里的园子已经建得差不多了,只要再装饰一下就可请旨。到时皇上也不会再禁着娘娘的足。」 元春点点头:「我如今只在凤藻宫,消息大不如前。但听说皇上在朝堂上有旨意,要是年前未请旨的人家,园子也不必建,也不必再请旨。」 贾母大惊:「竟有此话?」元春肯定地点头:「抱琴去提饭时听说的。」 贾母在心中思量一番道:「娘娘不必忧心,家中必不让娘娘失了体面。」 却说谢恩已毕,孙夫人回府对着孙坚抱怨道:「虽说赐婚是个体面事儿,也因此消了卫家传出的闲话。可是没有相看过,总是心中不定。」 为怕孙坚心中不满自己请旨,贾赦早就去与孙坚通了气,也说了南安王府有意许配郡主。因此孙坚倒不在意:「左右已经认定他家,还相看什么?」 「可他家功勋出身,与我们行事总有些不同。」 孙坚点头道:「是有不同。只要让苑儿依礼相待就是。」 孙夫人想起皇后娘娘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又道:「皇后娘娘今日把姑爷前面的闺女也叫进了宫,还直接让人家叫苑儿母亲。」 孙坚自是知道这位皇后娘娘的事迹:「姑爷生母是张老大人的老来女,也是皇后娘娘的堂姐,让小姑娘进宫也无不妥。」又想起张尚书说这个小姑娘是贾赦的心头肉,忙告诫女儿:「苑儿不要存了什么亲生后养的心思,只当是自己孩子一样对待。」 孙夫人有些不以为然:「总是那么大的孩子,也记事不少。再说看着与她祖母倒亲近,苑儿总得自己的孩子养起来才贴心。」 「煳涂。」孙坚不想自己夫人有这个想头:「那孩子是贾赦的心尖子,你们不要错打了主意。不过是一个姑娘,又有她祖母在,苑儿不过照应几年,再一幅嫁妆就得了贤名。万不可存了这份心思。」 孙夫人不解道:「不过一个姑娘。」又不是长孙。 孙坚怕自己姑娘与她母亲一样想法而将来吃亏,耐心解说:「别看只是个姑娘。可贾赦是个疼孩子的,他原来对儿子不闻不问,也是为了让儿子平安。」这明显是张老太爷家版本,孙坚对自己那位师爷爷还是深信不疑:「所以你将来一定要对那个小姑娘视如己出,这样也容易在贾家立足。」 孙夫人可不高兴自己的闺女还得上一个武夫家伏低做小:「他家本就娶过一次,我女儿本就委屈,还要在他家受气不成。」 「受气?」孙坚对老妻今天如此不讲理很不解:「你今天莫不是受了气?」 孙夫人也不瞒他:「给皇后见礼时,那个小姑娘居然就在娘娘身边,连迴避一下也不知道。」 「妇人之见。」孙坚觉得夫人有点小气了:「你当时没表现出来吧?」他夫人道:「你当我这点城府也没有吗?」 第124页 孙坚松口气:「好在你没表现出来,要不然咱们那位皇后娘娘能当时就给小姑娘一个你必须今后都得给她行礼的身份你信不信?」 他夫人不光眼圆了,就连嘴也惊得圆圆地合不拢:「他家圣眷如此之隆?」孙坚点点头:「你可知为何今日贾赦请太上皇亲自下旨?就因为昨天有人要给贾琏提南安郡王家的郡主。」 文武相争古已有之,但爵位尤其是王爵仍让人心生敬畏。孙坚夫人也不能免俗。见夫人已经听得进话,孙坚又道:「那位郡主并未定过亲却不嫌贾琏和离过,是为了什么?夫人且想,满朝堂上正经科举出身的官员,有几个二十出头就做到四品的?再想,你老爷我有没有这个脸面求来不说是老圣人、或是当今圣上的赐婚旨意?」 孙夫人此时只能随着孙坚的话摇头,自此把自家老爷比贾赦官高一品,自己出身强过邢夫人两条街的小心思彻底放下。孙姑娘一想人家没订过亲的郡主都不嫌弃贾琏前面有一个女儿,自己不光订了亲还被传出过克夫名声,人家肯为自己求道圣旨,让自己体面出嫁已是大恩,还有什么脸让人家一家捧着自己?就此倒免了孙姑娘一进贾府就与婆家生隙之事。 不说孙家教妻,就是贾府也是夜深人未眠。 贾赦一个呵欠连着一个呵欠打得顺畅,贾政看不得他那有辱斯文的样子,却有求于人不得不忍下。邢夫人也想打呵欠却怕贾母发做只能掐自己,王夫人佛珠转得飞快,不时看看上首喝着□□的贾母。 贾母也心急呀,可现在她别说是命令贾赦了,就是重话也得斟酌着能不说就不说。今时不同往日,看那两道赐婚旨意就明白,皇家对贾赦不仅没有怨恨,还存心在补偿。贾母当然想和贾赦修復关系,可人家几次明明白白告诉她,有些事发生了不是别人不说就没有发生过,所以这个老大她是指不上了。或许出于脸面他不得不供养她,可再想要高高在上一唿百应的老太君地位再也不能了。那她就只能抓住老二家,可老二十几年官位一动不动,宝玉有大造化却还年小,只有元春、只有元春才是此时二房翻身的希望。 元春必须省亲!省亲园子必须尽快完成!一定要让老二尽快请旨!几个尽快烧得贾母的老心也是一片火热,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与人斗其乐无穷的年轻岁月,两眼精光闪现,把贾赦都吓着了好不:这老太太进宫和元春都说了些啥?别是受了刺激吧,看来还是得和皇帝说说,让他就算是一刻游也放过凤藻宫吧。 贾母把炕桌子一拍:「省亲,娘娘一定要省亲。」 贾赦还是不说话,只要不花他的钱,省几回亲都没事。可人家把他们夫妻叫来可不是光想要通知他一声。 「老大,上次你从赖家收回的那些东西呢?」 第88章 听贾母问起上次抄赖家的东西, 贾赦半点都不心虚地道:「当时不就已经给老太太了吗?老太太一见那狗奴才如此大胆,都气得昏过去了。」又看向贾政:「二弟你也知道这事儿吧。」 怎么不知道?就算是贾政不知道他抄的那几百遍《弟子规》和《存经》也知道。贾政不想理这个混蛋,只点了点头。贾母要气死了好不, 她可是听说那天贾赦拉了几大箱子回来, 可交到她手上的只有五件御赐之物和三间铺子的房契,御赐之物不能动, 房契是原来公中之物,事后她再不情愿也已经归到了公中。 「不是说还有别的东西?」王夫人也不甘心, 怎么能让大房独吞了这些东西, 按说那些东西要没有被赖家贪没, 也该算到分家财务之中,就算不能全规二房,可也没有都归大房的理。 「没有。」贾赦小头一点:「是哪个多嘴有奴才又敢编排主子?」看向邢夫人道:「明天再把咱们这边的奴才整治一遍, 见天不干活还嚼舌头的奴才不用也罢。」 谁还听不出来他这就是明打明不想把东西交出来。见王夫人还要再说,贾母挂心元春之事,不想再与如今正得圣宠的贾赦弄僵,当先说道:「那些东西且不管它。只说上本请娘娘省亲之事。」 贾赦却一定要当时就把东西说成没有:「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再说园子不是已经建好了, 那老二上本不就得了,也值得大晚上的商量。」 贾母运气再运气,将将把一口气压在胸口才开口:「园子是建好了, 可是总要收拾得齐整些。这不是缺了点摆设才与你商量。」 「噗。」贾赦笑了,这些人怎么吃八百担豆子还不知道腥气呢?都多少回了,从来没从自己这里占过什么便宜,还老是要再来一回, 你真当自己是打怪升级可以开机重启呀。 贾政已经忍不下去了,他这个大哥也对老太太忒没有敬意了,怎么能笑得这么不以为然:「大哥,老太太说的是正理。娘娘毕竟陪王伴驾,也是为君父分忧,回家省亲不能轻忽。」 贾赦特别认同的点头:「的确不能轻忽。老二,你要好好把园子收拾利索才好。」贾政一向拙言,听他这么一说又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贾母只能自己出面:「赦儿你也知道,自从分了家,政儿一家人口又多,再加上修园子的使费,这摆设东西就有些不足。你看...」能不能挪借一二?听到老太太叫他赦儿,贾赦人就要不好了,这才是有事钟无艷无事夏迎春的进化版吧,没事的时候就是老大、混帐、孽子,有事儿了就赦儿?老太太你把自己看得有多高,以为自己的温情牌有多好使? 第125页 他不好了,也不想让别人不好,眼一转就有了主意:「老二那里没东西摆?不能吧。我怎么听谁说了一句,二房一个下人的女婿都开起了古董铺子,东西可都是市面上不常见的好东西。还以为是老二媳妇自己不好出面挂在下人名下的。」有拿出去卖的东西没有摆的,你们骗我玩呢吧。 一听他说出下人的女婿开古董铺子,王夫人就觉得这事儿又要糟,她怎么就忘了这个大伯就是一个看不得别人好还消息灵通的。那个古董铺子并不是为了卖东西,而是她放利子钱的幌子,这要是让老太太和老爷知道了,别说和离,怕是王家得接回一个被休弃的女儿。当时王夫人就要把自己摘出来:「大伯怕是听错了吧,那不过是周瑞的女婿开了一个小铺子,餬口罢了。」 贾赦状似瞭然地点了点头:「是这样呀。不过我可是听说那个铺子每天人来人往,一般的古董铺子可没有他们那里去的人多,还以为是因为东西好才有生意呢。」借钱还钱,不人多才是怪事。王夫人暗中咬牙,还得笑着感谢贾赦:「多谢大伯提醒,回去交也敲打一下他们,别拿着府里的名头惹出祸来。」别人看来可都是贾府的奴才,有事儿了你也跑不了。 谁知贾赦混不在意:「他有什么事儿可以拿府里名头的?不说这将军府的匾额一挂,多少为官的人都知道咱们已经分了家。就是真犯了什么事,官府没有不审问的,到时也是一清二楚。多有几回那些小民也就知道了。」 贾政老脸通红地训斥王夫人道:「大哥好意提醒,你听着就是。」王夫人只能心中打鼓再不敢说话。 贾母看不是事儿,还是再问一句:「只是把你不用的东西略摆一摆,等娘娘幸过了就还回来可好?」 「我那倒还有几件御赐之物,即是要给娘娘做脸面,摆上也使得。」贾赦突然很好说话。反正离礼部查御赐之物没过几天,不信这些记录在案的东西他们还敢吞了。可是现在已经快吓破胆子的王夫人不光不敢吞,她连摆也不敢呀:「大伯,御赐之物还是妥善保管的好。到时又是下人又是匠人的,有个闪失不光是我们对不起大伯,就是娘娘也担不是。还请大伯换几件吧。」 就是让你不敢摆!把御赐之物拿出来迎接娘娘省亲,贾赦已经站在道德至高点上,这回是你不要可不是他不给:「那可难办了。我那里因上次还欠银,多少东西都拉到户部去了,所剩下的不过是几件御赐之物和随身所用。要是把我们随身用的东西摆上,岂不是对娘娘不敬?」没有,就是没有。 贾母明白至此又是无功而返,也不敢象原来一样太逼迫他,就想让人都退下。谁知王夫人忽然道:「原来敏妹妹出嫁时,嫁妆里的东西...」从她一提贾敏贾赦的脸就开始往下沉,等她提到嫁妆时已经阴得王夫人不敢说下去了。 「王氏。」贾赦这回可算是正面回应王夫人了:「你王家真是家学源渊呀。惦记起出嫁小姑子的嫁妆来了。好,好!」他气愤地又看向贾政:「老二,你也是这个意思?」 贾政还没反应过来呢好不,只看到他夫人没说两名话就声音越来越小,又看见他大哥要吃人似地对着他叫,他只不得及问一声:「什么?」 「想要回敏妹妹的嫁妆?」贾赦阴沉着脸问道,仿佛贾政敢应一声,他就能手撕了人家。不怪他生气,看书时他就让王夫人一面用着林家的钱,一面搓磨死人家小姑娘噁心得够呛。本以为自己穿过来,把林仙子的财产帮着收好,还把人领到自己身边,又订下了平郡王这样一门显亲,这回王夫人该没处下嘴了吧?谁知还是为了她那个败家闺女,就把主意打到人家闺女身上。 「不,不,不。大哥你误会了,我怎么会打敏妹妹嫁妆的主意。」贾政可真吓坏了,将出嫁女嫁妆要回,那是在夫家做出对不起女儿之事不得不为的办法,比如当年张家就把贾琏生母的嫁妆拉了回去。可贾敏不同,她比林如海还先去的,当时你没拉回嫁妆,人家孩子在你家长了好几年你说你要嫁妆了,是个人都得往贪心上想。贾政一向自认方正,哪能担上这个名头。 「无知妇人,还不跪下。」他奈何不了贾赦,只能痛斥王夫人。王夫人还能怎样?痛快地倒地认错,贾赦却又看向贾母:「敏妹妹也是老太太的孩子,老太太又一向说最疼她。如今妹妹都去了几年还要受这样的委屈,老太太...」 「王氏,」贾母知道王夫人心急,却不想她竟如此沉不住气,有今天这一回,就是她也不好私下里和黛玉提借东西的事儿:「你也是做母亲的人,女子嫁妆只传儿女,你也不知道吗?」你就不会自己去和黛玉说? 贾赦却接口了:「当日黛玉还小,琏儿当日带她回来时林妹夫上了遗折,这事儿我与老太太说过。」贾母点点头,当时贾赦就是用这个理由把黛玉接走的,贾赦接着忽悠:「遗折不光说了黛玉抚养的问题,还附了林家财产清单。」贾母和王夫人都愣了。贾母不想自己的姑爷对贾家如此不信任,王夫人不想自己今后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趁二人发愣贾赦把话说完:「所以王氏,你不要再惦记林家的家产了。」还有老太太你。 王夫人脸上那叫一个异彩纷呈呀。贾政老脸也红得与猴子屁股有一拼,贾母脸色也更难看一分。可是贾赦会管吗?以他那个二b的性子,没让这三人昏倒两个都是客气的。你说怕不怕人家到皇帝那里去看林家家产单子到底在不在?贾赦才不怕,他要和皇帝对个小口供不要太容易,可是这三个人想见皇帝一面不要太难。 第126页 「对了,」贾赦存心不想让这三人今晚睡好觉,自以为好心地提醒着:「听说要是年前不能请旨,皇上说就不用再建省亲园子了。」到时你们原来花的那些钱可就白花了。 第89章 贾赦挥一挥衣袖, 只带走一个邢夫人,可原来的荣国府三巨头,现在的贾母和二房两个当家人耳边还响着他走前的那句话:「老二, 不是我做哥哥的事儿多, 你那边的奴才是不是也该好好查查。奴才不得有私财,他们哪儿来的本钱和胆子开古董铺子。多少做官的人家开这样的铺子还得加小心呢。」 查, 还是不查,对三人来讲都是个问题。查, 别说当事人, 就是贾母也觉得脸面上不好看;不查, 贾赦要是没听说什么他才不会多这一句嘴。王夫人是不想查,她是害怕那两个人头脑一热非得要查,只能自己说道:「老太太, 等回去我就再让周瑞家的去叮嘱一遍她女婿,不能打着府里的名头做什么不法的事。或者让我那几个陪房悄悄地访一访。毕竟现在娘娘省亲是大事,不能在这节股眼上传出娘娘娘家有什么事才好。」娘娘不能有一个丢人的亲娘呀老太太。 听她说起元春省亲,贾母心里也是一突, 差点上了老大那个混帐的当,他一定是不想让娘娘省亲才说这番话,好让二房自己先乱起来, 不能再开口向他借东西。这个混蛋!贾母对王夫人点点头:「你回去查一下也好。记得要悄悄地查,不能让多的人知道。」 贾母定了调子,贾政当然不会反对,他只是冷淡地对王夫人道:「还有那些摆设, 你也得再想想办法。」 想个你妹的办法。她要是有办法还能当着邢夫人的面低三下四地求贾赦?不知道她在邢夫人面前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的大家小姐气派?王夫人恨恨地低下头不说话。听了二儿子到现在还是只将事情推到儿媳妇头上,又是一幅吩咐下人的口气,贾母难得地对邢夫人多了一点同情,她这个二儿子一直只知道擎现成她知道,可大事儿上还事不关己就有些过了。 「明天你带人过来一趟,我库房里还收了几样不常用的东西,先摆到园子里吧。」贾母终于吐口。 贾政立刻摆出一幅感恩戴德的模样:「怎能用母亲的东西。母亲年事到了,儿子们不能孝顺母亲却还让老太太跟着操心,又用老太太的东西,儿子五内俱焚,不知该如何报答母亲。」说着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王夫人生怕她那个不知俗务的老爷来一句 「我们自己想办法」,见不过是磕头,夫唱妇随的别提多心甘情愿。 贾母又是心疼东西,又是担心自己这个二儿子,现在自己还在他都压不住老大,要是自己去了可怎么办?省亲,必须省亲,只有娘娘省亲,世人才能知道二房还有一个饱受圣宠的娘娘,才能高看二房一眼,到时两房也就又平衡了,她也就能再次让两房之人对她言听计从。亏得贾赦走得早,要是他还在这里在,又知道了老太太的想法,一定忍不住当面问人一句:「老太太,你忘了就是因为要修省亲园子,我才不得不走出家门的吗?」只能庆幸贾赦对这三人一向能少看一眼是一眼的态度拯救了贾母,要不以她那卒中前兆的身板,经不住贾赦几回气了。 另一个老人还是让儿子给气着了。可怜的太上皇,不敢相信手里的资料和证据,声音颤抖地问皇帝和皇后:「这些都是真的?」 皇帝脸板地平平地,一字一顿地回答:「这些是有确凿证据的。」那些没证据的还没给你看呢。甄家,好一个甄家,打得一手好算盘,这皇家竟让甄家这个凭一个小小奶娘起家的家族把持了吗?做梦! 太上皇看向皇后,原来的皇后多温婉贤淑的人,自从五年前皇帝登基,刚入宫不久中宫嫡子就夭折了,那时那个女人说什么来着?是中宫无德还是嫡子无福?从那以后才导致皇后性情大变,对甄妃一系打压起来不遗余力。可笑自己还曾让老四说说她媳妇,别做得太伤脸面。人家失了嫡子,不过是没有确凿证据又碍于自己这个太上皇的脸面才没让那个贱人溺水、落井、吃错东西、病逝,总之宫里想让一个人没有的东西太多了。脸面,对一个女人来说孩子才是她们最大的脸面。甄妃能向皇帝的嫡子伸手,未必不敢向他的嫡子伸手。而先太子,正是他的嫡子。 太上皇看向皇后道:「甄妃病得不轻,暂时别让忠平和他媳妇进宫侍疾,免得过了病气。太医院那里你让人看好了,每次要让三个人一起给甄妃请脉。陪了朕这些年的老人,没有几个了,那些太医还是得多几个人请脉朕才放心,务必要让太医院小心再小心。」又对皇帝道:「甄应嘉在江南多年,政声不错,在内阁给他个位置。还有那个王子腾,巡边了这么长时间,朕有些想他了,盼他快点进京。」 听了太上皇杀气腾腾地想念,皇帝觉得自己怎么就与太上皇那么心心相通呢,他也很想这两个人呀。 王夫人此时也没有入睡,不是她能先知先觉知道自己的哥哥快要回京了,只是今天贾赦的话让她莫明地心虚。曾几何时,她还瞧不起的那个只知买醉贪花的大伯子,已经一句话就让她寝食难安了。 「让你女婿把铺子先收了吧。」这话是说给趁人入睡才偷偷进屋的周瑞家的说的。 周瑞家的不知道王夫人怎么突然要收了铺子,那可是个来钱的买卖,不光对王夫人是如此,对周瑞家的更是如此。王夫人让把利子钱放到三分,可她只在内宅,如何知晓冷子兴早就把利钱提到了五分,这两分的差额就是周瑞一家的进项。这份不舍比起王夫人来还大得多:「太太怎么突然要收了铺子?现在可正是用钱的时候不说,前两天刚放出了大笔的银子,要收回来可不容易。」 第127页 王夫人也缺银子,可她更怕贾赦突然发难让王熙凤的旧事重演:「先收了再说,放出去的钱能收回多少就收回多少,实再收不回的等到日子了再慢慢收。」见周瑞家的还想劝,又道:「大房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风声,今天在老爷和老太太跟前说起你女婿的铺子生意好,还让老爷查一查呢。你不收了铺子,是想做第二个赖家?」 周瑞家的听说大房知道铺子的事儿也有点胆颤,忙不迭了保证:「行,我回去就和女儿说,让她们尽快关了铺子。」这个大老爷是属狗的吧,鼻子怎么这么灵呢,这可是钱呀。周瑞家的觉得自己听见心头滴血的声音。 「你自己也去看看,铺子里有什么能用的东西收进来,到时好摆到园子里去,别遭踏了。」王夫人说出致命的一句,要是她知道自己这一句引来了多大的麻烦,就是烂在心里也不会说出来。 替别人保管一件东西时间长了,主人又没有及时要回,就容易让人以为那东西就是自己的。住进荣禧堂、掌管荣国府内务时的王夫人如此,为她放利子钱,为掩人耳目用她的东西开了古董铺子的冷子兴也是如此。隐隐地,他还会觉得是他为王夫人挣下了大笔钱财,而不是王夫人在背后替他撑腰才让他一个平民能在贵人云集的京中把 「铺子」开得有声有色。这也只能说一声物以类聚。 听丈母娘传达了王夫人的意思,冷子兴反应有点大:「铺子做得好好的,怎能说收就收。那些放出去的钱,要是借钱人看铺子关了不知道去哪儿还不说,有的刁民还以为我们失势了,挺着不还银子的都得有。」 周瑞家的倒是对贾赦了解得多些,对着女婿就喊道:「这是太太的意思,你照办就是。要是真让大老爷发现了,可就不是关个铺子的事儿,说不得你得到顺天府走一糟。」 冷子兴敢演说荣国府,岂是周瑞家的一句话就能唬住:「大老爷天天上朝还忙不过来,能在意这么个小铺子?又不是开在古董街上。再说就算是想收也得个几天,看能把放出去的银子收回来多少。」 听了他最后一句话,周瑞女儿也觉得自己男人说得有理,跟着劝她妈:「他说的也有理,好歹给几天工夫让他盘盘帐不是。」 周瑞家的只这一个女儿,对着女婿能连喊带叫,对着女儿却只能小心哄着,母女俩说起私房话,谁也没见到冷子兴眼中那一点寒光。不过走前周瑞家的还是叮嘱冷子兴收帐时要小心一点,别把人逼狠了在这关头不好看,得了再三的保证才回自己屋里睡下。 谁知不过三天,她女儿就让人捎话说家里有事,让她妈快点回家一趟。周瑞家的只以为铺子已经盘清,还在心里贊一句自家女婿办事越来越利落,美不滋儿地向王夫人告假,并暗示了王夫人可能是家里的事儿办妥了,女儿年纪小没见过大世面,需得自己回家给掌掌眼。王夫人自然听出她话中之义,痛快地放行。 一到家也没看她女儿的脸色,周瑞家的开口就笑话女儿:「你小人家儿没经过事,什么大不了的就急起来。」 她女儿眼睛早就肿成了一个桃:「妈,冷子兴跑了。」 第90章 什么叫跑了?一个有家有口的大活人怎么就能跑了?怎么捨得跑了? 周瑞家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只能定定地盯着自己的女儿,花好大的力气才说出一句:「怎么跑了?」 「我也不知道呀。」她女儿现在只会哭:「那天妈你说完要收铺子的事儿后, 第二天他就急急忙忙地收拾了些东西出去了, 我还以为他是在忙铺子的事儿也没在意。谁知昨天一早他又收拾了点东西带了出去,中间还回来了一趟, 问我是不是和张家的五儿说过要找人说话,他在路上碰到人家还问他来着。我正好没事儿, 就去找五儿说话去了。谁知昨天晚上他就没回来。我本以为是让什么事儿给绊了脚也没在意。午间时越想越不对, 就把我们屋里的东西点了一下, 发现值点钱的东西都不见了。妈,他是不是真的跑了?」 周瑞家的哪里知道。倒是女儿的话给她提了个醒,快步走到自己家放细软的小库房, 打开门一看箱子还在,先松了口气。可谁知箱子一开才知道人家冷子兴是早有谋划:箱子里空空如也。眼前一黑,周瑞家的晕了过去。 「妈,妈...」周瑞的女儿也是从小娇养大的, 周瑞两口子从没捨得让她到府里当差,如何见过这个阵势,只会哭着喊妈。倒把家里雇的小丫头招来了, 和她一起唤人。一时周瑞也让人找了回来,好不容易连掐带喊地把周瑞家的唤回神,三口人撵了丫头,关了门相视大哭。 「要不再去找找?」他们女儿捨不得男人, 不确定地问父母。这周瑞夫妻虽已觉不好,还是心存侥倖,怕人万一是真有事儿走不开,误会了以后再难相处。当下打发家里的几个人去各处寻找。再一想那空了的箱子,心中对找到人并无几分指望,只当安闺女的心。 对视一眼,周瑞家的道:「我还得先去回太太一声。」周瑞一向听她的听惯了,也不阻止。可她女儿却道:「万一他一会儿回来了,惊动了太太岂不是不好。」看看自己还心怀希望的女儿,再一想自己从小跟到大的王夫人的手段,周瑞家的只能狠着心回府,不管女儿在身后哭成泪人。 「太太。」知道周瑞家的回来了,王夫人也想知道是不是铺子已经收了,就让下人退下,只留她在向前伺侯。谁知周瑞家的叫了一声太太就没有了下文,让她心中不耐起来:「你回家一趟,到是怎么说?」 第128页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周瑞家的已经跪下了:「太太,奴婢该死,那个冷子兴,那个冷子兴他,他跑了。」 王夫人比起周瑞家的好点,没有马上晕过去,还能问出:「可是确定了?让人去找了没有?」 周瑞家的泣不成声:「那个杀千刀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动的手脚,不光把他们屋里的东西,连我们屋里的东西都拿光了。」可怜她这些年在王夫人眼皮底下,剩下点东西容易吗。 王夫人才不管她那些东西,当然她要是知道周瑞家的家当说不定也会感兴趣,只追问道:「那铺子里的东西呢?」周瑞家的直摇头:「连家里的东西他都踅摸出去了,何况铺子里的。」只见王夫人往后一仰,就要倒下去。亏得周瑞家的奴才本能不错,一把抱住了才没倒到地上。 「太太,太太。」周瑞家的不敢高声,只敢在耳边轻喊,手也不断推搡着。 好半天王夫人才醒过来,两只眼睛看周瑞家的就象是淬了毒:「去给我找出来,务必得找到那个冷子兴,那些东西不能落到别人手里。」周瑞家的给她略收拾了一下身上,才低着头退下。 多事之秋。这话不仅对王夫人,就是对朝臣也适用。早朝上,皇帝当庭宣布甄太贵妃身染微恙,太上皇怜其伴驾多年,令其子忠平亲王安心在家抄佛经为甄太贵妃祈福。又怕甄太贵妃想念家人,特招体仁院甄应嘉入京叙职,顺便探视。更有太上皇心念老臣,招前京营节度使,现九省巡检王子腾回京。 等皇帝宣布完太上皇的旨意,好些朝臣都不知道是该说太上皇圣明还是该说皇帝孝顺,一片沉默中只听见贾赦一人的声音:「太上皇圣明,皇上圣明。皇上对太上皇一片孝心可昭日月,实为为天下臣民之福。」 张清微微扭头,只看见一个拜伏于地的身影,再一想哪怕这傢伙只说是太上皇圣明怕是皇帝也不会拿他怎么样,跟着跪下颂圣。朝臣们这才反应过来,庭上一时跪倒了一片。皇帝看着率先跪倒的贾赦,心中想着一会下了朝一定叫上张清一起到养心殿,好好收拾这傢伙出出气。 接下来朝堂开始每日吵吵更健康环节,贾赦则自己动着小心思。也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就是王子腾被死亡的时间,原着里可没有王子腾此时回京的记录。哎,不光有他这只老蝴蝶,还有皇后那只小蝴蝶,剧情早就扭曲得不成形状,可他怎么这么盼着这回就是王子腾生风寒的时候呢。 不生风寒不行呀王大人,想想手里的冷子兴,贾赦决定一会到养心殿和皇帝亲切交流一番。没错,冷子兴现在就是在贾赦手上。 要说冷子兴也算是个人才,有王夫人出了本钱又暗地里给他撑腰,让他藉此也结交了一些人脉。这些人脉里可不光是放帐的醉金刚之流,也有贾雨村之类的小官。居移体养移气,与这些人在一起时间长了,人人称上一声冷老闆,他在街面上也算得一号人物。可回到周瑞家那个小院,他就是又成了二等公民,事事有人要做他的主。不光如此,周瑞的女儿生得平常,又早过了鲜嫩的年纪,让冷子兴以为自己现在不光得守着一个奴才秧子老婆,还得看两个现在还是奴才的丈人丈母娘的脸色,真是亏大了。心越来越大的冷子兴越来越不甘心,他本就是看在荣国府管事女儿的份上才娶的周瑞女儿,这几年又没个一男半女,早就有了外心,也有了外宅。 这次周瑞家的一说王夫人要收了铺子,冷子兴第一个反应是自己再也当不成冷老闆了,第二个反应是他在这个小院里地位还得更低。想了一宿的冷子兴有了决断,他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都放在外宅里,收拾都不用收拾,凭什么要把自己这些年辛苦赚来的钱都给了那个贪心的女人。要是他就这么躲进外宅,说不定贾赦也没这么好得手。谁知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不光自己打偏手的东西放不下,连周瑞一家这些年捞的好处也不想放过。就在他把媳妇支得出去串门子,自己要把周瑞家细软全部卷包的时候,来了几个助人为乐的小伙伴,帮助他把周瑞家所有东西席捲一空。 要问这几个小伙伴的来歷,贾赦表示他是做好事从不留名的活雷锋。从那天晚上和贾政说起古董铺子,贾赦就让人盯着冷子兴了。既然你有本事演说荣国府,就得知道荣国府的银子不是那么好赚的。只盯了不到两天,就发现冷子兴想要黑吃黑,贾赦派来的人心说,你在大老爷面前表演黑吃黑,是不是嘲笑我们老爷业务不熟练呀?这个坚决不能忍。于是就为冷子兴现场进行了教科书似地表演,并当即把犯罪分子捉拿到贾赦跟前。贾赦对这个意外之喜十分满意,让把人远远地送到庄子上后,对不能找人得瑟战果有点小遗憾。 带着这点甜蜜的遗憾,就连在养心殿里又看到大舅哥那张冷脸也没让他心情变坏。 皇帝还能看不出他正在得意?那张冷脸上更雪上加霜:「贾赦,你说太上皇圣明,难道朕就不圣明?」 「当然。」贾赦回答的十分干脆,张清都想捂脸了。皇帝都不想理这货。又想知道他是从哪看出自己不如太上皇英明的,只看着张清不说话。张清把手中戒尺举起来:「竟敢藐视天子,你活得不耐烦了。」 贾赦对着皇帝喊道:「有没有这样的,说不过还带个打手。」皇帝这回不再板脸了:「朕是天子,想带几个打手不行。」 第129页 贾赦道:「天子天子,你还是个子呀。你可别说让王子腾进京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 皇帝点头道:「确实是父皇。」贾赦看着张清,一幅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见张清又要举尺子,忍不住对人祈求:「大舅哥,淑英是你亲妹妹,皇后是你堂妹。」你怎么朝外不分呢?张清就差狞笑了:「可皇后好好地坐镇中宫。」我妹妹二十年前就去了。 贾赦和皇帝都不敢再说话。张清想着老说这话也没什么意思,就问:「太上皇让王子腾进京还有深意不成。」 皇帝给他解惑:「嗯,这次清查内务府查出了一些甄妃为祸宫中、与忠平内外勾结陷害太子的线索,太上皇怀疑里面有王子腾的手笔。」 第91章 听皇帝提到先太子的事, 贾赦只觉脑中一热,他真想对原主说不要这么激动,自己现在已经把报仇当成己任了, 可惜没有交流对象, 只能归结为原主怨念太深。他看着皇帝道:「太上皇只是怀疑?」那就是八九不离十,这个王子腾一定要得风寒了。 皇帝点点头:「只知道当年他向父皇告密前, 也和忠平的人有过接触。」这就是说王子腾当年首鼠两端,不光向太上皇告知了逼宫之事, 也可能向忠平的人说过太子的动向。贾赦敲着自己的大腿, 想不明白当年忠平为何在关键时刻停了手, 总不会是被太上皇的人格魅力感化这么扯。他的消息这么灵通,怎么就没想到太上皇早有准备呢?当年之事下来,忠平忠安可都是折了大部分人手, 元气大伤才让当今顺利登基。 想不通的事儿就不想,神经粗大的二b青年表示他不是太上皇,不需要什么确凿的证据给天下人看。何况他还有原着和后世对红楼的各种解读,这个王子腾就算是现在就弄死也绝对不亏。 「皇上, 」贾赦问:「这个王子腾你信他几分?」一边的张清只能服气,就算你们关系好,也不能这么直白地打探吧。谁知皇帝很好地验证了物以类聚这句话:「我一分也不信。要不是父皇总是要天下人信服。哼。」 行了, 有这句话就足够解释一个一品大员能让乡野医生一碗药灌死了。别说什么医药不足那种煳弄人的鬼话,离京不过百里,要是那个医生这么容易就治死人,早就让人告官了好不, 何况原着中就没说最后这个治死人医生如何处理的,要知道给晴雯开了虎狼药的胡太医还得了一句以后再不用他呢。 贾赦坏笑道:「王大人一路巡边辛苦,又有太上皇圣命,想是要急着赶路,他与我差不几岁,怕是不会好好保养身子。」 皇帝认真看他,再认真看他,只见人一脸坦诚,也笑道:「王卿尽忠王事,是难得的有心之人。」那也是一个老狐狸,你别狼没打着让人咬了。 贾赦想都不想:「尽忠王事之人,自然王命为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怕啥。 皇帝有些唏嘘:「父皇越来越顾念老臣了。」还有一个事事讲证据的太上皇呢。 「谁说不是,早些年为太上皇尽忠的老臣越来越少了,难怪太上皇念旧。」贾赦不以为然。人都死了,就算是没证据太上皇还能让你给他们赔命吗,你可是他亲儿子。 皇帝点点头不再说话。张清想给自己这个傻大胆的前妹夫跪了,你这样明打明的告诉皇帝要对付他的大臣,还是一个一品大员,哪儿来的胆子? 贾赦会告诉他?不等他再找戒尺,早就借着给太上皇请安的由头跑了。张清却不放心,他妹妹唯一的血脉可是这人的儿子,皇帝不迁怒还好,一旦迁怒他外甥第一个跑不了。 「圣上,这贾赦胆子也太大了。」真不是我们家教的。 皇帝还在回想刚才与贾赦的对话,怎么就能听明白自己每句话后面的意思呢?往多想想,皇帝怕起鸡皮疙瘩,顺着张清的话道:「太上皇也知道他这个性子。」就算是他真把人弄死了太上皇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张清放心了,又想起一事:「可是凤藻宫那边省亲是否会耽搁?」 皇帝那冰山脸都板不住了:「你今天是不是煳涂了?王子腾不过是臣,凤藻宫里的可是朕的妃子。」要说这个皇帝也够噁心人的,一边要弄死人家舅舅,一边要让人欢欢乐乐地省亲,张清只能说你官大你有理。 「不过内阁要议一议,这个甄应嘉回京叙职的章程。」皇帝对忠平的这个舅舅更不放心,话说怎么人人都有一个好舅舅,就他没有呢?皇帝有点郁闷。张清不知道他的圣上正在明媚地忧伤,务实地提醒道:「只要奉圣夫人不跟着进京,内阁对地方大员叙职早有成例。」 见面三分情,要是奉圣夫人不来对着太上皇忆当年,你老爹就能理智再理智。皇帝能不知道这个:「锦衣卫的人已经去金陵宣旨了。」 贾赦无处得瑟自己发财有道,又不知道冷子兴那些东西里有没有王夫人从当年贾府公库中顺出来的东西,怕让正漫天下找人的王夫人认出来,只能遗憾地让人远远的把东西都卖出去。有几张地契房契,也不被已经让赖大一家锻鍊出来的贾赦看在眼里,随手赏了这次办事的人——不能老让人办事不让人跟着发点小财不是。 王夫人註定找不到人,吃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大亏,虽然从贾母那里得了园子摆设,可这些年来所得和大半嫁妆都化为乌有,听邢夫人讲颇有些要银子不要脸面的苗头。贾赦不得不感慨东大院的风水不利女主人,要不怎么一个个女人住进去,都变得认钱不认人。 第130页 这些当然不关贾赦的事,他只一心等着十里屯的消息。只是交通不便,王子腾哪儿有那么快的脚程,只急得贾赦天天捉住平郡王,拿些琐事让他办去。不光如此,还事前就关照忠顺不能帮忙,那话叫一个理直气壮:「念恩如今也大了,他这辈子都是个闲散王爷,再不知道当家理事儿,我娇娇的外甥女,还得给他当管家婆吗?」 忠顺心说女人哪个不想管家,未必你外甥女竟不食人间烟火。他不知道要不是有个贾赦牌搅屎棍在,林仙子是真能吃风喝烟过一生的人。别看忠顺怨气十足,他侄子可是乐此不疲,早晨要亲自去跟贾赦领任务,能去给邢夫人请个早安,中午要回府汇报进度,可以蹭顿午饭,晚上进行工作总结,定省也不能免了。就这么时候一长,总能有一回半回看到心上人的裙角或背影,运气好了还能得一个急匆匆的白眼。足够支撑平郡王忍下贾赦的各种挑剔与口头暴力。 平郡王得个白眼乐半天,可给白眼的人却不大乐意。黛玉这些天来是了嬷嬷们天天规矩长短的灌输,对礼教执行起来有点矫枉过正了,原来能与贾凤凰蛋同止同息,现在却对平郡王老是出现在自己眼前有些反感,加上每次都能看到邢夫人和迎春打趣的目光,生怕别人以为自己不尊重。 好在这些天邢夫人也没闲着,不光要与孙家商量贾琏之事,还正经与张大太太娘家走动起来。没办法,她也不想这样两个婚事一起忙,可一是贾赦催得紧,生怕来年元宵元春或老太太出什么妖蛾子,二是她就不想给二房的省亲园子帮忙,帮得好不好另说,干活还得搭上东西的事儿她可不干。就这么三忙两忙,竟让平郡王抓住了空,那天在邢夫人房外与黛玉碰了个正着。 黛玉小脸通红地侧身一礼,立时有个人就呆了,只觉得面前这位一身浅紫、满头不见什么首饰的姑娘自带光华,白日里生出圣洁之光,将自己照得自惭形秽。他僵着身子还了一礼,又看见自己宝蓝色的袍子,生怕姑娘觉得自己不尊重已经过世的老丈人,嘴上忙不迭道歉:「不想今日遇到姑娘,并不是我有意失礼。」 今天跟着黛玉的是林嬷嬷,早带着人走远了几步。黛玉听人说话也不好就走,只能低头道:「舅舅舅母在屋里,郡王请进吧。」 得人一句话,平郡王只觉天外仑音不过如此,嘴里还能挤出一句:「天到底冷了,姑娘还是保重些。怎么出门也没穿大衣裳。」 黛玉没忍住,再给人一个白眼,自己嬷嬷丫头一大堆,要不是你来得太急要迴避,早就穿利索了才出门,还用人捧着?得了白眼的平郡王心神俱爽,福至心灵的来了一句:「可是府里的份例还没得?明日我让人先送些皮子来,让林嬷嬷给姑娘赶一赶。」 林嬷嬷虽然退出几步,话音还是能听见的,只得忙忙地上前为黛玉系上斗篷,才对平郡王道:「姑娘只是出来得急没来得及穿,郡王不必挂心。」 屋里贾赦早就等得不耐烦,要不是想着不能老让人剔头挑子一头热,免得日久懈怠了对黛玉婚后不好,怕是得自己出来拿人。就这也高声问一句:「怎么还不请郡王进来。」 黛玉脸上的红意本已经下去几分,听这话以为舅舅在说自己没女孩的规矩,脸色有些发白。平郡王一看忙对林嬷嬷道:「快扶姑娘回屋歇歇,可是刚才着了风?明日我让人送皮子过来。」黛玉再不理他,带人一径去了。 平郡王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才不情不愿地进屋,被贾赦批头骂道:「我家是连块皮子也没有的?稀罕你那几块没地方放的皮子?」 平郡王也委屈:「林姑娘连件斗篷都没有。」 贾赦觉得自己也该准备个戒尺,你没见人家后来都披上了,睁眼说瞎话有没有。邢夫人只能打圆场:「念恩,你二哥哥小定预备的东西你查过了没?」 第92章 平郡王更想查自己小定的东西, 可惜他的女孩没出孝不说,年纪也太小了。就算太上皇和皇帝心痛他孤身不易,也不会同意他在人姑娘孝期就迎人进门, 那样的话以后林姑娘也不用再和别人家的女眷往来了, 不然就等着让人挤兑吧。 想到自己遥遥无期的婚事,再想想前几天已经过完三礼的迎春, 平郡王觉得日子怎么过得这么慢。他想问问邢夫人,你是真想打圆场还是也要往自己心上来一刀。盲婚哑嫁的邢夫人, 不懂恋爱中少年的忧伤, 见人不回答还以为没来得及查不好意思, 自以为是的再次打起圆场:「没来得及查也不要紧,先用了饭再去查也一样。」那些东西连她都看了几遍了,就是大雁也是庄子里早就养着送来的。 贾赦忽然想起一事问邢夫人:「从没从琏儿母亲嫁妆里取点东西放在纳采礼里?」 邢夫人连张淑英的嫁妆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好不, 只能回道:「琏儿倒是给我送来几样让填到里面,不知道是不是从嫁妆里出来的。」 贾赦这才反应过来,贾琏母亲的嫁妆张家直接交到了他自己手里。不由对邢夫人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些你看着安排,明天还要辛苦你。」邢夫人只能一笑带过, 只要巧姐儿跟着她,管别人的嫁妆干什么,她自会给孙女攒嫁妆。 「非得有母亲的东西吗?」平郡王不明白他们家的事, 可他也想知道将来自己备什么样的东西能让林姑娘更开心。 第131页 「你有你母亲的东西?」贾赦才不管他怎么想,直觉那个女人的东西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平郡王道:「也没有几样。原来母亲用的东西四婶都让做了陪葬,这些东西是那些人后来悄悄给我的,说是母亲让他们藏起来给我做个念想。」贾赦才不和他客气:「明天都拿来。」平郡王虽不解也不反抗, 知道反抗无效费那个力气做啥。 等平郡王把他母亲的东西带到贾赦书房,贾琏第二次纳采已经顺利完成了。不光是邢夫人,就连张大太太也亲自出马,算是给足了孙家面子,让孙坚夫人再不敢兴起文人清高的念头。这些都是后宅之事,男人们只要出个名字就行,所以贾赦才有机会查看平郡王「生母」给他留下的东西。 东西其实平平。对于见惯了古董玩器的贾赦是如此,平郡王也是如此,只是看到东西明显被把玩过的痕迹,贾赦还是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平郡王现在一天到晚看他脸色,能看不出他不喜?可生母留给自己的东西本就不多,还真只是个念想,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问:「父亲可是觉得不妥?」 当然不妥。要说自己那个小老乡让把所有日用东西都做人陪葬没点深意,打死贾赦也不信。可惜他前世虽然学的是中医,来这里并没有施展的机会,而且一些秘药据说都是母女相传,在现代哪儿能见识得到。 「明天你和我一起去趟太医院。」 平郡王虽然不解,还是与贾赦一起到了太医院,经四五位太医反覆验视,结果让平郡王小脸都白了。贾赦脸倒不白,是青,那狰狞的神色,仿佛要是给平郡王东西的人在面前他能一口把人吃下去。 太医在他吃人的目光下,自觉地轮流给平郡王诊了脉。然后大家一起讨论良久,才推出一个鬍子花白的出来,向平郡王和贾赦道:「平郡王,贾大人。想来平郡王经常把玩这些被人用药浸泡之物,所以,所以,」贾赦继续不错眼地看向太医,太医只能低下头:「所以需好好调治两三年,不然怕是不利子嗣。」 贾赦先问:「确实能调理好?」调理不好哪怕是太上皇下的旨也得退婚。 太医道:「虽然不知是用何药浸泡的,不过因为只是物件不是吃食,郡王也不是时刻不离身,所以中毒并不算深,现在开始仔细调理,老夫的把握两三年内调治好。」 平郡王现在才敢喘口气,他生怕刚才太医说不能治,自己这个便宜父亲真的去找太上皇退亲。要说不伤心是假的,可他就是觉得自己的女孩值得便宜父亲这样对待,那么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孩,值得所有人全心全意把她捧在手心里。可要是这个捧在手心里的人不是自己,为什么心那么疼。 贾赦这里才想起请教太医贵姓,太医直道不敢,才说:「下官姓朴。」 「高丽人?」贾赦有点惊讶,此时高丽虽还是大青属国,可是学习医术的人还能进太医院的人不多。 「是。」那太医也不见怪,大概被人问多了,好脾气地解释到:「也是郡王爷有缘分,这种让男子无子嗣的药并不多见,但在高丽时下官曾见过几例,所以有点把握能为郡王调治。」 贾赦听此眼神一暗,却没说什么,只请朴太医与他们一起去见太上皇。朴太医没想到还得见太上皇,心里没底,有些不太情愿,贾赦安慰他道:「只因为这些太医里只有朴太医你说有把握为郡王调治,但总不好私下麻烦于你,还是在太上皇那里过了明路的好。」朴太医这才与二人一起向大明宫而去。 等贾赦拿着他那随时进宫的腰牌在侍卫眼前晃过,人侍卫看都不多看他一眼就放了行。也是,搁谁一天进八趟宫,侍卫也得不待见。贾赦这时自己已经缓得差不多了,不过是做出气愤的样子,好一会儿与太上皇讨价还价,平郡王却不知道他这个打算,以为他还要和太上皇谈退婚的事儿,一脸的生无可恋。 戴权看到这诡异的三人组,心说不好,也不用小太监跑腿,自己一个健步进屋向太上皇汇报。然后得了太上皇口谕又急急出屋向栖凰宫奔去。除了朴太医没见过这个阵势,大明宫的人倒还算平静,搬椅子的搬椅子,上茶点的上茶点,就跟没人看见贾赦的黑脸和平郡王的白脸一样。 太上皇却不能和宫人们一样视而不见,人家是来求见他的:「念恩,可是有什么事儿?」 被自动忽略的贾赦替人回道:「是,他是来请太上皇取消赐婚旨意的。」 「父亲。」平郡王面无血色。 太上皇也有点不知所措:「你胡闹什么?」 朴太医:好不容易在大明宫有个座,我只想认真看个戏。 贾赦却没照顾他想看戏的心情:「朴太医,你把你刚才在太医院的诊断说一说。」 说好的看戏呢,受到一万点伤害的朴太医跪下回道:「回太上皇,平郡王日常把玩之物,被人用绝子嗣的药浸泡过。不过,」 「什么?」不等朴太医说完,殿内殿外两道声音一同响起。太上皇看了看已经进殿的皇后,示意戴权清场。贾赦想告诉太上皇你清场有点晚了,可一看戴权看那两个宫人的眼神就知道自己担心的多余。 「贾赦,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先开了口。 太上皇示意朴太医起来回话。太医起身道:「因小臣是高丽人氏,所以在故国见过几例这样的病人,因郡王中毒不深,所以小臣有把握在两三年内调治好郡王。」 第132页 皇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要是平郡王真的不育,皇家一定会封口不让外传,到时以这个时代的认知,外人一定会把无子的过错加到林仙子头上,那时再多的深情款款又抵得上多少碎语流言?皇后不敢想像,水做的仙子能承受得了几多春秋,怕是最后还是得落一个泪尽人亡的下场。这时的皇后把贾赦给恨上了:没事儿你去烧什么香,烧香带什么林仙子,带了仙子你干嘛还让平郡王跟着? 「退婚吧。」贾赦恶狠狠地说。 太上皇一个水杯就扔过来了:「不是说可以治好吗?」 「怎么样算是治好了?」贾赦得理不饶人:「不生出孩子来,谁能说真治好了?」 朴太医想说你还讲不讲理了?这事儿谁能下十成的保证。贾赦接着说他的理:「总不能先让他和别人生个孩子试试吧?我原来就说过我家的孩子不能过门就给人当娘。」 太上皇原本真有这个打算,毕竟平郡王也老大不小了,没见贾琏都有个快三岁的闺女了。不说皇家,就是平常勛贵之家也有给未成婚的少爷放两上屋里人的惯例,何况一个郡王,本就有侧妃、庶妃的配制。赏两个宫女,一是在没大婚前就能照顾平郡王的起居,二是到是也能检验一下治疗结果,多两一其美的事儿。可摊上这个叫嚣他们家孩子不喜当娘的贾赦,太上皇只觉全身上下头疼。 「皇后?」太上皇决定找外援,可惜这外援这回站在贾赦这一边:「父皇,上次咱们也说过不擅自给平郡王赐人。」 太上皇让皇后一句话说得头更疼:「可是林家的姑娘太小了。」 「当时我们就这么大。我就说不行,你非得要下旨。这回又出了这事儿,我也想抱孙子呀,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哪能只疼自己家的?说起来还是我外甥女和我亲些,退婚吧。」 平郡王给跪了:「父亲。儿子不敢说自己一定能治好,可儿子想亲口问问林姑娘。」我有这样的缺陷,你可还愿意陪我走到白头。 第93章 带着一个专拖后腿的拖油瓶, 贾赦与太上皇谈判结果当然不如他意,皇后倒是顶着不同意给平郡王府里赐人,就算是两三年后也不能用赐女人来检验平郡王能不能生孩子。皇后的理由很充分:等两三年后, 黛玉不光出了孝, 也快及笈了。那时要是给平郡王赐了人,孩子可不是一下就能有的, 要是老没有孩子,那黛玉是嫁还是不嫁?你说嫁, 那还不如让人家小两口自己试呢。你说不嫁, 却让人孩子等了两三年, 就是皇家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关键是这个人你欺侮了麻烦不少,皇后可没明说太上皇招惹不起贾赦,总得给人留点颜面。太上皇听后想了一会点点头, 算是默认却没有亲口答应。贾赦能给平郡王好脸才怪。 回到自己的书房,贾赦一脸不高兴地让平郡王站到屏风后面去,这才叫人去二门内请黛玉。 「父亲。」黛玉还没来,平郡王想和贾赦沟通一下, 可别把林姑娘吓着了。谁知刚叫了一声就让人喝止:「闭嘴,不许出声。」 平郡王还是坚持说道:「请父亲一会说得平和些,姑娘身子弱, 怕是受不得。」 「用你操心。」贾赦也不耐烦。这半年多来他观察黛玉并没有原着上说得那么弱柳扶风,可能是心情的关系,也可能是没有人往她饮食里加料,看起来是人瘦点, 可就算换季也没咳嗽几声。加上那个宫里出来的王嬷嬷药膳很有一手,眼见得仙子一日日强健起来。我好好的仙子,才十一岁就让人惦记,还是个伤残人士惦记,心情真美丽不起来。 「老爷,林姑娘来了。」说话的是黛玉身边的川贝,说起来也是贾赦的恶趣味,因黛玉常有咳嗽,他就越俎代庖地给人四个大丫头起了川贝、枇杷、桂木、黄槿四味止咳中药的名字,黛玉乐得不行,丫头的名字也就此改了。 等黛玉行完礼坐定,贾赦让房里的人都出去,才一脸严肃地对黛玉道:「玉儿,舅舅今天要问的事,关乎你一生,你要想好了再答。」 上次进贾赦的书房还是说林家家产那回,黛玉知道舅舅不会无缘无故叫她来书房,此时也一脸正色地看着贾赦。这话就不是一个大男人对小姑娘说的,就算是小姑娘的亲舅舅也有压力好不。贾赦理了理思绪,才郑重道:「今天我与平郡王去了太医院。太医诊出平郡王被人下了药。」 「啊?」黛玉着急地道:「可严重?性命可还...」 女生外向有没有?贾赦这回话利索多了:「死不了。就是可能、可能不利子嗣。」 黛玉就是一愣,要说她一个小姑娘,听了这话不该是这个反应才对,贾赦正不解就听人说道:「是不是,和母亲一样?」 原来是因为这个。贾敏多年无子,黛玉对不利子嗣不是一无所知。贾赦见她没什么太大牴触又道:「你不要怕,有个太医说是能调治好,就是这个调治好没好,不太好验。」 黛玉很仔细地消化了一下,才徐徐道:「左右我还小。何况现在还没出孝。」就算是出了孝你也还小呀妹子。贾赦跟不上这个孩子的思维。 其实他不知道,虽然现在黛玉的处境比起原着强出二里地去,却不耽误小姑娘心里还是有些自卑,尤其是在这场婚事上。不光林嬷嬷每每说起平郡王那是眉飞色舞,就是邢夫人也老在她耳边说这是一门再好没有的亲事,人品信得过,爵位除了亲王再没人能高过,平郡王对她又上心,家里又没有婆婆进门就当家,还不用立规矩。再加上探春和宝钗偶尔的酸话,黛玉觉得要不是舅舅,人家平郡王未必看得上她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所以面对平郡王送来的东西和本人,她总是表现得有点嫌弃,好维繫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就算你样样都好,我也不稀罕。 第133页 贾赦又劝道:「你不必有顾虑,还没到你母亲那一步。如果你真不情愿,舅舅再去和太上皇磨着也把这门亲退了。」屏风后面响起悉悉的挠墙声,黛玉却道:「我不怕。」既然你也不是那么完美,那么同样不完美的我是不是与你更相配? 恋爱中的小儿女的心路歷程,不是一个二b青年能理解的范畴,黛玉刚说了这句我不怕,屏风后挠墙的那只就已经现身:「姑娘不必担心,我一定好生听太医的话,不管如何都要治好病。」亏得这只还留下点理性,没当着小姑娘说出自己保证将来能生出孩子。就这也让林仙子脸红心颤,生怕大舅舅以为自己不规矩。 「你。」怎么在这里。 平郡王显然自学了他心通技能,立刻答道:「是父亲非得要和太上皇退亲,我想着一定要自己来问问姑娘。要是姑娘、要是姑娘也有这个意思,我,我...」我也不想放手。没见到人时平郡王还想着,只要林姑娘也不想嫁,那就让她再找个好人,可见了这姑娘,听了这姑娘说她不怕,这句「我就去请皇祖父取消婚事」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口。 都说压力越大反弹越大,贾赦自己也是从中二过来的人(你确定自己已经过了中二期?),这时也自觉地给这双小儿女一点时间,不过耳朵却不肯关上。 只听平郡王先说:「姑娘放心,我自觉并无大碍,平日里一切还好。」 黛玉接着说:「嗯。」 平郡王又说:「姑娘放心,我明白姑娘的苦心,一定不负姑娘的厚意。」 黛玉又接着说:「嗯。」 平郡王还说:「我已经和皇祖父与皇婶说过了,宫里不会给我赐人。」 黛玉再接着说:「是吗?」 平郡王再说:「嗯,姑娘如此待我,我虽然长相一般,学识一般,不够风流倜傥,可我也会努力,让自己能配上姑娘。」 贾赦不想自己当初玉面小郎君对平郡王形成这么大的压力,有点尴尬地咳了一声。黛玉听了这一声咳,脸上又是做烧,但还是回了平郡王一句「你放心」才翩然而去。 平郡王早在那一句你放心里痴了,贾赦看不得他那傻样,一巴掌打到人的后脑勺上:「自己说的话要算数。」也不知道平郡王听没听见,只听见嗯了一声再没有下文。 贾赦再给人一巴掌,让人快点回魂:「念恩?」 得了这一声,平郡王才肯脚踏实地:「父亲。」 「你还记不记得那些东西都是谁给你的?」 「有点印象,不过那些人都已经让忠顺王叔打发了。」平郡王也对那些人气恨不已,他父亲只留下他一支血脉,要是他没有子嗣,那父亲那一脉就算是彻底绝户了。更何况如果不是贾赦警觉,这事不是现在就发现了,只怕就如贾赦所说,婚后无子的压力就会落到他心爱的姑娘身上,说不定他也会迫于压力,不,不,就算是没有子嗣,就算真是林姑娘的原因,他也不会再要别人,谁赐的人也不行。 「忠顺是个面上不羁,内里有数的人。明天你到他那去,把那些人都要回来,这回我非得看看是谁这么恶毒。」连那人唯一的血脉都不放过。 平郡王有点迟疑的问:「父亲,你说是不是母亲...」 贾赦也想到这层,却相信一个把自己这条隐线告诉儿子的女人,能不想让儿子延续自己的血脉:「我觉得不可能是她。虽然当初她到你父亲身边有私心,甚至是通过算计你父亲才有了你,可她能把我告诉你,还让你设法与我接近,可见还是想你能自保的,不会用这个法子害你。」 平郡王再次松了一口气。就是人人都说他母亲不好,可毕竟是生养他真心疼爱他的人,要是这样的人在去了后才发现竟在利用算计他,好吧也不是没有利用算计,可比起那些算计,绝人子嗣还是太恶毒了,平郡王多怕他的亲娘真是做这事儿的元兇,多怕他平得不去恨那个他一直怀念的母亲。 贾赦也有点可怜他,不由又摸摸人的头,轻拍了几下:「你不必想太多,好在这事发现的及时。你又不是有意的,平日也没人教你这些人心险恶。」 这下把平郡王感动的,觉得这个便宜父亲平日凶了点,可真是为他着想,府务是如此,在太上皇皇帝面前为他剖白是如此,如今发现他被人下暗手还是如此,眼圈不由地红了。刚想好生谢人几句,顺便再表达一下自己的敬佩之情,耳边就传来大声的威胁:「答应我玉儿的事儿都得做到,不光宫里不能赐人你得顶住,平日也不许自己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去。还得每天心里念十遍:玉儿是天下最好的女孩,我得天天敬着她、宠着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只能说二b的世界不是你想懂就能懂,感性的平郡王随风而去,理性的平郡王还没到来,只能默默看着贾赦发威,再小声说:「我知道玉儿是最好的,不用父亲说我也知道要宠着她敬着她。」 「滚。」贾赦只用一个字打发走平郡王。 第94章 忠顺看起来不靠谱, 认真做起事来并不含煳。当时贾赦气愤中曾说要把平郡王府的人送慎刑司,可他自己却把平郡王指出来那些李氏留下的人放到了自己的庄子里,并让人看得死死的, 一概不许人探视, 也不得让他们互相交谈。因他做得隐秘,别人都以为平郡王府的下人都进了慎刑司, 连贾赦今天不问他都没说,那些有心人想利用慎刑司灭口更是别想找到人。 第134页 「念恩, 你看看, 这才是办事儿的人。」贾赦难得夸起忠顺:「什么叫滴水不漏?什么叫大智若愚?什么叫狡兔三窟?什么叫老奸臣滑?」 平郡王想告诉他最后一个词真不是夸人用的, 却想起自己还在戴罪立功阶段,还是老老实实听着吧。忠顺没法老实听着呀,他还不知道贾赦的尿性?这是又憋着让他打白工呢:「你有话直说得了, 别弄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 贾赦就喜欢这么上路的人:「你那庄子里管得严不严?」 忠顺露齿一笑:「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那你知道好几个人里头最不起眼、最有小聪明的是谁不?」贾赦又问。 这回是平郡王回答:「我原来的小厮,是奶娘的儿子,他有点小聪明。」 贾赦想了想,一个小厮确实不大起眼, 毕竟大家都以为年纪还小做不得什么事儿,可这小厮要是奶娘的儿子,奶娘又是从小伺侯平郡王长大的, 就大有可为了。 「就是他了。」贾赦让忠顺附耳过来。忠顺坳脸连连变色,然后笑骂一句:「你怎么老出这些缺德主意?我不干。」 「真不干?」贾赦问得要多认真有多认真,好象马上就能找到下家。忠顺看一眼明显的下家,觉得自己这个侄子不见得能干成这么缺德的事儿, 只好点头答应下来:「还是我去吧。不过念恩,」这是一个什么操蛋的名字:「无论你在哪里见到你地个小厮,他怎么与你相认,你都得一口咬定了并不认识他。」平郡王不明所以,只是看忠顺一脸严肃,乖觉地点点头。 忠顺自去安排人不提。贾赦又带着平郡王大明宫半日游,附带回太医院朴太医,并让人长住平郡王府,对外说是给平郡王调理身体。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平日看起来康健,竟需要太医长期调理身体一时关于平郡王身体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在京中四处流传。 贾家一家都是死宅,与人来往不多,对外面的流言所知甚少,可因年关被再次接到贾府的史湘云却知道,还知道不止一个版本。要说史家对史湘云还真算不错了,能带着她出门交际,让她不至养在深闺无人识。可这个孩子却有点缺心眼,只说人家让她做针线,对她的好就忽略不计了。这不,史湘云正在贾母荣庆堂的偏厅里对贾府的姑娘们普及她的八卦:「我还是在南安王府听说的,这个平郡王得了不治之症,太上皇怜惜他孤身不易,才让太医住到家里给他调理。」 宝钗拉了拉她的袖子,可惜她就跟没看到黛玉也在座一样接着说:「不过在修国公府上,却说是平郡王生来就有隐疾,这个太医是箇中好手,太上皇才派去的。」姑娘,你一个还没定亲的小姑娘就说什么隐疾,你婶子知道吗? 迎春可听不下去了。要说黛玉与她同住了小一年,二人相处得多了,又都听嬷嬷讲过出嫁的姑娘要互相扶持,感情自然与别人不一样。这不,原来的迎春姑娘一下子刀子嘴了:「史大姑娘还真是见多识广,连隐疾都知道。就是是怎样的隐疾让史大姑娘连姑娘家的脸面都不顾了,也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史湘云脸立时紫涨起来,好半天才说:「看二姐姐说的,我不过是听人说了一句才说给姐妹们听了解闷,并不知道什么隐疾不隐疾的。」 探春接口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姐妹们闲话罢了,二姐姐也太「胶柱鼓瑟」了。」闲话,你当着人家未婚妻说闲话? 黛玉闲闲的来了一句:「倒不是姐姐重规矩,不过是嬷嬷时常教导我们非礼勿言罢了。」要是搁半年多前听了这些话,黛玉多半摔帘子走人,再找个没人见的地方哭一场。可现在她早从大舅舅那里知道了真相,又和平郡王说开了,正是觉得平郡王贵为王爷也有不如意多有同情的当口,不当面把嚼舌头的人驳回去,都对不起人说她刻薄小性。原来的黛玉没有帮手,现在迎春却挡在她前头,她又岂能让迎春为她吃别人的话? 非礼勿言。刚才史湘云那几句传言说小了是闲话,说大了就是犯口舌,就是成了婚的妇人犯了口舌也得让人休回去,当然这么干的人家不多,可也不是没有。史湘云更是不好接话了,这话就是从她嘴里出来的,一屋子的人不能睁眼说瞎话,再说上次她为什么立时被送回史家,还不是多和黛玉说了几句人家亲娘的嫁妆?这次要是黛玉回去再对贾赦提起,说不得她又要被送回去。来之前她婶娘已经让她好生给黛玉赔不是,还特意准备了礼物,可她真是不服气:一样的无父无母,黛玉还在孝期就得了太上皇的赐婚不说,将来还是正经的郡王妃,可她就得点灯熬油地做针线,凭什么?这一点不服气,让她故意不理会宝钗的提醒,就是要让黛玉心里不舒服。谁知不等黛玉还嘴,迎春就已经出来问她大家子姑娘的规矩,探春想遮都遮不过去,黛玉跟着的那一句非礼勿言,直接扎入她的软肋。 湘云忍着泪,看向宝钗,这个宝姐姐一向八面玲珑,在姐妹里人人处得好。宝钗刚才提醒湘云,就是看出迎春和黛玉都不是原来的二木头和美人灯,别说几句闲话,就是有人真想对她们怎样,也有得是人挡在她们前头。可是湘云却不理会她的好意,让她心中暗恼,低了头看自己手帕子上的花样,要找出点毛病好下次改了,当然看不到湘云求助的目光。 湘云妹子悲愤了,一边流泪一边对着自己的丫头翠缕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去收拾东西家去。」 第135页 翠缕有点摸不着头脑,好好地说着话,怎么自己姑娘就哭着要收拾东西?因劝道:「姑娘还是这说风就是雨的牛脾气,咱们刚来,东西还没打开呢,哪能说走就走?」你出来一次可不容易。 「还打什么包裹,没见人都不待见咱们。在这里住着什么意思。」史湘云想着每次她一说要回家去,宝玉总是跟前跟后的劝,这回也是如此。可她忘了,打从她一来,贾母让姐妹们都过来与她相见玩笑,贾凤凰却不在其列。现在正被贾政每日一收拾的宝玉同学,正水深火热地与课业拼命,没空来解救她的尴尬,她说出的这番话也成了笑话。 「说什么待见不待见的。」迎春笑道:「史大姑娘是老太太的客人,我们听老太太的招唿来陪史大姑娘,惹了史大姑娘还得在老太太那里担个不是,就算是分说了少不得嬷嬷还得让我们重新再学学规矩。」你是老太太的客人没错,可现在这里将军府,我是府里正经姑娘,不过是老太太让陪才来见你,并不是自己和你多要好。你就算是在老太太那里说什么我也得分辨一下,谁让我是有嬷嬷教导规矩的人。 湘云更是无话,一时站在屋地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探春这才接了一句:「说起来老太太那里也该传饭了,不是说让咱们今天都陪着用饭,也是该过去的时候了。」 别人可以不看湘云的脸色,她得看。没见二姐姐已经定亲,说的还是先大太太娘家嫂子的侄儿。就算是她现在还小,可与她同年的黛玉也得了赐婚旨意,只有她还没有着落。别看现在王夫人对她面上还好,可要真把自己的婚事儿放到王夫人手里,探春不得不担心。因此她也就不得不巴住能压王夫人一头的老太太,对老太太的侄孙女也不能太过。 有她这一句,一直没说话的惜春也来了一句:「也不知道今天老太太那里准备了什么吃的,我有点想吃上次嫂子送来的蒸鱼。」可不在这儿呆着了,还不如回自己家去,这些人说话太厉害,都不如自己嫂子好说话。 黛玉立时笑话她:「有你一句话,珍大嫂子还不得天天送蒸鱼过来。」 「你知道什么?」惜春才不上当:「蒸鱼最要吃热的,大老远的送过来,鱼又浸了汁,肉就不鲜嫩了。」还是让我回去吃吧。 「这有何难。」宝钗笑道:「左右大嫂子这几天天天过来与老祖宗商量祭祖的事儿,你一说保准她要带你回去吃个够。」 阿弥陀佛,可算有人说到她心坎上了,惜春笑得眼都眯了起来:「正是宝姐姐这话,一会儿见了嫂子我就和她说去,不把蒸鱼吃够了,再不放过她。」 第95章 贾母现在可没心理会小姑娘们的口舌。不说现在已近年关, 各处往来之事让她处处悬心——她虽已不当家,邢夫人却是第一次准备年礼,不管听不听她的, 她总得嘱咐一二。更让她上心的是贾政已经上本请元春省亲, 圣人硃批准奏:次年正月十五上元之日,恩准贤德妃省亲。二房领了旨意, 更是忙得没日没夜,连贾母也没了指点邢夫人如何过年的心思。 谁知刚过了小年没两天, 就有王府的人来报, 说是王子腾在京外百里的十里屯感了风寒, 一时无法进京。王夫人本想着自己哥哥是一品大员,到时能在元春省亲时给撑一下场面,也好过自己一房处处看大房脸色。谁知哥哥竟被风寒阻了归路, 细问来人,说是并无大碍,不过医者难寻,这才派人进京接大夫。 听说哥哥并无大碍, 王夫人也就放下心事,想着十里屯离京不远,哥哥好后加快脚程, 说不定能赶上元春省亲。也就只让人包些药材让来人带回,自己一心忙省亲之事。 却不知道贾赦这个缺了大德的人,不仅有原着在手,还单方面判定王子腾告密先太子罪名成立。他派去的人先是买通驿馆之人准备些潮湿被褥, 再乘驿馆进柴之时,将捂湿了的碳送了进去,又在人放烟之际撕破了窗子,让王子腾顺利地被风寒。那些附近的大夫更是早就被高价请走,好吃好喝地供养在一处庄子里,只说是有贵人得了不好说的病,怕走了风声不能在京医治。一等王子腾在当地找不到大夫,四处派人寻觅并回京报信,就展开了手脚,将将在皇帝封笔前,王子腾的死讯报到了御前。 等太上皇知道了消息,只是嘆息一声,道是好在王子腾巡边之事已经交接清楚,只让再查查任上是否别有亏空,就放过不提。他都没有别话,皇帝乐得装煳涂,高高兴兴地封笔准备过年,再有同气连枝地勛贵想说谥号和推恩之事也得到皇帝开笔之后,可那时还在年里,总要过了正月再说才不扫了皇帝的兴致。 于皇家来说王子腾不过是个臣子,可对王家他却是顶天的柱子,他这一去天就算塌了一大半,就是王夫人也不禁失了主心骨一般慌乱起来。还是贾母看她理事七零八落得不成个章法,敲打她道:「你哥哥自是你的亲人,可宫里的娘娘与宝玉也是你今后的指望。宝玉还小呢,现在娘娘的事儿才是大事,没有一个宫妃还得为去了的舅舅守孝的。这省亲的事还是得着紧才是。」 贾母年老之人忌讳更多,王子腾不过是姻亲,就算是四大家族之前以他为首,现在也人死如灯灭,说不得前话。再说不管贾赦是不是听话,却总是她的儿子,如今父子都得了实职不说,品级并不算低,未必不能执四大家族的牛耳。可惜王家已经被这个孽障得罪得死死的,史家也让他逼着还了功勋田,薛家更是不提也罢,他就没正眼看过人家。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现在的四大家族已经被贾赦拆得七零八落。要是他想对付老二,那也不是什么费工夫的事儿,那时她这个老太太在贾赦眼里不得更可有可无。现在他没能将老二如何,可不都是为了娘娘尚在。娘娘,必须保住娘娘的脸面,那样二房才能有一争之力,而她,也才能再次端坐贾府(混蛋的贾府,分明就是荣国府)的宝塔尖上。 第136页 只能说人们只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贾母也不能免俗:「政儿媳妇,我这里还有些东西,你让人来抬回去摆在园子里,务必要让娘娘省亲时不失体面。」 王夫人得了东西,又去修饰省亲园子不提。王子腾是她的哥哥不假,她伤心也是真,可更多的是伤心自己少了娘家助力。宫中的元春就是她的又一个助力,还是她目前唯一的助力,不由她不上心。 被助力的元春并不开心。王子腾既是她的助力,更是她得以封妃的指路搭线之人,只有舅舅才是她在前朝的依仗。说什么后宫不得干政,不得交接朝臣,只看圣宠独揽的皇后娘娘就知道是笑话。要不是有一个两代帝师的伯父,再加上一个内阁大学士的堂兄,她能这么得圣上宠爱?可是自己也有伯父、也有堂兄,二人现在品级都还说得过去,现在伯父似乎还很得太上皇青眼,从大伯母上次进宫就已经知道,大伯一家对她并不亲近,看来这次省亲自己要好好与大伯一家联络一下感情。 皇后可不知道贤德妃正在羡慕她,此时她正忙着与皇帝打官司:「为什么我不能出宫?」 皇帝也无奈:「当初你说自己并不想省亲,张家又没修省亲园子,你出宫去哪儿?」 「谁说我出宫是要回家?」皇后不能说其实她很好奇那个天下人间诸景备的大观园,想随正在羡慕她的贤德妃去看看。 皇帝更奇怪了:「不是要回家,那你更是无处可去,难不成你要到街上去」 对呀。哪个穿越女不是走在古香古色的大街上,左手撩汉右手美酒,就这么愉快决定了:「那日正是元宵佳节,我当然要去与民同乐。」 好吧,皇帝大人养气工夫还不到家,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与民同乐?」皇后你话本子看多了吧:「你不知道那天几个宫妃一起省亲,街上都封了,你去与谁同乐?」 忘了还有封街这事儿的皇后又发现了一个问题:「总不能条条街都封了吧?」 「最热闹的那几条肯定封了。」皇帝回答的很干脆:「这段时间京里不大太平,那几个女人好歹是我的妃嫔,总不好让人利用了。」 皇后恍然:「难怪你让她们赶在一天省亲。」 皇帝面有得色:「总不能为了她们,就让我的子民老是不能正常上街不是。」 「那你刚才说的京里不太平是怎么回事?」皇后多善于抓重点。皇帝只能将最近发生的事儿简单给她说了一下,又道:「现在那个女人还在宫里养病,他们的爪牙你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所以两下里消息并不通畅,可能忠平起了疑心。再加上王子腾死的太过蹊跷,容易让人起疑。这几天锦衣卫已经发现忠平王府里人员往来繁密,怕有不轨之事。」 皇后点头:「如此说来,还真是不得不妨。」 皇帝嘆一口气:「父皇那里才是最难办的。没事最好,要是有事儿少不得伤心一场。要说当年就处置了最好,可他老人家处处讲证据,还不是那个女人吹了风,想着已经没了一个儿子,能保一个是一个。」儿子和儿子能一样?他的太子哥哥从小做储君教养不说,生就的心怀天下、志在苍生,是这些跳樑小丑可比的? 皇后不禁问道:「当年的事儿,我知道的并不多,可也知道太子是再不会有反心的,怎么最后就成了太子谋反?」 当年之事虽然已经被皇家禁口,可还是有些一知半解的声音传出来,太上皇杀了一批人,又抄了一些人的家才好些。可从那之后太上皇并不再立太子,只让余下的皇子们各显其能,他老人家座山观虎斗。坐檯看戏一般看着忠平忠安相互斗得你死我活,元气各伤不能为患,却突然在五年前宣布退位,并禅位给从太子出事后就沉寂的当今。也是在那一年,皇后刚一进宫就查出有了身孕,却在孩子六个月大时着了那个女人的道,孩子没保住不说,还被诊为再难有孕,现在的皇后才以一缕幽魂穿进伤心而亡的皇后身上。 皇帝听她说起当年,脸色就不好看:「这些有什么好说的,你只记着清者自清,太子哥哥万没有谋反之心,何况是弒父。」 皇后听他口声不如先时,也不追问,只拿王子腾说事儿:「要说这王子腾死也不挑个好时候,眼见得他外甥女要省亲,在他们看来是多大的脸面,竟没福气看一眼就去了。说来这贤德妃进封他可是出过大力的人。」 皇帝一下子绶了脸色:「你才说错了,他这才是挑着好时候死的呢。贤德妃,就看她这次如何贤德。」 「难不成王子腾自己离死时还要给自己外甥妇女添堵?他没了不是还得指着这个贤德妃照扶他家里?除了贾家,他也没别的什么姻亲,他那个夫人好象只是史家的旁枝。」 对皇后将贾家的亲戚了如指掌,皇帝并不反感,毕竟她的堂姐曾是贾家妇,就对着她解释道:「不是他挑时候死,是有人挑时候让他死。」 「那个傢伙?」 皇帝点点头:「都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还真是有理。父皇查了这些年没什么消息,上次你查出那个女人与她儿子里应外合之事,我与他说时提了一句太子哥哥出事前王子腾见过忠平的人,不想他就要了王子腾的命。」 第96章 皇后不得不佩服一声好胆色。当着皇帝的面商量着要了皇帝手下一个一品大员的命, 皇帝还觉得做得不错,这个老乡真是个牛人。皇帝又说道:「我在这个位子上,终归不如他来得自在。」要是太子哥哥还在, 自己是不是也能如那傢伙一样咨意妄为。可是斯人已去, 往事何追。 第137页 皇后看出他所想,幽幽对他道:「皇上你不是他那个性子, 也成不了他那样的人。」性格决定命运知道不。 皇帝倒也贊同:「有些事他做父皇只觉得是真性情,是在一心为太子哥哥讨公道, 就算是手段偏激些也不是骂两句。要是我做的话, 从父皇那里就得以为我清除异己, 天下臣民那里也得担一个不友爱手足。」皇后想说看你也乐在其中,又没说。只是唤人来伺侯皇帝洗手用饭。这种身不由己都是各人选择,多说何益。 贾赦现在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被人羡慕, 他正哄着自己不知为何不肯吃饭的孙女:「要不姐儿先吃饭,明天祖父让人给姐儿买别的点心?」 巧姐儿还是不高兴:「别的点心不甜。」可是现在甜的点心就在你面前,你怎么就不吃呢? 邢夫人道:「既然巧姐儿不喜欢,那不如把这个给你林姑姑送去吧。」人家平郡王巴巴地送来了点心, 都被这小丫头扣在荣禧堂里不让动,任谁说也不行。 「不行。」巧姐儿都急了:「不给林姑姑。」 贾赦有点纳闷,平时并不见这孩子这么护食呀, 还一块也不让给黛玉,几个意思?邢夫人表示她也不知道,只能套巧姐儿的话:「姐儿不喜欢林姑姑了?」 「现在不喜欢。」看来毛病真出在黛玉身上了。 「那你原来那么喜欢林姑姑都是假的?」贾赦发现这小丫头犯起轴来和自己有一拼。 「也不是,就是现在不喜欢。」巧姐儿小嘴好挂油瓶。 邢夫人不解:「上午不是还好好的, 还给你林姑姑挑线来着?」 「哇...」巧姐儿心里有话自己却表达不好,把自己急哭了。邢夫人再不顾点心,只把人抱在怀里心肝来肉去,贾赦好一痛肉麻。忽然想起上次巧姐儿哭这么伤心还是贾凤凰抢了她的荷包,那个荷包还是黛玉给她做的,就问道:「可是你林姑姑这次给你做的荷包你不喜欢?」 「啊,哇...」巧姐儿哭得声音更大,中间还不耽误告状:「这个不给巧姐儿。」得了,事情有一半清楚了,那就是黛玉不知道做了什么东西让巧姐儿看见了,结果却不是做给巧姐儿的,让小丫头吃醋,现在都不喜欢林姑姑了。 可这关点心什么事儿?莫不是这小丫头已经知道黛玉重视这来处大有深意的点心,才一块也不给人的? 「那好,咱们不给林姑姑叫点心,自己都吃掉。」贾赦想着这回你该不哭了吧,这魔音绕耳可不是玩的。谁知巧姐儿听了更哭得厉害:「不要点心。抢林姑姑。不要点心。」 贾琏正好来给父母请晚安,见他老子又在给闺女赔小心,瞪巧姐儿道:「过年就四岁的大人了,还一天到晚哭个没完象什么样子?」 巧姐儿和他接触不多,有点怕他,声音小了点。贾赦却不高兴,一下子想起有人要抱巧姐儿贾琏却不在的旧恨:「她才多大的人,说不清楚本来心里就急,你再吼她她就能说清楚了?是了,你也不稀罕这个闺女,自然有人给你生儿子。」 你还能不能讲点理了?这个时代讲的就是抱孙不抱子,严父可不光是个名词,光看原着上贾凤凰见了假正经就象老鼠见了猫就知道。贾琏自以为当老子的教训闺女并不出格,却不想让人喷了一脸,只好无奈地唤了一声:「父亲。」 邢夫人也不高兴,并不想给人打圆场,只哄着巧姐儿说话,新人还没进门就要当后爹,谁稀罕。巧姐儿惯会看人脸色,见她父亲拿她无法,才好好说话:「林姑姑的荷包,要送送点心的人,不给巧姐儿。」 明白了。 这是黛玉没防着这个小人儿,给平郡王做荷包让人看见了,发现不是自己的,连送荷包带送点心的那个人都讨厌起来,难怪既不让人把点心给黛玉,自己也一口不吃。 邢夫人好笑:「你才多大小人,要那些荷包做什么?人家平郡王天天给你们送点心,你林姑姑自然感谢人家。」 巧姐儿才不和她讲理:「不用谢,都是巧姐儿的,不给别人。」 贾琏觉得自己闺女简直不可理喻,他四岁时已经有点记事,从来都是大人给什么才要什么,每天得看着贾母和王夫人的脸色过日子,只有贾珠不稀罕或足够分成两份的东西才有他的份,何曾这么霸道地宣布所有东西都是自己的。他才不承认自己有点嫉妒。 贾赦劝巧姐儿:「要是巧姐儿天天把好东西给别人,人家却理也不理巧姐儿,下回巧姐儿还给人好东西吗?」 巧姐儿理直气壮道:「才不给。让小叔叔要回来。」 「那你看平郡王天天给咱们送点心,还给巧姐儿送玩器,又给巧姐儿小兔子,那巧姐儿还小,是不是林姑姑得替巧姐儿谢谢人家?」邢夫人接着劝。 这回巧姐儿也没话,听邢夫人让把点心送给迎春黛玉也不再拦着。 贾赦这才对贾琏道:「你看这不就好了。孩子不哄着点,只让她不许这样不许那样,不得养成个软性子,将来得吃多大的亏。」 贾琏就没见他老子对他这么上心,口里答道:「我们小时不都这么过来的。」 贾赦听了更不高兴:「就是因为你小时吃过这个苦,才不该让孩子再吃一次这种苦。要是连孩子都护不住,你还做的什么官。」见贾琏还要分辨,不耐烦道:「别和我说什么祖宗规矩,规矩都是人定的。我原就和你说过女孩要富养的话,并不是一时兴起。只有孩子经过了见过了,才不会被外头的那些花样迷了眼,也不让人轻易用小恩小惠骗了去。」 第138页 贾琏也是无话。贾赦看原着时就觉得他为人有些凉薄,本以为让张老太爷□□一番总能改些,却还是对巧姐儿平日不闻不问居多,这个如何能忍:「你自己看看,从巧姐儿放在你母亲这里起,你可动问过孩子几回?别说什么放心你母亲的话,我也放心你母亲,可你妹妹的事儿、你林妹妹的事儿我哪样没问道?就是你妹妹爱的棋、你林妹妹爱的书,但凡我碰到的没有不给他们淘澄到手的,你可知道巧姐儿爱什么?又单另给巧姐儿买过什么?」想想又道:「再看看巧姐儿,有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是谁?是琮儿。有不对的就要让她小叔叔去打人,去抢回来。为何?因为她知道琮儿能护着她,能给她去抢、去打。」 贾琏不以为然地说:「女孩子,天天叫打叫抢,成什么样子?」 「成什么样子?」贾赦声音比他可大多了:「成不受欺侮的样子。你看孩子受了委屈可想到过你?因为你从来就没护着她过。」说着来了气:「上次老太太来要抱巧姐儿,你在哪儿?不是琮儿护着,姐儿让人抱去了,你可能出头给我要回来?」 摊上一个无理取闹的老子,是怎样一个悲哀的人生。贾琏也有点不耐烦:「那不是皇上命我到常州我不在家吗?」 「你还有理了。你难道不知道那时家中无主,只你母亲一个妇人,既要对着满府别有用心的人,还得对付那些找上门来的夫人太太,你老子下落不明,你居然就这么放心的一走了之。别和我说什么皇命不可违,皇帝分明是要护着你,你和他分说明白,他能不管你心思就非得让你去?」贾赦质问有声。邢夫人想起那些日子的艰难,眼角有点湿。 贾赦再问贾琏:「你知道琮儿那时和我说过什么?他恨自己太小了,说是哥哥在家里时没人来抱巧姐儿,那是个五、六岁的孩子都知道的事儿,你不知道?」上次贾琏知道贾琮护巧姐儿的事儿,细话却没有问,只自己亲自谢了谢,今天一听还有这话,心里终是有了波澜,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吧,互相扶持、互相依靠,巧姐儿有事了叫她小叔叔,她小叔叔有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小不多少的侄女。还有迎春、还有黛玉,巧姐儿能和她们赌气吃醋却不怕她们生气,敢扣下她们的东西说不给就不给,不是因为贾赦和邢夫人把她惯得不成样子,是因为巧姐儿虽然说不出,却知道这些人不会真生她的气,而是发自内心的愿意让她高兴。 可是这里没有自己。自己对他们就象是一个客客气气的外人,见面问声好,走了说声珍重,是礼节所致,不是发自内心。有了这个认知,贾琏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不想做个家人之外的外人,就象是原来一样,与父母不亲近、与弟妹没交往,女儿面前他是个陌生人。 只有自己一个人。 第97章 这世间如果只有自己, 无人问寒温、无人管病疼、无人感功过,真的好吗?贾琏此时有些茫然。一直以来他以为他只有自己,能落点小钱可以出入花街柳巷、在酒楼茶肆得人高唿一声二爷来了就不错。可他老子忽然给他找出来了外祖一家, 又得了实职, 更借着老子的记帐法子升了官,这样有人扶持有人关心的感觉于他是新奇, 也让他有点不知所措——要是人家不再扶持他怎么办? 他能感觉自己老子和外祖一家并不期待他回报什么,他也无以为报, 就是这份无以为报让他以为只要自己过得好, 他们也就欣慰了, 可现在贾赦告诉他,不是。他过得好他们是欣慰,可他们并不只是为了欣慰, 他们要他担起一个家族的传承,一个家族传承人的担当,要让他负起守护家人的责任,这些, 自己能做到吗? 贾赦才不管贾琏是不是迷茫,他正忙着继续安抚巧姐儿受伤的小心灵:「明天祖父就让你小叔叔回家来,一直到元宵那天好不好?」 「上街吃好吃的?」巧姐儿没忘记贾赦曾经答应的事情。 「还看花灯。」贾赦自己再加上一条。 「祖母也去。」巧姐儿现在走到哪里都要拉上邢夫人。 邢夫人自己却道:「老爷也真是的, 不知道那天谁也出不去,还哄姐儿。到时她要闹起来,老爷自己哄呀。」 可不是,十五那天是着名的荣国府归省庆元宵, 可惜现在连将军府归省庆元宵也不是了。不过贾赦对此很满意:「不行咱们十四那天去,反正那时街上的灯也挂出来了,早一天晚一天怕什么。」 「老爷,」邢夫人就不明白了,自家老爷怎么就说不通呢:「第二天省亲,您觉得老太太能让咱们十四晚上还出去?」 「又不是咱们闺女省亲,凭啥不让。」贾赦不以为然地道。 「就算是与咱们关系不大,宫里也得出来人教如何见礼、如何坐息和开宴等事,咱们谁也走不开。」一直没说话的贾琏说道。 就算他说的有理,被打断兴致的贾赦也不高兴:「不过是一个皇帝的小老婆,哪儿来那么多事儿。」 「老爷(父亲)。」邢夫人与贾琏一同阻止这人满口跑骆驼。贾赦只能住口,见巧姐儿小嘴又要撅起来,想出一个法子:「让念恩叔叔领你和你小叔叔去吧。」反正原着上贤德妃也没接见巧姐儿。 贾琏刚想说这不合规矩,知道他老子简直视规矩如无物,不说也罢,却见巧姐儿点头笑得春暖花开,一时看住了:这就是父亲能答应任何条件的原因吧,孩子纯真的笑容,仿佛净化了一切算计,单纯地依赖与满足,与条件无关,和关爱有关。 第139页 恰巧迎春和黛玉过来,二人先给三人见了礼,又笑着向巧姐儿道谢:「听说巧姐儿得了新鲜点心,还想着我与你林姑姑,真是多谢巧姐儿惦记着我们。」 巧姐儿也大言不惭地回答:「只是小东西,不值什么。」看来是平日听多了邢夫人打赏别人的话学来的,一屋子人都笑个不住。 贾琏也凑趣道:「即有给你姑姑的,可有父亲的没有?」 巧姐儿刚才得了她训斥,还没忘呢,又不大敢得罪他,只道:「祖父和小叔叔都没有。」这点心是女人吃的。大家更笑得欢了。 转眼就到了三十,虽然从贾母到王夫人都没心思过年,可是开宗祠、祭祖、守岁、拜年样样是不能少的。不过是贾赦有心,不光让人准备了东西让黛玉私祭林如海和贾敏夫妇,到晚儿怕黛玉因孝不好参加贾府家宴心中不舒坦,特意拜託四位嬷嬷一起来陪她。 黛玉不好推辞,知道这个舅舅看似不守规矩,却是个实心对人好的,只认真谢过四位嬷嬷。这四个嬷嬷从被派到将军府,就知道自己一身与两位姑娘已经绑在一起,今后就是姑娘出门子也会跟着,这比起一直在宫中终老更得她们的心,因此四人对迎春黛玉更是全心全意。等黛玉得了赐婚旨意,那林嬷嬷更是眼中只看得见一个黛玉,隐隐在四人中有为首之势。好在那三位也不计较。于是这一晚不说贾家人过得如何,四个嬷嬷早从过年的风俗讲到各处差异,再从祭祖规矩讲到人情庆弔,又从年节准备讲到往来禁忌,互相交替,口角生风,不光黛玉,就是她那四味中药都听住了。 不等贾府与各府年酒往来,早有宫中之来人先看方向,又有巡察地方总理关防太监等,带了许多小太监过来各自关防,指示贾府之人何处退、何处跪、何处进膳、何处启事。贾政着人来请贾赦贾琏过去一起演练,被贾赦一句:「等那日自会看二老爷如何行事,必不会出差错」给堵了回去,多大脸,不过是给你个面子、其实是给皇帝个面子老子才到场,竟然提前折腾起人来。惹急了老子连面也不照,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脸参老子一本。因此倒省了邢夫人和迎春跟着受罪,只看着贾赦行事——贾赦早就告诉人不许打扰黛玉,理由都是现成的,人家还守着孝呢,不能冲撞了贵人。 贾政当然没那个脸来亲自叫人,贾母又不敢再往死得罪贾赦,只能自己生一会儿气,再下狠地把自己和能招唿动的人折腾一番,好象这样就能把在贾赦那时失的面子找回来。 十四那日没等晚饭,早就每日一报到的平郡王就来府里接人,贾赦还想让黛玉也跟了去散心,被越来越敢说话的邢夫人给制止了:「别说老爷刚拿玉儿还没出孝拒了二房,就是出了孝,也没有她一个人和平郡王出去的理儿。」 「怎么就没有和他出去的理?又不是没见过。」 「正是见过才更不行。」邢夫人道:「见过不过是在家里偶然碰上了,知道的也是家里人,可出去怎么一样。让人说起来玉儿以后如何见人。」 见邢夫人坚持,四个嬷嬷也一脸不贊同,贾赦就知道什么人约黄昏后大概说的都是下层劳动人民,不是这些大家子姑娘小姐。不过他是个知道变通的人,把巧姐儿交到平郡王手里时特意告诉巧姐儿:「你林姑姑不能与你一起看灯,你看有漂亮的灯可别忘记给你姑姑买回来。」 「我带着银子了。」贾琮表示自己也是有钱人。贾赦这才想起来,又让人把铜钱装几串交给跟贾琮的小厮——就算贾琮带钱,也不过是过年得的压岁钱,也许就是金银裸子。别看贾赦没具体打听过物价,也知道摆到街边摊上的东西并没有多少需要用上银子,更别说金子了。儿子有了钱也不能当了冤大头:「让你的小厮先打听清楚,看是要铜钱还是要银子,再让他们付钱。」老子其实想自己去教儿子,那个平郡王也是个一看就不知道一两银子换多少铜钱的主好不。 平郡王不知道自己已经躺枪,还表白着:「父亲不必担心,我不会让他们上当。」你自己不上当就不错。 贾赦又想起着名的英莲事件,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一定把人给我看住,一个也不少地给我带回来,就算是你自己不回来都行。」平郡王真想问这人我要是自己都回不来了,你可找谁要人去。 好容易放人的贾赦,眼睛长在了自鸣钟上,只觉得那针就象不走一样。一遍遍问邢夫人:「你说他知不知道让人好好看着巧姐儿和琮儿?」 邢夫人只能告诉他:「我只怕他乱给东西吃,带的那些人还能看不住两个孩子。」 「糟了,忘了告诉他一定得至少两个人盯一上孩子才行,免得一个万一自己看迷了忘了还有孩子。」贾赦又想起那个霍启把英莲一个人放下自己小解的事儿。 就这么食不知味地折腾到吃完晚饭,他只一圈圈在地上转磨儿,贾琏看不下去了:「不过是看个灯,顺天府的衙役早就在街上巡视着。再说有几位娘娘明天要省亲,那街上早就清了几次了。」 「不是你的孩子你当然不惦记。」贾赦吼道。一想那里还有一个是贾琏的女儿:「就算是我巧姐儿你也不疼。」 贾琏心说这人怎么这么能记仇呢,自己这几天出门日日给你宝贝孙女带东带西合着你就没看见是吧。没见刚才巧姐儿走时还说给我带好看的灯来着? 第140页 还是黛玉想出法子,摆下棋盘要与贾赦手谈。贾赦虽有原主的记忆,可惜原主就是一个臭棋娄子,又捨不得放弃能和林仙子下棋的机会,只能打迭起精神大战林仙子。不过事实证明,不是有勇气就能赢棋,三战皆负还是惨负什么的,真心是黑歷史。 等贾赦终于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又撺掇迎春去与黛玉一决胜负,邢夫人与贾琏都松了口气。这次贾琏学了乖,不等他老子的宝贝孙女回来,自己绝不先回院子,要不这事儿又得让他老子念叨半年。正在琢磨闺女能给自己挑个什么灯的时候,就有下人在回道:「巧姐儿回来了,说是让多多的人快到二门去。」 第98章 明天要省亲的是二房吧?该张灯结彩的也该是省亲园子吧?看着满眼的花灯贾赦有点不确定了。 「祖父。」巧姐儿双手各有一盏花灯, 高高地举起给贾赦看。贾赦夸了好,才问平郡王:「念恩,你是不把人家街上的摊子给抢了?」 平郡王又是腼腆地笑:「不是母亲没上街, 让人在内院挂起来, 当是母亲上街看了一样。」贾赦本来就让他那笑搞得肉麻,听了这话更是全身上下酸了个透:「那好, 你母亲屋子够大,想是能挂得下。」 呃, 算你狠。平郡王笑不出来了。 「也挂我的。还有小叔叔的。」巧姐儿在一边裹乱。贾琮正把自己买的指给邢夫人看, 要不他那几盏灯笼根本找不出来。邢夫人忍着笑, 吩咐婆子快把灯都去各处挂起来。 「不许碰。」巧姐儿忽然叫住一个婆子,那婆子赶紧放手,不知道自己哪儿招了小姑娘的眼。巧姐儿道:「这个给林姑姑。」只见巧姐指着一个走马灯道。看着不过是一盏普通不过的走马灯, 灯上的画也是大众的山水,并无出彩的地方。贾赦不解:「怎么单你林姑姑有,没有二姑姑的?」 贾琮回答:「这是平郡王自己猜谜赢来的。」 大家都瞭然,平郡王笑得更腼腆。 这一夜荣禧堂内张灯结彩。这一夜二房和省亲园子灯火通明。 第二日, 王夫人早早打发人来请邢夫人和迎春过去等侯贤德妃大驾。贾赦虽有原着在手,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出格,只吩咐等巧姐儿醒了把人送到黛玉处, 不要让人着了风,就带人去了东大院。 就是东大院。贾政本来与他商量,是不是在将军府大门迎驾,贾赦当时就给驳回去:「老二你怎么又煳涂起来了, 这可是你二房出的金凤凰,当然要回自己家中省亲,怎么能到我这个大伯家里省亲。当然要是娘娘省亲时间长,愿意来看看我这个大伯,那是我的荣幸。」 多大脸?还想让人娘娘来看你?贾政当时就拂袖而去。于是现在大家都站在东大院门口等着贾家飞出的金凤凰。贾赦觉得原主还是有先见之明的,要是他没单独开个门,那这次贤德妃可真是得到大伯家省亲了。 原着在手,贾赦知道贤德妃要到晚上才华丽现身,现在大家站在这里不过是显示对皇家的忠诚,因此不同于别人的战战兢兢,还有心思打量身边的人。和原着差不多,贾母、邢夫人、王夫人都是按品大妆,这样一来别看王夫人是元春的亲娘,却得站在邢夫人后面,不知道心里是否甘心,反正她平日都是一脸木纳现在也看不出来。男人这边更有意思,贾珍贾蓉现在是王夫人的得力干将,早早站在了贾政身后。贾政是贤德妃的亲爹,原着里原主不作为,就让贾政做了主迎之人。可现在的贾赦并不是贾政可比的,不说他那一品的一等将军,就是现在实职的三品侍郎,也不是五品的员外郎能比得过的。刚才贾赦过来时,贾政拘于礼法想让又不甘心的表情成功愉悦了贾赦,他大方地说:「今日是你女儿的大事,我不过是共襄盛事罢了,你自然要亲迎。」听他说得冠冕,又自持是贾琏的长辈,贾政不再谦让,当先站了。宝玉原是跟着贾政来的,自然是贾政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于是凤凰蛋悲剧地被贾政喝道:「无知的孽障,这里可是你能站的地方。」那个孽障一脸茫然地在那里转起圈子,不知自己站到哪里才不算孽障。贾琏于心不忍,把人拉到自己身后,宝玉才算找到人生方向。 要说人的生长环境还真是塑造性格,原着中贾凤凰蛋被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大,没有什么事儿发生时也是意气风发的小少年,可这才让假正经搓磨了不到半年,就已经开始有了上不得台面的小冻猫子的畏缩。贾赦特别没有诚意地在心里同情了宝玉三秒钟,就有小太监过来说还早着,贤德妃要参加宫里的一系列仪式和活动,等到戊初才能起身省亲。 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的人们悻悻散去,却没有一个人口出怨言,不得不说在皇权面前,人的素质得到了飞跃式提升。 当然回房后邢夫人还是报怨了一声:「不是早就有太监来说过何时归省?还一大早折腾做什么。」贾赦才不告诉她这是贾府的人以为自己有多重要,想让盯着他们的人看看自己对皇家多忠心。有那空他不如和刚过来请安的巧姐儿说话。 一时迎春也过来请安,贾赦道:「折腾了一早晨,你不说好生在屋里歇着,又过来干什么。」 迎春却道:「我们还好,人是在屋子里坐等,这时也就散了。不过我想母亲可是站了一早上,巧姐儿又是磨人的,不如我带巧姐儿去闹林妹妹去,让母亲安生歇歇,晚上还有得闹呢。」 第141页 不等邢夫人表示欣慰,贾赦早把闺女从头夸到脚,再从脚夸到头,从体贴说到温柔,从细緻说到耐心,从孝敬说到慈祥(对巧姐儿),邢夫人自己都顾不上夸人,只想贊一声老爷你好文采。迎春虽有羞意,任谁隔三差五地被这么夸上一回,也有抗打击能力了,倒不十分在意。 探春这里却没有人夸,倒受了一肚子气。没别人,只一个赵姨娘就能让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她不知道娘娘归省是天大的体面,不想好生表现自己吗?可环哥可算个什么东西,与娘娘总是隔了母的,你让他到门口接娘娘?没见人大房的琮哥就没上前。贾三姑娘此时已经忘记自己也是与人隔母,只当自己养在王夫人跟前就也如迎春记在邢夫人名下一样了,只是她这样认为,赵姨娘非得让她认清现实。 「姑娘可别错了心思,」赵姨娘冷笑着说:「别以为自己养在太太跟前就真的和娘娘一母所出了。也不看看是开了宗祠还是上了族谱?现在看着体面,不过是面上光,是涨了月钱还是多了份例?人家一句姑娘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就堵回来了吧。」 多刺的玫瑰也只对怕扎手的人有用,摊上刺更多的赵姨娘,探春只能用哭来回答,还是侍书说了一句:「姨娘心里有气,啰唣我们姑娘有什么用?这也没有姑娘说话的地方。这里不比在老太太那里,太太听不见不计较。浅房矮屋的让太太听了去,就算今天因喜事儿不计较,将来少不得一场气生,我们姑娘得了没脸,对姨娘又有什么好处?」赵姨娘才悻悻地去了。 侍书说得没错,东大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赵姨娘这样吵闹说没人听到,连巧姐儿养的兔子也不信,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来劝解探春一声,更让探春觉得自己在二房真的可有可无,泪水难干。可是别说王夫人正领着人在省亲园子做最后一次检查,就是李纨也与赵姨娘一样心里一团火——贾环不能迎接娘娘,还能说是因为庶子一向不得当家人待见,可是贾兰却是正经的长子嫡孙,是娘娘同胞兄长留下的唯一血脉,为何也不能亲迎?等晚上自己偏要把贾兰带在身边,到看自己的好婆婆好不好意思当众把亲孙子撵回来。 不管二房之人如何各怀心思,贤德妃终于姗姗而来。也如原着所叙,各种排场不一而足,贾赦心说这个元春是不是在宫里呆傻了,在自己家人面前摆这么大的派头干什么?真当这些人是土包子,想给大家开开眼吗? 等跪拜结束,母慈女孝结束,盛大的游园活动就开始了。贾赦跟在贾政身后,看着香菸缭绕、花彩缤纷、细乐声喧、灯光相映的园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闺女要是想这么省亲,他一定把钱直接给孩子做私房钱也不建园子——劳心劳力就不说了,关键是辛苦大半年建成,人家不到一个时辰就看完了,然后就真的完了。别看原着中又是做诗又是做赋,那都是曹大大的春秋笔法,要用极盛来衬极衰的草灰蛇线。 剧情君终于在贾赦和皇后两只小蝴蝶的扇动下顽强了一把,园子里的匾额和楹联大部分还是贾凤凰所提。贤德妃表示很欣慰,就想见见这长大的凤凰蛋,贾赦才不会告诉她凤凰蛋再大,孵不出来的都得是臭蛋。只是贾兰竟然和宝玉一起去见贤德妃,可就又与原着不同了。 要说李纨也是强人。从下午开始她就计划着如何挟带贾兰到元春面前露上一面,虽然不知这一面能不能入了贤德妃的眼,可必须让人知道二房还有这么一个小主子,要不只怕将来她儿子还不得和贾环同样待遇,自己的儿子可是长子嫡孙,身份上就连嫡次子的凤凰蛋也比不上。于是李纨只说贾兰粘人,为了不在这欢庆的节日里哭闹败了贵人兴致,只能她走到哪里就把孩子带到哪里。也幸亏王熙凤早就和离了,王夫人实在无人可用(用自己看不上眼的儿媳妇也比用丈夫的姨娘强不是)就默许了李纨的做法。然后李纨在接驾时就把贾兰託付给了宝玉,并且告诉他:「叔叔走到哪里就要跟在哪里,叔叔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贾兰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贤德妃一召见宝玉,他就听话的与宝玉一同来见贤德妃。 第99章 一见与宝玉一同来的贾兰, 别说王夫人,就是贾母心里也是一动,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李纨。元春倒没想别的, 她进宫前贾兰还没影呢, 比不得宝玉是由自己教导认字的情份。所以元春只是照例问了贾兰几句,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抚摸凤凰蛋。贾兰与李纨的性子很象, 那就是你要是不问我我就不理你,见贤德妃不再与他说话, 他自己找到母亲站着去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不管元春愿不愿意, 时间还是到了她说出那句:「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不等她下话说出,邢夫人就出列劝道:「还请娘娘慎言。」 慎言你妹!人家元春还没卖惨呢, 还没端庄大度劝慰家人呢,你就来搅局,是贾赦教的吧? 还真是贾赦教的。他一向认为元春能说出皇宫是「不得见人的去处」还活到省亲就是个奇蹟,你得多有自信自己带来的人没一个是别人的探子, 没有一个人会向皇帝传话?就算是现在皇后整顿了多少次后宫,还不敢对甄太贵妃掉以轻心呢。当然也说不定人家贤德妃就是对甄太贵妃有信心才说这话吧,毕竟人家是老亲, 封妃的事儿也少不了那个女人在太上皇那里吹风。不管事实如何,反正甄太贵妃就是这么告诉元春的,王子腾也做了佐证。 第142页 贾赦才不管有多少人佐证元春封妃是那个女人促成的,因为真相他一清二楚。他早就叮嘱邢夫人, 无论如何要让元春把那句话收回去,她自己不收邢夫人也得替她圆回来,所以邢夫人在元春的话出口后得说:「请娘娘慎言。娘娘是生来有大造化的人,不是我们这些凡俗之人所能媲美,自然得有最尊贵的去处。若还时时想着家人,难免伤身,请娘娘保重为要。」您老就是那天上的明月,我们不过是平凡的小星星,所以你见不见我们这些星星都不打紧。 邢夫人说到最尊贵的去处时,元春发热的头脑已经清醒了。那是最尊贵的去处,她却不是那里最尊贵的人。想想那个能做出凤藻宫一刻游的皇帝,元春冷汗都要下来了:「大伯母说的是,本宫平日见不到家人甚是想念,恨不得时时见到家人才好。」我刚才说的是不得见家人,不是不得见人。 贾母和王夫人对邢夫人突然插话可不大满意,但当着宫中来人还是得忍耐一二,等听完元春的话,王夫人还在隐晦地瞪邢夫人,贾母已经明白过来了。不管明白不明白吧,大家就都当这事儿已经遮过去了。 才怪! 没等元春回宫,皇帝和皇后都已经知道贤德妃的高论了。皇帝气得一拍桌子:「不得见人,那我们算什么?她宫里那些也都是鬼?」 皇后就算想为元春的智商着急都不知该从何急起,反正这个女人也不得她喜欢:「或许在贤德妃看来,我们都面目可憎不值一顾。」 皇帝上道极了:「既然她那么不想见宫里人,就好好在自己宫里呆着吧。」 皇后点头:「总得等这些省亲的人都回来,大家互相交流之后再下旨吧。」就算不让看,听听大观园也好呀。 皇帝还不知道这是皇后想听那些女人互相攀比拆台?不过皇后这次没有省亲,说不定什么时候想起就会把气撒到自己身上,让她折腾那些女人比折腾自己强。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皇帝,果断用自己的妃子来讨好老婆:「这后宫之事,自然是由你做主。」 皇后心中冷笑,面上还很领情:「等她们把各自园子的趣事儿说完了,我自会让她们知道规矩。」听她说得可怜,皇帝商量道:「等过些日子京里平静些,我带你回张家看看?」 皇后摇头:「那总是大伯家,就算是处得再好也不是自己父母。」皇帝心中惨然。皇后家中当时只她一个女儿,偏当年太子出事,皇后的父亲为了撇清当时还是不起眼皇子的当今与太子的关系,竟然为太子殉葬,而她的母亲更是为夫死节——女儿已经出嫁,那时的皇帝虽然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皇子,大规矩总还在,女儿吃不了大亏。可就算是张帝师再疼爱侄女,也不可能如对自己女儿一样,何况她堂姐也是在那前后没的,张帝师一家哪还顾得上当时还是一个不起眼皇子妃的皇后? 「没事,你还有我呢。」皇帝难得感性。 「是呀,我还有皇上。可皇上,你不只有我。」皇后自嘲地摇摇头。这时候不是应该娇羞脉脉地说你对臣妾真好,臣妾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吗?皇帝再次知道认知都是用来打破的。好在不时有宫人来回报各宫妃省亲归来,帝后都吩咐各自回去歇息,明日再到栖凰宫谢恩。皇帝只曲意安慰皇后不提。 过了年皇帝早就开了笔,可是贾赦就是用贤德妃将归省为理由死活不上朝,皇帝明知道他根本不管人家省亲的事儿,也不好强行把人拖来——人家这么说好歹是给你女人面子,也就是给你面子,你把人拖来上朝岂不是给脸不要脸?当然今天贾赦不得不上朝了,谁让贤德妃已经省完亲了,他已经没有理由不早起。 一大早起床给人磕头,让贾赦心中不爽,他一不爽就想着折腾别人。这不就有人提出来死去的王子腾:「启奏圣上,前九省巡检王子腾死于王事,当尽早定下谥号,以安忠臣之心。」 抬眼一看,上奏的人贾赦认识,就是据说起头弹赅他的两名御史之一。贾赦又在人群里找了找孙坚,发现人正皱着眉头,估计这回这个御史又是没经过御史台的正规途径,自己就找机会在皇帝面前刷存在感了。 唉,摊上一个办事效率不高的亲家,贾赦善良地决定还是自己亲自操刀:「这位大人所言差矣。按说此事为礼部职司,并非圣上一人独断之事,大人这是认为礼部没有能力为王大人拟定谥号?」这是我礼部的事儿,你掺合什么? 那御史也不是真呆呀还是让人拿住把柄必须出头,立刻与贾赦顶上了:「王大人已经过世半月有余,礼部却并无作为,至今王大人尚停灵家中不得安葬。」 这话打击面就宽了,都不用贾赦,左畸做为礼部尚书先不干了:「王御史言重了。不知王御史听没听说过事出有因这句话?」皇帝都封笔了,大家都过年呢,一个九省巡检还不值得大家都为他不过年。 那个王御史也是个人物:「如今圣上开笔已经五日之多,礼部并不见为王大人请封号。」 贾赦心说这就是个愣头青呀,不怪人家拿着当枪使,嘴上却不客气:「王御史,礼部为官员请封谥号自有规矩,首要是去世官员确实尽忠王事,任上奉公守法,无贪污舞弊之事,这些要查清总要有时间,不知御史大人是否此时可证王大人清白,让礼部当庭拟下谥号?」不是人一死就得给谥号的,你知不知道?你急着给王子腾要谥号,敢下保他就清白? 第143页 大家其实都知道这个程序,可是都讲个人死为大,没有明显的政敌,谁也不会当场指出我怀疑这个人不清白,先查查再给谥号。可贾赦不一样,他不光已经和王子腾不死不休,就是王子腾死了他也不想休,谁让王子腾当年首鼠两端可能就是害太子的诱因呢。那个御史也没想到还有人能当着大家的面就怀疑人家清白的,有点急了:「贾侍郎如此诬人清白,可有证据?」 贾赦却不着急:「虽然没有证据,却也不能就说他清白。这些总要查过才知道。王御史并不想给礼部查明的时间,一口断定王大人清白,就当庭为他做保有何不可?」你说他清白,你给他做保呀。 就算有人背后让这个王御史给王子腾讨谥号,来探皇帝是不是要开始整治旧势力,也没把这层意思告诉他。只是说他与王子腾有同姓之谊,王家想借他之力为王子腾增点死后哀荣,事成之后必有厚报。看钱的面子上为人上奏,在御史台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要给人当庭做保就不是小事儿了。一个一品大员,你说他一清二白没收受过一点财物?谁信。这要是没有人追究还好说,可明显这礼部的人都要查明再请封谥号了,这事儿就大条了。于是这王御史就说不出话来了。 世界不会因为你不说话就安静,今天贾赦就要教给王御史这个道理:「圣上。御史风闻奏事是本朝惯例,可是若次次所言失实,臣请查该御史是何居心。朝堂本是圣上与众臣商议国事所在,却总有人拿一些琐事延误时间,拖沓了军国大事,此风不可长。」你可以风闻奏事,可不能老是拿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来耽误大家。 皇帝也对每日必吵的朝堂不耐烦,可他只能忍着,现在有人说你可以不用再忍了,必须支持呀:「贾赦所言甚是,王御史所言非实不止一次,御史台回去要好生教导。着,革去该御史品级,查无他事再行还乡,永不叙用。」 这回世界才是真的安静。 第100章 皇帝觉得今天这样的早朝可以多来几次, 所以下朝后愉快地将贾赦带到养心殿来表扬:「你怎么知道王子腾不清白?」 因为我知道原着里自己的便宜儿子曾经为了王子腾亏空的事儿想去求一个姓裘的太监。贾赦当然不能这么告诉皇帝,只说:「想想我家里假正经的那个太太,一个妇人都贪财成那样, 王家能有什么好家教。」 倒也是个道理, 一个孩子的性格总要受到家族的影响。皇帝对此倒不大在意,只问:「难道还真要查一下?」人都死了。 「当然得查。」贾赦不知道这个皇帝在想什么:「难道只为弄死一个王子腾我用得着费这么大劲?拔出萝蔔带出泥。你没见今天那个王御史听说要革除品级时, 先看的谁?」 得他提醒,皇帝也想起来了:「忠平?」 「忠平!」贾赦肯定地回答:「人在绝望的时候, 最先想到的主是能救他的人, 当时他看向忠平, 可是忠平并没有为他说话,所以看过忠平这后他才面如死灰,而不是你说革除他品级的时候。」 皇帝又在殿里转起圈来:「你说忠平为什么要拿这点小事试探?」 小事才叫试探好不, 大事就叫逼宫了。贾赦只提醒他:「看来忠平有点坐不住了,是不是因为宫里消息捂得太严了。」 皇帝点点头:「别看是过年,可是皇后总是用些小事儿抓住那个女人的人的把柄,很处理了一批人, 又用过节不宜见血为由只拘在宫里,他们确实消息传不进来。」 这就对了,要不忠平也不至于狗急跳墙地连御史都用上了。不对, 狗急跳墙,可不就是要狗急了才跳墙:「皇上,你对牛继业怎么看?」那可是京营统制,管着京边三分之一的兵马。 「你是怕?」皇帝毕竟也是这么多年竞争上岗的, 能没点被害妄想症? 「不错。」贾赦说得振振有词:「有时候不是忠平和忠安想争,而是他们身边的人想着从龙之功,撺掇着他们争,他们已经被架到火上了,不争还等着让人和当年王子腾一样告密吗?」 皇帝上火了:「这些小人。」怎么老是想着让人家家里不安生呢。贾赦又加了一句:「小人难防。」皇帝开始思索起来。 好半天才听皇帝道:「可是父皇越来越顾念老臣了,如今老人凋敝,这个牛继业是在父皇那里挂过号的人,冒然动了岂不让父皇伤心。」 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孝顺呀。贾赦有点不解,不过再看看没被清场的宫人,就知道问题所在了。太上皇就算已经退位,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安危全都交到儿子手里,自古帝王多疑,不是面上看着这父子两个笑语嫣嫣就真的相安无事的。这还是两人都想给先太子报仇呢,要不可能真得父子相忌了。可这俩真的想给太子报仇吗?太上皇就不说了,死的那个是他儿子,可下手的很可能也是他儿子,难道他还能为了死的那个再杀死两个?可是上位的偏偏是原来就与太子交好的当今,上位以来一直没放弃为太子报仇的打算不说,还没掩盖这份报仇的心思,太上皇是不是也被当今架得下不来了呢? 出冷汗了好不好?贾赦觉得自己好象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又不得不想下去,再不想自己的小命就可能不保了。皇帝可不知道他在想自己的小命,还以为在替自己想对策,见他急得一头是汗,还好心地劝他:「这事也急不得一时,我自会劝着父皇。」 第144页 贾赦想着确实不是急的事,还是回自己家里想比较安全:「皇上还是好好和太上皇说才好。说来不是急的事,可是也得防着那些人打着忠平和忠安的旗号不是。再说太上皇只是不想你们兄弟相残,可是对那些挑唆着你们骨肉不相容的人,太上皇也忍不下去。除了这些小人,怕是皇室也能清明,何乐而不为呢?」你就拿小人挑唆开口,千万别说是你自己的好兄弟自己有那个心思。 皇帝点头算是答应了,贾赦只当他是放人,不管不顾地就想走,却听皇帝道:「皇后说是你那个外甥女要过生日,想着赐点什么给她。」 就算是每个穿越人士都把林仙子的生日记得清清楚楚,可皇后你这样确定不是在给人拉仇恨?贾赦没好气地说:「孩子还在孝期呢,折腾什么。」 皇帝有点奇怪:「这是人人都求不来的好事儿,就算是将来你那个外甥女嫁过来,有皇后交好不是也得了一重保障,怎么你还不耐烦。」 贾赦想说你们家人太可怕,我不想和你们玩了。又想着皇帝说的也有道理,一般情况下皇后看重的人,没有几个不眼的明着找麻烦,只能找补道:「实在是那个孩子是省事儿的,老是想着自己没有出孝,不好回报皇后娘娘,又老是得了皇后的恩惠,每次都自己不安好几天。我看还不如不折腾,皇后也省事,孩子也不用老想着。」 皇帝一笑:「你对这个孩子倒上心。皇后也是,喜欢得什么似的,直说要不是念恩自己先看上了,她都有心收来做女儿。你也知道皇后身边没个孩子,有个人让她惦记着总比她自己伤心的好。」 看不出这个小老乡还有几分手段,这皇帝对她竟有几分真心在。贾赦只好说:「那你和娘娘说一声,只一般的赏赐就够了,太过了着了别人的眼,我们孩子也不得安生。」年前皇后几乎样样贡品都分了些给黛玉,别说是王夫人,就是贾母都眼红了好不。 「东西算什么,」皇帝笑道:「她还和我说等你外甥女出孝了再给个恩典呢。」 这就是要给封号的意思?要是原来贾赦肯定不要,可是刚才他刚让皇帝父子间的暗流吓了一下,生出不和他们玩的心思,黛玉到时多个封号也是个保障,就没有推辞:「那也得到了孩子出孝再说吧。」 出了皇宫的贾赦也没去坐班,他得回家把今后的路想一想。可是朝堂上他刚给王御史上的那一课,又有人在给他上一回,这个世界真不是你想安静就能安静得了的。这不刚到门口,就见林之孝一脸死了亲爹的表情在等着他:「老爷,老太太说您只要一回来,无论如何都得先到她老人这那里去一趟。」 「什么事儿这么着急?」不是刚省完亲吗?老太太你不歇会儿还折腾什么。 林之孝更加苦了脸:「刚才二太太与王大人的夫人一起来给老太太请安来了。」 可以呀,这才下了朝多一会儿,这王家就已经得了消息。这是诚心不想让人好过是吧?贾赦的二劲也上来了,行呀,大家来呀,老子心里正不痛快呢。也不说话,只脚下不停地往荣庆堂而去。林之孝还有话要说呢,一看自己老爷要打无准备之仗哪儿行呀,连忙快走几步,小声回道:「听我家的那位说,老太太声气都不好了,二太太眼睛都是肿的,还让人到衙门去请二老爷。就是东府的珍大爷也让人去请了。」 「老二回来没有?」不是贾赦更重视假正经,是贾珍在他这里就不算一盘菜。 「都是刚走没多久,还没来呢。」林之孝见贾赦不当回事,心里也安定下来,自己可是慌什么呢,这府里同在已经不是原来二老爷当家的时候,就是二太太,没了王大人也没个硬仗腰子的,王大人的夫人不过一个女流,除了哭又能把老爷怎么样。 走到一半,贾赦突然要拐弯了,林之孝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忙问道:「老爷可是有事儿?」不用到老太太那儿去才好呢。 看着已经完全为自己着想的林之孝,贾赦想着自己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这不已经没了赖大一家,还出了一个忠心的大管家,可见这改变是实实在在的。于是他和颜悦色地对林之孝道:「你忙你的去。就是老太太那里问起来也不必瞒着,只说老爷我知道了,要洗漱一下再去见老太太,不然不是不恭敬?」 林之孝听出他是有意晾晾贾母,也跟着凑趣:「老爷说得自然是,也是老爷有这份孝敬之心,处处为老太太着想,不把不相干的带到老太太跟前。」他说得含煳,可贾赦还是听懂了,这是说王夫人把不相干的人带来给贾母找气呢。 可是人家贾母就是爱管这些不相干的闲事,别人能把她怎么样?一看王子腾已经没了,史家那两个侄子说是侯爷可一点实权都没有,这四大家族又该唯贾家马首是瞻了,她老人家的腰又硬了起来,自觉又是那个把四大家族玩弄于股掌的老封君了。 可是贾母忘了,就算是四大家族现在唯贾府是瞻,也瞻不到她那里,贾赦才是这四家最有实权的人物。当然现在贾母还没有这个认识,所以贾赦等人通报完了一进屋,迎面就飞过来一个茶杯,还有贾母的一声断喝: 「你这个孽障,还不跪下!」 第101章 跪什么跪, 贾赦能为了一个茶杯跪下才是见了鬼! 本来贾母人老体弱就没多大劲,他只把头一偏,一个暗器就这样让贾赦躲过了。不光人躲过了, 话也跟得上:「是谁又惹老太太生气了, 不知道太医都说都说老太太不能再大悲大喜吗?」 第145页 就和刚看见屋里还有人一样,贾赦质问王夫人:「老二家的, 你没听太医说过老太太现在生不得气?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老二给你办不了,非得来折腾老太太?」状似不解地问:「不是已经省完亲了, 你那里又缺东西了?」 就算是当着的人是自己娘家嫂子, 也不耽误王夫人脸一会儿红一会白, 这说得是什么话,拿她当成打秋风的了,来老太太这里就是为了要东西?王子腾夫人脸也好不到哪儿去, 自己家出嫁的小姑子被人指着鼻子说算计婆婆的东西,是个人也脸上挂不住。可今天她来不是为了给小姑子出气的,只能自己先说道:「今天冒昧打扰贵府,实在是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贾大将军。」 贾赦这才象刚看见人一样, 点头做礼,半点也不拿人家要请教自己的事当回事儿。刚才他提起东西的话让贾母心里有点犯滴咕,是不是老大对自己给二房东西不满了?要是以前她才不会想这些, 可形势比人强,现在的贾赦不是原着中那个为了老娘东西算计人家大丫头的窝囊废,如今的贾赦不光手握实权,关键是还有圣宠。于是贾母只能沉默着让王子腾夫人自己先探探贾赦的底。 「请教不敢当。」贾赦云淡风清地道:「咱们现在虽然不是姻亲了, 却也还有几分交情。」交情你妹,当着人家小姑子你就说不是姻亲了,是不是连这个兄弟媳妇你都不想认,还是更直接点连弟弟都不要了。 王子腾夫人隐晦地看了看贾母和王夫人,只见一个脸还是阴得能碰出水,一个把手里的佛珠转得飞快,心里有了底气:「听人说贾大将军认为先夫不清白,不肯让皇上给先夫封谥号?」 「王夫人消消息真灵通,」贾赦先夸人一句,不等人接话又道:「可惜所言非实。」 王子腾夫人不干了,就是你在那里拦着,怎么就所言非实了,这人怎么这么睁眼说瞎话脸也不红:「一朝堂的人都听见了,贾大将军敢做为何不敢承认?不说姻亲不姻亲的,当初他们小两口和离时,我们王家可是并没有多留难府上,怎么如今我们老爷人都去了,府上还不放过我们寡母?」说着哭声就来了。 贾赦就算是前世习惯了照顾妇孺,可这里也不包括自己的仇人,还是从原主那里算起来两世的仇人:「我在朝堂上说的是:礼部为官员请封谥号自有规矩,首要是去世官员确实尽忠王事,任上奉公守法,无贪污舞弊之事,这些要查清总要有时间。王夫人相信王大人清白,我也愿意相信,这些都是一查便知的事儿,王夫人何必急于一时呢?」 可是我们不想让查呀。王子腾究竟清不清白,他夫人还能不知道,要是和以前一样煳涂着走个过场还罢了,稍微上点心就能查出的东西,如何敢让人查:「老爷,你怎么就如此匆匆地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让人如此欺侮......」 贾母不能让人说贾府欺侮人孤儿寡母,只能出面喝止贾赦:「你说的是什么混话,我们两家几辈子老亲,又有你兄弟媳妇的脸面,这话何时轮到你说」 贾赦管王夫人的脸面值几钱银子呢:「这话刚才我就想对王夫人说了,是谁告诉你我不让圣上给王大人封谥号?圣上是圣明天子,干纲独断,岂是我一个小小三品侍郎能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王夫人今后还是小心说话才好,你是觉得圣上是谁能让做什么才做什么的人吗?」 你会拿皇帝吓唬人,谁不会?贾赦说得王子腾夫人一声不敢吱不说,就是贾母也找不到词。见把人吓住了,贾赦还不想收手:「现在倒有一事提前提醒王夫人,王大人去得匆忙,怕是一些旧事没来得及交待,但是圣上既然要清查,有些旧事怕是得重提呢。」 王子腾夫人坐不住了,想听听是什么旧事又拉不下脸来问,只看着自己小姑子。王夫人虽然不知道自己哥哥这些年的事儿,看嫂子的脸怕也少不了,一边暗恨嫂子不肯对自己说实话,一边担心会不会牵连上自己,只能问道:「不知道大伯说的是什么事?」 「这个我倒不清楚,只是既然要清查,总得从头查起吧?一旦这次查清王大人生前确实清白,今后也不怕别人再攻讦王大人不是。」 不知道你瞎说什么!王夫人长出一口气,却发现她嫂子的脸越发不好了,只能讪讪地与她嫂子告辞出去。贾母还想再与贾赦谈谈心,贾赦却没空再理她。 他头疼。不是让王子腾夫人闹的,是从他开始有了不与皇帝一家人一起玩的想法后,头就开始隐隐做痛。当时还以为自己是一时情急的生理反应,不想越来越疼,现在几乎要不能支撑了。 贾母也看出贾赦脸色青白,汗水一条线似地顺鬓角流下,口唇青紫不说,竟连出气也象是不畅快。吓得老太太声都变了:「来人,快来人,去请太医。」 事实证明太医不是万能的,就是御医也不行。听说贾赦人不好了,太上皇和皇帝分别把自己的御医给派来为他诊脉,可是御医的结论是脉相忽强忽弱,有时几近于无,暗示贾府不如准备后事给人沖沖喜。 沖个屁,不光贾琏,就是太上皇和皇帝都想爆粗口。好好的人回家,就和人说会儿话就不好了,就得准备后事了,谁信? 不相信的人开始盘问贾母、王夫人和王子腾夫人,你们到底和人说了什么,把人给气成这样?那三人当然叫屈,可是活生生的人是在谈完话、王夫人姑嫂离开就昏过去的,你说你冤枉,那昏着的人是活该?没见邢夫人看人的眼神都能飞刀子了? 第146页 贾母还好点,大家还相信她虎毒不食子,可是王夫人和她嫂子就不同了,本来贾母叫贾赦过去就是给她们找场子,谁也不相信她们能心平气和地和贾赦畅谈人生,只认为贾赦的病就是她们的杰作。贾母能把自己摘出来已经是万幸,哪儿还敢替她们说话,悲剧就降临到了王夫人姑嫂头上。 皇后下令夺王夫人与王子腾夫人敕命、诰命。皇帝下令贾政同志回家反省。太上皇下令锦衣卫彻查王子腾从官以来各事。所有人都惊呆了,大家知道皇帝待贾赦格外宽容,怎么太上皇也是如此?那可是锦衣卫呀,没事儿都能把你祖宗八代的小辫子揪出来,何况一个一品大员你说他干净的跟刚出水的小罗卜似的?这回王家是完了。 将要完蛋的王家没能让躺在床上的贾赦清醒,就连二十年没登过贾府门的张老太爷与张老太太亲来看视也没能让人清醒。 现在的贾赦正在天人交战。 真是天人交战,因为除了他自己,并没有别人存在,可是他思维里还有什么在与他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不用问也知道是早就该轮迴去的原主的执念,可是你正主都去轮迴了,一道执念和人较个什么劲。贾赦死守阵地不放,还得和人讲理:「原主已经往生,你又何必苦恋这俗世红尘。」 那执念却道:「你能在此重生,不过是看你与原主灵魂契合,想着能替原主报仇雪恨,可现在你没有了报仇的想法不说,还想继续避世,那还不如我自己来报仇。」 那你早干嘛去了?贾赦不干:「既然你能自己报仇,为何还要拉我来趟这浑水?就算你是执念,也不能这么草菅人命吧。」 执念道理多多:「可是他们说只有你与原主灵魂契合度高,要不是你及时接手的话,我也存在不了多长时间。」 不早说。听到这里贾赦已经放下一半的心,这道执念并不能完全掌控身体,只能短短地掌控一段时间:「那你可有把握在自己掌控的时间里完全报仇?」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懂不懂?执念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贾赦想退缩这个他不能忍:「就算是不能全部手刃,杀一个是一个。」 大哥,你以为这里不是红楼世界而是武侠世界吗:「那现在王子腾已经让我折腾没了,按你的想法已经杀了一个,不是算报了仇了。」 执念可没那么好煳弄:「王子腾算什么,不过是小喽罗。」 就是这个小喽罗原主也拿人没办法,还得让人侄女给当儿媳妇好不。执念大概知道贾赦在想什么,说道:「原主以为可以多折磨王熙凤让王子腾难堪,再让贾琏休了她,让王家女都无法嫁人。」 贾赦笑了:「这就算报仇了?」原主得有多幼稚。执念也发现原主报仇方法不如贾赦这样痛快:「你要是还能象对付王子腾一样对付别人,我就放过你,以后也不再跟着你。」 第102章 信了你的邪。 执念呀, 一个人一生念念不忘的东西,说不见就能不见?说不出现就不出现?贾赦表示自己不是原主那个脑残,不会如此轻易上当。执念见他不肯答应有点急了, 要知道控制一具身体并不是不消耗能量的, 何况贾赦本来与这具身体就高度契合,又磨合了快一年, 岂是执念能轻易掌控的。执念着急贾赦就更不着急了,他已经发现执念对自己的围困越来越弱, 只是一点点与之消磨。不过他自己的消耗也不小, 精神力越来越差, 这也是御医有时诊他脉相近似于无的原因。 这日巧姐儿又要看贾赦,别人只怕过了病气,不让她靠近贾赦。邢夫人却想着人说孩子眼净能看出不好的东西, 再说贾赦又不是得了什么过人的病,说不定巧姐儿真能看出什么。就让人抱她到贾赦床前,却也嘱咐她:「姐儿看一眼祖父就好,别吵了祖父睡觉。」 「祖父都睡了这么长时间没和巧姐儿玩, 我要祖父陪我。」这个祖父虽然每日要上朝,回来却总给巧姐儿带好东西哄她,小孩最是知道谁待她是真心, 加上巧姐儿现在让贾赦惯得有点不讲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贾琏此时却没空管她,他正六神无主地守着连唿吸都快没的贾赦发愣。 年前贾赦曾因为巧姐儿把贾琏大骂一顿,那时贾琏还以为他小题大做, 那么着急地让他担下家族传承干什么,哪儿有老子还好好地就急着让儿子站出来的道理。可是现在贾琏不这么想了,他发现要是现在贾赦就倒下,不光他一个四品官在京中什么都不是,就是他袭了爵,一个一等将军也不过是自家院子里的威风,这还得是皇帝看在贾赦面上不让他降等袭爵才行。当然张家不会放任自己不管,可是这是张老太爷还在的情况下,但张老太爷还能活几年呢?贾赦比起张老太爷年轻的不要太多,还不是说倒下就倒下了。是不是父亲在那时就已经考虑过此时的事情?难道父亲知道有人要害他? 贾琏已经开始阴谋论了。 巧姐儿才不管他是不是在阴谋论,只是推着贾赦的被子叫人:「祖父快起来,陪巧姐儿玩。」小脸绷着用劲推呀推。 贾赦此时恰巧得了身体的完全控制权,只是几日不进食,身上没有半两力气,小声对巧姐儿道:「等祖父有了力气再和姐儿一起玩。」 这声音几不可闻,贾琏只看见贾赦嘴在动,以为他老子是要交待后事,一下子把巧姐儿从床边扯开,巧姐儿立时大哭,贾赦让孩子尖利的哭声刺激的精神了点:「你又拿孩子撒什么气。等老子好了再收拾你。」 第147页 这回邢夫人听见了,激动地叫了一声:「老爷。」身子就向后仰去。 巧姐儿哭得更大声:「祖父、祖母。小叔叔来。」亲爹一看就不靠谱。听到屋里巧姐儿的哭声和邢夫人叫老爷的声音,守在外屋的御医和其他人都过来了,一时屋内人声大作,贾赦这个不耐烦:「都出去。」 巧姐儿才不干:「不。」 好吧,这个不是贾赦能惹的,他只能乖乖让御医把脉。两个御医分别把过脉又商量过后,才分出一个人给刚让人掐醒的邢夫人诊脉。邢夫人哪还顾得了自己,只是问:「我们老爷是不是真的没事儿了?」现在这个老爷虽然每天只是纯睡觉,可是对她的尊敬却是这些年都没有过的,邢夫人觉得这才是人过的日子,不想再回到从前那样没人理没人问的时光。得了太医肯定的答覆,邢夫人抱着巧姐儿号淘大哭,身边的迎春和黛玉、贾琮也是哭成一片。 贾赦可受不了,用尽力气向着贾琏道:「让她们别哭,再哭你老子又得死过去了。再有去给老子找吃的。」 贾琏擦下眼泪,乐颠颠地把贾赦的话重复给邢夫人等人,众人才算止了泪,邢夫人一面把巧姐儿抱给贾赦,一面让人快把参汤先端过来。 巧姐儿这会兴奋得快飞了,刚才祖母就说她是祖父的福星,她一来祖父就醒了。所以小丫头一定要自己把参汤餵给贾赦,可惜人小力弱,贾赦再配合也洒了多半,这才不再尝试。却还是坐在床上不走,看着贾赦喝完参汤喝粥,再喝药。还一脸嫌弃地餵人一块蜜饯。 没等贾赦吃上口真能顶饿的东西,听说他醒了的贾母就和贾政一家人过来了。没法子,迎春黛玉带着巧姐儿到西厅坐着,总不能让客人见不到正主不是。巧姐儿平日看着不好说话,到事儿上还是能看人脸色的,也没哭闹,只是嘱咐贾赦:「祖父要快点好起来和巧姐儿玩。」 贾赦点点头,再次陷入哭声和海洋。 贾母这次的眼泪可是真心实意,就连王夫人的都不搀假——贾赦要是再不醒过来,只怕锦衣卫就要请她们去喝茶了。 「赦儿呀,你可吓死为娘的了。」贾母一把鼻涕一把泪。 「大伯,都是我不懂事,惹大伯生气,请大伯责罚。」王夫人直接跪倒。 贾赦想你们要是真心认错,等我吃点能顶饿的东西行不行,是不是看我没气死要把我饿死呀。可这两个女人里有一个是原主的老娘,他刚和人的执念较量一场,现在关于原主的一切都有点怕怕。 好在御医还是靠谱的,果断制止了一屋子人围着贾赦七嘴八舌:「老太君,贾大人刚刚醒过来,还是静养为宜,太过操劳对贾大人恢復不利。」 当然得听御医的。贾政还没来得及表现兄弟关爱之情,就又让贾母流水带走。贾赦也算得了清静。 挥挥手让贾琏贾琮也退出去,贾赦才有时间思考今后的路。有原主执念这个不定时炸弹在,贾赦根本不用考虑现在就与贾府脱离关系再远离朝堂的事,只能帮助原主实现报仇大业再说。至于皇家太上皇和皇帝是否有争斗,这些反正原主是不知道的,他们在贾赦面前也表现的同仇敌忾,那以后就只能还当不知道,与他们继续「同流合污」。唉。贾赦嘆口气,看来回到前世是没什么希望了,只能先在现世保住小命再说。还有就是得乘现在皇帝对他不错,多给贾家弄点保障,防着哪天皇帝要想秋后算帐,原主执念再来这么一回,他可不见得还能好运地从执念中逃出。 等好了还真得上寺里拜拜,贾赦这回真做不成无神论者了,小命都要让一缕残魂弄没了,你再无神论个试试。就连从贾赦来后一直没露面的僧道二人组,现在贾赦也不敢掉以轻心,想着是不是等自己好了从皇帝那里顺点东西随身带着,不是都说皇帝身上有龙气,说不定能辟邪呢。 僧道二人此时哭的心思都有了。他们早就在离贾府不远的地方蹲着呢好不?如果不是他们出手,你当仅凭原主的一缕残魂真能困住一个完整的灵魂?原来二人早在贾府分家、宝黛不再相近时就发现异常,想要出手。可是那时贾赦已经成功地到皇宫里做了n次游了,正如贾赦所想,皇帝那龙气还真让贾赦沾了点,就是这一点就让僧道二人无法近身,好容易乘原主执念暴发时才渗透过去。可是贾赦人不咋地,气运却不错,歪打正着地先一步弄死了王子腾,得了原主执念的认可,僧道二人只能无功而返。 僧道二人相视苦笑。 「道兄,这可如何是好?」僧人问道。 「还能如何。」道人相对豁达一点,有点不以为意地说:「为了一块顽石如此兴师动众,几世轮迴下来早就惹处天怒人怨,正好藉此事我们丢开手。」 僧人点点头:「不错,此人气运实在非我等浅薄道行能够搞衡,还是请警幻仙子再选贤能吧。」 贾赦不知道自己已经不战而屈人之兵,理好大概思路后就安然入眠。邢夫人侯着人走光又来看他,见他这次睡得安稳,不是病中无知无觉的模样,才放心地自己也去歇息。 第二日贾赦之病已见起色的消息就传遍了京中各户。最先到来的是张老太爷和张老太太,贾母老着脸把人迎进荣禧堂,张老太爷看贾赦精神大好,只叫了一声「孽障」就再无话,自己一个人坐到一边喝茶。张老太太却老泪纵横:「你怎么这么大了还不让人省点心。有的话听过就当是狗放屁,管它那么多做什么。要不你也不是个嘴笨的,不会自己不爱听有骂回去还把自己气病了,你父亲就是这么教你来?」 第148页 没等贾母说自己老公可没教给贾赦这么大气性,张老太爷却先开口道:「就他那没出息的样子,说我教他不是丢了我的脸。」 贾赦也一脸赔笑道:「都是儿子不孝,让父亲母亲担心了。」 贾赦的正牌母亲要不好了。她还在这里坐得好好的,自己儿子叫别人父亲母亲就那么顺熘,要是她不在的时候呢?这口气怎么也上不来,又下不去。 第103章 有一句话, 贾赦从来没有告诉过贾母,那就是忍无可忍,从头再忍。好在实践出真知, 没有理论指导的贾母, 依然自己摸索出了从头再忍的路径。谁让形式比人强,太上皇和皇帝把两个御医都押这儿了, 王家都已经让锦衣卫围起来了,估计贾母要不是贾赦亲娘的话, 都得和王夫人一样没有诰命了。人家皇后在夺王夫人和王子腾夫人敕命和诰命时可是说过了:身为后宅女子, 擅自窥视朝堂干涉朝政, 对大臣口出秽言无视国法。那日贾母明明记得除了自己叫了一声孽障外,另外两个王家女人对贾赦一直还算客气,那皇后最后一句话说的是谁还用问?忍吧。不论他管谁叫娘, 也得认自己这个母亲,要不自己的诰命还能好好地在头上? 等贾赦被张老太爷和张老太太联合起来骂个熘够,贾母忍到内伤,张家人才要告辞, 走前张老太太对着贾赦说道:「我看你的身子也得好生养着,闲着无聊也该想想迎春的事儿。」 贾赦有点不解,不是已经小定过了?看他那样子张老太太也知道不能指望他:「虽然小定过了, 可是孩子的嫁妆你可准备好了?」 贾母受了一万点伤害,你当着人家亲祖母的面问人家孙女的嫁妆,真的合适?当然要是和贾琏情况相同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可迎春不是你闺女的女儿, 不过是你闺女陪嫁的女儿好不?你张老太太手伸的有点长了吧。贾母决定开口:「这个倒不用担心,我们府上姑娘出门子嫁妆都有定例,不会亏了姑娘。」 张老太太看都不看她,只对着贾赦道:「你们府里要是没有定例我就不这么说了,就是你们那个定例才让人担心。要是你没有人准备,我让她大舅母给准备一份也使得。」 贾赦只是想多留闺女两年,却与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不符,只好放弃:「银子我都准备出来了,只是木料不好找。」贾母有心说自家不用的旧家具有的是,都是好木料,重新上次漆比新买的强。可明显人家那对伪母子不是这么想的:「要是只差木料倒好说,本来以为你大哥或二哥家这代怎么也能给我生个孙女,我早就准备了些紫檀和黄花梨,谁知一水的混小子。」 张老太爷嘴里更没有好话:「混小子更好些。要不到了人家不光得操心闺女,还得替她管教姑爷连带外甥。」贾赦做羞涩状,贾母做失聪状。于是张老太太说好过几天就让人把木头拉来让人给迎春打家具,不想贾赦又问道:「母亲那里木料多不多?均我一点使得不?」 张老太太不解道:「你不过就迎春一个闺女,巧姐儿那还早着呢,还要木料做什么?」以贾赦的性子,要是迎春的木料不够,只会让人到张家去拉,让他说出均木料的话,自然不是张老太太能管得着的人。 贾赦道:「是我那可怜的外甥女,不是母亲说,我也想不起女孩的嫁妆家具还得提前打出来,以为现预备都来得及。即是给迎春打家具,索性她们姐妹一起预备了,多放放味也好。」 张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了贾母一眼,一字一板地道:「你即这么说,我就再均你一些,可没再多的,下剩的我还得给巧姐儿留点。」 贾母再不出一声。还怎么出声?自己家确实没给姑娘们预备出嫁的木料。要知道一般有姑娘的人家,这木料都是从小攒起,毕竟好木料可遇不可求。是贾家大概除了贾敏外,别人都没有这个待遇——王夫人自己的亲女儿是从小就打算好入宫的,剩下的探春不过是个庶女,谁管她。本来迎春也在没人管的行列,可是现在贾赦横空出世,连人家张家的木料都算计来了,还能顺带给黛玉带出一份不说,连巧姐儿的那份都预定了,你一个无准备的祖母再说心疼孙女,光拿嘴心疼也没有说服力。你说我现在出去买去?别说贾母的银子也快让省亲园子给折腾得不剩什么,就是有银子也不是当时就能买来的东西。 贾赦立时让人把迎春黛玉和巧姐儿都叫过来,让人谢过张老太太赏嫁妆。等迎春等人一来,张老太太先看到的却是黛玉。没办法,虽然迎春也漂亮,可是只是普通的大家闺秀的漂亮,黛玉没长开,却不得不让人想到气质美女这个词,就是走到那里、有多少人,你一眼先看到的仍然是她。 张老太太不等黛玉拜下去,先一把搂住道:「当年你娘也是个好的,可是没想到你这么好。你舅舅即说了让你到我家玩,怎么没的你姐姐一起去?」张老太太本人从来不承认贾府自己搞出来那个排行,只当迎春才是贾府的大姑娘。 黛玉嘴上从来来得:「怎么不想着给老太太请安,只是毕竟我身上有孝,老太太与太爷又是有寿数的人,就是您不嫌弃我,我也得自己给自己积些福。」 张老太太被哄得合不拢嘴:「这小嘴会说的,不枉你舅舅这么疼你,现在就给你讨嫁妆了。」说得黛玉小脸就是一红。她手里有林家的财产单子,自然知道自己什么多什么少,也知道舅舅出面为自己讨的必是连他也不好得来的。 第149页 书香教育不是盖的,不以外物动心也是一门功课,所以虽然知道东西难得,黛玉还是稳重地向张老太太道:「知道老太太的心意,必是疼大舅舅的,我今后必会好生孝敬大舅舅和舅母。也多谢老太太赏。」 不光张老太太,就是张老太爷也多看了黛玉两眼,又问道:「你可是与你父亲读的书?」 黛玉只道:「不过是与父亲读了两年,现在有时看些父亲的批註。」张老太爷点点头,这世上真有灵气二字,这小女娃只是看自己父亲的批註,就透出腹有读书气自华来,着时难得。不由爱才之心大起:「你自己看书,要有什么自己不懂,你父亲又没标註到的,让琮儿拿过来,我讲给你就是。」 黛玉的眼睛都亮了,小脸也写满惊喜二字,刚才贾赦说张老太太要送她嫁妆木料,她并不觉得有多难得,实在是这一世她手上的东西是四代列侯林家百余年积淀,她有清高不言钱的资本。可是张老太爷的亲自教导,哪怕这教导在贾琮那里拐了一个弯,也足够小姑娘如真似幻。有点不敢相信地看向贾赦,见他点头,黛玉才向张老太爷恭敬地行跪拜礼,在她心里,就算张老太爷不认她这个弟子,可她却要执弟子礼。 黛玉的态度大大愉悦了张老太爷,他捋着鬍子,脸上的笑意毫不遮掩:「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张老太太摸着巧姐儿的小脸道:「你就偏心吧,看巧姐儿大了你怎么办?」 巧姐儿乐呵呵地说:「林姑姑教巧姐儿认字呢。」迎春假间道:「可见我是没人疼了。」 巧姐儿赶紧安抚地对她姑姑说:「巧姐儿教姑姑。」 别人都是一笑,可是贾母心中五味杂陈。走,不甘心,好象在自己家里就把儿子让给别人了,也不是她们这样人家的待客礼节。不走,自己不尴不尬地夹在中间,连一句话也插不上。别说别人,就是自己的外孙女,明明是自己把她接到家里来的,却不再与宝玉亲近,反而处处与大房一起,也是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一直到张家真的告辞,贾母都是一言不发,只自己带着人头也不回地回了荣庆堂。 贾赦可以无视贾母的态度,邢夫人不能,贾母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不是一天两天能消除的,偶尔在贾赦不在的时候打着他的旗号拒绝老太太的一些不合理要求已经是她的极限,你说让她对贾母的情绪视而不见,她可没这个胆子。她不安地对贾赦道:「老爷,我还是去伺侯老太太摆饭罢。」 贾赦看不得她这么小心样子:「有那些丫头婆子,你一个当家太太和人家去抢什么活。」 你当我愿意呀,还不是看你老娘生气了。邢夫人倍感委屈,老爷都多长时间没这么不客气地和她说话了。贾赦当然看出她的委屈,心说这人可真是不经惯,原主一天不喷她十遍都不算过完,自己刚说也一句就委屈上了。好歹念着人教养孩子不易,放缓声调对邢夫人道:「你是当家太太,自己得拿出太太的款来,老是一幅刚过门小媳妇的样子,可有谁把你放在心上?」 邢夫人觉得自己腰板都直了三分有没有?贾赦趁热打铁:「过些日子你还有得忙,琏儿娶亲是你,给迎春准备嫁妆也是你,再日日奉承老太太,就是你把自己分成八份也忙不过来。不如趁着现在我病着你用照顾我做出规矩,不用日日到老太太那里立规矩。」 贾赦这么说,也有他的道理,他就不明白贾母的思维,儿媳妇都有儿媳妇了,还得到她跟前立什么规矩,当年也没见老国公夫人这么对她。 邢夫人的眼睛和刚才黛玉有一拼:「这样真的能行?」贾赦点点头。 第104章 小病大养了半个多月, 贾赦重回朝堂,就发现原来一直做背景板的忠平亲王已经不见了。就是朝堂的每日必吵,大家也收敛了挺多, 基本是有事儿说事儿, 要吵也是就事儿论事,不再和以前一样进行人身攻击甚至明显拉帮结派。 压下不解, 贾赦只听着大家议政,补足这些天自己消息不畅。直到下朝, 他也没听出所以然来——都是一些日常政事, 能放在朝堂议论的当然也不算太小, 可也不值得大家这么小心。 这种疑惑直到他到礼部也没人能给他解,礼部的人对着他也是客客气气,和他没生病前不可同日而语。贾赦问他门前的小吏:「这些天部里出什么事儿了, 怎么看大家都小心翼翼?」 那小吏自己还加着小心呢,据说还眼前的这位大人现在是有名的惹不得:「回大人,小的也不知道。只是听说那天忠平王爷不知道为什么事儿惹得太上皇不开心,说是有逾制之事, 咱们部里吃了挂落。」 得了,那是人家父子之间的事儿,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贾赦, 自在的叫小吏给他送上茶,准备摸鱼——这么长时间没有上衙,不好头一天来了就翘班。小吏看着一脸轻松喝茶的贾赦,心说不愧是有名的惹不起, 太上皇为他连自己儿子都发作了,人家却心安理得地喝茶。 不过平静总是用来打破的,如果你有一个朋友叫忠顺更是如此:「你还有心喝茶?父皇叫你过去呢。」 贾赦奇怪道:「就算是太上皇叫我,我事先又不知道,干嘛不能喝茶。」 忠顺让他噎得一愣:「你惹下那么大的事儿,不说自己先去找父皇弥补弥补,自己倒喝起茶来。」 第150页 贾赦奇道:「我在家养病,老实得床都不下,能惹出什么事儿来。」忠顺仔细看他半天,觉得不是做伪,才道:「算了,还是边走边说,父皇真叫你。要是他老人家等得不耐烦,你可就好受了。听说今天张老太爷都进宫了。」 老丈人都进宫了,这事儿还真有点大条。不过忠顺对此事也是知道的一知半解:就是在他病下的第几天人家忠顺忘了,当时是在甄贵太妃的屋里,不知道甄贵太妃和太上皇说了什么,太上皇不高兴了,气得把把件都摔了,伺侯的人争着拾把件,结果就有人发现甄贵太妃的床下有东西不大对,等太上皇见了那个东西,就气得把那个女人打入冷宫反醒去了,那个女人的儿子也让皇帝罚禁足了。 这也太儿戏了吧。不说太上皇早就修身养性,就有事儿也是甄贵太妃去大明宫求见。就算是太上皇想鸳梦重温吧,什么话就能让他连鸳梦都忘了,还把把件摔了?你把把件摔了,大家替你捡起来合情合理,可这事儿不是该身边得脸的戴权来吗,还用得着大家争着捡,然后还一边捡东西一边四处乱看,甚至看到床底下?这是哪位大神的手笔,你就算是演戏也得走点心呀。 腹诽着就到了大明宫前,戴权一脸堆笑地过来请安:「贾大人您大安了?听说您病了,别说太上皇,就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心里惦记得不得了。」 贾赦知道这老货在太上皇心中的份量,再说人家还到家里去探过病,虽然是在他还没醒的时候:「大总管有心了。听说你还亲自去探我,可惜那时我无知无觉,怠慢了大总管。」 戴权不以为意地道:「那也不是贾大人您愿意的不是,都是那起子小人要害您。好在您福气大,等闲歪门邪道近不得您身的。您请。王爷,太上皇让您先回府歇息。」本来要听八卦的忠顺只能给贾赦一个回头告诉我的眼神,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家「歇息」。 我操,这信息量过大呀。不等贾赦想想戴权传递的信息,人已经进了大明宫,给太上皇请安后发现老丈人正端坐一边品茶,又给人跪了一跪:「父亲今天来和太上皇聊天?」 张老太爷老神在在地道:「我来听你和太上皇聊天。」 得,你大,你比太上皇还大。太上皇也来了兴致:「那好,贾赦咱们就聊聊吧。」 好呀。可是太上皇你的下文呢?贾赦让这两个老傢伙弄得找不到北。太上皇晾了他一会,看他抓耳挠腮的样子又自己笑了一会才问道:「听说你病的蹊跷,那王家的女人咬死不承认是她冲撞了你,怎么回事?」 贾赦也不瞒着,明显人家已经调查了不知道几回的事儿也瞒不住:「说起来王家那个女人是有点冤枉。本来她丈夫没及时得了谥号,听人说是我在朝堂上请旨清查王子腾,上府里来问问也正常,只能说她倒霉正赶上我发病。」 「怎么回事?」太上皇这回不装13了,有点急切地问道。 「那天我在宫里和皇上说着王家事儿的时候,已经头疼得很了,这才急忙回家去想休息一下。可一到家门口就让我们老太太给叫过去见王家那个女人,我家老太太您也知道,是不许人说一个不字的。这不好容易把王家的女人打发走,我就挺不住了。」要说贾母有这么个儿子也是做孽,到这时候还不忘记给她上眼药,不过贾赦又不是原主,才没有心理负担。 太上皇和张老太爷对视一眼:「你是在皇帝宫里就觉得头痛的?」 这个刚才已经说了,贾赦又肯定一次:「对。」 太上皇又和张老太爷对视一眼,这回换张老太爷:「你病时觉得如何?」 贾赦道:「只是觉得好象有人把我困在一个地方,死活不让我出来。后来我发现他的力气不长久,就和他靠着,最后他靠不过我,自己先撑不住跑了。」当然不能说困住自己的是原主的执念。就这也让两个老傢伙震惊不小。 张老太爷对着太上皇道:「原来我只认为子不语乱力怪神,没想到若没个灵验,哪能流传这么长时间不衰的。」 太上皇道:「你们读书人,哪知道这些人的阴暗心思。」 求解释! 贾赦还是一头雾水地看两个老人你来我往地互相安慰,话说你们都鬍子花白地互相安慰,画面违和知不知道? 还是张老太爷对这个前姑爷的智商比较清楚,好心地给他解释道:「就在你发病的第二天,皇上也出现了不适,只是没有你那么严重。于是皇后就在宫中暗查,发现那个女人悄悄地传了不知名的道士进宫。」 这消息就有点劲爆了,你说你一个半老徐娘,没事传道士而不是道姑进宫,是个人就会想歪好不。太上皇能不知道他想什么?那嘴角都快到耳边了,不由给了他一下子:「瞎想什么。」 考虑到太上皇头顶颜色,这样的人最不能伤害,贾赦端正了面色好好听老丈人八卦。张老太爷也拿他没办法,只好接着道:「皇后为了不打草惊蛇,直到那道士出宫前才抓了人。却在那道士身上搜出了皇上和你的八字。」 这女人是在深宫关傻了吧。你让他背下来不比让他随身带着强?贾赦觉得槽多无口,张老太爷还在娓娓道来:「问出他要行厌胜之术,必须切近了作法法力才大,这才被接进宫里。皇后不敢自专,请示了太上皇。」 皇后一定是成心的,这点不用解释。太上皇也没不好意思:「皇帝虽然症状比你轻,可也不能坚持上朝了。为了尽快破了那邪道的法术,朕才亲自到那个女人宫中搜查。好在那个女人这些年过得太顺风顺水,如此隐密之事居然就放在自己床下。」 第151页 「她就不怕反噬?」贾赦这回没忍住。 太上皇更没好气:「据说在忠平家中试验过了,离委託做法人越近效用越好。」 贾赦想给这道士跪了:你真的不是皇后请来的救兵? 「不对。」贾赦不解地问:「要说忠平有不臣之心,臣是早有猜测的。」看了看太上皇的脸色:「您也不用不高兴,其实这事儿您心里也未必就没想过不是。」 太上皇表示你有屁快放,贾赦赶紧道:「他有不臣之心,那个女人是他亲娘,帮他也是应有之义。可是这里面有我什么事儿呀?为什么还捎带上我呀?」 太上皇可能也觉得他有点冤枉:「这个朕已经问过忠平了,他说要不是你没事儿非得奏请查什么规制、功勋田、隐户,弄得他损兵折将,他没准大事儿可成。」 张老太爷在一边道:「谁让你心急,要把人家的手下一锅端了。」 那也有点打击面太宽了吧,集中力量打击一个、各个击破不懂吗?就这脑子还想大宝?贾赦果断给太上皇戴起高帽:「太上皇,您老人家这个眼光,绝了。」 太上皇不解地问:「怎么又扯到朕的眼光上去了?」 贾赦解释说:「幸亏您目光独到,选了当今继位,要是真选了忠平,那时离天下大乱可就不远了。」见太上皇还没明白,接着说道:「当今虽然老闆着一张脸,可他是太子教导出来的人,心里装得下这锦绣江山,也知道如何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可再看看忠平,为了一把椅子手足相残的事儿不是做了一次两次,目光只有那么一点,说是他胸怀天下您信吗?」 第105章 「贾赦, 你好大胆子,竟敢背后诋毁朕。」皇帝边说边走了进来。贾赦想告诉他,你说这话时好歹也带点怒气是不是更象点?连演戏都不合格呀皇帝兄。 等皇帝给太上皇请了安, 张老太爷与贾赦又给皇帝见过礼, 皇帝才又训斥他:「你胆子越来越大,连我的坏话也说起来了。」 贾赦混不在意:「咱俩现在可是同病相怜, 都是被人看不顺眼要除之后快的人。要是没我在前面顶着,说不定在床上躺半个月的就是你。我为皇上你挡了刀, 话说是不是得赏点什么奖励一下?」 张老太爷给了他一个眼神, 贾赦只能秒怂, 皇帝大乐:「难怪父皇让张老太爷进宫。」 太上皇此时还没从贾赦刚才的话里回过神来,只说:「不是想让他来镇着这个混蛋,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忠平, 想听听他的意见。」 可没这么玩的人。贾赦不等看张老太爷,自己先给跪了:「太上皇,如此大事,父亲已经致仕, 不宜参与建议。」 张老太爷自己也就:「说起来这几位亲王都与老臣有师生之谊,臣的意见难免有失公允。」 太上皇却不想放人:「正是因为你是从小看着他们长大,对个人的品行都了解一二, 才要听听。」 贾赦立时替他老丈人顶回去:「虽然父亲看着几位亲王长大,可毕竟多年不再联繫,更不知道这些年几位亲王所思所想,更不宜参与。」 太上皇见他处处挡在前面, 心中来气:「你不让别人说,那你来说。」 说就说。贾赦不是张老太爷,他和忠平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还有什么好说的。」 太上皇那个憋气呀。他让张老太爷来,一个是怕贾赦听说实情反弹得厉害,你说不告诉他不就完了,可是别忘了现在他和皇帝可算是彻底绑在一起了——人家厌胜都直接咒你们两个了,还不是一起的谁信?二就是想着张老太爷读了一辈子圣贤书,最讲忠恕之道,从他嘴里说出饶恕忠平的话,就是皇帝也得掂量一下,那可是皇后的伯父。可是这个混蛋的贾赦,就是不给张老太爷开口的机会,让太上皇怎么好自己说出饶过忠平的话?这是弒君的大罪,如此轻易放过,那皇帝要是想一人独揽大权,不再听他这个父皇指导,是不是就有了现成的教科书? 这事儿皇帝也不好说话,饶了吧心有不甘,不饶吧太上皇明显不愿意。要说皇帝还真是个孝顺孩子,就算这样也没让三司介入,要不十个忠平也直接废了。所以现在的局面诡异地变成了贾赦与太上皇死磕。虽然不愿意,可贾赦也不得不直面这操蛋的人生:「太上皇可曾算过,忠平那些年对皇子们用的手段?如今皇上都已经登基六年了,可他还贼心不死,这次再不让他得了教训,只能将他养得心越来越大,将来为祸天下也未可知。」 太上皇沉默以对。贾赦反正已经和忠平摽上了,干脆不死不休,反正太上皇知道他一直对忠平母子心有旧怨:「太上皇可曾想过,当日太子出事时,您正在盛年,可那之后宫中小皇子出生的又有几人,养大的又有几人?」那娘两个就没一个好东西,你就别再念旧情了。 显然这事儿比刚才那事儿好使,一个是女人,一个是自己的儿子,取捨容易得多:「好好的孩子,都让那个女人教坏了。」好吧,现在的太上皇和一般护孩子的家长并无两样,好的全是他儿子自身好,坏的全是别人教的。 贾赦不为己甚:「也不急于一时。太上皇不是已经让人进冷宫了吗?那个甄应嘉也该到任了,到时一起多省事儿?」 「孽障,」张老太爷看太上皇已经有了决断,开始为太上皇找回颜面:「这事儿也是你能插嘴的。」 第152页 太上皇心说你早干嘛去了,可今天这事儿他并不占理,处理个女人总好过处理儿子,还是劝张老太爷道:「他一向口无遮拦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 「什么性子,还不是仗着太上皇您不与他计较。」张老太爷做不依不饶状:「回去抄一遍礼记给我送过来。」贾赦只能现场表演苦脸给大家娱乐,心说做臣子做到自己这个份上也是够了,要不是现在还拿那个执念没有办法,自己一些人不和这些人玩了。 此时他还不知道僧道二人组已经远遁,现在是执念拿他没有办法才对。 出了大明宫,早有小梁子等在那里,说是皇帝吩咐让他先到养心殿等着。贾赦有什么办法,别说现在太上皇权柄日少,就是光给先太子报仇这事儿上,他也和皇帝更合拍。别说什么皇帝报仇动机,只要目标一致,他们就能做一对好基友。 于是贾赦乖乖地来到养心殿,这里没有了老丈人,却有大舅子一枚。话说自己哪儿那么可怕,让太上皇和皇帝认为只有张家人在场才能让他好好说话?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大舅子对大明宫的关切:「现在皇上和父亲都还在大明宫与太上皇说话,一会就过来了。」又小声把刚才在大明宫的事儿与大舅子学了,免得一会让不明真相的大舅子在心气不顺心的皇帝那里吃亏。 张清也知道他的好意,还是说了他一句:「你今天太冒失了。」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现在哪儿还有和忠平和好的余地。」贾赦对着大舅哥不怕说真话。张清点点头,不再理他。 没用二人等多久,皇帝就回来了,果然脸色并不好看。贾赦此时不想再做知心哥哥,只等着皇帝自己发泄。皇帝自己闷了一会道:「父皇越来越心软了。」 张清回道:「人老了难免念旧,太上皇现在不过是不舍骨肉罢了,也是人之长情。」 「那太子哥哥就不是他的骨肉,朕就不是他的骨肉?」 贾赦却道:「皇上,你是不是要春狩?」 皇帝有点跟不上节奏:「虽然要春狩,可是正是万物生发之际,也不好太兴师动众。」 贾赦又问:「地方可选好了?」 「嗯,就定在铁网山,离京又近,地方又广,也不至于太过劳民伤财。」 是不劳民伤财,可是要伤命。就是不知道这次要伤谁的命而已。贾赦刚才在大明宫提到甄应嘉时,就已经想到了原着中冯紫英提到的铁网山之事,才没和太上皇计较忠平如何处置,只拿甄贵太妃说事儿。 这么多次交道打下来,皇帝也知道他突然问起这个不会无的放矢:「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贾赦贼笑:「这次你得好好准备才好。」 小梁子守在殿外,听到皇帝说中午要赐宴给贾赦与张清,连问都不问规格就安排人到御膳房传话,自己照旧守在殿外。在宫里问得多,知道得多未必是好事儿,知道越多死的越快可不是说出来好玩的。做到养心殿大总管小梁子已经很满足,对皇帝看重的人从来都是恭敬有加。 贾赦从宫里出来心情不错,张清却给他波冷水:「你别太得意,在皇上面前说话得悠着点。」 贾赦点点头,小声道:「这个我知道,可是人家都知道我是个莽性子,要是突然圆滑了不更吓人?」张清想想忽然出现一个八面玲珑的贾赦,他也有点接受不能,干脆随他去了。临走还不忘告诉贾赦:「父亲走前让戴权传话,说是十天内让你把抄的书送到家里。」 什么世道?帮了人还得让人罚的日子不能更惨,贾赦立刻又没精要彩起来。大概今天是个偶遇的好日子,这不没等贾赦走到自己在礼部的房间,又遇到了他的亲家——孙坚。贾赦也不和他客气,直接问道:「你算是等我呢还是来找我麻烦?」 孙坚直接飞他一个白眼:「自然是来找你麻烦。」 贾赦这就放心了:「那就好,你明日早朝上说吧。」老子现在没空理你。 孙坚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这可是你说的,那明天咱们就早朝上见。」一见人是真有事儿,贾赦还捨不得让人走了,直接拉人进屋关门做得行云流水。 孙坚看他那个样子直乐:「也就是我饱读读书意念坚定,要是一般人看你这做派,还不得想歪了去。」 贾赦回他道:「你要是没想歪,怎么知道别人见了这做派会想歪?」 孙坚也不怯火:「就你这万事不顾忌的性子,有几个能不想歪?当年不也是...」说到这儿有些说不下去,当年已经风逝,孰事孰非何必再提起?看贾赦脸色也有些不好,孙坚不好意思地道:「不是我要揭你伤疤,这不是话赶话地说起来了吗。」 贾赦对他摆摆手,又亲自给他倒上茶来缓和自己的情绪后才道:「不是你要揭我的伤疤,是有人就看不得我的伤疤好。对了,你来找我有何事儿?」 孙坚这才说明来意:「棒槌,那天参你的御史,姓王的那个,死了。」 第106章 「死得好。」贾赦回答得干脆利落:「有心给人当枪使, 早就该知道事发后自己可能让人灭口。」 孙坚要无语了,自己摊上一个这样的亲家,真的没事儿?他不放心地说:「明天早朝只怕你又得有麻烦。」 贾赦倒不在意:「能有什么麻烦, 和你赌一顿饭, 明天这事儿在早朝上连提都不会有人提。」提出来的人不是傻子就是又让人当了枪用。王御史前车之鑑不远,哪来那么多傻子。 第153页 见他说得笃定, 孙坚也不好再劝,只和他歪缠:「那还赌什么, 不如今天你请我吃一顿, 算是我给你报信的报酬。这些天你不上朝, 多少事儿不得我告诉你。」 「还想报酬,」贾赦也和他槓上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值得你这个副都御史一惊一乍地来报信。别说报酬, 没向你要惊吓费都是我厚道。再你说的那些事儿,你不说我也明白了□□分,还用你告诉。」 比起厚脸皮,孙坚只能甘拜下风, 自己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御史台。不过这个消息还是让贾赦心里一动,看来那人真坐不住了,一个小小的御史就让他大动干戈, 如此说来自己和皇帝商量的计划可行性很高呀。 等贾赦下了衙,就见平郡王一脸凝重地等着接他下衙,见他来了就请人上车,自己也坐进车里。要说这人看时间长了, 大概能顺眼一点,现在贾赦看平郡王也是如此,见他那小脸绷得熘平,有心逗弄:「怎么,今天进宫了?」 平郡王表示惊奇:「父亲连这个都知道?」 「是不是到养心殿呆着去了?」 平郡王更惊:「我进宫给皇祖父请安,不过祖父不大开心,我就到养心殿去与四叔说话来着。」 「我就知道。」贾赦一脸神棍:「要不是看皇帝看久了,近墨者黑,脸也不用板成这样。」 平郡王觉得这个父亲人设要崩。不过经贾赦这么一调侃,他的精神到底放松了些:「父亲,听说那次参您的御史死了。还是全家都在回乡途中翻车死的。」 除了后半句,孙坚都已经告诉过他了。估计孙坚是真想敲他一顿饭才留了下半截没说,可这不耽误明天贾赦用来反敲他一顿。见平郡王这么关心自己,贾赦觉得这个便宜儿子比起贾琏来更让人贴心:「多大的事儿。别说我前几天病得七死八活,就算是我没病,谁对他家下的手明眼人都知道,你且不用担心。」 就见平郡王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倚到了车厢上。贾赦有点奇怪:「可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平郡王道:「也没有人明着对我说,可是今天我走了几个地方,都有人在我身边议论此事,那样子好象故意说给我听似的。」 「所以你从出了宫就一直板着脸?」这回明白了。 平郡王道:「我怕别人从我脸上看出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让人知道我并不在乎,就只好学了四叔。」 贾赦笑了,这孩子还真是在他面前一点也不掩饰自己了:「不错,你皇帝四叔的这招确实有用。以后再有这样拿不准的事儿,你还这样就好。」生活上得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让人看出来。 平郡王还不放心:「真没事儿?不会有人在早朝上再弹赅您吧?」 「没事。」贾赦安慰这个傻孩子,又给人个甜枣:「今晚在家中用饭吧。」 平郡王哪有不答应的。小脸别说板着了,都放光了有没有。贾赦穿过来前早就过了恋爱期,早忘记自己当年那段不成功的初恋时自己是不是也有这种傻样,不过看着一对小儿女在自己的呵护下能够认真培养自己感情,挺有成就感是怎么回事? 这次贾赦没要求迎春和黛玉在自己房中用饭,其实定了亲的男女,在长辈在场的时候偶然见个面还是被允许的,上次纯粹是贾赦觉得自家孩子被狼叨了发泄不满。 所以这次屏风一展,男女分坐两桌,虽然互相看不见可是声音还是能听到了。贾赦又一向不是讲究食不言的人,有时自己都隔着屏风问巧姐儿对某道菜的意见。有时也能听见邢夫人让人给两位姑娘布某道菜,这时平郡王就会小心地把耳朵竖起来,希望能听见某个他想听见的声音。可惜,并无。然后平郡王就会一脸黯然地自己扒饭。别说贾赦,就是刚进门还若有所思的贾琏这一顿饭都吃得分外香甜。 饭桌上贾琏就已经看了他老子好几眼,不过让他老子用眼神制止了。屋子里还有女眷,外头的事儿何必让她们跟着担心。贾琏看懂了他老子的意思,觉得老子的形象又高了几分,把风雨挡在妻女身后,才真是丈夫所为吧。再经过平郡王表情洗礼,让贾琏对自己的再婚生活竟生出一些期待来。 吃完了饭,邢夫人带着迎春姐妹和巧姐儿说话,男人们自然转战书房,还不等贾琏说什么,就听人回道:「三爷回来了。」 一时一个小少年就进了屋。小孩子长得快,几日不见就觉得高了一截,贾琮完全蜕去了原来的畏缩,胖乎乎的圆脸上大眼睛分外有神。贾赦笑问他:「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不是还有两天才是休息的时候?」 贾琮给三人分别见过礼,面向贾赦也不拘束:「在祖父那里听了点事儿,不放心父亲,就和祖父说回来看看。」 这话就没有一个做父母的不爱听,贾赦把人拉到怀里摸着头道:「你小人家,就算是看了又帮不上忙,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贾琮却有自己的道理:「就算是我帮不上忙,看到父亲好好的自己才安心不是。祖父也说我这样好,让我在家多呆两天呢。」 「这个却不行。」贾赦不同意:「本来我病了那几天,你就误了功课,再放几天心就放野了,明天还是回去上课去。」贾琮是个好孩子,听话地点点头又道:「祖父看了上次林姐姐的问题,给林姐姐答过了,现在我给林姐姐送去。」 真是孩子,几句话就把自己的事儿忘了。贾赦忙止住他:「这个急什么,你还没说听了什么事让你着急回来。」 第154页 贾琮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头:「刚才大舅舅和祖父说话,说是上次一个什么御史参了父亲的,全家都在回乡的路上没了。大舅舅说是怕有人借这个难为父亲,我一着急就回来了。」 听了又是这事,怕刚才贾琏的若有所思也是为此,贾赦心中对自己两个便宜儿子满意了几分:「不是什么大事,明眼人都知道我那时正病着,根本没时间动手脚。这时要是有人借这个攻讦我,不是现成的告诉人家他和幕后之人是一伙吗。」 听他如此说,不光贾琮就是贾琏也松了一口气。贾赦训他道:「你也是有差事的人了,这点事儿都想不清楚,也不怕你弟弟们笑话。」 贾琏陪笑道:「一听人提到父亲,我心就乱了,哪里想到这些。」 贾赦还不放过他:「这个算不了什么,日后比这还大的事儿出来,你也这么慌乱,可让他们指着谁呢?」贾琏听他老子又是一幅不放心后事的样子,这回却没有反感,反而嬉皮笑脸地道:「这不是还有父亲呢。父亲不放心,就好好长命百岁地看着我好了。」 听他说得诙谐,贾赦也是一笑,挥手让贾琮去邢夫人那里找黛玉。等贾琮进了正堂,就见巧姐儿正磨着迎春和她下棋,她又不肯按下棋的规矩来,一边的邢夫人与黛玉看迎春的笑话。 见贾琮进来,邢夫人不由把人拉到身边细看,嘴里不住地问着吃得好不好,穿的暖不暖,跟的小厮上不上心。迎春道:「母亲一见了琮儿,眼里再没有别人了。」 邢夫人笑说:「你们天天在我跟前,好与不好我都知道,还担心什么。他小小的人到了别人家,再自在也是拘束的。」这话说到了黛玉心上,她虽然在大舅舅这里自在了不少,可心里还是捏了根弦,自己一步也不肯越过:「舅母这话有理,琮儿不在家里,总有些不好对人家直说的话。」 「要我说你就是心思太重了。」迎春此时很能理解黛玉,却不想她把自己拘得太紧:「你在家里和琮儿到张家又不一样,那里毕竟只是哥哥的外家,我和琮儿都差了一层。可这里却是你自己的正经舅家,你何必小心。」 邢夫人听了只道:「可是又有那些不要脸的嚼舌头?好孩子,你只告诉舅母,舅母给你出气,别自己闷坏了。」 巧姐儿见了贾琮,早把棋扔到一边,这时插话道:「告诉小叔叔,让小叔叔打去。」 黛玉也能听出这几个人的真心,不好意思地道:「并没有人说什么,姐姐越发多心上了。」 迎春却道:「并不是我多心。只你自己说说,这一天的再用各色补品,也不如你自己把心胸放宽,少思少虑,身子才更好不是。说来咱们都是一年大二年小的,将来你也这么着,可如何是好。」 第107章 黛玉何尝不想像巧姐儿一样, 想说就说想笑就笑,想打人了就叫一声小叔叔。可是她不能,那两年在贾母跟前的生活告诉她, 她不再是那个在父母跟前, 可以随意哭闹的孩子,她是一个外人, 就算是老太太对她好,也是对她的恩赐与施捨。到了大舅舅这里, 舅舅和舅母都让她随心随意, 她确实比在老太太跟前自在的多, 可舅舅和舅母对她与巧姐儿与迎春都不一样,舅母有时会责怪二姐姐,指出她那里做得不对, 可对她只有夸奖。舅舅有时会拒绝巧姐儿的要求,可对她却有求必应。有人夸奖不是不好,有求必应当然让人高兴。可是敏感的黛玉,却老是认为这是因为大家觉得她是一个外人, 才会对她这么客气。 现在迎春又说让她放宽心胸,她也想放宽,可敏感多思已经刻在骨子里, 不是说放宽就能放宽的。所以黛玉只是笑着对迎春道:「哪里有姐姐说得那么严重,许再大大就好了。」 邢夫人也在一边劝她:「说是再大大,一年也是大,两年也是大, 可你总是将自己隔在一边,舅母又怕说话伤了你,偏你性子爱多想。」 原来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感觉,黛玉仿佛找到了知音:「我看舅母有时也会说说姐姐,可对我总是客气。想来是因我是外人的缘故。」 邢夫人不由叫起屈来:「你这个孩子。你姐姐原来性子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教上她几次她什么时候立得起来。她註定比你成亲早,又过门就得自己操持家里,不骂着她让她快点有自己的主意还行。你自来是个周全的孩子,自己有主意不说,还能给舅母分分忧,这样的孩子要是再骂,可不是舅母不惜福了?你竟为舅母不骂你就和舅母生分了?」 再不想邢夫人竟真是看自己哪里都好才夸的,全不是为了客气。黛玉的小脸一点点红了起来,只把帕子抬起遮了半边脸。巧姐儿又听了半截话,立时站到黛玉跟前:「祖母不骂林姑姑。」 邢夫人笑道:「你看是不是。小孩子眼睛最亮,谁好谁坏她分得最清,连她都知道护着你,谁还捨得骂你。」 等贾赦晚上回房,邢夫人与他说了今天与黛玉的对话,又嘆道:「玉儿的心思太细了,怕不是什么好事。」 可不就不是好事。原着中林仙子但凡神经粗大点,遇事儿往好处想想都到不了泪尽而亡的地步。想了想贾赦对邢夫人道:「你先捡几样不累的活计让她们姐妹管去,人忙起来就没空多想西想。与人相处得多了,就能知道哪些是真情哪些是假意了。」 邢夫人问道:「迎春也就罢了。玉儿还在孝期,会不会有人说咱们连孩子专心守孝都不让?」 第155页 贾赦却道:「让那些人说去,谁家还没有点看不顺眼的人。可是有什么人又用玉儿孝期说了什么?」 邢夫人有点不平:「白天时候有个小太监来传贤德妃娘娘的话,说是省亲园子她幸过了,空着可惜,让宝钗等姐妹都入园居住。又怕宝玉一个在外冷清,让也随着进去住呢。偏二太太说什么玉儿身上有孝,怕进了园子对娘娘有冲撞。好在那时只我们两个在老太太身边,没让孩子听见,要不怕孩子心里更不自在。」 没想到贤德妃又来这齣。贾赦断然拒绝:「明天你去和老太太与王氏说,当时建园子时我们并没有出力,因此也不便沾光,就不去蹭娘娘的福气了。我们家的孩子一个也不去。」 邢夫人还有点不舍:「那园子里景色真不错,孩子们在里面住着心情也畅快些。」 「你知道什么。」贾赦打断邢夫人的美梦:「不信你试试。今天咱们让孩子们住进去,明天那个二太太就能让咱们分摊园子的使费。」 这个邢夫人没想到:「不能吧。园子里使费才多少钱,要是让孩子高兴,我来出这个钱也使得。」 看来这真应了那句手里有粮心中不慌,就连出了名吝啬的邢夫人手里有了闲钱,也捨得拿出来买孩子们高兴。贾赦见此给她解释得更耐心:「你以为园子里使费是小事儿?不说各处总得有人洒扫、上夜,月钱吃用得多少银子。就说这大冬天抢时候栽下的树,到春天可能活几棵?不得重新种上?」原着中贾芸不就得了种树和活计:「有道是树小泥新画不古,要种的树不能是小树吧?有年头的树是多少钱?这又是一笔花销。还有别的花草、鸟雀,你算去吧。」 这一通细帐已经让邢夫人目瞪口呆,她好歹也管了几个月的家,又得了嬷嬷们的提点,早知道细水长流的道理,只连声道:「亏得今天和老爷说了,要不可不是得吃了她算计。好个二太太,我说她怎么这么好心邀迎春过去住。」 贾赦冷笑:「看人家算盘打是多精明。他们那边不止宝玉、探春,还有一个二太太的外甥女也要进去吧?珠哥媳妇一向照管姑娘们,怕是也得进去。人家话里话外不想玉儿进去,只邀了迎春,可也算咱们这一房一半,你到时怎么说?不如一块都拒了,只说迎春定了婚,要和你一起学着管家完了。」 邢夫人对贾赦佩服得五体投地,只说:「都听老爷的。」 得了邢夫人拒绝的王夫人却高兴不起来。就是贾赦的话,省亲园子关着不开,不过是每季让人照看一下就完了。可一旦有人居住,就不能再地上满是落叶、路边尽是杂草地见人吧。开门七件事儿,哪件不得银子支撑,王夫人快让她闺女这一道口谕给愁死了——她真没钱了。 本想着把大房拉来一起分担,谁知昨天还有些意动甚至想为黛玉也争取一下的邢夫人,一晚上就变了口声,偏人家还是正理,你总不好让人家闺女都快出嫁了还不学管家。这时王夫人有点后悔,昨天不该把话说得太满。本想用黛玉守孝拿捏大房一把,以他们对那个病秧子的疼爱,不怕不拿大价钱给那病秧子买路,谁知今天人家连自己女孩都不让住进去了,这买路钱一看就没了指望。 一会儿又有下人来回,说是尤氏说了,四姑娘还小着,怕进园子里淘气,先回宁国府住段时间学学规矩。 这是什么话?不想出钱你直说呀,说什么要学规矩,这是说这些年荣国府没教你们孩子规矩?想到从年前开始就老是回宁国府小住的惜春,王夫人又后悔自己当初待那个孩子太冷淡了点,这不就让尤氏给拢过去了。 不管后不后悔,二房的孩子还是得搬进园子居住——别人都可以不给元春面子,做为亲娘的王夫人必须得给。于是王夫人又来与她妹妹薛姨妈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要说这薛姨妈也没有原着中的风光:原着中贾母虽然不待见她们娘两儿,可那时王夫人是当家太太,王子腾也没死这么早,该给的面子总是要给。可现在大房和二房已经分家,她一个二房的亲戚却借住在大房的家里不说,关键是大房和二房的关系只差撕破脸,她的日子还能好过到哪儿?所以现在薛姨妈一般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与女儿做做针线——到贾母那里得的是冷脸,到王夫人的东大院去还得出大门,邢夫人那时不提也罢。 见自己姐姐上门,要说薛姨妈心里不知道她的想法没人信,可是她哥哥已经没了,自己儿子又不争气,不指着这个姐姐可让她指着谁。再说现在她连出门交际也没个地方,宝钗的指望也就剩下一个贾凤凰蛋。其实贾琏要继娶的消息传出来,别说宝钗,就是薛姨妈也不是不动心。可没等她们有什么动作,人家太上皇就指了婚,难道她们有本事让贾琏抗旨不成。所以薛姨妈现在只能对王夫人笑脸相迎。 「姐姐今天倒得闲来说话。」 王夫人也客套道:「几日不见宝钗,我这心里老是惦记着,别人来我又不放心,还是自己看过了才好。」又问:「宝丫头呢?要进园子住,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薛姨妈道:「姐姐也知道,宝丫头古怪着呢,对那些外物再不上心,所以她的东西最好收拾。」真把东西带到园子里,还姓不姓薛谁知道呢。 王夫人劝道:「孩子再省心,你也该劝着些。小姑娘们哪个不爱热闹。别的不说,只看迎春和那个林丫头,哪一样不要个精緻。」 第156页 薛姨妈赶紧说:「怎么好和人家比。」 王夫人给她打气:「我看宝丫头就是个好的。不比那些掐尖要强不容人的,每日里挑三捡四不说,日日补品培着也没见康健多少。可见做人还得和宝丫头这样惜福的好。」 这话薛姨妈就不好接了。说自己女儿不是惜福,是惜东西,怕这些东西经了你的眼就不姓薛不好。说人家别人不惜福也不是——人家用补品培着人的吃的也不是你的补品,你心疼什么? 第108章 就和薛姨妈知道王夫人所为何来一样, 王夫人也知道薛姨妈的软肋所在。这不,她正在对听说她来过来请安的宝钗道:「好孩子,如今你就要和宝玉一起进园子了, 姨妈有事託付你。宝玉是个实心孩子, 对人最是实在,他那屋里的丫头除了一个袭人, 竟再没有一个让我信得过的。今后我不在跟前,你要替我多费心。」 听了这话的薛姨妈和宝钗眼睛都亮了一下, 王夫人更进一步说道:「到了园子里, 你又是省事的, 可别纵了那些丫头婆子。有不听话的只管来和我说。」 听了这话,宝钗心下大定,脸上却不露出来:「都是姨妈使出来的老人, 哪有那些不听话的。」 王夫人收下这些奉承,还是加了一句:「就说你是个省事的,不象那些没事儿只管挑剔人的人,但也得拿出小姐的款来, 才好让那些人知道。」 宝钗至此只能点头,想来自己进园子的东西还要重新收拾,要不就不是小姐的款。好在王夫人坐的时间不长——搬进园子的都是二房之人, 她得安排人手。 一时如原着所叙,探春住了秋爽斋,李纨住了稻香村,宝玉住了怡红院。这次宝钗却没住进蘅芜苑, 却住了离怡红院最近的潇湘馆。本来贾母想把这处留给史湘云,王夫人却说史湘云已经回了史家,并不长住,等人来了想到园子里去与探春住一处就好,没必要再设一处。话里话外都带出当初修园子时史家并不出力的意思。 贾母不想自己大半积蓄连侄孙女一处住处都换不来,当晚就气病了,一时找太医寻药材,闹了个人仰马翻。不光是对二房搬进园子之事再也不问,就是宝玉说看中了她屋里的什么东西想摆一摆也听若未闻。至此王夫人才有些后悔,又不敢与贾政说起,只好自己把屋里的东西给些与宝玉摆去。 贾赦自然要做孝子,不等宫里元春有什么表示,他已经把给他看过病的御医请了来,好茶好饭地请人到府里给贾母诊治。 皇后听说此事,当着一众请安的妃子问起元春:「听说贤德妃是你祖母亲手带大的,不知道此次老太太病体如何?」 元春当时脸就挂不住了,她母亲已经被皇后夺了敕命,宫里经皇后几次整治消息已经不好传出,她还不知道贾母病了一事,只好道:「臣妾并未听说祖母生病之事。」 不等皇后说话,吴贵妃已经道:「自来就说贤德妃与祖母亲近,怎么老太太生病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知道。也是我疏忽了,昨天我母亲进宫时该让她给老太太带些药材回去。」明知道王夫人现在已经不能进宫,还说让自己母亲带药材回去,这吴贵妃绝对是故意的,她就是看不得这个号贤德的女人得意。 皇后不管他们的官司,只道:「那倒不必。我听陛下说,贤德妃的大伯请了御医到家给老太太诊治,想是病很快就好了。陛下还让御医缺了什么药尽管到太医院去取,这不太医院报上来我才知道了。」 御医诊治,这是多大的脸面,这殿内除了皇后也没有一个人能享受这份殊荣。可是贤德妃却不觉得这是脸面,倒觉得自己这脸让人打得啪啪直响——这御医不仅不是自己请去的,就连府里请动了御医她都不知道,现在谁还能不知道贾府两房生分的事?元春只能暗恨,还得谢过皇帝与皇后的恩典。 不说元春在宫中不平,就是王夫人也想出了膈应大房的招数。 她把二房人搬入大观园的时间定在了二月十二花朝节! 要说黛玉来贾府几年光景,贾母也曾给她过过生日,王夫人竟不知道不成?可她一恨在房之人不给她脸面,不肯让迎春搬入园子分担费用,二恨贾母前日驳了宝玉所请,让她得自己掏出私房来填补。知道这两处都看重黛玉,偏要在这日让二房之人搬入园子,少了人给那个病秧子庆生,看她把泪流到河里去。 谁知到了那日,还没等人往园子里搬,周瑞家的就来报说,娘娘的赏赐到府了。王夫人顿觉扬眉吐气,你们看不上我,可是娘娘到底是我生的,这不今日就给自己做脸面来了。于是赶紧让人先不忙着搬,只等一起接了娘娘的赏再搬不迟。一时二房人人兴奋,个个生辉,只等娘娘的赏赐一到,该说些什么给来人留下好印象。王夫人更是让周瑞家的准备好上等封,以待来人。 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王夫人不禁问周瑞家的:「你看准了,是宫里来的?」 周瑞家的道:「奴婢看得真真的,有两大车的东西,跟着的就是宫里的小公公。」于是王夫人立时打发小丫头去看,要是大户竟敢私吞了娘娘的赏赐,她定要好好闹上一场。 好半天那个小丫头才跑得歇唿带喘地回来:「太太,是宫里的赏赐,可那是皇后娘娘赐给林姑娘做生日的。」王夫人脸色立时就变了。当着一屋子人,也不好再装不知道,只能道:「可是我老了,竟把今天是林丫头生日给混忘了。」 第157页 探春忙道:「太太不过是为了我们搬园子的事儿才一时没想起来,一会儿搬完了我们姐妹一起给林姐姐庆生就是。」 宝钗也道:「就是探丫头的话,我们快些搬,让丫头婆子收拾着,趁空去给林姑娘庆生。」她现在敢叫探春探丫头,却再不敢拿大再叫林丫头,却不知一句话里两样称唿,一向处事周全的宝姑娘已经得罪了三姑娘。 只有宝玉唉声嘆气:「也是我这两天昏了头,竟忘记如此大事。林妹妹定是生我的气了,也不知道怎么哭呢。」 黛玉才不会哭。 不说昨天平郡王府就送过来的各色布匹、首饰、玩器,就是邢夫人让人给新做的衣服,新添的首饰也得试戴一会。再接了皇后的赏,又赏赐了来使唤,听说家里下人还要来给她拜寿,她只靠在邢夫人身上不起来:「好舅母,快让他们都住了吧,这一早晨闹得我头都晕了。」 邢夫人还要劝她,又有人来说是宫里太上皇、太后的赏也到了,黛玉只能再次出去谢恩。好在她屋里四味中药能干,早早把红封备了出来。等黛玉将太上皇、太后的赏赐给贾母看过,四人立时上帐记档,一丝不错。 正忙着,就听门外有人道:「拜寿有都上了门,还不拿面来我们吃。」却是宝钗等来给她庆生。 黛玉将人让进屋道:「知道你们今天搬家忙乱,也不好打扰。」众人都拿出自己的礼物,或是针线或是字画,不过聊表心意,黛玉也一一谢过。只她与众人相处的都淡淡的,一时有点冷场。正想着说些什么,贾琮又来了。 黛玉见他忙道:「你不是上学呢,怎么又跑回来,看我不让舅舅打你。」 贾琮光顾看把怀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还来不及回话。却是一株兰花,四叶三挺,斜姿曼妙,虽还无花却有空谷之态,黛玉问他:「这不是好得的,你从哪里得来的?」 贾琮这才说:「今天不是姐姐生日?昨天我书背得好,祖父问我要什么,我就替姐姐把这盆花要来了。姐姐看这个做生日礼物可使得?」 黛玉骂他:「我不过是小辈,你竟把老太爷屋里的花要来,真是长出息了。」 贾琮也不怕她,只笑嘻嘻道:「姐姐看这是什么?」说着从自己怀里拿出一张纸来,小心地慢慢展开,却是张老太爷给黛玉写了份《倚兰操》作贺。黛玉感动的小脸放光,这可是帝师亲笔,张老太爷这些年越发惫懒,多少人求字上门都是几个字打发了,却给她特意手书此赋,可见真是把自己当成自家小辈疼爱。 「桂木,好生收起来。等闲了让二哥哥着人仔细裱了。」黛玉慎重地让人把纸收好。 屋里众人都是羡慕,其中李纨尤甚。她年前就听说贾琮到张府家学读书,想着贾兰比贾琮小不多少,却还是在内宅混着,只自己教些三、百、千,何时才能正式启蒙?可宝玉不爱上学,贾兰要是做出好学的样子,又点了太太的眼。 正听得贾琮问:「林姐姐,祖父让问你,最近看书可有不明白的地方?」 黛玉道:「这几天舅母突然让我和姐姐管家,我还没上手呢,哪有看书的空。」 贾琮道:「祖父在家骂父亲呢,说你好好的灵气,都让父亲给熏得俗了,说是赶明把你接到张家养活。」大家听了都是一笑,只哪个是真心笑出来的就不知道了。 李纨接着贾琮的话道:「张老太爷也有道理,妹妹自来书香逼人,管家可还上手?」 不等黛玉答话,就有人来回各王府来人送寿礼,邢夫人请黛玉去见人。又让人带大家到西厅坐着闲话。大家坐定之后,探春先道:「宫里赐了东西还好说,怎么各王府也送起礼来。究竟林姐姐还没及笈呢。」 宝钗比她想得通透:「就算还没及笈,却是早就下了赐婚旨意,也是皇家的人了。」 第109章 是呀, 黛玉现在已经是皇家的人了。就算原来大家还没有这个概念,今天从皇后开始,到太后的赏赐出宫, 大家都已经知道这个真理了。要知道太后已经多年不理宫外之事, 这还是第一次为了一个未婚的媳妇赐上赏赐。 不说贾家人心中做何想,京中消息灵通的人家都已经知道未来的平郡王妃今日生日。早有与贾家有旧的人家送来礼物, 又有一些林如海的同年故旧家里也打发人来,一时将军府人来人往络驿不绝。 黛玉早躲到自己屋里不出来, 邢夫人也不叫她, 只对来送礼的人说:「虽然今天是孩子的生日, 她还小又在孝期,原就不该惊动大家,生受大家了。」只收礼打赏, 别说留人坐席,就连礼也不回——本来就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只是小孩子生日,孩子还在守孝呢, 没有摆酒席的道理。 等邢夫人好容易把人都应付走,已经是中饭时分。又带着迎春到西厅请家里人入席——外人不好摆酒席,可是这暖寿的面总要请家里人吃一口。 不等进屋, 光看廊下听招唿的丫头,就已觉莺燕满屋,花香遍地了。此时不只贾府的姑娘和李纨来了,就连史侯府也送了史湘云过来给黛玉拜寿。他们想得很好, 这史湘云与黛玉从小一起长大,都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应该比别人多些情分。可是现实就是史湘云只要对上黛玉,就各种牙尖嘴利口不饶人,早把人得罪到了十二分。就是这次她带着史侯夫人特意准备的两份礼物,心中也是不忿,凭什么只是一个远房表亲,两个婶婶就备下这么厚重的生日礼物,可是自己在家时,哪个想起要给自己单独过个生日。所以这话也就说得夹枪带棒:「到底是林姐姐有福气,这些人来给你过生日。好在现在你还在孝期,要不岂不是一京城的人都过来了。」 第158页 这话说得可就不象了。外人听了这话,只当黛玉自己张扬不肯安心守孝一般。惜春却等不得黛玉说话,已经冷笑着道:「这人要趋炎附势起来,谁又能拦得住?又不是林姐姐上帖子请人来的。」你不是也自己上赶的上门来了。 邢夫人进屋正听见这话,心里好笑,那个尤氏自己嘴上不显,倒把四丫头惯得舌如刀锋了,也不看史湘云五色杂陈的脸,只笑问惜春:「你这些日子在家,你嫂子可给了你什么好吃的,竟将嘴养得刁起来。」 惜春此时还小,远不到原着中冷心冷情的时候。自邢夫人她们把她的月钱份例按迎春一样对待,就连她哥嫂也是大伯骂着也对自己分外上心起来,对着大房的人就亲近起来,听见史湘云给黛玉话听,可不就自己反驳起来。见邢夫人问她,只道:「也不知道嫂子怎么想的,人家只说了一回蒸鱼,恨不得顿顿把蒸鱼端上来。好伯母,你与她说说,也掉回样吧。」 就听尤氏笑着从外面骂她:「是谁一回去就说要吃个够的?现在又告我的状,看回去你可吃什么。」说着人也进了屋,对着邢夫人道:「饭已经摆在东厅了,也已经让人去请老太太。老太太打发人来说,今天她高兴,定要好好了吃一杯,要是菜不好她老人家可是不依。」 邢夫人等都恭敬地听过,迎春才道:「今天这饭好与不好,很不与母亲相干,却是外面送进来的。」说着就拿眼去看黛玉。至此大家都明白怕是平郡王府送来的席面。偏巧姐儿还对着贾琮说:「也不知道今天的饭是不是也是甜的。点心罢了,饭太甜可怎么吃。」邢夫人与迎春齐齐笑倒,黛玉自己都撑不住笑。其他人虽不明就里,却也都陪笑。 好一刻,大家才在东厅坐定,自然是贾母上首坐了,邢夫人此时也不立规矩,就在左首第一位置坐下。因王夫人说要照管园子搬家等事不能来,就请薛姨妈坐了右首第一,黛玉今日是寿星,挨着邢夫人,尤氏李纨坐到薛姨妈下首,其他姐妹叙齿而坐,尽欢不提。 从客散去,邢夫人才算倒到软榻上歇一会儿,小丫头给她捶着腿,迎春黛玉在一边闲话。邢夫人对她二人道:「你们不说回房歇会儿,还在这里做什么。」 黛玉回说:「是我拉着二姐姐不许回的。今天让舅母受累,我心里实在过不去。」 邢夫人点点她的头:「有这个过不去,你只安生回去歇着别累着了,就是谢我了。可是今儿来的人多,我也没顾上问你,那些你父亲的故旧家,以前走动的那几家我都知道,怎么今天多出这些来。」 黛玉小嘴一动,也说出一番道理:「今天多出为的何止这些,多少咱们没来往的都过来了。舅母只还和原来那几家走动不就好。」 邢夫人点点头:「何尝不是这个道理,你心里有数就好。我怕你人小心软,想着是你父亲的故旧就让人哄了去。林家如今只你一个,你要立定了心才好。」 黛玉点头道是,又与邢夫人说了几句,才让人连迎春一起撵去歇了。 贾赦回来时就见邢夫人已经睡了,问小丫头才知道府里的这些热闹。他今天本要藉机不上朝,却起早就被皇帝派人叫进宫里。因那个欲使其灭亡必使其疯狂的点子是他出的,皇帝才不让他有机会脱身事外。 本想没什么大事,却在牛继业的安排上伤起了脑筋。要说上次锦衣卫请人喝过茶后,这牛继业着实消停了一段时间,可毕竟是京营统制,手里有着勛贵人家不多的兵权,忠平并不知道人已经被忠安挖了墙角,岂能轻易放过。这些天暗卫发现,忠平不只一次私下里与牛继业密谈,因谈话之所四周开阔,无法知道谈话内容。 贾赦本不以为意,按他的想法,根本不必理会牛继业如何做想,只把人的兵权一收,不信他敢凭着手里那点兵造反。谁知旁边的张清早就请出了戒尺骂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他狗急跳墙,真的反了,就算能控制得住,你可别忘了这是京城。」 好吧,还有悠悠众口。做为一个神经粗大的二b青年,贾赦确实没想到这层。他想了一时对皇帝道:「忠平急着见牛继业,也就是为了兵权?」 皇帝心说这不是废话?连白眼也欠奉。贾赦只能自己说道:「忠安知道不知道忠平见他?」 皇帝和张清觉得这句靠谱,都等他的下文。大舅哥在,贾赦也没处卖关子:「忠安挖墙角的事咱们知道,可是忠平不知道。如今这事儿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把牛继业已经投了忠字的事儿透露给忠平,让他怀疑牛继业不能为他所用,自己放弃京营。要不就得把忠平招牛继业密谈的事儿透给忠安,让他自己想法使牛继业脱身,这样新人你可以换上自己的人,忠平在京营的棋也就废了。」反正不管怎样,都是他们自己狗咬狗去,皇帝大可在一边看戏。 听了他的话,张清敲了敲戒尺,向皇帝道:「这个透话的人选还得斟酌。」 贾赦就是一惊:「我不行。他们两个都恨死我了。尤其是忠平,连厌胜都给我使出来了,你们谁能保证下次见了我不是直接给我一刀?」 说得皇帝一乐:「也说不定他觉得你大难不死是可造之才,起了惜才之意将你收入麾下呢?」 「不可能。他就不怕我假意答应了回头什么时候给他一刀?」贾赦可不能让皇帝真有了这个想法。张清也知道轻重:「别的不敢说,就是我刚看到他的时候都恨不得给他一刀。」 第159页 皇帝也知道二人的意思,悄然嘆了一口气。时间总是带走一些东西,且一去不回。就连一向没心没肺的贾赦,也生出了畏惧之心,让他似悲还喜。见人还在可怜巴巴了看着自己,只能给人吃定心丸:「不会让你去。就算是我肯了父皇也不肯。」你还有父皇看重的东西不知道在哪呢。 贾赦这才开心起来:「如此你们俩商量就好了,我还得回家给孩子过生日。」 皇帝不解:「不过是小孩子,何必这么上心?」 贾赦赶紧教育他:「就是小孩子才得上心。一年可有多少大事是让孩子记住的?自然是他自己的生日最让人期盼,谁能给他什么礼物呀,谁能记得他的生日呀,这些在孩子眼里可不都是大事?就说你,还不是...」往事何必再提,只说道:「我要回去了。」 皇帝也不再拦他,只回想起那一年的冬日,那个女人当时在宫里一手遮天,自己养母在宫中位份不高,自己不过是个透明皇子罢了,除了养母竟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的生日。可是太子却让人送来了寿面,又亲自带自己到父皇面前磕头,父皇才记起自己这个皇子,平生第一次赏了自己东西。再想起贾赦关于必须叫孩子名字的说法,忍不住对张清道:「这个混蛋倒是对孩子上心。」 张清若有所思道:「怕是失去过才知道珍惜也未可知。」 第110章 不理会宫里皇帝想法, 贾赦回府见邢夫人睡着,想来迎春和黛玉也在歇息不好打扰,自己竟生出无事可做的感嘆来。不想自己从来了红楼之后, 一直都在与人相斗, 竟还有清闲的时候,让人好好地泡上一壶茶, 准备偷得浮生半日闲。 不想茶刚喝了没两泡,就有人回:「二老爷来了。」 这个假正经弟弟平是总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这会上门?贾赦还真猜不出所为何事。 也不好让人多等, 反正也是在书房没什么怕见人的, 贾赦下了一个请字:「请进来。」 贾政进来一看,他那个不着调的哥正悠闲了品茶,也不好说人附庸风雅, 只好道:「兄长好不清闲。」 贾赦一笑:「我又没什么东西得从人那时算计,可不是清闲。」 贾政就是一噎,直觉他哥就不想好好与他聊天,可事关自己仕途, 不得不低声下气地说道:「兄长自然是无欲则刚。」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贾赦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也是一个能屈能伸的角色。故做漫不经心地道:「你今天过来,也是听说玉儿生日一事?也对, 妹夫去时毕竟把孩子託付了咱们,做舅舅的怎么能不尽心。是吧?」 是个屁。贾政多想告诉他哥他根本就不知道今天是谁的生日。这些不过是内宅妇人打点之事,只有他这个哥哥,专在这事儿上做文章。可不得不说, 效果不错。如今京中谁不知道一等将军贾赦,为了母亲生日竟请来了忠顺王府从不出府的戏班子,已经传成了美谈。要知道,原来说起孝顺,可都是荣国府的二老爷排名靠前。 「说起玉儿生日,王氏已经将礼物送过了。不过是她忙些没来吃寿面。」贾政以为他哥又要藉此发挥他家人不到场,自己解释道:「不过孩子们都过来了,他们小姐妹一起说话更自在。」 贾赦还真不知道王夫人没到场的事,他只关心孩子们都过来的这句话:「都过来了?你儿子也来了?」 这个贾政也不知道。还是他与王夫人说要来找贾赦,王夫人也怕再被人藉机生事,先把自己没来的事与贾政说一声让他心里有底。谁知贾赦这回不关心王夫人来没来,他怕那个贾凤凰蛋来好不。贾政只能说:「听说今天本来是孩子们搬是园子的日子,所以宝玉并未上学。他一惯与姐妹们亲近,怕是也来了。」 「明锣。」贾赦听不得这个怕是,直接打发自己的小厮:「去找太太跟前的人问一声,今天表小姐可生气没有,有没有人惹她不欢喜?」 贾政就是再不以俗务为要,也听出他哥这是嫌弃自己的儿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宝玉读书虽然不通,可是在姐妹中间也是有尽让的,兄长何必如此费心。」 贾赦还就怕他在姐妹中间有尽让,虽然现在黛玉已经指了婚,可要是贾凤凰蛋老是纠缠不放,那也让人头疼不说,还有一个金锁一个金麒麟在一边虎视眈眈呢。一旦哪个沉不住气说句酸话,黛玉还不得自己又多想。想着来气,他也对贾政没了好声气:「老二呀,不是我说你。我都说了自己的孩子让你自己管教,可你就管成这个样子?让一个十多岁的男孩与姐妹们在一起,还说他有尽让?人家姐妹们没给他赶出来是人家的尽让好不好?」 贾政此时才知道他哥生的什么气,可这话他也驳不得,七岁不同席的话他能不知道?半天才期期艾艾地道:「原来在老太太那里也是与姐妹们在一起的。」 贾赦冷笑:「你也说了是原来,又是在老太太那里。我都已经把玉儿接到自己这边养着了,防的是什么你不知道?」贾政再无话可说,也不好说自己来的目的,只好与贾赦一起等明锣的消息。 好一时明锣才回来:「回老爷,小的问的是太太跟前的娇桐姑娘,恰好林姑娘跟前的黄槿姑娘路过,说是姑娘今天高兴,并没有不欢喜。今天琮三爷也回来了,拉了宝二爷另坐的席。倒是宝二爷有点不高兴。」 谁管他高不高兴。不光贾赦,就是贾政都松了一口气。贾赦这才问他:「老二,你今天过来可是有事?」就有事也不是说的好时候。贾政此时只想快点回去收拾自己那个凤凰蛋,只说并无他事,只是听说今天兄长回来的早,要与兄长清谈。不过看来兄长要歇息,他也就告辞了。难得听贾政说话这么有条理,贾赦也就放他回去。只是让人悄悄跟着些,看东大院有什么事儿来回报一声。 第160页 贾政还不知道自己身后有尾巴,一进东大院就让人:「快去叫宝玉。立时到书房来见我。」如今贾政只在东大院的外院收拾了一间书房,那些清客相公们初时还以为娘娘省亲,娘娘的生父怎么也得风光提升。却不料没等来东翁提升的旨意,却等来了自己的遣散消息——贾政已经没钱再养清客,只好说是娘娘嘱咐家中低调,不好再多留列位。好些清客本是逐利之人,有什么知己之心,得了遣散银子,早就不再登门了。倒是给贾政腾出了地方,可以每天用来收拾贾凤凰。 好在现在宝玉已经搬到大观园(今后就叫大观园吧,老是说省亲园子打字太累),让人去叫也得些时候,倒让王夫人先得了消息。今天贾政说起要去贾赦那边,问问自己升迁是否有望,王夫人也贊成。这回来不告诉自己结果却先要找宝玉,是什么道理?王夫人可没那么乐观,认为贾政要与贾赦一样与儿子友好谈心,就没这个可能。原来贾珠多上进的孩子,贾政还不是打来骂去,对宝玉,能视而不见还是好的。 王夫人心里打鼓,贾宝玉这里整个人都不好了。今天是林妹妹的生日,他都多久没和林妹妹好好说说话了,本要和妹妹好好说说话,可是先是妹妹的嬷嬷挡在前头,吃饭时又出来了个贾琮非得要和他另设一席。宝玉本想让老太太从中说和,可是妹妹的嬷嬷咳嗽两声,老太太就不说话了。这让贾宝玉心中如何高兴?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大太太也不留客,就这么让大家散了,回到大观园的贾宝玉更是火气十足。等贾政的人来叫他时,他正与袭人抱怨,当时就吓出了一身的汗:不是大太太那边又有人和老爷说了什么,老爷要与自己算帐吧。 只能说贾宝玉同学,你真相了,你老子就是要和你算帐的,虽然他也不知道算什么帐。不过这不不耽误贾政一见贾凤凰就大喝:「孽障!你做的好事。」 宝玉一下子就抖起来,紧张得只知打战,不知道该给自己辩解一句,或是问问自己老子为何生这么大气。见他一味害怕,全无一点男子之气。想大房之人说起中午还是贾琮拉他他才没与女孩一席,那贾琮才多大?贾政觉得自己已经不如老子,那他的儿子怎么也是嫡子,怎么连人家的庶了也不如了?贾政的气来得更多,问他:「你的书读到哪里了?」 还读什么书?自从秦钟死后,贾宝玉就再没把心思往书上放过。加上从年前开始贾政就开始为自己的考绩奔走也不再问他,他这些天光是捉磨着怡红院怎么收拾都操不完的心。要不是从小元春给打的底子还在,大概连字也认不得几个了。于是听贾政一问,他更是两股战战说不出话来。 不用说了,只看儿子的反应就知道是个什么结果。老子不行,自己还不知道努力,贾政这回是真怒了,吩咐人道:「拿板子来。」 下人应着,动作可是磨蹭,只打发腿快的人快去给太太报信。贾政久等板子不至,只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一点威信也无,在画坛里踅摸出一捲轴,就往贾宝玉身上招唿下来。宝玉见他老子让人上板子,哪还敢躲,只是跪在那时小声哭泣。听过人小声哭的人都有一个感觉,只要不是你想心疼的那个人,只能越听越烦。很不幸,现在贾宝玉同学真不是他老子心疼的那个,所以听了他哭声的贾政抽打的频率更快了。 等到王夫人来时,就看见贾政在没头没脑地抽打她儿子,而她儿子哭得好不可怜。 「老爷。」王夫人立时不干了:「宝玉再不好,老爷教训他就是。可怜这孩子并未犯错,老爷无端打骂于他,可是安心绝我吗?」王夫人的理论十分好解释,贾宝玉这些天就没出府,也就是他有什么错处让贾政抓住,那也是在府里的事。府里,能有什么大事儿? 要说这理论也说得过去,可是在发现自己连个下人都指挥不动的贾政面前就三个字:不!好!使!他大声质问王夫人道:「并未犯错?你怎么知道他没有犯错?还有什么安心绝你,这话也是你说的?难道宝玉只是你的儿子?」 这话可没法回答,不光是屋里的王夫人,就是听到消息的二房其他人连屋都不好进了。 第111章 现在二房住是东大院, 别说没人想起来给贾母报信——距离产生的不光是美,还有隔阂。贾母离东大院太远了,谁也没想起贾宝玉的这重护身符。 反正传给贾赦这齣闹剧里, 贾母并没有如原着中宝玉挨打时一样率众出场, 而是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凤凰蛋挨打的事。这样也好,要是贾母出场, 少不得问问贾政为何打人,要是贾政说是兄长让他好好管教自己的孩子, 那贾赦也少不得听一顿唠叨。虽然他现在不再唯贾母之命是从, 可是能耳边清静又何乐而不为。 于是就在二房两位当家人进入冷战之时, 大房开始其乐融融的晚餐。就连平郡王都得以列席——上次与他一起用饭,实在足够娱乐,贾赦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下衙回来的贾琏一见他在, 嘴角就向上翘起:「郡王来用饭?」你真的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 平郡王一脸腼腆地点点头:「哥哥不必那么生分,叫我念恩就好。」说实话那腼腆真有些碍眼,可为了多吃下一碗饭,贾琏也没提醒他。里面巧姐儿听见她父亲回来。扯着小嗓子叫:「父亲, 父亲,快来。」 别说现在贾赦还在一边看着,就是没在旁边贾琏也不敢得罪这个小祖宗, 加上他这些天来学着贾赦每次下衙都给人带点东西,与巧姐儿的关系已经缓和不少,这种有人真心依赖自己的感觉,贾琏觉得也不赖。于是大步一迈, 人就到了屏风那头。 第161页 就见巧姐儿正逗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那鹦鹉有半个巧姐儿大小,要不是脚上拴着链子,贾琏魂得吓飞:「哪儿来的?」 巧姐儿告诉他:「叔叔给林姑姑解闷的。」又有点不高兴地说:「这回没有巧姐儿的。」贾琏一看就知道这东西不是凡品,一句父亲去给买实在说不出口。你要是说了,明天不带回来这小丫头得跟你急。 只听屏风那头贾赦正拷问平郡王:「怎么只有一只?」 平郡王答道:「这是御苑里头的,还有几只不会说话,性子也没顺过来,拿来怕吓着巧姐儿。」 又听贾赦不满地说:「那你还不如一只都不拿来。」 巧姐儿在这边接话:「要拿来。这个我先替姑姑养着。」 平郡王没想到这个也能截胡,只好在那头哄道:「过几天等那几只训好了,叔叔再给姐儿讨来行不行?」 巧姐儿能那么好哄:「拿来,我教它说话。」听到她终于会说我而不是自称巧姐儿,邢夫人先笑了:「好了,可是知道个我字了。」 巧姐儿小眼一翻:「我就知道。」 「好,我巧姐儿是能的,早就知道,只是不想说。」邢夫人对着她更没有脾气。这时迎春姐妹才过来,大家叙礼一番,贾琏也不好多呆,想着鹦鹉的事儿已经岔过去了,又转到屏风这头。 谁知平郡王突然站起来,对着屏风施了一礼道:「今日姑娘芳辰,念恩无以为贺,从御苑得了一只鹦鹉,给姑娘解闷。」 这真是神来之笔。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巧姐儿才对着黛玉道:「姑姑,我先替你养着好不好?」 黛玉藉此才说得出话来:「好,巧姐儿要好好养着。有没有谢过叔叔?」 巧姐儿冲着屏风道:「念恩叔叔,谢谢你。姑姑也谢你。」黛玉的脸腾地红了。邢夫人只叫人快些摆饭,迎春当是没有看见,巧姐儿却问:「姑姑热了?」 那头平郡王已经找不到北了,听巧姐儿问黛玉是不是热了忙道:「姑娘,如今虽然还有些风,地气却已经上来了,还请姑娘保重。」 贾赦实在听不下去,喝他:「坐好。」 平郡王眉眼弯弯地坐好,要是眼睛不老是瞟向屏风,贾赦能更满意。 却说第二日早朝,有兵部奏九省巡检不善视事,请调能员替换。这接任王子腾的九省巡检,也是太上皇时的老人,皇帝给这些人颜面才让他接任。谁知前几天暗卫却查出,此人也与忠平的人有些勾连,皇帝这就不干了。找了太上皇一商量,想着用人替他下来。因这九省巡检看着权重,可是并没有驻军的指挥权,一向入不得有大志向的人眼,所以忠平自己并没有亲自接见这位,只让手下的人与之交好,以图来日。 因甄贵太妃为祸宫中,太上皇正是心中不自在的时候,听皇帝说此人不妥,只让他自已选人,不想参与意见。此举正合了皇帝的意思,他生怕太上皇以为自己要架空他,见太上皇不以为意当然高兴,却忽视了出大明宫时太上皇饱有深意的目光。 这时朝堂上又吵开了锅,没办法,这九省巡检虽然鸡肋了点,可却是正一品,并不是谁想升就能升得上去的。于是大家你推荐张三,我保举李四的不亦乐唿,贾赦看戏看得嗨皮。 「臣保举一等将军、礼部右侍郎贾赦大人,为九省巡检。」 我操,这是哪位仙子派来的,你要保举前先看看咱们认不认识好不好? 贾赦定睛一看上奏之人,还真认识。冯唐,也是勛贵之后,太上皇老臣,现任什么贾赦不清楚,不过能上早朝也是三品以上的官员,看打扮是武官。消化了这些信息,贾赦出列道:「蒙冯大人抬爱,只是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家虽是武将出身,可惜自身却是文不成武不就,恐怕难当此重任。」 「贾大人过谦了。当年老国公的风姿,岂是我辈能望项背的,有道是虎你无犬子,这个职位舍大人其谁。」 念过书的人呀。贾赦对此人多重视了两分,却还是一口回绝:「大人刚才也说了是老国公的风姿,可惜贾赦不肖,并无先父的能耐。还请大人再举荐贤明吧。」老子是怂,老子认了,你该找谁找谁去。 冯唐却认准了他:「圣上,说来西北九省,多是荣公老友故旧,贾大人此去,定能事半功倍。」 这是说我老子当年结党营私的意思吧?贾赦决定不忍他:「冯大人慎言。先父辞世已久,我又在家中守孝多年,与军中并无联繫。」朝臣心说你这多年确实时间有点长呀,人家父孝三年,搁你这都二十年了。 皇帝见贾赦要急,说道:「冯唐的话也不无道理。」 这还能不能做好基友?贾赦只能对着皇帝使眼色:「圣上,九省巡检,必须知兵事,这个臣真的不擅长。」 皇帝却道:「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说按冯卿说的,由贾赦接任九省巡检。退朝。」 贾赦立在原地,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怎么成了他的事儿。有人过来想恭喜他,见他直愣愣地样子,都识趣地四散而去。等小梁子来找人的时候,他还站在大殿上没动呢。 不过一见小梁子,贾赦就跟见了救星一样,拉着人就问道:「说,昨天是谁进的谗言?」 小梁子就是来给皇帝传个话,一见贾赦好要吃人的样子,先说了一句:「不是我。」 第162页 贾赦甩开他道:「我知道不是你,是问你昨天还有谁见了圣上。」 小梁子这才找到自己的舌头:「大人,皇上请您见驾。」当然得见,这都要把自己发配边疆了,还不得好好说道说道。大步一迈:「走。」 小梁子乖乖跟在他身后走了发一会,才小心的提醒道:「大人,皇上请您到养心殿。」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贾赦头也不回:「你自己回养心殿吧,我要先去给太上皇请安。」 小梁子快哭了:「可是皇上还等着您呢。」 让他等着去吧。贾赦才不管这些,只自己大步向前。小梁子不敢与他拉扯,只好看人绝尘而去。跺跺脚,小梁子快步上养心殿报信。 一是大明宫,贾赦还没等太上皇问话,那眼泪就下来了:「太上皇,你还管不管我?」 太上皇都不知道是啥事呢,只能问:「这是谁欺侮你了,这么大的人,怎么还和小时一样哭起来了。」 「还有谁?还不是你那个好儿子。有这么欺侮人的吗?也不说一声就把我发配边疆。可怜我的琏儿还没娶妻,我的迎春还没嫁人,我的黛玉还没出孝,我的琮儿还没开蒙,我的巧姐儿还没给我做荷包呢。太上皇,你是管还是不管?」 一听他说发配边疆,太上皇有点上火:「好好的,你又犯了什么混让他拿了把柄?就要发配边疆?说是让你上哪儿去了吗?」太上皇也是关心则乱,要是真的发配边疆,哪儿还能进宫诉苦。 贾赦听都不听,只在那时自说自话:「他就是看我不顺眼,早就是这样。我一直好好地办差,他拿不到什么把柄,只是看我不顺眼。天天板着张脸,看着就让人心烦。我也不想看他那张脸呀,你不让我上朝不就完了,他倒好,直接把我发配边疆。太上皇你管不管他?」 太上皇也急了:「到是发配你去哪?戴权,去请皇帝过来。」戴权自然答应一声去了,这里太上皇还得哄贾赦:「一会儿他来了我问他。就是没办好差,也不能说让人上边疆就让人上边疆。你别急,这么大的人还哭什么。」 贾赦又把他家的事儿从头到尾念了两遍,只说皇帝欺侮人,看不得他好过。等皇帝来了他还在干打雷。对着这么一个厚脸皮皇帝也只能服气:「人家升官都欢天喜地,你不谢恩也就算了,来父皇这里闹什么。」 太上皇听出不对:「升什么官?」 皇帝没好气地说:「您也看到了,他到现在还只是个三品。正好上次和您说九省巡检的事儿,那可是正一品。与其便宜了别人,我想着不如让他去,谁知他居然闹到您这里来了。」 第112章 太上皇觉得有点小尴尬。好在是自己儿子, 还没太不好意思,只为贾赦遮羞:「他没离开过京城,又不懂兵事。那九省都是苦地方, 一时想不过来也难免。」 皇帝气乐了, 心说谁才是你亲儿子:「父皇,您也知道这九省巡检, 到了哪里不是有人好好供着,怎么就苦到他了。」 这个真是实情。九省巡检, 类于今天的纪检, 还是中央下派的纪检, 地方驻军哪有不好生招待的道理?要不是如此,朝堂上也不会吵成一团了,还不是因为这是个好差事。只有这个混蛋, 得了便宜还卖乖,皇帝觉得自己脚怎么那么痒痒想踹人呢。 太上皇这回也不再向着贾赦说话,骂他道:「这才真是不识好歹呢。皇上这么为你着想,你还敢来告黑状, 又该让你老丈人收拾你。」 贾赦这就叫起撞天屈来:「你们是亲父子,自然向着自家人说话。也不想想我那个府里是什么样子。我今天走了,明天我们那个老太太就能让老二再搬回来。后天我媳妇的管家权就得再交出去。大后天我孙女就得让老太太抱去当个宠物养起来, 又得和她姑姑一样长成木头样。我那个闺女的性子,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扳过来吗?再然后我们老太太还得让琏儿和迎春都退亲,她再给找个好拿捏与她一心的人。等我巡检回来,我的家也就不是自己的了。」 皇帝听得嘴角直抽:「你儿子不是还在家呢吗?」 「就他那个软蛋性子。」贾赦抹黑起儿子来不遗余力:「老太太说话的声音大点, 他得哆嗦上三天。上次要不是我琮儿,巧姐儿就让老太太抱走了。」 听他这么瞧不上贾琏,皇帝好笑地问:「那你还给他找什么实职,还让他给你二弟跑腿多好,还能从你二弟那里多捞点钱回来。」 贾赦一摇头:「这事儿你问太上皇,都说养儿一百长忧九十九,这事儿和你说不来。不对,你不是也有儿子,怎么我没怎么见过?」 眼见他自己想跑题,太上皇和皇帝都乐见其成,顺着话道:「你那时在上书房,天天让念恩缠着,还能见到别人?再说他们还没办差也没到部,宫里年节的宫宴你又不肯来,能见到才怪。」 贾赦跟着歪楼:「别说宫宴,就那菜还不如我在家吃得舒坦。那些来的人为的是脸面好看,我是不在乎脸面的人,来吃凉菜吗?」 皇帝忍不住了:「那是你品级太低,等品级高了坐在前面,看那菜是凉是热。」 太上皇要制止儿子也来不及了,只听贾赦道:「我都是一等将军了,好歹也是一品。不对,这次你根本就不是要升我的官,我本来就是一品。太上皇,你来评评理。」 皇帝这个后悔呀,就让他抱怨得了,自己何必要和他说品级的事儿。只好给人讲条件:「这回我就让贾琏在京中,和张尚书说清楚不让他加班,如何?」 第163页 贾赦不同意:「我在外面累死累活,他不加班?凭什么。」合着他现在是见不得任何人好,皇帝再说:「那让皇后下旨,不让你们老太太管你屋里的事儿如何?」 贾赦上来明白了:「为这点事儿劳动娘娘,让人说我恃宠而骄,不好。」 皇帝又道:「要不还是让你那个侄女给你们老太太捎信吧。」 贾赦怀疑元春的智商:「那你得把话和她说清楚,别到时她还以为你给她面子为她撑腰。然后老二两口子来得更快了。」皇帝保证自己这回一定把话说得明明白白,要不让自己的人代为传话都行,好歹算把人打发出宫了。 太上皇不解地问皇帝:「怎么想着让他去?」 皇帝回道:「这么些年了,都说东西是在他手里,可是谁也没见过。借着他巡检的机会,要是真有东西也该拿出来了。那些人至今儿子都还没全部收服,看他这趟能不能有所收穫。」 太上皇点点头,又道:「他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贾府那里你派人看好了,别等人回来再来告你的状。」 皇帝称是:「要是他真能把东西找回来,将人收拢了,就是再给他个国公又如何。」 太上皇一乐:「如今这江山你说了算。」又问道:「张家怎么说?」张家清流领袖,不是说出来好听的,要知道史笔如刀,执史笔的人,都是清流一脉。 皇帝道:「当时我就是和张清商量的。张清想的多是他那个外甥,这混蛋品级太低的话,他外甥不好升迁,当时就同意了。不过要是知道今天他来大明宫闹您,怕是张老太爷又得让他抄书。」 贾赦不知道那父子两个的对话,只想着自己的心思。送他出宫的是戴权的徒弟,平日最是乖觉,见他不语也不打扰,只小心的跟在后头。不想到了宫门,贾赦却又转身往回走,小太监有点不解:「贾大人还找太上皇有事?」 贾赦这才注意到跟着的人,对人一挥手:「不必跟了。我还得到养心殿去。告诉太上皇不用担心,就说我会知道轻重,不会多打扰皇上。」 听了小太监回报太上皇也是一乐:「知道轻重,要是知道轻重早就谢恩了,还用再回养心殿一趟?」 皇帝在养心殿更是头痛,对着去而復返的贾赦没好气地说:「你不是已经出宫了?」 贾赦自己找地儿坐好,皇帝只好让宫人都下去,要不一会这个混蛋说出点什么也太没面子。只听贾赦道:「我刚才在太上皇那里忘记说了,你得给念恩安排点差事了。」 皇帝一振:「你捨得?」 贾赦笑道:「不是我舍不捨得,是看你放不放心。」 皇帝倒也不恼:「要是去年还真不放心,如今你在,有什么不放心的。」 贾赦不吃这套:「不过也得等到忠平的事儿完了再说。」见皇帝点头又道:「我今天真不是故意要让太上皇放心,家里的事儿确实让人放心不下。」 皇帝觉得这人也太磨几:「不是说了我的人借你侄女的口给你家老太太传话,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贾赦却道:「我真不放心的不是我们那个老太太,她不过就是心大,却只在内宅。真不放心的是宁国府和我那个蠢货弟弟。」 皇帝自然知道他为什么不放心宁国府,想想道:「他们不是和忠安走得近?」 贾赦道:「我那个堂兄是明白的,只是修道炼丹到底火气大些,清静无为才是老庄正道。」又问:「那个牛继业是怎么安排的?」 皇帝正想着清静无为,听了牛继业的名字半晌才说:「我让他去给那个九省巡检传旨去了。」听着虽然不大合常理,可是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贾赦一乐:「那我干脆在京里和他交接得了。」正好看个热闹。 皇帝也不想关键时刻这人不在跟前。做帝王的,就算是再信任的人也有个底线,何况贾赦手里的东西实在要紧。也就同意了:「你在也好。定了十五日后春狩。」 贾赦却笑嘻嘻地道:「明天我就到礼部卸了差事,专心等着与人交接,万事不要找我。」 皇帝骂道:「滚!」门外等侯召见的官员都听见了这一声,见出来的人是贾赦,纷纷以目示意,贾赦只把脸板得比皇帝的还平些,头也不回地出宫去了。 到了家里,又是一番天地,送贺礼的人挨挤不开。邢夫人没空与他叙话,只忙着接待来客,就是迎春也得处理内院事务,黛玉在旁边打下手。见只有巧姐儿是闲人,贾赦只让人把她抱到跟前,和她说话。 巧姐儿现在正闷,见祖父陪她玩哪有不高兴的,笑眯眯地拉着贾赦要天要地,贾赦顺嘴应着。忽然巧姐说起:「祖父,还上不上街?」倒让他想起碳笔铺子来。说来也是他事儿多人又懒,那铺子开后除了前几日还问一问,竟全都交给贾芸打理,不过年下的时候听了听帐目。 想到此问巧姐儿:「你想上街了?」 巧姐儿大力点头:「祖父老不带我出去,我伤心呢。」 贾赦大乐,让人快点给伤心的小姑娘换衣服,安排车马出门。巧姐儿听不得这声,连声问:「姑姑去不去?祖母去不去?」 贾赦说:「他们都忙着不理咱们,只剩下咱们两个做伴了,你还去不去?」巧姐儿立刻叛变:「去。让他们都忙吧,天天忙也行。」天天忙就能天天跟祖父上街了。 第164页 一路上祖孙两个笑语不断,车马渐歇,就有人来回到了。贾赦自己先下了车,又把巧姐儿抱下来,牵着人的小手站在店外看着。只见店面还是那个店面,却擦拭得一尘不染,又有伙计青衣小帽地在门口迎客,见贾赦祖孙并不入内,笑着迎上来道:「老爷不妨进店看看,我们店里卖得是当今圣上亲自贊过的碳笔,最合适初学写字的小姐少爷们用。」 见这伙计嘴乖,贾赦心里满意,对着小伙计道:「看你店里生意不错,就没有人打你铺子的主意?」 第113章 听贾赦问是否有人打这铺子的主意, 伙计脸上得意起来:「怎么没有,先是有人要买了我们制笔的方子,我们掌柜的回绝了, 就有地痞来捣乱, 不过顺天府的大人们真是青天,处置了几次也没人再敢来闹事了。」 看来贾芸不光做生意有一手, 就是扯虎皮做大旗的本事也不错。贾赦对此并不反感,要是有了自己的名号还让人把铺子给抢去, 那这个贾芸他还是干脆放弃的好。巧姐儿却等不得, 拉着他就要进铺子。 不想铺子里走出一人, 脚步快了些,加上巧姐儿人小个矮,竟要将人绊倒。贾赦赶紧护住自己的心肝, 也不好责怪人走路不好生看着。不想那人却骂道:「走路不长眼睛吗?小短命鬼。」 我去!贾赦心说我还没找你麻烦,你自己倒送上门来了:「你一个大人不看着路,赶死去呀。」 那人听得这声哪还忍得,一拳就招唿上来。贾赦没有防备, 肩膀上挨了一下实的。跟着的人一看这是个蛮人,立时上前护主,将那人三拳两脚踢倒在地。 那人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什么东西也敢打你大爷?你知道爷是谁吗?」贾赦才不管他是谁, 只让人快马去报顺天府。这时贾芸知道有人在自家店前闹事,出来一看吓了一跳:「大老爷怎么来了?」 贾赦道:「你妹妹在家呆不住,我想着你这里还安生些,带她来看, 谁知竟在你店前让人打了。」 不等贾芸答话,那地上的人听贾芸叫大老爷,先是眼里出火,再听贾赦说那上丫头是贾芸的妹妹,自己一理就知道是谁了,不禁叫道:「巧姐儿,我是你舅舅,还不让人快放了我。」 大家听了都是一愣。有认识的小厮到贾赦耳边轻声道:「这个是原来二奶奶的兄弟,叫王仁。」 不知道名字还好,听了名字贾赦更是心头火起,原着上你就卖了我们孩子,原着都让我改成这样了,你还来找我们孩子麻烦,叔叔能忍婶也忍不了。「卸了他的下巴,送顺天府去。」 小厮虽然不知道贾赦为什么会下这个命令,不过手上却不怠慢,这回王仁可就说不出话来了,可是他的眼睛仍死死瞪着巧姐儿,小丫头心里害怕,往贾赦身上靠去。 当着老子就这么吓唬老子的孙女,贾赦能饶了他,对着开道使了眼色,开道会意,立时一脚招唿过去,王仁疼得全身直抽,却再叫不出一声。贾赦自顾自地把巧姐儿领进店里,那个人渣自有人处置,还不劳他大老爷亲自出面。 贾芸跟着进来,见贾赦正哄巧姐儿,对他道:「大老爷,外面乱,还请到后面说话。」 贾赦见巧姐儿没意见,抱起人进了后院。当日选这个铺子开店,就是看中了这里前铺后院,能解决伙计吃饭住宿的问题,现在贾芸早就收拾出了一间,专门接待各地大量进货的客人。屋子一不大,迎门是张山水,两边楹联俱全,八仙桌上摆着炉瓶三事,收拾的很象回事。贾赦点头道:「你收拾的不错。」 贾芸小激动,干了这么长时间得到大老爷的表扬,就没白忙活。一边让人快上点心茶水,一边道:「都是大老爷栽培。」 贾赦也不贪他的功:「还是你自己有心。就这间屋子足见周到。」 贾芸给巧姐儿端着点心,不想小姑娘并不吃,只看着贾赦。贾赦以为她刚才吓着了,好声地哄道:「看看哥哥这里的点心好不好吃。」 巧姐儿还是不拿,问道:「那人说是舅舅?」林姑姑管祖父叫舅舅,祖父对林姑姑就好,可刚才那人说是自己的舅舅,眼睛却让人害怕。 贾赦不想小姑娘问这个,不过他还是张嘴就来:「他看姐儿小,哄姐儿呢,好让你心软放了他。」 巧姐儿长出一口气,不是自己的舅舅就好。就说舅舅都该和祖父一样,怎么也不会吓人。不过她还有点不放心:「以后要个和祖父这样的舅舅。」 贾赦觉得自己做人不要太成功,一不小心都成了舅舅中的典范,还不是马上点头:「没错,就得是祖父这样的舅舅才要。」 贾芸还想向贾赦汇报铺子的事,可他只一摆手:「不用多说,只看你把铺子打理成这样我就放心了。你只要记住,我不信水至清无鱼那一套。今后每年一成的利是你的,你再要用钱还可以和我说,要是和我玩点桌面下的东西,尽管来。」反正这铺子的推广意义在就行,赚不赚钱不是重点。贾芸自是一番表忠心不提。 这时巧姐儿已经缓过劲来,不想呆在屋子里,贾赦也就随她在街上四处熘腿,直等小姑娘累了,才打道回府。路上开道将送王仁去顺天府的结果报上来,他是用以民殴打官员的罪名送人去的,顺天府一听打的是新任的一品大员九省巡检,当时就把人当成重犯押了起来。贾赦听了满意,把随身的荷包赏了,开道嘴巴立时合不拢——贾赦从来就烦原来荣国府吩咐奴才办个事还得打赏到位的那一套,不是特别满意绝不轻易给赏,所以得了他的东西,象徵意义大于金钱意义,在奴才中是正经的体面。 第165页 邢夫人听说巧姐儿让人吓到了,先骂:「什么不长眼睛的,走路也不看着点,我们孩子这么小,吓坏了怎么办?」又埋怨贾赦:「老爷也真是,带姐出去也不多加点小心,下次再不让你带孩子出去。」 贾赦听了抱怨,只能不吭声,总是自己带孩子出去才这事儿。一面邢夫人让人快快地煮安神汤来,再骂巧姐儿的奶妈不知道劝着不让老爷带姐儿出去。一时一屋子人都有了不是,邢夫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训了老爷,老爷还没有喷回来,心中觉得惊悚莫明。虽见贾赦真象不计较的样子,却也不敢再寻人出气。只安置好了巧姐儿,才期期艾艾地对贾赦道:「老爷,我刚才是急昏了头,老爷不要见怪。」 贾赦不以为意:「你是真心疼孩子才会如此,我怪你对孩子好吗?只盼着你这份心长长久久地才好。尤其是我出京的日子,你只把三个丫头给我看好了,老爷少不了你的好处。」 邢夫人这才想起她家老爷不光升了官,这官还得出京才行,眼泪就下来了:「好好的,怎么非得让老爷去巡检?九省巡检,不是要把九个省都走完才算数?老爷可走到哪年是个头。」 贾赦听她竟不以自己升官为要,先担心自己要离家,心里也有点感动。这个便宜老婆从来听话,你对她有三分好脸色,她就十分的回报回来,又不是王夫人那个胆子能包住天的人物,他虽然对别人的老婆没兴趣,可也不能不识好歹。因此从他穿过来后,一直在人前给邢夫人脸面,两人颇有了相濡以沫老夫老妻的味道。 因此贾赦倒过来劝她:「这话在屋里说说就行了,在外头可别带出来,让人听了还以为你得了便宜还卖乖。」邢夫人应了。 都不用外头,就是在东大院,贾政就认为贾赦是占了天大的便宜。想他贾二老爷,也曾是勛贵子弟中出了名的好读书,谁知老爹一道遗折断了他的读书之路,从此仕途便有了不是正经科举出身的污点。这么多年来贾政不得升迁,他一直觉得是这个原因,谁知同样不是正经科举出身的贾赦和贾琏,在他脸上打了两记响亮的耳光。 先是贾琏,不过是捐的五品同知,刚得了实职时还罢了,不过是六品。贾政想着他连书都没读过几天,总不如自己这般日日读书不辍之人得上官青眼,还曾拿出长辈架子训诫过人家几次。不等他过足瘾,贾琏竟然凭着一个记帐法子就升了官,还连跳几级到了四品,比他足足高了两级!贾政觉得简直是丢读书人的脸面——记帐法子,那是商贾或帐房行的事,一个朝庭命官却因此升官,还不是斯文扫地?!可惜没人听到他的不甘,人家贾琏官坐得稳稳的。 又来了一个贾赦。这个更狠,一上来就是正三品的礼部侍郎,就他自己都不知道规矩礼法如何写的人,却去管天下人的规矩礼法,还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可人家的官也坐得稳稳的。就这也就算了,好歹贾赦袭的是一等将军,正一品的爵位,实职比世袭的职位要低,贾政也还能接受。不等他自己劝慰完自己,这还不到一年,贾赦也升官了,正一品!!满朝有几个正一品?原来贾政的舅哥没死是就是正一品,那可是执四大家族牛角的人物,就凭贾赦,他也配?! 所以今天从得了贾赦升官的信儿起,贾政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自己关在书房生闷气。只能生闷气呀,搁谁家说你亲哥升官了,你不光不有与荣焉反而气不打一处来?没这个道理。 知道没这个道理,可是贾政心里就象有团火在烧,他的脑袋里翻来覆去只有三个字:凭什么??!! 第114章 贾政想找个人问问, 贾赦凭什么小小年纪就能进宫里的上书房去给皇子当伴读而他只能在家学,凭什么一得实职就居高位而他十年如一日的做五品小官,凭什么就得了太上皇的圣宠给他的儿子赐婚而自己的儿子仍然懵懂无敌, 凭什么刚得了实职没几天的父子双双升了官, 这些都是凭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确切的说是贾政现在已经没有了围绕着他的清客听他藏否天下。他在官场又没清高自居没有什么朋友, 此时根本找不出一个人来让贾政问出这个问题。正在他如困兽一般在书房转悠的时候,有人来报:「老爷, 太太请您有事商量。」 也好。这个媳妇虽然越来越不得他心意, 可在对待大房上的立场上倒和他一致, 贾政带着自己的疑问来到王夫人的屋里。屋里不光王夫人在,还有一个眼生的婆子。 见贾政不解,王夫人先掉了泪:「老爷, 这是我娘家嫂子派来的。」 贾政不置可否地微一点头,王夫人对那个婆子道:「你与老爷说吧。」 那婆子听了这话一下子跪到地上,未语泪先流。要是一个青葱少女,这样的场景还是很有美感的, 可是一个头白半白又一脸褶子婆子就另当别论了。贾政也是常人,见婆子只掉泪不说话,就有些不耐烦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那婆子也是常在各府走动的, 自然看得出眉眼高低,这才擦了擦泪道:「我家夫人多多拜上二老爷,请二老爷看在亲戚份上,救救我家大爷。」 贾政一时没想起王子腾家的大爷是谁, 有点不解的看向王夫人。王夫人立刻给他解惑:「是仁哥儿。」这就明白了。王家第三代子嗣不丰,两房只有一个成年的男丁,就是王熙凤的兄弟王仁,也因如此,这王仁得了两房的宠爱,养成了唯我独尊的性子。因他不好读书,贾政对他的观感不佳,平日也不留意,因此刚才没想起来。 第166页 得了王夫人的提醒,贾政问那婆子:「仁哥儿好好地在家为他叔叔守孝,还有人到家里欺侮他不成?」 那婆子就是一顿,却不好不回话:「今天太太打发大爷出去办事,谁知不知怎么得罪了府上的大老爷,一言不和大老爷就让人送大爷去了顺天府不说,那顺天府得了府上大老爷的话,竟将我们大爷做重犯压起来,连探望也不能。」 听说又是贾赦惹的事儿,贾政不禁道:「凭什么?」终于问出这句话,哪怕只是对着一个婆子,贾政也觉全身都放松下来。 那婆子是个乖觉的,听出贾政话中的不平之意,立刻接话到:「可见二老爷明理,可不就是不知道大老爷凭的什么。」 这话听得顺耳。贾政也不再问原由,只叫那个婆子:「你和我来。」去找贾赦讨个公道。那婆子见王夫人点头,忙不迭地跟上。 贾政一路越走越觉得自己有道理,这事儿贾赦一定理亏。不说四大家族一向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是看在亲戚的面上也不该把人家守孝的男丁还是唯一的男丁关进大牢里。你说大房和王家已经不是亲戚了,可别忘了还有王夫人呢,拐着弯的亲戚也是亲戚不是。 如此想着,贾政越走越觉得自己气势如虹,那婆子只能一路小跑才跟上。 一到府里,贾政就让人快点却说请大老爷,立等,不见不行。贾赦来时就见不光贾政在,还有一个婆子也在,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贾政一见贾赦到来,当先来了一句:「兄长,此事你做得太过了。」 这一上来就没头没脑的指责,别说是贾赦这个二b青年,换成别人也受不了呀。贾赦不理贾政,只自己坐在那里等待下文。他这个样子,贾政不光没察觉自己有些无理,还觉得他是心虚,于是就更加义正辞严:「那个王仁好歹也是府上的亲戚,兄长怎么能一言不合就将人送官?」你凭什么。 贾赦这才知道贾政所为何来。对这个蠢货弟弟,他只能呵呵。看着婆子问道:「这个是?」 贾政道:「这是我内兄家的婆子,代主子来给兄长赔个不是。既然没什么大不了的,兄长还是与顺天府说一声,将人放回来的好。毕竟现在王家只仁哥一个男丁,还得守孝呢。」 你咋不上天呢?贾赦真不理解贾政那谜之自信是从哪里得来的,他做了什么让贾政以为可以对他手划脚?还是不理贾政,继续问那个婆子:「是谁告诉你王仁是和我一言不合才被送到顺天府的?」 这还用谁告诉?家里跟着大爷的小厮回来就是这么说的。不过那婆子也知道不说清楚他家大爷就得继续在顺天府过夜,只好回道:「跟着大爷的人是这么回报夫人的。」 看来王仁的小厮也会避重就轻。贾赦只问那个婆子:「那他有没有和你们夫人说,我和他是怎么一言不合的?」 这个真没有。那小厮回来连哭带嚎,王子腾夫人能把事儿听个明白就算不错,再经自己斟酌着如何给王夫人递信,中间信息又打了个折扣,这婆子真的只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那些。于是贾赦再问:「他有没有和你们夫人说,是你们家那位大爷先撞了人家孩子还口出秽言?」 婆子沉默。贾赦又问:「他有没有和你们夫人说,人家孩子的家长与他理论,他不但不道歉,反而还先动手打人?」 婆子的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心里把王仁的小厮骂出翔。贾赦忽然一笑:「只不过是我恰逢其会。那个不幸被打的家长就是我这个朝庭一品官员。」 这回贾赦才看了看自己的蠢弟弟:「二弟,据我所知,这王仁是一介白身吧?有理无理另说,可是以民欧官该当何罪,你是爱读书的,应该比我清楚。我只是让人将这个目无朝庭法纪的白身送官,你告诉我,此事我哪里做得太过了?」 贾政就是再蠢,刚才贾赦问婆子的话他也听了个一清二楚。别说贾赦现在是个一品,就算是七品,只要人家想追究,那个王仁也得到顺天府住上一住。原来没有这事儿,不过是大家看在王子腾的面上不与他计较,可现在王子腾已经死了,就算是死了还得清查任上是否有亏空,这王家,已经没有面子让人不计较了。别说那个婆子,就是贾政也觉得自己没脸再呆下去。 贾赦才不管他面子好不好看:「老二呀,上次母亲晕倒时你就是这样,不问清楚先指责于我,那时我就当你是关心母亲一时情急。可是这次又是如此,怎么在你心中一个内侄,比我这个兄长还让你上心吗?」你分得清里外不? 最后一句话他没说,可是屋里的人都听懂了。大家是讲个亲亲相匿,可是这亲也有个远近,可今天贾政却把这个远近搞反了,因此没法回答贾赦的问话。 贾赦故意摇头一嘆:「唉,没想到我这个做兄长的如此不让你信任,屡次为了不相关的小事指责于我,想来你是真看不上我这个做兄长的。也罢,你是读书之人,我也不好强求,好在咱们已经分过家了,老二,你看与其你每每看我生厌还得忍着,不如找个地方搬出去?」 这是什么样的展开节奏?贾政只剩下大字的蒙逼。那婆子想找个地缝把自己藏起来——听见人家兄弟撒破脸,导火的还是自己,是不是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贾赦拍拍贾政的肩膀:「你也不用做出一幅不舍的样子,我知道你早就盼着这一天。搬出去自己当家做主,又明正言顺,还离了我这个幸进的混帐兄长,免得人说你趋炎附势。几全其美的事,兄长知道你心里高兴,不用装了。」 第167页 谁装了,贾政根本不知道这话题怎么就转到他得搬家上来,明明他是来替王仁向贾赦讨还公道的,怎么就成了他与贾赦相看两厌非得搬家呢?确实,他心底是瞧不上自己这个不学无术的兄长,可是他也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先是荣国公府后是将军府,出去人人都得叫他一声二老爷。可是搬出去,他是当家做主了,一个五品官的家主?想到这里贾政打了一个哆嗦。 「不,兄长。」贾政这回也不嘴拙了:「是弟弟偏听偏信,不该指责兄长。还请兄长看在弟弟是为了亲戚的份上原谅一二。」 贾赦可坚定了。不能不坚定呀,他早就看好东大院这个继承人才能住的地方,要给贾琏再娶做新房,原来因为大观园建成,元春省亲不好提这话,可是现在亲也省完了,还是各自需寻各自门的好。你说园子里的人怎么办?贾赦觉得这就不是个事儿,把东大院和大观园的门堵死不就行了。至于那些人出行的问题更好说,哪面墙上还掏不得一个窟窿。所以贾赦坚定地摇头:「衰莫大于心死,这一次次的,我这个当兄长的已经伤心至死。」 第115章 别说贾政, 就是贾母也不同意她一向偏心的小儿子搬出去。你说贾母怎么知道的?人家有个妈宝儿子,没过夜就知道了好不。这不一大早的,鸳鸯就来到荣禧堂请贾赦和邢夫人了。 反正现在贾赦无事一身轻, 他有的是时间与这对母子死磕。所以贾母骂她的, 贾赦只是一句话:「我已经让老二伤透了心。这样兄弟相疑不是家族之福,不如搬开大家都省心。」 你是省心了, 别人是糟心。 贾母哭道:「我又没生多,只你们兄弟二人还不相互扶持, 让我有何颜面去见你死去的父亲?国公爷呀, 你就不该留下我一个人, 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欺到头上。我要是当时就和你去了也就不操这份心了。可是那时我就放不下这帮孽障呀,才有今日之辱,国公爷, 你就让我与你去了吧。」 靠,你是看过《武林外传》吧?贾赦被自己的想法逗得想笑,却也只能忍着,可是那嘴角的笑意不是好遮掩的, 让贾母看了个正着。 自己都以死相逼了,这个老大竟然还笑得出来,贾母哭得更大声了:「国公爷你看到了吧, 有人这是巴不得我早死呀,你就让我去了吧。」 跪在一边的孝顺儿子贾政,用自以为隐忍的声音唤道:「兄长...」 贾赦一回神:「老太太可是不舒服?老二不是我说你,上次太医就说过老太太不能再大悲大喜, 咱们之间这点小事儿你又惊动老太太干什么?要是老太太有个好歹,你可担得起?」 分明是你要扰得家宅不宁,让人一搬再搬,现在居然指责起我来了。贾政出离愤怒了:「兄长还是不要再掩饰了。分明是你容不下我,一定要让我搬出去,怎么现在倒指责起我来?」 贾赦点点头:「我并不是在掩饰,这分明就是事实。我说清事实你就觉得受不了,觉得我是在指责你。就算是指责,我一个当兄长的教训你,也是尽了长兄如父的责任。现在你知道让人指责的滋味不好受吧?这样的指责一次你都受不了,可是你无端指责我这个做兄长的不是一次两次。」长兄如父,这是贾赦的武器,兄友弟恭,你做弟弟的都不恭敬,让我从何友起? 贾政再次语塞。王夫人也加入战团:「大伯,就算是昨天我娘家来人话没说清楚,可是谁家的孩子自家不心疼?来问问也不为过吧。」 贾赦道:「的确不为过。只要是实话实说,怎么问都行。可是一句实话没有就往人身上扣屎盆子,搁你你能忍?」 贾母道:「你弟弟弟媳妇都已经给你赔礼了,你还要怎样?非得赶尽杀绝不成?」 贾赦摇头:「老太太言重了。是老二看不得我好,只要我有点高兴的事他就得整点事儿出来膈应一下我,说实话吧,我受够了。他要是这次还不搬,老太太,你想我会不会提前把爵位让给琏儿?反正我现在的实职也是一品,将爵位给了琏儿,家里两个一品也不错。」 你是不错,别人是错上加错。这当弟弟的住在哥哥家里,还能说是兄弟友爱互相扶持,可是住到侄子家里算什么?打秋风的? 听他话说到这份上,贾母和贾政夫妇都知道这个家是不搬也得搬了。贾母老泪流得断线的珠子一般,贾政也红了眼圈,王夫人更不想自己娘家不过打发个婆子问一声自己一家就让人扫地出门,泪水更是与贾母的有一拼。她一恨贾赦不留情面,就算是王仁给了你一下子又能打多重?至于不依不饶非得让人家上门赔礼都不接着?二恨自己娘家嫂子派来的人学话不清楚,生生让贾赦拿住了把柄。一边哭一边恨,不想贾政突然对她道:「无知妇人,只会哭吗?还不回去收拾东西,等着让人扔出去是不是?」 贾政已经想通,反正是要搬了,那也不必再受贾赦的气,他不能骂贾赦,还不能骂王夫人?贾母不知他心中所想,还要与贾赦商量:「你弟弟就算是搬,也得选日子算时辰,又得先把房子打扫得好歹能住人不是。」 贾赦对着贾母道:「老太太没听见刚才老二的话?可见他心里也是愿意搬的,这就要回去收拾东西了。咱们也不好拦着老二出去当家做主。只是我什么时候出去巡检还不知道,可是在我巡检之前却得看着老二安置妥当了,才能安心。唉,老二,虽然你心里没有我这个不成器的哥哥,可是我这心里意是要看你安稳才好。」 第168页 贾母想骂娘,可还有事要与贾赦说。贾政不通俗务,当了一辈子家的贾母能不通?她问道:「那园子怎么办?」 贾赦表示自己坚决不占人便宜:「那园子是老二花大力气修的,没有我占的理。我都想好了,明天先派人把东大院与园子间的门堵上,省得过几天我收拾东大院,人来人往的冲撞了姑娘们。」 别说贾母,就算是王夫人也让这厚颜无耻给吓到了:「那她们姐妹可如何进出?吃用怎么办?」 贾赦用看傻瓜的表情看她们:「再开个门还不容易?一天都不用就刨开了。不过可不能往府里这边刨呀。咱们先小人后君子,免得到时我府上的人走顺了腿又有人说我占便宜。」 贾母再不能忍:「你就这么不待见你弟弟家的人?」 贾赦道:「老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帐,我们兄弟现在算得清楚点,以后才好往来。」 贾母让气了个狠的,自己也下狠道:「你不是容不下人吗?我老婆子也不在这里碍你的眼,我搬去与政儿住。」看你这个长子气走老娘,如何堵得了悠悠众口。再说只有自己打着与政儿一起住的旗号,才能把手里剩下的那点东西搬到政儿家里。要不这府里里外都是贾赦的人,自己的私房早晚让他一个人独吞了。 贾赦清楚贾母为什么说这番话,只是贾母的东西是她自己的,别说上次已经让王夫人搬得不剩什么,就算是剩得再多,人家想给谁就给谁,别人管不着。至于贾母想在舆论上占据上风,贾赦想告诉她:不服?来战! 不说贾政急急了选定分家时得的一座四进宅子做今后的贾府,对,就是这么有性格,贾政决定自己今后的府邸就叫这个名字。就是得知二房要搬离东大院自己开府的梨香院,就已经炸了锅。 薛姨妈不等王夫人派来送信的人走,自己就先哭了一鼻子,想着自己也是堂堂统制伯家的小姐,就算是庶出可也是皇商薛家的主母,如今却连何去何从都没了章程,此时不哭更待何时。 因为宝钗住在大观园,与将军府里往来不便,消息自然传递得不及时。薛姨妈再会算计,此时也没了主意,只好让人快去找薛蟠回来商议。又让人到大观园送信,请宝钗回来。 等宝钗已经回来又陪薛姨妈哭过一回,薛蟠才姗姗不迟。还不满意地问:「妈是有多大的事要催着我回来?我刚与冯家的人接上头,正一起说得好,再要寻这么一个机会可不容易。」 薛姨妈还能不知道他所谓的说得好,不过是酒桌上的往来?只含着泪道:「你姨妈家要搬了,咱们可如何是好?」 薛蟠不解地问:「好好地搬什么?」 薛姨妈道:「还不是那个大老爷,不光容不得自己兄弟,就是连老娘也容不下,着急地让人搬出去呢。」 宝钗忙对她母亲道:「妈别急,小心说话。」这还是在人家大老爷的地头上呢,说人家主人的是非总不好。薛姨妈虽然还是不服气,到底听了劝,只问薛蟠:「你姨妈都搬走了,咱们呢?」 薛蟠听了却道:「那咱们也搬不就得了。当初来时我就说不住在这里,只你们娘两个愿意也没话说。如今人家早分了家,搬开住是人家的事。咱们自己又不是没房子,赶紧让人收拾了搬回自己家是正经。没得让人以为咱们跟打秋风似的赖着不走。」 薛姨妈不想儿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听上去不无道理,可是再看看女儿,要是真的搬走了,那与宝玉的事儿?心里一时摇摆不定。宝钗倒有决断:「妈,姨妈是不是只是来让人告诉你一声,并未再邀咱们去同住?」 薛姨妈点点头:「可不是。想是你姨妈事多心乱,一时没顾上也未可知。」 宝钗摇摇头:「妈也别自己宽自己的心了。姨妈曾经管过这么大的国公府,不过搬家还能多烦难。我觉得哥哥说得有理,咱们自己有房子,还是早搬开来是正经。人家亲兄弟尚且分开,何况咱们。」 薛姨妈借王夫人钱修园子的事儿并没有告诉一双儿女,此时又能说自己怕一搬开王夫人不认帐——借钱时王夫人已经隐隐地透过结亲之意,薛姨妈那好意思让她打借据。因此她只能道:「只是娘娘下旨时特意提起,让你到园子里居住,这样冒然走了,不是打了娘娘的脸?」 第116章 薛宝钗是什么人物?她早从母亲的脸色中看出母亲与姨妈之间必有不妥之处。再一想自己哥哥是个莽撞性子, 要是现在就问母亲让哥哥听了,以他的性子定要去与姨妈理论。可如今自家还在人家的地头上,别看人家兄弟闹分家闹搬房, 可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 到时吃亏的只能是自家。还是等哥哥不在时再和母亲打听一番吧。 于是对着薛姨妈,宝钗又说出一番道理来:「就算娘娘当初有旨意, 可也是两房并未搬开的时候。现在人家两房都已经搬开了,那个园子不知道还住不住人。与其人家不住时再搬, 不如借这个机会我与妈和哥哥一起出去。」自己搬到园子里的东西也好搬回来。 薛姨妈这才无话可说, 只让薛蟠在薛家京中宅子里选一处与王夫人要搬去的宅子相近的收拾出来。宝钗本待要劝母亲与王夫人远着些, 见她母亲连番哭得嗓子都哑了,一时不忍,由着人去安排。 话说贾政搬家, 动静可是不小。不光是他分得的东西,就是贾母的私房就装了十来辆大车。又有王夫人和他商议,那个大观园不如直接封锁的好,一是让世人都看看贾赦竟连宫中贵妃的话都做耳边风, 可见对皇家多有不敬。二是那园子各自所用之人大可裁撤,也能省些月钱米粮。贾政虽然自诩清高,可是建省亲园子以来也知道些度日不易, 心中不乐也只能同意。这样一来那马车可是把道都占住了。套句俗话就是前头的车已经进了贾府,后面的车还没出将军府的大门。所以尽管贾府奴才出了名的嘴碎,拉着人就说贾赦容不下弟弟和亲娘,人家一看那搬家的阵势也将信将疑起来。 第169页 贾母和贾政註定失望。搬家时那些奴才不紧着干活而是逢人就说贾赦的闲话, 要说没有主子默许大概巧姐儿也不会信。世人并不都是傻子,你想让他说什么人家就得说什么。就算是有小民八卦几句,可真正为官为宦的人家却没有丝毫动静,并没有出现二人以为的,有人能仗义直言参贾赦一本:大家别的不知道,原来参过贾赦的王御史全家的下场还不够警醒人?所以忠平上次杀人灭口,反而为贾赦挡了这次的灾,也是意外之喜。 等贾政搬完家,就到了皇帝春狩之期。贾赦前一天进宫,确定皇帝不用他陪同前往,心中不无感激——这种事自然越少沾惹越好。虽然奇怪这次已经涉及到要为太子报仇的事,而执念却没有动静,不过能少受罪谁也不会非得自己找罪受。贾赦以为执念可能只想着报仇却并不知道仇人是谁,也没有在意。反正他在意也在意不来,执念不找上他,他平时并不知道执念存在何方。 贾赦又问皇帝是不是确定这次忠平会动手,皇帝点头道:「他当然会动,要不就再没有机会了。冷宫里的那个女人已经时日无多。再说人家甄应嘉可是出了一把好力气。」 说来这个甄应嘉也算是个人物,自从皇帝将人升入内阁,却一直以外放时间长了,对朝务还不熟悉为由,常常是一言不发,或者就是跟着朝臣齐唿一声皇上圣明算数。而且别看忠平是他的亲外甥,可是人家来京之后,愣是没有探望过一次,而忠平也早早被太上皇禁足,明面上这舅甥二人竟是一丝来往也没有。 可无论是皇帝还是贾赦都不信这二人真是清白无染。贾赦是有原着在手,知道甄家抄家比贾家还要早,贾家一大罪状就是私藏甄家的赃银。皇帝是有暗卫在手,甄应嘉如何妆扮,何时二人见面,参与的还有何人更是明明白白。不过贾赦不问,皇帝也不会主动告诉他。 「知道他用谁的兵动手吗?」贾赦还是有点不放心,谁让老国公的故旧太多,且多在军中。皇帝听出他的关心,也有点感动:「大概他一开始确实想用牛继业,可是人已经让我打发出去宣旨了。于是他东拼本凑地找了一些乌合之众,主要还是王子腾的一点死忠,如今急着找新主子。再有就是甄家和忠平自己私养的兵。」 听皇帝已经把根源打听得这么清楚,贾赦才算是知道原着中铁网山之事为什么所知之人如此之少,不这他还是问了一句:「那个冯唐?」 皇帝道:「无碍。」 无碍当然好,要是真在阴沟里翻了船可就没地方哭去了。贾赦还是又不放心的说:「还是得有点后备的人,别象当初...一样。」 皇帝点头道:「这个我有防备,必不会再让人陷害了去。何况现在不是二十年前,父皇毕竟已经禅位了。」这话有点大逆不道,可不得不说真有道理。现在皇权比起二十年前集中了不少,兵权也已经大部分握在皇帝手中,而且做套的是皇帝本人,已经禅位的太上皇也不太可能废除了一个政事没有过错的皇帝自己重新执政或另立新帝。 就在皇帝与贾赦对着计划查漏补缺的时候,贾政也遇到了他人生的转折。就在他一身烦闷地在古玩街闲逛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他终生都后悔认识的人。 此人正是刚才皇帝与贾赦议论的甄应嘉。 说来总有一些人你明明可以错过,从此人生写下另一种色彩,可是命运却不放过你,就站在那里等你路过,然后伸出脚将你绊倒。 搬完家,内宅有王夫人打理,外面的事却只能贾政亲自出马。指着那个总是孵不出来的凤凰蛋,贾政觉得还是自己动手快些。好在他人缘不好,上门祝贺乔迁之喜的本就没有几个,还多是女眷,贾政仍如原来一样悠闲度日。可是哪能真和原来一样?原来围着他的是清客,谈的是雪月春风,现在跟着他的是掌柜,讲的是收益年成。贾政觉得自己已经堕落,只好独自出来散闷。却不想迎面走来一人,也是儒家打扮,对着贾政拱手做礼。贾政定睛一看,原来是老亲甄应嘉,见人虽是一品大员却主动与自己打招唿,贾政还是有些暗自得意的,也笑着拱手道:「友忠兄,一向少见。」 「存周兄,少见少见。听说兄已经搬出自居,可喜可贺。」甄应嘉笑得更加亲热。 贾政听他说得顺耳,自己也开始觉得离了将军府自己当家作主也不是坏事,没看堂堂的大学士甄大人都开始与自己攀交情了吗?自从他们搬到东大院以后,可就再没有人拿他做家主看待了,现在他倒找回了当年在荣禧堂一唿百诺的感觉:「承友忠兄吉言,哪日还请友忠兄下降寒舍,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跟着甄应嘉的小厮暗自撇了撇嘴,心里想着这人倒好大脸面,自己老爷那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动的?不想他家老爷没听出他的心声,却对贾政的提议大加赞赏:「自入京以来,忠就忙于俗务,还没来得及到老亲家中拜望。听说老太太也与存周兄同住?哪天定去拜望老太太。」 说起老娘和自己一起搬出将军府,贾政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是人精一样的甄应嘉哪能在大街上给他这个机会,客气地说道:「存周兄。相请不如偶遇,不如小弟做东,你我小酌一杯如何?」 贾政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快步与甄应嘉并肩走入一家酒楼。谁也不知道二人说了些什么,只有路人看到贾政出酒楼时一脸的志得意满,拱手向他道别的甄应嘉转身时却浮出一丝冷笑。贾赦,你不是要报仇吗?一旦你的仇人名单里出现了自己亲弟弟的名字,看你是不是真能下得去手。 第170页 不提贾政回府去与贾母密谈,让王夫人撕坏了几条帕子。要是王夫人知道她那个平日一脸清高的丈夫不顾宫中为妃的女儿与人达成的协议,只怕能扑上去找人拼命。现在这几条被撕碎的帕子,也算是将来贾政的预演了。 等皇帝春狩的队伍开拔,京中一下子安静下来,仿佛皇帝带走的不光是随驾的大臣,也带走了大家玩乐的心思。少数心思通透的人自己约束家人,也有一些各自阵营的知情人通知亲近的人家,于是你通知我我通知他,差不多整个京中有点消息来源的人家都知道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准备柴米,别说没有人当街议论,就算是私下里不是太好的交情也没有人主动提起。此时京中之人好象都学会了他心通一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一低头:哦,这傢伙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用再和他说了,省得到时查起来还得解释,要是到时皇帝急了不听人解释了,可就麻烦了。 所以说忠平王爷,你准备刺王杀驾不应该是隐蔽再隐蔽、周祥再周祥的吗?如今已经快到了尽人皆知的地步,真是够了啊。 于是就在京城人的期盼下,皇帝春狩的第五天也就是皇帝刚到铁网山的第二天,就有消息传入京城:忠平亲王利用皇帝春狩人马立足不稳之际,率兵谋反!! 第117章 就在满京城的人都觉得意料之中的时候, 贾赦第一时间被太上皇召进了宫。 这次太上皇不再与贾赦聊天打屁,直白地问跪在下首的贾赦:「你怎么没跟着去」 贾赦没有立时回话,其实是到现在原主的那点执念才又有动作, 贾赦得集中自己的精神压制住它, 没法回答太上皇的问话。 太上皇见他不答,自己又道:「就不能放他一马?」 「不能!」与其说答话的是贾赦, 不如说是执念:「当年可有人想过放太子一马?」他迳自叩首,以头抵地道:「当年之事发生, 太上皇您也痛心不已。说来当今是一个好皇帝, 可是太上皇你可曾想过, 要是太子在,他会不会比当今做得更好?」 太上皇有点恼怒:「那还不是因为你?」 贾赦又有要流泪的冲动,可是现在他已经能压制住执念, 泪并没有流下来,只是鼻音有点重:「的确,我知道那事我有责任。可是我想了二十年,也没想通太子除了护我、不让我动乱天下、我没有提兵勤王外, 还有什么责任。那些人都说太子与我如何如何,可是太上皇你应该清楚,太子于我是兄长, 甚至有些时候比得过父亲,他怜我护我,出于父兄对子侄的赤诚,绝无一丝龌龊之情在内。我们是兄弟之情、袍泽之义。可就算如此, 那些人用此大做文章不说,几方合谋构陷,让太子不得不为证清白,舍我手中之力,才让小人得逞。太上皇,当日你是否心痛?现在是否后悔不该听了那个女人的不实之辞?太子,是您一手教导出来的储君呀。」 太上皇的头低了下去,良久依然低垂。就要贾赦以为他还得跪下去的时候,听到太上皇说:「起来。」 贾赦站起来时有点摇晃,说实话从他穿来之后,太上皇对他还是优容的,今天这么长时间的跪拜还是第一次。见他站得不稳,太上皇叫:「来人。」 守在门外的戴权应声而入:「太上皇。」 「给他搬把椅子。」 戴权的素质确实过硬,一声也没问原来在大明宫想坐哪儿就坐哪儿的贾赦,今天为什么不自己找地坐,还非得自己特意进来搬回椅子。侯着贾赦坐定,戴权又轻手轻脚地出去守门。 太上皇经过这一番动作,也有所缓和:「你心里还有什么怨气,一道发出来,我不与你计较。」 贾赦摇摇头:「我没有怨气。」他说的是实话,有怨气的是执念不是他。可是太上皇却以为他在敷衍,情绪更加低落:「死者已矣。当年之事我也曾后悔,可是却于事无补,你如今又何必。」 贾赦觉得太上皇有点矫情了,你自己当年高居宝座,看着儿子们互相撕逼,以为的磨刀石把刀磨断了,你还可以再换一把刀,可是断的那把刀,光是一句死者已矣就能掩盖过去?所以他只能沉默以对。毕竟太上皇已经垂垂老矣,皇帝现在羽翼已丰,不甘的太上皇再多些言语也只能是言语罢了。 太上皇见他不说话,又问:「也不能赶尽杀绝。当年不是还留了念恩?」 执念又怒了:「是他们肯留下的?要是李氏不是忠平的人,知道消息的早,能在寺里躲过?要不是当今听到消息及时把李氏接入他潜邸,能有念恩平安降生、平安长大?念恩,念恩,最该念的是当今的恩,不是我这个外八路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牺牲的人。」 太上皇又没话说了,好半天才道:「史笔如刀,也不能让皇帝背上残害手足的名声。」 贾赦想呵呵太上皇一脸,那些真正残害手足的人你正在护着,却用一份虚名来威胁别人。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太上皇:「刺王杀驾,当诛九族。」 这回太上皇彻底无话。贾赦见他不理自己,就调整一下坐姿,让自己舒服一点。太上皇不想他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享受,对这人及时行乐的本事也算服气,心中对那个把一个只知享乐的人逼得时时想着报仇儿子,又怨上了几分。 「算了,我老了,你们自己闹去。不过你要知道,皇帝总得有兄弟帮衬。」 第171页 贾赦一步不让:「还有忠顺呢。」 太上皇怅然若失,挥手让人退下。 贾赦摸清了太上皇的底线,心情大好地回府。要亲自把今天的事情写信告诉皇帝,让他少些顾虑不提。 要说现在的将军府,才真正算是贾赦一家的将军府,不光贾赦身边没了时不时跳出来蹦跶的假正经,就是邢夫人头上也没了婆婆压制。再加上贾政一家和老太太搬离时,凡是他们得用的人连着枝枝蔓蔓的亲戚,都让贾赦友情大放送了,所以现在府中人少事少,清明了不是一点半点。 这从迎接贾赦归府的动作就能看出来,一见他的车子到了街口,早有伶俐的开了侧门让车子一路进府,再有人快速通知二门里老爷回府的消息。等贾赦到了荣禧堂,所有人已经在那时等着他了。 邢夫人上来要替贾赦收拾,让他给制止了。有那些丫头不用,当家太太忙活一个丫头的活,贤惠也不是用在这上头。邢夫人却要现场教学:「迎春、玉儿,可别看你父亲和舅舅好说话,就以为到人家家里就不把丈夫看到眼里。侍候夫君可是我们女人的本份,你们到时不能大意。」 两个姑娘虽然一听夫君二字就红了脸,却也点头受教。贾赦却不干:「我好好的孩子,到时还得陪嫁一堆丫头,凭什么伺候他们?」不让他们伺候她们姐妹就是好的。 贾琏在衙里听说老子让太上皇叫进宫,一时心急翘班回来,不想没打听到内情却听了他老子的高论。这一点他一点也不贊成,想那个王熙凤当年就没为他做过什么还压自己一头,要是自己妹妹象王熙凤一样行事,那他直接买块豆腐碰死好看得多。所以他有点不满地道:「父亲。」 贾赦能不知道他心病所在?对他的不满才不在乎:「你以为人人都和你前头那个一样?我迎春和玉儿是多好的孩子,性子又平和,又知书达理。我捧在手心都怕化了,让她们侍候别人去?再说女孩家过日子,真与丈夫一心最重要,不在是不是会伺候人上头。」 就知道他老子心里女儿都是宝,儿子才是用来骂的,贾琏有时想着宝玉不是抱错了,那才该是他老子的孩子吧。可是想起他老子几次收拾宝玉并不留手,也不象呀。 贾赦不知道贾琏已经脑洞大开,正回答邢夫人的关心:「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太上皇一个人在宫中闷了,又听说这么大的事儿,找我去说话解闷。」 邢夫人长出一口气,藉此贾赦用目光制止了贾琏想接着问下去的话,只与女孩们扯些闲事。又有巧姐儿在一边不时插些歪话,一时屋内其乐融融。贾琏知道他老子不欲女眷担心,想着他老子定会给他解惑,也就一心顺着大家的话说。又想起贾赦在女眷跟前一向报喜不报忧,与贾政有了问题全推着女眷出头全不相同,对自己老子又生出些佩服。就是他老子的话,一个男人就该为自己的家人遮风挡雨,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算什么男儿。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侄子鄙视的贾政,此时正一如即往地在贾母屋里向老娘问计。贾政自立门户后,他们夫妻住的是正房,最后一进都归了贾母,探春与宝玉在她边上的两个小院安家。其实比起东大院来,这里住处宽敞不少,毕竟东大院只是原来荣国府花园子隔出来给继承人用的,和这规整的四进院子没法比。 可是无论贾母还是二房的人,对这个宅子都有各种的不满意:宝玉嫌大观园刚住了不几天就搬了回来不说,关键是到了老爷的眼皮底下,想再与前几天一样与姐妹们做诗唱和是不能了。探春有了自己的院子本该高兴,不想地方大了,使唤的还是那些人,人人觉得事儿多,人人都在抱怨,让一身是刺的探春姑娘不知道该扎谁一下子。李纨心中不平在如今已经有了地方,她儿子却仍然没有安排单独院子,只能和她在一起。就算是兰儿还小,可也是府里的嫡长孙,最该受到重视的人如今成了透明,满意才怪。至于周姨娘算好的,反正她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可是赵姨娘却整个人要黑化了:原来在东大院时没地方,与王夫人在一个院子就罢了,可现在空房子不知道多少,还让她与王夫人住在一个院子,那她想与老爷告点小状都没机会。于是在她的哭闹和贾政出面之下,终于也在正房边上得了一个小院子,就算是仍与贾环同住,赵姨娘也没意见——不自己看着点,她还怕那些捧高踩低的小人欺侮了环哥。 贾母是觉得她堂堂一品诰命,放弃了将军府的荣华来与小儿子吃苦,人人该对她感恩戴德,可是王夫人偏觉得这是自己家的宅子,应该当家做主,凡事少跟贾母商量。于是一个觉得受了冷落,一个觉得没事找事,二人不几天就相看两厌。贾政?他从头到尾满意的时候有限,不提也罢。 可是不满意也有个轻重缓急,现在的贾政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贾母房中转圈,贾母也是一脸沉重,这个政儿,越来越让她失望,处事实在没有章法。你与甄家交好不怕,可千不该万不该留下自己的笔墨给人,一旦让人查出来,可让宫中的娘娘如何自处? 第118章 贾母情知事已至此, 埋怨贾政于事无补,只能盼着忠平王爷能够成事,那样自家还能算上一个从龙之功。可就算从龙之功也有个大小之分, 政儿不过是摇旗吶喊的角色, 又能分润多少?哪如现在,元春已经是贵妃之尊, 一旦有了龙种,政儿就是皇子的外祖父, 那可就是明正言顺的皇亲。这个政儿, 贾母再次摇头, 就算是知道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还是嘆息此事做得真不咋地。 第172页 见贾母连连摇头,贾政本就不着地的心里更是慌乱:「母亲看...」此事可有成功的机会? 要说贾政不后悔那是假的。当时不过是在酒桌上被甄应嘉几句好话搔到痒处, 让他真以为自己怀才不遇,要是能得了新皇的赏识,一定比现在的贾赦走得更远,出入内阁不过是手到擒来。于是煳里煳涂的贾政就在那张请愿书上籤下了自己的大名。 等听说忠平王爷居然不是甄应嘉所说只是向太上皇请愿而是起兵谋反, 他已经见不到那位友忠兄了。他本想这么煳涂着过去也不错,等忠平王爷真能面南背北那天,就是自己扬眉吐气之日。谁知虽然有了王爷谋反的消息, 京中却一切如常,没有人趁机打家劫舍、鼓动作乱,就连物价都没有什么波动。这说明什么傻子都知道,不过是皇帝早有防备, 京城尽在掌握罢了。 至此贾政已经无法再侥倖,他只能向贾母合盘托出。贾母左思右想,问道:「这次春狩听说娘娘并没有随驾,可能递信到宫中?」 这个平时不归贾政管,他不知道。那就不能再绕过王夫人了,于是王夫人被请了过来。听说是要向宫中传信,王夫人也是一肚子苦水:「老太太,老爷,自从我...失了敕命,已经不能再入宫省视娘娘。宫中皇后几次清理,现在除非娘娘亲自派人出来传话,想私下传递什么消息是不能了。」 贾母知道王夫人说的是正理,她不过是心存侥倖,希望王家在宫中的人脉没有被清理到罢了,现在一看也和贾家的一样,没有留下什么人。 贾母又是一嘆,前朝后宫都已经让当今攥得死死的,忠平王爷还有什么胜算?这个政儿,煳涂呀。就算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咽下:「去个人,把老大请过来吧。」 贾政知道请贾赦来所为何事,王夫人可不知道,她觉得老太太忽然要叫大儿子,还下了请字,是不是对自己这几天顶撞心有不满要向贾赦告状了,心中一紧,先向贾母请罪道:「老太太,媳妇有什么做得不到的地方,您与我说就是。何必劳动大伯。」 对着王夫人的请罪,贾母不光没有丝毫欣慰,反而更心塞。原来在府里,她就是用两房之间的竞争保持了宝塔尖上的位置说一不二,谁知老大那个孽障忽然脱了控制,让她不得不搬来与二房居住。可这些老二媳妇处处制肘她有什么看不出来?不说不过是知道说也无益,这不,一要请老大来她就心虚了?这要是在府里,要是还在府里的话...可惜已经不是在府里了。 贾政觉得王夫人不能更蠢,从来都是老太太对着他们夫妻诉说大房的不是,何曾见过反过来的时候?你现在急忙请罪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所以他对着王夫人喝道:「无知妇人,还不去派人。」王夫人只能忍气吞声地打发人去——从她娘家几次事儿过后,她真是从心底怕了贾赦,她唯一的侄子现在还在顺天府里没出来呢。 贾赦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大惊喜在等着他,只是当娘的要见儿子不能不去,只好乖乖地来了:「老太太这么着急地要见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贾母虽然等得不耐烦,可还是不肯先开口,实在是没脸开这个口,只问了府里的日常。贾政却等不得了,只好对着贾赦跪下高贵的膝盖:「兄长,弟弟被人骗了,还请救弟弟一家性命。」 不说贾赦,就是王夫人也吓了一跳,好在她知道自己丈夫无大事不肯向贾赦服软,也只得跟着跪下。 贾赦不解地问:「你能惹出什么事儿来,还要搭上全家?」没看出你这么能干。 事情十万火急,贾政也不再隐瞒,只好一五一十说了个干净。当然自己的小心思不能说,重点都在自己被甄应嘉蒙蔽上。 可是最了解你的不是自己,是你的敌人。贾赦与他做了四十来年的兄弟,能不知道他那点阴微的心思?心里将贾政骂个狗血淋头,嘴上也不放过:「你是真成呀,老二。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别去想那些不是自己的东西?你倒是不想府里的东西了,当然有我在你想不着。你却替人家想起天下来。既然你这么有本事,还用别人救什么?只等着新皇上位,你这从龙的功臣不就可以一飞沖天了。」 贾政让他说得脸上开了颜色铺,一句多的话也说不出来。贾母只能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来,你们是一母同胞,他有了事儿你也躲不过。还不快些想办法,说这些做什么?」 「一母同胞?」贾赦不干:「就是这个一母同胞要让全家人都上法场了我的老太太。既然现在知道怕了,怎么当初不与我这个一母同胞商量一二?老太太,你以为你生的儿子有多大能耐?这是诛九族的罪名,我有什么办法。」 就算知道他说得是实情,贾母还是不满意:「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有一个谋逆的弟弟,你又有什么好处?」 没人告诉你求人要有个求人的样子吗?现在还一幅让你知道是看得起你是要闹哪样贾赦表示自己和贾母的脑迴路差别太大,想像不能,只是低头喝茶,不在理会。 他有底气慢慢品茶,刀悬在头上的贾政却不行。谁说人贾政不识俗务,现在人家就要告诉你们,你错了!就见人将头磕得邦邦作响:「兄长,往日小弟对兄长多有不敬,还请兄长看在母亲的份上见谅见谅。请兄长给小弟指出一条明路,今后小弟什么都听兄长的。请兄长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救救小弟,求您了兄长。」 第173页 王夫人从听了事情的原委开始,整个人都处在迷离状态,贾政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头磕得比贾政还响,几下下来已经见了血色。 贾母心中不忍,也只能别过头去不说话。 贾赦见时机差不多了,冷不丁问了一句:「老二,咱们家的人脉,你给了王子腾多少?」 贾母和贾政同时一愣,不知道贾赦如何知道这等机密。见他们不回答,贾赦站起身来:「老太太,您今天是不是就与我搬回将军府去?」这里再呆下去你可就是同谋了。 贾母也着急,对着贾赦喊道:「哪有什么人脉,不过是你父亲的几个旧日手下。」 贾赦点点头:「是呀,只是父亲的几个旧日手下,可是王子腾为什么对这几个人这么感兴趣?因为他们都是带!兵!的!」 贾母情知此事不说清楚,老大这个冷心冷肺的不会管贾政,只好把她曾经告诉贾政的人说了出来,贾政也把自己从老国公话中得来的那些说了个干净。贾赦不得不嘆服这两个都是人物:一个不出内宅就把老国公外围的人打听了个清楚,一个看似不通事务也得了些秘事。 难怪王子腾在军中这么吃得开,要是没有贾家的人脉照顾,再给他十年他也坐不到一品大员的位置上。贾赦再次落座,这回是真的思考利弊:皇帝走前就已经说过这次谋反的有王子腾的死忠,只是不知道这些贾这旧人占了几个。 看来自己这次巡边,也不会太顺当——人家才不管你家是通过谁将人交到王子腾手里,只看到这些人最后都没好下场。既然跟着贾家得不了好,还有谁肯再听你的? 忠心,从来都是建立在足够的利益之上。可保下这些人,贾赦也不甘心,刚才执念又要动,就说明这些人里有人参与了当年之事,现在有现成的机会让这些人一败涂地,放过他们?呵呵,贾赦从来不是一个胸怀宽大之人。 「你起来吧。」贾赦对还跪在地上的贾政道,语气中有说不出的颓丧:「把你知道的情况都写出来,刚才那些人也写清楚,哪些人给王子腾出过力,哪些人不买王子腾的帐更要写明白。别说你不知道,你将人交到王子腾手上,有不听话的他不和你告状才怪。」 贾政只好让人送上纸笔,按贾赦说的一样样写出来。将纸吹干,看着贾赦收好,他才小心地问道:「兄长,这样就行了?」是不是简单了点? 贾赦特配合地摇摇头,语气还是低沉:「哪有这么容易,不过是趁着皇帝还未迴銮,勉强一试罢了。你也别抱多大的希望,只盼着老圣人还能念贾家几分旧情。」 听他说出老圣人,那三人神情都是一振,贾赦心说真中狗改不了吃那啥,这才看到点希望就又要算计了。为了让他们老实点,不得不严肃地说:「你这些天都不要出门,就是衙门也请假,只说是...是母亲旧疾发作,你要侍疾。」听他说得严厉,贾母三人才想起自己现在算是待罪之身,齐齐点头。 出了贾府大门,坐上车的贾赦早就没了那一脸沉重,高声对明锣道:「进宫。」 第119章 贾赦拿着意想不到的收穫进宫, 太上皇表示不想见他,可是又不得不见,生怕他再整出点不可收拾的事儿来。好吧, 太上皇已经接受过狂风暴雨, 可惜现在也没见彩虹。 于是看到贾赦递上的贾政手书的东西,太上皇不淡定了:「这个蠢货真是你弟弟?」 贾赦不想承认也不行, 只能自己点头。太上皇还是不解:「什么好处也没有,他就能把这么机密的东西给人?」 贾赦这回有话说:「他认为他闺女封妃, 就是人家给他的好处。」 对于蠢出新花样的贾政, 太上皇觉得自己的儿子们还能看, 至少他们是忽悠人而不是被人忽悠的,老国公贾代善已经让太上皇同情得快要活过来了。 贾赦也有点无奈,现在贾政还不能完蛋, 要是他因为这事儿完蛋,自己落不到好是肯定的,世人都得说自己不顾兄弟情谊,要不你怎么就这个节骨眼上非得让人搬家?说这是巧和, 谁信。所以人真的不能坏事做太多,要不总有一天你没有做坏事的心,人家也因为你有做坏事的胆怀疑你。现在的贾赦就尝到了苦果。 「太上皇。」贾赦有点不好意思:「这次能不能放过这个蠢货?」 太上皇奇道:「你不是一向不待见他?」 贾赦实话实说:「就是现在我也不待见他。可是我们不是还有个老太太?要是这个蠢货出点啥事, 老太太也就完了。」这话太上皇爱听。不管什么时候,能为了父母担待兄弟,都会得到其余父母的认同。于是太上皇拍下贾赦的肩膀:「你也不容易。不过要是把他放过了,其他的人也不好太追究。」 贾赦就知道太上皇在这里等他, 把早就想好的答案拿出来用:「我这个人其实并不在意名声,只要结果是我要的,中间别的事我并不爱掺合。」 对这个答案太上皇还算满意,只要名声还在,那至少可以保住忠平的血脉,就算是一两代内不得皇帝待见,可也有自己的血脉供奉香火不是。 迴銮的皇帝知道贾赦的名声论,都不用让人去叫张清,自己就给了贾赦一脚:「我费了多少功夫,用了多少力气,你一个不在意名声就让他这么逃过去?」 贾赦只能硬挨这一脚,不过他还是对皇帝的智商感到着急:「我说不在意名声,又没说他能不死。」 第174页 话居然还能这么说,皇帝 愿闻其详,贾赦也不吝啬唾沫:「太上皇的意思好猜,只要说忠平是被人胁迫的,给他一个被人蒙敝的名声,祸不及子孙就得了。就算留下他一脉,你把他的爪牙都收拾干净,让他的子孙无人可用,一代下去也就没得依仗了。」太上皇还能活几年。 皇帝问:「要了他的命也没事儿?」 贾赦可不回答这个问题,只说:「王子腾的谥号就省下了。」你让他暴毙不就得了。 皇帝这下满意了,还有心情同情一下贾赦:「你怎么摊上这么一个蠢货弟弟。不过蠢货总比我那几个太精明的兄弟好。」 贾赦提醒他:「你也知道我只有这么一个,你可是有几个呢。年纪小的和忠顺也就算了,忠安这次这么老实可有点反常。我现在对反常的事儿可是怕了。」 皇帝也有同感,不过他比贾赦乐观一点:「这次忠安就算是没动,也得吓一下子,至少能消停消停。要是他不再闹,放他一马也未尝不可。」 「再说一次?」贾赦马上要急眼:「谁都行,就这两个人不行。现在皇上你要说一声将来要饶了他...」 皇帝安抚他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忠安的性子,他不过是看现在父皇和我仍然和睦,没处下手罢了。他要是能一直不出手,当年又何必沾惹。」见贾赦没有再急,皇帝对他道:「不过你那个弟弟官是做不成了,宫中那个贤德妃也得动一动。」 贾赦对此根本不在意,要不是怕影响了孩子们的名声,这次他都不想管。皇帝见他无话,自招了内阁的人来商议善后。贾赦才不想听他们废话,只要结果让自己满意,细节何必追究。 出了宫,贾赦只让人往贾府传了一句话:只此一次,下次再不必相求。 得了信儿的贾母和贾政夫妇都长出了口气,小命总算保住了。有心再向贾赦打听打听后续如何,却见来人并不兜搭,只好做罢。 次日早朝,皇帝着三司彻查忠平谋反一事,要求除恶务尽。京中空气立刻紧张起来:心中有病的人家开始送走家中出息的子弟、送出家财;虽然自己没有参与可是有亲朋参与的,忙着进行切割防止受牵连;没有事儿的人家看着可能出缺的位置,算计自己能不能得以补位。反正各有各的忙法,人人有自己的算计。 就在大家忙碌的时候,贾赦来到张府,拜见自己的老丈人张老太爷。张老太爷也不难为他,就是问他巡检的东西是不是准备妥当了。 「就是没有妥当,才来向父亲求助。」贾赦低着头,完全不见平日的张扬。 张老太爷点点头:「知道这次让你巡检,不是平白落在头上的馅饼了?」 贾赦道:「我一开始就知道,可不是推不出去吗。再说大舅哥明知道这就是一个坑,还让我一头跳下去。」 张老太爷才不理会他告歪状:「这事儿人家既然早就认定了你,就算是你大哥提醒你也躲不过去,还不如由着你胡闹一下,还能得点好处,也能让人以为你真的不知道此中深意,少点防备。」 贾赦这才和张老太爷道:「人家是不防备我了,却开始拿我当起冤大头来。你是不知道那爷两个,心眼多得跟筛子一样。」 「他们父子不好明着撕开脸,有你这么一个人在中间传话,当然不用白不用。」 「父亲。」贾赦叫了一声。 张老太爷看向他,见他并不说什么,也没在意。不想一会人又叫一声:「父亲。」张老太爷又看向他,还是没话。于是张老太爷只能自己问他:「到是怎么了?」 「父亲。」贾赦再叫一声:「父亲,我们不会走到那一步。」 张老太爷胸中微热,却不肯给他这个脸:「你想得美。太上皇是别的儿子更不可靠,可你别忘了我还有你两位兄长。你敢动小心思试试。」 贾赦对着嘴硬的老爷子有点无语,就不能感性一点吗? 张老太爷骂道:「滚你的吧。你母亲几日不见你,等着你呢。」 贾赦临出门前还想温情一把:「父亲。」声音九转十八弯,那叫一个绕樑三日回味悠长。张老太爷冷着脸道:「去。」贾赦只能灰熘熘却往二门走去,没见到身后张老太爷自己笑得春光满面。 张老太太却没有张老太爷那么深沉,等贾赦请了安,先是把人从头关怀到脚,再把家里每个人都问了寒温,又说到贾赦将要去巡检:「你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两个孩子的事儿是如何打算的。」 贾赦也不瞒着:「迎春总得等她哥哥的事儿了了,才能说到她头上。至于琏儿,要成亲怕是得等到下半年——我想把东大院重新收拾一下,做他们的新房,那才是继承人该住的地方。」 张老太太对住的地方没说什么,却对婚期有意见:「你也知道现在京里的光景,怕是要有一番变动。本来你让他们下半年成婚是为了稳妥,可是万一宫中有点什么,不是得耽误孩子。」 这才是姜是老的辣。贾赦勐地想起原着中那个以太妃之身却让天下守孝一年的女人,不会就是甄贵太妃吧。要是这样,可不是又得耽误了。虽然说女人年纪太小生孩子不利身体,可是那孙家姑娘只比贾琏小了一岁,也是近二十的人了,就是现在生也没有大碍,何况没人能保证她一进门就有孕不是。贾赦对张老太太佩服得五体投地:「母亲说得是,是我想左了。不过不知上任巡检何时回来,怕是一回来我就得走了。要是我没有家琏儿成婚...」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怕贾琏心里不痛快。 第175页 张老太太知道他的顾虑:「还有你父亲和你大哥,委屈不着他。再说你就算是接了差,不是还能请假回来?皇上也不好让你嫡长子成婚都不到场。」 贾赦点头:「那我回去和琏儿说清楚。」 张老太太对听话的贾赦不能更满意:「你尽管和他说,要是他心里有什么还有我。再说不过是成亲住几天,等院子收拾好了他再搬还从容些。收拾时还能听听他媳妇的意思,省得人家住得不顺心。」 贾赦自然处处顺从,又贊张老太太想得周到,又说老太太心疼孙子不疼他了,把个老太太哄得见牙不见眼。听说他来迴避出去的张大太太对身边的丫头说:「这姑爷一来,老太太每次都能多吃一碗饭。」自己的丈夫哄起老太太来可是差远了。可是这么会哄人的姑爷,怎么就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哄不好呢?足见那个贾家的老太太偏心太过,这么好的儿子都不知道珍惜。 第120章 这日用过晚饭, 贾赦破天荒地把迎春姐姐连着巧姐儿都打发回房,只留下邢夫人与贾琏说话。二人情知这是有正事要商量,都整肃了面容等他开口。 贾赦难得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琏儿, 按理说这是你的大事, 父亲应该在你身边陪你。不过你放心,到时父亲就算是弃官不做也在你身边。」 什么呀你就弃官, 邢夫人和贾琏都是一脸蒙逼,邢夫人更是问道:「老爷, 是不是二老爷的事儿连累了你。」看我不去和他们拼命。贾琏也是一脸义愤, 要去给自己老子讨个说法。 贾赦这才发现自己组织语言还不如不组织, 根本就没给人家说前因后果。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脸:「不是他们的事儿,是琏儿的婚事。今天我去给父亲母亲请安时,母亲说起京中现在不平, 怕万一宫中有事儿会拖累了琏儿的婚期。可是我也不知道那个巡检什么时候能回来,要是刚定下时候我就走了,岂不是不能参加琏儿的婚礼?琏儿,你要知道父亲是盼着你好的, 绝没有不重视你的意思。」 邢夫人和贾琏都松了口气,原来就是这事儿。其实这种事情在官宦人家十分常见,就是迎春将来的婚礼, 说不定就得由李家大房主持,她公公婆婆能不能到场都说不定。不过是贾赦是从现代穿过来的,还有父亲必须参加儿子婚礼的观念在罢了。 听了贾赦的剖白,贾琏心中满是感激:「父亲是有王命在身, 并不是成心要躲开,儿子要是这点都想不明白,可成了什么人。」 贾赦还是心里愧疚:「我本来是要把东大院好好给你收拾一下的,那院子也多少年没收拾了,你住着怕不象意。可是要是婚期定得紧,只能在你现在住的地方成亲。唉,我的儿子,好好的嫡长子,两次成婚都在那一个小院子里。是我这个父亲无用对不起你。」 贾琏眼泪都下来了:「父亲。父亲对儿子的好儿子都知道,再不会为这个委屈。就是新人那里,儿子也会好好与她说道,让她不生怨愤。」 邢夫人也道:「按说这聘礼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让琏儿在书房里住几天,赶着些那小院子收拾起来也快。不过确实是委屈孩子了。」 上次贾琏成婚时就是在那个小院子里,自己还以为在府里成亲而不是在偏居一隅的东大院是占了多大的便宜,不想自己竟是鼠目寸光,当时就没想着自己是府里的继承人,该在正院成亲才是。此时听贾赦和邢夫人在那里替自己抱委屈,才知道自己当年错得有多离谱。 贾琏在椅子上坐不住了,他跪下恭敬地向贾赦和邢夫人各磕个头:「这些年儿子煳涂,没有父亲母亲跟前有一丝孝敬,却让二老为我操这些心。儿子也不敢说自己从此改了的话,父亲母亲只看儿子日后吧。」 邢夫人伸手要扶他起来,哪里扶得动,只好嘴里劝着:「先时就是我们做父母的让你受了委屈,本以为这次可以弥补一二,谁知又赶上这样的事。你不觉得委屈就好,快起来。」 好容易才把贾琏拉起来,三人又商量明天由贾赦带贾琏亲去孙家说明情况,定下亲迎的日子。再从头理了一下聘礼单子,发现邢夫人不单没有剋扣,还把贾赦以前给她的一个庄子添到了里头。贾赦劝她:「琏儿并不缺这个,给你是让你手里多些底气的,何必给他。」 邢夫人却道:「如今我一个月的月钱都使不完,实在没有用钱的地方。剩下的一个给迎春一个给巧姐儿。老爷也别怪我不疼玉儿,实在是这三个才是叫我母亲祖母的人。」 不说贾琏心中感动不已,就是贾赦也不想她大方如此:「当时给你时不就说了,等你兄弟来时让他们一家安身的东西。」 邢夫人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老爷。我那兄弟年前就进京了。我看老爷天天忙得吃饭的功夫都没有,就没和老爷说,直接给他们一个铺子让他们自己住去。」 贾赦知道怕是邢夫人以为自己的兄弟上不得台面,不好在自己跟前露脸,要不自己天天翘班摸鱼,哪儿就那么忙。 贾琏确实机灵:「母亲这话就差了。舅舅来京是大事,亲戚哪有不照管的道理。不知道舅舅一家在哪儿住着,明天我就去请。」 见贾赦不仅没有恼意,还十分贊同贾琏的样子,邢夫人心中多日的大石终于落地:「明天忙琏儿的事儿要紧。他们就在京里,什么时候见不得。等忙完了再说罢。」 第176页 贾赦却摇摇头:「你这话偏了。说是在京城,你也知道贵人多、事非多,他们现在不过是白身,有的是人上门欺侮。府里不站出来,还是得让人白欺侮了去,也不是咱们让人进京的初衷。明天白天有事,晚上请人来家中用饭,我也好赔个罪。再说你不是说他们家中还有个女孩,正好接进来与迎春姐妹做伴。不说宫里嬷嬷亲自教导,有人指点几句,将来说亲都是一层体面。」 贾琏这就安排人去准备明日去孙家之事,又让人明日起早到邢舅爷家中请人。下人听琏二爷叫邢舅爷叫得顺当,自然知道不能因是继太太的娘家人就低看了去,答应得分外痛快。 屋里贾赦还在抱怨邢夫人:「你也太见外了。你的兄弟是这府里的正经舅爷,当年人家老二的姨妹一家子住得,他们有什么住不得的。再说你家原来好歹也是官家出身,比那个商户还强些。」 邢夫人此时只觉云里雾里落不到实地,只管贾赦说一声她应一声,倒把贾赦逗笑了:「不过你千万要与你兄弟说,就是他什么都不干,我也养得起他。就是你侄女一幅嫁妆又有几个钱。但是他万万不能与东府有什么牵连,要是让我知道了,他就得尝尝我的手段。」 邢夫人也知道老爷现在不待见东府,除了祭祖外,别的时候都是能离多远离多远,只迎春与惜春她们姐妹之间走动。当时把贾赦的话记得牢牢的,预备明天见了兄弟先敲打一番。 至次日贾赦和贾琏刚走,就有人报:「舅老爷、舅太太并小姐到了。」 邢夫人让人快请。那邢德全一进门,只觉清香似有若无,陈设件件精细,装饰各有各的精緻,只觉得好又不知从何好起,不由对着他姐姐道:「姐姐如今到了福窝里了。」 邢夫人听他的话,知道他是说自己不照管的意思,心中暗怨兄弟不体贴,不知道自己前二十年过得日子如何艰难,如今的好日子才有几天。可刚一见面,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只说:「一会儿你见见我的女孩,先到前面等你姐夫吧,让我和你媳妇好好说话。」 一听要见贾赦,邢德全有点打憷:「我只见见姐姐就好,姐夫那么大的官,事儿忙成什么样,不用特意招唿我这上不得台面的。」 邢夫人却道:「今后这上不上得台面的话再别提,没得让你姐夫恼了。他昨天还说,你们是这府里的正经亲戚,照管都是应该的,只要你不惹祸,就是岫烟的嫁妆也不难。」 邢德全媳妇听不得这一声,高兴得只是念佛,就是邢德全也不是全无人心,要不是为了姑娘打算,他在金陵也不缺吃喝,何必千里进京。听他姐姐说今后要为女儿准备嫁妆,早把他姐姐刚进京时不让他进府的那点怨气抛到了九宵云外:「 有姐姐疼这丫头,就是她的造化。岫烟,还不谢你姑姑为你操心。」 邢夫人只揽着邢岫烟不让拜下,又对邢德全道:「你姐夫也有话嘱咐你。说是你就是什么事儿都不做也使得,他自然养活你。可是我们那个东府,你是万万不能沾惹的。」 本来此次邢德全一进京,就没能靠近宁荣街半步,连贾珍认都不认识,更不用说一起吃酒赌钱。于是他赌咒发誓地绝不去认识东府的人。 等邢德全赌咒到口吐白沫了,邢夫人才半信半疑地向着他媳妇李氏道:「全哥儿媳妇,这事儿可就交给你了,要是他再做什么混帐事儿,你就来和我说。可要是你帮着他瞒我,到时你们也不用来府里,那铺子也还我,孩子也别见了。」 李氏见大姑姐儿说得郑重,知道这次是发了狠,又有女儿的前程在前面吊着,自然满口答应。做完恶人,邢夫人才让人去请姑娘们,又开始向二人摆好:「昨天你们姐夫就说了,岫烟也大了,老和你们一起出头露面的不合适,让接到府里来养活。再说我那闺女和外甥女身边都有宫里出来的嬷嬷,就算不能给岫烟再请宫里出来的,可是得她们谁提点一句半句,也是丫头的造化,将来说亲也是一层体面。」 那邢德全夫妇本就是来投奔邢夫人的,没想到此次这大姐与前儿分外不同,一见面就给了铺子安身不说,还特意打发车马接到府中做客,全是正经亲戚的待遇。这二人就算有些愚钝,也是好脸面的人,自此放下旧怨,真按邢夫人所说收敛起来。 第121章 侯着贾赦父子回来, 邢夫人还没来得及问问事情可顺利,那二人竟先到前厅去见邢德全去了。邢夫人自此在兄弟媳妇面前更得了底气,就是对着岫烟也和善到了十分。 迎春和黛玉本不是不好相处之人, 那邢岫烟又是安分的性子, 三个小姑娘早就说到了一处,再加上巧姐儿处处添乱, 一时荣禧堂内欢声笑语,把个邢夫人高兴得无可不可, 觉得这些年才在娘家人跟前挺直了腰板。 不说大家宾主尽欢, 就是贾赦看那邢德全也不象书中所叙全无是处, 此时还有份为女之心,就起了拉一把的心思,问他道:「全哥儿, 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那邢德全也算会听话,就道:「我虽然读书不成,可好歹也是为人父的,也不想让孩子到时让人低看了去。姐夫要是有什么主意, 替我想一个。」 贾琏此时还没从昨天的感动中走出来,对邢夫人的家人也高看起来,就出主意道:「我有一句舅舅别恼, 可别以为我是瞧不起舅舅。」 第177页 邢德全得了这一声舅舅已经心满意足:「琏儿说得是什么话,你只有为我好的,我可恼什么?」 贾赦只看着贾琏,要听听人的主意。于是贾琏就道:「说来我们府里春秋两季的租子, 也得有妥当的人照管,不知道舅舅可嫌不嫌弃。」 傻子才嫌弃!不说这收租不用亲自动手,就是亲自出力,也是大有赚头的事。再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将军府里照管收租,可比门子体面得多,多少人家亲戚为这个争破了头。邢德全忙不迭地道:「有这样的好事儿,就是丫头将来的嫁妆也体面些,我要还嫌弃,也不是人子。」 贾琏不再说话,只看着贾赦。邢德全也眼巴巴地看着,贾赦好半天才说:「按说你是亲戚,就是白养着也是应该的。可就是你说的,为了将来姑娘的事儿上好看,也不能让她有个只知混吃等死的老子。」听到此,邢德全已经喜得抓耳挠腮,贾赦看着也是一乐,话却加重了几分:「不过我家的租子今后只收五成,你不得随意加租。也不得到了庄子上乱做威福,可能做到?」 听说今后租子只收五成,就连贾琏也不解,如今大多人家都收六成,还有些收到七成的。不过如今贾琏觉得自己老子做什么都有道理,只听着就是。邢德全也不明白,问道:「姐夫家庄子不在少数,这么一来一年可少收不少银子。」 贾赦道:「咱们府上才几个人,吃用得多少?少收一成租子,却能让那些佃户得些宽裕,也是你在那些人面前买好的事,此事你一定要给我办好。要是你敢就中做出些什么,也不用来见我,只自己和你姐姐说去。」 邢德全听出是给他做脸的事,如何能不答应,一时让贾赦揉搓得和小儿相似。贾琏是看过自己老子在张清面前形状的,见他对两个舅子如此不同,不由噗地一笑。那邢德全还以为他是笑自己不庄重,有点不好意思。贾赦却又看着贾琏道:「你有什么好笑的,这还不是为你们这些小辈积福的事儿?你看看咱们家,几代人丁都不大兴旺,未尝不是平日享受太过,多用了子孙福报。如今先从我这里改起,那些没用的享受都去一去,怕还好些。」 听到这话,贾琏又是一番翻江倒海,以为他老子是为他至今无有儿子才做此决定,起身向他老子端正行礼,就是邢德全也听住了,自己思量不提。 等邢德全夫妇带着一个二进宅子的房契离开,邢夫人暂时把岫烟安排到迎春房里,也是让嬷嬷们帮着看看孩子品行的意思。 至此三人才说起今日到孙家之事,那孙坚也是头脑清楚的,得了贾赦提醒,立时反应过来。要是婚期拖下去,对他闺女更加不利——在这个时代来看,近二十还没出嫁,绝对算得上是老姑娘了。于是马上答应让人去选日子,并和贾赦商量一旦贾赦巡检不能回京,就由张清代为主持婚事。这个对贾赦来说都不是问题,就算是他在京中,对这些事儿也不清楚,还不是得上老丈人家求救。 所以等贾赦二人回府,已经定上婚期是五月十六,贾赦还怕那个女人生命力不够顽强,万一在这之前挂了,只能说是贾琏没有早早娶媳妇的命。看来明日还得进宫一次才好。想着进宫,突然让他想起一事,大叫一声:「糟了。」 邢夫人与贾琏都不解,他却问邢夫人:「这些天你看迎春可欢喜不欢喜?没有不高兴的时候吧?」 邢夫人疑惑地道:「现在那丫头管家正管得兴头,哪有不高兴的时候。她不给人不高兴,那些下人就念佛了。」 贾赦却道:「我怕是孩子强颜欢笑呢。她一向是个体贴的性子,有什么都自己忍着。唉,终究是我疏忽了。」 听他说得郑重,贾琏也问:「父亲可是疏忽了什么?明天我替父亲给妹妹办了。」 贾赦嘆口气:「这事儿哪儿能是你办得来的,少不得还是我进宫吧。」 见那二人还没领悟,才好心地解释:「你看看,你们三人都定下了婚事。你和玉儿都是太上皇赐的婚,可就迎春没有,那孩子心里不定多难受呢。可怜我的闺女,还得给你们管家,还得强颜欢笑陪你们乐呵。唉,我孩子太懂事,你们就不知道提醒我一声。」 你无理取闹得够了呀。这太上皇赐婚,是那么好得的?何况迎春订的姑爷不过是一个翰林院编修,这时婚事都以男方为重,就算是李家门弟不差,可也没到太上皇给赐婚的份上。 太上皇看着围着他转的人,真想学张老太爷给上一脚,什么叫一碗水端平?什么叫不能让好孩子伤心?他就算是退位了,可也是金口玉言好不好?真要一碗水端平,还能给所有官员的孩子都下道赐婚旨意? 被当成外援请来的皇帝夫妇只看戏不说话,可是太上皇却不打算放过他们:「要不让皇后赐婚吧,正好你闺女是女子,由皇后赐婚正合适。」 贾赦唱念做打全幅上阵:「可怜我那孩子,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从小不得人意,没想到现在还是不得人意。她哥哥妹妹都得了太上皇赐婚,那是多大的体面?到了她这里就换成了皇后,孩子又体贴,就是你们不赐婚都不说什么,可心里得多难受。」 你孩子从小不得人意也不是朕不得意她好不?没等太上皇反驳,就听人又说:「再说皇后赐婚是体面不假,可是哪有太上皇赐婚来得最体面,这个连皇上都比不上。」好吧,皇上和皇后承认自己真心没想和太上皇比。 第178页 不过太上皇听得高兴:「就非给我添麻烦?」 「这怎么叫麻烦。」贾赦理由多多:「赐福,这是赐福。不光我们闺女,就是闺女的子孙都得了这份福气。要不是因为这个,我早请皇上下旨了,他可比你好说话。」 被好说话的皇帝一脸便色,大大娱乐了太上皇:「好,就给你闺女这个福气。」又看着皇帝别有深意地道:「为人父亲的,都如贾赦一般心思,对儿女都是一样看待。」哪个都是宝呀。 皇帝也不看太上皇,算是俏眉眼抛给了瞎子看。他只盯着罪魁祸首磨牙,考虑从哪里下嘴能不膈着。皇后已经让人打点赏赐之物,也不能光下一道旨意就算完事不是。 贾赦正与太上皇商量:「多写几句夸奖我闺女贤良淑德、温柔体贴、智慧与美貌并存的好话,让他们都知道我闺女值 得这旨意。」至于皇帝要吃人的眼神,谁看见了? 等太上皇刷下两道旨意——当然得是一式两份,光给女家成什么样子。贾赦一个小眼神都没给皇帝夫妇,自己亲自带着传旨太监要到自己府里宣旨。皇帝快疯了:「父皇。」他不着调,你跟着起什么哄。 太上皇此时已经淡定下来:「今天我不下这道旨,你是能去批摺子还是以吃上中饭?」 好吧,就算是皇帝也得吃饭,和忍一些不得不忍之事。至于皇后,今天她纯是来打酱油的,这道旨意不用她下最好不过,她只尽责地把赏赐加厚几分就是本分。 听说一等将军府上又得了太上皇赐婚旨意,京城中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贾赦还是对着接完旨的迎春说:「好孩子,这回你不用再自己一个人心里憋屈了。也不用再装出高兴的样子怕我和你母亲伤心了,你和你哥哥妹妹都一样了。原来是父亲没想周全,让你受了委屈。」 人家迎春多想告诉你,你想多了。可是迎春是个好孩子,她知道这一道赐婚旨意下来,她将来在婆家更有底气,就是未婚的夫君,也会因此更加敬重她。所以就在贾赦还沉浸在自己的善解人意中不能自拔的时候,迎春已经开始畅想自己的婚后生活,不知道贾赦要是得知,会不会发觉自己那个娇娇的闺女已经长歪了。 第122章 就算是贾赦知道自己的闺女长歪了, 怕也只会说一句歪得好。他本就不把当世的规矩放在心中,前世见的多是野蛮女友,觉得女子就是要放下那有的没有温恭良俭才对。不过现在别说他不知道, 就是同在京中的李家也不知道就是了。 李家不同于将军府, 这是人家第一次接到太上皇的赐婚旨意,都有些不知所措也难免。在厚厚赏赐了为来使后, 一家人都聚集到了李老太太的房里,即要说说这天大的荣耀, 也得知道这六礼已经过半却才到来的赐婚旨意, 是原来太上皇就要给自家的, 还是因为要与皇帝打擂台才下的。听说那位亲家可是几次让皇帝骂出养心殿的。 要不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可怜的贾赦只有一次让皇帝骂了一句「滚」, 就已经传得全京城都知道了。 张大太太做为出嫁女,又是这门亲事儿的保人,自然要回娘家祝贺。可是听着家里人不着边际的猜测,连她也觉得娘家人有点小题大作了——不过是一道旨意罢了, 看人家贾家,已经三道旨意也没见这么诚惶诚恐。于是她对着自己的母亲打趣道:「母亲这回的孙子媳妇可是找着了。」 李大太太虽然亲自相看过迎春,对着那个看起来平和安静的孩子没有恶感, 也主持了六礼中的三礼,可是现在一道赐婚旨意下来,她还是有些接受不能。这要是给自己儿子下的旨意有多好。 不觉对现在打趣婆婆的小姑子有点埋怨之心:自己家这些年在京中,与小姑子走动频繁, 就是小姑子每次回家,自己也是待若上宾。可是这样的人家却没有说给自己的儿子,反而便宜了老二家。却不想想,要是当初张大太太给她儿子说亲,她是不是能答应,说不定那时她得恨上小姑子:自己千好万好的儿子,读书上进一表人才,怎么能与武将人家的姑娘相配?何况还只是记名的嫡女又不是真正的嫡长女,自己的儿媳妇可是要做宗妇的。所以这人呀,总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就算是平日看着多大方得体的贵妇也不例外。 李母听了女儿的打趣,也顾不上大儿媳的心思,只说道:「当日你说起他们家,我还有些不放心,毕竟文武殊途。再说听起来她那个父亲原来也不大成样子,只有个空爵位,不过上朝几日罢了。那孩子又只是记在嫡母名下,不是正经的嫡女。没想到今天有这么大的体面。」 李大太太这才想起当日小姑子说亲时,婆母有些微词,还是自己相看后加了些好话才算定下这门亲事。于是也就把自己刚才的埋怨放下了:就算当日小姑子真把人说给自己的儿子,怕是自己也不大乐意,还得担了与小姑子翻脸的风险。所以她相看后才多多地说了人家姑娘的好话,促成了这门婚事。跟着老太太问道:「就是这话。听说他们家里,已经定亲的三个孩子都是太上皇亲自赐婚?」 张大太太笑道:「要说我们这个姑爷,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也亏得他有这么大的脸面。谁能想到他因要去九省巡检,着实放心不下家里,把几桩事儿拿出来寻思。谁知就让他发现那两个孩子的婚事都得了太上皇赐婚,就是闺女没有。非得说自己闺女受了委屈,这不到太上皇那里撒泼打滚地讨来了这道旨意。」人家家里是真重视这个闺女,你们可别错打了主意。 第179页 就沖人家能在三礼过后还讨来太上皇赐婚的旨意,李家上下已经对还没过门的迎春重视了几分。听了张大太太的话,知道这位媳妇是家里面真心疼爱的,更是都打点起精神要与人处好关系——就算你是学成文武艺,也得卖与帝王家,书香世家也得听命于皇权不是。现成与皇家关系如此紧密的亲戚,不走动等着让别人捷足先登不成。 本来李大太太的亲儿媳妇还觉得这没过门的堂弟媳妇有些张扬得过了,可一听是人家父亲自己想出来的主意,马上熄了与人争高下的心思:就算自己家里算是疼女孩的,也不过是用度上偏些,可人家家里做的是长远打算。这又不是自己的亲妯娌,何必争一时的长短?还是好好相处才对自家相公最好。相公好了,自己也能好上几分。争高下的事儿,还是让二房的大儿媳妇自己愁去吧。 放下李家各人心思不提,朝堂上很快有了新的话题,掩下太上皇再次为贾家孩子赐婚之事。 皇帝终于「查清」了春狩做乱之事,并且快刀斩乱麻地下了一系列旨意: 原忠平亲王被部下挟裹作乱,当初见自己不能再掌控部下,为防小人打着自己的名头继续为乱,已经自刎明志。皇帝痛惜自己的二哥识人不明,更恨小人。本着人死为大,忠平王爷以亲王之礼下葬,准三品以上官员入府祭拜。忠平王爷无有嫡子,着庶长子降等袭国公,其余诸子封侯爵。就算是有人心里腹诽,这降等降得太狠些,也知道这还算是皇帝从轻处置了。要是没有在明宫坐着的太上皇,这忠平一脉能否存世都是未知。所以朝上一片颂圣之声。 对忠平能捏着鼻子从轻发落,还给了个识人不清的名声,对于那些「挟裹」忠平亲王作乱之人,皇帝可就没有那么客气:凡作乱之人,先行抄家,再着有司从快从重审查,看是否还有未露出来协同作乱的同党。 本来不该出现在朝堂的贾赦此时却出列奏道:「启奏圣上,对于做乱之人自当严惩,不过臣以为这同党追查一事还当慎重。」 皇帝能看着他出现在早朝上,就知道他所为何来:「嗯?你有何高见呀?」 贾赦又道:「歷来出现犯上做乱之事,一旦追究同党,都免不了波及无辜,常有小人藉机党同伐异,构陷之事频生。所以臣以为皇上还当立下规矩,将哪些做为视为协同作乱,哪些人不过是受人蒙蔽一时煳涂。」 大学士甄应嘉却出列反驳:「贾大人此言差矣。那些所谓一时煳涂之人,怕是原就有些阴微心思,或是首鼠两端,事后推到识人不明上脱罪。所以还请皇上除恶务尽。」 贾赦好悬没让他噁心死,最该除的不就是你吗:「甄大学士才真是老成之言,臣见识不及甄大学士。」 这就完了?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是从哪里来?甄应嘉摸不清此人路数,立于朝堂中央不知该如何。 皇帝心中暗暗为贾赦阴人的功夫叫好,还是接着演下去:「既然甄大学士如此忧国,那么这追查同党之事,就由甄大学士主理吧。」 朝臣看甄应嘉的眼神都不对了。 其实依着贾赦的法子是最好的,也不至于让朝中人心不稳,朝臣们也不必担心让人无端攻讦。可是甄应嘉为了把贾政之事牵出来,却要把贾赦的主意推翻。可以想见,今后一段时间,朝臣们都得人人如履薄冰地过日子,能看他顺眼才怪呢。好象谁真不知道忠平是你亲外甥一样,说不定最大的同党就是你。要不是你老娘活得时间够长,太上皇又免念旧,说不定你现在就在大理寺里呆着呢。 没想到看似莽撞的贾赦竟如此奸滑,甄应嘉只好接过这个烫手的山芋,不接行吗?皇帝已经摆明了谁的梦谁自己圆的架势,一个不好他就得落下心虚的口实。所以就算是牙咬得再累,甄应嘉也得认了。 他是认了,可是那些由他联络起来的人家却不想认。要是听了贾赦的话,皇帝就此放下同党的事儿不提,说不定一家人还有个活路,可是就是人不肯放过,现在多少人家吃不下睡不着?于是可悲地甄应嘉明白了一个道理:众怒不可犯。 接下来的几日,皇帝的御案上摆的都是弹赅甄应嘉的摺子,有些人更是为他列了十大罪状、二十大罪状,说得甄应嘉为乱朝纲,为天下之贼一般,似乎不除此僚将天下不稳。就是当年弹赅贾赦都没有这么勐烈好不。 皇帝为了朝堂稳固,只好到大明宫向太上皇求助。太上皇当时能想着让甄应嘉进京,就是为了防备他这个「江南王」与忠平南北联手不好收拾。现在忠平已去,离了江南的甄应嘉也不过是落水狗而矣,所以太上皇只说了一句:「奉圣夫人有年纪了,别再让她担惊受怕了。」眼不见心不烦吧。 听了太上皇的话,皇帝心中一喜。可是见人一头白髮比前更见风霜,又有些不忍。可是为了太子哥哥,走到今天的皇帝并不后悔,所以他到底没劝出口,只默默地向太上皇行礼告退。 亲口说出对自己奶母的处置,太上皇不是不心酸。可如今他已退位不说,当年之事甄家所做太过:竟以一个奶娘之女就妄想控制皇宫不说,还染指皇嗣,这是得知实情的太上皇也不能忍之事。所以只是一个甄贵太妃入冷宫,绝不能消来太上皇的怒火,甄家,既然有胆子让忠平生出不臣之心,也得为这份胆子付出代价。 第180页 至于奶娘,她是曾经一心一意地照顾过自己,可是从她出宫,自己给了她多少体面,为她家带去多少荣耀?这些她都以为是理所当然了。下人,终是眼皮子太浅了。太上皇长出一口浊气:既然我能给你,我就能收回来。 第123章 前几天还风光无限的大学士甄应嘉, 被责成回家反省,并且要对弹赅他的摺子进行自辩。皇帝又有旨意,甄家上下人等, 一体锁拿进京, 侯三司审后再行发落。 听到这个消息,朝臣们都有大快人心之感——让你看不得人好, 这回临到自己头上,知道皇帝不好惹了吧。就连贾政也松了口气, 这回他不用再天天提心弔胆的过日子了。向贾母报告这一好消息后, 贾母沉思半天才道:「政儿, 你还是要到你大哥那里走一趟。」 贾政心里并不情愿:「又何必再去。上次之事,也未见大哥出什么力。听说他虽然在朝堂上主张不追究同党之人,可是甄应嘉一反驳, 他就再没有动静。如此看来,还是太上皇向皇帝施压也未可知。」 贾母却没他这样浅薄:「就算是没有成功,可他毕竟还是说了话的。可见并不是完全不管你这个弟弟。你还是去一次为好。再说你现在还在家反省,这次甄家一倒, 说不得会有空缺,也得你大哥出力。」 贾政就不爱听这话,要再换个人, 他能喷人一脸。可谁让说这话的是他的老娘。自认是孝子的贾政只是沉默以对。对这个儿子的脾气,贾母有什么不明白?还是劝他:「如今你復起才是大事,那些意气还是放一放的好。」 话说到这份上,贾政只能听从。可是他不情愿向贾赦低头, 贾赦也没贱到非得问他,于是二人又一次不欢而散。可是贾政回去对贾母时的说法就成了贾赦不光不愿意帮忙,还对他极尽挖苦之能事。想着大儿子的尿性,贾母对此倒有几分相信。再不想承认,也明白过来自己搬离将军府,真不是一步好棋。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贾母少不得拿出自己所剩不多的私房,贴补小儿子復起之用。 可还没等贾政有起復的消息,他就不得不再次登上将军府的大门,求他最不愿意求的贾赦。无他,薛蟠的事儿发了。 要说贾雨村这神人,自从判了薛蟠的案子,就入了「江南王」甄家的眼,因着贾家的关系,竟把他当成自己人来培养。不想时任金陵知府的贾雨村,在得知甄家风光不再后,第一时间上了请罪摺子,将当日错判的葫芦案,说成是受了甄、贾、王三家逼迫,不得不为。这些年他潜入甄家内部,收集了大量不法证据,要进献给皇上。同时上报的还有王夫人当时拿贾赦帖子写下的书信。 薛家毕竟在金陵还有族人,有些厚道的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了薛姨妈。薛姨妈能有什么办法?她现在除了钱,只剩下一个姐姐可以依靠,这不就哭上了贾府?人也没有别的要求,只一条,保住薛蟠的命。王夫人现在也是一筹莫展,贾政已经是个白身,就算当年他不是白身的时候,用的也是贾赦的帖子,可是现在这帖子别说拿了,就是见也见不到。可是现在两房的关系说是势同水火也不为过,就是原来用过贾赦的帖子也得捂住。 为了救儿子,薛姨妈也是铁了心。一见王夫人的推託之意,甩出了杀手锏:不救薛蟠也行,还钱吧。我自己用钱去买我儿子的命!王夫人傻眼了,她自己的妹妹自己清楚,平时是没有这个脑子也没有这个胆子和自己撕破脸的,可现在选择行此下策,可见决心之大。 为母则强,王夫人能为了贾宝玉与贾政对喊,薛姨妈又为什么不为了儿子和王夫人翻脸?没有钱的王夫人,只好用起拖延的法子,可是她忘记了一件事儿:此时薛姨妈只是听到了风声,薛蟠还没有入狱,他还能亲自拜会贾政。 要说薛姨妈和她儿子是没有这个脑子,可她们有一个有脑子的女儿与妹妹。自搬入大观园一事让王夫人算计了摆设之后,薛宝钗对这个姨妈的底线已经不做希望。等知道自己母亲连借据都没有就借给人四十万两银子的时候,她都要绝望了。现在家里家底如何,她比薛蟠还清楚,这四十万两银子对如今没落的薛家意味着什么。所以在薛姨妈拜访王夫人的时候,薛蟠也到书房见了贾政。 等薛蟠说出他们家借钱修大观园一事,贾政自然十分尴尬:他没有王夫人那么不爱惜羽毛,还是自认正直的。利用他的「正直」,薛蟠成功的用两行眼泪,换来了贾政的一纸借据——他说因为自己不小心弄烂了借据,怕让母亲担心,又怕一旦和姨妈说起就会被母亲知道,看姨夫能不能帮下忙,重新给写上一份。知道王夫人确实向人借过钱,做为一个正直的长辈,贾政义不容辞地帮小辈一个小忙,毕竟孩子也是出于不想让母亲操心的孝心,同为孝子的贾政怎么能不帮这个忙呢。而且为了帮人帮到底,贾政并没有告诉王夫人此事。 随着贾雨村也被锁拿进京,薛蟠就开始了顺天府之旅,薛姨妈和薛宝钗手拿贾政亲手写下的借条再次登门。这次王夫人也无法可想,只能谋于贾政。可贾政已经是一介白身,又有什么法子?这不就来到将军府,请贾赦出面周旋。 面对不请自来的贾政,贾赦不用问都知道来意,可是他却没那个心思帮忙。要是杀人都不入罪,可以凭藉金钱或权势草菅人命,那这世界还有没有人再去追求正义和公理?就算是贾政婉转地说出薛家愿意拿钱买命的意思,也让贾赦给喷了一脸:你还是读过圣贤书的人?你还自以为清高?连杀人偿命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不怪皇帝让你在家反省。幸亏原来你只是在工部,要是你在刑部还不得冤案满天下呀。 第181页 被喷了一脸的贾政只能擦擦脸上的唾沫,灰熘熘地回到自己家中。可是贾赦能喷他,他不是也能喷别人?给他找了这个麻烦的王夫人首当其冲,让他噼头盖脸地臭骂一顿。 王夫人也是一肚子委屈:妹子突然翻脸,丈夫又没有作为,儿子还小,女儿音信不通。凡此种种,足够王夫人到贾母跟前哭诉一场。 对自己小儿子越来越失望的贾母,却知道他家财务状况,看着自己越来越少的私房,贾母还能不知道王夫人真正的目的?唉,贾母长嘆一声,要保住自己的私房,再不待见大儿子,也得让人去请他过来。 可是失望一个连着一个,当贾母得知大儿子回復她,自己正在收拾行装准备出京巡检,等临行前再来与老太太磕头时,一种大势已去的无力感笼罩了贾母。和贾母一起等消息的王夫人也失望,可是她多少有些心里准备,自己这个突然转性的大伯,并不是老太太随便捏扁揉圆的。 失望的贾母病倒了。 焦燥的贾赦不得不再次上了贾政的门。没办法,这个老太太是他的生母,不管和谁住在一起都改不了这个事实。他是真的焦燥——前任九省巡检已经被牛继业押解回京,离他去巡检的时候真不远了。 于是贾政再次悲摧地让贾赦喷了一脸:你要是照顾不好老太太,当时就别把人接到跟前。现在三天两头的生病,你不能说你照顾的好吧?再说老太太病成这个样子,太医呢?诊过病了没有? 贾政已经是一介白身了,到哪儿去请太医?他只能一脸死灰的听完贾赦的指责,再灰着一张脸请随贾赦而来的御医进屋给贾母诊脉。贾母自然听见小儿子被喷的话,可是这次她并没有出面维护——小儿子给她找来医馆坐堂的大夫那一刻,她感到了最深刻的失望,所以有人提醒他一下也好,免得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二老爷。 贾赦听御医说起老太太是郁结于心也是醉了:你都和你心爱的小儿子住在一起了,还有什么好郁结的?不过他还是当着御医的面问道:「老太太,如果在这里住得不舒心,是不是还搬回将军府去住?」 贾母有点迟疑,贾政却怒了:「兄长这是说我对母亲不尽心吗?想母亲来我这里以后,我事事以老太太为先,事事尊重老太太的意见,并未有过丝毫违背。兄长如今不过是请了御医,就如此羞辱于我,母亲,请您主持公道。」 看这小儿子那张激愤的脸,贾母再说不出搬回将军府的话。贾赦其实也就是一问,他把老太太再请回去供起来吗?别闹了,要是那样的话,等他一走,将军府里邢夫人是绝压不住贾母的。好在贾母的念头让贾政打消了,那么他也就领着御医打道回府好了。 贾政本想与他再说说薛蟠的事,可是自己虽然刚才说话的时候一时痛快了,下面的话却无法再提。王夫人这个气呀,你自己没有本事将事摆平,就别得罪有本事的人呀。不得不说,王夫人是合格的王氏女,这份能屈能伸让人不能不佩服。 于是夫妻二人在贾母床前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贾母真想两眼一翻晕过去算了,可是她的生命力在此时却分外顽强:「好了,有什么好吵的?你那个妹子不就是要银子吗?给她就是。」 贾政见贾母开口,早早地闭上了嘴,可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王夫人却不能:「老太太,我们哪还有四十万两银子。」 就算是知道她说的是实情,贾母还是心塞:「我的私房你们也知道,并不剩什么了。如今除了我自己将来的事,也不留了,你拿去就是。」 第124章 就算王夫人千肯万肯, 可是贾政却不同意。刚才让贾赦站在大义之上喷了一顿的贾政老爷,难得地坚持自己的见解:「母亲的私房,自然由母亲自己掌控就好。做儿子的没有孝顺过母亲, 却老让母亲补贴, 真是枉为人子。再说我们这里还有庄子铺子,实在不行变卖了就是。」可不能再让老大说出他觊觎老娘钱财的话。 贾母听他这么一说, 早就把请不来太医的那股失望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这才是她的好儿子, 知道心疼老母亲的儿子, 果然这些年没有白疼。看来都是这个王氏, 最是个不贤的,那薛家不就是她的好亲戚吗? 「那薛家是你的亲戚,你好生与她们说道说道。就算是要还钱, 也得等上几天让人准备准备不是。」贾母淡淡地对王夫人道。 王夫人还能如何?不过低头称是罢了。 回到将军府的贾赦继续一脸焦燥。好在这几天他都是如此,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了。邢夫人让人伺侯他洗漱后问道:「不知老太太如何了?」 「还能如何?都是不甘心的毛病。明天你带着孩子们过去看看,别让人说出不好来就行。记住,什么事儿你都不知道, 都做不了主。」 这个邢夫人在行,立刻点头答应。贾赦又抱怨:「这都是什么事儿?眼看着要过端午了,还让不让人过节。」 邢夫人情知不是端午的事儿, 是因为五月十六那日他不能在场才有这些话,只拿着新房的布置、聘礼的多寡来分他的心。不想不说还好,越说人越不耐烦:「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 可不说这个说什么?邢夫人也没办法了。还是巧姐儿过来,拉着贾赦问东问西一番, 才让他稍好一点。等巧姐儿问起母亲什么时候过来的时候,他又炸了:「是谁在姐儿跟前嚼舌头?」 第182页 跟着巧姐儿的人都进来跪下,不知道自己哪里得了不是。贾赦恨道:「人还觉没过门,就和姐儿说这些有的没的混话,让姐儿和新奶奶有了嫌隙,与你们有什么好处?」 邢夫人看不下去,只好出声道:「也不见得这些人就是安了坏心,不过是日子近了,让孩子提前有个预备不是。」见贾赦无话可说,邢夫人试着道:「要不老爷进宫去试试,看看能不能晚走两天?」 这个主意好!贾赦一拍自己的脑袋,怎么这么好的主意自己就没想起来呢?进宫,必须进宫。 见他忙忙地就要往外走,邢夫人叫道:「又不急在一时,老爷好歹吃了饭再去。」 「我到宫里吃去。」贾赦决定要是皇帝不答应他,那就干脆赖在宫里不出来了。 打定主意的贾赦先是去了大明宫,太上皇一见他就乐了:「还想着你能憋几天呢,这就沉不住气了?」这话风不对呀。贾赦就算是白痴也知道自己是送上门来让人笑话了,于是只自己找地坐下装失聪。 太上皇也不问他进宫为何,只让人摆饭。就听底下那人自己对戴权道:「多要两碗饭吧。我这几天都没好生吃过。」没得到太上皇指示的戴权只让小太监快些传饭,又自己端过点心给贾赦让他先垫垫。 心已经放到肚子里的贾赦还能客气?三两口就把一块点心下了肚。太上皇看一眼戴权,人有眼色地递上一杯水,还好心劝道:「贾大人慢些用,一会儿饭就得了。」 贾赦一边往嘴里再放一块点心一边道:「你连着几天吃不好睡不着试试,能慢下来吗。」 「父皇,听说你这里来了花子?」皇帝说着就进来了。 贾赦哀怨地放下手里的点心,给皇帝行礼。皇帝竟然没立刻叫起,很是欣赏了一会他的跪姿:「这不是还能跪下吗?怎么小梁子和我说连走路都走不动了?」说的是刚才贾赦一进宫门,就蹲到地上说走不动一定要软轿的事。 贾赦的脸皮多厚:「这不是刚才吃了一块点心,才有了点力气。」 皇帝这才让他起身:「说罢,又想让父皇答应你什么?」 贾赦一撇嘴:「反正你也不会答应,当然得来求太上皇。还好有太上皇在,要不我还不得让你欺侮死。太上皇,您可一定要长命百岁千秋万代。」 太上皇乐得脸上褶子堆老高:「就为了给你做主,我就得做老妖精不成。」这话虽然有剽窃王熙凤的嫌疑,贾赦为了参加儿子的婚礼也顾不得了:「不要紧,我陪您就好。」 太上皇大乐,对着已经摆好的饭桌让二人入座。这三人也不讲什么食不言寝不语,明显贾赦有话想说,他能忍一顿饭才怪。 「太上皇,皇上,我琏儿命苦呀。」贾赦一边往自己嘴里忙活一边卖惨:「可怜他从出生就没了娘,那时我又混帐顾不上他,那孩子就是自己长大的呀。」贾赦见二人都有点愣神,往自己碗里再挟点菜道:「就说他前面那个人吧,那是什么人?是我们老二媳妇的内侄女呀,能和琏儿一条心?这枕边人都和孩子不一条心,你们想想琏儿过的是什么日子,惨不惨?」 从他开始说自己当年混帐起,太上皇和皇帝就没怎么动筷子,再说到枕边人的时候,两人干脆不想吃了:这是诚心不让人吃饭是吧?你和你现在的枕边人就是一心了?笑话谁呢。 「所以我给我孩子找的人,就一条,得对我家孩子好。」贾赦无知无觉地自己吃自己的,关键是饭也堵不住他的嘴:「李家那个孩子不知道,可是念恩还不错。哪天让念恩与李家的孩子多走动走动。」合着只能人家对你们孩子好,你们孩子只等着就行了? 皇帝要忍不住了:「人人都是你这么想,那孩子也不用嫁娶了。」 不想贾赦竟长嘆一声:「谁说不是,要是能行的话,我可不是要多留孩子两年。」 皇帝再不接话,生怕自己一个不好让这人套进去。要知道平郡王盼媳妇盼得眼都绿了,要是再让他给留上两年,那还不得把自己恨上。 太上皇眼看贾赦自己歪楼也不提醒,这才又吃起饭来。皇帝见状也用饭堵住自己的嘴,别一会说出什么让人接住话头。 不一时,贾赦就忙活饱了,他看着只吃饭不说话的二人道:「那咱们就这么定了吧。」 什么就这么定了?二人齐齐看向他。 贾赦心中忍笑,脸上一本正经地说:「不是刚才皇上说的,让我再留孩子两年?虽然我也心疼念恩,不过皇上是金口玉言,我做臣子的不能反驳,还请皇上亲自和念恩说上一声。」 皇帝一脸大写的我操:「我什么时候说了?」 「太上皇刚才不是也听见了?不能因为你们是亲父子就互相包庇。」贾赦警告太上皇。 太上皇让自己儿子给蠢哭了,好好地你吃饭不行吗,接他的话干什么。好歹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做皇帝的儿子,太上皇只能选择为他善后:「胡说什么。都说嫁娶是人伦大事,你家要娶媳了,还不回家准备去。」 这话多上道。贾赦在心里给太上皇点三十二个贊:「我又看不到,准备得再好有什么用。可怜我琏儿是个命苦的,一生一次的大事亲爹都不能在场。」 太上皇给皇帝递眼色,皇帝接收得那叫一个心塞:「要是你实在惦记,还是等贾琏婚事完了再去巡检吧。要不你也没心思办事。」 第183页 这个必须行大礼,必须叫万岁,必须说圣明。贾赦屁颠颠地把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好歹让皇帝心里不那么别扭了,谁知人又来了一句:「皇上,再赏个御医吧。」 这跨度也太大了吧。皇帝又是一脸懵。 「是我们老太太,这几天不是不好吗。有个御医看着,怎么也得让人在琏儿的婚事上露下脸不是。」 都不用皇帝,太上皇就让贾赦的孝顺感动了:「得了,让我的御医过去吧。」这么孝顺的孩子,必须得如他所愿。皇帝岂能让太上皇没有御医可用,他可比太上皇年轻呢:「哪儿用得着父皇的御医,还是上皇后再安排人就是。」 太上皇点点头,算是准了。 于是去而復返的贾大老爷,这次又带着御医以了贾府:「老二,张御医是医中圣手,太上皇皇上念及父亲才请过来为老太太诊治的,你要仔细招唿。」 贾政当然得仔细,现在别说是御医,他连太医都请不来好不。得了御医再次诊治的贾母一点也不觉得一天两次让人诊脉是负担,反而志得意满的想着太上皇如此顾念老臣,自己要赶紧好起来,亲自进宫向太上皇道谢,当然顺便也能见下孙女。要是太上皇一高兴,说不定自己的孙女宠爱还能再进一步。 要是贾赦知道他老娘的奇葩想法,当场就得怼回去,可惜他不知道,贾母就此少生了一场气,病更好得快了几分。 京城中再次飘荡着一等将军贾赦孝顺的传说,没见人为了老娘都亲自进宫请了御医吗?什么,你说人家耽误皇命没按时去巡检?人家这样的孝子,老娘没好利索你就逼着人去巡检,安的什么心?没见皇帝都没说什么,皇后都赏了药材?这分明就是在表彰孝子呀。皇家都表彰的人,你还挑毛病,是不是见不得别人好? 所以说人生充满误会,贾赦不过一个无心之举,却成功地将自己钉到孝子行列,真是时也命也运也。 第125章 五月十六日, 宜嫁娶、安床、动土、交易,大吉。 这日正是贾琏娶亲的大日子。一大早,一等将军府中门大开, 处处红绸包裹, 阵阵鼓乐声鸣,就连大门两边的两头石狮子, 都新扎了大红绸花透着精神。大管家站在府门口,向早来的亲朋行礼致意, 就有机灵的小厮将人接到府内, 按早就理好的名单分别带到位置。贾母和二房一家自然是早来之列, 让人恭敬地引入内宅。 内宅里,一身喜服的贾琏恭敬地向贾赦与邢夫人行礼,贾赦看着这个一点点成熟起来的便宜儿子, 竟生出一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慨来。或者是原主的意志,或者就是自己的感觉,谁管它,反正现在这个便宜儿子得管自己叫父亲。 邢夫人也有些感慨, 说起来她也算是看着贾琏长大的,可是原来二人别说亲近,就是见面的时候都有限, 贾琏那时成日跟在二房后头打转,对她还有一种莫明的敌意,让她从哪里生出感情来?加上原来那个媳妇,唉, 大好的日子,想她做什么?都说新妇是个知书答理的,也不用多孝顺,只要能对巧姐儿好些,自己也不会摆什么婆婆的谱。 贾赦见邢夫人不说话,自己清咳一声对贾琏道:「如今你又娶亲了,也有了实职,做得也不错。日后这个家都是你的,你的兄弟、姐妹、闺女都要看你的。琏儿,你是大人了。」 就这一句大人,让贾琏颇为动容:他头次娶亲时,父亲只是看了看他就让他迎亲去了,并没有说什么。那时的父亲,对自己是失望的吧。如今父亲亲口承认自己是大人了,还把兄弟、姐妹、闺女都排在他后面,是不是父亲认为自己可以担起这个家了?对着这份信任,贾琏又是欢喜、又有点不知所措。 邢夫人接着说道:「新人进门,有不熟悉你脾气秉性的地方,你要有个尽让,别早早给人脸子看。你们夫妻和睦,我和你父亲就放心了。」 听着这些在第一次成亲时并没有听过的话,贾琏更是心潮难平。其实在自己第一次娶亲时,他们也是这么盼望的吧,可是那时的自己却处处看他们不顺眼,认为他们心中只有私利,恨不得二叔二婶是自己的父母才好。可那时的二叔二婶,眼里多是珠大哥哥,哪有自己的位置?二叔二婶心中何尝没有私利?不过是比自己的父母会掩饰罢了。 不得不说,娶亲的这个早晨,让贾琏迅速地成长起来,他开始有了家族的责任感,也有了体贴父母的亲情。只见他端正地再行一礼:「父亲母亲请放心,儿子这次娶亲,一定好好和新人过日子。」不再让你们为了小辈的屋里事操心,不再让你们受一个媳妇的白眼。 巧姐儿今天起的也早,穿得一身大红衣服衬着喜气,头上梳了两个小包包头,四周围了一圈红珊瑚珠子,额间也点了大大的红点,挂了镂空的金项圈,笑眯眯地进来给祖父祖母请安。见自己父亲也在,有点好奇地打量下贾琏:「给父亲请安。父亲今天好精神。」 贾赦和邢夫人见了她,早就收起脸上的严肃,倒是贾琏让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嗯,巧姐儿今天打扮的也精神。」 巧姐儿点点头:「今天母亲来家里,要让母亲喜欢巧姐儿。」 邢夫人搂过人来笑道:「祖母的巧姐儿又漂亮又聪明又懂事,谁都喜欢。」 巧姐儿还看着贾琏:「母亲说过,要最喜欢巧姐儿的,父亲让她别忘了。」大了一岁的巧姐,已经能把自己的意思说得很清楚。 第184页 贾赦对着贾琏道:「好了,你也去吃点子东西,眼看吉时快到了该去接亲了。」 贾琏笑道:「一见了孙女,父亲就不要儿子了。」这才退出去。 吉时一到,贾琏翻身上马,身后一熘八条好汉,正是他舅舅家的八位表兄弟,此时也是人人新衣、个个骏马,引得路上行人喝一声彩,打听是谁家儿郎。本来贾母想让宝玉也去的,这本是自家兄弟的份内事,此时出头,也好让人知道两房亲近。可是与人家张家的人一比,自己就熄了这份心思——人家都是有功名、最差也是举人,宝玉却连个童生都不是。 一路鲜衣怒马,迎亲的人来到孙家门前。鼓乐罢后,就有孙家子弟出来拦门,贾琏向后退一步,张家表兄弟们上前一步,孙家的子弟对视一眼:这些人互相都熟悉,谁都知道谁的底细,这还怎么拦?本来孙家对这个武将家出身,又是蒙祖荫做官的新姑爷都有轻视之心,可见到陪他来迎亲的人后,心里都打了个突,怎么就把张家给忘了? 于是没受到什么刁难的贾琏,顺利地将新人与嫁妆一起接回将军府。孙苑的嫁妆是一百二十抬,这已经是孙家最大的能力,要不是为了不让自己闺女被贾琏前面的人比下去,孙家嫁女多是八十八抬。 贾家并不以嫁妆多少为要,他们要的只是一个能够撑起后院、能与贾琏相互扶持到老的当家主母。刚与贾琏拜完天地、正在坐帐的孙苑还不知道自己展开的新婚生活如何,正在心怀忐忑。 「母亲、母亲。」蒙着盖头的孙苑听见有人在叫,觉得那声音有点熟悉,又听一个轻柔地声音道:「巧姐儿,明天才能叫母亲哦。」 再有一个有点冷的声音又道:「明天再叫不迟。」 先的那个轻柔地声音似乎是对着那冷地声音说:「三姑娘,这话不该你说吧。我们大房的事儿,什么时候由你二房的姑娘做主了。」 就有一只小手拉住孙苑的手,还摇了摇:「母亲想没想我?」 孙苑这就想起来,这可不就是贾琏的闺女,由皇后亲自出面让她叫自己母亲的人。得了父亲教导的孙苑发出自己今天的第一声:「母亲自然想巧姐儿了,巧姐儿想没想母亲?」 有一张小脸贴到孙苑的手上,一双圆熘熘地眼睛从盖头底下和孙苑对视,然后道:「母亲今天真漂亮。」 屋里来看新娘子的女眷都笑了起来。邢夫人藉机把皇后亲自让巧姐儿唤母亲的事儿说了开来:可不是我们孩子不知道规矩。 一时贾琏进来,巧姐儿让邢夫人亲自抱开给他让地方。再次挑红盖头,贾琏却不觉得自己就是熟练工,对着盖头下的新人,他还是有些期待,盼着她能温柔些、盼着她能明理些、盼着她能对姐妹别那么好强、盼着她能善待巧姐儿。 就在贾琏的期盼中,红盖头落地,孙苑正式出现在贾家人面前。这是标准的大家小姐,妆容无可挑剔、嫁衣无可挑剔,低头含羞的样子无可挑剔,处处无可挑剔,又,处处与大家有点疏离。 也难怪,谁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不是得小心再小心,何况做为新妇,最是让人评头论足的时候。刚才那些对话孙苑也是听到的,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自己友善。 贾琏见孙苑粉面低垂,含羞带怯的模样,心里生出一种保护的欲望来,自己又有了家室,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维持,也要早早和新妇将两房的事情说清楚,让她知道自己是大房的长媳,不能再让自己的媳妇处处以他人为先,忘记孝顺自己的父母。想到此,目光在王夫人脸上一熘,果然看到的是一脸不甘愿的表情。贾琏顾不得她是否高兴,只在心里想着一会如何向新妇说起。 就有喜娘上前,撒帐子、念喜歌,将气氛炒得热闹非常。贾母和邢王二位夫人都不可避免地想起贾琏的第一次婚礼,只是都一笑而过。王夫人有再多的不甘又如何,贾母有再多的感嘆又如何,一纸圣旨不是他们可以反驳的,所以新妇并不用执填房之礼。 一时人散,贾琏看出孙苑有些不自在,一笑叫丫头上来伺侯人梳洗,自己也到后面洗漱不提。 这边贾赦二人也已经要就寝,可是邢夫人一天忙累还是放不下心:「老爷,新人看着是个和善的。」 「你是做婆婆的。」贾赦心说只要你和善就行。 邢夫人又道:「嫁妆看着也丰厚。」 贾赦有点不解:「咱们家还不到用媳妇嫁妆的时候,她嫁妆丰不丰厚又如何。」 邢夫人这才说出自己的意思:「孙家并不是大富人家,可是媳妇嫁妆尚且如此。咱们说来也是将军府,迎春的嫁妆怎么也不能比媳妇的差了。」 没想到她说起这个,贾赦想到原着中连邢岫烟一两银子月钱都算计的那个邢夫人,大概这不是同一个人吧。见他不说话,邢夫人以为他不高兴,可是难得起了头,老爷又要去巡检九省不知何时归来,邢夫人只管自己说道:「按说这闺女的嫁妆,合该将我的嫁妆都拿出来。可是老爷也知道,当年我的嫁妆就是那些,连媳妇的三分也没有。」要不也不会让王熙凤看不起自己这个穷婆婆。 见她说得可怜,贾赦生怕自己一走,她再为了迎春的嫁妆向公中动手,到那时才有乐子看呢。索性自己起身,到书房拿东西。 邢夫人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出门,只当哪句话让他不痛快,也自恼不该在这样的日子扫兴。可是老爷不日就要离京,迎春的嫁妆就要准备起来,这会儿不说又什么时候说呢。 第185页 不想贾赦去而復返,手里还捧了一个匣子。匣子扁扁地,长不足八寸,宽不过四指,邢夫人看不出里面能装下什么,值得老爷如此郑重地亲自去取。 第126章 贾赦招唿邢夫人到桌子前坐下, 也不卖关子,直接把匣子打开给她看。 只见匣子里满满的都是银票,最上的一张写着一千两, 关键是这样的票子它有厚厚地一摞。邢夫人的嘴都闭不拢了, 只看着贾赦发呆。见她那副受惊的样子,贾赦觉得挺有喜感, 不过明日还要早起,快点说完快点睡觉是正经。 「这里头是三十万两银子。用来做迎春的嫁妆。」 邢夫人没头没脑地问:「老爷是从哪儿来的?」 贾赦能告诉她是从赖大家和冷子兴那里来的?只说:「我手里还是有些私房的, 原来我祖母和祖父的私房都给了我。要不你当老太太为何总是看我不顺眼?我好歹也是她的儿子。不过是祖父祖母越过了她将东西给我, 她觉得是老国公与老国公夫人不信任她, 没脸罢了。」就她做出的那些事情,除了贾代善外,能信任她的人还真就不多。 邢夫人点点头, 想着当年老国公和老国公夫人在的时候,贾家正是鼎盛之时,何况老国公还是从战场上上来的人物,好东西说是车载斗量也不为过, 二人的私房加起来怕不是小数。可她还是不放心:「都给了迎春,琏儿那里不会生气吧。要是让新妇知道了,再说咱们偏心可就不好了。」 听她能顾及贾琏夫妇的想法, 贾赦又满意一分:「此事我和琏儿说过。不光是迎春,将来琮儿那份我也留出来了。」那个小子如今看来是个好的,知道护着家人,在张家家学里学得也不算靠后, 贾赦不介意多给他些保障。 邢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又听贾赦说道:「那些古董摆设你并不懂,交给琏儿或念恩办去。其实我也给她留了几件。这个是单子,你要收好。东西都在林之孝那里,先放着不急着搬回来。说不定到时我就回来了。」 邢夫人却不乐观:「哪有那么容易,这一回都是侥倖了。迎春的日子再迟也越不过明年去。」 贾赦却知道不几日那个女人就要归西,太上皇为了自己念旧的名声,说不得就要象原着一样让天下为她守孝。虽然觉得那个女人不配,可是要是能拖延一下自己闺女的婚期也是好的——这个时代女孩子们成婚的时间太早了。 细细地向邢夫人交待了迎春的嫁妆多给首饰,少拿布匹煳弄人,要多多地准备足压箱银子,少摆外头的虚面子。得了邢夫人的再三保证,又说到新妇头上:「你也有岁数的人了,我走了你只管自己保养,再就准备迎春的嫁妆,这个家还是让琏儿媳妇当的好。」 出乎贾赦意料,邢夫人竟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正是老爷这话,我只准备迎春和玉儿的嫁妆就好了,再带带巧姐儿也使得。」 本来做好了好好劝她准备的贾赦,一想也明白过来:邢夫人确实就不是管家的料子,就看原来的东大院那份乱就知道了。对有自知之明的人,贾赦从来都是赞赏的,又从怀里掏出一张房契来:「这个你一定收好。」 邢夫人今天晚上见到了散财童子,对着房契自己左看右看。贾赦小声对她道:「这个是琏儿也不知道的。我有一些东西放在里面。不到万不得已,你连看也不要去看。」现在贾赦觉得自己可以信任邢夫人了。 听了他的话,把人给吓着了:「琏儿也不知道?」 贾赦点点头:「你发誓,在我让你说之前,谁也不能告诉。」 邢夫人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地发了誓。 贾赦面色严肃地说:「记住你今天发的誓言,这是我最后的东西,也是这一大家子人的身家性命。」 邢夫人想告诉他你还是你自己留着行不行。可是自己都知道行不通,何必找骂。 于是第二天等着喝新妇茶的贾赦与邢夫人都顶着两个黑眼圈,一副没睡好的样子,让来观礼的王夫人心中升起一丝痛快:娶了新妇又怎样,还不是一样睡不着觉?未必新娶的这个就不再是一个王熙凤。 一时贾琏夫妇来到,新妇还是一身红衣,要是忽略那走路的些微不自在,正是一位端庄的妙人。贾琏满脸放光,喜悦从二里地外就能看得出来,显见得新妇得了他的心意。除了几个小的,屋里谁不是过来人?不说贾赦与邢夫人心中如何欢喜,王夫人心中如何不是滋味,倒是贾母先叫了一声好。 「果然是个好齐整孩子,快来让老祖宗看看。」 贾赦心说人家第一天早晨是要敬翁姑,可不是太婆婆,您老人家要拢络人也太心急了些。邢夫人的丫头娇桐是个机灵的,早拿着蒲团摆到贾赦跟前。贾母嘴角一抽,再不多话。 二人跪拜,新妇端茶过顶:「请父亲用茶。」 贾赦接过茶抿了一口,递给二人两个红封。叫人起来后道:「如今你们已经成家立业,今后要夫妻同心,也好让我放心把这个家交给你们。」二人点头称是。新妇敬上自己亲手做的一套衣服。 再到邢夫人跟前,邢夫人给出的是贾赦从老国公夫人私房中挑出的一套红宝石点金头面。头面早就新炸过,上面的红宝石个个指肚大小,饶是孙苑见过世面,也为自己这个填房婆婆的出手震惊了一下。孙苑再敬上了衣服时,生怕婆婆挑礼,认为自己的礼薄了。 第186页 别人不知道这头面的来歷,贾母能不知道?当年那个老不死的不止一次戴过不说,还曾经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要传给长孙媳妇,可是自己还是她的亲媳妇呢,也没见给自己。 邢夫人也不贪功:「这是你曾祖母传下来的,一向只传长媳。今后你也传给你大儿媳妇。」这是说孙苑不光能生一个儿子。好话人人爱听,孙苑笑得更加真心。 等贾母与王夫人都给过见面礼,孙苑心中更认同丈夫昨晚的话——人都有亲疏,看见面礼就知道一二。老太太也罢了,给了一对羊脂玉镯子,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可是二太太竟好意思给出一对金镯子,出身书香的孙苑可用哪只眼睛看呢。 再下来就是平辈见礼,从准备的礼物中足见孙苑用了心思:迎春的是一套粉色珍珠头面,黛玉的是一套白玉头面,探春的是一对翡翠镯子,反正比王夫人那一对金镯子让人顺眼。至于贾琮,有孙苑亲手做的一套衣服不说,还有一本名人法帖:「知道叔叔是由张家祖父教导,不知这字帖能不能入了叔叔的眼。」 贾琮得了新衣服分外高兴:「多谢嫂子,祖父正说我的字刚劲不足,有了这本柳公贴,我定好生让祖父看看我的笔力。」 到了巧姐儿,并没有首饰,可是衣服却是里外三新,让邢夫人点头不已。巧姐儿早等得不耐烦:「母亲也不先理我一理。」 孙苑笑道:「咱们巧姐儿是个乖孩子,最是知道长幼有序的道理,是不是?」 巧姐儿得了夸奖,自然把头点得象小鸡啄米:「我最乖。」 王夫人代李纨送出礼物,又代贾兰收下礼物,心里又后悔自己没让贾兰过来,又想着李纨也该过来——没见那个病秧子都来了。却不想黛玉与李纨到底不同,就是在贾赦眼中份量也不一样。昨天黛玉没能出席婚礼已经让贾赦郁闷,今天哪儿捨得让她一个人在屋里自怨,只说都是一家人,要早早见了才好。 等贾琏二人去拜过祠堂,贾珍一家一起过来用饭。对此贾赦也没有办法,宗族的礼法下,不是你说不认识他就行的。等孙苑给贾母和邢夫人分别布过菜,还要再侍候小姑子们时,邢夫人开口让人坐下:「你已经累了半天了,快些坐下用点东西。」 贾母想说什么,看了一眼屏风那头到底没说。王夫人却早就一肚子邪火:「世人都是打这么过来的。琏儿媳妇家怕也是如此。」还没给我布菜呢。 邢夫人一笑道:「我家老爷是不讲这些的。这一屋子的丫头,不比她一个新人知道各人的喜好?」有意见和贾赦提去。 王夫人哪有这个胆子,只对着自己面前的菜运气。贾母也说不上欢喜,可是她一向慈善示人,不好做这个恶人,见王夫人无功而返,也息了出头的主意。 反正这顿饭除了巧姐儿,人人吃得有点别扭。巧姐儿坐在孙苑边上,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孙苑好脾气地听她摆布。那边贾赦看着贾琏的脸一会儿一个颜色,却始终没做声,才隔着屏风叫巧姐儿:「姐儿好生吃饭,一会让你念恩叔叔带你上街去。」 没错,就在午饭前,人家平郡王自己上门来认亲了。他还挺有理:哥哥的婚事,他跟着操了多少心,出了多少力,第一天不来认亲,嫂子岂不是不知道他的功劳? 面对逐渐要放飞自我的平郡王,贾赦才明白太上皇和皇帝面对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可是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腼腆的少年向着二b的路上一去不回。所以男人那桌人吃得别扭,主要还在平郡王身上:贾赦父子是见对不怪了,可是贾政却要在郡王面前端着端方的架子,贾宝玉是见到抢了林妹妹的人浑身不自在,贾珍父子是有心交好又带畏惧,能吃好才怪。 要说孙苑第一次听平郡王一口一个父亲母亲还是惊讶的话,回屋打开贾赦给的红包后,就是惊吓。 第127章 话说孙苑打开贾赦给的红封, 一看里面的东西,着实受到了惊吓,对着一边正喝茶的贾琏叫了一声:「二爷。」 贾琏听她叫人, 抬头一看, 就见自己的新媳妇脸色都变了:「这是怎么了?」 孙苑把手里的东西给他看:「二爷看看,这是父亲刚才给的。」 贾琏知道自己父亲给的肯定是好东西, 可接过来一看:一张京外五百顷庄子的地契是什么意思?连忙把自己的那个红封打开看下,竟是一座离将军府不到两条街的五进宅子的房契! 夫妻二人面面想觑, 还是贾琏对他老子了解得多些:「既然是父亲给的, 你收起来就是。对了, 这个宅子的地契你也收起来。」 孙苑倒也听话,谁又和钱没仇,既然丈夫认为没问题, 那她就收起来好了。不过还是对将军府的富贵有了进一步认识——光这地契与房契,就已经快赶上自己大半的嫁妆了。贾琏还在想着贾赦这大手笔所为何来,见孙苑已经收拾好了,就对着她科普自己家里的知识, 万一父亲是怕新妇与前面的人一样伸手公中呢?可别再因为媳妇的事儿让父亲操心,让他出京巡检也不安生。 「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吧,在家中岳母肯定是打听过的。」贾琏问道, 见人点头后又道:「原来府里有老太太和二房在,咱们这房一直让人压着,巧姐儿的娘就是一直不将父亲和母亲放在眼里,心中只将自己当成是二太太的侄女, 没将自己当成是大房的儿媳妇。」 第187页 这些孙太太的确曾经和孙苑说过,也告诫她不能重蹈覆辙,她又是一点头,贾琏接着说:「好在现在老太太放不下二房,与二房一起搬出去了,家里总算是清静下来。现在看着是母亲管家,可是妹妹与林妹妹也要搭一把手,一是她们都定了亲,将来都得当家理事儿,先在自己这里练练手。」你可别想出和小姑子争权的蠢主意来,她们都是要嫁人的。 孙苑知道他的意思,红着脸低头道:「这个我知道,我在家中也管过一段日子。」 「嗯。」贾琏漫应一声:「二来太太原本没管过家,对出门交际的事儿也没有什么兴趣,所以说不得过几日你得忙起来。」这些贾赦在他成亲前一晚已经和他交了底,所以贾琏还是有把握的,就他那个继母,不管父亲说什么都是好好好,这样的人让他这个做儿子的省心不少。 听说不久就能管家,孙苑心里也是高兴,能进门就管家,那说明婆家对自己的重视和认可,就没有一个新媳妇不盼着的。不过多年的教养,让她没把这份高兴写到脸上,倒让贾琏对息的新媳妇又满意一分:可算是来了一个不重权的。 「母亲是个没有心机的人。」贾琏再接着安利:「她那人只要你诚心对她,她必拿出十分来对你。就说巧姐儿,原来太太连见都没见过几次,你看现在不是把人疼到心尖上了?所以你对着太太要恭敬,对着巧姐儿,」说到这里贾琏看了看孙苑的脸色:「她是父亲的心头肉,就是我也不能说一个不字。好在她对你只当是自己母亲,还让我告诉你,别忘了说过最疼她的事儿。」 想起那个一脸是肉,大眼睛与贾琏有九成相似的小人精,孙苑的心里也有点柔软:「巧姐儿是可人疼,不怪父亲母亲那么疼她。」就将在皇后宫里的趣事说来给贾琏听。 贾琏已经听过巧姐儿在宫中之事,再听一遍还是有点得意,那可是我的女儿。不过嘴上却说:「那是个小人精,心里有数着呢,你可别让她哄了去。这个家里,先是她祖母、再是祖父、下来是她小叔叔,再下来是她两个姑姑,最后才是我呢。」 孙苑点点头:「必是原来二爷严父的样子摆得太狠了,吓着孩子了。我也不求比过父亲母亲,只要比过二爷就行了、排到二爷前头就行了。」 贾琏点点头,有点歪楼地道:「这个怕都不用想,现在你就排在我前头了。说来那个小丫头,告状那叫一个准,为了她父亲骂了我多少次了。」 听他抱怨,孙苑对自己这个便宜闺女在家里的位置也明白了几分,可是二爷,你明明是在抱怨,嘴裂得那么大,笑得那么欢,真的好么? 对着孙苑打趣的眼神,贾琏也有点不好意思,又把楼正过来:「两个妹妹都是好的,你多和她们来往就知道了。尤其是林妹妹,怕是你们更能说到一起去,听说就是祖父也贊林妹妹有灵性呢。」 见孙苑听到这一声祖父又不解了,贾琏一拍脑袋:「这个其实是外祖父一家,父亲自己叫外祖父父亲,叫外祖母母亲,琮儿跟着叫祖父祖母,我让他们弄乱了,有时也叫祖父祖母。」 孙苑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说过公公与前婆婆情深、与前岳家相处融洽的事,这事如今在京中已成传奇,哪个丈母娘不想要一个对自己女儿情深意重的女婿。 「琮儿那里你不要起什么心思。父亲对嫡庶看得重,如今看来琮儿在张家家学念书,也是自己知道上进的,将来不会拖累咱们不说,还是一大助力。再说琮儿是个实诚的孩子,你只看他对巧姐儿就知道了。一有什么事儿,巧姐儿就喊:叫小叔叔来。也是他却说念书才好些。」 再提到巧姐儿,贾琏又是嘴角弯弯,让孙苑听出那嫌弃后面的自得,加意要对这个便宜闺女好上十分,哪怕就是为了得到丈夫的心也值了。 正想着,就有人来回:「巧姑娘来了。」 贾琏看了回话的人一眼,大概是孙苑的陪嫁丫头,他也不忍着:「以后只叫巧姐儿,她还小呢,老爷太太早说过不要折了姐儿的福气。」 孙苑看了自己这个陪嫁丫头一眼,心里另有计较,人却笑着看向进屋来的小人。巧姐儿先是规矩地向二人行了礼,起来自己就扑到孙苑身上:「母亲和父亲在玩什么?也带我一起。」 孙苑笑着把人抱到炕沿坐好,对着她道:「我正和你父亲说,不知道姐儿喜欢什么,看给姐儿打点什么好东西。」 巧姐儿眼睛都亮了:「就是象念恩叔叔一样,找好多好东西。巧姐儿都喜欢。」还摇了摇头道:「点心就算了。」 贾琏听闺女这么一说大乐,又给孙苑讲了点心太甜的典故,三人一时就说到了一处。 等邢夫人让人来请巧姐儿回房时,巧姐儿有点不舍地道:「母亲一起去,姑姑都在。今天小叔叔也没上学。」 孙苑笑道:「你先去陪祖母,我换件衣服就来。」巧姐儿忽然搂住孙苑的脖子,小脸贴着人的脸蹭一下,在耳边说道:「那母亲快些。」留下有点愣怔的孙苑,带着丫头婆子去了。 贾琏看着好笑:「这才哪儿到哪儿,当日她就用这一招拿下了母亲,天天搂着脖子不撒开,你要小心别上了当。」 孙苑不由抚了下修长的脖颈,那一丝不舍的触碰仿佛还在,脸上还有小孩胖脸的余温,耳边还有说话的热气,这样的孩子,让人怎么忍让她失望呢。 第188页 于是在回门那天,孙苑不仅带回来邢夫人收拾的一大车各色礼物和贾琏,还附带巧姐儿一枚,这次就算是贾赦说话都不好使了:「姑姑都有外祖母,林姑姑也有,就巧姐儿还没见到过外祖母呢。」 邢夫人对她说她已经见过了,巧姐儿死活都不承认,就是要到外祖母家做客,她说得好不可怜:「母亲,我会很乖,不惹外祖母生气,不让外祖父生气,母亲不要再扔下巧姐儿一个人在家。」 被当成空气的众人都让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儿给气乐了,孙苑看着公公婆婆的脸色道:「父亲、母亲,我家里的侄子和巧姐儿差不多大,也能玩到一起。」不会让你们的宝贝孙女受委屈。听她如此明理,邢夫人还有什么说的?只能千叮咛万嘱咐地送三人出门。 孙家迎接姑奶奶的人也是有点吃惊,好在大家都知道巧姐儿的存在,也没表现得失惊打怪,只是分出一个小丫头跟着人慢慢走进正房。 孙夫人早就等得着急,这都报来多长时间了,怎么女儿还没走到?等见和女儿走在一起的小姑娘才明白,心里就有些不喜。好在还知道姑爷在旁边,并没有带到脸上。 等贾琏二人给孙坚夫妇见过礼,巧姐儿上前行礼:「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外祖母,我祖母说我见过您,可是我忘外祖母的样子了,可着急了。今天就和母亲一起看外祖母来了。」 别说孙太太,就是孙坚都让她逗得一乐:「那你没见过我,就不用想我吧?」 巧姐儿郑重摇头:「更想呢。要知道外祖父长什么样子,知道外祖父的喜好,巧姐儿将来才能孝敬外祖父。」 孙太太笑得呀,自己家的老头子自己知道,从来在孩子面前都权着一张脸,如今这老脸也板不住了吧?不禁搂过巧姐儿,一递一答地与她说话。还是孙苑的嫂子知机,让自己的儿子出面解救祖母,好让母女二人说些私房话。 孙苑的侄子比巧姐儿大上两岁,与贾琮差不多大小,巧姐儿一见就喜欢,只是对要叫人哥哥有点牴触,不过一想自己的父亲就是姑姑的哥哥,也就高高兴兴地与人出去玩了。 第128章 儿子已经成婚, 再没有理由的贾赦保能打点行装,开始自己的巡检之旅。 当日走时,贾琏、贾琮加上一个平郡王, 将他送到京外十里长亭, 没想到李家的孩子已经在那里等候,对此贾赦倒是很满意, 无论如何这都是人家重视姻亲的表现不是。 对那三人都已经嘱咐了再嘱咐,所以贾赦把重点放在了李家孩子身上, 这少年要比贾琏小三岁, 比迎春大了两岁, 举止也还得体,身姿也还挺拔,面容也还英朗, 可贾赦就是怎么看这人怎么不顺眼。 「你今天怎么不去翰林院?」当头就是这一句。 李家孩子名靖,字子瑜,听了问话有点反应不过来,你还不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可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知道今日伯父要远行, 特意前来送行。」 贾赦点点头,又问:「平日除了上翰林院,可还有别的消遣?」 李靖老实地说:「小侄平日没有别的爱好, 只是好与人手谈几局。」这爱好不错,可以和迎春有点共同的话题,旁边的神助攻平郡王笑道:「那不是和妹妹...」得了贾赦的白眼,才算闭了嘴, 可是李靖已经听得明白,知道怕是自己的未婚妻也是好棋的,心中就是一喜。 贾赦又问了问家中安好,几人一时无话。平郡王一眼一眼地看贾赦,想不发现都难。贾赦怪他道:「有什么话不能直说,这样吞吞吐吐地象个什么样子。」 平郡王把李靖挤到一边,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父亲,你看这个。」 看清手里的东西,贾赦直接来了一声:「我操!你从哪儿来的?」 贾琏看了一下准妹夫,想对人说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不过他往贾赦手里一看,自己也想说出这两个字来。 那是一张地契。 是大观园的地契! 平郡王一下子得意起来:「前段时间你们都在忙哥哥的婚事,没听说也是情理之中。说是二太太急需用钱,要拿出这大观园来换钱,要价一百五十万两。」 贾赦立刻急了:「你花了这些银子?」 平郡王更得意:「没有。京里就没有人敢要这园子。怎么也是贵妃幸过的。最后,对了父亲你猜猜我是用多少钱?」 贾琏照他后脖子来了一下子:「找打呢,快说吧。」边是的李靖对这些人的相处有点理解不能,对自己未来岳父的观感一再刷新。 平郡王示意贾赦管管贾琏而不得,只好自己说下去:「八十万两!」 贾赦气得大叫:「你这个冤大头!那是老子的地盘,他们拿你老子的东西卖给你,你还真给钱。」心都要滴血了好不。 偏这时忠顺也来为他送行,和平郡王说不明白,和忠顺还说不明白?贾赦也不行礼,冲着人说吼起来:「让你给我看着孩子,你就给我看出一个冤大头来?」 忠顺没想到自己好心好意地来送人还送出不是来,也气得不轻:「让你离京的又不是我,你拿我出什么气?」 贾赦抖着手里的房契道:「你看看这是什么?是什么?八十万两呀,他有几个八十万两你知道不知道?再说,那地盘是老子的,他们把老子的东西卖给老子的儿子!」 忠顺这才知道他发的是什么疯,不以为然地道:「要不是这样,这园子能到念恩手里?你那个外甥女就算是成了亲也能住到园子里面,你不说夸奖孩子体贴你的心思,还好意思 埋怨人。」 第189页 贾赦还是不满意:「那是我的地盘。我的。我要是去和皇上好好说说,一文钱都不用花。」 「别做梦了。」忠顺打断他的美梦:「你们那二房能放手才怪。不过你倒是可以问他们要地皮钱。」 李靖听了这话,觉得三观都要碎了,这可是堂堂的国之亲王,居然怂恿自己未来岳父向他的亲兄弟要地皮钱,就因为人家卖园子没和他说一声。 贾赦有点不是滋味地道:「可惜我要走了。指着这个软蛋,」用下颌指下贾琏:「一文也别想要回来。」 贾琏羞愧地低下头,自己老子说两句就说两句吧,反正他是真张不开这个嘴。 好在平郡王一句话安慰到了他:「明天我就进宫,去和皇祖父和四叔说我要重新修整那个园子,屋里的摆设都得换了,花草也要全换了,父亲你说还换什么?」 贾赦看都懒得看他,只对着贾琏道:「看好家,你老子走了。有事儿就去找他。」用眼睛看了一眼忠顺。 忠顺点点头:「你放心罢,不是还有皇上呢。」 贾赦哼了一声,再看一眼送行的人,自己翻身上了马...车,还不放心地对着忠顺道:「你把我这三个孩子给我看好了。要是我回来听说他们让人欺侮了,你就等着吧。」 忠顺亲自给他的马车一鞭子:「滚你的吧。」 烟尘滚滚向西北而去。久久,忠顺王对着还站着的三个人道:「回吧。」 贾琏与平郡王的眼里都有湿意,李靖竟也生出些不舍来,可是平郡王用一句话打破了他关于父慈子孝的幻想:「哥哥,今天我还是回家用饭吧。也好和母亲说说怎么改园子的事儿。对了,姐夫你一起来吗?」 被一个郡王叫姐夫是个什么感觉,李靖想告诉你还不错,要是旁边没有大舅哥要杀人的眼神就更妙了。 京中的官司已经没有贾赦什么事儿了,一路西北的行程不慢,可也快不到哪儿去。毕竟是九省巡检、当朝一品大员出行,仪仗虽然没有文官的繁复,随从都是打马而行,可是随身用具、帐篷这些还是跟了二十多辆大车,想快也快不起来。 除了按朝庭规制跟着的一百名侍卫,贾赦还从自己庄子上挑出了百名的长随,管不管用,你只看那些人精亮的眼睛和鼓鼓的太阳穴,自己想去吧。要是问贾赦他的庄子在哪儿,他只会告诉你,这些都是管家的事儿,他一个大老爷才不操心这点小事呢。有心人也向林之孝打探过,可林之孝说自己不过是府里的管家,不是庄子的管家,有问题请去问庄子的管家。 反正不管怎么说,贾赦都带着二百人的队伍出现在了向西北的官道上。除了第一天住宿时,明明路过了一个镇子,贾赦却非得让在野外扎营、让大家有些手忙脚乱外,别的都随时间的推移,走上了正轨。就是这二百人的队伍,也没了一开始时的泾渭分明,大家颇有打成一片的势头。 那真是打成一片呀。 每天早起,贾赦先不让人收拾营地,而是所有人都绕着营地转着圈地跑,跑够十圈了,再由庄子上那些人的头带队打上一套不知哪儿学来的拳。侍卫们开始能服气一个庄子里出来的土狍子?不服气,那就打呗。 三五日下来,侍卫们就发现这个巡检不是好煳弄的,人家带出来的人,也不是来吃干饭的。就是人家那不知道名字的拳法,也是拳拳到肉打人生痛的。 能来做侍卫的,有几个不是心思活络的?尤其是这次,跟着的人明显得了帝心,走这一趟要是能入了大人的眼,说不定回去就能升一升。就是侍卫们与庄子上的人不和,不也为的是不能让这些人借着是大人自己带出来的,抢了自己的风头? 想明白的侍卫们收下自己的小心思,开始真的与庄子里出来的人和睦相处,还有人厚着脸向人讨教拳法。不想庄子里的人并不藏私,你问我就教,教得还特认真,教完了咱们还得再切搓一下,几日下来,侍卫们就已经让各自的「师傅」收拾得服服贴贴。 「大人这招不错,不到十日就让这些侍卫服帖了,小的佩服。」说这话的人也是从庄子里出来的,不过却是书生打扮,贾赦对人介绍时只称是时先生,是自己的文书相公。武将出门,带着文书相公起草些奏摺,应付些官面文章也是常事,就算是这位时先生的待遇与贾赦差不多,大家也都当贾赦分外看重读书人。毕竟人家前岳父家一门都是读书人,没见人家现在还父亲长父亲短的叫个不停。 贾赦摇摇头:「离服帖还早着呢,不过是面上服气罢了。这些人是个什么来歷,你还能不听得知道?不定咱们放个那啥,」看了看时先生的脸色,贾赦把那个不雅的字自己吞下:「就这也行吧,反正不能咱们到了人家的地头,自己跟来的人与人家一起难为咱们。」 时先生纳闷地问:「这些人都是荣公旧人,你略安抚几句就行了,何必如此郑重?」 贾赦嗤笑了一声:「收起你的嘴脸。谁会信当年的小诸葛时铭时安远,在庄子里呆了二十年就真的呆傻了?」 那时先生也是一笑:「行路烦闷,自然得说说笑笑才易打发时间。你心里有数就好。这些年呆在庄子上不见你的动静,还以为你真的一蹶不振了,好在还有今日。」 贾赦此时却摇摇头:「我这次出来,是真心为了当今收拾旧部。」 第190页 时先生有点惊讶:「明明...」 贾赦再摇头:「当年这些东西就在我手里,比现在重新收拾起来容不容易?可是太子不让动!他怕一旦我动了,那天下就乱了。宁做太平犬、不做离乱人,这话你没听过?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话你没听过?所以太子不让动!」缓和一下心绪,贾赦才接着道:「当今并不是昏君,甚至好些政见与太子相同,再来一个皇帝,能象他这样承继太子大志?」 时先生道:「你竟是这样想的。」 第129章 贾赦点头承认:「我就是这样想的。今天你问我才说, 我这人从不强求。就是现在你不想再跟着我走下去,我也会让人好生送你回庄子养老。」 只能回庄子,只是养老。至于别的都不用再想。时先生自然听懂了话中之意, 接下来的时间全是沉默。 说来贾赦都不得不佩服原主, 你说就是这么一个成天躲在太子身后的纨绔,不光太子对他信任有加, 就是太子身边人也是对他礼遇非常。 眼前这位就是当日太子身边的隐谋,这回贾赦要巡检九省, 自己心中并没什么底, 不过是一纸书信, 这人就与那些「庄子」里的人一起来了。来了也不拿大,一副听贾赦摆布的意思几乎挂在脸上,为此那些庄子上的人才一心听了贾赦的招唿。直到他从原主的记忆里翻出了那个了不得的东西, 才知道原因所在:兵权! 「唉!!」时先生嘆得一波三折:「你真的只要报仇?」 贾赦再点点头,这话他就是说个十遍也不介意再说一次:「只是报仇。你也知道,太子对我一向如弟如子,放心的把自己的后背交由我防护。可是我却让小人得了机会, 在他的后背插了一刀。此仇不报,我将来如何有面目去见太子?」 时先生也有些黯然:「当日谁成想,太子竟所託非人?」 贾赦也有些消沉:「太子歷来用人不疑, 不想人家从开始就是有目的而来。所以这次当今收拾了忠平,我就知道他也是真心要为太子报仇的。既然如此,为他收拢了旧人又如何?」说罢抬头望天,却只能看见帐篷顶。 「也罢。」时先生下定了决心:「太子以国士待我, 安远能不以死报之!就和你走上这一遭。」也抬头望着帐篷顶。二人相视大笑三声,又齐齐地停下来,却是有人在帐外道:「将军,该启程了。」 一行人再次踏是行程。 大明宫 太上皇看过皇帝递上来的东西,问他:「他们走到哪儿了?」 皇帝知道他问的是谁,算了一下道:「这消息传来得两日,现在怕是已经到了泽州(今山西晋城)。」 太上皇点点头:「太子看人还是不错的。如今你也可以放心了。」 皇帝闻言点头:「一开始我就知道他不是个没分寸的。」 太上皇还是有些失落:「你听他说了吧?是因为你承继了太子之志,所以这次他是甘心情愿的。」 这种小小的挑拨,皇帝并不放在心上,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人也为他所用了。太上皇自己也觉得没意思起来,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话:「忠安那里?」 皇帝觉得自己的父皇是不是真的老了,居然想出这种与虎谋皮的事来:「要是他一直老老实实,没人能动得了他。」可是他肯老实吗? 太上皇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他已经又没了一个儿子,自然想着能保下一个是一个。可是这徒家江山却是动摇不得,罢了,不过是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何必为他弄得民不聊生。 这次从大明宫出来,皇帝觉得自己腰板格外挺直,知道有人真心帮助自己,这感觉真心不错。嗯,念恩想重新修整那个园子,怕是人手和东西都不大凑手,还是让工部给盯着点吧。那个不省心的贤德妃也真是,皇家人幸过的园子,他们家人都敢卖了不说,那地方还不是自己的,多大脸!还是再上凤藻宫走一遭吧,问问她们家还能不能消停了。 对大明宫的事,贾赦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现在他已经无心再想这些。因为他已经到了此行的第一站——泽州。 对这座河东屏翰、中原咽喉、三晋门户的古城,贾赦只能用两个字表达自己的感慨:真他母亲的雄伟!陈子昂一首《登泽州城北楼宴》中「坐见秦兵垒,遥闻赵将雄」道尽了此城兵家必争的事实。 「贾将军,一路风尘劳顿,辛苦辛苦。」守将秦英在马上向贾赦行礼。 对着手握一方兵权的悍将,贾赦也以礼相待,他下了车,转动一下不知道何时套上的看不出什么材质的扳指,也对来人一拱手:「赦王命在身,来打扰将军,还望将军勿怪。」 那秦英的眼睛在贾赦的扳指是停了一息,才大笑着道:「将军此来,为我边将规整部旧,整顿军纪,是我大军之福。」 贾赦与后下车的时先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瞭然。 等人马进城,那秦英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房舍安顿来人,不过是没想到贾赦不光带了侍卫,还自己带了一百多人,房舍可就有点不好安排了。对此秦英倒是没什么怨言,只是不好意思地对着贾赦道:「贾将军,本将军准备不周,还望将军海涵。」 贾赦也不在意地一笑:「是我来前没说清楚,与你何干。这些不过是我家庄子上的人,多年没有活动,不过是随我松散一下筋骨的。你看哪里有空房子给他们两间住就好,实在不行就让他们城外扎营去,只不少他们的吃喝就行了。」 第191页 「这如何使得。」秦英又劝道:「下官自己倒有一处私宅,地方颇为宽阔,也住得下各位,只怕招待不周让各位受了委屈。」 贾赦也不再推让,只让庄子里跟来的人随秦英派的人去了。见人已经安排好,秦英道:「请将军先行歇息一下,晚上末将为将军洗尘。」贾赦道了一声好,秦英自退下不提。 待洗漱一番后,时先生才来到贾赦屋中,二人挥退伺候的人,时先生先开口道:「这个秦英怕是个明白人。」 贾赦点头:「他先祖是我曾祖的部下,一起打天下的人物。这些年来代家能代代镇守泽州,估计也少不了我们贾家的手笔。只是,」贾赦牙痛似地咝了一声:「我们那个老二是个不省心的,当年竟然在我父亲的书房中听说这个秦英,将此人透漏给过王子腾。」 时先生也没想到这一出:「看不出你们老二竟还有这份机灵。」 贾赦苦笑:「他好歹也是嫡子,那时父亲还存着让他与我相互扶持的心思,有些事也让他知道一二。谁知他竟把自家的底细一文不要地白送了人不说,自己还洋洋自得。」 「上次王子腾一事,并未牵扯到秦英,想是此人还没有被王子腾收拢。」时先生大胆猜测。 贾赦即不摇头也不点头:「还得再看看才能定准。这是咱们的第一站,务必要小心再小心。当年之事,不能再出了。」还是得小心求证呀。 时先生也贊同他的话。从当年血雨腥风中走过来的人,哪个不是加了十倍的小心才活到了今天。 至晚宴时,营中五品以上武官全部到场,显得对新任九省巡检分外重视。乌丫丫上百号人团团坐在议事厅里,见巡检由主将陪同入内,众人齐齐起身,双手抱拳躬身道:「末将恭迎大将军,恭迎巡检将军。」声音裂屋震瓦,整齐有力。要不是有前世参加过军训的底子,贾赦得让这声音压得没了气势。 此时他却笑着看了秦英一眼,并不先开口。秦英见此只好高声道:「此次贾将军巡检到我泽州,定能为泽州规整部旧,整顿军纪。来,让我们先行敬贾将军一路车马辛苦。」 众人齐应,举杯过眉,贾赦也从桌上端起酒杯,与众人遥祝。三杯酒下肚,众人才归座,贾赦与秦英相让一番,到底坐了上首。 秦英还要再让时先生,贾赦拦住他道:「先生不是讲究这些的人,你我坐近些才好说话。」秦英这才从了。 几杯酒下肚,那群糙汉子渐渐酒劲上来了,声音也开始高了起来。只听耳边是劝酒声、划拳声、互相不服气的打趣声,秦英一直看着贾赦的脸色,见他没有什么不耐烦的表情,自己的心也放松了一分。 不想就有胆子大的一个裨将走上前来:「贾将军,我们这边塞之地,少见京中的大人。我是个粗人,可也知道敬重上官,要是将军不嫌弃,请满饮此杯。」 秦英要喝止已经来不及,好在贾赦早知这些人的作派,并不以为自己受到轻慢,也不用旁边的人动手,自己斟了半杯酒,举起对着这裨将道:「满饮是不能了。你看看这一屋子的人,你起了这个头,少不得还有人来。要是不介意,你我共饮如何?」 那裨将以酒盖脸,可还是能看得清自家主将的脸色,藉此下台道:「贾将军是条汉子,是末将鲁莽了。将军请。」将自己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翻过杯底对着贾赦。贾赦也是一口饮下,将空杯对向来人。 那裨将不想他如此痛快,自己脸上倒现出讪讪之色。见秦英要说话,贾赦也不坐下,只再次斟酒入杯,站在那里。底下的人见了,声间渐次小了下去。贾赦这才道:「刚才这位兄弟前来敬酒,本将军才知道自己疏忽了。现在我借花献佛,与诸位同饮此杯。愿诸位能为国尽忠、为民守土,为了身后的妻儿效死力!」 这番敬酒词倒是新鲜。原来有京中来人到军中,下巴抬得高高的不说,嘴里也口口声声是为皇家尽忠,为陛下效力,直把这些糙汉子拘得头皮发紧。可是这贾将军却大剌剌把妻儿摆到明面上。这些人吃军粮、卖血肉,还不是为了封妻荫子,只觉得贾赦的话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一时人人叫好,个个杯干。 第130章 一时大家尽欢而散。 秦英自然要送贾赦到下处。路上对着贾赦佩服道:「将军不愧是武将世家出身, 真真懂得我们这些人心中所想。」 贾赦不经意地转转扳指:「这有什么,早上三十年,我父亲也是守边的人。我虽没到过边城, 可是为军不易还是知道的。」 听他提起贾代善, 秦英顿了一下才道:「末将那时还只是个小校,有幸得识国公爷的风采。可惜天妒英才, 国公爷竟早早地去了。」 贾代善去时不过五十多点,说声英年早逝也不算过, 贾赦藉机道:「你我本是世交, 不过是那时我在京中为质, 一直不得亲近。如今一见兄长,却是如故人重逢一般,甚是亲切。」 见他说得亲热, 秦英也有意:「即是如此,为兄痴长你几岁,却要托大了。」 贾赦一笑:「几辈子的交情,兄长这话客气了。」 二人一路你亲我近地到了下处, 要不是大着贾赦一路奔波,秦英大有与人抵足长谈之势。侯人走了,时先生过来道:「这么快就认了兄弟, 看来此处可以顺利拿下。」 贾赦可没有他乐观:「等先看看他的防务才能说到这个。」时先生本就是来给他提醒的,见他还算清明,也就不多说了。 第192页 次日浸早,明锣就叫醒贾赦:「老爷, 大军一刻后就要出操了。」 贾赦嗯了一声,略洗了洗就出现在校场上。只见场上已经列了十来队人马,就算站得不甚齐整,可也是甲冑分明,刀明枪亮,儿郎们个个挎刀持枪,生出些英武之气来。可见秦英治军还算严格,并不是应付差事。 见人已经列好,贾赦问明锣道:「咱们的人呢?」 明锣往远处一指:「已经到齐了。」只见远处有一队人,一半也是甲冑在身,一半却都是短打扮,正是贾赦从庄子里调出的人马。不光是打扮与驻军不同,就是站得也比那些人整齐。贾赦点点头,对这些人还算满意。 这时秦英走了过来,对贾赦笑道:「你起得到早,可见昨日是藏了酒量。」 贾赦对人一笑:「兄长说得哪里话,不过是差事所在,不得不谨慎罢了。」秦英点点头。就有小校擂起鼓来,那些原来还有些松散的兵士立时腰板挺直,人人肃立。秦英将手一挥,早有指挥的小校打出旗语,各队开始操练起来。 对着秦英点点头算是招唿,贾赦带着明锣向着自己带来的那队人走去。见他到了队伍前头,不知谁发了一声口令,队伍齐齐转身,就由横队变成了纵队,大家开步跑了起来。 绕着校场跑了两圈之后,早有驻军忍不住一眼一眼地看这些如驴般绕圈的人,大家都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发了疯。秦英与手下的将官对视了一下,也不知道贾赦葫芦里头卖得是什么药。 好容易这些人才停了下来,又散开队伍,伸腰伸腿地动个不停。秦英早就站不住了,亲自来问:「老弟,你这些人是何意?」 贾赦气喘嘘嘘地道:「锻鍊一下这些傢伙的体能。」 体能是个什么东西?秦英更是不解。贾赦深入浅出地给他打个比方:「你看这些人,平日在京里养尊处优的,功夫大都是花架子吓唬人。让他们每日跑上几圈,这力气不就练出来了」 见人不以为然,贾赦又道:「你别不信,只说这些人,跑得快些,能坚持的时间长些,异日到了战场上,是不是追击敌兵后劲就足些?」 秦英至此才有点重视,不过还是不大相信的样子。贾赦有心在他面前立威,只道:「你别看我这些人刚才已经跑了几圈了,让你能跑的人来一个比比,不定仍比你那些还没跑过的人强些。」 为将都哪能没有好胜之心,听了他的话秦英也来了意气,让人叫过军中的斥侯,就要与贾赦的人比一场。贾赦也不特意挑人,只对他道:「那些侍卫不行,他们只是从和我离京时才开始练,还没有耐力。这些我庄子上的人,兄长你随便指就是。」 听他说得轻慢,又见那些被他说成不行的侍卫并无恼色,秦英不敢托大,指了队尾的一个瘦小的人道:「就他吧。」按说排在队尾巴上,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 就算秦英有点小心思,贾赦还是点点头。那瘦小之人出列后,对着贾赦抱拳:「小的张大牛,参见将军。」听名字就是农家出身,那斥侯面上轻视之色尽显。贾赦也不在意,只问:「再与这位兄弟比上一场,可还有力气?」 那张大牛憨憨一笑:「平日里都是跑十圈,今日才跑了四圈,这汗还没出痛快,跑跑出身痛快汗。」 贾赦点头,秦英小声对着斥侯道:「别给老子丢脸。」 那斥侯一脸不在乎:「将军就擎好吧。」 等二人站定,就有将官们围了上来,贾赦对秦英道:「兄长,今日他们比的是耐力,就不限定圈数了吧,到最后跑得圈数多的为胜如何?」秦英自认稳赢,如何不答应。 等二人开始跑起来,一校场的人都没了声音。斥侯得了主将亲口吩咐,自然脚下生风,一时把那个张大牛拉出老远,引得驻军齐声喝彩。 跟贾赦来的侍卫们都有点着急,只不过见贾赦没什么表示,才强忍着没催张大牛快些。那斥侯更是得意,跑得意气风发。贾赦不由摇摇头,就这样的跑法,不用一圈自己就得把自己跑吐喽。 见他摇头,秦英以为他是后悔,也不想他脸上太过难看:「兄弟,不行就别上他们比了,不过是看个热闹的事儿。」 贾赦再次摇头:「这才开始,兄长说得太早了些。」 可不是,已经跑过大半圈的斥侯,脚步已经慢了下来,只是身子还在向前倾着,努力向前。再看张大牛,还是原来的速度,不紧不慢地一步步稳稳噹噹,和斥侯的距离却越来越近。驻军的将士也以现了这个情况,一起叫着斥侯的名字给他打气。 听了同袍的叫声,斥侯的步子又快上了一些,可惜后力不继,没几步又慢了下来。张大牛与他的距离更近了些,等到跑到一圈时,二人已经快并排了。 秦英脸上如何挂得住,对着斥侯吼道:「你小子昨日没吃饭吗?还是自己偷着出去找娘们了?」 听到的人哄堂大笑。那斥侯也不知是累得还是羞得,一脸赤红,不过脚下的步子却没停。贾赦对着秦英道:「并不是他不出力,是这力出错了地方。都说是比耐力了,他从一开始就拼了老命,能坚持多久?你看张大牛,刚开始并不着急,可是步子一直是一个频率,到现在不过是刚跑开,等下还能更快些。」 似乎是听以了贾赦的话,已经跑远的张大牛步子果然迈得更大,整个人有一种向上沖的感觉,把个斥侯落得更远了。至此秦英不得不服:「兄弟,你这法子确实不错。可是那些兵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该快跑,什么时候要留下力气?」 第193页 「这就是练过与没练过的不同。练过的人,你要是让他到近处取物,他自然知道要靠速度,可是要是长途行军,还是要耐力。练得多了,自己就会分配体力了。」 听他说得云山雾罩,秦英有好几个词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不过却听明白,这跑,还是得天天练才行。他也不是放不下的人,一拍贾赦的肩膀:「好,从明天开始,我就让这些傢伙都试试你的法子。就不信,都是吃粮的,还能跑不过老百姓!」 贾赦一乐,心说谁告诉你庄子上出来的就一定是百姓?不过这话不能再提,他又对着跟来的侍卫头道:「李队长,让弟兄们把拳法给秦将军演示一下。」 那李队长听了,对着自己手下的一百人下起口令。只见队伍迅速散开,人与人之间隔开一丈来远。就听李队长大叫地声:「军体拳,预备。」 对于自己这个起名无能,贾赦有着深刻认知,也就不为难自己,从他把军体拳苏出来后,就沿用了这个名字。反正人人都以为是老国公交给他的保命手段,而老国公军中出身,叫军体拳也没有人怀疑。 随着李队长的口令,那一百侍卫动作整齐划一,拳拳生风,脚脚有力,落地有声。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秦英武将世家出身,家中也有一两套不传之秘,如何看不出这拳的实战性?虽说有些招式阴损了些,可更见效果不是。 等一套拳打完,就听人在身边问:「将军,我已经跑了四圈了,还跑不跑?」 却是那张大牛,正边跑近边问贾赦,回头再看那斥侯,正拖着步子一步一挨地慢走,离这边还有不短的距离。贾赦看了看秦英,想知道他的意思。此时秦英一心都在拳上,对这个比试早就不看在眼里:「还跑什么?没见把我的人都跑拉胯了?」 听他说得诙谐,众人都是一笑。等贾赦点了头,张大牛自去队尾站好,就有交好的人暗中向他伸大拇指。便是侍卫们也觉得脸上有了光彩,看向庄子里的人都是一脸佩服。 至此早晨的操练就算是结束了,可是秦英却对着贾赦围前围后的不肯离开。就是人要洗漱,他也跟在一边看着,倒让贾赦不好意思起来:「兄长有话直说就是,这样可让小弟如何是好?」 秦英就等着他说这话:「好兄弟,哥哥知道有点难为人,可是咱们都是几辈子的交情了,哥哥就厚着脸皮求你这回。」 第131章 却说秦英围着贾赦转了一早晨, 各种殷勤就不提了,如今又说出了求字,倒让贾赦愣住了:「兄长却把我说煳涂了, 什么大事儿, 还值得兄长说出求字来。」 秦英更加不好意思:「我知道这是老国公给你保命的东西,本来不该说的。可是哥哥又真心爱得不行, 不说出来只觉得心里痒痒得不行。主要是这拳法实在有用,哥哥这里又是边城, 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战事, 你看能不能教了哥哥?」 「我当是什么大事。」贾赦笑道:「这也不是什么保密的东西, 要是有心思灵巧的,看几次就能学会了,不过是打击的地方准不准确、用力的地方到不到位的问题。再说, 我要是不想教给哥哥,今天又何必大张其鼓地拿出来,难道是为了让哥哥眼馋?弟弟可不是那么有小心思的人。」 这样也行?说好的家族不传之秘呢?说好的珍敛秘藏呢?说好的传男不传女呢?就这样让万人都学了去?要是老国公活着,是不是得抽这小子。秦英心中翻腾, 可毕竟是自己占了大便宜,嘴上却不住地感谢,说些贾赦为人高义, 大仁大义,利国利民,为将者楷模的话。 贾赦倒笑了:「也不是我大度。实在是这拳法再好,也得有人用不是。再说把咱们的儿郎都教会了, 将来真上了战场也能多些胜算,让外敌不能入我国土一步,才是咱们为将的本份。一份拳法,又算得了什么!」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让人不得不动容。就是一边伺候的人听了,也是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早早学会了,用这拳法将外敌拒于国门之外。 似乎是知道大家的心声,贾赦又道:「哥哥也知道,这拳法不过是近身战时有用,刀枪也不能扔下。」捨本逐末是不行的。秦英为将多年,这道理还用贾赦说?不过人家能当面说出来,也是好意,这份情却不能不领。 等秦英带人离开,时先生过来与贾赦一同用饭时问:「你确定他没问题了?」 贾赦道:「只有五成把握。」 「那你就这么把拳法交同去?」是不是傻? 贾赦会当傻子?他不过是二b了一点,想一出是一出了点,并不是全无成算:「那拳法并不深奥,多看几次就能学个毛皮,多打几次自己都能琢磨出如何发力。咱们的人与他们日日一个校场上操练,还能让人家蒙上眼睛不成?反正是守不住的,还不如现落个人情。」 不想他如今奸滑至此,时先生也不在此事上纠缠:「那还有五成是什么?」 「我得看看他和王子腾到底有没有勾连。」贾赦面色发狠。要真是有勾连,怕是这将军做到头了。 用罢饭,贾赦也不用秦英相陪,只让人去处理营务,自己与时先生在泽州城内闲逛起来。他真的是闲逛,一会到人家的古董铺子看看有没有漏可捡,一会又到人家卖书画的地方看有没有中意的东西。中间还上了人家的茶楼,并在酒楼用过晚饭才算尽兴而回。 第194页 如此转了五六日,把秦英转得心中没了底——你不是来巡检军务的吗?只在城中乱转是几个意思?与手下亲近的人商量了几回,又向跟贾赦来的人套了几次话,也没得了准信,只能看着人早早出营,至晚才回。 就是自己找到人门上,也不过是喝茶聊天,问问营中现在大家跑步跑到几圈、拳打得如何,并没一句涉到实务上头。面对这样的巡检,就如一块豆腐掉到了灰堆里,吹不得打不得:你说他延误公事吧,人家一来就交给了你练兵的法子和家传的拳法;可你也不能睁眼瞎说这天天上街闲逛的人真是勤于王事。 再说贾赦带来的那些人,早就与营中诸人再次打成一片,天天互相切搓得来劲,饭也是混到一起吃了,全没有以前巡检带来人的那种高高在上,更没有一个人对伙食提出要求。别说秦英,就是下边的人都说:「要是人人都如此巡检,哪怕一年来一回都行。」要知道边军最烦的就是京中来人巡检,什么事都能挑出一堆刺来不说,还光说不练,这次的贾将军明显不同。 就是这个与众不同的贾将军,现在已经快让他们的主将吃不好睡不着了。这些底下的兵士自然不知晓,可是军官们却知道自己的主将近几天来脾气不大好,还以为是因为头一天操练时那斥侯让主将丢脸所至,这几天操练得格外精心,对底下的人约束得也格外严格,却不想更让主将多了些惶恐。 秦英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家祖上与贾家的交情,能追溯到天下还没定鼎的时候。后来天下大定,贾家因功封国公,他家也封了侯。因为以他家的功劳,封侯封伯也就在帝王一念之间,是贾家初代国公游说才得以封侯,因此从那时起秦家就处处以贾家为主。可谁知自贾代善去后,这贾家之人听说一个纨绔、一个死读书,一个堂老爷中了进士却放着官不做去炼丹了。这样的人家,让辈辈都为一方大员,手下千军万马的秦家听命,就是个笑话。 所以在王子腾带着贾政亲笔信来巡检的时候,秦英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对人也是敷衍始终,不打算由贾家转投王家——贾家就算儿孙再不成器,可也还有承继之人袭了爵位,那王家已经无爵可袭了不说,王子腾自己连个儿子都没有。 既然王家能接手贾家的人,那秦家已经镇守泽州百多年,为什么不能自立门户?! 当时秦英想着自己可以自立门户,甚至如初代贾国公一样培植亲信家族,心中如何滚烫,在贾赦小露两手后胸中就有多冰冷——不愧是能在国初封国公的人家,自有底蕴。就看人家并不珍惜的东西,就能让自己如获至宝,那人家没拿出来的东西呢? 这些有助提高战力的法子,在战场上就是给人多了活命的机会。就算是此时不显,等真的到了战场上,那些兵士用此法活命后,能不感谢教了他们此法之人?此时秦英已经觉得自己明白贾赦为何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这两样东西拿出来了。 收买人心,绝对是收买人心。 所以对不熟悉的人,绝不能自己脑洞开得太大,要不只能自己将人神化了。贾赦不过是二b不吃亏的性子发作,不想让人偷偷学去,干脆用来赚人情。却让秦英生生想出一个再世诸葛来,觉得自己前段时间想自立门户的念头是不是已经让人家察觉了,这些天才对自己并不大亲近,也没有急着与自己确认从属之事。 想到这里秦英已经坐不住了,他让人去打听巡检现在是不是在营中,还是又出去逛了。 巧得很,贾赦在城中已经逛无可逛,今天就在营中歇着呢。可落在秦英耳中,就是人家已经将他的心理都把握的一清二楚了,这不就等着自己自投罗网呢?从此再不敢生出自立之心。 正在猜测秦英来意的贾赦与时先生,却都装得一手好13。对进门先行了下属晋见之礼的秦英,贾赦假意道:「兄长这是做何?你我兄弟相称,又同是一殿之臣,如此大礼,让当弟弟的如何受得起。」 这话他说得诚恳,落到秦英耳中偏听出了讽刺。可是自己心中有鬼,还能不让人说几句?秦英的姿态放得低多了:「将军言重了。将军王命而来,本就担着天使的职份,这些天英招待不周,还请将军不要见怪。」 「这话兄长就更说偏了。兄长守土一方,也是国之柱石了。让我这个做弟弟的如何敢托大?」贾赦见时先生只用右手五指轻触桌面,并无声音,对着秦英再次敷衍。 秦英也看到贾赦对时先生看的那一眼,加之贾赦一向对其只称先生,并不称表字,觉得这个先生也不能小视。见人看过来,时先生微微一笑:「难怪秦将军有些急,也是将军你的不是。就是秦将军厚道,要不岂容你这么逍遥。」 贾赦对此表现得不以为然:「我与兄长几世往来,还能真难为兄长不成。本想着再在这里转上两天,呆足功夫带人走了就是。兄长放心,弟弟的摺子上一定全是好话,再不会说兄长一句不是。」 信了你的鬼! 自从把贾赦定位到再世诸葛的位置上,进屋后他的每句话秦英都是想了又想猜了又猜,生怕自己听不出其中的微言大义。再看时先生也不是个简单的,你听说的那话,什么叫「秦将军厚道,要不岂能容你这么逍遥」,这话分明是说贾家厚道,才让自己逍遥了这些年,这要还不算是警告,那还想让人当面说出「你小子别打有的没的主意了,你的小算盘我们都知道」不成? 第195页 汗水开始顺心着秦英的鬓角流了下来,其实贾赦与时先生心中也狂跳不已,这是生病了吧?你有病能不能自己好好在屋里呆着,别出来讹人好不好?想起自己生病害得王子腾媳妇和自家老二的媳妇丢了诰命的事儿,这可是兵营呀,还是别人的地盘呀,自己就带了那么当摆设的二百人,要是人家讹上自己可咋整呀。 好在时先生不是贾赦这个怂货,人家就算是心里也画魂面上也稳得住,看到秦英眼里就是一个义愤一个胸有成竹。秦英更觉得不好,生怕这个准备认的主人计较,牙一咬、心一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第132章 九省巡检贾将军, 走了。带着一大堆的土仪,走了。只留下了每日操练前,所有人必须先围着校场跑几圈的练兵法子和一套拳法。 泽州的兵士, 从此开始每天的跑步大业, 互相之间切搓也多了一项军体拳。除此,这位贾将军再没在兵士中留下什么印象, 毕竟他并没有如其他巡检一样在营中指手划脚,兵士们记不住多正常。只要为将的能记住就好了, 尤其是主将, 怕是记得更清些, 没见人家贾将军一来,自己的主将就与人家称兄道弟了。 无论泽州兵士如何做想,京中的将军府总算收到了自家老爷走后的第一封家书和礼物, 人人喜笑颜开。 对着两大车的东西,邢夫人也顾不得开验,反正东西从那么老远地方运回来,要没早就没了, 到了家里早看晚看还不是一样。可是老爷的书信却是不一样,还是尽快知道知道的好。 「迎春,快来念念, 看你父亲在外面过得好不好?」等迎春黛玉一进屋,邢夫人就急不可奈地让人快点念信。 迎春抿嘴一笑:「母亲也太心急了些,还是等嫂子和巧姐儿来了再念吧,要不巧姐儿又说不等她。」 邢夫人也是一嘆:「都说侄女象姑姑, 可是你是这么个平和性子,怎么她是那么霸王似的性子。」难道是象她去了的那个娘?想到这里邢夫人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黛玉插话道:「小孩子在家里,人人宠着,处处随心,可不就是想做什么做什么。我看巧姐儿也知礼,不过是还小呢。」听了她的话,邢夫人才觉得自己缓过来了,又把黛玉知事明理念上一遍。 迎春深怕黛玉再想起自己寄人篱下来、处处不得自专上来,用别的话岔开:「也不知道父亲都给我们带了什么。」 黛玉也知道她是体贴自己,可从和平郡王说开后,自己已经放开了心胸,知道无论如何还有那么一个人在那里等着自己,心下定准,也没有往日的小性:「你自己刚说过的,可又想这些,等那个小磨人精来了再看吧。」 正说着,就听见外头巧姐儿找祖父的声音:「祖父,你回来了?」 进屋一见没人,小脸立时跨了下来,抱着孙苑的腿,委屈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孙苑进来得迟了一步,还没搞清状况就觉得腿上一湿,自己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却还是把巧姐儿的身子轻轻扶正了,目光坚持地让她给祖母和姑姑请安。 说来现在合府上下,只孙苑一人能制得住这个小磨人精,也不见她说什么重话,可是却有一份坚持让巧姐儿知道,只有按她说的做了,自己才能随心所欲地扑进那个温暖的怀里撒娇,要不就只能看着。 邢夫人只等巧姐儿见过礼,看那红眼圈的小模样怎么不心疼?就算是知道孙苑并没有苛待巧姐儿,给她立点规矩也是为了她今后更好,仍把人抱在怀里儿一声肉一声地稀罕个没完。又对孙苑道:「你也坐吧,如今也是双身子的人了,月份又小,还是要小心点才好。」 孙苑一点也不以婆婆刚顾上自己为恼,反正这个婆婆就是只顾眼前的性子,从来眼里先有了闺女才有自己,又有什么好挑剔的。再说自己到了这个家,也真不算是委屈——从那道赐婚的旨意一下,京中后院关于自己克夫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从回门之后,婆婆就将管家权交给了自己,又有两个小姑子在一边打下手,并不很累不说,对内院之事也是事事对自己提点。 至于丈夫,说实话孙苑原本并没抱多大指望,毕竟原来贾琏有一个贪花的名声在外,她都已经想好了,只要有了自己的孩子,丈夫如何随他去,反正相敬如宾她还是能做到的。 谁知给她最大惊喜的就是这个她从一开始就没看好的丈夫,也不知道原来那个名声是怎么传出去的,可是她进门却发现丈夫连一个屋里人也没有。不光如此,从进门第二天,丈夫就将先婆婆的嫁妆交以了自己手里,自己的小院先一步让自己打理。尤其是公公出京后,丈夫象是一下子换了个人一般,整个人都沉稳了下来,少了几分冒进,多了几分盘算。对家里人更是好上三分。对闺女就不提了,从来是捧在手心的,就是出门买个什么东西,也是有妹妹们一份,就有自己和婆婆一份,倒是不偏不倚。 最让她高兴的是,每个月,贾琏总是抽出一天的休沐日,带她和闺女回娘家坐坐,让母亲都直嘆自己好福气——就算是同在京中,一般娘家没有大事,哪有出嫁女能随意回娘家的?这不母亲也学了丈夫的样子,让哥哥常带嫂子回娘家看看,引得嫂子对自己都感激起来,姑嫂关系比出嫁前更好了。 说起闺女,现在孙苑觉得自己除了没怀她,与亲生母亲也不差什么。这个丫头是粘人的,原来沾婆婆,现在粘自己,还让婆婆吃了老大一瓶子陈醋,还是小丫头自己和祖母说:「现在母亲有弟弟了,我得替祖母照顾母亲,祖母年纪大了,巧姐儿要让祖母享福呢。」说得婆婆没了怨气不说,还赏了自己好些东西。 第196页 话说孙苑有时也奇怪,听说自己婆婆没什么嫁妆,可是手里的好东西并不少,大概是公公给的吧。看来只要自己与丈夫好好相处,那么是不是丈夫也会给自己私房填砖加瓦呢? 想着这些有的没有,迎春已经开始念起信来,总之是一切都好,吃得好,住得好,别人待他也好,各种好事儿仿佛都落到了他一个人头上。又关心了一下闺女和外甥女,让孙女别想他,自己不久就能回来云云。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哪有那么多好事儿都落到一个人头上?不过是离人不想让家人惦记罢了。听信的人大都清楚,不清楚的那个正问:「母亲,不久是几天?」 这个谁能说得准?可是孙苑自有应答:「大概等你弟弟出生时,祖父就能回来了。」自己是新婚时坐的胎,要生也得过了年,大概公公年底也得回京述职吧,那时不就回来了。为保险起见,孙苑还多说了两个月,把时间推到儿子出生的时候。 就这巧姐儿也高兴:「真好,到时祖父回来了,弟弟也来了,就都能陪我玩了。」 一句话说得正拿帕子抹泪的邢夫人也笑起来:「可不是,那时家里就热闹了。」 迎春黛玉想着父亲(舅舅)这么远还惦记自己,也是个个有点思念伤情,好在有一个懵懵懂懂的巧姐儿岔开,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此时正是母亲(舅母)需要人开解的时候,怎么自己倒先伤心起来。 黛玉对着巧姐儿道:「可不是,不过咱们现在也有好玩的了。看看舅舅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好巧姐儿,这回是不是得让姑姑先挑了?」 今天巧姐儿分外大方:「好,让姑姑们先挑吧。」大家正诧异,人就跟着来了一句:「剩下的都是我的。」大家笑得止都止不住,饶是孙苑向来沉静,此时也忍不住了:「你才多大,就知道自己攒私房了。」 邢夫人笑道:「这才到哪儿,你没见她讹你公公的时候,这点子东西怕是连那一成都不到。」这事儿孙苑也听说过,更是贊同地点头。 一时大家开了箱子,只见各样东西都是分类放好的,样样上头写着是给谁的,条理十分分明。邢夫人这才有点放心了:「看来跟着的人还算用心。」自己老爷才没这份耐心收拾。却不想现在贾赦有了一个时先生,先不用人家之才,倒让人给他做起了管事、收拾送回家的东西。 果然巧姐儿的东西最多,从泥人到风车再到绢扇,只有大家想不到,没有在箱子里找不到的,喜得巧姐儿把祖父最好、祖父最疼我说了十多遍不说,还自己趴到箱子上往出掏东西,那箱子比她人还高,只好让两个奶妈在一边扶着。 等贾琏下衙回来,就见邢夫人的屋里和开了杂货铺子一样,等见自己老子的信,才知道是谁惹出来的。贾赦除了给大家的信外,还有一封是单独给贾琏的,一是让他知道自己对这个嫡长子的重视,二也是真有些话是不好让内宅知道。 贾琏就如孙苑发现的那样,已经越发沉稳了,并不着急到书房看自己的信,而是对着邢夫人道:「母亲,明日还是得打发一个人到二叔那里,向老太太说一声父亲平安的好。」 邢夫人顿时知道这事儿是自己疏忽了:「可不是,我们光顾着看你父亲捎回来的东西,倒忘记了这个。好在也不能空手上门,也得带些土仪,算是你父亲的一片心意。」 贾琏觉得老太太那里说不定盼着父亲不平安才好呢,从父亲走后,自己每到休沐日去给老太太问安,竟没从她嘴里听到一声关心父亲的话,这也是个做母亲的人呢。不过这话不是做人孙子该说的。只看了看写明给自己的东西,又让巧姐儿相中并扣下了两件,才到书房看信去了。 此时养心殿内,皇帝也在看贾赦的信,不过内容却与邢夫人看到的相去甚远,总之是各种难,吃得象猪食,睡得是露天,别人对他都是一片敌意,全世界都带着森森的恶意向他扑面而来。好在信尾巴有一句能用的话:秦英可重用! 第133章 贾赦这次在秦英那里收穫真心不小, 不光重新与人确认了贾家的主导地位,还从秦英好里得到了一些原来从属贾家、如今却找不组织的人名单。重点是秦英确认了一些贾赦只要找到人,就能拿回主导权的名字, 这让他接下来的巡检收人之路好走不少。 当然秦英也提供了一些他自己营中有二心的人, 毕竟是在自己的地盘,哪些人能推心置腹、哪些人没有派系、哪些人是忠平旧人、哪些人是忠安暗线还是摸得八九不离十, 这也让贾赦一一报给了皇帝。 拿着贾赦的报忧信,皇帝心中大喜, 也忙忙地到大明宫向太上皇报告了这个好消息。太上皇看着那份名单, 对着忠平忠安两人的不消停也头大不已, 知道忠平不是枉死,就是忠安要是下回还有他的事儿,估计也难活。 「看来贾赦是真的用心了。」太上皇自有他的消息来源, 知道贾赦将练兵方法教给了秦英。 皇帝更是狂点头:「不错,他那练兵的法子和拳法听说都是有用的。不枉太子哥哥护他那么些年,他能想着这军中如何增强战力,是个有心的。」 太上皇想呵呵他一脸, 他给你挖出多少隐患,你自然觉得他有心:「不过,他这次要是再收了军中之人, 是不是...」要成尾大不掉之势? 皇帝没有这些顾虑:「他不过是一心想要报仇,这次也是要把当年之人全部挖出来罢了。」 第197页 又是报仇,现在太上皇一听报仇二字就头皮发麻,觉得自己这些年来摆出一副与皇帝、贾赦同仇敌恺的样子是不是错了, 可惜已经势如骑虎,再下不来了——他已经折了一个儿子,另一个儿子也眼看不保,剩下的儿子那些小的不说,皇帝与忠顺却是和贾赦一个鼻孔出气的。 于是他问道:「这也算是有功于天下了,你可想好要他赏点什么?」 皇帝不知道自己老子的心思,还美不滋地说呢:「要是此行都如此顺利的话,那军权就更集中了,就是再有外敌,指挥起来也比原来省事儿不少。贾赦这次算是立了大功,就是提提爵位也使得。」 更糟心的太上皇无声嘆息,又不能扫皇帝的兴致,毕竟父子相疑,非国之福,就是对剩下的儿子们也不是好事儿。只能让皇帝自己看着办去:「这些你心里得有点底,功高要赏,可也不能赏得太重,让后世子孙为难。」 见皇帝若有所思,这口气才小些。别看你们现在一副好哥们的样子,不信到时有了权利之争还能如此。自觉顺了气的太上皇让皇帝自去给贾赦回信,至于皇帝问他是不是有话要一併传给贾赦,他已经不耐烦地摇头。 此时的贾赦早就在去往绥州(今陕西榆林)的路上。正是暑热时候,人人疲惫、匹匹马乏,毛乌素沙漠此时已经形成,热风带着沙子煳到人的脸上,再有汗水一冲,大家都快成了泥人。 好不容易在日落前看到了一座小镇,贾赦立刻叫大队停下。就住这儿了,管他什么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呢,先让大家吃顿好饭再说罢。 听了他的吩咐,大家小小的欢唿一声,就有人打马进镇子去找官面上的人。等那里长来了,不过是土财主打扮,贾赦也知道此地一向贫苦,只请人家看过凭信,给这些人安排吃住。 只见那里长一脸为难地跪下道:「官爷,不是小老儿不识抬举,实在是地方穷困,无力招待各位官爷。还请您多走几步,前面二十里就是县城,那里地方大、粮食多,定能好生款待官爷。」 本来想玩一把军民鱼水情的贾赦让人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还是时先生道:「里长不必担心,我们不过是要找个睡觉的地方,再请里长告诉我们米粮到何处採买,找几位做饭好的妇人来帮着做饭就好。」 听时先生说起妇人,那里长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只说自己这地方偏辟,那些妇人做出的饭菜只怕官爷吃不惯。倒是应承了给大家腾房子的活计。 好不容易在这地方歇下,就有侍卫与贾赦庄子里的人一起出去买粮米肉菜,不想临到付钱时那些人并不敢要,只说是孝敬官爷的。至此贾赦和时先生才明白人家城长为何不愿意让自己这些人住进来。 好在里长并不敢离开二人住的地方,听说大家并不收钱时,也是一脸苦笑地说:「孝敬官爷是应该的,应该的。」 贾赦对老人道:「里长笑不出就不要再笑了,看你这么大年岁还得给我们赔笑,倒让我们不忍心了。你去和大家说一声,我们只是路过的官兵,明日起早就开拨。该收多少钱,一文也不要少了大家的。就如你所说,这里本就不是什么富裕之地,再让我们白吃白喝,怕是有些人家一年就白忙活了。」 等他说完,那里长听了个目瞪口呆。好半天才问:「官爷说的可是真?」 时先生看起来更和善一些,他笑着对里长安抚道:「怎么不真。就是今天我们占了谁的房子,明日也是给房钱的。」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那里长更道不敢:「现在这天气,就是大家在外打地铺纳凉也是常事,只是让官爷们住上一晚,哪能说出收钱的话来。」 贾赦对着里长再道:「住店也得给店钱,何况人家的家当都在这里,是放心我们才让我们住进来,哪能让人白受一晚上的罪。」 听他说得近理,那里长眼泪都下来了,又要给贾赦磕头,又念菩萨转世,又要安排人去让大伙放心收钱,一时忙个不住。等他忙完了,贾赦才让他坐下问些长短。 巧妇只是难为无米之炊,有了米,饭好的很快。为了感谢里长,贾赦留人一起用饭,又吩咐从人不得饮酒,让那里长更是放心不少,话也说得多了。 见他渐渐放下心防,贾赦才问:「要说里长你也算是为民着想了。一般人见了我们,都是说什么就是什么,哪还敢拦着。」 里长苦笑道:「不怕官爷笑话,我这个里长不过是挂个名字。我们这镇上,十家里有八家都姓王,也都是一个老祖宗。我本来就是王姓的族长,自然得为这些族人着想一二。刚才拦了官爷,是我不知礼数,还请官爷不要见怪。」 时先生说:「这是你为族长的本份,怪你做什么。」 那里长可能觉得二人和善,有些话也敢说出来:「幸亏官爷们讲道理,才让镇子今天得个安宁。唉。」 听他话里有话,贾赦扫一眼伺候的明锣,那小子就给里长布了一筷子菜问道:「老爷子,怎么过个官兵,你这里就不安宁了?」 里长长嘆一声,也不吃菜,对着明锣道:「小哥,你跟了官爷有吃有喝,是不知道这边地百姓的苦。我们别的都不怕,只怕过兵呢。」 贾赦忍不住了,自己问:「这里离绥州不远,那里驻了大军,日常过兵也是常事儿吧。」 第198页 里长说:「可就是这个才让人怕呢。原来还好些,近几年只要一过兵,我们就提着心。那些官爷们吃得好、用得好还罢了,要是一个说不好,晚上我们镇上就能闹土匪呀。」 难怪贾赦的人去买东西,人家都不敢收钱,原来是怕晚上再有人来报復!就连时先生脸色也变了又变,那里长还在唠叨:「不光如此,那些官爷们还不能见了妇人,要不然、要不然...年年都有为这个抹脖子上吊的。出了这等事,又与那些女人何干?可是...」老人已经有了泪,自己抹了一把:「所以开始时小老儿不敢让人帮着官爷们做饭,是小老儿狗眼看人低了,还请官爷别放在心上。」 听他说得悽惨,大家谁也没心再用饭,贾赦忍气问道:「那县里也不管管吗?」 里长道:「县里不过是几个衙役,哪是人家的对手,再说请大军来剿匪,更是花用不起,所以大家只是苦挨。」 好生打发里长回去后,贾赦与时先生都相视苦笑,看来这绥州却不是泽州那么简单就能完事的。要知道秦英家是世代镇守泽州,要讲究些人望口碑不说,更是希望自己治下的地方能富裕些,自己家底也厚实几分,因此地方上颇为平静。可是这绥州守将几年一换,千里做官只为钱,人人都想捞上一笔,只要下面的人孝敬得到了位,哪管部上的银钱是哪里来的。这吃相难看,搞出兵匪一家来也就再所难免。 于是二人商量之后,决定先不急着去绥州,先将当地的县令叫来,看看里长说的是不是属实再做打算。不过却不能再占用人家的民房了,毕竟要住一晚上人家还能在外打打地铺,可是住的时间长了,自己又与人说过第二天就开拨,再占着房子就是言而无信了。 好在镇上水井还有几口,要不在这缺水的地方,用水都是上难题。难得地洗了个澡,大家都觉得轻松了不少,侍卫们与庄子上的人早就互相熟悉了,大家一起聊天打屁。就有人说起:「这个地方也是怪了,竟一个女人不见,可是小孩子又不少。」 明锣此时也吃过了饭,将里长的话对大家是长是短的说了一番,少不得人人义愤,直道该让将军快些到绥州整顿军纪,把那些只会欺侮老百姓的孙子好好收拾一顿。 第134章 第二日起来, 早就得了明锣传令的侍卫与甲卫,都将自己住的地方打扫得干干净净,又把所住人家的水缸给挑满了水, 才把屋子还给了主人。一镇子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那里长拿着手里的银子,只觉烫手。 「里长不必客气了, 」时先生温声对着里长说道:「这些是大家该得的,只是我们没有碎银子, 还得里长换成碎银之后再发给大家。再说我们还要在这里耽搁几日, 打水也好、採买也罢, 都得麻烦大家。都说亲兄弟还得明算帐,咱们先把帐算清楚了再相处起来都好。」 这样一心为了族人的里长,值得人尊重。可是人性本贪, 本来给银子是好事,可一旦里长要是自己动了贪心,自己给的银子可就便宜了狡诈小人,所以时先生说到让分银子时还是提高了声音, 让围着的人们听清楚。 话是听清楚了,可是麻烦也来了。这些人看到贾赦等人行事,又见有银子可拿, 都生出了点得陇望蜀的意思来,立时不想让贾赦他们走了:「族长,咱们身强力壮的,在外面睡几天无碍, 不如还让兵爷住我家。」 「对呀,对呀,兵爷们辛苦,还是得住在屋里。」 「就是就是,让家里的女人们出来,也好为兵爷们洗衣做饭,这些可不是大男人能干的活。」 一时七嘴八舌,说的都是挽留的话,看的都是里长手里的银子。 时先生不等里长开口,就向着众人高声道:「多谢众位美意,我们自有帐篷,就在镇外安营就使得。总是让众位露宿街头,我等心中也过意不去。」见众人还要再劝,他话风一转:「再说,将军今日还要接见你们的县令大人,在镇子上也多有不便。」要是我们在镇上,你们的县令说不定会派饭哦。 如此一说,镇上人才算是散了。侍卫们与贾赦自己的甲卫(从此叫甲卫吧,老是说贾赦带的人或是庄子上的人,实在太别扭了,甲通贾)才去镇外扎营。贾赦与时先生再次谢过里长,送人离开后,二人又在住的民房里商议到了绥州大营之事,等着营扎好了再离开。 想起某大帝中周培公建西北军粮库之事,贾赦自言自语:「不知绥州附近有没有建粮仓。」 时先生不知他心中所想,便问:「这里草都没有几根,建了粮仓还得从别处运粮,岂不浪费?」 「战时呢?」贾赦问。 一点就透说的就是时先生这种人,一拍大腿,时先生自己觉得疼,干脆给了贾赦一巴掌:「你这二十年都说是混吃等死,我看未必吧?」 贾赦揉揉让人拍得有点疼的胳膊道:「就是因为混吃等死,才想着怎么死能死得体面点。有段时间想着要是死在抵御外敌上也不错。」能告诉你老子也是看过歷史小说的人? 时先生不知他是敷衍,反劝他道:「如今你已经开始报仇不说,我看几个主意都算是利国利民的。就算是太子有知,也必为你这个徒弟高兴,你又何必如此自苦。」 「什么利国利民,」贾赦才不想说自己只是发挥了穿越者的「苏」本质:「不过是不想让自己在报仇前闷死瞎想。」 第199页 时先生再看他时眼神已经不同,却再次拍下他的肩膀不说话。这次倒没拍疼,贾赦也就不装模作样地揉了。 半上午的时候,贾赦他们已经彻底搬到镇外,就有一顶四人抬的绿呢小轿远远而来。 李队长此时已是全身甲冑,身边三个小队长也是装扮整齐,站在营门口对来人喝道:「九省巡检、一等将军贾大人在此,何人闯营?」站岗的两名侍卫立刻拨刀出鞘。 来人见了,心中无底,只让轿夫停轿,也不用师爷,自己下来对着李队长拱手行礼道:「清涧县令邬有道,特来拜见贾将军。」 李队长让人在营外等侯,自己亲自去报贾赦。好一时,才有侍卫过来叫道:「贾将军请邬县令。」师爷等也要跟进,却被侍卫依旧拨刀拦在外头。 那邬县令心中如擂鼓一般,小心至贾赦帐外,甲卫早看见了来人,却直到人到了帐外,才目不斜视地进帐禀报。 一番做作之后,邬县令还未见到正主,心里早就怯了三分,一进帐就行了正式的拜见之礼:「下官清涧县令邬有道,拜见将军大人。」 贾赦并不着急叫起,反正他是正一品,又有皇命在身,当得起一个七品县令一拜。抿了口茶,再端正地把茶杯放得平平的,才道:「邬县令请起。」 那邬县令也是乖觉之人,先认错总没有亏吃:「将军勤于王事,下官还没等接到驿报,不想将军已经驾临,实在是下官的疏忽,还请将军多多包涵。」我没接到驿报,不知道你要来,你可别乱挑礼。 贾赦点点头,好说话地道:「本将军并未怪罪邬县令。毕竟军令只传到营中,与地方互不统属,县令不知情在所难免。」不是驿报没来,是你还不够格知道。 那邬县令听此就有些出汗,好在贾赦再不为难他,让他起身入座。不过是问问地方方圆几何,人口多少,出产如何的话。这邬县令还不煳涂,回答的算清楚。 等他渐渐放松了,贾赦冷不丁问道:「清涧离大营不远,不知与营中关系如何?」 那邬县令大概回答这问题多次,张口就来:「营中现在是孙将军领兵,军纪严明不说,还是爱民那如子的性子,对百姓秋毫无犯。」 贾赦点点头,又问:「营中兵士可出营操练过?有没有扰民之事?」 这县令还不知道昨天贾赦等人昨天是住在镇子里的,又见营房帐篷搭得齐整、守卫森严,以为是昨天就已经扎好的,于是满嘴仍是驻军的好话:「没有没有,绝无扰民之事。这孙将军一向治军严格,对部属令行禁止,在州内有口皆碑。」 「嗯。」贾赦若有所思地道:「那我一路行来,却听说这里常有土匪出没,害民不浅。既然孙将军如此爱民,邬县令没想过请孙将军派兵剿匪吗?」 剿个屁。那些土匪是如何来的,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好不?不过邬县令至此更是当贾赦是个不懂地方政事与军事的京官,只用套话敷衍他:「也不是没请过,只是大军一动,声势如虹。那些土匪也有些耳目,不等大军来临就远远逃走,等大军无功而返,他们又回来了。」 贾赦让这个县令逗乐了。你确定这还是土匪,不是学过我太、祖游击战术的我英勇游击队员?见他一乐,邬县令不知他笑什么,也在一边陪着干笑不已。 贾赦乐罢贊道:「匪类狡诈如此,大军竟无可奈何?不知大军端了匪类老巢几次?可有什么斩获?」 我能说一次也没有吗?可是刚才话说得太满了,此时想收回不易,邬县令只能顺嘴往下胡说:「此地多为流匪,加之地方困苦,斩获却是不大。」 时先生快听不下去了:「就算是不大,总好过没有。在京中却没听到有绥州大军剿匪之事。」 这天还是真热呀,就算中将军的大帐,宽敞倒是宽敞了,可是却不大透风,让邬县令的汗出了一身又一身。贾赦也频频让茶,那县令借喝茶之际,到底没敢再回时先生的话。 等县令的茶喝得差不多了,汗也随着热茶消下去了不少,贾赦才又道:「此次我们来到贵县,怕是还要叨扰几日,还望贵县不要生出怨望。」 那县令如何敢有怨?就是有也不以当面说出来不是,只道定为将军效犬马之劳。贾赦也不用他做狗做马,还怕上他反咬一口,只道:「今日听了贵县一席话,对绥州军事了解颇多,这都是贵县的好意。本将军已经记在心里了。」 我说什么了你就了解颇多?这邬县令是真想哭给贾赦看了,要是将来贾赦能说此驻军好话还则罢了,可要有一个不字,那他就成了背后告黑状的小人。想想孙将军和他那个兇狠的儿子,这县令已经觉得自己离见先祖不远了。 就是要让你们狗咬狗去。能当着面把奉承驻军的话说得这么顺熘,要说这县令没被那个孙将军收拢谁能信?也不指望他们真能窝里斗,就算是膈应一下人他就满足。可以说对着这个邬县令,贾赦已经将你让我不我舒坦,我就让你一辈子倒霉发挥到了极致。此事无关个人恩怨,他与这县令也不过头次见面,能有什么恩怨?可是这县令当官不为民做主不说,还帮着兇手歌功颂德,就不是贾二b青年能容忍的了。 等那县令苦着一张脸,承诺下午就把劳军的东西送来慰问贾将军。又自认为隐讳地问清楚贾赦与时先生是否需要心思细緻的丫头伺候,被人回绝还贊人清正廉洁,是为将典范后,终于在营外与自己的师爷轿夫汇合,回县城准备不提。 第200页 时先生叫人重新换茶,对着脸色不好的贾赦道:「这种人在地方上是常见的,你不过是原来没见过,也值得动气?」 贾赦却道:「我得上摺子。」 「还没到绥州,就着急上摺子,是不是太匆忙了些?」 贾赦解释道:「我还以为有了秦英给的名单,拿下这绥州总要容易些。可是现在看来,这孙将军只怕为祸不小,在地方上怨气又大,一旦生变,咱们就为难了。不如索性在这里多住上些日子,等来皇帝的答覆再入营,能多些周旋余地。」 第135章 至此贾赦一行就在镇外驻扎了下来。每日晨起, 侍卫们照例晨跑,早饭后大家多是操练队形与军体拳,晚饭前再来一次负重跑, 总之贾赦前世看军事频道的那点东西抖落了一个干净。 效果十分明显, 这些人的耐力与反应能力增强得不是一点半点。尤其是那些侍卫们,原本都是在龙禁尉混日子得过且过, 行事带着三分懒散与兵油子气。一路行来,懒散早就不见了, 油气也已经让土腥味给挥发尽了。 你说不听?好办呀。人家贾赦不打不骂, 还发些路费, 请你走人好不。 能走吗?别说来时不是一个人对着这些侍卫千叮万嘱,差不多的人都有点别的小差事。就是你拿着银子回到京城,以为自己还能重归龙禁尉?你的小差事怎么向人回话?完不成任务是个什么下场, 就算你家里再有脸面也得自己放到地上。 能到龙禁卫当差的,大多与原着中贾蓉的情况相同,家里有点门路,可是门路又不足以将子弟送进内廷做天子近卫。这些人就算是平日不大着调, 可家中也是进行了一些官场教育的,还能真看不清自己的处境?如此三五次下来,再没有人敢端着龙禁尉的架子看不起甲卫了。 再说你又凭什么看不起人?论打架, 人家一个人能打你三个。想跑的话,人家能在你开跑后从后面上来再到前面等你。 关键的关键,是人家真抱团!你挑衅一个人,唿拉拉能围上来十个。这些人可不是侍卫们, 各个怀着点小心思,人家就敢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兄弟,专干你一个。要不现在这些侍卫怎么这么热衷于操练队形呢,让人刺激的呗。 就这样,一路磨合下来,这一百侍卫贾赦不说如臂指使,也敢让他们做些事情了。再说他与时先生说话一向小心,有人旁听的时候,说的都是一些国之大义、正气凛然、堂皇正气的话,这些话要是自己说给皇帝或太上皇听,他们一定以为自己是在做秀,可是让人偷听去再报给二人,那贾赦除了一心报仇这个不是缺点的缺点外,全是忧国忧民的国士之心! 别怪贾赦防心太重,从那次生出不与皇家玩耍的心思之后,贾赦就开始谋划自己的退路了。主要是他手里的东西太让人眼红,就算是皇帝能信任他,可是能信任贾琏吗?再到贾琏的儿子呢?是不是还得面临抄家灭族的兇险?当了人家的便宜爹,怎么也得让人家无倾家之祸才算合格不是。 时先生不知是否对贾赦的想法胸中有数,可是做为先太子的隐谋,发现侍卫里面耳目众多还是不难的。所以一直以来,他与贾赦配合的相当默契,让贾赦不得不佩服隐谋真当之无愧也! 就这么消磨着,那邬县令每日都来营地报到,送吃送喝,就算是每次贾赦的人把钱给得充足,他也快让折腾散架了。关键你见过劳军还收人钱的吗?不收不行,可是你给钱怎么还让人打收条?师爷画押都不行,非得自己这个县令亲自画押是什么意思。 可怜的邬县令,一向在官场上走动得如鱼得水,何曾见识过二b的世界?他只能日日前来,日日画押,把自己生生搞成了一个卖菜的。 远在绥州大营的孙将军也快坐不住了。这九省巡检要来的消息他早就收到了,也曾让人到泽州打听过这位新巡检与以前的巡检有何不同。只听说他爱让人跑步、爱逛街,在泽州并没有做什么象模象样的检查,就连例行的清点员额都没有。 可是就是这样的巡检,却迟迟不肯到自己的大营里来,却在清涧边上住下不走了。听说那个邬县令每日都去送东送西,殷勤备至,让孙将军觉得是不是这个自己早就收服的县令在给自己下小绊子。 再等两天,派出打探消息的人传话回来,那巡检在清涧县呆得有声有色,并没有近期拨营的迹象。 「将军,咱们是不是上个摺子,先从参奏他一个贻误军事?」旁边的幕僚出了个主意。 孙将军敲了敲桌子。他也想给人来这么一下子,可是京中关于参奏贾赦那位王御史的传说也随各方走动传到了绥州。孙将军知道,这贾赦不是那么好参倒的,要不早在京中就有人收拾他了,还能让他一下子就从三品文官一下子转回一品将军? 另一个幕僚见孙将军有不同意之色,也出了一个主意:「那么将军何不将态度放低些,那贾将军不来,咱们正可藉此上前相迎。如此不光显得将军重视巡检大人,也能让人知道巡检傲慢之处。」 可是这孙将军也不想去迎接什么狗屁的巡检大人。从他父亲那一辈儿起,好不容易走通了贾家的关系,算是国公爷的门生,谁知刚接上头,那国公爷就去了。之前的力气白费了不说,还让那贾国公的政敌收拾了两回。好在他父亲见机的早,抽身得快,再不怎么与贾家来往。再说那贾家又有什么值得一个手握一方兵权的将军来往的人物?是那个万年五品工部员外郎,还是一个空有爵位却不能当家做主的「假将军」? 第201页 这些年下来,因为他家撤得利落,曾为贾家门生的事儿已经没有人提起了。可这次来巡检的,偏就是那个「假将军」,当然现在已经是真的一品将军了。可让孙将军再向他执门生礼,又如何甘心?! 就在他游移不定的时候,边上一个青年道:「李先生说的也有道理。父亲不亲自见见这个贾将军,只自己在营中猜测总成空。要不我与父亲走上一遭。」 见自己视为孙家千里驹的儿子说话了,孙将军也不驳回,与众人议定了留守大营之人,准备明日前去亲迎贾将军。 于是在贾赦等人驻扎在小镇的第十日,只见远远数百骑飞驰而来,踏起的风尘遮天敝日,让人看不出来人的路数。 「敌袭!」守门侍卫大声发出警报,立刻营内一片披挂之声。好在这些天的训练颇有成效,并没有出现什么你穿了我的鞋、我戴了你的帽之事,不消一刻,人已经列队完毕。只见侍卫们人人挂甲、个个持刀。甲卫们也都是短打扮,手里也出现了不知原来在何处的倭刀。 大家听得一声哨响,每隔五步一人地将营区团团护定,还余出上百人列到营门口,对着将要下马的来人。 不想迎接自己的竟是这一出,那孙将军脸上已经有点挂不住了。还是身边的幕僚先行下马,对着营卫一抱拳:「兄弟不要误会。绥州守将、二品将军孙有福,亲自前来迎接巡检大人。还让兄弟通禀。」 又是一声哨响,只见侍卫们刀唰地一声应声入鞘,人却依旧站得笔直,并无一人动摇一分。那营卫只一声:「有帖子吗?」 幕僚早有准备,递上孙有福的名帖。营卫接后细看了一眼,才有礼地道:「请稍侯。」转身向营内去了。 孙有福觉得这就是贾赦给他的一个下马威,要不绥州并无战事,闹得什么敌袭?一张老脸阴沉得滴得出水来。还是他儿子在身后轻轻推了他的后背一下,脸色才多少缓和了一些。 好在等的时间不长,就有两位儒生打扮之人出现在了营门口,当先一位生了对桃花眼的人大笑道:「不知道孙将军亲临,下面的人不知轻重,让孙将军见笑了。」 边上就有人介绍:「这就是我们贾将军。」 孙有福等人听了,齐齐下马,一起行礼:「参见巡检大人。」 贾赦笑道:「说什么见外的话,咱们都是武人,别讲那些繁文缛节。来,来,孙将军请。」 孙有福心中之气更盛,你不讲繁文缛节怎么不早说,人家都参拜完了再说有什么用。可是人家是一品,自己是二品不说,到底是奉皇命之人,行的就是巡检驻军之事,一个摺子上去自己就得自辩,少不得忍下这口气。 众人礼让已毕,并肩走向中间大帐,说些一路辛苦、车马劳顿的淡话,气氛好歹缓和了几分。分宾主落座后,孙有福向贾赦一一介绍来人,等介绍到他儿子的时候,就见一员悍将应声出列:「末将孙绍祖,参见巡检大人!」 我操!是自己幻听了吗?这人竟是孙绍祖,那个用五千两银子娶了公侯千金却将人折磨至死的中山儿狼!那个被折磨死的还是自己现在的便宜闺女。就算是便宜闺女已经订好了人家,离这中山狼远而又远了,贾赦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看人能有好脸色才怪。 时先生率先发现了贾赦的异状,不好让人发现,只自己对着孙有福道:「令郎真不愧武将世家出身,果然能威振敌胆。」不说孙绍祖暗自得意,就是孙有福也面有得色:「犬子倒还有些血勇之气,当得一句武将不怕死。」 贾赦好悬没把隔夜饭吐出来,还血勇?那点勇气都用来对付手无寸铁的女孺了吧。真不怕死,怎么不敢自己去找原主要那五千两银子,倒拿一个闺中弱质出气? 本来他就对这孙有福观感极差,再听说这人就是中山狼之你,想着一个能教出中山狼儿子的老子,又能强到哪儿去?说不定那五千两银子就是他纵兵为匪得来的。脸色更是沉下来几分。 孙有福这次带的幕僚是个机变有余的,早看出巡检大人面色不对,顾不得孙有福还在自得,小心问道:「小人看巡检大人面有不虞,不知可是有什么得罪之处。」 第136章 却说孙有福的幕僚直接指出贾赦脸色不好, 意在指责贾赦是否对孙有福不满。就是时先生也为贾赦着急,现在已经是绥州军的地盘,一来就与地头蛇闹翻, 就算有皇帝在背后撑腰, 却也为此行的目的增加了难度,终不是什么好事。 贾赦对着那幕僚露齿一笑, 笑意却不达眼底:「这位先生倒好眼力。不错,从在此地驻扎开始, 本将军确实心情就不好。本想待心情好转了再到营中巡检, 不想今日孙将军亲自来迎。」老子本来心情就不好, 谁让你们自己找上门来。 那孙绍祖闻声道:「不知巡检大人何事萦怀,不如说出来,说不定大家一起想办法能解决也未可知。」 他不说话还好, 一说贾赦的脸更不好看,就听他道:「确实还得驻军来办,我这里不过是白犯愁。」看了孙有福一眼,沉声道:「听闻孙将军几次剿匪, 却都无功而返,地方匪患日胜一日,不光非地方之福, 怕也不是孙将军之福。毕竟这方圆数百里,都是绥州军的防区。」 听的人脸色都是一变。这地方匪患何来,在座的哪个不是心知肚明,却不料贾赦对此发难。见孙有福一时无话可说, 那幕僚不由开口道:「巡检大人有所不知,这些土匪都有些耳目,大军剿匪动静不小,他们一听到风声就远远遁走,孙将军也常扼腕不已。」 第202页 「原来如此。」贾赦似乎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一般,仍问:「那不知可毁匪巢几处?要是匪巢尽毁的话,怕是这些土匪在此地无处容身,也就不足为患了。」人都走了,还患个什么。 这回那幕僚也不好回话了,毕竟会说的不如会听的,你大军要是真出动了的话,总不会连土匪的老巢也找不到。孙有福已经在心中把那个邬县令骂出了翔,认为一定是他在贾赦面前说了什么,要不然一个刚到的人,怎么会问得这么刁钻。 帐内一时颇平静,就是那幕僚也暗悔自己不该多嘴,本想给人一个下马威,却反过来让人将了一军。回去之后,怕是将军能放过自己,那脾气暴躁的小将军也会让自己好看。自己的梦只能自己圆,这幕僚不愧是能居人下的,自己找话道:「巡检大人如此关心百姓,实在让我辈汗颜。不过这剿匪非一日之功,此番大人来了,定能与孙将军一起商议出良策。」反正就是找不到土匪,有办法你想去吧。 时先生能是吃白饭的,都不用看贾赦,自己就说道:「虽然我们将军是来巡检军务,毕竟不宜插手过多,只能将此处匪患猖獗之事上报兵部,若绥州军再无良方,由兵部再派能员来专司剿匪就是。」你以为真没办法治你? 别说孙绍祖这没什么城府的,就是孙有福看那幕僚的眼神都冷厉了起来,要是真如贾赦所说,那再派来的人是真的专职剿匪还是做别的,可就都不好说了。 幕僚自此再无话,只暗恨自己小瞧了来人,看来只能回去劝将军大人破财免灾了,只不过一来就拿住将军把柄,这胃口怕也小不了。从来巡检都是如此,越是口声严厉、事事找岔的,越是容易用钱摆平,不过是银子多少的问题。 帐内再次沉寂下来。只能听见大家喝茶的声音,不过是贾赦与时先生喝得随意,其余人只觉得自己喝的声音太响,自己止不住的尴尬,想控制下音量,谁知越小心,自己越觉得声音刺耳。 应该承认,有些人外表看起来强悍,却是欺软怕硬得很,只要看到人家比他强、不是他能吓倒的,立刻就自己先怂起来。这个孙有福孙将军,能教出孙绍祖那样外强中干的儿子,老子能是块什么好材料?此时孙有福已经再没有与贾赦别苗头的雄心,,只想快些把这巡检打发走了事,就是多花些钱也认了,可别真一个摺子上去给自己换地方。 为找话题与这位巡检大人搭上线,孙有福此时已经不以孙家曾为贾家门生为耻了,他一脸恍然地道:「说来末将倒是想起一事,不知巡检大人可否知晓?」 贾赦并不回话,只做不解状看着他。孙有福只好接着道:「先父曾经拜在老国公门下,不知巡检大人是否知晓?」 「不知晓。」贾赦回答得十分干脆:「国公爷去后,我家中很是看了些人情冷暖,好些故人都不联繫了。我们兄弟不成器,让人厌憎不齿为伍,只好有些自知之明。」现在想攀关系,晚了,谁让你有一个叫孙绍祖的儿子! 没法聊了!孙有福紫胀了脸,又自己对着茶杯运气。那幕僚更加确认贾赦怕是个硬茬,不好以白身接话——刚才自己几次以白身与人对谈,人家不计较是大度,计较了世人也只会说自己没有自知之明。 孙绍祖顾自嘿嘿干笑两声:「从不知还有这个渊源,小侄就厚颜称巡检大人一声世叔,」不待他说下去,贾赦果断制止:「孙小将军快休如此。本将军一向公事为重。要是孙小将军这世叔一叫,将来巡检完了我一句孙将军的好话可都不敢说了。要不人家还不得以为我是看在世交的情面,才对孙将军另眼相看?」 时先生刚才还觉得今天贾赦的点怪,怎么就不能好好聊天了。等孙有福自己说出与贾家曾有门生之谊而贾赦断然否认后,觉得自己了解了真相的时先生也只自己品起茶来——你当初看不上人家贾家后继无人,此时如何?坐冷板凳的滋味可好受得很呢。 好在时间总不上为了一些人的尴尬停留,没一会就到了中饭的时候,等摆上饭菜,那送菜县令邬有道也跟着一起进来。分别向贾赦与孙有福见过礼,邬县令又与孙有福套起近乎来:「不想今日孙将军亲自来迎贾将军,可见孙将军出于一片赤诚。」 孙有福自给了他一个白眼,势利小人,以为老子不知道就是你在贾赦面将告的秘?孙绍祖自来脾气暴躁,这绥州军主将又是自己老子,为所欲为的惯了,今天算是把这二十多年的气都受够了。他老子想到的事儿,他也想了个八九不离十,果然算得上父子连心。于是邬县令向他求救似地看过来时,他丝毫不念人家曾经献给他多个美女,又自出钱为他在清涧置外宅的情谊,只想着等这巡检大人走后,如何寻了县令的错处让他滚蛋。 还是幕僚有点良心,暗中拉了邬县令一把,把眼只向两位上首的将军身上一熘儿。那县令再次乖觉起来,老实地闭上嘴。 一顿饭真做到了食不言,不过有几人真的吃饱了,又有几人食不知味就不得而知了。那孙有福再呆不下去,就请贾赦启程:「巡检大人,即已经到了绥州境内,离大营不过百里,快马赶日落前就能到。请大人下令拨营,也好早到大营,让末将尽下地主之谊。」 邬县令觉得这孙有福就算脸儿不好看了点,可说得还算是人话,快些让这个巡检大人走了,他也能安生歇上一歇,不用天天做个送菜县令。 第203页 不想贾赦自有章程:「孙将军所言虽然有理,却也不急于一时,本将军还要在此盘恆几日,处理些在泽州未不得及处理之事。」 孙有福还要再请,总得显示自己的诚心:「这里毕竟条件差了些,等到了大营,人手也齐备,东西也现成,那时大人处理起来不是更顺手些?」 「非也。」这回接话的换成时先生:「将军已经说了是处理泽州的事务,怎么能到绥州军营中?孙将军,你说是也不是?」 那孙有福只能尴尬地描补:「先生说得是,是我鲁莽了。巡检大人勿怪。」 这回贾赦总算给人面子:「孙将军也是一片为本将军的好意,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如此就不多耽误孙将军了,免得路上有事,耽误了将军归营。」 定下贾赦处理完事务后,就使人传信绥州营,到时也不用孙有福亲至了,派个人来带路就好。孙有福当然还要坚持一下,表示自己来接巡检是本分所在,贾赦再表示军务为重,主将不宜频频离营,孙将军千万不要让自己悬心..... 反正就是废话连着废话,等大家唾沫都说得干了,仿佛刚才在大帐内的尴尬从来没出现过一般,互相友好道别。 看了一眼跟着自己马队的邬有道,孙绍祖打马到了自己老子马旁边:「父亲,你看这位巡检大人?」 孙有福看着自己儿子,也看了一眼跟着的邬有道:「等回去再说。」 连着让孙家父子狐疑地看了两次,邬有道岂能无知无觉?眼见孙家父子疑心上了自己。他对孙家父子的手段也多有了解,能以兵为匪的人物,对已经起了疑心的人会用什么招数,这位县令都能替二人想出十来种。 这些招数用在别人身上是看得痛快,可要是这些要是落到自己身上,丢官去职就是轻的,说不得自己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到家乡都在两可之间。 好在现在来了个巡检大人,而且看那位大人与孙家并不多和睦,这里有些机会也说不定。邬有道边催着马边想着自己的后路,等到了县城边时还能殷勤地问孙有福一行是否进城歇息片刻再赶路,就算是得了人的白眼也是一脸笑容地目送马队唿啸而去。 第137章 如此又过了两天, 贾赦才算等来了第一次送信回去的回音。自然要先看自己家中送来的信与东西:信中贾琏先是报了合府平安,再讲了讲京中甄贵太妃在冷宫中去了,太上皇念着旧日情谊, 果然下令:凡有爵之家, 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却比原着少了外命妇进宫哭临一项不说, 那甄家也没有恩旨,仍在大理寺待勘。 也不知道这太上皇还将那个女人以贵妃之礼下葬是做何想, 不过这些不关贾赦的事, 要恼火也得是皇帝, 让他自己去为自己的养母、现在的太后鸣不平去吧。 再看东西,把个时先生也乐个够呛。只见林林总总,从春到冬的各色衣服还能让人理解, 可是一匣子发了霉的点心、上面还有歪歪斜斜的两个大大的「祖父」是个什么意思? 不想贾赦一见,眼泪好悬没下来:「这定是我巧姐儿怕她祖父没好吃的,特意给她祖父留的。」 时先生翻个白眼:「贾棒槌,你好歹也长进些。这京中到这里是什么路程你不清楚?再说就是这天, 热得人都快馊了,还捎什么点心?」 贾赦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了看时先生:「还说我棒槌,你老人家倒是通透, 又知道路程远近,又知道天气炎热。可我巧姐儿还是个孩子,一个虚岁才四岁的孩子!」说着整个人都骄傲了。 这下子轮到时先生无话可说了,好半天才问:「你这孙女是用什么写的字, 怎么笔画如此之细?」 更加得意了怎么破?得瑟开了的贾赦决定好好对这个常年猫在庄子上的人进行科普:「你就没听说碳笔的事儿?怎么样?是不是方便得很?就是刚学字的孩子,也不用再担心弄得一身墨汁子,拿着又能用上力气。」 可不是用得上力气吗,这两个字已经要力透纸背了。时先生看不得他的得瑟样子,决定打击一下他:「就算是碳笔再好又与你何干?那也是皇帝说了好才推广开来的。」 「那是我,我这个你一向看不起的棒槌想出来的法子好不好?没有东西,皇帝还推广个...」贾赦及时剎车,要不这里外的人,不知道谁就把这话传到皇帝耳朵里。 时先生想打击人,没想到自己被打击到了,只能自己找地去疗伤。没有人捣乱,贾赦更是翻东西翻得嗨皮,又得了迎春做的扇套和黛玉做的荷包,更是爱不释手。又对着跟来的开道报怨:「这东西多费眼睛呢,年轻不爱惜,到老了可是有罪受。」 开道真想告诉自己老爷,这个真不是自己让两位姑娘做的,自己还想留着小命呢。不过老爷你立刻就换上,与自己刚才的话可有点不一样哦。 看完了东西,在箱子底下还有两封信,是迎春姐妹写给他的。二人关心了贾赦的身体,共同告诉了贾赦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她们的嫂子已经有了身孕,可是哥哥自己不好意思,想等月份再大些才告诉贾赦。两个姑娘却想着,贾赦已经是不惑之年,人家在他这个年纪早就抱上孙子了,就算现在有个巧姐儿能慰寂寞,也不能与传承家族的孙子相比,所以不约而同的将这个好消息提前泄漏了出来。 贾赦也算理解贾琏的心情,大概是怕这孙苑肚子里的也是个闺女,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白欢喜一场。反正自己出门在外,要是能诊出男女了再告诉自己,也是便宜儿子体贴的意思。眼见便宜儿子长进不少,也知道对弟妹尽责了,贾赦更觉得自己该好好想想后路。 第204页 大半天过去了,贾赦还对着家里来的东西左看右看,那给皇帝传密旨的人都要跳脚了:别人都是先顾着皇命,就算是再惦记家里也得接了皇上的旨意再说吧?这位倒好,赤/裸/裸地没将皇上的旨意看到眼里,只顾着自己对着家里的东西瞎乐呵了。要不是来时皇帝早料到这一出,告诉来人一定要等贾赦想听的时候再说,此人都想上摺子参他一本了。 好在还有一个靠谱的时先生。疗完伤的时先生,将贾赦从对家人的怀念中生生拉出来,让他先和皇帝派来的人说上几句话:「现在咱们可得靠皇帝帮忙呢。你要是让人家抓住了把柄,现在自然看着你有用不计较,等你没用了,哼哼。」 听了时先生的冷哼,贾赦好歹算是回了神,让明锣和开道将东西收好,就是那盘子坏了的点心也不能扔,才端坐下来。 「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唿?」 来人那个气呀。刚才咱们已经互相介绍过了不是,这么一会你就将我的姓都忘了?可皇上的态度摆在那里,只能忍气道:「不敢当贾将军一句大人。下官是兵部职方司员外郎孙力。」 又是个员外郎。贾赦对自己与员外郎的相处有深深的阴影,似乎就没有一个员外郎对自己有好印象的,不过他们也无奈他何就是了。 「有劳孙大人了。刚才赦有些忘形,现在就请孙大人宣旨吧。」贾赦已经站起身,准备一会山唿万岁了。不想那孙力也正尴尬着,皇上只给了他一封信,让他转交贾赦,还明确告诉他,见了贾赦后一切听他的安排。现在让他宣旨,难道他敢把皇上的信打开当着所有人念上一遍? 没有胆子私拆皇帝信件的孙大人,只能竭力镇静地看向面前之人:「贾赦接旨。」 「臣贾赦,接...」我接的到底是什么呀? 那孙大人这才从贴身处掏出一封有蜡封的信来,递到贾赦手中。看着封得严实的信,贾赦想说皇上你调皮了。不过还是跪接了信,并再次道:「臣贾赦接旨。」 好算把信交接完毕,大家都松了口气。又是时先生:「孙大人,一路鞍马劳顿,营中已经为大人准备好了帐篷,还请大人略洗风尘。」 孙力知道人家这是要看信,也就有眼色地跟着领路的明锣出去不提。 皇上的信大体与贾琏的差不多,也是先说了贾家一切都好,不过因有皇后这个时刻关注贾家后院的人,人家就知道贾赦的新儿媳妇已经有孕的事,还好心地告诉了贾赦。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堆,又说了孙力的来歷与家世,并告诉贾赦此人从此就算是派给他的副手了,让贾赦只管使唤。不过对贾赦摺子上所说秦英可重用之事,只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好吧,谁让你是皇帝,除了你老子以外谁也没有你大。贾赦还是从那「知道了」三个字中,看出了皇帝的志得意满。看来皇帝大人的心情颇好,那么就证明贾赦现在不仅还有用、而且是有大用,时先生的担心暂时还成不了事实。 放下心的贾赦,算了算时间,让人再去请孙力孙大人。 「不知道皇上可与孙大人说过,从现在开始孙大人已经算是与本将军一起巡检的副手了?」贾赦开门见山地问。 孙力本想一会自己亲自将皇上的意思说出来,也好用皇上震慑一下,毕竟自己与人家的品级相差太多,此次皇上把自己派来,一个不小心就得背了黑锅。不想贾赦已经知道此事,只能是皇上在信中告诉他的。于是孙力心思急转,已经起身行起了下属之礼。 「下官孙力,从此听命于贾将军,愿意为贾将军效犬马之劳。」 「让孙大人效劳却是不敢。大家都是为皇上办事的,只要效忠皇上,那咱们就算是同舟之人。」你只要效忠皇上就行了。 孙力自然能听得懂贾赦之意,也说些场面话:「下官即得皇上信任,自然为皇上尽忠。贾将军为皇上分忧,下官也愿意为贾将军解难。」这巡检之事还是以你为主,我听你的就是。 知情识趣的人,就没有人不喜欢,贾赦也不例外。让开道上了茶,贾赦只留下时先生与孙力,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向孙力介绍起自己这些天收集的情况,甚至将自己已经向皇上奏请在绥州等地设立粮仓一事也向孙力说了。反正大家今后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是分他些功劳有何不可? 孙力在兵部也不是白呆的,听完贾赦说设立粮仓一事儿,知道一旦有外敌入侵,如此就能免去从江南调集粮食的时间,吃饱了对敌可比饿着肚子上战场活命的机率大得多。 也不矫情了,孙力佩服地坐着向贾赦躬了躬腰:「贾将军如此建议,确实是老成谋国之言。相信有了这几个粮仓,将来就算是战事乍起,守军也不至于失措。对敌也不会失了先机。」 贾赦点点头道:「还要看皇上的意思才行。不过皇上是有雄心的,建的可能性更大些。」说着脸就严肃起来:「不过孙大人,如今知道此事的人还没有几个。而且将来就算是要建,也不会大张其鼓。要不是大人已经让皇上指给我做副手,是皇上信任之人,我今天也不会告诉大人此事。」 孙力马上猜出贾赦的用意,真要建粮仓的话,那贾赦一定会在此呆上一段时间,到时如果自己这个副手不知情,就会生出催促之心,还不如提前说了,让自己心中有数。不过眼见着这是一件见功的事儿,别说只是等一段时间,就算是呆上一两年也值呀。 第205页 孙力表决心道:「将军放心,下官定会管好自己的嘴巴,绝不向外人泄露一字。」 第138章 用罢早饭, 贾赦就着人到绥州军营中和清涧县城报信,说明不光自己,还有皇上派来的兵部职方司的大人也将一起, 于今日前往营中, 希望绥州军中能为自己这些人安排好住的地方。 其实这不过是走个过场的事。不光那绥州军,就是邬有道都知道贾赦等人不可能在小镇边上常呆, 要不那县令肯天天来送菜才怪呢——装一辈子不容易,可是装上几天谁做不到? 告诉绥州军, 是为了让人家有所准备, 人家已经知道你会前去, 说不定昨天京中有人到来,人家就晓得了。不告诉清涧县一下,也太无礼些, 那位送菜县令从孙有福来过之后,总在贾赦面前表现得欲言又止,说他没点想法,贾赦算是白混了。 先是清涧县令邬有道, 知道京中来了人,快马加鞭地赶来。见贾赦他们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自己也不虚留, 只是瞧着时机对时先生嘀咕起来,说得时先生脸上都挂起微笑,可见事情不坏。 路走到一半,就与从绥州营过来接应的孙绍祖一行碰上了, 路上不便叙话,大家不过略见了礼,就再次上路。反正昨天贾赦已经把自己掌握的孙家父子的作为向孙力做了介绍,也不怕他们相互联手:一见面,贾赦就说明会将建粮仓的功劳分润给孙力,有什么东西能让为官之人放弃在皇帝面前露脸呢?这样他要还能让人收买了去,那贾赦只能佩服孙有福的手笔。可是能拿出大笔钱财来收买人,孙有福要是没有小辫子可抓就是瞎话,贾赦也不亏。 没用午饭时分,已经来到绥州营门口。就见数十名将官在孙有福的带领下,雁翅排开,军容整肃地等在那里。 贾赦与孙力一露面,这些将官就齐声道:「末将参见巡检大人、孙大人。」 请众人随意,大家一路欢语地进了中军大帐。再次相互介绍过了,就有小校们摆起中饭来。吸取了在泽州被人先敬酒的教训,贾赦率先举杯道:「今日本将军越俎代庖,先敬列位一杯。大家守边不易,劳苦功高。本将军此次说是巡检,其实代圣上慰劳诸位的成份更多。还请诸位不要存了两意,大家都是为圣上效命之人,更该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唤才对。」 听他说得和煦,与那日在小镇边截然不同,孙有福等人都以为是因为孙力来了之故。就有心思活动的,想到了是不是皇上并不如表现的那么器重这位巡检大人,这不就派人来牵制于他了。 顿时有的人看孙力的眼神,就变得如小狗看肉骨头的架势,让孙力生生出了一层冷汗,心想这还是七月流火的天气,怎么这中军大帐里这么瘆人呢。 一顿饭吃得中规中矩,也没有人强出头敬酒。饭后贾赦只推自己累了,快步往孙有福给自己准备的帐中休息。时先生早安排了侍卫们在他帐外守着,摆出一幅不欢迎绥州军中人随意靠近的样子。 孙力分明有话想对贾赦说,可也被时先生以将军休息为由挡了——他们还得看看这位员外郎能否担得起自己的信任。孙力并不知道自己帐外站岗的是侍卫,还当是绥州军的安排,心中别扭也只好忍了。 第二日早起操练,得了吩咐的侍卫们只是一圈一圈地跑步,并不打拳。这样子与孙有福派出到泽州打听来消息颇对得上,让他觉得巡检大人对自己也没有多防备。 只是巡检大人并没有出现在校场,也就无法给孙有福讲解跑步的好处,让孙有福早就准备好的耐跑之人有点憋屈。可一个普通兵士的憋屈,又有谁理呢?只能说你没有那个出人头地的命。 今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只有看似巡检大人幕僚的时先生,说是巡检大人累着了,要休息一天,请孙将军只管处理营务就好,不必为巡检大人担心。 做好了勐药重金拿下贾赦准备的孙有福,完全不知道自己这「药」该下到什么地方——人都见不到,你总不能大鸣大放地把「药」摆到人家帐外吧? 于是孙力就成了营中将官们关注的重点,谁让他出身是兵部职方司,那可是主管军中升迁之地!大家原来与兵部接不上头,这回有了一位从兵部直接过来的,还有可能是来牵制贾赦的人,大家都和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其中自然以孙绍祖为甚! 那天回来,他与孙有福对贾赦的态度怎么分析,都看不出友好来,就算做好了花钱免灾准备,可那是生生的从自己兜里往出掏银子,和往里放银子完全是两种感觉好不。于是看到希望的孙绍祖,已经与孙有福商量好了,尽量拿下孙力!要知道这孙力就算是兵部职方司的人,可品级在那里摆着呢,想必花的钱也能少点。 来到孙力所在帐外,孙绍祖向守帐的侍卫挥手让人离远点——他对自己营中的兵士从来非打即骂,从家都离他有多远走多远,因此并未认出这些不是自己营中之人。好在那侍卫已经得了吩咐,听话地退了后。不过等孙绍祖进去约一刻钟的样子,人家侍卫就又大大方方地站到了帐边。再等孙绍祖出来,就又在离帐十丈远的地方。 换班后,那侍卫就出现在了贾赦的帐内:「将军,那孙绍祖先是请孙大人上摺子参奏将军,说是将军懈怠公务。不过孙大人拒绝的很果断,好孙绍祖也就没深说,可能是试探孙大人与将军的关系如何。」 第206页 贾赦点点头,对侍卫道:「和兄弟们说上一声,这几天还是多听多看,能少说就少说。」 「明白。」侍卫应声退下。 「时先生,你怎么看这个孙力?」贾赦问又在一边品茶的时先生,自己那个便宜儿子给捎来的茶叶,都便宜了这人。 时先生哧熘了一口茶,让茶香在口腔、鼻腔都打了个转后才道:「话说得那么明白,要是还油锅里捞钱,不用也罢。我看这人是个有野心的,一般有野心的人都重名轻利。孙家,哼,打动不了他。」 「那就好。」贾赦松了口气,他手中能用的人太少了。秦英给的名单,人都没有见过,心里终究不託底。还得逐一见过、谈过才能说其他。 「你这茶真心不错。不想你这么一个粗坯儿,倒生出一个好儿子。」时先生夸奖起人来也象是挖苦。 贾赦告诉他:「哪里是我那个蠢儿子。是平郡王。你没喝出这是今年的贡茶?我不在家,琏儿可上哪儿得去。」 听说是平郡王,时先生来了谈性:「这位郡王爷,就这么服服贴贴地归了你?说起来容易,那位可也是龙子龙孙,又是太子血脉。」 贾赦嘆息一声:「说起来还是那个李氏。就算她有千错万错,这为人母的心肠还是有的。她怕平郡王真着了忠平的道,又怕皇帝忌讳了孩子,一直对孩子说我与太子种种。中间的话不提,反正她就是让平郡王相信了,我只要出手,一定能保他平安。」 时先生也嘆一声:「都说皇家有多荣耀,可这里边的算计,也真让人无话可说。」 贾赦是长是短地把他接手平郡王后,处理的几件事儿都对时先生学了。听到平郡王被人下了不利子嗣的药时,那时先生已经眼里充血:「欺人太甚!」 「所以忠平已经死了。」贾赦道。 「你若早就这样干脆...」时先生有些怨言。 「不吃一亏,哪能知道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阴谋都是纸老虎。」贾赦又装13。 果然此话一出,唬住一片。这位曾经的太子隐谋,一脸沉思地在地上开始踱步,等转够了才又一次说道:「你这二十年,真不是白过的。也罢,日后如何你说就是。」 同样感慨贾赦二十年并未虚度的还有皇帝父子。此时二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震惊与振奋!建粮仓,在靠近战事的地方建隐密的粮仓,几年一换粮算什么问题,反正每年也得给驻军装备军粮!可是有了这些存粮,就不再怕战事突起,再从内地向边城运粮费时不说,谁也不能保证到时就一定做到手中有粮可运! 就算是在大明宫,就算是自以为都是自己的心腹在守着,太上皇还是忍不住小声问皇帝:「那个孙力可靠吗?」 皇帝点点头,肯定地答道:「这人是恩科进士,却入了兵部,有点清高脾气,在兵部并不算吃得开,到现在也不过是个五品。不过此人比较好名,想必贾赦见了他,能把人收伏。」 太上皇不放心:「贾赦就是个狗脾气,顺着他还好说,要是跟他顶起来,他不把人给你送回来就不错,还谈什么收服。当时该给他派个可靠的人去。」 皇帝道:「谁知道他还是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也不一次把话说清楚。当时只说怕绥州守将不好收服,我想着那孙力是兵部职方司的,素来还是可靠的。」就不告诉你自己已经让人将孙力收服了。 太上皇反为贾赦辩解道:「他不也说了,是看那绥州天气干燥,利于粮食存储才想起来的。好在他还不煳涂,知道让人快马来报。要是再如泽州一样不紧不慢,你不也得依他。」 情知太上皇所言有理,皇帝只好附和了一下:「不想他这二十年还真没有白过。」 太上皇也想起上次贾赦说过想战死沙场的话,一时对人的观感越发复杂:「这件事办成,实在是功在子孙的大事。你可想好要如何赏他?」 第139章 听到太上皇问起将来给贾赦什么赏赐, 皇帝也是心中一动,这建粮仓一事肯定不能宣于人前,一路收服人也不能明示天下。这样一来贾赦等于在别人眼中就是普通的巡检一圈, 万一赏赐太过, 让群臣怎么想?让天下怎么看?史笔如刀,又会如何评价自己这位皇帝。 见自己的皇帝儿子终于不再板着冰块脸, 而是一脸烦恼,太上皇觉得很有成就感, 好心提点道:「他不是最疼家里的女孩儿?」 皇帝恍然大悟, 对呀!还想再与太上皇商量一下如何封赏好, 就让人一脸嫌弃地赶走:「去,去,不过是女眷之事, 自己找皇后商量去。你还看不出来,皇后不会让他家吃了亏。」 走就走,和自己媳妇商量家事也没有什么丢人的,家国天下家国天下, 这个国家里什么事放在自己这里都得算是家事!皇帝走得干脆利落,倒又引得太上皇来了火气,就这么不待见你老子?亏了刚给你出了这么好的主意, 看下次还管你。 要是皇帝知道太上皇所想,大概会告诉他:你要真的什么都不管,可就真的天下太平了。好在此时他急于找媳妇想办法,要不太上皇就不是有点小火气的事儿了。 皇后见到匆匆而来的皇帝, 也有点好奇,就算皇帝每日都会来栖凰宫,可是这半天晌地过来的时候还真不多。 皇帝让宫人退下后,对着皇后道:「我和你说呀,是这么这么回事。反正贾赦明面上是不能赏了,只能有机会再说。可是立了如此大功,也不能太磨灭了。我想着这为人父母的,图的也不过就是子女,不如以你的名义给他家女孩子们些恩典。」皇帝剽窃起他老子的主意一点也不心虚。 第207页 得了这个主意的皇后正心花怒放,她早就想为那些女孩们做点什么,可是为了不显得太过突兀,只能偶然敲敲边鼓,总不好太过明目张胆,现在有了这么好的机会,不用的就是傻子。 「说来也就是你,想出这么好的主意。既体贴了那傢伙做父母的心,也好让女孩们将来更有依仗。真真是让我也放下了心里的石头。你不知道,一想起巧姐儿来呀,我这心里就...」 等等,皇帝刚才想的那些女孩里,可真没有巧姐儿什么事,毕竟她也太小了。转念一想,在这些女孩里,皇后确实只与巧姐儿才是实打实的血脉之亲,让她格外惦记也难免。不过一个小女孩,不过将来亲事高一些,皇帝也就不以为念了。 先提起巧姐儿,皇后绝对是故意的,以她对皇帝的了解,就是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性子,不定心里只想着封林仙子一人,反正将来也是皇家之人,也不算便宜了外人。可明显的,贾赦立下的功劳不宜宣于人前,只能封赏女眷,那封一个是封,封三个还是封,有这样大好的机会,不多拉上两个受益者,这些年的中宫之位也算是白坐了。 「那你说封个什么好?」皇帝自己没有什么主意。 皇后道:「就算他们家的女孩我都喜欢,可是公主也太高了些。要真是这样,就得接到宫里来养活,到时那傢伙回来了,还不得和你急眼。」 你可真敢想!皇帝想问自己媳妇,你是咋想的?真不怕太上皇让你再抄《女戒》? 「县主又低了些,在京中连个伯爵也比不上。」皇后表现得十分犯愁:「唉,还不如直接赏那个傢伙。就算是我讨厌他得紧。」 「不是还有郡主?」可怜的皇帝上了套,也或者并不是不知道皇后打的小算盘,不过是几个女子,皇帝只当她是要拉拨娘家人,可是张家根本用不上皇后拉拨,那做为外甥的贾琏入了皇后的眼也就不奇怪了。自以为察觉了皇后小心思的皇帝,有点得意地道:「明天你先让她们进宫,只说是喜欢得紧了,一起封了就是,也好让那些女孩儿与你亲近些。」 想起皇后膝下空虚,皇帝也来了温情:「要是真喜欢了,就是封上一个公主,养在你膝下也行,不过不能三个一起啊。」 谁稀罕进这个金丝笼里来,以为都是贾元春那个蠢货?忽然想起贤德妃来,皇后有点不确定地问:「到时只封了他家大房的孩子,贤德妃会不会有意见」 听皇后提起贤德妃,皇帝也一时有点蒙,主要是他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个人了,不过想起贾家二房与甄家狗扯羊皮的事儿,皇帝也是从心里腻歪:「理她做什么?还想越过你去不成。」 贤德不想越过皇后去?做为皇帝的女人,有几个不想!只是帝后一直感情不错,皇后因为自己没有儿子,在宫中地位反而超然起来,有些无欲则刚的意思。凤藻宫内的元春,对皇后也是恨多于嫉妒更多于羡慕,可是皇帝已经连着几个月没有登凤藻宫的门,就是想给皇后上点眼药也不能。 「娘娘,药好了,请喝药吧。」元春的药一向是抱琴亲自动手,从不假他人。 元春自嘲道:「这苦药汁子喝了又有什么用?反正就算是病死了,也没有人在乎。」 抱琴只能劝道:「话不是这么说。娘娘总是贵妃,皇上还是惦记着娘娘的。」 看了看小心端着药碗的抱琴,十多年的陪伴,就是抱琴脸上也有了印痕,何况自己。宫中何时缺了鲜嫩的颜色,自己承恩时已经年岁不小,现在... 接过抱琴手里的药,元春一饮而尽,抱琴赶紧为她递是温水濑了濑,就听自己的主子道:「在是真惦记,能不来看上一眼?」 无法接话的抱琴,只好借着送药碗出去的由子出了屋子,却止不住眼里的泪水,又赶紧擦了:这宫里忌讳眼泪,要是让人看到,那不光是自己,就是主子也得跟着受不是。现在的主子,已经再受不得一点风吹草动了。 屋内的元春也是两眼含泪,可除了这泪是自己能控制的,还有什么是自己能控制的呢?本来大伯得了两代帝王的青眼,是多大的好事,自己在宫里能得了多大的助力。可偏偏,从祖母再到自己的父母,都早早地和大伯一家生分得不可调和。本想着借自己省亲,给贾琏或者迎春说上一门好亲事,再求了皇上赐婚,那时大伯一家也能知道自己这个贵妃也是可以为家中出力的,能够互相联手。 谁能知道,自己的大伯圣宠竟如此之隆,没等自己省亲呢,就有太上皇为贾琏赐了婚。那就退而求其次,自己做为长姐,照顾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总是没错的,谁知省亲时一问,人家迎春注礼已经走完了三礼。 没有一个人和自己说一声,没有一个人想着自己这个皇家的贵妃也能下道口喻给增加点荣耀。元春再次为自己的想法冷笑了一下,自己觉得是荣耀,可是人家还有更大的荣耀等着,这不是太上皇又赐了婚?给三礼已过的人赐婚! 连冷哼都不愿意再哼的元春,只觉得自己一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你们不稀罕,会有人稀罕的!宝玉没有定亲,探春也没有定亲,到时自己下了口喻,他们一定觉得是无上的荣耀! 此时的元春已经偏执了,她问端茶进来的抱琴:「老太太有多久没进宫了?」 算了算日子,抱琴道:「上个月老太太又门不舒坦,一个月没有进宫请安,如今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第208页 入夏以来,贾母的身体就不大利落,虽不至汤药不断,可也不大敢多走动。元春知道老太太是心病,对自己和母亲没和她商量就卖了大观园心中存怨。可是不卖又如何?父母已经搬离了将军府,离大观园远而又远,难道还指望大伯一家?他们就算是住进去了,也不会掏一文钱,还不如直接卖了,不光能免了薛家的纠缠,也能让父母身有余财。 当然,此时的元春与她母亲王夫人一样,都忽略了大观园占的是将军府的地,甚至还有人家宁国府的一部分。怨恨别人对自己不公,总比承认自己为人不好要容易。从这可以看出,元春不愧是王夫人的女儿。 「既然老太太身体不好,就让人送点药材去吧。也和老太太说说,让她老人家放宽心,我在宫里惦记着她老人家,老是不见,心里想得慌。」 抱琴听话地下去让人出宫传话。皇后也听说凤藻宫里人来领出宫的腰牌,痛快地放人出宫。明天正是六日,也是外命妇晋见、宫中眷属请见探视的日子。至于要是邢夫人与贾母碰到一起怎么办,会不会尴尬,皇后才不在意,不过是一个汉有眼色的老太太,让她在自己宫门口磕个头,让她早点见到自己的孙女,才是自己这个皇后的慈心。 将军再次接到皇后要接见家中女孩的口谕,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毕竟除了隔三差五的赏赐,每次节日前,邢夫人都得带着三个女孩进宫走一次,原来还带过一次孙苑,不过从确定她怀孕之后,就只能让她在家中安胎了。 「母亲,母亲,」巧姐儿摇着孙苑的手问:「你有什么想要的?弟弟想要什么?等明天我给母亲带回来。」 第140章 孙苑自然知道自己家的小姑娘所言非虚。进门以来, 冷眼看着自己小姑子和闺女的吃穿用度,怕是与宫里的公主们也不差什么。不说那个平郡王一车一车的送东西,就是皇后娘娘, 也是样样贡品都不落地送过来。那宫里不得宠的公主能不能用上孙苑不知道, 可是二房婶娘要吃人的目光,就很能说明问题。 好在皇后一向行事大方, 送的东西从来没少了自己那一份不说,就是自己的婆婆也有份。这让孙苑再次佩服皇后心怀宽大, 为了让自己外甥过得好, 就连占了自己姐姐位置的继婆婆都照顾到了。 只能说无知是福, 不了解真相的孙苑,以为皇后是为了贾琏才照顾家中女孩儿,却不知道贾琏才是被捎带的那一个。也因此, 对自己此次没有被召是宫,孙苑也认为是皇后心疼自己,怕自己双身子不便,不光没有怨言, 还心怀感激。 见孙苑没回答自己,巧姐儿可不干了:「母亲。」叫得一路婉转,九曲迴肠, 孙苑听得一乐:「母亲什么也不缺,你只要进宫乖些,好生听祖母的话,不乱跑就好了。」上次你可把人家御花园的花都扯掉了。 巧姐儿自信极了:「我最乖。祖父也说, 祖母也说,姨祖母也说,巧姐儿是最乖的孩子。」 自从贾赦走后,巧姐儿就添了凡事儿必加上祖父的毛病,大家扳了几次没有效果,也就随她去了。还是孩子,相念一个人自己又表达不好,时时挂在嘴上就是她的表达方式。 不想第二日在宫门口,邢夫人一行人竟与贾母碰在了一起。这就有点尴尬了。贾母知道大房的人定是被皇后召进宫的,邢夫人也知道贾母肯定是来看元春的。可是这轿子的问题可怎么办? 皇后每次召邢夫人等进宫,总是会派人和软轿来宫门前接,可是元春却只能派人,没有派软轿的权力。面对眼前的三乘软轿,邢夫人慾哭无泪,真想让皇后下次别再派轿子了,自己明明比老太太年纪大好不好。 只能装出不明白皇后意思,邢夫人扶着贾母上了第一乘轿子,又自己坐了第二乘,让巧姐儿坐了第三乘。至于迎春和黛玉,就让她们走着吧,好在两个孩子身子不错,这路远点,也不是不能走到。 第一次自己一人坐一顶轿子,巧姐儿有点兴奋,每回祖母都要和自己一顶轿子,都没好好看过四处的风景,这回可算是自己说了算,她立刻对抬轿的小太监说:「把帘子挑起来。」 来接人的大宫女元芷也有点尴尬,好在邢夫人及时化解了。可她也不放心这位皇后娘娘心尖上的巧儿姑娘,自己就跟在人家的轿子边上。听说人要看风景,一边挑起一侧的轿帘一边劝道:「巧姑娘,这边的风景好,只看这一连吧,那面都是宫墙,光光的没什么趣。」好在巧姐儿不是刁钻的,听劝地只让挑起一侧就好了。 等让人快步回栖凰宫将此处的情形向皇后汇报,再安排细心的小太监跟着两位姑娘,元芷才叫道:「起轿吧。」 得了轿子坐的贾母心中五味杂陈。这么多次进宫,还就是上次与邢夫人一起来时得了轿子坐,加上这次,人老成精的贾母有什么不明白?这不是邢氏多得皇后的青眼,而是为了老大,为了那个孽子,皇家才对邢氏如此礼遇。当年国公爷在世时,她也是进宫有软轿可坐的,可是从贾代善去后,这软轿就没了。这一切,就为了她没了男人,可邢氏同在不光有男人,她的男人还是得用的! 女人有能耐又如何?这宫内宫外,看的还是男人!对于自己跟着老二一家搬出将军府,贾母再次后悔起来。要是自己没有搬走,那这次皇后派的就不是三顶软轿,而是四顶,毕竟自己还是老大的母亲! 第209页 为了就着迎春和黛玉,这轿子走得并不快。一路上二人虽然不好说笑,可也把景色看了个遍,再相视一笑,从对方眼里猜猜相中了什么景物,回家时说起也是个乐趣不是。 就算再不甘心,没有皇后的召见,贾母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邢夫人一行进了栖凰宫,黛玉终是心软,回头看了老太太一眼,不想却把贾母眼中的不甘不忿看了更正着,那里面的怨毒有如实质,生生让黛玉打了个冷战。 邢夫人一向当黛玉是个娇弱的,时刻关注着她,见她无端地发抖,低声问道:「可是刚才走得多了,累着了?」 黛玉不能把自己看到的东西说出来让大舅母添堵,只好摇头,也低声道:「不过是从外头刚进殿里,觉得有点不适应。」邢夫人这才放了心。 见礼毕,对着一殿的外命妇,皇后就将三个女孩叫到跟前,夸了这个夸那个,让那些命妇在心里对三人又看重几分。好不容易放迎春姐妹到邢夫人身边坐了,却把巧姐儿留在自己身边,问她在家里这些天干了什么,想没想自己。 没想到巧姐儿却是小大人一般嘆了口气:「怎么能不想姨祖母。可是母亲现在身子还方便,巧姐儿得照顾她呢。」 一殿的人哄堂大笑,巧姐儿还是懵懂的样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好生地回答问题,有什么可笑的,小脸也有点红,是气的,她认为这些人都是有笑话自己,决定回去就让姑姑给祖父写信,再告诉小叔叔。 皇后对巧姐儿也知道几分:「好孩子,大家是觉得你懂事儿,并不是在笑话你,你可不能恼了。」巧姐儿这才缓了脸色,乖巧地点点头:「嗯,我不恼。母亲说了,让我好生听姨祖母的话,不能再扯御花园的花了,说是姨祖母还得解闷呢。」 皇后看着邢夫人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教的孩子,一个个的都这样乖巧懂事,让人心里疼不过来。我可是要和你抢了。」 邢夫人站起来笑道:「哪有皇后娘娘说得那么好,不过比人略齐整些。」才不说自己孩子不好,就算是谦虚也不说。皇后对邢夫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一屋子的外命妇也有些无语,可正好与自己的目的接上了,算是好事。 「可就是这话,」皇后接过邢夫人的话头,努力把仇恨值拉到自己身上:「我见过这些女孩,总觉得比不上你跟前这三个。昨天我也和皇上商量了一下,皇上怜惜我膝下空虚,正让我挑几个好孩子看顾着,你这三个可舍不捨得?」 怎么以前没听说皇后想养女孩?一殿的外命妇都在后悔自己今天没带自家闺女,好在邢夫人的答话让大家松了口气:「皇后娘娘抬爱,本来是她们姑侄的福气。不过她们都是从小没规没矩长大的,怕是坏了宫里的规矩。」老爷说过,我家的孩子不进宫,当公主也不行。 就算是心里骂邢夫人是傻缺,外命妇们也觉得邢夫人如此不给皇后脸面,怕是自己家的闺女还有希望,都热切地看着皇后,处置了这个不知道眉眼高低的才好。 可是皇后实在让人失望,竟道:「我知道你们老爷是个疼孩子的,必不捨得让孩子们进宫里来受苦,不过是给她们个位份,让我疼起她们来,不用顾忌你心里不痛快就好。」说着又笑看邢夫人,只差自己再替她答应。 又不是真棒槌,邢夫人还能看不出皇后的坚持,只能再站起来道:「皇后娘娘言重了,娘娘一向爱惜她们,我只有跟着沾光的,哪有什么不痛快?可成了什么人。」 说得一殿的人都跟着陪笑不已,只心里骂邢夫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皇后才不管这些人心里做何想,有本事你当面说出来,只对着一殿的人道:「这些夫人可都听着呢,你可不能反悔。」对着大宫女元满道:「宣吧。」 殿内一片寂静,到这时还不明白人家皇后早有准备,也不用进宫请安了。怀着羡慕嫉妒的心情,殿内跪倒一地,就连巧姐儿也让元芷引着跪在迎春黛玉身边。 三份懿旨都不太长,不过是说了贾家的三个女孩得了皇后喜欢,能安慰皇后寂寞的心灵,又德容俱全、言工得宜,所以封前巡盐御史林海之女林黛玉为娴静公主,一等将军贾赦之女贾迎春为娴英郡主,一等将军贾赦之长孙女为安宁郡主! 一百万只羊驼,在栖凰宫殿内唿啸而过! 邢夫人听完懿旨已经思考不能了,只会定定地看向皇后,想知道人家是不是在和她开玩笑。这虽然是个好事,可要是拿这事儿的她开玩笑,也让人太受不了。 元芷轻轻碰了一下邢夫人,你不接旨还等什么?好在一殿的人都没回过神来,实在是这封赏太厚了,受到同样震惊的外命妇们,没有一个人及时发现邢夫人的失态,反是邢夫人等谢恩的声音传来,才让大家都回了神,自然先是一片颂圣之声,再就是大家真少假多地向邢夫人等人道喜。 皇后等人声渐止时,才对着大宫女元芷道:「晓喻六宫吧,让大家都知道知道,省得我们孩子是宫再受了委屈。再让人到将军府也走一遭,好歹是个喜事,让他们也热闹热闹。」 第141章 将军府热闹上, 能不热闹?全京城的朝臣们都不会放过你家!! 你家才三个女孩,怎么就三个都得了皇后的眼,个个封得那么高, 让别人家的闺女们还能好好养在闺中吗?好在其中两个已经有了人家, 要不更没有其他闺秀的活路了知道不?就是有了人家的两个也招人恨呀,谁让这两个都得了太上皇的赐婚。 第210页 于是将军府门庭若市了。于是将军府各府的帖子满天飞了。于是将军府...闭门谢客了。不谢客也没办法, 对着满京城的羡慕,送上门来的酸话, 就是多好好脾气的人也得烦了, 可上门是客, 你总不能来一个怼回去一个。于是邢夫人不爱交际了,迎春黛玉得管家了,孙苑要养胎了, 总不能让虚四岁的巧姐儿来接待你们吧。 可是有的人能拦住,有的人却不能。例如在凤藻宫中就已经听闻此事的贾母。人带着探春和史湘云过来,你拦一个试试,真当自己是贾赦呢? 进了荣禧堂的贾母一行人, 发现惜春已经在座。等众人见了礼,探春一个忍不住,装成打趣道:「不想四妹妹也在这时, 可见是和二姐姐、林姐姐玩得好。等下回两位姐姐进宫时把你也带上,说不定皇后娘娘也连你一块封了。」 没等别人说话,巧姐儿先说了:「姨祖母喜欢我,可是我没有自己请姨祖母封我。母亲说了, 不能主动向别人要东西,除非是自己家里的人。」 让一个四岁的毛孩子教训了是个什么感觉?一脸通红的探春告诉你,那绝不是一个好的体验。她已经无言辞可回了。做为与她一起来的史湘云,心里也不是不嫉妒的,更得为她打圆场:「二姐姐,不知道这么大的喜事,要如何庆贺?」 迎春仔细看了二人一眼,才又看向贾母,笑道:「我们这算什么喜事,还有更大的喜事呢。母亲和哥哥商量好了,如何庆祝,要听老太太的呢。」 贾母刚才正把黛玉搂在怀里,心肝肉、宝贝地四下里摩索,可黛玉老是想起贾母离开皇后宫门前的那一眼,心里有点害怕,觉得那双老手又凉又腻,摸在身上,与记忆中的温暖截然不同。 听迎春如此说,黛玉藉机坐直身子,站起来边走边说:「正是这话呢,我们虽然有个虚封号,可自己家里如何讲这个不知道二老爷那里准备如何办?」 看着离开自己怀抱如此利落的黛玉,贾母心中有点发苦,不想玉儿到底与自己生分了,可见这孩子还是养在谁身边和谁亲近。那个该死的老大,当初非得要把玉儿接过来,就没安了好心。不光林家的财产到现在无影无踪,甚至玉儿得了公主的封号,也于自己这个外祖母全无干系了,现在谁不说邢氏会教养孩子。 她会教养个屁!还不是因为老大那个孽障。贾母再次升起去栖凰宫路上升起的那个念头,一个府里如何,还得看男人。可是现在她自己主动与老二一起搬出去,怎么有脸再自己主动要求搬回来?走一步看一步吧。 要是当初,没有太上皇那道赐婚旨意就好了。那样两个玉儿就可以凑成一对,宝玉就是现成的驸马,再有林姑爷留下的人脉,宝玉的前程定能一帆风顺。可是,唉,太上皇的旨意下得太早了。 贾母再后悔没能把两个玉儿凑成至,也从来没想过其实她完全可以在林如海去前,先把黛玉和宝玉的亲事定下来,那样林如海去得一定更安心。不过是一山望着一山高,谁知现在这山已经高得无处可攀了,自己又后悔没趁山还矮时站到山顶罢了。 贾母一径沉思,问她二老爷如何准备却得不到回答的黛玉就有点尴尬了。邢夫人还以为贾母又想起了去年之事,好心给黛玉解围:「老太太也别老想着过去的事儿。去年是二老爷疏忽,如今老太太天天与他们一起住着,定是早早就已经预备下了。到那日,有她们三个去给老太太庆生,大家一起更热闹。也省得单独为她们几个小孩子摆酒,让人家以为她们张狂。」 邢夫人即提起去年之事,再算算日子,可不是自己的生日又快要到了,也不过不上二十天的光景。可是老二,还有那个王氏,并不象是要大办的样子。贾母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见她还不说话,邢夫人又试探着问道:「要不,让琏儿先去与二老爷商量商量?不过现在他们户部天天地忙得脚不沾地,好些事儿就只能偏劳二老爷了。」 贾母点点头,算是同意了邢夫人的提议,她也是怕了,要是老二一家今年再把自己的生日忘了,那自己随他们搬出去岂不是一场笑话?让琏儿提前与他二叔商量一下也好,就算是给老二提个醒了。 意兴阑珊的贾母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带着不情不愿的探春和湘云匆匆而去。惜春一撇小嘴:「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比的。日日比这个,比那个,比得自己一肚子的气,可是图什么」 对她那张越来越利的嘴,大家只能一听就过去了。要不你和她对下嘴试试看,听说现在贾珍有点什么都得想法子瞒了她,要不就得做好让她冷嘲热讽的准备。偏又听说尤氏现在对这个小姑子好得不得了,有什么事儿都愿意和这个小姑子念叨念叨,于是贾珍的日子常过得鸡飞狗跳。只不过没有人同情他就是了。 晚上与贾琏一起回府的,还有平郡王。自从贾赦离京后,他又开启了有事情找哥哥模式,每天跟着贾琏来回的转。就算他一口一个「哥」叫得亲切,贾琏又不是他老子那个厚脸皮,没法把人打包给忠顺亲王,只能忍着牙痛让他跟。 好在他也知道人家贾琏家里现在有个孕妇,只要贾琏能领他进门,再让他进内院去给邢夫人请安,就心满意足了,要是贾琮正好休息,能留下他一起用饭,那他的人生就分外圆满。 不过今天平郡王却是一脸严肃,要求贾琏出席他对邢夫人的拜见之旅。还要求要是嫂子方便的话,也请一起出席。其实贾琏看出来了,自己家除了巧姐儿,平郡王想一个都不落地都让出席才好呢。 第211页 美得他!现在贾琏才知道为啥自己老子原来看着这个人怎么都不顺眼了,现在他看着也碍眼得恨不得不认识这人才好呢。就算是定了亲,你好歹也收敛一点行不行,天天花痴样摆出来,太上皇知不知道自己孙子看起来傻透了。 等已经显怀的孙苑在贾琏亲自搀扶下坐好,平郡王有点腼腆地看了邢夫人一眼。贾琏心说又来了,你要是真腼腆,何不自己在家里羞涩去,天天上这里表演给大家看,谁稀罕? 「母亲觉得,让姐姐她们什么时候搬进园子合适?」平郡王勐不丁来了一句。 完全不在状态的邢夫人好奇地问:「搬进园子?什么园子?你姐姐在家里住得好好的,还得替你嫂子管家呢。」 平郡王多有耐心:「不过是开道小门,派个婆子守着就是,并不耽误姐姐管家。那园子里的景色再不赏,到冬天也没有什么赏头了,不如请姐姐她们现在搬进去。」这就已经又多了一个人了。 贾琏听到开小门时就觉得不对了:「什么地方,和府里连着吗?」 「哥哥你忘记了?不是父亲走的那天早晨说好的事。」平郡王表示贾琏和贾赦的沟通不如他顺畅,心情大好。 更加心塞的贾琏用上他老子那招:「快说。」 平郡王又腼腆地看了邢夫人一眼:「那不是听说二老爷家里要卖园子,可这是咱们府里的地方,卖给别人算是怎么回事?府里缺了一角也不好看不是。我就买回来了。」 可惜贾琏确实是贾赦的种,与平郡王这个更便宜的比起来,他的脑迴路与贾赦如出一辙,不说自己从贾赦走后忙得忘记这件事了,也早忘记自己觉得无法开口说出要回园子的话。只骂平郡王:「他们卖你就买?你和谁商量了?不知道这是咱们的地方,就没有他们卖的道理。你还给他们钱,你钱多烧的吧。」 邢夫人也有点生气,不过她的对象不同:「琏儿,明天你去找二老爷问清楚,这地方当初借给他们盖园子,可不是就是他们的了。这么悄没声地把地方卖了,是看你父亲不在家吗?」 「母亲,」平郡王小声提醒:「当时父亲还在家呢。」 「闭嘴!」邢夫人正在气头上,简直欺人太甚:「你父亲走时就怕你吃了亏,让你有事和你哥哥多商量,你商量了吗?」邢夫人看向贾琏,得到了否定的答覆后:「是吧。要是你父亲在家,得怎么罚你。」 贾琏接话道:「得让他多多地抄书。」年轻人,心性不稳,还是得多抄书定定性呀。 孙苑总算是知道平郡王让她一定出席是为了什么,敢情是早就料到这母子两个会生气,让自己来灭火呢,看来就个郡王,并不是表现的那么老实,晚上回去要和二爷好生说说。 决定要好生说一说平郡王表里不一的孙苑,对人家抛过来求救的小眼神视而不见。只听那母子两个已经开始商量得罚抄多少书合适了。 第142章 一下了衙, 贾琏就上了等在衙前的平郡王的马车。吩咐了让人直接去贾府,二人才坐好说话。 「你买那个园子花了多少钱?」这是贾琏。 「八十万两。」老老实实回答的是平郡王。 「价钱倒是不贵。」贾琏评价道。他对京中的宅子、铺子的行情门儿清:「可是那块地皮不是他们的,等于你买的只是地上面的东西, 还是亏了。」 你这样就事论事儿, 让买亏了的平郡王情何以堪。 「买后你又收拾了没有?」贾琏再问。 平郡王答道:「已经收拾好了,姐姐她们现在就能住进去。我还让人给巧姐儿单独收拾了一块玩的地方, 将来嫂子的小侄子出生,也能...」 谁让你说这个了, 二人关注的重点就不一样好不, 贾琏不耐烦地问:「收拾花了多少钱?」 平郡王心说你怎么就知道钱、钱、钱?怎么不想一想, 绿水岸边,他的姑娘轻掬荷花,拈花微笑, 将是一幅怎样唯美的画面。可是这个便宜哥哥现在有向他老子进化的趋势,脾气越来越不好,平郡王不敢不回答:「是四叔开了自己人内库,由工部监工。我没花钱。」 贾琏真的嘆了口气, 就算你有一个皇帝叔叔,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也是拉仇恨知道不?他只问:「你别管自己花没花钱,只说按工部那个修法, 市价得是多少?」 平郡王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他是全程都参与了的,也有个大体的数字:「总得有三十万吧。」 贾琏并不指着他能说得多精细,有个数就好说:「那行, 一会儿咱们就按着四十万往回要。」 黑了心肝呀!平郡王想问他,你这样言必谈钱,你外祖父、张老帝师知道吗?可是贾琏对他还不放心呢:「一会儿只我说,你不许瞎插嘴。一旦他们不同意,你只说这个园子你不买了。让他们退钱!!」 平郡王本来以为自己跟了贾赦后,已经够放飞自我了,没想到人家贾琏果然与贾赦是亲生,就这心黑皮厚的样子,两人象了个十成十。发现自己不足的平郡王,决定以后要加强自我修养。至于今天,反正自己是没有主意的,听哥哥的话,没错的。 听闻不光是贾琏,还有平郡王光临,贾政自然大开中门相迎。看二人脸色不好,也不敢在路上问消息,只好自己心中一面打鼓,一面将二人让进书房。 面对贾政,贾琏有话直说,要不你稍微婉转一点,人家说不定就能把你的意思歪到天边去:「二老爷,听说你们把娘娘省亲的大观园给卖了?」 第212页 贾政愣住了,回神后大怒:「胡说!谁教给你如此诽谤长辈?那是贵妃娘娘幸过的,岂有私自买卖之理?」 看出贾政不象演戏,贾琏对王夫人的胆子更加佩服,这王氏女一个个的胆子都能包了天,幸好、幸好。自己现在的枕边人不再姓王,要不没准哪天自己都得让人给卖了。 同情地看了贾政一眼,又示意平郡王。 平郡王掏出房契,递给贾政:「哥哥却没有诽谤长辈。这是园子的房契。好在是我听说了,这才几经周转自己买了过来。不说这地方本是将军府的,就是娘娘幸过一条,府上将它私自卖了,也是大不敬!」 看到房契,贾赦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一向不大管内宅之事,这房契自然也不是自己保管,在谁的手上,由谁卖了园子,简直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 「无知妇人、无知妇人!我要休了她,我要休了她。她这是给全家惹祸,是要亡我贾家!」气愤的贾政贾二老爷,已经到了口不择言的地步。 在贾琏的示意下,平郡王轻轻地从贾政手中抽回房契,这可是四十万两银子,要是这位二老爷一时激愤,撕了可如何是好。 「二老爷,如今这事儿?」贾琏一脸阴沉地问:「你是想如何处理?」 贾政更跟不上节奏了,在他看来,既然平郡王承认是他买下了园子,又到自己家里来说明,不就是为了给自家遮掩此事吗?最多自己承他的好意,今后与他多亲近就是。所以他有点不明所以地问:「什么如何处理?」举起手,发现房契已经不在自己手里。 就算不知道贾政心里那套奇葩理论,可以他平日的作派,贾琏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不给他自我安慰的时间,贾琏单刀直入:「当日盖园子,我父亲是不同意的,这个二老爷一向清楚。」见贾政不反驳,接着道:「可是为了让宫里的娘娘、老太太和二老爷达成心愿,我父亲一让再让,将地方让给你们盖了园子。可那地方,还是将军府的。」 贾政有心说那园子是自己出钱盖的,为了这个两房还分了家,可是人家贾琏说的是地方,就没有园子的事儿。要是个会分辨的,还能与贾琏掰扯掰扯,可是面对贾琏的是一向不善言辞的政二老爷,让他从何掰起呢? 「就是这样一块借给你们用一用的地方,二老爷,你们连招唿也不与我们将军府打一个,就自己给卖了,这事儿,说不过去吧?」乘胜追击,这个贾琏已经无师自通。 答不上话的贾政,只是嘴里喃喃道:「此事我并不知情,都是王氏那个妇人,肆意妄为,我并不知情。」 知道你不知情,我才和你废这么多话,要不有的是手段让你知道。心中大乐的贾琏,脸板得更沉几分:「既然二老爷不知情,那是不是该找二太太出来问个明白,万一要是哪个大胆的奴才做下的,也好还了二太太清白。」还没问呢,你就自己给自己老婆定了罪,有这样的枕边人,贾琏真心地同情了王夫人三秒。 「不错,不错。」贾政有点回神:「也可能是哪个大胆的奴才。」贾政就算是自己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却不得不先接过这个梯子,要不下不来台的还是他自己。 想着自己母亲在家里一向说一不二,贾政向二人发出邀请:「左右也不是外人,这家里的事情老太太一向清楚,不如我们一起到老太太那里看看她老人家是个什么章程。」 对于到现在还以为可以用老太太拿捏自己的二老爷,贾琏都奇怪自己当初怎么会希望这个人是自己的老子?只不让内宅为家事担心这一条,自己老子就已经甩这人好几条街都富余。不过既然他这样以为,那就如了他的愿又如何!现在的贾琏,就是这样自信! 见平郡王与贾琏随贾政一起来拜见自己,贾母还以为是昨天邢夫人说的,来与老二一起商量如何给自己过生日的事,就算有个平郡王,不是自己脸面上更有光辉?所以一开始,老太太十分乐呵:「怎么今天你们叔侄一起过来了?琏儿衙门可是不忙?」 贾琏只以为老太太几日没见自己,可能慈心大发,也配合地道:「有些事儿要问问二老爷、二太太,所以过来了。」 贾母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脸上笑开了花,嘴上却推着:「什么大事,值得兴师动众的。」 不光贾琏,就是贾政也不知道,老太太这是听说了此事,还是想差了?二人只装喝茶,都没接话。贾母也以为他们是要和去年的贾赦一样,想给自己一个惊喜,也不再深问。 还不如刚才多问两句。这是王夫人进门,平郡王再次掏出房契时,贾母唯一的想法。当日王夫人说要卖园子,贾母心中并不同意,怎么说她也是从荣国府鼎盛时走过来的,娘家也是侯府,家里只有买东西的,哪听说过卖东西? 可不同意也没办法,人家宫里的贵妃娘娘与王氏母女连心,二人就做了卖园子的主,所以贾母知道她们已经把园子卖出去后,连进宫的兴致都小了许多,对元春这个她亲手教养大的孙女,也不是不失望的。 「母亲。」如此深情款款的叫声,只有有求于她时才会听到,贾母心里不由地发堵,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老二竟如此不中用。可是她毕竟还与人住在一起,不管他又能如何?不是还有一个宝玉?想起进宫时元春的提议,贾母觉得自己的孙女也不是与自己太离心。 第213页 「王氏。」自觉想通了的贾母开了口:「当日我说没说过,不许卖园子、不许卖园子,你怎么还是偷偷将园子给卖了?」我是知道,可是当初我没同意,贾母将自己先置身事外。 贾政也找到了宣洩口:「蠢妇,还不跪下,向平郡王致谢?」 对于跪到自己面前的王夫人,平郡王表示自己没看出这是怎样的一个神展开,不是应该给自己钱吗?光跪下就想抵四十万两银子?没门! 贾琏大体能猜出贾母与贾政的套路,不过看着平郡王目瞪口呆的样子,他觉得十分带感,要是贾赦在,说不定还能现场教给他一个词,那就是傻萌。可是现在贾赦并不在场,于是贾琏只能自己披挂上阵:「老太太,二老爷,现在不是感谢平郡王将此事压下的时候,是不是该说说咱们之间的事儿?」 第143章 就算是贾母和贾政都觉得这里没有贾琏什么事, 不过看在平郡王是他领过来的份上,二人也愿意给他这个面子,让他说下去。 贾琏能客气?他再次提起土地的话题:「这地方本是将军府的, 二太太私自卖了, 并未通知我们,不知此事如何解决?要知道, 现在虽然是叫将军府,可也是原来的荣国府, 那地方, 可是敕!造!的!!」 也就是说, 那地方本来是皇家给你们建的,现在没经过人皇家同意,你们就给卖了, 等于是从人皇家兜里掏钱。多大脸! 卖园子的王夫人和刚知道园子被卖的贾政,以及虽然早知道却也没当回事儿的贾母,都出了一身冷汗,不出也不正常, 那个买了园子的人,不巧正是一位皇家出品。 「琏儿,你看此事?」浑身发抖的贾政, 开始向贾琏讨主意。贾母和王夫人也是一脸热切地看着他,让贾琏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有点不厚道。不过父亲不在京中,有一就有二, 这次是平郡王赶上了,要是下次别人知道,那贾家就等着写自辩摺子吧。 下定决心给二房点厉害看看的贾琏,走上了他老子的忽悠之路:「私卖御赐之物,这是抄家的罪过。」这就算上了高度:「我能怎么看?是你们先把我们的地方给卖了,倒来问我?二老爷,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一个傻子,应该替二太太数一下她卖的银子?」 无礼!大胆!不敬长辈!贾政心里有几百个词能训斥这个口出恶言的侄子,可是现在他一个词也不能说。王夫人还跪在平郡王脚下呢,也知道自己这次闯下大祸:「琏儿,不管怎么样,都是我一时煳涂。还不是因为这府里没了进项不说,当日借了薛家的银子,她们为了给薛蟠买命,要得太紧了,我才一时昏了头。」 听说又有薛家事儿,贾母和贾政都是眼里出火,这薛家原来一心想让自己的闺女嫁给宝玉,让贾母不喜是一。那个看似傻透腔的薛蟠,竟从贾政手里骗出了借条,让贾家被动得不能再被动,这是二。有这两样打底,二房早就在还了银子之后,与薛家再不往来,却不想,这还银子的钱,是这样来的。 贾琏当然不依不饶:「就算是如此,二太太当初就没想着要与我们说上一声?这怕不光是时间紧的问题吧。不知二太太是不是想着,左右那府里现在是我们一房住着,就算是出了事,也有我们在前头顶罪?」 就算没这样想过,现在王夫人也知道不是自己分辩的时候,一个不好真惹恼了这位不怕,他边上可还有一个郡王在看着呢。 见王夫人无话可说,贾琏更来劲了:「二太太打的好算盘,莫不是宫里的贵妃娘娘也是这样想的?是不是还在为你们搬出将军府抱委屈?树大有分枝,当日分家时,我父亲并未亏待二老爷一分。」不过也没便宜他就是:「当日二太太不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坑我们呢。」 贾政再沉默不下去,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侄子已经不是他或者老太太能拿捏得住的:「琏儿,这个妇人就算再不堪,也不敢如此,你不要误会。」 「二老爷,这可不是误会。要不是发现得早,那我们可就得在菜市口相见了。」吓不死你。 贾母见小儿子也败下阵来,亲自出马:「如今错已经铸成,只看如何能补救一二?」 这才对嘛。这才是和人好好说话的样子。不愧是老太太,就是知道人心。贾琏冷冷一笑:「还能怎么办?我父亲又不在家,我不过是白让人欺负罢了。」 听他提起贾赦,几人都知道要是那个混不吝的在家,此事更没个开交,只好生求贾琏想办法。等他们实在没词后,贾琏才道:「即有老太太的话,也只能我们再吃个亏。」 三人都满怀希望地看他,就连平郡王也想学习如何向人开口要钱:「少不得对外说,是二老爷他们已经用不上这个园子,将园子重新归到我们将军府里。越少人知道越好吧。」 见三人点头,贾琏对着平郡王一伸手,平郡王将自己手里的房契递给他,他抖抖房契向着三人道:「可是这毕竟是人家平郡王买下来的。人家为我们免了如此大灾,老太太、二老爷、二太太,咱们总不能让人家在银子上还吃亏,对不对?」 难道不是白送的?贾母三人面面相觑,对此有点接受不能:「这个,琏儿...」贾母想劝说。 多大脸!贾琏在心里腹诽,脸上却不显出来:「老太太,人家平郡王也不指着多要咱们的银子,可是让人家凭白无故地将房契送给咱们,凭什么?」用余光看了一眼平郡王,该你出场了。 第214页 平郡王一脸震惊地看着那三个人,不解地向贾琏道:「这是从何说起?本王以为大家好歹算是亲眷,才让人压下此事。就是如此忠顺王叔已经问过几回,我这银子都花到哪儿去了,要是你们为难的话,本王也不勉强,只把房契还我就是。」说着向贾琏要房契。 贾琏故做为难地看看三人,就想把房契递给平郡王。贾母叫道:「琏儿,不可。」 平郡王可不干了:「老太太这是要明抢不成?那咱们还是上宫里请皇祖父评评理去吧。」找四叔说话,讹人银子的事就得露馅了。 贾母连忙解释:「郡王爷误会了,老身并非此意。只不知道郡王爷当初花费几何?」 「共八十万两白银。」平郡王也不报虚帐。 呲!这是贾母和贾政抽气的声音。 知道内情的王夫人没抽气,可同样她也没有这么多的银子了。贾母见她不说话,知道她还薛家后也没有这么些钱了。可是自己手里的东西,几次贴补二房,也是所剩无几,再说不出自己拿出来的话。贾政更是明白,要是那二人有早就说拿钱的话,现地不说,就是真没有。 「琏儿,你看?」能不能援下手?贾政到底没好意思说出这话来,毕竟自己家卖了人家的东西,现在还让人家再替自己赎回来,就是再厚的脸皮也说不了同,何况一向端方自诩的贾政。 见那三个已经被搓磨得差不多了,贾琏才说出自己的解决方案:「老太太,二老爷,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来,就算是二老爷这里有个什么事,我们也得不了什么好处不是。」 知道你不早说!可是三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贾琏,一句多的话不敢说,人穷志短,不外如此。贾琏接着说道:「只算是我们大房买下这园子罢,价钱还是原来的价钱,行不行?」 这是问平郡王。平郡王点点头,通过。贾琏接着说道:「可是我们不能还买自己的地方,所以我只出那园子地面上东西的价钱。至于地皮的钱,二太太你得还回来。」 不能算没有道理,可是这道理怎么听着怎么让人别扭。别扭又能怎样?形势总是比人强,认命的三人,只能听贾琏的话,将地面与地皮各算一半,王夫人还得再掏出四十万两银子。 王夫人已经不想问贾琏,是不是知道自己手里有多少银子,才要了这么个数目,她只想破财免灾,让这两个人快点离了自己的眼才好。至于这二人走后,自己要如何面对贾母和贾政的双重风暴,王夫人已经思考无能了。 得了银子的平郡王,面色平静地将银票揣进自己的腰包,才对着三人道告辞。贾琏也随他一起出门,只是在门口时对着送出来的贾政道:「二老爷,今年我父亲不在京中,老太太又与你住在一起,所以老太太生日之事,就请你多费心了。到了正日子,我们全家再来为老太太拜寿!」 不敢说自己又把老娘的生日忘得差不多的贾政,目送二人乘车离去的背影,觉得自己娶妻不贤,养子不孝,仕途不顺。却不敢自称一声大丈夫,只能长嘆自去。 一上了车,平郡王的笑容就出来了。从自己怀里掏出银票,递给贾琏:「哥哥,给。」 这也太乖了点吧。不过贾琏表示自己视金钱如粪土,将他的手推回去:「你自己收好吧。就算是自己建了府,你可有多少现银呢。」 平郡王又腼腆上了。想起昨天孙苑对他的评价,贾琏牙又痛起来。就听他道:「我卖了一个庄子,尽够了。」 「卖了庄子?」贾琏不可置信。见人点了头,他就不光是牙痛,简直浑身都痛好不:「你竟然敢卖庄子。你和谁商量了你就卖庄子?父亲不是让你有事和我商量吗,你就是这么商量的?」那可是皇庄呀,就没有不好的一说行不。 「这不是赶得急了点吗。」平郡王试图解释。 「急?你天天在我身边打转,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还卖庄子,就是琮儿都比你精明些。银票拿来。」个不会过日子的,这银票还是自己拿着吧,就是给林妹妹都比让他自己拿着靠谱。 因为一向吃用不愁,对钱没什么概念的平郡王,再次把银票递过来。见贾琏收好,觉得自己也可以说上一句话了:「那你看,什么时候让姐姐她们搬进园子?」 对他的执着没了脾气的贾琏,只能推一日是一日:「等过了中秋,再让她们姐妹搬吧。」免得老太太听了上火,这个生日又不得安生。 第144章 此时的贾赦, 还不知道他的便宜儿子带着另一个更便宜的儿子,做了如此丧心病狂的事,将他离走前没来得及做的事儿给完成得这么...漂亮。 就算是他知道了, 估计也得来一句:干得好!这才是他的儿子, 让人欺负了还给人找理由,委实不是贾赦的性格。 他在绥州已经快一个月了, 马上中秋将近,他那颗老心, 也每逢佳节倍思亲起来:「时先生, 你说中秋之前, 能不能收到回音?」 时先生算了算时间:「就算是中秋前到不了,往后也推不了多长时间。」 可是收到回音又能如何?也赶不回家过节不说,这九省巡检, 连一半的路还没走上呢。要是自己处理完绥州之事,先回去过个年,大概皇帝也不能说什么吧?可要是这样,说不定自己就再没有理由赶回去参加迎春的婚礼。二选一, 怎是一个纠结就能形容。 第215页 时先生以为他在愁绥州之事,不解地道:「人也见得差不多了,该收拢的也都收拢了, 你还愁什么。」 的确,这一个来月的时间里,贾赦和时先生过得并不如表现的那么轻松。别人看他们只是见了见那些将官,却不知这见人之间, 是有分别的。 手握秦英给的名单,贾赦并未直接将这些人召来,而是听从了时先生的建议,按官阶,将绥州营的将官都见了一遍。每个人的问题都不尽相同,让那些后来被召见的人,无从准备起。问题之奇葩,就是时先生也嘆为观止。 象是你如何当的兵,从哪里当的兵是小儿科。家里有什么人,有多少田地,地里有几头牛也只是常规。再诸如你参没参加过什么对外敌之战,也能算是关心。可是,可是,可是,你问人家以后要做何打算,想当到哪一级的军官,让你管理绥州营你要如何管,都是什么鬼? 只能说是时代思想的差异。贾赦认为问问将官们的人生规划,看看他们是否有上进之心,多正常点事。不想就是这些问题,竟让孙有福认为贾赦是在挖他的墙角。对贾赦一时不再客气。 贾赦才不在乎别人对他是否客气,反正他确实挖了孙有福的墙角。不过不是孙有福以为的那些人,而是对着秦英给的名单进行甄别后,收拢了原来老荣国公与贾代善去后,那些找不到「组织」的将官。 方法十分简单,拢共只分三步,先是来人如果没有在名单上,那问题要多常规有多常规,听过后再问问人家对孙有福的看法,就算完事。当然这里也有一些人,是武将世家出身,对孙有福不知养兵、一味喝兵血、扰民自肥十分看不惯的,贾赦再多问几遍要是你怎么办,如果朝庭能去除痼疾,你做为当事人会如何做。回答满意的,就由孙力或者那位李队长再出面与人详谈。 一旦来人是名单上的,你就看贾赦那份忙吧:那个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扳指,一定会出现在他的指头上,等人进来他就左转右转地转上一通扳指。就有将官不再行下属晋见之礼,而直接行门生之礼。也有些大概是断了家族传承,并不认识贾赦这一出无与争锋的扳指,他就暗示加明示,再不直接拿出秦英的信让人看上一看。 当然也不是谁都给看,就有几个人是贾赦从头到尾一点表示都没有的。时先生曾问他原因,贾赦却不能告诉他,当人来时,原主那久不出现的执念,有了挺大的波动。这就是最好的测试石,至于理由,谁管他。 对断了家族传承之人,由时先生出面再与人详谈,将人家的祖宗十八代说得比人家自己还清楚,让那些人五体投地地感激呀,愿意效命呀,想直接为贾将军赴汤蹈火呀。也难怪,这些人祖上都是有过辉煌时刻的,可是要不就因为老辈战死沙场没来得及交待,要不就是曾出现过不肖子孙,让去的人不敢交待。如今有人能把这份传承给他们续上,能不感激? 第三种人,当然就是贾赦与时先生自己观察,加上收拢回来的人友情提供得出来的,孙有福的死忠!不用奇怪,一个在军营里经营了五六年的人,说没有几个自己的嫡系,那才是见了鬼。 好在这些人不算太多,只有十余个人。也好理解,对一个贪财、贪功之人,肯真心为他卖命的人绝不会太多。不过相对来说,这十几个人手里的兵权,占了整个绥州营的一小半,比起其他人来,算得上是位高权重。好在这些人的手下,也不是铁板一块,一旦贾赦要拿人,他们手下还有多少人能听命用力,还未可知。 就算如此,贾赦也不敢大意。摸清将官们的底数后,由孙力、李队长带队,对营中的兵丁开始全方位摸底。先就是点人头,这两天就在进行这个。 由李队长带着侍卫和甲卫,十人一组,对着花名册来一个一个的点。别说你想点完名再排队来一次,一个人看不出来,可十双眼睛在那里盯着,敢做假的试试。 昨天已经出了一个:那个兵在先点完他之后,把自己的脸用泥煳了一下,想着点到最后了,那些养尊处优的侍卫老爷们总懈怠了吧,就又排了过来。不想让侍卫们一个湿手巾把儿过去,立时现了原形。 没别的说的,查,一查到底!先说你是那个营的,再说出你的上司是谁,还得说说有没有人指使你,你一个兵自己想出这一出来,是个人都没有人信。 今天的点名已经取消了,绥州营自己就在查这个事儿。 你说不该让他们自己查,恐生包庇之事?大错!经过上级检查的人都知道,自己检查,一定会比上面来人查得细、查得严、查得全。无他,生怕人家说上一声,都已经让你们自己查过了,怎么还有这么多毛病?是不是拿我们不当回事、煳弄我们? 人家是干什么来的?那是身负皇命来的。你煳弄他们,不就是在煳弄皇帝?当然其实就是在煳弄皇帝,可是这话一定不能放到明面上说出来。一旦让人拿住这一条,你有理也变成没理,何况人家道理十足的时候,顶风作案什么的,真不是在官场上摸爬这么多年的人干得出来的事儿。 所以今天贾赦大手一挥,给所有的侍卫放假。不用早操了,不用四处结交人了,不用再盯着那些重点嫌疑对象了,除了不能出营门,你们爱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吧。 还能干什么,不过是一堆大老爷们在一起,相互吹吹牛,再互相比试一下罢了。就是比试,也不能用上军体拳的招式,让这些人觉得没劲透了。 第216页 贾赦觉得有劲,时先生觉得有劲,就连孙力都觉得有劲。 孙有福上门了,他亲自来找贾赦。不是他早先就不把贾赦放在眼里,从贾赦在小镇上给了他下马威后他就没那个胆子了。不过是心存侥倖,认为要是能拿下孙力,怎么也能比拿下贾赦省点。 可是现在孙有福已经发现,孙力就是贾赦手下一个听招唿的。就是没发现时,他们父子轮番上阵,也没有把人拿下。不过他还是让孙绍祖去了孙力的帐篷,怎么也得把人拖住了。要不让人发现,好吗,原来你说要送我的东西,现在怎么出现在了贾赦帐篷里了?好尴尬呀。 「孙将军,你不带人自查,怎么倒有空来本将军这里?可是有什么事儿不成?」贾赦揣着明白装煳涂。 孙有福看了时先生一眼,贾赦道:「先生与我是生死之交,我们之间从不隐瞒。」想让人下去,没门。 见他如此,孙有福也不好说非让人出去的话,那可就是来结仇而不是来求人了。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孙有福把跟着自己的幕僚打发出去了。这个幕僚已经不是跟他去小镇上的那一个,至于那个去了那里,对外说是替他送东西回乡,可真正的去向却无从知晓了。 「贾将军,您此次前来,真是做到了只饮绥州一碗水,让孙某佩服呀。」先说好话总没错。 「不敢。」贾赦一本正经地道:「我们一行二百余人,天天吃用在绥州营,已经给大人添麻烦了。」 这个,还是有点小尴尬,好在孙有福向来是个皮厚的:「大人奉旨巡检,到了我绥州营,供给日常,自然是我们应该做的。只是大人自奉清廉,却让孙某过意不去了。」说着,孙有福的手就伸进了自己的胸口。 武将都双常人胸肌发达,他刚进来时贾赦二人还没有什么感觉,等他开始从胸口往出掏东西,二人才注意到,他的左胸比起右胸来高了好大一块。 好在这只是暂时的,要不也有点吓人,就见那孙有福的左胸就和无底洞似的,掏出一把还有一把,再掏一把还有,然后他又掏了一把,好算是掏完了。 将那些东西认真地理了一理,忍着心痛儿,孙有福挤着笑,把东西推到贾赦面前。贾赦故作不解地问:「孙将军,你这是何意?」 第145章 贾赦看着孙有福推过来的那一叠东西, 都是见票即兑的银票,面额不大,只有千两。可是让孙有福一把一把掏出来, 堆在一起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贾赦只是故做不解地问:「孙将军, 你这是何意?」 孙有福自己干笑了两声:「贾将军,巡检大人, 这不过是小弟的一点心意,为巡检大人洗尘, 替跟来的侍卫们买些马料。」 点了点手下的东西, 贾赦才不着急把东西还给人呢, 他只问:「孙将军,即是你今天来了,还送了东西, 有些事也就是你知我知了。」 孙有福点了点头,要不是这样的话,他何必走这一遭,把到嘴的肥肉再吐出来, 心好痛的。 时先生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提笔练字,再不管二人纠葛。贾赦看着时先生,似乎有点不满, 还是忍下对着孙有福道:「那孙将军,是不是该和我交下底,我不能煳里煳涂地就...」 听到贾赦话中已有活动之意,孙有福当下大喜, 就说天下没有不吃腥的猫,端看那腥够不够。至于贾赦所说交底一事,他打起了哈哈:「贾将军真是再清明不过的。不过有的事儿不知道比知道好得多。将军自京中来,比我更明白京中局势,也知道如何自保不是。」 把手下的东西往孙有福面前推了一推,贾赦顾自端起茶来:「孙将军,请用茶。」 怎么了这就端茶送客?孙有福就没见过比这变脸还快的人。他有点无措地四处看看,发现了练字的时先生:「先生?」你也劝两句呀。 时先生不负他的期望:「东翁还是这个脾气。孙将军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还是把话都说开了,孙将军好,东翁也好不是。」孙有福赶紧点头。 贾赦有点不依:「我让他把话说开,他不肯说有什么办法?那还不如一拍两散。当谁真缺这么点子东西呢,我给闺女准备的嫁妆银子都比这多些。」 嫌钱少不早说。孙有福心里骂娘,嘴上奉承:「这些不过是给侍卫们的草料钱,将军涯岸高峻,孙某怎能如此怠慢。」 听他把个成语用得不伦不类,贾赦与时先生都是一笑,让人以为自己说到了二人心坎上,也赔笑不已。 贾赦却又整理好脸色,对孙有福道:「孙将军,千万别以为我刚才是与你玩笑。你也是办老了事儿的,知道些办事儿的道理才是。」见孙有福点头,接着道:「就算是这事儿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可也难免有走漏的一天。再说,皇上不是第一次派人巡检,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要是哪天你在别人面前漏了底,我是不是得跟着吃挂落?」 细想贾赦之意,也有他的道理,有再多的钱,还要有命去享才行。所以贾赦有自保之心,想看看孙有福的底,瞧瞧他是不是近期就会事儿发,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想通透的孙有福,开口道:「刚才是孙某见事不明,幸亏巡检大人提醒,才明白过来了,请巡检大人不要见怪。」 「这才是办事的样子不是。」贾赦对人一笑:「咱们办的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个孙将军是有数的。」就算是事实,你这么大剌剌地说出来,也算奇才。不过为了成事,孙有福再次点头。 第217页 看一眼时先生,贾赦心中暗笑,嘴不容情:「即是不光彩的事,咱们就先小人再君子,各自把底露上一露,才能相互信任,孙将军以为呢?」不等孙有福说话,他先表示诚意:「就说我自己吧。这次巡检,看似是皇上在朝堂上提出,可是我原来不过一个三品的文官,如何能一跃为正一品的武将,孙将军不好奇?」 怎么不好奇,大家都摸不清你为啥能蛰伏二十年后,一下子就得了实职,再升高位了好不?现在做官人心中,都在想摸清你的路数:「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孙某自然不例外。」 贾赦语不惊人死不休:「因为我是太上皇的人。太上皇要用我,当今...嘿嘿。」 这才说得过去嘛。贾赦被皇帝从养心殿内吼出来的事儿,但凡官场上有些途径的人,都知道,所以大家才奇怪皇帝为什么一边骂人一边给人升官,经他这么一解释,就说得通了。 嘿嘿完的贾赦,一脸期待地看着孙有福,那意思就是我已经说了,到你了。孙有福再不愿意,刚才自己也同意了先小人后君子,而且人家还先说了自己的事,那么做为交换,孙有福只能咬咬牙:「孙某的妹妹,有幸在忠安王府伺候王爷。」 这才叫无心插柳柳成荫。贾赦只是看这孙有福如此嚣张,定是在朝中有些背景的,要不也不至于这些年的巡检都是用钱能买得下来的。不成想呀不成想,最后的答案是这个!! 一脸震惊之色可不是装的,贾赦是真没想到忠安的手已经伸得如此之长,先是牛继业,再是孙有福,有没有其它人还说不定,这可都是军中的实权人物。与忠安一比,忠平原来手里那点人,立刻就能被人秒成渣渣。 孙有福见成功震住了贾赦,心中暗自得意,你以为只有你上面有人?老子也有。他现在有求于人,这脸上的得意之情转瞬即。 对着孙有福一抱拳,贾赦口中只道:「佩服、佩服。」又问:「那孙将军,还有一事请将军为我解惑。」 孙有福正得意中,不觉点了点头。贾赦便问道:「那孙将军如何与忠安王爷联繫呢?令妹毕竟只是内宅妇人,许多事儿都不足为道。」 「并不是通过我妹妹。总有王府来人,或是其他兄弟之间也可带信。」 「原来如此。」贾赦做瞭然状。又似不解:「不过王府之人,孙将军并不是人人都见过,万一让人从中做了手脚,可不就误了王爷之事?到时孙将军可如何向王爷交待?」 孙有福更加得意:「不会不会,这些年来的人,都是我进京时就认识的。时常往来的朋友,相互惦记,就是别人知道了,也不过是我二人的私交,与王爷何干。」 贾赦又做放心状:「如此才好,如此才好。」 孙有福让他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巡检大人?」你这是要唱哪出? 「你我不过是各为其主,这主子们有共同的对手,咱们私下也能论论交情,所以我才为你担心。孙将军勿怪啊。」 「不怪不怪。巡检大人一心为主,才是我辈楷模。所以大人你看,今日之事儿?」孙有福藉机问起。 「不急不急。」贾赦再做推心置腹状:「难得今日你我芥蒂全消,还是多谈谈地好。对了,孙将军,你已经在此五年有余,这兵额亏空之事,可得给我交个实底,以后我才能见机弥补。」 「这个?」孙有福有点迟疑,毕竟事关身家性命,不得不防。可是贾赦只定定地看着他,大有你不说今天别的事免谈之意。无法,孙有福只好半吞半吐地说出,自己营中的缺额在两成左右。贾赦知他必是打了埋伏,可就算是实情,也足以让人生畏:这可是对抗外敌之地,一旦战事起来,兵不足额,给远在京城的皇帝决策会造成多大的误导,简直让人不敢想。 帐内陷于沉默,只能听到时先生偶尔翻动纸页的声音。好半晌,贾赦才又道:「那么孙将军,你看这些?」点点案上的银票。 知他是嫌少之意,孙有福反放下一颗心,只要有数目就好办:「将军不必多言。孙某也是爽快人,不会让将军的千金嫁妆太过简薄。一会儿,就再来拜见将军。」 说着话,孙有福已经起身,大有现在就再去拿钱之势。贾赦止住他:「急什么。我一时也回不了京中,就是在绥州也不是明天便走,咱们有得是时间。」说得孙有福也是一乐。 接下来的时间,二人只东拉西扯地说些京中风云,孙有福离京日久,每次忠安王爷派人来,只是交待任务,可算是来去匆匆,并不能多说什么。他在京中又没有别的根基,消息也不大灵便,对这些贾赦所谓的朝庭秘闻并不熟悉,听了贾赦之言,倒觉大有裨益,感嘆道:「孙某离京时间太久,与朋友都疏于往来了,许多事情消息不便,竟成了半聋之人。」 贾赦连忙安慰他:「孙将军若想回京,不过是王爷一句话的事,不过现在是时机未到罢了。等孙将军回京之时,怕是我也得请孙将军多加关照了。」 这话让人高兴,意中直指孙有福的主子今后大事可成。于是孙有福竟心中猜起这位「太上皇的人」话中之意来。是不是太上皇民已经对当今不满,这才让自己人出来巡检。可是太上皇毕竟年事已高,自己再次登位已无可能。可是如今贾赦却明显示好,那么,是不是,有可能? 太上皇如今属意的是忠安王爷!! 第218页 好激动、好兴奋、好想大喊一声!!此时的孙有福被自己的猜想左右,对自己的前途更加看好,就是贾赦之前种种,也被他看面了替太上皇做出的试探:「巡检大人放心,孙某自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异日巡检大人但有差遣,孙某定会竭力相报。」 第146章 孙有福情绪激动, 贾赦却还是不动声色,他又问起事儿来:「孙将军,我在绥州已有些时日, 等皇上将泽州之事如何办理和信一到, 怕是就该前往他处。不知前路,有多少与孙将军同样之人, 也好让我心中有数,免得再和开始对孙将军一样, 多有不恭。」 听他说得恳切, 孙有福也是有意交好, 觉得要是能为王爷拉拢了此人,定是大功一件。就细细地对着贾赦交待了他自己知道的人,并将哪些人是王爷心腹万不可得罪, 哪些人是外围,还得再继续考验,都吐了个干净。 贾赦对他谢了又谢,竟把案上的银票向孙有福推去:「如今我们不说是一家人, 可是目的都是一样的,如何能再收孙将军的东西。再说,孙将军对我多有提点, 该是我谢孙将军才是。」 正想拉拢此人,孙有福哪还顾得心疼银子:「巡检大人莫不是看不起孙某,还是嫌少?放心,即说要与侄女添妆, 孙某绝非小气之人。」一会儿再让儿子送点来,也在这位巡检面前挂个号。 贾赦将人亲自送到帐外,二人揖让而别。侯着人去远了,把眼往四处一熘,就有甲卫上前,将帐篷围住,不放一人进出。 进帐的贾赦,已是一脸阴沉:「这个孙有福不能再留。」 时先生点头同意:「的确不可留了。不过棒槌,你刚才漏了一事。」 觉得自己做得不能再好的贾赦,不解地望着时先生,求解释。时先生急急道:「你应该让孙有福先不忙把此事告知忠安。一旦他将此事说给忠安,怕是收拾了孙有福,会让忠安有所警觉。」 可不是。贾赦也有点懊恼,自己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虽然时有神来之笔,却也是疏漏不少,如今就已经把一个大窟窿留给别人。 「不妨,不妨。」见他自悔,时先生安慰道:「一会儿说不定那孙有福还会过来,毕竟要给你闺女添妆嘛。」说得自己都是一乐。 自己的错,让人嘲笑也是自找,贾赦不光认划的态度好,就是抗打击能力也强,已经有心思问时先生:「他说的你都记清楚了?」 时先生点头道:「我练了这些年的字,哪一回不是笔画清楚。」又道:「先让甲卫撤了吧,不定那孙有福也在看着咱们。」 「这倒无妨。左右他现在以为我是太上皇的人,信不过皇帝给的侍卫才正常。」贾赦对这些小地方想得还通透。 不一会儿,就有甲卫为报,孙少将军求见。让人进来后,就见孙绍祖一脸兴奋地对着贾赦行礼:「世叔。」 贾赦无法现拒绝,只点头摆出长辈的架子:「你父亲打发你来的?也太客气了。一家人说什么两家的话。」 孙绍祖将怀中之物奉上:「小小意思,不过是给妹妹添妆。」 听他提起迎春,贾赦怎么听怎么别扭,又只能忍下,整个人差点扭曲。想着时先生刚才说起自己的疏漏处,对孙绍祖道:「刚才没与你父亲说清楚。你们也知道,此来跟着的侍卫里,皇帝的人不在少数。所以面上咱们只能如常。」 这事要是让人看出行迹,不光贾赦没好处,对他们父子才真是灭顶之灾。孙绍祖当然点头称是。又听贾赦道:「不只如此。还要回去和你父亲说,就是忠安王爷那里也先不要说,等我回了京中,自然会与王爷说清楚,就是咱们的关系,我也会与王爷说清楚。」 刚才孙有福回到中军帐中,已经和自己儿子讨论过,是不是该向王爷报这个喜信,只是贾赦态度还有些暧昧,两人正拿不定主意。现在贾赦已经答应回京去见王爷,并不抹了自己父亲的功劳,孙绍祖也代其父答应了。 等人一走,贾赦与时先生清点了一下,两次送来的竟达五十万两之巨。就算是二人曾经经手过的钱财比这多得多,却都没有这一次来得让人震惊——只是一地的守将,只驻此地五年有余,就能如此大手笔地送出这些银子,那他自己贪下的,不定还有多少。 「时先生,」贾赦难得严肃地道:「此次你得亲自回京。」 「那你这里?」时先生有点担心他,却知道自己此次之行是必须的。 「我这里无碍。毕竟大部分的兵力已经在我们掌握之中。只是一路上要辛苦你,人马都不能停,一定要赶在孙有福向忠安报信前到京中。」贾赦道。 时先生也知他为何要如此安排:为了一个孙有福,确实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只叮嘱他道:「别的事别管,只你自己不能冲动,也不能有什么闪失,要不可真就说不清了。」 贾赦点头答应:「你明日就动身,我预备八月十五那天动手。」 时先生问:「怎么这么急,不用等皇上的人来吗?」 贾赦摇摇头:「这里是孙有福的地盘,他已经经营了好几年,还是早点的好。反正这几天皇上的人也就来了。」又自己念了一声佛:「阿弥陀佛,但愿他派的人能赶上。」 时先生倒让他呕笑了:「什么时候你也开始信起佛来。」 信,怎么不信,让你穿上一回你也得信个十成十。贾赦想起回不去的现代,和现在这差不多刀头舔血的差事,真希望众天佛祖齐齐保佑自己能马到功成。 第219页 见他又无端沉默,时先生自以为知道他的心境,也不再提。只让他这些天,多注意一下孙有福及其死忠的动向,要是能来得及,最好安排人看住了。 说是容易,在人家的地盘,想看住人家的主将,也就这两人的胆子敢做此想。 不光贾赦他们在商量对付孙有福,人家中军帐中,也在商量对他们的看法。这边也只孙有福父子两人,孙绍祖觉得贾赦即然已经收下银子,就是与自己家拴在一起的蚂蚱,不用再提防。 只是孙有福一路走来,知道在利益面前,就没有完全不各自蹦达的蚂蚱,他想让忠安王爷知道自己为了大业付出的努力。五十万两呀,那可是他这些年收穫的一大半。从王子腾到贾赦的前任巡检,不过是一人五万两而已。 原来贾赦还是高看了孙有福的敛财能力,他就算是再吃空饷,也不敢空出一半的军营,更不能喝兵血喝得太过,要是引起譁变也是得不偿失。这次送给贾赦这么多银子,也是大出血了,就为了能把贾赦引到忠安的阵营之内。要不是贾赦先祭出了太上皇这杆大旗,怕给十万两也就顶了天。 既然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孙有福又不是活雷锋,当然得让忠安王爷知道知道:「你打发可靠的人,这几日好生採买些东西,给你姑姑送些节礼过去。」 这八月十五都不剩几天了,你才送节礼,得几时才能到?好在不过是个给人看的名目,这个理由就成。孙绍祖就下不提。 至晚,却有贾赦的人来请孙有福父子到他帐中共进晚饭,父子二人相视一笑,觉得这位巡检大人倒是个拿人钱财真办事的,就连自己说过的一切如常都不在意了。 不想吃饭时,贾赦告知二人:「明日时先生要替我往京中送信,不知道孙将军可有什么信件是要时先生捎带的?」 孙有福觉得这时先生走得蹊跷:「怎么一直未听巡检大人提起?不如我多派两个人,送一送时先生。」 贾赦只一笑:「我出门日久了,对家中也是牵挂得紧,只有时先生亲自回家看了我才能放心。至于孙将军派人护送却大可不必。」说着别有深意地看孙有福一眼:「我自己的人护送,连侍卫们也不用的。孙将军要是没有信件可捎,怕是时先生明日一早就要赶路,不能辞别孙将军了。」 孙有福父子对视一眼,见对方眼中都有些对贾赦的轻视,又都把眼错开。就由孙绍祖道:「世叔说得也是,毕竟好些东西,都得让信得过的人亲送才放心。」尤其是银票这东西。 贾赦大笑:「这个小侄子,真合我的脾气,就是这么爽快才好。」竟认下时先生是替他送银票回京之事。 孙有福父子再对视一眼,这回说话的是孙有福自己:「既然时先生事繁,我还是不麻烦时先生了。」 时先生一笑:「如此我在这里就与将军告辞了。自京中回来,我会直接与东翁在凉州会合,就不再来叨扰孙将军。异日相逢,还望孙将军和少将军能不以某布衣为念,来个相逢不相识才好。」 从他话中得了贾赦快走的消息,父子二人更是心中大石落地,感觉五十万两银子花得不算冤枉。贾赦也在一旁说道:「孙将军与时先生初次相交,对先生还不了解。等多与先生交往几次就知道,时先生确是信人。」 那父子二人只点头称善,又给时先生奉酒,到了不提带信之事。 本来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的事儿,能有信更好,没有信拉倒,只要你们信了时先生是为自己送银票回京,贾赦就心满意足。 第147章 待时先生一走, 贾赦就让孙力带着侍卫们,外松内紧地再次对兵丁开始清点。这一次他又让人改变策略,毕竟明面上都收了人家的钱, 不好再让人以为自己光收钱不办事不是。这回不再是十人一队, 只两人一组,分散到各营, 要求各组要在三日内点完所有人头。 看到孙有福和他的死忠眼里,就成了贾赦的十足诚意。孙绍祖也加紧让人採买土仪, 要尽快将这样的好消息告诉忠安王爷。贾赦才不管他们的动作, 只一心等皇帝派的人来。 好在不过三天, 也就是离中秋还有三天光景的时候,已经有京中来人到了营外,孙有福邀请贾赦一同迎接。贾赦也不推辞, 他也想看看来人是谁,可还中用。 来人是贾赦的老熟人,冯唐冯老将军,一行不过五六十人。这下贾赦的心又放下不少, 对着冯唐行了晚辈之礼:「老将军,一路辛苦。」 孙有福不知二人渊源,不解地问道:「巡检大人, 这是何意?」对这人如此恭敬。 贾赦对他解释道:「这位冯老将军,孙将军大概也是认识的,不过却不了解我们两家之事。冯老将军曾与先国公爷一同征战,都是太上皇得用之人。」 他嘴里一向胡说八道的没个准谱, 冯唐对他突然提起太上皇也不在意,只道:「什么一同征战,不过是先国公爷的马前卒罢了。难为你小子还记得。那时我还年轻,你也还小,我倒只记得你攥着太上皇裤子不撒手,哭得花猫一般。」 当着这些人,贾赦只能表现得不好意思:「这么多年了,这些事还记它做什么。」引得众人一笑。 说笑着,便到了中军帐。冯唐此来,也不能对外说自己是来督建粮仓的,只说是皇帝要清查王子腾巡检九省时,是否清明,他也要各处走动的。 第220页 贾赦在心里给皇帝点个赞,再给王子腾点根蜡,死了还让皇帝如此利用,也算是死而后已。只是死了的王子腾泉下有知,愿不愿如此「后已」,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对上孙有福发虚地小眼神,为安抚他,贾赦先道:「老将军,且先不忙于一时。」等冯唐看向他,又接着道:「您一路风尘的,总要洗洗不说。这王子腾走的地方多了去了,岂是在一个地方就能查清的?」 冯唐道:「正是因为这个,才得快些查才好。」 「您还是那幅急脾气。我说不急就不急。这些天我日日与孙将军在一起,对他的为人也略知一二,在他这里定不会有问题。」 见贾赦大包大揽,冯唐这两朝老人,自然看出蹊跷之处,那孙有福父子更加觉得五十万两银子花得对、花得好、好得不得了。冯唐还是道:「就算是你打包票,我也得再查一查。我信你,总得在皇帝那里也有得交待不是。」 此话入耳,各人理解自是不同,好在人人觉得满意,又有贾赦这个中间人从中道:「就算是要给皇上交待,能就急在一时?今日我们竟在绥州相聚,此乐比起在京又有不同,今晚就借孙将军的酒,与老将军同醉一回。」 孙有福连连道:「自然自然,理当如此,理当如此。」要是贾赦出面把这位冯老将军拿下,那自己岂不是能省一笔。 自己贪婪之人,以为别人也是如此,也是人心常事。加之贾赦一得了银子,就打发时先生送回京中,让孙有福以为他也是重财之人,对他的防范少了几分。今日见他几次拦了冯唐,更加觉得此人还算拿钱办事,更生了几分要把人拉到忠安阵营之心。 冯唐远来,自去洗漱。贾赦与孙有福等在中军帐中,将个中军帐的防务摸得八九不离十,嘴上却有一句没一句的与人闲扯,只说些冯贾两家旧事。至此孙有福倒后悔自己不该因先国公爷一去,就远了贾家,要不现在也是现成拉近关系的话题。 没等多久,冯唐又至,酒宴即开。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至于是真是假,外人不好猜得。藉口冯唐有酒了,贾赦亲自将人送回营帐休息,做足子晚辈之态,让孙有福更后悔自己与贾家关系断得太利索。 却不知,从冯唐帐中出来的贾赦,怀中已经揣了一块金牌,牌子上四个篆字「如朕亲临」,如刀噼斧凿一般,沉甸甸地压手。 这是皇帝给予贾赦最大的信任。这份信任与太上皇给予的不同。太上皇愿意信任贾赦,是为了共同的怀念。皇帝直接选择相信贾赦,是为了共同的目标。一个是看向来时,一个是望向前路。做为一个还算有抱负的人,贾赦选择前行而不是回头看,再正常不过。 有了这块金牌,贾赦就算是师出有名了。所以这三天他表现的十分轻松,还自愿地陪伴起来调查王子腾一事的冯唐,示意孙有福自己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儿。 孙有福自以为会意,将个中秋宴会安排的有声有色。三五团圆夜,银盘高挂,云散波纹。军中虽无鼓乐,却也有笛萧高手,孙有福本想让人前来助兴,被贾赦以「军中本就不易,好容易过个中秋,不能与家人团聚,和同袍相聚也是好的」为理由推了。参与宴饮的,不过有数的将官。 刚来那日已经看出,冯唐并不善饮,又上了年岁,大家于是都来向贾赦敬酒。贾赦饮得兴起,大叫一声:「来人!」 就有侍卫与甲卫相拥而至,贾赦道:「将孙有福、孙绍祖等人拿下!」 还有些人以为他是真醉了,大笑地看热闹,不想那些侍卫与甲卫竟真的上前,先要将孙有福父子捆了。孙有福也有了酒,反抗不得。那孙绍祖酒量却好,一脚踹倒来人,抢到贾赦面前。 「贾赦,我父子待你如上宾,你这是何意?」眼睛里充血的孙绍祖,面色一片狰狞。有甲卫跟上前来,刚要制服他,不想他竟一步窜到贾赦身边,就要抓人为质。 大家并没有看清贾赦是如何动作的,只见孙绍祖先是腰一躬,似吃痛般大叫一声,再就见贾赦的手从他的脑后拿开,人已经瘫软在地。 惊。震惊。无比的震惊。 贾赦一收拾了孙绍祖,其余众人也都束手就擒,因为贾赦已经举起了那块「如朕亲临」的金牌。虽然大多数人没见过,可还是有见过之人,加上早就被贾赦收拢并告诉计划的人,早早地跪拜在地。 有人先跪,跟风的人就多了,至于那些孙有福的死忠,都在贾赦所说「等人」之列,是侍卫与甲卫的重点招唿对象,一个也没跑了。 将人都捆好后,贾赦才对跪在地上的众人道:「各位请起。贾赦今日只办首恶,不涉无辜。请诸位立刻约束手下:不要造谣,不要私自走动,不要擅离营门!」 几个不要,声音不大,震动不小,这就绝了那些心怀侥倖之人趁乱为祸。大家看贾赦的眼神更不相同。就听贾赦又道 「冯唐听令!」 冯唐高应一声:「末将在。」 贾赦道:「由你暂摄绥州营事,待我禀报皇上后,正式领事。」接过侍卫从孙有福帐中搜出的兵符印信,将其郑重递向冯唐。 冯唐声音微颤:「末将尊命!」二十年,过了近二十年,终于再次领兵。曾有人当面嘲笑他冯唐易老,可他不老又如何?今日贾赦并未与皇帝相商,就把如此一座大营,近十万兵马交到他手中,是对他的信任,更是对皇帝的信任。 第221页 事急从权,只有把兵权交到冯唐手里,贾赦才能放心,也能在将来说清楚自己并无染指兵权之心,毕竟这冯唐他亲自问过皇帝,皇帝也亲口答过「无碍」,足够他将来搪塞了。 接下来贾赦又道:「众将听令。」 大家皆是一脸整肃,齐齐挺直腰板。贾赦道:「参拜主将。」 众人齐声道:「参见冯将军。」 冯唐叫起后,并不多说,只让几人留下,其余众人去安抚部众。 等大众散去,贾赦一屁股坐到席边。冯唐看了看贾赦留下的人,也不顾形象地坐下。再用手示意那几人也坐下。一时帐内被捆着放倒的是孙有福、孙绍祖和他们的死忠,坐着的是贾赦等刚才夺得兵权之人,站着的是侍卫们,界线倒是分明。 缓了好一会儿,冯唐才埋怨道:「你胆子比斗还大些,怎么也不与我商量,就行此事。万一出了什么事儿,让我如何向皇上和太上皇交待。」 孙有福就算是已经被堵了嘴,怕刚才让众人参见主将时他出声搅局不严肃,可是嘴里却能发出些唔唔之声。有了冯唐的话,自然可以听出太上皇与皇帝完全没有什么嫌隙,自己不过是上了贾赦的当,嘴里一时唔唔不绝。贾赦听得发烦,只让侍卫照他后脑也来了一下子,让他与孙绍祖一样晕着去。 不想此时孙绍祖竟已经醒了,不愧是原着中蛮横之人,生命力确实顽强,此时正大骂:「贾赦,你不得好死!」 贾赦才不怕与人互怼:「我是不是不得好死还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你註定不得好死!你全家都不得好死!」看你再祸害我好好的迎春闺女。 第148章 怼过孙绍祖的贾赦, 觉得自己神也清了,气也爽了,再来这么一场也有劲了。对着帐内站着的甲卫一使眼色, 甲卫上前, 就要用不知哪儿来的抹布堵住孙绍祖的嘴。 孙绍祖乱摇着头不让人把抹布塞到他嘴里,还乱叫着:「我不服, 你是个什么东西,一定使了妖术, 要不怎么能一下子就让我晕过去。」孙绍祖是真不服气, 想了自幼习武, 自持蛮力,在绥州营也是响噹噹的人物,让贾赦这么一个看起来就没什么武力的人打晕, 服气才怪。 那甲卫嗤笑道:「什么妖术,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人人都会妖术?连军体拳也不知道,土包子。」别人没看出来,侍卫们都看出贾赦用的是「上架弹砍」这一招, 不过平日大家都觉得那「弹」直奔下三路,不大正派似的,不爱用。不想今日将军用了, 还一用见功,让他们对军体拳的威力再认识了几分。 等侍卫将人都拉了出去,就由绥州营中之人指点了关押之地,贾赦让人好生防备, 防止有人作乱救人。又派人将那些孙有福死忠手下的兵士好生安抚,讲明只诛首恶,不涉及无辜兵士。 好在贾赦收拢的人十分得力,他手里又有「如朕亲临」的金牌,那孙有福又不是一个爱兵的,平日吃着空饷,还要剋扣一点兵士的军饷,真心要为孙有福效死力的人没有几个。 就这也是一夜忙碌,直等东方渐晓,红日初升。营中传来咚咚的战鼓之声,贾赦等人才穿戴整齐,来到校场之上。先由原来的副将王简,宣布今后营中主将为冯唐,并引众人参见。 大家参见后,冯唐立于高台之上,面向一众兵士,高声道:「儿郎们!咱们来当兵守土,为的是守国安邦,为的是家中父老。可是孙有福等人,却拿着你们该得的军饷、该穿的冬衣、该吃的口粮,换他们自己的富贵,这样的人,当不当诛?」 台下之人经此一晚,已经知道孙有福被擒拿,往日的怨言没人能再压制,只觉得大快人心,都高声喊道:「当诛、当诛!」 冯唐将手向下按一按,示意大家噤声,等人声渐息了又道:「皇上没有忘记大家,没有忘记你们这些守土之士,听说孙有福劣迹后,派贾将军来亲查此事。你们知道贾将军的父亲是谁吗?就是当年威震敌胆的国公爷、贾代善贾老将军!」 要知道贾代善在西北军中威望极盛,属于战神传说一类人物,听说贾赦是他的儿子,兵士看人的眼神都热切几分。贾赦不想冯唐还这么能蛊惑人心,只好上前向台下拱拱手。台下的人对贾赦和他带来的人都算得上熟悉了,只不想人居然是为他们除恶的,齐叫:「贾将军!贾将军!」 无法,贾赦只能上前道:「本将军不过是奉皇上之命前来除恶,当不得大家如此爱戴,还请大家今后听从冯将军指挥,勤于操练,拒敌于国土之外!守我大青百姓安宁!守你自己的父母妻儿安宁!」 台下人声更胜,大家都为贾赦最后一句话兴奋叫好。还是绥州营原来的将官们各自归队后,才算是止住了。如此冯唐接掌绥州营才算是过了明路,大这都知如今的绥州守将是冯唐,不再是孙有福。 接下来的半个月,除了贾赦外,大家都忙了个脚打后脑勺。他却自己悠悠地前往了清涧县城,去见随冯唐一起到来的工部右侍郎,李译。 这李译正是迎春未来夫婿李靖的大伯,与贾赦也有过几面之缘,这次他乡相见,各生感慨。见礼归坐后,李译就道:「不想今日居然在此相会,说来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 贾赦也笑道:「你我亲戚,不用说这些套话。只说说你这次出来,家里可安顿好了没有?要是有什么,尽管让人去叫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小子帮忙就是。」 第222页 李译本想说你那个小儿子不过刚开蒙,又想到京中都传说,先太子之子平郡王,对此人执父礼相待,遂闭口不提:「家中还有我那个老大,也能顶些事儿了。再说我家一向清静,没有多少事。」 贾赦点点头:「到底你们文人,家风也是好的。所以当日大嫂一提,我就愿意得很,说来也是我们高攀了。好在原就是亲戚,不过是现在这亲戚又近一层。」 李译道:「这算什么高攀,论起来是我家高攀才是。毕竟现在娴英郡主已是位比郡王,我那侄子不过是七品的小编修。」 「娴英郡主?」贾赦可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你家竟然悔婚?李译,枉你家世代读书人,竟连人无信不立这话都忘了不成?我们两家六礼已经过了三礼,又是太上皇赐婚,你们竟然玩悔婚这套。说,是不是皇上的主意?」 贾赦快让自己的脑补气死了,自己在前面给人卖命,倒让人给痛后捅了刀子,叔叔能忍婶子也不忍了。正好借这个时候撂挑子不干,还能赶上回家过年。 自己一句话,竟让人起了这么大的反应,李译不知道息哪句话说的是自家悔婚的意思:「亲家,」先套套近乎总没错吧。 可是贾赦能让他套近乎,肺都让人气炸了:「不必叫得这么亲热,实在想叫,叫前亲家也行。」 「可是娴英郡主就是你的女儿,与我侄子定亲的也是她,为何不能称你为亲家?」李译觉得与这人交流真心困难。 娴英郡主是自己的女儿,自己怎么不知道:「你等会儿,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个郡主女儿?」郡王的便宜儿子倒是有一个。 李译这才知道他误会在哪儿,于是问道:「你不知道?冯将军没和你说吗?皇后娘娘喜欢你家的三个女孩,你自己的女儿和孙女封了郡主,你的外甥女封的可是公主。」 没人和他说过,就这样就把他的孩子都给抢过去了。贾赦觉得世界充满了恶意:「就没人和我说过,也不和我商量就封?那是我家的孩子,不是他们家的。」就知道那个小老乡早就看自己不顺眼,现在直接抢人了。 李译深觉自己刚才的想法再有道理不过,正常人确实没有办法与贾赦交流:「这是多大的荣耀,一门三位受皇封的公主、郡主,别人想都想不到的好事,你又不在京里,可怎么和你商量?」 就算是你说得对,可是贾赦还是无法抚平自己的忧伤:孩子让人抢走了。想着这事儿,他问李译:「知道我家孩子,还在自己家不在?没让他们抢进宫吧?」 你当皇家是土匪吗?李译无力道:「听说都在你自己家里。不对,听说平郡王买了你家贤德妃的大观园,请公主和郡主住进去。据说是八月十五就要搬,现在说不定已经搬进去了。」 「贾琏!!」贾赦更怒,觉得贾琏简直一点用也没有,就这样就把自己的妹妹和闺女都让人拐跑了。这思维太快,李译已经不想再劝,只听他自己发泄。 「这个败家孩子,我就知道他是个不中用的。把家交给他,就等着他把大家都卖了吧。」贾赦咒骂不绝。李译这才想起,贾琏还曾托他带一封信给贾赦,就自己找出来递上去。 贾赦正骂得起劲,就连看信也还边看边骂,忽然那骂声说小了,再后来就变成了笑模样,最后竟夸起来:「亲家,你说说,这琏儿和念恩,也是个人才不是。」 什么呀就是人才,不是你刚才骂人的时候了。这么一会,李译已经找到了与他的相处之道,只是静静地听他说,再不插嘴。 「哈哈,让他们自以为是,让他们老想着占人便宜。这回便宜没占到还惹了一身骚,看他们如何收场,看那位贤德妃娘娘如何收场。」 哎哎,说好的家丑不可外扬呢?那个贤德妃不是你自己的侄女吗?你就在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面前如此说,不怕人是别人的探子? 贾赦自然不怕,皇帝敢派来做这么机密事儿的人,能是别人的探子,那这位皇帝也可以让贤了:「对不住得紧,我实在太过高兴,有些忘形了。」 李译想说你高兴就好,却没那么厚的脸皮,只好道:「想是家中之事小贾大人已经和你说清楚了,所以一时放心高兴些也正常。毕竟离家这么长时间,思念也在所难免。」 贾赦点点头:「可不是。别人还罢了,只我那个孙女,让人心疼得很,我不在家,也不知道让人欺负了没有。说来你也不必如此客气,只叫那小子琏儿就得了,总是他的长辈不是。」 如此的自来熟,李译倒也乐见其成——贾家的圣眷,如今有眼的都看得明白,与之交好只有利没有弊,他主动示好怎么能不接下。 贾赦又对李译道:「其实你家孩子不大爱走动,这不好。」 这又是为了什么?李译愿闻其详。贾赦道:「就说你那个侄子,不过是年节的时候到我们家中走下礼,让人没得觉得生分。看人平郡王就知道了,一天到晚长到了我们家里,那才是一家人的样子。」 又想到什么的贾赦问道:「对了,是不是你们家当初要与我们定亲时,没和你侄子说过,他对我闺女不满意?」在屋地上转几圈,贾赦为难地道:「这可难办了。要是我没去找太上皇就好了,没有那道赐婚旨意,退亲还方便些。可有了太上皇的旨意,唉,只能等我回京了。」 第223页 第149章 有这样的亲家, 李译只能同情自己的弟弟,更庆幸弟弟远在甘陕,可再想想贾赦接下来的行程, 好象弟弟就要与他见面了。 也罢, 谁让是自己夫人给人相看的,当时怎么就只相看了女孩, 没好生看看女孩的爹?!对着仍在地上转圈的贾赦道:「亲家,是谁告诉你我家侄儿不满意这桩婚事?」 「没有?」贾赦不再转了, 定定地看着李译, 似乎要看人是不是在撒谎, 好在李译性子还算坚定:「绝无此事。」 那就好,要不受罪的就是自己家闺女。长出一口气地贾赦,还劝人呢:「亲家, 你是不知道,这刚开始的小两口,脾气秉性都不了解,怎么办?只能多了解才好。你说是不是?」 是, 你现在说什么都是。李译现在一点也不想与他讨论儿女问题。都说儿女都是债,可什么时候侄子也成了债?大不了自己送信回去,让侄子多到贾家走几次, 多与人家的孩子交往就是。他家还有一个郡王常年都在,侄子也不吃亏。 李译只想现贾赦讨论公事,第一次发现公事竟如此吸引人,怎么破:「亲家, 你看我们已经来了这些日子,可是粮仓之事还没有一点动静,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怕是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都有闲心抢人家孩子了,还能不妥?可是见李译那一副要为国尽忠的样子,这话贾赦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好道:「现在冯老将军已经大体收服了绥州营,比起你们只能悄悄开工又好些。我这里的事儿已经快完了,你与冯将军商量就是。」 这更合李译的心意,他只怕要真跟贾赦商量的话,这人会不会将粮仓修到京城边上去,好方便他回家看孙女。皇帝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就算是把李译派来,也没说同这主意是贾赦想出来的,让李译有了这样的误会也正常。 不过贾赦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亲家,也是我多一句嘴。西北干旱易于存粮,可也是在边地,离外敌太近了。所以你们这粮仓,不能只修一座,不怕一万也怕万一。」 李译闻此点了点头,还是要谈公事,一谈起来连如此不靠谱的人也说出如此的见地的话,让公事来得更勐烈些吧。 「那依亲家之见,这粮仓当修几座为好?」李译问。 贾赦把早就想好的主意说出来:「三座分散开也可,五座更做准一些。这些你还是与冯将军商量去吧,我今天不过是来见你叙旧,这些事儿我也不大懂得。」 于是李译只能放行,等将来他与冯唐商量时才知道,贾赦才是真正的始做俑者,心中后悔不及,此是后话不提。 回了军营的贾赦,再次骚扰了冯唐:「老将军,这里有您在就足够了,而且我把孙力先留给您,如何?」 冯唐就算是已经开始上手,也不想放他走:「这个孙家父子和那十几个人如何处置,皇上还没有旨意,你不能走。」 不走留在这里过年吗?贾赦觉得自己就是在路上过年都比在这里过年强。想都知道,这里至少得有几年不得消停,不说要建一段时间的粮仓得保密,就是现在的绥州营,也不是铁板一块。冯唐要让这些兵将服帖,还得一段时间。要是贾赦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他手里又收拢了那么些人,人家冯唐一旦收不拢人心,说不定他就得背黑锅。 「老将军,」除了贾母,贾赦还是愿意敬老的:「我的差事就是巡检。现在绥州的问题我不光发现了,也给你解决了,你是不是也该放人了?」 见冯唐还是不愿意,贾赦又道:「说实话吧老将军,也就是这几年来没有战事,要不这边城的几座军营,我还真是放心不下。您看一个绥州营就已经如此,要是别的军营也如此的话,您放心吗?所以我要尽快到别的军营都走一遭。」 戍边的几大州连成一线,拱卫国土,是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旦一方有事,这几座城池都要兇险。这个道理冯唐带兵多年的人,如何不知?无奈只好说定,三日后为贾赦践行。 现在不光是贾赦对那几座军营放心不下,就是大明宫内对坐的太上皇与皇帝,也让贾赦送回来的消息惊出了一身冷汗! 「大胆!」太上皇已经气得把手里的摺子给扔出去出了。皇帝也生气,可是殿内只他父子二人,捡摺子的也只能是他。等把摺子重新放到太上皇面前的几案上,皇帝才开口。 「这次贾赦能发现孙有福的问题,并不是侥倖。那位孙有福,据说是对每位巡检都用了这个法子,不过是贾赦没有被收买罢了。」 太上皇对此还能不清楚?每次巡检虽然没有实际的兵权,还是让武将们挤破头为的是什么,他做了几十年皇帝的人还是心知肚明的。不过是没想到,这些人已经胆子大到了这一步,一个军营的员额缺了二成,还只是贾赦查到的,那所有军营呢? 「那个时安远,是不是原来...」太上皇看着皇帝。 皇帝点点头:「应该是太子哥哥詹事府的人。不过当日并不显眼,这次不知道怎么被贾赦找了出来。」 太上皇道:「怎么找的?他不定把这些人都养在哪里。当年我也是一时情急,不想他竟对我如此防备了。」说得自己都有点黯然。 皇帝却一点不同情他,要不是自己心性坚毅些,怕是也早让自己这么好父皇给...不过他一个做儿子的,只能劝道:「他不是平日一直与父皇亲近?比起我来,他有事还不是要找父皇。」 第224页 这话平日能引得太上皇一乐,这次却没有效果。许是想起自己几次有意无意地挑拨了皇帝与贾赦的关系,可是现在皇帝却为自己与贾赦劝和,太上皇老脸挂不住,还是怎么,他只告诉皇帝:「好好查,一定要查这个孙有福背后是不是还有别人,不管是谁,一定不能放过。」这样的蛀虫,竟要动摇国家基石! 皇帝心中暗乐,嘴上应得痛快,又与太上皇说些别的,侯得人心情好些了,才退出大明宫。看着皇帝的背影,太上皇无力感更甚,这个国家,终不再他的掌握了。 回到养心殿,皇帝让人去请张清来议事。等张清进殿,就发现皇帝的心情实在不坏,可不象是发现了一个蛀虫该有的情绪。 对着张清,皇帝也不隐瞒,将没有给太上皇看的另外一封密折递过去。张清看后大惊:「皇上,这才刚处置了忠平,要是再...」 皇帝知道他要说什么,抬手打断他的话:「朕自然清楚。不过是让你心里有数。一定要给贾赦看好家,不能让他有后顾之忧。让他仔细在外巡检清楚再回京。」 你这是难为人,就算是皇帝给别人下这种命令,也太随心所欲了点吧。张清只能提醒皇帝:「皇上,如今贾赦家中还算清明,他那位夫人只管后院,并不用臣做什么。」 皇帝点点头:「也是。不过如今贾琏的媳妇有孕了,怕是那个傢伙又该惦记孙子了,指不定如今想着怎么编由子回京呢。」 张清也是苦笑:「也不知道他是学了哪个,只把家里人看得太重了。」 皇帝却自以为明白:「你不知道。他自五岁就让家里送进宫为质子,心里一直不平。怕是为了这个,有点矫枉过正,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们再受了委屈。」 想到委屈,皇帝脑袋里出现了贾赦在大明宫里放赖为自己闺女讨赐婚旨意的事,问张清:「你说,他回来会不会以为皇后封了三个女孩,对贾琏媳妇肚子里的那个不公平?」 张清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什么是物以类聚。可是这事儿明显对贾琏再有利不过,张清只能做出自以为最公允却最有误导性地答案:「这个臣真的不知晓。」他会做何想。 皇帝也头大,他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而且那个人也不如贾赦用得即顺手又放心,可就是贾赦的性子真不是一般人能拿捏得了的。想想他只能和张清商量:「要不能给那傢伙去封信?告诉他朕已经说了,等贾琏媳妇生了,无论生个什么都有封赏?」 什么叫无论生个什么,除了孩子还能生个什么不成。这话就是张清也不爱听,于是他回道:「只怕路途太远,等信到他手里时,他早就听说家里女孩受封的事儿了。」 皇帝一想要坏:「他会不会想着是皇后要抢他家孩子?」 张清想说,咱们能不能说正事?可是皇帝明显让自己给吓得不轻:「他一准这么想,不定现在就要往回赶。你回府去,让那位时先生无论如何安抚住他,将朕的意思给他说清楚。告诉他,要是他不把边巡清楚就回来,那就不用皇后,朕自己下旨收回他家女孩的封号。」 听着皇帝如此无赖的话,张清想自己还是退下吧。不想皇帝又叫住他:「贾赦此次立的功劳又不小,可是不能引了忠安注意,还是不能奖他。你看看哪个部里有位置,给贾琏动下地方。」 前面的话张清都可以当没听见,可是给自己外甥升官的事儿,他明面上还是要推一推:「贾琏并不是正经科举出身,又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升了四品,再升的话怕是有碍物议。」 皇帝虽然觉得张清的话不无道理,可是刚才已经让自己吓得不轻了,物议对他来说不过是可听可不听的事:「这个无妨。我再与太上皇先通个气就好,你只管将位置列出来让我看。」 第150章 「父亲, 您看皇上此意?」是不是在捧杀? 对儿子的疑问,张老太爷也自己想过,几番推论下来, 他自己得出了一个近乎荒唐的结论:皇帝不是想捧杀贾赦, 而是真受不了他闹腾,至于为何受不了, 还不得而知。不过这事儿还得听一下当事人的意见,或许贾赦走前和贾琏说过什么也不一定。 于是张老太爷问张清:「琏儿还没来?」 「估计也快了。」已经早就让人去请了。 张老太爷再不说话, 只是品起茶来。茶是好茶, 有名的猴魁, 却不是一般人喝得到的。还是平郡王拿了给贾琏,再由贾琏送到张府。再想想贾赦与皇家诡异的关系,张老太爷觉得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是自己也不知道的。 两府离得不远, 一听张老太爷叫他,贾琏也不顾得陪媳妇闺女了,略收拾一下就赶了过来。听张老太爷说皇帝又想给他升官,贾琏也是一脸的蒙逼。 他干了什么就升官? 看贾琏的脸也知道贾赦没有什么交待, 可是这让贾琏升不升官,升到哪里可就让人犯琢磨了。就是贾琏自己,男人嘛, 升官发财哪有不爱的,可是老是仗着自己的老子升官,要是去年的贾琏还能沾沾自喜,现在的他却不同。 贾赦不在家, 邢夫人有事儿了就与他商量,不管他的主意是好是坏,都按他说的办,这半年多来将军府也磕磕绊绊了走了过来,已经让贾琏心气大增,觉得自己可以顶起一个家,也能担起一个家族的重任! 你再让他靠着老子升官,还一升好几级,他觉得这虽然是他老子的本事,却是对他的...侮辱。就是这个感觉。难道他自己就是一个只能靠祖荫和父荫生活的人?难道他自己不能凭自己的本事升官? 第225页 张家父子还不知道此时贾琏已经钻了牛角尖,对着几个从三品的官职挑来挑去。贾琏小声道:「外祖父,舅舅,我是不是很没用?」 张老太爷没听清,可是张清听清楚了:「这是怎么说?」 贾琏要多沮丧有多沮丧:「如果不是舅舅,我估计不可能得了实职。要不是父亲,我不可能一下子就从六品官升到四品。现在又是这样,我是不是没有用?」 听他做此想,张老太爷与张清对视一眼,都觉得十欣慰。张老太爷自然拈鬚不语,张清出面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大丈夫封妻荫子固然重要,可是能守成,保住家风不坠,也未尝不是一件难事。」 见贾琏要反驳自己,张清示意他不要说话:「你可知道?你舅舅我,当年科举不过是二甲第五名,连传胪都不是。这些年我能做到大学士之职,有多少人说我是靠了你外祖父的关系?只要我做官做得上对得起朝庭,下对得起百姓,就无愧自身,也无愧于家族。我能在你外祖父不在时保住张家上下不至于让人欺侮,不至于让张家没落,谁敢说我的一生是白过?我有父亲可经依靠的时候,就倚靠一下又如何?这世上本就这么不公平。」 觉得儿子说得不够透彻,张老太爷自己接口道:「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说做皇帝的,哪个不是凭了祖宗打下江山才坐得上去?你见有几朝几代是每一代帝王都自己从新打一次江山的?」 这确实没有。贾琏最怕嘲笑他、看他失望的人,一个是贾赦,再就是张家之人。现在张老太爷父子不仅没有瞧不起自己,还多有勉励之词,让他心中不再那么堵了:「可是将来...」 张老太爷更是高兴,鬍子要被自己揪下来两根:「你能想到将来,可见这一年多的官就没白当。你父亲和我们这些人能在几日,给你搭了台子,让你比别人站得高些,看得远些。至于看到了,再如何走下去,给你自己的子孙能搭起什么样的台子,就看你自己了。」 贾琏完全被张老太爷描述给吸引住了。不错,原来他没有实职的时候,也能天天乐呵,不就是想着自己有爵位可袭吗?现在自己的父亲不光能给自己爵位,还能让自己在朝堂比别人起步更高,这是父亲的本事。自己这一年多来,考绩并不差,还多次得了上司的勉励,说明自己也能做好差事,就是舅舅说的不坠家声。 现在自己还要依靠父亲,可是外祖父也好,父亲和舅舅也好,总有老去的那一天,到时的自己,就要用自己的肩膀给他们撑起一片天地,还要和父亲一样,不光能让自己的儿子袭爵,更要给自己的儿子也搭起一个高台来!! 前所未有的斗志在贾琏胸中燃烧起,要说得了实职的贾琏,还只想着好生做事,别给外祖你和父亲丢脸,现在的贾琏,则在想着好了生做事,给他们长脸。 三人细细地对那几个职位选了又选,出乎张家父子意料的是,贾琏属意的竟是吏部笔帖式科。要知道这笔帖式科,管的不过是京内外各衙门笔帖式的照咨补放、铨选笔帖式各缺。说来在各部笔帖式少不得,可也是最上不得台面,让一般官员看不大起的一群人。 说来也是官场潜规则:一般抄抄写写、抬抬搬搬又机密点不能用小吏的活计,正经科举出身的官员总觉得是大才小用,并不爱做。可是各部衙门之间,收拾书卷、归档文书、往来信函又是最不可少的,笔帖式这就应运而生。 这些人大多有个一技之长,又无法通过科举之路进入官场,不过是用笔帖式做个进身之阶。也不是没有笔帖式因办某件事入了贵人之眼,一夜腾达的事儿。 所以对贾琏挑了这个笔帖式科,张家父子还是多有微词的,可是刚刚启发了人家一顿,不好就泼凉水,张清就问贾琏是怎么样想的。 贾琏似乎是想把自己的意思有达得清楚一点,想了想才道:「外祖父、舅舅,您都知道我不是正经科举出身,所以刚进户部的时候,并不得那些大人们的意。就是有张尚书回护一二,可也不能日日躲在人家身后不是。」 张清他们知道他当初过得不容易,才对他能自己在户部站稳了脚分外满意。就听他说下去:「那时为了了解部里的情况,我着实结交了几个笔帖式,发现这些人并不是没有才干,而是部里好些基础的活都是他们动手。因为日常升迁的机会少,这些笔帖式也不是没有怨言,所以他们一般自己自成一圈,外人并不好插进去。我若到了那里,能和这些人交好的话,对各部的情况都能知道个七八分。」 这是实情,好些科举出来的官员,都有眼高手低的毛病,张家父子都曾在各部呆过,并不需要贾琏为他们多做解释:「那时我都在想,一部要是没有了尚书,大概再来个尚书不用多少日子就能熟悉。可是要真没了笔帖式,那好些具体的事儿该如何办,各部都得乱起来。所以祖父,这笔帖式并不是可有可无,而是大有可为。」 张老太爷听了他的解释,高兴地道:「好。你有这份眼力,将来一定比你那个老子强得多。本来你就比他稳重,再在各部有了自己有人脉,如果能有一、二值得培养的,自己不便出面,由你几个哥哥出面也好。」 听了他老人家的话,贾琏也不觉得人家就是要摘他的果子,亲戚之间本来就是互惠互利,张家这一年多来帮助他良多,也是时候由他与表兄弟们之间交往,才不至将来坳一辈凋零,两家的关系越来越淡。 第226页 张清又把皇帝所说,不管孙苑生的是什么到时都会的封赏的话说了,贾琏只有更高兴的。这些天孙苑虽然面上不显,可是心里未尝没有压力。要是她这一胎是男孩子还好说,如果是个女孩,姐姐是郡主,自己却是普通的官家千金,孩子之间也容易起了攀比之心。 这些贾琏就算是心里清楚,也不好多劝,毕竟他没有他老子的厚脸皮,做不出为了孩子们之间公平,进宫去自己讨好处的事儿。就算是他学了那脸皮的厚度,也没那个脸面能进得去宫不是。 事情就此算是已经有了章程,贾琏离府的时候匆匆忙忙,回来的时候却是高高兴兴。给邢夫人先报了喜信,邢夫人也是开怀:「这是好事儿。你去哪里办差的事儿我说不上来,不过有老太爷和舅老爷那里看着,一定是不错的。」 贾琏称是后,又把皇帝已经答应将来封赏孙苑肚子里的孩子之事儿说了,邢夫人更是高兴:「这才真是好消息。你快回自己院子,把这事儿和你媳妇好生说一说,让她也高兴高兴。这些天,我看她有时也是恍惚,怕是也有一层担心呢。」 要是邢夫人都能看同孙苑的不同,那这不同就有点过了。贾琏原本以为孙苑不过是在自己面前放松才表现出来,不想她竟连掩饰也不做吗? 看他变了脸色,邢夫人道:「你少在那里乱猜乱想的。也别回去啰嗦她。现在她是什么时候,可是能禁得住你厉声的时候?再说女人总是心眼小些,我原来不也如此?你看你老子可为这个说过什么?」 没少说!贾琏不好说出这话,只点头应下才回自己的院子。 第151章 孙苑对自己的婚后生活真心满意到十分——夫君就算武将家出身, 可也是正经的四品官不说,现在他们屋里是真清静。小姑子们都是好相处的,便宜闺女和她好得恨不得将她父亲赶出去好陪她睡, 她又过门不久就有了身孕, 按说该知足才是。 可惜人心常有不足。刚怀孕的喜悦,不久就被家中的三个女孩纷纷被封消弥怠尽。当日初见小姑娘时, 父亲对母亲说一旦母亲对小姑娘露出不满,皇后就会给小姑娘封个母亲必须行礼的位份, 当日她和母亲都没当一回事, 不想竟真的封了。 就算是再劝自己, 闺女一向与她要好,可是孙苑却不能不想:要是这个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或者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被封赏自己会如何?可她也知道,这些只能想想, 机缘的事儿,谁也说不准。可是这个弯子,也不是谁都能一下子绕过来的。 孕妇本就多思,多思就更易钻牛角尖, 钻了牛角尖就越想越多。如此往復,近几日孙苑甚至有点不想再见到巧姐儿。小孩子对人的情绪最是敏感,巧姐儿已经问了她几回, 是不是小弟弟不乖,让母亲受累了?她正好藉此搪塞过去,于是巧姐儿又回到邢夫人身边打转去了。 孙苑也不是不后悔自己想太多,可她就是不受控制地要想, 有时想得自己心里都疼。这会儿她又在想些有的没得,就听丫头道:「二爷回来了。」 贾琏并不理会丫头的殷勤,他是吃过女人亏的人,现在除了自己家里的媳妇和姐妹,恨不得离所有女人都远而又远。等他进了屋,孙苑早收拾好了脸色,起身迎过来。 贾琏并不用她伺侯,可她还是站着吩咐丫头忙东忙西,好半天二人才坐定说话。照例是关心了她肚子里孩子好不好一类,孙苑就问:「外祖父叫你过去,可要紧吗?」 让人都退下后,贾琏并未急着回答她的话,只问:「这几天那个小磨人精没来烦你?」 孙苑还以为他是想闺女了,心里又有点不得劲,嘴上却道:「巧姐儿懂事儿得很。看我这两天累了,自己就要去找母亲,让我好好歇歇。等我有了精神,再接她回来。」 听了这话,贾琏心中有点不是滋味,她竟如此嫌弃自己的女儿不成?明明是那么乖巧听话的孩子,又是女孩,她也容不得?见贾琏并不答话,孙苑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二爷可是觉得我偷懒了?要是这样,我再让人把姐儿接回来。」 「那又何必。为了巧姐儿在哪儿住,你和母亲也不知道各自吃了多少醋。好不容易她自己说出要和母亲住,就让她在那里陪母亲吧。反正妹妹她们都住进大观园了,晚上母亲也寂寞。」贾琏制止孙苑要立时让人接巧姐儿的话。 孙苑并未起疑心,只是问贾琏到张家的情况。等听说贾琏可能再升官,她也跟着高兴:「二爷是有真才的人,就算不是科举出身,也不比人差。」 这话她说得真心,可是贾琏听了却总觉得不大是滋味。就算是他每月都带孙苑回娘家坐坐,以慰她思亲之苦,可是大舅哥与他应对起来,总能感到一丝鄙夷。就算是老丈人是亲自挑中自己的人,和自己也没有什么话说。 要说贾琏对孙苑有什么不满意倒也未必,她完全符合时下标准贤妻的标准,对公婆敬重,对弟妹友善,就是对巧姐儿也挑不出什么。对于贾琏这个丈夫,更是日日嘘寒问暖,时时关心体贴。可是,就是有哪里少了一点什么。 贾琏开始以为是因为他曾有过一次婚姻,让孙苑心里有隔阂,所以他学着贾赦甚至平郡王的样子(反正现在就连李靖也让平郡王带得时常来家,家里人也没谁笑话),时常买些小东西引她开心,更是把家中的关系早就给她说透,让她能尽快融合进这个家。 第227页 可还是不对。总是哪里有那么一点别扭,说不出道不明,却能感觉得到。不光是他,就是两个妹妹和巧姐儿,也不如刚开始时对着孙苑亲热,是不是也和他的感觉一样,他不知道。 看看孙苑大着的肚子,想想邢夫人说她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贾琏想忍下去。可家里老是这样别扭着,他怕自己哪一日再生厌了,不想再回来,父亲又不在家,家里的人可指望哪个? 「二爷要升官了,怎么倒没有什么欢喜的样子?」孙苑并非迟钝之人,贾琏老是沉默着,她也有所觉察。 「升官自然是喜事,可是如果家里不安宁,那么升多大的官又有什么用呢?」贾琏还是没忍住。没办法,从贾赦穿过来后,一直给贾琏的教育就是有话就说,不能让自己不痛快不是。 听了贾琏的话,孙苑不禁脸色发白,难道自己的小心思二爷已经知道了?想着自己母亲对自己的教导,只有与男人一条心,这个男人才能真正接纳自己,让自己要惜福,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大对。 看着孙苑的脸色,知道她心里对自己的行为有数,贾琏念着她的肚子,并不多说什么,只道:「明日我请一天的假,带你回娘家看看。」 「二爷?!」这是要休妻?孙苑全身不住地抖着,自己还大着肚子,他竟如此对她。 不过是要带她回娘家,让她自己的母亲来开导开导,总比自己这个大男人来说好得多,怎么倒是委了天大委屈的样子?贾琏也有些不耐烦,三分的不满升成了五分。 「可是我有什么不到之处?请二爷明白教训我。要是还不行,二爷就是罚我什么也行,何必...」送我回娘家? 贾琏没想到孙苑反应如此之大,也没有了平是的温柔小意:「你胡想些什么?不过是看你这几天闷闷的,大家都不放心。不如回娘家,让岳母开解开解你。」平时回去不都挺高兴的。 孙苑听出是自己反应过度,又怕贾琏看出什么,又不知明天回家和母亲说些什么好,一下子瘫倒在榻上起不来。贾琏吓得面无血色,一迭声地让人请太医。 听说他院子让人请太医,邢夫人哪儿还能坐得住,亲自带着巧姐儿过来,一进屋先就骂贾琏:「让你不要啰嗦她,不要啰嗦她,你就是不听。有这会儿找太医的,刚才怎么不会儿好生和她说话。」又骂丫头们不好生劝着。 实在是二人刚才在屋里,连句高声都没有,丫头们哪儿知道里头的公案?只白挨骂罢了。孙苑已经缓过来些,见婆婆急急地先骂儿子,心里有愧,只要扎挣着下地:「母亲,并不关二爷的事儿,是我一时听说二爷的好事儿,心里一高兴才如此。」 听了这话,实心眼的邢夫人才松了口气,还是骂了几句贾琏不经心,话也不会慢点说。巧姐儿早跑到孙苑跟前,笑眯眯道:「母亲高兴,一会儿还更高兴呢。听祖母说,皇上要封弟弟呢。这个可不是咱们要来的。」 巧姐儿说得不清楚,孙苑听得更煳涂,只眼巴巴地看向贾琏。让她这么一吓,贾琏心里的怨气也少了几分,只对她笑道:「亏得刚才这话还没说,要不你还不得乐昏过去。」气得邢夫人忍不住给他一巴掌,真和他老子一样不会说话。 「除了刚才和你说的那事儿还没定准外,倒是有个事儿是准的。皇上和舅舅说,无论你肚子里的是男是女,到时都有封赏。」 得了这个消息,孙苑却如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一下子人更软了。引得一屋子的人又是忙个不住,好容易才安置她躺下,她还一直问:「二爷说得可是真的?没有骗我?」 邢夫人劝她道:「你这孩子,他纵是拿别的事儿骗你,也不会拿孩子的事儿瞎说。可再不能这样大悲大喜的。都是要做娘的人了,还这样不知道爱惜自己。」 又向贾琏道:「明天你还是上亲家家里一趟,请亲家母来住两日才好。我是没有生养过的,好些事儿都是一知半解,亲家母总比我懂得多些。」 听邢夫人也是如此说,孙苑才知道自己刚才想得有多离谱,从婆婆到丈夫,都想着让自己的母亲开解自己,更显得自己是小人之心了。想着眼泪就下来了,邢夫人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是不是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 还是孙苑自己的奶娘看出来,对邢夫人道:「太太快别多心。我们奶奶得了太太这样的好婆婆,感动得话都说不上来,只会哭了。」 孙苑好歹忍住泪,向着邢夫人道:「就是嬷嬷的话。从我进门,也没在母亲跟前进一天孝,却让母亲老是为我操心,我这心里...」 邢夫人倒让她说得笑了:「这么些丫头婆子,还不够伺候我的?再说你一向是个明白孩子,再别为这事儿多心。如今咱们都等着你肚子里的这个,等他一出来就得了皇上的封赏,比他老子还有出息呢。」 听邢夫人说的话倒与张清下午的话相合,贾琏不由一笑。见他笑了,孙苑心上更松上一分,眼里泪也止了,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巧姐儿见她笑了,才靠近她道:「不定母亲肚子里即有弟弟又有妹妹,让皇上封赏两份。」 第152章 第二日, 贾琏到底没有上衙,让人给请假后,自己亲自去接了孙太太过府来陪女儿。只说是孙苑孕中有些多思, 怕对胎儿不好, 让孙太太多劝着些。 孙太太本就对贾琏突然来接心中不安,当是小两口起了口角, 等听了孙苑奶娘说出这些天孙苑的不平,孙太太开始骂起女儿来。 第228页 「这样的人家, 你还有什么不足, 只想对此还没有影子的事儿?当初你让那卫家坑得在京中说不到好人家的时候, 怎么不见你想这些?如今有功夫想了,是不是日子太闲。」 没想到原来最看不上贾家的母亲说出这番话来,孙苑有点接受不了:「母亲。」 「别叫我母亲, 我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女儿。」孙太太恨铁不成钢:「不管当初如何看待人家,毕竟你已经进了人家的门。人家家里,有哪个为难了你?」 就算是再想找出一二,孙苑也无法违背了自己的良心, 何况边上还有一个对所有事情都一清二楚的奶娘。见她不说话,孙太太又道:「没有吧。我当初不想让你嫁过来,就是怕他家是武将出身, 与咱们家的规矩不一样让你受了委屈。可是你父亲说他家与别的武将之家不同,我也就信了。现在你再看看。」 看一眼不省心的女儿,孙太太一点不放松:「别的人不比了,只说那些旧日与你有交往的小姐妹, 现在的夫婿有哪个的官位有姑爷高?有哪个的日子有你过得清静?有哪个象你一样过门就当了家,有孕了婆婆接手还得告诉你,等你坐完月子就重新让你管家?有哪个有了身孕婆婆没往屋里塞人?」 都没有。孙苑自己平日也想着这些,可是因为三位姑娘封号之事,她就是转不过弯来:「可是巧姐儿已经有了封号。」 「有封号又怎么样?她不是一直拿你做亲娘?」孙太太没想到平日看似明理的闺女,竟到现在还纠缠这样的小事:「就算是不说别的,人人都能知道你教养大了一位郡主,这是多好的名声。就是你肚子里的也得沾光。」 孙苑小声对她母亲道:「昨天二爷说,无论肚子里的是男是女,皇上说等生下来也会封赏。」 孙太太的嘴已经合不上了。好半会儿才道:「那你还钻什么牛角尖?」 「那不是,那不是,」孙苑自己也觉得无法说出口,好在对面的是自己的亲娘,身边的是从小带大自己的奶娘:「那不是原来没有这个信。」 唉,摊上这样的人,姑爷没送人回家可真是好性子。孙太太有气无力地问:「你这样对姑爷说过了?」 孙苑摇摇头:「没有。」她还没有傻到家。 孙太太这才点点头:「好在你没说。要是你真说了,人家就算不休了你,可是一家人都冷着你,你可想想那样的日子过得有没有滋味。」 还用想?现在两个小姑子没有正经事儿,轻易已经不来找她说话,就是巧姐儿也已经搬到了婆婆那里了。现在孙苑才想起昨日她说要把巧姐儿接回来,贾琏的态度也太坚决了。 「母亲,」孙苑脸色有点不好了:「可能二爷已经知道了。」 「怎么说?」孙太太听了一惊。等听了是贾琏的态度,她都不知道该不该再管这个闺女。可是好歹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就是骂也得把她骂醒。 「你呀!」长嘆一声,孙太太道:「白白长了一张聪明面孔。当初你出门子前,你父亲是怎么嘱咐你的?那孩子只当你是她自己亲娘,你还拢不住?人家一家人都在看着你如何待她呢,你遵守现成的把柄给人家?想想咱们第一次进宫后你父亲的话。当时我还不信,现在你看看,要是人家不给我这张老脸,我要不要对着人家行礼?!」 想想自己生的这两个,孙太太觉得做人可真不容易:「还有你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哥哥。」 「这里有哥哥什么事,他不是一向好生办差呢?」孙苑自小与哥哥亲近,就是说这话的是自己母亲,她也得驳上一驳。 「可见姑爷是个大度的,不与他一般见识。你可知道,你哥哥每次见了人家姑爷,都是一脸的高高在上?人家姑爷就算不是科举出身,如今可是比他还高着两品呢。就算是人家平郡王,对着姑爷可摆过架子?」 还有这事儿?孙苑从不知道贾琏到了她们家竟受过这样的待遇。她一下子沉默了。孙太太又问她:「你看从咱们家回来,人家姑爷可对你摞过脸子?人家还不是月月带你回娘家?为的不过是要和你好生过日子。」 见闺女自己能听进去了,孙太太也不再提,只道:「你没事时也自己好生想想,可别把人的这点情分给磨没了。不说别人家,只说咱们家的你嫂子,还是借了你的光,每年能多回娘家几次,你哥哥每回送得可是不情不愿,回来还对着人家挑东挑西。苑儿,你要惜福。」 让自己的母亲骂了一顿,孙苑倒觉得心里畅快了不少,也能把自己平日那点小心思说给孙太太听了:「我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只是老是忍不住。」 孙太太教她:「可见是人家对你太好了。我那时有了你哥哥,还得大着肚子伺候你祖母,一天只想着什么时候能坐上一坐,还有空想这些?」说得孙苑脸更红了。 「外祖母?是外祖母来了吧。」门外巧姐儿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了。孙苑忙让人快带着她进屋。巧姐儿先是太太行了礼,又对身后跟着的两个嬷嬷道:「我要和母亲说话,你们下去。」 这两个嬷嬷是皇后千挑万选才派过来的,只一心对着巧姐儿,与迎春姐妹们的嬷嬷都不大交往。前一段时间孙苑有了小心思,也是她们提醒了邢夫人,让她主动将巧姐儿接回去住。所以今天巧姐儿来孙苑这里,二人不放心,就一起跟过来,而不是平日出门只一个人跟着。 第229页 听着巧姐儿的吩咐,二人不好多话,还是多看了孙苑一眼,才下去。巧姐儿早趴到孙太太膝上,仰着小脸问:「外祖父没一起来?好长时间不见外祖父,他都不想巧姐儿了。」 从贾赦走后,孙坚在巧姐儿这里起了个移情的作用,每次去孙府,总要与孙坚一起说长道短,连带着告她父亲的状,把个孙坚乐得,比看到自己的孙子还高兴。 孙太太也从心里真的接纳了这个小丫头,又为了自己闺女过得好,平日对她也是要什么给什么的宠着,听她念叨孙坚,就问:「姐儿要是想外祖父了,不如今天和外祖母一起回家住上两天好不好?正好和哥儿也想你了。」和哥就是孙苑侄子的名字。 巧姐儿却摇了摇头:「不好。」 孙太太以为是有人对着巧姐儿说了什么,心里着急,脸上还乐呵:「怎么又不好了?今天你外祖父上衙去了,可不能来呢。」 巧姐儿晃着小胖脸道:「我也很想外祖父,可是母亲有了弟弟,不能多活动,得外祖母来和母亲说话。要是外祖母和我一起去看外祖父,母亲就没有人陪了。」 「你听听,你听听。我们这张小嘴,还怨人疼她吗?」孙太太意有所指地看着孙苑道。 孙苑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对着巧姐儿道:「外祖母一来,母亲就好多了,你去与外祖母住两天也不碍的。」 「那更不行了。」巧姐儿急道:「那我要留外祖母在咱们家,让母亲一直这么好。」 孙太太眼泪都要下来了。这样热心肠的孩子,都不用养就和你好得巴心巴肝,自己的闺女是傻了还想着与这么小的孩子争风。揉搓着巧姐儿,孙太太的嘴也不闲着:「好宝贝,你外祖父让问你呢,这些天可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还问你,你父亲这些天可欺负你了没有?」 巧姐儿又摇了摇头:「父亲这几天很乖。念恩叔叔也带好玩的过来了。」 听她说贾琏这些天很乖,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只有孙苑又想起她母亲说,自己哥哥给贾琏气受,再想想贾琏罚起平郡王来一点不手软,觉得自己的哥哥是真的过分。 见她又有点脸色不好,孙太太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不想这次闺女是把自己家人给怨上了,只能说孕妇多思,不是人力能控制的。 好在孙苑还算明白,知道母亲就算是再对自己说上一车的话,也比不得哥哥在母亲心中的位置,毕竟自己已经不算是孙家的人,贾家才是自己日后生活的地方。从此着力修復与大家的关系不提。 孙太太到底没有在贾家过夜,实在是没有这样的规矩,就算是贾家再宽厚,自己也不能太过蹬鼻子上脸不是。只走前再三叮嘱孙苑,不管贾琏是不是知道了她的小心思,一定要主动向贾琏和邢夫人道歉,成了不可仗着自己肚子里有一个,就不把人放在眼里。 就算是得了闺女的保证,孙太太还是有放心不下,第二日又派了婆子来看,连着几天都听说自己的闺女吃得好,睡得香,与婆婆相处得也好,才算是放心。 第153章 说起来贾琏的两个媳妇, 全都是能屈能伸的性子。王熙凤是如此,孙苑也不惶多让。一旦想得明白了,行动力可是槓槓的。那日她母亲走后, 就让人到书房请了贾琏过来。等人一进屋, 孙苑就打发了丫头和奶娘下去,就算是奶娘再担心, 也不肯让人留下。 也是那奶娘的眼神太过直白,担心快要化为实质了, 让贾琏不放心地问:「可是奶娘有什么不是?你别太放到心上, 将来有多少时候收拾, 何必现在操这个心。」 听出贾琏还是关心自己,孙苑更觉得羞愧,不由得两点清泪挂到腮边:「二爷竟不生我的气?」 贾琏莫明其妙:「好好地生你的气做什么?你又没做下什么大不是。还是你竟有本事瞒着我做了什么?」脸色又有点不好看起来。 「可是, 可是,」孙苑一咬牙:「可是我近来脾气不定不说,还起了不该有的小心思,让家里人都不大痛快。」 原来是说这个, 看来接岳母来家里是接对了。贾琏一笑:「人谁没有小心思。母亲早就嘱咐过我,你刚来家里,有些脾气秉性大家都不清楚, 让我好生与你说就是。不过我平日上衙忙,心又粗些,不能及时劝导你。要说你有三分不是,我倒也有一分。」 听他说是邢夫人的嘱咐, 孙苑更觉得得无地自容:「就算是婆婆大度,可是我也得到她老人家面前请个罪。我自来了家里,哪在婆婆跟前尽过一日的孝,还让老人家为我们操这样的心。」 贾琏不想孙苑一旦想通,竟能做到如此,这是原来那人再不会说出来的话,心里对孙苑的那点不满意一下子散开了:「母亲虽然不是亲的,可是你也看得出来,对咱们的心是再亲不过的。你只要有这份心,她心里就满意了。说句不怕你恼的话,要是你再这样对巧姐儿,哪怕你对着母亲再孝顺,她也不定能原谅你。」 这话孙苑知道是实话,贾琏能与自己说出来,可见还是想与自己好生过日子:「二爷是不是也这样想?」自己还有没有补救的余地? 贾琏看她一脸小心,心更软几分:「你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有些小心思也难免。实话对你说,父亲早就防着这个。早早就说巧姐儿的嫁妆,只由他们老两口担着。」 至此孙苑才知道,不光自己防着人家,人家何尝不是要看看着自己的表现才决定如何想处?想到此孙苑脸红得只怕比当日的红盖头更胜几分:「我一直只觉得自己读书明理,还算不俗,却不想自己是个俗而又俗的人。」 第230页 听了此话的贾琏更乐:「谁不是俗人?外祖父一直觉得林妹妹是天下最有灵气的,父亲还不是日日让林妹妹看自己产业的帐本,让外祖父骂了多少次,说是好好的灵透人都让父亲给逼得俗了,你看父亲可改了?就是我,也觉得俗一点的林妹妹,比念恩还靠谱些。」 又把自己将与平郡王一起坑了二房的四十万两银子交给了黛玉的事,说给孙苑听,等他形容起黛玉当时的脸色,让孙苑也不禁笑道:「我见过这么多女孩,只服气林妹妹一个。说来不怕你不高兴,别看妹妹是与林妹妹一样由宫里嬷嬷教导出来的,可那通身的气度到底差了些。也不怪皇后娘娘单单封了林妹妹做公主。」 「别说是你,就是外祖父那样挑剔的人,说起林妹妹来也是一脸的笑,再不肯说一个不字。还老是嫌弃琮儿,说是琮儿要是有林妹妹一个零,他就亲自教导。」 说起张老帝师亲自教导,让人如何不羡慕,孙苑如今已经自认了俗人,更是说起俗人和话来:「也不知道肚子里的这个,一旦是个哥,可能不能得了太外祖父的青眼。」 贾琏对此却不抱什么希望:「这一个你就别想了。」 见孙苑不解,他只能解释道:「这话你只一听,再不要对别人说起,就是岳母也别说。你肚子里的这个是个女孩还好,要是个男孩,看皇上的架势,不定到时得上上书房念书。」 竟能这样?孙苑知道自家公公与太上皇和皇帝关系都不错,可是就算是皇子的孩子,也不一定能个个都到上书房读书,可是自己的孩子竟能有如此造化。不得不说,孙苑觉得自己快要不认识自己的公公了。果然母亲说得没错,嫁到这样的人家,自己还是要惜福,可不能与前面的那人一样。 决心惜福的孙苑,不顾贾琏的劝阻,又请他做陪,来到了荣禧堂。见得她来,引得荣禧堂一片人仰马翻,邢夫人先就骂贾琏:「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她还有着身子,你可好生让她安心养胎吧。你只等着,等你父亲回来,我必让他打你顿好的。」 听她骂人,贾琏不但不恼,反觉得这才是母亲对儿子的态度。就象是外祖母对父亲一样,可不是现住在二房的老太太那样无理搅三分的骂法。 就听他笑嘻嘻了对邢夫人道:「何曾是我做了什么,是她逼着我来,母亲不为我做主也罢了,倒先派了我一身的不是。」 听说不是贾琏找事,邢夫人才放心下来,还对着孙苑道:「有什么事儿,只打发丫头来说一声,何必你自己来,让我也悬着心。」 现在的邢夫人,因为贾赦对她越发尊重,说起话来也有板有眼。就是没有板眼,谁又敢认真挑她的礼?别看现在贾赦不在京中,可是皇后娘娘可是三五不时地就叫人进宫说话解闷。 孙苑也不废话,只示意贾琏扶她一把,自己就着贾琏的手跪下:「这些天我让母亲担心了,实在是不孝得很。我自己心里过意不去,才让二爷陪着过来。」 邢夫人吓得只让贾琏快扶她起来,可是贾琏也跪下道:「父亲不在家里,本来就事事让母亲操心。可我们不唯不能宽母亲的心,还让母亲为我们日思夜想。都是我没好生劝她,还请母亲只看她肚子里的这个,原谅我们一回。」 邢夫人已经自己走到他们跟前,不好说孙苑,却也给贾琏一下子:「我就说还是你闹的,你只和我犟嘴。还不快扶你媳妇起来。」 等孙苑坐好了,邢夫人才又劝她:「我虽然没生养过,可也知道孕妇都是多思多虑的。你只管自己好生保养好自己,有什么话不好和琏儿说的,只管去请了亲家母过来,不自己憋在心里,对孩子也好,对你自己也好。」 孙苑点头答应不迭,大家一起说笑起来。邢夫人又让人到大观园里请了姑娘们来一起午饭。 巧得是邢岫烟自她父亲得了管租子的差事,就搬回家陪自己母亲住着,这次正好为找迎春姐妹玩耍,看人到得齐整,又与孙苑解开了心结,邢夫人一顿饭竟比平时多用了不少。 同样是做婆婆的人,贾母不光没有多吃饭,她已经快让人气得吃不下饭了。要不是当初贾赦送到她身边的四个丫头实在嘴巧,说不定这顿饭真能省下。 就算是吃了饭,可消化起来也艰难。今天贾母没有睡中觉,只在自己的屋地上来回走着散食。 「老太太,喝口普洱茶吧。」鸳鸯有眼色地给贾母沏了消食的茶。现在的鸳鸯,伺候起贾母更加了几分小心,再不敢如以前一样驳贾母的回,要是二太太再从老太太这里讨个什么东西,说不得老太太就该让她配小厮了。谁让她现在还掌着贾母私房的钥匙,二太太竟知道老太太还有什么东西,老太太不找她找谁。 接了茶,贾母只顺手放到炕桌上,自己还是在屋子里转圈子。这个王氏,王氏!收买了她跟前的人不说,现在差不多是在吃她的用她的,竟然还有胆子跟她唱反调! 这话说得是贾母想接史湘云来住几天的事儿。今年贾赦不在,所以就算是贾政夫妻再不敢忘记,可来的人与上年并无法比。别说什么忠顺王府的小戏班子,长公主亲临了,就是四王八公家里也多是礼到人不到。 都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贾母今年生日所受的伤害,并不比去年来得小。去年好歹还能胳膊折了藏在袖子里,今年等于是在全京城人面前自己打了脸,让人人都说一声煳涂老太太,放着好好的袭爵的大儿子不跟,偏要跟着五品的小儿子。现在大儿子不在京城,连个生日也过不起来了吧。 第231页 那几日贾母心里就没痛快过,所以就多留了来拜寿的史湘云两天,正好也与宝玉做个伴不是。可是王夫人竟当着人家的奶娘丫头说起什么家道艰难,收租不易的话来,第二日史家就打发人来接走了史湘云。 就是这样,贾母也并没有立时发作,只想着毕竟是个小孩子,气性大些也是难免的,等过些日子消了气,再接来住上一阵子,送也两样好东西不就哄回来了。 算着日子,觉得史家和湘云的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上午时贾母就交待王夫人,派人去接史湘云:「去丫头这些天不来看我,我也怪想她的。也不知道这个没良心的丫头,可想不想我。」 谁知王夫人竟不是一口答应,反而说她的道理:「老太太,人家史家姑娘也是一年大二年小的,听说史家已经开始给相看人家了,也不知道最近有没有消息。要是咱们就这么上门去接,会不会让忠靖侯夫人有什么想法?」 第154章 什么怕忠靖侯夫人有想法, 分明是她自己有想法!贾母想到这个心中又带了火气,觉得再在二房呆下去,自己怕有一日不光剩下的私房不保, 人也早晚让气死。 可是不在二房呆又到哪去?回大房?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后悔了, 是她当初有眼无珠,错把石头当成宝石, 把蒙尘的宝珠暗投?好强了一辈子的贾母,不想丢这个脸。要是大房有人来接她就好了。 有谁来接, 这个问题贾母也不是没想过, 越想她才越绝望。没有人!贾赦离京远远的, 贾琏每到休沐日来问个安就走。至于邢夫人,她就听不懂别人的暗示,哪怕是明示她也有本事听不见。至于几个丫头, 那就更别指望了,她们自己出个门还得等贾琏休沐才行。 唉,贾母嘆口气,看着炕桌上的茶杯, 连端起来的兴致都没有。要是老大在京里呢?说不定这个生日不会过得这么没滋没味,说不定王氏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不听她的话,说不定... 可是贾赦此时不在京中, 他远在去凉州(今甘肃凉州)的路上。 已是十月天气,衰草早黄,秋风添寒。还没到凉州,荒凉已经如影随形。加上早晚温差极大, 大家走得格外辛苦。除了贾赦,大家带的衣物都不太多,再走下去,说不得就有病倒的。 好容易到了一个小县城,贾赦也不再要求侍卫们自己在城外所营了,让人将帖子送给当地县令,自己在城外立等。不一刻,就有几声锣响,正是「行人迴避」四声响。知道是县令来接,贾赦也不拿大,已经下车等侯。 那县令见了人,先是报上了自己的职名:安定县令孔仪,拜见巡检大人。 「孔县令请起。」贾赦不了解此人,面上笑容不断:「此行多有打扰,还请孔县令多行方便。」 「贾将军言重了。」这孔县令显然已经知道贾赦巡检之事:「督抚大人早有喻令,沿途各县务要接待好巡检一行。」 听他说得实在,贾赦也不多话,与人一起往县城中来。只见县城不大,不过十几条街光景。人也不多,少有在街上走动的。 看看身后跟着的二百来人,已经满满地快占了人家一条街,贾赦便问:「孔县令,住的地方可有问题?」 那县令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有点期艾地道:「不瞒大人,这住的地方勉强能腾出来,可是这被褥就...」 只要不露天就行。贾赦道:「我们自己也带了些被褥,这倒不碍。只是县内可有採买之处?有没有针线上的人,得让人赶制些冬衣才行。」 听了他的要求,孔县令脸更苦了:「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有了在清涧县那个小镇的经验,贾赦如何不知孔县令愁的是什么,他道:「还有一件事请孔县令晓喻百姓。」看看因来了军队,远远靠墙站得老实的百姓,大多布衣,面上也是菜色的居多:「我这些人,自己採买做饭,要是有愿意来帮忙的,另付工钱。要是有人强买或是少给了钱,只管来找我就是。」 孔县令没想到贾赦说的是这个,先带了些不好意思:「大人远道而来,理应由县里招待,自己採买的话从何说起。」 没等他再劝,贾赦又道:「说句不怕你恼的话,你这一个县里能有什么出息?真让我们这些人吃上两天,怕你就有得饥荒打了。」 孔仪见他说出实情,也知自己县中实在无力,只好道:「如此委屈大人,是下官的不是。只是大人说的都是实情,我自己苦些也还罢了,可一旦出了亏空,少不得要加赋让这些百姓填补,下官也于心不忍。」 看面色,听话音,这孔县令都不似做伪,让贾赦心里升出不少好感。等到了县衙,安排了侍卫们的住处,略洗后,贾赦就与孔县令闲谈起来。 说得也无非就是有多少人口,一年税收如何,上司压下来的赋和徭役重不重之类。 「要说我们这位李督抚,也是一位爱民的好官。无奈甘陕地方贫苦,就算是再爱民,老百姓吃不饱,骂娘的人也不少。」孔县令说的是督抚,又何尝不是他自己。 「将军。」一个侍卫不等通报,已经气沖沖地走了进来。看着孔县令也在,更是出气粗了些。贾赦认识这人,是专管这二百多人吃饭採买的,平日脾气还不错,可凡事儿爱较真。 「怎么了?」 「大人,正好县令大人也在。这里的百姓太欺负人了,还请县令大人也管上一管。」那侍卫直来直去的说出自己生气的原因。 第232页 听说不是当兵的欺负了老百姓而是让老百姓欺负了,孔县令觉得不可思议,请那位侍卫说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那侍卫所哼哼地道:「一斤猪肉,竟要一钱银子,咱们走了这么多地方,哪有这种价?学有那青菜,比猪肉便宜不了多少,这不是欺负我们是外来的又是什么。」 听他说完,孔县令又是一脸苦笑:「兄弟,你多心了。不怕你们笑话,这一座县城里,一天能卖出一口猪都算是多的,实在是大家太穷,要不是家里有贵客,连肉都不买呀。」 「那青菜卖肉价,也说不过去。」侍卫叫起了真。 「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能看见青菜就是运气。有好些时候,这里的青菜比起牛羊肉还来得贵呢。」孔县令解释得挺有耐心。贾赦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就让那侍卫再去採买,并告诉他一定不能与人发生争执。 「贾大人,」孔县令听了贾赦对侍卫的吩咐,有点感触地道:「您带兵可真是秋毫无犯。」 贾赦想,我还没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苏出来呢,要是苏出来了,你们不更得找不到北。又与孔县令打听这里的人们冬天都吃什么。 「能有一少半的人家吃得饱,还有一少半的人家饿不死,再有一些人出去逃荒。」孔县令解释道:「这还是我们这里离凉州营不远,时常有些付钱的工可做,再远些的武威、岷县等地,不等入秋,人们就出去逃荒了。」 贾赦奇怪了:「怎么会不等入秋呢?」 「等入秋又如何?种的那点东西,交了租子,再交了税,自己剩不下什么不说,闹得不好就得倒找人家,不逃荒等着让抓起来?还不如离得远远的,等冬天这了,第二年再回家种地。」 「即是走了,第二年还回来做什么?」这又是一个不解之处。 「不说故土难离,就是到了别的地方又能如何?是人都要张脸皮,一家子都拉着棍子讨饭,将来孩子的婚嫁又怎么办?还不如春上再回来,万一赶上个好年景呢。」 自从穿越过来,贾赦打交道的不是皇宫中的人物,就是京中的顶级人家,几乎以为这世界上没有了饥荒和饿肚子子这件事。可就因为自己没有挨到饿,就没有想起来,贾赦有些自责,自己和那位何不食肉糜的昏君怕也有一拼了。 「孔县令,照你这样说,我们来了这么多人,会不会...」让当地的人没有粮食可吃。 「这倒不会。」听出贾赦的担心,孔县令道:「其实这里还是有几家算是殷实的,手里也存了一些粮食。大人要买粮,我让人带着找他们就是。」 贾赦点头同意,又问道:「安定县和周边的地方,都种些什么?」 孔县令真算是个合格的县令,对农事也知道:「不过是种些麦子、谷子罢了。要是下雨多些,就多打一斗,全家多吃几顿饱饭,可要是下雨少了,唉。」下面的话何必再提。 「那怎么不种些玉米和土豆?那东西不是耐旱吗?」贾赦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那是什么?」孔县令听得两眼放光,要是真有耐旱的作物可种,百姓能吃饱不说,就是自己的政绩也出来了,说不定就能离开这穷乡僻壤,哪怕是平调也行呀。 「你不知道?」贾赦心里也有些发毛,要是这两种东西没传过来,那自己可就算是要露馅。还是等让人打听打听再说罢。 摇摇头,贾赦对孔县令摆摆手:「大概是我记错了,你若是也没有见过,那就是没有吧。」 明显还想追问的孔县令,见贾赦已经面露不耐,只好忍下心中疑问,请他好生休息,就退了出去。人走了,贾赦的心里却更不安生——自己还是有些大意了,都没打听一下,就贸然提出了两样东西,不管这孔县令嘴严与不严,都会有人报到太上皇与皇帝那里,到时自己可如何解释? 人到用时也恨少呀。现在的贾赦,只有自己一个光杆,把时先生打发回京中送信,又把孙力留给了冯唐,现在有什么事儿,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别说什么孙力不可靠,有时候人找别人说话,不过是整理自己的思绪,听的人是谁并不重要。 正乱想着下步怎么办,要不要再派人回去给皇帝送信,让他再派人查一查这两样东西可传来了没有,总比自己在这里瞎着急强。就听外面的侍卫忍笑的声音:「将军,有位先生求见将军。」 第155章 什么人这个时候来见?贾赦正心烦, 直接回一句:「本将军已经休息了,明日请早吧。」 「几日不见,你的架子倒是长了不少。」那人已经自己进来了。 听了声音, 贾赦早就腾地坐了起来:「时先生, 我正想着你呢。」 把个时先生说得一乐:「好,好, 不躺在炕上再想不起我来。」 时先生,你不过是回了一趟京城, 竟变得如此邪恶了。贾赦自己在心里咬住小手帕。 时先生才不管他心里如何, 只问:「说吧, 又有什么为难的事让你想起我来。」 这事儿还是和人说道说道心里才不憋屈:「你不知道,这里的百姓过得太苦了。」贾赦有点气愤。 可惜时先生只来了一句:「什么时候百姓过得不苦?」就让他的气愤泄了。 也不废话,贾赦直接入正题:「我听说过两种作物, 产量还行,关键是都耐旱。可是早就忘记是从哪里听说的了,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种。」 第233页 「你呀!」时先生气得想打这人一下子:「就算是这里再没有,你不会早点派人去找找?也不说你的功绩如何, 只让这些百姓们多些活命的希望,也是好的。」 贾赦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你也知道,原来我只在家里不出门, 自己的庄子都没去过几回,老百姓过得是个什么日子,我哪里知道?要不是今天这位孔县令说起,我还想不到呢。」 恨得牙痒痒的时先生, 只能盯着这人快点把那两样作物先大概说个形状。等听过了,时先生乐了:「这两样东西,一向都是在南边有人种些,不过因为口感不好,又不算是正经粮食,也交不得税,一向种得人少。可没听人说耐旱。」 有就好,不是他自己杜撰出来的就好。贾赦心里大石落地:「我就是听人说过,这东西其实算耐旱的,再说也好存放。」反正原主学的东西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他又是出名的不记事,推到不知哪里听说的,也不会有人怀疑。 时先生也是个急性子:「此事迟不得,还得让人试着在北方种种才知道,要不直接让这里的百姓种起来,万一不行,怕是要出大事。」 这个贾赦也同意,人要是没有希望,挨点苦日子不算什么。都说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不是。可你要是让他看见了好日子的影,再让他挨苦日子,那比要他的命还让人难过。 「可惜,可惜。」时先生重重嘆气。 「有什么好可惜的?」贾赦不知道他在可惜什么。 真是个棒槌。时先生不想与这人说话了,可是这人却不放过他,直直地追问。要论起磨人的功夫,巧姐儿比起贾赦来差得远,不一会时先生就投降说了出来。 「你说可惜什么?」时先生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要是二十年前你就想起来,太子在民间得是个什么威望?还有那些人什么事儿?他们再敢构陷一个试试,天下人得一起护着太子。」 可是二十年前的那个是原主不是自己好不。这话贾赦没法说,只能比时先生更沉默。 见他不语,再想想他与太子的感情,时先生都以为是自己把话说重了:「你也不必太自责。大家都知道你是顾头不顾尾的性子,真的没有人怪你,我只是一时感嘆这气运二字罢了。」 时先生,你真的是在安慰人,不是藉机要往别人的伤口里撒盐?贾赦装成被人安慰到的样子,和人商量起如何将这东西试验起来。 「买地,还是得自己买地。」商量了半天,贾赦还是下定决心自己在这里直接建个庄子。只有建立了自己的庄子,才能放心——就是自己从贾家的庄子叫人来,那些人再好吃懒做,也不敢太过了。 「你还有一小半的路要走呢,在这里买完地,你人早已经离这里十万八千里了,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情,到时怎么办?」时先生跟不上他的脑迴路。 贾赦也不理解时先生:「不自己买地,你让哪个老百姓把自己的口粮田让出来?那可是人家保命的东西,全家都指着呢。你说占用就占用,人家不和你拼命才怪呢。别到时好事没办呢,先引出个民变来。庄子又不用多大,有个几十亩,两样东西试着种上二年,只要那东西真能行,哪怕这庄子都给当地的百姓分了也好呀。」 这人!时先生表示自己要重新认识一下。听他把这两种作物说得这样轻飘飘,似乎完全没看出要是这两样在这里试种成功,对他的名声、家族的声望有多大的影响。 「你知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两样,是能活人无数的东西?」时先生问道。 贾赦觉得今天的时先生也挺奇怪:「要不是能救活人,何必提它。」 「那你知不知道,用这两样东西能换来多少好处?」时先生追问道。 贾赦这才明白时先生的意思,可是,这不重要。人家袁隆平先生,活人比他多了不知道多少,人家要好处了吗?没有。何况人家袁先生用的是自己的智慧,贾赦只不过是仗着些先知的便利,提前让大家认识这两样东西。 所以贾赦一点也不心疼:「换东西?先生,这是哪里?这是当年太子殿下心心念念的家国。那是些什么人?是太子殿下心心念念的百姓。让家国里的百姓能吃饱穿暖,是太子多年的心愿,先生不知道?有了这么一个能让百姓吃饱的东西,有什么能换来?」 高!大!上!有没有?人格升华了,有没有?心繫百姓了,有没有?! 必须有! 没见时先生已经不光是双眼,满脸都放光了好不:「不想,真是没想到,棒槌你竟还记得,竟然都记得。」 贾赦想翻个白眼,这分明是原主都还记得好不,他不过是恰逢其会,可只能这么说:「你哪知道我这二十年过得是什么日子。」语气要多感嘆有多感嘆,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所以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不时先生就动容了,就感慨了,就激动了:「不光是你,还有我,还有我们,还有许多人。你看还用不用人,还要用多少人,要用什么样的人?」 这个可以有。当日太子出事后,他手里得用的人大多不见踪影,太上皇和皇帝一直以为是贾赦给养起来了。可那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人有联繫,可是联繫起来很麻烦,贾赦找他们办点事,得是请求,是合作,这些人并不完全听他的。 现在看来,时先生才是这些人的头头,他这次跟着贾赦出山,也是要看看风向的意思。贾赦不管他看没看好风向,只要有人用,怎么都成:「当然要用人,最好是懂得农事之人。还要再多来几个护卫,要不这两样东西还没试成就让人抢了,咱们不是白干了。」 第234页 最后一句话与前面的大义凛然可不是一个调门,好在时先生现在心绪起伏的有点大,并没有听出来。就算听出来,只要贾赦还想着用此物来活民,估计时先生也不会计较。 「好,我这就安排人手,一部分让他们去找种子,一部分让他们来此与我们汇合。」 搞定这件事,贾赦才有心思打听时先生回京的事儿办得如何。其实也不用打听,以时先生的才干,要是送信的事儿都完不成,也不必做先太子的隐谋,只做跟班吧。 果然没让贾赦失望,时先生不光把信顺利送到,还成功引起了皇帝的关注,看着他手里的东西,贾赦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当然是圣旨,就算是拿的人不经心,看的人不在意,它也是圣旨,就那明黄的颜色,也没人能说它是别的东西。贾赦有此一问,主要是不知道这圣旨上写的是什么。 「四品官的封诰。」时先生说得轻描淡写,脸上还是有一点得色。 「怎么你就是四品了,我累死累活,儿子才刚是四品,你不过就是送了一封信,那信还是我写的。」贾赦又让人给点着了:「那也不对,你不是让我大舅子给代奏的吗?你就见不到皇帝,怎么他就给你四品官?」 时先生见他真急了,自己倒是乐了:「怎么现在一看到我得了好处,就不忧国忧民了?」 有好处谁不想要?不过是小的好处有人看不上,大的好处有人怕烫手,就是这种半大不小的好处,才人见人爱好不。贾赦气闷得不说话。 也不逗他,时先生自己道:「你大舅子也是个人物。别说,你这个岳家是真心不错,凡是对你有点好处的事,他们并不自己贪功。」 贾赦还是不说话。早知道他脾气的时先生不为所动:「不是让你大舅子代奏了吗,谁让你好些话写得不清不楚。皇帝和你大舅子猜了老半天,也没大懂你究竟想让他们干啥,只能让我进宫解惑。」 这算是对上了。时先生当年在詹事府,也是一号人物,皇帝那时还跟在太子身后打转,自然是见过的。一见这人现在已经跟了贾赦,就知道也是静极思动的意思,直接一个四品官就封了下来。 「那你这个四品管什么?」贾赦想弄清楚皇帝的套路。 时先生又是一笑,要多自得有多自得:「别人都不管,只管你!」 开玩笑呢吧,老子是一品,你一个四品来管?名正言顺呢?尊卑有序呢? 第156章 时先生此时可是一本正经, 一点要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贾赦接旨。」 贾赦只能跪下接过...一个信封。这皇帝是有多少话,不能让人代述,还正儿八经地写信来。好在皇帝还算言简意晐, 不过因为事儿有点多, 所以信有四五页才写完。 这次的信比上次又客气了点,对贾赦毫不吝啬表扬之词, 还解释了为什么要封他家的三个女孩,是因为无法封赏他自己。这点贾赦表示满意, 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在这个世界生存多长时间。 又说到此次的功劳, 还是不能封赏他, 不过准备给贾琏再升下官,告诉他无论是他的儿子还是闺女,都是一体看侍。就是他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也一样, 让贾赦不要有不公平的想法。贾赦才不会管公平不公平,只要皇帝对林仙子别不闻不问,就行了。至于便宜儿子和闺女,那只是他的责任, 有更好,没有他也没什么必须争取的义务。 可林仙子不同,那是贾赦前世的偶像! 再接下来皇帝又说明了一下太上皇现在的态度, 表示这次贾赦单独给他一个人送信,做得实在漂亮。也对贾赦竟能让太子的隐谋来给送信,表示明白贾赦的意思,已经给人也升了官。不过为了稳妥起见, 给人的官职不大高,也不好直接放到各部,只能继续跟着贾赦。 可你让人跟着自己,给封个副手呀、随员呀什么不行,能不能告诉他,监察是个什么鬼?合着他这个巡检还不让人放心,要再派个监察时刻盯着他?要是皇帝在跟前,贾赦能喷人一脸。 可惜跟前没有皇帝,只有他老人家新封的监察大人。这位大人,官职是比贾赦小好几级,可是就是人家没有官职的时候,贾赦也不敢在人面前放肆。 见贾赦看完了信,时先生问他:「这回我是不是只管你就行了?」 贾赦只能认命:「是。」 「那你说下一步如何?」时先生要知道贾赦还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想在这里住上多半年。」贾赦回答的很老实。怎么他也得自己看着种子种到地里才放心。这个时先生可以理解,他也点头同意了。 不过想到贾赦的正经差事,时先生还是有点不放心:「要不再给皇帝上个摺子,说一说你现在的打算。要不还不得有人参你怠慢公务。」 贾赦摇摇头:「不用,我装病就行了。」 时先生表示服气,这人只要能办成事儿,什么招都敢用:「可是侍卫里头,可都是别人的人。」 这个贾赦更不怕:「没事。上次孙有福给的那五十万两,我不是让你只捎回去了四十万给皇上。」 这个时先生自己经的手,更是清楚,却不知道贾赦现在和他说这个干什么:「皇上也没说什么。」毕竟巡检收一点底下的孝敬也是常事,要是真一点不收,别说是巡检的差事办不好,就是皇帝也不放心——你是要收买人心吗?收买人心想做什么? 第235页 贾赦道:「他当然不会说什么。我只给你留了一万,剩下的留了四万做一路的费用,别的都给他们分了。」 服气!时先生是真服气了。这人竟自己一点不要,都分散了出去——别看他手里还有四万,可这一路走来,吃喝可都是他供给着。指着兵部给的那点银子,只能保证这些人饿不死。人家兵部说得也是一个道理:反正你们在路上的时间不长,到了军营就有人好吃好喝好招待,用那么多钱做什么。 可是贾赦与别的巡检不同,每到一处军营之前,他总会在辖区内先住上一阵子,听听老百姓对军营的物议再入营,造成在外面的时间比在军营的时间长得多。这多出来的时间,也没亏待了侍卫们,吃用从不少,除了操练得苦点,侍卫们并无别的怨言。 等知道贾赦生病的消息,京中之人已经要过年了。谁让贾赦吩咐了送信的人,一定要走得慢点,不要让家里人跟着担心,怕大家过不好年。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就是再慢,用的也是军马,还是在年前,消息就传了进去。 不说邢夫人一听到消息人就昏了过去,只迎春黛玉就哭了个水漫金山。孙苑算是好的,一边流泪一边顶着大肚子给贾琏打点行装——贾琏让贾赦那两次昏迷不醒吓怕了,生怕自己老子这次醒不过来。至于巧姐儿和贾琮,二人只死死地盯住贾琏,说什么也要跟去。 送信的人一见将军府这通忙乱,心里发苦,也不知道将军要做些什么,明明看起来还好,非得让自己送这么个信来。所以等贾琏想催人上路时,那位侍卫一脸为难地道:「二爷,不是小的想偷懒,实在是还得替将军到兵部去送信。」 贾琏这才想起人家还没到兵部,就催人快去。那侍卫还是大着胆子道:「回二爷的话,将军说了,不让您去。」 「什么?」贾琏觉得他老子是不是病煳涂了。 「将军说,他不在家里,您就是顶樑柱,不能轻动。」侍卫边回想边说。 就算他老子说的有理,贾琏也要跳脚了。自己老子生死不知,还要惦记家里,让他这个做儿子的情何以堪。 「哥哥,我去!」说话的是贾琮。 「不行。」贾琏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要是贾赦看到贾琮这么个小人,千里迢迢地去给他侍疾,得把自己骂成个什么,所以他回绝得十分干脆。 贾琮却一脸坚定:「哥哥,那也是我的父亲。」 这个贾琏没法否认,可是贾琮实在太小了。第一次,贾琏生出了要是有个大点的兄弟与他一起就好了的念头。再看一脸坚定的贾琮,这还是个孩子。只好道:「咱们现在去见母亲。」 那侍卫正得了个话空,连忙告退去兵部办事。贾琏嘱咐人一定快些回来,才领着贾琮进内宅。 邢夫人此时已经让人给掐人中掐醒了,正在嚎着自己要去见贾赦。迎春和黛玉何尝不是这个心思,只是女孩出门并不方便,就是邢夫人,也怕她路上有个什么不好,只能苦劝。 见贾琏进来,二人都松了口气,至于孙苑,还在自己院子里给贾琏收拾东西。邢夫人也看到了这兄弟两个,嘴上直道:「琏儿,让他们给我收拾东西,我要去见你父亲。」 贾琏真给跪了:「母亲,父亲连我都不让去,您就更不行了。」 「什么?」邢夫人与贾琏的想法差不多,那就是她的老爷已经病得煳涂了。 「母亲,」贾琮也给邢夫人跪下:「父亲不让哥哥去,家里也确实离不开哥哥。可是父亲没说不让我去。」 邢夫人看着比桌子高不多少的贾琮,更是哭得厉害了:「你过了年才七岁。」还只是个孩子,就是去了又能顶什么事。 贾琮却跪着说他的道理:「母亲、哥哥请想,父亲这是为了王事才病的,皇上必然会派太医去为父亲诊病,以时人不会少了。我多带几个积年的长随,也不耽误人家的行程,不过是与他们搭个伴,想来他们不会不带我。一路上又有太医跟着,出不了什么事。」 可是再多的人跟着,也改变不了贾琮还是个孩子的事实。让这样小的孩子千里探父,邢夫人不光是不放心,更是心里一片悲凉。 贾琏也无话。他是真想去,可不要说现在还没有去请假,可就算是请下假来,让他把这个家放心交给谁呢? 「平郡王到。」屋里的人都在哭,丫头也不敢报得太大声,可大家还是能听清楚。这个时候,什么大防都不重要了,不光迎春,就是黛玉也没想过自己该迴避。 「母亲。」平郡王急急地进来:「我一会儿就出发,母亲可有什么要给父亲带的没有?」 邢夫人哭得更甚,不过这次是欢喜多些。不是她没有人心,不过能有人去看贾赦,她就放心了。贾琏也是如释重负,只对着平郡王行了个礼。 吓得平郡王赶紧躲到一边,连连道:「哥哥这是做什么。」 不想黛玉也走上前来,对着他深施一礼:「有劳郡王。」 平郡王傻了好不。他本是出于自己对贾赦的惦念,听人说贾赦病了连忙进宫请旨,好容易说得太上皇和皇帝点头,又来将军府看要带什么东西。不想连着两个人向他行礼,其中还有一个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孩。 只见那女孩一身浅碧,头髮油亮,双目就算红红的也让人觉得顾盼生辉,正盈盈地望向他。这么长时间不见,好象人又长开了几分,身量也拨高了一点。平郡王只觉得人生如此圆满:让父亲多生几次病吧。 第236页 就在平郡王发愣的当口,贾琮膝行到他面前:「郡王,我一定不会给郡王添麻烦,一路上都听您的,请郡王带上我。」 「母亲。」这是什么情况?平郡王反应不过来了。就算是刚才他心里的想法有点不地道,可也不能这么报復他。 「琮儿,听话。」邢夫人与贾琏一同制止贾琮。可是贾琮就是不起来,谁说也不行。偏一个不够,还有个巧姐儿也学样,要跪着求人也带她去,一时荣禧堂内乱成了一团。 第157章 经过讨论再讨论, 最后定下来的结果是,由贾琮和平郡王一起去看贾赦,毕竟一个自己的亲儿子都不到场, 实在说不过去。至于哭闹的巧姐儿, 只能交给孙苑去摆平。 好在孙苑只是做出了一个自己肚子痛的动作,巧姐儿就乖乖就范了——她想祖父不假, 可母亲也是她好不容易才盼来的,想让弟弟快点来陪她也是真。 就算是将军府定下来了出行的人选, 可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不说皇帝那里还没有旨意, 就是贾母那里, 也得给人家一个信不是,那可是贾赦的亲娘。 送信的人自然只能是贾琏,等他把来意与贾母一说, 老太太先就嗷地一声昏过去了。底下的贾政与王夫人就要让人去请大夫,不过贾琏止住了他们——他带着太医过来的。 也不怪贾琏到人家家里还带着太医,实在是他说的不是什么好消息,贾母又有前科, 不带个太医过来,要是老太太抢救不及时,那贾赦和贾琏就等着让人指嵴梁骨吧。 太医又是扎针又是开药方子, 贾母才算是缓过这口气来。她不待见贾赦不假,可真没有让贾赦死的心。何况现在她在二房这里住得并不顺心,还指望着贾赦回来接她回将军府呢,不想却听到了这个消息。也就难怪她昏过去了。 「谁去?」贾母此时虚弱得很, 只问出了两个字。 贾琏小心地道:「父亲让送信的人说,不许我去。」见贾母要急,忙道:「好在平郡王已经请了旨,由他带着琮儿一起去。」 不等贾母反驳,贾政先道:「一个孩子,一个外人,如何使得?让人怎么看我们家。」 贾琏这个气呀,听你说得堂皇,可怎么不想想自己家里的情况?不说感激人家平郡王,还张口闭口的外人。这个外人可从没算计过自己家里,你这个「内人」却两说。 见贾琏不答话,贾政只反覆地道:「家中也不是没有别人,总不好让外人去。再说琮儿又小,路上如何使得。」 听不下去的贾琏只问:「那依二老爷的意思,可有好人选?」 「这个...」贾政只是批评家,不是实干家,他能找出一切事儿的毛病,却并没有解决办法,只好自己在那里「这个」个不休,再不提人选不对的事。 知道他是什么德性,贾琏只问贾母:「老太太可有什么话带给父亲?只怕皇上的旨意马上会下来,明后天人就得走。」 「让他快些回来。」贾母这是真心话。 贾琏听了也有些动容,正要再问贾政,就有婆子进来报:「琏二爷,将军府的人来请您快回去,说是圣旨下了。」 为让贾母放心,贾琏让将军府来的人到窗下站着,亲口问:「府里可接旨了?旨意如何?」 来人是贾琏的小厮旺儿,最是个嘴上来得的:「回二爷的话,因二爷不在家,是平郡王带着琮三爷接的旨。皇上定下平郡王他们后日启程,一位御医、四位太医随行。另外听了琮三爷主动以稚龄探父,孝心可嘉,封了三爷轻车云骑尉。」 这皇帝也是任性,一遇到贾赦的家人,爵位就和批发的一样,让屋里的人听了心里五味杂陈。贾琏却不在意,他将来最少也能袭个三等将军,又刚升出了与贾琮兄弟帮扶之心,只叫好: 「好,这样琮儿出门,也好有个身份,不至让人看轻了去。」 旺儿道:「太太也是这样说,现在平郡王已经带着琮三爷进宫谢恩去了。太太请二爷快点回去,好看看给老爷带的东西。」 于是贾琏向贾母等人告辞,又把太医留上继续为贾母诊治——贾政已经请不来太医了。 等送走贾琏,贾政有一丝的后悔,要是他知道信儿后,请求去探望兄长,那么不说被封,至少起復是没什么问题吧?可是平日他与贾赦实在不睦,要不是听说贾琮被封,想都没想过自己也该去探望贾赦。 种是因,得是果,不外如是。 上路第三天的时候,平郡王忍到极限了,他们这是要去探病呀,十万火急才是正理吧,可你遇镇就进,逢店就歇是什么意思? 「林侍卫?」这声很有郡王的架势,让林侍卫身子都有点发冷,可也不能不上前:「郡王有何吩咐?」 「怎么天还这么早,咱们就歇下了?」平郡王因他是贾赦派来的人,还算客气。 林侍卫小声道:「前面六十来里才有宿处,怕赶到那里天都黑了,进不去城。这一行老的老小的小,咱们只能先行安排住下。」 听着这人的回话,平郡王怎么都觉得是在敷衍,可看看身后跟着的人,不说那位御医,就是太医里也有两个鬍子都发白了,也说不出人家说得不对,只能别别扭扭地住下了。 「郡王哥哥,」贾琮摸到平郡王身边,小声道:「你说这个侍卫可靠吗?」 平郡王摇摇头,就算是再不可靠,可是只有他知道贾赦的具体位置,也得靠他,不过别的安排他也得做一点:「你不必担心,我让人盯着他呢。」 第237页 盯也没用,人家林侍卫除了把行程安排得慢了点,一路上是真尽心——不管是住还是吃,照顾到了所有人的偏好。仿佛他不是领着大家去救人,是带着大家在旅行。 催了几次,发了几次脾气,这位林侍卫还是好声好气地答应着,第二天该如何安排还是如何安排,让平郡王一行彻底没辙。 就这么一路别扭着,终于进了陕西境内,按那位林侍卫说的,已经离贾赦他们所在不远了。贾琮悄悄对平郡王说:「郡王哥哥,要不你在这里和他磨吧,我带着家里人先走一步。」 平郡王也想自己走呀,可是还得顾着御医他们:「不行。你就是先到了,也缺医少药的不顶事,反正已经走到这里了,也不差这三两天的功夫。」一个多月都等过来了。 贾琮只好自己咕嘟着小嘴,在一旁生闷气,连饭也没好生吃得。就有地方官来拜见,平郡王自去见客不提。 第二日就要走,又有人来回,说是甘陕督抚来拜。平郡王一下子愣了,这里并不是甘陕督抚驻衙所在,怎么这位大人来这里拜见? 不好回了来人,贾琮在一边提醒道:「郡王哥哥,听说这位督抚是姐姐将来的公公。」 那更得见,还得好生见。平郡王亲自将人迎了进来。李谒不想郡王如此平和,有些受宠若惊:「怎么敢劳郡王亲迎。」 平郡王笑得和煦:「都是一家人,我不过是晚辈,世叔不必见外。」 看来兄长所言非虚,这亲家确实与平郡王交好,没见人家对着自己这个拐着弯的亲戚都执礼甚恭。李谒在心里对自己的未来亲家又看重了几分,想着要与自己的夫人好生说道一下,不能在人家面前摆什么婆婆的谱。再说人家现在就已经是郡主了,也没处摆去。 落了坐,送上茶,二人开始你问我答模式,李谒问的是你们走了几天了,路上可太平呀,有没有什么不适应呀。平郡王一一做答后,又问些府上的人好不好呀,大家日子过得是不是快乐呀。 然后平郡王又重点说了说李靖在京中的情况——自那次他邀请人家一同到将军府用饭后,二人一起蹭饭的机率大增。李谒不想自己的儿子与平郡王如此熟悉,心中觉得是意外之喜,相谈更欢。 反正是废话一堆,至少要贾琮看来是如此。 正心里埋怨平郡王不早点打发了人好上路,人家就已经注意起他来了:「这位可是贾将军的小公子?」 听得人问,虽然刚才见过礼了,贾琮还是向人再次行礼,谁让自己的姐姐将来得到人家家里生活,不能让人小瞧了去:「正是小子。小子贾琮,见过世叔。」 李谒从身上摘下一块玉佩来,送贾琮做见面之礼:「你小小年纪,就能千里探父,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贾琮谢过人家的礼物,小脸平平地道:「当不得世叔的夸奖。父亲平日就教导我们,百善孝为先的道理,我家人人都想来探望父亲,不过是因为走不开,才便宜了我。」我家孩子都孝顺。 听他小大人的话,李谒也是一乐,觉得贾家的家教不错,没见这孩子并不以自己所做为傲,还将自己兄姐都夸进去了,虽然还刻意了些,对一个刚七岁的孩子也算难得。 这个难得的孩子,问出的话却让人不太好回答:「听说这里并不是世叔的驻衙之地,不知何幸在这里见到世叔?」 李谒道:「不过是冬日,此地生民多有逃荒的,我正各处视察,听说郡王在此,才来拜见。」总不能告诉这小孩,他是来勘查建粮仓之地的。 平郡王也道:「实在是我们赶路匆忙,只一心想见到父亲,没打听到世叔地此。让世叔亲来探望,是我的不是。」 人家话都说得这么清楚了,想着早点去见病人,李谒也不好再耽搁:「是我一听郡王来了,心里激动,倒忘记你们此行定是急上加急的。」说着便起身告辞。 平郡王和贾琮也不狠留,只说来日京中再见。等人走了贾琮气唿唿地道:「郡王哥哥,他到底来做什么?又是半天的功夫白耽搁了。」 平郡王也猜不出人家的来意,只好安抚他:「等见到父亲,问问就知道了。」 第158章 想见到贾赦哪有那么容易, 尤其是跟着的那个侍卫还姓林。平郡王这个奇葩,竟然说出什么五百年前是一家的话来。等林侍卫再说几句江南风景,就连刚开始的冷脸也摆不出来了, 把个贾琮可给郁闷坏了。 一路走走停停, 到最后御医都有意见了,林侍卫才加快了些速度——我们是去给人治病救命的, 不是来享受的,就算一路上有人伺侯得再好, 可到地方一看, 贾赦因医治不及时死了, 算谁的?你说,算谁的! 这话林侍卫哪儿敢接下,就算走前看着将军无碍, 可既然让送信回京,还是得有点病吧?如今时候也磨得差不多了,应该可以满足将军的要求了吧? 不得不说,贾赦现在在这些侍卫心中的地位, 那是一点点上升到了一个无法超越的高度。不只是分了银子的问题,就说这些侍卫学到的本事,就足够他们对贾赦肃然起敬。再加上贾赦行事, 总有一些后世人的思想,对侍卫们也不唿来喝去,让侍卫们心生好感。 当然侍卫们也不知道,贾赦知道他们大多是皇帝少数是太上皇派来的人, 不好对着他们唿喝是真。 可还有贾赦的行事呢?无论是让这些侍卫不得扰民,还是买东西得给钱,就算是地方官员送来的粮米也不例外。这些可都被侍卫们看到眼里,也让他们觉得新奇的同时,感觉到百姓真心的感谢时,那种奇妙的「我竟是如此受人尊敬」的经歷,让这些侍卫就不只是好感而是爱戴了。 第238页 人就是这样。 都说千里做官只为钱,这些侍卫自己做不到,可是身边却有个人能做到,并不是一时的做秀,还一直都在做下去,那就不止是爱戴了。侍卫已经开始自觉地维护自己这些人所到之处的形象了。 所以贾赦离走时吩咐林侍卫,一旦自己家里有人跟来或是皇帝派太医,那就能拖到什么时候拖到什么时候,被林侍卫超额完成了任务。当然他祖上积德,姓得好,也是一大助力就是了。就算是林侍卫不知道自己的姓有什么奇妙,可不耽误人精一样的他加以利用。 就这样一路磕磕碰碰的,终于还是和贾赦见了面。他们从京中出发时还没有过年,现在二月都已经过了一半。也就是一路向西北,才没有发现季节变化,要是京中,早就该草长莺飞了。 一见到两个便宜儿子,贾赦乐了:不说平郡王了,他好歹算是个大人,一路下来只是黑了些,瘦了些。可是贾琮完全成了一个黑猴子,小脸上也有了皴,完全没有原来的嫩包子的样。 见他无事,来的众人先是松了一口气。可是以御医为首的医疗团,还是把贾赦放倒,左诊右诊前按后按。直到大家都对贾赦的身体状况表示没什么问题,心中大石才算是落了地。 「父亲。」听说贾赦身体别说大碍,就连风也不曾伤了一个,贾琮先抱着人的胳膊哭上了。贾赦就算是再看着便宜儿子觉得可乐,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打断人家的雅性,只好一把一把的摸着人的头髮,道:「好了,好了,父亲这不是没事儿了。你看你都长高了这些,怎么倒哭起来了。」 平郡王倒是没没抱胳膊,可是他捞到了一个袖子,就是贾赦搂着贾琮那只胳膊上的,另外那只袖子不归他,正在贾琮的头顶上划过来划过去。 平郡王也没哭,只是嘴也不闲着:「父亲也太吓人了。我们一路上担心得不得了,母亲也吓坏了,妹妹已经哭得眼睛肿了。巧姐儿也要来,还是嫂子把她给按住了,要不我可带不了她。」 听他好歹知道点分寸,没把黛玉的名字带出来,贾赦腾出手来在他的头上也摸了一下:「嗯,你比你那个笨蛋哥哥强多了,能把你弟弟平安带过来,也算是长本事了。」 别人尤可,自从一见了平郡王,时先生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的脸。等听他与贾赦相处如此融洽,竟眼里有了湿意。也亏得时先生已有安排,先是让御医和太医们下去休息,再让人把家中带的东西都送过来,屋子里才只剩下贾琮断断续续的抽答声。 「棒槌?」时先生试探地问向还搂着儿子不撒手的贾赦。 这算是找到存在感了,贾赦一手搂着贾琮,另一只手推了推平郡王:「去,给先生见礼。叫世叔也好,叫时先生也行。」 不光平郡王,就是贾琮也从贾赦怀里直起身子,向着时先生行礼道:「见过时世叔。」 贾赦止了贾琮:「世叔是你念恩哥哥叫的,你只叫先生。」 知道他心里打得是什么算盘,时先生也顾不得了,亲自上前搀起还行礼不起的平郡王:「郡王快请起。别听棒槌瞎说,我如何能当得起。」 平郡王却正色道:「世叔太过谦了。父亲即说让我如此称唿世叔,总有他的道理,还请世叔别嫌弃小侄才好。」 时先生不可思议地看向贾赦,发现人家并没有管他们之是的官司,正慢声慢语的哄自己的小儿子去梳洗。只好问平郡王道:「贾赦这人对人心实是个好处,郡王也是如此觉得吧?」 平郡王实话实说:「我刚开始接近父亲的时候,其实是怀有目的的。好在父亲不光不嫌弃我,还替我整理了家业不说,也为我卸了胸中大石,让我活得比前二十年都畅快不少。」 时先生只觉贾赦收买人心确实有他一套,可是明显被收买的人甘之如饴,就是自己也不知不觉的让他同化,只好看着平郡王但笑不语。 这边贾赦割地赔款,答应不让贾琮离开,让他好生跟着自己,才算是说得人答应下去洗漱了。这就有功夫看那相对的二人:「还以为你们得说得多热闹,怎么倒都成了闷葫芦?」 顾自摇了摇头,时先生没有答话,平郡王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贾赦这才一拍脑门:「光是让你见人,倒忘记告诉你这人是谁了。念恩,这人大名鼎鼎,是你父亲原来旧人,有名的小诸葛,时先生,时铭,时安远。」 平郡王起身,再次郑重向时先生见礼:「刚才小子多有怠慢,还请世叔勿怪。」 「快不要多礼。」时先生一边扶人,一边瞪了贾赦一眼。 贾赦不在意地耸耸肩膀:「该说的,我都对他说过了。他也曾经发过誓言,绝不妄图染指大宝,我信他。」 平郡王也道:「原来我身边有些母亲身边的人,曾经在我跟前说一些有的没的,其实那时候我的心里也是有些活动的。好在母亲为了怕我上了忠平王叔的当,早早地告诉我,只有父亲才能保我一世不安,才让我不至于走了错路。」 听他说得真诚,时先生也不住点头:「你母亲这一辈子,都在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临了临了,虽然又算计了一次,可不得不说,是她这一辈子算得最准的一次。」 贾赦也点头贊同:「我一直讨厌李氏,不过人死一了百了不说,好在是她,才留下这么点血脉。」 「也算是她一点功德。」时先生对贾赦道:「等回去,让郡王在北禅寺给她也立个牌位吧。」 第239页 「随他。只不许放到太子跟前碍眼。」贾赦也不想平郡王是个连生母也不认的人。 平郡王倒是一脸感激:「多谢父亲成全。」 摆摆手,贾赦才一脸正色地问他:「你这次出来,太上皇没说什么?」 时先生也是一脸关切,定定地看着平郡王。只见人一点不关心地道:「皇爷爷只让我好生跟着父亲,多与父亲见见人也是好的。」 与时先生对视一眼,贾赦又问:「那你自己是什么打算?本来我已经与皇上说好了,等忠平的事儿一完,就让他给你安排个差事,也好让人别看轻了你。」 对此平郡王已经没了想法,他回答的也格外轻松:「父亲有什么不知道的。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如今我不想那些还好,要是真想那些,才是自己不想好了。如今我只盼着,只盼着,」说着又腼腆地看了贾赦一眼,让人牙根都跟着酸起来:「只盼着好好地,与玉儿过自己的日子。左右有四叔在,也没有人难为我。」 时先生先点了头:「这是你的明白处。如此不光是你的日子安心,就是我们也不必为你提心弔胆。你也别心里觉得我们只想过安稳日子,没有把你父亲的遗志承继下去。」 贾赦也道:「实在是你父亲自己就没想过自己要如何如何,他那人,唉。」 时先生再接着道:「你父亲从来都只想着天下百姓。你如今这样做,让天下免了刀兵,才是真的承继了你父亲的遗志。我们自然尽力保你平安,保你父亲香火永继。」 要是一个人这样说,还不让人信服,可是时先生今日是第一次见平郡王,就算他平日可能也与贾赦说起过自己,二人也不可能排演得如此纯熟。加之时先生说话神态不似做伪,语气更是真诚,平郡王还有什么不信的? 反正他从来也志不在大位,不过是觉得不平罢了。 第159章 其实平民百姓家的孩子, 要是胸中没有大志,怕是一家子都跟着没有个奔头。可是身在皇家却不一样,有大志才是自己寻死的节奏, 尤其是象平郡王这样, 自己爹娘都没有不说,身后一点明面上的助力都没有, 就这还早早让人提防上了,要不是贾赦横插一槓子, 现在不定还在上书房消磨呢。 不过大家都是男人, 又有几个男人能真的不想着醉卧美膝、醒掌天下权的?贾赦怕平郡王并不真心, 还是问一句:「那你的差事怎么办?」 平郡王现在学得实话实说技能满点:「要差事做什么?父亲你是不知道,」说着看一眼时先生,见人家连动动屁股的意思也没有, 就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其实四叔已经问过我了,我就直接告诉他,自己不会办差。要是四叔怕人欺负我,多给我几个庄子, 让我多些钱,将来用钱把欺负我的人砸死。」 「哈哈哈...」时先生笑得喘不上气了:「棒槌,这个真是你儿子, 怕是李氏当年自己也不知道。」 贾赦恨得呀:「你能不能吐个象牙让我看一眼?」 好容易时先生止了笑:「这个我是真不会,可是他说得与你当年真是一模一样。」 贾赦想起自己小时的蠢来,也是一脸不好意思:「那时我才几岁,哪象这个笨蛋这么大了才想明白这个理儿。」 「对, 对,你说得很对,你是天赋异秉,别人万万不及。」时先生笑得更畅快了。 说得却是当日贾赦小时在上书房念书的事儿,也是让先生罚了,人家只让他多写几篇大字,他就开始拉着太上皇的裤子干嚎,太上皇没法子,让太子来解围,当日的太子只劝他:「将来你是要为官的,字写得好些也能得了上官的青眼,现在多练些没什么。」 那时的贾赦一边和刚才贾琮一样抽答,一边道:「我不会做官,也不要做官。」 太上皇听他这么没出息的话,气得骂:「人家谁家的孩子不是为了做官,好光宗耀祖?就你这个样子,再连个官都不是,还不得让人欺负死?」 贾赦的回答几乎与平郡王的一模一样:「有您在,有太子哥哥在,谁敢欺负我?要不皇上你多给我钱,谁欺负我我先用钱砸他,好等着你们来救我。」 听时先生讲起这件往事,平郡王一脸尴尬:「难怪我和四叔说过后,第二天皇祖父就让我进宫了,还问我手里有几座庄子。」 贾赦听得满眼放光:「你说实话了?」 平郡王一脸坦然:「当然。我一座也没有,就是得说实话,要不皇祖父也不会一下子给了我四个庄子。」 「一座也没有?」贾赦又不干了:「我原来记得有好几个来着,怎么会一个也没有了?是不是忠顺,把你的庄子都骗走了?」 「不是,不是,父亲你别急,真不是忠顺王叔。」平郡王快吓死了,要是他这个便宜老子为他一句话杀回京去,忠顺非得活剥了他:「我那不是当初买大观园,手里钱不够了,就先卖了个庄子应急。结果哥哥骂我不知道和他商量,又不会管家。」 这事儿贾赦知道,不光贾琏写信告诉他了,就是皇帝也提过一嘴,可平郡王你又腼腆来腼腆去要闹哪样?就听人特别有理地道:「后来哥哥不是带我收回了四十万两?可他说我管不来,就自己做主,将钱,将钱,交给了玉儿。」 这都是些什么人呀。时先生只能感谢佛祖,贾赦父子虽然办事不着调,可是心地还好,没真想坑平郡王,要不这个人真得帮卖他的人数钱了。 第240页 「那也不对!」贾赦就算是再对平郡王究竟有几个庄子心里没谱,可也知道一个和几个的区别:「那几个呢」 平郡王再次腼腆地道:「我看玉儿管得挺好的,比我强得多。就求了哥哥,请玉儿,请玉儿,都给管着了。」见贾赦脸色更不好看,忙解释道:「父亲放心,那几个庄子忠顺王叔都已经梳理过了,派的人也都是信得过的。玉儿不过是看看帐本子,绝累不到她。」 时先生看看愤愤不平的贾赦,不解地道:「如今人还没过门,平郡王就将家产都交了过来,你不高兴,怎么还生起气来?说来我都想见一见你外甥女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让堂堂的郡王绕指柔了。」 等不得贾赦说话,平郡王先不干了:「先生慎言。玉儿冰清玉洁的人物,岂是能随便见外男的?再说不过是我那些庄子里,恰好有一座是有温泉的,听说常泡温泉,能让人身体强健,才藉此让玉儿松散松散。并不是先生所说,玉儿贪财才如此。」 妄做恶人,说的就是悲剧的时先生。他被平郡王惊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贾赦也不给他解围,只骂平郡王:「你还知道她身子弱,竟拿这些事儿烦她。不知道她是好强的性子?为了多给你省两吊钱出来,还不得天天对着帐本子?」 此进贾琮已经洗漱回来,原本只靠着贾赦不离开,此时也插嘴:「念恩哥哥可过分了。天天问林姐姐,地里种这个好不好,园子那么收拾行不行。」 平郡王恶狠狠地看这个一路上哥哥不离口的叛徒,一个字也不敢说。这个贾赦倒不担心,不过是想藉机与黛玉多说上几句话罢了,两个人多相处些,也好相互多了解,免得平郡王一直剃头挑子一头热,时间长了再冷了也不好。 「你去洗洗,一会儿再说话。再给玉儿写信,让她别为这些小事操心,外面的事只让你哥哥做。你那新得的四座庄子不许再交给玉儿,让忠顺管去。要不让太上皇知道你原来的庄子还在,肯定得把这四座收回去。」就算是心里再气愤,贾赦也知道这回平郡王占了大便宜。 别说两眼了,平郡王全身都在放光:「是,我马上去写。谢谢父亲,我一定让玉儿不要累着。」 等人出去了,贾琮才嘟着小嘴不开心地道:「我觉得念恩哥哥一定忘记得先洗漱,也一定不会来吃饭。」 时先生到底对那个小了平郡王快九岁的姑娘好奇:「按说平郡王也是在皇家长大的,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怎么对你外甥女这么上心?」 贾赦白他一眼,只当没听出人话中之意,贾琮却不干:「先生不知道,林姐姐最是脱俗的人,就连祖父也夸个不住。长得好还在其次。」 再在其次,不是还有一句长得好?时先生自为自己知道了真相,大概平郡王是为了与贾赦再拉近一些关系,也就不再说什么。 这会贾赦也不与他分辨,反正如他所想的人不在少数,正好免了人们对黛玉的各种猜想。现在他忙着问贾琮家里的事。别看贾琮每十天才回这一次,可是有巧姐儿在,家里的事儿知道得一清二楚——小孩子四处听话,大人总以为她还小,可不是让她听得挺齐全?不过因理解有问题,叙述出来也往往加了自己的臆断就是。 比如孙苑母亲到将军府的事儿就是如此。按巧姐儿说的,是她母亲身子不好,小弟弟不太乖,所以外祖母来看母亲了。因为母亲见了自己的母亲,所以身子就好了,就是小弟弟见了外祖母,也乖了。 这个有什么不好猜的?小孩子只看到事儿,大人却看到了人心。好在事情处理得还算是圆满,只与时先生对视一眼,贾赦就再听贾琮接着说话。 时先生从未成家,也不知道如何与小孩子相处,可是听着贾琮一出一里的说着家里的这个那个,也觉得有趣。尤其这贾琮明明只是庶出,和家里的人处得却极好,并无什么怨懑之色,说起亲人来眉目间的得意与维护,挡也挡不住。 「棒槌,」时先生等贾琮歇气的时候道:「这孩子心性不错,难得的知足不说,对家人更真心。你可不要为了什么规矩耽误了他。」 「你也这么说?」贾赦问道。 「怎么?还有人这样说过?」时先生不知道谁与他想法一样。 贾赦点点头:「可不是,我岳父也是这么说的。就为了这个孩子实诚,他老人家亲自让这孩子到张家的族学里附学。其实也常亲自教导的,不过是为了堵家里儿孙的嘴,不挂那个名罢了。」 这就难怪。当初听说贾琮在张家附学,还以为看的是贾琏的面子,不想是人家小孩自己争气。不过这样知道感恩的孩子,资质也不算差,是每一个做先生的人都喜欢的——就算是再有才干,人品却是白眼狼,你还得防备他反咬你一口不是。 「怎么样?」贾赦有点自得:「我教出来的孩子都不错吧?个个都是又孝顺又明理,对家人又好,将来还能给姐妹和侄女做依靠。」 贾琮小身子一下子挺得直直的,脸上的表情都快实质化了,就差写上:我就是这样的人。 时先生看得可乐,却不愿意让贾赦得意:「你刚才可是答应让这孩子先跟着你了。你也不想想,咱们要回京,少说也得个一二年,孩子的学业不是耽误了?」 第160章 听着时先生担心贾琮的学业, 贾赦就不担心了。刚才他不让贾琮与平郡王一样叫世叔,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第241页 「你看我儿子如何?」他问道。眼睛瞪着时先生,仿佛人家一旦说出个不好, 他就要与人拼命。 不是已经夸过一回了?时先生只以为他是乍一见儿子, 自己不知道怎么高兴好,想让别人与他一起分享喜悦的心情, 有心让他高兴一下:「当然是好孩子,只这份孝心就难得。这么小小的年纪, 千里迢迢地来看你, 一般的孩子哪能做得来。」 刚才贾琮已经说过了, 是他自己主动来看贾赦,也是他硬抱着平郡王不撒开才得了这次机会。这样的孩子,很难让人不喜欢。 「那给你做个弟子可够?」贾赦再问就到了正题。 这就要给自己当弟子?说不动心是假的, 不过时先生有他的顾虑:「不是说张老帝师亲自教导着?」 贾赦摇了摇头:「只是教导,有其实而无其名。张家子孙不少,哪能放着自己的儿孙不管,反管到他一个外人头上。要是琏儿还使得, 可是到了琮儿,说话的人少不了。老人家就算是家主,也得顾忌家人不是。」 这完全是实话。要是贾琏去的话, 哪怕张家的子孙再有意见,为了已经去了的姑太太捏着鼻子也得认下,可贾琮就完全不行。一是和人家就没有什么血缘,二是要是人家的姑太太还活着, 那就是打脸的存在。要不是贾赦一惯在张家放赖,胡弄住了两位老人,贾琮就算是附学也不一定能成。 想明白的时先生,不由地点了点头,同意收下贾琮。一向会看老子眼色的贾琮,早就端着茶跪到地上,要行弟子礼,却让时先生制止了。 贾赦才不让他反悔:「你想说话不算数?」 时先生才不怕他威胁:「我时铭收徒,哪能如此草率。怎么也得正式行个仪式才好。」 得了,这又算是贾赦没见识。天地君亲师,拜师在这个时代是真正意义上的大事,可不是送到张家族学那里去吃大锅饭,人家是一对一教学,言传身教并行。 知道他不是反悔,贾赦就好商量多了:「反正咱们的人也来了几个,又有念恩在,也算是个见证。你看明日如何?」 「怎么还是这个急脾气。」时先生嘴上报怨一句,到底没有驳回,贾赦忙让人去准备明日的拜师仪式。 说来平郡王一行让那个林侍卫忽悠的不轻,明明他们的行程比时先生叫来的人近了一半,却比人家还晚到了好几天。也不知道贾赦会不会因此奖励他。 晚上果然如贾琮所说,平郡王就没出现在饭桌上。贾赦见怪不怪,贾琮对此早有预见,时先生对贾赦的外甥女更加好奇,也就都过去了。 好在第二天平郡王虽然黑了眼圈,还是参加了贾琮的拜师仪式。见证人不多,可是那些人一看就是有内涵的高人范,让平郡王有些好奇:「父亲,这些是?」 贾赦也不瞒着:「大都是你父亲当年詹事府的人。」 我去。平郡王对自己的父亲越发好奇,是什么样的人格魅力,才让这些人如此多年后,还是相聚到了一起,只为完成他当年的愿望。 可惜没有人愿意为他解惑。贾赦没那个耐心,时先生以为贾赦已经说过,别人只顾着看着平郡王一脸感嘆。好在时间有得是,平郡王可以慢慢发掘。 正式拜师后,贾琮又被移交给了时先生,贾赦再次一身轻松。他已经对时先生说过,反正你也没有成家的打算,那贾琮既然做了你的弟子,你只当是自己的儿子那么教就行了,我没意见。 可是时先生有意见好不好,这个可是你儿子,这样大撒手,真的好?也不知道这些孩子为啥还对这个随时把他们塞给别人的人一脸孺慕。不过有了贾琮,时先生明显时间不大够用——一个小孩子,就是一个十万个为什么,尤其是面对愿意为他们解答的人。 这次回京报信去的是明锣,与他一起回去的是那位御医。至于太医?对不起,贾赦说自己不知道哪里不好,总得留下几个太医以防不测,死活不让人回去。 太医们快哭了:你是自己不好吗?多半个县城的人都让你招来看病了好不?就算是医者父母心,可他们可是顶级的医者,是给京中一流人家看病的人。可惜反对是无效的,没见他们屋外站的就是贾赦的侍卫? 走不成的太医们,只能看着御医的车子绝尘而去,带走的除了他们的一颗思家之心,就只有一封家信。贾赦也顾不上他们,只是让孔仪县令将话传出去,就说皇帝知道此地缺医少药,特意派太医来为大家义诊。记住,是义诊!不收费! 然后他也不见了。不是去继续巡检,而是专心对付随时先生招来的人一起到来的种子。平郡王也被抓了差,和他一起带上种子,到新买的庄子上搞基建去了。 太医们继续与病人搏斗,时先生继续回答贾琮的十万个为什么,平郡王继续搞他的基建。贾赦,继续过他的只卖嘴不卖力的日子。 京中好容易得了他平安的信,多少人都松了一口气,可也有人不那么高兴,比如还没有起復的贾政,比如还是见不到女儿的王夫人,再比如其实没多大冲突的探春。 真的没什么冲突,至少贾赦对探春连印象都停留在原着的层面上,却不想已经被探春暗中记恨上了。探春也有她的道理:原来三春在荣国府的待遇都是一样的,而探春因为说话讨巧,又会在嫡母面前奉承,在三春里面是领头的存在。可是贾赦穿来后,一切都就不一样了:先是迎春有了宫中的教养嬷嬷,然后又记在了邢夫人名下,接着就订了一门好亲不说,还被皇后封了郡主。 第242页 要不是还有一点理智,探春也想像贾政一样,问上一句:凭什么?!原来连奶娘都能辖治住、连话都说不高声的迎春,凭什么会得到这样的待遇?思来想去,只因为贾赦,要不是他突然走出府门,哪来的嬷嬷?哪来的张大太太做媒?哪来的进宫拜见皇后?哪来的惜春被接回宁府?哪来的现在她沦落为姐妹中活得最差的一人? 如果这些都不存在,那么探春嫉妒的一切就不会再出现,她就还是姐妹中的第一人。就算比不得林姐姐在老太太跟前得宠,只在能比过迎春和惜春,她也就满足了。可是现在这些却都存在。 按理说,以探春的聪敏,应该知道,既然迎春和惜春可以依靠父兄,那么她也可以。可贾政是让人依靠的人吗?贾宝玉是让人依靠的人吗?答案如此明显,聪明如探春,自然不会去做白日梦。 她也不能怨恨贾政,毕竟那是她的生父。贾宝玉呢,又是王夫人的心尖子,就算是在心里自己想想,探春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资本怨恨。可总得有人让她来恨一下,才好让她胸中那一团不平之火稍稍有个发泄之处。 于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贾赦已经被自己的侄女给恨起来了。不过就算是贾赦知道,也会不在意地一笑,一个小女孩子,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可惜贾赦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很是能翻起大浪的老娘,以及一位一心想压住他的好兄弟。一位就算是被他警告过,也没有死心的兄弟。 贾政心中一直不平,尤其在知道贾琮居然都被封了轻车云骑尉之后,不平之心更甚。只是贾赦现在不在京中,他又不敢去问皇帝,只能自己出门借酒浇愁。不出门难道总是看着老娘和王夫人对着自己欲言又止不成? 他不是不知道贾母对他越来越失望,也不是不知道随着他起復越来越见不到希望,王夫人越来越变本加厉地折腾赵姨娘母子。所以他不想呆在府里,觉得这府里处处让人压抑,时时让人心烦。于是他不再宅在府里,时时出门。贾母和王夫人都以为他是出门走动起復之事,自然乐见其成。 可是贾政能与谁走动呢?原来他在荣国府时,以家主身份待人接物,大家对他多有奉承,出门见到的人也是客气有加。等他搬出了将军府,奉承的人少了不说,见了面视而不见的也不是没有。这也是当初为什么甄应嘉几句好话就让贾政引为知己的原因。 这日听闻贾赦已经没事,贾政说不清自己的心情。理智上他知道贾赦存在,对他自己家中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别人看在贾赦的面子上,对他们家里不敢行欺压之事。可感情上,贾政隐隐巴不得,要是贾赦出点事儿,那么,是不是他又能重新回到将军府? 就算是自己在心里想想,贾政也还有点罪恶感,这让他信步走进一间酒楼,想喝上一杯压压惊。刚坐定,就听有人在身边道:「存周兄?」 贾政看向来人,却是镇国公府的二爷,也就是牛继业的嫡亲弟弟,牛继宗。二人也曾交往过,不过从贾政搬出将军府后,已经多日不见了。 第161章 就算是贾政知道牛继宗也是瞧不起自己的人之一, 往日里也不是没被此人视而不见过。可现在已经被人招唿了,总不好对人不理不睬,这事就是再发生十回, 贾政这个好面子的人也做不出来。 于是就见他满面是笑地道:「不想在这里遇到振武兄。」这振武正是牛继宗的表字, 如此相称的,多是亲近之人, 要不也不能知道人家的表字不是。得了贾政的回应,看得出牛继宗还是挺高兴的:「可不是, 原以为你是读书人, 看不起这等地方。刚才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壮着胆子叫了一声,不想真是你。」这是缘分知道不。 会不会聊天?贾政就算是再会掩饰也得破功,何况小时候四王八公走动频繁的时节, 贾政好读书是出了名的,也是家长嘴里别人家的孩子一流,这个牛继宗当日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武夫!面对他一向不大看上眼的武夫,贾政根本连掩饰也不想做。等见他变了脸, 牛继宗好象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是我不会说话,存周兄这是来会友,会友。」 三观不同的人真能把天聊死。 贾政不好甩脸子立刻走人, 可嘴上的话也不好听了:「想我现在已经是一介白身,多少故旧相见如不识,还会的什么友?」 这回轮到牛继宗气愤了,因为他就曾经是掩面不相认的一个。可是想着自家兄长的吩咐, 是无论如何要先与面前的人交好才行,只能强忍着道:「是谁如此有眼不识泰山?不说存周兄国公府出身,就是宫里面的贤德妃娘娘可还在呢。」 就没一句是夸贾政自己魅力无穷,足以让人一见倾心的话。好在这些年来,贾政听到的奉承话大多如此,也不是太反感,倒觉得牛继宗还是知道轻重之人,脸色竟好上了一分。见有门,牛继宗算是找到了贾政的萌点:「让我说,现在的人也太势力了些,不过见存周兄一时不得意,竟落井下石起来。」 是呀,可不就是有那些看不到贾政大才的人,看他落魄就落井下石吗?至此贾政觉得牛继宗虽是武人,可也是一个有几分眼力的可交之人。于是二人渐渐地说起话来,又渐渐地走向酒楼的雅座,竟叫起酒菜,言谈起来。 从这日起,贾政出门总算是又有了去处,有时是牛继业做东,有时是牛继业的友人相约,一时竟又有帖子送进贾府,让贾母与王夫人喜不自胜。 第243页 等贾琏听到消息,贾政已经与牛继宗一干人打得火热,就是牛继业也见了几次了。现在的贾琏,已经如愿地进入吏部笔帖式科,官也升了一品,算是从三品的大员了。虽然没有上朝的资格,可谁让人家一家子都得了皇家的眼,这个官比起当初刚进户部时做得可是轻松多了。 现在的贾琏,除了对自己的家人上心外,对外事也採用了他老子的办法,那就是万事不理。反正别人也告不成他的黑状,又何必搀合那些有的没的?难道别人还能有现在的皇帝对他们家好不成。 所以贾琏得到的消息晚了一步,听说后也对自己这位「清高」的二叔不知说什么好了。既然清高,又何必与人家凑合;既然与人家凑合了,就别端个清高的架子行不,难道以为自己高冷起来很有魅力? 想起自己父亲走时就对这个二叔不大放心——不怕他自己作死,就怕他连累了自己一家。贾琏不得不服气他老子有先见之明,要不了不会让人暗中压着不让贾政起復。你说不怕让贾政知道?这个贾赦还真不怕,因为他也没拜託别人,就是和皇帝说了一嘴,又在临走时交待贾琏,让他盯着点贾政就算齐活。 当时贾琏还觉得贾赦有点小题大做,要知道你拜託的可是皇帝,要是他不点头,就没有人敢给贾政復官。可是没想到,天下就是有这么胆大的人,生生想从皇帝口中夺下块肉来。 等贾琏到张家去过一趟之后,就再次和巧姐儿一起,对着孙苑的肚子发起了呆。二人都在猜想,孙苑的肚子里的孩子,是象谁多些。因为听人说孕妇看谁多,孩子就会象谁,现在巧姐又开始天天粘着孙苑,只是每天晚上回荣禧堂睡觉罢了。 贾琏已经想好了,既然外祖父和舅舅都让他静观其变,那他就静观其变好了。反正就算是有人想从皇帝口里夺肉,也得看皇帝给不给。他只是一个做侄子的,不是他老子,还有个长兄如父的藉口。到了贾政面前,人家不喷他一脸就算客气,反正这些年就算是成了白身,贾政可也没少在贾琏面前摆长辈的架子。既然如此,又何必自己送上门去。 还不知道又被自己侄子鄙视的贾政,这几天又春风得意起来,因为通过和牛继宗走动起来后,他再次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按说吃过一回亏,总得有点教训能吸取,可是有道是劝赌不劝嫖,对贾政来说,官復原职就是他的绝世美人,怎能不动心、不起意、不一往无前。所以就算是外人都能看出来牛继宗是无事献殷勤,可是贾政却认为他是慧眼识英雄。 英雄最怕的是什么?是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是无用武之地,现在有人要给贾政一方平台,要让他大展拳脚,对为他牵线的牛继宗,贾政怎能不感激,怎能不惺惺相惜,怎能不知己相酬? 所以,牛继宗问起原来老国公在时的人脉,又是在大家纷纷一吐心中块垒的时候,贾政还能不指点江山侃侃而谈?可是为什么人家听了他的话,脸色越来越差,喝多了的贾政表示自己没看清楚。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贾府收到的帖子再次减少,外出也很少能再遇到那些新结识的好友,让贾政有点清醒了。可还是那句话,要是从头到尾就没见到过希望,那么失望还不会那么让人绝望,可是已经看到希望的贾政,又再次失望后,让他竟打起了孤注一掷的主意。 于是当贾琏听贾母差人送信,说是贾政已经让人将探春送进了忠安王爷府里,整个人都是大写的蒙逼。他知道自己这位二叔是个心大的,可能不能来个人告诉他,心大不是该自己去挣、去拼、去抢吗?送女孩子进忠安王爷府里,是什么意思? 贾母也不知道自己从小偏疼到大的小儿子,哪里得来的这个主意。当年送元春进宫,她是也使了力气,可那里毕竟是宫里,里头住着的是这个国家名正言顺的主人。送自家女孩进去,也有向皇家效忠的意思在。 可是现在是忠安王府,是眼人都知道皇帝收拾完了忠平的下一个靶子,可是贾政不仅送了自己家的女孩去,偏偏这个女孩今年不过是十二岁,就连当年元春进宫,也是够了小选的年纪,已经十四岁了。 这吃相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所以贾母不淡定了。只是贾赦不在京中,她只能让人给贾琏送信,看是不是能通过张家,挽回一二。 没法挽回。 除非贾赦在京里,以他的没皮没脸,亲自上忠安王府要人,要不人家一句父母之命,谁也无话可说。比如现在坐在贾母面前的贾琏。 你说上张家求助?套贾政的一句话:凭什么?人家张家凭什么要帮助你们。贾母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她还是有一丝微弱的希望,希望贾琏能比他老子的脸皮薄点,看在同是一脉的情份上,伸把手。 可惜。现在的贾琏,已经是成功坑了二房四十万两银子的贾琏,不再是当年围着二房讨点跑腿差事的毛头小子:「老太太,您也知道,我官小人微,等闲见不到王爷的面。就算是见到了,人家认识我是谁?」 「可是你毕竟还是从三品的官员,总比你二叔说话好使些。」贾母还是不想放弃。 贾琏就是一乐,可那笑怎么也到不了眼底:「老太太也说到了二叔,那可是二叔亲自将人送进去的。就算是要人,也轮不到我这个隔房的堂兄。」 第244页 贾母不想得到的是这个答案,话是有理,却不是她想听到的:「你跟了你那个混帐的老子,怎么也学得冷心冷肺起来?要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要是你二叔一家不好,你们还能独善其身不成?」 现在在贾琏面前,你夸奖贾赦还差不多,可要是诋毁,那无论是谁他也得辩一辩:「老太太说得话,我不敢驳回。将来的事儿将来再说。只我却知道一件事儿,我老子再冷心冷肺,可家里的女孩都是金尊玉贵地养着,得到的亲事都是京里人人称道的人家。」可没亲自将自己才十二岁的女孩没名没份地送人。 其实刚才话一出口,贾母就有些后悔,现在是求人的时候,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先把人给得罪了。可多年的宝塔尖生涯,让她做不出向一个晚辈道歉的事,等听了贾琏的话,只觉得自己一张老脸火烧火燎,没有摆放处。 「老太太要是没有别的事儿,那我就告辞了。」贾琏不想在这里再呆下去,只觉得浑身上下透着浊气。 「二哥哥慢走。」却有人从外面进来拦住了贾琏。 第162章 话说贾琏没等从贾母跟前告辞成功, 就被人从外面进来拦住了。抬眼一看,竟是久未见面的贾宝玉。 对这个一向做凤凰蛋养大的堂弟,贾琏说不上有什么观感。许是习惯成自然, 从小看着贾母等人将他捧大, 贾琏也以为是应该应份,谁让人家从小长得得人意不说, 还是独一份的含玉而生。 可要说不嫉妒凤凰蛋,也太过亏心。毕竟都是嫡出, 他自己还是长房长子, 差别待遇总会不经意间引起人的反感。好在那时贾琏已经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 并未被别人看出。 等后来贾赦突然奋起了,荣国府变成了将军府,贾琏才知道自己被亏待到了什么地步。只是那时他已经开始在官面是行走, 目光也不再局限于贾家,对府里如何对待自己已经不在意了。 所以就算是被贾宝玉拦住了,他也只是问一句:「怎么今天你又没去上学?」学里不是已经让贾赦逼着贾珍整顿过了,怎么还能随便逃学。 听贾琏问到上学之事, 宝玉也有点不自在,可是他昨天偷听老太太身边的人说,今天老太太要请琏二爷过府商量如何解救三妹妹, 自认为这才是当前的头一等大事,就算是为这个挨贾政的板子也是值得的。 「听说二哥哥今天要来,我特意等二哥哥的。」说了自己为何没去上学,宝玉就急切地问道:「二哥哥可想好如何去救三妹妹?」 没想到贾政这一番举动, 竟如此不得人心,让出了名的富贵闲人都操起心来。不过贾琏可不打算说出什么让人误会的话:「你也知道了。那你想必也知道这是二老爷的决定,我不过是个小辈。」 宝玉不干了,他原以为贾琏来此,是已经有了好主意,现在着急要走,也是去实施,不想人家要做的与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二哥哥怎么能如此说。要知道那可是三妹妹,是咱们的自家姐妹。二哥哥也是有女儿的人,就没有些同情心吗?」 如此的理直气壮,要不是自己是当事人,贾琏都想给人鼓两下掌了,可偏偏他是当事人,屋里还有一个竖着耳朵听的贾母:「你竟也知道我是有女儿的人,那人之五伦想你也是学过的。」 怎么可能没学过,就算是宝玉一向不爱听这些话,可也知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道。探春是贾政亲自送出去的,理论上并没有别人置喙的余地。 好在宝玉一向自说自话惯了,他有自己的一套:「可是三妹妹自己并不愿意,就是老爷也是迫不得已。现在家里只有二哥哥有这个本事,为何不能向三妹妹伸以援手?到时别说是三妹妹,就是我也感激不尽。」 你谁呀,以为自己的感激值多少银子?考虑到贾母还在,贾琏并未将此话说出口,可接下来的话却不好听:「承你看得起,以为我有这个本事。可惜就算是二老爷真的迫不得已,要是早些与我商量,或许我还能想想办法,可是现在人已经入了别人府里,我却是没这个本事了。」 「三妹妹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最是娇花一样需人爱护,如何能送到别人府里受搓磨。」宝玉还是纠缠不清:「二哥哥既然原来有办法,那为何现在就没有办法了?想是为着我们已经分家,竟不把三妹妹当成亲人了。」 听了他的话,不说贾琏,就是贾母心里也怕要糟。果然贾琏下面的话就跟着来了:「你既然如此怜惜你三妹妹,可自己到忠安王府去过?可自己去求王爷放过你三妹妹?或都不说在王府,就是二老爷要把人送走前,你可求过二老爷不要把你三妹妹送走?甚至在二老爷送人前,可曾想着给我送个信?」 你自己什么都不做,倒在这里对别人指手划脚不说,还对不帮忙的人恶语相向。谁该你的不成。 「琏儿,宝玉不是这个意思。他还小,有不懂的你只好生教导他。」贾母本以为让宝玉缠一缠,说不定贾琏脸上过不去就能答应,不想宝玉一句话没说好,引得贾琏更生气起来。 「还小?」贾琏最听不得这句好不:「他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吧?老太太是不是忘记了,当年我和他这么大的时候,二老爷和二太太已经支使我到各府送节礼了。」不想再与这两个说不清的人多做纠缠,贾琏果断地向贾母行了一礼,也不用人送,自己就出了贾府。 第245页 剩下贾母与宝玉面面相觑,宝玉叫了一声「老太太。」伏在人身上抽答起来。想着贾琏最后的话,看看怀里只会哭的宝玉,贾母自己也是双泪成行。 一时就有人在外回:「老太太,老爷请宝玉过去。」 宝玉立时扭捏起来,只在贾母怀里不肯离开。贾母对来人道:「去和你老爷说,我心里不自在,刚得宝玉来说说话,舒散了些,不是急事等宝玉吃了饭再说。」 来人得了贾母的话,自去回贾政。宝玉却又想起探春来:「老太太,那三妹妹那里?」 贾母嘆了口气:「即是没有办法,也只能是她命里该有这一劫。且看她的造化吧。」 贾政此时正自己在书房得意,对宝玉被贾母留下,也不大在意。今天他已经见到了忠安王府的长史,说是等过几日王爷得了闲,就会召见他,并说他的女儿很得王爷的喜欢,让他只等着好消息就是。 于是等不来宝玉的贾政,觉得自己应该去与人分享成功的喜悦。想来想去,还是赵姨娘最合适,谁让她是探春的生母,也该是惦记女儿的。 想到此,贾政走向后院。等进了赵姨娘的院子,却不见一个伺侯的人,正想叫人,就听到断断续续的哭诉声:「老爷好狠的心呀。你姐姐才刚十二岁,如何能比得过那些成了精的人,王府的后院,有几个好相与的。」 就听一个小孩子在劝:「妈也别担心,三姐姐一向心大,说不得现在正得意。」是贾环的声音。贾政暗自点头,自己一向对这个庶子视之于无,不想还有几分小见识。 却听赵姨娘又哭道:「再是心大,也不是些小孩子的手段,现在可是去的王府,有了什么事儿,连个信都送不出来。」说着哭声更大了。 不想赵姨娘心里不光不感激,竟还有怨懑之意,贾政停下进屋的脚步,转身就向王夫人的院子里来。 王夫人人院子里丫头婆子自是不缺,早早有人报给了她,等贾政进屋,人就在门口迎着呢:「老爷今日回来的倒早,可是见到人了?」 终于能一吐为快的贾政点点头:「自然是见到了。徐长史待人十分和气,还主动说起三丫头的消息,说是很得王爷的眼。」 管她得不得王爷的眼。王夫人心里暗道,没道理自己的女儿就得在宫中苦熬,那贱人的女儿倒在家里享福。都是老爷的女儿,养她这么大,也该是为家里出力的时候。还想着找什么好亲事?当自己看不出她巴着自己的小心思不成。 心里想是一回事,可说出来的话又是一回事:「虽然知道三丫头过得好,让我安心不少。可毕竟打小就养在我身边,贵妃娘娘离家又早,多得她才解了我的心。乍然与她分开,我这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难为你一片慈母之心。且等着吧,等日后,说不得你就能见到了。」等我官復原职,你也就会重得敕命。 就算是贾政话说得不清不楚,可王夫人也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此事她并不抱多大希望,刚才的话不过是顺着贾政才说的,要说自己的指望,自然还得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元春。 如果说王夫人不知道贾政这是在冒险也不对。有了上次甄应嘉的教训,她与贾政此次都分外谨慎,对着牵线的人确认了再确认,两人都认为忠安并没有忠平相同的心思,这才决定走这一条终南捷径。要不然,王夫人会放着自己的女儿不帮,去帮那个贱人的女儿? 正是自以为明白了忠安王爷想与贾家交好的心思,二人才毫不犹豫地将探春打包送进了忠安王府。直到人进了王府,二人才到贾母跟前说了一声。要不贾母也不会不提前给贾琏送信。 只能说贾政夫妻还是顺心的日子过惯了,就没有一点危机意识。整个贾府也不是所有人都没有,贾母就觉得此事来得太过蹊跷。可是因为有甄应嘉之事在前,贾政怕贾母以此为由出面阻止,王夫人更是巴不得贾政万事不与贾母商量。 赵姨娘倒是早就从贾政这里听到了消息,可她不过是个姨娘,别说给府外递消息,就是贾母跟前也没有她站的地方。她也曾将消息悄悄地告诉过探春,想着探春亲自去求了贾母。谁知探春除了刚听到消息时愣了一愣,竟再没有下文了。 刚开始听了消息的探春,也不是没有想过,以自己的家世进王府,只能是侍妾一流。侍妾是什么玩意儿,只看自己的生母就知道了。 可那是王府,是除了皇宫外,最富贵的地方。就算是做侍妾,也好过做一般人家的正妻。如此一想,迎春定亲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七品编修,又算得了什么!心里如一团火一样热的探春,又怎么会如了赵姨娘的愿,搅和自己的青云之路! 第163章 从贾府出来的贾琏, 心里憋了好大的不痛快,只吩咐人到张府,再就一句话也没有。他心里四处别扭, 只想好生与人说道说道。可是家里一屋子妇孺, 都是他老子交待他要好生护住的人,实在不合适听他诉苦。 见了张老太爷, 他还是闷闷地,一五一十地将贾政的光辉史说了个七七八八, 语气里还有些不平:「已经得了卖女儿的甜头, 就是十二岁的孩子也不放过。」 听他的话说得有趣, 张老太爷与张清都是一笑。张老太爷自然不会编排小辈,张清道:「可不就是得了甜头。先是那位贤德妃,再是这位三姑娘。也不想想, 哪有这么好的事儿,人家自己不上前,倒把机会让给他。」 第246页 至此贾琏才知道自己别扭在什么地方:「就是这个理。也不知道这里面牵线的人是谁。二老爷已经是白身,可还有什么可拉拢的地方?」就是要拉拢, 他不是比那位二老爷更有价值? 「别说他女儿已经十二岁,就是两岁,能与你们扯上关系, 人家也会收进府里。不过是舍一个庶子罢了。」张清说得不客气。也就是贾政这个拎不清的,才以为人家真看上的是他。 这就是意在沛公了。贾琏觉得自己还有得学:「京里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我们两房并不和睦。」 张清摇摇头,否认了他的话:「你忘记忠平出事儿后, 你父亲曾经主张过不要追查同党之事?在有心人看来,就是他还顾念着香火情分。」 可是未曾战先谋败后保身,贾琏有些看不上。张老太爷见他还没懂,少不得提点道:「忠平本是全家灭绝的大罪,最后不过是自己一身死了,儿子还都得了爵位,让人怎么不起心思?」 「可是,有太上皇在,皇上也不会太赶尽杀绝。」忠平如此,忠安未必不会如此。 张清接着提点他:「忠安与忠平还不同。原来忠安就总是隐在忠平身后捡便宜,现在没了忠平,他也只能到台前了。」没了挡箭之人,又与皇帝争了这些年,已经没有服软的余地。何况他的手伸得太多、太长,就是太上皇也未必能容得下他。此时把贾家拉过来做挡箭的,也是费了些心思。 不光是张家觉得忠安在此事上费了心思,就是皇宫里的皇帝,也气得摔了杯子:「从来都只在这些小事上做聪明!」 皇后都替他心疼,上好的贡瓷,胎体细腻,釉色明艷,画工精緻,摔了一个,一套都不能用了。这要是放到现代去,就是传家的东西,竟这样摔了。虽然穿过来这么多年,皇后还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孩子。 「不过是个跳樑小丑,何必与他生气。」就是生气也不该摔东西。皇帝也知道皇后是个什么性子,安抚道:「一会让他们开了库房,你再挑就是。」 皇后才不上当:「库房里的东西还不都是我的。」 听她如此理直气壮,皇帝也是一乐,觉得皇后是一心与自己过日子,不是为了自己是皇帝,要不为何会替自己心疼东西:「那傢伙走时就不放心他那个蠢弟弟,我还以为他瞎担心,不想是我放心太早了。」 皇后也点头:「谁知道那个贾政,一点教训也不知道吸取。可要让贤德妃捎些话回去?」 「不用。」皇帝想也不想地给否了:「看在那傢伙的面子上,已经容忍了他们多少次?」 这就是不肯再给机会的意思了。皇后也不待见这一家人,从看书那天就讨厌来着。只一长一短地与皇帝散闷:「要不和太上皇说上一声?」 「你以为父皇能不清楚?指不定现在大明宫里比你这里还碎的东西多。」 真相帝!大明宫里可不是正在收拾残局。太上皇一脸的晦气,没好声地问戴权:「原来看他还不至于如此,怎么行事越来越没有章法了?」 对这个忠安王爷,戴权也只能在心里说声煳涂。可他一个做人奴才的,只能劝主子消消气,没有火上浇油的道理:「许是看了忠平王爷的后事,心里有不平?」 不说这个还好,说了这个,火没灭下去,油倒是浇上了:「有什么不平?当日朕没有选他,难道现在还能选他不成?」怎么就这样看不清形势?皇帝已经坐稳不说,等贾赦回来,说不得这江山就被收拾得铁桶一样了。 「都是太上皇您的儿子,原来又都比皇帝得您的眼,心里有些小心思也难免。」戴权小心地答话。 太上皇也知道好些话戴权说不得,可还是冷笑了一声:「要不是小心思太多,也不至于当日出那样的昏招。」 现在看来是昏招,可当日还不是蒙蔽了您这位天下之主?戴权眼观鼻、鼻观口,做起了闭嘴葫芦。太上皇只是要发泄一下自己的心情,还不至于难为一个跟了他三十多年的老人,毕竟他身边的老人越来越少了。 「也不知道那孩子听了,会怎么做。」太上皇长嘆一声。对他待贾赦的态度,戴权也摸不大清——说是不好吧,就是私下里说起来也如待子侄。说是好吧,又两次三番地在皇帝面前行挑拨之事。只能说太上皇的帝王心术,不是他一个阉人能猜得透的。 被人念叨的贾赦,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土人。不光是他,就是跟着的平郡王与贾琮也是如此。 他们现在所有的人已经搬到了新添置的庄子上。贾赦就跟完全忘记自己是来巡检的一样,专心对付起那两样他说的救命粮来。不光是他,就是跟着的侍卫,都让他给赶到地里,从翻地到下种,除了有两个懂农事的老人在一旁指点下窍门,都不假人手。 时先生有些不解:「你自己愿意折腾,别人也不好说什么。这些好歹都是龙禁卫出身,你让人下地耕种,就不怕他们家里找你儿子的麻烦?」 贾赦嘴一撇:「我堂堂的一品将军做得,他们为什么做不得?」不过是一些小小的龙禁卫。 对上这样的无赖,你就不用想着和他讲理,时先生干脆直接问道:「你可是又想到了什么?」 贾赦这才点点头:「对嘛,有话何必不直说,绕着弯子说话,很容易让人听不懂。」 你是装不懂好不。时先生没好气地道:「你倒是说还是不说。」 第247页 这回就好好说了:「这些人跟了我已经快一年了,该看到的,该知道的,他们都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再把如何耕种这两样东西学全了,到时皇帝将这些人一收回去,直接就能放到各地用起来。」 时先生就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倒是一点都不藏私。」 贾赦一笑:「藏私有用吗?」真以为这些侍卫现在对他心悦诚服,就真的能认他为主了?没见一到了晚上,庄子里四处有人走动。 他说得再明白不过,时先生也不是个傻的,上次和种子一起来的人也不是瞎的,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是时先生还是心有不甘:「这可都是人心。」 「功高盖主。当日之事太上皇能煳涂地了了,何尝不是太子民望太过?」已经快要盖过当时的皇帝了。 「再说,这些人就算是散到各地,也抹不去是和我学的事实。到时就算是皇帝也来一出狡兔死走狗烹的戏码,也得想一想这些人的口能不能全堵得住。」贾赦这回笑得就有些阴侧侧。 听他说起日后的打算,时先生才道:「所以你并不着急巡检,而是要先把这两样东西弄出来?」 贾赦点点头:「我们那个府里,让人不放心的东西太多,总要有点保命的本钱。这两样东西一出来,总得有熟悉的人四处推广。我一向是个懒散的,再说还没有巡检完,这些人可不就是上好的人选?再说这些人跟我的时间久了,」他说着有些自失地笑了:「我这人如此魅力,难保不会收买人心。京里也未必就放心他们一直跟着。等这些人四处开了,总不好老是用封赏家人那一套对我。」 听他把自己夸成一朵花,就差说自己人见人爱,时先生也只能佩服人家的脸皮够厚:「那平郡王你又是如何打算的?」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问了,贾赦再次看了时先生一眼:「他这条血脉,绝不能再掺合到这些事里面。只要他一生平安,庸碌些怕什么。」 也是,已经贵为郡王,只要不掺合到皇家夺嫡之事上,谁还能认真难为他不成?皇帝一向以好弟弟自居,无论如何也不会难为好哥哥的唯一血脉。至下一辈,就只有拉拢的份。只要平郡王自己立得正,几乎已经是不败之身。 「即然你都想明白了,何必让他还跟在身边。」不是让人起疑心? 「做了人家便宜爹这么长时间,总得给人家些保命的本事。他跟着我,只要学些撒泼放赖的本事,就受用不尽。」贾赦说得自己都嘿嘿地笑起来。 听他把撒泼放赖说得如此正大光明,再想想他一路走来,确实靠此不曾吃亏.时先生真想说句术业有专攻,这个本事一般人还真是学不来。 第164章 平郡王觉得西北不错。贾琮也觉得此地甚好。尤其是贾琮得了时先生的教导, 更觉与在家不同。张老太爷是帝师身份,他教导的都是阳谋,是学者风度, 是相臣谋略。可时先生不同! 时先生教导贾琮, 也是四书五经,也是经史子集, 可细节处,却处处透出目的为上。为达目的, 可以用计谋, 可以使手段, 可以韬光养晦,可以卧薪尝胆,这些并不是时先生教的重点。重点是, 如何使别人看到你的这些手段时,觉得堂堂正正,而不是阴谋诡计。 原本时先生肯解答贾琮的十万个为什么,就已经让他喜出望外, 现在开始教导他谋略,比起张老太爷那些堂皇正大又分外有趣,把个贾琮教得就差管他叫爹了。 贾赦对此毫不在意。就算是来自现代, 可他也知道这个世界里,嫡庶之分无处不在,而贾琮,不幸是庶子。这个身份, 几乎已经把贾琮的前路定死了——只能做贾琏的助力,不能生出任何超越之心。 可几次事儿下来,就能发现这实在是个可人疼的孩子,贾赦就不得不为他打算。时先生一生未娶,现在也没有娶妻的打算。肯把贾琮当个传人,对今后贾琮来说,好处简直不用说,何况人家教的都是真本事。现在又已经有了官职在身。 也不知道贾赦给皇帝的信是如何说的,凉州军营就如不知道他已经来到自己地盘一样,没有和当日孙有福一样派人来迎。就是对平郡王,也没有催他回京的意思。 信件当然还有,皇帝的、贾琏的、迎春姐妹的、还有巧姐儿那歪歪扭扭的,也要自成一封,并不肯与他人的放在一起。而且巧姐儿的信一向言简意晐,就几个字:「祖父,弟弟。」 这个贾赦就是不看别人的信也知道,说是他这个儿媳妇给他生了个孙子。再看贾琏的信,说得就详尽得多了:孙苑在三月初八那天,折腾了两天的时间,添了一个七斤重的大胖小子。孩子很好,皇后又给派了太医,每日给母子两个调养。 迎春和黛玉的信,就表达了纯粹的开心,二人都在信中恭喜了贾赦有了嫡孙。不同的是,迎春信中多些对小侄子未来的期许,黛玉的信里却隐晦地提了平郡王单独给她写过信。对黛玉的小心思,贾赦不用猜都能知道几分,不过是等着回信时说上句是自己让他写的就完了。 距离产生美,只望这两个小人,能先做个笔友也好,毕竟平郡王比黛玉大得太多,只让人干巴巴地死等,不是长久之策,总要在他面前吊上一根萝蔔才好。 眼前被吊上萝蔔的那个,正眼巴巴地看贾赦看信。眼睛一眼一眼地不住往信上瞟过,好象自己能隔空视物一般。贾赦也不难为他,抖着信纸问:「上次让你说的话都说清楚了?」 第248页 平郡王再看一眼信纸,心中一动,小心地道:「必是我有些话说得不明白,让...担心了?」 贾赦故做怒容:「知道人担心,怎么连个信也写不清楚?等我再回信的时候,你写明白了一起送回去。」 又放光了。正看皇帝给贾赦信的时先生,被晃得眼前发花,却听贾赦正骂人:「你府里的长史,不许一次次地请见,有什么东西一次都送完,最多半个月能上将军府一次。」 「是,是,是。」平郡王只会回答这一个字。大概心里已经在打腹稿。 时先生看不惯:「郡王还是去给长史写信吧。」愿意写什么不行。平郡王答应一声,跑得比什么都快。时先生摇着头对贾赦道:「你儿子可和你说了你那个弟弟的事儿了没有?」 怎么没有?贾赦收到信时就把皇帝的信递给了时先生,自己还是先看家信要紧。现在既然时先生这样问,显然皇帝也提到了这件事。 「皇上是个什么意思?」他问时先生。 「倒是没多少恼意,只调侃你怎么有空教导平郡王,没空教教弟弟。」 贾赦就是一默,他谁也不想教导好不好,可是要是当日他不接手,那个执念还不得整得他再次投胎。这话无法说得,只道:「我想教导,也得人家肯听才行。一向只有人家瞧不起我的,那时哪儿有我说话的份。」 原来的事儿,时先生也知道得八九分,对志大才疏的贾政,他也略有耳闻,只不想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竟然还这么...纯真!可毕竟与贾赦是一母同胞:「将来真出了事,怕你也脱不得干系。」 贾琏信中也提到了张老太爷与张清的分析,贾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让他算计去。也不想想,我能把贾政赶出荣禧堂,赶出将军府,再来一出大义灭亲有什么难?」他又不是真的古人,讲不来宗族一荣俱荣那一套。 「难怪皇帝这么信任你。」连亲弟弟都不要了。 「哼哼,」贾赦冷笑:「你要是有这样一个,时时算计你,吃着你还瞧不起你,仿佛吃你用你是给你天大的恩惠的弟弟,看你可大度得起来。」 这回轮到时先生哼哼。没办法,谁让现在全京城的人都已经知道贾政确实就是这样的人,就算时先生上次进京的时间短,也知道那人现在京中就是一个笑话的存在。 「那你可有什么章程没有?」总不能就看着他作死吧。 谁知贾赦还真的只想看着:「欲使其灭亡,必使其疯狂。你知道吗?这二十年来,我只琢磨出一个道理。」说着看向时先生。 时先生并不上当,也不催他,由着他自己装13。等关子卖不下去了,贾赦才无趣地嘁了一声:「你这个人,让人一点聊天的兴致都没有。」 看时先生的表情,分明是那就不聊好了,他只好自己下台阶:「这时你应该问上一声,是什么道理,让你竟花了二十年的时间?这样我才好给你解惑不是。」这样说了一回,竟真的少了说的兴致,自己抓过皇帝的信看起来。 好在时先生知道他的性子,等他看完皇帝的信,才问道:「究竟你想出了什么道理?总不能说半句话。」 「什么道理?不过是不能劝别人不要去发自己以为能发的财,哪怕你明白知道那是个骗局。」贾赦说得心不在焉,他还在考虑着皇帝提起忠安时的态度。 不想身上忽然一疼,一看时先生正对着他挥拳:「有这份心思,你早干嘛去了。」 能干嘛,早前不是在现代逍遥着呢?谁知道自己还有穿越的那一天。可为了不让自己被火烧,他只能再老调重谈:「这是我用了这二十年琢磨的,原来哪儿有这份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算如此,时先生也不解恨地道:「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大家都惯着你,该让你多吃些苦头才是。」 贾赦也点头附合:「孟子早就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嘛。只是你们当日都忘记了,我一个人如何能抵得过你们这些人。」 还能不能更不要脸点儿。可是时光已逝,斯人已远,再揭伤疤,也不过是各自痛心。时先生是个达人,贾赦也没心没肺,二人相视后,此事又不再提。 贾琮此时已经进来,小嘴嘟得老高,比着自己的身上道:「父亲,你看。」 只见他身上已经穿上了邢夫人让人带来的新衣——走时匆忙,不过是冬日的衣物和几件外衣,现在好歹春日快过,将将入夏的天气了,就算是西北也已经热了起来。 本来贾琮收到新衣还高兴着,可上了身却发现,小了。也不是家里人忘记了贾琮的身量,不过小孩子本来长得就快,又经了一路的奔波,贾琮天天活动量比在家时大了不说,食量更比在家时加了三分。活动得多,吃得多,不长个还等什么。 「母亲一定只顾着小侄子,把我忘了。」贾琮有点委屈。这么小的孩子,独自离开了家,一路也没抱怨过,现在却为了一件新衣报怨开了。 听着贾琮的抱怨,时先生看了看贾赦,只见他搂过贾琮,一下一下地理着人的头髮,贾琮就如一只小猫一般,温顺地小头一点一点,并不再说话。好半天,贾赦问他:「是不是想你母亲了?」 贾琮点点头,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有掉下来。贾赦又道:「你在家时,是不是也想父亲?」 第249页 这回贾琮的头点得力气大了点,泪水还是掉了下来。时先生不忍:「这么小的孩子,想家也是难免。」 「是呀。想家。谁不想呢。」贾赦一嘆:「可是为了家里的人,咱们还得在这里呆下去,这样他们在家里才能呆得自在,才能不受人欺负。」 「嗯。」贾琮似懂非懂,却十分相信贾赦。这样的贾赦,倒成了时先生不熟悉的,可他却知道,就是这样的贾赦,才让孩子们真心地尊敬他,亲近他。 从贾赦怀里试着搂过贾琮,也学着他一下一下地抚摸人的脑袋,只两三下,贾琮就忍不下去了:「先生,不是这样的,你都弄疼我了。」 贾赦哈哈大笑:「看人挑担不吃力,说得就是你。」 第165章 时光易过。与京里几封书信往来, 就已经是秋收时节。这天庄子里气氛分外喜庆,人人脸上都挂着笑,个个侍卫手里都握着...一把锄头。 早几天玉米已经收了, 那份产量不说在这个西北, 就是全国也是排到前面的。全程参与了耕种的侍卫们,都得到了巨大的精神满足。想想吧, 这东西无论是整根煮还是磨成粉,都能填饱肚子, 产量又高, 就算是不能用来交税, 可是农人自己吃还是可以挡飢的。大家不光看贾赦的眼神闪着异彩,对即将收穫的土豆也充满了嚮往。 等这些耕作已经有模样的侍卫们起出自己的第一兜土豆,嘴里的惊嘆就没停下来过。 「看我这个, 个头有多大。」 「你那个只有一个大的,还是我这个,又多又大。」 「只是多有什么用,还是我的这个, 样子长得多圆熘。」 四处都是这样的话语,时时都有侍卫们的笑语与攀比传来。被贾赦特意请来的孔县令,也看着手里泥乎乎的土豆发呆:「贾大人, 竟真能种出来,竟真能种出来。」今年的雨水并不比往年多,可是地里的土豆还是翻滚成一片。 贾赦理解他的激动,有了这两样作物, 县里的百姓就是只在田间地头种些,荒年就能救多少人的命。对这个孔县令,他还是有好感的。凡是真心对待百姓的人,他都有好感,哪怕这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让这样的人把官做大点,得益的百姓就多一点,总比那些一面刮着民脂民膏,一边不管百姓死活的人好。与其让邬有道那样的人上位,就不如眼前的这位孔县令上位。 「是呀。」贾赦也不想自己运气如此之好:「本以为总得两年才能试种成功,不想今年一年就成了。」 「大人,」孔县令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能不能,给我们县里留些种子?」 贾赦点点头:「自然会给你们留的,只是这次种的本就不多,怕是留不下多少。」还得让皇位上那人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呢。 「能留就好,能留就好。」孔县令激动得说话都没了章法,又对着贾赦郑重地行了大礼:「大人这是救活了一方百姓呀。」 这话贾赦爱听,可也不能如此接下:「不过是因缘际会罢了。无论是谁,见百姓生活得如此之苦,都会想法子的。」 就算知道贾赦说得是官面文章,可孔县令也不是不知趣的人,没再顺着这上话题说下去。只问些如何耕作,如何储藏的问题。 贾赦这才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你不问我还忘记了,几乎酿成大祸。」 听他说得郑重,时先生也看了过来,贾赦也不怕他起疑,只道:「当日我看书时,记得书上曾说,这土豆一旦收藏不得法,会发绿、生芽,那时会产生毒素,轻则使人呕吐,重则致命。你发种子给大家时,千万要说清楚。」 孔县令就郑重点头,时先生看向跟着的贾琮,贾琮就掏出小本子,用炭笔记上一笔。见孔县令不解,时先生好心地为他解释道:「因为今年是第一年种,如何下种,如何施肥,都在摸索,记下来后,给下年种地做个参考。」 孔县令就若有所思起来,眼睛对着贾琮的小本看了好几眼。贾赦也不与他客套,只道:「放心,走前这里面的东西,我也给你一份。你多找两个老农,多种上两年,最好在此地把两种作物推广开,就是一件功德。」 听他说得真诚,孔县令也不客气了:「正要向大人求呢,不想大人竟想到了我前头。还是我小家子气了。」 时先生就打起哈哈:「你能与他比,就是我与他一比,也小家子气起来。」 孔县令已经知道时先生也是四品官职在身,对他的打趣不以为忤:「大人说得是,下官为官这些年,不是奉承话,真没见过贾大人这样一心只想着百姓,自己并不贪求的人。」 这话时先生也同意:「正是这话,只看这份心,还算个好人。」就是行起事来,与好人沾边的时候不多。孔县令就不说话,贾琮却不干:「先生。」叫得九曲十八弯。 时先生与孔县令都笑,贾赦乐呵呵地摸下人家的小脑袋,时先生根本是在胡噜:「可算是知道谁是你亲老子,怎么疼你也没用。」 贾琮逃开他的手才道:「要是有人说先生,我也不干。」 「算你有点良心。」时先生就圆满了。 晚饭的时候,贾赦让人放倒一口猪,将土豆与猪肉一起炖了,请侍卫们品尝自己的劳动果实。主食是用玉米磨成粉,做成的窝头,就着猪肉,并不难吃。 尤其是大家第一次吃土豆,面面的,和了肉味,分外香甜。听着大家连连叫好吃,就是孔县令也是一脸笑意地频频举箸,贾赦对着时先生道:「不过是第一次吃,又有猪肉打底。等吃上几次,也不放猪肉,看他们还说好吃不。」 第250页 这话就是说给孔县令听的,免得他为了推广,将这两样东西吹得太过,到时老百姓失望起来,好事就办成了坏事。 那孔县令也是机灵之人,对着贾赦道:「大人放心。大人连如何储存都给我们想好了,这点事再办不好,下官今后也不敢见大人了。」 见他知机,贾赦也不怕收下这个人情:「那就好,等在京中见了你,我但听人说一个不字,可是不依的。」这就有将他当成自己人的意思,要不管别人说他什么,与贾赦何干。 因着人多,孔县令就算是激动得满脸放光,也只在席上对着贾赦自饮了三杯,算是拜见之意。一席上的平郡王听得入耳,也好生打量了孔县令几眼。 不想他的动作有点大了,贾赦就对着他道:「念恩,你出来的时候也不短了。」可不是不短,这都大半年过去了。 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平郡王只看着他不说话。对上那么信任的眼睛,是个人的声音都要放软些:「也该回京了。」 可是他不想回京。出来的这些天,他过得无比畅快,即不用想着别人说话是不是有深意,也不用看着别人一个脸色,就想是不是自己言行有什么不妥。就算是被贾赦逼着种地,也只管把自己分的那两条壠翻完就得。人身子是累一点,可心一直是轻快的。 想着,脸上就带了出来。看着现在把所有情绪都摆到脸上,越活越回去的平郡王,贾赦觉得自己十分有成就感:「干嘛做出这副样子?你出来这么长时间,太上皇和皇上能不惦记?」 还不如不惦记。心里默默想完,才不甘愿地道:「离过年还早着。」回去那么早做什么。再说,要是回去了,就没有理由再给黛玉写信,也收不到那泛着淡淡花香、字体娟秀的回信。 哀怨,完全的哀怨。平郡王也不说话,只挑土豆往自己嘴里装。「少吃些。这东西再好,也不是你这个吃法。」 听贾赦这样一说,平郡王忽然放起赖来:「我走时,要多带些回去。」 这话孩子气更浓,完全不该出现在一个二十出头的人身上。要知道,这个时代的男人,十五六岁结婚的比比皆是,好些人在平郡王这个年纪孩子都五六岁了,懂事儿些的孩子也不会说出平郡王刚才那样的话来。 贾赦却不恼:「自然要给你带着。不光是你,就是你母亲她们也没尝过。再也得赶着在年前给太上皇和皇上看看,知道咱们这一年并没有偷懒。」 听着要把这两样新鲜东西带给邢夫人,那也就是黛玉也会吃到。看看手里的玉米面窝头,刚才觉得还能入口。现在却连握在手里也有点粗糙了。想着那个如玉般温润,如花般精细的女孩,平郡王嘆了口气,这样的东西,怕是她难以下咽。 「父亲,」这就开始歪楼:「你说这玉米,可能不能做得精细些?」 「这东西本来就是为了让老百姓填饱肚子,只要能入口就好,做那么精细,老百姓哪儿有那个功夫。」贾赦还不知道这个便宜儿子心思已经飞到自己家的内院去了。 平郡王又开始闷闷地:「这样的东西,怎么能入得了口,又如何咽得下去。」 刚才也没见你少吃一口!时先生也看不下去了:「郡王,对百姓来说,多上一口吃的,就是多了一条命。为了活命,就是草根、树皮、观音土都有吃,何况这样的好东西。」 电光火石间,贾赦想到了什么,对着平郡王吼起来:「你不许胡闹。」再弄出个太甜的点心,他家后院也不用做别的了。 平郡王还是不服气:「可是,可是,这样的东西,如何咽得下。」 这下贾赦算是确定他是真的担心,心里一面好笑,一面脸色板得一丝不露:「这两样东西,都要原味地让人做出来,家里的人,除了你那个小侄子,每个人都要尝。」说着自己竟真的严肃起来:「家里的人,一向锦衣玉食,真当这天下就没有受苦的人了?有多少老百姓,就如时先生所说,连树皮草根都吃不上。这些好歹还是粮食。就让他们尝尝,知道知道人间飢苦!」 不光是平郡王,就是那些离得近的侍卫们,也都听住了。 第166章 对上一片星星眼怎么办? 贾赦用实际行动告诉你, 将装13进行到底。这样想,他也是这样做的:「就算是对太上皇,皇上, 你也要这样说。」 「是!」平郡王答应得干脆利落, 他心里正在羞愧难当,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想他的女孩, 一向坚韧,怎么会嫌弃老百姓的救命之物。都是自己太狭隘, 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自己与父亲的差距, 为什么会越相处拉得越大呢?平郡王默默反思。 贾琮捡起自己早就放在桌上的窝头, 大口大口咬起来,心中下定决心,自己要做一个与父亲一样, 一心为了天下百姓之人。只要百姓过得好,先生说了,手段都不重要。父亲让侍卫们亲自耕种,肯定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侍卫不好意思地将筷子从肉碗里拿出来, 每人捧着一个窝头狂啃。远处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离将军近的几桌人忽然沉默,悄悄地打听后,也都狂啃起窝头。 时先生深深看了贾赦一眼, 也掰了一小块窝头细细嚼起来。孔县令一边嚼,一边眼里泪光闪现。 见大家都开始沉默,贾赦才觉得,自己是不是装得有点过了。可是机不可失, 他还是站起来,对着侍卫们高声道:「这半年多来,我知道有些人心里有怨气,觉得咱们是来巡检军营的,我却让大家做起了农人的活计。」 第251页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可是今天,大家吃着自己种出来的东西,心里还有怨气吗?」 就有稀稀拉拉的人回答:「没有。」 管他回答的人多不多,说得整不整齐,自有让你们整齐的时候:「没有就对了。」贾赦大声道:「皇上让我们巡检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看看军营是不是还有战力,是不是还能保家卫国!可是大家看没看到,我们要保卫的百姓,连饭都吃不饱,能对军人没有怨气吗?」 见大家不答,他也不在意,只迳自的说下去:「我们这片土地,百姓繁盛,才供养了这些当兵的人。可是让他们饿着肚子供养我们,于心何忍!只有让百姓吃得饱饱的,我们才好意思吃他们的供养,只有百姓不再为下顿饭发愁,我们才算是真正的保卫了他们!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这次回答的人多了起来,声音也算得上铿锵有力。 贾赦再道:「那么,我们用这半年多的时间,为百姓找到了能让他们不再饿肚子的作物,并为他们总结出耕作的经验,大家还觉得是耽误时间吗?」 「不觉得。」声音划一。 「你们心里还有怨气吗?」 「没有!」雄壮有力。 「哪就好。」贾赦放缓了语气:「可是大家的辛苦,我看得到,也必会向皇上上奏,为大家请功。要知道,大家耕种的,不光是这几十亩土地,还是全西北老百姓活下去的希望,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 「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这些侍卫们沸腾了。哪个男儿没有一腔热血,哪个男儿没有卫家之心。 得意地看了时先生一眼,贾赦对着侍卫们道:「今天,就让我们放开了吃,使劲的吃,即为自己庆贺,也为西北的百姓们庆贺!」 上不上高度?升华了没有?这些已经不是贾赦的事了,只看那些一个个吃得撑了的侍卫就知道。就算是这一晚上,庄子里走动的人分外多些,贾赦也只当大家是吃多了消食。 等平郡王带着三大车玉米土豆,带着贾赦写的家书和为众侍卫请功的摺子上路后,贾赦又将庄子里剩下的种子与孔县令进行了交接。当然,庄子他没交,毕竟这两种作物还都是试种阶段,庄子里试验起来,比到老百姓的地头方便得多。 对着一车车的种子,看着手里的小册子,孔县令向贾赦行的是弟子礼:「大人,孔仪愿拜入大人门下,做大人门下走狗。」 对上孔仪的用词,贾赦的表情只有一个字,囧!你也是读书人吧?怎么考上的进士?时先生看不下去了,捅捅他的后背,人家还弯着腰等你回话呢。 清清嗓子,贾赦道:「孔县令请起,请起。赦不过一介武人,其实是文也不成武也不就,不过是皇上和太上皇看不得我清闲,才让我来巡检。如何配做孔县令的老师。」 孔仪根本不听他这一套,只自己辩说:「皇上与太上皇知人善任,让大人来做这个九省巡检,实在是西北边军之幸、西北百姓之幸。仪虽不才,可对大人心怀百姓的胸怀佩服得五体投地,愿拜入大人门下,还望大人成全。」 人格魅力这么大的,竟然是自己。贾赦有点接受不能,死活不答应孔仪的要求,一味地用文武殊途搪塞。孔仪一脸遗憾真不是做伪,最后见贾赦实在不答应,才算了。 「就算大人不肯认仪这个弟子,可在仪心中大人就是仪的老师。定以大人为楷模,多多用心为百姓做事,不负老师的教导。」孔仪摆出自己最后的底线。 我和你说什么了就教导?就算是心里腹诽,贾赦也管不住别人心中所想,只能默认了孔仪的话。再盘桓两天,教了教孔仪找来的老农,贾赦他们也就向早该去的凉州进发。 平郡王走得比他早,又一路没了林侍卫的拖延,只用了一月有余就进了京。也不洗漱风尘,直接奔向皇宫。 知道他来,皇帝早就在大明宫民太上皇一起等侯了。没办法,贾赦对两种作物描述得前景太过诱人,做为一个还算合格的皇帝,有解决百姓温饱,一直是他心中的大事。 对他的急切,太上皇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给人加分不少。就沖这一份为民之心,也不枉自己当年选了他做皇帝。不期然想起贾赦曾夸自己眼光好,心中更是暗自高兴起来。 「怎么皇后没过来?」太上皇心情好,也不管儿子那张还板得平平的脸多不耐看,率先开口问道。 皇帝回答的十分简单:「说是念恩第一次出远门,怕在外饮食不周,盯着人安排宴席呢。」 也算是知道疼孩子的,想起皇后养了平郡王十多年,太上皇对她的观感也好上来了:「让下面的人盯着点,她的话如今哪还有人敢不听。」 「她只是不放心罢了。」皇帝回答的更简短了。 至此,二人的话题再无法继续,只能相对枯坐。却听戴权亲自进来回道:「平郡王晋见。」 「快请。」太上皇与皇帝这次同步得一丝不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笑意,就都不由地笑了。 「请皇祖父安,请四叔安。」平郡王进来先行了大礼。等二人叫起后,嘴上就连珠炮似地说开了:「念恩一别多日,见皇祖父还是这样精神,心里放下了好大的担心。四叔却是有点清减了。怎么不见四婶?」 第252页 几句话说得又贴心,又亲近,让太上皇与皇帝不由刮目相看,还是太上皇先开口中:「出去了就不想着回来,和那傢伙呆着就那么好?嘴也学得贫了。」 可不是,原来平郡王进宫,只请完安就自己坐在那里,话也不肯多说一句,现在却半点不停。皇帝也道:「看来出门一趟,也有些长进了。路上可好?」 平郡王就细细地说了自己的行程,把在庄子里的事儿说得有声有色。又让人把带的东西快快地送上来,就学了贾赦的话:「父亲说,这是百姓救命的东西,不必做得多精细,也要让家里的人知道些民间疾苦,别以为天下承平是容易得来的。」 说得太上皇与皇帝无不动容。有多久,没有人这么说话了?有多久,没有人再这样直白地点出这花花江山并非固若金汤了? 「嗯。戴权。」太上皇先发话:「带着东西去见皇后,把平郡王刚才说的话学了,让她着人整治出来。务必告诉皇后,不必细作,咱们也都尝尝这民间疾苦。」 戴权应着下去不提,皇帝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醒过神来:「念恩,你刚才说得产量可是真的?玉米真能亩产到六百?土豆竟能上了两千?」 「怎么不真。」觉得自己受了怀疑的平郡王老大不高兴,全都写在脸上:「当时我们都以为自己看错了,特意重新打了一亩地,重新量过,才都信了。大家都高兴得不得了,那个县令还哭了一鼻子。」 「父皇!」皇帝激动地看向太上皇。太上皇也激动起来:「活民无数,活民无数呀!」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与兴奋。也是,太上皇虽然退位,却还是做过几十年皇帝的人,当年各自灾荒没少折腾他。皇帝是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人,正被各处的灾荒折腾着。 现在有了这两种作物,西北可以不用再从江南调粮,光是一路运送消耗的粮食就能省下多少。越想越兴奋的二人,看平郡王哪儿哪儿都顺眼起来。 正稀罕着,就听人报:「皇后驾到。」 皇帝开口请人,就见皇后款款而来,让人惊讶的是,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第167章 就见皇后身后之人, 身量虽未足,却已姿态娉婷,行动若弱柳扶风, 娴静如娇花照水, 不是黛玉却是那个。太上皇还没等掉脸,皇后已经笑着开口了: 「真是不巧得很, 我还以为念恩今日到不了,昨天就让人召娴静公主今天进宫说话, 免得我一个人等得心焦。」这是你们让封的公主, 来宫里并不过份。 平郡王已经顾不得别人, 眼睛快瞪了出来,觉得人长高了,脸虽还小小的, 那抹娇羞却衬得人仿佛大了几岁。虽然黛玉低着头向太上皇与皇帝问安,如何感觉不到那炙热的视线? 一时羞窘大起,小姑娘没好气地悄悄抬头瞪了人一眼。只这一眼,比什么补品都来得让平郡王畅快。他对着人就施起礼来:「公主一向安好?」 黛玉这个气呀。这又不是在将军府, 你问个什么。要知道平郡王是郡王品级,黛玉却是位比亲王的公主,他这礼行得没错, 在太上皇与皇帝面前还是有些冒失:黛玉与皇家并无血缘,平郡王却是与这二人再亲不过。 好在太上皇有前面的事儿打底,也可怜平郡王二十一二了还不能娶妻,没心思与他计较。皇帝又深知皇后待这林家公主别有不同, 更不会计较了。 好容易坐定了,皇后先开口回太上皇:「父皇让人送的东西已经交给了御膳房,也交待了他们整治的法子,再不会粗粮细做了去。」 「粗粮细做,这个说法倒有趣。」太上皇对新名词接受得并不困难。皇后知道自己又差点漏底,只好找补道:「我看那两样东西,与平日用的大有不同,可不是粗笨得很。」 皇帝却不干了:「话不能这么说。虽然看着粗笨些,却是活命的东西,不该轻贱了。说来还是贾赦,一心只想着百姓,又不贪功。唿念恩说,已经让那个县令开始在安远县推广了。」 听皇帝提起自己的舅舅,黛玉哪还顾得低头,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只盯着皇帝的嘴,盼人多说一个字也好。那两汪清泉样的明眸,如会说话一般,随着皇帝嘴上一开一合,时时迸出异彩。 太上皇见了,心中就是一嘆,心道好在自己年岁已高,不然能不能抵得住这一看都未可知。也难怪念恩一心认准了她,现在未长开已经如此,要是再大个一两岁,怕是皇子们都得惦记上了。 好在皇后抢先将人封了公主。这是太上皇与皇帝共同的想法。可惜皇帝也是刚与平郡王说话才得了那么两句,所知不多,又不忍让那两汪清泉蒙尘,只示意平郡王快点接上。 平郡王巴不得这一下,开口道:「公主放心,父亲一切都好。我们到的时候,父亲身边的时先生已经找到了一位有本事的乡医,为父亲治好了病。」 「乡医?」黛玉不由有点着急,那样的地方,一个乡医能成吗?眼睛不由探究地看向平郡王。 置身温泉是平郡王此时的感觉,温暖又不至炙热得让人受不了,只觉全身都是舒坦的,身心都是放松的。可他是放松了,黛玉又不放心起来,是不是自己刚才猜测得是真,舅舅果然没好利索? 「郡王?」她小声问道:「您走前,舅舅可大好了?」 见她如此担心,太上皇与皇帝倒觉得是个有良心的孩子。皇家不怕孩子有出息,却怕孩子没良心。可是平日里居然是没良心的居多,得陇望蜀之辈比比皆是。皇后只静静地听二人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253页 皇帝只好自己咳一声:「你从头好生说道说道,也省得你母亲他们提着心。」 平郡王这才将自己这半年的经歷都一一道来,等说到贾赦让侍卫们耕作时,太上皇已经在批胡闹,可说到最后吃饭时的话,又改口夸人家深谋远虑。 平郡王哪儿顾得上他如何批评,只要那双眼睛只看着自己,哪怕让他再说个三天三夜也无妨。 人算不如天算,说得就是如此。正说到兴头上,御膳房已经把午膳送过来了。皇后就要与黛玉告退,平郡王一脸不舍地望望太上皇,再望望皇帝,又望望太上皇。 被他看得发毛,太上皇只好发话:「又不是外人,这次东西还是娴静舅舅送过来的,就在一起尝尝也好。」 等到吃上了饭,太上皇才后悔自己不该多那句嘴,何必看着这小子可怜?分明就不想让人吃下饭。食不言早让平郡王抛到了脑后,一心向桌上的人介绍两种新鲜吃食。 这本不是大事,毕竟他比别人多吃了几回。可是你一边叫着皇祖父,一边眼睛盯着人家小姑娘是几个意思?你让四叔小点口,免得卡了嗓子,真当皇帝是纸煳的?你让四婶细品土豆的软糯,可手里挟的东西为什么放到了人家小姑娘盘子里?真当宫里的人连布菜都不会了? 总之这顿饭,除了平郡王外,人人吃得胃酸。好容易吃完了,平郡王已经准备告辞:「已经见过皇祖父与四叔四婶,也该家去看看。」 太上皇与皇帝巴不得他快走开,不想人家下句是:「公主也出来大半日了,想也疲累,不如我送公主家去。正好给母亲请安。」 完全听不下去了有没有。就算是来自现代的皇后,都没想到平郡王一得了机会如此会发挥。她与贾赦的心思差不多,怕平郡王一时心热,总想着让黛玉与人多多相处,别冷了人家的心。可现在分分钟都等不得的平郡王,又让皇后心里打起了鼓。 黛玉今年才十三岁,就算是过了年不过十四,还是虚岁。可以平郡王这着紧的样子,怕是太上皇现在心里已经在给两人排婚期了。还是个孩子呀,皇后想得心肝肺一起疼。 果然,就听太上皇问道:「这个娴静,过年也有十四岁了吧。」 「是,还有一年就及笈了。」青朝女子,多是及笈后方才成婚。难得太上皇还有心思操心一个小女孩的年龄,就是原来太上皇自己的几个女孩,也不见得记得如此清楚。不过想想平郡王的年纪,也难怪他记得住林仙子的岁数。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太上皇就有些不耐烦:「你看看念恩的样子。」 皇帝对这个侄子即心疼又好笑:「怎么就看上了个这么小的。但凡再大一点,何必露出这样猴急像。」 皇后不理皇帝吐槽,只一心对付太上皇:「就算是不用等到及笈,那孩子身上还有孝呢。要是不让她守完了孝,怕是那个傢伙回来,有得闹了。」 听皇后提起贾赦,太上皇又有别的头疼之事:「皇帝,你看如今对这个贾赦?」 皇帝想了想道:「东西还没推广开,不如等推广一年,见了成效再封赏。」这次可不能再用封赏家人对付了。 太上皇再想了一时道:「不必再等一年。立时下旨吧。」 听他这样急,皇帝倒不解起来:「何必急于一时,左右他也不在京中。再说等见了成效,也不至于让那些酸儒说什么赏罚不明。」 看皇帝是真的不理解此中深意,太上皇就是一嘆:「人心。有了这两样东西,足以安定人心。就算是一时推广不到,可人心有了指望,就易于安定。不光江北如此,江南之人也如此。」这些年北方少雨,江南的压力就大了起来。 「父皇圣明。」皇帝这次颂圣真心无比。太上皇心中有些得意,也把刚才的话再提起来:「那你再说说,给他些什么封赏好?」 皇帝沉吟一下:「他的官职已经以了头,再升,就只能升爵位了。」说着看看太上皇的脸色:「当年袭爵,本就降等降得有点多。」 「谁让他自己不争气。」提起当年来,太上皇的好心情就不多,不过太医也说过,他不该再多气伤身,只问:「以这个功劳,就是封个异姓王也不为过,你说呢?」 听太上皇如此大方,皇后也不觉抬眼看了一下,才又去研究茶杯上的花纹。皇帝却只摇了摇头:「就算是如此,毕竟与军功不能比,不开疆扩土,不能轻易封王。我知道您疼他,可是...」 下面的话没说出口,太上皇如何不明白,如果王爵轻封,于国并非好事,容易引起人们幸进之心。嘴上却道:「疼他有什么用,还不是一心的怪朕当年...」说得自己也说不下去,一会儿才和言与皇帝商量:「总得封个国公,太低了也寒人的心。」 皇帝心说要不是说你疼他,怕是一个伯爵就给打发了。太上皇大概是让那些人给伤了心,对爵位越发看得重起来,轻易不肯封赏了。如今从他嘴上说出国公之赏,皇帝心里十分满意,嘴上却道:「别人家都是降爵,他復了祖上原爵,怕是不好。」 「那就重定封号好了。也让人知道,这是他自己挣出来的,不是靠了祖荫。」太上皇认为这不是问题。皇帝索性成全他的「偏心」:「那给定个什么封号?」 「就封为鼎国公吧。」太上皇准备一锤定音。 第254页 皇帝以为他又煳涂了:「八公里,原就有定国公。」国初大封天下时,太祖以东平、南安、西宁、北静封四位异姓王,又以荣宁辅镇、修齐定兴为号封八国公,为开国盛事。 太上皇道:「是鼎力相助的鼎。」 第168章 再说平郡王, 一路从大明宫裂着嘴笑到宫门,把跟黛玉进宫的川贝笑得头皮发麻。等黛玉上了车子,川贝就与她家姑娘咬耳朵:「姑娘, 这位平郡王, 一直笑一直笑,怪吓人的。」没好意思说是不是脑子有病。 黛玉白晰的小脸就一点点红了上来。还没等回答川贝的话, 就听外头又是吩咐「车子赶稳些」,又是叫「让人把路清一清。」 只好看川贝一眼:「出去说一声, 我着实累了, 想早点到家。」 川贝鬼笑一声, 就出去传话,外面立时静下来,车子走得也快了些。等川贝再鬼头鬼脑地上来, 又冲着黛玉要笑不笑地说:「都不让再出一声呢。又嘱咐我,好歹让姑娘靠着歇歇也好。」 一句话说得黛玉恼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自己倚到靠垫上想心思。川贝也就止了笑, 小心伺侯起来。让人这样在意着,又与舅舅舅母的在意不同,好象天下间除了自己, 再没有别人了。不象舅舅舅母,总有别人要分些心思。想到此处,黛玉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没有良心,竟让人把舅舅舅母都比了下去。可心里头一点点泛上的甜意, 却是压也压不住的。 这样直进了二门,就听有人小声叫川贝:「公主可是睡了?用不用人请母亲取软轿来,先抬公主回园子歇歇?」 川贝得了黛玉的眼色,轻声道:「公主并未睡着。歇了这一会也有了精神,还是去先给太太问了安才好。」 外头的声音就有点沮丧:「也好,那我先到书房与哥哥说话,等一下再去拜见母亲。」说着人声就远了。 听黛玉说在宫里已经用过饭,邢夫人也不在意,只让她回去休息。黛玉却不好说什么,还是川贝回道:「回太太,平郡王是与我们姑娘一起从宫里来的,现在去了外书房,说是要先与二爷说话。」 邢夫人嘴上就埋怨起来:「这个孩子,只说这两日就回,又不说个准信。即来了,怎么不进来。」再看站着的黛玉,才恍然道:「玉儿也累了,先回去歇歇吧。一会儿也早些过来,不知道你舅舅又带了什么好的回来。」 等黛玉出去不多时,平郡王就已经进来请安。将贾赦在庄子里的事儿都说了个大概,又说起贾琮的事儿:「父亲身边的时先生,学问是好的。相中了琮儿,收他做了入门弟子,要叫他跟在身边读书。」 再不情愿,人也没跟回来,邢夫人除了掉眼泪,也不能怎样。待平郡王府上把贾赦带的东西送过来,由人一样样解说清楚了,才打发平郡王与下衙的贾琏出去。又让人找姑娘们与二奶奶过来。 巧姐儿还是人未进门声音先到:「祖母,听说念恩叔叔回来了,小叔叔呢?」一进门就四处张望,就差没把床围掀开。跟着进来的孙苑好笑道:「你小叔叔还能藏到床下不成。」 邢夫人这就有了抱怨的人:「也是你父亲,这样大年纪还是想一出是一出。好好地又把琮儿留下了,说是跟着他跟前的一个什么先生读书。琮儿才多大,在张家的家学学得好好的,何必这么大老远地,让人想见也见不到。」 这话孙苑可不好接,总不能与婆婆一起数落公公的不是。巧姐儿却能接话:「祖父自己不陪我,还把小叔叔留下也不让陪我,可见是不疼我了。我也不疼祖父,只疼祖母。」 只一句,就让邢夫人回嗔做喜,搂过来一长一短地问她今天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丫头们听不听话,与弟弟玩得好不好。 巧姐儿就一递一答地告诉邢夫人,弟弟老是自己睡觉,不肯起来与她玩,是个小懒虫。可邢夫人要她来荣禧堂陪自己,就又不肯了。 这戏码每天要上演一次,孙苑也不惊讶,要是儿子醒着抱过来,戏还更热闹些。有时连孙苑也佩服邢夫人的心大——贾赦在家时,她事事与贾赦商量,贾赦不在家了,她就事事听贾琏的,自己很少有意见。可越是如此,她说出个事儿来,也没见有人驳回,次次给办得妥妥噹噹。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不争是争吧。就和管家权一样,孙苑就听说有好几家继婆婆与嫡子媳为此反目的。可邢夫人推管家权推得十分利落,从她坐完月子,宁可让迎春与黛玉两人帮着管家,也不肯自己再沾手。 孙苑现在才知道自己母亲当时那一顿骂,给了自己多少益处。从她警醒过来后,一家人再次和乐融融的,少了多少争斗。就是一天天看着巧姐儿与哥儿两人作天作地,也比一家子你要吃了我、我想吃了你强不是。 不时迎春与黛玉又联袂而来。黛玉大概是梳洗过了,小脸红扑扑的,再看不出一点小时的病态。可是一见迎春,邢夫人就又想起件事来。 「你父亲简直是老煳涂了。」她对着迎春恨恨地道。把个迎春说得摸不着头脑。就算这些年口齿再伶利,也不知该从何劝起。 此时就是黛玉在的好处:「舅母最是口是心非。每次舅舅来信,一遍遍让念的也是您。现在收了舅舅的好东西,抱怨的还是您。得亏舅舅离得远听不到,不然一定恼了,再不肯捎东西回来。到那时,我只和舅母要去。」 第255页 她一行说,大家一行看着邢夫人乐,把个邢夫人说得恼也不是,乐也不是:「你进了一趟宫,竟学得编排起舅母来了,看我明天也进宫去,回来好生编排你。」 黛玉就红了脸。迎春接话也就有了地方:「这才是话不说不明呢。母亲再没有说错的时候。不知道父亲又哪里让母亲不高兴了。等我与林妹妹写信告诉他改吧。」 邢夫人就拉着迎春的手嘆气道:「可让他怎么改呢。他是有差事的人,只是对不起你了。」 原来李家已经来请过期了。当时贾赦走了有半年多,打听了别人巡检的时间,多是一年多至多两年就回的,于是邢夫人就与人定下了明年六月初十的日子——再过个年,迎春已经十七了,不说她等不等得,人家李靖还指着娶媳妇主中馈呢。 谁知就有贾赦这样不着调的人,不说快快地巡检完了回家一家团聚,竟半路折腾起农事来,生生耽误了大半年的时间。要是明年再来这样一出,可就真赶不上迎春出嫁了。 听了邢夫人说起自己的烦恼,事涉迎春自己,又不好再说什么。黛玉倒抿嘴笑了。邢夫人就又怨她:「小没良心的,只知道笑你姐姐,不办完你姐姐的事,如何能操持你的?到时念恩就是把门槛踏平了,我也不应。」 黛玉又不依起来,巧姐儿更是在一边「不应、不应」地添乱,一时荣禧堂热闹到十分。等大家安静些,孙苑才笑对黛玉道:「你别装憨,即是你刚才笑了,必是有个主意的,快说来我们听听。」 黛玉就道:「这有什么。舅母只管打发二哥哥给舅舅去信,说明姐姐的婚期,不怕舅舅自己不想法子。哪怕是不巡检了,舅舅定是要赶回来的。」 可不就是如此。贾赦一向看孩子看得重,再不肯委屈了一个。儿子还有时骂上两句,女孩们从来都只有哄着。要是知道了迎春的婚期,怕真会如黛玉所说,不巡检也要赶紧回来。 孙苑一边答应着给贾琏带话,一边也劝:「林妹妹说得有理,我看这样做就很妥当。母亲只顾着埋怨父亲,可要不是父亲在外面如此劳心劳力,怎么皇上别人家的孩子不封赏,咱们家的孩子一个都没落下?」 邢夫人一想,还真是如此,不光三个女孩得了封号,贾琏也升了一品,贾琮得了轻车云骑尉,就连孙苑的儿子刚一出生,也得了个轻车都尉,比贾琮的还高了一层。 于是邢夫人嘴上带了笑,还是埋怨:「你们都得了封赏,自然都向着他说话。」 大家更乐,可邢夫人没得到什么封赏也是真的,又怕她是真恼。不想人家早又和巧姐儿去看贾赦捎回来的东西去了。就听巧姐儿在安慰邢夫人:「祖母不伤心。等下回我进宫见了姨祖母,就让她也封赏祖母。」 远远地邢夫人的笑声都能听到。孙苑不觉道:「母亲的性子,真真是好。」 迎春与黛玉就对视一眼,谁也没说出那句,这样的性子是用二十年的苦换回来的。可再想想,就是用了二十年,也算得了好结果,现在满京城的人,哪个敢小瞧了她去。 孙苑又问起黛玉进宫的事儿,她因为孩子还小,从坐完月子进宫谢了一次恩就再没去过。黛玉一一回答了她的问话,就听孙苑又问:「妹妹进宫,可有什么人在妹妹跟前提贤德妃吗?」 两个姑娘就是一惊:「嫂子可是听什么人说了什么?」这贤德妃在将军府几乎是一个禁词,孙苑必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 孙苑只好嘆气:「当着母亲,我也不敢说。可不就是咱们的好二婶,如今三五不时的要来坐坐,又不肯见母亲,只是和我歪缠。说是她进不得宫,又怕贤德妃在宫中不易,想着让咱们给贤德妃带信呢。」 第169章 听闻王夫人求到孙苑头上, 要给宫中的贤德妃带信,迎春与黛玉都是一惊。迎春为长,自然由她问出:「怎么就又找到咱们?」 孙苑听了这咱们二字, 心里更觉熨贴, 两个小姑子是真真把自己当成了一家人,话里也多了几分坦诚:「按说这一年多来, 他们府里也没少折腾。不是就把三妹妹...」 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迎春二人当日也曾为探春惋惜过, 想着贾政下了这么大的本钱, 自然要有所斩获, 不想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人家只是把这復官之事吊着贾政,今日推明日, 明日推后日。过了快一年了,贾政还是没有復官,就难怪王夫人又贴上来。 对这样用人向前不用人靠后的人,大家也不是没有办法, 只是不是谁都能如贾赦一样,和来人一样把脸皮剥下来不当一回事。 「说不定家里不日就有喜事呢。」黛玉就把话题转开,这样的事, 交给二哥哥烦心就够了,舅舅都说让她们只管尊荣就好。 孙苑也想明白了,就接话道:「可是你在宫里听了什么话?有好事刚才也不当着母亲说说。」 说起宫里,就不能不想起那顿让人扰得七零八落的午膳, 当着邢夫人如何说得?现在为了转话题说出来,又没有再不谈的道理,黛玉只好忍着羞道:「今天中午是与太上皇和皇上皇后一起用的,吃的东西据说是大舅舅让人带回来的。太上皇亲自说了几次活民无数,怕是这回府里又要得封赏了。」 大家精神就是一振。能得了太上皇如此夸奖,这封赏就小不了。于是姐妹几个商量了,都不把这话今天告诉邢夫人,预备将来给她一个惊喜。 第256页 可不就是惊喜?等传旨的人走了,就连贾琏的嘴也合不上,率着众人一起给邢夫人道喜:「恭喜母亲,贺喜母亲。」 邢夫人眉开眼笑:「都喜,都喜。」 下人们更是走路都发着飘,齐齐上来贺喜。原来虽然叫国公府,可是从贾代善去后,就名不符实了。虽然贾母还有个国公夫人的超品诰命,可夫死从子,儿子不过是个一等将军,当年一直挂着国公府的篇,也不过是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却不同,国公府的篇额重新挂起不说,太上皇与皇帝还给了一个「鼎」字,并不与原来的八公相重。鼎力相助是鼎,定鼎江山是鼎,可见贾赦在二人心中这重。 贾琏很有气势地道:「赏。每人赏三个月的月钱。」 邢夫人在边上点点头。从贾赦走后,她一直是这样,有收买人心的地方一律让贾琏出面,再不肯自己做些威福。越是这样,贾琏越不肯越过她去,回头与邢夫人商量:「母亲,一会儿我要去谢恩,怕是母亲也得进宫。先让林之孝去给老太太报个喜信吧。」 随着传旨太监过来的,还有邢夫人的超品诰命,皇后特意让尚服局赶制出的命服。邢夫人看向盘中的华服,眼泪直直掉下来:「你父亲在外吃了多少苦,自己尚不知道,倒先便宜了我。」 说起贾赦,众人都有些想念,巧姐儿话快:「昨天祖母还说,我们都得了封赏,只您没有。今天祖父给您挣来了封赏,怎么倒不高兴?」 一席话说得邢夫人眼泪全收,只点着她的额头道:「小人精,哪儿有你说的这么容易。为了这封诰,你祖父吃了多少苦。」 大家就借着这话,说些感谢天恩浩荡的话,把邢夫人的伤心去了,与孙苑按品妆饰,由贾琏一边护卫着,娘两个一起进宫谢恩。 入了宫,自然是去拜见皇后,不想竟遇到了元春。不等二人见礼,元春抢先道:「给大伯母道喜了。」 好歹是在宫中,邢夫人也不能当作不见。虽然她现在已经是超品国公夫人,比起元春这个正一品的贵妃还高些,可这是在宫里,讲不出理的地方。 于是邢夫人带着孙苑向元春行了礼:「请贤德妃娘娘安。这也是皇恩浩荡,才有了如此之喜。」我是来谢恩的,不是与你闲话的。 元春就不好再说,只能让开去路。从早晨宫中就传遍了,说是自己的大伯得升国公。就算是心里再不平,元春也能从中算出自己得失。唉,都是母亲当日见事不明,生生与大房闹得生分了,要不然自己怎能在宫中有名无实,空顶着个贵妃的头衔。 看来还得让母亲多与大房走动才好,也不知道自己上次让人传信过去,母亲有没有按自己说的做。不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不孝,有时母亲把钱看得太重,又心胸太窄些,才把这些亲戚都走得再不来往。 上次老太太提起史家的湘云,听说母亲还看不上人家生而失持,可自己家还有什么呢?不过是一点钱财。父亲至今没有起復,人家好歹也是一门双侯的嫡长女。再看把。想着元春让抱琴靠近些,小声道:「小心着,看大伯母什么时候从皇后那里出来。」 抱琴就有些犹豫,实在这位皇后的手段太吓人,平时谁的脸也不看,犯到她手里,只管一棍子打死,让你再无翻身之日。何况,看看自己的主子,抱琴的话终是没能出口。自己的主子也苦,看着风光,底下别说是在皇后那里,就是在皇上那里,又何时有过脸面。 失望几乎是从开始就註定了。抱琴连栖凰宫的边也没摸到,人家邢夫人与孙苑就已经带着赏赐出了宫。皇后只说她们家里现在必然忙乱,贺喜的人不是两个小姑娘能接待的,还是早些回去,等闲时再带着巧姐儿和大哥进宫说话。 就算如此,孙苑也在回家的车上将王夫人多次上门,想托带东西进宫的话回了邢夫人。婆婆不愿管事是她会享福,不是做媳妇瞒她的理由。 等孙苑说完,邢夫人就拍拍她的手:「她不来见我也好。你只管推到我身上,说我不许你插手这些就完了。」对这位压了自己二十来年的妯娌,邢夫人还是了解的,有些事不讲脸面,有些事儿脸面看得又比天还大,自然不会向自己这个一直不被她看得起的继嫂低头。 邢夫人一句话就把自己给置身事外,孙苑岂能不感动?自己毕竟是晚辈,能推一次两次,再多就不好推辞了。有了邢夫人的话,自己讲起来也响亮。于是服侍起来越加用心。 车子一进宁荣街,就听得人马沸腾,跟着出门的婆子就上来报说:「都是来给府上贺喜的,一街筒子的车,怕是到家要一会儿。」 婆媳二人相视一笑,就算是再耽搁些时候,心里也是高兴的。只让人去问:「看看二爷家来了没有?」迎春与黛玉如今身份不同,就算是不大合理数,接见一下来贺的夫人们也不算太失礼,可要是外院来人,就不好接待了。 此时就能看出人丁不旺的坏处,邢夫人不由道:「琏儿一个人,还是太单薄了。」贾琮又小,还不在家。 孙苑不由摸摸自己的肚子,她这月又没有换洗,有了大哥儿的经验,心里已有了五六分念想,只是没有诊过,一时不好说出来。 一进荣禧堂,只见贾母已经高坐堂上,也是一脸喜气。邢夫人与孙苑只好先与她道喜:「恭喜老太太,大老爷封了国公,都是老太太教导有方。」 第257页 再厚的脸皮,对着一屋子知根知底的人,也不能把这夸赞全收,贾母只笑道:「我有什么功劳,还是他自己争气。不想临老临老,他竟出息起来了。得了今日,就是现在让我去见国公爷,也是肯的。」 大家都被她说得一乐,邢夫人藉机打发孙苑:「你也回去换了衣服,再来服侍老太太。」 贾母见此,也让邢夫人自去洗漱:「我又不是客人,不用你陪。去忙你自己的去吧。」邢夫人下去后,贾母就问:「怎么不见大哥儿?」 因贾赦不在家,贾琏怕自己起了名字入不得他的眼,最后挨骂的还是自己,索性大家就「大哥、大哥」地叫着。反正小孩子上了周岁或是三岁才起名字的有的是,那时贾赦怎么也家来了。 府门上贺喜的人几乎推不开,知趣的人家,自然是派有脸面的家人上门,也有那等一心奉承的人,亲自带夫人来贺的,邢夫人少不得亲自接待。见她进进出出满面春风的样子,王夫人手里的帖子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心里五味杂陈。 一时想着要是得封的是贾政,她自己要如何待客,在客人间如何挥撒自如。一时又想到就算是陪进去一个探春,贾政復职还只是一句空话。就心里盼着孙苑快些出来,好问问这次进宫有没有见到元春。 左等孙苑不来,右等孙苑不来,从邢夫人二人出去后,始终只是迎春与黛玉二人并巧姐儿在此陪贾母说话。王夫人不由道:「大嫂如此忙,也不见琏儿家的出来搭把手。」 与贾母说话的迎春就是一顿,脸上挂着笑,道:「嫂子最是知礼的,不定是哥哥的同僚家眷来拜,脱不开身。」就算是接待同僚家眷,也是为邢夫人分忧,王夫人这刺挑得无趣。 贾母深看王夫人一眼,即是想求人办事,怎么还没开口,自己先挑起人来,难道是想抓了人的把柄,让人不得不帮不成?也不看自己还是不是这府里的当家太太,人家怕不怕你抓了把柄。 不想外头有丫头急急进来:「姑娘,不好了。」 迎春见是孙苑的陪嫁,一向稳重的人跑得一头是汗,心里大惊,站起来道:「什么事,慢慢说。」 那丫头稳了稳神:「我们奶奶晕过去了。」 第170章 听闻孙苑晕过去了, 屋里的人心中惊喜不一,巧姐儿第一个跳下炕,也不管身边丫头婆子跟不跟得上, 一熘小跑地直奔孙苑的院子。 迎春也顾不得贾母, 只叫人:「快去请太医。」 黛玉拦住她道:「姐姐煳涂了,家里现有一位太医, 怕是嫂子的人早已经请去了。咱们还是去看看要紧。」 那还是从贾赦走后,为了安他的心, 皇帝专让一位太医留在那时的将军府。理由就是贾琏要每日上衙, 一旦家中有事儿, 没有成年男丁出面,不好请人。听了这话的人只是牙酸,谁家请太医还用主子出面, 不过是用个名帖。可是发话的是皇帝,牙酸也只能自己忍着。 当日听闻此事,贾母就是牙酸的一个。可是自己几次有病,都是贾琏带着太医去贾府诊治, 连带药材也是成车的送过来,一城的人就没有不说贾琏孝顺的。做为受益人,她再不好多说。但凡在人前漏出一点意思来, 自有人想起她放着袭爵的大儿子不跟,却跟着一个五品官的二儿子的事情来。 王夫人就没有这个顾虑,反正她除了借贾母的光,让太医诊过几次脉, 贾琏从没说过让太医单独为她出诊的话:「到底家里现住着太医,什么时候有病人都方便。」心里想的不过是多有几个病人才好,看他们还张狂个什么。脸上的恨毒掩也掩不住。 好在此时屋里只有贾母与她。贾母就狠狠瞪她一眼:「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你是来贺喜的,不是来挑事的。」现在你求人的事情多着呢。 王夫人就不再说话,把脸色也整理好了,等着人来送信——有贾母在,有了消息总要来说一声。只好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茶打发时间。 半个多时辰过去,院子里有了动静,听出是一些婆子边走边恭维邢夫人:「夫人今天双喜临门,该大大地包个红包给我们。」 就听邢夫人带笑道:「不光赏你,家里人人有赏。真真这孩子好脚程,知道今天是他祖父的好日子,就赶着来报信了。」下面的人更是不要命地奉承起来。 「老太太大喜了。」邢夫人进屋又向贾母报喜:「刚才婆子来报,说是琏儿家的晕过去了。吓得我也不顾人,急急赶过去看。好在她的陪嫁顶用,请了太医已经把上脉了。竟又是喜脉。可不是双喜临门嘛。」 大哥还不满周岁,这孙苑就又有了,不能不说是宜子之人。再想原来的王熙凤,除了一个巧姐儿外,几年下来再无动静,只这一件就让人比下去了。 王夫人不得不给邢夫人再次道喜,又道:「这琏儿媳妇都是有过一胎的人,怎么自己没觉察,也不好生保养着,还晕了过去。」是不是你这个婆婆搓磨了人家。 不等邢夫人开口,林之孝家的就道:「二太太有所不知,实在是我们二奶奶小哥儿的月份将将一个月多点,奶奶就算是再有经验,也想不到这上头不是。今天又起早进宫谢恩,又接待各家夫人,一下劳累了些也是有的。」 你不是天聋地哑吗?怎么这会儿嘴这么便给了。王夫人让林之孝家的说得哑口无言,贾母在一边除了心里骂她没有眼色外,只好道:「这孩子真是个有福气的,说不得有些造化。」 第258页 大家又纷纷恭喜起来,邢夫人却道:「也不指着他有没有造化,只要平平安安的,我就知足了。」可别再拿造化说事儿,就让你那个凤凰蛋自己有大造化去吧。 说来二房三个嫡出女子,倒有两个得了造化之功,一个生日出众,一个更是生而含玉。可如今又如何?还不是一个在宫里苦盼家人给力,一个快十五岁了还不敢去考童生?所以邢夫人对造化这两个字,分外不感冒。 一时尤氏又带了惜春过来,大家团坐说话,尤氏就道:「不是我说,这弟妹连连得胎,也劳累不得了。大太太可有什么章程没有?」 邢夫人就是一愣,嘴上还道:「能有什么,不过是再让她两个妹妹辛苦些,替她管上一年的家吧。」 尤氏就掩口笑道:「大太太只疼媳妇,怎么就不疼疼儿子?」 邢夫人这才恍然,原来是说的贾琏屋里之事。她心里最是不待见小老婆的,那些年自己还没受够那些小妖精的气不成。所以就算是孙苑有大哥儿的时候,自己想把陪嫁的丫头挑一个开脸,邢夫人还把贾琏叫过来数落了一顿:「你老子当日就说过,张家与咱们家不一样。人家孙家与张家同样的门风,你可要把心立正了。」 听了她的话,贾琏自己拦下了孙苑,只说父亲不在家,要安心办差,哪儿有那些心思。早有会巴结的人,悄悄把邢夫人的话传进了东大院,要不孙苑能出了月子,越发地敬重这个婆婆? 对着尤氏就收了笑,正色道:「珍儿家的关心小叔本没有错。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琏儿一心学他舅舅,本就在他父亲跟前立过四十无子才纳妾的誓言。不说他媳妇现在又有了孕,就是只我们大哥儿一个,琏儿也不会起这个心思。」 王夫人就坐不住了:「可是我们家的规矩...」 似笑非笑地看了王夫人一眼,邢夫人有意放缓了声音道:「不知道二太太府上有什么规矩?」那是你家的,不用在国公府里说嘴。 从尤氏开始说话,惜春就一眼一眼地看她,可惜贾珍严命所在,尤氏不得不把他让说的话说完,心里暗自发苦。同样是贾家继室,邢夫人原来半分做不得主,远比不上她好歹还能在府里说得起话。可谁能想到,风水一时一转,如今邢夫人在这府里竟说一不二起来,她却仍不得不说着贾珍让她说的话,做着贾珍让她做的事。 就听惜春问道:「大伯母,不知道迎春姐姐她们在哪儿?」 「看过你二嫂子,两人也忙了半天,我让她们回园子歇着去了。你想找她们玩儿,我让人送你过去。」 惜春就道:「正是该去给二嫂子贺一贺。嫂子?」说着就看尤氏。尤氏无法,只好起身道:「我也该去,正好两人一起,省得二奶奶还得一遍一遍地起来。」并与邢夫人说好,就从东大院回自己府上,不再过来辞了。 没等出荣禧堂,惜春小脸已经快沉也水来:「嫂子也太肯听哥哥的话了,怎么他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就算是泥人还有些土性,何况尤氏刚在屋里得了没脸,话也说得不好听起来:「你小姑娘家,能知道多少事儿?你哥哥这也是为了大家好。」 「为了大家好?」惜春冷笑一声:「我劝劝嫂子,自己不愿意的事儿,何苦非得加在别人头上。人家能洁身自好,是人家立身清正,咱们犯不上为了自己身上有污,就非得把人家也拉进泥地里。」 「你!」尤氏气得身子发抖:「怎么就是我要把人拉到泥地里?分明是你哥哥的吩咐。」 「却又来。」惜春看她气得很了,心里也不忍起来,这几年尤氏待她上心,她如何不清楚,不由缓下脸来:「嫂子还看不明白吗?人家府里,平日远着我们还来不及,是为什么好不容易大家到了一起,干嘛不说些高兴的话,难道下次人家不让我们进门就好了?」 又道:「我也知道嫂子为什么如此痛快就答应哥哥。别说嫂子,就是我心里看了也烦。嫂子也别打祸水东引的主意,这事儿我自然要给嫂子撕落开。」 听她说得恳切,尤氏脸就是一红。要不是自己那两个妹妹闹得实在不象话,自己何苦放着好人不做。再看惜春,明明比迎春黛玉还小几岁,人家不过是烦恼些首饰衣服,她就不得不时时为自己这个当嫂子的出头。连这些不该让姑娘们知道的事儿都得为自己打算,眼泪就上来了。 又是哭,惜春小声地嘆了口气:「嫂子,人家里有喜事,你要伤心也得换个地方。」话不中听,却分外有理,尤氏就拭了泪:「你还这样的年纪,却要来护着我这个不争气的嫂子。」 「说来要不是嫂子当日把我接回去,人家家里分了家,我难道要跟着老太太一起去二老爷家吗?」惜春对着尤氏道:「都说了多少回,不光是我护了嫂子,也是嫂子先护着我。」 说着话,已经从月亮门到了东大院——从贾琏搬进东大院后,早就重开了门方便走动,再不是一府两家的局面。 孙苑并不知道刚才尤氏险些算计了自己,又一向待这个妯娌有礼,自然要起身相迎。尤氏哪能让她起来,快走两步道:「快别闹这此虚礼了。你只好生保养着,就是福气了。」 再想到自己身上,不由神色有些黯然。孙苑也知道她在宁国府,只是看着是个当家奶奶,实际一点做不得贾珍的主,要不是这两年有个惜春在旁边,说不得更是连站的地方也不剩了。 第259页 只好说些不咸不淡的话,将这份尴尬岔开了事。再是一族之人,也不好管到人家家事上头去。不过要是孙苑知道人家已经管到了她屋里,不知还会不会保持这份淡定。 第171章 不说贾琏听信后回府, 如何打赏人,如何与邢夫人盘算何时请酒,如何设宴, 请哪些人家等事, 自然一出一出务求尽善尽美。 却说尤氏与惜春回了宁国府,才进二门, 就见有两个少女打扮的俏人,笑着迎上来:「姐姐回来了。」眼睛又瞟着惜春。 惜春的嘴, 这两年练得象刀子一样利:「自己有家, 自然要回自己家里呆着。在别人家长呆, 成个什么样子。」 那两位俏人小脸都是一白,这样让人指着说出自己赖在府里不走,还是第一次。年纪小的那位就板着俏脸道:「听四姑娘的话, 是嫌弃我们在府上打扰的时间太长了?」 一般人要是听了这话,少不得描补一下,说自己并无此意之类。可惜春是谁,她可是见识过贾赦战力的人, 当下点头:「对呀。两位说是来看姐姐,都看了半年多了,总该看够了吧?」 「你。」那位就想沖向惜春, 却被年长点的拉住:「三姐儿,快休无礼。好歹有姐姐做主。」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尤氏。 尤氏就为难地看着惜春道:「妹妹,好歹给嫂子留点脸面。」 惜春却不依:「脸面是自己挣出来的,要是指着我给谁留脸面, 到明年还指不上呢。」就叫人:「来人,去请哥哥来,让他来给我说说,这里是贾家还是尤家。怎么尤家的人比我这个正经主子还谱摆得大,竟连屋子也不让我回了。」 下人虚应着,只看尤氏。尤氏就做出让惜春气狠了的样子,只指着她不说话。那下人不得不叫一声:「大奶奶。」尤氏就道:「好,好,好得很。去吧,去请大爷过来。是得好生评评这个理,怎么我的姐妹,在这家里就住不得了。」 下人只好去了。也有些上来劝尤氏消气的,也有些给惜春抚胸的,把那两个俏人晾在一边。 等贾珍到来,就见惜春与尤氏均是面有愠色,先问惜春:「可是你嫂子有什么?说来哥哥给你出气。」那两人的脸就更白了一分。 「哼,」惜春小鼻子一哼道:「怕是你也快出不了气了。」 这是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咒贾珍要死。可这一年多来,贾珍已经让惜春几番整治得没什么脾气,好声道:「总是在自己府里,没有不给你出气的道理。」 「哥哥。」惜春就叫得分外委屈:「这里可还是我的家?」 这还是一小孩子的脸,婴儿肥都没退去,上面写满了委屈。对这个幼妹,贾珍原不怎么在意,可是那次贾赦一顿骂让他警觉过来,将来这可是大好的联姻机会,因为惜春是贾家仅有的嫡女!与迎春那个记名的嫡女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从那时起,他就对惜春重视起来。 人都是如此,越是重视的东西,就越宝贝,越宝贝,就越捨不得委屈。习惯成自然,现在贾珍也不知道自己对惜春是心存利用居多还是真正将人放在心里。 「当然是你家。」这话贾珍说得顺熘。 「那为何我连自己的屋子也不能回?」惜春问道。 明明你刚才就没说要回屋的话好不,大家还能不能愉快地吵架了。那位三妹就要说话,惜春却已经不给她这个机会:「哥哥还是送我去找父亲吧。在这个家里,外人比我还有主子的谱。」 贾珍这才知道是谁招惹了这位小祖宗,可在让人去找贾敬,他是万万不敢的,只好一再劝说,声明自己会给人做主。 「即然哥哥说给我做主,那就把不相干的人都请出去。我只想见到自己家里的人,没功夫应付一堆八桿子打不着的亲戚。」 此时大家已经进了正屋,就连尤氏的继母也出来了。尤三姐早气得柳眉倒竖:「四姑娘,我们在贵府,也没碍着您什么。大家都是女儿家,怎么就惹了您的厌?」 惜春理也不理,只看向贾珍:「可是哥哥觉得养我这个妹子不耐烦?找人来挤兑走我才好?不如我明天去西府,请大伯母再收留我好了。」 尤三姐就道:「不也和我们一样投亲靠友的,怎么自己能做,别人做不得?不过是仗着自己亲戚好说话。」 惜春一字不让,对着贾珍道:「咱们与大伯母家里是一族之人,两家从来有来有往,就是我住到那边去,哥哥也得把花费银子送去。」我可不是白吃白住。 想那尤三姐,不过借着姿色在男人中厮混,人人巴着、个个奉承,何曾让人如此下了脸面。一时气急,说话越发村气出来了:「小丫头,我看姐姐、姐夫面上让你,你倒上脸了。不过和我们一样让人养着,起什么妖蛾子。不仗着投了个好胎,可让你尤三姑奶奶用哪只眼睛看你!」 「三姐儿。」这次说话的就是贾珍了:「怎么和姑娘说话?」 「贾珍!」尤三姐儿立时将矛头对向贾珍:「怎么,你妹妹就是国公府的姑娘,我们姐妹连句话都回不得了?」明明私下里还你侬我侬。 尤氏听不下去:「三丫头。怎么和你姐夫说话?」二姐儿也直拉她的袖子。惜春正要让她失态:「本来就是,我就是国公府的嫡出姑娘。岂是阿猫阿狗来了我就搭理的。」 贾珍只是咬牙,到底没说惜春一个不字。尤三姐儿见了自然火向上涌:「贾珍,你这个软蛋,让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拿捏,你还算是个男人。」 第260页 「哥哥!」惜春只叫一声,看着贾珍的眼里已经满是泪水:「怎么能让人如此说哥哥,都是我的不是。哥哥尽管送我走,再不碍人的眼。管他这府是姓贾还是姓尤。」 说着就唤:「入画,收拾东西。奶娘,去让人套车。让奶哥哥出去定家客栈,若没钱,只管把我的首饰卖了去。」一行说,一行眼泪不要命地往下掉。 尤氏也掉着泪:「妹妹说的是什么话,让嫂子还如何做人。要是妹妹一定要如此,不如嫂子与妹妹一起去,也好过在家里担心。」 「嫂子很不必说这样的话,我走了,再没有碍你们姐妹的眼,自然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得尤氏的泪越掉掉多,自己跪到贾珍跟前:「大爷,都是我这个做嫂子的不贤惠,容不下小姑子,就请大爷责罚。」说着就去拔头上的簪子。 贾珍再无法犹豫,就算是他本打算用尤家姐妹拉拢贾琏,可也得自己的后院安稳才行。现在妹妹要离家出走,媳妇要脱簪待罪,就算是能压下一时,两府的下人联络有亲,不出三天,那府里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要是人家知道,闹得他家宅不宁的,就是这两姐妹,怎么还会看这两人一眼——要红袖添香,可不是红袖添烦。想明白这姐妹已经没了利用价值,贾珍决断起来变快多了:「来人,请老太太与两位姨娘收拾东西。」 又让人叫赖升:「收拾出一份礼来,套车送老太太与两位姨娘回家。」 尤氏就给贾珍叩头:「求大爷好歹念着我的脸面。」 贾珍就劝她道:「如今你也看到了,妹妹不开心,她们住起来也别扭。日后你想自己姐妹了,大可回家看去。多多带些东西,老太太在邻居面前也有光辉。」 一席话说得尤老娘母女三人目瞪口呆。那尤三姐还要再闹,早被尤老娘死死捂住了嘴。她能带着两个女儿还嫁入尤家,自然对男人的心理摸得清楚——看你好时,泼辣些只算娇嗔。可要是看你不顺眼了,就成了破落户。 「给老太太带五百两银子,请老太太买几亩田地。」以后就不必再来。说完贾珍自出门去了。等她一走,尤三姐儿还要找惜春算帐,不想几个膀大有力气的女人已经围上来,立时请她们娘三个去收拾东西。 尤氏深看惜春一眼,发现她微不可见的点头,自己跟着尤老娘回屋看她们收拾东西。 一进了自己的屋子,尤老娘就摔摔打打起来,嘴上埋怨着:「大姐儿,你还算是这国公府的当家奶奶,怎么竟被个小丫头如此拿捏。在这府里竟是半点做不得主。」 可不就是做不得主,但凡能做点主,能看着自己的丈夫天天对着姨妹流口水?能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妹妹成日家对着姐夫跟进跟出,吃酒打牌,一点忌讳都没有? 尤二姐倒是劝道:「母亲何必难为姐姐。等过些日子,姐姐把那位四姑娘劝好了,自然会想起我们。」 尤三姐就接道:「怕是那位四姑娘是劝不过来了。哪儿有人肯劝呢?自然巴不得我们姐妹走得越远越好。」 尤老娘就眼巴巴地看着尤氏。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以前贾珍时时提着:妹妹们好容易来一回,自家要好生待承。处处将她们姐妹举到自己前头。现在是贾珍自己说出将人送走的话,她们再想回来可就是千难万难了。 即是如此,何必再忍她?其实尤氏何尝是口齿不灵的:「妹妹自己想得通就好。」我管你去死。 再不情愿,人家已经逐客,尤氏母女又有什么理由留下?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话,就是上不得台面,岂能拿到明面上来讲,何况人家还送了东西银子。 三人一出门,贾珍就又进了二门,对尤氏道:「你快些去看看妹妹,万万不能让她去那府里说出什么话来。你也别想着你是嫂子,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做嫂子的,服侍好小姑也是正理。」 尤氏就做出不情愿的样子,沉着脸向惜春房走去,贾珍还在身后骂:「做这晚娘脸给谁看?你那老娘没教过你笑吗?」 第172章 入画远远看到尤氏过来, 一挑帘子进内通报。惜春自己抿着茶,笑看着进来的尤氏,才起身让座。尤氏脸上哪儿还有不平之色?早对着惜春行了个礼。惜春向边上侧身, 不肯受她的礼。 「好妹妹, 可让嫂子怎么谢你?」尤氏说得情真意切。自己的两个娘家妹子,有家不呆, 见天住在宁国府不走,与姐夫、侄子天天一起没个避讳, 一家子奴才没给编排出花儿来。自己面子上不好说什么, 不想今天惜春兵行险招, 给自己解决了大麻烦。 惜春摇摇头:「咱们才是一家人。嫂子,你也该自己为自己打算些,别再耳朵软, 听不得人家两句好话。下次再把人接来,我是不帮你赶人了。我今天不是为了堵她们才这样说,要是有下一次,我真的去求大伯母收留我了。」 等京里八百里加急把贾赦得封鼎国公的消息传来, 他已经舒舒服服地在凉州军营躺着了。因为长年驻军,这凉州就是以军而兴的边防重城。驻军的主将在城中也有自己的宅子,青朝又没有以将官眷属为质的传统, 家眷也跟了来。 好在这主将不光有住宅,也有别院。贾赦一来就摆出要好生歇息的样子,占了人家的别院,再不挪动。 这凉州的主将祖上本姓秦, 当日还与秦英是远族,可是在战场上被老国公求了一命后,就自请追随老国公,并改了贾姓。 第261页 老国公当然不允,无奈这主将的先祖也是一意孤行之人,执意改姓。就是排行,也随了贾家。给他父亲排了代字辈,到了主将这里,就从了「文」字。 贾孜,正是这位主将的大名。当日贾赦来时,贾孜行的就是家礼,一意将贾赦捧到上位,不肯越雷池一步。贾赦乐得出来这些天,有一个放松的地方,就由他去了。 「兄弟,真是大喜。」贾孜自己喜孔孔地进来给人报喜。 自己好生地在军营住着,这些天除了让侍卫们教人打拳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不知这喜从何来。带着一脸不解地看向贾孜:「兄长说的是什么?」 贾孜一把将人从炕上捞起来:「快换衣服出来接旨。」 这回就有地方猜去了,大概是平郡王将东西带入京中,皇帝与太上皇两人发奖状来了。 可是封国公,这是谁的主意?接完圣旨的贾赦一脸不解地看向传旨的太监。这人不认识,不知道是养心殿的还是大明宫的。 小太监也不瞒着,上来给贾赦打个千:「小桂子给国公爷贺喜了。小的是不上檯面的,国以爷几次到养心殿,小的都没捞着伺候,这回倒是得了巧宗。」 这就是皇帝的人了。也是,太上皇毕竟已经退位,不好再派自己的人出来传如此重要的旨意,要不到了地方,就又让有心人有文章可做。 就算是皇帝身边的人,贾赦也不好在外人面前不给面子:「桂公公说笑了。你跟在皇上身边,事繁任重,我无缘得识,才是憾事。」 那小桂子就一脸堆笑地奉承着贾赦,一路走一路道:「这次与我一起来的,还有一百五十的龙禁卫。皇上说您调/教人是把好手,想把原来跟您的那些人抽回去。」 「一个不留?」 「皇上说是以一换一。」小桂子看着贾赦的脸小心答道。 「什么以一换一,原来他给我的只有一百人!」贾赦急了。这分明就是要挖自己的墙角,打上了自己从庄子里挑出来人的主意。 想是走前皇帝就猜到了贾赦的反应,也给小桂子吩咐了话。进了主屋,小桂子早拿出在养心殿伺候的全副本事,端茶倒水做得不给别人一点机会。 贾孜就不住给贾赦使眼色,大意是架子端得差不多就得了,好歹人家也是来传旨的,身上大小有个钦差的身份。 贾赦无法,只好沉着脸问:「皇上说没说这一百五十人如何安排?」 小桂子手下不闲,嘴上也一不闲着:「自从国公爷您带的两样东西进了宫,皇上与太上皇就乐开了,每天都让御膳房做些尝鲜。」 「说正事。」贾赦还是没好气。贾孜听得直咧嘴,生怕这个公公回去给他上眼药,时先生悄悄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多看二人相处。 果然那小桂子不以为仵,脸上的笑就没断过:「接了您上的请功摺子,皇上就开始算着这些人如何大用。皇上知道您听了心里会不高兴,让小的给您说一声,必不会亏待了这些人。那些原来的龙禁卫都原职升一级,您自己的人,」说着又看贾赦的脸色:「说是先都定了七品的官职,要是您有特别得用的,只管自己上摺子,皇上再考量。」 这样一说,贾赦才算是平了一口气。这些人与他辛苦了这么长时间,光用银子打发,怕是无法满足人心。他就看向时先生:「先生,你看庄子里的人?」愿意给皇帝卖命吗? 时先生笑得云淡风轻:「他们跟随大人,竟能得了这样的机会,想来都要巴不得的。」 小桂子暗暗记下两人的形容,面上的笑一点没变,还是等着贾赦发话。得了时先生的首肯,贾赦才道:「桂公公,你们定下几时返程?」 小桂子道:「皇上说了,您看小的什么时候返程合适,小的就什么时候返程。」 「嗯。 」 至此贾赦才颜色稍缓,嘴里报怨也出来了:「好好的,就看不得我手里有两个得用的人。这点子人刚调理出来,就要要走。想用人,不会自己调理去。」 别看贾赦嘴上说得不客气,小桂子的心却才放到肚子里。走前他师傅小梁子交待得清楚,不怕贾赦怨天怨地,肯报怨这事儿十有八九这过去了。要是他一直不报怨,自己这个差事才算是办砸了。 「兄长,」贾赦将头对向贾孜:「刚才我只顾想事,没问这桂公公兄长是如何安排的。」 早就安排得妥当,不过是人家小桂子公公一定要亲自伺候你这位新出炉的国公爷。这一时演的活戏,已经把个贾孜看得目眩神迷,对自己先祖的决定,从没觉得如此正确过。 「已经安排好了,就在你院子边上,你与桂公公说话也方便。」 人家总是做封疆大吏的人,这点事做起来还不是手到擒来。贾赦只对桂公公道:「你带的人呢?」 「回国公爷的话,那些人已经让他们去营里了。我自己身边还有三五个人,在院子里满能住开。」这哪里是钦差做派,分明就是主僕相对。 贾赦倒习以为常:「我家里没让你带什么?」 听他有心问家常,小桂子更乐得欢:「家里都好。上次去传旨的,是我师傅,」见贾赦不解,就分说道:「小的打进了宫,一直由小梁子公公带着。他老人家看我还算能跑腿,就收了做上徒弟。」 「你倒是机灵。」养心殿大太监,能是随便收徒弟的? 第262页 「也是小的走了狗屎运。上次师傅传旨去,说是家里一切都好。太太身子看着就旺健,公主郡主都有信给您。二爷的官听着做得越发好了,光我师傅就听皇上夸了几次。」 说着就让人把带的信一一递给贾赦。最后一封分外厚:「皇上怕小的嘴笨,有些事儿学不明白,亲自给您写了信。」 「也好,」贾赦发话:「你一路也辛苦了,又唠叨这么一会儿子,也下去歇歇,等晚上,贾将军自然给你接风。」手已经开始拆家信。 到底打了个千,小桂子才退了出去。在屋外等着的小苏拉有些不高兴「凭是什么人,没有在公公面前拿大的理。公公千里万里给他报这样大的喜信,竟连个笑脸也不给。」 小桂子回身就给了那小苏拉一脚:「和谁学的嚼舌头?真以为自己从宫里出来就是个人物了?你见过几个人。人家眼风一扫,你脑袋怎么掉的还不知道呢。」 说得小苏拉脸都绿了,别的小苏拉就势把他挤到一边,捧着小桂子与贾孜派来带路的人回下处不提。 屋里的人也不管这些太监的官司,贾孜只问:「这回来的人手生,调理出来又得一段时间。不如从我这里给你带些人,又生生把你的人噼走一半。」 「这倒不用。」时先生一副成竹在胸的口气:「这些人走了,总要给他们践个行。等把皇上对走的人安排一说,不怕这些人不拼命办事。」 「就算是皇上,也未必在这些人来前就交待了话。」贾赦也道。 贾孜就有些不解:「这皇上现在就抢人...」打的是什么盘算,是不是不想让贾赦将这些人真心收服,对他起了防备之心? 时先生想了一时才道:「无妨。大概是因为这些人全程参与了耕作,皇上要将这些人分撒到西北,约摸明年就会推广种植了。」 贾赦也觉得时先生说得有理,再说他并无什么私心,也不怕皇帝防他,他担心的是:「明年就推广,怕是种子不够呀。」 「这个你倒不用担心。」时先生思路一顺,想得越发透彻:「原来不过是没人知道这两样东西在北地能种,所以大家才不当一回事。可去年咱们有心,还不是找来了种子?要是皇上办,找起种子来比咱们不是更方便。」 第173章 至晚, 贾孜设宴款待来使,营中有些头脸的将官们都来做陪。就算将官们都不着甲,可那一股股的彪悍之气, 还是充斥了大厅。 不说小桂子公公, 就是贾赦来了这些天,也没怎么与这些将官见面, 不过是交由侍卫们按例清点人头,点查粮草, 对帐罢了。对贾孜, 看看军营, 再看看随人们的出入做派,就了解个八九不离十,是个实心任事的。 等侍卫们清点的结果一点点传来, 证明贾赦与时先生所见不假,二人更是万事不理,安心休养起来——放着好人不做,何必让人心中不痛快。见他们如此, 凉州军营上下,的确对这位巡检大人怀了极大的好感。 今天算是给小桂子接风与贾赦封爵之喜两件事儿一起办,来的人多些也正常。再粗的汉子, 主次坐位还是分得清的,就见小桂子不光让了贾赦,就连时先生也让了,只做出敬陪末坐的姿态。还是贾孜一定不肯, 才坐在了他的下首。人人心里都清楚了巡检大人的份量,对人家来了不折腾自己,更是胸中有数。 几杯酒下肚,几句场面话一说,气氛就活跃起来,心中有杆称的将官们,就按军阶大小前来敬酒。也有些京中世家子弟在营中的,也是一一上前,问世叔好的,敬酒的,一时有了宾主尽欢的意味。 「小侄有话,直憋了这些天,想请教世叔。」一个少年将军出来敬酒,当面说出有话要说。 刚才人乱闹闹的,贾赦并不记得这小将的名字。贾孜就在一旁介绍道:「这是牛统制的族侄,也是年少有为的,如今已经是六品管带了。」 竟是牛继业的族人。贾赦面上不动:「不想老牛管儿子不怎么样,对侄子却捨得。」说得分外亲热自然。 那小将脸就一红:「小侄学文不成,只好从军。也是贾将军一向关照,侥倖而已。」并不提牛家之事。 别看人家腼腆,贾赦并不敢轻忽,因为他觉得原主的执念动了一下。按说出事时,这少年大不过两三岁的年纪,甚至可能都没出生,怎么也不该参与其中,那就只能是一个解释——他的父辈曾经参与其中。 于是贾赦亲热地拉人坐下,并不问小将刚才的疑问是什么,只一里一里的问些家承。小将虽然摸不着头脑,可人家巡检大人好意对自己,也不好自己不回话,就把家里的事儿说了个七七八八。 这牛小将名牛平安,因是遗腹子,其母只愿其平安长大,并未与族中排行。难怪贾赦对他当时报名时并未在意,在是与牛家儿郎一起排名,怎么也会多看一眼。 好在现在也不算晚,不想牛继业有这份心胸,竟让自己的族侄入了凉州军。原本贾孜也不清楚,还是当日那接了王子腾差事的巡检,在凉州被牛继业宣旨锁拿进京时,才知晓此事。 贾孜自然问得随意:「上次老牛走得匆匆,也没与我说起贤侄将来之事如何打算。贤侄自己心中可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听听。等下次进京,我必让老牛请酒,怎么自己侄子在我这里,也不早打招唿,是不是瞧不起我贾某人。他要是不请,这事儿可不算完。」 第263页 牛平安脸更红了些:「自从家父去的,听母亲说我们一向与族中不太亲近。与族叔算来已经出了五服,走动几乎没有,所以族叔不知道我做何想,不好冒然为我打算也是常事。」语中的愤然几乎遮掩不住。 这话与前面他的名字没有按族中排行联到一起,也不是说不通。毕竟如今的人重视宗族,族中之人常以族为家,好些规矩大的家族,四五代人同居一地是常有的事。稍有点规矩远见的家族,也往往早早把子孙们的排字定下来,哪一辈排哪个字,一目了然。 牛平安并没有和牛家人一起排字,是真的只是他母亲一番慈母之心还是与族中有了龌龊,也让人费心思:「听你说你家中只你一个独子,按说不该来当兵,你母亲竟捨得。」贾赦就问了一句。 牛平安脸上已经绯红一片:「小侄的母亲早在几年前就去了。等守完母亲的孝,小侄自做主张投军,族中族老们...」 「有志气。」时先生轻端酒杯,自在地向自己口中送去,咽下了才道:「多少英才,都是不容于世的,何况区区家族。想是你母亲去后,你家里的物什也被族里分得差不多了,你不投军,竟饿死不成。」 一番话说得入木三分,贾赦与贾孜才知道刚才牛平安的脸一红再红,并不是有酒或是腼腆,竟是心中激愤所致。看来今日他出列敬酒,也不是偶然。说不得就是有意引起贾赦的注意。小小年纪,也算是费心思了。 管他偶不偶然,既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就没有放过的道理。可是自己已经是国公爷,一点架子端得起的,贾赦就与人饮了门酒,不再多谈。 终是年少,少了歷练,牛平安的脸上失望放大,再敬时先生一杯后,就自己回席吃起了闷酒。 来敬酒的人不少,也没人在意一个六品小将得意失意,等酒散时,贾赦已经要让人扶着才能走动。小桂子就要上前,明锣却一步不让:「公公是伺候贵人的,自来国公爷惯用我服侍,就不劳动公公了。」 贾孜与时先生也劝小桂子早些安歇,毕竟从京中至此,又是八百里加急,也难为他一个太监受得了这个苦。 小桂子就面有难色地对时先生道:「听说有四位太医与国公爷在一起,怎么不见来个人给国公爷看看?」 人家只是醉酒,不是得病。时先生听得心里一动,就问:「可是皇上要让四位太医一起回京?」 「并非是让四位太医一起回京,总要留一位照顾国公爷的身体。」那就是要回去三位了。 说来这四位太医还是与那位御医一起来的,按说他们来时贾赦已好,最多开几个平安方子就该放人回去。可一遇到贾赦这人,什么按说都不好使,生生把人扣下不让走。平郡王回京时,好算是把御医带回去了,可四个太医还是一个人影不见。 一想也就明白了,并非京中缺了这四位太医,不过歷来巡检,都没有带太医出行的,还一下子是四个。这要成了例,今后巡检都上太医院要人,可就不好办了。 何况现在国公府里还住着一位太医。若有人藉此做些文章,就算没有大碍,皇帝却是要平衡才好。与其到时再想处理,不如现在就把人收回。时先生就点了头:「等明日我与国公说说,不会让你为难。」 小桂子就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再看贾赦不过是酒喝得多些,并无别事,时先生也自回去休息。 第二日与贾赦说起太医之事,他也是一脸懊恼——他已经快把这四人给忘了。等把太医们请来,说是让他们与小桂子一起回京,四人顿时感激不尽。 可一收拾东西,又有些不舍上来:从他们来后,贾赦就打发他们四处给那些乡民看病,不想临走时,竟人人得了乡民自发的万民伞——只有那些得人望的州县之官才能得到的东西,太医们得了,是破天荒的事。 四人就五味杂陈起来。按说他们不过是与那些乡民与兵士看看病,可这些人的感谢却是实打实的。也不怪人们看重,比起乡下的游医与军营中的军医,这四位太医可不就显得生死人肉白骨了。 年纪小的那位太医姓纪,把东西收拾到一半,自己来找贾赦:「国公爷,下官不想现在回京了。」 听他说得坚定,贾赦心中大乐,面上却不显:「原本平郡王走时,应该让你们一起回去。不过我想着边地苦寒,一向缺医少药,才强行留下你们。现在桂公公带了皇上的旨意,让你们四人回京,我也不好再留。」 纪太医却道:「听说皇上还要留一位太医照顾国公爷的身体,下官愿意留下。」 「接下来的路上,也不比现在轻松,军中兵士多有宿疾,怕是纪太医跟着,更不得消停。」贾赦面上仍说出自己的担心。 「这些日子跟着国公爷,虽然累些,却心里踏实。还请国公爷成全。」纪太医再次请求。 比起在京中面对那此内院阴私与宫中争斗,为这些百姓与兵士看病,简直轻松到了十分——累的只是身体,不比京中一个不小心,不光自己小命不保,就是家人也不知会不会受到连累。 如此几番,贾赦到底留下了纪太医。小桂子能说什么,反正皇帝也只让他带三个人回去。他只管听贾赦的,什么时候说他可以带人回京,他什么时候带人回京就是。 接下来就是小桂子带来的人与原来的侍卫们交接差事。这个贾赦还不在意,可甲卫中五十人如何挑选,让哪些人跟着回京,哪些人继续留下,才是伤脑筋的事。 第264页 好容易这些事都完了,到了与侍卫们说再见的时候。由贾孜出面,请了凉州城最大酒楼的厨子上门,专门设宴为这些人送行。新来的侍卫们也在列,算是与旧人话别。 第174章 菜一上齐, 酒席即开。总是西北之地,以肉为主,青菜不过是少少的几样, 浓油赤酱, 也不讲摆盘之类,总是以量取胜。 酒倒是好酒, 和跟在小桂子身后劳军的物资一起,昨日才送到的别院里来的御赐之酒。就算是再不好, 喝到嘴里的人也要贊上一声, 何况皇帝真心实意让内务府挑了又挑选了又选。 要走的众人都听到了一些风声, 气氛就有些压抑,贾赦率先举杯:「是汉子,就端起这杯酒来, 别做出娘们的姿态。千里搭晾棚,没有不散的筵席,今日暂别,咱们不日在京中又见了嘛。」 大家于是都举起杯, 那李队长就道:「就怕国公爷回了京,就不认识我们这些小侍卫了。」众人笑着,都把杯中酒干了。 贾赦笑着看向小桂子:「谁说你们回去还是小侍卫?这点出息, 真白跟老爷我混了。」 这话说得人人精神一振,就是新来的人也一脸热切——前人撒土,总要迷了后人的眼,前面跟贾赦巡检的人落了好前程, 那他们这些人也差不到哪儿去。 小桂子就站起来,对着那一张张热切的脸道:「皇上已经有意,将这一百五十名侍卫都分散到各地兵营去,除了国公爷身前的五十位外,各位原职上都能晋一级!」 热油锅里撒把盐,得到的反响也不过如此。龙禁卫,不过是名头好听些,多是由世家那些文不成武不就的子弟,如贾蓉之流,谋个体面点的名头。不想跟贾赦走上一圈,路上虽然辛苦些,竟要得了实职! 能不激动?能不兴奋?能不血气上涌?哪个男儿不想建功立业,不过是他们这些人或是因家中溺爱、或是因后宅手段,都长成了纨绔的性子,这一年多生生让贾赦扳了过来,上进的心更胜,不想贾赦不光给了他们上进的心,还为他们搭起了上进的梯子。 李队长是这些人的头头,也是这一百人里少数身上本就有品级的人。可是就算武官晋升容易,可也有三年一考校之说,这样他就等于平白比别人多升了一级。 「国公爷。」这位是实打实地感动起来:「多的话也不说,我代兄弟们敬您!」 看了看底下那些人,贾赦又一脸坏笑:「你尽管敬就是,要是我今天喝多了写不成摺子,你不要后悔。」说着自己举起碗。 小桂子就在一边嘁了一声:「李大人,还不快替国公爷将酒喝了。皇上可说了,有国公爷得用的,让国公爷尽管上折举荐呢!」 李队长一步上前,就把贾赦要喝不喝的那杯酒,倒进自己的嘴里,引得大家哄堂大笑。一时老侍卫纷纷上前为贾赦敬酒,新侍卫们也跃跃欲试。 这样下去早晚得醉,贾赦就站了起来:「诸位,」眼睛在跟了他一年多的那些老侍卫们面上打个转:「今日一别,总有相见之期。你们跟我一路走来,有辛苦,也有斩获。我贾赦觉得,自己对得起你们。」 这些老侍卫们纷纷点头应和,不想贾赦话锋就是一转:「可你们,今后也得对得起我!」 大家脸色都是一变,能带着小任务出来的,也没几个不是人精,生怕贾赦藉此要挟,让大家唯他马首是瞻之类,新侍卫中就有人心生轻视——如此眼界浅薄,这个国公是怎么当上的。 对下面人心,贾赦才不理会,他只说自己想说的:「这一路我贾赦如何行事,大家也看到了,那就是我们是当兵的,是该由百姓奉养。可百姓奉养我们的钱,朝庭已经合成了粮饷,发到了我们身上。」 「所以,今后你们也得和我一样,到了地方,吃饭给饭钱、住店给店钱,征了人家屋子,走了要给人打扫出来。你们要记住,咱们是军人,是保守百姓的人,不是土匪,让百姓提起来想骂娘的人!」 「要是你们谁做不到,呵呵,」贾赦对下面呵呵两声:「老子就和皇上说,今后年年这个巡检都由老子来做,到时查不死你们。」 老侍卫们沉默片刻,在李队长的带领下纷纷举杯:「我们听国公爷的。要是做不到,国公爷尽管来查。」都一饮而尽。 等大家坐下后,新侍卫们就向坐得近的老侍卫打听,为何贾赦会独独提出这一条。等大家得知绥州军曾以兵为匪之事后,个个看向贾赦的眼神都写下了一个服字。 送走了小桂子与侍卫,三位太医也已经打包随行了,贾赦整个人倒萎靡起来。时先生有些不解:「怎么别人走了,你倒不高兴起来。按说这凉州也看得差不多了,又是咱们最省心的地方。」 「那个牛平安。」贾赦就说出自己这两天埋在心底的事儿:「总觉得不是无缘无故自己在我这里露脸。也不该是他。」就算是忠安要在凉州军里安插自己的人,隐藏还来不及,怎么会主动上前与贾赦叙旧。 时先生也不知道贾赦身上还有原主执念这个不是外挂的外挂,这一路又对贾赦评价日高,也就顺着他说下去:「也是。要是真与牛家亲近,不该让你与贾孜知晓才是。要是不与牛家亲近,唿贾孜的意思,却也借过些牛家的名头。」 对着真正的古人,贾赦生不出一点自得之心。他一路不过是仗着一点比别人多的见识,才让时先生这样的人能对他评价日高。可真要论智商,人家时时能把他秒成渣渣。 第265页 「倒有些有意为之。看他对牛家,不光是不亲近,大概他父亲与母亲过世,都有可为之处。」时先生进一步理着自己的思路。 这才消停了几天,贾赦不由哀嘆一声:「交给你交给你,这些事别为烦我。」 「怎么成了我烦你?还不是你自己起的头。好么,现在你儿子我给你带着,事儿也是我给你办着,你这个巡检做得可真是轻闲。」 贾赦就把无赖进行到底:「要不是为了让你办事,谁管你在哪个深山里发霉。」 时先生再不理这人,自己出去找贾琮考问今天的功课。贾赦又是个闲不住的,不一时,就让人将军营中几个那日酒宴上出挑的世家子弟过来叙旧。 牛平安自然在列。 对他,贾赦也没显出什么区别对待,只与别人一样,细细问问在营中事务,也算是一举两得。等轮到牛平安的时候,就能看出此人对治军分外用心。 「将来可有入京的打算?」贾赦闲闲地问一句。这话他人人都问过了,并不算突然。 牛平安脸上又是一片血色:「能有入京的机会,自然要入京。天子脚下,朗朗干坤,最是公平正义不过。小侄怎能不想着见识一番。」 贾赦就点点头,又问起:「看你也是及冠了,可定下了亲事?」 话题转得有点快,牛平安脸上的血色来得快去得也快:「家中母亲去得早,也没有亲近的族人。如今又在守边。」说得自己也是一脸自嘲。 贾赦再点点头,又向着别人说话去了。几番做作,又留了众人一起在别院用饭,才放人回去。 时先生就过来找他说话:「盘得如何?」 贾赦笑道:「你以为咱们是走黑道的不成,要与人盘下盘口。」 时先生更乐:「要不是走过黑道,你一个京中的大老爷,如何知道走黑道要盘盘口?」 不想自己也有穿帮之日,贾赦找补道:「你以为这些年我真是两眼一抹黑不成?」 万试万灵。一提起这些年,估计时先生能把卧薪尝胆、韬光养晦等等词都给他用上,自然不会再此事上再打转:「你倒是看出什么没有?」 「只看出这个牛平安,不光是与族中不睦,只怕中间还有些仇恨也未可知。」 「牛家竟至如此?」时先生就开始皱眉头:「按说他父亲也是从军之人,家中家产不会太薄,可是去得急了些,孤儿寡母日子难过,也是有的。」 「他父亲也是军中出身?」贾赦紧着问道。他本以为原主的执念应在牛继业身上,不想是另有其人。 「你竟不知道?他父亲被贬斥前,一向在军中辗转,七八年倒来回调动了五六次,在哪儿也没呆长久。」时先生道:「这些我以为你都知道,也没的你说。」 知道什么。要是知道也不会将心思用到牛继业身上去。 「他父亲叫什么?」贾赦又问,不等时先生回答,又道:「算了,只要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又有什么打紧。」 「你是说?」时先生问道:「这个牛平安的父亲,也参与了当年之事?」 肯定呀。原主的执念都验证过了,不过理由就得现找:「你想想,他父亲是不是出事前一点的时间被贬斥的?七八年调动五六次,下得好本钱。」 时先生就有些瞭然:「他是牵线之人?!」 「不错。还有什么比起一个调动将官带话更保险的。有牛继业做保,那些人自然信他,从一地到另一地,只说自己与营中不铆,由族兄给换个地方,怎么说不过去?」 如此一来,等一地军中之人收到上头的指示,再有了对策,就打发此人回京,明着向族兄求援,暗里行信使之实,将回信带回京中。 第175章 「这个人不能再留在凉州营。」贾赦看向时先生:「牛继业已经知道他在此地, 一时不动作,不等于就真的能放过此人。」 不管这个牛平安知道多少,总要把人放到安全的地方, 才能细细问话。要是真让牛继业坏了这人, 他们再想找个活着的证人可不容易。 时先生也在沉吟,这些年来, 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间接的证人,二人谁也不想放手, 可也不能就把人带入京中, 一路上人多嘴杂, 不知道在哪里就会走了风声,那样等于明着告诉忠安,自己已经开始查找往事。一旦狗急跳墙, 哪怕收拾得再快,也要有些地方受到波及,就不是他们的本意了。 「泽州离京中近些。往来也方便,秦英也是信得过的, 不如就把人放到泽州营去。」时先生问道。 的确,若真到用人之时,快一步也是好的。放到泽州营, 不是贾赦离京时那种磨洋工的走法,快马加鞭三五天就到了京城。只是贾赦又有他的考量:「就算是近,也是在军中。秦英那里上层的人考量得差不多了,可是下层的人还没甄别完。他的品级又不高。一旦有人觉察, 我们找人容易,别人找起来也一样方便。」 「冯唐?」时先生就打了个突。 贾赦还是摇摇头:「军中都不能放。」下定决心:「给李译送去。反正他也得用人。身边有个懂军事的,建起粮仓来也方便些。」 时先生就要笑不笑地看他。不一刻,就听贾赦传出一声大大的哀嚎:「我闺女要成亲了,她老子都不能回家。不行,收拾行李,走,今天就走。」 对不时抽风的人,方法只一个,那就是不用理他。时先生自管去找贾孜,总不能一声不响地就把人家手下将官带走,就算是两人关系再好也没有这么办事的。 第266页 于是贾赦只能一个人地别院里哀怨,最后明锣不得不请贾琮过来劝他老子。 「父亲想回京?」贾琮开门见山地问。 贾赦狂点头:「你姐姐要成亲了。咱们都不在家,也不知道她的嫁妆收拾好了没有,你哥哥办得尽不尽心。你母亲有没有把那些古董摆件放进嫁妆里。」 「李家太太会不会进京?」贾琮的问题十分跳跃。 要说原来,贾赦还没有把握。可如今无论是迎春自己身上的郡主封号,还是贾赦新得的国公爵位,这位甘陕督抚的当家太太,都得走上一遭。 贾琮就自己拍板:「明天父亲就送我到甘陕督抚行衙,我与李太太一起回京。」 甘陕督抚行衙设在西京,比起回京的路近了一半不止。要是贾琮一个人回京让人不放心,可多派些人跟着,到西京却没有什么大碍。 可这就不是什么放心不放心的问题,而是贾赦自己能不能赶上的问题:「你与人家一起走了,你老子呢?」 「父亲不是与时先生一起?」贾琮觉得这就不是个问题:「我没来前,父亲不也好好的?我走了,更不占时先生的时间,父亲只有更好的。」 老子说的不是这个事儿好不好。再看贾琮一脸坏笑,要还不知道被这小子耍了,贾赦就白比人多活了不知道多少岁了。明显儿子已经让时先生带得歪到爪哇,贾赦也不生气,只自己伤心:「我原来的儿子呢?」 不说贾琮,就是一边伺候茶水的明锣都忍不住笑。贾赦自己却道:「好好的孩子,多实在、多纯洁的孩子,只这么几天就让时先生给带得会和他老子耍心眼了。还我原来的儿子。」 贾琮只得道:「我只是先去他们家看看,人好不好相处,会不会有想着欺侮姐姐,哪儿是与父亲耍心眼。」 就是这点时时为姐妹上心上可人疼,贾赦又跟着人的思路走了:「是得看看。你还得留心着,看看他们家里的当家太太,身边有没有什么美貌的丫头,想送到李靖的身边。要是有,你自己去找他们家老爷...」 「他不过七岁不到,你都教的是些什么?」时先生的话又从屋外传来。 等人一进屋,先把贾琮拉过来,好象与贾赦再多呆一会儿,就会让他传染了一般。贾赦就道:「我还没找你算帐,你把我好好的孩子,教得和他老子耍小心眼,是误人子弟。」 贾琮只和明锣偷笑,才不理两个大人的嘴上官司。好容易二人斗嘴累了,都自己找茶喝,才骂贾琮他们:「只会看热闹,也不知道劝着少说两句,真等着打到一起你们看着才乐是吧。」 明锣就拉起贾琮,把屋子让给二人。 「心里痛快些了?」时先生看着贾赦。 贾赦摇摇头:「哪儿那么容易就痛快了。实和你说,刚才与琮儿说几句话,我才觉得那是人说的话。见天与这些人说的,句句得想上一想才开口,哪儿是我的为人。再这样下去,我怕自己得折了寿。」 时先生点头,贾赦以为他是在贊同自己,不想听到耳中却是:「是,那些都不是人说的。」不由为之气结。 也不管他情绪如何,时先生只打问自己这些人何时再动身,下步向哪儿去。这些全凭贾赦在堪舆图上一指定下行程,让时先生实在不放心。 他的担心并不多余,看着贾赦手指的地方,浑身不自在的就是他:「好好的,西边还差一点就要完了,半路折回平安州,是什么意思?」 「什么是西边还差一点,已经完了,知道吗?」贾赦自己肯定自己的工作起来,从来义正严辞。 「那西宁的军营不去了?」时先生不解。 「不去。比这里还冷,地势又高,一定不去。」再有个高原反应,让人动动手脚就是得不偿失。贾赦想得透彻,西宁王爷一向是与忠安过从甚密,这在官场上都不是什么密事,去查与不查都是一样。 「我打算让十名侍卫去代行巡检。」说的人一脸平静。 听得人头皮发麻:「你疯了不成。巡检大人是你,不是侍卫。人家都不用找理由,只这一条就够让你打道回府了。」 贾赦才不在乎:「那多好,正好能赶上我闺女出嫁。」 世间就有这样油盐不进的人。时先生为之气结:「你以为人家会如此平平安安地让你回府当国公爷?说不得就是一道旨意让你回大理寺。」 这个贾赦不怕,他从自己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样东西给时先生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发觉平安州不妥,只能一边自己赶紧过去,一边还不忘记派侍卫继续巡检。这样的实心任事之人,大理寺还关不得我。」 正是那块「如朕亲临」的金牌。 「你怎么没还回去?」时先生眼睛瞪得老大。 「这东西如此重要,怎么能轻易交由别人。自然要等我回京后亲自归还才妥当。」贾赦说得是一本正经。要是脸上没挂那抹不怀好意的笑就更象些。 就算如此,你不能打个稳妥点的地方收着?只用一个破荷包装着,就是走到街上,随便一个毛贼都能给剪了去。知时先生心中所想一般,贾赦竟来拍他的肩膀:「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我随身带着这东西,有谁能想得到?」 为了自己手不痒得想打人,时先生只好问道:「你真的觉得平安州不妥?」怎么就觉得这么不靠谱呢? 第267页 必须不妥。原着中原主就曾打发贾琏到平安州办事,然后抄家的时候就有一个交通外官之罪。要是平安州能妥当就见了鬼。可是如何不妥,还真的只能自己去了才知道。 可是这个证据是没法和时先生用的,只能靠自己的演技。贾赦现在装起13来,已经有了高深莫测的精髓,他摆平时先生只用了一句话:「平安州产铁。」 妥!第三日,他们已经与贾琮分道扬镳,一路走上回程,一路直奔甘陕督抚行衙所在的西京。 送行的贾孜只是不舍:「本以为你们可以在这里过了年,大家也好热闹些,不想走得如此着急。」 贾赦只好安抚地道:「再见面的时候尽有,不过我怕你一时倒走不开。不过嫂子她们也离京多年,不如趁着你侄女出嫁的当,回京走走。」 有个西宁王爷在西宁,贾孜这个经鑑定合格的守将,就是一道隔开他与京中的屏障,所以贾赦不与皇帝商量,自己可不敢轻易给人承诺。 好在贾孜自己比贾赦还看得开:「让她们去京中自然好。只怕让花花世界迷了眼,温柔乡里时间长了,几个孩子失了血性。」 「侄子们怕失了血性,侄女们怎么来不得?」贾赦给人一个白眼:「原来两家断了联繫说不得,现在已经重新相认。别的不敢说,要是将来有侄女说到京中,我这个做叔叔的还是能给撑撑腰的。」 时先生就在一边点头:「尽管找他,在他眼里,女儿从来比儿子得人意。」 贾孜止不住大笑出声,一时离愁去了大半,喝了送行酒,众人挥手别过。 巡检大人来后并未给凉州军增添什么麻烦,让营中众将十分感念。再加上这两天两位大佬依依惜别,兄弟情深,还有谁去管一个小小的六品将官突然旧疾復发,不得不辞职回乡的小事。 第176章 关于平安州究竟在何方, 后世多有考据,可是也没有什么人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往往只说是作者虚构出来的地方。有些考据成痴的, 也给出或南或北的答案, 却无法得到大众的认同。 可贾赦所在虽然是书中,却也不是书, 无论是人还是地方,都是真实的存在, 贾赦此时正向着平安州进发。说来平安州地方已经开始南偏, 也就是在京城的偏西南方向, 严格讲已经不在贾赦此次巡检的范围。 要是贾赦的荷包里没放那块金牌的话,确实如此。偏生,让他手里有了那么一道金牌, 而他,也一向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 所以在平安州大营门外,来接贾赦的主将出现一张懵逼脸,再正常不过。 「平安州守将云光, 见过九省巡检大人。」你是九省巡检不假,可我这里应该不是九省之列。 贾赦也不与人客气,直接掏荷包上傢伙。 跪了一地!对这个效果贾赦当然满意:「营内叙话。」说着已经率先进营。云光除了跟在身后, 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身后那些将官,纷纷或对眼或四顾,显见得这平安营里也不是铁板一块。 等人都坐定,云光忍不住问道:「国公爷, 不知道您此次到平安营,是?」 现在知道是国公爷了,在营门口叫九省巡检大人叫得不是十分响亮吗?贾赦就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话。 答话的是时先生:「云将军勿惊。国公爷接圣上密旨,归程时对平安州一併巡检。」有本事你就和皇帝对质去。 听说人家是奉了密旨,还在一营将官面前掏出了「如朕亲临」的金牌,云光确实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急急地让人去腾帐篷、烧热水,安顿一行人先休息。 「棒槌,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冒险了。」把自己的人都带进了平安营,要是有个万一,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他们这次行路走得急,也没让驿马向下一站报行程,所以驻军才多有惊疑。可是一个人也不留在营外,要是人家真地狗急跳墙兵行险招,自己这些人一併葬送在这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时先生还在埋怨:「你今天当着那个云光的面,就在荷包里往出掏金牌,不是让人知道你把东西放在哪儿,生怕人这不拿这个做点什么。」 「对了,」贾赦就对着时先生阴笑:「我不就不怕他对咱们做什么,要是不做,我才担心。」手里来迴转动着金牌,动作要多轻慢有多轻慢。 时先生这才发觉出不对,抢过金牌在手,份量是骗不了人的:「你...你...胆子也太大了。」 贾赦就点头承认:「不这样才是要命呢。我早已经让人带着金牌,到附近调兵去了。要不你以为我真的一点后手不留,把人全带进营里?这一块,不过是为了让咱们进营用的。反正人人都知道皇上曾经给了我这么一块牌子。」 话是一错,可是一点证据都没有,就凭着自己的怀疑四处调兵,大有将平安州营一举拿下之势,时先生还是不认同:「可是我们手上并没有证据。这个云光是不是真有问题,是什么样的问题,都没有着落。棒槌,你心急了。」 「不急不行呀,我闺女六月就要成亲,我那时怎么也得在这之前赶回京去。」 还能不能再不着调点?!就为了赶上你闺女的婚期,就能一点证据没有,拿下一地驻军时先生生不起气来,只好自己喝茶。 贾赦能不知道他心里有气?只好勤谨地给人续上茶:「你要相信我,我绝不会无的放矢。这个云光肯定有问题。」因为我有原着在手。 第268页 可惜此话终是不能宣之于口,只能做为自己的行动指南,默默应用。贾赦只好从现有的东西里找理由:「明天开始,还得见人呀。」 说得好象每天你不见人似的。不过再一想时先生也就明白了,贾赦所说的见人,就是在绥州已经做过的那样,将所有将官一一见过,从中甄别出可用之人。 「这里,咱们并没有什么单子可以参照。」时先生说出自己的顾虑。 贾赦又不在意起来:「就是没有单子,你以为我没有脑子?大营也走了六七座了,武将的圈子也就那么大,除了真如牛继业那样,对族人赶尽杀绝的,哪家不是关系套关系。」 「你那也叫脑子。」时先生先是鄙视了一下,才正色道:「不知道你能拿下几成人?」 「我也不知道。总得见过了再说。」随着贾赦的回答,得来的是时先生恶狠狠地眼神,合着你心里都没一点把握,就敢只身入虎穴了。 事实就是事实,不见了这些将官,不了解人家现在的想法,一切只是空谈。 至晚自然由云光设宴接风,只是再没有在其它营中那种和乐融融的气氛——不速之客,还是明显来找茬的不速之客,让谁能欢迎得起来? 整个平安州军营,对贾赦等人的到来,大多是这个心理。 这个贾赦与时先生早有准备,没有人来找他们说话,他们二人就自己咬自己的耳朵。没有人来敬酒,他们就相对举杯,让云光想给二人一个难堪的酒宴,收尾得匆匆。反正真正心急的也不是他们,自有人黑夜里四处放鸽子。 第二日起,贾赦又开始将营中的将官们一一召见。侍卫们也没闲着,依然十人一组,对着花名册清点兵士。在见人前,贾赦亲云中军大帐与云光商量:如今正是清点员额之时,营中兵士如不是採买之人,一律不要外出。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当然得到了云光的认可——就算是真要与人联繫,暗夜中的鸽子已经足够,用人联繫,不过是最笨的法子。 于是那些家有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的问题再次登场,问得平安州将官一个个如入云中,就算是时先生已经听过一次,还是忍不住时时发笑。 直到第四天晚上,贾赦帐外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就听甲卫在外报:「国公爷,今天巡夜的,抓住一个要翻墙出营的。」 「带进来吧。」贾赦充满睡意的声音传了过来。一行人鱼贯入帐,其中一个已经被绳子捆得结实。 「哪个营的?」贾赦冲着带队的人问。 「据说是五营的。」甲卫在来前显然已经简单地问过一回。 「哪儿的人?」问的还是甲卫,连让人将被绑之人嘴里塞的麻胡桃云了的意思都没有。 「听口音象是西北的,又不大象,有些生硬。」甲卫虽然不知道贾赦为什么会这样问,可是回答的还是十分用心。 贾赦就点点头:「敲晕他。」 命令不被理解,却被很好地执行,就有人上前向着被绑之人来一个手刀,人立刻软了下来。 这才让人把他嘴里的麻胡桃扯出来,又让人摘了下巴,才开始搜索嘴里是不是有暗藏的毒药。没办法,后世的电视剧看多了,就是有这点不好。 真不能说不好,只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在这人嘴中最后一颗牙齿里,居然真的发现有个小小的药囊。人人出了一声冷汗,这要是没有发现,此人咬破一死,自己这些人在这平安州营里立刻被动起来。 时先生看着贾赦的眼神又不对了。贾赦也没空和他解释,因为帐外已经有人报:「云将军请见。」 能不见?你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身为一营主将来探问,怎么也是出于关心,不见的话,只能说是你心虚,人家还以为你在做贼喊捉贼的把戏。 等云光叙了礼,贾赦也不瞒他:「这几天晚上,不是我的侍卫与你们的人一起巡营吗,不想抓了一个要翻墙的,带来见了我。」说着指指软在地上的人。 云光脸明显不好看,估计是在骂派人翻墙的人吧:「不知国公爷问过了没有。不如我将人带过去问过了,再给国公爷回话,省行扰了国公爷好梦。」 贾赦就摇摇头:「按说是你的人,由你问起来最好。」不等云光现出喜色,却接着道:「可是刚才在搜身的时候,却发现这人后牙里竟有药囊。」 云光脸就变幻起来。什么人才会在嘴中放入药囊,一想就明白的事。死士,只有死士,抱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死士,才会将处置自己的机会交到自己的手里。 看着云光的脸,贾赦说得十分慢:「所以,云将军,不是我这个人不讲情面。看这人的打扮,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兵士,却偏有这个玩意。所以,我还是等他醒了,自己先问问的好。」 莫说是云光,就是跟着云光的人脸色也不好看。这就不是给不给脸面的问题,而是信不信得过云光的问题。可是现在人在贾赦手里,人家是明公正道的手持金牌的巡检,硬抢人,在没翻脸之前没人能做得出。 最后云光还是说了一些场面话,又自承了治军不严,再次想亲自审人以将功补过,被拒绝后也没坚持,带着人流水退出了贾赦的帐篷。 时先生就再看贾赦,却见人只是挥手让他自己去休息。再想说话,那人已经自己看着被绑的人发起呆来。 第269页 第177章 贾赦自听甲卫说起此人是西北口音, 就一直在暗中打量此人。现在帐内除了明锣再无别人,这打量就光明正大起来。看着也就是普通的粗糙军汉,不过是眉目比一般人稍微深一些。 西北有些地方与北夷相接, 多少年下来, 怕是悄悄通婚的也有,生下来的子嗣有些异于中原之人, 眉目多有如北夷之像,也算平常。可是贾赦却没有这个侥倖。这样一个半夜急得要翻墙的人, 说他只是要出去会情人, 那只能是骗鬼。 不论是原着提醒还是他前世看的那些剧集, 无不显示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一个疑点,那是一定要抓住用尽的, 要不事后想起来,只能是遗憾。 贾赦不想留下遗憾。一个有为的二b青年,只能让别人遗憾,而不是自己。于是贾赦就将脸盆里的冷水, 一点不可惜地全倾在了那人脸上。看得明锣都打了个哆嗦:还没出正月,外面的天气能冻死人。 看的人冷,被泼的人更是一激灵醒了过来。只见那人一发现自己嘴里的麻胡桃没有了, 就开始咬后牙,还露出一个即有些恶意又伴着得意的笑。 好一会,这笑已经在脸上僵住了。也不在暗中牙上较劲。 「不咬了?」贾赦对着人问道,还举起自己手里的小药囊给人看了看:「防着你呢。」 「我说, 」他接着问道:「你们也够下本钱的,生生把牙钻出那么大个洞,当时一定疼死了。平日吃东西,碍不碍事?」 那人眼神更是凶上来,盯着贾赦的手一动不动。可是当初绑他的人,用起绳子来没吝啬,把他捆得连弯都打不过来,被放倒后想自己起来更是做梦。 发现自己只能看,动不得,那人哑着声音道:「只会背地里阴人,算什么汉子。」果然有些西北口音。也果然比起刚从西北过来的贾赦听过的西北口音多了点生硬。 看了看手里的药囊,贾赦问:「这样就算汉子?」 那人就是一噎,可嘴上还不肯服软:「我自己了断自己,怎么不是条汉子?」 贾赦就点点头:「也对,要不是条汉子,小小年纪,也吃不得把牙生生掏空的苦。」 一句话说得那人脸上又现得意,让贾赦好气又好笑。可是这样的对手,于他只有好处,没有什么坏处,他才懒得提醒对手:不要放松警惕呀,现在那人是在审你呢。 为了让人更放松,贾赦问的问题都能搔到对方的痒处,让人或得意或气愤,往往不想就回答出来,反正在对方眼中,诸如把牙里放药囊是几岁、怕不怕平日不小心把药囊咬破、药囊里的药会不会过期之类,并不是什么秘密,答了也就答了。 「你们一起来的人里,人人牙里都有这个吗?」贾赦又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那人一脸有与荣焉:「当然,能与我一起来的,都是响噹噹的汉子,我们五...」 至此才发觉自己已经上当。 贾赦就象是没发现他没回答完一样,又问:「你们五个是你为首,还是你不过就是个会翻墙的?」 那人眼又瞪起来,愤怒要是能杀人,怕是贾赦早让人碎尸万段了。 「都在五营?按说不应该,明天还得再到各营找找,凡是和他同一个口音的人都得抓起来。」说着就对明锣道:「记得和大家说一声,凡是西北口音的人,一个也别放过。」 就见那人脸上又有些得意。贾赦绕到他背后蹲下,拨拉着他的头髮:「就是这样的。」 那人又呆若木鸡。贾赦还在吩咐着:「等那些人抓起来了,就说是他已经招供,才能一网打尽。分开来审,总有真招供的。」 那人就在大喊,却被明锣利落地一把麻胡桃塞进嘴里。眼睛瞪得再大又有什么用? 「你以为现在你再叫冤枉,你的同伙就能听见了?」贾赦拍拍他的脸:「真天真。」 明锣便问:「国公爷,闹了这半宿了,您是不是眯一会儿?」 也没有更漏,好在贾赦自己还是有一块金怀表的,时间已经指到两点。倒是会选时候,过了午夜,正是防卫最松懈的时候,要不是今天甲卫与这营中一起巡夜,怕是此人已经与人接完头又返回营中了。 「叫几个人过来。」贾赦小声吩咐明锣,自己却上去又一个手刀,将绑着的人再次打晕。 等十来个侍卫进了贾赦的帐子,没一会儿,帐内的灯就再次熄灭,四周再次陷入寂静。 天将亮未亮的时候,从贾赦的帐内传出了一阵兵器相撞之声,马上有人大叫:「有刺客!」 这一声在寂静我营内传出老远,巡夜的卫队马上向这里跑来。别的帐内也陆续钻出头来略张一眼,就赶紧回去穿衣服,拿兵器。陆续有人赶到了贾赦帐外。 云光来时已是气急败坏:「什么人如此大胆。还不快去保护国公爷。」 更多的人冲进帐,只见帐内模煳的身影互相砍杀,也不知道哪些是敌,哪些是友,进来的人只是不知所措。就听帐外有人喊:「胳膊上绑着白布的是自己人。」 大家一下子有了目标,把没有白布绑着胳膊的人拿下,也就快得多了。 帐外又有人喊:「拿下人先堵了嘴,防备他们自己咬舌自尽。」听到的人自然如法炮制,好一会,才陆续有被堵了嘴的人被绑着从帐内押出来。 云光看着出来的人,急得跳脚:「国公爷呢?怎么不见国公爷?里面可有人受伤?」 第270页 就有人拍他的胳膊:「云将军不必着急,我的小命还不至于是几个宵小能算计得去的。」回头一看,不是贾赦还是哪个。 明显松了一口气,云光单膝点地:「末将治军不严,大营之中,竟有宵小之辈行刺国公爷,请国公爷治罪。」 贾赦却道:「人心难测,你难道就愿意出这样的事儿?不必多礼了,快些起来。」 时先生从贾赦身后转出来:「国公爷说得有理,云将军,现在不是您赔罪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审这些逆贼要紧。」这就已经给这些人定下了调子。 不管心中多少不情愿,云光也只能顺着时先生的话道:「先生说得是。这些逆贼胆大包天,居然行刺国公爷,末将一定忙审问。」 时先生就将手里的东西给云光看过:「这些是逆贼口内之物,大人还是先取出才好。不然人都死了,还审问谁去?」 就有跟在云光身后的人脸变了颜色,贾赦只在心中记下,面上当做不见。 这些人就算是与贾赦做了交接,由云光的人带走。三四致歉后,云光也引着众将退去。 贾赦的帐篷自然不能再住,只能到时先生帐内凑合。进了帐,时先生噼头就骂:「你胆子比天还大,昨夜即是问人,怎么不叫我一起?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是不是还得为你殉葬?」 让人骂得抬不起头,贾赦也只好道:「我这不是早早地就来你帐里躲着了。」 时先生更气:「有现在躲的,怎么昨晚不把人直接让云光带走?你这样明摆着不放心人家,不半夜杀你杀谁?」 「我不过是想着引蛇出洞,谁知他们竟如此大胆,连夜都不过就上门了。」贾赦连连辩解。 「不知道他们连夜会来,你可躲到我这里做什么?」又看看地上倒着的那最初抓住之人:「就这么自己关着?」 贾赦也挠头:「刚才人多,不好将他与那些人一起交过去。先放着吧,云光要是有心,自然会来要人。」 「唉,」时先生虚点着贾赦:「真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如今这事儿闹得如此之大,怕是这座大营我们更不好呆了。」 这几天贾赦已经把将官们见了个七七八八,此时倒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势:「原来也没呆得多舒坦。说不得有这一闹,云光更得加十二分的小心对我们,消息传递起来能省些力气呢。」 就算是他说得再有道理,时先生也无心再理这货,只自己手指虚点着小几,有一下没一下的划拉着,明显在算计后面的路子。 「那些人你认为出自哪里?」好半天他才问出一句。 「北夷。」贾赦回答的十分简捷。时先生又抽了一口冷气。 「要是凉州营里,还好理解。可这里说是边城,其实已经近于中原。」怎么这北夷人捨近求远呢? 想想原主曾派贾琏做的事,贾赦轻吐出两个字:「联络。」 时先生就是一惊,这里离京中来回不过半月路程,做为中转站,的确再合适不过。可这个中转站设得大有蹊跷:若说北夷人在西北的各营中安有细作,人人可以想见。如此近京之地也有了北夷细作,还不是一个两个,细思让人心头髮麻。 若非京中有人与北夷勾结,需要时时传递消息,又何必在如此容易让人发现的地方设这个中转站。 可是如今说一声皇帝已经大权独揽也不为过,还有什么人,在这个时候不知死活地要与北夷扯上关系?除非他们原来就已经联繫过,或者,有极大的利益让他们不得不与北夷联繫。 从利益这里考虑,答案几乎唿之欲出。 第178章 养心殿里, 皇帝也在跳脚。他现在收到的不过是贾赦离开凉州时,让人照例送上的行程报备信,说明他将到平安州大营, 理由是, 他,怀疑平安州有问题。 只是怀疑, 他就改变了路线不说,还跟皇帝提到, 他可能要调动平安州附近军营的兵, 用的, 就是皇帝给的那块「如朕亲临」。皇帝不跳脚那才是个怪,自己怎么就把那块牌子给了他。 为什么怀疑,没写。怎么去平安州, 没写。如何调查,没写。是不是有把握调查出个什么,依然是个没写。皇帝沖张清抖着手里的信纸:「胆大妄为,胆大妄为。」 张清也烦燥好不好。刚封了个国公, 这人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吧。临时更改行程不说,还要擅自调兵。如果查出事来都少不得一个擅专之罪。万一查不出什么,张清觉得自己可以为他准备纸钱了。 两人面面相觑, 无奈写在脸上抹都抹不掉。 「下秘旨,让周边军营配合他行动吧。二品以下官员,均听他调遣。分头髮,不要一个营一个营地传了, 免得时间来不及。」皇帝想了再想,也不觉得贾赦突然回程,只是为了扰乱平安州军心。 这两年多来,贾赦在皇帝心中的印象,只能用忧国忧民、一日千里来形容。几次为皇帝分忧,从没提过自己要奖赏之事。他家得的几次封赏,相对这人的功劳来说,皇家给的还是有点少了。所以皇帝开始担心起他此行安危,也是正常。 「让锦衣卫,派几个好手过去吧。」皇帝想想又吩咐道。 张清就沉默下来,只自己起草秘旨。锦衣卫的存在,对于正统读书人来说,总算不上正大光明,又是皇帝单独掌控的情报机关,文武不同属,他不益给出任何意见。 第271页 皇帝正自己后悔:「早知道他要兵行险招,就不该这么早把侍卫换班。现在的那些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完全听他指挥。」 张清这才劝道:「圣上也不必忧心太过,贾赦一向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大体也吃不了什么亏。」 皇上却道:「你没看出来,这次与往日不同。没见他已经把贾琮送到李谒那里去了」 张清当然注意到了这个,不过是怕皇帝太过担心,内里才的意略过。不想皇帝竟与他一样心思,不由道:「这个傻大胆,这回是要干一票大的呀。」 贾赦的确要干一票大的。他觉得自己已经穿起了一条线,一条二十多年前发生事情的线,自不会轻易放弃。 他正与时先生说着:「那牛平安的父亲,大概就是忠安通过牛继业找来,在各地传信之人。这个云光,就是他与北夷相连之人。如此内外串通,才能在当年构陷太子。」 时先生就算觉得他说得有理,此时却在人家云光的地盘上,如此谋算人家,成功几乎不可能:「不能回京后,让云光入京叙职时再说?」 「不行。要是咱们没来平安州,还能还说得过去。咱们已经来巡检过了,又让人上京,岂不是打草惊蛇?」 那你还冒然前来!时先生又不想和他说话了。 贾赦对他解释道:「证据。太上皇是要证据的。不到云光的地盘,咱们如何能拿到证据。」 这理由勉强可以说得过去。可是用自己的安危换得一纸还不知道在哪里的证据,时先生不认为是个好主意。 可现在做都做了,由不得人后悔。只通用查漏补缺,让云光不敢对他们骤然发难:「云光那里,还是暂不动的好。五营的管带,说来是云光的嫡系,倒是可以用一用。」 贾赦也同意,他又向时先生说起自己进营前下的几招暗手:「让人在营外截获一切从营中飞出的鸽子。他们消息除了靠人,再不能传递。已经让人在平安州城内,寻找一切西北人开的店铺并西北口音之人。」 时先生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人会半夜跳墙,可真是急了才出的下策。此法虽然费力了些,不是不说成效十分明显。 「可惜呀。」才觉得放松了一点,就听贾赦自己在那时可惜上了,时先生的心不由紧了一紧。就听贾赦道:「明面上咱们的人都已经在营中,怕是他们传递消息不及,咱们有消息也不好传递了。」 这个还真难不倒时先生:「我身边一直的几个暗卫,传个消息还不难。」 就见贾赦又笑得贱兮兮,就知道他早知道自己身边有暗卫,此时不过是在让自己送货上门。只能为之气结:「有事儿不能明说,干嘛绕起弯子来。」 「暗卫嘛,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既然消息能传出去,那就更好办了。」说着就让时先生派人,到平安州与先前安排的人见面,看附近的军队调动得如何了,一旦让云光有所觉察,又该用什么理由应对。 二人议定不久,就有云光派人来请用饭。此次人明显见少,不过十几个三四品的将官做陪。大家落座后,就有一名四品将官起身到贾赦面前,单膝跪地。 贾赦并未谦让,只做不解地看向云光。以他现在的国公身份,就受了此人跪拜又如何。云光也知贾赦行事不同常人,你和他讲理,他就和你放赖的事儿,没少听京中人提起,只好对他解释:「这位是五营的李管带。」 贾赦前两天天天与这些将官谈话,能没见过此人?还是只看着云光不说话。 「关于刺客之事,虽然李管带也不愿意发生,可是事儿出了就是出了。李管带当得向国公爷道歉。都是他察人不明。」云光再次解释。 底下的李管带也口称:「惊扰了国公爷,都是末将察人不明。」 「哦。」贾赦漫应了一句。再没有下文。那李管带着地的膝盖,就一直与地面接触着。 云光见不是事,自己也起身对着贾赦行礼:「不光是李管带,就是末将,也有失察之责。」 贾赦就点点头:「刺杀当朝国公,还是在自己的军营里。云将军,你还是自己先行上奏吧。」就是不愿意大事化小的意思了。一时帐内之人,十有八九都面带愠色。 时先生眼神扫过,将人记了个全,才打圆场道:「云将军,国公爷也是好意。由将军自己先上奏,免得皇上那里,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到时云将军就更加多费口舌了不是。」 云光果然是个人物,居然就藉此打着哈哈:「是云光想偏了。如此倒要多谢国公爷体恤。」 贾赦照单全收:「不谢不谢。大家都是为了皇帝办事。说不得,昨天要不是我在营中,怕是那人要刺杀的,就是你这位平安州营的主将了。呵呵。」 云光无法,只能陪他一起哈哈一笑,到底自己叫起李管带,大家一起用起饭来。饭中,贾赦就问道:「云将军,那几个刺客,可审出了什么结果没有?」 大家手下的筷子都停了一下,只听云光道:「上午已经开始审了,不过贼人口硬,怕是不打不行呀。」说着只看贾赦的反应。 「是呀。三木之下,何求不遂。」时先生先接了话:「何况军中刑重,云将军,万一还未审出个什么,人就没了,将来刑部的人来了,怕是将军也不好交待。」 「先生所言极是。张副将,审人的时候加点小心,别让这些人没了。」 第272页 有人应了一声,又看了时先生一眼,才低头吃菜。应该是负责审讯之人。 贾赦就问:「张副将何时能给我一个答覆?」 那张副将放下筷子,正面对着贾赦道:「国公爷宽心,末将定当竭尽全力,尽快给国公爷一个交待。」 「不是给我一个交待。」贾赦纠正他:「是给皇上一个交待,给天下人一个交待。张副将,」他也放下筷子,看着人道:「草蛇灰线,末必无因。还请多加仔细,不要放过一个细节才好。」 「是。谨遵国公爷的吩咐。」张副将面色更加恭敬。 「如此我就放心了。云将军的摺子也好写得多。」说着才又提起筷子吃起来。 一时饭毕,贾赦与时先生回自己的帐篷休息。云光看着自己身边留下的人,恶声道:「看吧。让你们小心些小心些,为什么还要让人去...」 张副将小心道:「谁也没想到,这个人竟使出金蝉脱壳这一招。大半夜的,咱们的人也一直盯着,就没有一人发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自己帐篷的。」 「是呀。」云光也奇怪:「他是什么时候出的帐篷、怎么出去的,竟没有人知道?那几个「刺客」也不知道?」 张副将苦笑:「已经问过了。他们一进帐子,直接就奔向床铺。砍了几刀才发现,床上不过是两床被子。然后,人家的人就出来与他们战成了一团,也不知道是那之后跑出帐篷的,还是原先就不在帐篷里了。」 「将军,那审问?」张副将向云光讨主意。 云光就用看笨蛋的眼光看他:「当然得好生问,往深里问,细里问。」 「属下明白了。」张副将答应着:「可是那个贾赦能信吗?」 「不管他信不信,只要有了供词,咱们信了、皇上信了不就行了。」云光此时的镇静,与在贾赦面前的小心截然不同。 第179章 有了时先生提供的暗卫, 贾赦与外界并不如云光希望的那样两眼一抹黑,反而是消息灵通,已经知道附近的军队开始向此地进发, 不出三日, 就能在平安州外汇合。 「云将军,」用罢早饭, 贾赦又让人请来云光:「已经几天了,不知道张副将审得如何了?」 云光就故做嘆息:「唉。不公爷笑话, 此事真是一言难尽。」 见他做作, 贾赦也不拆穿, 只当看戏。云光自己只能说下去:「张副将也为难。李管带也是多年的老军务,一向尽心再无二话,说是他指使, 没有过硬的证据,人人不服。就是问了几次话,五营的兵士已经人心浮动。」 「嗯。」总不好只让人唱独角戏,贾赦示意自己在听。 「那几个刺客又出奇的嘴硬, 还不敢太过用刑,怕一个不小心人就没了,国公爷知道, 军中之人一向手重。」你要是一味催促,将来人没了,只能说是为了给你交待不得不用重刑。 「哦。」贾赦又只发一声。 云光至此已经快没话可说,可是已经几天下来, 一点干货没有,也实在显得自己无能。谁知那位一直与贾赦形影不离的时先生,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屋里连个打圆场的人都没有。 「国公爷放心,末将回去后,定会督促他们加快审问,尽早审清。」只有表决心这一招了。 贾赦看了看他,才为难地开口:「云将军,说来还得多谢你。」 云光就有些不解:「让国公爷受惊,又一直无法让刺客开口,云光心里只有惭愧的。国公爷这谢字,从何说起。」 只见贾赦一脸苦涩:「当然要谢谢你。要不是在你营中出了刺客,我竟不知道,自己身边竟跟了锦衣卫的人。」再摇摇头,也难掩失落之意:「想我贾赦,自从办差以来,自认为是忠心耿耿,不想...」 下面的话根本不用多说,要是皇帝真一心相信他,又何必把锦衣卫派到他身边,却又一丝风声不告诉?说不定没出刺客之事,就算是回了京城,他都不一定知道锦衣卫跟了自己一路。 云光顾不得与贾赦感同身受,急忙问道:「国公爷是如何知道的?」 「哼,」贾赦冷笑一声:「还不是要感谢那几个刺客?锦衣卫一直隐在暗处,并未曾在我面前现身。直到那日刺客将来之时,大概怕真的伤了我性命,才不得不现身带我躲藏。」 冷汗一下子顺云光后背缓缓流下。本朝锦衣卫一向神秘莫测,甚至好些人都传说,太祖有感前朝监卫之祸,在国初已经把这个衙门裁撤了。还是在当今登基后,几件事情里隐隐有了锦衣卫的影子,大家才知道锦衣卫没有被裁撤,不过是由暗处转至更暗处罢了。 人都对未知有一种天然的恐惧。对大青的官员来说,锦衣卫,就是一个未知。一个真正要命的未知。 为官者,谁还没有点上不得台面的勾当?那似乎无处不在的锦衣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你的老底一下子挖得底朝天,你连防范都不知从何防范。 云光又不是真正坦荡之人,只出了一身冷汗,还算是多年来城府老道。 不想贾赦还有下话:「也是因此,锦衣卫已经从他处调兵过来,以策万全。云将军,还望你不要心生怨愤,以为是我不信于你。」 调兵的是锦衣卫,又不是贾赦,再说要不是他营中出了行刺之事,人家锦衣卫现不现身都两说。既然现了身,就没有不功成再身退的。自己这里审问得又没有结果,换了谁,也不能说全然再相信自己。 第273页 失策,真是失策。早知道,早知道,云光也不知道自己早知道了,会如何。想来几日消息不通,怕也是有锦衣卫的手笔。思及此,冷汗再次浸透了云光的后背。 「都是云光无能,才让国公爷悬心至此。」现在,云光是不想放过贾赦这个天然的同盟了:任是谁,知道皇帝对自己如此不信任,也会心生寒意。何况刚才贾赦的苦涩,也一丝不漏地让云光看了个正着。 可惜他并不知道,抬出锦衣卫这块金字招牌,还是贾赦受了时先生暗卫的启发,好给他处调来的兵士找一个合理的藉口。也是为了让云光不敢冒然向他自己动手的震慑之法。更是为了自己拿到云光通敌做下的铺垫。 所以贾赦只表现得更加颓唐:「现在已经不用我再悬心了。云将军还是加紧审问刺客吧。只怕此次巡检回京,我又要与古董为伴了。」 人家已经有心灰之态,云光也不好再劝,免得显出自己的心虚。只好再扯几句别话,请贾赦好歹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为此太过伤情。一时贾赦神情见缓,云光自退出去回到中军大帐。 心腹们听完云光的讲叙,也都人人迟疑,不知道是不是还要一条路走到黑。其中张副将是云光一手提拔,与别不同,就先开口道:「将军,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们是不是?」把贾赦直接做了? 云光就头更疼:「现在锦衣卫已经明摆着不信我们了,再弄出大动静来,不是告诉人家我们是要灭口?」 「咱们手里这么多兵,就算是他们知道了又能如何。只要做得干净些,没有证据也是枉然。」张副将并不服气。 云光却没有这份天真,都说江湖走老,胆子小小,这话是一点都不错。他提点张副将道:「你手里有兵,也不过五六万人,可是不说别处,就是咱们周边驻军一旦集结,十万人马立时就能围了大营。」 帐内更是一片死寂。云光不禁看向五营的李管带,这也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可是事已至此,说不得这个替罪羊,就要着落在他身上。 李管带是跟云光的老儿人,还能不清楚云光的行事,见他看向自己,已经知道不好,不由看向张副将求救。多年交情,张副将也心中不忍:「将军,是否还有别的办法?」 云光嘆了一声:「若是只有一个贾赦,多少办法想不出来。就算是随便只找个七品的小校官来搪塞,贾赦也得认下。可现在咱们对的是锦衣卫。」 提起这个人人闻之色变的名字,李管带就知道自己已经再无生理。他看向云光:「多年来承将军栽培,李某人一身都是将军给的。只望将军念李某一心为了将军,对家小稍加照拂。」 云光就沉重地点头。可帐内之人谁不明白,李管带一去,用得怕是畏罪的名头,家人也就成了犯官之属。所谓多加照拂,不过是安李管带之心罢了。 那李管带倒也行事干脆,向云光郑重大礼后,一挑帐帘,自己快步出去。张副将咬牙切齿:「这个贾赦,还真是个灾星。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要倒霉。」 让他这样一说,云光心中也是一动,想想孙有福的下场,也的确如张副将所说,实在是倒霉透顶——哪个营中都不乏吃空饷之事,怎么就让贾赦抓了个正着?前面又不是没有别的巡检去过。孙有福能敷衍得了别人,竟敷衍不了一个只知玩古董的贾赦? 一时拿捏不定,只吩咐张副将:「口供做得干净些,别让人再从中看出些什么。」 张副将应了一声,见云光再无别的吩咐,才带着那些人鱼贯退出中军大帐。 云光想着张副将的话,越想越真。不光是绥州营里,就是贾赦所到之处,仿佛有了透视眼一般,把忠安王爷的人拔除了十之八九,要说他是无的放矢,只能是自欺欺人。 会不会是锦衣卫先查出了什么,才让贾赦做这个出头之人呢?顺着这个思路,云光更是把自己吓了一跳。 「下去吧。守好帐外,任何人不得靠近。」他对还在帐内伺候笔墨的亲兵吩咐道。亲兵一向知机,立刻应了一声出去,帐内还能听他安排守卫的声音。 在听不到人声后,云光才坐到自己处理公务的长桌前,手伸到桌下摸索起来。只听小小的一声响过,桌下弹开一个暗格,里面满满地放着书信。 云光并不看信,只看着这些信出神,连侧面帐帘被风吹起也没发觉。好半晌,他仿佛下定决心般,叫:「来人。」边推上暗格。 那亲兵就又进来:「将军人何吩咐?刚才国公爷跟前的人来,说是国公爷要请将军说话。小的说将军正处理公务,等闲了再去拜望国公爷。」 刚从贾赦哪里回来没多久,怎么又要与自己说话?云光心内起疑,就没立时让亲兵再送一个火盆进来,只说:「到底是国公之尊,也不好怠慢得,我还是要走上一遭。你好生守着帐子,等我回来后,立时让人送一个旺旺的火盆进来。」 亲兵应后,将云光送出帐外,又站着吩咐人去准备火盆——云光御下甚严,越是亲近的人越不给脸面。要是等他回来再准备,怕就是一顿排头等着。 原来贾赦请他来,是听说李管带竟自尽了,要问问是个什么原因。云光不想李管带行动如此快捷,心里不忍,又不好面上带出来,只推自己刚才正在处理公务,还没听说此事。 贾赦就有些不悦:「管带好歹也是四品的将官,也了这么大的事,竟没有人通知云将军一声,看来云将军营内的风纪,确实有整顿的必要。要不是锦衣...」说到此就住了嘴,云光如何不知,就是锦衣卫通知了他。 第274页 第180章 再听到锦衣卫这个不想听的名字, 云光只好向贾赦请罪:「国公爷教训的是,末将这就回去,将营中之人集合起来训话。一定好生整顿军纪, 这些人也实在有些松懈了。」 贾赦摆出不为己甚的样子:「一个管带都自尽了, 怕是营中人心思动。你也别弄得动静太大,免得动了军心。」 等云光应下出去后, 贾赦对着时先生翘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不过时先生不知道这是句经典, 只气恨道:「跟着你这样一个傻大胆, 不给你收尾, 只怕大家得一起完蛋。」 沟通不良,贾赦还会伏低做小。他亲自做起给人铺纸研墨的活计来,看时先生在纸上一点点谋划推演接下来的行动。时先生就道:「还是不能大意。得防备云光使非常手段。」 云光可不就是大意了?以为是在自己的地盘上, 贾赦等人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眼下,帐前的守卫,更多担的是个通传功能,加上暗卫身手了得, 才能及是发现了暗格所在。 能让云光如此珍视的信件,定是他为了留上一手没有销毁的东西。现在让锦衣卫一吓,可不就想起销毁来了?好在时先生布置得当, 暗卫自有一套传递消息的法子,才有了贾赦及时请人之事。 「等云光发现信已经不见了,怕是会有一声大闹。」时先生边写边说,笔下一丝不乱。 贾赦并不怕事:「咱们没有作案时间。他营内又早有内鬼, 还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锦衣卫,闹不到咱们头上。」 闹不到他们头上,却可以闹到别人头上。甲卫来报,云光已经集合全营将官,将人人骂得狗血喷头不说,还让大家将自己今日何时在何地与何人在一起,一一分别交待清楚,说是要查李管带自杀还是他杀。 看来云光已经发现书信被窃之事,只不好明面发作,才想出借李管带之死查一查,也算是有几分急智。只是暗卫一经得手,就远远出营了,营中盘查再严,也查不到根本就没出现过的人头上。 「国公爷,」云光此时声气都低了几分:「不知道国公爷与锦衣卫的大人们如何联繫?」 「我从未主动与他们联繫过。」贾赦面有不解:「怎么,你要找他们?」 云光却不能说出自己怀疑是锦衣卫拿了书信,只好道:「今日查了一天,人人都说没见李管带有什么反常,也没见他与什么人有过接触。所以末将想着,是不是锦衣卫的大人们在暗中能发现些什么。」 贾赦脸上的恼怒一闪而逝:「只有他们觉得自己该出现的时候,我才发现他们的存在。并不知道平时他们都在哪里存身。云将军,」说着就埋怨起云光来:「都和你说了,不要动静太大,免得扰乱军心,可你看看你。」 下面的话虽没出口,云光也知道他嫌弃自己让大家交待之事动静不小,营中也确实出现了人人自危的情况。可是不这样查,那几封信就真不知所踪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还不是一颗脑袋。 想着贾赦刚才现出的恼火,云光试探地问:「国公爷要是身陷险境,是不是锦衣卫的大人们就会出手?」 「大概吧。」贾赦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云光:「云将军,你们营中刚出了刺客一事,可别再出一次才好。要是再出一次,我就不会再给将军自辩的机会了。」 让人当面说出心思,云光面上一点不见尴尬:「自然自然。那李管带已经自尽,营内现在应该已无内鬼。」 听他已经承认李管带就是自尽,贾赦追上一句:「即知人是自尽,就不要在营内再明查了。还是暗里查一下谁与他走得亲近,有没有问题的好。」 「国公爷思虑周详。」云光小小地拍了下马屁,就与贾赦告辞,说是要去查与李管带亲近之人。 如此乱了两天,书信还是无影无踪,云光暗中觉得不好,也立刻派了亲兵回乡,要安顿家小,收藏细软,为自己留条后路。却也心存了侥倖,希望在哪里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贾赦只做不知,每天除了问问那几个刺客审问情况,再不出自己的帐篷。别人看着是他给云光留出自便的空间,都以为是他心存善念。就是云光心里也因锦衣卫一直没有出现,暗中略松了口气。 实际上贾赦是与时先生一起,一心等着军队集结的消息。等人本就难熬,再让他与云光周旋,三两下就得漏底。为了自己的小命,他这个演技不足的人,只能做无知无觉状,以为自保之计。 好容易有云光带人来请,说是营门外有其他军营的将官求见,看国公爷给不给面子,到营门迎上一迎。这事儿的确得看贾赦的心情,他的品级摆在那里,能让他亲自出迎的人,在整个帝国也不多了。 贾赦就做出一脸阴沉之色,久久不语。时先生在一边做好帮歹:「总是锦衣卫出面请来的人,国公爷就不看这些将官的面子,也得看锦衣卫的面子。那天要不是锦衣卫的人出手,国公爷只怕受惊更甚。」 说得贾赦动了,云光也吁出一口长气。大家路上脚步不慢,不一时就到营门。只见对面黑压压地站了一地的人,就是军营四周,也已经被来人团团围住。 因贾赦已经提前告诉他,会有别处的军队前来接应。云光只能忍着心中闷气,与自己营中四品管带以上将官并贾赦二人上前相见。 不等他们开口,对面之人已经齐齐下马,为首之人高声道:「锦衣卫副史沈松,见过国公爷。」别人也口内称起自己职名,一起行礼。 第275页 贾赦就引着时先生走上前去。那位副史嘴上还道着歉:「下官来迟,让国公爷受惊了。」一群人就把贾赦二人围在当中。 好一时,才算是安静下来,人群里就听贾赦叫人:「云将军,来,来,我给你引见一下。」 听得这一声,已经被冷落了一阵子的云光几步上前,也是被围入人群。再等接下来,就是那位副史大声喊道:「统统拿下。」 四处跑来不知多少兵士,将云光带出营的将官们团团围住,长枪所指,毫不容情。就听云光大声问:「沈副史,你私拿守将,是何道理?」 「是否私拿,你和皇上说去。」硬邦邦地回答掷地有声,显然就是那位沈副史了。 平安州军营的将官,此次出来是接人的,并未带什么趁手的兵器,围上来的人又多,只好束手就擒。也有营内下级将官见事不好,要招唿营中兵士前来解救,不想外面围营的人,已经个个弓箭在手,对准了营内,一时再无人敢动。 不一时,那些出营接人的将官,已经都让人捆了个结实,云光也不例外,一行人只有贾赦与时先生,好好地在人群中站着。 云光看向贾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贾赦,我家与你家世代交好,不想竟被你如此陷害。」 那沈副史就让人往他嘴里塞麻胡桃,防止他说出什么骇人听闻之事。等塞完了,贾赦才在他耳边低声问:「是我陷害你,还是你曾陷害过什么人,你我心知肚明。你那主子也真不仗义,竟没告诉你,我从办差那一天起就说过,此行只为报仇吗?」 见他说起曾经,云光脑袋就开始耸拉,不再强做镇定。自是由贾赦带头,一行人拥向中军大帐。一路上不少平安州的兵士,对行人怒目而视,只顾忌着营外的一圈箭矢,不敢多动作罢了。 进了大帐,哪里挨挤的开。贾赦只指点着那位沈副史,放开几个他已经甄别过的人,由他们亲去安抚众人:「只说云光通敌卖国,与北夷勾结。锦衣卫证据确凿,为不伤无辜,才行此诱捕之计。」 被放之人齐齐应是。沈副史又指着他带来的人,一起去行安抚之事,也是约束带来兵士之意。再见他又调人,做中军帐护卫,一行一动,无不井井有条。 贾赦就与时先生咬耳朵:「不愧是你用出来的人,真真算得上人物。这一举一动,我要是不提前知觉,竟看不出是西贝货。」 时先生也向他耳边道:「此人我并不相识。」 贾赦看时先生,满脸疑问。 时先生回看贾赦,还微微点头,说明所言非虚。 那位沈副史此时已经分派得差不多了,正回头要请示贾赦,就见他与时先生打着眉眼官司。自己想了一下,还是问道:「国公爷,您看这云光,该如何处置?」 「自然要解送回京,路上也得加强防卫,不能让人有什么闪失。」狐疑地看向沈副史,贾赦问:「可能做到?」 那沈副史任他打量。此人十分沉得住气,最后败退的是贾赦:「货真价实?」 「是。」那沈副史回道:「两日前,下官已经到了平安城,也曾派手下到营中探看国公爷,因此知晓了国公爷与先生的计划。先生高谋,下官只是依计行事。」 也就是说,这位沈副史,是真正的锦衣卫副史不说,还早在两天前就探知了贾赦二人的计划。竟是连时先生的暗卫都无知无觉,锦衣卫的手段,可见一斑。 第181章 捕获一营主将, 还连带着半数以上的中高级将官,想要安抚住兵士,免得发生譁变, 岂是容易的?就算是有贾赦提供的原有营中将官弹压, 又有他处临时抽调来的人马压阵,可是主将不定, 总不是个事儿。 总算那块如朕亲临的金牌,让此事有了名正言顺的名头, 又由来人中品级最高的延州副将暂行平安州营主将之职, 再由贾赦认定之人举荐了些平日踏实任事的下级将官替补上位, 足闹了五六日,才算是有了些头绪。 至于云光等人,早已经在第二日, 就由锦衣卫押送,连带着暗卫偷出的信件,向京中而去了。 待营中日渐理顺,贾赦也归心似箭起来, 一日也不想多呆。不想这次时先生却不如他的愿,只让他等着皇帝的信儿:「这里离京不远,就是普通人走动, 来回不过半月光景。要是八百里加急,不出四日皇上的旨意就可抵达。」何必急在一时。 「这都已经是二月中了,路上再耽搁几天,到京怕不得三月出去?我闺女六月就要嫁人, 那嫁妆也不知道备得如何。你没给人做过爹,自然不知道养孩子不易。」 谁和你算数,只会算死自己。时先生八风不动,只对着棋谱自己找乐。他不松口,贾赦也不敢真的自己走人,谁让人家还有一个监督自己的四品官在身。 每日一闹,几乎成了营中一景,明锣出去都觉得自己没脸见人。这可是在军营,哪个人不是离家多年,不顾妻子的,自家国公爷这样闹腾法,不让人参一本才怪。 好在确如时先生所说,不几日皇帝八百里加急的旨意就到了,召贾赦回京面圣,余话一字没有。 来传旨的还是小桂子,贾赦私上里问他宫中之事,他也没多少隐瞒,只说太上皇不知为何忽然吐血,皇上怕有不测,这才召他回京。再多的话,小桂子知道的也不多,只一再表示贾赦家中一切安好,让他不必担心。 第276页 「皇后娘娘喜爱公主郡主得很,三五不时地召人进宫说话。远远地我们也见了几次,只觉得公主竟是神仙一流人物,多看一眼就是亵渎了。安宁郡主最爱玩,有次把御花园里的花都采了,说是弟弟没进过御花园,要给弟弟看看。」 见贾赦并没有露出多少欢喜,又小心地道:「每次公主与郡主进宫,并不留宿,当日必是妥当送回家的。」这才让人露了笑模样,吩咐明锣快些收拾行李,大有一刻也不多呆之势。 小桂子心道,还是师傅了解这位国公爷,知道哪些话是他爱听,哪些是让人炸毛的。刚才要不是按着师傅交待的把话圆回来,只怕这京还真不好回呢。 「好歹也让他们远来的人歇上一晚。你是只盼着这天,人家可是走了上千里的路呢。」时先生又来拦着。小桂子又上前给时先生问好,并谢过时先生体恤。想歇一晚的心情溢于言表。 贾赦只好按捺住自己激动的老心,再让人到平安城内採买土仪,多多地运回京城。只要他不说今天动身,就没人管他是不是要把平安城买空,反正他一向按价给钱,又做不出强买之事。 一路舟车自是不用再提,远远看见京城的轮廓,贾赦嘆道:「总算要到家了。」说完自己心里一动,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把印象中那个书中的宅院,看成了自己的家 就是因为那里有自己在意的人,无论是林仙子还是迎春。若是自己没有出现,她们说不定就要走上原着的命定之路。还有邢夫人,也还是那个吝啬刻薄、一人不用一人不靠的尴尬人,就是小金钗巧姐儿,也逃不脱被狠舅奸兄发卖的下场。贾琮,也不过继续乌眉灶眼地不知所踪。 正是自己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所以对已经被自己改变命运的人,有所牵念,有所期盼,这是正常的人心。这,就是亲人的感觉,有了亲人所在,自然就是家。 想通的贾赦,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释然,心境也平和了起来。至此时看来,自己这次穿越之行,已经改了一些人的薄命,那么贾家抄家来族之祸,也是可以免的。 时先生早就听了他的感嘆,就见有脸色先是怀念,再是沉重,最后只是一片释然,想说上两句,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只让人:「快些,赶在天黑前进城。」 打马的打马,扬鞭的扬鞭,大有车如潮水马如龙之态。不想没一会儿,前面的车马就已经顿住,又有声音传来:「小心些,快看看可碰坏了没有。」 明锣知机,早跳下马车,上前去探看情况,一时报上来:「国公爷,是两个乡下的祖孙,进城投亲不着,一路饿着回家。咱们的车马又快,那孩子想是饿得狠了,让马捎了个边。」 因贾赦是从军队秋毫无犯的现代穿来,对时下兵士不将平民放在眼中的作法一向不能认同,所以对手下约束得十分严厉。要是别的兵士遇到这样的情况,早就一鞭子下去,还得怨人挡了自己的路,哪能反而停马将事情打听得如此清楚。 果然就听贾赦道:「百姓总是生活不易,即是我们碰了,也给些银钱,让人家到医馆看看。小孩子骨头脆嫩,别留下病根。」 明锣答应着又去料理,不想一时又回来:「国公爷,怕是得请咱们跟着的纪太医先给看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那老婆子也没处寻大夫。」 看向四周,除了远处隐隐的城墙,别无村落,是没处寻大夫。贾赦自是同意,又对时先生道:「坐了一路的车,咱们也下去松散一下。这一路颠的人屁股都麻了。什么时候,把路修个遍才好。」 时先生边下车边打趣:「就算是修路,不过也就是铲一铲,铺上一层土,能管多少事。车马一跑倒扬得灰更大。」 贾赦就自己在心里想了想此事的可行性。前面一帮人大概是在看纪太医给那孩子诊治,一时好奇心起,贾赦也上前看孩子伤得重不重。 见他过来,大家纷纷给他让开一条路,就见一个白髮老妇,一脸焦急地看着太医,太医正在说:「孩子受了惊吓,腿也扭着了。倒是没有大碍,吃两贴药就好了。不过还是尽量不要让孩子多走路。」 那老妇就更是一脸苦意:「大爷,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别说找不到店住,就是有店,我也...」老脸羞得通红。 无论何时,都会有这样生活无着之人,在最基本的生存线上挣扎。对于这些人,贾赦一向同情,从来能救一个是一个。 他走近老人,低声问道:「老人家,听说你投亲不着,不知道要投的是哪一家?没准我们认识。」 那老妇有点不相信面前这位大老爷说的话,明锣在旁边说道:「老人家,这是我们国公爷,就是他让太医来给你外孙诊治的。」 刚才明锣来回两次,第二次就带了太医过来,老妇明显觉得明锣更让人相信。听他说贾赦让太医给她外孙诊治,忙跪下谢恩:「多谢国公爷大恩大德,您积德行善,必会子孙万代公侯。」说得大家都抿着嘴笑。 这么大岁数的人,没有碰瓷不说,还得向碰了她的人跪下道谢,就算已经穿来几年,贾赦还是心有不忍:「明锣,快扶起来。老人家不必多礼,还是说说你要投的是哪一家?」 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这老妇一身粗布衣服,听说连饭也没吃地走路回家,投亲所为何事不问可知。定也是家中衣食无着,才不得不投亲靠友。 第277页 「唉,只怪我们没有福气。」老妇就嘆了口气:「老妇人要投的那家,就是京中有名的荣国府。」 四周人都抽了一口气。贾赦看看明锣,那小子就作好奇状:「老人家,那荣国府与宁国府足占了一条街,在京里随便问个人都知道,怎么会投不着呢?」 老妇再嘆口气,才开口道:「要不怎么说我们没福气呢?人家已经分家了,我要投奔的是他们家的二太太,已经搬出了国公府。」 「那也不该呀。」明锣已经为门房的几个小子暗中捏了把汗:「那二太太就算是搬走了,门房也知道他们住在哪里,竟没告诉你?」 「那几个小哥倒是好的,还给我雇了车,送我到了二太太住的地方。」老妇脸上苦意更深:「我只认得二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不想她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处,已经让二太太开发了。别人,别人...」 老人虽然没再说,大家还是明白了,无非是无钱打点,那些门房大概连通报也没给通报。 等等,要投奔二太太,还认识二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那不就是刘姥姥? 「老人家姓什么?」贾赦求证。 「老妇人夫家姓刘,只生了一个女儿,嫁给了这孩子的老子,夫家姓王。现在老妇人就靠着女儿过活。」老人说话十分有条理。 果然是那位在情有义的村妇。贾赦原本以为王熙凤已经被他赶出贾家,与这位老人也没有机会见面,想着什么时候有闲,让人打听打听也好照顾一下。 当然不会和有的考据说的那样,把小金钗嫁给什么板儿,他的心尖子,值得天下最好的人,可不是一个村夫能配得上的。可是看书时就有好感的老人,想要照顾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现在,这位老人,就在他面前。 第182章 知道是刘姥姥在眼前, 国公爷非常任性地决定,腾出个车子来,把这祖孙两人打包带回京城。 「老人家, 我们国公爷, 就是原来荣国府的大老爷,现在被皇上封为鼎国公。所以大家都是亲戚, 您就不用担心了。」明锣负责为刘姥姥解释带她回京的必要性:「再说眼见着天就黑了,您这里老的老、小的小, 刚才太医不是说过, 孩子的腿不能多走路。不和我们回去, 您老可怎么办?」 刘姥姥到底是识时务的人,自己略寻思了寻思,就已经托明锣向贾赦转至自己的谢意了。时先生有些好奇:「平日也没见你有这么好的心肠。」 贾赦嗤之以鼻:「那是你见得少。」 因有刘姥姥一事耽搁, 到城门前已经酉时三刻多些,不说天已经黑透,就是城门,也早已经关上了。 侍卫们出面, 与守城门的卫兵交涉,说是鼎国公巡检归京,希望人家能将门略开些放行。不一时, 城门不是开了一条缝隙,而是正式打开,一个人当先抢上前来。 「还以为父亲今天到不了了,正和哥哥商量着明日早些来。」那人已经到了车前, 笑嘻嘻地对着车帘摆功。 后面贾琏领着贾琮也过来,在车下给贾赦请安。贾赦也不下车,只问:「也没个准信,怎么就在这里傻等?可是吃过饭来的?」 贾琏就看了看平郡王,笑道:「从知道父亲不日要到的信,念恩天天在家吃了饭就过来,我和琮儿是昨日开始过来的。」 贾琮就又开始撇嘴:「哪是从知道父亲要回来,是从他自己回来就天天到家吃饭。」 不管他们打口角官司,贾赦让他们各自上了车马,一行人向着原来的荣国府、现在已经改叫鼎国公府进发。 早有跟着贾琏的人快马报了回来,说是已经接到了国公爷。也不管宵禁不宵禁了,府里中门大开,专为迎接主人归来。要不是怕影响太大,说不得还要放上几挂鞭。 路上贾琏倒是提醒了一句:「父亲按说是该先到驿馆歇下,等明日见过皇上再回府的。」 就被贾赦在车内喷了一顿:「你是多不想见老子,还是乘你老子不在家做下不是没收尾?非得不让老子见亲人,要把老子挤兑到驿馆那个冰屋子里去?安的什么心?」 就听见平郡王与贾琮在外笑得欢畅,贾琏小声威胁二人的声音也传了些进来。时先生看着贾赦虽然说得严厉,却掩不住笑意的脸,自己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我就在你家住下,给我安排个大点的院子。」 贾赦想反对:「我家女眷多,你在不方便。」 「不信你家就没个客院,以后那院子归我就是。」时先生就和安排自己的家事一般随心。 无端被人霸占了一个院子 ,贾赦心里没有不快,嘴上还不肯吃亏:「好歹也是有了四品官位的人,说出去也是一号人物,谁知道竟要强抢民宅。」 时先生笑道:「我是强抢官宅。」 说话间已经能见到灯火通明的府邸,贾赦一下子觉得自己近乡情更怯了、觉得自己乡音未改鬓毛衰了、觉得自己儿童相见不相识了。尤其是最后一种,最让他不能忍受。 「唉,两年多没见,也不知道我巧姐儿还认不认得祖父。」走时孩子才四岁不到。 「你自己见了不就知道。」时先生下了车,径直让明锣带自己去客院休息,把贾赦一个人抛在当地。好在贾赦还有儿子,三人一起簇拥着他往荣禧堂而去。 邢夫人带着女眷站在二门里,看到贾赦的身影,泪就忍不住掉下来,只来得及唤上一句:「老爷。」 第278页 迎春姐妹也是眼中带泪,哽咽着勉强行了礼。孙苑挺着肚子,也拉着巧姐儿来见礼。小丫头只抿着嘴看贾赦,说不出的倔强。 「巧姐儿是不认识祖父了吗?」贾赦自己给人找理由。 小丫头还是不说话。大家也无意为难她,只说让贾赦快进屋里休息。谁知贾赦走东,巧姐儿就拦东,走西巧姐儿就拦西,要是还看不出她是成心的,这些人也算是白混了。 贾赦止住贾琏要出口的责骂,自己蹲下来,眼睛看着巧姐的眼睛:「巧姐儿是生祖父的气了?」 小孩的眼里,水气慢慢升起来,还是抿着小嘴不说话。贾赦轻声道:「是祖父不好,祖父说话不算话。」 「哇」地一声,巧姐儿这才哭了出来,两手紧紧抱着贾赦的脖子,几乎不曾把他拉了个趔趄:「说过完年就回来,一起看弟弟,过完年没回来,老是不回来。」边哭边说,声音时断时续,透着无边的委屈。 从有了弟弟,巧姐儿就不大哭了,这次哭得撕心裂肺,头一个邢夫人就忍不得:「是,都是你祖父不好,我们不理他。」想从贾赦怀里接过巧姐儿。 谁知小丫头手劲不小,死死抱着不撒开。贾赦就着邢夫人的手直起身,怀里和粘了个八爪鱼一样。 「祖父刚回来,你看你是什么样子。别累了祖父,自己下来走。」贾琏这才捞着说一句话。 「你是什么样子。」贾赦又开喷:「当着我面就这么样,我不在家,不见得怎么欺负我巧姐儿。等我闲下来,再好生与你算帐。」 贾琏就一脸苦笑,讪讪地走到孙苑身边求安慰。孙苑虽然也觉得现在巧姐已经大了,不好再让祖父抱,可是贾琏已经败下阵来,估计自己说了也得被喷,干脆不再说什么。 好容易进了荣禧堂,巧姐儿让迎春黛玉哄着,才算放贾赦去洗漱。等他一出来,又紧紧粘到一边,才不管贾琏又虎起一张脸。 看看一屋子人真心的笑脸,想想自己路上对家人的感悟,一股得意油然而生:「总算是回来了。」笑对迎春道:「还来得及看我闺女出阁。」 迎春让他说得小脸红霞冉冉,却也没多扭捏:「我知道父亲一定能赶回来。」 巧姐儿就在一边拉拉袖子,摸摸玉佩,提醒自己的存在。对着巧姐儿,贾赦更是一点也没有脾气,忽然想起一事来:「快叫明锣来。」 大家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明锣不一时就已经站在窗下听吩咐。贾赦只问:「跟回来的那祖孙两个,可好生安置了?」却是看到巧姐儿,才发现自己把刘姥姥忘记了。 明锣回道:「已经安排了客院,太医开的药也已经让人找出来煎上了。又让厨房开了火,给两人现做着饭呢。」一样一样都想得周全。贾赦又关照:「日后你亲自将有送回去,记得从帐上支二百两银子给人家。」明锣答应着去了。 直到听明锣说起吃饭,邢夫人才发现自己忘了这事:「老爷还是多少垫补一些,免得睡觉肚子空得慌。」 迎春早就站了起来,出门低声叫人把早准备好的饭菜送来。等饭传上来,大家并不走开,只围着邢夫人闲话。巧姐儿就跟着贾赦到桌前,分了小小一碗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挑着吃。 「嫁妆单子写全了没?」贾赦边吃边问。邢夫人看了看贾琏两口,还是实话实说:「该採买的都採买了,已经写全了。只是还差着些古董摆件,老爷不是说自己要出,就没动公中的。」 贾琏急忙表示:「妹妹出嫁,本就该公中走。母亲不愿意麻烦我们,是母亲的好意,可是一点不为妹妹出力,让我们做兄嫂的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孙苑挺着肚子也站了起来:「就是二爷就话。妹妹出阁,是家里的大事,自然该公中热热闹闹地办起来。按说这话不该我说。只是母亲如此,也太让我们做儿子媳妇的...只怕让人知道的,还以为我容不下小姑。」 听了孙苑的话,贾赦就看了贾琏一眼,发现贾琏也在看着孙苑,才将自己嘴里的饭咽下:「你母亲如此,都是我走前吩咐的。她这个人,一向只听我的,再没有自己的主意。当日我就已经和琏儿说过,迎春出阁,不用公中。」 贾琏已经跪下:「是媳妇不懂事。只是她也是一片为妹妹的心,觉得自己过意不去,把话说得急了。」 孙苑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番话说得再委婉,也有挑婆婆礼的嫌疑,小脸立时发白,也顾不上自己的身子,跪到贾琏边上:「是媳妇莽撞了。请父亲母亲责罚。」 做兄嫂的跪下,迎春黛玉贾琮也就随着跪下。里面波及到迎春的嫁妆,她更是不好说些什么。巧姐儿见好好说着话,大家忽然跪了下来,有些不解地看向贾赦。 邢夫人在一边道:「头天回来,孩子们巴巴结结等到半夜,还不快点吃完,打发孩子们回去歇着。媳妇又是双身子人。」 巧姐儿就又拉贾赦的袖子:「快吃饭,吃完了好生和我说话。」 贾赦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骂贾琏道:「做什么蝎蝎蛰蛰的,动不动就跪来跪去,让人饭都吃不消停。还不如我巧姐儿懂事。回你自己院子去吧。」 一地的人这才起来。屋里只听他们祖孙一来一往地说话声。贾琏自己走到邢夫人面前,满脸的愧意:「母亲。」就想行礼。 邢夫人拉住他,把眼往贾赦那里看了看:「和你媳妇回去歇着吧。可怜她也有六七个月的身子了,折腾到这时候,怕是精神头也跟不上。为接你父亲,更是晚饭也没好生吃。一会儿你回去看看,让人下碗面给她。」竟自己把脸给孙苑圆了回来。 第279页 第183章 贾琏的脸平静无波, 孙苑的心却越提越高。今天自己一冲动说出的话,细想更让她懊悔不已,可是话已出口, 再想收回也不容易。 看看孙苑的肚子, 贾琏无声地嘆了口气。还有孩子,无论是巧姐儿还是大哥, 还有肚子里的这一个,都得有个体面的母亲。好在今日还算有分寸, 就是认错也及时。 「二爷?」见贾琏步子迈向外院, 孙苑的心更提得高了一分。贾琏也没回头:「你身子重了, 自己好生保养着。好些事儿,能不想就不要想。现在我去看看时先生,今天就在书房歇着, 不回来扰你了。」 看着贾琏远去的身影,奶娘上前扶住孙苑,小声唤一声:「二奶奶。」刚才屋里只各人的贴身丫头在,奶娘还不知道孙苑刚才说过的话:「二爷必是得了国公爷的吩咐, 到前院去看先生了。晚上风大,奶奶进屋歇着吧。」 等众人服侍着孙苑歇下,她才气无力地退上夜的丫头, 对奶娘发出一声哭腔:「奶娘,二爷这次怕是真的恼了我。」 奶娘一向只见孙苑过得顺风顺水,不想国公爷一回来,二爷就恼了自己姑娘, 不由道:「可是国公爷说了什么?」 孙苑只是摇头,泪也下来了,鼻涕也出来了:「是我自己,是我自己又没管住自己的嘴。」是长是短把自己说过的话,众人的反应与奶娘学了一遍。 奶娘也要无奈了:「姑娘,真不是老奴说你,怎么一有了身子,你就要闹上一回。」 可不就是,上次有了大哥时,差点与巧姐儿离了心,花了多少心思才重新母女一心。现在肚子里的这个更好了,做媳妇的竟派起婆婆不是来。 「可是我真是没想就说了出来,」孙苑自己安慰自己:「国公爷和太太,也没说什么。」声音却是低的,可见这话并不足以让自己得到安慰 。 奶娘也不好多说,只在心里想着国公爷已经回来,少不得自己家的老爷太太要过府探望,到时自己再好生和太太说说吧。现在只顺着孙苑的话:「即是国公爷与太太没有生气就好。奶奶也别想了,早些歇下,明日早些给太太请安是正经。」 第二日,贾赦当然没有上朝的自觉,他是被小梁子从被子里挖出来的,嘴里也没好话:「谁出去办差,回来不休养两日,你主子又让人干活,又不让人好生睡觉,下次还有人给他卖命没有?」 小梁子只做没听见,和着伺候自己主子一样伺候人洗漱、用饭,就是一步不离。无法,用过饭后,贾赦只能入宫面圣。到宫门才想起问小梁子:「是去养心殿还是大明宫?」 小梁子看看怀表,嘴上应道:「到了这个时辰,怕是皇上也到大明宫请安了。您看?」 贾赦就往大明宫而去。戴权正等在宫外,远远见了一影,就上前打千问好:「还没恭喜国公爷,可算是见到您金面了。」 贾赦也打趣道:「即是金面,那你只管刮下来,倒省了我的荷包。」 戴权就应了:「那等哪天国公爷闲了,让奴才去刮一刮。现在太上皇正等着您着,怕是没这个功夫。」加意看戴权一眼,胖乎乎的笑脸上,并看不出什么。只是今日不同往日的聒噪,贾赦心里也有了些谱。 进了大明宫,贾赦请完后,自动就站了起来,这才抬头看向太上皇,嘴里说着:「太上皇,」只见二年多不见,原本还是富家翁似的老人,一脸憔悴不说,头髮已经全白,竟似找不到一根青丝。下面的话就说不出来,眼里也开始湿润。 「多大的人,还做小儿女之态。」太上皇轻骂一句,话里却隐含安慰。 「不过两年,怎么就...」贾赦一脸不置信地看看太上皇,又看看皇帝,话里有了不客气:「可是有不顺心的事?您只管说出来。」活似要给太上皇找场子。 皇帝看都不想看这个人,只自己喝自己的茶。太上皇却摇摇头:「怎么能怪别人。是我自己识人不明,铸下大错在先,又太看重那个孽障,竟差点是非不分。」 说的是谁,大家心里都有数。如果忠安只是在兄弟夺嫡时用些手段,哪怕这手段见不得光,太上皇也不至于如此伤心。可是他竟为了一己之私,与外族勾结,但凡是个有些血性良知之人,也是容不得的。 何况是太上皇。 从得了锦衣卫带回的信件起,太上皇就当即吐了一口血,苍老了十岁不止,以至于一夜白头。再说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就是一个笑话,一个打得他老脸生疼的笑话。 所以他任由皇帝召回贾赦,也任由皇帝将忠安王府围得水泄不通,更任由皇帝频频召见当年涉事之人。总之他的态度摆在那里,这个忠安,他不再管,也不会插手皇帝的处置。 今日急急要见贾赦的,不是皇帝,而是太上皇,让人给贾赦设座后,太上皇缓缓道:「急着让你进宫,也不过是想问问,对此事你可有个什么章程?」 看看皇帝,冰山脸还是板得平平,再看看太上皇,已经是垂垂老矣。贾赦心内一嘆,话也沉重起来:「按说此事,应该太上皇与皇上商量就好,我一个外臣,自是只等结果就好。」 皇上的眼睛射出的光冰冷,太上皇也有些不敢相信。可贾赦接着还有话说:「只是若忠安只是妄蓄大志,谋求非分,臣还敬他是个有上进心之人。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竟与外族勾结。」 第280页 「还有什么人是他的党羽,有没有也同外族勾连,这个不容放过,不然就会导致江山不稳。」 太上皇也点头:「自是如此。这次绝不能姑息。」就连皇帝的目光也放松下来,他生怕贾赦再来个什么只看结果不问过程,留下来的可就是心腹大患。 「再就是这些年来,忠安看似只是闲散王爷,却在军中频频插手,甚至绥州营的主将都已经被他握到手中,也不能轻放。」贾赦一句一句,句句已经把忠安定罪。 不等太上皇说话,他还说道:「京中有没有这样的人?据我所知,就是原来靠近忠平的人里,就有几个是暗中被忠安收拢的,此人心术,竟比忠平甚百倍。」 太上皇与皇帝都让他说得直点头。太上皇更是直接道:「此事你们两人商量去,如何处置也不必再与我提。我没有这样枉顾家国的儿子。」 竟是不再视忠安为子。如此绝决,不愧是做了几十年皇帝的人。得了他这句话,贾赦也不再提,只问:「御医可为太上皇请过脉,是怎么说的?」 戴权在一旁答道:「御医每日请两次脉,说是不防事,只要太上皇能放宽胸怀,多进饮食就无碍了。」 贾赦忙道:「那太上皇进了早膳没有?要是没有,不如我陪太上皇进点吧。反正小梁子催得急,我也还没吃呢。」 太上皇与皇帝都让人这份没脸没皮逗得一乐。戴权忙让人将早膳摆上来。皇帝就要告辞:「父皇用膳吧,我到养心殿等他就是。」 贾赦才不放过挤兑他的机会:「你那些摺子,今天批了明天还有。好容易我回来了,逗得太上皇能多进一碗饭,你不说在一边陪着,给我点赏赐,还想熘儿。多小气的人。」 皇帝就自己咬牙,太上皇也笑道:「好,有你这句话,我自然今天多用些。皇帝不赏你,我来赏。」只这一会就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也算是刚强之人——当断则断,绝不拖泥带水。 贾赦摇摇头:「您赏是您赏的,皇上太小气,今天非得让他赏一回,我才吃得下饭。」 皇帝不由气结:「你不在家,何时少了你家的赏赐?你三个女孩,不是公主就是郡主,孙子刚生下来,我也赏下爵位,贾琏也给升了官,竟还不足。」 「唉。」贾赦嘆气做穷逼状:「眼看我闺女就要出阁,这嫁妆都还没置办全,我穷呀。」逗得一殿的人笑成一片,仿佛刚才没有议论过忠安之事一般。 等用过早膳,皇帝带着贾赦回养心殿:「好在你这次看得明白,要是再敢说上次忠平的那些话...」未尽的威胁满满。 贾赦就瞧不起地道:「小人之心。孙有福的事儿一出,我就知道了,当年之事怕是忠平只是个打偏手的,真正下死力的是这位忠安王爷。」 皇帝气哼哼道:「还说这个。你胆子比天大,自己带了二百人,就敢动人家手握十万精兵的主将。还不是一次,是两次!」 贾赦好心地纠正他:「云光手里不过五六万人。」 「那也是你的百倍不止!」皇帝把手里的茶碗扔出去。这下贾赦也没词了。可是他明显不后悔,好些机会稍纵即逝,不是谋划周详、兵多将广就能成的。 「那不是已经把人收拢得差不多了吗。」他涎着脸,亲自给皇帝再倒一杯茶。 皇帝却不想如此放过他:「那云光那里呢?他营里就有北夷之人,连刺杀都使出来了,你竟还敢捕获。」 「那不是已经捕获了嘛。」这人有点太小题大做。 「侥倖,要不是沈松去得快,你能得了手?」皇帝越说越气:「要是真出了事,让我怎么向太子哥哥交待?」 「不斩了他的爪牙,怎么除忠安?又什么时候才能让太子瞑目?」 第184章 被贾赦问到点上, 皇帝一下没词了。说来说去,二人都想为太子报仇,不过是一个求的是稳, 一个求得是快。只看贾赦开始出府以来行事, 哪样不是报仇为先?皇帝不过是担心,不抱怨几句, 下回这人还不知再闹出什么动静来。 「那忠安之事,从何处入手?」报怨完了, 开始说正事。 贾赦就道:「我要先见见这个人。」 皇帝当然同意:「到时我也见见。你看用不用让父皇也见见?」 「太上皇那里, 还是不要说了。」贾赦道:「看着老人家伤心成那样, 还要强自镇静,我心里酸得很。这些年来,他老人家对我们真心疼爱, 何必再往他胸口扎上一刀。」 「你是他儿子还是我是?」皇帝这个气呀,不过是想让太上皇知道知道真相,就让这人给歪曲在这样。 「你看太上皇是疼我多些,还是疼你多些?」贾赦可不知道太上皇曾几次挑拨, 心里对这个老人还是尊敬有加。 皇帝就算是为了他老子有个消停日子过,也不会把这话说给他听。毕竟扶自己上位的是太上皇,放手权柄让自己大展拳脚的也是太上皇。当时他挑拨两句, 也不过是为了保下忠安。现在既然不再插手,自己乐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算了。今天就让你再歇半日,等明日早朝后,咱们一起见见这位忠安王爷。也问问, 他的忠在哪里,安在何处。」 「也好。」能歇着还不愿意就是傻子:「快点见过,快点完事。我就不再天天上朝,只每天与孙女说说话,看看古董,把闺女与外甥女嫁了,呵呵。」神仙不换有没有? 第281页 皇帝又气得骂:「想得美。你身上的爵位可是国公了,不上朝?你试试张老太爷还抡不抡得动戒尺再说。」 吓唬人就没劲了吧。贾赦干脆告退回家。 回家哪儿就能真歇下来?张家要去问安,贾母那里也要走个过场。还有一些实在推不掉的人来拜望,也得拨冗招待,一下午竟没有一刻安静。 去张家还好说,除了张老太太念叨他不顾及家人,一个人在外跑了那么长时间外,张老太爷只让他自己别太张扬,现在他家已经是烈火烹油之势,再张扬就过犹不及了。 到了贾政的贾府,就不是那么简单了。贾母先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些没盐少淡的想念。等贾赦问到探春之事,更是没口子地让贾赦把人救出来。 贾赦就纳闷了,自己做了什么,让贾母以为还能对自己颐指气使。他问了与贾琏相同的问题,那就是怎么送人之前不去和贾琏商量。堵得贾母再没话说。 等贾政欲言又止地作态,贾赦就不耐烦再与他们表现母子情深、兄弟同心,快快地告辞回家。不想没等走出二门,就让领着贾环的赵姨娘给拦下了。 赵姨娘也不多话,只拉着贾环一起,跪地给贾赦磕起头来,青石板砰砰做响,三五下两人的额头就已经青得向外洇血。 跟出来送贾赦的贾政见赵姨娘如此,大觉丢脸,对着贾环就是一脚:「没规矩的东西,跟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做出来的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事。」 贾环被踹得一下倒在青石板上,头重重地磕了一下,赵姨娘只好跪行两步,抱起贾环。眼里的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下,让人心生不忍。 贾赦也不是铁石心肠,就想要对赵姨娘说些什么,不想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贾政的脸时,却见刚才还暴怒的人,脸上竟有一丝诡异的笑。 看不出来,几年不见,自己这个蠢弟弟做戏的水平倒有所提高呀。暗中为自己提了个醒,贾赦还是对赵姨娘道:「孩子磕得不清,还是快找个大夫给看看,别落了什么毛病。」这才转身离去。 失望几乎直接写在了贾政的脸上,这样一出苦肉计居然都没打动这位国公爷,还能指望他把自己从忠安王爷一事中拉出来吗?带着忐忑,他又要向自己的老娘问计了。 想想下午在贾政家里的闹剧,心里到底不踏实,贾赦只好让人把贾琏叫来。 「说说你二叔家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和自己的儿子说话,当然不用客气。 提起那一家子,贾琏也是无奈:「还不是二叔,復官心切,把才十二的探春送进了忠安王府。京里知道的人家,哪个不说咱们贾家是卖女求荣?要不是两个妹妹都已经定亲,巧姐儿又小,我非得找珍大哥哥开了祠堂不可。」 「那现在怎么又想着要救探春出来了?」当日不顾念闺女年幼,主动送人,现在演什么父女情深。 「那是试探您呢。」贾琏语气更加不屑:「要是您连身在忠安王府的人都能救出来,那他才好求您救救他这个外围之人。」 贾赦简直不能相信:「他又和忠安掺合到一起了?忠平那时还有个甄应嘉,这回呢?不是让你好生看着他,怎么还让他又找事情?」 贾琏也有他的委屈:「我每日都要上衙,看着他的不过是几个下人。再说他要见什么人,我也不好拦着。要不又得让他说是不帮忙也就算了,他自己找路子还从中阻拦,分明是看不得他好。」 一听这话,分明就是贾琏曾经劝说过,却让人给顶了回来。接着听贾琏道:「等二叔不知道通过谁把探春送进了忠安王府,老太太才让人来找我,只让我去救人。父亲,你儿子的能耐你是知道的,哪儿来的脸面?」 「等我拒绝了老太太,二叔却得意起来,经常与人家王府的长史一起喝酒,大有不日就起復之势,看人都是用鼻子。」难得贾琏也说起刻薄话,可见当时让人气得不轻。 「不应该呀。」贾赦觉得纳闷:「我走前特意和皇上说过,千万不能让你二叔復官,要不以他那没脑子的,别看分了家,让人撺掇几句,就敢搬回来替你当家做主。」 贾琏就老实不客气地冷笑:「您当老太太没说过?说什么我见天上衙,家里对外交往又不在行,很该请二叔来帮衬一二。不过让我说是此事要与父亲商量,才没再提。」 「呵呵,」贾赦只能与贾琏一同冷笑:「我以为自己就够厚脸皮了,没想到竟得了一个比我脸皮还厚的弟弟,谁能说我们不是一母同胞?」 又安抚贾琏:「此事你做得不错,就是刚才开祠堂的主意也不是不能考虑。不过我想着,宁府这次也不会□□稳,要开祠堂,就让他们把我们分出来为好。」 贾琏大惊,时下之人宗族观念之重,被开除宗族之人会受到万人唾弃,今后完全没有什么前途可言。 「别担心。」见人小脸吓得发白,贾赦就知道自己没说清楚:「不是让他们将我们宗族除名,谅他们也没有那个胆子,不过是要求分宗。」 有了刚才除名做铺垫,分宗接受起来就没有那么困难了。只是贾琏还有疑虑:「怕是宁国府不会同意。就是老太太那里,也没有两兄弟分宗的。」 这个贾赦才不担心:「你且等着看,等忠安王爷的事儿了,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要是还指着自己能拉他们一把的话。 第282页 见贾赦如此有信心,贾琏还担心什么?从他老子走出府后,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于是转过话题:「父亲,昨天媳妇的话...」 「也没什么。我问了你母亲,还算是省事的。妇人嘛,有自己的小心思也是难免。」贾赦说得云淡风轻,贾琏听得一头冷汗。 人已经又跪在贾赦面前:「是儿子没教导好她,一直以为她是书香门弟出身,自然明理。平日也没见她如此做作,只两次有孕,都生了些事儿出来。回去儿子就让她给母亲赔罪。」 这大概是传说中的孕妇综合症?平日里心中有事儿,还能自己解劝自己,或是用些大道理压制自己。可是自以为有孕在身,平日里不敢想的也想了,不敢做的也做起来。贾赦能理解,可是不打算就这样放过。 「此事你心里要有数。你母亲这几年待你们如何、待巧姐儿如何,有心自然看在眼里。还不值得你们敬重?总是用一时想岔了、口不择言来说事,怕是不大容易。」 贾赦看贾琏听得进去的样子,索性多说一些:「自你媳妇过门,你母亲也没用她立过规矩,也没非得指个人给你,更没把着管家权不放。要是这样的婆婆,她还不能从心里敬起来,也是个不知道惜福的。」 这话贾琏何尝不知?邢夫人种种行事,都是为小辈着想,再不肯做威做福的。所以他已经对邢夫人再无芥缔,真心将其看做自己的母亲。所以孙苑当时的话一出口,他才会反应如此激烈。 「不过,」贾赦又道:「她现在有孕在身,想得偏些也难免。你先不要与她计较,好歹等孩子出了满月,再由亲家母说说就是。哪日我见了孙坚,也会与他说说。」 这是不打算替孙苑在娘家留脸了。不过贾琏并不反对,上次岳母来过,可孙苑也不能总是岳母提醒后,才能知道自己有错。 还要再说,开道在外面回话:「国公爷,锦衣卫副史沈松沈大人求见。」 第185章 沈松来, 自然是说的明日见忠安的安排。贾赦对细节并不在意,不过是个没牙的老虎,见他也是为解自己多年迷惑。就是不见, 只要忠安伏首, 原主的执念得以完成,也该尘归尘土归土了吧。 第二日, 贾赦老实地去上早朝。只见朝中虽然生面孔不多,可是那每日一吵却不大热闹, 仿佛大家心里都有事情, 盼着早朝快快完结才好。 如此情形下, 皇帝处理起政务来速度不慢,不到一个时辰,竟已经退朝了。贾赦就对着大舅子挤眉弄眼:「今天大家这么消停, 是不是都有心事?」 张清却没兴致与他逗趣,只告诫他:「这些天朝里风向不大好,你与皇上说话也注意些。」 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张清一向知道贾赦与皇帝私下无忌, 特意提醒,显见得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贾赦就死盯着人不放:「到是怎么了,也说给我知道知道。」 「还不是忠安王爷的事。」张清透着烦燥:「不知道哪里传出的话, 说是太上皇对皇帝要处置忠安王爷不满,已经要召集宗人府议事了。」 「不可能。」贾赦就是一蹦:「昨天见到太上皇,还说他再不插手,这话哪儿出来的?」 「可不就是昨天晚上才传出来的。一个晚上, 竟传得四城皆知。」张清更显不耐。 贾赦问道:「皇上可知道?」 「怕是这会儿已经知道了。也罢,总得到宫里走一遭,万一皇上不知此事,也好有个准备。」说着张清与贾赦结伴而行。 果然,一进养心殿,就见小梁子正收拾地上的碎片,显见得是皇帝摔东西泄愤。见他二人进来,皇帝批头就是一句:「怎么,你们已经知道了?」 张清答道:「是,一夜之间消息传遍四城,可见对方动作之勐。」 「最可气的是锦衣卫。」皇帝咬牙:「每日里说嘴,什么京中一举一动尽在掌握,如此大的事儿,竟事前一丝不知,事后也控制不住事态。」 贾赦就问:「忠安不是已经圈在府里,还有什么人如此卖力?」 「已经查过,是牛继业这个匹夫!」 手里曾有兵权的人到底不同,怕是也有一批死忠环绕。贾赦立即建议:「马上把忠安挪进宫里来,反正咱们也要见他。总比在宫外让人救了省心。」 皇帝与张清都同意,张清还问:「他的子嗣呢?」 贾赦不解:「当然一併进宫,关到慎刑司去。要不人家拥戴他的子嗣,打起清君侧的主意,是好玩的?」 皇帝赶紧下令,由锦衣卫正使陈冗亲自带队拿人。也不管京中会不会为此更加人心浮动,三人只静静等陈冗的消息。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三人之间交谈不过三五句,人人心提得老高,生怕忠安已经远走高飞。 好在最坏的情形并未发生。陈冗终是将忠安带进了养心殿。为防他自尽,也顾不得他是不是龙子龙孙了,陈冗将他嘴也堵了,手也绑了,脚下也用绳子绊了,看上去有点滑稽。 嘴里的布一被扯下,忠安已经怒吼开了:「老四,你真的要将哥哥们斩尽杀绝了不成?先是二哥,现在又是你三哥了,接下来呢?是不是按着兄弟们的序齿,一个个杀尽了才甘心?」 皇帝只看着他,吩咐陈冗道:「去把牛家给我抄了。先把门围好,一个也不要放过。墙角里、井底下,处处要搜过,就是有抹脖子的、跳井的,一体要将尸首送到大理寺。」 第283页 忠安的吼叫象安了开关一样,停止的十分突然。他不相信说出如此残酷的话的人,竟是一向和善示人的皇帝。 「三哥不用惊疑,该怎么做,做弟弟的心中岂能没数?以前不过顾及着父皇,怕伤了老人家的心,才由得你们兴风作浪。如今三哥先撕破了脸,做弟弟的就陪着三哥,让世人都看看,这皇家的体面。」 完全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一摆开,效果格外明显。忠安不再叫嚣,眼睁睁地看着陈冗领命下去行事。 不过做为曾经与皇帝扳过手腕的人物,忠安的颓丧只是一时,很快打迭起精神:「怎么,皇上这就要排除异己了?」 「哦?」贾赦做不解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全天下的臣子,都该听命于皇上,不过收拾个不听话的臣子,何来异己之说?」 忠安就将矛头对向贾赦:「你倒是个乖觉的,转舵得快,这么点时日就又抱上了新大腿。可惜你已不再年少,这张脸也不鲜嫩了,就是老四口味再重,怕也得不了几日恩宠吧?」 就听养心殿里立时传出几声唿痛之声,忠安鼻血四流,两眼全部青紫:「早想打你,你还自己找打。当年要不是你们四处喷粪,太子哥哥如何能为了避嫌,生生放着我手中兵力不用?」贾赦气得眼里出火。 皇帝看一眼张清,见他已经自己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好,铺陈了纸笔,要做记录。于是也不让人进来给忠安收拾,就看着二人互喷。 忠安怪笑一声:「造谣如何,不造谣又如何?只要你手中兵力不能为他所用,我就大事可期。」 贾赦骂他:「可期个屁!你也不睁眼看看,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可是你?你期的大事可成了?还不是竹篮打水,镜花水月?」 「那还不是父皇偏心?死了个太子,又找了个太子跟班。」忠安说到此,也是心中起火:「好不容易,才让父皇疑心上了他,不想他亲自带出来的好弟弟,竟然那么能忍,一忍就是十几年,一点点在父皇心里唤起对太子的愧疚。最后竟禅位于他。好手段,好手段。」 「怎么不说你自己太张扬?要不是忠平与你两不相让,人人插手六部不说,还在地方四处培植势力,让太上皇心中不安,你以为他能如此利索地禅位?」贾赦也只是凭着后世考据,决心诈他一诈。 不想忠安竟沉思起来,好一会儿才道:「竟是如此吗?不想我竟败在此处。」 贾赦不给他懊悔的时间:「你以为光凭此就完了?你与北夷勾结,太上皇手握锦衣卫,又岂能一无所知?一个为了一己私利,置国家安危于不顾的人,让他老人家如何放心将江山交付?」 「我那都是不是已。」忠安心神已乱,并未发觉贾赦使诈:「忠平的母妃在宫中一手遮天,我的母妃论位份,论宠爱,都不及她。我不向外找助力,还能如何?」 「那你就数典忘祖,去找北夷?你怎么不想想,当日为抗此夷,太祖身中长箭,犹从阵中军指挥?不想想这些年来,北夷一向对中原虎视眈眈,歷年都有边境百姓做了夷人刀下亡魂。」贾赦觉得这人脑袋绝逼有坑。 忠安却要说他的道理:「等我大事一成,自然会将北夷再拒国门之外。」 贾赦就如看西洋景一样看他:「北夷为何要如此听你的,你让他来他就来,让他回他就回?」难道难道北夷人姓雷名峰? 至此忠安也回答不出。还是贾赦自己想到了:「你不会是答应他们,将来你坐上皇位,要割城与他们吧?」 忠安不语,默认得不要太明显。气得贾赦上去就是几脚:「混蛋玩意。老子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这样卖国求荣的汉奸。」 这个词那三人都没听过,可一想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除了忠安,其余二人觉得此词真正贴切,今后可拿来一用。 半晌,皇帝看忠安脸上抽搐去了些,才慢声问道:「当日你为何要构陷太子哥哥?是与谁合谋的?」 忠安笑得一脸轻蔑:「为何构陷?要不是有我们出手,这位子岂有你的份?」 皇帝也是一噎,他当年最大的志向就是等太子哥哥登基后,做一个实心任事的贤王,与太子哥哥一起,让天下百姓都能温饱。谁知太子一朝失事,与其让忠平忠安将这个国家折腾乱了,不如自己承了太子哥哥遗志。从此才有了一争大位的念头。 见皇帝不说话,忠安觉得自己说中了他的心病:「如何?当年你不过是无有根基,要不还不是和我们一样,要对你的好哥哥出手。」 养心殿内又传出几声哀嚎,这次出手的还是贾赦:「小人,到现在还挑拨的小人。你以为人人如你一般龌龊。」 皇帝感激地看了看贾赦,才向忠安道:「就如贾赦所说,你以为人人你和忠平一般?要不是你二人那几年将朝中弄得乌烟瘴气,我又何必争这个皇位。」 忠安再是不服,也惧了贾赦的拳脚,想他生为龙子,一向养尊处优,只有他打别人的,哪有人打他的。上次吃了贾赦一拳,也只是一拳而已,哪象现在,从进门开始,一言不合就动手。 见他知道怕了,贾赦才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现在,我问什么,你就给我回答什么,知不知道?」 忠安才要说不,就见贾赦的脚快到自己的脸上了,可怜他的脸,现在还火烧般做疼,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第284页 贾赦一字一顿:「那好,你将当年之事,一一说来我听。」 第186章 当年之事说开了, 就是要脸之人碰到了不要脸之辈,然后被不要脸的人完虐,完美地诠释了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想那太子一向是光风霁月般的人物——因为皇后去得早, 当年的太上皇对他保护过度, 一些阴暗之事,多自己代他处理了。也就让太子对世态人心认识过少, 从来对人都只想好处,哪知道自己的两个弟弟与各自母妃, 早就对自己的太子之位想入非非。 当日贾赦入宫为质子, 太子怜他少小离家, 对他多有照顾。原主本来又是个玩笑不忌的,要不也不会被贾赦这个二货一朝穿越,还没人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等两人年岁一大, 行动之间还是不拘小节,种种形状放在有心人眼中,自然编排得出十套八套旖旎说辞。然后忠平忠安各自联络手中的四王八公,不同时间、不同人物地将这些话传入贾代善耳中, 还是什么难事吗? 想贾代善战神一样的人,岂能让自己的嫡子成了他人娈宠?太子也不行。于是就有了国公爷夜入宫庭,与当时的皇帝现在的太上皇密谈后, 带子归家。 一待贾赦出宫,太子更是觉得都是自己处事不谨,才让国公误会,于是一意与贾赦疏远起来。正逢当日北夷犯边, 太子亲自殿前请命,要亲拒北夷。 此举正合忠平忠安之意,二人不再内斗,默契地齐齐要把太子拉下再说。于是就有了忠安自编自导的太子通北夷之事。 太上皇当年并不大相信,毕竟他与太子父子感情强于其他几个儿子。可是宫中却有个甄贵妃,时不时说些莫凌两可之事,又常指太子人望强于太上皇,引得太上皇猜忌日升。 这还不算,又有军中之人向太上皇进言,说是贾赦手中,有着初代国公与太/祖契约,可以凭此契约,对昏君行废立之事。当日太子所以对贾赦如此关照,全为这份契约。 事关自己皇位是否稳固,太上皇再不能忍。一时情急,让三司草草结案,一代心怀天下百姓的太子,就这样离去也被贯上了勾结外敌之名。 当日贾赦知道太子出事时,曾辗转让甲卫问太子,他要调兵营救,让太子耐心静待。不想此话竟成了太子的催命符。为防天下百姓困于刀兵,太子选择了自裁。 等太子自裁后,太上皇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可是已经于事无补。而他又是一个事事讲证据之人,一直没有拿到忠平忠安等人构陷的证据,而太子已去,那两个也是他的血脉,自然他还是希望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于是拖延来,拖延去,直到贾赦穿越而来,虽然皇位已经更迭,忠平忠安还是活得好好的。 一直让贾赦不解的,却是为何诺大一个太子府,活下来的只有一个李氏与她腹中的孩子。现在忠安就在他面前,当然把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那个贱人。」忠安对李氏并无什么好感:「不过是忠平送入太子府的钉子,竟然对那人动起真情来。可是她动了真情,人家却不理会。要不是我在太子府的暗手帮衬,她想有孩子?做梦比较快。」 「那李氏知不知道太子府要出事?她去上香的日子怎么那么巧?」贾赦又问。 忠安面上竟露出起佩服来:「忠平那个笨蛋,竟然也有算对的时候。他知道李氏有孕后,就安排李氏去上香,躲过了一劫。后来,也由那个李氏,在那孩子面前说了些忠平的好话,那孩子没少在太上皇面前为忠平说话。」 又看看贾赦,忠安嘆了口气:「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竟出了府。那李氏也知忠平对那孩子不过是利用之心,把你告诉了他。谁知缘份这个词,竟说不得。」 可不就是说不得。平郡王不仅听了他母亲的话,将贾赦视同生父,更是对黛玉一见倾心再无他念。从此心里眼里只听得进贾赦的话,忠平再想与他接近,是不成了。 「当年涉事的,除了你前面说的,还有谁?」贾赦恶狠狠地问。 到此地步,忠安也不做无谓的挣扎,一五一十地把他收拢的人说了个遍。 等他说完,就听贾赦不停地道:「一个也不放过,都得死。一个也不放过,都得死。一个也不放过...」循环往復,再不肯停下来。 说话的不是贾赦,却是原主的执念。第一次明明白白地知道了所有涉事之人,执念波动极大。好在时间过了这么长时间,执念本身已经弱了很多,原来他就不是贾赦的对手,现在想控制再贾赦的身体是不能了,可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还是行的。 皇帝与张清看着贾赦,都有些担心。以为他乍然知晓当日真相,受了刺激,有前两次突然昏倒的前科,二人只怕他再晕过去。好在原主的执念磨叨了一会儿,就又沉寂下去,贾赦的理智又占据了主导。 这才更可怕。 就见贾赦如疯子一般扑向忠安:「老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个天下最牛的纨绔,天天吃点好的,用点好的,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不想做就不做。本来有太子哥哥在,老子在京里做了八年的纨绔,没有一个人敢在老子面前说一个不字。老子本来以为自己的愿望已经达成了,可以纨绔到老了。可是你,你们,你们坏了老子的好事!你还我太子哥哥,还我纨绔的日子来。」边说边对忠安拳打脚踢。 第285页 没有人拦他。就算是听到了他伟大志向的皇帝与张清,嘴角再抽,也没阻止。阻止他做什么呢?难道还能自己上去打人吗?不能,自己可是斯文人。 等贾赦打得累了,估计太上皇亲自来养心殿,也不认识他自己的儿子了。 「一个也不要放过。」贾赦就算是清醒了,也不想放过那些有份害了太子的人。 「好,好。一个都不放过。」皇帝见他不再发疯,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何况贾赦的提议,正是他心中所想。那些傢伙,有几个不是尸位素餐之辈?腾出地方来,朝堂说不定还能风气一振呢。 「你去哪?」张清看贾赦要出殿,忍不住问道:「你好歹收拾收拾再出宫,难道还嫌宫里的传闻少吗?」 「我要去见太上皇,」贾赦头也不回:「我要去告诉他,天下就没有什么契约能废立皇帝。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现在和他说清楚,省得哪天他疑心病又犯了,我这颗脑袋就保不住了。」 说得皇帝与张清面面相觑。张清心里暗点头,很满意贾赦的粗中有细。恐怕就是皇帝听了,也会放下一段心事,更免得将来有人又把此事着落到贾琏甚至他们的儿孙身上。 次日早朝,就有皇帝安排好的人,罗列忠安三十条大罪,请皇帝下旨明查,还先太子清白。 参加早朝的贾赦一等那人说完,就出班奏道:「启禀皇上,昨日那忠安已经招认,是他陷害先太子。如此人证,还不足以还称太子清白吗?」 刚有人出列反驳,说些不查证不足以取信天下的话,就让贾赦一句:「大人如此为忠安说话,不知与忠安有什么勾联?不防请大理寺一道查上一查。」怼了回去。 到此朝臣算是看清楚了,要是不能在今日就为先太子翻案,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大家就别想商量别的事。可是当年太子一案,定案的是太上皇。要是太上皇龙驭归天还好,可现在人家好端端地在大明宫坐着,所谓子不言父过,让皇帝现场就他老子当年做得不对,也太强人所难。 正僵持着,戴权捧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来到皇帝身后,悄悄把东西递到小梁子手里。小梁子不敢怠慢,上前把东西又送到皇帝手里。 皇帝早就看见戴权,想是要为太上皇带什么话。不想拿到手里的,却是太上皇亲手所书的圣旨。太上皇退位以来,已经久不下旨,如此郑重下旨,还是第一次。 皇帝打开一看,眼睛就离不开了,因为这道旨意,核心意思总结出来竟是:罪己诏! 天下大乱,国将不国,皇帝要下罪己诏;天降大灾,视为皇帝无德,皇帝要下罪己诏。可如今为了先太子,已经不是皇帝了的太上皇,却下了罪己诏。名字虽然不是这个名,可是能上早起的,哪个不是心明眼亮之辈,听不出来才怪了。 想了又想,皇帝还是轻声对小梁子道:「念吧。」 小梁子就站到御座前的台阶下,清清嗓子,一板一眼地念了起来。太上皇所言非常平实,所说皆是常理,可是这平实之事,都是先太子完成的,这常理,都是忠平忠安没有遵守的。 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与先太子亲近之人,自是热泪盈眶——沉冤得雪,大快人心。平郡王更是流着泪,跪倒在御阶之前,对着太上皇的圣旨不住叩头。 也有与忠安同谋之人,先时还存了侥倖,想着太上皇是不是不忍自己子孙凋零,能保忠安一保。此旨一出,个个冷汗连连,只求忠安嘴下超生,不要供出自己。 他们当然不晓得,忠安本着自己就算是要死,也拉几个垫背之人的想法,把自己一脉认了个一干二净。要不是因为他说得人太多,招认得也太快,皇帝怕他是在胡乱攀咬,为防伤及无辜,他们早变在大理寺呆着了。 忠安所招之人着实不少,如果他所说属实,怕是朝堂得空出一少半。这也可以算做忠安给皇帝最后出的一道难题:这些人你抓不抓?抓了,六部得空出一少半,恐怕有运转不灵之忧。不抓,总让人有一种报仇报了一半的感觉,如鲠在喉,咽不下,吐不出。 第187章 接下来的日子, 京中一片人心惶惶,时不时就有锦衣卫又围了哪家,抄了哪家的传闻传进现在的鼎国公府。 对此贾赦一概不理, 只一心与邢夫人打点迎春的嫁妆。他一回来, 邢夫人就要把那个宅子的房契还给他,可是贾赦没要, 他只对邢夫人道:「原本是留个退路的意思,现在看暂时是没有大碍了。只是人心难测, 还是防着些好。」 邢夫人听惯了他的, 无有不依。只提醒了一句:「琮儿的东西, 也该给预备些。」 谁说人家邢夫人见事不明的?想来孙苑的几次形状,人家心里不是没数,不过是为了不分外头爷们的心, 自己忍下就是了。 贾赦也就安慰她:「你道我为何让非得让琮儿拜了时先生为师?那是个有大才的,现在已经入了官场,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到时琮儿有这样一个老师护着,学成什么样不敢说, 平安是可保的。」 邢夫人就嘆了一口气:「迎春还好,眼看着嫁了。玉儿那里也不用操心,念恩那孩子这些年冷眼看着, 也是能让人放心的,只我巧姐儿...」 说起小金钗,贾赦也是有点犯愁。他的理想不过是拿着花用不完的钱财,四处玩乐罢了。穿进了这具身体, 钱财尽有,却原来时时有抄家的刀悬在头上。等他好容易把这刀给请走了,却对这些孩子产生了亲情,一个个都放心不下起来。 第286页 养儿一百,长忧九十九,贾赦觉得自己真相了。邢夫人可不就和他是一个心思?孙苑几番做作,让这个一点心也不愿意操的妇人,对自己从小带大的巧姐儿无法完全放心了。 「那你就好生活着吧。」贾赦笑话邢夫人:「你长命百岁的,日日守着你那个好孙女。有你这个国公夫人看着,看谁敢不长眼睛地给她气受。」 邢夫人也笑:「老爷现在说这话,看迎春出阁了,你可还笑得出。」 当然笑不出。都说闺女是贴心小棉袄,现在这小棉袄要给别人穿去了,能笑得出来才怪,又不是夏天。贾赦就对着嫁妆单子犯愁寻思:「把那些布料取出来些,多放几样值钱的摆件上去。」 就算是好心,也不能这样。邢夫人赶紧制止他:「再取就不像了。大家子姑娘出阁,总得有几抬衣服布料。新婚头两年,没有说外面採买去的。现在迎春只得五六抬,已经是再不能少的了。」 贾赦没法,只好问:「银票都准备齐了?」 邢夫人还能不知道他的念头:「准备了二十万的银票。这是不入外人眼的。老爷,你就是心疼闺女,也得疼到地方才好。」 自己哪儿就没疼到地方了?就听邢夫人给他分说:「再有个郡主名份,迎春也是次子媳妇。嫁妆太多了,越过了人家长媳,可就是一进门就打了人家的脸面。让她如何和嫂子相处?」 贾赦就问:「他们小两口只在京中住着,自己当家做主,这不是说好的?」 「这个是自然。可是人家李大人是不是要回京中,谁也说不定。现在六部空了那些位置出来,正是用人的时候。要是真回了京,他们还能真自己再住到小宅子里,不和父母一起居住的?」邢夫人说得头头是道。 「再说,李靖与他兄长听说感情深厚。要是人家长嫂和他兄长说些什么,兄弟起了隔阂,李靖会不会怨到迎春头上?」 「不嫁了。」贾赦气得乱叫:「我闺女是去他们家当媳妇还是当人质?处处让人拿捏,孩子还能不能过点松心日子。」 邢夫人只当他又犯别扭,只说自己的道理:「女大当嫁,迎春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再不嫁就是老姑娘不说,您又亲去太上皇那里求的赐婚。」 自作孽不可活,这一刻贾赦有了深深的体会。邢夫人就要加深他这一印象:「还有琮儿与巧姐儿,我是真不放心。可惜我嫁妆太少了。」 贾赦就焦燥起来,亘古至今,都不能与女人说钱的话题,就没有一个女人觉得自己的钱是够用的。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个穷人:府里的东西,早就已经和贾琏说过,那是他的。现在一个迎春出嫁,已经把抄赖大与周瑞家的用完了。下面却还有贾琮与巧姐儿。 就算是二人还小,可也不能光等着钱就能自己过来的。手里的东西又暂时不能动,想想都没有活路了好不。 「老爷怎么这么穷呀。」贾赦抱着头呻吟起来。 邢夫人才不理他,只自己对着嫁妆单子发呆,想着自己当年那些嫁妆,原本还曾洋洋自得,觉得够富足了。不想人家贾家竟人人面露讥笑。现在她闺女的嫁妆,看谁还敢笑话了去。 不想巧姐儿正来找贾赦玩,听他嘆自己穷的话,也不让丫头通传了,自己悄不声的退回屋子,开始翻找东西。 她的嬷嬷一向不大约束她,只为她保养身体。可是这郡主自己找东西,总不大合贵人作派,就问:「郡主找什么?让小丫头们找就是。」 巧姐儿也不理人,只找出一块包袱皮来摊在桌子上,把自己歷年所得的金银裸子都堆上去,四下系稳了,才自己抹一把汗。 嬷嬷就要叫人来伺候洗浴,却又让她摇手止住。略住了汗,就想提起包袱,可是她放时是一把一把分散开放的,都拢在一起,如何提得动。 没法子,只好两眼汪汪地看着嬷嬷们:「嬷嬷帮我。」 两个嬷嬷心都要让这小眼神看化了,可是不知道这小祖宗要干什么,哪能随着她把自己的钱都倒腾出去?到时被国公爷与国公夫人知道了,她们有嘴也说不清了。 见她们不动,巧姐儿也知道不说明白这二人是不会帮她的。于是小声道:「嬷嬷可别和外人说。我刚才听祖父说他穷了,这才想着把钱给祖父用去。」 两个嬷嬷听巧姐儿说出这番话来,更是心花怒放,如此乖巧儿懂事的郡主,还不是她们教导得好?支持,必须支持。 于是荣禧堂外就出现了这样一幕:巧姐儿极力板着小脸,蹶达蹶达地走在前头,两位宫里来的教养嬷嬷提了个大包袱,一脸笑意的跟在后头。 这画风明显不搭。惹得看见她们一行的丫头,急忙进屋里通报:「巧姐儿来了。后头嬷嬷不知道提了什么。不过看巧姐儿不大高兴。」 说着巧姐儿已经进了屋。嬷嬷们笑着把包袱放在桌上,只听得重物撞击之声响成一片。嬷嬷们也不多说,只向贾赦与邢夫人躬身做礼就退了出去。 巧姐儿就看邢夫人身边的丫头。贾赦先开口撵人:「下去下去,没见我巧姐儿要与祖父谈机密大事?」只见巧姐儿郑重点头,显见贾赦说的正是她心中所想。 待人退空,巧姐儿才一脸担心:「祖父别怕,巧姐儿有钱,不会让祖父吃不上饭。给,都给祖父。」说着把那包袱推向贾赦的方向,只是人小,哪里推得动。 第287页 邢夫人与贾赦皆是一脸懵逼,这是个什么意思?什么叫吃不上饭?要是真等贾赦都听吃不上饭了,那这个府里的人也都不用活了。 邢夫人搂着巧姐儿道:「是谁和姐儿说的,你祖父穷得吃不上饭?」 巧姐儿就回答得理所当然:「我刚才来找祖父玩,就听见祖父在和祖母说,老爷怎么这么穷呀。穷人,可不都是吃不上饭的?巧姐儿可不想祖父吃不上饭。这些是巧姐儿的私房,都给祖父。」 那两颗老心哟,又酸又胀,只差两泡眼泪应景。贾赦就对巧姐儿解释:「祖父只是一时玩笑,并不是真穷了。好孩子,你的心意祖父知道,先替祖父收着,等祖父真穷了的时候再和你要,好不好?」 邢夫人更是搂在怀里,碰都不给贾赦碰:「乖孙女哟,祖母的心呀都要让你说化了。你祖父老没正经,天天胡说惯了,你只别信他。」 巧姐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在心里掂量着二人的话是真是假。好在二人信用记录不错,她选择暂时相信:「那好吧。祖父要用钱时,千万要和我说。」别真饿了肚子。在小孩子看来,饿肚子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贾赦连连保证:「一定不会忘了巧姐儿的话。祖父每天好生吃饭,绝不饿了肚子。对了,好巧姐儿,祖父这里有个事和你商量。」 巧姐儿的小脸就又是一片郑重:「祖父说吧。我虽然没有主意,也可以与祖父参详参详。」一副小大人要与人分忧的样子。 邢夫人就不解地看向贾赦,听他说道:「刚才是巧姐儿听岔了对不对?所以这事儿咱们谁也不能向别人提起,免得别人也误会了,好不好?」 巧姐儿又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才道:「祖父说的是。刚才也是巧姐儿不该没问清楚,还请祖父原谅。」说得一板一眼。又向门外叫:「嬷嬷。」 两个嬷嬷听了招唿,立时进来:「郡主有什么吩咐?」 「刚才是我听岔了,并没有我担心的事儿。嬷嬷们还是不要对人说的好。」竟已经知道收尾。两个嬷嬷哪有不应的道理?也看着自己带大的孩子一脸欣慰。 贾赦也是一脸放心的表情,就沖小金钗现在的手段,将来也不会在后宅吃什么亏。好,很好,非常好!对着邢夫人道:「两位嬷嬷教导得用心,夫人看着感谢吧。」 不提是赏赐而是感谢,正是对两位嬷嬷的尊重,这话比多少东西都让两位嬷嬷更欢喜,没等见到东西,就已经开始谢恩。 「国公爷,二老爷与东府的珍大爷来了,在书房等着您呢。」一屋子正高兴,外头丫头却报上来一个贾赦并不想听的消息。 第188章 要说最近京内人心不安, 贾政与贾珍就要加上一个更字。他们一个是被贴了标籤的卖女求荣,一个是铁桿的忠安党,心中不安在所难免。 思来想去, 二人还是决定去求一向不待见他们的贾赦, 就是再给脸子看,也比让人收了小命强不是。于是二人约齐, 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见上贾赦一面。 和孙女正乐呵着,就被人强行打断, 别说贾赦一贯看二人不顺眼, 就是顺眼此时也没好脸色。好在二人来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就是来看人脸色来的,冷脸算什么,只要答应救命, 给两脚都没问题。 可是谁能告诉他们,为何好好的说着话,不过才说明原委,贾赦怎么就又昏过去了?就这身体, 也太弱了点吧。 这根本就不是贾赦自己身体的问题好不。听贾政与贾珍说着他们这些年所为,原主的执念就波动得厉害,不等贾赦压制, 他就又熟门熟路地被困在了那个白茫茫的地方,四处找不到出路了。 外面看着,就是贾政与贾珍不知道与贾赦说了些什么,把人给气昏过去了。 得知消息的皇帝气急败坏, 当初在大明宫与太上皇对峙的时候,他怕贾赦昏了,可人家没昏。在养心殿听了忠安种种丑事时,他怕贾赦昏了,可是人家没昏。在朝堂上与人口舌争峰的时候,他怕贾赦昏了,人家还是没昏。 就是与贾政与贾珍见了个面,在那么艰难情况下都没昏的贾赦却昏了!!这二人说的是什么还用问吗?一定是比忠安所说的还龌龊、比朝臣的口角更锋利,比太上皇的威压更骇人,才会让屡受打击都没昏的贾赦,昏过去了! 一定是这样。皇帝先在心里给贾政二人定了罪,才果断下令:「锦衣卫即刻查抄二人府邸,一人不得漏网!」 身边的小梁子小心提醒愤怒的皇帝:「皇上,国公爷的老母,可是与那个贾政住在一起呢。」 也对哦。如今孝道大于天的时代,总不好让贾赦醒来后背上个不孝的名声。他自己是不在意,可是也说过要给孩子们留下个好名声来着。 皇帝略沉吟一下:「先关上两天,让她也吃点苦头,再让贾琏上本,自请奉养祖母。」 下面的人自去办理。 鼎国公府里却已经顾不得这些,一干女眷只围着邢夫人哭泣,邢夫人却也昏得人事不知。贾琏又要顾着贾赦,又不放心邢夫人,眼见得嘴角大泡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 孙苑也顾不得自己的肚子了,安排人寻医问药,找僧觅道,忙得分身乏术。迎春也顾不得绣嫁妆,和孙苑一起应付上门探望之人。黛玉只盯着人煎药,小脸一天比一天尖。就连巧姐儿,也担起看护大哥的责任,照顾得有模有样。 第288页 平郡王与贾琮二人守在贾赦床前,吃用都在这里,再不肯动上一步。贾琏见二人还算妥当,就专心处理起外务来。才知道皇帝还有旨意,让他接贾母回来奉养。 忍着心里的腻歪,贾琏亲自到大理寺接人。只见贾母身上虽然还算整齐,从头到脚却是一件首饰皆无,与原来满头珠玉判若两人。 一见贾琏,贾母泪就没干:「我已经问过你二叔了,他并没有和你父亲说什么过头的话,也不知道你父亲为何会昏倒。你去与大人们说,你二叔不是有意的,还是早些放他出来。」 几次催逼贾琏,大有贾琏不去求情,就不和他回府之势。本来这两天要照顾病人,要处理家务,要人情往来,已经让贾琏炳来胜烦,贾母再一催逼,真让他生出真火来。 「老太太。」贾琏加重了语气:「要不是我父亲在,老太太能不能出了大理寺都是个问题。可是从老太太出来,竟一字不问父亲可曾好转,只顾念着二叔。要是父亲知道了,怕是会寒心。」 反正说这话的人自己已经寒了心。 「这不是,这不是...」就算年轻时嘴上再来得,贾母也不好回贾琏的话,总不能说你父亲好好在家躺着,只找太医诊治就好吧?就算再以孝治天下,可是为人父母的,总得以慈为先。 见贾母不说话,贾琏只让人赶紧回府,再不和她说一句。府里还有一大摊事等他处理,哪有空在这里与她空耗。不孝就不孝吧,他老子生死不知,他哪有孝敬别人的心。 等进了鼎国公府,贾母又是心里各种不自在:邢夫人没有出来迎接她,孙女、外孙女也不见踪影,孙媳妇更是不见。嘴里就开始不好:「人老了,成了老厌物了,没有人待见我,我还活得是个什么劲。国公爷呀...」 刚要放悲声,就听贾琏不耐烦地道:「给您收拾了荣庆堂,以后您还是在那里住着。现在我父亲人事不醒,母亲也晕过去了几次,家里太医是不断的。您在是有什么不合适,尽管让人来前院寻人。」 这是什么话?贾母刚想发作,却见贾琏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远了。一边走,一边就有管事的围着他问事情。再看看自己身边之人,竟全是生面孔,没有一个熟悉的。 好在这些人礼数周到:「已经预备了软轿,老太太请上轿吧。早些回屋子,也好早些洗漱一下。」 贾母无法,只能上了软轿回荣庆堂。屋子还是那个屋子,只有少少的摆设,一见就知道是日用之物,可见收拾的人并未加重视。这与贾母看到贾琏接她时所想的并不相同。 人家并不盼着她的到来。 这个认知,让贾母的心沉了一沉。一个受到全家欢迎的老祖宗和一个不受待见却不得不奉养的老太婆,在府内的地位截然不同,这个贾母从做人重孙媳妇到现在,哪能不知?她心里不得不调整自己的计划。 一切还得看那个孽子。就算是自己再不待见他,今后能靠得上的,也只有他了,琏儿,毕竟隔了一辈儿,自己待他又一向不比宝玉。 想到宝玉此时正在大理寺受罪,贾母心里就又是一痛。她也想晕上一晕,可是现在除了几个僕妇,她晕了又有谁看呢?理智的贾母,决定把这晕倒排后。 洗漱一番后,贾母就要求去见自己昏迷中的大儿子。这是一个为人母的正常要求,僕妇们也无法阻止,只好再备软轿,抬她到荣禧堂。 「赦儿呀。」一进屋贾母就是一声长嚎,眼泪下得无比利落,不知道这母子往事的人,一定感动坏了。可是屋里的人无一不知往事,大家是腻歪坏了。 「老太太,请轻声。」平郡王率先开口:「御医说了,父亲经不得吵闹。要是老太太忍不得,还请回荣庆堂歇息。」别来这里搞事情。 他品级所在,又是正宗龙孙,贾母只好收了悲声,小声向他陪罪:「是老身一见赦儿,情难自禁。还请郡王见谅。」 平郡王把他四叔的冰山脸摆出来:「知道就好。一会儿母亲那里,老太太也要注意些。」 谁要去看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了?贾母心里再愤怒,也得顺着人的话答道:「是,老身能忍得住。」 贾琏前所未有的对这个便宜弟弟感到满意。要不是他在这里镇着,这老太太一嚎起来,贾琏自认是一时半刻劝不住的。不想平郡王更绝的还在后头:「小桂子。」 正是曾到凉州传旨的桂公公,现在被皇帝派到鼎国公府,专为皇帝传递贾赦病情来的。现在被平郡王使唤得顺手:「带老太太去母亲那里。让姐姐她们的嬷嬷仔细些,老太太有了岁数,要多保养,不宜过悲。」 小桂子就一低头,站在贾母身前要为人带路。 谁用你带?贾母好歹也是在荣禧堂做几十年主母的人,能不知道现在贾赦躺在这里,另外只有东厢还有躺人的地方?可是平郡王有了话,她却不能不从,只好把自己晕倒的计划再次搁浅。 到了东厢,先是有小桂子向嬷嬷们交待了平郡王的话,才是孙苑等人齐齐给贾母请安。 孙苑正挺着肚子,不能折腾。迎春与黛玉又是娇客,何况贾母在这些女孩面前一向以慈善示人,不好折腾。至于邢夫人,贾母倒是最想折腾她,可她刚喝了安神的药,此时药劲已经上来,正睡着了,一屋子的人就算给贾母请安都小着声,让贾母无从折腾。 第289页 憋屈,实在是憋屈。就算是贾母在二房生活的并不如意,也没这么憋屈过。她看着邢夫人,又看看一屋子为邢夫人担忧的人,曾几何时,这些人该担心的还是自己,一口真气就是一泄。 贾母也晕了过去。在看望自己最不得意的儿媳妇的时候,晕了。 讽刺不,人人都觉得讽刺。可也不能不管这个年事已高的老太太。只好又分出人手,将贾母架回荣庆堂。孙苑看着迎春姐妹,就要自己前去给贾母侍疾。 「嫂子。」黛玉拦下孙苑:「这里哪儿能离得开你。还是我去吧。老太太的脾气我也知道两分,不会委屈了老太太。」 黛玉的确是给贾母侍疾的最好人选了。一是她如今品级最高,给贾母侍疾没人能挑得出府里的不是。再就是贾母原来说是最疼黛玉,三春姐妹都要靠后,也不怕她不熟悉贾母的喜好。 「那就只能辛苦妹妹了。祖母那里,还请醒后妹妹为我解释一二。」孙苑领了黛玉的好意。 第189章 贾赦不知道现实里他府中又乱成了一团, 他的好母亲也已经被贾琏重新接回府中奉养。 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集中了自己的精神,一刻也不敢放松。因为, 此时的他正在与警幻较劲。 没错, 就是警幻,那个一手炮制了情天孽海的所谓仙子, 所有红楼女儿悲剧的始作俑者。一个以女儿悲声为修炼资源的地仙。 那日本是原主执念将要消散之时,为了感谢贾赦为他达成心愿, 更是看透了贾政与贾珍的嘴脸, 就将贾赦拘进脑海表示感谢。 至于正撞上了贾政与贾珍两个倒霉蛋来拜见贾赦, 只能说原主也有他自己的恶趣味——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如让他们也吃点苦头。反正他还记得,上次自己困住贾赦时, 在场的人可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不想执念与贾赦道完了别,就要消散无踪时,贾赦却发现自己还是无处可去——找不到清醒的路了。四周如浓雾般白茫茫一片,软倒是软和, 可就是走来走去总走不出这份茫然。 执念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他只悄悄蛰伏在一旁,想着看自己能不能给这个帮了自己的人, 也帮上点小忙,算是还了他的人情。何况还是自己先拘人至此,此时自己要是先走,不用别人, 自己就瞧不起自己。 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贾赦,还能不知道有人捣鬼?他本以为还是原主执念,大声骂道:「难怪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如此言而无信的小人,活该死了也无处安身。」执念听了心里暗骂搞事之人,倒没有责怪贾赦的意思。 听他骂得新巧,就有一道轻轻地女声传出笑意:「你即知人家死了无处安身,何不将这身体还了人家?」 你说得多省事似的,把身体还了他,我怎么办?贾赦就问:「何方妖孽,在这朗朗干坤搬弄是非?不知天道面前,哪有你等宵小藏身之地?」 那女声道:「我本是放春山遣香洞警幻仙姑,观你这游魂扰乱天机,破人命数,特来接引你回去。」 竟是警幻。就是平日不作回事,贾赦也一直知道自己改了迎春等人命运,这女人定会来找场子。多少同人小说都是这么写的不是。不想她倒与执念联了手。贾赦心中暗自警惕,嘴上却不容情。 「不过是借了执念之手,才能做点中情的跳樑小丑。想我贵为国公,得皇帝亲封,就是得了天道认可。你们一个是小小执念,风一吹就散的东西。一个不过是妖言惑众,自封的小仙,能柰本国公何?」 可怜中枪的执念只能自己画圈圈诅咒警幻。这次执念把警幻给恨上了。他从来不知道警幻这么个人物,何来与其联手一说?不过是警幻善抓时机罢了。 自那日跛足道人与癞头和尚远遁,各自躲起来修行,警幻对这平行世界控制就不大灵便。她又一向自大,自认自己手中有了各人命册,也不时时关注,只坐等各人随命册完结命运后,自己坐收收取功德就是。 不想按命册所记载,已经该是回归时候的金钏,却并未归来,这才让她心生疑窦。少不得掐指一算,才知竟有大部分册中之人命运已改。 这还了得?想她好不容易才得了这放春山,正是要借这一干薄命之草木之仙下界,收取功德,增加自己的修为,若各人改命,不光功德收不到,说不得那些草木之仙能否顺利归位都是问题。 这是不可原谅的错误。需知天下能成仙者,草木最难,最是要道心坚定才行,所以凡得修成人身的草木仙,都有人格外关注。一旦修行有成,说不得就有大能之士收于门墙。一下子少了这些草木之仙,就是天庭也要追究一番,原来已经看好收徒人选的大能,更是不会放过警幻。 所以警幻必须找出这个破坏了她计划之人,不光要严惩,更是要将此人灰飞烟灭,以警示后人。等她算出是贾赦之后,就一直找机会动手。 只是贾赦与皇家往来亲密,不在京中那几年,又总有皇帝赐的物件伴身,而龙气对她伤害极大,她一直没有动手的机会。 这次执念先引贾赦入脑海,正是警幻期盼已久的下手良机,又岂会错过?困住贾赦之魂,让他不得清醒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她就会让贾赦生生饿死,不可谓不狠毒。 贾赦不知她的计划,却知她来者不善:「仙子?视人命如草芥、摆布他人命运以自享,怎配仙子之称?」 第290页 即是敌非友,就不是自己低声下气就能放过自己的,那又何必客气何况贾赦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再次让人困在这么个境地,能有好话才怪。 让他一下子揭了老底,警幻倒不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来路了:「你是何人,怎么信口诽谤本仙子?」 「诽谤?我是不是诽谤你自己心知肚明。只不知那些大能会不会放过你!」贾赦好歹是看过修仙小说的人,唬起警幻来也是有鼻子有眼。 不想竟一下子说中了警幻的心病,以为他是哪位大能派遣来此,迟疑着不敢立时动手。就是这一迟疑,给了贾赦一线生机。 守在床前的平郡王就见贾赦睁开双眼,低声吐出几个字来:「去找皇上来。分宗。」人又昏了过去。 听了他的话,平郡王哪还忍得住,再推贾赦,人已经再次昏迷。好在贾琮也在一旁,证明刚才确实是贾赦说了话,不是平郡王的幻觉。 「琮儿你在这里守好,我去找四叔。」说着平郡王就往外走。贾琮自然点头,反正他也进不得宫,贾琏又不在家,还是平郡王去妥当。 皇帝听说贾赦说了那莫明其妙的事儿,只以为他是让贾政二人气狠了,在交待遗言,只让人备龙辇,一定要亲自见贾赦最后一面——好不容易大仇得报,这人竟要如此就去了。今后少个人与自己拌嘴,也少个人对自己平等以待,人生意趣,还有多少? 皇帝要离宫,自然滋事体大,劝说的不知凡己。见张清也进了养心殿,被众人劝得恼火的皇帝开口就是:「连你也要劝朕不成?」 张清眼眶发红,语气却地比坚定:「臣陪皇上一起去。」这就分清谁亲谁近了。 皇帝再无二话,带着张清扬长而去,留下一屋的重臣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带了头,这些大臣们也一个个跟着皇帝屁股后头,向鼎国公府而来。 这边警幻正咬牙。不过是她思量的当,竟让原主的执念得了空当,乘机控制了贾赦的身体,对床前的平郡王交待了破解之法。 警幻要动手,又顾及一般大能派出之人,都有本命灯燃在师门,只要本命灯一灭,大能就会掐算出是哪个动了手。犹豫间,还想再套贾赦的话,却只觉屋内金光大盛。 皇帝还是来了。 警幻无法,只好暂时辟退。看在外人眼中,就是皇帝一进屋,贾赦已经睁开了眼:「皇上 ,」他的气息十分微弱:「你可算是来了。」人又昏了过去。 要是人一直不醒还好接受,你都醒了又昏过去是个什么鬼?皇帝大叫:「御医,御医,快快诊治。」 御医这几天来都提着一颗老心,就怕这位颇得圣宠的鼎国公一命呜唿。大着胆子一搭脉,脉力竟比前两天盛了几分。细细诊过,才小心道:「回皇上,国公爷已经无有大碍了。只是几天不进水米,现在是体虚导致的昏迷。」 「把他给朕弄醒,让他快点给朕醒过来。朕不让他死,谁敢让他死。凡是害他之人,都得灰飞烟灭!」 真龙开口,言出法随。就算是歪打也能正着,放春山遣香洞发出天崩地裂的声响,处处雕梁折断,根根画柱倾倒。那些女仙人人变色,四处躲避,又无处躲闪。警幻更是一大口鲜血吐出,嘴里喃喃道:「难道是我错了?我竟错了?」慢慢自下身开始消散,不到半刻,已经化为尘埃。 那边厢贾赦等人却不知放春山的变化,只等御医行针后,贾赦才缓缓醒来。皇帝是一脸惊喜:「好了好好,总算是醒了。早知朕来你就能醒,朕早来便是。」 贾赦咧咧干裂的嘴唇:「劳动皇上了,要不是皇上开口,我这小命可就交待了。」 他说的是实话。皇帝进屋前,他分明已经听出那个警幻已经动了杀心,只不知什么时候动手就是。屋里金光大放,不光是警幻,就是他也见了个清楚,再不知是皇帝的龙气救了他,真是白混论坛了。 皇帝却以为他是说笑,只把脸一沉:「看来还是昏的时候短了,还有力气说嘴。真该再让你昏上两日。」 「别,别,」贾赦慌忙道:「您是真龙天子,言出法随的人物,这话可不能乱说。」 听他说得郑重,皇帝也就自己得意起来:「这次可是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知道知道,小的明白。从此唯皇上马首是瞻,皇上说上东,小的绝不上西,皇上说让打狗,小的绝不撵鸡。」 第190章 大家都以为贾赦在拍皇帝的马屁, 却不知这话正是他此时的心声。至于以后如何,只能说是看心情了。 比如现在。 贾赦:「御医,你说我一直四肢僵硬, 是不是泡泡温泉能好些?」 御医:「这是自然。国公爷的身子要是泡泡温泉, 去湿除痹,自在再好不过。就是这四体僵硬之症, 也可是到大大的缓解。」 「唉!」贾赦嘆一口长气,眼睛扫过仍被皇帝留下来传话的小桂子, 表示得一言难尽。 不久, 就有宫里来人, 说是念在鼎国公劳苦功高,身体不好,特将原忠平王爷在小汤山的温泉庄子转赐予他。贾赦当然感谢皇恩浩荡, 说些定为皇帝鞠躬尽瘁之语。 可是下一日,他又看向御医:「御医呀,你说要是有人谋害于你,这个人又刚好是你的亲弟弟, 你只要求与他分宗,这,不为过吧?」 御医也实诚:「当然不为过。要是老夫的弟弟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老夫定会亲自把他告上官府,让他悔不当初。」 第291页 贾赦一边看小桂子一边长嘆:「唉。。。」回味悠远,一波三折。 次日,大理寺副手亲自押解贾政、贾珍回了鼎国公府, 立逼着贾珍召集族人,开了祠堂,不光是宁荣二府,就是贾赦与贾政,也分了宗。 再一日,贾赦刚看向御医,御医就自言自语:「这些小孩子毛手毛脚,也不知这药煎得是不是火侯,老夫还是自己去看看才是。」 再看向小桂子,人家望天、望地、望窗户,忽然发现窗子煳的纱不配国公爷:「国公爷,小的这就回宫去,问问我师傅,看可有又轻软又透气的窗纱没有,给国公爷换换,省得闷着国公爷。」说走就走,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贾赦摇摇头。这些人太不识逗,还是他的亲亲孙女孙子好玩。就让人将巧姐儿姐弟抱来陪他。从他醒后,巧姐儿就带着弟弟长住在荣禧堂西厢,任谁也说不听,谁也劝不住。 小姑娘的理由现成:「祖父不好生吃药,只有我和弟弟能劝他。我得与弟弟一起看着祖父吃药。」 就这个理由,谁能反驳?贾琏不等说话,只眼睛看起来厉害了些,就让贾赦喷道:「那你来服侍老子吃药,手腕子不端肿了你。」 邢夫人自然是贾赦一醒,她也就好了八分,剩下的两分,就得养着了,毕竟也是四十来岁的人了,就比贾赦小些也有限,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得上是老人了。 得了巧姐儿与大哥哥在一边逗趣说笑,不光是贾赦,就是邢夫人的病也好得快不少。听说贾赦找这姐弟,邢夫人也随着过来了。 贾赦等巧姐儿有模有样的问了安,才一边接过大哥,一边问邢夫人:「你可大好了?现成的有御医在,有什么不好的赶紧说,下次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有御医上门呢。」 邢夫人乐得开怀:「听老爷说的。依我说,哪怕御医老也不上门都使得。再有这么一回,我这半条命呀,也吓没了。」 贾赦就笑话她:「亏你还是超品的国公夫人,这么点事儿都经不得。孩子们还指着你呢,你倒先倒下了。净给孩子们添乱。」 说得邢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可不是,一下子躺下两个,着实累着这几个孩子了。别人还好,玉儿一个人服侍老太太,又是个凡事较真的性子,小脸眼看着尖了,让人看着就心疼。」 因贾赦大病初癒,众人都不拿这些家务事烦他,他就向邢夫人打听:「怎么是琏儿把老太太接回来的?」 邢夫人四下看了看,只见巧姐儿一双小眼睛瞪得熘圆,大有一听到底的架势。邢夫人哪忍让她迴避,大哥又小,并不知事,就悄声对贾赦说了起来。 「是大哥替皇上带的话。说是为了琏儿的名声计,还是把老太太接回来奉养的好。老太太再有不是,也没有儿子做了国公,老太太倒坐牢的道理。」 听说是皇帝的意思,贾赦就点点头,不再说话。巧姐儿却在一边也小声说:「我知道,我知道。」 贾赦与邢夫人都笑,问她:「你知道什么?」 「我就是知道。」巧姐儿又如小时一样,把头一仰:「老太太让林姑姑来求祖父,让祖父救二老爷一家出来。林姑姑说国有国法,要是二老爷一家无辜,皇上自不会冤枉好人。老太太就骂林姑姑白眼狼。林姑姑就哭了。」 竟有此事。邢夫人都不知道该不该夸自己的这个好婆婆,这是得有多看不透形势,才让府里唯一还与她有几分亲近之心的黛玉,现在也对她离了心——要不是心中有气,以黛玉的谨慎,有一百种法子瞒过巧姐她哭过一事。 可是巧姐儿不仅知道黛玉哭过,还知道黛玉是让老太太气哭的。巧姐儿知道了,离贾赦知道还远吗? 果然一听老太太又作妖,贾赦的脸早掉了下来。就向着屋外叫:「来人。」 进来的是邢夫人的丫头白朮:「国公爷。」 「去进园子看看,姑娘们可都做什么呢。要是不忙的话,请过来说我有事情。」 白朮就復叙一一遍:「要是公主与郡主有空,国公爷要与公主与郡主说说家常。」这丫头倒是守礼,也可能是屋外就有巧姐儿的嬷嬷在,一行话说得比贾赦还婉转。 意思不差,贾赦也不管她改没改称唿,只让人快去。不一时,迎春与黛玉就到了。进屋看到巧姐儿,两人相视而笑:「就知道父亲要不是见了巧姐儿,也想不起我们姐妹来。」 听迎春打趣自己,贾赦心里乐开了花,这可不是那个二木头了,就算是出了阁,也不会再如原着中那么悲惨,这才是自己努力的结果。 邢夫人脸上也笑得开怀:「可就是这话,再没有你父亲这么偏心的人。」 贾赦就道:「这次我就不偏心一次,将你们都带上。」 大家都看向他,不知道他要带大家去哪里。见大家起了兴致,贾赦得意起来:「前两天皇上赏了咱们一座温泉庄子,你们都知道吧?」 这个人人知道。也没人答话,只等着下文。 「你们这些天都辛苦了,我与你母亲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庄子里花正是开得好的时候,我带你们去泡温泉去。」 这个,是真可以有!不说别人,就一个巧姐儿,拍着巴掌在屋地上直转圈:「泡温泉,泡温泉。」 大哥儿不知道他姐姐高兴什么,只看姐姐拍手,自己也跟着拍手,还乐得露出两排白白的小兔子牙,胖脸随着拍手一颤一颤,分外可乐。 第292页 贾赦就逗了逗他的胖脸:「小胖子,你去不去?」 巧姐儿先答:「去,弟弟也去。我看着弟弟,不给祖母添麻烦。」说得煞有介事。 却听迎春小声道:「父亲?」 贾赦就问:「怎么了?」 邢夫人这才想起来,自己答了贾赦:「迎春六月的日子,现在还出门去庄子,好吗?」 「有什么不好?就是为了她的亲事近了,才更该让孩子松散松散。要不等进了人家门,就得给他们管家,给他们操持家务。可怜我闺女,还有什么时候能松散松散。」说着自己先伤感起来。 迎春自己也有点感伤,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老父。还是黛玉道:「舅舅这话说偏了。横竖姐姐就在京里。以后咱们去庄子,就让人接了姐姐回来,想来姐夫也是肯的。」 听她说起姐夫来,迎春不依:「你个贫嘴的丫头,只在这里嚼舌头。眼见得你有园子,可以长长远远地与父亲母亲一起,只闪了我一个人。」 黛玉的小脸腾地红了起来,起身要抓迎春。不想贾赦却感嘆上来:「念恩别的事儿做得一般,只买园子这件事做得好。唉,当时贾政怎么就没多起个园子呢。要是起两个园子,我自己给迎春买回来也行呀。」 迎春听得眼眶发红,又知道她父亲最不爱看女孩子哭泣,扭头做观察窗纱状:「父亲这窗纱的花色倒巧,竟是从没见过。」 贾赦就上了当:「是小桂子从宫里寻来的,说是今年江南进上的新鲜样式。大概等几天,你们的也就得儿了。皇后在这些事上,再没落过你们。」 这话说得不虚。也幸亏宫里仅有的公主才三岁多,并不知道争东西、抢宠爱,要不黛玉等人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接下来就是商量都是谁去庄子上。让人一问时先生,也是要带着贾琮同去的。贾琏要上衙,是去不成的,孙苑自己大着肚子不说,也没有把丈夫扔到府里自己逍遥去的。 至于贾母,不好意思,贾赦觉得老太太年事已高,不宜车马劳顿,前段日子又在牢里受了惊,还是在家里静养为好,就不必再去问了。 听说贾赦与邢夫人要带上大哥儿,孙苑虽然心中不舍,可也知道自己现在身子一日重过一日,最是要紧的时候。留下大哥儿在家,还不如让邢夫人带着放心。何况从那日说错话后,贾琏待她一直淡淡的。直到贾赦出事,看她尽心尽力的份上,才缓合下来,孙苑也不敢再生事。 于是等皇帝听御医传来贾赦离京去庄子的消息,人家已经拖家带口地住进了庄子,一起跟去的,当然还有他那个好侄子。皇帝自己暗暗后悔,不该那么早把小桂子撤回来。 第191章 天子一怒, 血流漂橹。不是天子的人发怒,就只能在自己的屋里耍耍威风了。 就如现在在屋子里自己发脾气的贾母。 贾母知道贾赦一家子去温泉庄子的消息,比皇帝还要早些。她本是个能宅得住的人, 除了自己亲戚家里, 再加上入宫朝贺,几乎不大出门。 可这不是别人忽略她的理由, 更不是别人连知会都不知会她一声的理由! 这个孽子,居然一声不响地带着一家子的人走了, 走得干脆, 走得洒脱, 走得没惊动一人!你说家里还有个孙苑在,可那是留下来伺候她的吗? 那可是个孕妇,已经六七个月身孕的人, 贾母敢让人立个规矩试试?何况只有婆婆给媳妇立规矩的,没听说太婆婆给孙媳妇立规矩的。身为一个慈爱的太婆婆,只有表现得亲和体贴,才能让孙媳妇以为自己的婆婆与太婆婆处不好关系, 责任全是婆婆一人。 那么慈爱的人你都处不好,不是你的毛病是谁的毛病? 贾母原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左右那个邢氏小门小户出身,前头王熙凤能看不上她, 不信孙苑就甘心在这样的婆婆手下听命。只要她多表示一点关心,多听人诉几次委屈,就不信孙苑不倒向她。 应该说,贾母对人心的掌握还是很准的, 只是她没想到,从孙苑进门起,就已经被告知她是大房的,要与大房之人同心同力。而贾母,并未被列入大房之列。 孙苑再有自己的小心思,可也明白出家从夫的道理,更知道王熙凤就是因为与大房离心,才让她进了这座府邸。所以贾母几次若有若无的示好,都被孙苑轻巧避过了。 贾母只以为她与接触太少,多下些功夫才行。却不知道自己早是人家的防范对象,从根上人家就不相信她。这次贾赦与邢夫人一走,贾琏对着孙苑就一句:「你只安心养胎,有事交给奶娘她们处理。」 是关心,何尝没有警示的意思在里面?不犯嫉妒的孙苑,都不用看奶娘的眼色,就干脆地答应下来:「二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看着因有孕在身,而略有些圆润的脸,贾琏在心里嘆了口气,也是水晶心肝的人物,怎么就看不破?是不是真如父亲所说,孙家看起来清贵,可是家底并不厚实,所以才把钱财看得分外重了? 不管心中做何想,听了孙苑的回答贾琏还是满意的,笑得就更温和起来:「你别觉得父亲母亲偏心。不过是你现在身子不方便,这次咱们才没随去。等孩子生出来,我带你去就是。反正庄子是自家的,也跑不了。」 看着久违的笑脸,孙苑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似的。说来贾家基因不错,专出俊男美女,贾琏的脸更是在贾家水平线以上。加上一脸温和地对着人一笑,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第293页 「二爷。」孙苑低唤一声。贾琏也不发问,只看着她,还是一脸笑意地等她的话。 贾赦曾经问过他:「你看你母亲,行事与原来相比如何?」那还用说,自然是天壤之别。贾赦就教便宜儿子:「原来你老子自己不庄重,她又出身低了些,你们也与她不亲近,可不是让她越发刻薄上来了。」 「从我开始敬着她,她就在改。等巧姐儿和你妹妹到了她身边,她一心只在孩子身上,哪有时间刻薄?现在你也待她如亲母,她自认今后有靠,人是不是更宽和了几分?」 贾赦不说,贾琏只当他驭妻有术,等听了贾赦的分析,才知道女人最大的要求,也不过是依靠二字。能让女人觉得自己有所依靠,自然心态平和。 孙苑见他只是沉思并不答话,心里有些没底。可不乘着现在的机会,夫妻间有话不说开,怕是迟早要离了心。眼前这个人,她可是一点也不想与他离心。 不光是这张脸让人一见就觉得亲切,还有他的体贴,他的洁身自好,他的守护家人,种种交织,让孙苑不愿、不舍、不肯与他离了心。她想与他白头到老,她想与他生同衾死同穴,她想与他,结三生之盟。 「二爷。」孙苑再唤一声,也不待贾琏的反应,自己就说了下去:「二爷可能再原谅我一次?是我没见识,眼皮子浅,嫉妒小姑得了父母全心的爱护。我知道自己犯了七出之条,可是我想问一声,二爷,可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次居然不用再请丈母娘了?贾琏有些不敢相信。谁知这一副不相信的表情落在孙苑眼中,就是他并不相信自己人保证。孙苑心里发急,自己就要跪到贾琏面前。 奶娘哪能看她大着肚子还跪?自己先她一步,跪下道:「爷与奶奶说话,本没有我一个做奴才插嘴的理。可是还请二爷看在奶奶重身子的份上,再原谅奶奶一次,再给奶奶一次机会。」说完只是磕头。 贾琏先拦了孙苑,就没手再拉奶娘,只嘴上说着:「起来,这是做什么。」见奶娘还要再磕头,只好说道:「你起来罢。我不是不能原谅你奶奶,只是这一次又一次,总不能次次事后再陪不是。」 奶奶就擦了眼泪,边起身边道:「再不会有下次。老奴定会时时提醒奶奶。」 孙苑也在一边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保证道:「下次我再不犯混了。要是再有下回,爷是回了父亲母亲也好,是告诉我娘家也好,再没有不依的。」到底没捨得说出休弃二字。 听她说得恳切,贾琏觉得满意,也就给她吃起了定心丸,毕竟肚子里还有一个,不能让人忧思过度:「从琮儿去张家念书那天起,父亲就已经说过,家里的一切都是我们的,他自会教导琮儿何为嫡庶,什么是长幼。」听得孙苑是目瞪口呆,原来一切竟是自己庸人自扰。 「不光是琮儿,就是迎春的嫁妆,你看可曾动过公中一分?那是从父亲的私房里出的,并不在公中之列。父母的私房,原就是爱给谁给谁,不是我们该惦记的。」 一席话说得孙苑面红耳赤。奶娘只在一边也听得目眩神迷,不想国公爷说到做到,嫁女竟真的不用公中一分一毫。贾琏接下的话却郑重起来:「现在人人看我,不过是借了父亲的光,才得了这个官位。可是外祖父与舅舅都曾和我说过,守成,何尝不是一种本事?」 孙苑的父亲孙坚,论来还是张老太爷的徒孙,所以听说是张老太爷的话,她已经坐正了身子。贾琏又道:「这一世,我或者都不能如父亲一样,将这爵位一升再升,可是我,能把这爵位不降等地守住,传给大哥儿,你信不信?」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看着此刻的贾琏,孙苑只觉这人如新生一般,即熟悉,又不大熟悉,总是与原来的那人有什么不同。可是她已经受到贾琏的感染,点头道:「我相信二爷,我会与二爷一起,守好这个家。」 贾琏隔炕桌握住她的手:「你要信我,也要信自己,这样我们才能守好这个家。你要记住,这个家,只有亲人都安好,才算是我们守住了。」 孙苑越想越有理,也就越为自己的小心思羞愧,眼泪已经下来了,还点着头:「我知道了,亲人安好,才算是我们守住了这个家。」自此夫妻二人算是解开了心结。 一见贾琏握孙苑的手,奶娘已经自己悄悄关门出去了。她立时安排人回孙府送信,只让告诉太太,奶奶与二爷和好如初,让太太不必再悬心。 至于孙苑最开始说的,先瞒着娘家,奶娘就已经阳奉阴违了——太太让她与奶奶一起到了贾家,还不是为了自己能规劝一二?实在她规劝不了的,也得及时通知太太,难道真等到事有不谐的时候才往家里捎信,那不是什么事都耽搁了?到时她老婆子也只能自挂东南枝了。 收到奶娘的传信,孙太太的心才算是放到了肚子里,不由念了声佛:「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恰逢孙坚今日休沐,见夫人念念有词,又一扫几天来的愁容,好奇问道:「什么事让你如此高兴,竟是连脸色也好了几分。」 孙太太就把孙苑又儿煳涂,惹得姑爷不高兴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孙坚听。把个孙坚气得大骂:「煳涂,真是煳涂。这样的人家,自己已经是世子夫人了,还有什么不足?是不是觉得自己能生得出儿子来,就不把夫家看到眼里?」 第294页 不想他如此生气,孙太太只好在一边解劝:「这不是她自己已经想明白了。再说姑爷也已经原谅了不是。」 孙坚怒气未消:「次次指着人家原谅吗?也不想想,要不是人家贾赦看在与我的老面子上,他的性子能不能容得下你的好闺女?我只把话放在这里,要是哪天人家不容她了,有大把的闺秀抢着去做那个世子夫人呢。」 孙太太闻言就是一呆,孙坚更狠的话接着就来:「哪日你说与你闺女听,我们孙家,没有被夫家休弃之女!」 第192章 却说贾琏与孙苑二人解了心结, 二人仿若回到新婚之时,行动契合,言语和顺, 有商有量地一主内一主外, 看得奶娘自己不知道偷着抹了几把眼泪。 贾琏自己也得意,将自己如何教妻一事写得详尽, 让人送去庄子上,以给贾赦解闷。不想人家这些人在庄子上, 更是和乐融融, 没有想得起府里之事。 原来忠平因有甄贵太妃贴补, 一向手笔极大,享乐之事无有不好。他得的这个温泉庄子,在所有的庄子里也能排进前三, 里面装饰得用料之考究、景色之优美、山石之繁复更是无出其右。 所以贾赦一听皇帝将忠平的庄子赏了自己,就已经派人来打扫,更是通过平郡王,抓了忠顺的差, 说什么自己垂垂老矣,时日无多,万望忠顺尽快完成他生前唯一愿望。说了一车话, 也不过是让人给他做监工。 忠顺再是气愤,也比不得他脸皮厚,只好以亲王之尊,行管事之实, 让人把庄子整治一新,务必让贾赦能拎包入住——他实在是让这人烦坏了,只盼着早完事早轻松。 于是贾赦等人走得再匆忙,庄子里也准备得齐备,人员各其职不说,就是水也是热的,饭也是烫的。 一下车子,巧姐儿已经撒起了欢,看哪里都稀奇,见什么都新鲜,洗也不要洗了,饭也不要吃了,只惦记着去哪里玩好。 大哥儿一向随了姐姐,他话说得迟,走得倒稳,小脸上的肉一颤一颤地跟东跟西,看得别人提心弔胆。还是邢夫人强按下巧姐儿:「快来给祖母看看,怎么觉得这鸡汤味不如家里的厚?」 巧姐儿就着邢夫人的手喝上一口:「我喝着还好。想是祖母坐车累着了,嘴里吃什么都没味道。」 说起邢夫人累了,六岁的小大人脸上也现出了羞惭之色,又强着道:「还是我陪着祖母用些吧,有我在一边引着,祖母吃东西就香甜了。」 大家都抿嘴一乐,并不揭破她,才算是用了饭。到底小孩子,兴奋劲一过,就眼迷神散开了,轻轻把二人放到床上睡好,邢夫人自己敲敲腰:「到是老了,坐了半日的车,竟累得不行。」 贾赦就撺掇她:「现成的温泉,不如去泡一泡,最是解乏不过了。」 邢夫人只觉得四处是人,如何能大剌剌地泡进水里,实在是有失体统。又让贾赦嘲笑:「说你是土包子,怕是你不服气。你当这泉眼就能直接泡了不成?一般有屋子遮着。」 说得邢夫人气也上来了,领起迎春姐妹,就让人预备东西,她老人家也要泡温泉,省得让人笑话是土包子。迎春二人心中暗服贾赦激将得好,嘴上还与她一起埋怨。 「父亲最是爱笑人,好象自己泡过多少次似的。」迎春一边扶着邢夫人,一边给她宽心。 黛玉也道:「不过是在外头与人说过几次吧?怎么倒说得好象比我们见识得多多少似的。」 邢夫人就是一嘆:「可不就是在外头见识的。他们男人,不比我们总是关在内宅,一年连香也上不得几次,自然比我们经得多见得多。可恨你父亲,只知道笑话人。」 说笑着,已经近了池边。就有丫头捧着捧盒,递到面前:「太太,是老爷吩咐人送过来的,说是太太与姑娘们人人有份。」 盒内却是里衣不是里衣,亵衣不是亵衣的物件,大家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还是那丫头展示了一回:「老爷说,太太与姑娘们穿了这个泡去,再无碍的。」 邢夫人等都以为是贾赦打听的泡温泉规矩,却不知道是他自己苏出来的后世的浴袍。歪打正着之下,众人不光没有疑问,还深怕他再笑人,问都不问他一声。 三人虽然日日相对,却也是衣衫整齐,乍然半裸相见,都有几分不好意思。邢夫人到底是长辈,端着几分架子,在小丫头的搀扶下,缓缓迈进池内。 只觉一股暖流,从脚下开始,一点一点顺着身子升腾上来,等小丫头扶她坐在台阶上,已经四肢都舒散开来,就向着那姐妹招手:「快来,不怪老爷夸得花一样,人在里面确实舒坦。」 姐妹们听了,也都在丫头的搀扶下坐进池内,又是舒坦,又是新奇,又有些不大好意思,互相也不也敢对视,只低声有一搭无一搭地说些温泉的好处。 黛玉不以意间,带起的水珠溅到了迎春脸上,水并不凉,却激起迎春玩性,也撩一点水向她脸上一弹。 这就算是开了头,二人你给我撩一下,我还你一点,动作越来越大,水越撩越多,不多时已经嘻嘻哈哈起来。就是邢夫人,在一边也看得高兴,不时打一下太平拳助兴。 不过半个时辰,就有小丫头上来请起:「老爷说了,这温泉虽好,也不能久泡,要是太太没泡够,晚上再泡一次就是。」 三人听了,纷纷起身。又有新的浴袍送来,穿上后才是各自的丫头、嬷嬷上前服侍。只见三人个个面色发粉,光亮动人。就有会说话的上前奉承:「太太和姑娘们泡了这温泉,竟似都滋润了几分。」 第295页 邢夫人还不信:「她们姐妹也罢,我一个老婆子,还滋润什么,这话没得让人打嘴。」 见她不信,那人就立时捧了靶镜,请邢夫人自观。果然镜中之人神彩不似往日。 那边男池内,贾赦与时先生带着贾琮也已经出浴。时先生贊道:「难怪你费尽心机算计来这个庄子,这样一泡,确实让人疲累尽消。」 贾琮接道:「父亲再没有什么不知道的。」 「那是。」时先生点头:「他杂学旁收,论起享受来,哪有人能及得上他。」 贾赦就在一边怪叫:「唉,你这是在夸人还是在损人?」 时先生只说:「你自己觉得是夸,就是夸。觉得是损,怕还是觉得自己得了夸奖。」 一句话说得贾赦面色讪讪地,自己端起一杯酒送下:「这样的日子才是人过的。真是泡着澡,看着...」想起这个时代只有怀表,也顾不得了:「看着表,舒坦一时是一时。」 「你听听,你听听。」时先生就教育贾琮:「这样不求上进的话,你只听听就算了。可不能学这个人,全无一丝上进之心。」 贾琮点头称是:「我知道。等我大了,也自己买上一处温泉庄子,再接父亲与先生一起泡。」 这话说得贾赦心里一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向教导贾琮,家中一切都是贾琏的,才让孩子早早有了这样的想法。时先生却贊他:「就是该这样想才有志气,不可学这个人只靠祖荫。」 贾赦又不同意:「孩子在呢,是不是多少给我留点体面?再说,这庄子可不是我父亲传我的,也是靠我自己才得来的。」 时先生就嘟囔:「是,是凭你的厚脸皮来的。」 到晚上,收拾自己庄子的平郡王也来报导不说,巧姐儿与大哥儿也知道他们泡温泉一事,强着众人又陪他们泡了一回,才算是完了帐。 大哥儿却又兴起新故事,他不要奶娘,只要与祖父同睡。说来还是看着巧姐儿与邢夫人分不开,看得心里嫉妒,说是你有祖母,我有祖父。话说不利索,意思却是人人都看得出来。 贾赦无法,只能亲自与这小祖宗共眠。那大哥儿的奶娘还怕人离不得,在屋外白守了半宿,不想只听大哥儿哼叽了几声,就有老爷含混着轻轻拍被之声,再就是一夜寂静。 第二日,除了大哥儿的奶娘顶了两只青眼眶,人人睡得心满意足,都说从没睡得如此踏实。贾赦就又给大家安利了一遍温泉的好处,让大家日日都泡。 他自己又让人扎了鞦韆,也不用木板,只把一个藤椅去了腿,再挂到树下。里面用棉垫子铺得十分软和,才把两个孩子都抱上去。 大家哪里见过这样新鲜事物?不由得从邢夫人起,到黛玉止,人人坐上去体会了一下。微风徐徐,花香轻送,伴着坐下轻摇,这种惬意,一经试过,人人不想丢开。 贾赦却拉了时先生,商量起大事来。时先生只报怨:「说是来庄子上歇两天,什么大事,不能回去了再说?」 贾赦就问他:「你疼琮儿不疼?」 「当然疼。你以为我是做假?」时先生要不干。 贾赦忙安抚道:「就是因为知道你疼他,我和与你商量。昨天孩子说要自己买庄子,你心里酸不酸?」 时先生不是那等二十四孝老子,体会不到后世那种所有孩子应该平分遗产的心境:「正是一个有志气的孩子才说的话。你不为孩子高兴,瞎操的什么心?」 「我穷呀。」贾赦对着时先生开始念叨:「一个闺女出阁,我的私房就去了一少半。可是府里的一切,都是琏儿的,将来我琮儿能分多少?」 说得自己心里都酸起来:「琮儿就是知道了这个道理,才想着将来自己找出路。唉,都是这个做老子的没本事。谁让我穷呢。」 听着这位国公爷一声一声叫穷,时先生要不好了。不等他说话,就听身后有人问:「说来听听,你是怎么一个穷法?」 第193章 却说贾赦与时先生哭穷哭得颇有心得之时, 忽听一人在身后问他:「你是怎么一个穷法?」 他立时就蹦了起来,回身就跪到地上,时先生不知就里, 只跟着他跪下。就听他道:「贾赦参见太上皇, 太上皇万安。」又自己站起来,亲扶了胳膊将人让到椅子上:「怎么这么不声不响的您就来了, 也不让人送个信,我好去接您。」 其殷勤、其狗腿, 乃时先生平生仅见。太上皇从小看他这副德性到现在, 还算是受得住:「送信?你这个穷人怕是一知道我要来的信, 有十个八个理由不接待。」 贾赦就涎着脸笑:「总要清个街、净个道不是。」 太上皇也点头:「这回你一病,我着实惦记。以为人好了总会进宫来见见,不想你竟自己躲起来了。你不去看我, 可不就得我来看你。」 此话语调恳切,把一个老人惦记之心表露无疑。贾赦也有点感动,这老爷子对他一向优渥,拉偏架的时候也多是向着他。可是人家两个儿子都折在了他的手里,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如何面对,这次到庄子上来,也确实有避开宫中之意。 见他不说话, 太上皇也知晓他的意思:「不用躲我。在我心里,你与他们几个又差了多少?是他们两个自己做下的事,由他们自己担着也是应有之义。」 听他说得豁达,贾赦心里却撇了下嘴, 也不知道上次是谁给忠平求情来着。可嘴上还是说:「就是为了这个,才觉得不知道该和您说些什么。」 第296页 「说什么?」太上皇就冷笑起来:「说说你是怎么穷的,有多穷。再说说你是怎么教导的念恩,让他从我手里讹了四个庄子。」 「这事可不赖我。」贾赦惯会避重就轻:「当时他讹,不,是您赏他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京里了。那都是他自己活学活用的,不干我事。要知道您那么富裕,我很该留在那时再出京。」 太上皇虚点他一下:「还说不是你教的。」 正好平郡王得了太上皇来的信进来请安,一听太上皇的话,赶紧给贾赦做证:「皇祖父,此事都是我一人所为,确实不与父亲相干。」 时先生在一边看得直乐,觉得太上皇对上这二人,一个是真奸滑,一个是假实在,怕是落不得好。 太上皇又岂能看不出他二人是在唱双簧?也不理他们,只问时先生:「安远在这里,可受气了没有?有没有饱饭吃?」 时先生就要跪下,被太上皇止住:「他一向是个不尊礼法的,你如此做作,让他可还有什么脸面在这屋里呆着?偏我今日是来看他的,就走也不是他走。你还是如他一样吧。」 说是这么说,时先生还是拿出君臣奏对的态度:「回太上皇,国公爷倒是不曾少了臣的饭食。」 「没良心。」贾赦就在一边吐槽:「自己一般也是四品官,俸禄一文不用。从回京就占了我一个院子,还天天在我这里挑东捡西,怎么只是不曾少了你的饭食?」 说是众人大乐,气氛为之一松,就是时先生也不好再拿出奏对之态——你这边一脸整肃,他那里处处吐槽,想严肃也严肃不起来。 太上皇又问了些时先生的打算,就放过他。只问贾赦:「听说你的小儿子与孙子孙女都来了,叫出来我见见吧。说来也是重孙辈的人了。」 一面让人接贾琮三人过来,贾赦一面提醒太上皇:「我家孩子胆子小,您说话和气些。真吓哭了一个,我是不替您哄的。」 气得太上皇看也不看他。只一时,就听外面有小孩子叽叽哌哌地说话声,有个声音又脆又亮:「小叔叔,你一会见了太上皇,不要害怕。祖父说了,太上皇他老人家最是慈爱不过的人。」 听得太上皇看着贾赦眉毛弯了又弯,满意得不得了。这时人已经进来了。当先一个八九岁的小小少年,腰板挺得笔直,行礼虽然有些僵硬,可是进退还算得体。接下来是个小些的女娃,只看那双精灵的大眼,与张家人象了八九分。最小的那个被女娃拉着手,也随着跪下问安。 只是他的头大了些,身体短了些,一叩首,人就要向前栽,那女娃就伸手扶他一下。叩了三次首,女娃扶了三次,忍不住小声道:「小笨蛋,连个头也磕不好。」 小人儿也不恼,由着姐姐说完,自己笑嘻嘻地爬起来,对着贾赦张开手要抱。巧姐儿就在后头叫:「回来,回来。太上皇爷爷还没让起来呢。」 小人儿回头看看姐姐,有听没有懂。还是固执地转过头来,向贾赦要抱抱。 太上皇看他们和乐,就着话让贾琮二人起身。贾赦早把胖孩子抱了起来,用指头逗着他的胖脸玩。见他祖孙二人得趣,太上皇也见猎心喜,向小人儿伸出双手,要抱一下。 「这可使不得。」贾赦连忙劝道:「您一路劳顿,这小傢伙沉着呢。」 「我还没老得连个孩子都抱不动。」太上皇脸就要沉下来。不想那小人儿十分会看人脸色,见他声气不好,早把脸藏在贾赦脖子处,再不看人了。 「好好的孩子,都让你给教坏了。」太上皇气结。 「太上皇爷爷,祖父对我们好着呢,没教坏我们。」巧姐儿才不管你是谁,不能说贾赦坏话是第一件大事。 太上皇听她说话条理分明,就问她:「安宁,你祖父对你们怎么一个好法?」 他叫的是巧姐儿的封号,可是在鼎国公府里,称唿一向乱得很,有老人叫姑娘的,有宫里来的人叫郡主的,这个她都知道,可是安宁,那是谁? 贾赦就告诉她:「太上皇爷爷说的是你姨祖母给你的封号,等宫里大宴的时候,人人都要这样称唿你。」 巧姐儿这才明白,就一里一里的给太上皇讲起贾赦如何给她们找好玩的,带她们上街吃好吃的等等等等。听得太上皇直道:「这样花钱法,就是谁也得穷了。」 巧姐儿就说:「没事的。我给祖父攒着私房呢。等祖父没饭吃时,我给祖父买吃的。」 说得大家笑个不住:「好,好,连孩子的私房都骗上了。」 贾赦就向太上皇学了上次巧姐儿如何贡献自己私房的事,说罢又嘆:「唉,都是我这个做祖父的没用,竟让孙女都得拿私房养我了。」十分煞有介事。 大哥儿听了大家说笑,已经把脸从贾赦脖子处抬了起来,听贾赦嘆气,就安慰地用小胖手一下一下抚摸他的脸,别说让摸的贾赦,就是看的人心都化了。 太上皇不由嘆一声:「你是个会教孩子的,个个孩子都孝顺。对了,去年就是这小子千里探你吧?」说的是贾琮。 贾赦回了一声是,才说起他的理论:「所以念恩那时我就与你们说,小孩子才要更尽心。他们虽然小,可是感觉比大人还灵些。你对他好,他有什么不知道的?本着平等之心对孩子,不唯不会让孩子不尊重你,反而会让他们对所有人都有一颗尊重之心。」 第297页 这心灵鸡汤,火候之足,时机之妙,效果之好,竟让太上皇动容起来。也不管大哥儿乐不乐意,一把从贾赦怀里接过,也逗逗小孩的脸蛋:「该怎么尊重呢?」 「当他是人,当他是个独立的人就行了。」贾赦回答的十分干脆。细想却大有道理。以这个时代,父亲对着儿子大多如贾政一般,张口小畜生、闭口孽子,哪里当是个人? 「就象我们大哥儿,看着小,仿佛听不懂大人说什么,其实不过是他自己还不会说,大人以为他不懂。实际上他能听得懂,也知道你高兴不高兴。」说着贾赦就人来疯了,给太上皇进行起现场教学。 放缓了声调,眼睛与大哥儿的脸对上,才道:「祖父说得对不对?大哥儿?」 小孩十分给他做脸,听了贾赦的问话,一脸灿烂地笑就溢了开来,小手也拍起了巴掌。嘴里喃喃着,认真听,就是一个字:「懂。」 「你看你看,是不是,孩子这不就懂了。」贾赦要多得间有多得意。 太上皇就见不得他那得意忘形的样子:「孩子聪明,与你何干?还自己觉得自己多了不起。这孩子也有一岁多了吧,怎么还大哥儿大哥儿地叫着?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打蛇随棍上,说的人就是贾赦:「都怪我,一回来就病了。让我大哥儿连抓周都耽误了不说,名字也没起。太上皇,」他又涎着脸笑。 太上皇让他笑得发毛:「你想做什么?」 他更笑得不怀好意了:「您今天第一次见孩子,总不好意思不掏点见面礼吧?要我说,咱们这样的关系,金银多俗气。不如你给孩子赐个名,也借借您的寿,保佑这孩子平安不是。」 太上皇一边骂他:「和着我是送上门来让你讹来了。念恩好歹讹人还自己进趟宫,你这是姜太公钩鱼,坐等我上勾呢。」一边说,一边自己在心里寻思开来。 贾赦还在一边提醒:「他们这一辈,行的是草字。」 太上皇就不耐烦地让他闭嘴:「这个我知道。安宁的名字不就是草字头的。」 第194章 移时, 太上皇才与贾赦商量:「芝字如何?芝兰之室,处久弥香。」 「不好不好。」贾赦不等时先生等人称颂,就先否定这个主意, 贾芝, 还假肢呢,不是什么好兆头。 「怎么不好?」太上皇也不高兴了, 自己给人赐名,是多么大的荣耀, 别人至此就要谢恩念佛了, 要不是知道他一向别扭, 刚才那句话都不会问。就是现在,太上皇都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他。 「那就贾茂,正与他姐姐的对上。」太上皇语气已经不好了了。好在怀里的孩子, 又一下一下开始抚他的脸,让他怒容未起,笑意已生:「看,孩子自己都愿意了。」 「好吧。」贾赦声音里还是透着不情愿, 怎么听怎么觉得自己孙子是个伪劣产品似的。不过总好过假肢,假冒就假冒吧,但愿这个时代没人知道此词的谐音。 贾茂同学从此有了大名, 贾赦不甘示弱地给人又起了个聪聪的小名,大家几乎不曾把「没文化真可怕」写到脸上。好在太上皇顾及他的面子,没在孙辈面前给他拆台。 等用罢饭,太上皇不听贾赦留他住下泡温泉的提议:「出得宫来, 已经是我这些年头一次任性而为。要不是不放心你,怕你心里有疙瘩,我连宫门也不出的。要是再在你这里住下,你还得担了物议,就不是我来看你的本心了。」 说得有些伤感:「若真心惦记我,就早些回城,多进宫说话就是。」说着回身上辇。 贾赦拉着人衣袖,做不舍之状:「我定会早些入宫看您。这个您大可放心,就是让我带着聪聪都行。只是这路上一下子尘土,又不平整,您要让他们行得慢些。」 太上皇让他说得一笑:「自来的路就是如此,慢些不妨的。」 冷不丁就听贾赦道:「太上皇,要不咱们修路吧。」 太上皇清楚这人越是不经意间,说的越是实事,就看他。他狂点头:「等我修好了从京里来这儿的路,再接您来。」 思虑片刻,太上皇已经释然:「你自己折腾去吧。要不就和皇帝商量。」 「那不行。您得先和皇上说好,让他别拖我后腿。」 把个太上皇气的:「他不怕我拖你后腿就是好的,你倒疑心起他来了。自己和他说去,我不管。」到底听出贾赦与他的亲近之意,让人启架时,声音已经带了笑意。 得了太上皇的许可,贾赦就兴头起来,向时先生安利现代的水泥路如何平坦,如何干净。时先生先给了一瓢凉水:「你就是说的千好万好,可只是不知道哪里看过的一个残方,又没见过实物,想说服皇上不容易。」 对哦,还是得用事实说话。想到此,贾赦就开始琢磨起如何先搞出水泥来。做为一个大学学了中医的理科男,他记得的就是高中那点东西,知道水泥的主要原料是石灰石和粘土。可是到哪里去找石灰石,用哪种粘土,他就不知道了。 不过他就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琢磨来琢磨去,他觉得还是用笨办法最合适。不知道去哪里找石灰石不要紧,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让人把岩石给他送来辨认就是。至于用什么粘土,呵呵,试就行了。 于是他就放出风去,只要是京城附近的山上出的石头,谁先送来不同的品种,就给谁赏钱。所以把地方限制在京城附近,是因为他已经知道,现在的京城,与北京方位差不多,而前世河北治污时,是很关停了一些小水泥场的。 第298页 所以不是没有石灰石,而是就在附近! 耐心等着石灰石上门的贾赦,又有心思与孙女与孙子联络感情了。不想两个小傢伙也是有脾气的人,不是你想起来理就理,有事忙了放开就行的。 二人先是有志一同地不看贾赦献上的玩具,可是等贾赦拿出果子来时,聪聪小朋友叛变了。毕竟这几天贾赦虽然忙,可晚上还是与聪聪住在一起,那肉肉的小身体,依赖地贴到人身上,让贾赦不想把人再还给儿子了。 有了一个叛徒,第二个人想动摇起来就没有那么难了。等贾赦再答应给人摇鞦韆呀,带人骑马走上一圈呀,巧姐儿终于大人大量地原谅了他:「祖父,下次你不能再这样。你忙,也要告诉我们,我们等就是。可不能再一声不吭地就不理人。」 贾赦就检讨:「是,你说的对。下次祖父要是忙起来,一定先与你们姐弟说一声。」 聪聪小朋友突然蹦出一句:「小弟弟。」 大家本来是看贾赦的笑话,听聪聪突然如此清晰地说出话来,无不吃惊。还是贾赦先得瑟:「看吧。我给聪聪起这个小名,你们还都以为不好。这不就引得我聪聪更聪明起来了。」 迎春就与黛玉咬耳朵:「是呢,巧姐儿占了巧字,聪聪占了聪字,都是好的。咱们两个即不巧,也不聪明,可见是没有人疼的。」 黛玉也附合:「是,我们两个没有疼的,只好你疼疼我,我疼疼你了。」 二人本为逗趣,看着是咬耳朵,可是声音却不低。贾赦就自己分辨:「没有的事。怎么会不疼?父亲疼你们都疼不过来,哪个都是我的心头肉。」 聪聪一下子开了窍一样,嘴里嘟囔不停。大家看着他笑,他也就对着人露出两排小白牙。巧姐儿却认真犯起愁来:「母亲肚里的弟弟,可要叫个什么」 邢夫人道:「反正你们姐弟的名字都是你祖父想出来的,让他想去,你小人费那个心干什么。」 也对,有祖父在,何必自己操心,巧姐儿紧随邢夫人之后,开启了有问题找贾赦模式,并拒绝回头。 等在庄子上住了半个月,邢夫人又不放心起孙苑来,怕她一个人在家里应付不了贾母,又是怀孕六个多月的时候了,万一早产,家里可指着谁? 依着贾赦,他这里风声刚放出去,石头也不过收了三两块,并没有石灰石在其中,他想再等等。可是邢夫人难得坚持:「老爷要是喜欢这里,就自己在这里再住几天。我是要领着孩子们回去了。」 见贾赦还要说话,她的话也说得快起来:「不是我不想陪着老爷。只是老爷想想,家里只媳妇一个人在,老太太又不是省事的,我心里实在放不下。再说迎春有婚期也近了,总不能赶到婚前一天再回去。」 「唉。」贾赦听说迎春的婚期,就又嘆息,可也不再坚持自己留在庄子里了,只让庄子里的管家,按他说的把石头收上来后,就送到府里去给他过目。 「记住,就算是多付点赏钱,也把石头都留下来。」走前,他只嘱咐这一件事,一遍又一遍,说得不絮烦,人家听的人也烦了,只不敢露出来不说,还得一回接一回地保证。 「走吧。」时先生不知道他紧张个什么,只好把他拉上车,把庄子管家感激的呀,要不是贾赦就在跟前,能给时先生磕头。 回京的路上,贾赦也不消停,一会嫌路上灰大了,一会嫌颠得慌,时先生怼他:「你又不是不会骑马,嫌路不好就骑马去。刚想眯一会儿,你这个唠叨劲。」 「你不懂。」贾赦就语重心长地教导时先生:「我现在是病号呢,就不用去上朝了。可要是现在出去骑上一会儿马,立时就得有人向皇上说,我就得每天去上朝。天天天不亮就起床,哪儿是人过的日子。」 这种懒法,居然也做到了国公。就算是时先生曾眼看着这人如何在地里耕作,也无法和眼前把偷懒说得理直气壮的人联繫到一起。 幻灭,这个词时先生不知道,可是却正好描写他的心境。 等回了府,孙苑亲在二门迎接邢夫人等人。先向邢夫人问安后,眼睛就离不开聪聪的胖脸。觉得儿子气色也好了,精神也足了,好象个子也长了。 巧姐儿就点点聪聪的小脑袋:「叫人。」 「母亲。」聪聪应声而动。她的儿子已经会叫人了,还叫得这么清楚!孙苑感动了,泪水在眼里直打转,向着聪聪点点头:「大哥儿都会儿叫人了,真是大孩子了。」 聪聪学巧姐儿的样子,把小脑袋一扬:「聪聪。」指着巧姐儿:「巧。」指指自己:「聪。」 就算是这两个字没有什么文采,可其中的期许是实打实的。孙苑摸摸聪聪的小脑袋,又拉过巧姐儿的手,才道:「母亲辛苦了,还是进屋洗漱一下,用些东西再歇吧。」 邢夫人只看着她的肚子害怕,觉得比聪聪那时还大些:「怎么肚子长得这么快?你有没有走动,是不是补得有些过了?」 这样关心自己,孙苑又是感动,又是羞愧:「母亲,太医前几天来诊脉时,说是可能是双胎呢。」 「什么?」邢夫人大吃一惊,幸亏自己没听老爷的话,现在就回来了,要不有得后悔,因为双胎很难足月,多有七个多月就生的。 「那你还敢出来接我们?」邢夫人忙让人送她回去:「现在你什么都不用管了,你妹妹的事儿也不用管,有我呢,都有我呢。」 第299页 巧姐儿在边上插话:「这下子祖父可是要犯愁了,两个弟弟,起什么名字呢?」 第195章 回府, 当然不都是让人高兴的事。比如现在又进驻荣庆堂的贾母,让贾赦想起来就腻歪,可为了孩子们的名声, 又不得不应付, 整个人就是大写的苦逼。 你当贾母就那么想看到贾赦?她看贾赦也腻歪,可是现在为了自己的小儿子, 不得不与贾赦周旋就是。 「赦儿呀,」贾母做语重心长状:「都说世上只有合宗的, 哪有分宗之说?你这是要把国公府放到风口浪尖上呀。」 贾赦:「那是皇上的意思, 也是保了我贾家一脉。老太太不必担心。」有本事找皇帝说理去。 贾母在皇权面前, 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又退而求其次:「都说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就是楚霸王, 不也得有几个帮手?还有谁比你自己的兄弟更让人放心的。」还是把贾政弄出来吧。 贾赦听这话耳熟,似乎原着里应该是李纨的台词。想到李纨,贾赦就又想起那个如原主一样,从没被重视过的贾兰。也不知道这一次, 皇帝是不是还为了李纨青年守节,放人一马。 贾赦沉思李纨母子之事,不想看到贾母眼里, 就是他在考虑自己的话,暗中得意,还想再加一把劲:「政儿再有千般不是,对你这个兄长从来都是敬重的。再说这些年, 他把家里打点的还算妥当。等你把他接回来,你就只管做你的官去,家里事儿再不用你操心了。」 等等,老太太,你确定自己不是在刺激贾赦?没见人已经翻了:「敬重?老太太说笑了。我自己的府里事务,怎能让外人插手?莫说我没本事改了皇上的决定,就算是有那个本事,老太太以为我为什么要去改呢?」 「你们可是一奶同胞。」 「是一奶同胞不假。可是老太太说他敬重我这个曾做过他兄长的人,怎么我从来没感觉到?难道占了府里主院的人不是他,还是把持了中馈的不是他媳妇?再或者,将我唯一的嫡子唿来喝去直如奴僕的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一席话说得贾母哑口无言,这些过往的事实,做时觉得自己占了便宜,让人说出来却脸上热辣辣地不是滋味。就算脸上做烧,贾母还是不想放弃。 「赦儿。」一声慈爱称唿,让贾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着老太太的神情,大概是要拿孝道说事儿了。不出他所料,老太太的第二板斧:「我已经老了,所指的不过是你们兄弟二人。如今你府里日子过得好,我自然放心。可是你兄弟一家却火深火热,让我...你要是个孝顺的,就去...」 贾赦才不听他如果孝顺应该如何:「老太太,天地君亲师。您又忘记了不成。先有君才有亲。既然皇上已经下旨,我们只能尊旨而行。恕我不能为了孝顺你,置忠心于不顾。」 怎么就忘记了这个茬,这个孽子当初就是用这句话得了皇家的眼,贾母再次换了招式,出了第三板斧:「国公爷呀,你看看吧,如今我老婆子的话,是没有人当一回事了。你还是带了我去吧。这样活着,还有什么趣。」 贾赦已经不想再与这老太太纠缠下去了,就算是怼过了她,难道能算胜利?胜之不武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也有自己的招式:「老太太,你要是真的捨不得贾政,那不如我去与皇上说说。」 贾母觉得胜利在望,眼里还有泪,嘴里还念叨,可耳朵却竖得高高的,静听贾赦的下文。 贾赦道:「我去与皇上说,你母子情深,不忍与贾政分离,让你去与他做伴就是,让你们母子团聚。」 哪呢! 贾母不想他来了釜底抽薪这个大杀器,一时哭也忘记了,唠叨也忘记了,只呆呆地看着贾赦。那几天的牢狱生活已经让贾母心生恐惧,再也不想重来一次。 贾政对贾母不说重不重要?答案是肯定的,可是也有前提,那就是在不损害她利益的时候,她自然要做一个慈祥的母亲,把好东西都给自己心爱的儿子。可是现在,要贾政就得与鼎国公府脱离关系,这个贾母也不能接受。 在自己与贾政之间进行选择,最后的结果贾赦也不想听了,只对着贾母行礼如仪,就退了出去。 身后有杯子摔裂的声音,有压抑的哭声。说实话,听着一个老人哀哀痛哭,并不是多好的体验,哪怕这老人曾经深深伤害过自己。这也是后世出现谁弱谁有理的原因。 可是。这世界上就是有可是这一个词。可是贾赦这次一旦为了贾母的哭声心软,就会让贾母以为又找准了拿捏他的办法,今后这一招会一直用下去。这个贾赦不能忍。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一大家子人靠着他挡风遮雨。他退一步,那些人就要跟着退十步,慢慢的,他苦心经营出来的这个局面,又得回到从前。 想着要依靠他的人,贾赦的步子坚定起来。每次到荣庆堂,都是满满的心塞,只有看到巧姐儿与聪聪,贾赦才能被治癒。这次也不例外。 「祖父。」这个是巧姐儿:「我找了你好半天。祖母和姑姑要理嫁妆,母亲与林姑姑要管家,都没有理我。我来找祖父,祖父也不在。」说不出的委屈。 「不理我,不在。」这个是聪聪。 「祖父这不是回来了。」看着两张小脸,贾赦心里塞着的东西不翼而飞:「走,祖父带你们去坐鞦韆。」 第300页 贾赦书房外头,也起了一个鞦韆架子,让时先生好一顿嘲笑。可贾赦是谁,能是一点嘲笑就打击得了的?只要他孙女孙子高兴,别人爱笑让他们笑去。 「郡主。」跟在巧姐儿身后的嬷嬷发了声:「今天辨色还没学呢。」 巧姐儿也已经开始学习女红了。就算贾赦再觉得无用,也不能以一己之力与时代抗衡,只能尽量让孩子在他这里松快一点。 于是他扬着一张笑脸,对着嬷嬷好生说道:「也不与她玩的时间多长,不过半个时辰,耽误不了什么事。」 嬷嬷能说什么,这位可是国公,还是一位圣眷优渥的国公。他是出了名的疼孩子,能这样好好与自己商量,也是给了脸面,总不能给脸不要:「国公也要说话算话。」你是有前科的人。 先玩了再说。一下子,书房外就传来孩子银玲般的笑声,就是嬷嬷再严肃,也跟着嘴角弯了起来。好在为了让下次请假顺利,贾赦此次做了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巧姐儿有点不愿意,他就教给人听:「这次我们与嬷嬷说好了,只玩半个时辰,嬷嬷也答应了。要是我们自己说话不算数,嬷嬷就得认为我们是在骗她,那下次连这半个时辰也不放怎么办?」 巧姐儿听了有理,主动自己牵了嬷嬷的手:「嬷嬷,我们去辨色吧。让弟弟同祖父玩。」又不放心地看看聪聪:「小笨蛋,你要听祖父的话。」 聪聪对这个称唿接收度更高,点着小脑袋:「听话。」 两人看着巧姐儿与嬷嬷进了内宅,就大眼瞪起小眼来。敌不过孩子纯静的目光,贾赦揉揉那胖脸:「你说听话,听什么话?」 不想人家心里明白:「祖父。」我听你的。 贾赦没有脾气,只好让人找出原来给巧姐儿准备的玩具,与聪聪一起摆了起来。 贾琏进屋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他老子一点一点地把积木搭高,好不容易有了点模样,他儿子就上去来了一把,积木应声而倒。那爷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双双大笑起来。 等贾赦又拿起一块积木要摆,贾琏就低唤了一声:「父亲。」 聪聪一见是他,高兴了,小胖手伸起来了,也叫:「父亲。」 去他的抱孙不抱子。这是贾琏此时的想法,他抄起孩子,还与人头碰了下头。反正他做不出他老子那亲来亲去的动作。就这也让聪聪高兴得乐起来了。 贾赦问他:「今天你回来的倒早。」 「是。」紧了紧怀里的孩子,贾琏说得有点沉重:「忠安王爷的处罚下来了。」 不管处罚得早晚,忠安的结局早就已经定了。贾赦关心的不是这个:「那些党羽们可有说法?」 回头让下人都出去,贾琏才道:「听说除了忠安,牛家处理的最重。因为忠安好些事情,都是牛继业经的手。可怜忠平,一直当他是自己的心腹。」 刚愎自用呗。就忠平那两下子,不是当年甄贵妃得势,早让忠安给灭多少回了。贾赦就告诫贾琏:「自己用的人,不管原来多得你的心,也得不时敲打敲打,免得生了外心。可是也不能敲打太过,让人先与你离了心。」 贾琏点头受教,聪聪见他点头,自己也跟着点头。贾琏顾不上乐他,又道:「说是除了牛继业证据确凿外,另外一些忠于忠安的人,还要再审。那些外围不大重要的人,审得倒快。」 贾赦就知道他的意思,制止他再说下去:「今天我还与老太太为了这人翻了脸。你只记住,现在我们已经分了宗,听听就得了。我们插不上手,也不能插手。」 第196章 就算是不想插手, 可是消息还是会听到一些。这次皇帝查抄贾政的贾府与宁国府,事发得太突然,并没有给两家准备的时间。于是一些不该在两府出现的东西, 就出现在了抄家人的眼中。 贾政那里多的是一些禁用之物、王夫人放印子钱的票据和贾政与忠安府长史之间往来的书信。宁国府里禁用之物也有, 与忠安的往来书信也有。注意,人家往来的可不是长史, 而是忠安。比起贾政来,一下子就上了一个层次。 罪名也上升一个层次不止。想那贾政, 有了送探春进忠安王府之事, 已经让皇帝以为他首鼠两端, 加上他与长史往为的信件,足够褫夺了贤德妃的封号,将人投入冷宫了。 听到元春进冷宫的消息, 贾母反常的沉默,即没让贾赦出面说情,也没说让黛玉进宫的话。她老人家只缩在自己的荣庆堂,以身体不适为由, 免了大家的晨昏定省。 贾赦也不管她打的是以退为进行主意还是已经认清了现实,只管摆弄那些庄子里送来的石头。里面已经有两三块确定是石灰石。可是现在让他犯愁的是,如何把这一大块一大块的石头烧成细细的粉尘。 此时又有消息传来, 皇帝果然以李纨守节一事,赦免了她与贾兰,并发还了嫁妆。 做为相对的好消息,还是有人愿意与贾母回报一声的, 府里再是整顿过,也少不了眼皮子浅、贪图赏钱之人。等报信的人,掂量着比想像中轻得多的荷包离开荣庆堂,贾母就让人去请贾赦过来。 能不过去不?答案是否定的。尤其是贾赦正在与巧姐儿与聪聪看石头的时候,可不能教坏了小朋友。 再进荣庆堂,给人的感觉是屋子又暗淡了些,好象全天没有一束阳光肯光顾这间屋子一样。空气里面有一种老人身上特有的暮气挥之不去。 第301页 「老大,听说珠哥媳妇已经放出来了,你让人接去了没有?」贾母等他坐定了才问,可见耐心也是锻鍊出来的。 贾赦实话实说:「没有。」 贾母又觉得在了生气的事由:「原本人在牢里,你不伸把手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人已经放了出来,你就给他们一个安身之地,又碍了你什么?不光他们感你的情,就是外人知道了,也得说你照顾侄媳妇与侄孙。」 就那个冷心冷情的李纨,能知道感谢两个字怎么写?还是那个贾兰,也是原着里卖巧姐儿的犯罪嫌疑人。贾赦能把这二人带进府里来,才算是见了鬼。 「不可能。」贾赦打断贾母勾画出来救助李纨母子的种种好处:「老太太,我再说最后一次,希望这一次你能记得时间长些。那就是,我与贾政已经分了宗,理法上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人。他的家人死活,与我无干,别人就是再说嘴,理法上我也站得住脚。谁要是看不顺眼,尽管去告我好了。看看能不能打得赢这官司。」 再次失败的贾母,眼睁睁看着贾赦出了荣庆堂。她本来以为李纨母子一向存在感不强,又不得王夫人的眼,贾赦等人应该对她们还有一些同情。以二人为突破口,那么一旦宝玉也得了机会放出来,再接进府里也容易些——一个人是接,两个人也是接,不多宝玉一个。 等有先见之明的贾赦,在荣禧堂里亲自做主,拦下贾母请黛玉的人后,才对着一屋子的女人们开口:「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心狠?」 除了与那家人没有过什么接触的孙苑还有巧姐儿,其余三人都点了点头。对这一家人的相处模式,孙苑算是看出来了,那就是实话实说比巧言掩饰受欢迎。 贾赦又问:「你们是不是觉得珠儿媳妇一向待你们姐妹不错,所以应该在能拉一把的时候拉一把?」那三人又点头。 「你们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贾赦不急着打击,先肯定了一下才道:「可是,你们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们与贾政已经分了宗。那么我们以什么立场、什么名义向他们伸手?」 见三人开始想他的话,他又道:「何况,还有老太太。这次我们对她们母子伸手,下次赵姨娘母子被放出来了呢?贾宝玉被放出来了呢?时间一长,老太太会不会故技重施,再来一次鸠占雀巢?老太太前几天不动作,怕是又打的是水滴石穿的主意。」 不看别人,单独看了看孙苑,贾赦才道:「琏儿媳妇心里也要有个主意,将来这个家,大半都是你和琏儿的,也是你们孩子的,不要为了不知道旧事,让人几句好话引了去。」 贾赦不看别人只看自己,已经让孙苑羞愧,听他话说得直白,更是恨不得跪上一跪以让大家看她改过之心。忍着羞意,小声对贾赦道:「父亲放心。二爷已经将原来的事都告诉我了。母亲那些年受的委屈,我们做晚辈的不好说替母亲讨回来,只有加倍孝顺母亲。」 听她说得恳切,也是一个肯受教的,贾赦觉得便宜儿子教妻还是成功的。邢夫人早让人扶孙苑再坐下:「安生坐你的。你父亲也是怕你年轻,不知道里面的曲折才提醒一下。」 至此李纨母子不能接入府里已经成了定局。贾赦到底觉得孤儿寡母,生存不易,手里有些钱财却没多到让人敬畏的程度,就更不容易。也不让别人出手,只烦时先生。 把个时先生恼得:「你自己怕麻烦,还怕你儿子们麻烦,怎么就没想一想我?这瓜田李下,好说不好听,你就让我出面了。」 终是磨不过贾赦,只好让从庄子里出来的人,做好心的同乡回金陵,引得李纨母子结伴而行。也是贾赦一点慈念,想着金陵毕竟是贾家旧地,好过她母子二人真的无依无靠。 不想那人送人回来后,一脸愤愤地对着时先生道:「那个李氏还是大家出身,竟不知感恩二字。明明是国公爷让我送他们回乡,可是满嘴是对国公爷与府上的怨言。就是她那个儿子,怕也让她教得以为国公爷多对不起她们。」 时先生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进行现场嘲讽:「让你做烂好人,如今没得到人的感谢不说,还得了一脑袋的骂名。」此是后话不提。 现在国公府已经顾不得李纨之事了,因为就在离迎春婚期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孙苑要生了。 也是贾母倒霉,再次让贾赦打击后,她老人家又安静地呆在荣庆堂里不见人。可那日巧姐儿带着聪聪,不知道看上了她院子里的什么花,就要摘些回去。不想贾母也听到她姐弟二人的笑声,竟走出屋子来与她们说话。 到此时还没大碍。巧姐儿毕竟大了几岁,话说也多些婉转。可是聪聪还是个刚学话的孩子,听了什么就要学些什么。在贾母问起巧姐儿:「还记不记得你宝玉叔叔?你叔叔最疼你了,下次让你叔叔来陪你玩好不好?」 聪聪一脸不以为然地说:「分宗了。」 这话现在就是贾母的炸点,哪怕说的一个一岁多一点的孩子也不行。她啪地一拍桌子:「谁教你的这话?」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聪聪,他得到的都是一张张笑脸,哄着他,逗着他的笑脸。孩子吓得先是瞪大了眼睛,身子打了一个寒战,再才是看看自己的姐姐,哇地一声哭出来。 跟着的人也顾不得贾母生不生气了,赶紧把聪聪抱出荣庆堂,巧姐儿也跟在后头,可走前却对着贾母来了一句:「老太太能封了天下所有人的口吗?」 第302页 当然不能。就是荣庆堂里发生的事,也被人一五一十地向各位主子进行了汇报。不说贾赦暴跳如雷,邢夫人淌眼抹泪,孙苑也看着哭得可怜的儿子心疼。 大概是她走来的急了些,也或许是母子连心心疼得过了些,刚到荣禧堂看聪聪没一会儿,孙苑就觉得自己肚子不仅疼,还时时坠胀,下面隐有湿意。 「母亲,我要生了。」她只来得及对邢夫人说这么一句,就开始唿痛起来。 一边分出嬷嬷看着聪聪与巧姐儿,一边让人快快准备软轿抬孙苑回东大院,更是让人通知东大院做好接生的准备,还让那位贾赦回来也不肯退回的太医也在一边备用。邢夫人一通吩咐下去,大家都有条不紊地开始动作,没有多少慌乱。 也多亏了早就诊出孙苑此次是双胎,而双胎多有早产之事,从她肚子七个月起,府里就找好了稳婆、备上了奶娘,收拾了产房。大家嘴上不说,可都做了孙苑随时生产的准备。 「让人去通知亲家太太一声。」邢夫人又想起一事,打发人去给孙家、张家报信。等她在产房外坐下歇口气,才想起来,在孙苑发动前,贾赦就不见了踪影。 凭直觉,邢夫人就知道绝不是要避开与儿媳妇见面那么简单——贾赦他就从来没觉得见见儿媳妇有什么不对。于是邢夫人问跟前的王善保家的:「老爷呢?」 不愧是让贾赦盖了戳的机灵人,刚才那么乱,人家也注意到了贾赦的行踪:「刚才聪儿哥哭着回来,国公爷的脸就不好看得紧。等太医说聪哥是受了惊,国公爷已经冲出去了,看样子是去荣庆堂了。」 第197章 荣庆堂里的气氛压抑, 仿佛屋里的人都在隐忍着什么。良久,贾赦才慢慢说道:「那只是一个刚一岁的孩子。」眼睛这才看向贾母,不再是从直屋正眼不看的模样。 贾母从聪聪哭起来, 也有些后悔。可让她去哄孩子, 而不是孩子哄她,是从贾敏懂事后, 几十年都没有过的体验了。自她做了贾家的老祖宗起,哪一个孩子不是早早就被父母教得知道讨好她。 所以贾母就算是想补救一下, 反应也慢了半拍。还没等她有所表示, 那些人已经把孩子抱离了她的视线不说, 那个巧姐儿,居然威胁她,问她能不能封了天下所有人的口。正是因为不能, 所以贾母才想封了她能封得住的嘴,才会对聪聪的话这样敏感而急燥。 「什么孩子?」贾母声音可比贾赦的大,可是怎么听,都有一股色厉内荏的味道:「一岁看大, 三岁看老。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贫嘴贫舌。长大了能有什么好?」 贾赦眼睛都让她给气红了,前段时间对这老太太升起的那点不忍,让人的厚颜一扫而空。他一字一句地对贾母道:「那是我的孙子, 有我来教给他规矩,不用别人插手。不过老太太尽管放心,我定不会教得他成个不知道感恩、只知道眼里盯着别人东西的人。」 不管贾母变颜变色,他接着道:「老太太既然还是这么不待见我们一房的人, 那以后我就告诉他们,不要来打扰老太太的清静。」你自己玩去吧,我们不奉陪了。 「另外,老太太要是在这里呆得不耐烦了,还请让人早些告诉我一声。你前向天惦记的那位好孙媳妇,已经回了金陵,老太太也不用怕无处可去。」说完,贾赦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等屋子里再传出一边咒骂孽子一边摔东西的声音,贾赦就在外告诫婆子:「这个院子里的东西,都造上册。怎么损坏的也给我记得清楚点。你们自己拿用也要当心,凡是有意损坏的,不许上库房去领新的。」摔得没得用,看你还不知道珍惜东西。 屋里再传出老人的哭声,已经再不能让贾赦心里起一点波澜了。在院门口,贾赦对守门的婆子道:「关门,上锁。」让你还不消停,这回总不会再出什么妖蛾子了吧。 回到荣禧堂,邢夫人还在东大院守着。他一个做公公的,也不好去守着儿媳妇生孩子,就去东厢看聪聪。聪聪回来已经让太医看过,吃了太医开的安神药,孩子已经睡实了。看着那胖脸红扑扑的,睡出了一头的汗,想是没有大碍的。 至此,贾赦的心才算放下。有心情问丫头,是否已经通知了贾琏。听说已经有人去了,也就不再理会,让人好生看着聪聪,要是孩子被魇了,要及时叫醒,等孙苑那边有了消息,也要到书房知会他一声。 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的石头,想着什么时候到有这种石头的地方看一看才好。只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近期并不是动身的好时候。总得等迎春出了嫁,再回了门,看看在婆家生活得好不好才能成行。 「唉,儿女都是债呀。」贾赦想着用这水泥赚钱,给贾琮攒一点家底,又怕与自己一贯经营出来的高大形象不相符,哀号出声。 贾琏自己在东大院等得心焦,想着来与他老子说说话,不想却听到他老子的嘆息。心里一动,贾琏挑帘进门:「父亲。可是谁让父亲不痛快了?」 贾赦就把自己想用水泥赚钱的想法与贾琏说了。对嘛,这才是贾琏认识的老子嘛。原来那么忧国忧民、心系开下的样子,的确让人佩服,让人崇敬,可是也让人觉得离自己太远了,有不认识此人的感觉。 「这个东西要是真能象父亲说的那样有用,其实有两个法子赚钱。」说起钱来,贾琏与他老子一样神彩飞扬,就要细讲。 第303页 「不对。」贾赦这才反应过来:「你上我书房来做什么?可是你媳妇已经生了?这么快。」 贾琏正在兴头上:「还没呢,稳婆说还有得等。父亲您听我说,这个...」 不等话出口,头上已经挨了一下子:「刚觉得你开了点窍,这会儿又混上来了。你也不想想,人家在那里为你生孩子,你还有闲心来扯闲话。难怪人家愿意相信钱财,也不愿意相信你。」 这话透着新鲜。这个时代有许多忌讳,比如产房就会被认为不洁,不吉利,男人一般不会靠近。贾赦就告诉他:「这个时候,是女人最虚弱、最需要依靠的时候。丈夫在外面给她打打气,比平时你说多少好话都管用。」 又用手摸了摸贾琏的头:「当年有你的时候,多少人都说你母亲不中用了,大人孩子一个也保不住了。我在外头乱喊一通,不就有了你。」 其实刚才贾赦象摸孩子一样摸自己的头,让贾琏有些不大自在,等贾赦说出他出生时的事情,才知道为何贾赦会突然摸他的头。感怀,新生命即将来临时,对旧生命的感怀,充斥在二人之间。 对着贾赦深深躬下腰,再不多话,贾琏自己大步走进了东大院,大步走到了产房前。 还有人试着想要阻止贾琏的脚步,可是贾琏理都没有理,只自己走到窗前,低声问道:「奶娘,你在里面吗?」 不光是孙苑,就是贾琏自己的奶娘赵嬷嬷,也在里面镇场子。听了贾琏在外叫人,赵嬷嬷走到窗前,小声道:「我的小爷,你现在来添什么乱。这里有嬷嬷在呢,你只放心就是。」 想起贾赦的话,忍下心里的不好意思,贾琏声音就大了些:「嬷嬷,你和奶奶说,让她别害怕。刚才我已经去看过聪聪了,孩子没事。孙苑,你别怕,我就守在这里,等着看咱们的孩子。你要好好的,你还要和我一起守着这个家呢。」声音一点点加大,语气也更显诚恳。 产床上的孙苑自然听见贾琏的声音,听贾琏此时说起二人的私语,心里一时甜蜜,一时满足,身上已经快用得差不多的力气,竟源源再生。孩子似乎知道自己父亲在唿唤他们,就有稳婆道:「奶奶,已经看到头了,再加把劲。」 没等贾琏说几句,屋里已经有小孩子的哭声传来。他身子就是一软,一些力气也使不出来。才知道真心惦记一个人,竟是如此费力的事。邢夫人让人扶他坐下,才道:「难为你有心。有这一次,这媳妇呀,再不会与你离心了。」 已经有稳婆抱了一个小襁褓出来:「恭喜太太,恭喜二爷,是位小少爷。」 「不是两个吗?」邢夫人发急。稳婆就笑了:「太太有所不知。就是双胎,也有先落地后落地呢。」 贾琏看了看:「怎么比聪聪那时小那么多?」 邢夫人接过来抱了:「我们是双胎,又没有足月养养就好了。」 正说着,赵嬷嬷自己亲自抱了个小襁褓出来给邢夫人看:「太太,是位姑娘。竟是龙凤胎!」 邢夫人就着赵嬷嬷的手看着,嘴里只问:「你奶奶可好?」 赵嬷嬷道:「小哥儿与姑娘是心疼奶奶的好孩子。奶奶这一次生产比上次还顺利。只是太医说,奶奶离上次生产本就时间短,再加上又是双胎,有些伤了元气,让好生做月子。还有就是不益再频繁生育了。」 「外面还是有风,快把孩子们抱进去。」邢夫人一边让人把孩子抱进去好生看顾,一边道:「让太医好生开出方子来,要什么药材,只管上我那里取去。」 又对贾琏笑道:「可是欢喜傻了?这府里的人我来赏,你院子里的人,你自己也得再出一份子。」 贾琏自然无不听从。又到产房前,特意把孙苑的奶娘叫出来,让她尽力伺候好孙苑,孩子那里一点不要让她操心,只管好生做她的月子。 孙家与张家从得到消息起,就已经派来体面的妇人前来催生,现在得了消息,自然各自回府报信。 不说孙家与张家各自备了礼物入府,就是宫里,也得了信。皇后对来八卦的皇帝道:「贾琏还是有些后福的,现在小小年纪,就已经凑成了两个好字。」 皇帝也道:「正是这样,怕是父皇那里会不自在。上次你用那傢伙给顶回去了,现在等父皇知道了消息,又得提念恩的事。贾琏才比他小一岁多,都是四个孩子的父亲了。」 说起这个,皇后也犯愁。平郡王的年纪摆在那里,也是再等不得了。可是那是仙子呀,才十四岁的仙子,在前世还是初中生好不。 皇帝可不知道她愁什么:「念恩也等了这么些年,算是苦尽甘来了。只是这孩子学得懒起来了,一点也不愿意做些实事,天天想着如何讨好他那个小王妃。」 「让太上皇与那傢伙商量去吧。」皇后寄希望于贾赦的战斗力:「这龙凤胎是稀罕之事,赏赐的东西还得再好生挑挑。」 皇帝也道:「唉,不能再给这两个孩子封赏了。只能在东西上别委屈了他们。」已经给了贾家太多爵位,不能家里每出生一个,就封赏一个,那贾家的人也不用做别的,只自己关上门生孩子就行了。 第198章 出生的是龙凤胎, 还是贾家多年以来第一例,孙苑高兴、贾琏高兴、鼎国公府的人高兴,孙家的人自然更高兴。 只是因为迎春婚期已近, 洗三礼大办已经不可能了。只是下帖子请了张家、孙家等姻亲来坐上一坐, 全个礼应景。为怕孙苑想左了,贾琏特意进了月房与她分说。 第304页 不想孙苑从得了这两个孩子, 自己一下子想得通透:「二爷现在还不放心我?只要孩子们都平安,洗三礼就算是不办又怎样。何况就是父亲母亲, 也不会委屈了孩子。」 同样知道自己闺女是个会时常犯轴的性子, 孙太太比礼节所限的登门时间, 提前了好些,早早来到了自己闺女所在的东大院。 就见闺女的小叔子贾琮,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来回来去地转圈。屋子里传出巧姐儿脆嫩的声音:「小笨蛋, 现在我最喜欢的是妹妹了,不是你,你去看你的臭弟弟吧。」 聪聪大概一直被巧姐儿这样称唿,认为笨蛋是大家打招唿的用语了, 也跟着巧姐儿喊:「笨蛋、笨蛋。」 就听巧姐儿气得叫:「我妹妹才不是笨蛋,你是小笨蛋。」 那个贾琮就急得在屋外小声叫:「巧姐儿,巧姐儿?」 孙太太光听着, 也觉得屋内气氛定是好的。见贾琮与她见礼,就问:「急着想看小侄子侄女了?」 贾琮狂点头:「是,刚来时他们说侄子他们一会儿就会出来吃奶,可是巧姐儿她们两个老是与小侄子们说话, 现在还没出来。」 孙太太实在忍不住,摸了下人家的嫩脸:「等下我去让奶娘把孩子抱回屋去,你就能见着了。」 就算让人占了便宜,脸上有点红,贾琮还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有劳伯母了,谢谢伯母。伯母小心台阶。」 等孙太太进了屋,就见自己的闺女已经半倚着靠枕等她,脸上一片满足地看着四个孩子。巧姐儿与聪聪对着两个襁褓轻轻地伸出手,要摸不敢摸。见孙太太进来,巧姐儿先自己行了礼,又押着聪聪行了礼,向着孙苑说:「母亲,我带弟弟妹妹回屋吃奶睡觉去,你与外祖母好生说话,好不好?」 孙苑点头同意,孙太太也打趣:「是不是你小叔叔要看小侄子、侄女,你才带着弟弟妹妹出去的?」 巧姐儿脱口问:「外祖母怎么知道?」才懊恼地说:「小叔叔这个笨蛋,一定是他没躲好。」 聪聪却反指着自己:「笨蛋。」把一屋子的人乐个不住。 就见巧姐儿唤来两个孩子的奶娘,看着人把孩子脸也遮上后,又自己拉过聪聪,向孙太太与孙苑告别过,才徐徐而出。 孙太太感慨起来:「一晃眼,巧姐儿都这样大了,照顾起弟妹来,也有模有样的。真真有了长姐风范。」 孙苑自己也同意:「原来只聪聪他们两个,有时还闹腾一下。从有了这两个小东西,象是一下子长大了,带着弟弟有模有样的。」 看她脸上是真正的平和,说起孩子来也是一视同仁,孙太太才算放心。将屋里伺候的人挥退,一边自己餵孙苑喝汤,一边问:「这是真想开了?再不闹腾了?」 孙苑当着自己的母亲,还有什么不好意思:「以前都是我不懂事,让母亲跟着操心了。」 孙太太就放下碗:「可不就是你不懂事。」把眼向屋外扫了一下,见是孙苑的奶娘亲自守着门,才伸手点了点孙苑的额头:「我只生了你这一个闺女,可比起别人家的十个还让人操心。」 孙苑就知道这一场骂少不得,也只能听着:「你说说,进了这样的人家,姑爷是那样的人品,上次已经与你说过了,你也说自己想清楚了,怎么这次又犯混了?」 孙苑就低声道:「当时也不知道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那话就出了口。」 孙太太就恨铁不成钢:「还不是你自己原本心里曾这样想过,要不那话是是那里来的?我可告诉你,」因一会儿还得到荣禧堂,孙太太只能给闺女下勐药:「你父亲说得清楚着呢,孙家,没有被休弃的女儿。」 谁知孙苑听了,一点也不害怕:「母亲,你放心吧。回去让父亲也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见孙太太不相信,她才道:「那日二爷已经与我分说过了,我们会一起守着这个家,守着家里的人。让家里人人安乐。从生了这两个小东西,我才算是开了窍:什么都是假的,一家子在一起和和乐乐,才是真的。」 孙太太还是半信半疑,无奈时间已经不容她再与孙苑多说,只告诫她:「你可记得自己今天的话。」 孙苑自然点头:「女儿不会再给母亲丢脸了。」孙太太才不舍地又到侧室看了看两个新生儿,就由人请到了荣禧堂。 张老太太年岁大了,这种事儿一向是张大太太出面,从改为鼎国公府后,两家往来越发亲密起来。她到的也不算晚外,与她一同来的,居然有李家的两位太太与各自的媳妇。 邢夫人正与李二太太说得热闹:「正说哪天请嫂子出面,请亲家一起商量商量,不想今日竟劳动了你们大驾。因为有他姑姑的事,洗三本不大办的,到时再让他姑姑给侄子侄女赔礼吧。」 大家都跟着一笑。孙太太就接着道:「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就是摆再大的排场,也不过是大人们热闹,这样小的孩子懂什么。不如让他们姑姑好生给孩子做点儿什么,还是孩子得儿了。」 听她说得随意,可见亲家相处亲密。李家的婆媳几人也略略放心——这位没进门的媳妇,原本看是高攀了李家,要不是有张大太太做媒,是万万不能成的。可现在情况已经转了过来,人家自己本身就有了郡主身份,父亲也已经升为国公,在民间声望更甚。好在亲家好相处,不然这亲事,真结得人战战兢兢。 第305页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来,可不光是看小外孙子外孙女,还有我家老太太的吩咐。」张大太太快人快语:「要不是咱们两家知跟知底,晓得你再不会恼了我,我也就不现在就这个话。」这话却是对着孙太太说的。 孙太太自然不会说什么,只笑道:「老太太有什么吩咐,您只管说就是,在坐的还有敢不听的不成?我是第一个不依的。」 张大太太就伸手从丫头那里接过一份单子,递到邢夫人手里:「妹妹知道,咱们家里女孩一向金贵,这一代里,老太太没得了一个亲孙女,只这一个外孙女,又是个可人疼的。所以老人家把自己的私房倒腾了个遍,这是给迎春的添妆,可是老太太一样样自己选的,不许推辞。」 岂料邢夫人接过单子只看了两眼,就急得站了起来:「这万万使不得。老太太的东西,迎春得的还少了?再这样的添妆法儿,我都替嫂子委屈。」 张大太太按她坐下:「 委屈什么。说白了,老太太的东西,给了迎春,也就是给了我的侄子,我高兴还来不及。」 大家就都劝,邢夫人才替迎春谢过张大太太与老太太,并说些等成了亲,让两个孩子亲自去给老太太磕头的话。张大太太就道:「不必等到那个时候,老太太已经定准了,初十那天来给外孙女送嫁,当日就能得了两个孩子的头。」 说得大家更是高兴,纷纷算着老太太已经多少年不参加这样热闹。邢夫人见大家高兴,也把自己想对李二太太说的话说了出来:「当着侄媳妇,也说个明白,还请大侄媳妇多体谅。」 一句话说得李家四人摸不着头脑,等邢夫人解释了才明白:「皇后娘娘传了话,说是迎春有个郡主的位份,所以内务府也出一份嫁妆。加上我们给孩子预备的,怕是,怕是...」 都是做主母的人,哪不知道邢夫人未尽之语?不过是迎春的嫁妆,怕是会越过长嫂。而看架势,还不是越过一点半点,要不把箱笼塞得满些,也不用特意要与亲家解释。 心里如何想外人不知道,可是内务府给备嫁妆,再是准备的敷衍,也是天大的体面。李二太太早一脸的笑:「这是皇后娘娘给的体面,自然是再好不过。就如我们姑太太刚才说的,好歹是给他们小两口的,我高兴还来不及。」 邢夫人就松了口气,招唿众人一起吃茶,等着吉时行洗三之礼。张大太太看二房的长媳面上淡淡的,就起了劝诫的心思,把人招到自己跟前,做出问孩子的形状。 说不几句,话就转到迎春的嫁妆上:「好孩子,我知道你心里未必舒坦。可是事已至此,还是多往好处想一想。他们小两口手里有钱,对家里的物事就不会放在心上。到时你们也少些你争我夺、鸡争鹅斗的事。再说人家里也都是懂得礼数的,也未必就会落了你的脸。」 那位长嫂还能说什么?只好面上堆出笑来:「看姑姑说的,我哪里是这样小心眼的人。只有替二弟高兴的。」可那笑终是只停在面上。 张大太太就在心里嘆口气,可是已经出嫁多年的姑太太,再是与娘家亲近,有些事也只能提点,不能越过人去。只想着等人散后,提醒一下邢夫人,别面子上做得太过打脸。好在这个便宜妹妹是个听人劝的。张大太太如此想着,悄悄自己长出了口气。 第199章 不等吉时到来, 宫里的赏赐已经送来了。各式各样的吉祥物件,一看就是用心准备的,没有一样不透着精细, 没有一样不显得贴心。 可以说, 就算是国公府自己什么也没准备,只用宫里赐下的东西, 已经足够给孩子们办个体面的洗三礼了。跟着赏赐一起来的,赫然正是皇后身边的元芷姑姑, 别人或许不识, 邢夫人与迎春黛玉怎能不认得? 不等邢夫人开口, 那元芷已经先福下身子:「请国公夫人的安,请公主安,请郡主安。」 迎春就笑着拉人起来, 语气熟捻地问:「今天怎么是姑姑跟来了,可是娘娘有什么吩咐?」 元芷就笑回道:「娘娘自己不好来观礼,又实在挂心着,可不就让我走上这一回。说是务必看得仔细些, 让回去样样学给娘娘听呢。加上还有给公主郡主带了新贡的首饰,也怕别人分不清楚。」 不提李家诸人做何想,那元芷却与张大太太也是熟悉的, 又上前代皇后问了家里诸人的好,张大太太自然也问候皇后一番,吉时就到了。 一切繁文少叙,只不过是孩子哭声洪亮, 大家都说些身体康健,竟不似早产的话,也就礼成了。 待孙苑安心做她的月子,巧姐儿天天看视新弟妹,聪聪每日与贾赦同起同休,迎春的好日子就渐渐近了。 迎春是与黛玉一起管过家的人,自然看过原来荣国府旧帐,知道当日贾敏出嫁,共用了三十万银子,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丰厚,轰动了大半个京城。可是看过自己的嫁妆单子,迎春觉得,要真的在晒妆那日全摆出来,怕是全京城都要轰动了。 「母亲。」迎春有些求救般地看看邢夫人:「这也太厚了些。不说哥哥,总要给琮儿留些。」 邢夫人也有些无奈:迎春是记在她名下的,嫁妆自是越多越体面,她脸上也有光辉。可是这份嫁妆,不得不说,有些过了。 张老太太让张大太太带过来的东西,说是添妆,可是完全够得上京中二品以上人家嫡女出嫁的全副摆设,还只多不少,五六万两总是有的。 第306页 内务府准备的嫁妆,更是连赏人的荷包都是全的,并未出现敷衍之事,算下来总得十万才能打住。 贾赦走前留下的是三十万,这里并没算摆件古董。邢夫人只用了十万两,採买的也多是首饰等物,留出的二十万,打算做为压箱银子给迎春带走。 等贾赦回来后,就不知从哪里淘澄出了不少玩物摆件,件件都是精品,无处再寻第二件的东西比比皆是,价钱倒在其次。更是将两个五百顷的庄子与两个京中好地段的铺子,做了陪嫁。光是庄子与铺子,也得十万两才好到手。 粗粗一算,已经近七八十万的东西。这还是没有把李家聘礼算进去的结果。邢夫人根本就没敢给人家透露自家嫁妆的总数,只把贾赦准备的三十万两说了说。要不以时下聘礼一般为嫁妆一半算,怕是李家现在就得家宅反乱起来。 昨天贾琏又打着添妆的名义,亲自将一个百顷的庄子与一个京中的铺子送到邢夫人手中,并言明这是他生母嫁妆里的东西,只当是先头母亲为女儿送嫁。邢夫人再要说推辞的话,也出不了口了。 邢夫人当时还与迎春感嘆过:「看了你哥哥送来的东西,母亲的那个小庄子、小铺子倒不好拿出手了。」 迎春也还倚到邢夫人肩上说:「母亲就是只给我一根针,我也是珍惜的。」 现在,对着长长的嫁妆单子,母女二人却实实在在地犯起了愁。 贾赦进屋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不由问道:「怎么东西还没收拾好?」 邢夫人说:「这不是正为迎春的嫁妆犯愁。」 贾赦就有些急起来:「还缺什么东西?你也真是,到这个时候才发觉。好在还有些时间,现採买也来得及。迎春不急啊,不管缺了什么,父亲都能给你找出来。」 说得邢夫人与迎春都是无奈,迎春就道:「何曾是缺了什么。只这嫁妆单子真拿出去了,怕是李家的...嫂子心里有想法。」 不是缺东西就好。贾赦浑不在意:「她爱想什么想去就是。我自己的闺女,我愿意多给陪嫁,看谁敢说什么。实在不行,我给李谒写信好了。」 邢夫人就嘆起气来:「我的好老爷。你只在家里说说这些话吧。孩子要在人家里过一辈子呢。」 贾赦这才罢了,想了一时,对着邢夫人道:「不是还给了孩子一座宅子?」 因为受了现代人对房子渴望的影响,贾赦生怕将来自己闺女在婆家受了气,又不好意思回自己家里,为了迎春有个退路,就与邢夫人商量,给了她离府两条街远的一座四进宅子。 邢夫人还是不解:「那宅子也是在单子上的。」 贾赦就贼贼一笑:「把那些打眼的摆件都提前送到宅子里去,单子上只写宅子一座,摆设若干,谁能知道这若干有多少?」 说得邢夫人与迎春都是眼前一亮,邢夫人更是没口子道:「还是老爷有智谋,这样的主意都想得出来。早知道就早些与老爷商量,也免得我们娘两个愁了这么半天。」 贾赦自然得意,对着迎春装起13:「看没看到,在父亲这里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今后就是到了他们家里,有什么事儿也只管给父亲送信,父亲再没有摆不平的。」 邢夫人才不管他如何自吹自擂,只自己对着嫁妆单子又勾又划,算计着如何能把嫁妆压缩到一百二十抬。再少是不能的了,光宫里出来的就是六十八抬,张老太太送过来的东西也总得摆出几样才不伤了老人的心。 如此又是几天的忙碌,要把已经装好的东西全拿出来,再按新定好的单子装好。就是放进附带若干摆件宅子里的东西,也总要安置到新箱子里,才是新人新气象。 因贾琏日日要上衙,平郡王又到了大展身手的时候。好在贾赦天良未泯,这次大度的放过了忠顺,毕竟是小辈之事,再麻烦人家也实在说不过去。 把个忠顺感动的,让王妃在婚期前五日就亲自过来给迎春添妆不说,还自己答应平郡王,把得用的长史借给人一起支应婚礼当日诸事。 平郡王有了贾琏成婚的经验,也算是个熟手了。加上这几年他根本就是长在府里的,哪个奴才勤谨,哪个奴才地形熟悉,哪个奴才迎来送往自有套路,他都是门清,分派起事情来也是一丝不乱。 巧的是如今孙苑做月子,邢夫人与迎春忙着嫁妆之事,内宅尽托于黛玉,二人少不了为某事商量安排。好在时间最能让人习惯成自然,府里的人都已经对二人见怪不怪,再没一个人拿这事嚼舌的。 就为了这点福利,平郡王是干劲十足,恨不得再生出些事来,让他能时时与黛玉商量才好。 黛玉如今对这个未婚夫也算有了些感觉,关心起人来更是细緻,日日不等平郡王来府办事,就已经让人把已经煲了一夜的汤水送到议事之所。 等贾赦听闻此事,吃了老大的醋,一时说些女大不中留的话,再不就念叨自己上火呀,要喝汤水之类。黛玉只好忍着羞,也为舅舅准备一份出来,才算了帐。 不过两个小人儿如此互动,贾赦就算是再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快被狼叨走了,也抵不过已经有了匹狼已经等在门外让他闹心。 左思右想,他还是叫过平郡王,问道:「念恩,你看那个李靖,可不可靠?对你妹妹上不上心?」 平郡王听了,就又拿出他的腼腆来:「看是和谁比吧。要是我看,自然是不比我对玉儿上心。」 第307页 气得贾赦就骂:「谁说你来?」 平郡王只好再说:「可是我看他比起哥哥那时来,还是多几分用心的。」 贾琏的确不是一个好的参照,只能算是时下最正常的结亲对象。可贾赦却不想自己的闺女也如孙苑一样,只做一对相对恩爱的夫妻,总得夫妻相得才好。 知道再问不出别的,贾赦就自己嘆口气:「明日,你约那个李靖,到忘情楼坐坐吧。」 平郡王就不解:「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我哪里走得开。」 这些年都学了些什么?贾赦无比心塞:「你走不走得开什么要紧,我走得开就行。」平郡王这才知道贾赦要对李靖进行婚前教育,忙自己保证:「父亲放心,我拉也把他拉来。一字也不透出是父亲要见他。」 气得贾赦骂他:「你老子就这么见不得人?」 平郡王不敢再惹他,只自己去与邢夫人嘟囔:「父亲这几天脾气大得很,再不让人说一句话。都说要嫁的人心里害怕,情绪反覆的,也没听说有做父亲是这样的。」 邢夫人只好吓他:「你父亲让你做什么,你快点给他做去就是。你再抱怨,这一屋子的人,没准就到了他耳朵里,那你才是好呢。这还只是你妹妹出嫁,到你们那时候,让他对景想起来,才有你的好呢。」 吓得平郡王现不敢出怨言,只去约李靖明日务必到忘情楼一叙。 第200章 没有人知道贾赦与李靖说过些什么。 家里人只知道贾赦那天带了个小箱子出的门, 可是回家的时候,箱子已经不见了。李靖则是空手出的李家,回家时也是两手空空。 平郡王两边都问过, 却两个人在不同的时间地点嫌弃了一番, 气得想摞挑子,却被邢夫人那天的话吓住, 只好继续为贾家第二场不是自己的婚礼做牛做马。 六月初十,开还没亮, 鼎国公府已经中门大开, 人声鼎沸。张灯结彩是应有之义, 花开锦簇也是必然之举。只看迎春的闺房里,已经是珠环处处,香影氤氲。 迎春早早地醒来, 想着自己从今日起,再不是父母身前可以处处依赖的女儿,而是将担起一家主母的责任,从此为人妻, 将来还要为人母,面有羞红,心里也有一丝期待。 从小, 她就不是一人对生活要求过多的人。在贾母跟前的几年,她不争不抢,只要别人不来打扰她,让她一个人安静地过下去就好。 可就是这样小小的愿望, 也时常不能实现。那时她只知道,自己没有争的权利,没有抢的资本。只有别人偶然想起,才会施捨一般,让她如小猫小狗一样,得以续命。 可她自己主动争了一次。赌气也好,父女联心也罢,正是这一争,改变了她的命运。她的父亲母亲,不再只是一个称唿,而是疼她入骨的存在。她的兄弟,愿意成为她的倚仗。她的妹妹,可以听她倾吐心声。她的侄子侄女,马上就会过来为她送嫁。 想到一会儿会到来的巧姐儿与聪聪,迎春自己露出会心的笑。她得快些起来,要是让这两个小淘气看到自己还在床上,怕是会笑话吧。 「郡主起了吗?」门外已经传来了王嬷嬷的声音。她的陪嫁丫头低声道:「还没听到动静。」 「叫起吧。时候已经不大宽裕了。」这是孔嬷嬷。两位嬷嬷也会随迎春到李家,将来会由迎春为她们养老,所以对迎春的婚事分外尽心。 迎春就在帐内叫人:「嬷嬷,我已经醒了。」 司棋早早地让贾赦打发出去,与她那个表弟小情人成了婚,这次会会做为陪房两人一起随迎春出门。现在她身边的大丫头就是绣橘,还有三个大丫头,分别是日丽、日暖、日新,也跟了迎春三年多,正是得用的时候。 待迎春被遍抹香膏,又洗又泡后,脸被水汽一蒸,越发粉嫩光莹,众人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已经没有时间给她害羞,就有开脸的、梳妆的,一替一替的没个住脚处。 黛玉是第一个到来的。只见她眼睛红红的,进屋只拉了迎春的手,一句话也不说。迎春只能先开解她:「我走了,家里母亲是个省事的,你要多体贴些。有什么话,你别只在自己心里存着,千万不能再多心了。」 为着今天是迎春的好日子,黛玉自己忍了半日,听迎春说出这些话来,再忍不住,又怕弄花了迎春的妆,只转过头扎进林嬷嬷怀里。 迎春也有些伤感。这几年来,她们姐妹相得,略无参商,从今日后,再想姐妹日日相伴,时时顽笑,是不能了。 林嬷嬷拍拍黛玉的肩膀:「公主把正事都忘记了,不是还要给郡主添妆呢。」 黛玉这才抬起头,两只眼如小兔子一样红红的。自己强挤出笑来,从川贝手里接过一个小小盒子:「姐姐收好,只盼着没有用到的时候。」 听她说得郑重,迎春打开一看,只见竟是一下子银票,失声道:「妹妹这是做什么?」 黛玉只按住她的手:「不过是防了万一的。姐姐只不用到才好。」 迎春只好收下。邢夫人已经进了屋,也不管她们姐妹说话,只把嫁衣、头冠等一一查过,才坐到迎春边上,呆呆地看着人给她上妆。 泪水不经意地从邢夫人脸上落下,孔嬷嬷忙道:「太太可不好现在就掉泪,郡主更要忍不得了。」 正说着,贾琮、巧姐儿已经来了,屋里一时热闹非凡。就有再多的泪,有个巧姐儿,哪还掉得出来。 第308页 不一时,已经有人来报:「新郎已经到街口了。」 贾琮得了这一声,已经一下子沖了出去。邢夫人也只好出去到正堂,等着一会儿的礼仪。 却就李靖也是带着助力团过来的。实在是当日贾琏成亲时,张家的八条好汉给人的印象太过深刻——迎亲时是极大的助力,可要是成了拦门之人,就是极大的阻力。 不想至大门,顺当得就没有一个拦门之人,跟着的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也太容易了吧。谁知不等走到二门,已经有两个小豆丁并肩等在那里。 正是贾琮,领着的那个揉眼睛的,是聪聪。 等李靖走近了,贾琮先将手里的托盘一递,上面只一杯酒。这个不难,李靖接过,一饮而尽。谁知只见李靖脸上顿时精彩起来,汗也出了,脸也红了,就是眼睛也红了一圈。 贾琮才问:「这酒辣吗?」 李靖只嘶着声道:「辣。」 「苦吗?」 李靖继续嘶着答道:「苦。」 「酸吗?」 「酸。」 「甜吗?」 这回李靖回味了一下,才小心道:「不甜。」 贾琮就点点头:「你是一个说实话的人。希望你说话算数。」 听的人先得知这酒里竟是苦辣酸并存,不由都有些同情地看着李靖,可是贾琮与他的对话,却让大家不懂了。只是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就见李靖郑重对贾琮躬了躬身:「放心,李靖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 贾琮就欠身一让,闪出了聪聪。 聪聪还揉了一下眼睛,对着李靖问的话却清楚:「对姑姑,好吗?」 李靖忍着笑:「能。」 又问:「送姑姑,回来吗?」 李靖还能笑:「自然送姑姑回来,每月都回。」 还问:「听姑姑,话吗?」 李靖已经快笑不出了,可是为了媳妇,只好说:「听,一定听。」迎亲的人与送亲的人都笑成一团。 见聪聪还要张嘴,李靖求救一般看向贾琮,可是人家就不与他对眼神。 「还有,还有,」聪聪自己一边嘴里念叨着还有,可是却再想不起来了。只看着贾琮:「小叔叔,还有什么来着?」 就听二门里一声脆嫩的声音与贾琮异口同声:「真是个小笨蛋。」 不等聪聪委屈,李靖只当自己已经过了拦门这一关,大步向二门走去。贾琮急得在后面真诶诶,却有心思通透的迎新团成员,抱起聪聪,揽过贾琮:「好了,好了,还有什么,不如你们现在告诉我,等我告诉你们姐夫或是姑父好不好?」定要藉此好生嘲笑李靖一回。 贾琮却不理会,只拉着人家怀里聪聪的腿:「快下来,一会儿要赶不上了。」 那人也不为难两个孩子,把聪聪放了下来,贾琮拉起聪聪,快步也进了二门。只是聪聪人小腿短,贾琮又不敢自己抱他,万一磕碰了,这小东西哭起来,可不是喜日子该听到的声音。 所以等他们叔侄进了荣禧堂,李靖与迎春早已经拜谢完了来观礼的张老太太,正听贾赦在说:「我的闺女,我自来不捨得委屈。李靖,现在我把闺女交给你了,她再受了委屈,就是你的事。」 可对着迎春,就又是一种说辞:「你别存了嫁人了,就不是家里人的心思,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家里人总在这里等着你。」 观礼的人都让这奇葩的训词弄得一脸懵逼,说好的应该教导姑娘孝敬翁姑呢?应该敬重丈夫呢?不是还得友爱兄弟吗?哪儿去了,都哪儿去了? 只有张老太太眼里浸出了泪水,要是当年自己老爷也能如此嘱咐女儿,而不是一味地让女儿谨守女诫,淑英的命运是不是就不会如此? 可老人还是坚强地擦了泪水,一脸带笑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二人。迎春盖头下已经泣不成声,李靖自己又叩了个头:「请岳父大人放心把郡主交给我就是,小婿答应过的事,一定做到。」 邢夫人也不过就是几句孝顺、听话、爱护家人的话,就让泪堵得再说不出。 背迎春上花轿的,自然是贾琏,他走得很慢,嘴里也没闲着:「迎春,你要记住,你不光有哥哥,还有弟弟,更有两个小侄子。有什么事,不要自己忍着。跟着你的嬷嬷都是宫里出来的,就是他们李家拦得住别人,也拦不住她们,让她们回来送信。」 喂,你家这是嫁女儿,不是送她去敌营好吧?听到的人都同情地看着李靖,心里想着,这位大概从此要夫纲不振了。谁知人家李靖竟是一脸的认同与庆幸。也是,比起婚期还无着落的平郡王,他庆幸也是难免的事。 平郡王正在一边跟着呢,嘴里也说:「妹妹别担心,明日我去给你送饭。」 物以类聚,不过如此。 最后一个环节,该是邢夫人端起一盆水,冲着迎春的花轿泼去,以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谁知这盆水生生让贾琮、巧姐儿、聪聪三人一起按着,就是不让泼:「姐姐(姑姑)是我家的人,不是水。」 贾赦一锤定音:「泼什么泼,端回去。好生放到姑娘房里,日日添上。」 一时传为京中笑谈,大家都觉得二人对女儿宠溺太过。直到后来李靖夫妻琴瑟相合,京中才出现了嫁女再不泼水的习俗,以示娘家对女儿的重视。此是后话不提。 第309页 第201章 人家李家都是正常人, 所以一切礼仪进行的也十分正常。 直到曲终人散,连闹洞房的人也让借李谒旧识为由,跟过来到李家贺喜的平郡王给赶散了。李靖端详着迎春娇羞的脸庞, 只见腮凝新荔, 鼻腻鹅脂,越看越可亲可爱。 「郡主。」李靖轻唤一声。 迎春身子一颤, 略抬头看了下李靖,这是一张与贾琏、平郡王不同的脸, 没有贾琏自带的桃花象, 也没有平郡王看得出的高贵气, 此人身上自有一股书卷之气,将中人之貌硬生生升华得温润如玉。 她小声道:「夫君不用客气。你我还是称唿名字的好。」 「迎春?」李靖试着叫道,得到了迎春低低地应声, 他又道:「子瑜,这是父亲为我取的字。」 迎春也低唤了一声:「子瑜。」 李靖自然应个不迭。又是张罗让迎春吃东西,又是叫人送茶水。迎春无奈,只好道:「子瑜, 还是让绣橘她们进来,让我换下衣服。」 「是,是, 是,可是我考虑不周了。」就唤绣橘进来服侍。 李家也是大族,此次联姻的又是风头正盛的国公府,还是一位郡主, 所以来观礼的族人不少。李靖与迎春进得正房,已经满满一屋子人坐着闲话。 只见二人缓缓进屋,面上皆是带着微微笑意,平和里有丝不容忽视的清华,人人在心里喝了声彩。不管这位新妇将来如何,现在看正是一位可近之人。 李老太太自然欢喜,当日女儿说的这门亲事,才真是心疼娘家侄子。要不人家张家也不少了男儿,何必巴巴放过这样的好女孩。却不知道,贾赦取中她孙子,为的是自己儿子、媳妇不在京中,李靖自己不与大伯一家同住,小两口关起门来,自可过自己的小日子。 所以老人家只自己高兴,由着新人跪了一跪,喝起了甜甜的孙媳妇茶:「夫妻二人要和气,要是靖儿有不是了,孙媳妇只管来和祖母说。」 迎春又低声道:「二爷待人十分和善。」 听她并不以自己郡主身份拿捏孙子,反按着家中排行称唿李靖,老太太更是高兴,亲自把一套红宝石头面递给迎春做见面礼。迎春也送上了自己为老太太缝制的衣物。 再下来就是迎春自己的亲婆婆李二太太,也是嘱咐小夫妻要和睦相处之类,见面礼是一套祖母绿头面。李译还在西北建设粮仓,只李大太太又受了他们夫妻的头,也有见面礼相送,却是一对极品羊脂玉手镯。迎春送两位太太的,俱是自己亲物所做衣服,把个大太太喜的真夸有心。 等到了平辈,长的不用磕头,只福礼便是。小的更是可以受别人的礼,不过迎春也要拿出给他们的见面之礼。好在邢夫人早将李家人口打听得清楚,跟着的二位嬷嬷又是精细之人,再无疏漏之处。 一番扰攘下来,已经过了小一个时辰,迎春昨日就折腾了一天半宿,哪还有什么精神,只是新妇第一天,正是让婆家品评的时候,强打精神罢了。 终是李二太太心疼媳妇,对着老太太道:「昨日母亲辛苦了一天,今日起得又早,不如补上一觉养养精神。」 大太太抿嘴一笑,人家亲婆婆都不想折腾媳妇,她何苦去做恶人,也笑劝老太太休息。大太太自己的长媳自是随了婆婆口风,而迎春的亲嫂子想说什么,又哪里有她一个小辈说话的地方。 正劝着,门外有人报:「平郡王来拜。」 众人还有不解,自家与这位郡王并无交往,昨日说是与李谒有过一面之缘,过府庆贺也罢了,今日早早来拜访,所为何事。 李靖只好向大家解释道:「郡王一向称岳父为父,看迎春也是自己妹妹一样。怕是家里放心不下,别人又不好来得,只好让他上门。」 别看李家也在京中多年,可是李译身为工部右侍郎,说来也是三品大员,可是对顶级权贵圈来说,还是挨不上边的人物。就是李谒得知平郡王亲自探视贾赦之病,也不过以为是皇帝的旨意,所以对这事李家人竟一无所知。 听闻李靖说得轻描淡写,再埋怨他也来不及了,只好由李译的长子李竑与李靖一起待客,老太太也吩咐迎春:「即是郡王与你家如此亲密,怕是一会要见你一面,你也回自己院子吧。」 等迎春退下,屋内人面色就精彩起来,李二太太还端得住,就算是个没有实权的王爷,与之交好,总不会给自己儿子亏吃。李大太太与李竑之妻心思相同,想着要与李靖与迎春好生相处,也多得一份助力。 至于那位迎春的亲嫂子,一片争胜之心至此全消,也想着能不能借这位郡王之力,将自己的夫君也迁回京中任职,强似在西北喝风。 李老太太见大家各有心事,只让各人散了,就是午饭也在各处院子里用,只等晚上再大家一起团聚。 李家人心如何涌动,就不在贾赦与邢夫人关心之列。他们听了平郡王回来说迎春气色不错,李靖对媳妇也好的话,才算是放下了一天的心思。 「老爷,明日再不能让念恩去了。」邢夫人还有些担心:「迎春上头两重婆婆,又是新妇,家里人如此不放心,怕是人家心里不自在。」 「我不知道自己闺女过得好不好,才是不自在。你是贾家人还是李家人,怎么老是向着他们家说话。」 和这人就没法好生聊天,邢夫人这几年下来,也有了三分脾气:「老爷只想着自己,也得为孩子打算。就算是人家李家一时不好说什么,可是一个拿娘家压婆家的话出来,迎春可还做不做人。」又小声道:「老爷只想想琏儿前头的那位。」 第310页 真是事临到自己头上,才知道关心则乱。贾赦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你现在见理倒比老爷明白起来了。」 邢夫人竟点点头:「这内宅的事,老爷一个大男人,又懂了多少?做婆婆的想难为媳妇,哪只是塞个通房或是多站些规矩?」 贾赦就想起邢夫人也是从人家媳妇那时过来的:「你那时也吃了不少苦头吧。」 邢夫人都不想和他说话。吃了不少苦头?那是泡在黄连里好不好?她与迎春此时还不同,当日进门不过是续弦,家里门弟又低,嫁妆又少,还有个处处找茬的婆婆,加上时时为难的妯娌。 「所以对姑爷,我最满意的就是现在自己单过。就算是将来婆婆回京,也还有长媳在前头。迎春总能过几年自己的安生日子。」邢夫人对贾赦挑人的眼光还是满意的。 说起婆婆,邢夫人就想起荣庆堂里的贾母来。从孙苑生产那日起,也不知道老爷用了什么手段,老太太的消息竟一些也无,就是迎春出阁如此大事,也不过是来人报说老太太病了,不想给好日子蒙尘就完了。 于是她就问贾赦:「等迎春回门,还拜见老太太不拜见?」 只听贾赦哼了一声:「她心里即没有我这些孩子,孩子们又何必敬她。你别和我说什么孝道那一套。就算是想子孝,也得先有个母慈的样子。幸亏媳妇是个身子好的,两个孩子也有福气,要不真有个什么,哪儿后悔去?所以为今后计,这个坏人我做定了。」 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做坏人。邢夫人自己也不是受虐狂人,非得给贾母请安站规矩才舒坦。她就顺口答音地道:「那等迎春她们回门,只让在院子门口叩头表个孝心吧。」 好不容易才等到迎春回门这日,又是平郡王和贾琏一起,早早到李家迎接姑奶奶。李家自是准备了厚厚的回门之礼,礼送二人回门。 「姑姑,姑姑。」一进二门,巧姐儿与聪聪就抱住了迎春的大腿不放,还恶狠狠地瞪李靖。巧姐儿已经大了,好些话只教给聪聪说:「坏人,抢姑姑。」 李靖哭笑不得,自己摸了下鼻子,小心地随着平郡王一起进了荣禧堂。 屋子里早坐得满满当当,就是时先生也让贾赦拉了来,反正孙苑还在坐月子,黛玉只算是晚辈。 等李靖给贾赦与邢夫人见礼后,贾赦就让二人再给时先生见礼:「这是我的旧友,你们只做自己叔父敬重才好。」 李靖与迎春都是听话的好孩子,自然又叩下头去。李靖是早就想明白了,自己这位岳父,所识的就没有一个是平常之辈,听他的只有好处。 时先生受礼十分坦然,当然给的见面礼也不是常物:「这份棋谱,还是念恩父亲当日所赠,听说你二人都好棋,正好给你们参详。这副棋也一併送你们吧,念恩也是个不通的,倒糟蹋了好东西。」 等迎春二人谢过,平郡王见黛玉眼里只迎春一人,到底心里不平:「先生,就是我不好棋,玉儿也是精通的。」 时先生只好说:「自然还有好东西留给你,只现在不是时候。」就得了贾赦好大的白眼。他只嫁了一个闺女就牵心挂肚,现在有人暗示黛玉也要嫁,那里能有好脸色。 平郡王却是看着黛玉的小脸一点点红透,两眼直冒绿光,把个贾赦恨得,拉着一众男人就往外书房去,把地方留给女人们说私房话。 第202章 邢夫人早就等不得这一刻, 只拉着迎春的手,问道:「姑爷待你好不好?他家里可有人为难你?你婆婆好不好相处?」 巧姐儿也点了点聪聪的头:「都是这个小笨蛋不中用,那日就该再问问, 可有丫头没有。」 邢夫人失笑:「哪家里没有几个丫头。」 巧姐儿只扭着人不放:「祖母明明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却原来她的嬷嬷, 已经开始将内宅的一些阴私讲给她,让她早早为迎春担了心思。 邢夫人也无心纠结现在嬷嬷就与她讲这些是不是太早, 只眼巴巴地看着迎春,等着她的答覆。 迎春心里一片温暖, 这就是让家人牵挂的感觉, 知道有人在关心着自己, 在惦记着自己,就算不能时时在身旁,也并不孤单。 「子瑜待我很好, 太婆婆与婆婆也是好相处的人。大伯一家虽然隔了一层,可是人人都亲热。」几句话,已经把几天来的相处说了个大概,就算有一二不谐, 她自己都不用出手,自有嬷嬷们为她清扫干净,又何必说出来让家里人悬心。 「母亲这几天过得好不好?可歇过来了?妹妹呢, 这回没人的你争宠了,怕是心里高兴得紧。」迎春关心着邢夫人,也不忘记打趣黛玉。 气得黛玉就用帕子打她:「好没良心的人,不说大家日日惦记着你, 光想着在舅母这里争宠。也是成了亲的人说的话。」 巧姐儿与聪聪在一边摇着她的胳膊:「我们也想,我们也想。」 贾琮却没随了贾赦出去,他也上前来,仔细对着迎春道:「姐姐放心,我定随时先生好生念书,让他们家的人不敢对姐姐生了轻慢。」 邢夫人拍拍他的头:「尽胡说。你姐姐如今,他们家里敬还来不及,哪有轻慢。」 迎春也笑对他道:「你用心读书,姐姐自是高兴的。只是也要小心自己的身子,不可太过用功了。你姐夫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很不用你给姐姐撑腰。」 第311页 说得大家都看着贾琮笑,贾琮也不恼:「就算是如此,姐姐有事也不要瞒着我,我再过一年就九岁了。」是大人了哦。 忍了又忍,迎春还是把这个小弟弟搂在怀里,轻声道:「姐姐知道,姐姐有这样的弟弟,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虽然孙苑在坐月子,可是迎春还是去探望了她与两个孩子。离出月子已经没几天了,孙苑自己收拾利索,正等着迎春。见了面,孙苑的眼也红了起来:「当日没有亲自送妹妹,妹妹没怪我吧。」 迎春笑答:「嫂子可是客气了。你又不是能送却自己躲起来不照面,为了我的小侄侄女,就是你要送,也得让人把你押回来。」 提起孩子,孙苑更是一脸的笑:「就是这两个小东西,也知道姑姑好日子近了,等不得地要来凑热闹,却又晚了一点,要是出了满月岂不更好。」 说得人人含笑,个个生春。就有奶娘将两个孩子抱了进来。二十来天的孩子,早已退去了满脸红色,看出白嫩来。两个小人长得并不太象,一个随了贾琏,一个竟与巧姐儿十分相似。 迎春也稀罕,又不敢抱,孙苑就让奶娘指导她如何托头,如何扶腰:「妹妹也抱抱侄子,得些喜意,三年抱俩。」这就是祝福迎春早有孩子的意思。 除了贾赦那个思维异于常人的,但凡这个时代的人,还是信奉新妇早有孩子才算是在婆家立住了脚。迎春也不例外,红着脸,由着奶娘指点着,到底分别抱了抱两个孩子。 午饭就摆在了荣禧堂内,依然是一幅屏风相隔,算是关了防碍。就算是已经见识了几次,可是李靖对如此用饭的平郡王,还是一样嘆为观止。这是是多厚的脸皮,在人家家人眼皮子底下,就敢如此。 可他自己也在用心听着屏风那头邢夫人让人给迎春都布了何菜、又有谁劝迎春用哪种她素来爱用的东西,预备着等搬回自己的小家,就让厨子做起来。 再次送走迎春,大家就觉得好接受了一些。邢夫人身上懒懒的,黛玉怕她劳累,早自己接过看验礼物,对单子造册入库的活计。孙苑听闻,也让奶娘亲自来说:「我现在身子不大方便,对巧姐儿的教导也着实懈怠了。怕她每日只疯玩,求妹妹带她一带。」于是巧姐儿也不得不跟着学习。 贾赦自然是捡起了他的修路大业,因知道那石灰石产地,现在所愁的不过是配方与修路的钱。想了又想,竟让他生生想出了个办法来。 那日早朝,大家就发现从西北巡检回来,从未上过早朝的鼎国公,赫然站在了勛贵一列头前位置。纷纷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早朝怕是不能善了,只等着看是哪些人倒霉。 皇帝也看到了贾赦,就见此人两眼不时扫着勛贵众人,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要说这些勛贵也有些可怜,要来就是降等袭爵的多,偏为着忠平忠安二人相继出事,已经折了一大半,除了一位远在西宁的西宁王爷,竟只有一个吓得託病不出的北静郡王能稍遮门面。 现在贾赦已经是国公之爵,竟是二人之下的第一人,不站在头一排,谁敢站?就是现在站在人身后的人,也让他不时回头的小眼神看得心里发凉:这是找后帐来了吗? 真相还真在大家的盼望之中到来。等朝臣们吵无可吵了,贾赦出列奏道:「皇上,臣贾赦,久闻国库空虚,却有多少臣下仍向户部借银。致使户部常常捉襟见肘。请皇上彻查借银官员,并责令限期归还。」 呵呵。所有朝臣都想到了今日早朝不能善了,却不想贾赦大有拉众人一起同归于尽之势。 御史台的一位率先开火:「鼎国公忧国之心,让人心生敬佩。只是欲正人先正已,还请国公先将自己府上欠银还清,再议他人。」 贾赦看向此人的那一眼,要多鄙视有多鄙视,要多轻蔑有多轻蔑:「这位小御史,大概是新来的吧,」你们御史台的人,老子已经怼得不爱怼了:「难怪不知道,本国公任礼部右侍郎之前,就已经将原荣国府欠国库之银还清了。」 这一句,不光说得小御史无言,也让大家想起了这个搅屎棍的发迹史与战斗力,朝堂上一时安静下来,皇帝就道:「即然众卿再无异议,那么户部就列出单子,由,」看贾赦沖他直使眼色,才改口:「由锦衣卫于户部同办。」 皇上呀,大家只是在想台词好不好,怎么就没异议了?异议大了知道不——从别人手里拿银子,就没有不高兴的,可真让还钱,借得少的还好说,可大家借得都挺多呀。 勛贵们盯着贾赦的后背,恨不得烧出个洞来,难怪刚才就觉得这人来意不善,竟是打的这个主意。要知道,真正借钱多、且现在几乎无力偿还的,以勛贵一派为首。 可刚才皇上已经让锦衣卫与户部同办,那就不是好敷衍过去的了。大家只能在心里想着自己家里有多少欠银,就算是不能全部还上,多少也得还些,才好再找人通融。 可是好些人家借银,已经是国初或稍后的事,现在大家都传了两三代,哪儿还记得那么清楚。下了早朝,就见大臣们人人健步如飞,多是让家里长随回家找帐本的。 贾赦又不出意外地,被请到了大明宫,皇帝也等在那里,有些三堂会审地意思。 贾赦能怕这个?怕他也不上奏了。所以请完安后,坐得那叫一个心安理得。 第312页 太上皇只好问:「皇上都和我说了,又是谁让你不痛快,竟想出这样的主意?」 贾赦就一脸得意地道:「上次您去庄子时,我不是与您说过了,要给您修一条再也不扬尘土,还平整的路?可是国库没有钱,拿什么修?」 皇帝就用原来你才是罪魁祸首的眼神看太上皇,气得太上皇骂道:「我一年才出宫几次,用你修什么路。」 「太上皇,这话可就是您不明白了。您没听人说,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 不光太上皇不明白,就是皇帝也表示没听说过。二人只当他是在西北一带听来的乡下俚语,可还是把心里的疑惑提了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贾赦更得意起来:「字面上的意思。想富裕,那就得货物流通起来,可是路不好,货物流通的就慢,不等运到地方,货都坏了,光赔钱去了,还能富得起来?」 好象也有些道理,太上皇又问:「那又和少生孩子有什么关系?干嘛非得多种树?」 这样刨根问底,真是曾经的一国之君该做的?可是现任的一国之君同样在等答案,贾赦只好继续胡诌:「您想呀,要是孩子少了,分家产的人是不是就少了,几代人积累下来的东西,只放到一个人手里,能不富?至于种树嘛,其实也不局限在种树,养猪呀、养鸡呀,都行。总之就是让人多干活,多些出息的意思。」 听起来有理,可太上皇还有疑问:「可是上阵父子兵,要是人口少了,好些事就不好办了。就是征徭役也困难。」 对哦,这可不是人口爆炸的现代,而是只能依靠人力的古代!贾赦就有了进殿后第一次不好意思:「这个可以再参详、再参详。」 第203章 就算再觉得贾赦想修路的事不靠谱, 皇帝父子还是觉得能把欠银收回来的主意也不错,谁又没和钱有仇,总让人白花自己的银子, 皇帝也心疼呀。 现在太上皇已经很少过问政事, 只因此事是贾赦提出来的,深怕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有什么不靠谱的打算, 才叫人过来问问。最终想法虽然也不靠谱,可太上皇觉得也说得过去, 总比他天天不上朝好些, 就让皇帝带人回养心殿商量去。 「太上皇看起来, 兴致还是不大高。」贾赦对着皇帝说话,又随便一点。 皇帝就道:「眼见着忠安的案子就要审结了,再觉得这个儿子该死, 真让他老人家看着他死,也难。」 贾赦这才想起,距离他回京已经两个多月,不过是他先忙着生病, 再忙着嫁女,并未关注罢了:「还以为已经处理完了,那人竟还没死。」说得有些遗憾。 皇帝其实也想快些把这破事了了, 多少正事等着,天天自己我倒勾心斗角地内耗:「天下众口,总得用几样真凭实据才能堵住。谁知道这些人有没有余党,一个不好有了杂音, 将来又是麻烦。」 这个贾赦决定不理,他只问自己关心的事:「说来那个牛继业的族侄,管不管用?」 「管用。」这事皇帝也觉得贾赦的运气简直要逆天:「他手里居然有当年牛继业与忠安给他父亲的书信,真不知道是怎么藏的。」 「一个人藏的东西,一百个人都未必能找得到。也是牛家人太过狠手了,将人家父亲灭口不算,又逼死了人家母亲,更夺了人家的家产。人家能不恨他们?莫欺少年穷,可笑这些人竟不明白。」 皇帝想说我也不大明白,可是刚才在大明宫就已经让人家解释过一次,再让人解释就有点下不来面子,只好自己记下,以备后用。 「对了,你那个弟弟与宁国府,你打算怎么办?」皇帝见贾赦不问,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却不知道他是真不关心,巴不得那一家子再无音信。 「我能怎么办?」贾赦甚至想耸耸肩膀,他是来说修路的事好吗,怎么说起这个:「我已经与他们分宗了,再无瓜葛。」 「你家不是还有个老太太?」皇帝还是对他们家里情况挺了解的。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来贾赦是一肚子怨气:「你就说你吧,好好地让琏儿接她回去做什么?她害得我那对龙凤胎孙子孙女差点没保住知道不知道。人已经让我关到荣庆堂里了,我没心思陪她再做母慈子孝的戏了,谁爱说就说去。」 皇帝让他埋怨的没有脾气,都知道贾赦是有多在意孩子,那还是一对龙凤胎,真出了什么事,谁都觉得可惜。所以就算贾赦亲口承认自己大逆不道地把贾母关了起来,皇帝也不以为意,总饿不着也渴不着她,比在牢里与贾政一家做伴还强些。 「上次她与贾政一家一起入狱,皇后已经下旨夺了她的超品国公夫人诰命,你知道吧。」 「我不知道。」早知道早把人关起来了好不。 皇帝只能再次尴尬:「那不是你还病着,大概是小桂子那个狗奴才,传话没传清楚。」贾赦好想坐求小桂子心理阴影面积。 「其实我觉得你现在的夫人算是不错。」皇帝有点感慨:「至少胆子小,不给你惹事。」 贾赦就有点同情地看皇帝:「皇后她?」又给你惹事儿了?也不该呀,现在太上皇不找皇后的麻烦,就没有找她的麻烦,什么事儿皇帝不能给摆平。 皇帝再次吼了:「想什么呢,我说的是你那兄弟媳妇。关皇后什么事。那妇人和你那个兄弟,两个人可真是...」皇帝觉得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第313页 「绝配!」贾赦肯定地替皇帝形容出来:「那两人就是破锅配烂盖。假正经有想法,王氏有胆子,还有什么事他们做不出来。」 再贴切也没有了!皇帝嘴上嫌弃地问:「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粗话。」 贾赦就给他表现的机会:「那王氏做了什么让你这样感慨?」 皇帝嫌恶地道:「你知道吗?那个女人,竟然放印子钱。还有胆子把原来贤德妃幸过的园子卖了。」 这回轮到贾赦问他:「那园子是念恩买下的,原来你不知道?不是你还给他好些东西收拾园子来着?」 皇帝有些讪讪地:「直到念恩说他让娴静住进去,我才知道的。就算是念恩买的,也不能说她就没罪。何况只放印子钱一项,她就手染七八个人的血,够秋后处决的了。」 贾赦也有些怀疑,主要是他知道王夫人应该没有什么钱了:「不能吧。她哪儿来的钱放印子钱?盖了园子,冷子兴卷一一笔,又让念恩他们坑了一笔,再还过薛家的钱,她从哪里来的本钱?」 皇帝不管他的帐是如何算的,只问:「念恩他们是怎么坑的?」 等听贾琏的算帐内容,皇帝爱才之心大起:「应该让他们两个去要帐。」 「可算了吧。」贾赦就同情起那些欠钱的人来:「就算是那些欠钱的人家千错万错,也不是这样坑法。再说琏儿在笔帖式科做得正起劲,念恩哪有办事的心思。」 皇帝就放下这个心思,说起贾政被牛家和忠安长史一起用復官吊着,竟把探春送进忠安王府一事:「就是父皇再心疼念恩,也不过给他们赐了婚,没说让娴静十二岁就成亲。」 贾赦只好说:「太上皇的心是肉做的,所以他心疼完了这个又心疼那个。可那个假正经,为了做官,心比石头还硬。唉,那时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听说刚进忠安王府,忠安还想过用她把你家的女孩拖下水,所以对她算是还好。可毕竟年纪太小了,能有什么手段?加上忠安听说她与你家的女孩关系并不亲密,待着也就平常起来。」皇帝可能很少有机会给别人讲八卦,说得十分用心:「忠安的后院,比皇宫里也不差什么,一样地捧高踩低,那孩子没到一年,就已经...」 最先去的竟不是元春,而是探春,这让贾赦也难得沉默了一会儿。少年早夭,总是让人感伤。二房的两个女孩,贾赦没有干预她们的命运,可元春现在还在冷宫里残喘,探春却小小年纪就已经去了。甚至直到今日,贾赦才知道她的死讯。至于贾政与王夫人是不是知晓,贾赦连打听的兴趣都没有。 除了迎春,原嘆息还是嘆息了。 不对,还有一个惜春。那是一个看透世情的孩子,也曾与迎春一起向他请过安。比起探春来,迎春与黛玉好象更愿意与这个小妹妹相处。这一时的贾赦,为着探春的早逝,向皇帝道:「宁国府,我只要一个人。」 「是谁?」皇帝想知道何人能让他推翻自己刚才的话。 「贾珍的妹妹,那个惜春。迎春与玉儿都与她关系不错。宁国府出事后,两个孩子怕我担心,没向我打听。可是听说念恩的人出去打听过,你想想,还有谁能让念恩出手?」只不过是皇帝因为贾赦昏倒,对贾政与贾珍恨得不行,所以两家的事儿情并不好打听罢了。 皇帝听说不过是个小女孩,也不放在心上:「这事儿让沈松给你办去。不过那孩子得换个身份,不能多在京中露面。等过上几年,大家都忘记宁国府之事了,再想其它吧。」 贾赦就向皇帝嘴上道了谢,又道:「那孩子别看人小,看事儿比她哥哥还清楚。」 皇帝撇撇嘴:「你那个堂兄也是个拎不清的,还能指望他儿子看事多清楚?」 对原着里着名的酱油党,贾赦就算是穿过来,也对此人没有过多关注过,看皇帝还有说下去的兴趣,就问:「那傢伙又做了什么事?」 皇帝就一五一十地说了贾敬当年因为得知有人要构陷太子,即不想上贼船,又不敢出首举报,竟想出了一个出家修道的法子避起世来。 「避世。」贾赦不屑:「惜春比玉儿还小两岁,你说说他避得是什么世。」灵机一动:「这个傢伙没参与过当年之事?」 「没有。」这个皇帝调查得清楚:「可是他儿子可比他胆子大,早早就与忠安勾搭上了。」 「那个贾珍,让他去死!」对这个人贾赦一点也没好感,本事不大,心还不小,给人当枪用了多少次,居然还敢想什么从龙之功。 「不过那个贾敬,得留给我。」贾赦觉得自己这才算是回到了谈话的正题上:「听说道士们炼器都有一手。也不知道这个贾敬有没有真本事。」 没有真本事也不要紧,好歹能给贾赦研究水泥做个挡箭牌。他已经想好了,到时就把这个贾敬往庄子里一关,一旦水泥烧制成功,就说成是贾敬炼丹的副产品好了,免得这些人还要猜来猜去。 听了一肚子的八卦,又白得了一个附带挡箭功能的劳动力,贾赦觉得自己这次参加早朝,还是成功的。带着这份喜悦,贾赦回府之路,觉得车子都没有那么颠了。 第204章 只是一回府, 贾赦才发现,自己要分心一事情也太多了。这不,一个不小心, 龙凤胎又要满月了。这洗三礼就没有大办, 满月可就不能对付了。 第314页 要知道,现在家里的孩子, 除了这对龙凤胎还有他们的爹,别人可是都有了封号的。要是再不给龙凤胎好生办个满月, 别人还以为这对小宝贝多不受待见呢。 虽然说准备工作都是邢夫人与黛玉的事, 可是做为家主, 他的意见还是很重要的,比如,怎么也得给两个宝贝起个小名先叫着, 总不能如聪聪当时一样,叫「二哥儿」吧。就算贾赦自己再二b,可是他不想让自己的孙子也二呀。 可是贾赦本人,真是个起名废柴, 他自己在书房里快把鬍子揪光了,也没想出什么是寓意又美好,又能与巧姐儿、聪聪一脉相承的小名儿来。 带着一脸苦大仇深, 贾赦来到荣禧堂用晚饭。现在因孙苑做月子,如果平郡王不来蹭吃蹭喝,是连屏风也不用的,只大家团坐着, 还能多说两句话。所以大家都看到了贾赦脸色不好看。 别人不好问他怎么回事,可是他的小心肝却问得:「祖父,你是不高兴了吗?是今天皇上训你了吗?明天我进宫,让姨祖母给祖父报仇吧。」巧姐儿如是问道。 可拉倒吧,贾赦敢打赌,那位皇后要是知道他倒霉,一定会先仰天大笑三声,还给他报仇?于是他就尽量放缓脸色:「祖父没事,祖父今天进宫挺高兴的。」 贾琏也看看他老子的脸色,想到了一种可能:「父亲,我已经与媳妇解释过了。咱们家现在圣眷过隆,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两个孩子没有封赏,才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您不用为这个和皇上别扭。」您老不是进宫没给孩子讨来封赏才不开心吧,这个真不用呀。 「胡说什么?你能想到的事,你老子还能想不到?你见过老子什么时候不靠谱过?」贾赦说得十分严肃。 您老是不是忘记迎春的赐婚旨意是怎么来的?贾琏心里暗诽,嘴上却关心:「那父亲还有什么不开心的?」一屋子人还得吃饭呢。 「唉,」贾赦就嘆了口气:「书到用时方恨少呀。眼见着孩子们都要满月了,也该有个名字了。可是这名字又得与巧姐儿她们相类,又得吉祥,唉。」愁死老子了。 竟是为了这事!大家齐齐想给他一个白眼。 好在贾赦不是白疼巧姐儿的,小姑娘一下子就给她祖父想出了好主意:「不怕不怕。他们不封赏弟弟妹妹,我把自己的封赏一人分一半给弟弟妹妹。一个叫安安,一个叫宁宁。」自己觉得这是个再好不过的主意,拍着巴掌念叨:「安安,宁宁。」 聪聪听了也学姐姐的样:「安安,宁宁。」只是他人小胳膊短,拍得巴掌不如姐姐的响亮,就越发卖力。 就是贾赦也觉得这两个名字不错,将来家里的东西都会传给贾琏,两个孩子就算是没得封赏,可是一生富贵也是可期的,剩下的要求也不过是一生平安、日月宁静。 「真不愧是祖父的好孙女,这聪明,这灵慧,这乖巧,真真随了祖父。」贾赦夸赞的话脱口而出,最后还不忘记把自己加进去。 有了好心情,肚子也知道饿了:「怎么这时辰了,还不摆饭?」对着邢夫人道:「你们管家也别只知道宽和。玉儿是娇客,面子薄,你是主母,总不能放着这些奴才偷懒。」 今天是王善保家的跟在邢夫人面前侍候,听了心里这个气呀。她自那次怼过王夫人后,就算是入了贾赦的眼,在他面前也敢说上一两句。 「国公爷这话说得奴才心里委屈。」一张菊花脸都皱到了一起:「何曾没把饭预备了?不过是太太与二爷他们见国公爷心情不好,怕存了食倒不受用,才没让上罢了。」 要是一位青聪少女做副哀怨还能让人怜惜一下,可你一个一脸褶子的老婆子,还做出这样的表情,确实是想让贾赦吃饭而不是想让他吐? 也同步哀怨的贾赦,看向邢夫人,都是你使出来的好奴才。好在邢夫人保养得不错,脸上还没几首皱纹,算比这王善保家的能看。 邢夫人自己心里发笑,脸上还得板住,口里只骂王善保家的:「越发没个成算了。老爷说要摆饭,就摆饭,竟和老爷对起嘴来。」 王善保家的只好自己骨嘟着嘴下去,还能听见她说:「国公爷怎么越老脾气越古怪起来。」 这边贾赦倒又想起一事来,也顾不得那婆子说什么,对着邢夫人道:「如今琏儿已经凑成了两个好字,咱们这个称唿是不是也得改上一改?」 邢夫人不解道:「虽然有了三辈之人,咱们改下称唿也没什么。可是老爷你现在还上朝不说,还有老太太呢。」 谁知贾赦现在已经让水泥迷得,只想早早找个安静地方研究一番,巴不得能住到庄子里去:「琏儿这几年也算是歷练出来了,守成是没有问题。我想着等孩子们满月一过,就把请封世子的摺子递上去。」 说着就自己畅想起来:「等摺子批了,我就去庄子上住着。你愿意与我去就去,不愿意就在家也做向日老封君。到时候,老子想干什么干什么,再不管这些烦心的事。」 这话风转得实在是快,别人不知道,贾琏想跪了好不:「父亲何出此言?儿子承认,父亲请封儿子做世子,儿子心里高兴。可是怎么给儿子请封完,父亲却要离家去庄子上?」 这时王善保这的已经指挥着人将饭摆上,就来请大家用饭。可是现在不是贾赦没心思吃饭,已经换成了贾琏。他对王善保家的大吼道:「下去!」 第315页 就算是平日看在邢夫人面子上,贾琏对王善保家的一向礼遇,可是现在府里可没了贾母当权时,所谓的长辈屋子里的猫狗都不能轻忽的陋习,所以贾琏这一声,不光是王善保家的,就是别的伺候的人也一起快快地下去了。 看不出自己便宜儿子还有这份胆子,贾赦也不恼,只看他要做什么。却见贾琏往他脚下一跪:「父亲,儿子不做世子。儿子也不想做老爷。我只想做二爷,只想让父亲长长久久住在府里,行不行?」 这下贾赦忍不住了,那笑跟贴到脸上似的:「你是打算赖老子一辈子不成?」 贾琏也不害臊:「儿子好些事儿还不成,得父亲再指点几年。要是父亲现在就走,那儿子,儿子,」想了想贾赦的痛脚,大着胆子道:「儿子就天天搓磨巧姐儿,日日打琮儿八遍,也不奉养母亲,也不给林妹妹办嫁妆。」 聪聪听见没他什么事儿,却不干了:「我呢?我呢?」 这是亲儿子?没见你老子正找他老子的疼处下手呢,这是添的什么乱?屋子里的人无不对着聪聪大乐,把个贾琏窘得跪也不是,起也不是。 邢夫人听贾琏说不奉养她,不唯不恼,还跟着一起劝:「老爷惯是说同是雨的牛脾气,想一出是一出。好好地吃饭吧。说这些做什么。」没有贾赦在家,她就算是做了老封君,又哪儿来的底气。 就是黛玉也道:「舅舅说得怪吓人的。我是舅舅走到哪里跟到哪里的。就是风餐露宿也认了。」 巧姐儿更是直接拉了袖子:「带上我,带上我。」 聪聪也跟进:「我,还有我。」刚才父亲就把自己忘了,祖父这里可得先报名。 让这些人一打岔,贾琏也跪不下去了,只好自己站了起来,可是眼睛却不放过贾赦,非得要个说法不可。 贾赦无奈,只好再搬过皇帝挡灾:「老子又不是去别处,不过是到自己庄子上住着。有什么事,一两个时辰就能回来。再说,这也不是你老子自己的意思,难道我自己放着福不享,愿意放着家里孙子孙女不看,跑出去受罪?」 听话听音,再一想今日贾赦在宫里呆的时候不短,贾琏就自己脑补开了,贾赦就是要他脑补,才不提醒他。就听贾琏试探地问:「是不是皇上?」 贾赦一脸严肃:「这话只在今天说一次,出了屋子都把事儿忘了。正是。」 一锤定音!对纯粹的古人来说,皇帝下的命令,那是真正的金口玉言,再没有反驳余地。贾琏不幸就是一个纯粹的古人,还是受过张老太爷指点的,一脑子忠君思想的古人,所以他根本就没往他老子可能是在晃点他上面想,只心里开始琢磨皇帝又交给了他老子什么事。 邢夫人想得就没有贾琏那么多:「老爷就算是到庄子上,也得有人照顾起居,我是要跟着去的。」 贾赦却自己推翻了刚才的打算,制止了她:「你得留在家里。我只让小厮跟着。明锣、开道两个,与我在西北时就很妥当,你再给他们指个好媳妇,还怕他们伺候老爷不尽心?」 见邢夫人还要说,又道:「别忘了,后院还有一个老太太。就算是现在「养病」,你在家里,就能把琏儿他们替出来。咱们这样的年纪,别人说些什么是不怕的,可是孩子们不一样。」 说得邢夫人也不再反对,才给人吃了定心丸:「放心,老爷回家还是自由的。要是不忙,有个十天八天,或是家里有事,我总是要回来走一槽的。」 第205章 龙凤胎的满月礼办得十分风光。只说那宫中赏出来的东西, 就已经晃花了一干人的眼。但见无论是金锁还是如意,都是两份,就是剃胎髮的金剪也是一双。 反正大家都知道皇后与贾琏生母的关系, 人家邢夫人都笑得一脸荣光, 太上皇与皇帝也不在意,别人能说什么?于是明明人人心里含酸, 口内还得不住道贺。 要说真心为孩子们高兴的,贾家诸人不提, 张家也不说, 还有一家就是孙苑的娘家人。 可是自从孙太太与孙苑提起她哥哥对贾琏的态度, 孙苑自己暗里又冷眼看过,就隐晦地与自己的父亲提了提——哥哥是母亲的倚靠,自不会与父亲提起, 可是瞧不起自己的丈夫,就是亲哥哥也不行。 估计孙大舅也没少为此得了孙坚的教训,这次来庆贺,不光是他, 就是孙大奶奶也是一脸小心,生怕自己哪句话再着了婆婆与小姑子的眼。她道贺起来的词就没有重样过——小姑子自己已有三个孩子傍身,其中一对还是龙凤胎, 更与前头的孩子相处得好,就是不用娘家撑腰,在婆家也已经立稳了,将来是谁拉拨谁, 还真是不一定。 孙苑月子做得极好,得了太医看护,又有几个嬷嬷轮番的药膳培着,连双月子都不用做。除了身材有些发福,脸上有些圆润,已经能出来招唿客人。穿着针线上人赶制出来的喜庆大红衣服,身后紧紧跟着两个奶娘,一人抱了一个襁褓,还能不知道是今天的主角? 当日那个让卫家逼迫得年近二十还待字闺中的小姐,如今已经成了国公府未来主母,因着身材发福的原因,越发显得压得住场面。在场的一些人,就算是再含酸,那些刻薄的话此时也说不出口了,只好心里说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谁还知道卫家身在何处,是否有饭吃。 贾琏自然已经与孙苑说过贾赦将请封世子一事,孙苑心里不是不高兴,可是真让她与贾琏一起撑起这个家,她还是有些茫然。直到听说邢夫人会留下来,才算是松了口气。家里有个长辈坐阵,就是什么都不做,就让人心里多些底气。 第316页 就如母亲所说,自己还是有福气的。不能作,再不能作。孙苑开始珍惜自己的福气,对人的态度越发谦虚,对邢夫人的侍奉更是真诚到了十二分。引得人人改夸邢夫人有福气,得了一个孝顺的媳妇不说,女孩也个个教得出众。 说着女儿,迎春已经进门。按说今日是娘家的大日子,她应该早些回来。可是她婆婆还没有回西北,于是她只能等着婆婆与嫂子一起,倒与一般的客人到的时候差不多。 邢夫人只与李二太太略寒喧了几句,眼睛就定到了迎春脸上,见她面有红晕,说话也挥洒自如,才有心思道:「你嫂子正说着你呢,还不去给你嫂子道喜去。」 迎春就向着李二太太看去,得了允许才去与孙苑说话。邢夫人又招唿李家大奶奶:「大奶奶也坐吧,我家是没有这些讲究的。」老爷说得对,干嘛非得婆婆坐着媳妇站着,那不是给自己闺女找罪受。 那位大奶奶也是看向了李二太太,就听她也说:「国公夫人说得是,不过是些穷讲究,你也坐吧。」大奶奶才斜签着身子坐下。 邢夫人的脸就是一沉。在自己面前还如此拿大,怕是对着迎春更不会客气。这却是邢夫人想差了,这位李二太太能做稳甘陕第一贵妇,来京中又与城里夫人交往密切,最是个见风使舵的。 就算是在李府,她也没让迎春立过规矩。只是大奶奶这些年都与她生活在一起,已经让她拿捏住的人,才会如此小心。刚才迎春所以看她,也不过是在自己娘家,要给婆婆几分脸面的意思。要想拿捏住迎春,李二太太还得先过得了王孔两位嬷嬷那关再说话。 李二太太也看出邢夫人脸色不好,只做不在意地说:「我的这两个媳妇,个个都是好的,要不是甘陕那里风气所致,谁不把她们当自己女儿疼,哪儿捨得让她们立规矩。」不在甘陕,我是不会让你闺女立规矩的。 就有别的妇人道:「也是李太太你心慈,才对媳妇如此疼爱。」 李大奶奶更是说:「婆婆对我们姐妹一向是和善的,当自己女孩看待,再没有别家那些搓磨之事。」 邢夫人这才缓了面色,自去招唿刚到的张老太太。李二太太看了自己大儿媳妇一眼,好在还有一个能拿捏的,只这二媳妇,就只能捧着了。 李大奶奶没来国公府前,还残存些争胜之心——她娘家也是陕西望族,只一向京中势力不强,可在家也是金尊玉贵娇养大的。迎春的嫁妆虽然最后精简了又精简,又放到了宅子里一部分,可还是有一百三十二抬,生生比她当日八十八抬嫁妆多出了一半,让她如何服气。 可一进了国公府,只见画柱雕梁,亭台处处,说不尽的富贵气象,道不完的大家风度。与之一比,自己的娘家,不过成了小地方的暴发户。如此人家养出来的姑娘,又哪儿是自己能比的?自此也就升起了大房长媳一样的心思,定是要与自己的这个妯娌交好才行。 迎春却不知道,自己侄女侄子满月酒,竟替自己扫平了妯娌之争。此时她已经让黛玉与巧姐儿二人缠住,细细地说起了自己在李家之事。 只是黛玉因要协助邢夫人接待来客,又要照顾酒宴,已经忙到十二分。话没说上几句,就只能舍了迎春与巧姐儿,自己再去看各处可还有差漏。 总算这些年调养有功,就是如此忙碌,黛玉只是身子累些,再没有为此生病,把个贾赦与平郡王喜得无可不可,贾赦更是断言:「人忙起来,就少了思量的心思,夜里睡得也踏实几分,就是媳妇出了月子,也让玉儿给她嫂子继续搭手,不能懈怠。」 这些话邢夫人都不敢说给张老太太听,只请老人家上位高坐:「母亲只安心等着。今日都是玉儿操持的,看看这孩子这几年学习的可有些长进。」 张老太太虚点她:「难为你这个人,真真一点心也不肯操。有了媳妇,你就享媳妇的福,等媳妇坐月子,又抓外甥女的差。」 孙苑就在一边凑趣:「正是外祖母说的。我母亲最是放心我们这些小辈。就算是我们一时行差了,母亲也只有给我们圆谎的,再不肯说我们一分不是。」 张老太太就笑:「说得象是你亲生母亲一样了。我都替孙太太叫屈。这才真是女生外向。」 孙太太看孙苑今日行事,处处透出妥帖,有了几分大家之气,自然也乐得她与婆婆相得:「老太太说得我没处藏去。有这样的婆婆,她要是还不能做亲生母亲敬着,也就不值得我再疼她。」 听的人都有几分眼力,还看不出这几人所言都是出自真心。不由想起原来荣国府还在时,关于邢夫人的种种上不得台面的传闻,都觉得是当日贾母与王夫人为打压邢夫人所为——不看人家国公夫人举止端庄、言谈便给,这样的人还上不得台面,真真那上得台面的怕得是天仙化人。 如此笑语,两个孩子的满月礼顺利而过。 送走人客,邢夫人先让黛玉去歇息:「快回你屋子里歇歇去。可怜这一天,哪里住了脚。那些礼品、帐册,既然你嫂子已经出了月子,让她自己给孩子们收起来做私房。」 大家规矩歷来如此,别看酒席与回礼是公中所出,可得的东西却可以算做是孩子的私房,也是让他们从小手里有余钱、不至养得吝啬成性。 孙苑却道:「母亲只看得见妹妹,也不疼疼我。就是妹妹今天乏了,要歇着,也好歹让妹妹明天与我分说分说。」 第317页 邢夫人只说:「你们姐妹自己的帐,自己算去。我也闹了一天,可不管了。」自带了丫头婆子回去歇息。 黛玉也跟着说:「嫂子可自己看着办吧,我也歇着去了。」 恨得孙苑在后面只道:「你现在嘴就硬吧,看你到时有没有求着我的时候。」 黛玉只回头沖她做个鬼脸,明眸轻闪,玉颜生辉,灵动非常。不想平郡王正进来要与邢夫人说些贾赦搬到庄子准备之事,恰好看到,人呆在当地,再不能说一句。 孙苑与他也算熟悉,虽然让她看到自己与小姑子斗嘴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人家平郡王连眼风也不扫自己一下,不由大乐。黛玉也看到了平郡王,用帕子一遮脸,向着园子而去,远远还报怨:「都是嫂子闹得,看我不告诉哥哥。」 「郡王,」等人去得远了,孙苑才叫了一声,毕竟她不好与平郡王一起久站:「可是找母亲有事。」 「啊,是找母亲有事。」平郡王回答得心不在焉。走了两步,才发现自己已经不记得要与邢夫人说什么事了,只好自己又转回身,讪讪道:「母亲可是歇下了,我等下再来也使得,嫂子自己忙吧。」急急地走了。 第206章 自从龙凤胎满月之礼后, 京中就少见鼎国公的身影。好象不是因为他那一道奏摺,才让京中大部分人家纷纷还债一样,竟深藏功与名了。 一般人的想法是, 找不到老子, 那就找他儿子麻烦得了。可是一打听,人家儿子也不是好惹的, 外祖父是两任帝师就不说了,皇后是人家的姨母, 舅舅现任着内阁大学士, 老丈人还是副都御史。 何况人家现在也不再是刚入官场的小菜鸟, 已经是从三品的大员,还身上有了世子的封号。身后还有一大群的笔帖式跟着摇旗吶喊。动不得,完全动不得。就算是恨贾赦恨得咬牙的人家, 也只能自己憋屈地变卖家产——除非你自己不想做官了,要不那些油滑的笔帖式,一天能给你下十八个绊子,还不耽误吃饭信不信。 他们变卖家产, 就有人出面购买,只是价钱已经让这些人压得低了,想涨价, 只能坐等锦衣卫上家里封门。于是京中就出现了几人欢喜几人愁的局面。 皇帝就是欢喜的一个:忠安已经伏诛。家人剔出宗族,贬为庶民,并只能圈于府内不得外出。牛继业为首的牛家,更是被诛了九族, 只牛平安一人因首报有功,仍留原任,继续与李译一起完成建粮仓大业。 如此雷厉风行,没有太上皇的首肯是做不到的。这些官场上的老油条,即看出了风向,再没有一个敢哭穷的,争先恐后地到户部还起了欠银。 多年空虚的国库,终于满了大半,皇帝能不欢喜? 张尚书也欢喜。他再不用对来户部的人战战兢兢,生怕人家是来借银子的,因为现在来的人,都是还,银,子,的!只是有时部里人手不足时,他还有些想让贾琏回来,只是以如今贾琏的品级,哪里是他想要就能要得到的。 贾琏也忙。他老子打包就走,连个交接手续都不和他办,只扔给了他五十万两的银票:「这是时先生的。等京里人卖庄子呀、宅子呀、铺子呀这些东西,你看着给他买些,省得他天天赖到咱们家里不走。」 又嘱咐贾琏:「你自己手里要是有余钱,也买些吧。这些都是生钱的东西,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你可是有两个儿子的人了。」 等平郡王听说后,也托林嬷嬷将黛玉掌管的四十万两银票一併给了贾琏:「哥哥也看着给我买些。父亲说得对,谁知道将来得有几个儿子,总得趁便宜给孩子留点家底。」 然后贾赦带着时先生与贾琮,平郡王是自己,都施施然地走了,只留下贾琏与手里厚厚地银票。等他拿着银票回屋,孙苑打听了银票的来歷后,更心塞的一幕就出现了: 「二爷,这十万两银票可是我压箱底的银子了。父亲说得对,咱们可是有两个女孩呢,这嫁妆总要从小攒起来。」没错,府里到底还是保留了原来的称唿,因为谁要叫贾琏老爷,他就跟谁急。 这日子没法过了。 悲愤的贾琏,手握着百万两银票,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都是些什么人呀,他也是有差事的人好不好,怎么都认准他了。 等他与邢夫人报怨的时候,就发现邢夫人慾言又止,没奈何,也不差这一个人:「母亲可是也有余钱,想买庄子还是宅子?」 邢夫人拿出手的只有五万两:「这是我这些年的体己,也不用多,能置办出两座宅子与两个铺子就好。你给母亲看好些,这是留给我巧姐儿与宁宁的。」 继讨厌银票之后,贾琏觉得孩子也不可爱起来,儿女都是债,古人诚不欺我。 就算是再心有不甘,贾琏还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答应了大家,办起来也是尽心尽力。等到他手里的银票,终于全部换成了地契、房契,又分别交到邢夫人、孙苑与黛玉手里,就到了贾赦再次归家的时候。 贾赦并不是大家以为的那样,远离京城,他就在一个离京三十里的庄子上住着,每隔十来天也总是回家看上一眼,只是一般的庆弔之事再不参与就是。 看着贾琏交给他的各种契纸,贾赦有点吃惊:「这么多?」 可不是多吗,就是邢夫人的五万两,都买了两座四进的宅子,还有好地段的三个铺子,别人的一算可知。 第318页 贾琏就擦一把早已经干涸的辛酸泪:「为买这些东西,您知道儿子受了多大的累。不是千挑万捡小心比对过的,哪儿敢到您老的眼前。」 贾赦也不吝夸奖:「我儿子果然进益了。你眼光这样好,老子走得也放心不是。不错,这精明劲,果然是老子的儿子。」虽然是便宜儿子。 一听这交待后事一样的话,贾琏又要炸毛,现在他就听不得这个,贾赦只好安抚他:「比方,你老子就是打个比方。」 从那堆契纸里挑出来两个百顷的庄子:「聪聪与安安一人一个。」又挑出两个铺子:「巧姐儿与宁宁一人一个。」 那是人家时先生的好不好。贾琏见他老子如此明目张胆,觉得人生就要幻灭,贾赦看他的表情,才想起自己没与他说那五十万两里有他的二十万两,不过是假託时先生之名,给贾琮攒些家底。 「这些东西时先生怕也是给琮儿准备的,他自己哪儿用得到,又不想娶媳妇。所以琮儿给他自己的侄子侄女的,你收下就是。」 这才不是收不收的问题:「父亲,琮儿将来的家产,自有我这个哥哥给他置办,哪儿用得到时先生费心。如果琮儿知道这些东西竟是外人给他办的,可让他如何想我这个哥哥。」 说到最后,贾琏气愤地给他老子定性:「您这是,您这是在挑拨我们兄弟关系!」 就算是贾琏脸不好看,说的话也不好听,贾赦却听得一脸高兴:「听你这样一说,我才是真的放心了。没事,没事,我会与时先生说的。你放心,」接下来又是一脸委琐:「时先生底子厚着呢。」 你竟是这样的父亲!贾琏这回真的幻灭了。 等晚上贾琏将贾赦硬塞给他的契纸让孙苑收好时,就与她说了今日贾赦所说之事,孙苑也是一脸的不自在:「父亲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怕我到时说些什么,让琮儿什么也得不到,才将琮儿交给时先生?」 想了想,自己就要去请见贾赦:「我去给父亲赔礼,让父亲只管放心,我们做兄嫂的,定不会亏待了琮儿。」 贾琏也按不住一心想改变贾赦印象的孙苑,只好陪着人到了荣禧堂。此时贾赦与邢夫人已经歇下了,听见二人急急忙忙地请见,都吓了一跳。 一进门,孙苑就跪地不起,口称:「请父亲母亲原谅媳妇。媳妇再不也算起争胜的心思,一定友爱弟妹,请父亲母亲放心。」等语。 邢夫人是一头雾水,贾赦却是老怀大慰:「起来,有什么话起来再说。琏儿,扶你媳妇起来。」 等孙苑坐下,口里还是不停请罪,贾赦就将下午与贾琏的话学给邢夫人。邢夫人也劝:「媳妇,你是多心了。你父亲是个藏不住话的人,真要是恼了你,他这会与你娘家父亲闹去,还能等到今日。」 贾赦也道:「说来时先生也是个可怜人。当年一心追随念恩的父亲,将亲事也耽搁了。我几次问他,现没有娶妻的想法。可是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也不让人放心,就将琮儿做他的弟子,将来也有个人陪他。」 贾琏与孙苑这才放心,知道时先生是真心将贾琮放到了心上,才此时就为贾琮打算。可是贾琏还是道:「就算是时先生将琮儿当成儿子看,可是琮儿也是贾家的人。」 「人家时先生又没让他改姓,你急个什么。」贾赦觉得这个便宜儿子今天是非得和自己较劲了。 「将来府里的东西,也有琮儿的一份。」贾琏说起自己的想法,孙苑也在一边点头附合。 原来是为了这个,贾赦只说:「当日我已经与你说过,府里的东西都是你的。」 「那是什么时候的话。」贾琏不同意。那时他刚见过贾琮几次,话都没说过好不。现在日日相见不说,这个弟弟又是个懂事知礼的,贾琏早起了要与他相互扶持的心思。 贾琏说得十分恳切,孙苑头点得十分真心,邢夫人听得十分欣慰,贾赦也就答道:「还是几十年以后的事,现在说他做什么。到时老子真的不在了,还能管你们的乱帐不成。」又有些愤愤:「就为这点小事,连觉也不让你老子睡了,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邢夫人就做好做歹:「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也使得。时候不早,你们也快些回去歇了,琏儿不是明天还得上衙门?」 又问:「每天走前可用些东西不用?」 孙苑只道:「这个赵嬷嬷比我们还精心,一天不落地打发人送过来不算,还得看着二爷吃了才行。」 贾赦就道:「这是个难得忠心的人,你们也不要太使得狠了。她家里的孩子,看着要是还得用,也给些体面。」 贾琏与孙苑应下,又对打扰二人休息赔了罪,请二人安置后,才退回到自己院子。 第207章 却说贾赦一到了庄子, 就通过皇帝的人,将贾敬给搬了过来。心心念念想给贾敬个下马威,好让人以后一心一意为他背锅。 谁知贾敬对人打扰他修道也十分不满, 还想给打扰他的一个厉害, 哪里肯受贾赦的威胁。 「贫道不问世事已久,国公爷何必强人所难?」这是贾敬见到堂弟的头一句话。 「不错, 确实已经很久了。只是这么长的时间,也不见道长得道, 可是有什么挂碍不成?」贾赦做不解状。 人家不过就是这样一说, 明白的人不是都该对打扰别人感到羞愧吗, 可是这个堂弟怎么?算了,反正他从小就是个脸皮厚的。 第319页 想到了这一点,贾敬索性不再理人, 只自己默念起经文来。 这也难不住贾赦,他最擅长自说自话:「你儿子要死了。」 贾敬身子还是动了一下,然后才再接着念起经。 「你孙子也要和他老子一起死了,你这一脉, 是完了。」贾赦还不放过他。 贾敬念经的声音消失了,他抬起头看了贾赦一眼,又低下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对了, 你还有一个女儿。她可是跟着贾珍一起长大的。」下面的话贾赦就不再说,总得让人有个脑补的空间。 贾敬勐地抬起头:「那还只是个孩子。还是一个女孩子。」 「不过一个凡人。道长何必挂心。」贾赦还他一句。 贾敬只能大口喘着气,想不出反驳贾赦的话。 贾赦却接着说自己的:「说来咱们祖上也是英雄了得的人物,只是儿孙不肖, 那么雄厚的家业不保不说,竟是连一碗供享都不能得,也不知道伯祖父与叔父泉下有知,是不是能放心极乐。」 贾敬不解:「你现在竟如此冷情,连一起供奉一下宁国府的先人也不肯?」原来还是个热心肠的孩子。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我不光是与宁国府,就是与那个假正经,都已经分宗了?」 贾敬脸上就出现了真正的震惊。自从皇帝的人把他从道观挪出来后,他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晓,哪里知道两府分宗的消息。 「别不信。」贾赦道:「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有什么事都是当面讲清楚,从不屑于骗人。再说,你现在也没有什么值得我骗的。」 「为什么?」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贾敬想不出来,只能问出来。 「还能为什么。」贾赦一脸鄙夷:「那两个人认为我挡了他们的青云之路,对我行了厌胜之术,要除我而后快。我又不是圣人,也不指着成仙得道,凭什么还要和他们混在一起。」 一直旁听的时先生表示听不下去了,刚才是谁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屑于骗人的,话音还在耳边呢。不过贾赦最后一次昏倒,也确实是在见过贾珍与贾政之后,至今没有找到原因。 当日甄贵妃行的厌胜之术,也确实有贾赦一份,现在他说二人对他行了厌胜这术,也算说得过去吧。时先生有些不太确定地对自己说。又顾着旁听,也不再多想。 要是有人想除了自己,那自己再清静无为,也做不到心如止水,这个贾敬心里明镜似的。于是也不能再说贾赦的不是。 「你知道吗?惜春今年十二了。」贾赦看了看贾敬的脸色:「假正经有个闺女,比惜春大了两岁。就是在十二岁的那一年,假正经为了復官,把人送进了忠安的王府,将将一年,那孩子就没有了。」 贾敬的脸终于变了颜色:「这个畜生。」 「道长,莫犯嗔。」贾赦劝得不伦不类。只是贾敬已经顾不得追究他的措词:「那个假正经呢?」 贾赦也不瞒他:「他也得死。他自己将一个闺女送进了皇上的后宫,又将一个闺女送进了忠安王府,以为自己是两头下注,却不知道在别人眼里就是首鼠两端,还能留着他?」 「再说,」喝了一口茶,贾赦又说:「何况他还有一个胆子能包天的婆娘,印子钱也敢放,皇帝家的东西也敢卖,还能活命?」 贾敬刚想欣慰一下,却听贾赦道:「可就算是如此,人家也比宁国府强。人家有个青年守节的儿媳妇,更有一个遗腹的孙子,已经让皇帝发还了嫁妆,回金陵去了。所以假正经就算再不是个东西,将来还是会有人给他烧两张纸钱的。」 太气人了。贾敬就是这一个想法。想他当年不敢做恶,只好自己修道避世,谁知儿子竟让人早早拉下了水,还要祸及宗族,家里人一个也逃不过。 可是贾政呢?因为贾母的偏心,做了荣国府多年实际上的家主,享受了这么些年的富贵不说,最后竟还保下了一丝血脉,得以长久享受子孙们的供奉。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话对贾敬来说,再正确不过了。他那看似平静无波的心,开始翻江倒海,他不甘心,不情愿,不愿意比那个假正经还不如,不愿意宁国府从此再无一人祭奠。 只见贾敬的眼睛亮了一下,对着贾赦道:「还有蔷儿,我们宁国府还有蔷儿。」 美梦都是用来打破的,贾赦决定告诉贾敬这个道理:「一个失去了家族护佑,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子弟,你竟要把这样的人当成救命稻草。」 贾敬不甘示弱:「蔷儿还小,他还有时间,他可以学。」 贾赦就问他:「谁教他?」 这是个问题。人家贾赦已经与宁国府分宗了,总不能再和人家说,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好心地教教他吧。多大脸?就是有那么大的脸,贾敬也知道对面从小就是睚眦必报的人,根本商量不通。 想让人家帮他,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交换。 贾赦费这么大的劲把他弄来,想也有用自己之处,只是不知道是些什么样的事情,自己能不能做得到。 不管能不能做到,总得给宁国府留下条血脉。想及此,贾敬抬眼望向贾赦:「你想让我做什么?」 本以为贾赦会留难一下,做些讨价还价的伎俩,可谁知人家只问一句:「你会不会炼丹?」 这个他会,只要有方子,炼不好还炼不坏?于是贾敬就点了点头。 第320页 贾赦又问:「那你炼的成功的时候多,还是不成功的时候多?」 贾敬也是个诚实的人:「自然是不成功的时候多,谁拿到方子,不得试几回才能成。就是有大修为的人,也就有三四成的成功罢了。」 「好!」贾赦大叫一声,把贾敬与旁边听着的时先生都搞得摸不着头脑,只有听说为成功高兴的,没听说有为不成功兴奋的。 只是贾赦异于常人已经深入人心,二人也不大奇怪,只等着他的下文。就见贾赦向外喊了一声:「去请姑娘来。」又对时先生道:「这回你得迴避一下了。人家的孩子和我家的不一样,不好让你见的。」 时先生虽然也好奇,也知道贾赦说得有理,怕是又在算计贾敬什么。忽然,时先生想到了一件事,瞪大眼睛看向贾赦:「他可比你还大些。」生不出孩子了吧。 贾赦气得鼻子都歪了:「瞎想什么,那是他的闺女。让我从皇上那里要回来了。」看着时先生报怨道:「本来还想吓他一下子,都让你给搅和了。」 什么人呀这是,做了好人,还非得膈应人一下。时先生都不好意思看人家贾敬的脸了,自己悄悄地走了出去。 贾赦说出是他闺女的时候,贾敬已经吓着了好不。皇帝手里的人,这个堂弟居然能说要出来就要出来,那?想到此,他不由问道:「既然能要出惜春,为何不想法子救救珍儿父子?」 贾赦十分淡定地问他:「凭什么?」又是这句,已经让贾敬哑口无言了。他一想也就明白,惜春不过是个女孩子,又在荣国府里养了几年,贾赦要人也算有个由头。 贾珍却不同,他自己算是忠安的马前卒,好些事儿多少沾了手,不死皇帝哪儿能放心。再有蓉儿,唉,他那个媳妇从何而来,贾敬也是略知一二,从人不明不白地死在宁国府,做为她丈夫的贾蓉,就已经没有了活路。 「大伯。」惜春已经在贾敬出神的时候进来了,怯怯地叫了一声贾赦,生怕自己再听见什么不好的消息。孩子受了不少惊吓,就是在庄子上已经养了几天,小脸还是黄典的,眼睛象是受惊过度的兔子一样,不敢与人对视。 不过比巧姐儿大几岁而已,却已经看过了炎凉,体会了冷暖,就是贾赦看了也不忍心:「在这里住得好不好?丫头婆子服侍的可还尽心?」 惜春对这个大伯印象极好,所以对他有种由衷的依赖。听他问自己,小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模样:「住得好。比那里强多了。丫头婆子也都尽心着呢,再不用我自己动手打水洗脸了。」 听得贾敬心如刀绞了——他的女儿,是这一辈里身份最贵重的一个,那可是长房的嫡女。都是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自己寻死路不说,还带累了他妹妹。 见他表现的急切,贾赦只好小心地对惜春说:「惜春,这个人,是你父亲。」 第208章 惜春也就是小时见过贾敬几面, 都是在她还没能记事的时候。等她能记事了,贾敬也已经长住道观,再不回府了。现在忽然出现, 惜春也忍不住打量起这位「父亲」。 只见一个削瘦的中年男子, 梳了道髻,半尺来长的花白鬍子飘在胸前, 脸上也没有什么血色,好象多日没有睡好一样, 满是灰暗之气, 没看出仙风道骨, 只觉得落拓。就算再是血脉相连,可是面对一个十多年没管过自己一天的人,惜春也生不出亲近之心。 「大伯。」明明贾敬比贾赦还大些, 可是惜春用得还是原来与探春一样的称唿。现在她对这个大伯,比起没见过的父亲,可是要信任多了。 贾赦安抚地道:「真的是你父亲,以后, 你就与父亲生活在一起了,高不高兴?」 谁知惜春一听这话,竟又如受惊一般:「大伯, 别把我送人。」小脸已经白成了一张纸,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大伯,我不用丫头服侍了,也不做新衣服了, 别把我送人。」小姑娘为自己争取道:「要不让我给大伯母做个丫头,服侍大伯母也行。让我在家里,别把我送人。」 反覆说着,只怕贾赦一下子就让她与自己的父亲走了。贾赦看着贾敬的眼里都要出火了,不知道他最看不得孩子哭吗:「看看,看看,这都是你做的孽。」 喷完贾敬,回头哄起惜春却是一脸温柔:「你想差了,大伯不是要把你送人。是让你父亲与咱们一起都住在庄子里头。再等风声过去些,你大伯母也会来看你。」 惜春听说不是让她与贾敬一起走,泪也止了,小脸也不那么白了:「真不把我送人?」 「不送,」贾赦回答的十分肯定:「你就是大伯家的孩子,谁来要也不给。」 惜春这回高兴了:「好。谁来接我也不跟着去。」 二人说得热闹,听的贾敬可就尴尬了。他这个亲爹还在一边站着呢,这丫头进来不理自己也就算了,还口口声声说的是什么?怎么和自己走,就成贾赦把她送人了?谁才是她亲老子呀。那个贾赦也胡说,什么叫「你就是大伯家的孩子」,没见到自己在旁边呢。 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贾敬叫道:「惜春。」 二人这才分给他一个眼神,可是惜春却只是看着他,如同打量一个陌生人,并不亲近,也没有与他说话的意思。贾敬就有些恼怒:「怎么,你竟是要不认亲父吗?」 贾赦听得这个气呀,心说你会不会哄孩子,没看孩子和你并不亲近,现在不说赶紧说些好的,吓唬孩子是个什么本事?所以他干脆不答声,只看惜春如何应付。 第321页 那小丫头能以一人之力,将尤家母女三人赶出宁国府,小嘴也不是白给的:「亲父?」她问道:「今日才知,我竟还是有亲父的人。只是不知道,我幼小无依时,我的亲父在哪里;我在老太太跟前不得脸、对着得脸的嬷嬷陪笑脸的时候,我的亲父在哪里;我无辜受哥哥牵连,一个女孩子进了大理寺,我的亲父又在哪里?」 看看贾敬,有一种说不出的漠然:「生恩深重,这个道理我是知道的。就算是哥哥再世人眼里千般不好,他年年没落地往荣国府送过我的用度银子。荣国府分家,也是嫂子将我接回宁国府,让我不至落到不知道何去何从的尴尬。可是我的亲父,这些事,可都不是你做的。」 又看一眼贾赦,发现他的脸上并没有反感,惜春才接着道:「再说养恩,从小到大,我在荣国府里住了几年,又在宁国府里呆了几天,亲父,你算过没有?就连排行,我也是与荣国府的姐妹们一起排的,算来,养大我的是荣国府。」 惜春深吸了口气:「这次我入了大理寺,是大伯将我从牢里接出来的,就好比是大伯已经把我买下来了,从此我就是大伯家里的人了。」 许是刚才说起了尤氏,这几年姑嫂相处不差,也是有感情的,惜春说完一席话,看也没看贾敬的表情,就试探地问:「大伯,我嫂子?」 这个有些难办。贾赦也不给贾敬打圆场,只琢磨有没有可行之处——尤氏与王夫人不同,虽然都是主母,可是她自己本身并无大恶。可坏也就坏在她是主母身上,享受了主母的荣华,也就得担起主母的处罚。 看他不出声,惜春在牢里也隐隐听说哥哥牵进了逆案,大伯能把自己救出来,只怕已经费了大力气,就道:「大伯也不用为难,要是不行,只求嫂子在牢里不受罪也就是了。」 这么懂事的孩子,比家里那几个都更省事,可让贾赦听得却更不是滋味:要不是受了磨难,哪个孩子不是捧着长大的?只有歷了磨难,孩子才不得不自己成长,不得不懂事,不得不学会看人的脸色。 再狠狠瞪一眼贾敬,才对着惜春道:「这事大伯去想办法。不过大伯只能尽力,却不能保证一定能成。可是只让她在牢里过得好些,大伯还是能办到的。」 惜春就给贾赦行礼道谢,就想回自己屋里去。可是贾敬就算是平日再无为,今日已经见到了闺女,哪能真的心如止水。 「惜春。」趁人还没有出屋,贾敬叫了一声。 惜春只是转过身来,对他行了一礼:「惜春告退。」完全没有在贾赦面前的自在,客气、疏离就写在脸上。 对这个堂兄,贾赦看原着时,还以为真是个堪破世情,对宁国府心灰意冷的人物。可是让皇帝一说,也不过是个为保命无所不用其极的胆小鬼。所以指着贾赦给他台阶下,那还不如做梦来得快。 等了好半天,贾敬也没得到一句安慰,只好自嘲道:「摊上我这么一个没有本事的父亲,也难怪孩子不肯相认。」 贾赦才不惯着他,随口就道:「说得是。要是我的老子这样对我,我怕是做不到惜春这样礼貌。」 把个贾敬怼得呀,再不想提此事,只问:「你只是让我炼丹吗?」 「那你还会做什么?还能做什么?」贾赦今天就是要彻底压服此人。贾敬自然没别有话好说,因为他确实肩不能担、手不能提,就算原来说是修道,也有一大群小厮服侍着。还是皇帝给他挪地后,才只剩下他自己,现在好歹能把自己收拾干净而已。 「回头我给你一个方子,你先炼着,看能不能成。我可和你说,这方子炸炉的可能极大,你千万自己当心。」把你炸飞了不要紧,可就没有人给老爷我挡箭了。 想想还是不忍,贾赦今天做了第一次圣父:「惜春那里,你也要多与她接触接触。孩子还是想要父亲的,只是你这些年来不闻不问,让人冷了心。」要不哪儿有原着里小小年纪就要出家的话。 贾敬只能点头答应,想着日后如何与惜春相处。 时先生等惜春离开后,已经进了屋,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十成十。他对这个当年没有首告之人更是没有什么好看法,只拉着贾赦商量起日后的安排。 「可惜没有善水战的人。」贾赦有些丧气。 就算是来了庄子上,他也没有真正清静下来。原来从听说探春死讯后,他就想起了三春过后诸芳尽这句话,算算时间,已经快到了南安郡王兵败、探春远嫁的时间。 可是本朝自太祖时起,就已经禁了海,没达到片木不得入海的程度,可海军力量却等于零。而打败南安郡王的茜香国,正是在海上立国。 时先生忽听他说到水战,有些不解:「好好地不修你的路,怎么又想起水战来?」 晃点人,这个是贾赦的长项,已经到了张嘴就来的地步:「忠安伏诛,这消息北夷不日就会知晓。那些夷人一心想南下,失了忠安这个内应能甘心?说不得北边就得闹上两年,非得把他们打痛了、打怕了、打残了,才能清静几日。」 「那和水战又有什么关系。」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时先生更觉得这人刚才是不是让贾敬气昏了头。就是贾敬,也听住了,倒没想着这些也是凡尘俗事,听得是津津有味。 贾赦就接着给他们分析:「你们可看过茜香国这几年来贡的东西?都是些什么玩意,居然还有什么汗巾子,那个女王是得有多饥渴,这不是挑逗是什么?」 第322页 其实二人都不知道茜香进贡了什么东西,贾赦也不过是借了原着顺嘴胡诌,只是他后面的话太过义正辞严,让二人不得不相信。 做为正统读书人出身,就算是已经修道了,可是修得又不是欢喜禅,贾敬还是一个合格的卫道士:「果然轻佻了些。」 「是吧。如此轻佻,对我大青又有何敬重之心?」轻慢还差不多。 时先生也同意,毕竟他也曾与太子一起为了这个国家奋斗过,是看不得谁轻视自己的国家:「没有敬重,就没有畏惧。棒槌,你是说?」 贾赦这才说出自己的结论:「不错,我是怕一旦北夷有异动,那茜香会想分一杯羹,到时两边唿应,怕是会成一时之患。」 时先生勐一拍桌子:「不好。西边还有一个西宁王爷。」 那才是忠安的死忠! 第209章 贾赦是真忘记了西宁这个人。要是西宁真与北夷结成一气, 那时局面将更不好收拾。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从来都是用人命堆出来的,才会有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说法。可是, 贾赦已经穿来了, 他还能让战争继续停留在冷兵器?真要如此,他也就不用费劲巴力地把贾敬给收服了。 当然现在还不算是收服, 可是贾赦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有着血脉相吊, 不怕贾敬不上勾。 「堂兄, 就看你的丹炼得如何了。」贾赦说得一往情深。 贾敬与时先生听得鸡皮疙瘩直冒, 贾敬因为修道,脑洞比时先生的开得大:「你竟想用丹药诱惑北夷之人?」 贾赦也佩服得看着贾敬:「你真能炼出长生不老的仙丹?」 「什么话。」贾敬气得问他:「仙丹,能是说炼就炼出来的?」 贾赦嘁了一声:「要是你真能炼出长生不老药, 说不定还真能引得北夷番王千里来投。到时用个二桃杀三士的法子,让北夷自己乱去吧。」说得和真事儿一样。 时先生问他:「那你说让你堂兄炼丹,是个什么意思?」 贾赦这才给二人说明白:「我不是让他真炼丹,而是让他看能不能制出□□来。」 这回就是贾敬与时先生一起嘁贾赦了, 这个时代,早就有了□□,要不那些鞭炮又是哪来的。只不过从□□发明出来后, 大家就只用它来做鞭炮,没想着加大威力罢了。 可是贾赦的脸皮,不是一声嘁就能剥下的:「我有一个残方,据说制出来的□□, 能开山裂石。」 哑火,贾敬与时先生二人完全的哑火了。都不想相信此人,又都知道这个人平日说话不大靠谱,可要说他有个什么东西的时候,又分外靠谱。 贾敬就有些急切:「方子呢?」他可是有研究精神的人。 「在家里放着呢。」贾赦一脸平静地回答。必须在家呀,总不能当着这两个人,就把方子默写出来吧。再说他是真的记不全呀,好几样东西,他都记得模煳,只能让贾敬自己摸索。 因为贾赦刚从京里回来两三天,贾敬也不好催他现在就回去取,只好自己又坐下发呆,顺便怀疑自己是不是让贾赦给下了药,怎么刚才就那么顺理成章地问起方子来。明明自己已经打定主意,不再理会尘世之事了不是吗。 这就是心理暗示的作用了,贾赦先以子嗣与宗族之事作引,让贾敬自己对宁国府的事情心存内疚,再用惜春的话,让贾敬知道所谓的出世,不是你想出就能出的,一点点的加深了贾敬对尘世的参与。等再说起□□的方子,又颠覆了大家对□□的认知,还怕贾敬不上钩? 不过时先生提起的西宁郡王一事,也是需要加快动作的事,毕竟北夷与茜香,还只能算是远虑,可是西宁郡王离京虽远,却是近忧。 怎么就不能让他只种种地,养养孙子,玩玩古董呢。贾赦心里再不情愿,可是已经想到的事,也不能再装不知道,只好先与贾敬敲瓷实了,好加紧回城。 「道长呀,」贾赦现在称唿人家是道长了,道长只能看他不说话:「在是现在我就回城里取方子,道长你真能一心一意地给我炼吗?」 贾敬也提自己的条件:「把蔷儿带过来。」 「我只能派人尽快找到他,这次却不能保证就把他给你带来。」从贾珍出事,宁国府被封后,贾赦就没见过这个贾蔷,要他马上把人就带来,他就问贾敬:「估计贾蔷你也没见过几次,我要是立刻就带个人过来,你能相信就是真的贾蔷?」 没得聊了,贾敬只能沉默。可是贾赦还没得到自己的答案:「你可得想清楚,这个东西要是真能炼出来,派上了大用场,可就是大功一件呀。到时候皇上要是心里一高兴,嘿嘿...」留出时间给贾敬尽情脑补。 好一时,贾敬才问:「你说的那个东西真有那么厉害?」 「要是你能把方子补全了,只能更厉害。」贾赦给他画大饼。 「你真能用心地去找蔷儿?」贾敬又问起了他关心的问题。贾赦也问他自己关心的问题:「你能不能真心为我炼这个东西?」 贾敬这才道:「也不是我不想给你炼,只是你也知道,原本这炼丹就得互相印证,我一个人想的话,怕是弯路得多走些。」一句话,自己一个人,就算是想炼也力不从心。 「你想找些道士?」贾赦不干了:「不行。谁知道那些道士都是什么来头。回头我到工部与火器营,给你找几个人来打下手,这东西就尽快炼起来。」说得好象工部和火器营是他家开的一样。 第323页 时先生倒是叮嘱了贾赦一句:「你要是找人的话,最好找几个年轻脑子活的人,没有家世拖累是最好的,也能安心在庄子里住下。」 这个主意自然是好的,毕竟将来如果真能把□□研制出来,可是要批量生产,就不是贾敬一个人能完成的了。不过别人可能觉得人不好找,贾赦是完全不担心,谁让他有一个在笔帖式科做主官的儿子。 贾琏现在与各部的笔帖式相处得都不错,也肯在各部为这些笔帖式们争取些该他们得的东西。所以不说是一唿百应吧,可是哪些人能用,哪些人性情如何 ,他还是知道的。这便宜儿子,居然这样有眼光,选的地方都是他老子需要的,看来回去之后,还是能再夸夸他的。 想定了主意,贾赦也不打算再磨蹭,现在出发的话,还能赶上回家听吃个晚饭。不过走前他还是对着贾敬道:「惜春那里,你也别摆什么老子的架子。别说什么父父子子那些干巴巴的话。」 见贾敬不以为然,也有点不耐烦:「是我带的孩子多,还是你带的孩子多?还想让这个闺女认你,就天天到人家跟前露个面,也别老闆着你那张老脸,谁不爱看个笑脸。算了,多了你也学不会,等我回来再教你。」 这次回城,可就不止是探亲了。所以养心殿里,皇帝看到了久违的鼎国公:「免了吧。」皇帝有些阴阳怪气:「你那路可修好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原来不这样呀。不过他还是老实回答:「还没有眉目呢,只把石头找来了一些。不过我那里人手不足,这不就找你来要人来了。」 「没有!」皇帝要多干脆有多干脆,不过说出的却是拒绝的话。 贾赦也不在意,只问:「你看我是让琏儿直接从笔帖式里头挑呀,还是干脆自己找人呀?工部里头要是有做□□的熟手,是一定要给我几个。」 皇帝只问:「你是要修路,要石头还好说,是要把路修得结实点,可是要做□□的人干什么?」 还不知道能不能炼出来,贾赦不好现在就给皇帝普及□□,只好再次顺嘴胡诌:「不是太上皇要过生日了,我觉得老人家一直心情不大好,想做几样新鲜花炮,给他老人家解解闷。」 皇帝嘴上讥讽更胜:「难怪太上皇老是念叨你,可真是孝顺到了十二分。又是要给人修路,又是要给人做花炮,比得我这个儿子,还不如你这个外人。」 原来根子在太上皇这呢。贾赦就问:「怎么,太上皇又要作妖了?」口气十分同仇敌恺。 皇帝得到安慰了,觉得别看贾赦对太上皇感情挺好,可是遇到事情,还是能与自己同一战线的。就好声好气地问起贾赦今日进宫,除了要人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事。 当然有呀,还是关乎国家的大事呀。贾赦就把自己与时先生说的关于西宁、北夷、茜香等等的担心都说了出来。 别的都可以靠后,可是关于西宁郡王,皇帝一点也不比贾赦的担心少。不光是西宁,就是现在在西海沿子那里守边的南安郡王,也让他担心不已。 贾赦这些天在庄子上是不知道,可是忠安伏诛后,皇帝就已经把锦衣卫的人撒到了二人身边,据传回来的消息,西宁郡王确实有异动。 「两个人一南一北,不好办呀。」皇帝说起正事儿来,更是愁眉不展。 「暗杀不行是吧?」贾赦有点不大确定地问。 皇帝反应很快,显然曾经自己也考虑过这种可能:「就算是有锦衣卫在暗,可是西宁离京城太远了。几代人经营下来,那西宁大营可不是云光那里可比的。说是西宁郡王的私兵都不差。」这边刚暗杀完,那边就得譁变。 这个贾赦知道,所以他才这么担心。可是就如皇帝所说,天高皇帝远,说的就是西宁郡王这种情况。 「你没问问时先生?」皇帝忍不住了。 贾赦只好说:「时先生担心是有的,可是看着又不如我担心。估计是心里有点眉目,可是还不能十全。我想着大概你也和他一样,能想出点什么法子来。毕竟你比他知道的事儿多,法子应该比他的好,所以我就没问他。」 皇帝只能自己气结:「这样的人,放在你身边。你有事儿了问都不知道问一声?明日你就回去,让时先生回来,早日到兵部办差,别和你一起窝在庄子上了。」 贾赦却不干:「那怎么能行,时先生走了,我琮儿的书怎么办?」 说好的忧国忧民呢?皇帝只好对着他吼道:「让他上上书房还是国子监,你自己挑行不行?」 「国子监。」这个贾赦一点都不犹豫,可不能让儿子再受他小时受的罪了。皇帝也知道他为何做此选择,只对人不耐烦地挥手:「去吧,快去大明宫吧。太上皇问你多少回了,还想着走你说的那个平坦得不行的路呢。」 第210章 把自己想到的危机与皇帝说过, 贾赦就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一个臣子该尽的义务了,剩下的事情,还有一大帮朝臣等着为皇帝分忧呢, 有他什么事。 可是被皇帝把时先生也挖走了, 还把贾琮也捎带进了国子监,贾赦自己在庄子上就有些无事可做了。要是光无事可做, 那也不算大事,反正做为一个纨绔, 无所事事才是正常的。 可是没有人说话, 可是要了亲命了。他脑子可以闲、手可以闲, 可是嘴巴却真的不能闲呀。原来有时先生与他一起天马行空,时不常地斗两句嘴,中间讨论讨论正事, 再一起教教贾琮,那日子过得飞快。 第324页 现在的贾赦,除了每天能与惜春聊上两句,再就是看看水泥烧制的进展, 别的?没了。 等他无聊上两天,就打起了贾敬的主意。没法子,总不能真把自己的嘴巴憋臭了吧。就算是觉得贾敬言语无味, 可是那也是个谈话对象不是。 「道长,」贾赦自己找到贾敬住处:「在庄子上住得可习惯?」 贾敬看了他一眼,只好不情愿地放下手里的经文:「还好。有吃有喝,还有人伺候。」比当初皇帝给他找的地方强多了。 「那道长什么时候开始炼药?」贾赦表达自己的关心。可是听到贾敬耳中, 就觉得他是在逼迫自己。 贾敬从来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要不原着中也不会出现管儿子象管贼的评语:「这个还有待时日。」 贾赦可不干了:「怎么还得等?不是已经把方子给你了嘛?」就算是自己不能身先士卒地上战场,可是他还是想为士兵做技术支持的好不。就指着这个□□把北夷打残呢,你说还得等,他能干? 「光有方子有什么用。」贾敬也不客气:「我现在心里乱得很,手下就没有准头,万一药的剂量下错了,那东西,呵呵。」下面的让贾赦自己想去。 这样说也对。可是你一个修道了几十年的人,说自己心里乱,是几个意思?好容易贾赦才琢磨出贾敬话里的含义,那就是他老人家对宁国府的事还是在意的,所以听了宁国府的事后,没法再做出不问世事装13了。 早说嘛。贾赦对着人道:「你想见谁?」 这个贾敬就得好生想想了,毕竟宁国府现在已经不存在了,有些人就算是他想见也不能见,比如贾珍。还是说出了一个贾赦早就答应他的人:「蔷儿。」 还算是识时务。这是贾赦给贾敬的评价,不过他也有自己的算盘:「都和你说过了,从宁国府出事之后,就没有人看见过他。所以就算是要找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出来的。」 这个道理贾敬也懂,可是看不到人,他就是不放心。现在宁国府,也只剩下贾蔷一个人还算是自由之身。只不过这个自由之身现在已经不知漂泊到了什么地方,那才更让人揪心——虽然不是宁国府正经主子,可是贾蔷也是正派玄孙,是娇养大的,现在没了家里护佑,还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受罪。 见不得贾敬只关心男丁的样子,贾赦问他:「你和惜春这几天相处得如何?」看惜春与自己聊天时,从不提这个父亲的模样,两个人关系也好不到哪儿去。 果然,贾敬听了惜春的名字就是一皱眉:「那个丫头...」颇有些一言难尽之意。 「那是你闺女,亲闺女。」贾赦知道古人重男轻女,可也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宁可关心自己哥哥的孙子,也不肯多与自己女儿沟通。 贾敬的理由都是现成的,他要找到贾蔷,是为了给宁国府留下血脉,可是惜春却迟早会嫁人,到时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对他、对宁国府有什么用? 幸亏这只是他自己心里的想法,要是让贾赦知道了,能喷他一脸,闺女怎么了,那也是你自己的精血,有本事你自己个个都生儿子不好么?生下来了,看着没用了,你不管了?那你是生孩子呢,还是给自己生保障呢?人自私也得有个底线。 就这贾赦也不满意:「对自己的亲闺女都能不闻不问,那就算是把贾蔷找回来,他文也不成,武也不就,你又能对他怎样?是不是一看不合你心,再把他赶走?那我还费这个劲找他干什么,不如就当没有他这个人。」 一听贾赦想不找贾蔷了,贾敬不干了:「当日说好的,我为你炼药,你为我找人,现在你想反悔?」 贾赦道:「可是你给我炼药了吗?」 这个还真没有。打压下贾敬的气焰,贾赦的心情不错:「我劝你还是好生与惜春相处吧。没听说嘛,闺女是父亲的贴身小棉袄,总比那外八路的人对你真心。」 理论贾敬不理解,可是现实他认得十分清楚,那就是现在不是他拿捏贾赦,而是贾赦有的是资本拿捏他。其实要不是看在二人做了几十年堂兄弟的份上,只让皇帝的人做监工,贾敬就不炼也得炼,还一点价钱也讲不得。 「也罢。」认清现实的好处就是:「我从明日开始炼起。不过你答应的事也要做到。」 「行,怎么不行。」贾赦答应的别提多痛快了:「我这人一向是说话算数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算了,反正今天你也不炼药,那咱们干脆一起用饭得了。」自己一个人吃饭,真心不好消化。 可是用上饭,贾赦才知道世界上最不好消化的,就是看着两个相看两厌的人一起用饭。 先是贾敬,一看惜春的饭和他们的摆在一起,出口就是:「男女七岁不同席,十几岁的姑娘这,怎能再与你我同桌用饭?」 惜春也不示弱:「我是从小没有人教导过的,只知道嬷嬷说过,小辈得听长辈的话。大伯让我在哪里用饭,总有他的道理,我做小辈的只有听从的份。」这里可是大伯的地盘,不是你的。 贾敬让人噎得一愣一愣的,大概也是修道修久了,口齿也不灵活了,所以第一局,惜春完胜! 菜上了桌,贾敬又有话说:「家里现在几位亲人都在牢中,哪里能用得下。」我是很悲痛的。 惜春再接话:「自己身子都不知道保养,又有什么精力为亲人奔走?」矫情。 第325页 贾敬再度无话,第二局,惜春再胜。 等大家都吃起来,贾敬是要食不言的人,很是看不上贾赦一会让人给惜春布这道菜,一会儿让惜春尝尝那个对身体好的做派。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食不言,贾赦,你的规矩呢?」 哎呀惜春这个暴脾气,你说我也就算了,还说起大伯来了:「就算是与太上皇一起用膳,大伯也是有什么说什么。」天地君亲师,与皇家一比,你个道士算个什么?第三局,惜春又胜。 大概是觉得与贾敬这样的对手互怼,就算是胜了也没什么意思,接下来的时候,惜春只要贾敬不主动挑毛病,也不理他,只是殷勤地让人给贾赦各种布菜。 贾敬一顿饭吃得不如意,贾赦也得了消化不良——是惜春让人给他布的菜太多了,对着孩子殷勤的目光,又不能不吃。 于是两个没吃好的中年人,只好互相做伴在庄子里转着消食。 「你都看到了吧?那丫头就是这般,我说一句,她有十句在等着我不说,还一句句能把人给噎死。」贾敬忍不住报怨。 贾赦却觉得这是他自己的问题:「要不是你处处挑刺,她能说话噎你?后来你不说话,人家惜春也没找你的事儿不是?」 三观呢?严父呢?父为子纲呢?贾敬不能接受:「我是她父亲,还得看她的脸色不成?」 「没错呀。」贾赦对他道:「说起来你应该明白,要不是你会炼丹,我能接你到庄子上来?所以你算下来只能算是我请来的工匠一流。可是惜春却不一样,没有一个人要求,我也愿意把她从牢里接出来,因为在我看来,她是亲人。」 见贾敬眼睛快瞪出来了,贾赦好心道:「所以对我与庄子里的人来说,惜春是我的亲人,也就是庄子里的正经主子。而你,」拉长了的声音让贾敬务必认清现实:「只是个匠人,不过是比别的匠人更多几分能耐罢了。」 转身就走。贾敬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了。好么,他闺女是主子,他成了匠人,能忍? 身后贾赦的声音传来:「你要是真走,我可真不找贾蔷了啊。」 再转身,把眼睛瞪到极限,贾敬从没觉得这个堂弟这样讨厌过:「你就会用这个威胁人吗?」 点点头,贾赦表示招数不怕用老,管用就好。 贾敬运气再运气,可是现在他还得指望着这个人不说,心里也真不想再回到皇帝给他找的那个地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呀。有人伺候,又怎么能愿意再自己动手?做为一个从小锦衣玉食,修道也有八个小厮伺候的人,没人伺候的日子,真心不好挨。 为了不看贾赦这张讨厌的脸,贾敬决定,不等明天了,今天他的状态就调整好了,现在就可以炼药去了。 第211章 等贾敬走远了, 惜春的身影出现在了贾赦身边:「大伯,你说我这样对他,他会不会更讨厌我?」 声音里传出了重重担心。在心里嘆一声这也是一个缺爱的孩子, 贾赦转头安慰她:「不会。你们平日相处不多, 只有让你在他心里有个影子,管他是好是坏, 才能让他知道你这个人的存在。」 可是惜春还是有些小郁闷,哪个孩子不愿意是父母的掌中宝, 心头好?她又不是没见过大伯与迎春姐姐相处, 那样的场面, 让她几次梦回,都希望自己与父亲也能如此。可是,她的父亲却对她多有责难, 一点好声气也无。 「没事的,没事的。」贾赦就给惜春出主意:「现在他已经开始炼药去了,平日的饮食,你让人多给他送几次。他就会以为你还是关心他的, 只不过是十几年不见,不知道如何与他相处,是孩子的小别扭。我再在一旁多敲敲边鼓, 几天下来他也就明白过来了。」 不出主意不行呀,这几天见贾敬老是不开始炼药,贾赦就算是催,也不好太狠, 生怕人家到时心里生怨,连人带庄子给他送上天——那可是□□呀。于是才不得不与惜春商量好,二人一起刺激贾敬,让他自己主动炼药去。 好在这些年贾敬的牛脾气并无大变,还是贾赦了解的那个一激就炸的秉性,这才让二人的计策得以成功。惜春听了贾赦的主意,也觉得可行,自己下去琢磨明天开始送什么爱心餐给自己的亲父。 看着惜春走远,贾赦才向庄子另一边走去,那是时先生送来的人居住的地方。到了跟前,就有人来向他问好:「国公爷过来了?」 贾赦点点头算是答覆,又问:「人在这里还安分吗?」 那人正是庄子里负责水泥研究的管事,姓李。此时李管事听了贾赦的问话,笑着答道:「刚来的时候不大安分,老是说什么自己是宁国府的小爷,话里话外都是大家应该敬着他的意思。等大李向他亮过拳头,就不敢再说话了。」 也是个怂货。这是贾赦给贾蔷打下的标籤。 不错,贾蔷早就已经让贾赦找到,并且就和贾敬生活在同一个庄子里头了。开玩笑,锦衣卫想找个人,还能找不到?何况贾蔷没有宁国府的招牌,能去的地方就没有几处,还不是一翻一个准。 只是贾赦现在还没有与他相见的打算。没有那个必要。不让贾蔷知道知道何为人生艰难,他能改过?不让他看看世情冷暖,他能知道感恩? 说不定现在要是贾赦出现在他面前,他还得嫌弃贾赦找他找得晚了,更应该将宁国府全家人都一个不落地接出大牢才对。别问贾赦是如何知晓的,身在贾家,这几年也算是看惯了那些所谓族人的嘴脸,他们心里是什么想法,贾赦还能不清楚。 第326页 「给他加加码,看他能承受到什么地步,再说下面的话。」贾赦才不可怜贾蔷在这里受苦,没有现在受苦,那就得下半辈子受罪。 李管事也笑:「别说,还真是国公爷你说的,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那小子刚来时,挑两担水就和杀了他一样。现在,挑十担水也没什么问题。已经够他自己的一日三餐了。」 贾赦就嗯了一声:「就让他用自己的活计换吃食。要是干得多,也可以给他顿肉吃。还有多的,就给他折算成月钱。」老是吃素,也不大能有力气干活不是。 贾赦到此时已经单方面决定,什么时候贾蔷能自己养活得了自己,有些担当不说,还能想着些长远之计,再让他去见贾敬。要不然,以现在贾敬对惜春的态度,说不得为了这个侄孙子,能干出卖了闺女给侄孙换前程的事儿来。 说起来让贾蔷做的活十分简单,那就是砸石头与挑水。反正现在大家都在研究水泥,石头要尽量敲成小块,再进行烧制,水的需要量更大,这两样活计又不需要什么技术,正适合贾蔷这样的菜鸟。 别人觉得合适,贾蔷却不觉得合适。要不是在外面他一天三餐无继,又居无定所,进个破庙还得让乞丐撵,他早就跑了,还能干这种两担水才能换一个窝头的活计? 他不是没有良心的人,也用自己的那点家当到大理寺打点过,盼着能见上贾珍或是贾蓉一面。可是钱都花光了,人没见到不说,还让人大理寺的人给一顿棒子轰了出来。等他养好了伤,才发现自己已经一文不名。 你说贾蔷为什么不向贾家别的族人求救?你怎么知道他没求,他是见人都求好不。可是那些人变脸变得太快了,原本他虽然搬出了宁国府,可是还是能在府内自由出入的,那些人老远就与他招唿,要做东请他喝酒。可是宁国府一倒,这些人全不认识他了一样,别说和他主动招唿,就是他招唿了别人,人家还把袖子遮脸躲得老远。 就这样,贾蔷一点一点落魄,等贾赦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两天没吃上饭了,估计再有一天,他就得放下自己世家公子的清高,做起开口讨要的行当。 贾赦对找贾蔷的人有过交待,不许说是他让人找,只说某处如果做工,可以管吃住,还不在城里,看贾蔷愿意不愿意?这算是贾赦给他的第一个考验,要是都要饿死了还不肯出力,那还找他做什么,让他直接饿死好了。 好在一听说不在城中,贾蔷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在城中,贾蔷觉得人人都认识他,实在拉不下那个脸来做工,可是出了城就不一样,谁还认识他。他只要不出庄子就是。 就这样,贾蔷与贾敬不知道,他们二人就在同一个庄子上,就是惜春也不知道——她一个姑娘家,只在内宅活动,与这些人离得远而又远,现在又是避祸的时候,更是轻易不出房门。 听说贾蔷现在已经能混得上一日三餐,贾赦觉得这劳动改造还是成功的,还是可取的,还是可以拿出去与人一起借鑑一下的。没见贾蔷这样从小娇养到大的人,已经能用自己的双手挣饭吃了嘛。 心情一下大好,贾赦又问了问水泥研究的进度。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他没做什么期望,毕竟时间摆在那里,任何一项研究,都得有个过程不是。 不想李管事却有些小兴奋地道:「国公爷就是不来,小的也想着是不是该回报给国公爷知道。」边说边领着贾赦向着试验场走去。这个试验场与原料生产的地方还有一大段距离,也不怕让贾蔷看到。 进门一看,贾赦就知道人家为什么兴奋了,桌子上摆着一块块象石头一样的灰疙瘩,不是水泥凝结出来的是什么。只是这个灰疙瘩还有些松散,不如后世看起来的那么坚硬就是了。 这可是个了不起的突破,一旦贾赦能够确认,下一步不过就是调整配比,加强硬度的问题,比起只有一个残方,进步了不是一点半点。 「不错,不错。」贾赦点了点头:「就是这样,已经能成形了,那就离成功不远了。」贾赦也很兴奋,终于可以铺出水泥路了,再也不用担心坐个车都把屁股颠成两瓣了。 听了贾赦的话,李管事更是脸上放光:「这么说来,小崔的法子还是可行的。」 研究的人分了好几组,为的是加快进度,把几种方案进行对比,显然这个成形的水泥,是一个叫小崔的人试验出来的。 「小崔?」贾赦问了一声:「是咱们的人,还是从工部来的?」 李管事就回道:「是咱们自己的人。」 那就是时先生找过来的人了,这样的人还是可信的。贾赦最初想研究水泥,就有了用它赚钱的心思,也不能真的就指望着时先生管贾琮一辈子不是,那不是和原着里贾母等人一样?所以研究的人可不可靠,能不能保密,就十分重要了。 「你把小崔叫过来,我见见。」贾赦吩咐道。李管事出去一小会儿,就有一个双手还沾着灰的小个子青年走了进来。也知道向贾赦见礼,看得出为人有几分精明。 贾赦先是问了问人家里的情况,又表扬了一下人家的工作成果,才话题一转:「下一步你重点放在配比上,要加强这东西的硬度,能不能成?」 说起自己正在研究的东西,小崔明显两眼放光:「国公爷要是觉得现在的东西还松散,只要再试两回,怕是就能妥当了。不过是粘土与石头哪个放得多些,哪个放得少些的事。」 第327页 说得十分靠谱,贾赦也有些小激动:「这东西要是想大量的产出,费不费事?」现在可全指着人工,要是不能量产,那研究出来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小崔就道:「其实也就是石头烧起来费事些。我们正琢磨着,怎么把石头粉碎得快些。一旦石头能供得上,量产不是问题。」 「可有眉目?」贾赦觉得这小子怕是打了埋伏。果然,他问过后,小崔就看了李管事一眼。贾赦摇了摇手:「李管事是自己人,不碍的。」 那小崔就把他们现在的想法说了出来,其实说白了,石灰石本身的硬度就不高,加热再遇冷后,破碎起来还算容易。他们就是从这方面入手,能提高不少进度。 贾赦更加高兴,对着李管事道:「小崔他们组里的人,一人赏一百两银子,小崔二百两。你去和厨房说上一声,今晚上给大家加菜。」 第212章 有了方向, 前进就真的只是时间的问题了。贾赦自从知道水泥指日可待,更是长住在庄子上,也不管有没有人和他说话了, 实在不行, 他还可以刺激一下贾敬调剂一下嘛。 贾敬是不胜其烦,每天一吃完早饭就躲进试验场里, 用了晚饭还要加班,整个就是个躲瘟神的态度。就这样一个骚扰一个躲, 倒让贾敬与惜春的关系缓和了下来。 无他, 与贾赦的烦人劲比起来, 惜春那时不时的两句冷言,不要太温柔。何况就算是再冷言冷语,一日三餐的补汤是不少的, 送的人只说姑娘看着老爷太瘦了,给老爷进补的。 有了对比,贾敬对惜春的态度能不缓和?他这里态度好点,惜春也就态度好点, 一来二去,三人再一起用饭的时候,已经很少听见这父女二人唇枪舌战了。 正当贾赦一心扑到水泥上的时候, 林之孝来了。因为贾赦已经多半个月没有回家,邢夫人与贾琏一干人等实在放心不下,可是贾琏不到休沐时间,贾琮更是天天得到国子监上课, 只能林之孝跑这一趟。 知道不是家里出了事,贾赦就对林之孝说:「回去和太太说,我这里正是要紧的时候,怕是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回去,让他们放心便是。」 可是林之孝期艾了半天,还是咬牙道:「老爷能离得开的话,还是最好回家一趟。」 「不是说没有什么大事吗?琏儿也处置不了?」什么人这样大胆! 林之孝就有些为难地道:「本来太太怕老爷您担心,不让小的告诉您。可是听我家那个婆娘说,老太太好象是身子骨见好。」 明白了,什么是身子骨见好,不过是又要出来作妖。这样的话,贾琏出面确实压制不住那位老太太,邢夫人对上贾母还是软了一些,可不就得贾赦自己回去镇宅。 「没说是什么事?」贾赦要做到知己知彼。 林之孝就道:「听说是老太太不知道在哪里听说,宝二爷已经让放出来了,非得逼着太太将人接进府里。」 原来是这个事。贾赦身在庄子里,只知道贾政与王夫人都已经被判秋后问斩,倒不知道那个凤凰蛋竟已经被放出来了。要是他出来了,那贾环与赵姨娘呢? 他是这样想的,也就这样问了,林之孝也知道:「听说是一起放出来的。只是因为赵姨娘两个娘家兄弟在分家后,就让她撺掇着二老爷放了奴籍,二人大概得了赵姨娘的补贴,都做了点小买卖。这次赵姨娘与环三爷一放出来,就让他大兄弟接到家里养活。只是宝二爷,王家是早就没了人的,薛家从他们家大爷出事后,娘两个也不知道搬哪里去了,所以还没有着落。」 贾赦听了就有些不屑地问:「咱们可是与他们分了宗的。分宗时,那些族人不是都跟着宁国府与老二吗?怎么到这个用到族人的时候,就没有人出头了?」 就算林之孝平日也会说点小谎,可是人家还是知道哪些是事实的。真正的事实就是,当日分宗,除了贾芸一家外,贾赦是一个族人也不要,可不是人家不想贴上他这个国公爷。 可是谁让面前的人是自己的主子,林之孝只能尴尬地一笑,好象是他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那些族人都是只能占便宜的主,这个老爷您还不清楚。」要不当时你能一个也不要? 贾赦就是再不想放下水泥的事,也得把自己家里安顿好,心里越发对那个总是在关键时候让他分心的老太太不耐烦了。看来「伺候」贾母的人里,还是不大干净呀,回去得再换上一批才好。 「林之孝,」贾赦问道:「你可知道是谁给老太太递了消息?」 听他一问,林之孝就头上见汗,当日「伺候」老太太的人,可是他们两口子一起选的,不论是哪一个出了问题,他们两人都脱不了干系:「回老爷的话,听我婆娘说,是,是,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一个扫地婆子。」 这就有些奇怪了。以贾母的一惯作派,其实与贾宝玉差不多,都喜欢一群漂亮的小姑娘围在自己身边。一个扫地婆子,按说贾母连看也懒得看上一眼,更没有进贾母屋子的资格。 当然就算是让贾母养病,贾赦也没在用度上亏待她,该有的人员配置一个不少。不过「入职培训」也没缺,那就是伺候要尽心,可是不能传闲话,务必要让老太□□心静养。 可是现在还是出现了为贾母传话的人,还是一个平日贾母连看也不会看一眼的人,贾赦都有些坐不住了。 第328页 让人快些把李管事叫来,将庄子里的事交待清楚,重点就是保密的问题,还有研究水泥与□□两边不得碰头的问题。谁让贾母出的这事太过诡异,让贾赦不得不阴谋化了。 当着林之孝,贾赦嘱咐李管家:「现在的粘度已经够了,先找一块平整的地方,按我昨天与小崔说过的铺出来,第二天起日日要浇水。」反正他们也不知道养生的那一套,只管让浇水就是。 李管家自然是答应,还问:「要是国公爷回来的晚,是再按现在的方子生产呢,还是停一停?」 「当然是生产。」贾赦没有犹豫,将来这东西用的地方多着呢,现在没到别人眼里,自然要多产一些。不过他又想起来了:「产出的东西,一定不能着了水,一定要防潮。」 「这个小崔已经说过了。」李管事表示他们也不是白吃饭的。贾赦就道:「想周全些,不可大意了。」 紧赶慢赶,回到府上也已经天黑了。进得荣禧堂,大家正在与邢夫人饭后闲话,见贾赦进来,人人都高兴起来,邢夫人忍不住埋怨:「这个林之孝,不过是让他看看老爷这一向好不好,怎么倒逼着老爷走这一晚上的黑路。」 见众人神色还算是轻松,贾赦才算放下心事,略进去洗漱一下,就出来先抱起聪聪。 「祖父。」有些不高兴的当然是巧姐儿,只是她也知道自己大了,再不能如小时一样撒娇,可是在祖父面前,还是有些忍不住。 贾赦就摆起聪聪的小手,冲着巧姐儿摇呀摇:「祖父早就看到我乖孙女了。不急呀,祖父有好东西给你。」这才算是安抚住了巧姐儿。 聪聪原本与贾赦住了几个月,乍然不见贾赦也时常寻找,可是现在却不肯老实在贾赦怀里呆着,扭来扭去的要下地。等贾赦将他放到地上,他早自己小跑着到了巧姐儿跟前,两只小手把巧姐儿搂得紧紧的:「我抱姐姐,姐姐不气。」竟是个十分懂得看人脸色的孩子。 逗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会,贾赦向黛玉与孙苑道:「你们回去歇着吧,琏儿留下,我有话问你。」 待屋里伺候的人也退下后,贾赦才问:「查清楚没有,是谁指使的那个婆子?」 贾琏道:「已经查过了,并没有外面的人。是老太太自己用银子把那个婆子收买了,只让她打听打听二老爷家里的消息。那个婆子想着老太太与二老爷总是母子一场,心里惦记也是难免的,觉得就是咱们知道了,也不会为了点人之常情的事,就对她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自己家里清理了一次又一次,要是还能有老太太原来留下来的人手,那才真是藏得够深的。知道只是老太太重新把手伸出来,那就好办了。 「那个婆子,和她的家里人都不能留在府里了,连着与她家里沾亲带故的人,都放到庄子上去。记住,只能放到一个庄子里头。」贾赦决定宁错杀不放过,要不今天可以为贾母传递消息,明天就能趁人不备把贾母放出来。要是正赶上府里宴客什么的,才有得乐子看。而以贾母的性子,不找这样的机会,她还不愿意出来呢。 贾琏现在领会他老子的意思十分到位:「行,明天就让我媳妇办去。」 贾赦道:「换人的事,让你媳妇去办,老太太那里就不用她去说了。我好长时间没给老太太请过安了,估计老太太也该想我这个唯一的儿子了。」他把唯一两字咬得极重,幸亏贾母不在跟前,要不能吐一口老血。 第二日,贾赦将这句话与贾母一说,果然成功地让贾母的脸色变了又变。只是已经在这个院子里憋了几个月,贾母的耐受能力增强了不少,竟没有晕过去。 「老太太,我为何急匆匆地回来,想必你心里是清楚的。今天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两个字:想也别想。」 贾母见他如此直接,也不再绕圈子了:「现要你弟弟家里,只剩下宝玉一根独苗了,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流落在外?」 贾赦就要给贾母纠正一下认知:「老太太,谁告诉你,贾政他们家里只剩下了一个人?人家贾政的嫡长孙贾兰,因为母亲是节妇,早就被发还了嫁妆,带着贾兰回了金陵。还有贾政的庶子,也随着他的姨娘,活得好好的。再说,」贾赦不怀好意地一笑:「人家还有族人呢。」 第213章 贾家族人是个什么德行, 贾母知道得一清二楚。要是贾宝玉还是国公府里的少爷,那些人能把他举到天上。可现在贾宝玉就是个犯官之子,那些人肯定不放过踩他一脚的机会。所以贾母才这么拼命地要把贾宝玉接进鼎国公府——背靠大树才好乘凉。 只是她的打算遇到贾赦, 只能是个空。贾赦与她说得明白:「老太太, 你的私房已经在抄家的时候一起抄走了,所以现在吃用的, 可就都是我在供给。这个,以老太太的精明, 应该是清楚的。」就别在用我的银子挖我的墙角了。 私房, 又是贾母一个说不出的痛。想她一辈子的心思, 又是算计公中,又是算计婆婆,还不就是为了自己的私房更加丰厚吗。可是没了, 因着贾政家里一抄,人家锦衣卫才不管是谁的,只管全部拉走。 「你即然知道那是我的私房,怎么还不去给我要回来?」贾母更生气了, 这个儿子,从小就是个白眼狼,长大了更甚。 脸怎么那么大?贾赦就想不明白了:「老太太, 为何我要去给你要回来?反正你也从来没打算把私房给我一分,现在交由国库,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愿。」 第329页 手里有钱,心里才能不慌, 这个道理贾母现在是明白了。要是她还有私房在手,哪还用得着为了收买一个扫地婆子,都抠抠索索。 可是贾赦的话她也无从反驳,毕竟这么多年来,她还真没给过大房什么东西,反而是为了二房,花用得已经快见底了。可是就算是快见底,那也是自己的东西,何况现在她还有一个贾宝玉要惦记。 「谁说的?我的私房,自然要到我死的那天才会分,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打算给你。」贾母这话说得也没错,一般的人家,老人去了后再分老人的东西,才是正理。贾母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现在我还没死,你就不能说我不打算给你。 贾赦却光棍:「很不必。我家里东西银子说不上多,可也够我们用的。孩子们将来如何,自有他们自己去挣。好在琏儿现在已经是个从三品的官,琮儿也已经上了国子监,前程看来都尽有,也不用指着老太太你的私房过日子。所以,老太太你只当是为国尽了忠,为贾政二人赎了罪吧。」 你儿子是不指着老娘的私房,可是我的宝玉还要指着呀。贾母只好婉言道:「就算是为他们二人赎罪,那他们自己的家产也尽够了。」何必再搭上我的。 不说这话还好点,说了这话,贾赦好悬没笑出来:「老太太觉得,贾政还真有什么家产吗?」就那种折腾法。 反正贾赦与贾母最终也没有达成共识,只是让人更加用心地伺候老太太,务必让老太□□心静养,不得再用外事打扰老太太。说完这些话,也不管贾母如何好言相求,也不管她恼羞成怒地漫骂,贾赦自己出了荣庆堂。 不出来不行呀,太上皇知道贾赦回不了,一定要见上他一面,这不,来抓人的都不用小太监,是戴权亲自上阵。 好在进了大明宫,太上皇除了白髮再不能转黑外,脸色却比前几个月看起来好多了:「您老人家这不是好好的,戴权是问什么都不说,吓得我呀。」贾赦说着就拍拍自己有胸口,做出受惊状。 太上皇看他这个样子,就算再感到窝心,也噁心得够呛:「得了,你又不是女人,何必惺惺作态。」 「您这就过分了。」贾赦开口挑起太上皇的不是:「一点功夫也不容,就让人把我从自己府里拎过来,我还以为您出了什么大事。现在看着您好好的,我心里石头落地了,您竟拿我比女人。」 知道自己搅不过他,太上皇只看向屋里伺候的小太监:「皇后怎么还没来?」 竟然是请皇后,那皇帝呢?这不科学。 「皇上呢,他不来?」贾赦在太上皇面前,有问题从来不忍着。 太上皇只说:「这事儿只要与你定下就行了,让皇后来也不过就是后面的事儿得皇后出面操办。」 这样一说,贾赦心里就有点谱了,看来太上皇是再也等不下去,要开始操持黛玉与平郡王的事儿了。也难为他老人家,能忍了这么长时间才说此事,贾赦还以为他回京第一天,太上皇就得提起呢。 不过那时太上皇估计只顾着伤心加痛心了,有了儿子忘记孙子也难免,毕竟隔了一层不是。说起隔了一层,那平郡王与皇帝和皇帝的儿子们,可就不是隔一层的事儿了,没听说一辈子亲,两辈子表,三辈子就拉倒? 不淡定,完全不能淡定。贾赦开始为平郡王与黛玉今后的日子焦虑起来。很明显,平郡王这一辈,加上他的儿子那一辈,註定是不能在朝堂上有什么大做为的,靠的,只能是圣宠。 皇帝这里还好说,他与太子原本感情不错,对平郡王甚至还有些说不出的愧疚之心。可到了他儿子那一代,可就不好说了,说不得就得把平郡王视为眼中钉,生怕人生出什么心思,要是再除之而后快才是麻烦。 你说平郡王已经发过誓了?那就是个...,为了利益,违背誓言对政治人物来说,那是分分钟的事。再说,太上皇相信平郡王的誓言是真心,皇帝也能相信平郡王的誓言是真心,可是万一下一代帝王是个小心眼呢?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说的就是贾赦。他现在不光是焦虑,已经快要火上房了好不。 「太上皇,」贾赦叫了一声:「你说我外甥女与平郡王的婚事?」贾赦有些试探地问。 太上皇不想今天贾赦竟如此上道,没用他起头呢,就已经自己找上调了:「你也觉得他们的婚事?」 「是呀,太上皇,我这些日子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他们二人,真的不大合适。」这是明显与太上皇不在一个调上的贾赦。 「父亲!」这是听说自己终于能娶上媳妇,来听婚礼安排的平郡王。他就纳了闷儿了,明明父亲对自己还算满意,怎么到关键时刻,又想着拆散他们小两口了。 就是跟在平郡王身后的皇后,听了贾赦的话也不大好了,哪儿有到这个时候还想退的京里还有哪个人不知道黛玉与平郡王婚约在身,这个时候婚事不成,别说另觅他人了,黛玉除了出家就只剩下三尺白绫了好不。 也顾不得向太上皇问安了,皇后先质问道:「贾赦,你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话吗?把皇家的威仪放到了何处?」 说得好!这是太上皇与平郡王的心声。可不是贾赦的心声:「难道皇后能保证,日后的帝王能与太上皇与皇帝一般信任念恩?」 就算他说的是实话,听说太上皇将贾赦叫进宫来,要参和上一脚的皇帝也不干了,你觉得我就活不长是吧?同样想的其实还有太上皇,可是一见自己儿子那张直掉渣的冰山脸,太上皇忽然想给儿子一个自由发挥的空间。他就看着,不说话。 第330页 皇帝大步走到贾赦跟前,同样顾不得给太上皇见礼,直直地质问道:「你是在怀疑我的寿命,还是在怀疑我对孩子的教养?」 这个话都不好回答,贾赦只能剑走偏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样说总没错吧。 才怪! 是万一皇帝早挂,还是万一他真没教好孩子,都是值得商榷的问题。皇帝于是更怒了:「你,你,你无视君臣之仪,恶意诅咒当今,其心可诛!」 太上皇一见儿子真的发怒不说,还给贾赦扣了这么大的帽子,觉得事情要大条了,赶紧叫停:「今天是要商量念恩的婚事,你们的事先放一放。」 可是贾赦却不想放,他不怕死地对着皇帝道:「看看,看看。咱们两个的关系,比起念恩与你的那几个儿子的关系,要好得多吧?」 这个皇帝不否认,他想听听贾赦能编出什么花来,再收拾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傢伙。就听贾赦接着道:「可是我只说了个万一,你就觉得我其心可诛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该把我交部议处,再来个三司会审什么的?」 当然不是,皇帝不过是想藉此事,让贾赦服个软,别天天只呆在庄子里,正事不干,朝都不上。从上次贾赦给他描绘了那么可怕的前景之后,皇帝觉得一天的事儿多出了五六倍都不止,太需要自己信得过的人手了。 贾赦却不管皇帝怎么想,他只管说出自己的顾虑:「你儿子与念恩没有咱们关系这样好,那到时怎么办?难道让他学哑巴,天天不说话?还有我外甥女呢,也得与那些人交往吧,真想抓他们的小辫子,哪句话不能理解出七八条歧意来。」 殿内的人都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贾赦的话,发现他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毕竟平郡王的身份,太过敏感了。要不是皇帝是太子亲手拉拨大的,又是看着平郡王从小到大,对他知之甚深,一句誓言,真能打发得了? 平郡王欲哭无泪,他想娶个媳妇怎么就那么难呢。 一咬牙,他跪到了太上皇面前:「皇祖父,孙儿不孝,自请除族。」 第214章 「胡说!」殿里传出了四声怒喝。 除族, 还是除的皇族,那等于是要将自己与子孙后代的前程一笔勾销。别人才不管你是自请还是被动,只会说是因为平郡王不见容于皇家, 才会落得如此。 就是贾赦, 也没想到平郡王会是这个反应,他上前就要把平郡王拉起来:「咱们再想想办法。」 你都不想把玉儿嫁给我了, 还想什么办法。平郡王觉得这个父亲,一有事儿就想把自己推出去, 不是个好父亲。于是, 他没和以往一样听话, 梗着脖子就是不起来。 太上皇与帝后六目相对,也一时没了主意。 可总不能让平郡王就这样跪着,太上皇也动手, 拉起平郡王。对着这个太子遗脉,太上皇也不知道如何才能保得他万全。 皇帝想了想,对着太上皇道:「要不,父皇您下道旨意, 封念恩为铁帽子王爷?」 贾赦就打断他:「不可。这帽子是铁的,人脖子可是肉做的。念恩本来就已经够招人眼了。」可别再给他百上加斤了。 的确是。平郡王一旦成亲,加为亲王是应有之义, 总不能他媳妇是个公主,他还只是个郡王,比媳妇的品级还差些。 想到这个,太上皇与皇帝看皇后都有些不对了——你看那个侄媳妇再喜欢, 也不能为了抬她的身份,生生封了公主,现在怎么说怎么大家都有点别扭。只是当日皇后是当着一屋子命妇下的旨,为了保全她的面子,也不能把旨意追回来。 好在比起眼前的愁事,这个只能算是埋怨,提都不用提起。 皇后不知道两人又在埋怨自己封了黛玉公主的事,还开口道:「不如就让父皇下道旨意,交由念恩收好。上面言明,只要念恩一脉,不是主动谋反,后世帝王不得绝其子嗣?」 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皇帝也跟着道:「到时我也可以下份旨意。」到时是何时,大家心知肚明。也就是在当今之朝,平郡王可保无恙。有了他的临终遗言,他儿子那一辈也算是做了保。 儿孙自有儿孙愁,莫为儿孙做马牛。贾赦觉得这个结果可以满意了,要是平郡王的后世子孙真出了胆大之辈,总不能非得让人家姑息不是。 平郡王这才知道贾赦为他争取的是什么,刚才自己还无端地怀疑父亲,真真该死。可怜的平郡王,不知道最初贾赦是真心想把这婚事搅黄,沉浸在自己的自责中不能自拨。 既然已经为黛玉争得了最大程度的生命保障,贾赦也就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他看看太上皇与帝后:「今天叫我进宫,是不是就要商量两个孩子的婚事?」 太上皇点点头,可算是说到正题上了。贾赦也知道,能等了这几年,也算是皇家给足了自己面子,毕竟明年黛玉就已经及笈了,在这个时候成婚正当年。 皇后与他的想法差不多,就算是再知道早婚不好,可是平郡王的年岁在那时摆着,贾琏与他不过差了一岁,已经有四个孩子了。 只能好好教育平郡王,不要那么着急要孩子吧。皇后觉得可以把这个任务交给贾赦。 贾赦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皇后派了任务,他开口道:「那我们现在说说聘礼的事吧。」 是不是幻听?那四个人都有些怀疑。这个郡王成亲,聘礼都是由内务府操办,最多皇后盯着点,别让人以次充好。太上皇要是心疼平郡王,自己给加点私房,不就可以了吗?怎么还摆明了车马,要与他们谈聘礼? 第331页 「时下聘嫁的婚俗,你们知不知道?」贾赦对着四张懵逼脸,给他们科普:「一般都是两家先商量好,嫁妆多是聘礼的两倍。」 这个皇后还是明白的:「当日娴英出阁的时候,我也听闻了此事。不过好象是娴英的嫁妆,是人家聘礼的四五倍不止。」 贾赦就点点头:「要是今天咱们不提前商量一下,到时我外甥女的嫁妆,怕是要比你们的聘礼多出四五十倍。」 见对面的人都是一脸不敢置信,他只能给几个土包子解惑:「林家五代列侯,又几乎代代单传,这个家底有多丰厚就不用多说了吧?」看对面的人都点了头,他接着道:「五代主母的嫁妆,无不是十里红妆,这个,也不用多说了吧?还有林海数十年为官,得的冰碳孝敬,也都有数可查吧?当日我外甥女进京时,我是给过你单子的。」说着他看向皇帝。 皇帝记得这事,单子现在还在皇后手里收着呢,那里面的古董字画件件精品,只这一项,就已经要比平郡王常规的聘礼多出一二十倍了。 「这些年,我也没闲着。」贾赦说得有些小得意:「外甥女的庄子、铺子,生发的都不错,她又是个俭省的孩子,并没有什么大的花用。」 幸亏忠顺现在不在,要不真得和贾赦来上一架:那是你没闲着?打理的都快成他的人了好不。当然平郡王是知道内情的人,可是刚才他无端已经怀疑了贾赦一次,现在才不会揭人的底。 「迎春嫁的是官宦之家,」还是叫自己孩子的名字顺嘴,封号什么的果然不能常用:「我能把她的嫁妆提前送到陪嫁的宅子里。可是我外甥女不一样,天下会算帐的人多的是。要是晒妆那天我不把东西给孩子带全了,别人就得以为是我剋扣了,那我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听贾赦算完帐,太上皇与皇帝都沉默起来。不比不知道,这样一对比,平郡王确实成了穷人。孩子穷了怎么办?只能家长顶上了呗。 太上皇看了看皇帝:「皇上,你也不要抱怨我偏心,总是我对不起这孩子的父亲,只好在他身上弥补一二。所以我的私库里的东西,给他一半,剩下的将来都留给你吧。」 这是把自己的体己现在就分光的节奏呀。贾赦特别不要脸地凑过去:「太上皇竟从来也没想过给我点什么?」 让他这么一提醒,太上皇才发现自己忽视了两个人,只好道:「到时自然少不了你的。」 贾赦拍马一等一:「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怕是我重孙子都得娶媳妇了。择日不如撞日,您有好扇子现在赏我两把多好。」 你孙子现在路还走不稳呢。可是太上皇听得却分外开心,叫戴权进来,吩咐他去给贾赦找扇子:「再把那几套红宝石的头面拿出来,给皇后。」 听见自己被点名,皇后赶紧谢恩。又在一边道:「父皇和皇上是知道的,我再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念恩又是我看着长大的,娴静我又实在心爱,所以我的嫁妆,想都给了念恩。」 其实这话当着皇帝的面说并不合适,毕竟皇后自己虽然没有孩子,可是名义上皇帝的孩子都是她的孩子。可皇后心里却不这样看,皇帝的孩子,与她有一毛钱关系没有?干嘛还得将自己的东西给他们? 如果她好命儿,就死在皇帝前头,没那个好命,到时一个太后也是少不了的。谁做了皇帝,还真敢把她这个嫡母怎么样不成?无非也就是让她无有权势,可权势于她,又有什么用。一个张家站在她身后,几个皇子哪个不得对着她毕恭毕敬。 听了皇后的话,太上皇当然不会反对。皇帝却这些年内疚成了习惯,认为是自己当年没有保护好皇后,才致她痛失孩子,哪儿还顾得上挑毛病,只说:「哪里能用你的嫁妆,你还是留着傍身的好。」 皇后不由一笑:「皇上可是煳涂了,我连宫也不出,一应用度都是最好的,哪有什么花钱的地方。」我又不收买人心。 这话屋里的人精都懂,也就默认了皇后的话。这样一算下来,平郡王的家产可也就不少了。只是贾赦又提出了个问题:「这些东西,怎么运出宫去?到时有眼睛的都看着呢,无端就把念恩推到了风口上。」 里外的话都让你说了。太上皇表示不耐烦:「这个不用你操心。」 反正我是给你们提了醒了,只要不给孩子们惹麻烦就好。 至此为止,这趟宫进得还是和谐的,美好的,令人满意的。可是接下来的婚期,大家又再次顶起牛来。 太上皇认为,万事既然已经俱备了,咱们直接就刮东风得了。看看年底前有没有什么好日子,这还有四五个月的时间,完全来得及嘛。 贾赦认为,成了亲孩子就是你们家的了,那今年怎么也得让孩子和我们再过一个团圆年,让我们给她好生留下美好的回忆。当然要是能再一起顺便把明年的端午一起过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最后皇后只能出面和稀泥,那就是黛玉的及笈礼,最好还是在娘家行的好。毕竟这些年咱们都已经等了,也不能让人说咱们皇家娶媳妇太过心急。可是让黛玉再在娘家过端午,那也是不现实的,不如中和一下,咱们在三月里挑个日子吧。 就在当事人平郡王一点也插不上嘴的情况下,他的婚期大体总算是定了下来,可算是看到希望了,平郡王心里暗暗替自己掬把辛酸泪,娶个媳妇真心不容易,一定得对媳妇好点呀。 第332页 第215章 就算是黛玉的婚事已经大体谈定, 可是贾赦也没能就此出宫,从大明宫一出来,他就让皇帝带回了养心殿。 「今天你可足意了?」皇帝开口就不是好腔调。 贾赦知道他还在为最开始的那几句话生气, 只好说些别的让他分心:「皇上, 我那里铺路的东西已经有眉目了,哪天你与太上皇一起去看看?」 皇帝果然被他带偏了, 谁让贾赦把水泥路描绘得太美好:「真的?离城远不远?」 这个还真说不上近,以现在的交通水平, 怎么也得一两个时辰才能到。贾赦只能实话实说。皇帝听了有些失望, 现在事情堆积如山, 他不可能离开时间太久。这一来一回,怕是一天的时间就要过去了。 贾赦见他动心,赶紧问:「皇上, 你还有钱没?」 皇帝心说这和我有没有钱有什么关系? 「两个月,」贾赦说得十分肯定:「你要是还有钱,只要两个月,我就能把那条路给你修到城门底下。到时不用出京, 你就可以见到了不是。」 皇帝现在也知道钱是个好东西呀:「不是你说要自己给太上皇修这条路吗?怎么和我要起钱来了。」 小抠。贾赦自己在心里鄙视了皇帝一下,才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唉,我就算是有钱, 可是也找不到那么些人不是。现在那东西还不能量产,只能用人力一点点地培出来。」 合着不是要钱,真正的目的是要人。皇帝可也不是个傻的:「都要什么样的人?需要有什么技艺不成?」 这个倒不用,贾赦只道:「只要有力气、能干活的, 一学就能会。可是现在到秋后,都是农忙的时候,我是真找不到人呀。」 这个呀。皇帝也为难呀。总不能让农人们都不种地去修路。可是贾赦早就从贾蔷成功劳动改造中受到了启发好不。不管是顺天府还是大理寺,现在可都关得满满的,那都是劳动力呀。 听他说出这个主意,皇帝想也不想就要拒绝:「那些人都是人犯,一个不好跑了,你能担得起?」 这就透着没见识了不是?贾赦可是见过的:「只要让兵士们看守好了,出不了事。你想想,顺天府里可能还有些地痞之流,大理寺里,那都是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抬的大老爷。你就是让他放开了跑,能跑几步?」真正的重犯,你就是给贾赦他也不要好不。 貌似也有些道理。皇帝还有些不信:「你也说了那些人手不能担肩不能抬,真能干活?」 不干活?不给饭吃,你看他干不干活!贾赦就将贾蔷的例子讲给皇帝听,同时也将让贾敬炼火药的事向皇帝报备一下。 皇帝对后一件事明显比前一件事感兴趣得多:「那□□真有你说的那么大威力?」 贾赦点点头:「是。还是我让人南下找种子时,听那些在广东一带上岸的夷人说的。」 就算是海禁森严,可那是对内。对外真有外国人来了,也不能真的直接把人赶回海上,总得让人补给一下。 「夷人?」皇帝轻声念了一句。 贾赦这些天闲得发毛,也在琢磨这个时代,西方发展到了一个什么阶段。从那些靠岸的西方人看得出,大航海时代还没有到来,可是时间也不会太久了。要是现在这个帝国还盲目自守,怕是前世贾赦所知的那些屈辱,还会加诸于这个帝国身上。 这个绝对不能忍。所以贾赦才那么着急让贾敬炼制□□。只有有了□□,才能再说□□的问题,航海才能有保障。不过贾赦却知道,现在帝国里已经有了火铳的存在,只是因为填充弹药费时不说,还因为钢材硬度不够,太容易炸镗自伤,所以现在已经没有人用了。 还得再找人呀。贾赦心里开始新的计划。 等皇帝消化完夷人传递的信息,决定让南边的锦衣卫收集一下这方面的消息,反正那些人已经在那时监视南安郡王了。 两个人分别想着心事,都没有开口说话。好半天,贾赦觉得还得一步一步来,那些看不见影的事情可以放上一放,可是马上可以见功的事,还是要做起来。 「皇上,我刚才和你说的,人的事儿?」他又开始磨皇帝。谁让他现在是真找不到人手呢。庄子上的人即要忙活水泥的事,又得顾着庄稼,地里种的都是土豆与玉米,也是贾赦想要进一步增产的东西,放松不得。 「我容易吗。」想想自己现在,看着清闲,实际上操着卖□□的心,贾赦就一肚子苦水:「这边得试着水泥,那边得看着庄稼,还得盯住贾敬,让他把□□好生炼出来。这些可都是替你忙活呀皇上。」所以你不能袖手旁观知道不。 皇帝听他诉苦,也有几分道理。要是这两样东西真如他所说,可不就是在替自己做事。尤其是土豆与玉米,那是已经开始推广,并且惠民无数的东西,是实打实可以看得到的,可见贾赦并不是异想天开。 也罢。已经信任他这么多次,也不在乎多信他一次,何况他办起事来,还是靠谱的。皇帝决定再成全贾赦一次。 「那些重犯不能给你。」这是皇帝的底线。 「成。」贾赦回答的痛快:「你就算是给我我也不要,万一他在我那时自杀了,多腻歪人。不过得让京营给我一队兵,不用他们干活,让他们给我看着这些人就行。」 这不算什么事,反正京营的人每日除了操练,也没有别的事。就算是常驻贾赦的庄子上,皇帝也不怕他收买人。开什么玩笑,贾赦要真的想收买人,还用到他自己眼皮底下动作,巡检的时候他随便打点埋伏,十倍的人也收买了好不。这,才是皇帝无条件信任贾赦的原因。 第333页 「真不给点钱?」贾赦谈完人的问题,又回到了钱上。迎春嫁后,他的钱也有些吃紧,想着从皇帝这里多找补些。 「没钱。」皇帝更利索。 贾赦就威胁:「那你看过东西后,可别后悔。」 皇帝就想起他当年做出的那个碳笔来。别看东西不大,可是架不住量大呀,这些年那个贾芸,带着人在全国各处建起了几座制笔的庄子,每年的收益十分可观。 「你想要多少?」这是自行脑补后的皇帝。 「你有多少?」这是准备狮子大开口的贾赦。 最后两人达成协议,皇帝出一百万两,算是入股。将来水泥生产的效益,二人五五分帐。等水泥真正使用开来后,皇帝却无法得意于自己当时的决定,谁他事后觉得贾赦有些亏,一个不小心把这股份说成给贾琮的,真是亏大了呀。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贾赦的正事说完了,他开始八卦皇帝的事:「那个西宁与南安,可有解决的办法了没有?」 皇帝点点头:「时铭出了个主意,给那两家赐婚。为了体面,让婚事在京中举行。」 这个法子让时先生想的,贾赦只能说一句,够毒! 「南安一家除了男丁,都在京中还好说,西宁王爷怕是不会回京吧。」贾赦觉得有点悬。 皇帝就有些好笑:「怎么时铭没告诉过你,西宁只有这一个嫡子,就再无所出?」 原来如此!等那西宁世子一进京,走的成走不成可就不是西宁王爷自己能说了算的了。 贾赦只有佩服的份:「可是定下来了?」 「婚期都定下来了,就是十一月初十。南安已经回奏,由世子回京送嫁。」皇帝将进展告诉贾赦。 都是识实务的人呀。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没有与皇帝对抗的本钱,自然要听人家的安排,还亲自将儿子送入京中为质。可是贾赦还是提醒一句:「要是有锦衣卫在西宁那里,还是得确认来的真是西宁的儿子才好。」 皇帝就笑道:「不管哪一个来了,都是西宁的儿子。」 贾赦就觉得自己犯了煳涂,正如皇帝所说,如此大张其鼓地为两个郡王家赐婚,一定已经晓喻中外了。那么不管来的是不是西宁世子,在皇帝与大家眼里也只能是西宁的世子。就算再有所谓的真世子,也是见不得光的。一个见不得光的人,能有什么号召力?自然不足为患。 西宁要是真敢用个假的来迎娶,就不如南安这一步亲自送子进京走得妙,不管还能不能再掌兵,至少把自己的态度摆得够低,皇帝将来处置起来,也得给三分颜面。 「南安倒算得上一个人物。」就算是原着里打了败仗,让多少人因此把他黑出了翔,可是贾赦也不得不说,这一步棋,走得胆大,走得高明。 皇帝也道:「当日你曾经说过,无善水战之人。要是能收伏了南安,也不失为助力。」 贾赦看皇帝的眼神就不对劲了,真有这样大度?他怀疑得太过明显,皇帝为之气结:「你看着我就是个小心眼的人是不是?」 贾赦点点头:「象。」一点银子都斤斤计较,知不知道以后那水泥得产生多大的效益?要不是怕将来那东西太惹眼,让皇帝一点不给他留地收归国有,贾赦能分他一半的股? 皇帝听他想都不想就承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现敢无礼,就给我去南边,收伏南安去。」 这可不行,贾赦只好告饶:「都是我口无遮拦,还请皇上你原谅。我实在是脱不开身干别的。这路要修,药要炼,还得为外甥女准备嫁妆。」 最后一句才是理由,皇帝就是这样坚信。 第216章 别看贾赦在宫里把准备黛玉的嫁妆说得刻不容缓, 实际上用得到他的地方并不多。 黛玉一让贾赦接到大房,就给了单独的院子,从林家带来的东西每年按时清点, 并无动用之处。而这些年平郡王可是没少送东西, 皇后也没少赏东西,自有两个嬷嬷带着四味中药一起打理得妥帖。 外面的产业, 先是贾琏,接着是忠顺的人给打理, 又有原来林家的老人留下来的也不少, 想出现薛家那种伙计占骗的情况都不可能。因为黛玉的产业不少, 所以每年贾赦只是让人把产出换成银票,交由黛玉自己保管,不再另外置业——树大招风, 千古亦然。 再有就是嫁衣了,黛玉有品级,平郡王也有品级,成亲当日的吉服自有内务府准备, 有皇后盯着,并不用操心,只要备些日常服饰即可。 加之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贾赦觉得自己还是先到庄子上看看,毕竟自己已经和皇帝说过,两个月后,要把那水泥路从庄子上修到城门口。 可是要带走顺天府与大理寺的犯人, 也不是一朝之事,何况还要有一队京营之兵士跟着,更加得准备好住的地方。而且这些人还要与原来庄子上的人分开,不然他们这些人做工的消息就得传出去,那些人的三亲六故,还不得把贾赦的庄子给踏平了。 好在贾赦手里也还有别的庄子,找出一个与原来庄子离得又近,产出又不大好的庄子,直接不再想着种庄稼的事,贾赦决定就用这个庄子做水泥场的雏形。 等这些都处理得差不多,已经是十来天过去了。就算贾赦再急,好些事必须得他亲自出面,你总不能让个管家去顺天府就把犯人提出来吧?更不能派个小厮就去京营把兵调来吧。 第334页 人到用时方恨少,现在平郡王天天忙着让人重新整理王府,再不听贾赦招唿。忠顺更是指望不上,早就让皇帝给支使成了狗,天天喘气都喘不均了。再有就是时先生,原本主心骨一样的存在,也让皇帝给挖了墙角。 唉,说起来都是眼泪。举目四望,能指望的还是自己。 好在一到了庄子上,就是他自己的地盘不说,还有个不小的惊喜在等着他。 「国公爷,您可回来了。」李管事与小崔一起迎接的贾赦,也不给他洗漱的时间,带着他就向庄子里头走去。转了几个弯子,就见面前出现了一块平整的地面,与周围的地面颜色截然不同。 这颜色贾赦熟呀。当年日日相见,却认为是牢笼,可等到见不到了,才知道是多么让人怀念。贾赦眼睛已经有点湿润了。算下来,他穿到这个时空已经四年了,一千多个日子,总算是看到原来时代的东西了! 「不错,正是这个东西!」贾赦激动了,贾赦兴奋了,贾赦...发现问题了。这块水泥地面足有足球场大小,可是却是平平整整的一块,中间并没有分隔。 热胀冷缩呀大哥。算了,现在的先生只教四书五经,真心不教这个东西。贾赦就给小崔简单说了几句,理论就算了,只告诉他,下次铺的时候,每隔个十丈左右,就一定要留出半寸的空隙。 「不能心存侥倖。」贾赦语气里说不出的严厉,他可不想自己铺的第一条路,就是豆腐渣工程:「一定要把这个缝隙留出来。你的徒弟们,也要这样教。」 理论什么的,可以以后再想办法,现在把路铺出来,才是第一位的。 配方正确,铺路并不是什么难题,原料供应才是大问题。那些犯官们在最初的几天还不情愿,等窝头与砸石头挂上钩以后,干劲就调动起来了。到了后来,反而是石头不够砸了。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运石头的本就是乡间土路,几次重车一压,再下上两场雨,哪里还能推得动车。没办法,贾赦只好决定,生产出来的原料分成两半,一半用来修进城的路,一半用来修运石头的路。 不等贾赦将路修到一半,已经是中秋将临。 不等到日子,林之孝已经满头大汗地出现在了贾赦面前:「国公爷,请您快些回府里看看吧。」 能让林之孝亲自来的事儿就不多,还让他跑得这样急,那事儿情也就大条了,至少贾琏是摆不平的,要不也不会如此着急地来搬救兵。 「怎么了」贾赦也被吓了一跳。 林之孝就简单地说了说府里现在的情况。的确是贾琏无法摆平的事儿,那就是贾母,她老人家又作妖了。要只是普通的作,那消息连荣庆堂都出不来,可是她老人家这么长时间没有动作,等的就是这放手一搏的机会,能不闹出大动静来? 「消息控制住了吗?」贾赦先不问过程,了解结果更重要呀。总不能贾琏自己上本把老太太接回家里奉养,结果最后老太太却自尽了吧?未遂也不行呀,名声,一切都是为了贾琏的名声。要只有贾赦自己他管那老太太去死。 可现在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个老太太没了,明年三月,就是贾赦与皇家商定的黛玉的婚期。要是此时贾母没了,那黛玉要守孝,贾赦全家也要守孝。黛玉的孝期倒是不长,只有五个月,可是贾赦是长子,贾琏是长孙,这两个人都有三年的孝要守。 家里人都守孝去了,那黛玉的婚事让谁张罗?总不能又让平郡王自己来吧?所以贾赦要问林之孝,老太太作妖的事儿传出去了没有。要是传出去了,那只能到时再想别的法子,这个老太太贾赦不打算再忍她了。可是要是没有传出去,那还好,还有补救的余地,也得接着忍那个老太太。 听贾赦问的话,林之孝回答的斩钉截铁:「国公爷放心,因为中秋将近,家里的人手有些跟不上,才出了这事儿。不过老太太只是从荣庆堂到荣禧堂,一路上的奴才都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再说昨日家里没有人来,应该没有传出府。」 林之孝这人有个优点,那就是他从来不说什么满话。要是他说应该没有,那就是一定没有。也就是说,贾母作妖的事情,已经控制在了鼎国公府内部,就连传舌头的奴才也没有了。 没传出去就好。贾赦松了口气,此时他已经与林之孝坐在回城的马车上了。不是他有多少平等意识,只是总不能与林之孝一个车里一个车外地一问一答吧?要是万一风大些,把林之孝说的话刮进不该听的人耳朵里,那可比守着什么主僕之别乐子来得大。 「说说老太太是怎么作妖的。」贾赦已经淡定下来,有空关心事情经过了。 林之孝也不怠慢,一五一十地把贾母近期的动作说了:贾母在刚出了孙苑早产之事时,态度还是端正的,就连荣庆堂的正房都很少出。在贾母看来,她已经如此做态了,那贾赦也就不该再抓着这点「小事」不放。 可谁知,一直到迎春出嫁,贾赦也没有放她出来见人的意思——在孙苑出事前,迎春的婚期贾母还是知道的。她本想用自己良好的态度,换来一个见客的机会,再一点点地与家里人打好关系,不就又可以做她名副其实的老封君了。 没有,没有人来请她见客人,甚至那些客人也当这府里没有这个老太太一样,连一个说要给她请安的人也没有。 第335页 再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了一再让人忽视,何况贾母原来可是众星捧月的人物,所以她决定自救。可是上次她收买了人,又让贾赦一锅端的事情,还歷歷在目,贾母不认为自己还能再次收买成功。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贾母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就在昨天,因为要打点送往各家的中秋节礼,府里面的奴才们都有些忙碌,动静也就大了几分,甚至连荣庆堂里都能听到动静。 机会。贾母以为又有外客来访,她决定抓住这个机会,一个让贾赦不得不向她低头的机会。在贾母想来,贾赦如今已经是国公之尊,必然会爱惜羽翼,那么在客人面前失了颜面,就得由她这个老太太出面为他向人解释,到时,就是贾赦来求她了。 想到就做,贾母是一个有决断的人。她用一只长长的簪子抵着自己的喉咙,逼得看守她的婆子们不能上前,一步一步走到了荣禧堂。 至此,贾母的计划成功了一大半,要是荣禧堂里真是高朋满坐的情况下。可是除了邢夫人婆媳与黛玉,还得再加上巧姐儿与聪聪,并无他人。 至此,贾母的气势已泄。没有外人,家里人人知道她与贾赦的关系,再用簪子抵着自己又有什么用?等贾母的长簪落地,她就又被婆子们「请」回了荣庆堂。 事儿没闹起来,可是邢夫人他们还是害怕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哪天贾母再来上这么一回,而府里又有外客的话,再想压下消息就是妄想。到时就算是有再多的圣宠又如何,世人总是同情弱者多些。 于是昨天晚上贾琏与邢夫人一商量,决定还是得由贾赦出面——对上贾母,就算是已经完全今非昔比的贾母,邢夫人与贾琏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不得不说,贾母还是成功的,要不她近期连贾赦也见不到。 第217章 见到贾赦一定就是好事? 这个对贾母来说, 真心不见得。 「老太太,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贾政夫妻二人的判决下来了?」这是贾赦见到贾母的第一句话, 就与他当日告诉贾敬贾珍要死时一样言简意赅。 这个真没有, 要知道贾母收买那个婆子的时候,贾政二人的判决还没有下来。等二人的判决下来之时, 贾母已经很难从外界得到什么消息了。 贾母忍不住激动起来:「政儿,我的政儿他怎么样了?」 儿媳妇连问都不问一声, 还真是符合贾母一贯的形象。 贾赦对王夫人可没有什么同情之心, 他只说自己知道的事实:「秋后处斩。」 贾母的身子就是一歪, 泪水断了线一样落个不停:「政儿,我的政儿,从小知书识礼。一定是皇上让人蒙敝了, 才会如此对待我的政儿。」贾母已经目露凶光:「是你,是你对不对?你看不得我对政儿比对你好,看不得政儿比你得人意,你就在皇上面前陷害我的政儿, 对不对?」 迷之自信。贾母对贾政如此有信心,就算贾赦有再多不解,想来贾母也没那个好心为他解惑, 还是让这秘密随贾政一起去了好。 「老太太,」贾赦不轻不重地叫了一句,却无法打断贾母的哭泣,他也只好提些贾母感兴趣的事儿来给她提神, 这老太太原来就有卒中之患,现在又不是她出事的时候:「那个贾宝玉,早已经放出来了...」 贾赦没说完,贾母也等不得他说完,就问:「宝玉,我的宝玉现在怎样?」 贾赦就道:「贾宝玉今年已经十五,算来已经成丁了。所以贾政与王氏的事情,他就算是再不知情,也得受他父母的连累,本来一个流刑是跑不了的,可是今上仁慈,早早地将他放出来了。」 「不行。」贾母再顾不得哭,只叫:「我的宝玉是有大造化的人,怎么能是犯官之后?」将来还怎么做官。 这又是一个不解之迷,这个所谓的大造化,让贾母如瞎了眼一般,看不见贾赦一房人的崛起,看不见二房一家人的不堪,到底是为了什么?贾赦决定,管他是什么,他也不问了,就让贾母自己守着这个造化做梦吧。 「据说,你这位有大造化的孙子,现在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收留呢。看来,只有我能救这个贾宝玉了。」贾赦轻描淡写。 贾母愣了。原来为了接宝玉进鼎国公府,她不惜收买下等婆子,贾赦都不为所动,现在怎么这么好说话?良久,贾母嘴角出现了一丝冷笑,这个孽障,他怕了,他还是怕了。只是一次以死相逼,他就松口要收留宝玉了,看来,这一招还是管用的,还是可以再用的,还是... 不等贾母畅想完,就听她的大儿子冷冷说道:「我能与皇帝说情,让那贾宝玉免了流放之苦,已经是最大的善念。要是老太太你安生地在荣庆堂静养,这事儿依然算数,可要是老太太你...」 再多的话贾赦也不说,只看了贾母一眼,已经出了荣庆堂。自己想去吧,脑补出来的情景,绝对比别人为她描绘出来的情景,更让贾母老老实实地呆在荣庆堂。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对付贾母,行家非贾赦莫属! 得到了这个共识,荣禧堂一片和乐。大家都不放贾赦再到庄子上去,总得在家过了中秋再说,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在庄子里过节。 你说先去两天,到日子再回来邢夫人看了巧姐儿与聪聪一眼,一点也不担心。 第336页 巧姐儿从有了龙凤胎弟弟妹妹后,一下子找到了自己长姐的位置,觉得自己已经是大姑娘了,再做不出抱着脖子不撒手的动作,为这事贾赦还曾经遗憾地与邢夫人吐槽过。可是她做不出,不代表所有人做不出。 比如得了她真传的聪聪。 只见聪聪蹭到贾赦身前,先是拉着人的裤子不放手,见人没有什么反感,就开始自己的爬山之旅。只是他人小手短,着力点又太少,只见他在贾赦身上蠕动,半点进展也没有。 「祖父。」聪聪不干了,怎么这么长时间,祖父还不抱起自己。却不想他肉肉的小身子,左一扭右一扭,看得屋里的人都在乐,贾赦也想多看一会。 一定是祖父在庄子里面呆的时间太长,有了别的孩子得了祖父的喜欢,于是才不喜欢聪聪了。这,就是聪聪的想法,于是他伤心了,难过了,眩然欲泣了。伴着难过,动作也停了,只抬头看着贾赦:「祖父喜欢上谁了?」 神展开!就算平日贾赦脑洞就不小,也跟不上一个一岁多孩子的节奏,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看在聪聪眼里,就是祖父是心虚了,他说中了祖父的心事。 哭声,停不下来的哭声,在荣禧堂里迴响:「祖父不喜欢我了,祖父喜欢别的孩子,祖父在庄子里有了别的孩子。」所有的担心,都在这哭声里夹杂而出。 邢夫人懵,贾琏夫妻懵,所有人都在蒙圈中。巧姐儿看不下去,上前拍拍聪聪:「谁和你说祖父有了别的孩子?」 聪聪见姐姐出马,觉得自己找到了同盟:「祖父都不抱我,祖父不喜欢我了。一定是在庄子上有了别的孩子。」夺了我的宠。 巧姐儿对这个弟弟要说的话,从来只听一个字就能明白一半:「祖父刚从庄子上回来,就去见了那个老太太,就是吓唬你的那个哦。所以祖父也被她吓着了,才没抱你。庄子里没有别的孩子。」 明明刚吓了贾母一跳的贾赦,却觉得巧姐儿说得再有道理不过,至于别的人,只要现在聪聪不再哭他们已经念佛了。于是聪聪被巧姐儿治癒了,贾赦又被聪聪治癒了,大家被贾赦治癒了。至于贾母,管她能不能被治癒。 接下来的几天,贾赦天天呆在家里哄孩子。偶尔进宫,向太上皇普及一下他那个水泥路的进度,再展望一下全国处处铺上水泥路的美好未来。 皇帝倒是想抓他的差,只是现在的贾赦已经学精了,他宁可起得稍早一些,等皇帝上早朝的时候进宫,回家再补觉,也不会为了多睡一会,让皇帝抓住。 天天上早朝的日子,他过得够够的了,可不想再过一次。 直到中秋前的两天,门上送来了一张南安王府的拜帖,才让贾赦不得不再次在皇帝早朝后进宫,目标还直指养心殿。 见他过来,小梁子急忙亲自去向皇帝通报:「皇上,鼎国公求见。」 皇帝也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今天到养心殿来了?」 这个小梁子不清楚,他没法回答。 贾赦进殿后,把拜帖递给皇帝,一看上面的名字,皇帝也有些吃惊:「你见过人了?」 贾赦点点头:「见过了。」总得先套套人家的底。 皇帝就问:「那你觉得如何?」 贾赦对这个南安世子的印象比他老子好得多,虽然现实里他也没见过南安郡王,可是书里那个败军之将,实在让人难有好印象:「看起来要比南安郡王靠谱。」 对这个答案,皇帝还是满意的。毕竟他已经起了要收服南安的心思,有一个靠谱继承人的南安,比有一个心大继承人的南安,更值得收服。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好了。」皇帝说得无比轻松。 怎么就交给自己了,贾赦想不干,可是皇帝却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要不是你,要不就是念恩,你自己想。」 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能不讲理吧:「你怎么就知道可着我们一家人坑呢?你那些百官呢,那些用嘴皮子吃饭的翰林们、御史们呢?不都是大才之士吗,不是都有识人之明吗?让他们去呀。」 别问贾赦为何对这两个地方的人下嘴,实在是从贾琮进了国子监,这两处的人就没少用此弹赅贾赦,仿佛贾琮去国子监用的是他们家的名额似的。 就算是贾赦回城里住的时候少些,贾琮也不用这事儿来让他烦心,可是还有个时先生呢。时先生自己现在已经到兵部任职,认识他的人不少,可是知道他与贾琮师生关系的人不多。就有人用这些早朝上的八卦来与时先生套近乎。 没错,其实大家都不把这样的弹赅当回事,不过是看成一段八卦。要不是主角是风头正盛的鼎国公,怕是连当八卦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时先生是一个护短的人,是一个记仇的人,是一个虽然上不了早朝,却有上早朝盟友的人。这个盟友不光强大,还与贾琮的关系比他还亲近,时先生能放过? 贾赦也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可是皇帝给了他现成的机会,不用用也太说不过去:「天天吃着俸禄,拿着冰敬碳敬,就知道找一个孩子的事儿?幸亏我家孩子是个心胸宽阔的,要是一般的孩子,还不得让他们给说得没脸出门。」 皇帝对那些天天到处找别人茬的御史也不感冒,可是人家自古都有风闻奏事的权利。也就是原来弹赅过贾赦的那个王御史自己让人灭了口,要不皇帝也只能罢了人家的官了事,还算是处理得重的。 第337页 「建个监察处,让他们还行御史之职,可是不能再风闻奏事,必须查有实据。要是没有实据的,被监察之人可以要求其反坐。」贾赦说出自己的设想。 第218章 皇帝对这个监察处很感兴趣, 他也对那早朝的每日一吵反感好不。多少正事,明明三五句话可以布置下去,却被那些御史们互相攻讦给耽误得来不及在早朝上提起。浪费时间呀, 想干事儿的人看着都心疼。 贾赦想抽自己的嘴, 怎么就这么快呢。还说想在家轻闲几日,看这个架势就要泡汤。好要他一向是个动嘴不动手的人, 皇帝听他简单地将对监察处的设想说过之后,也没考虑由他出任监察正使一职。 「正好, 原来咱们就说过, 念恩一向没有个实职, 也太埋没了这个孩子,由他出任监察正使,身份也够。」皇帝自己说得嗨皮。 贾赦却不这样看, 明明人家平郡王已经几次都说了,要如现在一样逍遥一生的,真让他做这个监察,那可就只能做处孤臣了。 做孤臣没有什么不好, 只是贾赦总觉得平郡王最好连实职也没有:「念恩怕是不合适。他曾经和我说过,这辈子只想与玉儿一起风月唱和。」 皇帝却道:「还不是你天天把孩子给吓得。和你说过多少次,我信他, 信他,你总是瞎担心什么。」 能担心什么,不就是担心哪天皇帝你老人家小心眼病发作?比如现在,一言不和, 那脸板得比冰面还平呢,贾赦只迂迴道:「念恩不宜有实职,不是怕他自己,是怕有些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这个皇帝也清楚,可是他总觉得,大丈夫生于世间,总得做出些事业,为子孙留下些念想。只能说,常人的世界,纨绔理解不了。就如皇帝不能理解,明明贾赦头脑转得够快,鬼点子也一个接着一个,自己又这样信任他,可这个人宁可躲到庄子里,也不肯上早朝是一个道理。 「念恩不能再这样荒废下去了。你想的挺好,让他们两个此生不为俗务所扰。可是也得为他们将来的孩子想一想,一个光头王爷,在这京里说出的话有什么份量?万一将来咱们都不在了,他再想做些什么,可去找谁?」 「念恩那孩子什么也不想做。」贾赦先替人表白:「他也就是一个与我一样,做一辈子纨绔的料子。等时间长了,大家也就看明白了。」 皇帝快要让他气疯了,自己就是这样不可信?他沖贾赦吼道:「将来他们得有孩子吧,孩子总得婚配吧,到时品级低的人他们看不上,可是品级高些的,人家一看念恩不过是个光头王爷,能愿意?」 贾赦心说,皇帝大人,你想的可真是够远的。可是也不是没有道理,只能含煳道:「那也等他们大婚后再说吧。」只让平郡王自己到太上皇那里说不干去。 皇帝还能不知道他的套路,只和他定瓷实了:「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因为婚期差不多已经定了下来,平郡王现在除了自己的王府,大半时间就长在国公府里,送东送西的不要太勤快。贾赦以为自己总能比皇帝还先见到人,有的是时间串供,就点头应下。 谁知晚上平郡王来蹭饭的时候,告诉贾赦的却是:「父亲,四叔说你同意让我去监察处做正使,皇祖父也说我得有一个正经差事。」 贾赦想跳起来,不带这么玩人的:「你答应了?」 平郡王道:「皇祖父特意让人召我进宫说的这事儿。再说四叔还说你已经同意了,我自然只能应下。」 人算不如天算,自己只是个凡人,人家两个可都是天子,想坑自己一下子,自己也只能硬挨。贾赦自然知道皇帝为何一定非平郡王不可,还不是知道自己一定不会做这个监察正使,可是自己也一定不会放心平郡王如此冒然出任,肯定会对有进行一下突击培训,还得时不时地在一边看着点。 这和自己做有什么区别,还替皇帝省下了一份俸禄。 亏,怎么想怎么亏。贾赦只能暗自决定,到时把水泥的价格提上去一点,使劲地卖给皇家,多赚他们的银子。只是现在他已经忘记,自己还给了皇帝一半的股份,就是赚了银子,人家也要分走一半。 屏风那头有点小动静,平郡王再不吭声,只竖起耳朵听。谁知不一时聪聪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姑父。」 声音软软的,听得平郡王心花怒放,贾赦火冒三丈。可是又不能对着聪聪发火,显见得这就不是聪聪的主意,平日里他都是叫叔叔的。 把自己的声音也放软和,贾赦才问:「聪聪,谁让你叫姑父的?」 「姐姐说,姑父以后可厉害了,我要讨好。」 屏风那头就响起巧姐儿气恨地声音:「小笨蛋,只是让你敬念恩叔叔的酒,刚才不过是与林姑姑说笑,偏你记住了。」 都不用第二句,平郡王自己已经连饮了三杯:「不用讨好,叔叔也会对你们好。和,和,」下面的话不等说出来,已经吃了贾赦几个眼刀。 屏风那头黛玉正将一块鱼肉放到巧姐儿的盘子里,小声骂她:「都说侄女肖姑,姐姐最是平和的人,怎么你这个侄女这样促狭。」 巧姐只看着她笑,小声地、意味深长地叫一声:「林...姑...姑...」我也是你的侄女哦。 黛玉小脸更红,看着孙苑只埋怨道:「嫂子教出的好女儿。」 孙苑也小声笑:「妹妹可是冤枉我了。刚才妹妹不是还说,侄女肖姑来着。」 第338页 黛玉只能向邢夫人求救:「舅母。」 只一声,叫得邢夫人眉开眼笑:「用饭用饭,怕是冷了。」才算是把这场官司掩了过去。 等饭毕,女眷都在邢夫人那里闲话,贾赦已经将平郡王抓到书房,陪绑的还有贾琏。 「琏儿,念恩那里你还是要搭把手。」贾赦先向便宜儿子交待道。 贾琏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一天上衙忙得要死,老爹不说让平郡王给自己搭把手,怎么还反过来了。只是他一向喷不过他老子,只好静等下文。 好在贾赦也没让他等时间太长,下面的话已经来了:「把你手里得用的笔帖式多给他配两个,再找出几个公文上好的,与各部消息灵通的,都要配上。」 「这个容易。」贾琏一点负担也没有了,想他管着的就是笔帖式,这对他来说一点难度也没有。 「念恩呀,不是父亲不帮你,只是父亲自己这里也缺人呀。」 平郡王回答的比贾琏还快:「没事的父亲。我去找忠顺王叔。」反正每次都是这个模式,有麻烦找王叔,父亲熟,他也熟。 不想贾赦却有些遗憾地道:「算了,还是不要麻烦他了。现在他自己一人管着吏部与户部,再找他,他得把这个国公府拆了。」 「可是?」平郡王有些搞不懂了,不去找忠顺,难不成父亲要亲自上阵? 「明天让人给时先生下帖子吧。」贾赦却亮出了自己的备胎,他才不会放过自己偷懒的机会:「时先生手里应该还有人。有几个原来你父亲手里的人,一直没有露面,这次得让他给你找来。」 要不是时先生自从去了兵部,不好再在国公府住着,现在就得把人交出来。 想到时先生,就想起让他拐走的贾琮:「也不知道琮儿在他那里习惯不习惯。明明两府离得不远,非得让孩子和他一起住,什么道理,隔绝人家父子,也不怕...」贾赦还想再说,又顾虑着时先生可能的暗卫,只能消声。 这话贾琏与平郡王都不能接,毕竟当日同意贾琮与时先生去住的是贾赦,他们现在说什么都得不了好。 「下帖子,明天让迎春两人也一起过来吧。可怜家里一个长辈也不在京里,小两口过团圆节,哪有什么滋味。」贾赦就又想起已经嫁出去的闺女。 人家李家老太太还在京里好不好,再说李译已经在西北建了五座粮仓,在前段时间返京,还得了皇帝的嘉奖。人家家里怎么就没有长辈了。 这话还是不能说,只能按贾赦的主意,由平郡王亲自写好两份帖子,交由他过目。 看了帖子,贾赦还算是满意,由着贾琏带帖子出去交给林之孝明日起早送出。贾琏走前已经得了句:「你也回去歇着吧,不必再来。明天让你媳妇把安安与宁宁抱到你母亲那里。可怜我有了孙子孙女,才见了几次。」 贾琏也不多说,只在嘴里应下。知道贾赦这是要对着平郡王单独教学,只在心里同情了人一下,就无良地嘴上带笑,回了自己的院子。 孙苑还在等他,见他向着孩子的房间走去,小声提醒他:「二爷还是先洗了手,换换衣服,免得嬷嬷们又到父亲那里告状。」 贾琏无法,只好边走边道:「也不知道父亲哪里听来的规矩,我要见自己的孩子,还得沐浴更衣,真真是倒过来了。」 孙苑只捂着自己的嘴笑:「这话从聪聪那时二爷就说个不住,怎么不到父亲那里说去?」反正自己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就是费点事,可是孩子们真的比别人家的康健不少,费事也值了。 第219章 这是一个让人难忘的中秋, 是一个划时代的中秋,是一个变革的中秋。不过最后一条,大家都是在很久之后才体会到的。 不是因为在中秋前一天, 皇帝没有争求朝臣的意见, 一力主张设立监察处,以原御史台、都察院两处人马为基础, 监察百官。也不用朝臣举荐,皇帝亲自宣布由平郡王出任正史, 副史由原都察院副史孙坚担任。 而是因为在城门处, 忽然出现了一条笔直的、平坦的、通向远方的大路。没有人见过修这路的材料, 走过的人却说,比起石板铺成的路还要平,除了十来丈远有条小缝外, 根本看不出是人为的痕迹。 其实前段时间在西门出城的人都已经发现,在原来的路旁,支起了长长的布帏,里面传出叮叮噹噹的声音。也有靠近路边的田地被人悄悄买下, 只是买家分散,并未引起注意。 谁知就在中秋前一天早晨,这路旁的布帏突然被全部撤掉, 就露出了里面的真面目。最初看到的人,除了震憾还是震憾,都不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有些老人只当是神迹,就要焚香跪拜。 此时西门里却出来了一辆马车, 车子一下子就驶上了那大家不知做何用途的东西上。只听马蹄得得声清脆悦耳,车轮滚滚处滑动顺遂。 竟是路,这样平坦的,光滑的东西,竟是路! 大家忍着好奇,只看着那辆车在路上来来去去。再一时,车子停下后,才从里面下来了一个人,有认识的人小声道:「是鼎国公。」 这位国公大人可是大名鼎鼎,只说他发明的碳笔与种出来的土豆与玉米,已经让他家喻户晓。今天他第一个驶上路面,莫不是? 就有胆大的人远远地问道:「国公爷,这路小的们能走不能?」 第339页 贾赦也远远地答道:「能,怎么不能,修了路不就是让大家走的。」 得了这一声,就有大胆的人,小心地也踏到路面之上,只觉得脚下之踏实、平坦,是生平不曾得过的体验。有了带头之人,跟着的人也就多了,一时人唤人,人拉人,把一个路面站得满满当当。 也有胆子更大些的人,沿着这路走了走,只觉得这路通到了天边,再没有尽头。 此时贾赦正看着一脸求表扬的李管事:「不是说两边分开修吗,怎么这里完工得这样快?」 虽然贾赦嘴上没说,可是那弯弯的嘴角,怎么也不象生气的样子,李管事自觉有了底气:「虽然国公爷您说要两面一起修,可是我们想着,过了中秋您不是还得到庄子上去。反正这边也不差几里,干脆直接修完,省得下次您去时还得吃灰。」 反正路已经修了,大家也都见到了,贾赦也只好收了人家的这份好心。只是如今此路一出,怕是皇帝马上就能知道,自己离轻闲的日子是越来越远了。 「好了,」贾赦对着李管事道:「把庄子给老爷守严实了,里面的人不得私自外出知不知道?」要是秘密外泄得太早,可是不利于自己的赚钱大计。 李管事就点点头:「国公爷放心。别看庄子里的人多,可是除了那些兵,都是咱们自己的人。再说那配方,小崔已经收得他自己都快找不到了。」 听他说得诙谐,贾赦也是一笑,嘱咐了人要给庄子上的人发些赏钱,中秋日好生歇上一天过个节,自己也就要进宫去了。 「国公爷,」李管事又想起一事:「那位贾蔷,国公爷可有什么安排没有?」 不想此时李管事提到这个人,贾赦就有些不解地等着他说下去。只听李管事道:「那小子力气虽然小了些,可是脑子却不慢。时不长的还能出几个小点子。」想到贾蔷出的那几个点子他就是一乐,可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都是想法子偷懒的点子。 听说贾蔷也能出点子,贾赦也有些高兴,能用脑子的,总比出傻力气的人多些用处:「要是你们看着他还成,只管让他管些小事。只是那人是一惯会偷懒的,你们还得小心些别着了他的道。到时要是把人都给你们带歪了,有你们哭的时候。」 打发了李管事,贾赦立时上了马车,向皇宫而去。反正早晚都是走上这一糟,还不如自己主动一些,能多得些好处。 一进大明宫,他就冲着太上皇道:「太上皇,我来接您了。」 太上皇有些不解地看着眼前兴奋的人,不知道又要作什么妖。贾赦冲着太上皇就是个乐,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我不是说过要给您修一条不颠的路吗?如今已经修成了,走,走,走,去看看。」 让他说得心动,好在太上皇还知道自己是不能轻易出宫之人,就让人去看看皇帝可上完早朝没有。 皇帝早朝上已经得知了京城西门外,出现了一条不知道什么材料修成的路,觉得十有八九就是贾赦曾经描绘的那个什么水泥路。待太上皇来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这人自己进宫向太上皇表功来了。 于是太上皇与皇帝二人亲自出宫验视这亘古第一条水泥路,一时成了京中盛事。别说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就是平民百姓,谁还不要看个稀罕。不能抢了太上皇与皇帝的风头,可是那路就在那里,怎么也得亲自走上一走才算是不枉此生不是。 等京中人家对水泥路的热度退下,再看自己平日走的那路,可就要多不顺眼有多不顺眼了。平日还觉得天子脚下,路已经够平了,够宽了,可是与人家水泥路一比,那是完全不够看呀。 听说了没有,人家那路走上去,是一个灰星都不起,早起穿双新鞋上去走,等到了天黑,鞋面上都不带挂土的。还有前两天下雨,城里的路面上又是泥又是水,可是人家那水泥路上愣是不见一点泥呀。 夸大了不是。可是架不住老百姓就这点爱好呀,好不容易出了一点他们能参与进去的新鲜事物,你能不让他们好好显摆显摆? 可是皇宫里的皇帝却受不了了。那天不光他去看过,全京城的人现在估计都看过了。可是就是因为大家看过了,才人人觉得这水泥路是个好东西呀。 有了好东西怎么办?当然应该由皇家先行享用。这就是一般朝臣的心理。可惜,不是贾赦的心理。就是皇帝看过了这个水泥路,也觉得大把大把的银子在往他的私库里钻,怎么能让那些明显打算分一杯羹的人插手! 「怎么办?」皇帝是问现在赖在养心殿不出的贾赦。 不赖在这里不行呀。鼎国公府已经让人给围起来了好不。人人都知道这东西是贾赦搞出来的,人人都和贾赦没了嫌隙,人人都和贾赦从八辈子之前就有了交情。这还只是京中一等人家,那些二三等的人家,早让第一批人给排除在外了。 说这么多,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卖给他们水泥! 贾赦哪里来得那么多水泥!他现在运原料的路,还差些没有铺到庄子上好不。可是那些人才不听他的解释,只是围着他套交情,说故旧,再不就摆出长辈的架子来,大有你再不卖给我,就要抢的姿势。 这不,就逼得贾赦躲进宫里不动弹了。 皇帝看着他,就差在自己脸上写下活该两个字。让你没事瞎得瑟,不会等东西产得多些再显摆? 第340页 可那是李管事自做主张的好不好。贾赦真是有口难言,毕竟人家也是一番好心,想着让他早些用上水泥路,免得来来回回地吃灰尘。谁知大家如此识货,竟将这水泥看得比他还透彻。 「唉!」这一声嘆息里,多的是生无可恋。贾赦说出了自己的打算,皇帝才知道他为什么嘆得如此悲伤。 「你说的是真的?」皇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真的。」贾赦整个人都不好了。就算是自己说出把这个水泥方子献出来,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就此飞走,这心呀,滴血得厉害。 皇帝却得了便宜卖乖:「那我的一百万两银子呢?」 贾赦能不蹦起来:「还一百万两,你怎么不算算我的银子呢?我的!!」说得激动起来,恨不得眼泪都出来:「方子是我的,人也是我的。现在都成了你的不说,今后的银子呀,我的银子。」又是一顿鬼嚎。 皇帝也知道他是有点亏,只能试探地问:「要不再给你那两个孙子孙女封赏?」 「算了吧。」贾赦心里还是清楚的:「让他们觉得只要生出来,就能得了封赏,是对他们好呢还是害他们。可是皇上呀,我这心里,怎么那么疼呢。」 就算是皇帝自己,想着自己的私库里少了一大笔收入,心也疼好不。可是现在已经成了骑虎之势,只有贾赦将方子献出来,由国家统一生产,才能平了那些觊觎之人的野望。 「还有一个办法。」贾赦勐地想起后世的一种方法,两眼冒出绿光,莹莹闪动,把个皇帝吓了一大跳。 第220章 却说贾赦想到了一个自己能在水泥上分得银子的主意, 心情大畅,两眼直冒绿光,就和见到肉的狼一样, 吓了皇帝一跳。 见皇帝不解, 贾赦就给他解释:「这不是我要把这个方子献出来吗?皇帝你可以下令,此物只能由工部生产, 民间不得私自生产此物。」 这个皇帝也明白,由于水泥的用处太多, 一旦民间也生产的话, 极易造成方子处泄, 要是让北夷等外族得了去,就损失大了。 可是这与贾赦的银子有什么关系?皇帝刚才可是看出来了,贾赦说起这事来那个兴奋劲, 只有当初得了自己那一百万两银子时才有。 「工部生产是要计数的吧?」贾赦看皇帝还没明白,只能接着分说:「到时每袋水泥不用多,只给我三文钱就行。」贾赦的要价不高。说白了,也就是贾赦将专利权交出, 每生产一袋水泥,他收取专利费的意思。 这样能赚多少钱?皇帝显然不知道积少成多的道理。要知道,现在因为还都是人工生产, 每袋水泥的造价是一钱也就是一百文,每袋加上三文,并不算多。可是架不住将来的用量大呀。 贾赦已经设想过,他什么时候还是得把钢材的冶炼给苏出来, 那样水泥才能发挥它真正的用途,无论是修桥还是架屋子,能用得少了?可是现在别说是钢了,就是铁的产量也只够打些兵器,哪里捨得用来建房子。 皇帝听着他说得还算合理,也知道最初这人是想用水泥赚钱的,现在大头银子是自己得了,还是让他喝点汤吧。于是大方地同意了贾赦的想法不说,还作死地自己加上了一句:「我的那一半就不要了,全给你小儿子吧。」 为怕皇帝后悔,贾赦甚至郑重地替贾琮行礼谢过皇帝的赏赐。虽然皇帝不明白他为何对这点小事如此做作,可是隐约觉得自己是不是吃了亏。左算右算,也没觉得自己亏到哪里,只当贾赦是让那些要买水泥的人刺激得狠了。 等回到家里,贾赦将一家人聚齐,说出自己将要把水泥方子献出一事:「别心疼,这个东西咱们自己守不住的。」贾赦看出贾琏嘴角都快抽成一条,只能把厉害与他说清楚。 贾琏明白是明白,可是心还是止不住滴血呀。等听说贾赦一袋水泥只收三文钱的时候,更是觉得自己老子是不是让皇帝给洗脑了:「父亲,三文钱好干什么?」 黛玉却在一边道:「哥哥别急。我听郡王说,光是修从庄子到京城的路,就用了近万袋的水泥,这才不过三四十里地。」 听得贾琏目瞪口呆,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可是个无本万利的买卖。贾赦就又从头将黛玉夸到脚,什么心细如髮,什么才思敏捷,统统用到了人家身上,唯独不问她是什么时候听平郡王说的。 孙苑再是大家闺秀出身,也已经在这个家里呆了这么多年,深知自己的公公就是个视规矩为无物的。何况那位平郡王,对家中女眷一向供奉多多,也不厚此薄彼,只要能保证他送来的东西能有黛玉一份。所以屋里就没有一个人觉得黛玉婚期已定,还与平郡王见面有何不妥。 贾赦又把皇帝亲口将自己那份收益给了贾琮之事当面说清,免得日后钱收得多了,再出现兄弟离心之事。不想贾琏听此竟松了口气似的:「虽说是皇上赏的,可也算是父亲给琮儿挣来的,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既然便宜儿子没有意见,贾赦也就不再拖延,中秋后第三天,他再次出现在了早朝之上。原本人缘挺差的一个人,却让朝臣们围了个严实,那套近乎的词都不带重样的。 这个说:「鼎国公真是我辈楷模,早朝竟来得如此之早。」脸呢?明明是别人都要站好了他才到的好不。 另一个就接道:「国公爷一向如此,又最是大度和善不过,佩服佩服。」真得佩服的是这位睁眼说瞎话的人,你究竟是从那里看出贾赦的大度和善的? 第341页 好在此时净鞭响起,要不这些人夸奖的那个人,贾赦自己都得不认识。因为今日有贾赦这个不按牌里出牌的人在,大家生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他心里不痛快,再生出打击一片的点子,到时众矢之的铁定得变成自己。 面对如此安静的早朝,皇帝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只看着贾赦,等他说话。 「臣贾赦,偶然得了水泥的炼制之法,经试验可用之处甚多。此等之物,不是臣下该有,愿将此物献与圣上。」 大殿里嗡嗡成了一片。 张清此时还不知道贾赦已经向皇帝要了每袋三文钱的专利费,所以在心里为贾赦此举叫好,不贪不占,有了好东西就想着皇帝,这样的人才能长久。自家外甥有这样的老子在,将来袭爵不降等是肯定的。 能与张清一样想法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朝臣都在心里默默地问贾赦:是不是傻?这可是钱呀,白花花的银子。虽说官员不得经商,可是哪家没有几个铺子?再说那东西听说还是庄子里产出来的,就算不是种的,可也能算是庄子的出息不是?傻呀,真是和银子有仇不成? 皇帝也表示自己是一个不占臣子便宜的好皇帝,此物今后只由工部督产。凡是得了工部认定,并由工部派出人手后的地方,才能生产水泥。民间私自生产的,一律重罪。而工部生产的水泥,一律要记数,每袋水泥产出后,由国库付贾赦三文钱,做为他献出方子的奖励。 最后,皇帝还大度地表示,贾赦自己那个产水泥的庄子,不在工部督产之列,所产全部归贾赦自己所有。这个皇帝事前并没有与贾赦说过,贾赦在心里暗暗为皇帝点了个贊。 朝臣们听了此信,都在心里琢磨着如何将自家的人快些塞到工部,对贾赦每袋只得三文钱理都不理,觉得此举不过是皇帝给人的安抚。 可是人家皇帝才不给这些人安插人手的机会,开玩笑,好不容易才收拾了忠平忠安,难道皇帝要再培植出几个臣子来与自己做对不成? 皇帝当庭令工部右侍郎李译,专职水泥生产一事,并负责与贾赦庄子里面的人进行交接。一同降下的还有一道封赏的圣旨,破格升试验水泥有功的崔秀为六品工部主事。 崔秀是谁,大家表示没听说过,可是即是破格,那就说明此人没有功名,只要没有功名,那就名不正言不顺。朝臣们暗搓搓地想着,不过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六品小官,不信自己还拿捏不得。 「皇上,」开口的还是贾赦:「崔秀在臣庄子里多时,臣深知此人却是不善与人交道。还请皇上能晓喻六部,这水泥方子还有不成熟之处,请诸大人不要打扰崔秀继续研究才好。」 釜底抽薪,不过如此。这个贾赦也太狠了吧,这就不让人与崔秀打交道了?朝臣们完全忘记自己早朝前还与此人套过近乎,在心里把人骂开了花。 只是皇帝觉得贾赦言之有理,特命工部给崔秀划出专门的办公地点不说,还亲自让给他配上两名笔帖式,以学习水泥制法。 总算是把水泥之事安排完了,贾赦算是松了一口气。剩下又没有他什么事了,他只要坐等收钱就好。谁知乐要生悲,皇帝才不想放过这个劳动力。 一下早朝,就有小梁子早早等在大殿之外,一脸笑意地请贾赦留步:「国公爷,皇上有请。」 就算是再想回家补个觉,贾赦也不能在大殿门口对皇帝派来的人说不去,反正他打定了主意,不管皇帝再和他说什么,他都要说不。 可是,这世界上就这两个字最让人头疼。当皇帝向贾赦递过了西宁王爷八百里加急的摺子,贾赦还是遇到了这两个字。 「北夷异动?」贾赦一看就急了。他是设想过北夷失了忠安这个内应不会消停,可是也没想到人家现在就动作。要知道,北夷之人也不是傻子,打起仗来他们也计算伤亡。现在不过是秋日,远不是北夷动手的好时机。 皇帝只点着桌面:「锦衣卫传回来的消息还早些,说得与西宁的摺子差不多。」 这就是说北夷有动作是肯定的,是不是与西宁做戏还不能肯定。 贾赦有些不解:「南安的世子已经进京了,西宁家的走到了哪里?」 皇帝道:「已经过了西京,脚程快些再有五六日也就到了。」 竟没有拖延时日,这就让人看不懂了。按说皇帝连两家的意见都没有徵询就给指了婚,两家应该心怀不满才是,可是一个个的怎么这样配合?说里面没有什么猫腻,贾赦却是不信。 「南安世子那里到底怎么说?」皇帝问道。 原来借着中秋宴客之际,贾赦将那南安世子也请过府,并与人密谈了一个时辰。听那世子之意,南安自觉前期与忠平走得过近,怕是现在再向皇帝服软,会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皇帝听得忍不住道:「忠平又不是他出首的,人早就没了,还什么兔死狗烹。」 贾赦当日也与那南安世子霍庭如此说过,只是南安世子只得了他老子进京找中间人的嘱咐,却没有做主的权利,只好财向他老子请示后,才能答覆贾赦。 「盯紧些吧。」皇帝也有些疲惫,这一天的事儿,怎么就没有完的时候。 第221章 又让皇帝抓了差的贾赦, 一肚子郁闷地要回家,看看自己的几个孙子孙女治癒一下。谁知刚到自己府门口,就有庄子里的人来回报:「国公爷, 李管事请您无论如何今日都回庄子去一次。」 第342页 没有大事, 这个李管事是不会如此着急请自己的,贾赦也知道。于是只让门上的人向邢夫人等人回报一声, 说是自己去了庄子上,归期不定。 好在现在水泥路直通庄子, 原来两个时辰的路程, 现在一个来时辰已经到了。就见李管事已经在庄子口转磨, 嘴里也不知道叨咕些什么。 见了贾赦,就如见了救星一般:「国公爷,您可算是来了, 还请您快去敬老爷那里看看吧。」 路上一问才知道,昨天半夜贾敬睡不着觉,又起来开始炼药,谁知大家正睡得香的时候, 就从他那药房里传出了一声巨响,连屋顶也找不着了。 「人呢?」贾赦也吓了一跳。要是□□还没炼出来,贾敬就报销了, 那自己可就罪过大了。 谁知李管事却带着笑意道:「敬老爷没事,刚开始大家找到他的时候人是昏过去了。等用点水一泼就醒了。只是脸上...不知道怎么一片漆黑。」 人没事就不错!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贾赦只觉得贾敬这个道士,已经离炼出真正的□□不远了。 等见了贾敬本人, 贾赦就笑了。不是他没有同情心,只是贾敬的造型实在带感,一头头髮就算已经洗漱过了,可还是四处打着卷张扬,脸上也是黑乎乎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洗出本色儿来。 别说贾敬,就是在一边照顾人的惜春,对贾赦的笑也不满意:「大伯!」语气里多有埋怨。 贾赦最看不得女孩子生气,只好声道:「惜春真是个孝顺的,竟来给你父亲侍疾了。不怕,不怕,他这不是没事吗?」 贾敬只嚷嚷着:「还没事,哪天你试试就知道了。耳朵都要震聋了。」 贾赦就问:「昨天你都用了些什么药,可还记得?」 惜春不干:「伯父,还是让父亲好生歇歇。」 「好,好,可算是知道你们是亲父女了。」贾赦只拿眼看着贾敬,见他点头,才道:「今日我还带了一个人来,一会你与你父亲一起见上一见。」 贾敬眼里异彩连连。贾赦原来是怕他真出了个什么事,让人到隔壁庄子上把贾蔷带来。现在看此人受惊不轻,当然要把贾蔷做为精神安慰发给他。 惜春的小脸就是一沉,果然父亲还没见到人,就已经又不待见自己了,赌气自己起身。 贾敬还不知道是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还在身后追问:「惜春,你去哪里?一会与我一起见人。」 惜春哼了一声:「什么了不起的人,还得我亲自见?父亲,今年我已经十二岁了,男女大防父亲也忘记了?」 重新牙尖嘴利起来的惜春,打了贾敬个措手不及,只好求救地看向贾赦。这几天他们父女关系得到大大地缓合,还是拜贾赦不在庄子上所赐——惜春一个小孩子,哪能一天一天自己闷着,总得找人说话不是。 有心不管他们之间的事,可是现在正是用到贾敬的时候,贾赦只好出面:「惜春,你可知道一会来的人是谁?」 「当然知道,不过是父亲心心念念的人。」 「惜春真是聪明。」贾赦就夸奖起来:「咱们家里的男子不怎么地,只是女孩们一个个都是好的。伯父见了那么多人家的女孩,一个也没有惜春聪慧。」 惜春对他也没留什么情面,拆穿得毫无压力:「伯父可见是在说谎,人家的女孩,怎么会让伯父见到。」 见惜春不再急着躲开,贾赦对门外叫了一声「进来。」 就见门外进来了一个青年,一身短打扮,粗看就是一个乡下做工的汉子。惜春惊唿了一声:「蔷儿?」 那人抬头一看,也是一呆:「小姑姑?」 就跪了下去:「不想今日竟在这里见到小姑姑。姑姑怎么到了这里?可是被发卖过来的?」只在自己身上掏摸。可是他今日出来的急了些,那点月钱并不在身上。 贾蔷无法,又不敢抬头看屋里的情形——他是大家出身,规矩还是懂的。只能在地上叩头道:「不知是哪位大恩大德,救了我姑姑。只是我姑姑即是好人家的女儿,也是大家出身,却是做不来侍候人的活计。请您大发慈悲,告诉小的姑姑身价几何,小的这就回去凑银子。」 惜春不想贾蔷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竟还想着要给自己赎身,眼泪就下来了:「蔷儿...」 贾蔷却道:「姑姑不必担心。侄儿就是做牛做马,也定要凑够姑姑的身价银子。要不是侄子出入不便,哪怕是两府已经分宗,侄子也去求了那府,先将姑姑赎出来要紧。」 又向着惜春叩首:「如今家里只剩下侄子与姑姑两个,都是侄子无能,请姑姑暂且忍耐一时。」 一席话说得惜春泣不成声。贾赦也让贾蔷这番话说得动容,那李管事只说贾蔷有些小才,不想竟是贾家少有的几个长了人心之人。 「贾蔷。」贾赦叫了一声:「抬起头来。」 听人叫自己,贾蔷虽然觉得声音有些熟悉,还是不大敢确认,就小心地抬起头,立时惊得嘴巴合不拢:「大,大,大老爷?」 贾赦点点头,示意他看看那边床上的人。处在迷煳之中的贾蔷就转过头去,可是一来他与贾敬从没见过几面,再说现在贾敬的造型也太奇怪了些,他竟认不出来。 贾敬心里不是不懊悔,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当初闺女见了自己不认识,现在来了个侄孙,见了自己还是不认识。自己避世来避世去,就落了个亲人相见不相识? 第343页 「蔷儿。」这是自己一脉留下的唯一男丁,将来光大不光大门楣不说,传宗接代却是指着他的。 听他叫得亲切,贾蔷只好求救地看向惜春,谁让这里面的人,他与惜春还算是熟悉,虽然也没熟到哪儿去。惜春就有点幸灾乐祸地道:「这是我的父亲。」 哪呢? 修道的老爷?自己的叔祖父?怎么也出现在了这里。要说这里没有贾赦的事,贾蔷可不相信。不管如何,人家一下子救了自己家里两个人,他还是要感谢的:「多谢大老爷,救了小姑姑与叔祖父。」那个头磕得真心实意。 贾赦却不惯看人久别重逢的戏码,只对他点点头:「你们自在说说话,我去看看那药如何。」就出了屋子。 不理屋内三人是哭是笑,贾赦只叫过了李管事:「那工部过来,懂火铳之人,可有什么进展没有?」 李管事道:「他们那里的东西,奴才是真不懂得,怕是国公爷得亲自去看看。」 现在这上庄子除了内宅由惜春居住,外院已经分成了两块,一处就是贾敬炼药之用,再有一处,则是那些研究火铳的人占着。 好在两处相距不远,走上几刻钟也就到了。一进屋子,里面正吵得热火朝天,这个说是该把弹仓放在枪膛上方,那个就说应该放在后面。 「诸位。」李管事叫了一声,提醒大家国公爷已经来了。大家于是不吵了,都看着贾赦。 「大家大概都知道,原来在这个庄子里头,还有些人是研究水泥的?」贾赦问道。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有些一问,不过这事儿大家还是清楚的,就都点了点头。 贾赦就向大家道:「那水泥已经试验成功了。」人群里有些小小的议论声传出。好在都有些分寸,还能听得见贾赦接下来的话。 「那个主持试验水泥的崔秀,已经是工部的六品主事了!」贾赦直捣黄龙。 议论声一下子压过了贾赦的声音,好半天也停不下来。李管事见不是个事,只好拼命地咳嗽。可是人家人多,他就算是把脸咳得通红,还是无法让这些人安静下来。 可是人家贾赦只是抬了抬手,那些人就不再说话。李管事只能在心里默念,这就是自己与国公爷的差距呀,差距。 却不知,大家听得研究能做官,自然是兴奋的——他们这些人在工部,原本是不入流的存在,只有得了哪位大人的青眼,才有进阶的机会。可是想得人青眼,哪儿是人人都能的?他们这些有个一技之长的人,都有些傲气,平日也不大会拍马之类。 现在贾赦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自己就是那个大人物,也是可以让大家改换门庭,成为官宦的人,能不静下来听贾赦的话? 就听贾赦道:「大家只在用心研究,能做出不易炸膛的火铳,甚至是连发的火铳来,我定会为大家向皇上请功。到时大家得的品级,不敢说人人与崔秀一样,可也不会比他低上多少。」 见人人面露兴奋,贾赦又道:「只是大家也都知道,此事关乎军队大事,所以大家也要忍得一时寂寞,暂时不要想着回家之事。」要是把消息泄露出去,谁知道忠安还有没有余党,再让北夷之人得了去,就麻烦了。 第222章 贾敬这里研究总算是有了眉目, 贾敬能放过他?一等人确定没有了大碍,就立逼着让重回工作岗位,气得贾敬只骂他黑了心, 他也不恼, 只要干活就行呀。 又过了十来天,总算是再次得了突破, 庄子里一座仓库成功被贾敬摧毁。 「成了,成了。」贾赦兴奋地搓手叫道。 贾敬也让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迷住了, 离得这样远, 不过是自己点了火信, 不一刻那仓库就已经四分五裂,这样的威力,真真是, 要不是自己研究出来的,贾敬都想说一声神仙手段。 这东西是出来了,也得让皇帝检验一下成果才行。可是动静如此之大,却不宜在内城里试验。没法子, 贾赦只能再次回城。 又是近一个月的时间没见,巧姐儿与聪聪都不大高兴:「不理祖父。」两人象是没看见贾赦就在自己眼前一样。 邢夫人见贾赦又瘦了些,心里也有些埋怨:「我说小厮们没有丫头细心, 让老爷带两个丫头过去伺候着,老爷只是不听。」 贾赦有些好笑地看着邢夫人道:「你老爷是去做正事,带丫头成个什么样子。那庄子里都是些大男人,那丫头来来去去的, 很方便吗?」 「那不是?」邢夫人想说惜春不也一样呆在庄子里,可是怕巧姐儿与聪聪小人家不知道轻重,要是在别人面前学舌可就不好了,只想着等晚上没有时再问问惜春的情况。 听贾赦说得邢夫人说不出话,两个小人却不干了,这个祖母事事护在他们前头,现在他们得保护祖母。 「祖父不说祖母。」这是聪聪。 「一回来就说人,怎么不说父亲去。」巧姐儿觉得自己说得有理,反正父亲是个男人,说两句也没什么。 不想这话正让贾琏听了个正着:「巧姐儿?」人家的闺女都是小棉袄,自己的这个怎么只想着给她老子找麻烦? 巧姐儿就又把小嘴嘟起来:「我又没说错什么,父亲这一向回来的晚不说,还总是与母亲生气,可不得让祖父教训教训。」 一边的孙苑得了这话,眼里也有了泪水,只是在公公婆婆面前,她现在不好掉泪,只好扭头装成不在意地把泪抹去。 第344页 听了巧姐儿的话,贾赦的脸就是一沉,看来自己这些日子不在家,便宜儿子要作妖呀。看向贾琏的眼神已经露出了凶光:「怎么回事?」 贾琏要给自己的闺女跪下了,不知道你老子最怕的就是他老子,怎么还在人刚回来的时候就上眼药?想到了什么,不由抬头看了孙苑一眼,却正见孙苑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不说,那眼圈红红的,泪也要掉不掉,不由得心里一愧。 见他不说话,贾赦这才向着孙苑道:「媳妇,你来说。」 孙苑已经站了起来,向着贾赦道:「并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媳妇不懂事,为了些小事与二爷拌了两句,就让这两个磨人精看到了。」 「才不是,父亲好兇。」聪聪嘴快,说得一本正经。 巧姐儿也接着道:「父亲回来的晚,母亲一问他他就凶,让母亲只管好这里,不要管他外面的事。」 贾赦就冷冷一笑:「你媳妇只配管管内宅,原也没错。那么琏二爷,你老子总能问问你在外面的事吧?」 坑爹呀。贾琏就算是再不知道这个词,今天让自己的两个小祖宗给坑了还是知道的。可是这话,如何能在孩子面前说起,只好小声叫了一声:「父亲。」 贾赦就看向邢夫人:「此事你知道不知道?」 邢夫人就点了点头:「两个孩子与我提了,我问他过两次。他只说是外面朋友应酬,下次定会回来的早些。媳妇这些天也平静得很,我还以为他已经改了。」 朋友应酬,好个朋友应酬。当了一辈子纨绔的贾赦,能不知道什么样的朋友应酬,可以让人只想在外流连? 「你是真给老子长脸呀。」贾赦恨不得给这个便宜儿子一脚:「你老子在外面拼死拼活,想着让这里人过得好些,你倒好,竟在家里给老子作起妖来。」 贾琏这就再站不住:「儿子再也不敢了。」 「不敢?」贾赦从鼻子里面出了一声:「只要心里还想,老子还能天天跟在你身后不成?不见了老子,你自然又敢起来。」 也不管跪着的贾琏,看着孙苑道:「媳妇也有不是。」 孙苑就想跪下,不想贾赦却止她:「都说妻贤夫祸少,可是那个贤字,却不是媳妇你想的那个样子。夫君做得对,你是要顺从,可是他做得不对,你也不必为他隐瞒着,就该直接与你母亲说了。再不行就送信到庄子上,来不及还能送到张府上。现在是他还没酿成大错,要是因你一时心软,出了大事,后悔的还是你。」 孙苑泪如断线,只哽咽不能言。自己娘家只让自己忍过一时,等贾琏岁数再大些也就好了,不想公公却直接要为自己做主。 听到孙苑刚才还要为自己隐瞒,贾琏本就心中愧疚,再让贾赦说得严重,心里也打起了突,实在是那两个女人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平日不想不觉得有什么,过后一想,怕是自己真的着了人家的道。 「父亲,」贾琏越想越后怕:「儿子怕是着了人家的道。」 「着了人家的道?」贾赦虽然不知道来龙去脉,可是对原着里贾琏的情形却知道得一清二楚,个管不住自己裤带的玩意,非得让他吃点苦头不可:「怎么你老子就没着人家的道?」 这下贾琏就无话可说了,他总不能当着邢夫人的面,说你老就差剃光头做和尚了,人家傻了才会在这上面给你道儿上。可是不说,以贾赦的牛脾气又不能善罢干休,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总是儿子心志不坚。」 贾赦听了只是一乐:「哼,心志不坚,我看你心志坚得很呢。可惜那心只是色心。」 被贾赦如此不留情面的戳破,还是当着巧姐儿的面,贾琏面子上有些下不来,只好对着贾赦告饶:「父亲。」还有孩子在呢。 看看边上小耳朵竖得直直的两小,确实不能教坏了小孩子,只好温声道:「巧姐儿,带弟弟回房去。」 巧姐儿就是再不愿,也知道贾赦如此说话,没有更改的余地,只好不情愿地向大家行礼告退。远远地还能听见聪聪问她:「姐姐,母亲这回不用再哭了吧?」 贾琏的脸更红,自己还说要守护好家人,可是现在不到两岁的儿子都要为他操心,可算是把岁数都活回去了。 孙苑怕贾琏不好意思,也想告退,却让贾赦叫住了:「不必给他留什么脸面。脸面这东西,从来都是自己挣来的,不是靠别人给的。」 又对着贾琏道:「你自己说还是等着我让人去查?」 让别人去查,少不得又是平郡王出面。到时自己这个做哥哥的,说话还能说得响吗?贾琏自然选择了前者,竹筒倒豆地讲事情说了个大概。 因为贾赦总是不在城中,府里迎来送往之事都是贾琏出面,他又得了世子之封,奉承的人不要太多。一来二去,贾琏就有些飘飘然起来。 先还只是与那些人只是见面亲近些,再下来就是时常约了一起出入酒楼,再至秦楼楚馆。也是在他开始进出那些地方后,孙苑觉出不对劲来,毕竟只是喝酒的话,归家的时间总有个时候,可是那些地方却是不同。 于是孙苑下力劝了他几次,他也收敛了几日,却被那些人用话一激,说什么家有悍妻啦、夫纲不振啦等等不一而足。因着王熙凤当年之事,贾琏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些话,竟变本加利起来。 孙苑也是大家出身,又让娘家人以什么不过是外面的玩意,不碍她主母地位的话给压住了。自此只在贾琏回来的太晚时劝一下,却还落得夫妻二人关系越发紧张,就是原来孙苑那两次小心思,都被贾琏拿出来说嘴,除了自己掉泪,竟再无法可想。 第345页 「好,好,好。」贾赦听了便宜儿子的光辉事迹,嘴里不住叫好:「真是我的好儿子,竟尽得了老子的真传了。」 听这话说得不象,贾琏只能再次磕头认罪,贾赦却止住他道:「你有何罪,不过是养不教父之过,总是我这做老子的没有做同个好样子给你看。你是不是看我前二十年过得十分如意,才要学上一学?」 也顾不得给人讲道理,只问:「刚才你说着了人家的道,想是不光有那些腌臜地方的事,定是还有别的人,从实快说。真当老子现在不打你了不成。」 就在贾琏与孙苑关系日冷的时候,就有人介绍他认识了一对姐妹花,把个贾琏惊为天人,觉得大的温柔娇媚,小的泼辣风情,一时昏了头,只当二人是命。自己用私房银子置办了个小宅子,将姐妹二人安置在内,竟养起了外室来。 「在什么地方?」贾赦忍着气问道。 贾琏小声道:「离府两条街的小花枝巷。」 越听越不对头,这个地名太过熟悉:「那姐妹二人可还有别的亲人?姓什么?」 「她们是与自己的老娘一起过活,姓尤。」 第223章 果不其然! 听了这个姓氏, 贾赦只能嘆一声原着的力量强大,就算是贾珍马上要人头落地,那娘三个也早早让惜春赶出宁国府了, 还是能把贾琏与尤二姐凑到一起。 「你不是让人话就说得没有主意之人, 再说当日结亲时,我也是与你说过这书香之家规矩的。说说, 是谁引你的。」知道不过是尤氏,贾赦倒不大担心了, 不过是几个从头贱到尾的货色, 想收拾起来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可是幕后之人如此大费周章, 要说只想与贾琏拉近关系,那贾赦不如把这个国公让他做的好。 贾琏听贾赦提起当日结亲时的事,也是一脸愧意, 只得忍着羞道:「原来只是几个同僚一同出去时认识的,后来因说话风趣,又言之有物,才熟悉起来。那人也没有官职, 不过手里撒漫,大家在一起时常由他会帐。」 真心听不下去,怎么这官做得大了, 眼皮竟浅起来,只是人家给结了几次帐,说让人引得上了钩。贾赦从来不是个能忍的人,上去就给了贾琏两脚:「家里少了你钱用, 你自己手里的钱少吗?」 就算觉得贾琏这两下子挨得不冤枉,邢夫人也忍不住心疼:「老爷,有话好生说。琏儿有不是,毕竟见得人少,老爷你好生教他。」 「慈母多败儿。」贾赦跟着就来了一句:「你即知道了信,为何从不与我提起?现在还护着他。」 邢夫人也就没了话说。她只想了自己不是贾琏的生母,这些年二人关系再近,也不能因为自己让人家父子离了心,对外头的那些曲直了解的还是少了些。 见邢夫人都得了不是,孙苑还是跪了下来:「父亲息怒,都是媳妇做得不好,让二爷在家里不得舒心。」 呵呵,贾赦不知道自己多长时间没让人如此堵过。怎么让他舒心?难不成如是下时人一般让他三妻四妾不成? 「你做得的确不怎么样。」贾赦话里多了几分不耐烦:「一味地做贤良,只想着保了自己主母的位置。也不想想,要是这个家都没了,你那主母的位置在哪里?」 其他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贾琏此事说来在时下就不算是大事,怎么就成了家都不保了? 「人家先是引了他,再就是从他嘴里得知我做些什么。说,那个人问没问过?那两个贱人问没问过?」贾赦对三人的警惕性着急。 贾琏细细回想,脸色不由大变,可不是在几次酒酣之时,那人曾经不经意般提起过。那两个女人,也做了解府上人情况打听过。 「父亲。」贾琏急道:「儿子并未说什么。」本来也知道的不多,就是水泥之事,也是那路修好后,贾赦才细细与他分说过。不过那方子贾赦自己也了解不多,他是做甩手掌柜的人。 贾赦说得是一针见血:「怕是你不知道,要不你老子得让你论斤卖了。我庄子里有人炼药之事,你可与人说了?」 贾琏自是一脸不解:「父亲庄子里还有人炼药?」 好了,这是真不知道了。如此贾赦才放下了心事。 见他脸色有缓,贾琏才道:「父亲放心,儿子定不再与那人来往。日后也不再与那些人往来。」 「不,」贾赦却否决了他:「那个人你还是要来往的。不过让人家套了这些日子的话,你也得给老子把他的底细套出来。那两个贱人那里你不能再去了。若是那人问起,」想了一下道:「你只说自己已经厌了。」 贾琏忙不迭地点头,保证完成他老子交待的事。 贾赦也不再为难他,只让他给邢夫人与孙苑赔礼。邢夫人还罢了,那孙苑哪里敢受:「这可使不得。」 贾赦就道:「这些日子他没少让你伤心,何必再维护他。让他给你赔礼,也是让他日后得个教训,看他今后再要犯错时,可想着自己向媳妇弯腰时的滋味。」 一席话说得邢夫人要笑不笑,孙苑才勉强受了贾琏一礼。 第二日与皇帝说起来,贾赦还是愤愤不平:「怎么就这么眼皮子浅,没见过女人似的。」 皇帝也不好与他一起骂他儿子,只问:「你心里有什么谱没有?」 「怕是与西边的事情脱不得干系。」贾赦已经琢磨了一晚上:「大约西宁那里得了什么风声,想着贾琏这个草包好下手,又是世子,我有什么事情也不会瞒着他。」 第346页 皇帝也点头:「怕是如你所想。这西宁世子来得如此快当,竟真是怀了别的心思。」原来还有的侥倖全成了空谈。 贾赦就道:「还是让时先生与我大舅哥来吧,这些事他们比我明白。」 「已经让人去叫了,」皇帝就打趣他:「你也不差什么,这不一听就听出不对来了。」 「可惜,这点子聪明竟没传给那个草包一点。」贾赦只当他在夸自己:「想我也是个提头醒尾的人物,怎么有这么笨的儿子。」 皇帝只看着殿门口笑,并不理这人自夸。已经进殿的张清与时先生也早知他的为人,只是张清却听不得他说自己外甥不好,给皇帝见过礼后,直直道:「我看琏儿比有的人还强些。」 「哪里强?」贾赦就将贾琏的蠢事向二人普及一遍。真心不是什么能夸的事,张清只好转了话题:「现在已经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在,那你庄子里的东西就得挪一挪了。」 正是这个理。本来贾赦回城,打的是要把皇帝带到庄子上亲自看看的主意,现在知道有不安全存在,哪能再说。那庄子离城并不算远,有心人一打听就着,何况这几天天天响动也不小,更是不能再留在原处。 几人计议了,仍由皇帝另外给贾敬找地方,再由时先生代替皇帝去看看成果是否如贾赦所说。倒不是不信任贾赦,只是这人一向有夸大的毛病,不亲自看看,那三人心里都没有底。 要是真有他说的那样威力,就得加快生产,贾赦阴笑道:「北夷不是一直嚮往中原吗?这次就好生招待招待他们。」 听他说得如此有信心,三人也是心生嚮往,张清就道:「不如我与安远一同走一趟,别让这人把安远骗了。」 皇帝自然也安排了锦衣卫跟从,一是将来这些东西要由锦衣卫悄悄送到前线,再就是由这些人安排贾敬转移地方。 「给琏儿那里也派几个吧。」贾赦还是不放心便宜儿子:「万一那些人狗急跳墙怎么办。」 皇帝就没好声气:「刚才不是还一口一个草包的叫,怎么现在心疼上了。」还是让锦衣卫派下人去。贾赦才与张清时先生放心离宫。 「是今天就去,还是明天早些?」贾赦在宫门前问二人。 「还是今天吧。反正你那路修出来,我们还没走过,听说行车十分便当,正好今日一併试试。」张清对此十分神往。 路上果然一路顺畅,更没有什么尘土扑面,贾赦因此好不容易得了大舅子的夸奖:「没看出来,你竟不是胡说。」 大舅子,你真确定这是在夸人?碍于人就在面前,贾赦也不敢反驳,只好心里想着,一会让你见识见识□□的威力,才知道我是不是胡说。 等二人让□□震惊得七荤八素,贾赦才觉得自己出了一口恶气。就问跟在身边的李管事:「这几日庄子外头可有人打听什么?」 「怎么没有。」李管事来了劲:「自那日敬老爷把屋子炸飞后,来打听有人就不少。不光是附近的人,就是城里也有人特意过来看热闹。」 贾赦吓了一跳:「让他们进庄子了?」 李管事见他郑重,忙道:「那怎么能。国公爷不是反覆交待,没有您的令,什么人也不放进庄子来。小的让那些护卫加着小心呢。」 「那你是怎么回那些人的?」时先生问。 李管事是见过时先生的,回答的十分恭敬:「我们对外只说,国公爷如今身子不好,特意请了道士来给他老人家炼药,只是药不好炼,时常炸炉,才动静大了些。」 也算是个说词,虽然贾赦莫明被贯上了一个好丹药的名头,可是这是他的庄子,这个名声他不背谁背。 「搬,今天就搬。」贾赦听说城里也有人来打听,觉得必是有心之人,要不三四十里地隔着,动静再大也传不到城里去。 跟来的锦衣卫有些为难:「国公爷,怕是那边还没收拾好。」 贾赦心说又不是我住,管它收拾好没收拾好,可是要是从他这里把□□流传出去,就是他的不是了,所以只对人道:「情况紧急,我那个堂兄也不是没吃过苦的人,只一晚上没有妨碍。」 他都说了没有妨碍,贾敬的抗议当然就被人忽略不计了。众人只用了两个时辰,那贾敬与研究火铳的人都已经在庄子里消失得一干二净。 「可知道对外怎么说?」贾赦问李管事。 「这道士炼不出好药不说,还总是炸炉。我们国公府再是家大业大,也经不起他们这样糟蹋不是。所以国公爷就把这些道士都给遣散了。这些都是萍踪浪迹之人,见迷惑不了国公爷,四散到哪里,庄子里的人如何晓得。」李管事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张清只能在心里暗嘆一声,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第224章 庄子里的事情既然已经有皇帝的人接手, 贾赦也乐得自己清闲下来,每日只在家里逗孩子为乐。只是现在巧姐儿已经开始让嬷嬷们拘着学起了规矩,聪聪还小, 那龙凤胎更是刚过了百日, 逗不几下,已经睡着, 让他大是无趣。 他就又想起折腾着,如何在这个时代把高硬度钢材苏出来。可是只听过百鍊钢成绕指柔, 再就是知道个修高炉, 可是这高炉如何修法, 更是一知半解。 正烦着,外头有人报:「南安王世子来拜。」 竟是把这个人给忘了,算算日子, 可不就离十一月初十不远,贾赦只以为人是来送请帖的,忙叫:「快请。」 第347页 那霍庭进得门来,二话不说, 就是大礼参拜:「伯父救命。」 贾赦不解道:「在京里还有不开眼的敢难为你不成?」 那霍庭也不起身,只道:「伯父,小侄只有这一个妹子, 能得皇上指婚,自是万千之幸。只是这西宁王府...」怕是不好进。 说来此事自是皇帝做得不够地道,当初打的是将两家一网打尽的主意。谁知为着贾赦提出茜香之患,皇帝起了收服南安之心, 再让人家闺女嫁进必然灭亡的西宁王府,怕是想收服南安就千难万难。一个不好,两家联起手来,那乱子想是不小。 霍庭见贾赦不语,只好向上叩首:「家父让小侄进京后,万事找伯父讨主意。现在只要伯父一句话,说家妹嫁得,那小侄现在就回去准备送嫁之事。」 怎么就听自己的。一个一个,看中自己哪儿了,自己改还不行。当初一个平郡王,已经让自己下了大力气,现在再出了南安,到时皇帝就算是再不想怀疑自己,也得起疑心。 贾赦头这个大呀。也不好让人一直跪着,这也是王府的世子,不是他府里的奴才:「起来,起来,此事等我想想。」 听他说要想想,霍庭自然知道婚事确有不妥,要不只让自己安心回家准备就是。虽然坐到了椅子上,可是那眼只看着贾赦,想从他脸上得出答案。 贾赦能有什么好法子?要想收服南安,他家的郡主就不能嫁进西宁王府。可是人家西宁王世子得了指婚,不光人已经听话地到了京城,几日前还已经把聘礼大吹大打地送进了南安王府。 「这个事,不好办。」贾赦边想边道。 霍庭自然一脸着急,听了他这个话,更是要哭的架势:「伯父,我母亲只得了妹妹一个女孩,一向爱如珍宝。要是妹妹将来不能如意,怕是母亲那里也就...」 知道,能不知道你家的女孩娇贵?原着里为了不让她和亲,贾家不是就搭进了一个探春。 贾赦勐地看向霍庭:「你来京时,你父亲果然说是让你事事听我的?」 霍庭自是狂点头:「不错,只要伯父说得出来,小侄一定办到。」 「是你能办到,还是你霍家全族都能办到?」贾赦问道。 「不瞒伯父。小侄来前,父亲已经给小侄说过京中局势。」霍庭顿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我们家原来跟了忠平王爷,自是不能见容于当今。从得了指婚旨意那刻起,父亲已经做好了随时让人锁拿进京的打算。」 「哦?」贾赦疑了一声:「那你怎么还来找我?」 霍庭就道:「只是父亲也与我说了,当今早年就与伯父交好,若是伯父肯从中周旋,怕是我霍家还有一线生机。只是自小侄入京以来,伯父日日忙碌,不得多与伯父交谈。今日已关乎妹妹终身,不得不冒昧打扰。」 「怕是你父亲又给你递了什么信儿吧?」贾赦装起了13。 霍庭就是一愣,可是话已说了开头,就不由他想不说就不说:「伯父果然见事甚明。正是家父日前递了信过来,说是西宁王爷已经修书给家父,想着妹妹成婚后,两家彻底联手。」 好大的心思,就不怕噎着。贾赦对西宁王爷的智商表示看不起。也不想想,西北苦寒之地,军需一向由内地供给,就算是这些年西宁王爷多要了些粮食,又能顶多长时间?怕是还是打着借北夷犯边的主意。 「你父亲怎么说?」总得知道南安的底在哪里。 「父亲说,西宁所据,不过是在对抗北夷前沿,皇帝一时不好找出名头替换。只怕他不愿意束手就缚,想着借外族之力。再加上南面我家一旦唿应,动盪不可避免。只是我父亲虽然当日站错了队,也只是自家人之争,与外族勾结之事,还是不屑为之。」霍庭就将南安王爷的分析和盘托出。 「好!」贾赦拍了下桌子:「好一个不与外族勾结。就沖你父亲这句话,你妹妹大可不必进西宁王府!」 得了他这句话,霍庭立时面现喜色:「多谢伯父。不知小侄该做些什么,还请伯父教我。」 贾赦就对他说:「你做什么,还不是回去给你老子写信。告诉他多注意茜香的动静,怕是那也不是个安份的,别到时让人来个措手不及。再有,」他觉得此事还是得和皇帝商量一下:「明日你再过府来一趟。」 霍庭来时面有忧色,出门的时候更是愁云满面。没办法,贾赦已经告诉他,必须在这两天里,找出一个即了解他妹妹脾气,气度还不能差,容貌也得有几分,还得对他家忠心不二的女子出来。一时半刻,要求如此之多,只忠心一条,可让他到哪里找去。 皇帝也让贾赦的主意给惊得不轻:「你这算是什么主意?」 什么主意,好主意。要不是他想起原着里探春远嫁的桥段,这样的主意还出不来呢。贾赦深觉自己的主意十分高明,此举更是可以把南安与西宁联手的后患一扫而光——你想娶我闺女,对不起,我看不上你儿子。还有比这个更让两家结仇的? 西宁王爷所以让他有世子如此顺当的进京,打的大概就是顺水推舟的主意——皇帝你不是想把我们两个绑在一起嘛,那好,我主动靠上去,两家并成一家,前景不要太美好。 因为霍庭主动找了贾赦,所以贾赦的主意就是找出一个符合条件的女子,代替南安家的郡主嫁进西宁王府。至于将来,等西宁伏诛了,区区一个郡主,还不是皇帝想封就封?重新再给南安家女孩一个封号就是。 第348页 不得不说,这个主意虽然不够光明正大,可是却真能收服南安之心——连你闺女的后路都给你想好了,又是你主动示好的,不投诚,你当大家是在过家家?信不信皇帝分分钟点在西宁面前揭了你的老底,到时南安才真是两头不靠岸。 「人选之事,那个霍庭可能做得来?」皇帝最后还是抵不过收服南安的诱惑,默认了贾赦的主意。 贾赦就道:「做不来也得做。他家的妹子,还有谁比他更清楚。再说,皇上你也不用担心,想那两家一南一北,能见过几次面?那世子更不可能见过南安郡主。只要人长得好看些,再有些大家闺秀的气度,混过一时不成问题。」 就算是如此,皇帝还是不放心:「锦衣卫已经查过了,那个引诱贾琏的人,曾经在西宁世子进京当日,就去拜见过。所以此人是西宁特意放出来的无疑。看来他的主意,也打到了你府上。」 这个贾赦才不担心,要不昨日他也不会在霍庭临走时给人提了那么些要求,就是要让人出门时没有好脸色。不过这几日贾琏还得拘得紧些,别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贾赦倒不担心西宁会拉拢贾琏,从他巡检时只找忠安人的毛病起,西宁怕是就得了风声。等他一回了京,忠安接着就倒了台,西宁不定怎么恨他。虽然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可是他与西宁的利益不可能到一块,这一点不光他清楚,怕是西宁也明白。 见他脸色有些凝重,皇帝安慰道:「你府里的安全不用担心,自那西宁世子进了京,我已经让锦衣卫的人把你府里暗中护了起来。只是你们父子在外行走,别让人找了错处。」 听到此处,贾赦也有点感动,这个皇帝虽然老闆着个脸,可是对他还真是能护就护,从没怀疑过。可是因为前段时间贾琏之事,贾赦也乐观不起来:「只怕那错处已经握在人家手里了。」 皇帝就问:「是贾琏那事?」 贾赦点点头:「那个草包,真以为天下真有不要钱的饭菜。你不知道,那两个贱人,原是宁国府贾珍继弦的继妹,到时人家只要放出风去,那琏儿可不就又与宁国府联到了一起?宁国府是为了什么倒的?」 皇帝也吸了口气,如果真是如此,那人家可是真下了功夫,不闹出点动静来,对不起用的这些心思:「用不用给贾琏放几天假,或是干脆找个由头禁了他的足,让他出不得府,那些人还敢找到你府上不成?」 贾赦摇了摇头:「是脓包总得挤出来,光躲躲到几时。也得让那个草包得个教训,省得老是管不住自己。」 好吧,那是你儿子,只要你不心疼就好。 第225章 到了晚上, 霍庭果然再次来到鼎国公府,不来不行呀,他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不说, 自己老娘简直把这个妹妹当成了命。现在明知西宁王府不妥, 怎么能还把妹妹嫁进去,到时要的可就是两个人的命了。 所以对贾赦这根救命稻草, 他要抓住,不仅要抓住, 还要抓牢, 决不松手。 「你给你父亲写信了没有?」贾赦没等人家坐稳, 就问道。 霍庭道:「昨日一回,就已经给父亲大人写了信,将伯父您的要求说清楚了。」 贾赦点点头, 行动力还不错。又问:「那让你找的人可有没有找到?」 霍庭就有些犯难。可是再难也得说,说不定这就是妹妹唯一的机会了:「伯父,不是小侄不尽心,只是这样的人, 一时半刻并不好找。小侄与妹妹思量了再思量,倒是有一个人选。」 贾赦点点头,示意他往下说。霍庭就道:「伯父也知道, 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孩,都是从小丫头围着长大的。我妹妹就有一个伴读丫头,叫明月,从小与妹妹一起读书识字, 就是规矩也是一起学的。多少见过的人,都说与大家小姐不差什么。」 这点贾赦也知道,不就是小姐身边的副小姐嘛。现在黛玉身边的丫头是后来配上的,原来她从南带来的那个雪雁,就是这样的角色。可惜也与黛玉一样,从小娇养到大,竟一点用处也无,贾赦才让她配了人——黛玉身边可不养无用之人。 「那个丫头,能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吗?」想起那个雪雁,贾赦嘴角就忍不住要抽,真是把自己当成了娇小姐,哪受得了半点委屈。 霍庭有些不解:「不知道伯父让她做什么,他们一家都是世代的家生子,能为南安家尽忠心,是他们一家子的荣幸,何来委屈一说。」 贾赦这才想起自己并没有与霍庭说过自己的计划,光想着人选问题了。于是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那霍庭听得目眩神迷,竟还能这样办? 「要是你能保证这丫头是个忠心的,陪嫁的人守口如瓶,我看这法子可行。不过是个封号,等西宁事了,皇帝自会再给你妹妹重新封赏。到时只说你母亲思女成疾,你家在族里找了个女孩陪伴你母亲就是。」 霍庭傻傻地点了点头,现在再给南安郡王去信,等郡主大婚也得不到回信,所以这个决断,只能由他来做。咬了咬牙,霍庭坚定地道:「小侄这就回去安排。」 贾赦也怕他办事不牢,只好嘱咐道:「那些陪嫁之人,务必仔细再仔细,宁可少些,也不能有快嘴之人。」至于皇帝已经派人将西宁世子与西宁王爷消息传递切断之事,就不告诉霍庭了,免得他有了依仗,办事不尽心。 第349页 因离南安郡主大婚日子太近了,霍庭也不久坐,得了主意就匆匆回府。 那郡主正在等着。可怜好好一个郡主,听说西宁王府是这样一个情形,竟不似要出嫁,生似将去法场一般。这些日子泪水何曾断过,见了自家哥哥,只叫了一声,就又是清泪两行。 摒退了左右,霍庭也不瞒自己的妹妹,又将刚从贾赦那里得来的主意向自己妹妹学了一遍。郡主的反应还不如霍庭呢:「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嘴里只会这一句。 「使不得也得使得了。」霍庭此时决心已定,竟现出杀伐决断来:「明明前面是个火炕,哥哥怎么能眼看着你跳下去。那丫头享了这些年的福,家人也全得了体面差事,如今就是她回报的时候。」 也不管郡主受不受得住,只向外叫:「明月。」 明月应声而入。刚才世子与郡主不知说些什么,二人面色都不好看,明月自是提了几分小心。 霍庭也在打量这个自小与妹妹一起长大的丫头,只见一头青丝,梳个小小丫髻,上头几根金钗闪闪,耳上一般点了小小红宝石的坠子,白静的鹅蛋脸上,双目如漆,两眉似柳,悬鼻如胆,樱唇类丹,也是一位佳人。这样的人物,走出去说是人家的小姐,再没有一个不信的。 明月让世子打量得不自在,刚提的小心更添到了十分。就听世子问她:「你跟着郡主几年了?」 明月回道:「奴婢自五岁上跟着郡主,如今已经十一年了。」 霍庭就点点头:「这些年郡主待你如何,王府待你家又如何?」 得了此话,明月也不是个呆的,知道这是有用自己之处。直接跪下道:「世子也知道,奴婢这些跟着郡主的人,吃用比起一般人家的小姐还好些。因着奴婢在郡主身边,王妃额外给了我家人体面,就是我哥哥,也做了小管事。王府对奴婢一家恩深似海,奴婢愿为郡主赴汤蹈火。」 是个灵醒人,也免得自己再废口舌。只是霍庭还不放心:「还不知道让你做什么,你怎么就知道自己能做得来?再说你还有家人在府里,可捨得?」 明月也是个知机的,晓得世子是用自己一家子让自己听命,只道:「世子放心。从到了郡主身边起,不光是嬷嬷们,就是奴婢的爹娘也时时告诫奴婢,此身此命,都是郡主的,什么时候郡主需要,只要奴婢能做到的,无有不从。」 听她说得如此决绝,霍庭才松了一口气,那郡主就只会拉起明月哭泣。反是明月,也不问让她做什么,只劝着郡主不要伤神。 这样的妹子,别说现在有法子不让她进西宁王府,就是没有法子,霍庭也不放心她去好不——遇事还没有一个丫头有定力,光哭能解决什么。 因此霍庭对明月越发满意,将那计划与明月合盘托出。明月倒没有什么震惊之处,只问:「不知世子可想过,要如何安置郡主?」 可不是,万一明月代嫁,那府里就不能再有一个郡主存在,霍庭敲敲自己的头,对明月道:「还是妹妹想得明白,哥哥是昏了头了。」 至此已经完全进入角色,将明月做妹子对待。郡主倒无话,把个明月惊得一跳:「世子要折杀奴婢了。」 霍庭却摇了摇头:「明日只说妹妹要去寺里还愿,你与妹妹一样打扮起来,到时回府的人就是你了。还有几天的时间,你要把郡主的身边人理上一理,有那心大的,宁可不要也罢。」 「哥哥。」这时郡主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之后我去哪里?」 霍庭这个烦呀,怎么这个妹子到现在还看不出自己的处境,还想着如原来一般?当下语中就有了不耐:「明月是替妹妹挡灾,妹妹也该谢上她一谢。再说万事有哥哥在,不会让妹妹没了下场。」 那郡主本还想说说嫁妆里,有几样是她心爱,不能给明月带走,可是见哥哥声气已经不好,也不敢再提,只向着明月道了谢,就闷闷地坐在一边。 反是明月,对郡主身边人的脾气禀性一清二楚,哪些人是忠心不二的,哪些人是心大的,连王妃给郡主将来固宠的丫头也知道一二,省了霍庭好大的事儿,那一声妹妹倒叫得情愿起来。 虽然时间仓促,可是毕竟是王府人家,郡主要去上香,东西一夜也就齐备了。霍庭亲自护送,一行人竟向着北禅寺而来。 也是霍庭留了几分心眼,进得京后,因有心与贾赦交好,早就让人将贾赦日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打听得再清楚不过,才决定到此上香「还愿。」 那小沙弥本不接待,直到霍庭说起贾赦介绍来此,方放了众人进寺。这北禅寺本就小小,哪里停得下王府如许多车马?少不得只主子与贴身跟从的人得以进寺,余人只在寺外听叫。 近午时分,又有鼎国公至北禅寺来与方丈手谈,那南安王府之人却不过国公颜面,草草进了香,早早地打道回了府。至此郡主安心备嫁,又怜几个丫头跟自己时日已久,不忍误了诸人青春,多有放出去的。 也是那几个丫头思念亲人,得了郡主赏赐之物,竟结伴南下,要回到南安郡王驻地,再由自己父母定下婚配之人。至此,京中人再未听过郡主原来几个丫头的消息。 惜春却对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姐妹」不知所措。 这也太能哭了! 那时只以为林姐姐是泪做的人,只一句话不好,就能掉下泪来。谁知这位明月姐姐,连一句话都还没与她说呢,就开始掉泪。 第350页 大伯只说怕自己寂寞,找了个姐妹来与自己做伴。可是自己只听得人家自报了名字,剩下的就是看着人家掉眼泪。难道大伯以为自己是个会劝人的吗? 「这位姐姐,」惜春试探地问道:「想来姐姐一路辛苦,要不让丫头给姐姐打水进来洗漱一下?」你那妆都花了。 不提丫头还好,一提丫头,那位明月姐姐的泪更多了,不过好歹算是有了一句回话:「不敢劳动妹妹,还请妹妹示下,看我住在哪里合适。」 因她没带一人过来,惜春只好把自己的一个丫头叫绿柳的,分给她用:「这个丫头手脚也算勤快,先让她服侍姐姐两日,想是大伯过几日就会给姐姐带人过来了。」 「明月」动了动嘴唇,到底没说什么,跟着绿柳向自己的住处而去。惜春拍拍胸口,难怪大伯不爱女孩哭,真真哭得人头疼。 第226章 此时被惜春心心念念想着的贾赦, 正定定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女子,他只是想不明白,一般是娇花嫩柳的模样, 怎么就生成了如此厚的脸皮。 让贾赦如此感嘆的两位女子, 在今日一早,就已经跪在府外, 口口声声自己与琏二爷情投意和,求国公爷成全。 当时贾赦就想呸她们一脸:可别糟蹋情意这两个字了, 不过是人家撒出的香饵, 让贾琏那个草包上了钩, 真当自己是个玩意了。 想着将来黛玉与巧姐儿可能遇到这类事情,贾赦就将二人一併叫过来,现场观摩一下应该如何处理, 要不然这二人还想进府?直接下地狱还有门路可寻。 孙苑听闻那两个贱人竟敢找到府上,早已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也顾不得奶娘在身后急得直叫, 随着贾赦派来的人就进了花厅。 「不过是淫奔之人,竟劳父亲过问,都是媳妇治家不严之过。等处理了此事, 媳妇再向父亲请罪。」孙苑行过礼后,向贾赦先道恼。 那尤三姐最是个急性子,孙苑一上来就将她二人说成淫奔之人,如何忍得:「这位奶奶, 虽然你先进府为大,可也不能如此轻贱我们。我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 孙苑就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好人家的女儿,不知道哪家好人家,女儿与人无媒苟合,也让我们长长见识。」 被人截了痛处,尤三姐儿已经气得站了起来:「是二爷自己说过,我姐妹二人甚得他的意,定会将我二人接入府里。奶奶也是书香门弟出来的人物,这善妒可是七出之一。」 「来人!」就听厅上传来一声轻喝:「这女人对世子妃无礼,教教她礼数。」 嬷嬷们听见自家郡主出声,自然上前几个嘴巴下去,让尤三姐儿下面的话自己咽到肚子里。谁知这个尤三姐儿是个越打越勇的:「姑娘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不怕传出去毁了名声?」 哪里是贾赦的逆鳞?几个孩子就是。听尤三姐儿竟要牵扯巧姐儿,他先喝道:「现在是对郡主无礼了,好好教她规矩。」 一时厅内只听到噼哩啪啦打嘴巴的声音,女人的挣扎之声,唿痛之声,再就是一个柔弱的求告声:「国公爷息怒,都是我这个妹妹不会说话,冲撞了国公爷,请国公爷息怒。论来大家都是亲戚,还请国公爷看在原来宁国府的面子上,放过我这个不懂事的妹子。」 终于说出来了。刚才贾赦所以痛快地放人进府,就是怕此二人在街上混说一气,到时再有手段洗白,也得费一番周折。 于是他沉下脸去:「混帐,不说我们与宁国府早已分宗,再无什么亲戚之说,你又与宁国府是个什么关系?」 尤二姐儿就又叩了个头,眼中的泪却仍能半含半坠,颇有些我见犹怜。聪聪刚才硬跟着姐姐过来,在府里何曾见过这样的西洋景,对着尤二姐儿只是看个不住,还让巧姐儿与她一起看:「姐姐,姐姐,她眼泪不会掉,是不是沾上去的。」 巧姐儿就气恨恨地道:「脸皮这样厚,自然眼皮也薄不到哪儿去,当然挡得眼泪掉不下来。这些下贱之人,都有几分迷惑人的手段,全要用在你们男人身上呢。你可离得远些吧。」 吓得聪聪缩到她身后,再不探头看二人,生怕那手段用到他身上。贾赦等人听巧姐儿的话自然可乐,那尤氏姐妹听得却是又羞又恼。 自己听了那人的话,说是这大户人家最是要脸面不过。只要上门来闹上一闹,惊动了他们家里长辈,自然会觉得是他们家里少奶奶不贤,让自己二人进门,从些长享富贵。 可是这家人家是怎么回事,自己还没在府外跪上半刻,就已经让人客客气气地请进了府里。谁知一进府,这些人就翻了脸,长辈倒是见了,不唯不向那少奶奶问罪,反而让那少奶奶来收拾自己,张嘴就给自己扣上了淫奔的帽子。 还有他们家的孩子,那还是孩子吗?分明就是小魔头,没等二人使出手段,已经让人教上了自己规矩。这家长辈不但不制止,还帮着那孩子教训自己。难道,那人说错了,自己姐妹二人来错了?至此,二人心里已经有了悔意。 现在后悔已晚,尤二姐儿那滴迟迟不掉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聪聪一直关注着她呢,自以为小声地道:「姐姐,她的眼泪掉下来了,是不是脸皮还不够厚。」 气得巧姐儿回身点着他的脑门:「你管她脸皮做什么。看不出她们都是上门来欺侮母亲的。你是男子汉,不说保护母亲,怎么还老看那下贱之人。」 第351页 尤氏姐妹已经让两个小孩弄得要崩溃了,还让不让人哭诉苦情,说出情意了?好好的情绪,都让这两个孩子搅和没了。 贾赦众人只好忍笑,看着地上的二人不说话。还是尤二姐儿道:「国公爷有所不知,我姐妹本是宁国府里尤大奶奶的娘家妹子,所以说与府上也是亲戚。因姐姐家里出了事,无人照应,才不得不自己求个活路。」 说得再委婉,那活路是个什么,除了巧姐儿与聪聪,在场的又有哪个不明白? 贾赦唔了一声,也不接话,只听尤二姐儿自己如何圆话。自家知道自家之事,那接下来的话如何是自己一个女儿能说得出口的?可惜今日只有自己姐妹二人来此,母亲还让那人留在了家里,要不由着母亲的巧嘴,大概能说得这位国公爷动心吧。尤二姐儿有些不确定地想。 那尤三姐儿倒是个不怕臊的,接过她姐姐的话道:「虽然我姐妹失过脚,可是自见了二爷,却是一心都在二爷身上。二爷也与我姐妹情投意和,已经答应接我姐妹进府。只是近日二爷公务忙碌,再未与我姐妹相见,所以才没有回过国公爷。」 贾赦就再唔了一声,向窗外问:「贾琏回来了没有?」 明锣在窗下答道:「二爷已经侯着了。」 「让他进来。」贾赦说得更淡。 进屋的贾琏,恨不得给这两个女人一人一脚,脸上讪讪地缓不过来颜色。 贾赦就问:「她二人说是你与她们情投意和,可是真的?说是你答应过接她们进府,也有些事?」 贾琏把自己的脑袋都要摇掉了:「父亲万万不要误会。不过是两个玩意。儿子一时大意了,着了人家的道。再说咱们府上是什么人家,怎么会让娼妓进门。儿子再是煳涂,也不到这个份上。」 「贾琏!」那尤三姐儿又忍不住了:「你个王八羔子,当日是谁说的,我姐妹可人意,值得人偏疼的?」 贾琏就一脸同意地道:「不错,我是说过这话。只是这位姑娘,我是什么时候说要接你们过府的?什么时候说过与你二人情投意和的?」 都说自己可人意了,怎么就不是情投意和?可是从字面上怎么找,也真找不出贾琏表达过接自己进府的意思。本来就是要讹人的,现在人没讹上,还丢了大脸,也不知道那人能不能放过自己。要知道,那人在自己姐妹身上投下的银子可不是少数。要是今日不能得手,卖了自己也还不上。 于是厅里就只有二人哭声传来。贾赦还是不想放过,一对噁心人的玩意,真当自己长了个脸蛋,别人就见了就走不动了不成? 「明锣,念吧。」贾赦吩咐了一句。 就听是锣在窗外朗声念道,某月某日,某某出入了尤氏姐妹之家。又某月某日,某某与尤氏姐妹茶围了多长时间,只念了小半个时辰才算完。 地上二人已经瘫倒不起,因为明锣所念,不光是事实,更是在尤三姐儿刚才所说见到贾琏后心里再没别人之后,这脸已经打得啪啪作响,哪里还能提得起精神。 贾琏也是一脸愧色,就是这样两个玩意,险些让自己家中父子反目,夫妻失和。不由看向孙苑,谁知人只盯着那姐妹,一个眼风也不给他。 「贱人,」贾琏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向尤氏姐妹:「现在还不说,是何人指使你们的?」 那二人不防贾琏竟知道此中关窍,可是自己老娘还在人手里,如何能轻易就交待出那人来。见她们只向着贾琏哭泣,到这个时候还妄图搏得贾琏同情,贾赦摇了摇头。 「媳妇,剩下的事你来处理,别失了国公府的风度。」 贾琏也回身坐到孙苑身边。不等孙苑开口,那尤三姐儿喊道:「贾琏,事到如今,你还不认吗?不都是当日你在我姐夫家里,就已经与我姐妹情根深种,前段时日才找到我姐妹?」 又向贾赦道:「国公爷,我本以为二爷对我姐妹有些情意,才为他隐瞒。不想他如此畏妻如虎,竟将旧日情意一抛而光,我,我也就不再替他瞒着了,还请国公爷为我做主。」 真是蛇咬一口,入骨三分。让尤三姐如此做作,不知情的人,还真得当她是对贾琏心灰意冷,才把如此隐秘之事道出。贾琏此时唯有悔不当初,出口的话就如刀子一般。 「你说我与你在宁国府时就情根深种,不知是几时的事?我与你在那府里见过几面,又是在哪里见的面当日你也算是尤氏的妹子,称得上不出闺门的小姐,还是想好了再答。」 第227章 尤三姐儿一个字也答不出。 自从贾赦将府里握在手后, 就与宁国府日渐疏远,贾琏更是深恨贾珍做了王夫人的帮凶,绝不涉足宁国府。那尤三姐儿要怎么编, 才能将话说得滴水不漏?没见人家已经将自己姐妹的底查了个遍, 与谁打茶围都记了个清楚。 见她们姐妹不再出声,孙苑对外道:「来人, 拿了二爷的帖子,将这两个人送到大理寺去。只说是冒认官眷, 诽谤朝庭命官, 还是犯官家属, 请大理寺的老爷们查一查,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明锣就在外应了一声,孙苑又道:「把你刚才念的那些都给大理寺一併送过去, 省得官爷们还得再查。」 尤氏姐妹一听要送她们去大理寺,都是面无血色——那人只说自己在顺天府有的是人脉,就算是贾家将她们前脚送去,后脚就能把自己接出来。可是这位世子夫人为何偏说要送她们去大理寺? 第352页 谁让她们把孙苑气得狠了, 只拿住她们自己说的,是原来宁国府的亲眷,自然做为犯官家属送过去。要知道, 那贾珍被判的可是诛三族,妻族正在其中。 谁说读书人不狠?人家就算是发起狠来,用的都是阳谋。 贾琏听说要将二人交到大理寺,心里就是一颤, 不是他多心疼这两个贱人,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妻子能想出这个主意。这回自己出的丑可是够大了,在孩子面前颜面扫地,怕是孙苑又要不安起来。 等打发了二人,贾琏才问他老子:「父亲,那背后之人?」 贾赦现在对他只用鼻子看:「等你想起来,怕是人都跑得不见影了。」就让他们在大理寺里狗咬狗去吧。 贾琏这才放下一颗心。好在还有父亲给自己收拾,要不真要栽到这两个贱人手里。他自入仕以来,一向爱惜自己的名声,却生生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不说父亲,就是外祖父与舅舅,也饶不了自己。 现在还不是愁这些的时候,他直觉就是他老子也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果然,贾赦下面的话就是:「从明日起,你不用再去衙门了,我已经给你告了一个月的假。」 「可是父亲,」贾琏就想抗议,可是哪里有他抗议的份?贾赦接着说出他的安排:「从明日起,你到庄子里做工去吧。我看你就是日子过得太清闲了,才有这些花花心思。」又对孙苑道:「不必给他准备行李,也不要让人跟着。庄子里的人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别人用什么,他就用什么。」治不了你。要不是为了让贾琏与那两个贱人对质,早打发去庄子上了。 孙苑只点着头答应着,也不多话,这次贾琏实实让她伤了心。要不是碍于情面,孙苑能给自己公公叫上一声好。巧姐儿与聪聪伴着孙苑,做出不理贾琏的样子。 黛玉还没从刚才的震惊里出来,也听出了舅舅是要罚贾琏,只她一个人求情:「舅舅,哥哥已经知道错了,让他在家里改就是。平日舅舅事忙,留着哥哥给您跑腿不好?」 贾赦这次却不给仙子面子,只道:「好色没有什么。可是什么样的人能碰,什么样的人不能碰,到现在他还分不清楚!我有什么腿敢让他跑?」 贾琏知道此事再无转机,只好答应了一声。却听贾赦还没有完,吩咐他:「一会儿自己去你外祖父那里,把事情与他老人家说清楚。」我可不是无缘无故罚你外孙子。 贾琏到张家能落得什么好?又让他外祖父罚了抄书不说,还在那八个表兄弟面前,讲述了自己所犯之事,美其名曰要给表兄弟们做反面教材。 自觉无脸见人的贾琏,灰熘熘地回到了东大院,也不理人,也不叫水,只自己闷头倒在炕上,饭也不要用了。 孙苑见他如此,只好反过来劝他:「二爷也别觉得父亲罚得狠了,他老人家也是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贾琏只蒙了头,闷声应了一下,又不吭声了。孙苑又问:「二爷可是恼了我,认为是我让巧姐儿在父亲面前说的那话?」 贾琏还是不出头,只在被子里乱摇了几下。孙苑就慢慢对他道:「二爷曾经与我说过,要与我一起守住这个家。可是要是没了二爷,我们这还叫一个家吗?」 「我知道二爷听说我要把那两个女人送到大理寺去,觉得我心狠,可是不如此,就得由着她们在外面诋毁二爷的名声。到时不光是二爷脸上没有光,就是我与孩子,又能有什么好处?」 「以前我确实有些小心思,可是从二爷与我分说了之后,我才知道自己当日错得多离谱。多亏二爷及时点醒了我。现在二爷有了错,我也想点醒二爷,也不想二爷和我一样事后再后悔不及。」 「所以那些日子,我才会不停的烦二爷,与二爷说话也有不守礼的时候。就是奶娘也劝了又劝。可我总想着,我与二爷是一家人,只有我们夫妻说开了,才能一起守好这个家。二爷,是我想错了吗。」 「若是二爷真觉得我想错了,那也给我个明白,别这样不理人。一切都是我不好,不该在孩子们面前哭,不该让孩子知道我们争执。二爷要怨只管怨我,孩子们不过是要护着我罢了。」 「父亲即说了让二爷去庄子上,二爷只管放心去就是。无论二爷去多久,我和孩子总是在家里等着二爷。」 听了孙苑最后一句,贾琏忽地坐了起来:「你没有怨我?」 孙苑实话实说:「怎么没怨过。可是父亲并不偏着二爷不说,还主动收拢了那两个女人的证据。就是母亲也只说,二爷只是一时让那两个女人蒙蔽了。我只等着二爷回心。」 「可是孩子们...」贾琏再没有了以前的自信。 孙苑道:「孩子们只是心疼我。我会劝着巧姐儿的。说来日久见人心这句话,用在巧姐儿身上再合适不过,只要二爷能放下你那严父的架子,就知道了。」说着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贾琏这才放下一半的心,那一半就只能靠着自己的表现了。他暗暗下了决心,不就是到庄子上一个月吗,只要父亲和孩子能原谅自己,与庄子里的人一样叫用算个什么。 父亲早就说过,没有受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自己可不是享福享得大发了,才猪油蒙了心:「你在家里好生孝敬父亲母亲,也让孩子们等着看,他们的父亲不是怂的,定能改过。」 第353页 孙苑点头称是,又叫过两个孩子来,与贾琏一起用饭。虽然巧姐儿看起来还有些别扭,可是贾琏给她挟什么,她就吃什么,问她话,回答的虽然沖了些,可是贾琏仍契而不舍地问来问去,惹得她只好一点点回了颜色。 第二日庄子上人来接时,两个孩子与孙苑一起送贾琏出门,只聪聪拉了贾琏的袖子:「父亲,姐姐说庄子里有好些小玩意,什么蝈蝈、蚂蚱全有,给我带。」 贾琏顶着十月底的秋风,一点也不觉得儿子的要求过分:「好,父亲给你带就是。」 「小笨蛋。」巧姐儿在一边不干了:「现在这天冷得那些东西都不见了,可让父亲上哪里寻去。」 聪聪不理,只坚持自己的要求。贾琏想起有些人会养过冬的蝈蝈,觉得还是能完成的,只管点头答应。 贾琏一走,贾赦就出现在了大理寺的衙门里头,把个大理寺正卿惊出一身冷汗,这位可是勐人,全朝堂就没有他不敢得罪的人。仔细想想自己这些天并无什么能让人抓住把柄之事,才带着笑道:「见过鼎国公。」 贾赦也不与人虚客套,只问:「昨日我们府里来了两个讹诈的女人,已经让家里人送过来了。不知道大理寺审没审出是何人在背后指使。」 原来是为这个。大理寺正卿就不明白了,不是你们家里一起送进来的吗,怎么今天还问。贾赦道:「那个背后指示她们的人,我觉得并不是真正的主谋,还请大人仔细问过,给我一个交待。」 那正卿心说,你只要派上个管家来,我还能不问不成,何必自己走这一趟。可怜我的老心,现在还扑腾着呢。嘴上却道:「按说那宁国府的贾珍已经获罪,这两个女人与她们的老娘应该远远避开才是。却突然出来讹诈国公府,背后之人所图定是不小。国公放心,如此大案,下官一定鼎力去办。」 见人如此上道。贾赦也十分满意 :「那我就等着大人的消息。」说罢与那正卿拱手做别。 闪身却又到了监察处,远远就问人:「你们副史在不在?」 监察处的人现在也怕了这位惹不起的国公,早有人将他领到了孙坚办公的地方。见他来了,孙坚也自好奇:「你不好生在自己家里窝着,找到监察处来做什么?」有事儿不能到家说去。 贾赦才不管他的脸色好不好看,明明白白地问:「你想不想升官?」 第228章 你问一个做官的人, 想不想升官,那就和问一个饿了三天的人想不想吃东西是一个道理。孙坚是读书人不假,是清高也不错, 可他, 也是一个地地道道做官的人。 可是,孙坚看着眼前这个人, 直觉告诉他可以相信此人。理智却一直在说,这个人时常有异于常人之举, 就算是他能让自己升官, 估计中间也有种种曲折。 富贵险中求。对比眼前这个人, 自己留给儿孙的东西实在太少了。想了又想,孙坚还是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这就对了嘛。贾赦对着孙坚笑得一脸暧昧,附到人的耳边说了一席话。谁知孙坚一听, 人已经跳开离他老远:「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好心。亏我还信你,才听你胡说。走,快走。只当我今日没听过此事。」 听都听了,现在想不干, 贾赦只想告诉孙坚两个字:晚了。 他对着孙坚笑了一下:「孙坚,咱们两个是儿女亲家。」 孙坚再后悔把闺女嫁给这人的儿子,现在也不不及了——外孙已经生了三个了, 他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两家是不是应该相互扶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贾赦又问。 唉,就算是大家联姻都有这个目的, 也不用大剌剌地说出来吧。孙坚这时连头都懒得点了,只等下文就行,反正这个人也忍不了多长时间。 贾赦却转了话题:「按说你闺女到了我们家里,算不得是我们家里高攀。可是她却曾经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了嫉妒,这事儿,你知道吧?」 孙坚石化了。他就知道这个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从他回京那天,自己就提着一颗心过日子,就等着这人什么时候打上自己的家门,给自己一个深刻的教训。谁知,他,他,他今天,在提出那样要求的今天,提出了此事,还提得如此轻描淡写。 就是轻描淡写才可怕!谁知道他心里憋着什么坏呢。孙坚嘴还是怪硬的:「孩子总有犯错的时候,她不是已经向着你和你夫人请罪过了?你们不也说原谅她了。」 贾赦对着孙坚又是一点头:「不错,孩子们的事儿,他们小两口说开了,我自然不会插手不说。我儿子已经给过你闺女教训了,我自然原谅她。就是我夫人,这些年如何对你闺女的,你夫人应该也和你说过,她,也能原谅你闺女。」 孙坚这才松了一口气,能原谅闺女就好,听刚才贾赦的口气,他生怕这人说出什么七出的话来。 他这头刚松了一口气,人家贾赦在他耳边来了一句:「可是,我没原谅你!」 孙坚快疯了,我怎么了就非得让你原谅?他是这样想的,也就这样问了出来。 贾赦对他吐出一句:「养不教,父之过。你闺女没教好,就是治家不严。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我要在早朝上弹赅你。现在算是通知你了呀,你最好今天好好想想明天怎么反驳我吧。这可是我看在咱们是亲家的份上,提前通知你准备了。」 第354页 我用你提前通知。你知道两家是亲家还要弹赅我,还是用这种不靠谱的理由。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贾赦为什么要搞出个提前通知来,还不是在要挟他。 你知道他是在要挟又怎样?你要脸,他可不要脸。要是今天你不答应他的要求,明天他真敢在早朝上把这事儿捅出来。孙坚无法,只好问贾赦:「非得是我?」 贾赦理所当然地道:「当然得是你。要不是看在咱们两家是亲家的份上,我还捨不得把这么好的机会给你呢。」 什么好机会,一个不小心就得身败名裂好不。孙坚看不得那张得意的老脸在自己跟前,对人赶苍蝇一样挥挥手:「正事说完了没有说完了赶紧滚滚滚。」 态度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事一定得办,还得加紧了办!贾赦一边往出走,一边还回头与孙坚道:「那我明天可就不上早朝了呀,我可是实在人,就当你已经答应了。」 孙坚没好气地点了点头,送瘟神一样将人送走。整个监察处都发现,自从送走了自己家的国公亲家后,副史大人的脸色就十分不好。大家暗自互相提醒,这两天可得加点小心,要知道自家这位副史,参起别人来不手软,参起自己的手下来,也毫不留情。 事实证明,孙副史大人闹脾气,铁定有人要倒霉。不过这次倒霉的不是御史台的小御史们,而是远在西宁戍边的西宁王爷...的儿子,正在京中准备迎亲的西宁世子。 在早朝上,孙副史参奏西宁世子,指使手下引诱朝中重臣出入风月场所,引得人家宅不宁。长此以往,必将因此牵扯朝臣精力,无力办差。为了防微杜渐,请治西宁世子之罪。 皇帝当然知道贾琏的那点破事,贾赦已经不知道和他吐槽了几回了。可是今天孙坚突然在早朝上提出这事儿来,就算是没点贾琏的名,有心人一打听也能打听出来。这是要给自己闺女出气了? 不过贾赦今天没有上早朝,那西宁世子还不够上早朝的资格,皇帝让那些人又对此吵了一会,就决定此折留中。不过大理寺那里也别光看热闹,你们也去查一查,看看西宁世子是不是确有此事吧。但是你们得注意方式方法哦,人家西宁世子可是没有几天就要成亲的人了。 大理寺正卿领命后,看孙坚的眼神都不对了:没想到呀没想到,孙副都御史竟是如此睚眦必报之人。昨天国公府才把那两个让他闺女噁心的女人送到大理寺,今天人家的奏摺就已经递到了御前。可是自己这里还没问出个所以然呢,怎么孙副史就一口咬定了是西宁世子? 正卿大人越想越多,越想越怕,决定一下朝,就和孙副史好生讨论讨论。也看看他那里是不是得了什么消息,要不怎么能如此言之凿凿。那可是大权在握的西宁王爷,在京中也是有耳目的人。 要是孙坚真能拿出确凿的证据还好,要是没有,别忘记了,现在您可是监察处的副史了,不再是御史台副都御史,不能没有证据的风闻奏事了。 只能说西宁世子最近一段时间真不大顺利。 他听从西宁王爷的吩咐,一路快马来到了京城,想在成亲之前,与自己的大舅子好好培养一下感情。毕竟大家都是年轻人,又得到家族倾力培养,一旦相投,两家联手势必比联姻更为牢固。 可是谁知,那霍庭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自己除了在送聘礼那天与人见了一面外,其余时间却再也找不到人影。就算是下了帖子,人家也只回说是在为妹妹准备嫁妆,一切在大婚后再议。 再议,再议,要是真能等得了那么长时间,西宁世子还不知道好好准备自己的婚礼?好在西宁王府这些年虽然远离了京城,人手还是留下了几个,一打听,要和他再议的霍庭已经几次拜访了贾赦。 这可就犯了西宁世子的大忌。要说西宁王府现在最恨的是谁,那还真非贾赦莫属。想那西宁王爷因自幼与忠安交好,自然是忠安的死忠一流。可是人家已经站好队了,也为忠安与北夷牵好线了,就等着搏一把从龙之功的时候,贾赦横空出世了。 你横空出世也就算了,别人也没让你老窝在家里。可是处处与忠安做对,把忠安的人拨除得一干二净不说,还从根上把忠安给灭火了。这个能忍?没听说过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吗,贾赦断的可不光是钱财,是西宁王府至少三代的富贵呀! 死仇,必须是死仇。自己的联姻对象老是往自己死仇家里跑,西宁世子能不上心?好在每次霍庭从鼎国公府出来,都没有什么好脸色,西宁世子就以为他一定是吃了瘪。心里有些高兴,可也有些别扭——自己巴巴上前结交人家不稀罕,却偏巴巴地去结交自己的死仇,能不别扭? 于是西宁世子愤青了,他要给鼎国公府点教训。 可是这个教训的人选却不好找。那府里的女眷是动不得的,一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陷害都没处下手。二是那可都是有封号的人物,不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可比,真要是她们出了点什么事,那锦衣卫可不是摆设。没见云光手握五、六万的大军,让百十来个锦衣卫就锁拿进京了。 教训不了女人,那就来一场男爷们之间的对决吧。 可他们家的男爷们,老的一个懒得为了不上早朝,已经躲到庄子里去了。小的那一个天天去国子监上学不说,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能用得上什么手段?总不能现在引着那么小的孩子吃喝嫖赌吧,人家身边可还有一个兵部任职的师傅看着呢。 第355页 找来找去,悲催的贾琏就入了西宁世子的眼。论身份,是鼎国公府的世子,还是朝庭从三品的大员。论能耐,却是刚接手国公府不久,远没到游刃有余的地步。远来又是一个纨绔,只要引得他旧病復发,都不用现学,就是鼎国公府的把柄 。 何况,西宁世子手中,还有一张好牌。 第229章 没错, 西宁世子所谓的好牌,就是尤氏姐妹。 西宁世子已经打算好了,只要那鼎国公府敢替贾琏将事情捂住, 那他有的是人手将小道消息在一夜之间散布全京城。就如当初忠安王爷, 能一夜之间把太上皇与皇帝失和的消息散布开一样。 谁知那鼎国公府竟不按套路出牌,不光没捂着, 还把人送进了大理寺。哪怕你把人送到顺天府也好呀,那里还有一两个忠安的暗子没有被拔出, 人进去打个照面就能出来。大理寺却不行, 那个正卿是皇帝的心腹不说, 据说还不时有锦衣卫的人出没。 让已经进了大理寺的人凭空消失,西宁世子自问,就是他老子来了也没有那个本事。至此, 西宁世子还没打算放弃尤氏姐妹,想着让人想法传递消息,让她们在大堂上公然指认贾琏。 可是,消息却已经递不进去了——那个受命指使尤氏姐妹的人, 竟然在同一天让人家鼎国公府送进了大理寺。至于他们是如何找到那个人的,不得而知。要知道,为了保险起见, 尤氏姐妹前脚刚走到宁荣街,后脚那人已经带着尤老娘换了地方。 这意味着什么,西宁世子都不敢想。只好让人传书给自己的父亲,希望得到下一步的指示。可是消息刚放了信鸽传出去, 指示还得再等上几天,却已经得到了孙坚当庭弹赅他的消息。 「大胆,真是大胆。一个监察副史,怎么敢手无实证就弹赅我?不是已经有了一个监察处,御史也不能风闻奏事了吗?」西宁世子再顾不得自己的风度,把书房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遍。 来报信的人哪里敢接话,只当他的背景墙。 背景墙是那么好当的?西宁世子一脸狰狞地问来人:「皇上是怎么说的?」 那人不敢隐瞒,将皇帝的话原原本本学了一遍。说话之间,西宁世子已经冷静了下来。不愧是西宁王爷敢在如此年纪,就放出来独挡一面的人物。 他在书房里转着圈子,一句一句地琢磨皇帝话语的意思。良久,才对那人道:「你回去吧。小心些,别让人看见你来过。下次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也不要再亲自来了。咱们的人不多了。」 后一句话显然感动了来人,觉得西宁王府还是看重自己这些人的,向西宁世子郑重行了一礼后才退了出去。等到了门口,那人让车夫左右细细打量过后,才小心地上了马车。 沈松从西宁王府别院对面墙角自然看了个清楚。虽然对来人身份有些惊讶,可还在接受范围之内。他只要把自己看到的事情汇报给皇帝就行,如何处理可不是他能做的事。 西宁世子却不知道他小心再小心的暗子,已经落到了锦衣卫眼里,也实在是大意。也不想想,就算是他的人手再好,能好得过皇帝的锦衣卫去?他都能让人盯着鼎国公府,皇帝会放任明知有了异心的他。 不顺,一切都和来时与西宁王爷商量的不一样。这是西宁世子的感觉,他决定稳上一稳,那两个女人,弃了就弃了。就是受命指使那两个女人的人,也可以放弃,他们全家的性命都捏在西宁王府手里,不怕他敢不顾全家老小的性命。 皇帝,你不是让大理寺查吗?那就让他们查好了,西宁世子这点信心还是有的。他要等。要等到大理寺什么也查不出的时候,自己一定要以诬陷戍边重臣、扰乱军心的名头,收拾孙坚那个老匹夫。 不过是给你闺女添了点堵,竟敢将事情闹到朝堂之上!疼女儿是这样疼的?西宁世子为孙坚掬了一把同情泪,到时就让你知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棒槌,你说你没有证据,那你让我参的是什么?」孙坚让贾赦给气疯了。 贾赦这几天闲来无事,摆弄那个高炉炼钢正在兴头上,却让孙坚给打断了思路,也没好气起来:「要是事事都已经有了证据,谁不会上奏,又哪儿来的功劳?」 「那可是西宁王爷呀,手里兵士不下二十万人的王爷!守的又是边锤重镇。到时一个扰乱军心下来,棒槌,我还有活路吗?」孙坚悲愤地问。 「放心。」贾赦却是老神在在:「皇上不是已经让大理寺去查了吗。到时证据不就出来了。」 对皇帝如此上道。贾赦还是十分满意的。看了没,什么是好基友?不用通气,就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这才是好基友。 还不知道自己让人好基友了的皇帝,对着皇后塞给他的图纸看得一头雾水:「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把这东西给那个傢伙。他能看得懂吗」那个老纨绔。 皇后抿嘴一笑:「皇上只管给他就是。这还是当日我与堂姐小时候得的东西,与那个水泥的方子一起得来的。」她忽悠起皇帝来,功力并不比贾赦差:「我看那傢伙已经把水泥的方子补全了,才想起这个东西来。毕竟是与堂姐一起得的东西,不如也交给他。万一他真能把东西鼓捣出来,也算是了了堂姐的遗愿。」 听说是贾赦前夫人与自己媳妇一起得到的东西,皇帝释然了。就说那个傢伙哪儿来的脑子,原来还是人家张家的东西。不过是人家没有时间在这些奇淫技巧上下功夫,才让他立了一功。 第356页 「不对。」皇帝气得大叫:「要是水泥的方子是你和你堂姐一起得的,那东西就有你的一半,我要一半的股份也是该当的。」 皇后就不解起来:「你不是已经要了一半了吗?」 皇帝气得想挠墙:「当日他把水泥的方子献出来,又每袋只要三文钱,我觉得他有点吃亏,就,就...」说起来都是眼泪,为了不在皇后面前丢脸,皇帝说不下去了。 还有把钱往外推的,就算是你们关系不错,不是还有一句亲兄弟明算帐呢吗?皇后同情地看了看皇帝,小心地问:「现在,怕是要不回来了吧?」 「还想要回来?」皇帝更郁闷了:「当初他研究这个方子的时候,就说自己没钱,硬逼着我掏了一百万两银子。后来又说那是什么研究经费,既然东西已经研究出来了,就是给我的交待。当时我又觉得他已经把东西献给了朝庭,也没计较。」亏,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已经吃了亏,还能怎样?皇后就算是再同情皇帝,也知道进了贾赦口袋的钱,别想要回来的道理,只好安慰皇帝:「那这个图纸,皇帝只管给那傢伙先看看,先不给他。」 「管用吗?」皇帝有点怀疑:「那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哼,有利也没见他起早过。」 皇后却有信心,从她听说贾赦把水泥苏出来了之后,就知道这人打的是个什么主意。想强国,要强军,没有枪枝怎么能行。可是要想产出高质量的枪枝,就得有好的钢材。而高炉炼钢,就是关键的一步。 想想吧,那么简单的水泥,贾赦就试了快三个月才成功,他还记得多少有用的东西,皇后心里已经有了谱。所以自己的这张图纸,一定能抓住那傢伙的软肋。 哈哈,一想起贾赦即将吃瘪的表情,皇后就是一阵暗爽,以为只有男人穿越才有用?姐可是理科学霸出身!这种用知识辗压别人的感觉,从穿越过来皇后就没有体会过了,现在自然心情大好。 「放心吧皇上。」皇后口气别提多轻松了:「只要他看了这张图,你再说是堂姐留下的东西,就等着他出大价钱好了。」 既然皇后这样有信心,皇帝当然要试上一试。二话不说,就让人召贾赦赶紧进宫议事。 孙坚还守在贾赦的书房不走,一定要人给他一个说法,要不他就带着一家老小住进鼎国公府:「反正早晚我也得让你坑得家破人亡,还不如在此之前将你吃个倾家荡产。」 什么仇什么怨。贾赦就不明白了,自己分明是送给他一个首告西宁王爷的功劳,怎么就成了自己坑他。可是皇帝马上想收拾西宁王爷的话又不能说,就算是孙坚嘴再严实,也有个就怕万一不是。 就是因为消息不对等,所以孙坚才认为贾赦是坑他没商量。正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皇帝派来的小桂子来了。 听说皇帝要召见贾赦,孙坚也不好拦着,只在人身后大声道:「一会儿我就让人去接我夫人,还有我儿子一家。你先和你的管家说,给我把客院收拾出来。」 看来这位是真打算赖在自己家里了。贾赦也不恼,回过头笑眯眯地来了一句:「这点小事,何必我去吩咐,你只让人通知世子夫人就是。现在我们府里,是,世,子,夫,人,管,家。」 孙坚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就转身想找个小厮向二门里带话。却忽然想起,这鼎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不就是自己的闺女吗? 你说你一个娘家爹,让自己闺女给自己在婆家收拾出一个院子出来,要全家入住,外人会如何想?孙家要进占鼎国公府? 明白自己又让贾赦摆了一道的孙坚,悲愤地向着贾赦的背影大喊:「贾赦,你给我回来。」 贾赦回头对他道:「没听说皇上要召我议事?你比皇帝还大,我得听你的。小桂子,快走,别让皇上等急了。」 第230章 现在贾赦绝不承认, 自己刚才还认为皇帝救他于水火,是一个大大的好人。这就是一个奸商,还是一个让人仔细教导过的奸商。 至于教导他的人, 还用问吗, 一定是自己那个小老乡无疑。他不知道自己的那个小老乡穿过来了多长时间,可是到现在还能把个高炉的图纸画得如此详细, 一定是个理科生,还是学霸一流的人物。 「皇上, 你可知道, 这是我夫人的遗物。」贾赦十分肯定地要把东西占为己有。 「不是。」皇帝这次可没有那么好说话了:「皇后已经说过了, 这是当年她与自己堂姐一起得到的东西。连那个水泥的残方也是一样。」 既然小老乡是这样说的,一心想把东西拿到手的贾赦,也不能再放赖, 只好开门见山地问:「几成?」 这还差不多。皇帝也如贾赦对孙坚一般,笑眯眯地道:「二八分帐。」 贾赦立刻要给跪了:「没想到皇上你竟如此大方。皇上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把这东西给试验出来。而且自己庄子里连一座炉子也不留。」 皇帝就算知道这人是个脸皮厚的,没想到已经厚到了这种程度:「我不大方。我已经说了, 是你二、我八。」 「那皇上,你出多少研究经费?」贾赦还不死心。 皇上的脸已经快板不住了,一字一顿地告诉他:「一、文、没、有。」 刚才不还是好基友呢吗?现在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贾赦也怒了:「真没有?」 第357页 皇帝特坚定:「没有。」 「好, 好。」贾赦咬咬牙:「那请皇后娘娘把图纸好生收好,做自己的念想去吧。」我还不要了。 这和皇后给皇帝描绘的美好画面完全不同。贾赦竟然不要了,他竟敢说他先夫人的东西他不要了! 「你敢!」皇帝不淡定了。 贾赦开始淡定:「我有什么不敢?皇上,你知道试这东西有多烧钱吗?知道找炼这个东西的石头有多费劲吗?知道原来为了找那个能烧水泥的石头, 我发出去多少赏钱吗?」想不出研究经费,门也没有。 似乎有些道理。皇帝觉得,大概那水泥的研究经费真不剩几个了,要不以贾赦刚看到图纸那两眼放光的劲头,不会说出不要这图纸的话来。 「那你打算怎么样?」皇帝声音开始软下来了。 「两条路。」贾赦开始划道:「要不就你出研究经费,我肯定一笔一笔把帐记得清清楚楚。最开始花的钱我可以用原来研究水泥的钱先垫着,不过我可说好,那钱也就够用个十天半个月的。每过个十天,我就找你来报一次帐。这个可是耽误工夫。」 皇帝听说耽误工夫,有点拿不准,听皇后说,这个东西要是能炼出来,那火铳炸膛的问题就能得到解决,加上前次贾敬研究成的□□,再对上北夷,胜算不要太大。要是贾赦真把时间都用到报销那点研究费上,不就是得不偿失。 「那第二条路呢?」皇帝想听听。 「还和原来一样呀,直接把一百万两银子给我,到时我保证把东西给你炼出来。在这之前再不找你要一文钱。」就算是心里再暗乐,贾赦也一脸平静。 小老乡,你不能亲自来讨价还价,指着这个男人,就等着喝粥吧。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的事,皇帝觉得这一百万两还是出得起的,于是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贾赦的想法。 只是皇帝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人最懂得得寸进尺,这不,面前的人就问道:「皇上,咱们还得再商量一下分成的事。」 刚才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皇帝不解地看向贾赦,只听得他说道:「皇上,你看呀,你是富有四海的人物,自然看不上这些小钱,对不对?可是我家里人多呀,不光有两个儿子,还有四个孙子孙女,这些人得吃得穿,更得婚嫁,这钱还不得我一点一点给他们攒起来?」 皇帝虽然知道他说的是歪理,可是他原本与皇后商量的,底线可是四六分成的,何况皇后还有一个终级招数要等东西炼出来再用,现在还是让这人心甘情愿地去试炼才好。 「那你想怎样?」皇帝竭力不去想皇后那个终级招数,免得自己笑出来,太损形象。 一山难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一个平行世界出现了两个穿越人士,就算是一公一母,互相能看得上的也不多——谁不想证明,自己才是来拯救世界的,别的穿越都,那都是配角!可是因为时代的原因,皇后只能困守宫中,看着自己上蹿下跳地折腾,能对自己有好感才怪。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小老乡小小不然的那些刁难,贾赦都是能让则让,好男不跟女斗不是。现在发现小老乡竟是个学霸级人物,那贾赦更得将人供起来。 所以他小心地看着皇帝一成不变的冰山脸:「再给我加一成?」 行,怎么不行。皇帝故做大度的点了点头,自己可是比皇后预期的多得了一成银子:「好吧,看你可怜,加你一成就是。」 这是要少了,不然能这么好说话?就算是心里再喊着亏了亏了,也只好再次谢过了皇帝,安慰自己那一百万还是先到手了。 他觉得亏,人家皇后一听皇帝又给了他一百万两的研究费,才觉得亏好不好?图都画得那么详细了,还用什么经费? 「不是还有最后的招数?」皇帝安慰她:「那傢伙也忙了一场,总得给他些好处,下次才好使唤人不是。」 皇后再不甘心又如何,钱已经进了贾赦的口袋,要是要不回来了,只好今后有机会再报復回来。 谁皇帝却想起一事:「糟了,刚才忘记和那傢伙说了,过两天他那个假正经弟弟夫妻二人就要问斩了。冷宫里的那一个,也别让她再浪费粮食了。」 皇后只道:「冷宫里的那个自有人处置。不过那傢伙不是已经和他弟弟分宗了吗,何必再与他说。」 皇帝摇了摇头:「再是分了宗,总是一奶同胞。再说他就是不在乎名声,还有贾琏他们不是。」 皇后只想说,皇帝,你太不了解你的臣子了。不过至亲至疏夫妻,何况自己还不是眼前人的唯一。皇后才懒得管这些,由得皇帝派出小桂子到鼎国公府传话。 得到消息的贾赦也有些转不过来,假正经夫妻就这样挂了那宫里的贤德妃呢?算了,估计皇帝也不会放过她。 有再多的恩怨,人死也得一笔勾销。加之贾赦不出面的话,估计那两个人连收尸的人也不会有——李纨就别提了,早早地回了金陵,赵姨娘现在跟着娘家兄弟,凡事不能自专。还有一个就是那个凤凰蛋了,现在贾赦都懒得打听他在哪儿。要是让他去,就得再预备个人给他先收尸。 不过贾赦还是没有出面,只让林之孝家的带人去法场走了一遭——直接将人装进棺木,送到馒头庵里寄了,等什么时候那位凤凰蛋出现再做交接。 第358页 林之孝回来却对他说起,赵姨娘与贾环也去了法场,就连贾政的尸身也是贾环亲自收拾的,让贾赦吃惊不小:「环小子亲自收拾的?」 「是,」林之孝也有些唏嘘:「环三爷给地老爷抹了头脸,赵姨娘给,给...」下面的话太血腥了,不好在主子面前出口。 贾赦也就明白了,他摇着头道:「不想那母子两个还有些良心。算了,你带上二百两银子给他们送过去,让赵姨娘别误了环小子的书。」又问:「那个贾宝玉呢?出现了没有?」秋决是大事,只要人在京中,就没有听不到信的。 林之孝有些无奈:「并没有见到人。我们还特意等了一会儿,怕他是不是准备东西晚了。对了老爷,按说二老爷所犯之罪,环三爷是无法科举的。」 贾赦还真忘记了这个,现在可不是那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的时代,要做状元只有科举一途,最多再加上个武状元。 「再看吧。」他心里模煳有点想法,只是自己也没理出头绪来,只能说:「好歹读书能明理,就算是将来给人记个帐,也比只做工强不是。」 林之孝应下出去,贾赦却自己寻思起来。 要说这个皇帝也是个小心眼的,秋决的时间愣是拖到了西宁世子成亲的前一天,你是故意想噁心人的吧。好么,人家那边晒着妆,你这边血流了一地,让人家是成亲不成亲。 西宁世子和贾赦的想法一样,那就是皇帝一定是成心的。 可是人家就是成心的又如何,自己还不是得捏着鼻子受着?自己敢说一声推迟婚期试试,那霍庭还不得打上门来!自己现在可是还没与霍庭深谈过,既然他说过一切等大婚后再说,那么这个婚势必得办得风风光光。 皇帝,你且等着,看我两家联手后,你还能这样逍遥? 就算前一天刚进行了秋决,京中还是一片肃杀之气,还是让西宁世子大婚的鞭炮沖淡了几分——两家王府联姻,排场摆得十足,京中有许多人家纷纷到贺,更增了喜气。 不想亲迎刚刚结束,西宁世子与「南安郡主」内里刚刚在喜堂里站定,还没等到拜堂,就有西宁王府的管家气色不成气色地跑进了喜堂:「世子,御林军与锦衣卫,将别院给围了!」 第231章 却说西宁王府别院的管家急三火四地跑到喜堂, 报说御林军与锦衣卫已经将别院给围了后,不等西宁世子做何表示,一屋子观礼的人都已经纷纷站了起来, 向着屋外涌去。 不说这西宁王府长年生活在西宁边锤之地, 与京中交好的人家有限。就是关系再好的人家,也不愿意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让人牵连不是。何况能来做贺的人家, 或是那些本就与西宁王府有些首尾之人,正怕让人抓了把柄。再就是一些趋炎附势之辈, 看人家王府权势, 想着攀上棵大树。 可是不成想, 这棵大树还没等攀上呢,就要自己倒下了。走,必须先出了这个别院再说。总不能让站在树下等着挨砸不是。 可是那院子已经让明刀明枪的御林军围得水泄不通, 想出去,一时没人找到门路——门外还有一些服饰与御林军明显不相同的人,也是个个持刀在手,想来就是那管家所说的锦衣卫。 能见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锦衣卫, 院子里没有一个人觉得荣幸。概因本朝除谋逆大事,锦衣卫一向很少出动,现在参与其中, 西宁王府所犯之事不小。能来贺喜的人,有几个不是人精?想想心中自明,个个在这十一月的天气里,也了一身冷汗。有些女眷胆子小些, 已经开始哭开了。 人群更是急着离开,门口堵了个满满当当。这时那位世子大人也来到了门口,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通道,仿佛生怕让他沾着一般。那世子已经顾不得这些,只见人一脸铁青,对着门口的兵士高声道:「不知是哪位大人主持,还请明示本世子之罪,也好让这些无辜受惊的宾客心中明白明白。」 没有这个年岁人遇事的慌乱,这位世子已经稳住了心神不说,还小小地将了来人一军:不教而诛,是上位者的大忌。现在一院子的人,总不能没个说法,就把守边重臣儿子的婚礼搅了个稀巴烂。 就见守门的兵士也让开一条通道,一位全身披挂的将军手捧明黄色的圣旨出现在了门前:「西宁世子接旨。」 不光是西宁世子,就是来观礼的人也跪倒在地。那位将军就开始宣读起圣旨来,大意就是说,西宁王爷已经与北夷勾结,起兵谋反。西宁王引着北夷人靡乱青海一省不说,现在已经向着甘肃进犯。所以皇帝大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不光把西宁王爷的王爵一削到底,还称其为民贼!民贼的儿子就是小民贼了,也别叫什么世子了,直接拉进天牢做死囚吧。 世子大人蒙了,明明他与父王说好的,此次进京重点是两家联姻,并藉此与南安王府谈妥条件,到时南北唿应,共同起兵。怎么他的父亲这么早就起兵了?他不管自己这个儿子了吗? 不,这不是真的,就算是再沉稳、再心智坚定,想到自己的父亲可能不顾自己的死活,这位世子也大声叫了起来:「不会,这不是真的,一定是有人冤枉我父王。我父王不会谋反,更不会与北夷人勾结。」 总算他心智还在,只是一味地喊冤枉,没说出什么父王你为什么放弃了我之类的话。要不西宁王爷得隔空吐出一口老血来。 第359页 并不是西宁王爷想在这时起兵,也不是他不重视这唯一的儿子,而是太重视这个儿子了。所以在此时就选择与北夷联手,都不等南安王府的回应,就是因为西宁王爷,以为他的这个唯一的儿子,已经在京中遇了不测。 绝非危言耸听。搁到谁头上,明明原来定好的三日一通信,却十天半个月连个信皮都看不到,儿子还是在别人的地盘,都得和西宁王爷一个想法。 那就是皇帝已经知道了他的打算,先下手为强了,把他的儿子做了人质了。此时不反,难道眼看着西宁王府真让皇帝一点点蚕蚀了不成? 唯一的儿子已经让人控制了,反吧!这是西宁王爷的想法。所以他行动十分快捷地民北夷兵和一处将打一家了。 西宁王爷冲冠一怒为儿子,可是皇帝表示自己真的没控制你儿子呀。就算是明知道西宁世子何时成婚,也不过是把秋决的时间拖了一拖,给人添了点晦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着贾赦与霍庭行了那个李代桃僵之计,让人家的儿媳妇由郡主生生变成了侍女。 可是明明今日才成婚,西宁世子还没发现媳妇换了人呢,怎么西宁王爷就提前发动了不说,那消息已经传到了京中了? 这个自然就是锦衣卫做的好事!人家沈松沈副史,是一个善于学习的好官员,他从贾赦对付云光的手段里受到了启发,西宁世子人一过了西京,与西宁王爷通信的信鸽就已经让他们的人给控制住了。 可以说,西宁王爷与世子传递的消息,从西京开始,就已经是皇帝愿意让他们传递的消息了。至于两边会不会起疑心,为什么有些时候得到的答覆与自己问的问题不一致?沈副史表示这个完全不是问题。 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人,专门擅长模仿别人的笔迹吗?不巧,沈副史手下就有这样的人选。毕竟两边对信鸽通信就没起过疑心,自然不会细细核对笔迹。又受了云光一事的影响,为了防止信件外泄,都是看过即毁,给沈副史减轻了不小的造假负担。 就这样,在沈副史的控制下,西宁王爷与世子的通信不光不畅,就连内容也不是自己想表达的了。西宁王爷人老成精,疑心日重,能不怀疑自己的儿子是不是让人控制了? 所以沈松得了自己手下传来西宁王爷已经起兵的消息,自己也吓了一跳,知道这次怕是玩得有些过火了。只好急急地向皇帝报告。 皇帝就算是再觉得突然,可是毕竟对西宁王爷早有了防备不说,还已经让锦衣卫正史陈冗把第一批□□押送到了贾孜的大营。只是不知道现在人到了没有,来不来得及给西宁与北夷当头一炮。 不过对沈松此事上的失误,皇帝还是进行了批评的,考虑实在不周全,让自己的准备时间太短了,仓促上阵能比得上从容就对?批评也是疾风骤雨,一点情面没留。然后才写下旨意,让沈松去亲自拿人。 对让自己挨批的人,沈松能有什么好气?一个眼风过去,两个属下轻松制住了西宁世子,将人收到一边。就有人对着贺礼单子,一个一个地叫宾客的名字,叫到何人何人就带着自己的亲眷出门,真是一丝不漏。 听到自己的名子上了贺礼单子,刚才还笑语声声的宾客脸色都不大好,这算是在皇上那里挂了号吧?自己怎么眼皮子那么浅,看着人家王府势大,主动就凑过来?白搭了一份贺礼不说,还上了黑名单。 后悔药完全没有地方买去,那些人只能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灰头土脸地带着家眷扬长而去,看都不看倒地的西宁世子一眼,好象刚才那些恭贺的话不是他们说的一样。 你说贺礼?谁还想着那些东西,就算是心疼,也得平安回到家里再心疼不是。于是,等这些宾客散尽,西宁王府别院连同贺礼,就都收归了国库。 只有一个人难办,那就是「南安郡主。」不知道内情的人,只觉得这位郡主太倒霉——得了皇帝赐婚又怎样,还没等拜堂呢,夫家已经出事了。要是没亲迎过,不发嫁就是,可是偏偏发嫁了不说,人已经进了西宁家的门。 可你说她就是西宁王府的人也不对,没拜堂,没见亲族,没上族谱,还是一个三无人员呢,反正你现在就算是抄西宁的家,她也不在人家的名单之内。 沈松正在犯愁的当,手下人报:「副史,南安世子在门外请见。」 京城就这么大,何况人家的妹妹还嫁了过来,打听一下西宁王府的仪式进行得顺利不顺利也是人之常情。能等到宾客尽散才过来,这位南安世子已经是很能忍得住了。 「沈副史,」霍庭对着人也不虚言:「我是来接我妹妹回去的。」 沈松就有些为难:「世子,知道您忧心妹妹。可是这件事情,下官真做不了主。」 霍庭不是不讲理的人,他对着沈松道:「那就请沈副史向皇上禀报一下,我妹妹无辜受累,怕是一个弱女子已经不知所措,我现在先将妹妹接回家中休养。请皇上放心,我一定约束好妹妹,不会乱走动给沈副史办差添麻烦。」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加之沈松隐约知道一些皇帝想收服南安的心思,亲自进宫向皇帝禀报了霍庭的要求。 皇帝想都没想,反正已经做了一次人情,索性将这个人情再做大点,不怕那南安不归心:「让他接回去就是。好言安慰一下,也是朕识人不明,这个婚指得让他妹妹委屈了,日后必还有旨意。就是那嫁妆,也让他拉回去吧。」 第360页 得知自己不光能接回「妹妹」,就是嫁妆都发还,南安世子当时就向着皇宫方向重重叩道:「皇上如此圣明,霍家只有肝脑涂地,才能报圣上万一。」 第232章 西宁世子成亲宾客的名单上, 没有鼎国公府里的人。贾赦就连贺礼也没有送。开玩笑,说什么四王八公,同气连枝, 那是贾代善还在的时候的事。 自从贾代善去了以后, 八公的人渐行渐远不说,四王里除了那个北静王爷与南安太妃外, 其余的人就没有一个瞧得上日益没落的荣国府的,恨不得离荣国府越远越好。那时你们觉得自己高高在上, 那就继续好了, 反正已经让贾赦收拾得差不多了, 想让他做出友好之态,做梦去吧。 所以就算是在自己的书房里听平郡王说起今日西宁别院的闹剧,贾赦也只是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眼睛还是看着那个高炉的图纸。 直到平郡王开始向他讨着主意:「父亲,您说我们监察处要不要奏上一本?」 「你哥哥的老丈人不是已经上奏过了吗?」贾赦放下图纸,认真地看了平郡王一眼,知道他不是无故起的念头, 有些不解地问。 平郡王就道:「可是那些御史台、都察院里的老儿人,总是自行其事,全不把我这个正使放在眼里。我得趁着这件事, 让他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贾赦摇了摇头,对着他的头拍了一下:「你真愿意一直在监察处呆着?」 平郡王的嘴就嘟了起来:「谁愿意在那里呆。一群老头子,天天话也不会好好说。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儿,光是引经据典就能绕半个时辰。又都自以为是的厉害, 人人之间互相不服气,个个觉得自己才是救国救民的那个。」 「说过多少次,不能再风闻奏事,不能再风闻奏事,都察院的人还好点,御史台除了与副都御史走得近点的那些人,就没有一个听的。要不是当日四叔非得说是您的意思,我能放着自己的亲事不准备,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平郡王开启吐槽模式。 「那你还瞎积极个什么?」贾赦再给他一下子:「这回知道我为何让你哥哥的老丈人上奏了吧?」 我不知道!已经让贾赦两下子给拍傻过去的平郡王,表示自己理解不了贾赦的深意。 对这个便宜儿子,贾赦比对贾琏有耐心得多,他一点一点地分析给平郡王听:「大家平日说起原来的御史台,只知有副都御史孙坚,不知道有都御史陈琚,知道是为什么吗?」 平郡王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不是都说是因为那陈琚是皇祖父旧臣,不为四叔所喜,所以每日闭口不言。不过他为人谨慎,从不让人拿得住把柄,而四叔又念在皇祖父的面子上,才让他还占着都御史的位子。」 贾赦再次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陈琚原是忠安的人,不过隐得十分之深。就算是上次办了忠安,都没把他牵出来,是忠安留着给皇上添堵的。前段时间,锦衣卫已经发现他到过西宁王府别院,可见他已经与西宁王府勾搭上了。这次让锦衣卫给抓了个正着,逃不过去喽。」语中不乏兴灾乐祸。 「那和不让我上奏有什么关系?」平郡王还是不明白。 「这不是你哥哥的老丈人已经在事发前就上奏了?那他就是首告,是察敌于前,可不就是大功一件?立了这样的大功,皇上能不加恩于他?而你呢,在监察处这么长的时间,一点建树都没有不说,两处的人都没有整合到一起,你说,要是你是皇帝,你会用谁?」怎么就这么笨?贾赦开始为林仙子着急,这样的丈夫,能理解仙子大才吗? 「对呀!」平郡王喜得眉开眼笑:「要加恩,就得给他升官,而我又一直在监察处毫无建树,只能让有德者居之了。父亲,明日我就去辞官。我要让贤。」又可以亲自准备自己的婚事,好开心。 贾赦却又摇了摇头,平郡王又是不解,不是你说的不用我做官了吗,怎么还摇头呢?贾赦就笑得一脸委琐:「既然是你四叔主动让你做的官,也得让他主动撤了才行。」说不定还能得点好处。 谁说只有做了官,有了实权才没人敢动平郡王?贾赦从那日林之孝说起贾环读书也不能科举时,这两天就好生地把思路理了一理。他做出了一个决定,要让平郡王做无冕之王!君不见那些清流的大儒,有几个是官居高位的,还不一样是振臂一唿,从者云集? 当然不是让他办什么报纸,文字狱不是闹着玩的。上面的人要想收拾你,才不管那上面的东西是不是你写的,只要登在上面,你就有失查之职。那东西等平郡王真的做成事后,交给自己的小老乡好了。贾赦想让平郡王做的,是办学! 就是要办学!还得是专门培养理科生的工学!想想吧,一位开时代先河的山长,将层出不穷的新巧之物带给这个帝国,引导这个帝国走向强国之林,为帝国培养出一位位高端人才,还有哪一个帝王,能轻易动得了他?别说他那些学生,就是得益于那些发明的百姓都不答应。 别说平郡王不行,在水泥修路的时候,贾赦就发现平郡王对这些格物的东西很感兴趣,这就妥妥是理科生的节奏呀。再说,也不用平郡王亲自上阵,只要能把个学校管理好就行了。时先生已经给了他那些人,不信还不能管好一个学校。至于教材与教员,贾赦表示,自己是完全的拿来主义。 第361页 南边不是还有夷人上岸吗?他早就让人去找那些夷人的书籍了。当初只是想着看能不能得些现在西方发展到什么程度的参考,不想此时却是无心插柳之举。到时他自己先办上一个教员培训班,大学的教不了,他还教不了高中的?别忘了,宫里还有个学霸的小老乡做备胎呢! 至于皇后娘娘,贾赦已经想好她的作用了,那就是等黛玉成了婚,就让她去找小老乡求教去。林仙子出马,那位说不定连女学都能折腾出来。就让她们建个文学院好了,林仙子一定能胜任。到时也能一平小老乡不能施展穿越抱负的郁气了吧?贾赦想到这里已经自己要乐出来了。 当然了,还得建个医学院,这个贾赦更不担心人选了,那位纪太医,现在还跟着他呢,当初为了照顾孙苑这个产妇,可是给他培养了好几个医女出来。能培养医女,还怕培养不出医生? 越想越乐的贾赦,对平郡王一直期待的大婚,第一次升起了同感,快点成亲吧,让那个皇后有点事干。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一天到晚给皇帝出主意对付自己,贾赦就是再二,也不是受虐狂人,他也受不了不是。 自觉完美解决了皇后这个隐患,贾赦开始有闲心八卦:「你说那个南安世子去把他妹妹接回去了?」 平郡王点点头:「四叔还让人把嫁妆都拉回去了。」 贾赦点了点头,皇帝收买人心的手段见长。再过上一段时间,在西宁完败之后,皇帝就可以出面将这门亲事做废,只说原本自己对两王府信任有加,不想西宁狼子野心,而自己不愿意南安郡主小小年纪受牵连,让她别嫁就是。 到时说不定不光收穫南安王府的忠诚,还能在那些仍在观望的人中得些人望,更多地收罗一些人才。 就算是皇帝能收穫得更多,那个南安郡主却得过个一年半载才好再说亲事。皇帝还老说自己不靠谱,看看,要是没有自己这个李代桃僵的主意,西宁王爷起兵得又如此之快,此事能善了?说不得两家得真的联手了。不行,哪天得进宫去,就这个事,向皇帝要些好处。 不对,还不算善了,那个真的南安郡主可是还在自己的庄子上和惜春做伴呢。也不知道惜春能不能对付得了。 惜春对付得了才怪。从这位明月姐姐第一天以泪洗面开始,两人的相处模式几乎成了定式。先是二人早晨好好地一起用了饭,再一起在院子里消消食。也不知道是哪条树枝长得不对,或是路边的哪篷草生得碍眼,这位明月姐姐就会被截中泪点,开始迎风流泪。 劝吧,那些话已经劝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不劝吧,大伯又把人郑重託付给了自己,总不能大伯交给自己的第一件事就办砸。惜春左右为难,只能打点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侯着这位姐姐的眼泪。 有心想是不是大家别出去消食了,要不路边的树早晚得让泪淹死。可是在屋里也一样呀,看到一个花撑子也掉泪,瞧着一杯茶水也伤心,还不如到了外面,自己还能偷空四处看看,免得让人勾得跟着哭出来。 林姐姐,我再也不说你爱哭了,和这位姐姐比起来,你那点泪水就是打哈欠带出来的吧。惜春一边心里暗暗为自己报屈,一面默默地盼着大伯快点来把这位姐姐接走。 人家南安郡主也委屈得不行。她不是从小没见过亲娘的惜春,可是南安王妃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与霍庭之间相差年岁又大,所以霍庭也不存在和她争宠之事。 金尊玉贵长大的郡主,现在连个丫头都是别人借给她的,能不委屈?能不流泪?样样东西都不如意,她也盼着自己的哥哥能快点来接自己。 第233章 霍庭是与贾赦一起来的庄子上。两人一个是来接人, 一个却是又要用庄子试验高炉了。 贾赦来了,惜春高兴。霍庭来了,她更是高兴得不得了——伯父能把人带到这里来, 显然不是为她。那就是为了那位明月姐姐了。是不是可以把那位一直哭的姐姐接走? 看着送走人后, 惜春挡也挡不住的笑容,贾赦打趣她:「和这位郡主就这么和不来?」 惜春嘴巴一下子张得老大, 这些天她一直姐妹相称的居然是一位郡主?可是林姐姐与巧姐儿、迎春姐姐她们,不也都有封号吗, 也没这么能哭呀。 「人和人是不同的, 」似乎知道惜春所想, 贾赦说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咱们家里的女孩子们哭了吧。遇到事情,光是哭哪儿行。你刚进大理寺的时候,也哭过吧?」 见惜春红着小脸点头, 他也不想难为小姑娘,接着说:「可是那时你再哭,也没有人理你是不是?水还是要自己打,饭还是得自己端。可见哭有什么用?还不如把眼泪擦擦, 干自己能干的事,还能让自己生活得好一点。」 惜春听着这从未听过的话,觉得有理, 又觉得有哪些自己现在还无法明白,想着等自己回去之后,再好生琢磨。现在她有别的事情要问大伯。 「大伯,你知道父亲去了哪里?还有蔷儿, 原来还时不时的从那个庄子里过来看看,可是父亲走后,他也不来了。」说着小脸就消沉下去:「蔷儿是不是看着父亲的面子,才来看我?」 「怎么会,」贾赦连忙解释道:「这事都怪大伯没与你说清楚。你父亲炼的那个东西,是有大用场的。你还小,大伯也不能与你多说,只要知道那和他原来炼的那些丹药都不一样就行了。」 第362页 可不是不一样吗,原来贾敬炼的丹药,最多能祸害一两个人,现在那可是一灭一个庄子的东西。惜春也是见过那东西威力的,就点了点头。可是那日贾蔷一来,就想着给她凑身价银子,让她对这个原来不大亲近的侄子有些依赖起来,可是,他也不见了。 见她还不高兴,贾赦就接着给她解惑:「那个东西,因为十分重要,所以必须保密。可是你父亲在庄子里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有心人一打听就知道了。为了保密,皇上把你父亲转到了别处。你也知道,你父亲觉得蔷儿原来不学无术,所以就把他也一起带着,要把自己会的那点东西都教给他。」 这还真是贾敬的要求,他走可以,必须把贾蔷也带着。也是受了贾赦那天问谁教 贾蔷的刺激,你不是不教吗?我自己教。 可是惜春更不开心了:「他就这样把蔷儿带走了,竟连问也没问我。」 贾赦头大如斗,这个堂兄,可真能给自己惹事,现在小姑娘不开心,还得自己给他收拾乱摊子,谁让人家现在研究的东西已经见了效,已经得了皇帝的青眼了?上吧,自己不上,还能指望那几个丫头不成? 「怎么没问?」睁眼说瞎话这事贾赦还是拿手的:「他那日走得那么急,还郑重地拜託了我,让我好生照顾你。只是他去的地方与庄子上不同,都是一群男人,你去不方便。等什么时候他得了皇上的封赏,就能来接你了。」 惜春的小脸立时亮了起来,两眼放光:「真的?父亲也能得了皇上的封赏?到时他真的来接我」 贾赦头点得一点不心虚:「当然是真的。估计也快了,到时一定是他和蔷儿一起来接你。」不接,老子踹得他们来接。不过到时可得先与那个好堂兄把词对好,别让小姑娘再伤心一次。 「我就知道,父亲不会忘了我。就是蔷儿,也是个有良心的。」惜春拍着手:「不枉我点灯熬油地给他们做衣裳。」 贾赦就不干了:「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咱们家的女孩,不用在意女红那些。有的是针线上人,何必自己动手。没得把自己的眼给熬坏了。」 惜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道:「大伯,我知道您疼我才这样说。可是在庄子上,吃的用的,都是大伯准备好的,我不过是动动嘴罢了。只的自己动手做的一点针线,才是我真正自己动手的东西。」 这么懂事的孩子,贾赦哪里还忍心说她,为了让她高兴,就问:「你想不想你大伯母她们?」 惜春一个人在庄子里都快半年了,所见的人也不过就那几个,每日不过是自己与自己做伴。乍听贾赦问的话,不由脱口而出:「怎么不想,不光是大伯母,就是巧姐儿她们,我也想得不行。」 「她们也念着你呢。现在你父亲已经算是为皇上办事的人了,就算你哥哥的事儿,也算不到你头上了。等过上两天,你大伯母她们到温泉庄子上时,大伯就把你送过去,回去时你就跟着一起回去。」 惜春一番牢狱之灾,想得却比以前更多:「大伯,要是我回去了,那些原来宁国府一宗的人,见了是不是又得麻烦大伯。算了,能再见见大伯母她们我就知足了,在庄子里住着也挺好的。」 说得贾赦那个心酸呀,这才真正是稚子何辜。他摇了摇头:「你当大伯那么不中用?他们想贴上来,也得看大伯让不让他们贴。」 听了他这么霸道的话,惜春才算是放下心来,让人找出给贾敬贾蔷做的衣服,托贾赦寻人给二人捎去。最后自己亲拿了一套外衫捧给贾赦:「大伯,这是我给您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大伯将就着穿吧。」 感动得贾赦哟,把人夸了又夸,还让人家保证,再不动针线做这些费眼力的东西,才算放过。 足等了四五天,贾赦才带着惜春向着温泉庄子而去。反正他自己手里还有一个做水泥的庄子,早就把自己名下庄子间都铺了水泥路,引得沿路的百姓差点给他建个生祠。还是刘姥姥得了消息,知道人家国公府不是张扬的人家,忙忙地给那位李管事通了信,才算是把这事按下了。 「大伯,这就是您研究出来的那个水泥?」惜春是第一次走在水泥路上,庄子里的路铺的还是鹅卵石呢。 贾赦就有点小骄傲:「怎么样,是不是平平的,一点也不颠?」 惜春就点了点头,又问:「我父亲现在炼的东西,有没有水泥厉害?」 这可要怎么比?贾赦有点为难,可是人家小姑娘正一脸期盼地等着他夸自己的父亲呢,也不好太过打击,只好道:「这么比方吧,我和你父亲现在弄的那个东西,就好比是良药与□□。水泥呢,可以修路,修房子,修水坝。可是你父亲研究的那个东西,却可以炸路、炸房子、炸水坝。」 还不如不解释呢,小姑娘的脸又垮了。就说自己不会哄孩子,贾赦绞尽脑汁,要树立贾敬在他闺女心中的美好形象:「可是你想,那□□人人说是剧毒,可是用好了不是也能救人?何况这东西咱们又不是用来炸自己的东西,到时给那些外族人用上,是不是省了咱们兵士的力气?」 也对,这样说来,难怪父亲入了皇上的眼。惜春又高兴起来,悄悄拉了拉车帘,向着窗外看去。贾赦就是不耐烦这个时代对女孩子的限制,谁不好奇,孩子看看车外又怎么了?他一下子把车帘挑得大大的,自己向外张望。 第363页 惜春此时还能不明白他的想法,放下自己一侧的那点小缝,就着贾赦那边大大方方地看了起来,反正也不是自己拉起来的,大伯又是长辈,她还能管着长辈不成? 其实初冬的野外有什么可看的,不过是几眼,惜春见处处一样的衰草枯杨,远远才能看见一处矮矮的村庄,早就没了兴致。 加上早晨起得又早了些,惜春不由得瞌睡上为,头一点一点地钓起了鱼。 贾赦示意丫头给惜春盖上薄毯,自己想着庄子上建高炉的事,时间过得倒是不慢。 到了温泉庄子,因着惜春未醒,贾赦一径让人将车驶了进去,庄子管事一路小跑地跟着车子,嘴里不停地说着:「太太她们还没到,不过奴才已经让人将屋子打扫出来了。四小姐住的地方也已经收拾好了,一应都是现成的。」 大概是他的声音大了些,惜春动了动身子了,醒了。见贾赦笑望着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车子正好此时停了下来,贾赦只做不知,张罗着让她下车:「说是你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看看可有不合意的地方,让入画她们再给你收拾。」 听了入画的名字,惜春愣愣地看着贾赦,小声问:「大伯」 贾赦带着她向内走,嘴上解释道:「我觉得那丫头跟了你几年,大概也是你用惯了的,不比庄子上的这几个,这么长时间了还不顺手。就让人找到入画,买了回来。回头让他们把身契给你。」 贾赦算是看出来了,原着里把惜春描写得再冷心冷性,可现实中不过是一个缺爱的孩子,最是长情不过。没见贾敬总共和她在庄子上才相处了多长时间,就让她记在心上了?何况入画,可是打小就跟着她的人。 第234章 惜春将将洗漱完毕, 换上了入画给她准备的衣服。不等两人诉些别后的话,就有人来报,邢夫人等已经到了庄子, 请惜春过去。 惜春只是懊恼, 怎么也没人提前说上一声,自己好到门口迎接才是。入画忙劝道:「姑娘也是刚来, 大太太再不会挑这些。」 惜春就边走边对她道:「快把你嘴里的称唿改了吧。如今府里只有一位太太,哪来的大太太之说。」 入画忙应下:「是, 都是奴婢一时叫顺了嘴, 混忘了。」 见她如此小心, 惜春如何不知也是吃过苦头的,只拉了她的手摇了摇,算是安慰。 入画也不多说, 只和惜春一起进了屋子。 这次鼎国公府算是全家总动员了。孙苑本不想来,生怕龙凤胎还小,怕庄子里东西不齐备。可是邢夫人地劝她:「你一年到头又要带孩子,又要管家, 总得疏散疏散,才好再给他们卖命。」 说得一屋子的人都笑劝孙苑,就是巧姐儿与聪聪, 也把个温泉庄子说得天花乱坠,大有不来一次,要亏一生的势头。既然婆婆已经发话,离年节还有一段时日, 孙苑狠狠心,也就跟来了。 毕竟还是不放心家里,还有一个贾母在,怕一般人不能镇慑。因求了黛玉的王嬷嬷,又求了贾赦亲说「机灵」的王善保家的,留下协助孙苑的奶娘,处理内宅日常。有了急事,自有林之孝出面。现在庄子到城里的路又好走,快马的话,一个时辰足够。 惜春与大家见了礼,少不得先是各自痛哭一场,相互解劝住了,才算是好生说话。 「怎么姐姐没过来?」惜春在人群里没见到迎春,自然先问她。 提起这个,邢夫人老脸笑出了花:「你姐姐有喜了,正是头三个月的时候,还不能多走动。嗨,我也是老了,在你们小姑娘跟前说这个做什么。」 黛玉听了邢夫人说起迎春有孕之事,要来小脸有些红,可是见她自怨自艾,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舅母如今与嬷嬷们呆的时间久了,也样样规矩都讲究起来。」 身后的林嬷嬷就是一声咳嗽,黛玉沖惜春悄悄吐了下舌头,只见眼波流转,玉面薄红,把惜春都看得呆了一呆:「林姐姐竟越活越回去了,巧姐儿如今看着都比姐姐沉稳呢。」 「好你个四丫头,人家好心给你解围,你倒笑了上来,看我下次还帮你。」黛玉当时就要抓惜春。 邢夫人见林嬷嬷又要咳嗽,向着她道:「嬷嬷也先去看看你们公主的东西可收拾好了没有,那几个丫头还是毛燥了些。」 知邢夫人现在让贾赦影响的,对这些规矩越看越淡。自家那位郡王更是,只要公主肯笑,不要规矩都使得。林嬷嬷自己也是跟了黛玉几年的人,想着大规矩不错,自己何苦做这个坏人,自然听话地去看人收拾黛玉的屋子。 邢夫人这才向着惜春道:「算来你们这几个人,现在看还是你林姐姐是最有福气的。」 把个黛玉说得小脸通红,只躲在孙苑身后,由着惜春对她做鬼脸。孙苑接着道:「正是这话。哪个女人愿意天天端个沉稳的架子,不过是没有人疼,不得不自己摆出不能侵犯的样子出来。谁可都有林妹妹的好命呢。」 嘆一口气,接着道:「我也不盼着别的,只要巧姐儿与宁宁,能有她林姑姑这一半的福气,也就够了。」 「好好地说着姐姐,怎么只在人家身上打转。」黛玉见孙苑这里也躲不住,只好不装鸵鸟,自己给自己解围。 惜春也惦记迎春,就问:「姐姐现在还是与姐夫两人住在小宅子里?现在有了小外甥,可有妥当的人伺候?」 第364页 邢夫人就道:「他们两人自己自在惯了,你姐姐在小宅子里,不过是过个几日去给她太婆婆去请个安,陪着说笑一阵。一查出有了身孕,姑爷竟是连安也不让她去请了。」又有些遗憾地道:「原来十天半月还能回来看看我,现在也让拘着,不得回来。」 孙苑笑道:「母亲快知足吧。您不是还去陪妹妹住了几日。那两位嬷嬷跟了妹妹几年,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等咱们从庄子上回去,想妹妹了,母亲再去看就是。」 邢夫人就点点头:「总算女孩嫁得近,看起来还方便些。亏得我身边还有玉儿和巧姐儿在,这回还能把惜春带回去。可怜你母亲,只得了你一个女孩。要我说,你平日家里不忙的时候,也多回去几趟,何必定等着琏儿休沐了一起。」 比起一样嫁在京中的闺中蜜友,孙苑能一月回家一次,已经让人羡慕不已,现在婆婆更是让她自己随时能回娘家,心里如灌了蜜地般:「母亲疼我,可我也疼自己的这几个呢。回了娘家,又想着他们,竟是一颗心分了两下。倒是少回去两趟,还好些。」 说得邢夫人笑骂:「这话真该让你母亲听上一听,这才是她养的好闺女呢。怨不得人说女生外向。」 一番笑闹过后,聪聪先坐不住了,不停地拉下巧姐儿的手。巧姐儿现在自认是个大姑娘了,不肯再如小时一样,自己把个玩儿字挂在嘴边,只问:「祖母,怎么还不见祖父?」 邢夫人知道她的意思,乐呵呵地道:「就是,怕是你祖父自己耐不得,先去泡温泉了。你快些把弟弟送过去,别让他躲清闲,一会儿我们可是顾不得这个小东西。」 聪聪等不得这声,立时拉着巧姐儿就要走,偏让巧姐儿拉回来,向着大家行了礼才告退出来——刚才惜春姑姑已经说过,自己比林姑姑还沉稳,越发要做出沉稳的样子来。 可一到了院子里,就让聪聪问东问西地破了功,一路小跑地向着贾赦的书房而去。 听得二人走远,惜春才顾上问:「不是还有两个小侄子侄女,这回嫂子出来,怎么没带来?」她在庄子上无事,还给两个小傢伙做了些小衣服,只没见过本人,也不知道合不合用。 正说着,那两个睡了一路的小东西正醒了,哭声立时充斥了屋子,宣示着自己的存在。黛玉就给了她一下:「让你说嘴,那两个小魔星醒了,再不能好生说话。」 孙苑就坐不住,亲自到侧屋看视。邢夫人也是坐不安稳,眼睛只盯着帘子。惜春看得稀奇,悄问黛玉:「我看大伯母,竟是比疼巧姐儿还上心些。」 黛玉就点点头:「你是没见过宁宁,与巧姐儿一个模子印出来一样。我们都说,没见过巧姐儿小时候的样子,这回可是补回来了。」 说话间,哭声已经止了,邢夫人才松了口气似地说:「样样都是好的,就是这 一哭起来,连停也不停一下,让人听得心里焦得慌。」 再一时,孙苑已经领着两个奶娘,抱着两个孩子过来了。惜春终是好奇,自己站起来迎着孩子,想看看这两个小傢伙是不是真如黛玉说的一般。 想是身上清爽了,又吃饱喝足,两个小人再不哭闹,只张着两对黑漆漆的眼睛,四处打量着陌生的环境。因与看惯的东西不同,两个嘴里都发出了哦哦的声音,仿佛在问,这是哪里。 惜春就笑起来:「竟似他们也知道换了地方。」又问:「不是说双胎长得都相似吗,怎么他们两个是两样?我知道,这个定是宁宁,那个就是安安吧?」 奶娘把两个孩子放到炕上,两人还是不哭闹,对着惜春看个不住,惜春也对他们看个不住,觉得就算两人不象,可还是能从那眉眼中些许看出相同来。邢夫人也跟过来,将手伸向宁宁,见了自己认识的人,宁宁更是高兴,小手乱摆,想抓住邢夫人的手。 孙苑与黛玉也跟着过来,一起逗孩子取乐。入画早得了惜春的吩咐,将她在庄子上做的针线取了过来。惜春向着孙苑道:「嫂子知道,我在那庄子上,一应都是大伯父准备的。只这点子针线,是我自己动手。没见过两个小侄,也不知道合不合用。」 孙苑接过一看,针角细密,花样新巧,立时代两个孩子谢了又谢。气得黛玉道:「四丫头,你是故意来把我比下去的吧?」 邢夫人早在惜春拿出针线的时候,就对着她道:「你大伯早就说过,咱们家的女孩,不用做这些费眼的东西。好孩子,你的心意你小侄儿们都知道,只再不可如此。等你大伯知道了,你琏二哥可是有好果子吃了。」 说得大家一起笑起来,见惜春不明白,黛玉忍笑道:「也是刚得了小侄儿的时候,我看了爱得不行,就给他们兄妹一人做了一个肚兜。谁知让舅舅见了,把哥哥好一通报怨,说他苛待了我。」 惜春却道:「人常说,姑姑的鞋,姨姨的袜儿,我们一天不过做上两针,大伯这个怪得没理。」 孙苑只笑:「这个你和父亲说去吧,父亲只说女孩的眼睛,只用来看花看朵才好,不用做这些费力的东西。」 第235章 当日一家人要用晚饭前, 还得个意外的惊喜——贾琏让贾赦开恩,从水泥庄子里赶来与自己的妻儿团聚。 见到黑了脸,又瘦了一圈的贾琏, 不说孙苑, 就是邢夫人眼睛也红了起来:「老爷怎么这样狠得下心,这可是你自己的儿子。」 第365页 看着双手粗糙的贾琏, 贾赦却一点也不内疚,向邢夫人道:「你怎么不问问, 现在他还有那些花花肠子没有?」 听他在两个妹妹面前说自己的糗事, 饶是贾琏也红了脸皮, 有些烦闷地叫声:「父亲。」 孙苑就算再心疼,可因是公公为自己撑腰才做出的决定,自然端得住。现在见贾琏的些羞恼, 只见机道:「还是我服侍二爷先去洗洗吧,要不一会安安和宁宁是不让二爷抱的。」 等二人下去,邢夫人才抱怨道:「就算是当面教子,老爷也得给琏儿留些脸面, 现在他也是世子了。」 贾赦嘿嘿一笑,算是听进去了,自己寻聪聪说话:「聪聪, 你将来可要和你父亲一样?」 聪聪看看自己白白的小手,再想想父亲刚才拉自己的那双手,小脸白了起来:「祖父,我挑不动水。」 贾赦大乐:「知道挑不动水就好。知道了, 也就知道怕了。」 聪聪就向着巧姐儿身后躲去:「我听话,我不和外人玩,只和自己家里人玩。」 正进来的贾琏脚下就是一个踉跄,知道自家老子大概会用此事念自己一辈子了。巧姐儿却只看着贾琏,给他端茶端点心地忙个不住。 贾赦道:「那些人是干什么的,你自己小心些,别烫了。」 巧姐儿只说:「祖父心疼我,可我也疼父亲。」 贾赦无法,只得放过贾琏,大家一起用起饭来。惜春还是第一次与这么些人一桌子吃饭,处处透着惊奇。更是见大家不时说些事情,人人面上带笑,自己也不觉地带出些笑来。真好,她心里只有这两个字。 饭后,贾琏也不急着去看自己那两个小的,先与巧姐儿与聪聪说些话,问他们这些日子乖不乖之类。只听着小孩子奶声奶气地回答,觉得自己当日是不是鬼迷了心,才放着这样的日子不过,去招惹那些人,搞得家里人人不乐。 「父亲,」他有些愧疚地向着贾赦道:「儿子再也不犯这样的煳涂了。」 贾赦就问:「庄子里的窝头,好挣不好挣?」 贾琏当然摇头,开玩笑,他何曾挑过什么水,砸过什么石头,刚开始那两天,连吃都吃不饱好不。 贾赦就给他一下子:「傻小子。你都不知道,刚才巧姐儿的那句话,让老子多羡慕你这个蠢货。你命好呀,上面有我这么一个老子,事事给你想着,拼了命想拉你到正路上。下面呢,看巧姐儿就知道了,儿女都是孝顺的。怎么就这么好命。我怎么就老子早早去了,剩下个娘心偏得没边,儿子还有操不完的心。」 见贾琏要说什么,他摆手制止了:「不用给老子说那些虚的,老子只看你怎么做。你现在可也是有儿女的人,将来别和你老子一样,只有羡慕别人的份。」 一席话说贾琏再不多话,只自己向着贾赦郑重地叩首。 贾赦再让他起来,问:「你是还有庄子里,把这一个月呆完了,还是就回去?」 贾琏回道:「儿子想把这一个月呆足了再回。」还算是有骨气,贾赦也不再说,只让他回去看看龙凤胎。 孙苑自然也是跟着,路上悄悄问:「二爷这些日子真吃不饱?」 贾琏就笑了:「不过是刚到的那两天,什么也没做过,才没得吃。等上了手才知道,并没有多难。」 听他说得轻松,可想想那黑的脸与粗的手,孙苑能不知道他不过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忍了忍,还是开了口:「二爷,你,今后可改了吧。」 贾琏对她一笑:「怎么,还是不放心?」 孙苑摇摇头:「不是不放心二爷。只是这世道就是如此,不用二爷自己做什么,自然有那些想着攀高的人想倚过来。二爷又有些耳软的毛病,我求二爷改的,就是这个。」 听她说得恳切,贾琏一时忍不住,拉了她的手道:「你放心就是,真当那锤子砸到手上不疼不成。有了这一次教训,再不改,我可不真成了那...」 至此自己也是一笑,再说不下去了。孙苑被他拉了手,脸上做烧,忙着要挣,却听贾琏在耳边道:「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孙苑,这辈子,我们两个要相携一生。你要信我。」不觉痴了。 第二日用了早饭,贾琏就再次去参加「劳动改造」。邢夫人见孙苑有些神不守舍,就对她道:「明日你父亲就要回那边庄子忙活他的去了。左右这庄子也大,不如接了你母亲与嫂子过来,一起乐上一乐。」 孙苑昨日泡过温泉,自然知道这温泉的好处,听得很是心动,又怕失了礼数,让婆家人笑话自家人没见过世面,有了些许好处就要贴上来。 一边的巧姐儿见她不语,自己道:「让祖父和外祖父说,请外祖母与舅母过来。把和哥也带来。」 说着就要去书房找贾赦,慌得孙苑连忙叫住她:「你这个急脾气呀。我给你外祖母与舅母下帖子就是,何必还让祖父操心。」 不想中饭时贾赦听了,又添了新故事:「忠顺家里的戏班子不错,反正你们难得来一次,我让他送来,索性让你们乐个够。」 不说孙苑,就是邢夫人也觉得这是神为一笔:「明日老爷不是就回那个庄子上?」 贾赦点点头,还不知道这些人为何并不高兴,邢夫人道:「庄子里并没有一个男人在,如何使得?」 聪聪忙点着自己的小鼻子:「我是男的,我是男的。」 第366页 贾赦也跟着哭笑不得:「这不是上次忠顺的班子到家里唱,你们都说好,我才想着难得你们有兴致嘛。」一拍大腿:「有了。明天让念恩来,有他在总没大碍了吧。晚上让他把那些戏子带到他庄子里去。」 孙苑先道:「郡王不是还得上朝?」 贾赦就对她笑道:「你父亲要想升这个官,念恩多不上几次朝才快当些。」 说得孙苑心里一动,她知道自己父亲已经在副都御史的位子上几年没有动了,上次御史台又与都察院合成了一处,仍是副史,两处人多,想升迁更是困难。就是她母亲也曾感嘆,说是父亲这几年官运实在不济。 贾赦知她是个聪明人,索性点透,也好让她承黛玉一个人情:「念恩也不是个爱上朝的,我又有别的事想让他做。上次我已经让你父亲参了西宁世子一本,等念恩再做些姿态,怕是你父亲就可以升上一升了。只是对你母亲也不能说实,谁知道皇上有没有别的打算。」 就这已经让人大喜过望,孙苑连忙下去让人给娘家下帖子不提。 贾赦就问黛玉:「舅舅不让念恩再做官,你怨不怨我?」 黛玉就是一笑:「舅舅竟还不信我?我们身上有爵位,手里有钱粮,只要不出败家子,三辈子还花用不完呢。何必为了些许权利,让他蝇蝇苟苟起来。就是我,也担不起那份心。」 惜春就在一边笑她:「还没怎样,就他起来了,也不怕臊。」 黛玉原是与贾赦如此说惯了的,一时不察把话说急了些,不想让惜春笑了去。她可是肯吃亏的:「你且不必笑我,总有你现到我眼里那日。」 惜春嘴上也不放过:「管他日后如何,我只知道,今日你是落在我眼里了。」 邢夫人就看看贾赦,二人一起看着不知愁的惜春。也是十二岁的大姑娘了,但愿这次皇帝能看在贾敬炼□□有功的份上,能给他些好处,才不耽误了惜春。 贾赦忽然问邢夫人:「你那个娘家侄女,可是有人家了?」他才想起,那位只见了几面的邢岫烟,好象比黛玉还大些。自从让邢德全管了府里收租子的事,他就没怎么关心过,只听林之孝的说过,竟想不邢舅爷干起事来,也是把好手。 既然人家老子都能改过,为了邢夫人的脸面着想,也该关心关心人家的娘家人才是。黛玉与惜春也不再闹,对视一眼,行了礼自去找乐。 听他问起娘家侄女,邢夫人竟嘆了口气:「唉,说来也是德全,心高了些。也不想想,他自己当初不学好,把个家业都败了,现在竟想着给孩子找个官身。官身是那么好找的?」 贾赦就问:「你怎么不早说,是什么时候的事?」 邢夫人就道:「老爷何曾轻闲过一日,这些事我还拿来烦你?」 贾赦看她一眼:「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原来还知道争上一争,怎么现在自己反而事事将就起来。再说,只说是你的侄女发嫁,你是堂堂的国公夫人,还给侄女找不来个官身不成?」 邢夫人让他一说,自己想想可不是,这些年日子越过越舒心,竟连那争胜之心也熄了——反正样样东西谁也不敢少了她的,何必再争。又听贾赦说她是国公夫人,可以给侄女争上一争,也就起了些心思。 「老爷说的是真的?」她还有些不确定。 贾赦气道:「假的。你只装小媳妇去吧。我是怎么搓磨了你,让你在家里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听他如此,邢夫人心下更定,心里痒痒地,想知道个结果:「老爷可是已经有了人选?」要不能忽悠问起这事来。 贾赦哼道:「是有一个人,只不知道你弟弟那里可看不看得上。」 第236章 邢夫人听说贾赦有了人选, 想想他给迎春与黛玉找的人家,还有什么不放心,自己先没口子答应下来:「看得上, 看得上, 他能见过几个人,老爷你能看上的人, 他还能挑出不是来?」 贾赦就自己在心里嘆了口气,他挑的这个人, 说不定还真能让人找出不是来。为了防止邢夫人期望过高, 先给她说了起来: 「是我在西北认识的一个军官, 现在已经让迎春女婿的大伯带进京里来了。也有个六品的官阶。」 邢夫人觉得这样挺好呀,既然能让李靖的大伯带回京中,自然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就点点头:「听着就不错。」 贾赦心说,接下来你要觉得不错才好:「只是这人是牛家的族人。」 邢夫人就是一呆,想了想问:「原来镇国公的那个牛家?不是说他们家是灭九族了吗?」 居然让她问到了点子上,贾赦对自己这位老妻也要刮目相看:「正是他家。不过是他与族中一向不亲近, 这次还立了些功劳,所以没有被波及。」 「那他的父母也没波及?」邢夫人再问。 贾赦哼了一声:「正是牛继业当年太过狠手,用了人家父亲, 最后又谋了人家的性命。他的母亲当时因为有他这个遗腹之子,被族人视为眼中钉,多少家产都让人谋夺了去。等他母亲因病去了,那孩子才自己狠下心肠投了军。」 「这次我在西北贾孜大哥那里见了他, 他竟主动用牛家来引我注意,可见也是心里有成算的。说来这次牛家让灭了九族,他可是出力不上。」 「这人现在孤身一人,还是个狠得下心的,你们姐弟可要想好了。」贾赦最后把选择权交给了邢夫人。 第367页 谁知邢夫人竟自己就点着头道:「心狠又如何。不心狠些,怕是骨头都让人嚼没了。当年我家的事儿不也是如此,我要不是狠下心来死活不先嫁人,怕是全哥儿他们也早让人谋了去。」想是伤心,自己先掉下泪来。 可不是,当日邢夫人嫁给原主时,已经是实实在在的老姑娘了,要不贾母也不会千挑万选上她。记得那时邢德全那里已经娶妻。 贾赦就笑话她:「说来你在娘家时也是也了名的狠角色,怎么进了府就畏手畏脚起来。」 邢夫人不由白了贾赦一眼:「老爷。我就算是在家时再狠,也不过是对着一般还不如我家的族人。老爷府上是什么门弟?一句不合我们这样人家的规矩,就束了我的手脚。人就是这样,这气呀,一短下去,只能日日短下去,哪里能自己长得起来。何况那些年,老爷你也是个不争的,我一个妇人,争那个做什么?我又没有自己的儿女。」 不想这位竟是个看得透的,贾赦表示惊讶:「那你现在不争又是为了什么?」 邢夫人看了看贾赦:「现在都是自家人,我还争些什么?琏儿媳妇刚开始时有些小心思,好在亲家是懂礼的,也没走了大褶。先我还担心巧姐儿,如今孩子有了封号不说,与她母亲相处的也好。琏儿也是个有良心的,人心换人心,将来也亏不了我。老爷你,这些年如何对我,我自己心里能不明白?最后的退路都交给了我。我放着省心不省心,还和媳妇争那点管家的权?」 「哈哈哈哈,」贾赦让邢夫人说得大笑起来:「这些年竟是看错了你,你放心吧,不会让你没了下稍。」 又问:「那你看这亲是做得的?」 邢夫人就点头:「自是做得。正好他无了父母,刚才听老爷说了,也是个恩怨他明的人。只要全哥儿能真心对他,不怕不把全哥儿当亲爹敬。」 「那好,」贾赦就对着邢夫人道:「正好明日你请了亲家母过来,干脆把你弟媳妇与你侄女一道请了。一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赶。也好先给你弟媳妇通个气。全哥儿那里我去问他。」 商议已毕,自是分头行事。那孙苑的母亲与嫂子来了温泉庄子上,先是见了邢夫人,感谢了又感谢:「都说是泡温泉好处多多,可惜我家竟是没有的,今日可是沾了亲家的光。」 邢夫人自是谦逊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沾光不沾光的话。我家那四个,在你家里连吃带拿的还少了?」 说得大家都是一乐,巧姐儿与和哥早就到了一处,带着聪聪在庄子里四处为害去了。因邢夫人还要等邢德全媳妇与邢岫烟,就让孙苑先与其母嫂到自己院子里叙话。 「你说的可是真的?国公爷真是这么说?」孙夫人听孙苑将昨日贾赦的话挑着能说的说了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孙苑就不依:「这样大事,我哪里敢骗母亲。」 孙夫人只道:「不管成与不成,国公爷这份情咱们家也是领的。不想你父亲还有今日,他已经报怨过多少回了,那位从不做事,还占了位置。不过是仗了是太上皇老臣,看来皇上也是明眼人。」 孙苑只好止住她的话:「母亲。就算是在自己庄子里,可也避讳些。这样的话也是咱们能说的。」 孙夫人就自失地一笑:「我也是高兴得昏了头。苑儿,这样的人家,又肯提携亲家,又明理不护短,你可得惜福才是。就是姑父前儿犯了些小毛病,也不许不依不饶。」 孙苑就想起昨日贾琏的火热,自己脸上作烧,嘴里还不肯服软:「母亲哪里知道,竟不是我不依不饶。现在二爷还让我公公拘在庄子里挑水呢。」 听得她嫂子只是咋舌,心中嘆着小姑子好命,又想起巧姐儿与和哥相处来,不由起了些心思,小心地问:「妹妹,现在和哥与你家郡主处得好...」 孙苑听了,眉头都收了几分:「嫂子快悄声着,这话再不能提。你不知道我公公那个性子,把几个女孩看得比命还重。现在看着我们姑爷与平郡王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呢。你现在敢说这话,别的我不敢保,可是父亲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吓得她母亲忙道:「快歇了你的小心思。就有那心,也得等孩子再大些。」自家老爷能不能升官,还指着这位国公爷呢。 孙家大嫂本是存了拉拢的心思,想着要是此事能成,自己儿子将来一个郡马的位置是跑不了的,就是孙子说不得也能捞到个爵位。不想他家竟与别家不同:「怎么姑奶奶家里,女孩竟如此金贵?」 孙苑就道:「嫂子还看不出来吗?我公公从来都说,女孩的好日子,只在家里这几年,自是要娇养再娇养。也是奇怪,几个妹妹就是让他老人家如此宠着,却人人性子平和亲近,没一个是刁钻的。」 孙夫人就道:「也不看看她们身后跟着的嬷嬷们,那是用来做摆设的国公爷虽然对她们偏疼了些,却也没真的把规矩放下。」 因想起自己闺女好使左性,又耳提面命道:「你可再别犯煳涂。」孙苑自是保证了又保证,恨不得发个誓给母亲听。 正说着,下人来报,说是平郡王已经将戏子们带来了,孙夫人就是一惊:「怎么还有戏子?」 孙苑就将昨日贾赦说让她们索性在庄子里尽情乐上一乐,并非得让平郡王连朝也不必再上,好让皇帝亲自卸了他的差事等话说了一遍。 第368页 孙夫人就嘆:「你常说你婆婆是心宽的,要是你父亲能如此一回,我也乐得心宽去。」又问:「平郡王如此给你父亲腾位置,公主那里不会不高兴吧?」 就是孙大嫂也竖起了耳朵,毕竟只有公公好了,他们家里才能更好,自己的丈夫可是还在翰林院里熬资歷呢。 孙苑就道:「不高兴?怕是要高兴坏了才是真。母亲与嫂子不知道,原本平郡王没有差事的时候,恨不得一天长在国公府里,变着法子地四处淘换些东西引着公主开心。公主那时还做出不上心的样子。」 想想黛玉后来的情状,自己也不由乐着说:「谁知后来平郡王得了差事,再不能日日在府里出入了,我看公主也是没着没落的。家里巧姐儿又小些,我们姑奶奶又不能日日给她做伴,可不就寂寞起来。」 孙大嫂就又有话说:「可是男子不都得出门做事,怎么公主倒与别人两样心肠?」 听她说得不象,孙苑也不留情面:「人家两人都有封号不说,手里的钱就用三辈子也尽够了,何必再孜孜于利。就这我们外祖父还说我公公把公主给带俗了。」 说得孙大嫂脸上一热,知道自己不该议论别人家事,却听小姑子又道:「好叫嫂子知道,今日我婆婆的娘家弟媳与侄女也是要来的。虽然婆婆的娘家已经败了,可是祖上也是做过官的人家,就是我们二爷也叫一声舅母的。请嫂子到时多少给些颜面。」 孙夫人就知道,闺女这是还记得儿子给姑爷没脸的事,可那事是自己儿子做得不地道,她再偏心也不好说闺女小心眼,只看着孙大嫂道:「这是自然,两边都是国公府的亲戚,自然也是亲的。」 孙大嫂让小姑子接连下了脸面,心里再不情愿又如何,情势比人强,现在可不是小姑子求着娘家撑腰,而是娘家已经需要小姑子拉拔了,只好不陪笑道:「妹妹很不用担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第237章 人一到齐, 自是要先开席。邢夫人与孙夫人、邢德全媳妇一桌,孙苑与她嫂子,带了黛玉与惜春、邢岫烟一桌。巧姐儿自认已经是大姑娘, 就与她姑姑们坐在一起, 把个聪聪气得直跳。 孙苑只好对他道:「你看和哥哥也没与姑姑们一起,家里如今只你一个男子汉, 是不是该你陪客去?」 聪聪就自己纠结起来——做个大人陪客去,捨不得姐姐。不去陪客, 自己昨天还说自己是男人。咬着牙, 眼里见泪地看向邢夫人:「祖母。」 把个邢夫人心疼的:「来, 与祖母坐,让你念恩叔叔陪着和哥儿吧。」 可是聪聪又想起来,念恩叔叔还说用了饭, 可以带自己与和哥哥一起骑马,要是自己不在一旁,他们先用完不等自己怎么好?只向着邢夫人行了个礼:「我是男人,才不和女人们一起。现在我就陪客人去呀。」 边出屋子还边回头, 生怕自己没听见有人叫自己回去。却不知那些无良的人,已经让他那充大人的话引得快憋不住笑了,哪顾得上。 不叫回就不回, 等我骑了马回来,看你们羡慕去。聪聪恨恨地自己边想边走远了。巧姐儿看不到他的影子,自己才大笑出来:「哈哈,可憋坏了我。等晚上他再找我来, 看我不羞他。」 孙苑点点她的额头:「你若想招他,可离我远些。到时真引得他哭了,我是不帮的。」 巧姐儿就蔫了下去,大家又是一笑,才劝酒劝菜起来。 看着一厅花团锦簇,个个女孩各有风姿,孙夫人不禁道:「亲家是有福气的人,这一屋子的女孩,个个都是好的,又都孝顺。」 邢夫人却说:「人说有好儿子不如有个好媳妇,还是亲家把女儿教得好,才让我可以轻闲几日。不,我敬亲家一杯。」 黛玉与惜春就打趣孙苑:「嫂子可听见了,舅(伯)母可是夸你呢,不快些陪一杯。」 孙苑也是大方的,自己真的端起杯子来,向上桌遥祝一下:「虽然母亲的夸奖我当不起,可也知道自己日后该如何行事,就陪母亲一杯。」 孙夫人只觉女儿竟比在家时还洒脱,不由高兴地嗔道:「你母亲不过是看我面上,才不得不替你遮掩,你还自己认了起来,也是个不知羞的。」 邢德全媳妇刚才已经得了邢夫人告知岫烟之事,一向是唯这位大姑子是从惯了的人,自然喜得无可不可,此时也要凑趣: 「姐姐说得正是,外甥媳妇还不算好,哪个算是好的?亲家太太指与我看看。怕是姐姐只夸自己媳妇,没夸亲家的媳妇,亲家吃味,才拿姐姐的媳妇作筏子呢。我却是替自己外甥媳妇报屈,那个可不是亲家的女儿不成?」 里里外外一堆的媳妇下来,人人听得分明,把孙夫人逗得酒杯也端不稳了:「弟妹这话说得,我只好老着脸认下吧。」自把酒饮了。 下面人人都道邢德全媳妇说得是,个个要敬孙大嫂,定把邢夫人没说全的话补上些,倒让孙大嫂狠吃了几杯。 这边兵部里头,时先生却是恨不得吃了贾赦:「你自己万事不管也就罢了,看我很闲吗,什么事儿都来找我。」 贾赦只自己嘴里念着:「你是能者多劳。这些话总不好由我自己去说,要不人家还不得以为我是以势压人?」 时先生没好气地道:「你现在就不是以势压人了?要不是仗着你是个国公爷,看现在能踏进兵部一步不能。」不知道西边正在打仗,兵部现在一个人在做两个用。 第369页 正是前次清理了忠安在各部安插的人手,兵部竟是重灾区,一下子腾出了十来个位置。皇帝是知道时先生才干的,早早将他升到了侍郎位置。又因为他与贾赦一起在西边巡检过,更是将西宁叛乱一事压到他头上。 就算是贾孜那里得了□□,可是毕竟是西宁与北夷联手,此时战争正是胶着之中,时先生听见贾赦竟拿些儿女小事来烦他,能不发火? 贾赦就自己找了个安全的话题:「那□□到底给他们试了没有?」 时先生对□□的效果也十分满意:「怎么没试。要不是贾孜事先将那些□□埋在了他们进犯的必经之路上,先削弱了不少兵力。如此仓促应战,怕是关都不见得守住。」 贾赦就自夸起来:「你看看,你看看,就这怎么还说我万事不管,这不是一样起了大用?」 也是哦,这样说来此人还是做了些事的。时先生就不再给他摆脸子,只道:「你若真闲得没事,不如先来给我帮上几天忙,反正你鬼点子尽有。」 贾赦就自己跳起来:「什么话。我现在忙着呢。等我这次弄的东西出来,什么西宁、什么北夷,统统给我滚一边玩去。」 听他又在研究东西,时先生一时好奇:「是个什么?」 贾赦就道:「本来快有眉目了。只是这家有悍妻,不把她娘这侄女安排好,再不许我做事,只好先放上一放。」 编,你就编吧。时先生对这人简直无语,还家有悍妻,京里谁不知道你现在的妻子不过是享受了尊荣,在你面前是半点话也说不起的。 偏那□□的威力,在战场上已经验过,再多的兵士,也不抵那□□一响。加之贾孜那里自有粮仓,连粮草也是不缺的。不象西宁与北夷联军,现在刚入冬还不显,等再过些日子,那粮草就得吃紧起来。所以现在战事虽然看着胶着,兵部人人知道要胜不过是时日的问题。 时先生对贾赦将要研究的东西更是好奇,能比□□威力还大,是个什么东西?这样的东西早面世一天,就能在战场上多活多少自己兵士,所以明知贾赦说得不实,也不得不自己进他的圈套。 「快说吧,我还有别的事。」时先生有些外强中干。 贾赦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只说自己想说的话:「我看那个牛平安也是个心性坚定的。你是知道我现在那个媳妇,娘家如今只有这一个兄弟,不拉拔一把也说不过去。给他找个好姑爷,算是给我媳妇一个面子。」 时先生就问他:「人知道你有这个意思不?」 贾赦摇了摇头:「我也是家里提起,才觉得二人还算合适。再说那时事态紧急你又不是不知道,能提这事儿?」 时先生就点头:「我从回了京,也没见过这个人,还不知道人家有没有定亲。现在那人在哪儿?」 「咦?」贾赦就大叫起来:「你竟不知道?你不是小诸葛吗?我还以为你知道他在哪里,才跑来请你出面的。」 见过不靠谱的,可是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要不是贾赦刚才提到自己正在研究什么东西,时先生真不介意自己先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去去去,自己查出来那人在哪儿再来找我。」多一眼也不想看他。 知道自己此事办得真心不算着调,贾赦就自己讪讪地从兵部出来。可是他也不知道该问谁去,好半天才想起了李译来,又折向工部。 李译比他靠谱得多,当日人家好歹与他一起修了粮仓,还出首了牛继业一族,与他的联繫还是有的。听贾赦突然问起,就道:「当日他首告有功,皇上给他升了一级,现在正在京营做把总。怎么,国公找他有事?」 算下来李译也是亲戚,贾赦也不瞒他,就把自己打算撮合这小子与邢岫烟之事说给人听。 李译听后点点头:「我看那牛平安也不是池中之物,又与他共事一场,进京后也曾为他保过两次媒,不想他只说不急。怕是应在了国公这里。」 贾赦就是一愣:「我可从没有他面前露过这个意思。再说还是昨日家里的提起,我才动了这个心思。」 李译就道:「说都无意,听者有心。怕是国公曾经问过人家婚配之事吧?要不人家也不会如此放在心上。」 贾赦这才知道,自己那些人均几亩地的问题,还有这个用途,也算是歪打正着。又问李译:「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个手下?」多了解一点吧,也是人一辈子的事儿。 李译想想道:「听说还是国公的熟人,好象就是当日国公巡检时卫队的队长。」 贾赦心下大定,这样就好办了,谢过李译后,自己去了解人去了。留下李译暗自己感嘆,这位国公爷看似天马行空,行事不羁,可是为了孩子们却是人人尽心。 见他对自己夫人的娘家侄女,也如此费力亲自打听,自己侄子当日能入了他老人家法眼,看来可不光是因着妹妹是他先夫人嫂子的缘故。 回家将今日之事与李大太太当成笑谈,李大太太心里明镜一样:「老爷竟是到今日才知道吗?」 李译就有些不解地问:「知道什么?」 李大太太道:「老爷看看咱们那位郡主侄媳妇就知道了。我也是从人媳妇过来的人,哪里敢想有这样做媳妇的。每日只自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外面万事不愁。」 又神秘地对李译道:「听说除了嫁妆,在成婚之前,那位国公爷还单独给过靖儿一个小箱子,当日靖儿都没带进府里,直接放到了自己宅子里。」 第370页 李译就喝止道:「再有什么,那也是人家的东西。你可别象侄媳妇娘家婶子那么眼皮子浅。自己想想她最后的结果。」李大太太自然利索地答应了。 第238章 贾赦再见牛平安时, 是由那位李队长做陪。先是李队长一见到他,就利落地给请了安不说,一口白牙笑得让人都发慎:「国公爷近日可好?多谢国公爷提拔。」 贾赦忙让人起来:「李队长说得是哪里话。都是李队长尽忠职守, 几次出生入此才得皇上看重。」 「那也多亏了国公爷后来的举荐。此恩末将永生不忘。」说完对着贾赦又是一抱拳。的确是由于贾赦的举荐, 他才不是升了一级,而是两级, 成了四品的千总,也算是个中级军官了。 要知道他原来所在的可是龙禁尉, 里面多是混日子而无品级之人, 当日他也不过是个五品把总。让他去给贾赦做卫队队长还有些不情愿, 等回头想想,真该去感谢那些个当日挤兑他的人。不是那些人,他还下不了狠心, 谁知竟遇了贵人。 等李队长,现在已经是李千总与贾赦叙过,牛平安才瑞次给贾赦见礼:「多谢国公爷,让小人大仇得报。」 贾赦只说:「这次牛家全族尽皆伏诛, 你不恨我就好。」 「那些族人,」牛平安双目通红:「当日我母亲卧病在床时,拿起我家财产何曾手软。就是外人, 还要些名声,可那些人竟连名声也不顾了。一句族产,就将我家水洗样搬了个干净。致使我母亲气怒相交,吐血而去。」 「末将从那时起, 就再没当他们是亲人,他们正是我的杀母仇人!等进了京才知道,我的父亲,竟然也是让牛继业所害。族人,呵呵,国公爷请想,有这样的族人在,末将可还需要仇人吗?」 听他问得凄凉,李千总不由拉了拉他的袖子:「国公爷面前,不要失态。」 贾赦让二人坐下后,说道:「男子汉快意恩仇,算不得失态。只是牛把总,我多问一句,你可在意世人对你的评价?」 牛平安自己思索了一下,似在组织话语,一会才说:「要说好名声,谁不想有个好名声?当日我母亲就是太在意名声,才在那些族人最初抢夺田地的时候忍气吞声。可是那些人并未因此放过我们母子,而是变本加利,以至我母子一无所有不说,母亲还搭上了她自己的性命。」 「从那时起,我就自己发过誓,管它世人怎么说,只要能为母亲报仇,我什么都做得。」 贾赦就点了点头,道:「想是你已经见过时侍郎了,他有没有将我的意思说清楚?」 只见牛平安脸一下涨得通红:「是,是,末将,末将已经见过时侍郎大人。」再说不出多的话。 对时下男女一提起自己婚事先红脸这事儿,贾赦一直觉得不可思议,想来是那礼教太严所至,平日连提也不能提,要是有人提了而当事人不脸红是一红,还得被人笑是不知羞。所以为了不让人笑话,几代人下来,大概已经进化出了这项本能。 此时却不是讨论如此高深问题的时候,他见牛平安说不出什么,只好看向陪人一起来的李千总:「那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千万不要做难,更别想着我是个什么国公爷。放心,就是不同意,我也不会因此报復。」 开玩笑,自己真把名头打出去,别说是个内侄女,就是邢夫人跟前的那几个大丫头也不愁嫁。 李千总比那位牛平安好多了:「国公爷看得上我这位兄弟,他自是千肯万肯。只是有些事情,还得与国公爷当面说清的好。」 牛平安至此才算是找到了自己的舌头,站起来向贾赦躬身道:「国公爷知道,末将现在只是孑然一身,除了俸禄外身无长物,怕是要委屈了侄小姐。」 原来是为了这个,这小子才没有当时答应时先生,而是非得要见自己一面。倒不是个指望媳妇嫁妆过日子的人。贾赦道:「这个你倒不用担心。那孩子原与她父母也是苦日子过过来的。只是这几年才缓过些劲来。就是我夫人,也给她备了份小小嫁妆。」 那牛平安更急:「国公爷误会了。末将今日所说,正是此事,还望国公爷勿怪。」 贾赦就有些好奇地看成向他:「你说。」 牛平安道:「末将只想请问令侄小姐,能否与末将只凭末将的俸禄过日子?」 不说贾赦让此话雷得外焦里嫩,就是与他一起来的李千总也是一头黑线,跺脚气道:「怎么是这么个牛心左性的脾气。」 贾赦止了李千总的报怨,向牛平安一点头:「可以,我自会回去问个明白。只是你能不能先明白地告诉我,这番话,是不是还想向世人证明,你并不是籍由我鼎国公府,才出人头地的?对有风骨之人,我也一向佩服。只是却与你刚才所说,不在意世人对你的评价,可是不大相符。」 牛平安这才知道,刚才贾赦问他的话里,大有深意,自己如今自己将自己的话推翻,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李千总还在一边打圆场:「国公爷,我这兄弟不会说话,他并不是那个意思,请您别往心里去。」 「会说的不如会听的。」贾赦脸已经不大好看:「想必时侍郎已经说得明白,刚才我又重申过,此事我绝不用国公府强求。不想牛把总还是误会了。即是牛把总无心,此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只当笑谈就是。」 第371页 说着,已经端起茶来,显是有了送客之意。 那李千总无法,只好拉了牛平安向贾赦告辞。走到了门口,牛平安勐地回身,几步到了贾赦面前,行礼道:「是末将小人之心,还请国公再给末将一个机会。」 贾赦淡淡道:「机不中失,这话在哪儿都算适用。牛把总是有志之人,能凭一己之力报仇,自然也能凭一己之力振兴牛家。」 让贾赦说中了心事,牛平安的脸上时红时白,终是向贾赦深行一礼后,默默退了出去。 贾赦费了这么大力气,却得了这样一个结果,简直是自己穿越而来的一大败笔。心中不平,却不能将那牛来安如何,气不顺得天天上朝。 别人尤可,皇帝自己先坐不住了。想想吧,你这边议着事呢,那边有个人一脸深仇大恨地看着你不说,但有一个不慎,就跳出来将那说错话的人怼个半死。才三天,已经有三个官员让他拿下了马。就算那三人也不是个什么好鸟,可长此以往,还议事不议?没见现在那些朝臣们,恨不得凡事都来一句:请皇上圣断。 要是事事都得皇帝圣断,他不累死才怪。无法,只得在这日朝后将贾赦召进了养心殿。张清自然做陪,要不皇帝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让此人怼过去。 「你这几天倒是怎么回事,不是最不爱上朝的吗?」皇帝想从根上追起:「你那东西都研究好了?」 贾赦还是一脸仇恨:「没有。」 原来是研究东西不顺,难怪脾气不好。皇帝好劝道:「研究那些东西,本就不是一日之功,你那水泥,贾敬的□□,不都是好几个月才研究出来的。慢慢来,不要急于一时。」 贾赦就是急于一时。他已经和人家邢夫人说过了呀,怕是人家邢德全现在已经着手整理闺女嫁妆了。幸好这几日邢夫人泡温泉泡住了,要不让他老脸往哪搁。要知道这事儿可不是人家主动求他,是他自己要促成好不。 于是贾赦没好气地道:「我哪儿来的心情。」 张清就是一声咳嗽,贾赦心有余悸地看了大舅哥一眼,小声道:「我让一个毛头小子耍了,不替我出气,吓我做什么?」 只见皇帝与张清都是双目炯炯,俱是一脸求八卦的表情:「是谁如此大胆?」皇帝总得威严:「竟不将国公放在眼里不成?」 贾赦摇了摇头:「算了,我已经说过自己不用国公府压人,还能自己打自己的嘴不成。」 张清就问:「就算是不说名字,把事儿说出来我们与你参详参详也好。」皇帝连连点头,觉得张清此话有理。 耐不住这两人里还有一个大舅哥,自己心里又实在有气,贾赦隐了人名,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你说我还没让他必须高官得做,凤冠霞披地迎娶呢,他倒先嫌起我们有嫁妆来。不是都嫌嫁妆少吗,真是开了眼,还有嫌嫁妆多的。为了给我留下个风骨硬挺的印象,可真是下了本钱了。」 皇帝与张清也吃惊不小,更对此人有了兴趣。好在贾赦一嘟噜把时先生给顺了出来,二人也就不急于一时。只是对这几天下马的那几个官员同情了一下下,要知道能上朝议事的,可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儿,竟是被如此小的人物牵连,真算得上是无辜。 张清却是神色动了动,问贾赦道:「你那个内侄女,可曾读过书?」 这个贾赦看原着就知道,人家可是妙玉的高足,就点头道:「读是读过的。听玉儿说,灵性尽有,就是诗也做得。每次上我家,也是由着黛玉她们的嬷嬷教导过的。长得又不差,你说,这样好的孩子,竟让人以那样可笑的理由拒了,算个什么事儿。」 张清也知,他不是那种随意夸人的,就问道:「那你看我家通儿可配得过?」 第239章 就是在养心殿里扔上一包□□, 效果也不过如此。 贾赦说话都打着磕巴:「大,大哥,你是知道的, 那个邢氏家里, 不过是她父亲做过一个四品的官。」为这让贾母与王夫人笑话了几十年。 张清点点头:「我知道。」 贾赦又道:「现在邢氏的娘家兄弟,并无什么才干, 也没有做官,连个笔帖式都不是。只管着我们府里两季的租子。」 张清再点点头:「刚才你不是已经说过了。」 贾赦就有些心虚:「大, 大, 大哥, 我就算是能给她准备一份嫁妆,可是与迎春的不能相比。」 张清已经不耐烦:「我是图你嫁妆的人。」 这话可就有些岐义了哦。皇帝在一边简直想笑出声,却怕贾赦将火引到自己身上, 生生憋住。张清只问:「你是看不上通儿?」 贾赦哪敢,那可是八条好汉之一,说声要娶妻,侯选人能从京城东城门排到西城门:「不, 不,不,小弟没有那个胆、意思。」改口十分快。 「那就等哪日让你嫂子上门, 与你媳妇商量。这些事儿还是她们女人办。」 贾赦只好茫然地看向皇帝。皇帝十分自觉:「等你们商量好了,我下旨赐婚?」 那两人却有志一同地摇头:「不用劳烦皇上。」 皇帝想说,我不怕麻烦,再说只要自己表达个意思, 那圣旨并不是道道都是自己亲自书写。可也知道二人顾虑所在——张通还只是个举人,邢岫烟家里更是白身,自己真的赐婚,那才是有干物议。 贾赦还在问:「大哥,你不回家与嫂子商量一下?不去问问父亲母亲?」 第372页 张清就摇摇头:「不必。其实当日迎春的时候,父亲就有意在几个孩子里选一个。不想你只想给闺女找一个人口清静的人家,家里确实不合适。现在是邢氏的侄女,算来也是亲戚,想必你也不是非得找个清静人家了吧。正合适。」 怎么就合适了。贾赦心里把大舅子骂了个透,嘴上还劝:「还是与嫂子商量一下的好。」 「我已经与你嫂子说过了。通儿是我的三子,现在也不过只是个举人。除了家里的门地,比人家又多些什么。再说,」看了看皇帝,还是将话说了出来:「毕竟父亲是两任帝师,我又做到此位置。孩子们的妻族,不宜过强。」 你强!贾赦在心里给大舅子竖了个大拇指,这话竟然当着皇帝的机说了出来,就算是堂妹夫,也得有这个底气。 皇帝更是动容:「这又何必。」 张清却正容道:「朋党之乱,不得不防。」 皇帝与贾赦双双沉默。 邢夫人听说邢岫烟夫婿侯选人不光换了,还换的是先夫人的娘家,那下巴没掉下来都算是客气的。 贾赦只好道:「此事你心里存着就行了。要是大嫂真的来,我觉得还是可应的。要是等上两个月没来,也不必再等。京里人家这样多,还怕你侄女嫁不出去?」 邢夫人只有点头的份,到底忍不住,没敢与自己兄弟媳妇说什么,却与孙苑说了个透:「你说说看,你舅母会不会来?」 孙苑毕竟出身眼界地那时,寻思了一下才道:「我倒觉得舅母会来。舅舅是在皇上那时与父亲说的,不是玩笑。再说不是还有咱们家里?」 邢夫人却道:「当日你父亲不选你舅舅家里,就是为了家里人口众多,妯娌难处不说,上面还有两重公婆。可是岫烟,要家世没有家世,要嫁妆也不算多。到时侯的日子...」 孙苑也不好多说,只道:「我看邢妹妹却是耐得贫寒守得富贵的,管家理事样样不差,母亲也别只担心,看不见自己侄女的好处。」 有了此事挂心,邢夫人如何还能在庄子里住得下去,少不得回京再做打算。好在孙苑母亲与嫂子只住了三日就回府,倒不用做逐客的恶人。 这次邢夫人就把岫烟一起带进了国公府,只说是与惜春久未见面,让她们小姐妹团聚团聚。岫烟之母自来唯大姑姐之命是从,不疑有他,乐得女儿宽松两日。 不想忙中生乱,荣庆堂里两个粗使婆子,碎嘴说起了贾政夫妻已亡之事,却让贾母听了个正着,一头栽倒,人事儿不知。吓得身边之人一面请住在府里的太医,一面让人看住了两个婆子,再分了人去荣禧堂里报信。 等邢夫人她们过来时,贾母醒倒是醒了,只是本就有卒中的先兆,这次更是伤心欲绝,竟至口不能言,身不能起了。就着见到邢夫人,还如仇人一般,嘴里唔唔有声,似骂似诉。 邢夫人无法,只好向前道:「不是我们有意瞒着老太太,就是怕您着急,才想着事儿沉一沉再提。人已经去了,老太太且好生保养自己吧。」 那贾母两眼出火,唔唔声更大,总没人能听得懂她要说什么。没奈何,只好请太医在药里加些安神之物,让她睡着养养精神。 贾赦自然也在庄子里呆不住,又回来看视一番。想了又想,求了沈松,将个贾宝玉不知在哪里挖了出来。 让人把那位浑身散着酸腐气的凤凰蛋好生洗涮干净,从里到外换上府里的衣服,才把人带向荣庆堂。走在路上,那凤凰蛋口里还报怨:「大伯也该好生管教一下守门的小厮,我刚出来时多次上门,可是他们非得说什么两家已经分宗。连通报也不通报。」 进了趟大理寺,又在街上乞讨了这些时日,这位竟然还如此不知悔改地认为谁都该围着他打转,连惜春都不如。按说别人将你接进府来,你至少也该好生道个谢吧?没有,得到的只有报怨。估计就这人家也以为很给贾赦留面子了,要不报怨的应该是:大伯怎么现在才将我接回来? 贾赦停下脚步,直直地看着贾宝玉问道:「我们两家的确是分了宗,此事我不信你一点没有听说过。我门上的小厮,为什么要给与府上不相干的人通报?」 凤凰蛋没想到得到的是这个答案,贾赦的神情又十分怕人,他立时怂了,只嘴上还有些不服气:「可是,老太太还在,如何能说分就分。」 贾赦让他给气乐了:「不错,老太太还在,可是你知不知道,宗族礼法,可比老太太一个人说话管用多了。我与你那个假正经的老子分宗,即是皇上的旨意,也是开了宗祠的。」 贾宝玉听贾赦称自己父亲是假正经,本来还有些气愤。可是这些天来,难得洗了澡不说,还重新穿上了干净舒适的衣服,他怕自己要是对贾赦出言不逊的话,人家再给他赶走。没听刚才说了,自己是不相干的人。 怂货!贾赦在心里给这位凤凰蛋重重地盖了戳。自己的便宜儿子,听说自己让王熙凤气得病重,还知道给她一脚。就是巧姐儿与聪聪,谁说自己一个不字还知道与人吵两句,琮儿更是不用提了。可是这个怂货,人家都当着面骂他老子了,竟然一句话也没有。 对上怂货,就是再争胜了也没什么成就感,贾赦只边走给这位边交待任务:「我府里不养闲人,让你进府,就是一件事——服侍老太太。」见凤凰蛋听此竟变了颜色,真该让贾母看看自己宝贝了这些年的好孙子。 第373页 「怎么,你不愿意?」贾赦已经气不打一处来了。 贾宝玉连忙道:「不,不是。大伯,老太太如此疼我,我自然愿意服侍老太太,只是,只是,我从未服侍过人,怕,怕伺侯不好老太太。」 贾赦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放心,不用你端茶递水,只要你能引得她开心,让她好生用药,好生保养就行。」 见那凤凰蛋长出一口气的怂样,他也讲出自己的条件:「不过我府里可不是你原来以为的那个样子了。一是你不能出了荣庆堂,一步也不行。」可别再祸害我家里面的小姑娘了,丫头也不行。 这个贾宝玉觉得并不难,经了前段时间的颠沛流离,他才不想出府呢,要是出去了人家再不让进来可怎么办。不就是从不能出府变成不能出院吗,这个不成问题。 见他点头,贾赦再道:「你见了老太太,只能让她开心,不能报怨你们家里原来的事情,也不能传闲话。给你什么就用什么,不得提什么非份要求。放心,我也不会在吃用上亏了你,能不能做到?」 就是少说话吧,贾宝玉也觉得没有那么难。原来在老太太跟前,他也只是与姐妹们玩笑的时候多,与老太太并没有多少话。 没反对,那就当你同意,贾赦再接再励:「服侍老太太的都是些婆子,可是那些都是忠心之人,你对人家不能恶语。」 这下算是点了凤凰蛋的痛点:「老太太身边,一向是鸳鸯姐姐她们服侍的,婆子们粗手笨脚的,怎么能进了老太太屋子?鸳鸯姐姐她们呢?」 还真是怜香惜玉呀,刚才那些话都行,一说没有漂亮小姑娘就不行了?那你老人家这些天都是怎么过来的? 贾赦只看着他道:「假正经的家被抄后,她们做为犯官家的奴僕,都已经官卖了。」 凤凰蛋再次怂了,抄家是他从不愿意回想的一幕,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那样纷乱的场面,他宁愿只是自己的一场恶梦。 第240章 贾母一见凤凰蛋, 那是真如打了强心针一般,嘴里竟模煳地叫出了一声:「唔,唔, 玉...玉...」 真爱呀, 贾赦心里感嘆,只觉不能打扰人家祖孙相见。就不管那两个是不是鼻涕眼泪满脸, 自己识趣地退了出去。 不比不知道,有了对比, 贾赦才知道自己家的孩子个个都那么懂事, 那么明理, 那么有担当,那么...反正哪儿哪儿都是好的。贾琏已经回来了,又去笔帖式科给皇帝做牛马, 那就去看看几个小的吧,也好好洗洗自己的眼。 孩子们好象知道他要求治癒一样,都在邢夫人这里聚集着说笑,只不见黛玉与孙苑的影子。 贾赦就问:「玉儿呢?可是有什么不合适, 怎么没来与你们一起?」 惜春就醋道:「除了林姐姐,大伯眼里再没有别人。」 贾赦也不恼:「胡说。正是因为你们都已经在大伯眼里了,才问那没在眼前的。」 大家知道他歪理多, 也不与他辩。巧姐儿就依过来,脆声声地问:「祖父一大早忙些什么,到现在才来。用了饭没有?」 聪聪只拉着贾赦的手,让他向炕上瞧。贾赦这才注意到, 龙凤胎今天也来了,正在炕上四条小腿乱蹬,四只小手也是你抓我一下,我拉你一把。 「几日不见,竟又长大了不少。」贾赦连看着,就让人快打水过来。邢夫人知他的规矩,自己不洗了手是不抱孩子的,就自己先把宁宁抱起来。 安安见没有人抱自己,小伙伴又不见了,转着小脑袋四处撒摸,就对上了巧姐儿。这下子他算是找到卖萌的了,嘴里哦哦不停,手脚更是卖力。许是动作大了些,一下子自己翻了过来不说,头也抬得老高,仿佛告诉巧姐儿,快看我,快看我。 巧姐儿也顾不得贾赦,自己来到炕边,与安安一声一声地说起了火星语。这时贾赦已经洗好了手,也将安安抄了起来。见自己又与妹妹平起平坐了,安安脸上绽出了大大的笑容。 惜春看得心喜,在邢夫人跟前逗着宁宁的小脸:「咱们也笑一个。」宁宁十分给面子,对着惜春也无齿地笑了开来。 正笑着,孙苑与黛玉双双进来。邢夫人等二人请了安,让人快坐:「这两天可是把你们两个忙坏了吧。那些庄头可还老实,有没有虚报的?」 贾赦这才知道,二人是去看着各处交租子,对帐呢。就道:「租子还是按往年的例?」 孙苑欠了欠身,才道:「是,按父亲那年吩咐的,咱们这些年都是只收五成。」黛玉跟着说:「我那些庄子里也是一样的。」 贾赦就掂了掂怀里的宁宁:「看看我这几个孙子孙女,谁说这样不是积福?」 孙苑连连称是:「正是父亲说的,这些年下来,府里再没有什么大事,一切都顺顺噹噹的不说,孩子们也个个康健。媳妇已经与我母亲提过,她说我娘家的庄子,也要这样办呢。」 这个却是孙大嫂的功劳。她见孙苑进门三年,竟得了三个孩子,可是自己膝下却只有和哥一个,几次问起孙苑,是不是在贾家得了什么生子秘方。孙苑无法,只得把在贾琏那里听来的积福论,现炒与卖地学给她母亲,竟让她嫂子动了心,也在试上一试。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这话传到今日,必有它的道理。日后让琏儿记得,将这一条写到家规里头。」孙苑早起身听了,答应下来。 第374页 邢夫人又道:「这几日你也忙着,让惜春给你搭把手。说来也是大姑娘了,也该学学管家之事。」 惜春忙摆手不同意:「这怎么行。」自己现在算得上是客居,哪儿有做客做得当起人家的家来。 贾赦觉得邢夫人的主意不错,又看看一直没说话的邢岫烟,道:「不如这样,让媳妇带着岫烟,玉儿带着惜春吧。」 邢岫烟不想还有自己的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邢夫人。邢夫人知道贾赦还是对张家的提议上了心,可是自己心里却没有什么底气。不过多学些东西,总是孩子傍身的本事,就笑对邢岫烟道:「那你可得好生与你嫂子学习,别给你嫂子添乱才好。」 孙苑也是知道此事的,自然笑着应下:「母亲只管把妹妹交给我,虽然我本事平常,可定不会藏私的。」 不想门上来报:「张家大太太来探望老太太。」 听说是张大太太来了,贾赦觉得必不是光探病那么简单,自己还是少掺合为妙。说了让邢夫人好生招待,躲到书房去了。 邢夫人与孙苑对视一眼,心里也都有些稿子。又看看邢岫烟,见她家常打扮,妆容浓淡得宜,衣服花样清爽,虽不十分富丽,钗环镯戒也是样样不缺。因不能确定,只让大家一起相迎,并不刻意让邢岫烟回房打扮。 黛玉等与与张大太太十分熟惯,见面自有一番说笑。张大太太见里面有一个从未见过的,怕就是老爷提过的那位,因此只暗中打量。 即说是来探望贾母的病,众人少不得要向荣庆堂里走上一遭。好在过了这么长时间,那对祖孙哭也哭完了,诉也诉得差不多了,又有婆子在一边收拾,倒没有什么失礼之处。 只那凤凰蛋死性不改,见了黛玉姐妹三人,眼睛如不够用一般,四处翻飞。巧姐儿一个忍不住,直直问道:「二叔叔也是读过书的人,怎么连避讳都不知道了?」 那凤凰答得更妙:「大家都是一家子骨肉,姐妹们不是一起才好亲香。」 邢夫人这个气呀,谁和你是一家子骨肉,那才是十世不修。聪聪还是上次那句:「分宗了。」 贾母躺在炕上,话都说不出来,能拿这小子怎样?何况上次教训十分深刻,也不敢再惹恼了贾赦。只是心有不甘,自己拉着凤凰蛋的手,就是不松,大有你能奈我何之意。 孙苑站出来,对着邢夫人与张大太太道:「太医已经说过,老太太这病只当静养为宜。舅母放心,我们定是让老太□□心静养的。咱们这么些人,也不利老太太休养。还请舅母移步,到荣禧堂叙话吧。」 邢夫人得了这个台阶,带着媳女们向老太太行礼,张大太太也只嘴上说些老太□□心保养之语,大家逃一样离开了荣庆堂。 那凤凰蛋正张嘴要说些什么,身边却来了一个婆子,小声提醒他:「贾少爷还是想想来时国公爷说的话。」吓得他只好乖乖地闭了嘴。 张大太太一直在邢岫烟身上留了心思,刚才大家进荣庆堂时,小姑娘一见有男子,已经躲向丫头身后。等巧姐儿话出口后,黛玉与惜春的丫头自是全站在自家小姐身前,这小丫头更是把自己藏了个严实。 是个机灵的。这是张大太太的第一个评语。等到荣禧堂坐定,问过几句之后,就知道也是个读过书、理过家的人,心下又满意了几分。 待问起她的父母,邢岫烟并不以自己出身为耻。说起父亲如何兢兢业业四处查看庄子,那有与荣焉的模样,显然更是让张大太太暗下决心,就是她了。 「我与你们母亲说的,都是些陈年旧事,怕是你们也不爱听。再说正是对帐的时候,你们只管忙自己的去,不必管我们。只苑儿要精心些,中午的酒席不好,我是要住下不走的。」张大太太自己开始清场,要与邢夫人单独说话。 邢夫人也巴不得快些得个实信,看了孙苑一眼,见她轻轻点头,也就笑对她们道:「就按早晨老爷说的,从今天开始教起吧。」又问巧姐儿:「你是跟着你母亲,还是跟着你姑姑?」 巧姐儿却只拉着她撒娇:「祖母有什么不知道,还只管拿我打趣,我这个时辰,只能跟着嬷嬷。」最后也只得回自己院子学习去了。 场面一时清静,张大太太开门见山地道:「咱们姐妹相处了这几年,妹妹是知道我的,不是个能存住话的人。」 邢夫人就道:「是不是有哪里是我没做到的,嫂子有话只管说就是。」心里只想着,是不是那事?是不是那事? 张大太太就对着她一笑:「你竟学会说这些套话了。我不信你家那位国公回来没与你提过。今日我也算是见了那孩子了,通儿呢你也是见过的。不如就给我一句准话,此事你应是不应?」 邢夫人哪儿有不点头的,嘴上谦逊道:「这个却是我们高攀了。」 张大太太只道:「什么高攀不高攀,这话没得打嘴。不是我说,今日看你们老太太的样子,并不是十分好的模样,你心里得有个数才好。」 邢夫人就问:「嫂子的意思是?」 张大太太点点头:「事急从权。你们老太太这个样子,怕是咱们两家的事,要快些办起来才好。只请你从中与你兄弟好生说说,别以为是我们不重视孩子。」 邢夫人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张邢两家相差太远,邢岫烟少不得要从鼎国公府发嫁。如果真是贾母一病不起,家里人人守孝,哪儿能操办邢岫烟的婚事。 第375页 第241章 躲在书房的贾赦, 真心没有偷懒。他既然想让平郡王办学,总不能真让一个两眼一抹黑的人,建起个空中楼阁来。再是拿来主义, 在没东西可拿的时候, 也得亲自准备准备。 因为贾母之病,他也不能总是在庄子里呆着, 又得腾出贾琏来,只好亲自回到鼎国公府里坐阵。正好用这个时间, 将自己还能记得起的前世的东西, 好生理上一理。 先就是那办学的理念, 教的东西就不能是这世的什么四书五经,而是他想好的各类实用技能。还有生源的问题,也不能是那些世家子弟, 书院门生之流,反而得是那些手艺匠人一类。可是这些人又少有识字的,大多是心口相传,难不成还得先给这些人启蒙? 不想不知道, 一想事儿真是不少。这是要让平郡王办学还是自己办学?贾赦觉得自己太亏,不行,明天还是让平郡王不上早朝吧, 干脆让他翘班与自己一起头疼,好给皇帝一个藉口,让孙坚直接扶正。 好在时先生给平郡王的几个人里面,都不是什么迂腐之人, 应该也能帮上一些忙。想着那几个人,贾赦就开始算计着,由哪个人去管着庄子上正在试验的高炉炼钢,由哪个人去选些聪明上进的贫家子弟——教育,还是要从娃娃抓起呀。还得有个人,去将贾芸替回来,毕竟将来自己再忙些,府里还是要有一个自己人跑些外务。 直到人家张大太太与邢夫人共进了午餐,又金乌西斜了,贾赦才将将理出了个大体思路。现在他觉得重中之重,就是让平郡王不要再上朝不说,还得从明日起,带着自己的一班人马前来报到。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吩咐的。林之孝久知他的脾气,对他的所有吩咐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即不问为什么,也不打折扣,让他时不常地打赏点小玩意,在下人间一等一的有脸面。 邢夫人见他终于出了书房,先就把张大太太今日亲口向自己提亲的事给他做了汇报。贾赦只道:「此事你还是要与你兄弟商量一下才好,咱们也不能越过人家亲生父母去。」 说着又提起了张大太太担心之事:「大嫂说是怕老太太不大好,亲事要着紧些呢。」 这个贾赦也十分清楚,要不他吃撑了才把那个凤凰蛋接进府来膈应自己:「我已经与老太太说得明白了,她在一日,她那个宝贝我就能养一日。为了她那个宝贝,想必老太太也得提着气呢。」 听他说得刻薄,邢夫人也是一乐,只这乐的时间还是短了些:「岫烟还好说,大不了到时从她自己家里发嫁。想来大哥大嫂也不会说什么。世人爱说什么由他说去。只是玉儿那里,才是真真该预备起来了。」 时间最是留不住,就算贾赦再装鸵鸟,离林仙子的婚期还是越来越近了。最后日子定的是三月十八,钦天监算了又算卜了又卜的日子。中间还有一个年要过,前后得打出半个月的时间。还有黛玉及笈之礼,一样不能马虎,又是得五六天忙碌。满打满算,能用的也不过三个月多一点。 「我知道老爷疼玉儿,可是女孩大了,总是要给人家的。好在念恩已经将园子买下了,到时他们小两口勤往来些,就在老爷的眼皮子下,还有什么不放心?」邢夫人小心看了看他的脸色劝道。 不劝也不行,就算是贾琏已经悄悄地让人收拾箱笼,可有些东西哪儿能真不给贾赦过目? 「早知道孩子嫁人这样让人心疼,还不如当初少疼她们些。」贾赦就又黯然起来:「女大不中留。不早些找人家,怕好的让别人挑走了。早些找人家,想着孩子在家里呆一日少一日,天天揪着心。为啥不都是男孩子呀...」哀嚎声传出老远。 巧姐儿正引了聪聪,来与邢夫人一起用饭,远远听了这一声,小脸就是一沉,把聪聪的小手甩开,自己闷头走得飞快。 聪聪不明所以,在后面直喊:「姐姐,等等我,等等我。」 听见两个孩子来了,贾赦早不嚎了,眉开眼笑地立在当地等着。不想巧姐儿进了,嘟着小嘴略问了他一声,就自己一头扎进邢夫人怀里,手搂了人的脖子,一动也不动。 这是在哪儿受了委屈?聪聪跟进来,也有模有样地给二人见了礼,才问:「姐姐怎么不等我,自己先走?」 巧姐儿还是不答话。邢夫人拍着她的背,一下下摸着给人顺毛:「是你父亲又招你了?」家里除了贾琏,很少有人能对巧姐儿板下脸来,所以第一怀疑对象出炉。 巧姐儿只摇头,不一时邢夫人觉得自己怀里湿热,心下大急,将人略推开些,可不是已经泪流满面。 「是谁?跟着的人呢,进来一个。姐儿受了委屈,竟连一句回话都没有,还要这些人做什么。」邢夫人急了。四个孩子,她个个都疼,可是最疼的还是打小跟着她的巧姐儿。 聪聪自己在地上摇头:「姐姐好好的,进了祖母院子才生气的。」 贾赦就问:「可是碰着了什么人?」 聪聪摇头:「只有我们两个。姐姐怎么了,我给你报仇。」前面还在回答贾赦的话,后面已经对着巧姐儿表决心。 巧姐儿可能自己的心绪平復了一些,头还埋在邢夫人怀里,嘴上问道:「祖父是不是觉得,女孩子没有用?」 贾赦大奇:「谁告诉你的?你不知道祖父最疼的就是你们女孩,那些臭小子有什么好。」 第376页 巧姐这才肯看他:「可是刚刚祖父明明说,为什么不都是男孩子。」 已经被称为臭小子的聪聪做证:「我也听见祖父喊了。」 竟是为了自己刚才的一句感嘆。得知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贾赦不免讪讪,对着巧姐儿道:「这不是祖父想着你林姑姑要出嫁了,才感嘆了一声。唉,想想最后你们一个个的都得给别人,祖父这心呀,都抽着疼。」 巧姐儿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小脸也是一红,完了,嬷嬷们知道自己如此毛燥,一定又得给自己加课。就扭着邢夫人,一个劲地叫「祖母帮我。」 邢夫人还能不帮,忙叫今日跟着巧姐儿的人,不许回去跟两上嬷嬷学舌。聪聪还不解地问着贾赦:「林姑姑要出嫁,是和姑姑一样,不能天天回来吗?」 贾赦就点点头:「可不就是,要不祖父干嘛这样伤心。」 聪聪一时也忧伤了:「能不能不嫁?要不让念恩叔叔嫁到咱们家来。」 正进门的贾琏与孙苑,让自己儿子雷得不轻。贾琏就虎下脸来:「混说什么。」 贾赦却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反正刚才连邢夫人都知道,平郡王买下大观园,怕也是将来要住进来的意思,嘴上对着聪聪道:「还是我聪聪明白,不象你父亲,任事儿不懂。」 贾琏几近崩溃,有你这样教孩子的吗。可是贾赦手段太多,尤其是在收拾起他的时候,只能在心里悄悄抗议,准备回自己院子,再把儿子矫正过来。 这一晚上,就从商量黛玉嫁妆问题开始,再到商量黛玉嫁妆结束。贾赦就不是个守规矩的,自然要求黛玉全程参与不说,还非得让惜春与邢岫烟旁听,他也有自己的理:女孩要是不知道自己手里有多少钱财,到时让人家把嫁妆都骗了怎么办? 人手也都分派好了,贾琏每日要上衙门不算,等贾芸让人替换回来之后,外事就由他负责,一应採买先让林之孝担着,再由邢夫人验收。 孙苑不只要管家,还得兼任各类首饰、布料的准备,衣物的缝制及各色针线,也是由邢夫人最后验收。惜春、邢岫烟、巧姐儿要全程参与验收,就是长长见识也好,将来都是要收拾自己嫁妆的人。 贾赦自己揽了摆设古董这一块的活计,这个不用邢夫人验收了,她并不大懂。 黛玉有些为难地问贾赦:「舅舅,我那里的东西都已经是齐备的,何必再出去採买。」 贾赦就摇头:「你那里的布料都是多少年的东西了,虽然有些还好,大部分却都是颜色不鲜亮了,当然得换成时新的东西。首饰什么的也得重新镶嵌些新式样。再说,那些箱笼你哥哥虽然准备了一些,可哪里够用。总得打成一式一样的才好看。」 「好孩子,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就是舅舅虽然捨不得,也只好预备起来。唉,说起来都是眼泪,谁让你生得这样好,才早早让念恩那个狼崽子惦记上了。要不还能多留两年。」 听他说着说着又不着调,一屋的人嘴角都是一抽,只当自己已经失聪。 贾赦又嘱咐孙苑:「看有得用的东西,也替惜春和你邢妹妹准备些,反正是伤心,不如只伤这一次吧,下次我是再不看了。」 孙苑有什么不答应的。回屋对贾琏道:「父亲真真是心疼女孩儿,这次怕是得些日子能缓过来。」 贾琏道:「这刚哪儿到哪儿,你只看吧,这些日子,念恩的日子能好过才怪。」 第242章 知子莫若父, 反过来一样成立。已经让贾赦收拾出花来的贾琏一语成谶,平郡王接下来的日子果然过得那叫一个酸爽——朝也不能上了,自己府上一应事务都託付给时先生给的人, 自己日日只能蹲在贾赦的书房接受特训。 最先受不了的是皇帝:我这里任命的监察处正使, 天天不上朝不办公,蹲到你鼎国公府里, 还不是一天半天,算是怎么档子事?你让朝臣怎么看, 让那些天天拿人错处的监察处的人, 得先参奏自己的正使不成? 深觉自家孩子已经让那个不着调的傢伙带偏得拉不回来, 皇帝只好将二人一起召进宫来,给个说法,不给说法今天别想出宫。 听皇帝说明今日叫二人进宫的原因, 一句「孩子忙呀。」贾赦自己先给平郡王定性:「孤身一个,别人帮不上忙就不说了,好歹叫了我这些年父亲,我能不帮忙?」自己顺便也定了性。 皇帝咬牙:「就是再忙, 国事重还是家事重?」家里不是还有时先生给的那些人。 贾赦面现不解:「念恩不是郡王吗?玉儿不是你们封的公主吗?爵位一事,这可都是国之重器。两个都有爵位的人,他们成婚, 是不是关乎的皇家体面,朝庭的体面?能不好生准备。」平郡王准备自己的婚礼,这就是国事!! 「那监察处怎么办?正使日日不到,公事谁来做主。一天天那么多事情堆到孙坚一个人头上, 那可是你的亲家。」皇帝才不和他搅和这些,就没有自己能占便宜的时候。 贾赦沉默,让他先教乖了的平郡王更是一言不发。皇帝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下去:「念恩既然如此忙碌,这个正使,他还是别干了。」这个官不让你做了,不信你们还能不说话。 果然,贾赦立刻道:「等过了他大婚,再休完了婚假,他不就有时间了吗。我看他这些日子,做起事来,还算是有些章法了,那监察处的章程,可都是我带着他定的,总不能让别人捡了现成。不如再让他试试?」 第377页 我信了你的邪!皇帝决定拿他一把,还就不信了,一个男人,尝过权势的甜头,真能放下不成:「还是算了。说起来也得三四个月的时间,又赶上年底京察在即,此事不是儿戏。等他大婚过后,我再给他找个别的位置吧。」一派云淡风轻,心里只盼着,快求我,快求我。 可是贾赦却与他讲起了条件:「皇上,你不能这样办事。当日我就不同意让念恩做这个监察正使,是你非得说让他歷练。现在你又嫌弃他,这太打击孩子了。」 平郡王已经做西子捧心状。 贾赦再接再励:「不行咱们就找太上皇评评理。」 听贾赦又拿太上皇压人,皇帝表示现在我已经不吃这一套了——太上皇从忠安一事后,越发不管外事,每日只自己找乐子。皇帝信心不要太足:「何用太上皇评理。此事就这样定了。」 贾赦就用你竟是这样的皇帝的眼神,看定皇帝。平郡王表现的是一脸不可置信,嘴里喃喃:「四叔,你竟对侄儿失望至此吗?连一次机会也不再给侄儿了?那侄儿可怎么办,别人要怎么看侄儿,玉儿怎么看侄儿?」 听他说得可怜,皇帝都有反悔之心了。可是自己也是金口玉言,边上可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贾赦看着呢,话说出来可不好收回,要不那傢伙日后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这事儿要挟自己。 只好嘴上安慰平郡王:「不是四叔对你失望。只是监察处刚成立不久,年底正是监察百官的时候。正使事多任烦,与你的婚礼筹备冲突。四叔也知道,你好不容易才盼来了大婚,事事都求尽善尽美。又是孤身一人,没有什么帮手。不做这个正使,不正好可以忙你自己的事去。」 平郡王转用你忽悠我的眼神看皇帝。 皇帝让他看得不自在,毕竟当日是他非得让人家当这个正使的,现在又自己亲口不让人家干了,确实有些让人心寒。就自己想着是不是该给人些好处。 「你大婚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皇帝试图走温情路线。 平郡王只点点头,好象伤心没有结束。皇帝又问:「人手可够用?」 贾赦就两眼冒绿光:「不够不够,他那府里有几个人你还不知道,怎么能够?我府里还得准备玉儿的东西,也腾不出人手帮他。要不干脆让贾琏也先别上衙了。」 平郡王跟着点点头。 皇帝狠狠瞪了贾赦一眼:「你少添乱吧。引得念恩不干事也就算了,难道还想一个得用的人也不让我用?」 不过皇帝觉得找到了对平郡王的突破口:「需要哪方面的人,你只管自己寻内务府去。」 平郡王就道:「好些人手,内务府里并没有。」 这也好办,皇帝大方道:「不管需要什么人手,只管找各部要去。只一条,不能耽误了人家正经公事。」 平郡王脸上的光再次消失。皇帝只好自己抹平自己的话:「算了,估计你要的人,工部的最多。我与他们尚书说一声,先可着你用。」 「多谢四叔。」平郡王语带感激。 「皇上真是急人所急。真真是疼孩子的好皇帝。」贾赦一脸真诚。 敢情疼孩子就是好皇帝?没好气地将两人赶走,皇帝向大明宫而去。当初让平郡王出任正使,太上皇也是知情的。别管他老人家自己愿意不愿意管事,该向人家报备还是要报备一声,要不还得以为自己说话不算数,欺侮了他老人家的宝贝。 太上皇仔细看了看上了当还不自知的皇帝,有心不提醒他,又怕再让人接着忽悠。就算反应慢点,总是自己儿子。只好狠狠心,问道:「你看那两人可是真的不情愿退了这正使之位?」 皇帝一个激灵,已经醒过神来,对着太上皇嘆一声:「念恩让他给教坏了。」原来多好的孩子,现在居然和着贾赦在自己面前演了这样一齣戏。 太上皇盯着皇帝看了一会儿,好在这个儿子没说出要把那两个人叫回来收回成命的话,要不还不得让贾赦笑上一辈子。就是现在,估计那人自己,说不定还得加上念恩,也在偷着乐呢。 能不偷着乐?皇帝那一句话,贾赦与平郡王再从工部找什么人,就不再是贾琏与笔帖式们的私交,而是光明正大的公事了。你工部尚书说不给人,那咱们好生到皇帝面前说道说道。 现在高炉炼钢更有在关键的时候,有两个问题,贾赦自己找的人总是解决不了,现在正好了,先从工部调两个会冶铁的试试去。工部尚书无法,只好按着平郡王的要求,将人送到贾赦庄子上。 好在贾赦不是吝啬之人,从工部借来的人,自有朝庭俸禄不说,人家贾赦还额外奉上一份,等于是一个人得了双份。搞得工部之人听说后,好些小吏与工匠,都巴不得平郡王要的人是自己。 贾赦却觉得,越是加了人手,自己越是无人可用,到处都等着人,事事好象都挺着急——这个时代,与前世相比,差距实在差得太远了。就算告诉自己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听吃,他却仍不时发急,想着能不能把步子稍稍迈得快点,再快一点,恨不得将自己分成八瓣才够用。 好在皇后突然叫了平郡王进宫,说是听说黛玉爱书成痴,可是因了婚期已定,不好再召她进宫,所以只好将自己这些年收的一些书籍由平郡王转交。 贾赦一听说是皇后赏的书,赶紧自己先行扣下来,翻开一看,几乎没山唿万岁。好在脑子还在,知道如果自己真这样一喊,别说皇后难活,自己就真将贾家玩完了。 第378页 满满一箱子的理科教材,虽然只是初中部分。可是人家那东西可是成系列、成体系的东西,不是贾赦自己东一榔头西一棒槌默出来的东西可比。有了这个东西,贾赦让人找来的那些小孩子,就可以地进行学习了。 难怪人家小老乡老是看自己不顺眼,和人家一比,贾赦算是占了性别的大便宜。没看人家东西准备的多齐全,估计早就预备着大展身手、拯救世界顺便解放林仙子呢。只是再是贵为皇后又如何,一样受礼教所限,难出皇宫一步。 现在可能是已经认清了现实,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将自己准备的东西拐着弯地送到贾赦手中。不过贾赦也早就做好了请皇后娘娘带着林仙子,解放半边天的设想,就是不知道皇后能不能真的冲破那让她深恶痛绝的礼教。 坐等看皇后好戏的贾赦,先得把平郡王这第一个学生教明白——还指着他将来培养教员,再一点点将理科的种子,在这个帝国里发扬光大,再不能让这个帝国,走上什么让人用枪炮敲门的老路。说不得,贾赦得意地想,到时是我们用枪炮敲他们的门。 好在平郡王不笨,正如贾赦观察的那样,是个工科生的苗子,好些时候不等贾赦启发,他自己就追根问底起来。贾赦心生安慰,就算是时间越发临近黛玉婚期,看平郡王还是越来越顺眼了。 第243章 不只鼎国公府因贾赦的好心情, 大家把个年准备得花团锦簇,就是皇帝,在年前也收到了一份好大的礼——西宁叛乱被贾孜平復! 普天同庆!举朝同贺!喜大普奔! 只要不是变态, 哪个不知道宁做太平犬不做离乱人的道理。如今贾孜将那西宁郡王一举歼灭, 守住了国土不失不说,据说更是得道多助, 有天上神人降下神雷助力,把与西宁郡王联手的北夷吓得退避三百里。 开疆扩土, 非爵位不能赏!还不能是什么不入流的爵位, 封侯都是起步价。皇帝与太上皇又把贾赦拎到了宫里, 要与其商量这贾孜封赏一事。 你说这事儿皇家自己定就行了,没贾赦什么事?忘记贾赦曾经巡检九省,对这贾孜, 总比太上皇与皇帝了解得多。再说,那天降神雷是怎么回事,别人不清楚,这父子二人还能不清楚? 那是贾敬研究出来的炸药。而贾敬之所以去研究炸药, 还老老实实不敢乱说乱动,都是贾赦之功。不过为了威慑北夷,此事还不宜公开罢了。 所以与其说是要与贾赦商量如何封赏贾孜, 不如说是看看贾赦自己是个什么想头。总不能说人家做了事,你得了成果还装不知道,那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人家皇帝父子是讲究人,就算是知道贾赦很可能狮子大开口, 也得问清楚。 给太上皇他们见完礼,贾赦已经一脸自得地对着那父子二人道:「怎么样,太上皇,我没说错吧?那炸药威力大不大?北夷,再敢乱动,把王庭给他炸平!」 太上皇就点着头道:「真没想到,你做出来的东西,竟能决定一场战争胜负。」原来可都是用人堆呀。这次可好,大挫北夷精锐,自己这边伤亡却很小。 贾赦就故做谦虚状:「那太上皇与皇上您二位运筹帷幄,边疆将士用命,才能决胜千里。」 皇帝一听,让你谦虚,忙对着太上皇道:「父皇,我说什么来着,贾赦是实心任事之人,只知低头做事,不以外物萦怀。所以这封赏,不提他也罢。」 怎么就不提也罢,人家就是谦虚一下。贾赦知道皇帝是为上次自己与平郡王一起给他下套找场子,只把目光对上太上皇:「我当然不以外物萦怀,我只让金银萦怀。太上皇,我的您说过多少次了,我穷呀。」 「你还穷?」皇帝更气:「原本我以为你真穷了,研究水泥给了你一百万两不说,那水泥分成,我也一成都不要了。后来你又要研究什么炼钢,又从我这里拿走一百万两。」想到工部给他报来水泥的产量与用量,皇帝现在心里都滴血好不。 贾赦用你当我是白痴的眼神看了皇帝一眼:「你那钱是从哪儿来的?要不是我当朝上奏,抄了那些人的家,让他们不得不还欠银,你有钱给我?」那事我还没找你分成呢。 皇帝直接哑火。看着自己老是在吃亏,似乎从来在贾赦这里讨不到好的儿子,太上皇只能打起了圆场:「那钱也没白花。三百里疆土,多少钱能买来。」 「对呀,多少钱能买来。」贾赦更加得瑟。皇帝越发无言,好象如此一说,自己确实是占了大便宜——太上皇当政之时,也没说能开拓这么大片的疆土。只将来史书上的一笔,自己就已经压过了太上皇。皇帝被治癒了,脸上那点冰茬也找不着了,竟勾出了点笑意来。 「太上皇,」贾赦惊讶地叫了起来:「这人竟会笑唉。」 好不容易才有了点好模样的皇帝,脸上又开始挂霜,什么叫这人竟会笑,难道我天生就是冷脸不成,还不是从太子哥哥出事后,自己才不得不将所有情绪收敛起来。 太上皇也拿这个贾赦头疼不已,你就不能消停点?好好的气氛,又让你给搅和没了。只得再打圆场:「今天叫你来,是说说贾孜封赏的事。」 贾赦这才不再找皇帝的麻烦,那也是个小心眼的,自己还指着他给自己行方便呢,惹急了真不管自己,可就亏了。他也端正了态度:「不知道太上皇与皇上是怎么想的。」 第379页 皇帝自然是正事为主,反正对上这上傢伙,自己从来占不了便宜:「扩土之功,自然是封爵以酬。只是这爵如何封,还要思量。」 贾赦其实来前已经有了主意,那就是人家皇家父子说什么,自己就听什么,决不参与意见,更不能出什么主意。于是他低头做沉思状,就是不开口。 那对父子又对视一眼,不想贾赦如今竟已经精明到了这个份上,只好捡他感兴趣的开口:「你也功不可没。」 贾赦更谦逊地摇头:「要说有功,也不过是我动动脑子,动动嘴的事,真干活的可不是我。不过太上皇要是真有心的话,不如考虑考虑贾敬。」人家现在可是心气十足,要把贾蔷培养得復兴宁国府呢。 太上皇与皇帝对视了一眼:「那你觉得他那里该如何封赏?」 贾赦也不客气了:「按说就是炸药的事儿再保密,人家此战也立了大功,还是按军功赏的好。不过那个假道士自己出仕是不可能了。」有他儿子整的那一出,以什么名义让他出仕? 听他说贾敬是假道士,再想着他原来叫贾政假正经,太上皇忍不住一乐,难怪当日自己给他孙子起名时他千嫌万嫌,贾这个姓,还真心有点坑人。 皇帝也犯愁起来:「贾敬要是不出仕,那封赏怎么办?要是无端给他下个旨意,怕是马上就有人弹赅我好黄老之术。」 这个真有可能,毕竟史上迷恋长生的帝王不少,朝臣们可不就得防患于未然。 贾赦友情提示道:「那傢伙现在与我较上劲了,一心想的是復兴宁国府。这不已经让我找到了一个他的侄孙,天天带在身边,要把自己的本事传给人家。哼,要不是我给的方子,他就等着天天炸炉吧。」 「那就封赏一下他的那个侄孙吧。不过爵位不能太高,最多与贾琮一样。」皇帝表示自己不差那点俸禄,投其所好的事,他还是会做的。想起投其所好,又问贾赦:「我记得当时你不是把他闺女接走了?」 贾赦点了点头:「现在已经在我府上了。反正那个贾珍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在我府里养上两年,还有谁记得她哥哥是谁。这个不犯你的忌讳吧。」 皇帝觉得自己的好心让人辜负了,看都不看那人一眼,只问太上皇:「要不让皇后给那孩子也封个什么?」 「不必不必。」贾赦这才知道皇帝是这个意思,赶紧制止:「就算是好心,也不能这么干。她哥哥出事儿才多久,你这样干,人家不得以为是不是你把她哥哥拿错了,才弥补到那孩子身上。有心人再扯出忠安的事儿来,更麻烦。」 何谓忠臣,这就是呀!不光皇帝,就是太上皇看贾赦的眼神里,欣慰都不要太多。却不知道贾赦有此一说,也不过是防患于未然之举。 不患寡而患不均知不知道。现在他的小孙女还没有封赏呢,也不可能得什么封赏了,你冷不丁你给惜春来一个,可让人家孙苑怎么想?说来真不是人家小心眼,搁谁身上,看着家里的女孩一个个地受封,连外来的都有了,就自己闺女没有,心眼也大不起来。 太上皇与皇帝不知道呀,心里对贾赦这个满意呀,这个信任呀,这个主明臣贤呀,笔墨难以形容。好在太上皇还把持得住,没让皇帝开口——他怕自己这个儿子一时高兴,再把钢材的分成许出去。 「那就只好再给那个贾蔷的爵位提上一提,就与贾茂的一样吧。有这样一个侄子,将来那个孩子的亲事,也好说些。」太上皇定了调。 皇帝也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可是心里仍觉得贾赦又吃了亏,直问:「那你自己呢?」 太上皇这个气呀,你是吃的亏还不够是不是?好在贾赦说出来的话,他还是爱听的:「我现在倒是不缺什么。反正家里的事儿现在已经不用我操心的了,只管念恩与玉儿大婚的事儿就好。」 「人手也不缺了?」皇帝已经到了不送他点什么不甘心的地步。 「缺,怎么不缺。只是人手不好找,只能四处瞎寻摸。」贾赦也有些犯愁,现在的人实在是敝帚自珍的厉害,有点手艺的都不大肯教给别人,生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要不皇上你帮个忙?」贾赦想到了一个主意:「就是我收罗来的那些人,要是真能研究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你给他们个小官噹噹成不成?官职也不用大了,只七、八品就足够了。」 皇帝可就有点犯难了,这官位再低,可也是国之衙器,真的赏给一帮子匠人,那读书人的脸面何在? 太上皇心说,该,人家都说自己不要不要了,你非得问问问,这回好了,人家有要的东西了,看你怎么办。于是他老人家也不给自己蠢儿子打圆场了,只在一边看起戏来。 第244章 「你想呀, 」贾赦见皇帝下不了决心,只好在一边给他画饼:「那些匠人要万一真能研究出如□□一样的东西来呢?都说三个臭皮匠能顶一个诸葛亮,这网罗来的匠人多了, 都是说不准的事。你给他们个小官, 他们改换了门庭,能不死心踏地的卖命?」 皇帝怎么想怎么觉得, 这虽然是贾赦的要求,可是从长远来看, 还是自己占大便宜——这个帝国都是自己的, 帝国强盛了, 还不是自己治国的成绩。有理,就是这么回事。 当然有理,为了让皇帝听进去, 贾赦可是将那些穿越前辈的智慧都使出来了,就等着皇帝点头。就是太上皇,也与皇帝是差不多的心思,只在心里嘆息贾赦觉醒得太晚了, 要是自己主政时他能如此,想必... 第380页 何必再想,那时还不是为了太子之事才与自己有了心结, 不愿意帮衬自己,没见太子一手带大的皇帝才上位几年,他就在家里呆不住了。这样也好,不仅皇帝的位置坐得更稳, 就是自己,也能多享受几年清福。 太上皇的目光,就越发柔和起来。 皇帝封笔前,连下了几道旨意,一道就是贾孜开疆有功,封定边侯,并将原宁国府改制后,为定边侯府,准其家眷入京居住。 不是皇帝不信任贾孜,只是□□还不是一样信任原来的西宁王爷?可是几代儿孙下来,谁能保证代代人都能看得明白?为后世子孙计,不得不如此罢了。 一道旨意就是给原宁国府嫡系贾蔷的,理由是太上皇顾念老臣,不忍宁公一脉香火断绝。反正那贾蔷也没参与贾珍之事,赏他一个轻车云都尉的空衔,好保宁公有个香火之奉。 又一道旨意是给贾琏的,他升了三品的户部右侍郎。这回还是沾了他老子的光,那土豆与玉米两样已经开始大面积推广种植,一下子各地赋税收缴得容易起来——老百姓有了裹腹之物,谁也不想为了逃税背井离乡了。 可是税赋收缴得多,户部的人手明显不够用起来,那张尚书果断出手抢人,他还就看贾琏得用,人又不拿架子、吃得下辛苦,不要太好使唤。天天磨着皇帝,要人,要人,就是要人。皇帝让他磨得不轻,觉得也算是个好事儿,正好弥补贾赦一二,干脆也不与他商量,直接下了旨意。 等两道旨意到了鼎国公府——就是两道旨意,谁让贾赦觉得贾敬一年来成果斐然,大发慈悲地将人接到鼎国公府里来过年呢。别人犹可,贾敬先哭上了一鼻子。 别看他不大通人□□故,可是这样的好事怎么落在他们头上,还是知道来龙去脉的。等颁旨的小太监拿着厚厚的荷包一走,他几步来到贾赦面前,就给跪了。这还不算,又张罗着让已经震傻了的贾蔷与一脸有与荣焉的惜春一道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贾赦伸手扶不起人来,只好给贾琏与贾琮使眼色。 「多谢兄弟再造之恩。」贾敬回答得十分郑重:「当日你把我带到庄子上,又说了那些扎心的话,我还怨过你。甚至还想过,总有一日要把你踩在脚下。可是今日我才知道,是我小人之心了,你那是在点醒我呀。」 贾赦就边扶他起来边道:「想把我踩在脚下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这些孩子看着呢,快起来。」 贾蔷却不起身,自己给贾赦重重磕了几个头:「叔祖的栽培,侄孙永志不忘。有什么事情,请叔祖尽管吩咐。」 贾赦就点点头:「你也起来吧。要不是看你小子对你小姑姑还算尽心,谁耐烦管你。这样才好,你们记住,咱们贾家的男人,都得凭着自己的本事,守护好自己的母亲、姐妹、妻女,谁也别想着凭藉着裙带关系,做那卖女求荣之事。」可别再出个假正经了。 大家均知他意指何事,都郑重地应下。就是女眷们也人人动容,知道自己有家人可以倚靠,不必如一个物件一样让人送来送去,心下一片安然。 贾琮所在的国子监也已经放了假,回府来还带了时先生的口信,那就是把人家原来占的那个客院好好收拾出来,今年人家还要用。 贾赦能拿他有什么办法?只能听命。好在贾芸已经回来了,索性将他的母亲也接进了鼎国公府,让他一心只忙活府里的外务。现在贾蔷也到,能放过他?一起吧你们。 劫后相见,就算是原来二人不算多熟悉,也是番感慨。原来宁国府还在时,因贾蔷是正派玄孙,又与贾珍父子相得,何曾将贾芸放在眼里?可是几年下来,贾芸把个碳笔推广到了全国不说,自己也挣下了好大的家业。 对比自己,要不是贾赦强行让人将自己劳动改造,又送到了贾敬身边,别说爵位,就是吃饭都得成了问题。现在有了参照,贾蔷觉得自己脸都没处放。 贾芸这些年走南闯北,还能看不出他不自在?笑道:「机缘一事,真是难说。不想你我兄弟,今日能齐聚,走走,一起去喝上一杯。」 因人到的多,贾赦竟也起了求全之心,让贾琮亲自带人,接迎春回府,一併派人通知李靖,下衙后直接到府上来用饭。 这还是迎春自有孕后第一次回娘家,再有婆子上门探看,如何能比得自己亲眼看到。邢夫人眼巴眼望,恨不得立时就能见到人才好。 贾赦笑话她:「这才几日没见,你就如此。」 邢夫人就道 :「老爷如此说,那会你们爷们只自己到外头用饭,反正老爷是不想迎春的。」 贾赦才不:「时先生又没来,我做什么不和自己闺女一起用饭。这都多长时间了,感情你中间还去了一回。」 斗嘴的当,迎春早已经进府了。进得荣禧堂,只见上头以邢夫人为首,贾芸母亲在侧,孙苑、黛玉、惜春、岫烟、巧姐儿一个不缺。自己先向着邢夫人道贺:「恭喜母亲,恭喜嫂子。本来听说今天哥哥大喜,我还想着明天回来,不想琮儿竟已经来接了。」 贾琮就一脸骄傲:「就是父亲不先提,我也要去接姐姐。」 迎春自是一脸笑容:「琮儿越髮长大了。」夸得小伙子倒有些不好意思。 黛玉早忍不得:「知道你们是姐弟,可也看看我们这些人,哪儿个不是等了你又等的。」 第381页 迎春这就与大家一一见过。格外对着惜春道:「妹妹住得习惯不习惯。有什么不方便的,只管打发人告诉我。」 孙苑就道:「正是你得说说四妹妹,太也外道了。不送过去的东西,再不开口。」 惜春只说:「嫂子送来的东西,怕是三个我也用不完,哪里还用开口。」比起原来在荣国府住着的时候,自己姐妹三人所得还多,哪里还缺什么。 只是打眼看去,还是济济一堂,衣香鬓影,却已物是人非。就是原来的姐妹,迎春已经成亲有孕,那探春,听大伯说竟已经没了快两年了。好在自己又回来了不说,现在也没了那起子捧高踩低之人。 一时有感,自己窝到邢夫人身边:「伯母不要赶我走。」 听得邢夫人与孙苑都是一惊,生怕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又乱嚼舌头让她听见,忙忙地问是怎么回事。 「这回蔷儿也封了爵,怕是我父亲就得自己置宅子。可是在这里住得好好的,我不想回去,一个人冷清清地有什么趣。伯母,你和大伯说说,别赶我走。」 说得邢夫人眼泪都要下来了:「不走,不走,谁敢说让你走的话,只管让他们来找我。正说着你林姐姐过了年要出阁,怕是得冷清了。幸亏你来,又能帮着管家,又能与巧姐儿说到一起,凭什么要走。」 不想自己婆婆也与公公学得,看女孩处处都好起来,孙苑忍了笑,对邢夫人道:「父亲他们怕是等急了,母亲,咱们就摆饭罢。」 第一次见到贾赦如何与自家女儿相处的贾敬,差点把下巴掉到地上,不说没有男女避讳了,反正都是姓贾的,又有长辈在,算是团圆饭。可是你一个做父亲的,还是个国公,怎么倒亲自过问起闺女的饮食来? 只他知道自己承了贾赦大情,不能惹这人不高兴,要不过了年还是得自己受折腾。可是那位平郡王,你不是已经与外甥女定亲了吗,怎么还跑到府里不说,还一起用饭?就算是有屏风隔着,也不合礼数吧? 平郡王才不管贾敬如何想,几年的水磨功夫下来,就是他与黛玉,偶尔也能隔着屏风说上两句。今日贾琮又回来了,他如得了臂助一般,凡是自己觉得用得好的,就高声对贾琮说上一声:「xx好吃,清淡可口,琮儿你多用些。」 大哥,贾琮儿就在你旁边坐着,你完全可以自己挟给他,用得着说,还说得这么大声?当谁不知道你究竟想说给谁听呢是吧。 贾赦的脸就一点点不好看起来,他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是要抢了他林仙子的人。他从十来岁好不容易养大的仙子,又是怕她底子差,给调理身子;又是怕她不通俗务被骗,让她从看帐本学起;又是怕自己真给带俗了,想法让老丈人隔空指点。现在,都要便宜这个小子了。 李靖早看出老丈人脸色变化,悄悄给了平郡王一脚,你好歹收敛些,大家还想吃顿消停饭呢。 第245章 李靖其实也有个好消息, 他今年考绩不错,皇帝得知后,亲自提拔他做了侍读学士。那可是御前行走的差事, 只在不出大错, 前途一片光明。 本想今晚先与媳妇分享一下喜悦,可是看老丈人这架势, 怕是不会放媳妇与自己回家,加之平郡王已经惹人不开心了, 少不得藉此转移老丈人的注意力。 「父亲, 说来还有一事。」李靖放下筷子道。 见他郑重, 大家也都渐渐止了话头,等待下文。没想到是这个效果的李靖,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快快地将自己的新差事说了。 升官自然是喜事,大家分别向他与迎春两个道贺。只有贾赦自己嘟囔了一句:「我家的孩子,他支使起来倒不心疼。」 那是圣宠好不。贾敬一面羡慕,一面对这个不识好歹的堂弟就是个大白眼,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别人却不管这些,纷纷给李靖敬酒,就是屏风那头的聪聪, 也跑出来,非得要让他姑父「满饮此杯」。 果如李靖所料,直到年前头两天,迎春才回了自己家的宅子, 不过是略休整一下,又到李译家里——就算是父母不在京中,可是祖母还在大伯家里奉养,过年怎么也得在一处。 好在迎春也不是矫情之人,身子保养得又好,身边的人又得力,李家诸人对她又没有什么要求,只要陪着李老太太说笑就好。一番劳累下来,竟还是面色红润,胎坐得稳稳噹噹。 至初二,早早又是贾琮来接。那贾赦也是个不怕人说的,自己家里有个水泥庄子,早早地把几家之间的路,换成了水泥铺的,一路平稳之极。 为了此事,京兆尹都快哭了,一样是京城之中,就这几条路是水泥铺的,让走别的路的人情何以堪?那几条路刚铺出来的时候,他那个衙门都快让人围了。他也找了皇帝,可人家皇帝告诉他,那路是贾赦自己出钱修的,你总不能不让人家修桥补路做善事吧? 没法子,又去找贾赦。可是人家的理由是,自己家里水泥生产有限,只够铺这几条路的。等明年再生产出来的时候,一定尽量先供应京中。 你是供应了,可是京兆尹没钱有什么用?只是人家已经铺了好几条路,总不能和人家说,反正你已经修了,干脆把京中的路都修一下吧。京兆尹只好苦着脸又离了鼎国公府。 不过受了贾赦的启发,好些自认有脸面的人家,都想把自己家门前的路修上一修,总不能让人说自己家里为富不仁,连门前的路都不修?竟不用京兆尹愁多长时间,一时修路成了风尚。好些大户人家之间的路,都已经连到了一起。把个京兆尹喜得无可不可,也不算贾赦赚了大家多少钱了,反正今年他的考绩不赖就行。 第382页 拜水泥路之力,迎春回门时间大大提前,大家相互拜年后,又一起陪了邢夫人到张府,算是邢夫人也回了娘家。 张府准备得十分隆重,只当真是自家闺女回门一般。邢夫人与三个女孩一进二门,张大太太带着媳妇们早就迎了过来:「妹妹怎么这时才到,母亲已经念了几回了。」 邢夫人就让出迎春来:「这不是等着她。我们老爷嫂子还不知道,又记挂着闺女,又放不下老太太,定是要人会齐了才肯出门。」 张大太太就是一乐,对身后的媳妇道:「快扶着你妹妹些,如今她可是金贵人。」 进屋给张老太太见了礼后,老太太也只叫迎春快坐:「唉,幸亏姑爷不在,我才敢说这个话。要是这一胎是个女孩,才如了我的心。」 张大太太说笑道:「老太太可小声些吧。一会国公就带着姑爷来了。」 可不是贾赦已经带着贾琮等进来给老太太拜年。张老太太才不管李靖做何想:「就是姑爷怪我,我也要说。咱们家的女孩,实在太过金贵,迎春这一辈只她一个。几个孙媳妇开枝散叶也是好的,可是怎么就都是小子?现在迎春有了,我可不就只她这一个盼望。」 听老人家说得不象,贾赦忙想岔开话题:「看母亲说的,今年抱不上重孙女,明年定能抱上。琏儿家不就现成的两个在那里。」 老太太一想可不是,忙自失一笑:「我精神也越发短了,今日巧姐儿与她母亲一起回孙家,没在跟前竟把她姐妹忘记了。好在她不在跟前,要不可有得官司打了。」 一屋人自然都笑 ,李靖心里咋舌,人人家里盼男孙,只张家盼着女孩。可是也怪,张通这一辈,加上下一辈,竟生一个是男孙,再生一个还是男孙。也不知道迎春这一胎是男是女。反正不管是什么,总是自己的骨血,真如老丈人一样,将女儿养得娇嫩又懂礼,似乎也不错。 再到张老太爷的书房,贾赦就对着张清问道:「我看母亲怎么象是精神真不大足的样子。」 张清也是一脸无奈:「年前就小病了一场,好不容易才转了过来。母亲怕你事儿多,总不许告诉你。只是听太医的话,怕是还得多加意保养才好。要不通儿与你那侄女的婚事,怎么定得那么靠前。」 可不是,三月十八是黛玉大婚,邢岫烟的日子就定在了五月十六,中间连两个月都没隔上。就说张家不是如此之人,竟连个喘息的时间都不给自家留下。原来也是担心老太太的身子。 贾赦只好嘱咐张清:「要是母亲再有个头痛脑热,千万和我说上一声。就是我在一边说上几个笑话,也好让老人家宽一宽心。」张清答应了不提。 等从张家回来,贾赦再次扣下迎春不放,只说他们二人都年轻,不懂养胎之事,孙苑却是熟手,由她好生给妹妹传授一下经验。 好在这一次连李靖也让他抓了劳力,与平郡王一起,吃住在鼎国公府里,要求务于皇帝开笔前,做出一份书院的计划书出来。 贾琮听得二人差事,也要插上一脚。他有时先生这个外援可以随时请教,加入后平郡王与李靖都觉得轻松不少,识货地拉着人不放。 等贾赦发现,贾琮对机械之事竟十分感兴趣不说,动手能力十分之强,立刻杀到时先生居住的客院。 当时时先生正与贾敬对奕,正为着一个字的去处摇摆不定,低头不语。贾赦能管观棋不语那一套,他干脆语不惊人语不休:「琮儿我要自己留着,不给你了。」 时先生还是不抬头,嘴上只道:「言而无信。」 气得贾赦伸手乱了棋局,嘴里还说:「好好的孩子,让你教成了什么。现在我没什么事,我自己来教。」 让他扰了棋局,时先生并不恼,盖因此时他已处下风。只是贾赦质疑他教育出来的贾琮,却不能忍:「我教的怎么了?是心计差了,还是在国子监排名靠后了?」 当然不是,贾赦也不过想趁时先生下棋无暇兼顾,诈人一下,却不想反帮了时先生的忙,没见贾敬眼睛都快能杀人了。 「我不管那些,反正是我儿子,我要自己教他。」决定放赖,对贾赦一点压力也没有。 时先生就不屑地问:「你教?教什么,就教他们连个书院的章程都写不出来?」 贾敬头点得如小鸡啄米,贾赦目瞪口呆。谁能想到那两个那么笨,一个章程,写了三天才在贾琮的帮助下完成,可不就让时先生拿了个正着。 蔫吧了的贾赦,还是不死心:「我看琮儿也不是学文的料子。」 时先生就恨铁不成钢:「你自己想想,当初为什么把琮儿交到我手里,再来和我说这个话。」 可不是,贾赦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琮儿与平郡王又有不同,将来他是要自己顶起一个家的人,不是平郡王已经家业俱备。自己这些天只想着如何找些好苗子,倒把这事儿给忽视了。 时先生还是不放过他,以贾敬做比:「你看看你堂兄,可是想着俗务之人,现在还不是让你抓住不放?还不是为了重新让他那一支立起来。那个贾蔷,也是如此。所以你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琮儿身上。好好的孩子,又格外孝顺,自然你说什么他听什么。可是你总得为他将来想想。」 贾赦更蔫,灰熘熘地出了客院。也无心再想什么书院之事,生怕自己再被时先生扣了帽子。 第383页 好在现在家里人多,四处能找到治癒他的人。就见贾琮正领着聪聪祸害院子里的树,忙上前帮忙。还问:「你们要这树枝做什么?」 贾琮就道:「我要给聪聪做个弹弓,好不容易找到合用的,父亲快替我撅下来。」 多强的动手能力,贾赦只能一边替人撅树杈,边望儿兴嘆,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聪聪又喊:「还有那个,边上的那个。」 贾赦不解:「怎么还要?」 聪聪回答的理直气壮:「做好了,等弟弟大些好给他。」 邢夫人正从屋里出来,看见那树的惨状就是一唉哟:「我那树好容易成了气候,还说今年就能即看花又看果。好好的,它惹了你们哪个?」 贾琮早领了聪聪一熘烟跑远,只留下贾赦陪笑:「开春让他们寻了大的赔你。」 第246章 京营的一处帐内, 李千总对着一个失魂落魄的人正在苦笑。这都叫个什么事,明明是你当着人家国公爷的面,表现出来对人家的权势富贵不屑一顾, 怎么现在又是这个鬼样子。 「兄弟, 也别太放在心上了。天涯何处无芳草。那位国公爷的内侄女不成,改天请李大人再给你找个合适的就是。反正你又不在意嫁妆, 应该好找。」李千总既然来到了这帐中,总得劝上一劝。 可是你确定你是在劝人, 不是在人的伤口上撒盐?牛平安听他说什么自己不在意嫁妆, 整个人都不好了。自己那是不在意嫁妆吗?明明是想引得国公爷对自己更加刮目相看才对。 可是计划的再好, 也抵不过人家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小算盘。刮目相看没刮成,一门上好的亲事,就这样让自己给折腾没了。 要说牛平安不是一个没有成算之人, 要不他也不能即恨着牛家之人,还能在贾孜面前借了牛继业的势,早早让自己在贾孜面前挂上了号。可惜贾赦不是贾孜,人家不和你玩欲擒故纵这一套。 你看不上我内侄女后援强大, 好呀,我有的是人选。这不,人家的内侄女已经定亲了, 还是当朝张大学士的嫡子,比起自己一个没有家族扶持的五品把总,强出多少去。 也是牛平安不了解贾赦,他只看到了人家随和的一面, 不知道这人对上皇帝都不肯吃亏。全天下耍小聪明的人,除了贾母是他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的外,还有谁能让他不声不响地认下。 牛平安再次摇头,李大人,还有什么李大人,不知道人家与鼎国公府联着姻呢?虽然隔了一层,可那也是人家女婿的亲叔叔好不。 再说刚回京那会儿,人家李大人可是给自己说了几次亲事,都让自己给拒了——自己从那次国公爷问起自己是否婚配,心里就隐隐含了希望,就是那日在国公爷面前的应对,也是自己想了又想的。谁知却弄巧成拙。 现在牛平安无比后悔,都是自己耍小聪明耍成了习惯,又过于贪心,不知足了些,好了还想更好。本想让人家刮目相看,对自己大加提携,谁知小聪明终不是正道。 栽了,这回是彻底栽了。牛平安心里知道,自己与李大人那点所谓的同僚之谊,这次之后怕也得荡然无存。都是自己贪心,才将好好地一件事搞成这样。牛平安深深地反思起来。这对他今后倒是一件好事,年轻,总有犯错的权利,更有改过的时间。 鼎国公府,却没有一个人关心京营里是否有人失魂落魄,要接连发嫁两个女孩,这个工作量可是不小。就算是还没有过完年,府里也是一片忙碌,即要筹备两人的嫁妆,中间还要准备黛玉及笈之礼,人人恨不得分成两个用。 黛玉的嫁妆好说,东西不过是装箱、归整,再不然添减些时新的就够了。邢岫烟的嫁妆却有些难办。这算是这些年邢德全媳妇也给闺女攒了一些。在邢德全开始管两季租子之后,就算是不敢贪占,可是人家给的工钱可是半成的收益,那攒的东西又上了几个层次。 可是碰上张家这样的亲家,攒的那点东西,却是完全不够看了。书香重的是什么?底蕴,人家看你的嫁妆,抬数不重要,金银珠宝不重要,那些书画古董才是重中之重。 邢德全有这个?他就算是再满世界淘换,那市面上卖的东西,也入不得人家的眼。要知道,张家只张通这一辈,就有八个兄弟,没成婚的算上张通才两个。前面几个妯娌家世,可都不是邢岫烟能比的。 邢德全满嘴长泡,再没有当日听说可以联姻张家的喜悦。就是邢夫人也跟着着急上火起来——她所有的,多是头面首饰,人家张家看重的不是这个。书画她也没有,古董倒是有几件,可是那东西摆在她屋里,张大太太来来回回几次,能没见过? 黛玉自己那里,有两个嬷嬷与早就成手的四味中药,又让贾赦塞进去了两名医女。一班十二个小丫头,让纪太医教了两年,最好的挑出来给黛玉,现在邢岫烟赶上了,贾赦就带两个过来,预备让邢夫人看过后,给人送过去。 邢夫人就又有了烦恼事儿,陪嫁的总得有四个丫头才够看,现在有了两个,还有两个也得犯琢磨——不能从鼎国公府里面选,这下人家里也是同气连枝的。现从人牙子手里採买,又怕规矩不好,到张家失了体面。 贾赦就不明白了,这么多天,东西天天见多,怎么还是个愁:「你一天天放着开心日子不过,是不是觉得自己犯起愁来那脸格外好看?」 第384页 就知道你没好话,可是也别这么不讲情面好不好。邢夫人没好气地道:「当日还不如找那个小武官,有点嫁妆就行了,何必现在东也不是西也不是。」 「有什么东也不是西也不是的,」贾赦对此不放在心上:「当日大哥既然能给通儿定下你侄女,自然知道你兄弟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只要按着家里的情况,给那孩子准备嫁妆不就成了。」 邢夫人只道:「可是一家子妯娌那么多,相互能没有个比较?让岫烟到时如何在妯娌们面前抬头?」 贾赦更觉得无所谓:「何必争那个。只要通儿争气,她的日子自然就差不了。又不是与那些妯娌过一辈子。我看那孩子比你们这些大人还沉得住气。」 正是这话。按说自己的嫁妆与黛玉的是一起收拾的,邢岫烟不可能看不出自己嫁妆与人有差距。可是她是给什么就收着什么,其余时候就安安静静地绣自己的嫁衣。 她母亲对着她流泪说对不起她也好,邢夫人看着她嘆气也罢,她只一句:「母亲,姑姑,能嫁到这样的人家,原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我已经再知足不过了,到时只要我孝顺公婆,与妯娌们和睦相处,不信大家还能一直拿嫁妆说事儿。」完了又绣起花来。 因邢岫烟难得明白,大家又知道邢夫人面上不显,心里还是看重这个侄女的,愿意给她做脸面:孙苑是从贾琏那里得知,邢夫人多年无出,是自己公公立意要保证贾琏这个嫡子所为。黛玉是这些年与邢夫人相处下来,已经将这位小事煳涂大事通透的妇人看得如自己母亲一般。迎春自不必说,她本就是记在邢夫人名下。 于是邢夫人没愁上两日,先是孙苑从自己嫁妆里挑了两张字画,贾琏从他母亲嫁妆里出了四样古董,一併抬进了荣庆堂,只说是给邢岫烟添妆。 邢夫人哪儿里肯收,可是孙苑是个会说话的:「二爷说了,那四样古董,却是先母亲嫁妆里的,张家人自然认识。也是给邢妹妹撑腰的意思在里头。」 邢夫人这边点了头,孙苑又道:「母亲也别保疼儿子,把我这个媳妇也疼上一疼。要是母亲收了二爷的,却不收媳妇的,可不是打了媳妇的脸?」邢夫人无法,也只得收了。 如此算是开了先河,不光黛玉迎春,就是平郡王都送了几件过来。他说得更明白:「母亲是我的母亲,那母亲的侄女就是我的妹子,哪儿有妹子出门子,哥哥不给添妆的道理。」 如此一来,邢岫烟嫁妆里的字画古董竟也凑全了。只是贾赦是个嘴贱的,又嘲笑起了邢夫人。恰是邢夫人收了小辈的东西,心里讪讪的时候,一气之下竟发了雌威,请贾赦自己去东厢安歇。 谁知半夜就出了故事。 这几年来,贾赦不在家还罢了,只在是在家,总是在邢夫人房里安置。两人就算是盖被纯睡觉吧,可也是老夫妻常态。习惯成了自然,今日自己一人在东厢,贾赦竟不习惯起来,好半晌睡不着。 正烙饼呢,就听门外娇滴滴一声:「国公爷?」 贾赦就是一个激灵,口中问道:「是谁?」 那声音就更娇上三分:「奴婢秋红。太太怕国公爷冷清,让奴婢来服侍国公爷。」 呵呵!贾赦算是开了眼,真是什么时候都挡不住有上进心的人。自己这边刚让邢夫人赶出来,她要是有心让人来服侍自己才怪呢。这丫头所为何来,不问而知。 自己穿好了衣服,贾赦一把拉开了门,只见门外俏生生地站了一全清秀小佳人,也不怕冷,正月天气里,只穿了大红撒裤,上身是浅粉的紧身小袄,扣子没系全,隐隐露出里面大红肚兜。 估计在这个时代里,已经算是比较大胆的装束了吧。贾赦还有心想着这个。嘴里却大叫一声:「来人,去请太太过来。」 那位小佳人脸上就变了颜色,她以为太太与国公爷生了别扭,竟不顾体统地将国公爷撵出正房,国公爷这里自然要生太太的气。此时自己来安慰一下国公爷,是多么水到渠成的事儿,还怕日后没有富贵? 可是贾赦的一声请太太,却让她的美梦碎成了渣——刚才她说是太太让她来服侍国公爷,可是太太正生着气呢,是她自己找出来的空子。一旦太太来了,不说日后的富贵,就是现在的体面也没了。 第247章 邢夫人还在屋里气贾赦嘴上不留情面, 听说贾赦让人请,心里有气,嘴上还要嘟囔。谁知王善保家的已经打听清楚进来, 附耳向邢夫人说了一番。邢夫人让王善保家的一席话给惊得不轻:「你说的是真的?」 王善保家的就气恨道:「太太, 这事儿我还能说谎?现在秋红那贱人还站在东厢房门口,多少人都看见了。老爷脸色不成脸色, 声气不成声气,想是生了大气。」 脸白了有没有?不光是匆匆赶来的邢夫人与站在风口上的秋红, 就是让贾赦一起叫过来的贾琏与贾琮, 也都是小脸煞白。贾琏是惊的, 这事儿说起来是管家人的疏忽,现在管家的可是他媳妇。就算是这个年事情再多,也脱不过一个管家不力。 贾琮是气的。自从他跟了邢夫人以来, 母亲待他一心一意,万事都想到前头,从不因他没有记在母亲名下就对他冷淡。人心都是肉长的,邢夫人如此对他, 他也早把这个母亲放在心头。如今这贱人想爬贾赦的床,打的还不是邢夫人的脸。心里越想越气,上前一脚, 把个早就瑟瑟发抖的秋红踹翻在地。 第385页 「好!」不等秋红再表演什么梨花带雨,欲说还羞的白莲花,贾赦先叫了声好。 听见他叫这一声,大家还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如何?邢夫人脸色好转, 那秋红小佳人的脸却是再无一点血色。孙苑这时才草草收拾好了过来,巧姐儿自己探着头,看能不能掺上一脚。刚才贾琮那脚一出,要不是因着贾琏在场,她也得叫好。 见人到得差不多了,贾赦才向着邢夫人道:「事情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不过我还是要问一句,免得人家说咱们不教而诛。是不是你让这个丫头今晚上服侍我的?」 邢夫人气恨恨地道:「我生老爷的气还来不及,竟要给自己添堵不成。不是!」 「那就得了。我想你也没那么大度。」貌似有憾地摇了摇头:「唉,老爷我这是个什么命呀。」 听得人恨不得摔倒给他看。你要是真有这个心思,直接收用了,也不过是第二日与主母说上一句,邢夫人还能拿你有什么办法?不过知他未必痛快,都不敢接话,只听他的。 贾赦脸一点点摆正了,对着贾琏与贾琮道:「叫你们两个来,就是给你们看看,你老子是如何坐怀不乱的。你们给老子记住了,自己立得正,就是女人贴过来,也占不了你的便宜。可是要是自己立得不正,琏儿?」 贾琏早觉得自己今天好过不了,可不就来了,只低头道:「儿子已经吸取了教训,请父亲放心,从此儿子必立给父亲看。」 贾赦这才接着说:「咱们这样的人家,怕是有上进心的丫头不在少数。今天老爷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今后我们家里的男人,四十无子才能纳妾,而且只能纳一人。反正要是你自己有问题,纳几个也没用。」 孙苑小小的唿了一声,又自己捂住了嘴。虽然当日提亲时,也曾经说过这个问题,可是那毕竟没有摆到明处,加之尤氏姐妹一事,让她心里没底。如今贾赦当着所有人的面重申,那她这位有了四个子女的主母,位子是没人能撼得动了。 「明天你把这话也说给念恩。」贾赦对着贾琏道:「告诉他,要想办婚礼,那连四十岁这事儿也别想。反正不是我们家孩子的毛病。」你可是让人下过药的。 贾琏要疯了,老子呀,你可真是我亲爹,怎么什么话都让我传。人家贾琮可不管那个,自己对着贾赦先保证上了:「父亲放心,我要和念恩哥哥一样,一辈子只对一个人好。」 贾赦不等贾琏急眼,自己上手唿撸一下贾琮的小脑袋:「小毛孩子,想什么呢,你还有得等呢。」 贾琏心说该,个小屁孩,净踩着你哥上位。此时贾赦却已经点到了孙苑头上:「媳妇,虽然说此事出在我们院子里,可是现在毕竟你是管家之人。」 孙苑刚要请罪,却让他摆手制止:「人心大了,谁管家都一样,只有让他们知道怕了,才不敢起不该有的心思。你也不用想着,她是你母亲的人,给她留什么体面。明日给这丫头三十板子,让家里所有丫头都来观刑。要是三十板子还能活,就找人牙子卖出去。不是想男人吗,你知道该让人牙了往什么地方送吧?」 孙苑红了脸低声应下,又与邢夫人道了恼,才让人压着那位秋红去柴房。临走不忘嘱咐看守的婆子:「自己上心些,这人要是等不到明日行刑,那你们就替了她。」 巧姐儿见孙苑一走,立刻跳出来:「祖母,你没生气祖父的气吧?祖父今天多威风,又自己给你出了气,咱们不生他的气了好不好。」 不想贾琏与贾琮还要劝说邢夫人,正留在院子里。贾琏不想自己的宝贝闺女连这事都要掺合。眼睛已经瞪起来了:「回你自己屋去。」 贾赦却不干:「孩子是关心她祖母呢。再说,这样的事儿她也得知道知道,总得有些对付的手段。」 亲爹,她才多大你就让她有对付这个的手段,有你这样的祖父在,她就是个棒槌都没人敢给她用手段好不。忽然想起原来老丈人曾经叫自己父亲是棒槌的事儿来,自己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贾赦也不管他想到了什么,只自己对着邢夫人道:「看你还向外撵我不撵。非得闹出点事儿来,这大过年的。」 邢夫人心里后怕不已,原主这个方面实在没有什么信用。她不知道贾赦自己曾看过自己的身子,只能说原主是位勐人,把个四十来岁的身体,折腾得连六十岁的人都不如。要不是他来的这几年加意保养,怕是早就疾病缠身了。 所以今天出了秋红之事,贾赦不仅不喜,反而拿她杀鸡儆猴,务必要让家里没有一个敢爬床的丫头出现,要不他的小身板,可是真抗不住。 第二日,家里的所有丫头都汇集在了一起,就为了看秋红小佳人受刑。让人在柴房关了一夜,哪儿还有什么佳人,不过是个烧煳了的卷子。 观刑的丫头心思不一,有那等没小心思的,只是心中害怕些,对秋红有些许不屑。可那些怀了同样心思却没敢会诸行动的,却是人人变色,惊得不轻。几位嬷嬷悉数到场,自然将这些人的情态看在眼里。 黛玉的四味中药还好些,让嬷嬷们耳提面命了这么些年,又亲见了平郡王待黛玉的用心,只脸色有些不忍。可是要跟着邢岫烟去张家的丫头里,却有一个神色苍白。嬷嬷们自然记在心中,要一会儿给邢夫人提个醒——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去张家丢脸了。 第386页 秋红家里在府上下有些脸面,她父亲是个小管事,妈也在邢夫人院子里做着浆洗上的头。今日闺女丢了这么大的脸,本待自己亲去求了邢夫人,好歹留她在府里,别真让人牙子带走。 谁知现在贾琮就等在荣禧堂,一见了秋红的娘,没等她开嚎,已经上来给了人一脚:「下作的东西,养出来的好贱种。来人,把他们一家子和沾亲的都给小爷拿了。」 那女人也是个没数的,竟与贾琮对起嘴来:「三爷也别当自己真是正经主子了,不过是几年的事儿,到时我们在府里,三爷还不知道去哪儿呢。」 谁知正房里一个人挑帘子出来,嘴里说着:「是吗,我竟不知道三爷不是府里的正经主子。难道这府里谁是主子,竟由你说了算不成。还不按三爷说的去办。」 那妇人听了,只觉三魂走了二魄,只知道磕头:「二爷饶命,二爷饶命。是奴婢睡迷了胡说,再不敢了。」 「我看你敢得很!」贾琏让她气得不轻,自己总共兄弟两个,现在这些人就想着从中挑唆得兄弟失和,好就中取利不成?此风不剎,只怕自己父亲那辈的形状,又得重演。 贾琮倒劝他:「哥哥和她计较什么。她说我不是主子我就不是主子了?只要咱们自己心里有数,再多几个人嚼舌头又能怎样。别忘了昨天父亲还说过,要咱们兄弟自己立住了。」 贾琏自失地一笑:「可不是。到底你和时先生这么长时间,竟比我看得明白。正是你这话。林之孝家的,你办去。」 林之孝家的答应一声,早有她手下的婆子上来,拉死狗样把那个婆子撮弄出去了。 贾琏这才带着贾琮又进屋来,邢夫人正对着黛玉与邢岫烟道:「看了没有,这才敲打了多长时间,一见家里有事,这样的人就跳出来了。等你们自己过日子的时候,可得记着,对这些下人,不能过严,可是也不能太宽了。」 大家到底都陪了邢夫人说笑解闷,只腾出孙苑料理不提。经此一事,下人们才算是认清了,这府里主子宽和,是人家心慈,可不是自己能作妖的本钱。要不敢出个声试试,自己就现有受不了的罪。 自此人人用心,个个卖力,府里风气更好上了几分。 第248章 展眼到了黛玉及笈前日, 府里各项齐备,只待来客。平郡王却自己来到贾赦的书房,对人行过礼后, 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父亲看, 明日给玉儿用这个簪子可使得?」 贾赦打开一看,只见是沉香木所雕, 通体光滑,油光暗敛。只是那雕工寒惨了些, 心中一动, 问道:「你自己雕的?」 久违的腼腆再次出炉, 看得贾赦想给人一脚,这是个什么人。你有现在腼腆的,又何必自己费心费力地糟蹋东西。只点点头:「一会儿我拿给玉儿。你母亲也已经预备了不说, 皇后也赐了一份。至于要用哪份,皇后说是由玉儿自己做主。」 平郡王就两眼放光:「父亲只和玉儿说是我自己雕的就行。哪怕明日不用,总有用的一日。」 见贾赦再不理他,自己又讪讪了给人磨墨铺纸, 小心地问:「父亲不赐玉儿点什么?」 现在贾赦觉得自己这个便宜儿子真的可以出师了,脸皮厚得呀,能与自己一拼。不好太过扫人的兴, 毕竟明日是黛玉的大事,让她听了心中不自在也不好。只道:「这个还用你说。」 平郡王又道:「时先生说他那里还有东西留给我们,也不知道还记得不记得。」 你可够了吧。再不看他,贾赦只低头写自己的。平郡王凑上去一看, 满纸都是一个滚字,还有什么不明白,只当自己的晚饭泡汤,灰熘熘地要出去。不想贾赦来了一句:「明天人来得多,你就不要过来了。今天家里给玉儿先贺一贺,你别晚了。」 天外纶音不过如此。平郡王忙答应一声,回家去看还有什么能在今晚奉上。 皇后也在看着人收拾东西,皇帝进来也不理,仍对着那堆衣物看了又看。 「你这又是在折腾什么。随便你穿什么,还能有人敢挑你不成?」皇帝觉得她完全是小题大做。 皇后就道:「你知道什么。明日到他们家里的不定得有多少人,我要是穿得失礼了,让人笑话的还不是你有眼无珠。」 没错,经过皇后不懈地争取,皇帝已经同意她去参加黛玉的及笈礼。不然怎样?是自己睡养心殿还是去应付那些别有用心的女人? 再者皇帝知道,皇后对平郡王的这位小媳妇,可是上心了再上心,要不是平郡王说得早些把人定了下来,说不得她能把人接进宫里养活。而二人成婚那日,皇帝与皇后是不能出席的,要不自己的那几个已经成婚的儿子,真能把平郡王看成了眼中钉。 看不到人家成婚,现成的及笈礼你要再不让她去,皇帝觉得自己怕是日后都没有好日子过了。不得不说,这位皇帝大人是真有些受虐体质,宫里那么多盼他盼得眼蓝的美女,他都不屑一顾,只对这位无所出的皇后,用上了真心。 「真不提前告诉那傢伙一声?」皇帝还有些不确定。他多盼着那傢伙能提前得了消息,自己进宫打消皇后的念头。 可是皇后也不是吃素的:「告诉他做什么?让他不请客,只大开了中门等我一个,那玉儿的及笈礼怎么办?还是到时直接去的好,也算是给玉儿一个惊喜。」 第387页 你确定自己是去给人惊喜而不是惊吓吗?皇帝不能确定,只问:「那路上怎么办?不用净街了?不用清道了?」 皇后只说:「不是说他们家到宫里的路已经铺得了吗,我还没走过呢,正好这次一起看看是不是真如人说得那么好。再说只一顶小轿出去,人家才不知道里面是谁。要是又是净街又是清道的,反招了人的眼。」 有理,你总是有理的那一个,皇帝把自己一肚子的话咽下去,只想着一会儿让锦前卫多多地加派人手,务必确保安全。 客人们都早早来到了鼎国公府,谁让现在京中的路已经差不多都铺了水泥。 张家除了老太太,其余人等由着张大太太带队,到了个全。那些媳妇们都存了好生看看张通媳妇的心思,想着究竟是个什么天仙人物,竟让老爷不顾家世给张通定了下来。 邢岫烟正与孙苑一起待客。张大太太是岫烟见过的,如今来客纷纷,她也不能自己躲羞不顾人客,只好微红了小脸,上前与张大太太见礼。 那几位媳妇相互对视了一眼,只见眼前的佳人,脸上虽然有些羞意,人却落落大方:声音不高不低,动作不紧不慢。打扮的更是得体:头上钗环生辉,耳上红宝莹日,身上锦袄簪花,脚下珠履纤纤。这样的人,就是高门里也得称声闺秀,倒看不出是小户出身。 一时都歇了比较的心思,好歹是国公府里教养出来的,能差到哪里。再说老爷亲自这下这门亲事,太太亲自相看过,不止没有她们插嘴的地方,一旦多话,还不得让人扣上个多口舌的帽子。 进得屋来,才发现李家的女眷因为迎春的缘故,已经早早到了,此时正与邢夫人说话。见了张大太太一行,大家自是一翻见礼,才各自落座。 邢夫人问道:「怎么今日母亲没过来?」 张大太太答道:「本来是想过来的。你也知道,老人家自来爱的就是这些水灵灵的女孩。何况玉儿是这样的人品。只是昨日歇得晚些,早起身子就不痛快。我只说自己替老太太看过,定是一字不错的讲给她老人听,这才在家歇下了。」 大家自然又关心过老太太的病情,不等转换话题,人客越到得多了。把个孙苑与邢岫烟忙得脚下生风,少不得将能进得荣禧堂之人,托与迎春。 此时迎春胎已坐稳,又刚刚开始显怀,行动还算敏捷。只大家都知她是头胎,张大太太就对着身后的媳妇们道:「到了自己姑姑家里,你们也别装客人了,快与琏儿媳妇一起待客去。」这才算是把人客都安排开了。 谁知吉时未到,林之地家的飞跑进来,老脸通红,对着邢夫人就道:「太太,皇后娘娘驾到。老爷请太太快带人迎一迎。」 堂上人人瞪目,个个结舌,不想这鼎国公府荣庞至此。邢夫人一边让人叫过孙苑,还想让人到后面叫黛玉过来,让张大太太止住:「快别惊动玉儿了。想是皇后娘娘也是着急看侄媳妇,才出了宫。要是让玉儿出迎,怕反让娘娘不自在。」 此话一出,大家才想起,今日主角还是位马上要成亲的王妃,难怪皇后亲自参加及笈之礼。倒把对贾家的那份心思熄了几分。 等皇后进了荣禧堂,倒不忙着落座,只四处打量着堂内摆设与楹联,竟与书中所述暗和,想是贾赦也想保些原貌。 落座后,张大太太先笑向皇后道:「如今娘娘驾临,这正宾之位我是做不得了。」 皇后一笑:「嫂子惯会说笑话。我不过是因着念恩那孩子没了母亲,如此大事,岂有婆家一人不到的道理,少不得厚着脸皮打扰一遭。」 邢夫人忙道:「娘娘降临,是再想不到的福分,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只是礼仪不周之处,还请娘娘见谅。」 听她几句话得体,皇后更是觉得尽信书不如无书,也笑对她道:「有夫人看着,哪儿有什么礼仪不周的道理。满京城看下来,也只夫人教养的女孩,人人都是好的。」 大家自然纷纷应和,就是张家的几位媳妇,也觉得自己脸上光辉不少,待起客来格外卖力。 吉时一到,主角登场。皇后多日不见黛玉,勐地一看,觉得人长高了些,脸面也长开了,摇摇地走来时,人人只顾得看那娇颜,哪儿还有心看服饰如何。 但见两弯远山眉,早不是什么似蹙非蹙,而是浓淡得宜。一双含情目,谁见有泪光点点,只见着顾盼生辉。鹅蛋脸上粉黛均停,樱唇如画。最是那一身书香,远远一见已觉清雅,近观正是引人忘俗。 张大太太任了正宾,惜春担了贊者,也算是让小姑娘重新在京中贵妇面前露下脸。就有那些自认够不着巧姐儿之人,在心里把惜春记上了——谁不知道鼎国公府女孩出了名的厚嫁,又是出了名地护女。就算是对夫家要求的严些,对姑爷管的宽些,也是值了。 最后由邢夫人代贾敏对黛玉行训,就算是礼成。黛玉不急着离开,先向皇后行礼——及笈礼前,皇后已经让人知会过了,一应不得打扰黛玉,只管把她当成普通来客就好。 可是谁能当她是普通来客?黛玉一待礼成,就先谢了皇后亲临之恩。 皇后拉了她的手:「你和我还客气什么,不过一月就真是我们家的人了。倒是真该好生谢谢国公夫人,将你养得这么好,怕是到了日子,该捨不得你出门。」说着只自己看着黛玉头上的簪子发笑。 第388页 邢夫人还在满口谦逊:「皇后谬赞了。还不是娘娘赐的两位嬷嬷尽心,时常在旁边提点她。」 黛玉却知道,定是皇后见自己最终用了平郡王送来的簪子,才会有这样的表情,一时小脸又发烫起来。见那如玉般难描难画的容颜,皇后嘆道:「这样的好模样,这样的性情,别说夫人到时捨不得,换成是我,也是捨不得的。」 第249章 最捨不得黛玉出嫁的, 不是巧姐儿,不是邢夫人,而是贾赦。随着黛玉与平郡王婚期越来越近, 府里的气压也是越来越低。下人们一边忙得马不停蹄, 一边心里暗忖:怎么明面上红红火火,可是国公爷的脾气一点就着? 按说黛玉出嫁准备的东西, 真是迎春十倍都不止。不说那些庄子铺子和压箱银子这些明面上看不出数的东西来,就是要晒妆那日需要抬的箱笼, 就足足送进府了一百八十个。 不能再多了, 这已经是极限之数, 不知道皇后成婚,才能有二百二十八抬吗?当然这得是真正的经正阳门直接进宫的皇后才能有的待遇。 当今皇后成婚时,还只是个皇子妃, 她的嫁妆只是一百八十八抬。京中之人多有眼色,自当今即位后,就算是暗中也有人使过小绊子,可是面上权贵之家嫁女, 嫁妆绝不超过一百八十八抬。 等嫁妆能先装箱的都已经装好,贾赦已经不用别人点火,自己就在着了。邢夫人见不是事儿, 只好让别人各忙各的,自己找贾赦谈心。 「老爷,」邢夫人小心看着人的脸色:「可是玉儿的嫁妆还有什么地方老爷不满意?」 贾赦只是摇了摇头。他知道大家担心自己,只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穿越也就穿越了, 还是穿到一本书里。好在这本书是红楼,自己不光明白走向,更是能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林仙子。 可是见过林仙子之后,贾赦不淡定了。别误会,国公爷他没有恋童癖,只是没想到最初见到黛玉的时候,他的仙子竟已经是双眉带愁、两眼见泪的模样。那还是个孩子,得是多么狠心的人,才会让一个孩子没有笑脸,总是如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一般,警惕地对视着这个世界? 不淡定的贾赦,用上了自己惯用的无赖手段——你们不是养不好我仙子吗?接过来我自己养。不是说她身子不好吗,我去找皇帝要御医给调理身体。说她清高吗,我让她打理自己的产业。 就这样巴心巴肝地将人养得差不多了。蹦出来一个平郡王,他倒是识货,一眼盯住仙子就不放手了。不放手就不放手吧,仙子生存在这个时代,也不能惊世骇俗,总是要嫁的。找个对她好的人,总比原着里她想对人家好都不行强。 可是自己勉强答应了这门婚事,却没想过让仙子这么早就嫁人呀!!!怎么就不能在自己家里再养几年,怎么就不能再让自己多教她点东西?此时的贾赦,完全忘记自己原本打算黛玉成婚后,让她撺掇皇后办女学的事儿。 「嫁妆都是你看过的,能有什么不满意的?」贾赦没精打彩地道。 既然不是嫁妆的问题,那就是对婚礼本身有不满了。邢夫人想起迎春出嫁前的贾赦,觉得自己猜的有理,又小心地问:「老爷是怕玉儿成亲后,日子过得不如意?」 说到点儿上了,贾赦觉得邢夫人的智商现在真是高度在线,不由吐槽道:「能好得了?那可是皇家,人人都有十万个心眼子。就玉儿那纯良的性子,能斗得过她们?再说,在别人家再好,能比得上在自己家里自在?」 就知道你得这么说,邢夫人已经准备好了劝说的话:「老爷这话说的,都如老爷这么想,这人之大伦也不顾了不成。再说女大当嫁,玉儿嫁过去,明年不定就抱了外孙回来给老爷请安了。」 完了,智商又回去了。一想到十六岁,还是虚岁的林仙子就要绿荫成行子满枝,贾赦更加不淡定起来:「什么抱外孙?你想想玉儿刚多大,那还是个孩子。在咱们跟前自己还得撒娇,却给别人养孩子?」 可是,那真不是别人的孩子,那是她自己的孩子好不好?邢夫人嘆了口气:「老爷可想过,你自己是如此想的,玉儿可也这么想?这些年我也冷眼看过,孩子是与我们亲近,也拿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可是,总是仿佛隔了一层一样,自己加了些小心在里头。」 贾赦刚想问是不是家里有人对黛玉两样心肠,可是想想平日相处,哪儿有一丝半点?只好再听邢夫人说:「那孩子是个心思细腻的。可正是这份心细腻,比别人就分外多想。我看她的意思,竟是怕这些凭空消失了一样。」 是了,贾赦觉得邢夫人此言不虚,他也知道原着里,林仙子就是不敢多行一步生怕被人笑了去的性子,一味地求全。只怕真如邢夫人所说,她就是与这些人相处,也加了自己的小心。只是掩饰得好,自己又多在外头忙,才没有发现。 「再说孩子,老爷难道忘记了,当日刚说婚事的时候,说起第二个孩子能姓林,玉儿是个什么样子?」邢夫人再接再厉。 什么样子?先是不敢置信,再是双目生辉呗。想想当日的情形,贾赦才觉得,自己又想当然了。从后世的角度来看,黛玉明显年纪过小,不利于生育。可是从黛玉那方面,却是对自己能延续林家血脉,抱了极大的热忱。 「唉,」贾赦长嘆一声:「养儿一百,常忧九十九。这次玉儿出嫁,怎么我这心里比迎春那时还难过。」 第389页 邢夫人就道:「怕是老爷心里想着,迎春有个什么事儿,或是受了欺侮,以咱们的家世,老爷能立时打进李府。可是玉儿去的是皇家,老爷却不能如此行事,分外惦记担心。」 不是这样的。贾赦自己心里清楚,在他心里,林仙子与迎春从来地位不同。林仙子那是他多少年的女神,他觉得自己穿越进了这本书中,首要任务就是解救仙子。可是迎春,是在日日相处中,觉得是个可人疼的,才上起心来。即上了心,就不免重视,重视了就要她过得好。如果说解救林仙子是他的义务,那么让迎春过得好,就是他的责任。 两都如何能相提并论?可是现在邢夫人就在面前,这话说出来却太过伤人。算了,还是从平郡王身上想办法吧,就是黛玉再心急,也得晚些要孩子。可不能他努力了这么久,最后让什么延续血脉给毁了。 见他向外走,邢夫人就问:「老爷不在家用饭?」 贾赦只道:「今日我与念恩去忘情楼用。」 得了,这怕是又进行婚前教育去了。想起迎春婚前那一出,而小两口如今还好得蜜里调油,就算是迎春有孕了也不见冷淡,邢夫人忽然想知道,自己家这位老爷对姑爷们说的是什么。 平郡王也想知道。从贾赦让人传话,让他到忘情楼的那一刻起,他就兴奋了好不好?当日李靖得了一个小箱子,藏得那叫一个严实,那叫一个守口如瓶,只对自己说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嘁,还不是仗着比自己成婚早占了便宜。好象谁不成婚似的。这不,今天父亲就叫自己也来忘情楼了。一定是也把那东西给自己一份,到时看李靖还与自己显摆什么。 所以贾赦刚把个小箱子递给平郡王,他就迫不及待地打开,向内一看,整个人完全石化。当然他是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个词,可不耽误他做出一样的动作。 「父亲,父亲,父亲您,您,」是个什么意思?平郡王已经快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贾赦又装起了13。 平郡王好不容易出了一声:「父亲是不认我了?」 贾赦就摇了摇头,就差拿把羽毛扇子:「本来我还想着,这东西大可不必给你,毕竟你与李靖不同,算是我看着你与玉儿相处的。不过想了想,还是不能厚此薄彼。」 求薄彼行不行?这可是休书!还不是男方写给女方的,是人家单方面用女方的口气写下的休书!!谁听说过,只听说过男的休了女的好不好。 贾赦慢条斯理的开口道:「别用什么世情规矩与我说事儿,我不在乎那个,这点你比别人更清楚。所以,你要是敢让玉儿受了委屈,让她心里有一点不痛快,我不妨告诉你,老子这里还有一式一样的一份!」 他的脸板得平平,声音说不出的阴狠:「到了那个时候,就如你刚才所说,老子就是不认你了!」 平郡王已经给跪了,李靖呀,我再也不羡慕你了,你可是比我整整早拿了这东西快一年了。何况平郡王心里清楚,李靖从来没有对上贾赦的经验,估计当时能给吓尿了。 打人一巴掌,贾赦也有甜枣给人家:「看看下面的东西。」 平郡王现在要多乖巧有多乖巧,自己把那张放在正上面的休书拿起来,才发现下面放着一张房契和一大摞子银票。他不解地道:「父亲,我不是已经把王府收拾好了?」我自己有房子,也不缺钱。 贾赦却道:「那是给你建书院的。地方就是房契上的地方,你以为建个书院,是嘴上说说那么容易的?」哪儿不得银子先行。 平郡王又要给有行礼致谢,却让贾赦吼了一句:「行了,多少事儿得和你说呢,闹那些虚礼,还不如我说什么你做什么来得实在。」 第250章 不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 黛玉与平郡王的大婚之期,还是如约而至。 一早晨就又是沐浴、又是开脸,又是上妆地折腾完, 黛玉在王嬷嬷与川贝、枇杷的陪伴下, 来到了荣庆堂。今日一过,她就是平郡王妃, 于情于理,都得来向贾母磕头辞行。 只是贾赦已经说过, 老太太身子不好, 受不得刺激了, 黛玉只要在屋外行礼,心到即可。正在黛玉刚跪下要叩首的当口,那屋子里走出了一个人。 贾凤凰蛋!不是早让人通知过了, 说是黛玉今日要来给老太太行礼,让人清场的吗?怎么这人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这是王嬷嬷的想法。 川贝与枇杷早就挺身而出,将黛玉遮在身后,也不管是不是逾越了, 可不能让这个登徒子冲撞了公主。这是两味中药的想法。 「妹妹。」见到盛装的黛玉,凤凰蛋失口叫了一声。怎么这两个丫头挡在前头,不让自己与妹妹好生叙谈叙谈?原来今日是妹妹来看老祖宗, 难怪她老人家死拉着自己不放,谁来叫自己出去也不同意。还是老祖宗有先见之明。这是贾凤凰蛋的想法。 舅舅不会害自己。他既然说自己可以来向老太太告别,一定会让人提前清场。现在这个表哥出现在这里,只能是老太太强留的结果。老太太, 你是真的疼爱过我吗?要是真的疼爱我,怎么不想想今日是自己的大婚之日,让一个外男在此等侯,让别人可怎么看我。这是黛玉的想法。 既然你的疼爱只在嘴上,那我又何必在意你是不是捨不得?想必你也不会不舍。想至此,黛玉自己勐地起身,转头就向院外走去。 第390页 「妹妹。」凤凰蛋高唿一声。这个妹妹虽然从扬州回来就让大伯接过去了,可是自己与她也算是朝夕相处了几年,她怎么这么绝情?难道我就这样可厌,让她连看一眼也不愿意?如此神仙一般的妹妹都厌弃了我,是不是我真的如癞猪泥狗一般,不值得亲近?凤凰蛋自己深深地陷入自我厌弃之中不能自拔。 见黛玉飞快地离开,谁还管凤凰蛋发不发呆。王嬷嬷狠狠看了几眼在荣庆堂伺候的婆子们,今日是公主的好日子,咱们且等着。 那些婆子心里发苦。就知道这荣庆堂里差事虽然轻便,可是却最是难干。刚才老太太死拉着那位不放,她们总不能去掰她的手吧。想着老太太可能是捨不得孙子,不走就不走吧。反正公主也只是在门外行礼,只要这位不出来就行。 谁知道,眼错不见,这位自己就出来了不说,还敢公然叫公主「妹妹」。不行,这个锅她们不能背,一定得把这位看好了,不能再让他出妖蛾子。要不国公爷的怒火,不是她们能承受得起的。 黛玉一回到荣禧堂,与邢夫人早就知道了此事,只能强压着火气,让人重新给黛玉均了面上了妆。好在此时迎春已到,拉着黛玉东拉西扯不说,还悄悄道:「别人想让咱们不痛快,你这样聪明的人,何必如了她们的意。」 黛玉这些年下来,早就不是那个别人一句话得寻思半天的主 ,让迎春如此一劝,心想可不就是这个理。你想让我不痛快,我还偏要高高兴兴地,看最后是谁不痛快。只是老太太,自今日之后,咱们可就只是「外」祖母与「外」孙女了,你看好的那位孙子才是你真放在心上的,就好好放着吧。 重新带笑的黛玉,晃花了一众观礼人的眼,让人早早喝了声彩,难怪平郡王能一等这些年,要是自己家能娶得这位,也能等呀。 要说贾琏娶亲时,带着张家八条好汉亲迎,那是占了清字,如今平郡王亲迎带的人选,就占了一个贵字。也是八个人,当头的是当今的五个儿子,还有忠顺家的两个,最差的那位,就算是南安世子。 众人心中都道,这样的亲迎队伍,还怎么拦门?只怕一到门口,中门就得大开,娘家的人都得出来跪拜相接。谁知他们一众俗人,如何知道清奇的鼎国公的想法。想轻松进门?做梦! 任谁也想不到,堂堂的鼎国公,应该在正堂里等着垂训的尊长,此时带着国公世子、轻车云骑尉、轻车云都尉,亲自拦门。 那几个皇子也是一愣,好在都是让各自母妃耳提面命过的人物,只一息就已经神色如常。他们知道贾赦在自家父皇心中的份量,哪敢让人给他们行礼,反而齐齐向着贾赦一躬身:「国公好。」 贾赦点点头,今天我可是娘家人。就算你们家权力大得没边又如何,非得压下你们的威风不可。他摇了摇拉着的聪聪。 聪聪这回记住了,向着平郡王就问:「你家有丫头吗?」 众人大哗,就是来接亲的那几位皇子也是笑个不住——谁家没几个丫头,何况那可是郡王府邸。 结果人家的回答却让大家外焦里嫩:「我家现在还没有丫头。伺候我的全是小厮。等你姑姑安顿好了,要觉得人不够使,现买也使得。」 嘶,听的人齐齐抽了一口气,还带这样玩的?郡王爷,你让今后成亲的人怎么办?几位没成亲的皇子,脸都要绿了。 谁知道人家平郡王都不等聪聪再问,自己就先割起地来:「我一定对你姑姑好,凡是你姑姑不喜欢的事,我一件都不做。你姑姑想要的东西,我就是用什么法子都给她寻来。我们府里的事,都听你姑姑的。等我们有了第二个男孩,一定和你姑姑姓。」 也不管别上听的人是不是集体要撞墙,平郡王有些忐忑地问聪聪:「这样行不行?」 聪聪哪儿知道行不行,只好看向贾赦。 行,怎么不行。就算是贾赦来自于后世,对这几句话也满意得不得了。可是他脸上却看不出,只拉着聪聪向二门走去,嘴里对平郡王道:「等人请你再进来。」老子还得快走几步,好再坐到高堂上对你开训呢。 几位皇子从现在开始,已经不再把平郡王列为危险对象了——一个事事只听媳妇话的人,能有什么能为?他们现在对平郡王只有深深的同情与惋惜,知不知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第二个男孩子姓林,那可是皇家血脉,就等着皇祖父抽你吧。 一番礼仪过后,又是由贾琏背着黛玉上轿,他只对黛玉说了一句:「有事儿就让人给哥哥送信,他敢说话不算数,哥哥来收拾他。」 黛玉已经知道平郡王回答聪聪的话,刚才在荣禧堂里哭得不能自己,有不舍,更多的是熨贴与期盼。听了贾琏的话,温热的泪又掉到了贾琏肩上:「哥哥,我记住了。」 国公府这回嫁女,连水盆都省了。邢夫人与贾赦只看着远去的花轿掉泪,好容易才让孙苑与贾琏双双劝回荣禧堂长嘘短嘆去了。 平郡王跨马接亲时有多意气风发,拜天地时有多喜形于色,现在心里就有多别扭。 皇祖父,你这样任性,已经去了的□□母知道吗?你老人家可怜我没有高堂可拜,亲自出宫来坐阵,我自然感激。可是,现在这里,应该是我的洞房吧?是吧,是吧?您出现在这里,真的合适? 太上皇可不管他老人家出现在孙子的洞房里合不合适,正美滋滋地拉着身边的小胖子,等着平郡王揭盖头,嘴里还念叨着:「那几个成亲时我没见到,今天要好好见见。念恩,别磨蹭了,快揭盖头。」 第391页 好吧,你最大,皇帝也没有你大。平郡王只好一脸怨念地揭了蒙在黛玉头上的红盖头。黛玉眼睛适应了一下,才看到了平郡王的脸色,心里就是一沉,怎么才把自己迎进门,就给自己脸色看?小脸上那些喜气就要散开。 平郡王忙摇着头,把自己的眼睛向太上皇所在一熘:媳妇,真不是我故意的,你可别生我的气,都是那位闹的。黛玉多灵醒的人,向碰上平郡王目光所示一看,吓得差点站起来。 好在大家都让盛妆的黛玉惊住了,平郡王将黛玉轻轻按了一下,自己顺势坐在了她身边。 就听太上皇边上那个小胖子大叫道:「皇祖父,你偏心。为啥这样漂亮的新娘子,指给了念恩哥哥?」 其余皇子心里都是一样的想法,可是怎么也不好说出口,现在听了小胖子的话,有志一同地看向太上皇。他们刚才已经看过新娘子的嫁妆了,再见了人的容貌,都觉得小胖子说得好,说得妙,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可不就是偏心,还是偏到没边的那种。 没等太上皇回答,那小胖子已经转向黛玉:「好嫂子,你有妹妹没有?要不侄女也成,考虑考虑我。」 吓得太上皇一把捂住小胖子的嘴,心虚地四处看了又看,才发现自己多虑了,这里是新房,做为娘家人的贾赦,是不可能出现的。 小胖子嘴里唔唔不停,平郡王一脸无奈,怎么别人成亲,不过是走仪式,到了自己这里,一个二个都不让人省心。好在父亲不在这里,要不就凭小胖子刚才那话,平郡王敢保证,他与大位无缘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第251章 好容易才把那些碍眼的人都打发了新房, 不再让人对黛玉评头论足,平郡王却自己只对着黛玉看了又看。惹得黛玉忍无可忍,小小地翻了个白眼。 不想这一下却惹了大麻烦, 平郡王竟没有如原来一样, 面对她的白眼诚惶诚恐,而是把脸凑得极近:「玉儿眼睛是不是不舒服?我给你看看。」一手已经抚上了那俏脸。另一只手还对着屋里的人摆了摆。林嬷嬷知机, 已经带着丫头与喜娘退了出去,就连门也在外面合上了。 面对突然凑近的平郡王, 黛玉就是一呆。这人怎么突然变了性子, 不是应该先想想哪里得罪了自己吗?她向后躲了躲:「无事, 你起开,让我洗漱一下。」 可是平郡王等了几年,终于有一亲芳泽的机会, 哪里能如此就让一句话打发了:「我还是看看吧。眼睛不比别处,小心别...」下面的话,让他自己用嘴渡到了黛玉口中。 黛玉左躲右闪,人都快红透了, 气得大叫:「念恩,你再这样,我就恼了。」这还有丫头们在呢, 让她以后如何见人。 平郡王听她叫自己的名字那般顺畅,只觉痴了:「玉儿,你知道我的名字?」 废话,人都进了你家的门, 难道还能不知道自己夫君的名字?除非那是个傻子。黛玉又想翻白眼,可是一想起刚才招的祸,只能忍下来,只点头做数。 平郡王一把拉过黛玉的手,又怕自己手重,只轻轻揉捏着,恨不得这一辈子也别放下才好:「玉儿,你知道吗?你叫我的名字,我真高兴。」 黛玉这才想起来,自己对着眼前人直唿其名,不合礼数。没见舅母对舅舅一直称老爷,嫂子也一直叫琏哥哥二爷?可是刚才自己实在气狠了,一个没忍住叫了出来,这人不会借这个给自己先立规矩吧? 「郡王恕罪,我刚才实在气急了,才口不择言,请郡王不要计较,下次我再也不敢了。」先道歉,总行了吧。 平郡王将手里的柔荑稍微紧了紧:「玉儿说的什么话。你我夫妻一体,我叫你玉儿,你自然也能叫我念恩。再说,什么郡王不郡王的,不过是摆给那些不开眼的人看,免得咱们让人欺侮了。你若不如此叫我,难道我也得口口声声叫你公主不成?」 似乎有些道理。因为鼎国公一府,除了龙凤胎外,人人都有个封号。所以大家平日对这些并不在意,一样姐姐妹妹、哥哥弟弟地叫,谁也不真心把那个封号做一回事。真如平郡王所说,就是用来给那些不开眼的人做样子的。黛玉从来没觉得自己做了公主,除了领一份俸禄外,还有什么用。 她歪头看了看平郡王,眼睛转了一下,笑道:「如此竟是我自误了,郡王!」她故意把声音拖得长些,让平郡王自己明白——我可是公主哦,你不过才是郡王,我比你品级高! 却不知道,平郡王原就是勉强克制,谁知身畔的玉人,眼波流转处,如暗夜处闪亮的星辰,小脸生辉时,微微红润若三春之花。此时能忍下,那就是圣人! 平郡王再次欺上,将那能言善辩的小嘴擒住,一面含煳地告诉她:「玉儿可是又叫错了,三天前,四叔就已经封我为平亲王了。」现在我可是与你品级相同了。 只是这话,已经无法再让黛玉分神。她只觉得眼前一暗,刚想眨眼,又发觉自己让人轻薄了去。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不比刚才那回,竟让人生出了些许眩晕之感来。 好半晌,平郡,哦不,是平亲王才算是放过黛玉,让她坐得正些。黛玉小脸已经热得不能再热,也不敢看人,也不敢说话。 深唿吸,再深唿吸,平亲王才算是平復了一下自己。看黛玉小脸仍红,只好自己道:「我还得出去待客,一会才能回来。现在叫你的丫头进来,给你洗漱一下好不好?头上的冠也可以去了,那么重,一会儿不得头疼?」 第392页 我现在就头疼。黛玉只点点头,算是认下他的话,却是一句也不敢再说,生怕再惹着这个人,又不走了。 好在平亲王还知道,自己再不出去,外面那几个皇子必不会放过自己,怜惜地在黛玉嘴上偷了个香,不舍地叫人进来,嘴里吩咐着:「快给王妃去了那个冠,洗漱洗漱,再让厨房送热热的东西过来。要好克化的。」 已经进来的黄槿与桂林自是他说一句,答应一声,半个眼风也不向黛玉那红红的小脸上看——自家主子自来脸皮薄,要是羞了,可就是自己的不好了。 再不舍,客人也不能不理。平郡王再轻轻攥了攥黛玉的手,还是咬着牙出了门。跟进来的林嬷嬷只有高兴的份——两个主子能处得好,她自觉功不可没。加之府里的人她更熟悉,早已经让厨房预备着了。 不提黛玉这边全是自己带来的人伺候,酒席上的众人见主角到来,刚想打趣,却发现人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黑。这是怎么个意思?刚才已经见识过新娘的人才,不是该偷着乐才对吗?难道自己走了之后,两人竟这么短的时间就吵起来了? 好在太上皇再想留下,也知道自己要是在的话,别人万万放不开。只好独自回宫,等着明日的孙媳妇茶。走前已经嘱咐了几位皇子,要适可而止,念恩等了这些年不容易,别把人灌醉了。 皇子们答应得要多好有多好,就差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不光不灌平亲王,还替他挡酒了。心里却只想着,等太上皇一走,就给平亲王好看——自己是皇帝的亲儿子,最高的也不过只是郡王,小胖子生的晚,竟只是个光头皇子。再看看平亲王媳妇的嫁妆,看看新娘的人才,放过他?做梦! 见平亲王一脸不奈地出了新房,众人心中也打起了算盘,大皇子就先端起了酒杯:「念恩,今日大喜之日,可得开开心心的。来,来,兄长祝你百年好合。」 平亲王也不推辞,接过王府长史递过来的酒杯,与大皇子一碰,一饮而尽。众人纷纷叫好,几位皇子更是一齐上前,人人都向平亲王举起了杯——不拿你当危险对象又怎样,就这个嫁妆丰厚的媳妇,长得又天仙一样,也一样招人恨!灌他,必须灌他。 平亲王是来者不拒,杯到即干。大家都有点傻眼,平日宫中有宴,也没觉得平亲王酒量如此出众,今天难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可是刚才不是还黑着脸呢,要不就是借酒浇愁? 不明真相的众人,越发想探探平亲王到底有多大的酒量,还有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那就是灌醉他,让他入不了洞房才解气呢。可是一路喝下来,平亲王还是面不变色,来客已有人要顶不住了。 不是没有人怀疑平亲王府长史动了手脚。可是后来大家的酒,都是从长史一个人拿的酒壶里倒出来的,众目睽睽之下,能动得了什么手脚? 不在场却参与其中的贾赦,要是知道众人的想法,大半会鄙视一声:土包子!你们没走过江湖,难道还没听过话本子吗?鸳鸯壶,懂不懂?! 为给林仙子一个完美婚礼,贾赦也是煞费苦心——人家王府待客,他们家的人一个也不能到场。有一个时先生,可是与人家皇家的人比起来,那也是人微言轻的一只,派不上什么用场。 可是黛玉的人物与嫁妆在那里放着,要说皇子们个个都是胸怀若谷,一点不犯嫉妒,纯粹就是扯蛋。想来想去,他早早把个鸳鸯壶给苏了出来,这东西又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他不是苏了一把,而是五把——那壶毕竟容量有限,皇子们可是有好几个呢,总得有替换的才把握。 多亏他多想了一步,平亲王在自己的婚宴上,才不仅没被人灌醉,还能把几个东倒西歪的皇子一一礼貌周到地送上马车。 人客走得越多,平亲王的脸色越好看。最后留下来的几个人都不好意思呆下去了——没看人主人的脸色,送客的意思不要太明显。虽然人家现在已经不在监察处任职,可是监察处现在的正史,与人这可也有亲! 走,马上就走。有眼色的人客,走得一个不剩! 平亲王是一路小跑着回的新房,反正家里只有他与黛玉两个主子,现在黛玉还在新房里,有谁敢笑他?临近新房,平亲王却放慢了脚步,身后的小厮再不解,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问出来,只等着他的指示。 「让人在书房备水,」平亲王吩咐一声:「让人送干净的衣服过来。」这一身的酒气,可别再把玉儿给熏着。忠顺王叔给找的这位长史,真真是一位妙人,虽然自己进口的都是白水,可是为怕有心人发现,他竟然偷偷地往自己下摆处洒上了酒,可不就闹得一身都是酒气。 不就是入个洞房吗,怎么还得沐浴更衣起来?小厮就是心里再腹诽,执行起来还是一丝不苟,心中更是已经把黛玉这位王妃排到了自家王爷前面。他还准备跟自己的伙伴们说上一说,可别没眼色地得罪了王妃,看这架势,得罪了自家王爷不要紧,怕是王妃皱皱眉,大家就有好果子吃了。 第252章 洗漱过后, 平亲王那叫一个神清气爽,恨不得大声对着天空叫上一声:终于娶到媳妇啦,这回再也不用怕媳妇让别人抢跑了!嘴角更是含着笑, 哪儿还有刚才待客时的不耐。 就挂着那一脸的笑, 他跨进了新房的门。喜娘忙上来,张罗着让二人喝交杯酒, 又为二人结髮。还待再唱喜歌,平亲王已经叫林嬷嬷:「嬷嬷好生打赏。」 第393页 林嬷嬷忍了笑, 带着一脸没发挥好地喜娘与丫头们出去, 将空间留给平亲王自己发挥去吧。又对着丫头们道:「好生侍候着。」自己倒回了下处安歇。 王嬷嬷见她回来的早, 还问:「怎么你竟不在上房伺候?那些丫头可侍候得来?」 林嬷嬷只笑道:「这个时候,可用咱们做什么,只亲王自己就够了。」王嬷嬷一想也是, 此事确实没有别人多话的份,也回自己屋里歇下不提。 屋外的丫头们却有些遭罪,这就不是她们这些没经人事儿的丫头能胜任的好不。可恨两位嬷嬷,此时倒去躲清静了, 自己这些人不好走得。只好远远地在廊下站了,相互谁也不看谁,只有一答无一答地说些今后。 可是屋里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 只听先是低低地说话声,说些什么倒听不清,只分出亲王的话多些,自己主子的话少些。再就是几声低唿声, 好象是自己主子的动静,嬷嬷已经教导过了,不管房里有什么动静,都不许她们大惊小怪,主子不叫人,她们也不许进屋。 可是后来,反是平亲王在屋里叫人。丫头们就踌躇起来,这时自己是进去对呢还是不进的好呢,主子还没叫人呢。大概平亲王等得不耐烦了,自己开了门,只着着中衣,有些不满地对着丫头们道:「怎么还不进来伺候?」 既然平亲王亲自到了门口,那大约也是自己主子的意思了。几个丫头就按原定好的分工,川贝与枇杷进屋看视服侍姑娘,桂木与黄槿去叫水。 难怪是亲王叫人。只见她们主子面向里在炕上睡着,倒是也着了中衣,不过那衣服竟如揉过一般,哪里掩得住春色。二人刚想叫人,就让平亲王嘘地一声止住了。只听亲王低低道:「让人把水送进来就行了。」 枇杷还不放心,让川贝拉了一下,二人齐齐低头应了声「是」。再出了上房,枇杷就跟川贝急了:「好姐姐,咱们送水那么大的动静,姑娘都没醒。别是今日白天累着了,还是让太医看看的好。」 川贝比枇杷大上一岁,好些事已经半懂不懂,只这话不是她一个女孩说得的,只好用两位嬷嬷搪塞:「嬷嬷们不是说了,让咱们万事儿不能大惊小怪。你可安静些吧,这里可不比国公府。」 枇杷只好撅嘴道:「唉,只好明日早些起来,要是真有什么,也好及时请太医过来。只我这心里没底,也不知道还睡不睡得着。」 刚进屋的桂木就道:「可是刚才亲王已经吩咐了,明日不让叫起呢。是姑娘有什么事儿吗?」 川贝都想给这两人一下子:「好好的,姑娘大喜的日子,你们说的是什么。亲王对姑娘那么着紧,真有事儿自然叫咱们。」 大家这才无话,各处洗漱歇下不提。 第二日,黛玉张开眼时,只见平亲王正两眼圆圆地盯着两根未灭的红烛。她本有些羞意,也让这人的举动给打散了:「你是在看什么?」 平亲王听了她的声音,回过头来对她温柔一笑:「听人说,两根喜烛,要一起燃烬了,就能预示成亲的二人同生共死。我怕哪根先灭,看着点。」 黛玉有些动容,想起身,又觉得全身无力,不由得唉哟了一声。平亲王赶紧将她扶着躺好:「不用你,我一个人看着就好。」 黛玉就问:「你竟没睡不成?」 平亲王道:「也睡了一会儿,可是又怕是做梦,早早地醒了。见你就在身边,知道不是做梦,只是再睡不着。」 黛玉更是心疼起来,忍了羞意问道:「要不你再歇会儿吧,不是说今天还得进宫谢恩?」 得了邀请,不利用就是个傻子。平亲王咧着嘴,一下子就蹿到了被子里。只他在外面站了有一时了,身上有些寒气,让黛玉打了个冷战。他不由得懊悔自己莽撞了,小心地问:「可是冰着了?是我不小心。」 黛玉只好向内躺了躺,让出地方给他。这人却是打蛇随棍上的,觉得自己身上暖了些,就又贴了过来:「已经不凉了,不信你试试。」 不等黛玉说什么,两根红烛竟同时燃尽,屋里又黑了起来。平亲王一把搂过自己媳妇:「天还黑着,再睡一会儿。」 黛玉就要挣扎:「快放手,不是还要进宫,总得把礼物再查看查看。」 「不必。你忘了两个嬷嬷可都是从四婶宫里出来的,再不会出错。再说,我好不容易娶了媳妇,他们昨天还不放过我,才不早早进宫让他们得意。不起,今天谁来叫也不起。」 不想堂堂亲王,耍起赖来竟与舅舅如出一辙。黛玉觉得有些亲切,也有些不安,不知道这样做好还是不好。只是那人暖暖地靠过来,将自己圈住,让她莫明地安心,加之昨日劳乏,不一时,竟也迷煳过去了。 他们二人元龙高卧,外面的人只急得跳脚,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唤人伺候?今日还要进宫谢恩呢。就是川贝,也不由得想起昨日枇杷的话,莫不是自己姑娘真有什么不妥吧。 林、王两位嬷嬷,盯着人把要带的礼物又看了一遍之后,也来到了正房外,不想那四个丫头仍在廊下打转,房门还是紧闭。 「主子还没叫人?」林嬷嬷问川贝。见她只是点头,也有些着急地道:「再不起可就真的晚了。公主自来身子弱些,总得用些早饭才好进宫。」宫里有那么多人等着拜见,可不是一时半刻能完事的。 第394页 王嬷嬷咬了咬牙,亲走到门外,小声道:「公主可是起了?」 黛玉这个回笼觉睡得十分舒畅,倒是迷迷煳煳听见了王嬷嬷的问话,还道是在家中,就道:「进来吧。」 身边似乎有人在不满地说:「不是不让叫起,怎么这么早。」 就听林嬷嬷的声音传来:「我的主子,可是不早了,要是再晚些,怕是公主连早饭也不得用了。」 身边那人就起了身:「倒是忘了这个,叫人送水进来。」 黛玉这才算是真正醒来,看看天色已经红日早升,不由发急:「怎么是这个时候了,可是晚了。」 平亲王只劝:「不忙,不忙,四叔早朝还有一时才能散呢。」 黛玉心说,你自然是无事,只是你家里人不定如何想我呢,就一个白眼飞了过去。把个平亲王看得哟,只恨身边之人碍事,巴不得那红日也在回去睡上一觉才好。 见他双眸变暗,黛玉还有什么不明白,只好自己快快下炕让人服侍洗漱穿衣,免得在下人面前失了颜面。 大明宫内,太上皇带着已经下朝的皇帝和皇后,等得是望眼欲穿。有心去催,又想起昨日自己回宫后,听到的回报——知道那几位皇子灌了平亲王,虽然他们也没落到什么好,可是说不定是因为醉酒的缘故呢?只好再等。 下面的几位皇子与皇子妃,可是心里翻过来又翻过去。皇子们的思想龌龊些,想的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之类。皇子妃们又是别样心肠——昨日她们也曾去观礼,可是对这位新人的嫁妆与人才记忆犹新。正要看看行事如何,就已经让她们抓了现成的把柄。呵呵,几个人心里冷笑,第一日就如此轻慢,怕是皇后娘娘原来再喜欢,今日也得打了折扣吧。 好容易,那戴权亲自将二人从宫门处迎了进来。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二人携手而入,均是一身红装,却与昨日婚服不同,另有一番心思在内。平亲王早不见了往日对人的疏离,处处透出些亲近。太上皇先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黛玉也是着意打扮过的,头上全套的红宝石头面,颗颗宝石足有指肚大小,偏镶工了得,并不是时下实心足金的手艺,竟是累丝裹就,只觉轻巧不显沉重。一张粉面含羞,两只明眸带笑,让人只觉可亲。皇后早已经一脸得色,对着皇帝先道:「这么长时间没见,娴静竟长大了好些。」 皇帝正自己在心里想着,莫不是真得自己选出的媳妇,才能如此和顺?没见念恩情形已经与前大不相同。听了皇后的话,也点头道:「到底是成了亲的大人,就是念恩,也如一夜间长大了。看着比原来越发沉稳。」 下面的皇子与皇子妃,听得一肚子酸水,也不得不笑脸应和。好在人人知道,就算是皇帝与皇后再对这二人另眼相看,也不会把皇位传到平亲王手中,不过今后可要对这二人客气再客气些,免得在皇帝心中失分。那些皇子妃们,也不想着黛玉来晚是不是把柄了,只想着回去打听一下这位妯娌的喜好,做打好关系的突破口。 第253章 一番见礼过后, 黛玉送三位长辈的礼物,换回了大大小小的赏赐。别人纵是眼红,也奈何不得, 还不如劝着自己, 今后与他们夫妻二人好好相处便是,于是一场家宴, 也算尽欢。 「念恩,如今你既然大婚已经完了, 不如来帮我算了。」这是让太上皇叫进宫参加家宴的忠顺。他已经让皇帝使得出气多进气少了, 巴不得有个帮手。 平亲王却不领情:「王叔说的是什么话, 我不是还有婚假要休?再说,父亲已经有事交待给我,说是十万火急, 一等休完了婚假就得加紧了。」 听他提起贾赦,忠顺就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人,自己在家里天天逗孩子,偏点子一个一个的往出蹦。你有那想点子的空, 不能自己做点事儿?看见一个人就抓上一个人,等于是人人给他当差了。 「反正你媳妇已经娶到手了,何必再怕他。」忠顺就是个嘴上痛快的。太上皇在上面直咳嗽, 他还不自知,仍道:「你来给叔叔帮忙,到时叔叔送班小戏子给你。」 皇帝可不干了,没见太上皇的眼睛已经要出火了, 连忙止了忠顺的胡说八道:「忠顺,在孩子跟前胡说什么,你当人人是你?是不是那两部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忠顺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平亲王曾经着了道儿的事儿。人家这边调养着,自己那边送小戏子,好象是在证明些什么哦。不妥,的确不妥。就对平亲王一笑:「是叔叔考虑的不周到。你可别和贾赦说。」那人闹腾起来,他可受不住。 一边的皇子们已经听得眼直——自己家这位王叔,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怎么还没对上鼎国公,自己就先怂了。看来自己母妃说的对,这位鼎国公,只能交好不能得罪。 平亲王就对忠顺露齿一笑:「王叔放心,您帮了我多少忙,侄子都记着呢。我自然不会与父亲说。」可不保证玉儿不与母亲说哦。 太上皇与皇帝都听出了平亲王未竟之意,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一个好好的孩子,就这么让贾赦给带歪了。不过却没一个人想着提醒忠顺一声,只能说平亲王就算是让贾赦带得歪了些,怕是根上就不大正。 女眷这边的情形就好多了,皇子妃们即打定主意要与黛玉交好,自然人人对她只有夸奖,没有找茬的。都是人精,能不知道一着不慎,不但自己拉不到助力,反而给对手增加援手 第395页 皇后乐得她们知趣,只与黛玉说笑,并让她日后常进宫请安:「按说我不是你的正经婆婆,不该让你立规矩。可是念恩自小在我跟前长大,又没了母亲,我就托个大。你五日必进宫一回,好不好?」这回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亲近仙子了,机会不容错过。 黛玉在那几位皇子妃同情地目光下,仍然一脸荣幸地道:「能得四婶亲自教诲,正是求也求不来的。只到时四婶不嫌我烦就好。」舅舅可是说过了,这位皇后四婶可是一位真正的才女。 等回门那日,黛玉将皇后娘娘让她五日一进宫的话一说,贾赦先就叫好:「正好,正好。我这里有些问题原不大明白,问别人再没有知道的,你带给皇后试试。」 黛玉就有些迟疑:「皇后让我进宫,总得立几日规矩才使得。这样大刺刺地拿着东西请教,不会让人说三道四?」 贾赦就摇头:「你还不知道这位皇后的手段。她几次整顿宫内,何曾管别人说什么,总是随性而为。敢说她的人,都已经让她收拾的差不多了。你尽管问好了,保证她好生为你解答,说不得还收你做徒弟呢。」 黛玉接过那些问题一看,却是一个也看不懂,只好看向平亲王。平亲王就着她的手看过,才发现竟是原来贾赦给他讲解过的那些,不过内容又高深些。 「父亲,玉儿并不懂这些。就算是她向皇后娘娘问了,怕是记不全回话。」平亲王指出了问题。 贾赦一拍脑门,可不就是这样。不过他也不放在心上,只道:「玉儿只管把这些问题给皇后就是,等再去时,想来皇后也就能答出来了。不必非得立时就要答案。」 安安与宁宁此时让奶娘抱了进来,也不认生,对着黛玉民平亲王露出大的笑容。黛玉因为自己大婚,两个孩子的周岁都没有好生办得,心里内疚,给二人准备的礼物十分贵重。 孙苑见了,哪儿肯要:「妹妹这么客气,是不想认我与你哥哥不成?」 平亲王在一旁道:「嫂子与我们客气什么,这些也是昨日我们进宫得的,并没有额外加什么。」 巧姐儿与聪聪就在一边做怪。巧姐儿问聪聪:「小笨蛋,现在弟弟妹妹最招人疼了,你伤不伤心?」 聪聪一边大叫:「呀,我好伤心。」一边扑到贾赦怀里:「祖父,揉揉。」 大家哄堂大笑,安安与宁宁不知道人们在乐什么,却也在一旁跟着拍巴掌。见宁宁一张小胖脸上肉颤颤着,黛玉心里觉得好玩,向她伸出手去。谁知人家竟张开了两只手,要让黛玉抱抱。 孙苑在一边就笑:「妹妹快抱抱吧。与孩子这样投缘,合该沾沾喜气。」 邢夫人与迎春也在一边道:「正是这个理。」 迎春更是现身说法,挺着肚子给黛玉看:「当初我就是抱了宁宁,现在你看。」吓得李靖恨不得上前扶住她,只在人家娘家不好造次。 贾赦听了却是心中一惊,这个时代可不是自己来的那个时代,讲的是个多子多福,可是黛玉年纪比不得迎春,看来还得再敲打敲打一下平亲王呀。 这顿饭,自然比在宫里吃得和乐十倍。饭后,邢夫人悄悄把黛玉拉到身边,问过她在王府一切都好后,才道:「老太太那里,你也不必去了。你舅舅说了,老太太现在最该清静的时候,不要扰了她老人家。」 黛玉眼圈就是一红,知道舅舅是怕她为难,才提前为自己想好了说辞。今日她是与平亲王一起过来的,要是那个凤凰蛋再来上一出,当着平亲王的面,让她怎么解释。难道说我从来不认识他,是他自作多情? 现在好了,什么都不用她说,什么都不用她做,舅舅就已经把万事想到了。这样事事为自己着想,怕是亲生父亲,也不过如此吧。 将头如小时一样埋进邢夫人的怀里,黛玉闷闷地道:「舅母,我不想回去了。」那府里再好,可是没有舅舅与舅母,也没有巧姐儿与聪聪,显得格外冷清。 邢夫人却吓了一跳,刚才不是还说万事都好,怎么现在又说不想回去的话?难道还是受了委屈,只是刚才不好意思说:「可是有那不开眼的奴才,要欺主不成?」 黛玉在她怀里摇了摇头:「不是。只是那府里只我们两个,冷清得不行。」 这个邢夫人就无能为力了,她只好一下一下摸着黛玉的头,口里给人打气:「不怕的,不怕的。管起家来,一天的时间也就过去了。要不与念恩说说,多回家里来用晚饭?」 黛玉就抬起头来:「行吗?」迎春姐姐可都没回来那么勤。 邢夫人也有些不确定:「念恩那里大概没什么问题,只要宫里不说什么,家里总有你们的饭吃。」 因贾赦不守规矩,他带出来的平亲王能规矩到哪儿去?他才没有回自己家里用晚饭的自觉,自然是拖了李靖两口一起,能多蹭一顿是一顿。 就在饭桌上,他问贾赦:「父亲,我要是去办书院的话,玉儿一个人在家实在冷清,要不我们搬到园子里住得了。这样玉儿白日有母亲和嫂子一起,我也放心。」 屏风后的黛玉听了,看向邢夫人。邢夫人让她看得心软,开口向外头道:「我正担心呢,念恩这个主意倒好。」 当然好,好得不得了。贾赦都想给他个拥抱了,不愧是自己带出来的,就是懂事,就是善解人意:「也好。反正你还有几日婚假,正好搬过来。不过,」他故做严肃地道:「这每月的饭钱,你是要出的。」 第396页 李靖看平亲王的眼神都不好了,小子,你这样说了,可想过我没有?能不能好好地做担挑儿了? 就是迎春,心里也不是滋味:「母亲也太偏心了,只留我一个在外头。」 黛玉就讨好地向她道:「好姐姐,那园子大得很,我将姐姐原来住的地方收拾出来,等姐姐生了外甥,就让琮儿接姐姐回来。」 李靖理听不下去,这两口子是什么人?忘记还有个姐夫了。不停地咳嗽着,提醒人自己的存在。黛玉在内听了,不好意思地向迎春吐了吐小舌头。 邢夫人就圆场道:「这不是你邢妹妹的日子马上就在眼前,你嫂子一个也忙不过来。你眼看也没有几日就生了,只好让你妹妹回来帮你嫂子忙几日。」 迎春无奈地看看自己的肚子,只好歇了与黛玉一起住进园子的心思。她是成过亲的人,如何不知现在人家小两口正是好的蜜里调油的时候,自己一个大姨姐夹在中间成个什么样子。不过是要为难黛玉一下,谁让她占了园子就在边上的便宜。 就算是知道迎春不过是嘴上说说,黛玉还是殷勤地又是给人布菜,又是给人倒茶,务求这人心情好,身体棒:「好好把外甥给我生出来玩是正经。」 气得迎春恨不能自己身子还轻便,好给她一下:「我辛苦生的儿子,是给你玩的?」 第254章 贾赦一直在忍, 为了不让府里出了丧事影响了接下来的喜事,他干脆在黛玉回门以后,连仙子重新搬回园子也顾不得开, 就自己把自己关到庄子里。 不然怎样?一把摔碎那个凤凰蛋, 让老太太看看她宠了十几年的是个什么玩意儿?那邢岫烟怎么办,无论邢夫人以前有什么样的毛病, 可是人家这几年来,处事可是无可指摘。不过是人家侄女从你家发个嫁, 抬一下身价的事, 你就给人搅黄了? 贾赦是个二b, 是不管不顾,可是对他真正看到眼里的人,也是真好, 恨不得处处给人考虑周全。从他把那处宅子的房契给了邢夫人之后,他就算是把邢夫人看到眼里了。 邢夫人也没有让他失望——不管是对孩子们的真心爱护,还是对家务事的无为而治,都符合贾赦对现阶段妻子的定位。她不争了, 不抢了,就算是对二人的房中之事也没有要求了,仿佛能就这样过到地老天荒。 爱情或许不会在二人之间产生, 可是亲情,却不可抑制地出现了。现在的邢夫人,与其说是贾赦的妻子,不如说是他的妹妹。甚至比起原来的贾敏, 省心太多的妹妹。贾赦要求贾琏要爱护妹妹们,要为妹妹出头,他自己能做不到? 所以为了邢夫人的内侄女,贾赦生生忍下了凤凰蛋在黛玉大婚当日的行为。说白了,也不是在忍凤凰蛋,完全是忍贾母罢了。算了,就算是自己对这位原主生母最后的孝道吧。贾赦如此安慰自己。 现在好了。邢岫烟已经成婚,成了张大太太的第三位儿媳妇,连门也回过了,听邢夫人说日子过得还不错。毕竟是由邢夫人掌眼置办的嫁妆,并没有让邢岫烟在妯娌面前少了面子。日后日子过得如何,可就不看邢岫烟的嫁妆,而是看张通的科举走到哪儿一步了。 就连迎春,也已经瓜熟缔落,产下了李靖的长子。没出满月正好,还省得有个万一,迎春还得拖着没恢復好的身子出面。 不错,贾赦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凤凰蛋一旦出了什么事儿,贾母很可能自己把自己给玩死。这个贾赦在意吗?答案那么明显,何必再问。 不是他心狠,只是这老太太让贾赦烦不胜烦——太能作了。你说你原来口口声声最疼贾敏,就是这样疼的?她唯一留下的血脉,一生一次的大婚你都不放过? 当日老太太打的什么主意,贾赦是心知肚明。不就是知道黛玉是皇后亲封的公主,又与凤凰蛋当日曾一起养在她身边,希望黛玉念着旧情拉拔凤凰蛋? 时机,老太太,您老没想过时机的问题吗?人家那里马上就要亲迎了,你这边蹦出一个外男,还对着人家情深意切地叫「妹妹」。让人家婆家人怎么想,让人家将来的丈夫怎么看?你是为你那凤凰蛋着想了,可是那个你口口声声疼爱的女孩呢?就是这么疼的?! 带着一身隐忍的怒火,贾赦决定不再等了。接下来他的时间大部分都得在庄子里度过,那老太太再出什么妖蛾子,他不能回回都救火一样跑回去应付。他忙的可都是正事,是涉及这个国家还会不会让人用坚船利炮叩开国门之事,贾母与这些事儿相比,太轻了。 既然老太太你总以为我拿你没办法,用那个凤凰蛋的安危都无法让你消停,那这次,我就再把这位凤凰蛋请走吧。反正他的到来,不光没有给我解决问题,反而给我增加了麻烦。没用的东西,我何必养他。 打定了主意的贾赦,这次回府后,连荣禧堂都没回,直接就到了荣庆堂。见他脸色不好,荣庆堂里的管事婆子忙忙地迎上来:「国公爷安。」 贾赦直接问道:「老太太这些天可还安静?」 那婆子脸上就发起了苦:「老太太倒是还好。只是宝二爷...」 「什么宝二爷,他算是你哪儿来的爷?不过是与你们一样,来服侍老太太的人。说吧,他做了什么?」贾赦现在对那位凤凰蛋已经是零容忍了。 听说贾赦到来,正出门来迎接他的贾宝玉,把贾赦与婆子的话听了个正着。脸上那颜色可就好看了,时青时白,偶尔还能看见气愤的红色。 第397页 只是人家婆子是鼎国公府的奴才,才不会去看他的脸色,一五一十地把贾宝玉的光辉事迹讲给贾赦:「这位贾爷,」那婆子知机地改了个称唿,反正他姓贾,叫一声爷也没错。 「这位贾爷,总是嫌咱们是粗使的婆子,伺候起老太太粗手笨脚地不随心。一直想叫夫人送几个清秀的丫头过来伺候。又嫌弃老太太这里的饮食清淡了些,说是不利于老太太病体康復。甚至还说,还说是...我们这些人苛待了老太太。」 贾赦有什么听不出来的,恐怕这位凤凰蛋的原话该是自己一家人苛待了老太太才是真。只是这婆子胆子小,不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罢了。 「你们可是答应了?也向夫人回过了?」贾赦脸色反而平静下来。早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和他生气不过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何必。 那婆子就道:「回国公爷的话,因为太医一直强调,老太太这里以静养为主。那些小丫头了一个个毛毛燥燥的,如何成事?再说到老太太的饮食,也都是按太医所列的药膳准备的。太医说过,老太太卒中,不能再吃那些肥腻的东西,真不是奴婢们苛待了老太太呀。」 「因为这位贾爷的话,实在是没有道理。所以,所以,所以奴婢就私下做了主,没有回夫人。就算是回了夫人,也得按太医说的做不是。夫人一天要管着这么大的府邸,总不能谁有些无理的要求,都烦到夫人头上。」 贾赦对这个婆子的回答很满意,是个看明白事情的。可是贾宝玉却不满意了,和着自己与这些人说了这么多,她们竟连说都没有和大伯母说过。难怪呢,到现在还只是几个婆子天天在自己眼前晃荡。 「大伯,这个婆子眼里没有主子,竟把主子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凤凰蛋已经忘记刚才人贾赦就和那婆子说过,他与她们是一样来服侍贾母的话。 「贾二爷,我与你父亲已经分了宗,你这声大伯,我当不起。」贾赦自己纠正凤凰蛋的认知。 那贾宝玉再不通人情,也知道分了宗后,就不再是一家人的道理。如果贾赦不是他的大伯,那他自己刚才所谓的婆子眼里没有主子的话,也就无从立脚了——你都不是府里的人,还说什么主子。 一时语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招唿贾赦了,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 「进来吧。」贾赦连为难他一下的心思都没有了,不值得,这样的东西,一句话能让他生,一句话能让他死。为了他再费心思,不值得。 贾母行动不能,耳朵却好使,刚才他们在屋外的对话,老太太听了个全。什么太医的吩咐,什么小丫头服侍得毛燥,自己不吃,宝玉不是还要吃?自己用不到丫头,宝玉不是还要用?老大,这个孽障,这是真不把宝玉当成一家人了呀。 不行,贾母心里提上了一口气:宝玉是有大造化之人,不过是时运不济,摊上了王氏那个败家的母亲。不然,不然..她也想不出就算是没有王氏这样的生母,贾宝玉现在能有什么成就,不过肯定得比现在好就是。 所以贾赦与贾宝玉一进屋,对上的就是贾母那扭曲的脸与浑浊中透着算计的眼睛。 贾赦与贾母打交道的时候,时常能从老太太眼中看到算计,所以他对此见怪不怪。可是贾宝玉眼中的老太太,却从来都是慈祥的,关爱的,有求必应的。第一次从老太太眼中看到了算计,加上贾母那张扭曲的老脸,还真说不上好看,甚至的些丑陋。颜控一族的贾宝玉,受惊了,吓着了,躲了。 察觉到贾宝玉躲到了自己身后,贾赦都想问问他——你知道不知道,老太太现在还想着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为的都是你? 他还想问问贾母,你算计了这个算计了那个,就是为了这么个见你想躲的怂货,老太太,您老现在做何想? 贾赦还是向贾母行了一礼,才道:「我刚才听婆子说了,这位贾二爷,服侍起老太太来并不尽心,还多有嫌弃?」 贾母气得喉间咯咯做响,只不过是白费力气。她发病后,除了第一日见到凤凰蛋时叫出一声外,再想表达自己的意思,只能靠眼神了。只是这眼神想表达的是什么,却是仁者见仁智都见智的事。 「竟然把老太太气到如此地步?!」贾赦自己是这样理解贾母越加扭曲的表情的,也是这样说的:「原本想着老太太疼他一场,想着将他接过来服侍老太太,也算是全了他父亲泉下之心。不想他不能服侍老太太也就罢了,竟然还让老太太受了这样的委屈!」 「来人!」贾赦愤怒地向碰上屋外叫了一声:「快快把这个气坏了老太太的东西,给我扔出府去!」 第255章 鼎国公府求医问药, 悬赏救人。鼎国公更是亲自找到太上皇与皇帝,求得两名御医,为自己家那让原来贾府凤凰蛋气得人事不知的老太太诊治。 只是无论是御医也好, 民间神医也罢, 都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老太太苦熬了几天, 还是撒手西去了。一时府内哭声震天,白幔曳地, 治起丧来。 京里谁不知道这位仙去的老太太, 当年是如何偏心的存在?要不皇后娘娘能夺了她的诰命?可是人家鼎国公, 却不计前嫌,将一场丧事办得风风光光。 不说那棺木是早就备好的,也不说家里孝子贤孙举哀甚虔, 更不用说那轮番念经的僧道如何尽心。只说一件事,大家就都能知道,鼎国公是位孝子,大大的孝子。 第398页 他老人家上书请提前让爵, 好为母守孝三年。 皇帝不允,欲夺其情。据说鼎国公在养心殿前长跪不起,非得让皇帝收回成命。所请者三, 皇帝感其孝心,听其所请,其爵位不降等传于户部右侍郎贾琏。但却直接对新任鼎国公夺情,只给假三月, 待其办完祖母丧事后,仍到任视事。 又有娴静公主平亲王妃,上书皇后,道是自己幼年时曾得老太太教养,此情难忘,愿意按出嫁孙女之例而不是外孙女之期为贾母守孝一年。皇后感其孝义,准。 一时京内人人称颂娴静公主孝顺,鼎国公夫人教养女孩得法。就连府里的女孩们,也让有心人更加惦记,不过是因人家孝期之内,不好提得。 就连贾环,也到贾母灵前磕头,并与贾琏贾琮一道守灵,算是贾政一脉之人也到场。至于那位让贾赦扔出了国公府的凤凰蛋,却一直没有露面,让京中人不耻。不过他不来也好,人家老太太都是让他气死的,他来到灵前,怕是老太太还得让他再气活一回,那就得不偿失了。 「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忠顺气得在大明宫里跺脚。太上皇只看着自己的这个蠢儿子表演,一句话都懒得说。皇帝倒是看不过,给了他一句:「你既然知道他是故意的,怎么不把他抓回来?」 你当我不想?忠顺更是生气,我这都是为了谁:「四哥,你这话可就不讲理了。人是你放走的,要抓也是你去抓呀。」 皇帝却比忠顺平静多了:「放心吧,他就算是守孝,也不耽误研究那些东西。」 忠顺并不买帐:「研究,研究,什么东西值得用三年的时间研究?你就是又上当了,自己不好意思说。他画个饼你就认了?四哥,你也不象是这么肯吃亏的人呀。」要是你这么好说话,我也让爵行不行? 皇帝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让自己使狠了,巴不得把贾赦拉过来给他做帮手。只是贾赦研究的东西,比起让他做那些所谓的实事来,重要得多,只是现在没见到成果,不好给忠顺说。 可也不能让忠顺心里有了疙瘩,只好问他:「那土豆与玉米,是他种出来的吧?那水泥,是他研究也来的吧?还有那□□...」 忠顺打断皇帝的话:「那几样东西是不错,可是除了土豆与玉米,别的东西可都与他不沾边好不。水泥是那崔秀研究出来的,□□是那贾敬研究出来的。」 太上皇也看不下去了,好心地提醒自己的蠢儿子:「要不是贾赦把他们找出来,又给了他们方子,他们能想到研究这个?」那些人又不是今天才出现的,没碰到贾赦之前,怎么不见他们想起研究来。 让太上皇一提醒,忠顺也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可是他是真累呀:「你们就偏心吧。他说让爵你们就让他让爵,怎么就可着我一个人使唤。」 皇帝好笑,用你可是信任你哦,原来忠平与忠安,想让我使唤我都不敢用。 「那让你哪个儿子来帮我,行不行四哥?」忠顺觉得自己可以退而求其次。皇帝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自己精力有限,忠顺的精力也有限。可是,忠顺呀,你有这么好的提议,早干什么去了。 「晚了。」皇帝向着忠顺道:「那几个,已经让贾赦要走了,去帮念恩建他那个书院去了。」 全去了?忠顺再不相信,在京中也找不到那几位皇子的身影了。盖因贾赦对着皇帝说了一番话:「皇上,你想让你们兄弟之间的那些事儿,在你自己儿子身上重演吗?要是不想的话,就得告诉他们,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眼前看到的那么一丁点大,外面的世界大得多。有本事,别把能耐都用到自己家人身上,给外人使去。」 皇帝当然不想让自己当年所歷之事,加于自己儿子身上:父子想疑,兄弟相残,是那么好受的?加上贾赦又给他看了从南边夷人那里得来的所谓世界地图,那雄心一下子给点燃了。 干!世界那么大,自己脚下的原来只有这么点,不干等着别人来抢自己吗。既然贾赦说那些地方好些还是无主之地,儿子们,还等什么,操傢伙上吧。 所以忠顺就是再磨破了嘴又如何?皇帝的确上让贾赦画的那张大饼诱惑了,把自己的几个成年儿子都交到了贾赦手里——给你,你看着教吧,只要能抢来地盘就行。 皇子们也不傻的,难怪鼎国公一直教导念恩,不要争不要争,外面那么大的地方,随便占上一块都够用了,人家那是不屑争呀。不行,一定得抱住鼎国公的大腿,说什么也不撒开了,快告诉本皇子,咱们先去抢哪儿? 为啥这么大动力?嘿嘿,父皇可是说了,那些地盘,谁先抢到手,就归谁做封地。能不抢,能没有动力? 至于贾赦给他们泼的冷水,说的什么现在人力不足啦,装备不全啦,都不是个事。人力,咱们不是还有那么些所谓的奴才、家生子和囚犯吗?训练,现在就开始训练。 装备,更好说了。鼎国公你就说你需要什么吧,咱们兄弟给你去办。什么,那东西不是现在就有的,还得研究?虽然有些心有不甘,可是诱惑太大了,皇子们纷纷表示,我们和你一起研究。 就是这样,让忠顺惦记的成年皇子们,一个也不剩地,让贾赦与皇帝联手,忽悠着先拿平亲王的书院练手去了。别说什么书院与研究差距太大,你们没听说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路,就要一步步地走,饭,就得一口口地吃。 第399页 人家贾赦说的十分明白:我可不强迫诸位皇子呀。你们愿意来,我欢迎,可是你们要是不愿意来,还想着给我告个黑状什么的。嘿嘿,贾赦光棍地告诉他们:问问你们父皇去,谁才是告黑状的祖宗。 皇子此时已经骑虎难下了,别说朝堂,就是上书房他们都回不去了。回去怎么说,让自己的父皇怎么看,不给自己定个有始无终难成大器的性才怪。到目前为止,皇子们虽然还惦记着外面那大片的土地,可是脚下的他们也不想放弃。就这什么都想要的劲头,说不是皇家的种都没人信。 贾赦带着一帮子新收的皇子学生,到庄子里守孝去了。皇帝与忠顺的感觉差不多,累,真是个累。现在他们兄弟相互之间见了面,一定是先把那个躲在庄子里不出来的人骂上一通,再谈正事。 不过还有一个人能让他们出出气,那就是贾赦的儿子,现任鼎国公。贾琏也是个倒霉的,他虽然得了他老子让出来的爵位,却没能如他老子一样得到三年的喘息时间。皇帝就一个念头:你把我儿子都拐走了,你儿子可就算是交给我了。 所以贾琏的日子那叫一个水深火热。忠顺对着户部来了个大撒把,任事儿不管。人家张尚书早已经升了大学士,只在御前行走,虽然还兼着尚书之职,对部里的事儿也是视之如无。所有的事儿都堆到了贾琏与左侍郎林默的头上。偏那林默人如其名,最是不善与人交际的,他只管部里技术性问题,别的事?请去找右侍郎大人。 就连李靖,人家皇帝也没有放过。忠顺你不是说缺人吗?这儿有个现成的嘿,就是那傢伙的姑爷。我大人大量,也不用他做选读学士了,先给你使唤吧 于是让人友情出让的李靖,稀里胡涂地又升了一品,做了吏部考功清吏司从五品的员外郎。李靖明显觉得自己这官升得心里没底,老丈人又不在城里,大舅子也顾不上他,只好向自己大伯父去问计。 听了自己侄子的疑问,李译都想换成是自己的儿子来问了,升官还不是好事?那可是吏部,又是考功清吏司,妥妥要青云直上的节奏好不!多少人想平调都进不云的地方,你还疑问? 只是在晚辈面前,他还是把心里的起伏压下,只拈着自己的鬍子,高深莫测地道:「你岳父就一招以退为进,实在是妙呀。」 见李靖还是面有不解之色,他又道:「你且想来,自你岳父离京之后,鼎国公府地位如何?就连你这个半子都受惠,不得不说你这个岳父,下了一步好棋。」 第256章 贾赦也不想铺出这么大的一个摊子, 无论是原主还是他,其实最大的理想都是一个,那就是做一个钱多任性的纨绔。原主只完成了一半, 那就是钱多, 可是任性,就只能呵呵了。等到贾赦过来, 那就更是两样都沾不上边。 谁让他就算是知道自己到的是一本书里,可是生活的却是一个真实的世界。随着自己在这个世界里面在意的人越来越多, 牵绊也就越来越深。 明知道这个世界的最终走向, 他能让他的儿孙后辈,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得在自己的国土上做个二等公民?在自己家里,却随时有让人收割生命的危险?反过来还差不多。 所以贾赦只能放下自己的理想, 向着现实低头。能怎么样,干吧! 所以就在京中之人以为老鼎国公在为母守孝的时候,贾赦已经带着皇子之一走了大半个国家,为的, 就是找出所有他印象里的铁矿石产地。 不找不行呀,那高炉炼钢已经让他鼓捣出来了,可是得有米下锅不是。再想想大洋那边, 有那么一大片的土地上,铁矿石不光产量多,关键是品位好呀。流着口水,贾赦将大洋州画成了第一个要收入囊中的地盘。 那位皇子跟了贾赦一路, 对他的做派多少也有些了解:「国公,咱们是不是先对这个地方动手?」 贾赦点了点头:「是。这里产的铁矿,比起咱们找出来的这些加到一起还多得多。这样的地方,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行。」 那皇子就不解地看着他,意思是那为什么不动手? 贾赦让他给气乐了:「二皇子呀,你看没看到,那地方离咱们可不是过条江那么简单,那得过大洋,大洋你知道吗?」 这个二皇子知道,贾赦给他们普及过四大洋的知识。可是就算是大洋,划着名船渡就是。贾赦觉得无知者无畏这话,给眼前之人最合适:「皇子知道,为何海贸利润丰厚,可是那些出海之人的家眷,每次送行还是痛哭流涕?」 二皇子就摇头,他哪儿知道。左不过就是那些人捨不得亲人长期不见呗。谁知贾赦却告诉他:「因为那些行海之人,能活着回来的,不足三成。」 二皇子张开的嘴,好半天合不拢:「为何?」好半天才问出一句。 「因为大洋里的风浪,不是近海看到的那些。真正的大洋,所起风浪,高达数十丈。以咱们现在的船,一个浪头下去,就只能做海鱼的腹中餐了。」 那你还给我们画那么大的饼!二皇子想发怒,可是眼前这人却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父皇每次见了他都客客气气不说,就是他现在研究的那些东西,也都太实用了。自己得罪了他,那几个好兄弟一定得拍掌称快。没见自己这次争得了与人一同出行的机会,那几个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第400页 也不等二皇子问怎么办,贾赦就已经给出了他答案:「所以我们现在不光要多炼钢,多造枪炮,还得试着造大船,造能在大洋里行走的大船。」 二皇子觉得有理:「就如三宝太监用的那种大船?」 贾赦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止,我们要造的,是用铁做出来的大船!」 迷茫,二皇子现在的感觉就是这两个字。那可是铁疙瘩,不是木头能自己浮于水上,一到水里还不就沉底了?贾赦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虚的,还不如造出个模型来让他眼见为实。 谈何容易。你就算是再穿越而来,可又不是度娘,什么东西一摆即知。贾赦与二皇子回到庄子上,略加洗漱又进了宫。 皇帝也是快一年没见到贾赦与自己的二儿子,只觉二人黑瘦得厉害,嘴里不由关心:「怎么带的人服侍的不尽心,让你们瘦成这样。」 二皇子可是第一次从父皇嘴里听到如此不搀杂敷衍的关怀,眼圈都红了。正在对着皇帝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就见人家贾赦已经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好了:「让你天天风吹日晒的试试,估计还不如我们呢。」 就听自己家父皇开口就问:「找到几处?」 人家贾赦的回答是:「你给我分多少?」 唉,唉,你路上不还是一脸忧国忧民,为族为家吗,现在提分成,人设要崩哦。二皇子来不及揭穿他,已经听到自己父皇在说:「一处也不行。」 贾赦做起身走人状:「你这样,还指着下回我给你找黑石(煤)去?」 皇帝原本想着,自己二儿子一路跟着贾赦,就算是记不全,总能记个七八成,这样自己就不用再与这个黑心人讨价还价了。不想这人不光能找到铁矿,连黑石在哪儿都知道。听自己跟着炼钢的三儿子说,那黑石炼起钢来,可不是用木柴能比的。留住,这人必须留住。 二皇子接收起自己父皇的眼神,还是十分敏锐的,没办法,二十多年都在人手下讨饭吃,熟能生巧了。 他赶紧拦在贾赦前面,连国公也不叫了,只道:「师傅不忙,还请听父皇把话说完。」 贾赦用我是给你面子的表情,再次落座。皇帝还是问:「新发现了几处?」 贾赦自己不答,只看看二皇子。得了他的示意,二皇子回答的那是满脸放光:「回父皇,我与师傅此行,共新发现十二处铁矿。」 皇帝有些不敢想信:「是真?」 二皇子极肯定地点点头:「是。据师傅与那些匠人们观察,品位还都不低。有几处现在就可以开採,另外的得多安排下人手去才行。」 这才是贾赦带二皇子进宫的目的,找到铁矿固然重要,开採才是重中之重。贾赦自己是没有那个能力。 皇帝十分无良地一笑:「此事怕是得户部牵头了。」也就是得着落在贾琏头上。 贾赦可不能看着自己的便宜儿子吃亏:「没这样的啊。怎么这事也是工部的职责,关人家户部什么事。」就这样又与皇帝扯开了皮。 二皇子没听到皇帝让他退下,也不好自己擅动,把二人之间的对话听了个清楚。没想到,自己一贯严肃的父皇,与老鼎国公竟是如此玩笑不忌。多少他想都不敢想的话题,二人竟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又定了下来。 说不震惊那是假话,就是他们这些做儿子的,在皇帝面前,也要时时揣摩他的心思。可人家老鼎国公却不费那个力气,讨要起好处来一点不手软不说,到最后还得皇帝求着他收下。 回城了,看过了皇帝,贾赦也没忘记自己家里。现在就算是贾琏再抗议,还是让人称上了一声老爷。现在他不让人叫的是国公爷——我是国公爷了,那我老子你们叫什么? 邢夫人就没有贾琏的纠结,人家叫她国公夫人她答应,称她是老太太她也乐呵。这不,听到丫头说:「老太太,老太爷回来了。」邢夫人赶紧来上一句:「快去把安安与宁宁叫过来,念叨他祖父多少回了,总算是回来了。」 得了消息的人都陆续地来了荣庆堂——从贾琏袭爵那日起,邢夫人就一定要搬到这里来住着,反正贾赦在家的时候不多,就算是回来,这里还住不下他不成。总不至于如原荣国公一样,还自己再设个院子静养。 贾赦四下一看,并没有黛玉和巧姐儿,这两个可都是他心尖尖上的人,能不问:「怎么玉儿与巧姐儿都不在?」 邢夫人回道:「让皇后娘娘召进宫去了,说是要商量办什么女学的事儿。」 孙苑也道:「这可真是亘古没听说过的,原来各家也有办女学的,不过是教导自己家的女孩。如今听巧姐儿的意思,皇后竟是要如办书院一样的办这个女学呢。」 贾赦也有些好奇:「可说了什么样人家的女孩能进这个书院?」 孙苑仔细想了想巧姐儿说过的话,才道:「听说不光限于官宦之家呢。要是那些平民家的女儿,能有些长处,过得了入学考试也能进。」 邢夫人就摇摇头道:「怕是不容易。大户人家的女孩,出个门还难,能放心让进学不成?那些小门小户的,多少人家是指着女孩做针线补贴家里的。也不见得肯放那些女孩进学。」 看来小老乡的心思不小,这就想着妇女解放了。只是如果没有见到利益,那些老古板们能放过这个攻讦皇后的机会?要不要给小老乡提个醒,告诉她步子得走得稳一点,这是个问题。 第401页 等见一脸兴奋,两眼都写着女界先锋的黛玉与巧姐儿,贾赦就放下了提醒的心思——带出来的徒弟都是这样,一心想证明自己的皇后能听得进劝? 还是做自己的技术支持吧,贾赦已经想到了自己能帮的忙,那就是改良织机。其实现在南方,已经有了些织机大户,不过是那机子产量,远没有珍妮机来得效率高。 贾赦已经想得清楚,只有织布这件事,才是适合女子解放的第一步——这个时代,纺织仍是女子的主要创收手段。要是她们能与男子一样,利用自己的收入养活一家人,谁还能挡住她们走出家门的脚步! 第257章 时光荏苒, 岁月如梭,现在的贾赦,就是这样的一个感觉。忙碌的时光易过, 虽然他名义上是为贾母守孝, 可是三年的时间,不是白过的。 只在看看那遍布帝国的炼钢高炉, 还有四处开採的煤矿,就谁也不能说他这三年虚度了光荫。有了高纯度的钢材, 军队已经开始装备新的火铳, 虽然还不能连发, 可是已经没有了炸镗的危险。 五位皇子让他都收做了徒弟,还十分恶趣味地给人从着平亲王改了字:念情、念深、念意、念重、念否。还向人家规定,相互之间不得称排行, 只许以字相称! 得知此事的皇帝,喷了贾赦一脸的唾沫星子:「你那起的是个什么字,谁家的孩子叫这个?不是你自己的孩子,你想怎么遭践就怎么遭践是吧?」别人还算了, 老五那个念否是个什么鬼。 贾赦自己把唾沫一抹,乐呵呵地对皇帝道:「谁让他们来得比念恩晚,再说念恩只有一个人, 他们可是五个。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与念恩是一脉相承。」 怎么就一脉相承了,这词是这么用的?皇帝拿他没法子, 只好规定自己的儿子,在宫里必须以排行相称,谁敢提那几个操蛋的字,先打了板子再说话。搞得几个皇子相互之间关系好了一大截——相互得提醒、包庇呀,要不今天挨板子的是别人,明天可能就轮到自己了。 好在贾赦已经给他们进行了分工:大皇子你不是天天想着抢地盘吗,好说,练兵的事儿就交给你了,想抢地盘你就得有人不是。 二皇子你也别急,你管炼钢吧。大皇子那些人再厉害,没有火铳、□□也是个废,我这可是为了你好,能让你制约他哦。于是二皇子高高兴兴地去与高炉为伍了。 三皇子也好办,去,挖煤去吧。没有煤,他们使什么炼钢?你这才是重中之重。虽然煤矿灰大了点,人粗了点,人三皇子也是天天乐呵着。 四皇子不大好办。你说他没有野心吧,可是他学起东西来比那几个兄弟都下功夫。你说他有野心吧,他又对出去抢地盘兴趣不大。这就不好办了。想来想去,贾赦只好自己问人家:「念重,你想管点儿什么?」 四皇子念重说出来的话让贾赦差点栽了个跟头:「我就想管他们三个。」 就算是你还放不下帝国这块儿地方,也不好在你老子的好基友面前如此大方地承认吧?可是人家四皇子下面的话才是真绝色:「我要管粮食,他们不管干什么,都得吃饭。我要让他们都来求着我。」 得了,良种推广这事儿也有专人负责了。 五皇子念否,都不用贾赦安排,早就已经泡在造船场里不出来了,谁来也不好使,本皇子就是要亲眼看着第一艘海船下水! 等贾赦向皇帝报告了他五个儿子的动向,皇帝也奇怪:「居然谁也没和谁争?」这不科学。 「兴趣,他们有自己感兴趣的事儿做,还理会别人做什么。」贾赦深觉皇帝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明知道面前的人心里一定在笑话自己,皇帝还是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内斗,在什么时候都是最消耗人力与财力的。儿子们能不内斗,皇帝自然乐见其成,终于不用再如太上皇那样,天天看着自己儿子,为了自己屁股底下的椅子,斗嘴动刀子了。 忽然想起一事:「你多少天没去大明宫了?父皇念了好几次。」 贾赦就吓了一跳:「老爷子身子没事儿吧?」 皇帝神情就不大好,原来自己对这个父皇是怨多于敬,可是这些年,父皇安于大明宫,又让他的那些怨气不觉消散:「御医说,父皇年事已高,年轻时又过于耗心力,怕是...」 贾赦早走到了殿门口:「怎么不早说。」 正好张大学士要求见皇帝,与贾赦走了个碰头。对这位张大学士,贾赦可是不怕的——这位是原户部尚书,在贾赦的大舅哥张清丁忧后,代替了人家的位置。 不错,张大学士张清,丁忧了。去的是张老太太。就在邢岫烟嫁入张家的第二年,也就是在贾母去了不到一年的时候,老人家仙去。 贾赦哭成了傻x,和人家的儿子一起守灵,一起抬棺,一起结芦,反正一个儿子该干啥他就干啥,比起贾母丧事时尽心得多。 张清自然上本丁忧,皇帝本也想夺情,却让贾赦劝住了:「皇上你是好意,只是在世人眼里,看到好的人少,看人恶的人多。今日就算皇帝你夺情,人家还得以为大哥自己恋栈不去。」 皇帝认为有理,只好同意了张清所请。不过这两年张清也没落到轻闲,早让贾赦把人掳到平亲王的书院做不要钱的先生去了。 还说到了大明宫的贾赦,见到已现老态的戴权,也有些感慨:「戴公公也老了。」 第402页 戴权倒看得开,他跟了太上皇一辈子,什么没经过没见过:「说句托大的话,咱家还是看着国公爷长大的。现在国公爷都是抱孙子的人了,咱家能不老?」 贾赦也自失地一笑,他因这几年忙碌,反而忽视了自己的年龄,也以为别人都与自己一样。却忘了,对他来说是要打开一个新世界,对人家太上皇与戴权来说,不过是在旧世界等待死亡。 不过他还是劝道:「公公也别老想着自己的年纪。就是太上皇那里也劝着些。现在各处都铺了水泥路,连马车都改良了,没事尽可出去走走。」 戴权感他真心,嘴角带笑:「谢谢国公爷还想着老奴。只是老奴这一辈子,是伺候惯了老主子,主子不想动,老奴也就不想动了。」 说话间已经进殿,太上皇已经不大起身,只自己在榻上静养。贾赦面前的这位老人,一脸的皱纹刻画着岁月,满头的白髮记载着风霜。就是那双睿智的眼睛,也已经浑浊,原来能喷自己一个时辰不喝一口水的喉咙,更是发声都嘶哑了。 也不打扰老人,贾赦只静静地自己坐到老人榻前的地上。眼不错地看着。这位老人,算得上一位明主,为了江山稳固,牺牲了一个又一个儿子。你不能说他是昏君,这从他治理下,帝国平稳发展,和他选的继承人都可以看出。 可他真的不是一个好父亲。他先是给予了太子极大的信任,却又自己亲手拿回,以至太子心生绝望。他又给了忠平、忠安不该的有的荣宠,让他们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可是处置起来,仍然毫不手软。 说他是帝王心术也罢,说他是大局出发也好,时光,并没有放过他。连着失去几个儿子,让这位老人自己放下了掌了几十年的权柄,只在大明宫里,等着最后时光的到来。 戴权刚要给贾赦拿个垫子,太上皇却已经睁开了眼:「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贾赦立刻带出了笑脸:「难得能为太上皇守上一会儿,哪儿捨得叫。」 太上皇就是一笑:「都是做爷爷的人了,还这么惫懒。」 贾赦只插科打荤:「我就是做了太爷爷,在您面前,怕也还是那个拉着您裤子不放的孩子。」 「孩子,」太上皇的声音有些含浑:「可不都是孩子。」接下来的声音就清明起来:「我听皇帝说了,你把几个皇子带得很好。」 贾赦不由感嘆:「我哪里会带孩子。还不是皇帝非得把人塞给我。正好我那里四处缺人,哪儿用得上就把他们放到哪里。」 太上皇却摇了摇头,眼里神彩都多了些:「就是这个用得上的地方,才不好找。这点上,我不如皇帝。我总以为,自己是天子,万事尽在掌握,却忽视了人心。」 您忽视的不是人心,是自己的心。只是现在贾赦只觉眼前的老人时日怕是不多,不欲与他再做口舌之争,只道:「皇帝还不是您一手一脚教出来的。」 太上皇偏有了争辩的兴致:「那不是我带出来的,是太子,是太子从小把他带大的。」 说这个更没意思。贾赦连插科打浑的兴致都没有了。太上皇见他不说话,也不说什么。两人一个躺一个坐,仿佛说了很多,又好象什么也没说。 「你还怨我吗?」太上皇好久后来了一句。 贾赦也不瞒他:「原来是怨的。明明那时您只在表现出一丝对太子哥哥的信任,就不至于走到最后那一步,可是您,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可是现在,还怨什么?」 太上皇就有些激动:「你竟是在可怜朕?」竟用上了自称。 贾赦仍是那副口气:「太上皇,您老也讲点理好不好。这几年,您真真正正地放权给了皇上,没有了制肘,我们才能放开膀子做这些事。您要是真有心,那几位皇子哪个经得出您一句挑唆?」 「可是您没有动手。这个帝国能发展起来,您也算是功不可没。这点上,我尊敬您还来不及,还可怜您?求您可怜可怜我吧。」 「这世上,哪儿有真心悔过还消不了的怨。您且想想,我在这世上还有几个长辈?我老丈人算是一个,您又何尝不算上一个?有你们两个盯着,我才不敢行差踏错,才敢想、敢做那些在别人眼里大逆不道之事。」 「您好好活着,你们都好好活着,我才有底气接着做下去。」贾赦定定地对着太上皇的眼睛,说出了自己现在的想法。 第258章 从大明宫出来, 贾赦没再去养心殿找皇帝,他去了北禅寺。 还是那间禅房,虽然太上皇下过罪己诏后, 先太子灵位已经进了太庙, 不过这里的牌位,还是让贾赦保留了下来。 今日与太上皇的对话, 说是没有触动那是假的。原主的执念就算是因为贾赦报仇后消于无形,可要不是因为这位太子, 贾赦刚来到这个世界时, 也不会如此顺利。 纠结于过去, 不如着眼于未来。对这位死后仍能护佑他,还将儿子託付给自己的先太子,贾赦十分尊敬。既然你心怀天下, 那我完成你的遗愿又如何。给人上了柱香,贾赦在心里默念。不知我这些年的努力,你是否看见,满意不满意。 反正贾赦自己, 对现在发展势头还是满意的。等那几位皇子真的见识了海外的广茂,也就不会只着眼于脚下的这片土地。想要地盘,自己抢去吧。想到此, 贾赦对着牌位笑了起来:不光是你的遗愿,还是我自己的执念,这个世界,只有我欺侮别人的份, 谁也别想到我家门口撒野! 第403页 出了寺门,才发现平亲王竟等在门口,贾赦就问:「怎么不进去?」 平亲王一如即往地老实:「怕您对父亲有话说,我在不方便。」 贾赦就给他一下子:「和你说了多少次,那些人都是在造谣。去给你父亲上了香,咱们好回家。」 平亲王见他面上没有不豫,才悄悄松了口气。刚才四叔的人告诉他,父亲出宫时面色不好,又没有回家,一家人都提了心。好在自己想到了这里,一来,果然就看到了父亲的管事。 没事就好。平亲王快快地上了香,护着贾赦回府。 今日人到的齐全,不光住在园子的黛玉,就是迎春夫妇也回来了。贾赦见贾琏也在,不解地问:「已经到下衙的时候了?」 贾琏那个哀怨呀:「父亲,您算算自己多长时间没回来了,我想早点看看您,提前下衙了。」 也算是孺慕之心,可惜贾赦的眼光才不会在他那里停留,他眼里看的是第三代:巧姐儿已经少女装扮,聪聪也已经启蒙。变化最大的就是安安、宁宁与迎春的长子。三个孩子如吹气了一般,比起贾赦上次见到,胖大了一圈不止。 对上与巧姐儿小时一模一样的宁宁,贾赦脸上能滴出蜜来:「宁宁,可还认识祖父不认识?」 比起巧姐儿小时候动不动就搂人脖子,宁宁就安静得多了,她想了一想:「祖父辛苦。」 就是这一声,已经能让贾赦觉得自己在外如何苦累都是值了:「祖父不辛苦,祖父是给我宁宁挣嫁妆呢。」 宁宁就现出了若的所思的神情,小脸在人群里找巧姐儿:「姐姐?」 安安比较不认生,在一边拍巴掌:「给姐姐,给姐姐。」 贾琏直觉事儿要不好,想捂这两个小祖宗的嘴却离得太远,只好一脸苦笑地看他老子的脸一点点变黑。巧姐儿先听见妹妹与弟弟的话,还有些不好意思——她是十岁的姑娘了,已经知道嫁妆是做什么用的。 黛玉见机的早,今日又是舅舅回家的日子,不能为了这事让大家心里不痛快,就道:「都说孩子听话听一半,怕是这两个小东西,也是听了一半?」 邢夫人一想可不就是,自己先笑:「真真这两个小东西,那天不过是我与你嫂子说起来,巧姐儿与宁宁的东西,看有用的也该先准备起来,怕是就让他们听着了。」 两个孩子听了邢夫人的声音,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分头扎进她怀里:「不要祖父,这个祖父凶,不要。」 贾赦也知道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可是小金钗在他心中的份量,与黛玉都有得一拼,想着要是她也让人叨走,老心就忍不住地疼。 为了缓解气氛,他主动问起黛玉,她们那个女学的情况。不说这个还好,提起这个黛玉也是一肚子委屈:「舅舅说,这让女子能养家不是好事?怎么那么多老大人都跳出来,对着我们说三道四。还什么牝鸡司晨,真给读书人丢脸。也没见他们少用了媳妇的嫁妆。」 贾赦自然贊同:「可不就是这话。多少人一辈子顶了读书的名头,不事生产,让母亲、妻子、姐妹供养着他一人。还处处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可是你们提出了让女子可以养家,才真是揭了那些人的遮羞布。人家不和你们急,和谁急。」 黛玉一想,正是此理。自己到一边去琢磨应对之法。巧姐儿算是她的同盟,惜春也要掺上一脚,三人说到了一处。 贾赦这才有功夫,问了问贾琏近日家中之事,再听听贾琮近日是不是有进益,又了解了解平亲王书院中的事务。早到了晚饭时分。 侯得人散,邢夫人才抱怨他:「老爷就算是对巧姐儿再上心,也不好表现得这么明显。迎春那时是一出,玉儿那时又是一出,难道等到了巧姐儿那时候,老爷还闹上一出?」 贾赦让她说得无话,好半天才道:「巧姐儿小时候受的那些,现在我想起来还心疼。难免偏疼她些。唉,好好地教养女孩,让她读书明理,让她会管家理事,却是给别人家预备的。想起这个,我心里就没有好气。」 邢夫人人他自来就是这个样子,可是话还是不得不说:「巧姐儿的事儿还早着,尽管先放一放。只是惜春,可是不小了。」 还真是。算来贾家一直是阴盛阳衰,就是从人数上就註定如此——巧姐儿这一辈还好说,两男两女。可是迎春那一辈,是真正的女多男少。 贾赦暗中算算,惜春今年再过了年,也就十六岁了,再不说亲的话,在这个时代算得是老姑娘了。好在他们家里有个守孝的藉口在,惜春又是养在这边的。 「贾敬那里怎么说?」人家还有一个亲老子在,不比黛玉,贾赦能全权做主。 邢夫人就是一嘆:「真真不知道怎么说这位敬老爷才好。每年倒是不错日子地将惜春的用度送过来。咱们是缺了孩子用度的人家?可是正经惜春的大事,他是一字不提,还不如蔷哥儿,让他媳妇问过几次了。」 看贾蔷这两年的表现,贾赦已经把他从奸兄的犯罪嫌疑人名单上划去了——从对惜春的上心程度看,也不是一个靠卖女孩养活自家的人。 他已经在一年前娶亲了,媳妇娘家姓胡,父亲是户部的四品郎中,据说中间还是贾琏给搭的话。不过贾赦深深怀疑,是不是原着里贾蓉继的那位。只是这事儿却无从考证,只看她的行事罢了。 第404页 好在这位胡大奶奶是个拎得清的,并不因惜春年经,就不把这个姑姑放在眼里,每隔个三五日,必来给惜春请安,就是家下的大小事情,也都要与惜春商量一二。 「那蔷哥儿媳妇可说她们有没有什么人选?」能直接考察一下,不用从人堆里找合适的,贾赦觉得这事儿还是能胜任的。 「就是因为没有人选,才都着急起来。说来咱们家里没两个月就要脱孝了,最好是先相看定了,一出了孝就能小定。这六礼怎么也得走上个一年,到时惜春都快十七了。」 邢夫人觉得时间紧迫,贾赦也不好说他觉得十七出嫁已经是早的了。毕竟他们已经嫁了两个女孩出门,总不能说自己家的按着正常时间出嫁,别人家的就非得晚上两年。到时人家不说你是疼女孩,只会说你不尽心。 这叫什么事儿!贾赦在心里同情了自己几秒。本来自己最高理想是做个钱多任性地纨绔,谁知为了将来自己的子孙不让人欺侮,走上了强国之路回不了头。本来原主对家里人漠不关心,可是自己偏看不得女孩们流泪不如意。现在好了,养得人人知书,个个明理,又得一个个地拱手送人。自己都快成了嫁女专业户了。 算了,前两个都已经送了,不差这一个,就当这是自己穿越来的附带任务好了,解救红楼众女儿,想起来也不错。自认想通了的贾赦,决定先从容易的地方入手。 「惜春的嫁妆,可准备了些没有?」 邢夫人就又是一声冷笑:「准备,怎么能不准备。要不老爷以为,安安与宁宁是打哪儿听来的那话。就是我与媳妇说起惜春的嫁妆,才让两个小东西听了去了。不过我们怕孩子伤心,才打了巧姐儿的幌子。」 得了,一听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不过是那位敬老爷,自己没有预备,才让邢夫人这么生气。 贾赦也不高兴:「怎么他家竟是一点不管不成?」老子有钱,可不是让你这么赖上的理由。总不能把假正经一家打发了,你原宁国府的人又贴上来。 「倒也不是不管。只不过原来他们两个大男人,不知道准备什么。年年除了惜春的用度,额外加了五千的银子,让我看有什么东西该提前预备的,只管从那里出。」邢夫人有些不平。 「老爷你只想想,咱们嫁出去的三个女孩,哪个是这么点儿钱打发出门的。」想想都替惜春不值,亏得孩子还一心记挂着她老子。 第259章 算下来, 惜春到自己府里,也就不到四年的时间。就是两头都算上,怕是贾敬也就送了五回银子。两万五千两, 在小户人家可能一辈子也难攒出来, 可是搁在现在的国公府,只能说是太少了。 迎春与黛玉不说了, 就是邢岫烟当日的嫁妆,也没下了十万两。就算是到了惜春出阁, 贾敬还会再出一些, 可是远远到不了邢岫烟嫁妆的数目。 不过帐不是这个算法:「你且想想, 他们家里,也不过是从蔷哥儿得了爵位后,才又开始置办了些家业。能一年省出这五千两, 已经不易了。」贾赦有他算帐的一套。 邢夫人这才知道,自己是把原来宁国府那份算到了里面,才觉得人家亏待了惜春。可是宁国府的东西,早在查抄的时候, 就已经收归国库了。 如此算来,那爷两个也算是有心了——重新置办的家业,又是在珠薪米贵的京城, 一年能有多少出息,管过家的邢夫人还是算得出来的。她脸上就有些做烧:「倒是我错怪敬老爷了。」 贾赦摇头:「还是怪他。要不是他当年万事不管,贾珍也不会长歪了。更不会闹得家都被人抄得干净。怎么会为了女孩的嫁妆如此犯愁。光惜春母亲的嫁妆,就够用了。」 邢夫人就道:「少不得我把我的东西里头, 拿些出来贴补一下。只是琏儿那里,还是提前说说的好。」 贾赦觉得没有必要:「那是你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 邢夫人却觉得不行:「原本我的东西,连玉儿都没得儿,说是给巧姐儿与迎春两个。可是迎春那时并没用到多少,这几年又年年生发的好,就想着给巧姐儿与宁宁分上一分。」 贾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是你把这个意思露出来过?」 邢夫人就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也是那次开库房寻东西,才对巧姐儿说了一嘴。」 「那就不妨。巧姐儿是个见过东西的,必不会只惦记着你那点东西。」贾赦给邢夫人吃颗定心丸:「我那里不是还有些,你只管使就是。左不过那几个是男孩,自己将来挣去。」 邢夫人这次倒不与他客气,委实惜春的东西差得太多,客气不起来了。又想起一事,说吧,怕是今日都别想睡觉,不说吧,日后露出来受埋怨的还是自己,不由沉吟。 「还有事?」贾赦看着她问道。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邢夫人只好开口道:「这事老爷还是心里有个谱还好。近日,六皇子来家里勤了些。」 六皇子,就是当年黛玉成亲时的那个小胖子。这多半年来,老是以看平亲王为藉口,频频出现在国公府里。要是别的事儿也罢了,只邢夫人冷眼看着,竟与当日平亲王的做派想类。她是吃过一回亏的人,能不心生警惕? 贾赦对这个也十分敏感:「他不是比巧姐儿还小些?」不到十岁的小屁孩,真能动这些心思? 第405页 邢夫人就苦笑:「也小不上一岁。」 贾赦咬咬牙:「放心,这小子交给我。」 见贾赦竟没炸毛,邢夫人就是再惊讶,也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只与贾赦安歇。却不知道贾赦心里早已经翻江倒海,想出不下十种收拾小胖子的手段。 原本皇帝也曾提过,六皇子是不是贾赦也帮着带上一带。只是贾赦自己的两个便宜儿子,一个交给了张家,一个交给了时先生,哪儿耐烦给别人带孩子。 前五个皇子是没有办法,他们都已经成年,个个都有了小心思,不好生约束,怕是新一轮兄弟之争在所难免。为了自己能有一个安定的研究环境,贾赦只好将他们四散开来。 六皇子生得晚,本想着上面有五个能干的哥哥,不会轻易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谁知人家的心思竟动到了他心尖尖上,能忍?那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二货! 贾赦再次出现在养心殿前,就算是总管太监小梁子都有些奇怪:「国公爷今日到的早。」平日可没见你这么勤快过。 「找皇上有事相商。现在殿时有人没有?」贾赦这话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见他脸色不善,小梁子也不敢怠慢:「张大学士在里面与皇上议事呢。国公爷是现在就进去,还是先到偏殿用茶?」 对朝政完全没有兴趣的贾赦,只好先到偏殿。他也不放小梁子走,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小梁子聊天,重点当然就放在了六皇子身上。 「这位皇子,生母位份不高,又是皇上进宫后得的,倒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时不长的到凤栖宫给皇后解闷。」小梁子倒是有问必答。反正这些都不是什么秘事,找别人也是这些话。 看来这小子大概是在皇后那里风过巧姐儿了。可是贾赦却没有心思再让皇家搞什么养成,心里把六皇子又放逐的远了些。 好不容易挨到了皇帝见完人,贾赦才进了养心殿,皇帝还打趣他:「怎么今日倒守起规矩来。那些事儿你就是听听也没什么,说不定你的主意比起他们来还好些。」 贾赦一本正经地答道:「我已经让爵了,何必再知晓那些事。」 皇帝恨不得现在张清还在身边。这个人就没有好好与自己说话的时候。还是忍着问道:「那你今天来做什么?」 贾赦才想起来,还有个事儿要让人家给办:「你手里有什么没定亲的才俊没有?」 皇帝表示稀奇:「我能见到的,无不是三品以上的人,还有一些,也是各部出类拔萃的,大都已经成亲了。」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是一脸八卦:「你又要给谁做媒不成?」 就算是人家原来给那个邢岫烟做媒不成,皇帝你也不用时时记在心里吧。贾赦对上一脸八卦的皇帝,那叫一个心塞:「是,就是要给人做媒。」好汉做事好汉担,我就是要给人做媒,有哪条律法说不准了不成? 「是你家的女孩?巧姐儿不是还小了点?」皇帝开启自言自语模式:「可是她妹妹更小呀。」 不提巧姐儿还好点,提了巧姐儿,贾赦那一肚子的气总算是有了发泄之处:「我家巧姐儿才多大。再过个十年八年提还差不多。谁要是敢惦记我巧姐儿,看我不...」下面的狠话让人去自己脑补。 皇帝也不问他巧姐儿今年都多大了,再等个十年八年还能不能嫁出去。反正你家女孩最金贵,我们家的女孩都比不得。只是问:「那又是哪个,值得你亲自问人。」 贾赦嘆一口气:「你说我这是什么命。养大一个孩子,是人家家的,再养大一个孩子,又是人家家的。还不能不管。就是贾敬的闺女,在我家里的时间,比在他家的时间长出多少去。」 原来是这个,皇帝也有些犯难,他认识的年轻人真心不多。想了又想,才试探着问:「忠顺的小儿子,你看着怎么样?」 又是炸点,皇帝你说你怎么找的那么准呢。这不贾赦已经要声嘶力竭了:「想也别想!我家搭到你家一个玉儿还不够?是不是有几个女孩你们家就要惦记几个。想别人!」 偏忠顺正进来要与皇帝议事,听了大为心动:「我家怎么了。别看我那是小儿子,可是四哥将来也会也给个爵位。再说那小子现在已经能给我帮上忙了,正在吏部做事。你满京城打听一下,想嫁到我家的人多了去了。」 「好好好,」贾赦都顾不得这人是怎么进来的,听到了多少,只先把这个提议否了再说:「你儿子最受欢迎,快给他找那些想嫁的人去。我家丫头高攀不上。」 对了,她高攀不上。这真是个好理由:「你想想呀,你们家的儿媳妇都是什么家世,我家的丫头,虽然是在我媳妇跟前养大的,可是她哥哥可是犯了事被抄家砍头的人。」 忠顺表示自己不信邪:「那有什么。当日张清家里,不是还娶了你的内侄女。听说那教养真真不错,小两口的日子过得也好。就是皇后也曾说过,你夫人教养女孩的能耐,满京中也没有第二个了。」 你可拉倒吧。你说的那是谁,贾赦表示自己不认识:「我怎么不知道?就我媳妇那样,还指着别人教她呢,还教养别人。我和你说,我家的女孩,人人让我媳妇教得又犯口舌,又爱嫉妒,你不怕你儿子受罪?」 忠顺才不理这个,他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这事我只寻贾敬说去。」 死穴!惜春的事儿,说到底能拍板的还真是贾敬,贾赦能做的,不过是给人提供人选。自己这是那根筋不对,才上这来说这个。 第406页 他只能威胁忠顺:「不许去和那人说。你要是敢说,我就让贾琏辞官。」 算你狠!忠顺现在用贾琏用得十分顺手,当然不想放人。可是眼前的人说到做得出,他也不敢把人真惹毛了,只好把此事记在心里,想着徐徐图之。 贾赦见此事煳弄过去了,赶紧说出今日自己的正事,免得一会儿再让忠顺给绕进去:「皇上,把你六皇子交给我用几日怎么样?」 皇帝不知道他憋着收拾自己儿子的心思,当然乐不得地答应下来。就是忠顺也心动不已:「要不让我小儿子也跟着你得了。」说不定还能近水楼台。 第260章 贾赦从皇帝那里接手了六皇子, 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人家起了个念断的字,然后就让人回去收拾行李。 「敢问国公,我要去哪儿?」六皇子听到自己得到的那个字, 整个人已经不好了。再听说要收拾行李, 心里已经在盘算自己是让母妃去向父皇求情还是请皇后出马。 「听说五皇子那里人手不足,正好六皇子你现在没事做, 去给五皇子帮忙吧。」贾赦说得轻松,就好象五皇子不是在千里之外的泉州, 而是在京效一样。 六皇子也不是傻的, 知道现在不请皇后出面是不行了。他撒丫子就向着凤栖宫跑去, 皇后娘娘,救命呀。 皇后听了也觉得贾赦此事不地道,六皇子还不满十岁呢, 能帮上什么忙?可是他与六皇子并没有什么交集,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就收拾人:「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儿,我们不知道?」皇后如是问六皇子。 情知不说实话就得去喝海风,六皇子只得避重就轻地道:「这段时间, 我去找过念恩哥哥几次。也与王嫂一起到国公府去做了几次客。」 没事儿你能向国公府跑?上书房不用去了?皇后头疼了。贾赦的逆鳞在哪儿,她是一清二楚,一定是这个臭小子把主意打到了不该打的人身上。可是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比起那向个成了年的皇子,还是多了些偏爱,皇后让人请皇帝过来一趟。 皇帝来了,却并不同意皇后的求情, 只说这是他好不容易才让贾赦松口答应的事儿,自己不能出尔反尔。等听了贾赦给他六儿子起的字,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交待道:「这次到你五哥哥那里,多看、多听、少动作,等你五哥把那船真下了水,说不定他要先你那几个哥哥一步出海,到时船厂可就指着你了。」 骤然让父皇委以重任,六皇子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能为父皇分忧了。反正自己年岁还小,那人也还小,怕是现在提什么也没有人理。还不如自己去做出一番事业,让国公刮目相看,到时还不是水到渠成? 让皇帝晃点了的六皇子,从此踏上了离京之路,被他父皇当成了救火队员来用——哪个哥哥要出去抢地盘,他就得补到哪里。等他重新踏入京城的土地,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已经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此是后话不提。 解决了巧姐儿的隐患,惜春仍然没有着落。没有办法,贾赦只好让人把贾敬请来国公府。其实贾敬对这个地方还是有些排斥的——当年宁荣二府并存,现在却只剩下一座国公府,他心里能好受才怪。 不过贾赦一般也不找他,听说人家有请,他不光自己来了,一同来的还有贾蔷。别看贾敬出家修道了那些年,可是这实务也不是真一点不懂:现在人家贾赦一支正是鼎盛之时,而贾蔷却只有老哥儿一个,当然是与人家多多亲近才好。这也是他一直不把惜春接回自己家里的原因。 等听了贾赦对他的问话,贾敬才发现自己对闺女还是多有忽略了:「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家合适?」 贾赦心说,那是你闺女,不是我的好不好。可是这人已经多年脱离京中官场,想指着他就是个废,还不如问问贾蔷。 「其实向侄儿媳妇问起小姑姑的人家不少。」贾蔷的措词就靠谱得多了:「只是那些人家,不是家里门第低了些,就是人口妯娌多,就是家产不丰。还有几家门弟还行,只是都是嫡次子或是三子,不能承家业之人。」 原来不是没有人问津,是那些与胡氏相交的人,还够不上与邢夫人相交的线。 「就没有靠点谱的?」贾赦有点不死心。 贾蔷又想了想:「倒是有一个人,曾经托人说起过他家里的长子。只是他刚进京不久,家事也简薄了些。不过我听说那家里家风甚是清正,就是那位大人的官声也不错。」只是贾蔷没说出那人的名字,怕贾赦以为自己要借惜春上位。 有重点就好呀。贾赦就问贾敬:「你觉得如何?」 贾敬有什么主意,他从庄子上开始,对惜春就有点发憷,恨不得少与这个闺女打交道才好:「你们看着办吧。」 贾赦觉得这话还是不要让惜春知道的好,不过也不打算就此放过贾敬:「再说一遍,那是你的闺女!说吧,将来你能出多少嫁妆?」 贾敬更觉得头疼:「我们府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能尽我所有罢了。」 就算是知道,你也不能把闺女大撒把不管。贾蔷见贾赦脸色不好看,自己开口道:「叔祖父,我那里还有两万银子,是给小姑姑大婚准备的。」 这钱贾赦知道是怎么来的——那是贾蔷与贾敬造出了□□后,皇帝给他们的奖赏。不想他有心,将钱存到了现在:「你自己的日子也得过,再说你小姑姑出嫁,你一个小辈添妆就是了。」贾赦都替惜春觉得这钱烫手。 第407页 贾敬也是拿了那笔钱的,他到手的是五万两。咬着牙,把这笔自己的私房钱拿了出来,这回贾赦不再推辞。又想起了一事,连忙嘱咐贾敬:「这些天你还是去研究你的□□去。不管谁来找你说惜春的事儿,没有和我商量过,千万别答应!不管那人是个什么来头也不行。」 贾敬不解:「还有什么样的高门不成?」 怎么没有,还是天下最高的门弟。可是这话贾赦现在不敢和他说就是了。要不就以贾敬现在对皇家那感恩戴德的心态,说不定明天就能如假正经一样,自己把惜春给人家忠顺家里送去。 「你别管。你只要记住,不管是谁来找你,你都得和我商量才行。要不也不用说什么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话,你别以为我真的很缺亲戚走动。」你要敢不和我商量,老子从此不理你了。 贾敬怕的就是这个。他老觉得自己一旦先走一步,那宁国府可就只有贾蔷一人在世上了。他的爵位又不高,更没有什么实职,这样的人在京中一抓就是一大把。那时只有仰仗着贾赦还念着情意,时不时的照看一下。 也因此,其实贾敬对惜春的婚事,还是有些期待的——好歹能给贾蔷来点助力呀。要不刚才贾赦一提高门的话,他反应那么迅速。 等贾敬点了头,贾蔷说定明天就让胡氏过来,与邢夫人一起张罗惜春的嫁妆。贾赦连饭也懒得留他们用,直接挥手让二人退散。贾敬知道自己在惜春的问题上,又让贾赦比下去了,只求这人能口下超生,别把实情告诉惜春。 只是贾敬与贾蔷过府一事,如何能瞒得住如今已经帮着孙苑管家的惜春。这不没到用晚饭的时候,人已经把贾赦堵在了荣庆堂。 贾赦就算是再替惜春不值,可那也是人家的亲老子,再说惜春对那混蛋还多有孺慕,只好对着惜春道:「说来都是大伯耽误了你。要不是和大伯家里一起守孝,现在我惜春怕已经嫁到别人家了。」 惜春就有点不满地问:「父亲是来找大伯麻烦的?」 贾赦摇头:「这倒没有。不过是看着我们家里要出孝了,问问对你的事儿可有什么章程没有?」看惜春脸色有缓,忙接着道:「好孩子,如今只我和你伯母在,你自己觉得什么样的人家好些?」 惜春小脸早红了,先是不言不语,只扭着自己的衣角思量。贾赦也不催她,与邢夫人对视一眼,止住了想说些什么的邢夫人。 好一会儿,惜春才低低地问道:「我一直在家里不行吗?」 听错了吧。这个时代的女孩,不是都从懂事儿时起,就对自己的结亲对象多有嚮往,多少女孩最大的愿望就是嫁到一个好人家。怎么惜春会说这个话? 因为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话,惜春也顾不得害羞:「大伯,伯母,我不想嫁人。嫁人有什么好呢?家里人疼我宠我,可是到了人家家里,就得三从四德,贤惠大度,伺候一家子的人。给人家立规矩,听人家对自己评头论足。何必。」 最后一声何必,声音低低的,好半天还在屋里迴响,就如一个少女,对这世界的迷茫,久久不去。 邢夫人的嘴已经合不拢了,她这一辈子都没听过这样惊世阂俗的话,哪儿有姐儿说自己不想嫁人的?她忍不住问:「好孩子,这是谁和你说的?你看看咱们家你琏儿哥哥的媳妇,伯母什么时候让她立过规矩,也没有人对她说三道四不是。」 惜春还是低着头:「可是世上,有几个人能如伯母一样呢?哪家的婆婆,不想着给媳妇个下马威。好让自己的儿子不与自己离心。伯母只看琏儿嫂子,咱们家算是开明的人家,一个月总能让她回娘家一趟。可是我要是不嫁人,天天都能看见大伯和伯母。」 贾赦不知道该自豪于自己夫妻在惜春心中的位置,还是该悲哀惜春至今都没有安全感。这孩子几年来在他们跟前有说有笑,嘴上如巧姐儿一般不让人,却把心事深深地藏在最隐秘的角落。要不是今天问她的意见,怕是自己永远也不会知晓。 「你看看你林姐姐与迎春姐姐,不是都过得挺好?放心,大伯一定象给她们挑人一样,挑个实心实意对你好的。」贾赦对着惜春保证。 惜春还是摇头:「大伯,你煳涂了吗?我如何能与林姐姐和迎春姐姐比。就算是在家里,大家对我们一样看待,可外面的人呢?真能和家里人一样看?与其到时让人挑捡我,还不如不嫁。」 第261章 没想到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人选, 而是人家惜春自己没有出嫁的打算。妹子,这可不是贾赦穿越来的那个时代,女孩子只在自己高兴, 别说不嫁人, 就是自己做单亲母亲都没问题。 无力地让惜春回自己的院子休息,贾赦与邢夫人让人到各院说明, 今天晚上大家各自用饭吧,老太爷与老太太要商量事情。 贾琏与孙苑能自己吃得下饭?将孩子们交给巧姐儿, 二人已经出现在了荣庆堂。不一会儿, 平亲王与黛玉也过来了。两位老人最愿意的就是儿孙和乐, 勐然不与大家一起用饭,能放心才怪。 等大家听了邢夫人学惜春的话,人人不知所措。还带这样的?从他们的认知里, 就没有哪儿家女孩不出嫁的。说亲晚些都得让人说嘴,何况不嫁人。 「这样不行,明天我劝劝惜春妹妹。」孙苑算是「老媳妇」了,说起话来有些底气:「这人之大伦哪儿能不顾。再说, 她毕竟是敬老爷家的人,到时候人家还不得以为咱们对别人家的孩子不上心?」 第408页 平亲王又是另一样主意:「父亲,我看书院里头有几个人不错。虽然说不能科举晋身, 但都是有本事的人,将来也能成一番事业。」 贾琏摇头不贊同:「你当那位敬老爷和父亲一样不在意人的门弟?虽然他答应惜春妹妹的事儿会与父亲商量,可是父亲有了人选之后还不是一样得他同意才行?」人家老子活得好好的,能不说一声就把闺女给人发嫁了? 黛玉也有自己的心思:「明日让惜春与我到园子里住上几天吧。念恩从明日起, 先住书院里。」 怎么就让我住书院里?平亲王怨念了,媳妇有主意是好的,可是主意太大,自己又捨不得说就不太好了。比如动不动就让人住书院,人干事儿? 可是他是听媳妇话听惯了的,只好用眼睛向贾赦求援。谁知贾赦才没心思解救他:「你自己算算,从年初到现在,你上书院去了几天?都是张家舅舅给你看着呢。」 黛玉点点头:「听说张家外祖父这几日身子又不大好,所以念恩正好去把张家舅舅替回来。」平亲王让人揭了老底,只好装不存在。 说起张老太爷,又是一件闹心事儿。从张老太太去后,老人家的身子就开始各种不舒坦,到了今年,已经如太上皇一样,不大出房门了。 「不行,这事儿不能再拖。」想到太上皇与张老太爷的身体,要是哪天再来个万一,惜春可就真的不用嫁了。贾赦决定自己武断这一回,不就是没有安全感吗,大伯给,你琏儿哥哥给,就是贾琮和聪聪安安也可以给嘛。 「琏儿,你把你认识的那些没定亲的人,都给我列出来。媳妇,你回你娘家去一次,让你母亲把她知道哪儿家有没成亲的儿郎给列个单子。念恩,明天去替张家舅舅的时候,让他也列个单子出来。」全面撒网,不信就捕不到条小鱼! 黛玉一看没自己什么事儿,有些急了:「那我呢?」 贾赦就道:「你和你迎春姐姐的任务才重呢。明天让人把你迎春姐姐接回来,你们一起住园子去。能不能劝得惜春回心,可就看你们两个的了。」 众人纷纷领命而去,邢夫人有点不确定:「这样子能行吗?那丫头是个犟的,可别弄出什么事儿来。」 贾赦安慰她:「没什么事儿,那丫头就是看到的不好太多了。让她多见见玉儿与迎春两个的日子,没准就转过来了。」 邢夫人不大乐观,这几年她见的还少了?还不是一样起了不嫁的心思?等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贾赦还有话等着她:「你就看着吧,等咱们真的这样把人选出来,那丫头准保不再说什么不嫁的话。」 要说这些人办事还是靠谱的,没两天,贾赦手里已经汇集了三十来个人选名单了。这还是别人已经筛选了一次,将那些条件稍差的人直接去除的结果。 也不知道迎春与黛玉是怎么和惜春说的,反正贾赦让她亲自看看单子,她也看了,就是一句话也不说。没再说不嫁就是好现象,贾赦这样安慰自己和邢夫人,继续缩小人员范围。 就连过来帮邢夫人准备惜春嫁妆的胡氏,也悄悄对惜春说:「小姑姑是有福气的。嫁妆什么的都放在一边,只说老国公为小姑姑挑人费的这份心思,怕是京中没有一个人能赶上。」 惜春却摇了摇头:「大伯再用心有什么用,只怕到时家里老爷一句话,大伯的心思就白费了。与其到时让大伯白费心力,还不如一开始就当没这事儿。」 胡氏自然把这话学给了邢夫人与孙苑,大家才知道癥结竟还是在贾敬那里。惜春不是笨孩子,父亲对自己是不是真的上心,她能没有感觉?不过是看着大伯忙碌的份上,不给他百上加斤就是了。 有癥结就好解决了。贾敬再次让贾赦骂了个狗血喷头:「你把贾蔷当成亲人我不怪你,可是惜春是不是你的骨血?那孩子哪儿点对不起你?什么事儿不是把你放在前头?一年四季衣裳是衣裳,鞋袜是鞋袜,你,你的心都让那□□给崩飞了吧?」 贾敬还觉得自己委屈呢:「不是已经把银子交给了你媳妇,又打发胡氏来给你媳妇帮忙了,还要怎样?」 贾赦更怒:「你那几两银子怎么就那么大呢?是能遮天还是能盖地?用几两银子,是不是你觉得什么都能买得下来。行,现在把你的银子拉走,惜春再不用你一个钱。明天我就让人开了祠堂,我要把惜春记到邢氏名下。」你不爱管,我还不用你了。 贾敬这才傻了眼。他是不会与惜春相处,不是真的不在意这个闺女。就象贾赦说的,这几年惜春人是养在鼎国公府里,可是对他们爷两个关心也是实打实的,就算是胡氏进了门,也没松懈过。 「那你说我怎么办?」这是真怂了,不怂不行呀,不怂闺女就让人抢走了。而且这人要是真下手的话,他都没地方说理去,别人才不管他这个生父同意不同意呢。这人就是个土匪呀。 还能怎么办?和人家好好说呗。贾赦让贾敬与惜春见了一面不说,还非得让人立时把惜春接回家里住几天——你说家里没有长辈怕不好教养,人家孩子还以为你就是不想要人家呢。回家去,有什么你们自己在家里说清楚。 记住,贾赦警告贾敬:「不许说什么助力不助力的话,不许说什么门弟不门弟的话,不许说什么钱财多少的话。」 可是一门亲事,不说这些还说什么?贾敬看着贾赦,他不想走了,要不你现场给我演示一下行不行。 第409页 这个好说,贾赦毫不犹豫地把贾琮拉下场:「琮儿,有人要和咱们家求娶你惜春姐姐呢。」 贾琮一听有点不愿意:「咱们不是还没出孝呢吗?再说,姐姐岁数也不是很大,再在家里住上两年行不行?」 贾赦就摇头不允:「胡说,人家现在求娶,等咱们出了孝正好下定,这六礼一走就是一年,你惜春姐姐今年都多大了?哪儿还耽误得起。」 这样呀,不明真相的贾琮完全本色出演:「那家里有几口人,婆婆姑子多不多?」 贾赦心里忍笑,儿子,你是不是送姐姐出嫁经验太丰富了点,连后宅相处都先想到头里了?贾敬也是老眼上翻,竟还得操心这个? 这才哪儿到哪儿,人家贾琮关心的事儿多着呢:「那家是嫡长子还是嫡次子?要我说,惜春姐姐在她们府里虽然算是嫡长女,在咱们家里却是我们这一辈最小的女孩,怕是不好做长媳,要操心的事儿太多。」 贾敬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些门道。贾赦就小小地给贾琮一巴掌,看似苛责,实如奖励:「就你事儿多,说说,还想到了什么?」 贾琮就打开了话匣子:「那人有没有从小贴身服侍的丫头?可别整出个心大的来。对了,那人的母家,没有什么表妹是与他一起长大的吧?还有,」贾琮悄悄看了贾赦一眼,有点心虚地道:「那人,有没有上过不该去的地方?」 这下子贾赦拍下去的巴掌可就是实打实的了。时先生到底都教了我儿子什么东西?怎么连这个都让他知道?前面的还算靠谱,后面的这个能说? 贾琮就有些不平:「这些事儿不问清楚了,到时惜春姐姐一个新媳妇,回家来能好意思说?还不是自己吃亏流眼泪。我可说好了呀,到时我是忍不得的。那人要是真敢这样,我就套他麻袋。」 贾赦就面向贾敬:「这回知道和惜春怎么说了?告诉你吧,我家的女孩选姑爷,全是这样过来的。当时觉得麻烦点,可是现在你看看迎春和玉儿的日子,舒不舒心。」 贾敬就只有点头的份了——贾琮是现从国子监叫回来的,去接的下人根本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事儿,贾赦与他连串供的机会都没有。可是贾琮问的问题,都是从女孩过日子考虑,没经见过的如何能问得出。 第262章 没等贾敬告辞, 林之孝擦着汗就在屋外回报:「国公爷,锦衣卫正史陈冗、副史沈松求见。」 屋里人人心惊——这锦衣卫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现在正、副史齐出, 是出了什么事?贾赦人还稳得住:「是只他们两位吗?」 林之孝算是安了点心, 只要国公爷不在意,那就不会有什么大事。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回国公爷, 只他们二位,还是下了正式拜帖。」 这下贾赦心里更是放下了一块大石, 有拜帖好呀, 有拜帖就不是来找事儿的。那还等什么?对着林之孝道:「快请。」贾敬就准备迴避。贾赦却说:「当日将惜春从大理寺接回来, 还有找到贾蔷,人家沈松副史是出过力的,你也该谢谢人家才是。」 贾敬就留了下来。不过他十分识相地自己挪到了下首, 将客位让出来。这不是也挺明白的吗,怎么对上闺女就成了煳涂蛋了? 不等贾赦吐槽完,林之孝已经延客入内:「陈大人到,沈大人到。」 贾赦当然笑脸相迎:「陈正史什么时候回京的?我如今守孝, 消息也不灵通了。」 陈冗就象不知道贾赦平时干什么一样,一本正经地与他一起胡扯:「可不是,国公爷守孝虔诚, 下官佩服。好在现在离国公爷出孝时间不远,许多事儿也可以先张罗起来了。」 贾赦就问:「我家中并没有什么大事,何用先张罗?坐,坐, 沈副史你也坐。」 不想陈冗是坐下了,人家沈松可是没坐。陈冗向他示意一下,他就从靴腰里掏出几张纸来,递到贾赦面前:「国公爷请看。」 待贾赦接过后,沈松后退一步,仍不落座,只看着贾赦的脸。贾赦打开那几张纸一看,上面列了好些人名,细看觉得十分眼熟:「沈副史是何意?」 沈松自己向贾赦行了一礼,还是不说话。倒是陈冗说起来:「听说这几天国公爷正在打听京中未定亲的适龄男子,为怕国公爷打听得不详细,我就让手下代劳了一下。」 原来如此,贾赦再看手中那些名单,还真的是自己手里那三十多人。可是这后面列的是个什么情况,怎么不是这个家里有一起长大的丫头,就是那个家里有好几个一起长大的表姐妹,再不就是在外有红颜或蓝颜的知己。 总之刚才贾琮想到的情况,这里的人都有,就是贾琮没想到却可能影响日后夫妻相处的事儿,也不是一件两件。贾赦要不好了——合着他把亲戚动员个遍,打出来的就是这么些东西? 沈松一直在看着贾赦的脸,见他面色越来越不善,自己心里就暗中得意。看了陈冗一眼,示意他快点说正题。陈冗却沉得住气,非得等贾赦气完了,气够了,才肯揭开自己的谜底。沈松着急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自己赤膊上阵吧。 不出陈冗所料,贾赦将所有纸都看完,脸已经快黑透了。也不说话,只把纸递给贾敬。贾敬一时那里看得完?趁他看的空,贾赦对着陈冗拱拱手:「多谢陈正史援手了。」虽然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第410页 陈冗也拱手:「国公爷客气了。其实帮人就是帮自己,想必国公爷比我更清楚。」 话里有话呀,贾赦又看了陈冗一眼,人家还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你说你一个锦衣卫正史,不是应该不苟言笑吗?老装得一团和气,抓人的时候也这样?看看人家沈副史,就一脸严肃,这才是锦衣卫的正确打开方式对不? 「沈副史,请坐呀。来尝尝我家里的茶,这是我从洞庭...」湖字没有出口,要不和自己刚才说的一直在守孝可就对不上了。虽然自己做些什么,人家该知道的都知道,可也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沈松仍是一脸沉静,又看了看陈冗。这回陈冗觉得时机已到,对贾赦道:「有国公爷在,哪儿有他一个晚辈坐的份?」 晚辈?不是一直与自己平辈论交吗?贾赦深信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今天这两个人来的就蹊跷,带来的东西更蹊跷,怕是所图不小。 于是贾赦也不接话,只装做看贾敬动静。沈松频频看向陈冗,不想也是个沉得住气的,也已将目光看向贾敬,仿佛他从来没见过那几张纸,也对纸上的内容感兴趣。 不就是装13吗?这活贾赦熟呀。端起自己跟前的茶,轻轻地揭开杯盖,只见一汪浅碧,细叶沉浮,刚刚泡到好处。用杯盖抿一抿浮茶,先嗅了下香气。不愧是有名的吓煞人香,确实芳香悠远,引人幽思。 深吸一口,茶汤入口微涩,绕舌而下,滑入喉头已经见回甘,贾赦觉得明年清明之前可以再去一次。一脸沉思,一脸陶醉,让陈冗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不是说这位国公最是喜欢直来直去的吗,怎么今日不同了?难道是刚才那些东西把人给刺激大发了? 沈松已经忍不住干咳出声,正史大人,说正题说正题呀。陈冗无法,只好对着贾赦又拱了拱手:「国公爷打听这些未定亲的子弟,想是为了府上的小姐?」 这个没什么好遮掩的,家有适龄之女,打听这些事并不为过,最多就是他们家把动静闹得大了点:「不错。因为这两年家中守孝,怕耽误了孩子。本来她不必与我们一起守孝的,可是孩子一片诚心,做长辈的也不能不成全不是。」我家孩子就算是岁数到了,那也是因为孝顺知道不。 陈冗就不再绕弯子了:「国公爷看我这位副史可中意?」 嘭地一声,贾赦装13的道具,雨过天青色的上好官窑,落地碎成了好几片,他确认般地看向陈冗,是不是在开玩笑。见人一脸诚恳,再自欺欺人也知道,人家是认真的。 就是正认真看着资料的贾敬,也听到了陈冗的惊世之语,也吓得站了起来。好在他知道此事他只有拍板权,没有选择权,只能等贾赦决定后才能行使自己同意的权利。 「不行!」贾赦回答得咬牙切齿:「陈正使,麻烦你看看你的副史多大了再说话行吗?」老牛吃嫩草也不是这种吃法。 沈松只好摸摸鼻子,说道:「国公爷,在下今年二十有五。」 贾赦才不信呢:「二十有五?你算的是双岁吧。五年前我就认识你,那时你已经是锦衣卫副史了,有二十岁的副史?」 陈冗想不到贾赦的逻辑性这么好,可是这真的能做为理由?他接过话题:「沈副史确实没有欺骗国公,他真的只有二十五岁。国公有所不知,沈副史本是朝阳大长公主嫡女清和郡主之子。」 贾赦傻眼了。朝阳大长公主是何许人也他清楚,那年为了给贾母体面,还请人家来为贾母拜过寿。她的嫡女清和郡主的事儿也有耳闻: 说简单点,就是个痴情女子遇到了负心汉,人家利用清和郡主升官发财后,家乡的青梅竹马及时出现。于是负心汉觉得自己对不住青梅了,非得让青梅进府不说,还不能是贱妾。那清和郡主仍对负心汉抱有感情,忍气吞声地答应了。可是人家青梅可不是只想做妾,人家是要做郡主府的女主人。 异想天开吧?可是负心汉就是同意了她的想法,还与她一起行动,清和郡主连气带痛带被人下药,一命呜唿了。 「不是说郡主的孩子和她一起去了?」贾赦躲无可躲,只能直面一地狗血。 陈冗摇了摇头:「到了最后,清和郡主有什么不明白的?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只好向大长公主求救。她临终时的遗愿就是让沈副史平安长大。为免得日后受地对狗男女的拖累,连姓也不要和那负心汉姓。」 这就难怪了。大长公主出面,那对狗男女能落得了好?就在郡主灵前,双双赔命。甚至那负心汉一族凭藉过清和郡主多少势力,就给我还回多少,还是回你的山旮旯里放牛去吧。 只有沈松不好办。不姓负心汉的姓,一旦让人知道,那就会引起轩然大波,沈松日后前程尽毁。没法子,只能从了朝阳驸马的姓:沈。对外的说辞就是驸马族中孤儿,由长公主怜悯收养。 「沈副史的身世,大长公主告诉了皇上,求着皇帝为他想个出身,所以就把他放到了我的手下。他也是个能吃得苦的,小小年纪,几次出生入死,全是凭本事做到了副史的位置。」陈冗接着做他的说客。 这话有水份,可也不会太多。毕竟锦衣卫真是不养闲人的地方。沈松自己也推销自己:「国公爷知道,我外祖母去世已有四年。外祖母去前,将我从公主府里迁出。礼法上,我只有孤身一人了。现在是上无长辈,下无兄弟。」 第411页 有车有房,父母双亡呀,这倒是现代姑娘们最希望找到的人选。可是就他那工作的性质,再加上与皇家的种种联繫,贾赦牙花子疼。 看了看已经听呆住的贾敬,贾赦让这人也参与进来:「道长,你怎么看?」 第263章 贾敬能怎么看?大长公主的亲外孙子, 还是在皇帝跟前备过案、由皇帝亲自安排了前程的人,贾敬想说声好,可是他不敢。没见问他的那个人, 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这个, 这个。」贾敬下意识地攥了攥手里的资料,真紧张呀, 要是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话,贾赦可不会给他留什么面子。 「要不, 还是问问惜...孩子的看法?」贾敬只憋出这么一句。 算他识相, 没当着这两个人的面把惜春的名字说出来。不过那沈松两眼放光, 还是没瞒过一直注意他的贾赦。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贾赦都注意到的事,陈冗这个锦衣卫正史能看不到?太沉不住气了, 他一面想法圆话,一面心里埋怨沈松:「国公应该知道,沈副史其实与贵府现在相看的姑娘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只是那时姑娘才多大,沈副史其实是仰慕国公与夫人人品, 知道您家女孩个个出众,才下决心求娶的。」这样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贾赦还真把当日是沈松将惜春从大理寺送到庄子上的这事儿给忘记了。不过现在也不算晚。这样说来,也不算是盲婚哑嫁吧, 人家对自己家孩子上心,总比自己孩子对人家上心占点便宜。 「二位先请回。还望二位对今日之事,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贾赦一点也不客气。管我家商量成个什么样,没定下来之前, 管好你们自己的嘴。 陈冗知道人家这是要自己商量的意思,以目示意沈松。就见沈松这回从自己胸口里又掏出了张纸,依然十分恭敬地亲手递给贾赦,才与陈冗一起告辞。 那纸上写的内容,与那三十来人的内容相类,都是介绍沈松自己情况的。只是这张纸上,沈松干净得不得了,没有丫头,没有表妹,没有知己。你这些年可是怎么过来的,贾赦不由同情了一下。 只是这同情还没等出土,就已经让贾赦否定。现在他都不想让人去查了——锦衣卫副史,那反侦察能力能是自己家那些人能比得了的?人家这是摆明了告诉你,我不怕你查。可是你查也查过了,人家那么隐秘的身世你也知道了,接下来呢? 真把惜春给这个人,贾赦再心有不甘,也知道经了自己母亲之事,这位沈松一定不会再对其他女人假以辞色。以他的地位与手段,也一定能护住惜春。唯一不好的地方,还就是他与皇家那千丝万缕的联繫。 你说岁数?拜託,有个平亲王珠玉在前,相差九岁,真心不是贾赦 关心的问题。看平亲王就知道了,多懂得疼媳妇。 「道长,」贾赦招唿贾敬:「要不今日你还是在我府上用中饭吧,也好与惜春谈谈。」 道什么长,贾敬想翻脸了,你就算是与我分宗了,不想叫堂兄了,可是能不能叫一声贾老爷,要不直接叫贾敬也比叫道长强呀。尤其刚才当着准女婿的面也这样叫,让自己的威严何在。 没看错,这位贾敬老爷,其实已经心里一百二十个愿意了,不过是摄于贾赦的淫威,不敢说出来罢了。 「也好,」贾敬答应一声:「可是你能不能换个称唿?」到底还是没忍住。 贾赦看看他,一脸的不耐烦:「叫你什么?你不是好道吗,不是早就出家了吗?我这可是投你所好呀。」 「那在孩子们面前也不能这么叫!」贾敬也是顺毛驴的脾气,还就与贾赦较上劲了。 贾赦更气不打一处来:「把你道袍换下来再说。」你说你到人家里做客,还一身道士打扮,让人不叫你道长都对不起你那一身行头。 贾敬就尴尬了,他是日常穿习惯了。再说平日研究那炸药的各种衍生品,穿着道袍还挺方便的,就没想过贾赦是为了这个才如此叫他。谁知贾赦现在彻底嫌弃上他了:「算了,你还是回自己家吃饭去吧。要不惜春见你还是这样子,指不定多伤心呢。」 有理。贾敬抬脚就走,谁稀罕吃你家的饭不成。身后那人还嘱咐着:「晚饭后再过来,叫着贾蔷一起。把你那衣服换成惜春给做的。」 不想惜春对那沈松竟有些印象,还是好印象。 搁成是谁,在那暗无天日的环境时,突然有人出现了,还把自己从那环境里带了出来,送到自己亲人身边,都得和惜春是一个反应,这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 现在那个好人提出,想要娶自己,怎么办? 惜春现在的眼界,已经不是庄子呆着时可比的。当她问出自己能不能不嫁人,得到了大伯与伯母反对,她就已经知道,这个愿望是不行的。加之这几日里,黛玉与迎春轮着班地给她展现自己婚后的小日子,她也有些心动。 还是那句话,哪个少女不怀春。惜春有不嫁的念头,不过是她看得通透,知道别人就算是看着大伯的面子求娶她,看得可不是自己这个人。可是大伯在一日还好,大伯总不能护自己一辈子。 还是黛玉一句话让她听进去了:「你只觉得大伯是依靠,可是妹妹,你忘记我与姐姐了吗?还有琏二哥与琮儿,这都是咱们的亲人。」 可不是,惜春知道自己是钻了牛角尖了,就算大伯是自己出狱后见到的第一个亲人,可是自己的亲人不是他一个。别人不说,只说贾蔷,不是一见自己,就张罗着想给自己赎身吗? 第412页 「林姐姐,」惜春有些不好意思:「难道真是我想左了?」 黛玉就不客气地道:「可不是你想左了。你这样让我和姐姐多伤心?就算我们没有舅舅的能耐,可是多少还能说上两句话。你日后的日子是要自己经营,可是在你没有犯错的时候,有我们在,谁也别想欺负了你去。」 林仙子底气足呀。现在她可不是那个迎风流泪的弱女子了,人家现在可是与皇后一起办女学的人!惜春的底气也让仙子给说得上来了:「嗯,就是我自己,也不让人欺负了去。」 迎春只在一边乐:「早这样想不就好了。没见父亲这几日饭都用不下,白头髮怕是都多了几根。你即想通了,我也可以家去了。」 黛玉就羞她:「才来了几天,竟就呆不住了。难怪舅舅总不愿意给家里的女孩说亲事,真真女生外向。」 迎春成亲多年,这样的打趣能经不起:「别只笑话我。念恩怕是这几日把书院的地都磨平了。」 惜春听了过意不去:「都是我不好,让姐姐们为我操心了。」 迎春拉过她,给她顺着鬓边的头髮:「又说傻话了。咱们有缘份做了姐妹,又是一起长大的,哪个不想着你好。只要你能想得通,我还乐得能多在家住上此日子。」 所以等贾赦问起她对沈松的看法时,惜春只问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得在锦衣卫做一辈子。」别的家世等等一概不提,也不是提起别人时不言不语的样子。 这就是有心思了,贾赦与邢夫人相互使个眼色。只是邢夫人对外事是真不大知道,也只好等贾赦解惑。实话实说吧,别小姑娘好不容易有了心思,将来再失望,又不想嫁人可就麻烦了。 「怕是得这样了。」贾赦明面上是没看惜春,可是余光却没离开,见惜春也没有什么失望的表情,就接着说道:「刚才已经和你说过他的身世了,有那样的父亲,他就不宜做明面上的官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有心人查到了这些事,他还如何立足?所以只有在锦衣卫里,才合适。」 惜春点了点头。本朝的锦衣卫,也就是因为神秘,有些让不知底细的人觉得害怕。仔细想来却没做过什么陷害忠良呀、巧取豪夺之事,真提锦衣卫色变的,都是那些做了亏心事的。 想明白了,也就顾得上害羞了,她小脸也红了起来,头也低了下来,完全没有了刚才就事论事的模样:「伯母做主吧。」 做什么主,现在的邢夫人是只要惜春肯嫁,哪怕家境差些,她多出嫁妆都行。何况这位还不是家境差的,身份虽然暴不得光吧,可是也不低,说来也算得有皇家血脉了。 贾赦也忘不了这一点,提醒惜春:「这人身世还是复杂了些,你心里要有个打算。」 惜春只要一提起正事,就有本事只谈事情不论其它:「别人身世简单又如何?谁家还没有几门子亲戚。再说这人现在明面上只一个人,实在不行,把明面上的事做实了就是。」 该不该给惜春点赞,贾赦不知道,只是能有这样的主意,一定吃不了亏是肯定的。自己家孩子不吃亏,贾赦才不管别人因此难受不难受。 「晚上你父亲也过来,此事也不能大伯一个人做主。」贾赦再次提醒惜春。 惜春点点头:「我知道。是该告诉父亲一声。」只是告诉,不是争求意见。 还是那样的脾气。不过只要不出了大褶,有点小脾气也好,比那些千人一面的所谓闺秀,贾赦更愿意自己家的女孩有自己的个性。 第264章 惜春一点头, 这事儿就定下了一大半,贾赦甚至等不到真正定亲,就当着贾敬的面, 把东西给沈松看过:「你且看好了。我们家里每一个出嫁的女孩, 我都给了她们夫婿一份,也不能厚此薄彼。」 贾敬一开始还是挺感动的, 人家拿自己闺女和自家的一样看待,能不感动嘛。可是等他就着沈松的手, 看过内容之后, 就只想骂人了。 「贾赦, 你这是什么意思?」见不得孩子过好日子是吧。 贾赦只看着沈松:「看明白了?」才不管贾敬发不发疯,又不是让你做。 沈松点了点头:「是,看明白了。这东西没有用到的那一天。」 贾敬不承认是自己见识少, 只能把眼前的两个都归结为不正常人。不管了,他真的不管了——一个没等定亲就先给姑爷一份和离书,一个还觉得理所当然,他想管也管不了。 人家沈松也不与他对话, 只对着贾赦交出自己手里的东西:「烦请大伯转交给姑娘。」 贾赦摆弄着手里的东西:「什么意思?」 沈松大言不惭:「我孤身一人,吃住大部分时间都在卫里,所以这些东西, 就有劳姑娘了。」贾赦手上的,是沈松这些年的所有家底。 贾赦就不再推辞,能在婚前交上私房的,都是好同志。推辞什么, 明明应该鼓励是吧。贾敬老脸那个红呀,怎么,你是看不起我们家是吧,觉得我们家里给孩子出不起嫁妆是吧?不收,这东西坚决不能收! 他一个健步来到贾赦身前,就要把东西抢过来,还得把那些东西扔到沈松的脸上,告诉他:「带着你的东西滚蛋,老子才不把闺女嫁你。」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贾敬没有成功的机会,因为贾赦早知道他那所谓读书人的酸脾气,能不防着他?和赶苍蝇一样向沈松挥手:「去找个靠谱点的人来提亲,别和上次似的。」陈冗那是做媒的料? 第413页 沈松当然有多快就闪多快,自己琢磨人选去了。 只是此事还得等到鼎国公府里出孝了才好正式提出,等吧,沈松安慰自己,反正没有多长时间了。 沈松是消停了,鼎国公府可是消停不下来。出孝是件大事,怎么也得好生操办一下。只是现在贾琏日日要上衙,张清要给张老太爷侍疾,平亲王原本得天地盯着书院,现在却只在园子里不出来了。没办法,贾赦只好带着贾芸亲自上阵,将对外的事情揽在身上。 内院就好说了,虽然置酒设席一类都是内院之事,可是孙苑这些年都做得熟了,身边还有个巧姐儿搭手。本来黛玉就住在园子里,也是个好劳力,可是现在不行了。 林仙子怀孕了! 成亲三年多,不算中间给贾母守孝那一年也有两年的时间,黛玉一直没有孩子,贾赦与皇后虽然暗是满意,可是她自己却不满意。 谁让她有一个艰于子嗣的母亲,生怕遗传到自己身上。要不是贾赦给的那两个医女盯得紧,说不定黛玉就得走上贾敏求医问药的老路上。 也不知道是前些天忙着劝慰惜春,让黛玉心思不再光想着孩子的问题上打转,人也不那么焦虑了,还是时机已到,就在一日给邢夫人请安的时候,黛玉华丽丽地孕吐了。 喜事,大大的喜事。现在黛玉已经过了十八,完全可以生上一生了。只是平亲王那是完全在书院呆不住了,把事情往时先生介绍来的副山长头上一推,自己守在黛玉跟前,谁也别想把他赶开。 有意见?请你去与太上皇开始的那些人提去吧。要不是太上皇这两年心力不继,怕是早给平亲王塞人了,现在听说自己孙媳妇有了身孕,那赏赐不要钱地就进了大观园。还有皇帝呢,皇后呢,那都是比着赛地赏东西呀。 皇子妃们能不跟上?反正早就打算好要交好这两人了,现在好不容易有能示好的事儿,还等什么。自家男人不在家,自己在家呀,还都是女人,正好,咱们去看看怀孕的亲王妃吧。 可是第一次倒是进了园子了,也看到黛玉了。第二次再想单独来套套近乎,对不起,人家平亲王不接待了:我媳妇怀胎还不稳着,你们一回两回地来看,是安的什么心?想见,行,等我媳妇胎坐稳了再说。 于是乎,在大观园不得其门而入的众位皇子妃,只好出现在鼎国公府的出孝礼上了——那平亲王妃可是从鼎国公府发嫁的,现在那园子还与鼎国公府有门相通呢。要是万一亲王妃也来参加与孝礼,自己不就可以多出一个买好的机会? 别人不知道皇子妃们所为何来,贾赦能不知道?看来皇子们与后院之间的沟通挺成问题呀。现在各自的男人都找到自己的定位了,皇子妃们还在这里瞎折腾呢。不过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皇家之人,自己家里这齣孝之礼档次抬高了不少,贾赦也就不计较她们目的纯与不纯了。 来得都是客,按规矩接待就是了。除了交待邢夫人,不能让黛玉累着之外,贾赦对内宅再没有别的吩咐。就是邢夫人与孙苑,这么些年也不是没与这几位皇子妃接触过。不管对其他人如何,这几位对她们娘两个还是十分客气的。所以一声出孝礼,还是十分盛大、圆满的。 不过贾赦既然已经出了孝,就再没有理由继续在家里躲清闲了。要不别说皇帝,就是忠顺都不能放过他。这不他刚打着谢恩地名义进了宫,忠顺就已经追到了养心殿。 「我说,现在你这孝也出了,是不是能说说我小儿子与你侄女的事儿了?」忠顺也不与他讲什么婉转了,这人就听不懂那些话后的意思。 皇帝也一脸八卦,准备看贾赦怎么接这个问题,你不是说不与皇家结亲吗?现在看看,一个外甥女已经是皇家媳妇了,不信这侄女你能留得住。 谁知人家贾赦还真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不成不成,你说晚了,那孩子已经相看好了。」 忠顺与皇帝双双蒙逼脸:你家不是刚出了孝,难道是在出孝礼上与人谈的这事儿?昨天忠顺可是全程参与了,没见贾赦与谁多说话呀。 「不可能,」这是忠顺的直觉:「我儿子有什么不好,让你这么看不上。少拿折腾念恩那一套折腾我儿子。有我这个老子在,我儿子才不答应你那些稀奇古怪地条件。」 面对不惜以最大恶意揣测自己的忠顺,贾赦只能沖人摊摊手:「我骗你做什么。说不定就是这会儿,媒人都已经与我家夫人坐在一起商量婚期了。」 竟然是真的!说到这份上,皇帝与忠顺都知道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要不这人不会如此淡定,早跳起来与忠顺互怼了。 忠顺这个气呀,咬牙问:「是谁?」敢截我儿子的胡?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是沈松。」贾赦回答的十分痛快。 这个人,在场的另两个都知道底细。皇帝就问了:「不是说不与皇家再结亲了,怎么这个沈松你就同意了?」 贾赦的理由十分强大:「皇上,礼法上,这位沈副史可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就是收养他的大长公主也已经去世了。所以我侄女只要一过门,只要操心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了。」 合着你们家孩子想找结亲对象,人家父母还都不能活了是吧。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忠顺急了:「四哥,我心口疼,得回家养着了。户部和吏部的差事,你快让这个人做去吧,我得回去给我小儿子找媳妇去。」 第414页 不等皇帝反应过来,人家忠顺已经绝尘而去。皇帝与贾赦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人就这样摞了挑子。皇帝不管他们两个谁干活,反正不能自己一个人也没得用:「既然他心里不顺,你就替他几天吧。」 说得轻松,我是那没事儿的人吗?贾赦表示自己不上这兄弟二人的当:「我还想着到你那五个儿子那里看上一看,哪儿有那闲功夫管这六部里的事儿。再说各部都有尚书,何必再多设个人在他们头上,闹得尚书们人人心里意见多多。」 皇帝却摇头说出他的道理:「六部关乎政令运转,所以各部尚书手中的权利太过大了。必须让他们知道,那些权利在他们手里,不是让他们市恩与谋私的。你们去那里,就是要给他们提个醒,这权利,能给他们,也能收回。也是防止他们有些事情隐瞒不报,阳奉阴违。」 说了半天,还不就是去做狐假虎威的那只狐狸。可是相比天天得上朝,贾赦还是不情愿:「要不我给忠顺找个儿媳妇算了。」 皇帝乐了:「现在你就是亲自到他府上,双手奉上你侄女的庚帖,那人也不会同意了。算了,你且替他几日,这几年,他也是累得狠了。」 这还真不是没有可能。估计人家忠顺就是知道他不会同意,才特意到皇帝这里找人证的。上吧,自己都把人家的得力干将气「病」了,只好顶上。 「户部还是算了吧,琏儿也在那里,我再去了,人家还以为我是想把你的国库搬家里去呢。」贾赦讲出自己的最后底线,能少去个地儿是一个地儿呀。 第265章 老鼎国公贾赦, 出孝后重新回归朝堂,直管吏部。 朝臣们有腹诽的:这是什么运气,怎么人家忠顺王爷刚一回家养病他就出了孝了。也有精明的:离这人远点, 没看人家顶的可是亲王的位置。加之贾赦过去的战绩太过彪悍, 一时朝臣们都小心翼翼起来,生怕让这位现在管着官员的老国公抓住什么把柄。 可是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好几天都过去了, 这位国公爷竟没有动作。这就不科学了, 别的部还离得远点, 可是吏部自己的人,可就在这人眼皮底下呢。这人是守孝守得修身养性了?看着不象。 总这样过日子也不是法子,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吏部尚书赵同,亲自来到贾赦办公的地方请见。二人早在贾赦到部的时候已经见过,原来也有个点头的交情,赵同说起话来还算自在:「国公在部里, 可还习惯?」 贾赦也挺客气:「赵尚书,我已经把那爵位让儿子袭了,现在叫我一声贾大人就是。何必客气。我看部里一切井井有条, 赵尚书与忠顺王爷想是没少下了力气。」 就算是让了爵,也不耽误你还拿着国公的俸禄不是。大家都这么称唿,赵同如何肯自己标新立异:「国公才是客气了,不过是大家感佩国公, 从心里尊敬才如此称唿。」 随你们吧,贾赦对这些本就不大在意,不过是不想让人拿此事为难自己的便宜儿子。只问:「赵尚书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赵同就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国公到部也有些日子了,不知道对部里可有什么要改动的地方?再就是又快到年底了,怕是京察之事也要准备起来。」 京察原是三年一次的惯例,不过是今年吏部最上的人已经换过了,赵同不摸贾赦的底,不好自做主张。都是千年成精的人物,能不知道皇帝接二连三地将心腹放到部里坐镇是什么意思?问,必须问,最好上头的人自己有主意,自己只管实施才好呢。 「又要京察了啊。」贾赦感嘆一句:「说来我这几年守孝守的,人都是煳涂的。再加上刚到部里,对京察之事还真不熟悉。不如赵尚书找上一个对此精通的人,给我好生讲解一二。」 赵同能不同意?又与贾赦客气了几句,出去就找了个在吏部已经呆了十来年的陈郎中,给贾赦做专业辅导。 听了几天课,贾赦明白了个大概。感情这京察的对象,竟然只是五品以下的官员。那五品以上的呢,不用管了?难道官做得大了,思想觉悟也跟着就上去了不成? 只是这个问题陈郎中回答不了,只好与贾赦一起去向赵尚书请教。听了贾赦的问题,赵同才发觉自己这尚书真上白做了:「国公爷见微知着,明察秋毫,真是我辈典范。」先把眼前人拍顺了再说其他。 只是眼前的人不缺人奉承,只问:「赵尚书,此事是否应该上奏?那些五品以上官员,可比五品以下之人权利大多了,他们一旦犯错,损失可不是五品以下官员能比的。」 赵同就有些犯难,你都知道那些人权利不小,何必捅这个马蜂窝。可是自己又不能在此人面前显出胆小怕事来,只好打起太极:「此事事关重大,不如我们部里议过之后再上奏,国公看可使得?」 使得,有什么使不得。贾赦点点头:「那我明日就等着听赵尚书的消息。」 唉,现在已经要下衙了好不好。就是马上议事,这个题目都不是一时半刻能议得完的。明天就要结果,怎么可能。赵尚书刚想推诿一下,至少争取一点时间,人家贾赦已经自己出去了。 陈郎中做为从头到尾参与之人,嘴里发苦,怎么自己只是给人上了上课,就摊上这么个事儿:「尚书大人,下官真的只是给国公爷讲解了一下京察的规矩。」主意不是我出的。 第415页 赵尚书对陈郎中还是了解的,这才是个真正胆小怕事之人,谅他也不会出言挑唆。再说这位郎中自己就是四品官,真挑唆着也得列入考核,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嘛。 「放心吧。」赵尚书安慰道:「老兄的为人,本官还是略知一二的。此事只怕是鼎国公早有打算,不过是今日藉机提出来了。」这个锅还是国公爷你自己背吧,我们身小力薄承担不起呀。 不管承担得了承担不了,人家贾赦可是说过明天等着结果呢。怎么办,开会吧。所以有史以来,吏部第一次在京察还没开始,郎中以上人员就开起了会。还是一直开到了半夜,让六部之人都暗暗提心,这吏部想做什么? 贾赦知道吏部想干什么,不过他不会出席人家的内部会议就是。已经下了决心,那些人讨论成什么样,能改变他老人家的决定吗?笑话。 再说,这两天惜春小定已经过了,他还没来得及了解了解情况呢,为了公事不管孩子,还真不是他的作风。这不,晚饭一过,他就直接开口问上了:「惜春小定的事儿还顺利?」 邢夫人先表示满意:「是大长公主长媳亲自上门下的定,说是沈松总是在长公主跟前长大的,他们理当出面。」 就是说,人家公主府还是认这个外甥的,这不连藉口都给找好了。贾赦不是不知道轻重之人,要真的让陈冗媳妇出面,才真叫不好看。 「惜春,日后对人家要做长辈相敬。」贾赦就嘱咐起来。 惜春当日说出什么把礼法上的事儿做实了,也不过是担心人家用此拿捏自己。现在都主动示好了,看来与沈松的关系还不错,她自然知道轻重,忍了羞,小声应是。 孙苑也道:「下定用的大雁,竟是活的。说是沈副史亲自在入秋时猎的呢。」脸上的打趣十分明显。入秋的时候,家里刚开始准备出孝的事儿,人家就已经把大雁都准备好了,那是势在必得的节奏呀。 惜春只躲在邢夫人身后,装听不出来。贾赦关心的又是另一个问题:「小定的东西可还好?」除了大雁还有别的呢。别说什么用钱衡量庸俗的话,既然已经定下,那钱也是检验人家对惜春是否重视的一方面不是。 邢夫人就更满意:「色色都是上好的。听说并没有用沈松操心,都是长公主在时就已经替他预备出来的。不过是有些东西不时新了,人家重新换了一些。」 能想着帮着预备亲事,可见朝阳大长公主对这外孙是真心疼爱,那位舅母能想着替换了不时新的东西,也算是尽责。贾赦就冲着邢夫人点了点头:「你看,好人还是有好报吧。你对着玉儿尽心尽力,这不自己侄女也就得了个尽心的舅母。」 邢夫人对贾赦时不常的夸奖,现在已经有了免疫力了好不,只和他们商量正事:「纳吉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等结果一送过来,可就该纳徵了。」 此事本不该惜春与巧姐儿在场了。只是从聪聪启蒙后,许多事情,贾赦都把他带到身边。听不懂不要紧,只要知道事情的流程也好。贾琏与孙苑对此都没有意见,聪聪是嫡长孙,贾赦如此看重,正是世家培养家主之道。 可是巧姐儿有意见呀——我可是姐姐,怎么他能听我就不能听?正是让皇后教得女权意识觉醒的时候,那叫一个据理力争,那叫一个得理不让人。贾赦觉得没什么,孙苑再觉得不合规矩也无用。反正巧姐儿都知道了,惜春离知道还远?那还不如大家一起听吧,反正也是惜春自己的事儿。 「纳就纳呗,她父亲不是已经把银子送过来了?你带胡氏收拾了这么多天,大体的数总出来了。」贾赦奇怪邢夫人竟提这个。 邢夫人就有些为难地看了惜春一眼:「上次老爷你不是将沈松给你的东西带进来了?那是放到人家的聘礼里,还是放到咱们的嫁妆里?」 还真是个问题。看那日沈松将东西直接交过来的轻松样,不是个愁聘礼的。那就是说他自己知道,长公主给他准备的东西,足够支撑起脸面。可是惜春的嫁妆如今已经比起邢岫烟时也不差什么,要是再把沈松拿出来的东西放进去,可就让人家大长公主府的当家主母为难了。 「还是惜春自己收着吧,只当是压箱银子好了。」贾赦觉得只能如此处理,要不即对不住沈松早早交出私房的一片心意,也对不住到去世还一心为外孙打算的大长公主。 孙苑听和得那叫羡慕呀,怎么夫家的小姑子人人都这样好命,碰上一个,一个把自己的私房交出来,碰上一个,还是如此。再看看贾琏,知道他自己手里是有钱的。可是个大男人,没有一点私房,遇到事了还真的向媳妇伸手不成? 孙苑至此连嫉妒都没有了。她太明白了,比起自己国公夫人的位置,那点钱又算得了什么。没见公公现在有事总是叫自己的长子跟着,那是把儿子做下任家主在培养。 女人,什么都是虚的,只有儿子才是最重要的。儿子的地位稳固,那就是她自己的地位稳固。孙苑脸上露出安然的笑容。 第266章 事实证明, 人家吏部不是加了一天的班,而是整整三天。 头一天,自然讨论的是上不上报的问题。不是没有人提出, 四品以上的官员怎么就没有考核了, 不是还有一个自述呢嘛?可是这个直接就让赵尚书给否了。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别和谁玩聊斋, 自述那东西能信? 第416页 都是读书人,都知道赵尚书说的有理。文人嘛, 自述的时候当然不会直白的把自己夸成一朵花, 可是却可以婉转呀, 可以迂迴呀。自己能委婉地把自己说成天下第一能吏,自然也能看出别人自述里想表达的意思。于是还不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所以第一天加班的结果没什么悬念,那就是报, 必须得报。没见人家老鼎国公到部说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说明什么?那是人家早就对此心中有数! 问题接着来了,怎么报?所以第二天大家只能接着加班开会。不开不行呀,你不能光是告诉皇帝, 我们觉得四品以上的官员也应该参加考核吧?原因呢?章程呢?主持考核的人选呢?为了不让皇帝把这些问题当朝抛出来,只能吏部自己先列个大概。 好在都是在吏部工作多年的人精,心里对所有的流程都熟悉, 除了主持考核的人选他们不好替皇帝定下来,前两项还是做得有模有样。 可是由谁上报呢?按说吏部能参加早朝的人就有四个,贾赦、赵尚书加上左右侍郎。可是问题是人家老鼎国公先提出来的,按说应该由人家上报给皇帝。可是不甘心呀, 那人只是提出了一个想法,后续活计可都是吏部干的。 别看吏部一开始摆出的是不情愿的态度,可是做为官场老油条,他们能想不到,这其实是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要说贾赦没得了皇帝的暗示,就敢提出这样震动官场的想法,吏部就没有一个人信的。 好在有这样的误会,要不贾赦得让那些四品以上的官员生撕了。不过他还不知道就是吏部人的小心思,让他避开了成为全体高级官员公敌的兇险,所以对赵尚书提出的问题,有些纳闷。 「这有什么好疑问的?」他看着赵尚书:「这些都是老兄你们加班整理出来的,我看很周详。明日只管在早朝上报给皇上就是。」 这么好说话?赵同有些不相信。他的疑问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贾赦想装看不到都不行:「莫非老兄怕那些将要考核的官员对吏部有意见?也好,」他十分大爷地来了一句:「我即已经到部视事,也该为你分忧。你要是实在为难,明日由我上奏如何?」 我不是这个意思呀。赵同深悔自己刚才表演得太过火,只好道:「同忝为吏部尚书,怎能为些许为难就退缩,还是我来上奏吧。」 好吧,你高兴就好。这是贾赦的真实想法,他本来就不是多事儿的性子,要不是看不惯那些四品以上的官员,仅凭一纸自述就算考核过关。而五品以下的官员,却得战战兢兢地面对京察,才不提这费力不计好的事儿呢。 现在吏部自己愿意出力,好呀,你们忙活就是。他还等着忠顺快点消了气,快点把他再换下去。四处走走看看,不比天天起早上朝好? 「国公爷,您看?」赵尚书还没走,他看出贾赦是真心不想与自己抢功,就好心提醒他一句:「忠顺王爷毕竟在吏部视事了几年,您这一来,就要把四品的官员一体考察。怕是忠顺王爷心里会...」 贾赦敢保证,忠顺一定不会为这个对他心里起什么疙瘩,他只对自己不想把侄女嫁给他儿子上火。可是这么好的翘班机会,不用就是傻子。 「多谢老兄提醒,」贾赦那是一脸感激:「我现在就去忠顺府里拜望,与他分说分说。」 他是在忠顺王府的花园水榭上,找到这位养病有王爷的。当时人家正喊着:「不见不见,什么人来本王都见?打出去,给我打出去。」 王府长史对着贾赦尴尬一笑:「国公爷别怪,王爷这两天心情不大好。」 贾赦就阴阴地还人家一个笑:「放心,我来了,保证他心情更不好。」 想吐血的长史,只好将人向着水榭一让,自己功成身退。您二位有什么官司自己打去吧,这么高雅的事儿,咱们小人物不懂。 「你这是有病?怎么那一个个小戏子打扮得这么精神,啧啧,这一个个粉面含春的,你想不病也难了点。」这就是贾赦观察了半天,向忠顺说出的结论。 忠顺气不顺呀——别人不知道我为什么得病,你还能不知道?那都是让你气的!好么,在养心殿里气不够,还追到家里再来一回。可惜你忘记了,这里是忠顺王府,可没有太上皇与皇帝护着你:「有屁快放,放完快滚!」 贾赦好意提醒他:「王爷,你可是亲王。就算是不给你那些子侄做表率吧,也得考虑考虑国体。斯文,咱们都是在上书房读过书的人,得斯文。」 搂头就有暗器飞来,贾赦才不管那暗器值不值钱,一偏头让过。可是忠顺心疼地呀:「你怎么就不接一下。那可是我养了十几年的紫砂壶呀。」 贾赦不解:「你那壶不是好好地在桌子上呢?」 忠顺更气:「那是壶盖!没了壶盖,这壶还能用?」 贾赦只装不懂:「你手下能人那么多,再配一个就是。」 整体呢?和谐呢?别的不说,这盘玩了十几年的包浆,那是新盖能有的?没有了整体包浆,再严丝合缝有什么用。 「快说快说,说完快走。」忠顺算是明白了,自己斗气也斗不过他,还是早点把这人送走就是。 贾赦就冲着戏台子摆了摆手,早已乐住声歇,人人屏息静气,鱼贯而出。 贾赦就把这两天吏部让他折腾得天天加班一事,当成笑话说给忠顺,还加一句:「你不会认为我是在揪你的漏洞吧?」 第417页 忠顺小节上不拘,大事上却不煳涂:「能抓多少你尽管抓去。我早看那些官不顺眼,可是四哥天天说,现在千头万绪,人繁事重,让我稳妥稳妥,要不能放任他们这些年。」 道理是这个道理,现在帝国一下子又是炼钢又是挖煤,虽然都有皇子们盯着,可是也得有官员做具体的事。正是因为这个,贾赦才觉得必须整治一下。 「你想想,这些人的品级又高,手里权利又大。真要是有个大胆的,能接触到的秘密也多。再出一个云光,咱们受得受不得?」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没有监督的权利,等待的只有腐败。 忠顺点点头:「可不是。现在的秘密,可不是云光那时能比的。只一个□□,要是让外族人得了去,马上就是心腹之患。」 「所以你还能养得了病?」贾赦接着忽悠:「那些人都是老奸巨滑的老油条,一上不小心,赵同都得让他们吃了。你不去盯着点?」主持考核的人还没有人选呢,这个人不出山,那可就得是自己的事了。 可是忠顺也不是好煳弄的:「唉呀,我这心口,疼,疼,疼。」 贾赦只得给他一下子:「现在只有咱们两个在,你就是疼死,我也不会让人给你叫太医。」 忠顺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又做口吐白沫状:「原本我这几天静养,已经好多了。谁知你今日说的话,实在让人心惊肉跳,我这心口,又疼了。」 看来这人是真想好生歇段时间。贾赦自己放赖惯的人,可是对付起无赖来也没什么好办法,你总不能和他一起心口疼吧。这人是在自己府上,让人扶进内室,再安排个小戏子伺候就得了。 要是贾赦现在也叫心口疼,怕是半个太医院都得惊动。说不定那邢夫人又得晕倒。还有黛玉呢,可刚有孕不久,受不得刺激,还有其他孩子呢?要不怎么说,光脚的才不怕穿鞋的,现在贾赦脚上是双新鞋,当然不能与忠顺死磕。 「反正我是和你说过了,你心时有点数才好。我可先说好,到时要是皇上问起谁合适来,我是铁定要说你的。」贾赦先亮明自己的立场。 忠顺自己擦干净嘴角,冲着他呲牙一乐:「你说你的,我病我的,咱们两不相干。再说了,我这一病,更没心思给儿子相看媳妇了,总得喝上儿媳妇茶,我才能安心办差不是。」 就知道他不会放过此事,好在大家都心知肚明,既然贾赦不想与皇家牵扯太深,忠顺王府的确不是好选择。只是忠顺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定会藉此事好好讹他几回。 贾赦气不过:「儿媳妇,儿媳妇,你没听说过那句话:早生儿子早得济,早娶儿媳妇早受气?等你娶了儿媳妇,闹得你家宅反乱,有得你后悔。」 忠顺才不上当:「受气?哼哼,三从四德呢?七出之条呢?再说,我儿子不给人气受就是好的,什么人家的孩子敢给我儿气受。」 「看看,现在说实话了吧。」贾赦立时抓住他的话把儿:「就为这个,我家的孩子就不能嫁进你家。」 第267章 从忠顺那里知道皇帝有维稳的心思, 贾赦就不得不进宫一趟。要不明天人家吏部上奏,皇帝却给否了,那也太打击人家的积极性。 「你还真是不消停。」皇帝听了贾赦的话, 嘴里不由抱怨一下。 光是报怨也不行, 贾赦可不受这个:「我是为了谁?我当然知道朝政越稳越好。可是为了稳,就对那些隐患视而不见?就听任那些四品以上的官员损公肥私?」 皇上也有他的理由:「大部分人还是好的。」 「大部分?皇上, 不是我吓唬你,你让人查一查就不会说这个话了。也就是这两年风调雨顺, 加上良种推广的又得力, 才没显现出来。要真有了天灾, 你那大部分的高官,怕是得先想着隐瞒,再想着如何把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最后说不定还得想着在赈灾中捞上一笔。」贾赦说出自己的看法。 皇帝沉默了。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官员是个什么德性,就是贾赦说的那些,十有八九都会出现。可是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应该加紧练兵, 好去抢地盘吗? 这么想,也就问了出来。贾赦就是一笑,只是那笑里嘲讽的意味多了点:「抢了地盘, 用不用人治理?光是皇子们自己,能治得了多大的地方?可是这些官员,你真放心让他们到一地主政?」不把你那向个儿子架空了才怪。 他没说出来的话,皇帝自己想到了:「真要是如此, 是得敲打敲打那些人。」 「对呀。」目的达到的贾赦,就好说话了:「得让那些人知道,这权利是皇上你给他们的,不是他们家传的。他们不过是在为皇上你办事,办得不好,你就能收回给他们的权利。」反正这也是你让我去吏部的意思。 皇帝听明白了:「这是要杀鸡儆猴?」 贾赦目光坚定:「得让他们心里有个敬畏。」 得了,反正最后得利的还是皇家,皇帝觉得此事可以一试了。得了他的点头,贾赦传达给赵同的就是:「明日你尽管上奏。谁出来反驳你都不要怕,还有我呢。」 有了他做保,赵同当然不怕——贾赦的战绩可是在那里摆着呢,怼起人的功力无人能敌。甚至赵同巴不得出来两个人反驳一下,好再现鼎国公大杀四方的神威。 可惜赵尚书失望了,没有人出来反对。就算是皇帝垂询再三,那些朝臣们只是伏身口称:「请皇上圣裁。」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办吧。当然不能吏部一家独办,监察处此时正好发挥作用,一起上。 第418页 这不科学!赵尚书深深觉得,这些朝臣们怕是学坏了,是不是憋着什么大招要在考核中用呢。其实他想多了。吏部也不是铁板一块,连着加了三天的班,有心人能不打听一二?打听来打听去,得知这是老鼎国公提出来的点子,大家就都和赵尚书想的差不多了。 忠顺王爷在吏部那么长时间,都没提出来的事儿,这位老鼎国公一到吏部就开整,要说皇帝没有交待,谁也不信。这位是谁,要是他肯认圣宠第二,怕是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看看他们家的孩子不就知道了。 这么一位圣宠在身的人物,自己又是个嘴炮,在早朝上与他对着干,那纯属给自己找不自在。说不定有没打听消息的人,做那个出头鸟呢?这是当时朝臣们的想法。可是谁没有个故旧、没有个姻亲,大家早互相提醒了好不。所以就出现了朝臣集体失声的场面。 皇帝表示欣慰,看看,这才是朕的臣子呀,就算是从来没被考核过,可是大家底气还是挺足的嘛。没见大家都不怕考核,连反对都不反对? 人欣慰了,皇帝说出来的话更加温和:「好,众卿如此坦荡,真是我朝之福。只要大家实心任事,顺利通过考核,朕自然不负众卿。」 金口玉言一出,大半朝臣欲哭无泪,我们这是坦荡吗,还不是让皇上您逼的。要是您没在背后给老鼎国公撑腰,这奏摺一出现,大家就能把它分着吃了。可是现在谁敢?没听皇帝都说了,大家不反对那是坦荡,可是要是反对了是什么?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在皇帝面前,哪个不想做君子,谁想让皇帝觉得自己是小人。 就在吏部上下一片猜疑之中,四品以上官员的考核,先于五品以下官员的京察启动了。吏部是上下齐动员,把个文案细之又细——全拜赵同脑补所赐,生怕真有那些想放大招的官员,就着吏部的方案出手。 忠顺也不安静,皇帝发话了:「欲正人先正己,吏部想着考核别人,得先把自己考核一遍再说。忠顺你在吏部那么多年,别的先不用管,吏部的考核由你坐阵。」 气得忠顺在养心殿里,把个贾赦骂出花,总是这样,出主意的是他,干活的是自己。贾赦还安慰他,你看,现在好歹你做的还是国事。没见这几年,我家里的事儿都不用你了。 还好意思说,那平亲王都多大的人了,成亲都几年了?还好意思事事找自己这个王叔出面?可是贾赦好心地提醒他:「现在我外甥女可是有了身孕了哦。」 忠顺立时哑火,怎么就忘了这岔。要是平亲王找着自己媳妇有孕的旗号,非得让自己帮忙管他家的那一摊事,自己还真能推辞得了?那孩子现在可还有一个书院呢。 于是再多的不服,也只得重回吏部的忠顺,那是把什么气都撒到官员们头上了。不是文案做得挺详细嘛,咱们就在自己人身上先试行一下,也好查漏补缺不是。 木匠做枷枷木匠,就是现在吏部官员的心理写照。他们也顾不得埋怨赵同脑补过度了,一个个对着自己的职责,想着自己这些年干过的事儿,寻思着有没有什么能让人抓住把柄,一天天度日如年。 吏部是什么地方,吏部的尚书为什么会被称为天官,还不是因为他管的就是官!无论是官员升降还是述职都得经了吏部。所以吏部一向是六部里收冰敬炭敬最多的地方,也是隐形收入最高的地方。 没有一个吏部的官员,敢说自己从来没有给同乡、同年行过方便。也没有一个吏部的官员,敢说自己没给自己家、姻亲家、故旧家的政敌使过小绊子。京察给人降个等、述职时替人写个好评,一个个做得不要太顺手。 还真如贾赦所说,官职越大的人,做的这种事儿越多。谁让人家权利大,接触的人多,收到的贿赂也相应的多呢。受人钱财与人消灾,原来吏部的人觉得是挺天经地义的事。 可是现在不同原来。原来四品以上的官员,自己在自叙时把自己夸成一朵花,大家还得贊声好文采,现在你的自叙,却有人一样样查实。 人手不够?开玩笑,监察处是干什么使的,锦衣卫是吃白饭的?这两个部门一出手,你祖宗八代都能查出来。原来不查,那是为了朝中稳定,现在皇帝不怕朝庭不稳了——军权全握在自己手里,书生造反三年不成知道不。 想用辞官威胁人?你们可是管吏部的,不知道多少侯补官员天天到吏部门前等差事?不知道多少丁忧官员等着起復? 好不容易忠顺将吏部四品以上的官员考核完了,将结果报给皇帝的时候,他是拉着贾赦一起去的——那结果他看了都吓了一大跳,一个人可顶不住皇帝的怒火。 果不其然,皇帝对着忠顺送来的结果勃然大怒:「还真是我的好臣子们呀。当日他们无一人反对考核一事,还当是人人干净不怕查。没想到,是人人都不干净,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是不是以为法不责众,人人都有错,我就不会惩罚他们?」 可不就是打得这个主意?就算是一开始那些人没想到,可是考核到后来,那些人却越来越轻松,估计就是希望皇帝法不责众——六部总要运转,光等着那些一没经验二没阅歷三没人脉的候补官员,还真担不起六部运转的担子。 丁忧的官员倒是有经验,可是比起大量失职的官员,丁忧待起復的人就太少了。何况谁敢保证,那些人就一定是好的,是经得起考核的。 第419页 「你说怎么办?」皇帝将那堆结果推到贾赦面前,主意是你出的,法子是你想的,这个尾也得你来结。贾赦哪儿知道怎么办?他知道这些官员胆子大,可是没想到他们胆子大到了这种程度。 结党营私的有,私改京京察结果的有,对述职官员吃拿卡要的还有。也就是那向个皇子都出了京,要是真在京中,说不得都能让那些人撺掇着提前争位——一个吏部,就有三个小团体,可是利益只有那么多,可不就得想想从龙之功,好扩大自己的利益。 「怎么办?」贾赦反问:「这查都查出为了,轻轻放过是不成了。」可是不放过,吏部得空一大半呀。 忠顺现在心口不疼,他头疼:「一个吏部就如此,下面还有五个部呢,还有外任的官儿呢。」一个不慎,说不得这些官员真能弄得地方动乱。 第268章 贾赦也有些懊恼。太大意了!穿越过来一直顺风顺水, 让他对这些古人轻视起来。等把几样现代东西一一苏出来后,他更是生出了自己远胜于这些古人的心思。 原本在对待家人上,他还记得这些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怎么到了官场上, 就忘记这是些老油条了?自己仗了先知的便利,对付贾母还算轻松, 可是对上官场的老油条们,还是让人摆了一道。 要是现实一板一眼依了原着, 他的确有些便利。可是原着已经让他改得面目全非, 时间发展也已经超出了原着, 他还在用老眼光对待,可不就吃上瘪了。 可是已经考核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现在也容不得他回头——如此大的阵仗,一旦虎头蛇尾,将来再想考核只会更难办。再说总得给那些参加考核的官员一个说法:不能太苛,让那些官员群起攻之;也不能太宽, 连个响动都听不见。一个不慎,奸佞误国的帽子就得扣在他头上。 在养心殿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贾赦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皇上, 我现在脑子也乱得很,要不让我大舅哥和时先生一起过来,商量商量?」 皇帝此时气息渐平,贾赦此举说是莽撞, 可出发点是好的,考核出的结果也证明,那些官员也确实可恨。见他此时那可怜样,也不忍让他难堪,连忙让小梁子去传旨请人。 忠顺却打趣贾赦:「你怎么这样好命,从小到大,总有人跟在你身后收拾乱摊子。难怪就是闯祸,也比别人闯得大些。」 贾赦翻他一眼:「得道多助,你不知道吗?我为人又正直,待人又诚心,当然有人愿意帮忙。」 等等,他想起了点什么,只在得道多助上打起了转。 忠顺还想接着和他扯两句,好缓和一下气氛,却让皇帝止住了。少见贾赦如此凝重,脸上写的都是:我在想事。 等张清与时先生忙忙地赶到养心殿,就见皇帝与忠顺对坐喝茶,贾赦自己在地上转圈。除了贾赦脸上神色不好,那二位表情还算平和,与刚才传旨之人十万火急催促不搭边呀。再有疑惑,二人还是先给皇帝与忠顺见过礼,得了赐座后,才询问叫他们的意图。 贾赦看到了他大舅哥,那是智商急速上线:「大哥,你来得正好,看看这样办可行不可行。」 听说又是贾赦闹出来的事儿要压不住,张清恨不得给他一脚——没听说千里做官只为财吗?你一个国公,人家又没赚你的钱,替皇家操的那门子心?你一个替人家操心还不够,还非得拉上我,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下你的了。 没好气地用鼻子里哼出的一声算是回答了贾赦,惹得忠顺对张清佩服得五体投地,高人呀,什么时候自己也给这人来这么一下子才好呢。 贾赦就说出了他的打算,也就是把刚才他对忠顺说的「得道多助」反过来用。那些官员自然不能轻轻放过,可是也要区分个三六九等: 有那只是多收了冰敬炭敬,给人说些好话的,只要举荐之人无有大恶,干脆只是口头警告一下,下不为例得了。这样的官员能占个五六成,这样等于是先把吏部稳住了。 还有那私改京察结果、吃拿卡要的,就得或是降级或是调出,总之是要教训,还得把原来的结果尽量纠正回来。这样的人又占了二三成,只要谋划得好,起不了什么波澜——那些被祸害的人,就不会放过这些官员,到时他们自己为收尾就得焦头烂额,哪有捣乱的心思。 最要紧的,就是那三个小团体的成员们。别看只有一成多些,却已经算得上朋党的雏形了。还不知道他们只是在吏部如此,还是已经把手伸到了各部,得再细细地查。对付这些人,贾赦的想法就是,把这些人的罪证公布于众,让天下的官员与百姓,都知道他们的恶行。 官员们是什么人,那都是读书人。而读书人最在意的,自然是他们的名声。把他们确凿的证据亮到天下人面前,首先这些人的所谓名声就没了,而那些受害者、那些被伤害了利益的人,一定会对他们群起而攻之。 朝庭处置有罪的官员,就是为民除害,再有想给他们叫屈喊冤的,就得小心会不会让人当做这些官员的同党看待。这就是贾赦想出的,让那些人「失道寡助」。 等贾赦口沫四溅地解说子半个多时辰,养心殿里落针可闻。他有点心虚,难道还不行?怯怯地看向张清:「大哥,真不行?我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不行你们想去吧,我无能为力了。 第420页 张清又看了看他,才对着皇帝施了个礼:「似乎也是个法了。」 皇帝漫不经心地道:「应该可以一试。」 得了二人这话,贾赦就把心松了一块,还好还好,总算可以补救。不过接下来那五部的考核,还是得加些小心,在考核之前,就得把方案修改一下。 他就又试探地说出了这个意思,时先生先开口道:「那外任的官员呢?」 贾赦想了想才道:「外任的官,不好今年一下子全都考核。只要把以吏部人的处分公布天下,对外任官就是个警醒,怕是那些人还得想着自己或是收尾或是抹平。要是真心悔过收手的,将来考核时不用太过,对那些想着抹平的,也不必息事宁人。」 忠顺王爷忍了半天,此时大声道:「我说什么来着,这个人就不该让他白闲着。这样的事儿他都有法子圆回来,平日那些,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皇帝、张清与时先生听了,都露出些笑意,张清还算厚道,只说:「不逼急了他,他肯用脑子才怪。」说得众人狂点头。 贾赦这才知道,感情这些人都在等着自己想法子,还白白看了自己的笑话。可是事儿是自己提出来的,也不好抱怨,只好道:「还是得与赵同通个气。」 在赵同的眼皮底下,竟出来了三个小团体,说他一点不知道那绝对是煳弄鬼。要不他就是打得合光同尘、两不相帮的主意,要不他就是让那些人架空了。前者算是读书人好颜面的通病,后者的话,这位的尚书怕是做到头了。 谁让贾赦现在管着吏部,与赵同通气的事儿,皇帝理所当然地交到了他的手上。把个忠顺美得沖他大笑三声,才要去大明宫给太上皇请安。 贾赦也跟着忠顺一起——近日太上皇身子越发虚弱,也越发地依赖起人来,总想着他们这些人时时陪着才好。进了宫不去看一眼,下次就得落好大的埋怨。 这次太上皇当着忠顺的面,也没再问贾赦那些旧事,反而关心起张老太爷来:「你岳父的身子可好些了?让御医去给他诊治,也不过是些太平话、平安方。」 贾赦只道:「他老人家是个会找乐子的,日日不过是带带重孙。我看身子倒比前些日子旺健些。太上皇,要我说你也得自己扎挣些才好,日日只管躺在这里,闷也闷出病来。」 太上皇气乐了:「是我自己愿意躺着不动的?左来一个御医让静养,右来一个御医说宜卧床,我还哪里敢动。」 忠顺也在一边说些御医医嘱太过教条的话,不过是引着太上皇多说些,开心一点。 出了大明宫,二人都有些感慨,还是忠顺存不住话:「当日父皇何等英明神武,不想老了也只能...」 「总是太上皇心思太重。」贾赦一语道破:「过去的事儿都已经过去了,再多思多想又有什么用。与其将来后悔,不如一开始就尽量做到无愧于心。」 忠顺就问:「你现在就是要将来不后悔?」 贾赦点点头:「就算是一时想不周全,只要有时间,总能慢慢改过来。可是什么事儿都不做,只等着那事儿自己过去,哪儿能尽如自己的心。还不如我自己出把子力气。」 「得了,」忠顺听他说得带劲,就想着给他点冷水:「刚才也不是谁吓得草鸡一样。」 贾赦才不怕这点打击:「那又如何,还不是被我想到了法子。」 「可一不可再。」忠顺提醒他:「亏得这次先试了一个部,才有转圜的余地。下次你还是小心些。」 贾赦点头承了他这个情,却又噗地一笑:「当日吏部那些人,把个方案写得细之又细,怕是打了找各部麻烦、立威的心思。谁知道皇帝竟让他们自己先试,也不知道那些人现在后悔不后悔。」 怎么不后悔。赵同要事前知道吏部考核是这个结果,才不会开会讨论如何上奏的问题,他得开会讨论大家如何收手的问题。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考核结果是忠顺王爷亲眼盯着人整理的,他这个尚书一句话都插不上。 好在他的事情不多,应该还在皇帝容忍的范围之内。可是偏偏,两位侍郎外加一个后台硬挺的员外郎,竟在他眼皮子底下拉起了山头。一个失察,妥妥地落在他的身上。就算是皇帝为了□□,也最多是忍他一时,怕是致仕之期不远呀。 第269章 也不知道贾赦都是怎么和赵同说的, 大家只发现吏部尚书干劲十足,仿佛要一下了把吏治整顿清明一般。 他在吏部十余年,自然有自己的班底。好在这些人大多在贾赦所言的第一类人之中, 赵同将人一一叫到自己办事房, 无一例外地将人大骂一顿。好些人心中不是不抱屈,毕竟有些事情, 分明就是尚书大人吩咐自己做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一部尚书, 骂你那是把你当成了自己人。这些人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手下的活计也没耽误, 把考核方案重新完善。 等对第二类人的处置出来之后,被赵同骂过的那些人,无不抹了把汗, 就算尚书大人骂得再难听,也比降级调任强呀。降级还能留部,就算是对着旧日同僚有些面上不好看,可是还能与家人同处京中。调任的就惨了, 只看那些地方,哪一处不是穷山恶水,想回京, 只能等子孙辈出息了。 两位侍郎有些坐不住,他们分别向赵同打听消息——自己做过什么,别人不清楚自己还不清楚?当日皇帝突然说让吏部先行考核,他们连遮掩的时间都没有。 第421页 赵同很是看不上这二人前倨后恭的样子, 原来就算是对着自己这个主官的吩咐,他们也常常用各种理由拖延,阳奉阴违的事情没少做过。现在知道怕了?晚了!也不看看,那第二类人中,可有不少他们的外围呢。 不过人这赵同也不做落井下石之事,只好言好语了安慰二人:「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二位老兄只需静待结果便是。还请不要误了手上的差事,就有一二不是,现在的差事办得好,在皇上面前也能算是将功补过不是。」 至于那位自以为后台硬挺的郎中,赵同连见也没见——那郎中不过是大皇子妃的亲戚,就在部里狐假虎威起来。也不想想,大皇子现在一门心思练兵,哪儿顾得上他这八桿子打不着的人。听说宫里的皇后已经训斥了大皇子妃,自己何必再给这人脸面。 等吏部将左右侍郎和那位郎中的罪证公布于众,天下一时大哗。顺天府、大理寺,状告三人的是一波接着一波,都不用皇帝暗中安排人手,几个人的名声早就臭不可闻。大家对朝庭的处置拍手称快,人人都说皇帝圣明,强烈要求将这些国之蛀虫诛杀。 也有心思活动之人,对着这些人的罪名,将自己平日所为捛过后,悄悄收手,倒是真的达到了杀鸡儆猴的目的。就是城里的纨绔们,也让家里约束起来,不敢再为非做歹——治家不严,也算考核中的一条罪过。 京内动静已经如此,驿道上也是轿马纷纷——正是该年礼走动的时候。大家今年记性好,把早多少年不联繫的亲戚故旧都想起来了,赶早打发家里下人四处送年礼。至于现在各处驿道都已经铺上了水泥路,行程比以前快了一倍不止的事,都让大家忽略了。 因着吏部自己把自己考得漆黑一片,剩下来的几个部再考核时,一点杂音都没有了。加之后改的方案比起吏部考核用的,又完善了几分,那五部的人都对吏部尚书刮目相看:不愧是官场浸淫多年的人精,如此不动声色地就把三个心大的下属拔掉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赵同自那日贾赦问他:「这是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干不干?」已经无路可退,乖乖地做了皇帝手里那一把刀。 贾赦自收服了赵同,在吏部的事儿就少之又少了。每日早朝后,他就躲在办公房里补觉,一点也不为吏部的紧张气氛所动。只是他是清静了,别人却想着能不能走通这位的路子。 一时请酒的、设宴的,甚至请邢夫人与孙苑赏花的,层出不穷地来了。邢夫人先还应酬几日,后来只推身上不自在,由着孙苑出门应酬去。好在现在有惜春的事情占手,胡氏时常过来与她商量说话,日子也不寂寞。 等那日邢夫人与贾赦说起,家里今年的节礼比往年多出了几成,贾赦才知道自己也算得上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可都回礼了?」顾不上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早送年礼,贾赦先问自己家里有没有拿大。 邢夫人点头道:「已经回过了。差不多的人家,都是按人家送来的东西换了样子回的。媳妇对这些事情,做得倒妥帖。」 如此就好,刚查了别人,可别自己家里竟贪了别人的礼。就听邢夫人接着道:「不过媳妇和我说起,有几处外任的官儿,与咱们家再没有交往的,今年却送了礼过来不说,那东西竟不是年礼的样子。因着价钱太大,媳妇不敢自专。我想着,如今咱们府上又不缺这些,就让媳妇给人退回去了。」 「好!」贾赦贊了一声:「夫人不愧是超品国公夫人,好气度,好见识!」 再是对夸奖免疫,有人夸奖也让人高兴。邢夫人就笑开了:「老爷老了老了,倒会哄人了。我只想着,如今老爷不比在庄子上,最是风口浪尖的时候。家里能加一分小心是一分。不指望着能给老爷分忧,可也别拖了老爷的后腿。」 若是原来贾赦认为邢夫人已经够通透了,现在就觉得人家是大智若愚。这份见识,是一般人能有的?原着里头,都说她是尴尬人。可一个丈夫不喜、婆婆打压、妯娌挤兑,还能把东大院死死把持住,实在不平的时候也能呛上几声,让别人一起尴尬的人,没点智慧还真说不过去。 「你想得很是。」贾赦再次肯定了邢夫人的想法:「晚饭后,与孩子们都说上一声吧。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现在我们还真有些树大招风了。」 见邢夫人面露忧色,只劝道:「别自己没事瞎琢磨,到不了你想的那一步。等这次事儿了,惜春出了阁,咱们大可缓上一缓。再就是时先生说了,琮儿已经可以下场一试。虽然他身上有个小爵位,可是还是从正途出身的好。」 邢夫人先还想着,自己究竟是多想些好还是少想些对,一听贾琮要下场,全都抛在脑后了:「他才十二岁,是不是早了些。」 贾赦就摇头:「不过是童生试。他在国子监这么长时间了,要不是时先生压着,咱们又在孝里,那些人说前年就能试试。」 邢夫人有更关心的问题:「那他是在京里参考,还是回金陵参考?」要是回金陵的话,不几日就得出发了。想想贾琮一个人在路上过年,怎么都心疼。 这个问题贾赦也想过:「还是问他自己的意思。要是回金陵的话,我让贾蔷送他回去。你担心什么。」 邢夫人却没有那么乐观,人家贾敬现在只守着贾蔷一个,看得也眼珠子一样,能让你大过年的把人支使出去?好在晚上大家说起来的时候,贾琮刚露出想回金陵应考的想法,就让贾琏给压下去了。 第422页 「你读书倒读得迂起来了。整个国子监的生员,都在京中应考,偏你一个回祖籍,让人怎么想你?何况你又不是直接考进士,不过是个童生。」贾琏说得不以为然。 贾赦也捨不得孩子一路奔波——这个时代交通不便,路上不周不备的,有了事情家里边援手也不及。就点头同意贾琏的说法。 见贾琮还要说话,贾琏就拿出哥哥的款来教训他:「父母在不远游,这话你可是忘了?我知道你的心思,生怕人说你是借了家里的势。可你想想,若说借势,在金陵可有大过咱们家里的?到时人家真给你个案首,你接还是不接?」 这话大近情理,童生试并不封卷,略有心的一打听就知道贾琮出身。只要贾琮不交白卷,在哪里名次也不会太低。见贾琮低了头,贾琏就劝他:「你有心上进是好的,可也不能为了自己上进,就父母亲人都不认了。我们是父亲的儿子,走到哪里都改不了这个。」 「当日我刚当差的时候,何尝没有你这个想法?那时舅舅与外祖父就已经说过我,有势可借却不借,那是矫情不是清高。只要咱们本心上进,就比别人站得高些,也是人之常情。」 贾琮这才知道自己想左了,起身恭敬地给贾琏行礼:「多谢哥哥教导,是我想得差了。」 邢夫人满意,贾赦更是点头:「琏儿老成了不少,琮儿跟着你哥哥多学些。」 这可是亘古没有的评语!贾琏一向只有让他老子收拾的份,刚才也不过是拾人牙慧,将当日张老太爷与张清劝他的话劝说贾琮,竟让他老子如此称道,脸上兴奋得红光直冒。 说来也是二人犯沖,贾赦刚才还觉得贾琏有了长兄的样子,现在看他一脸得瑟又要打击:「你也不用得意。你母亲和我说起,现在好些原来不往来的人家都向家里送来了年礼,让你媳妇退回去了。此事日后也如此办。倒是你,在外交际应酬当心些,别再犯煳涂。」 贾琏就叫起撞天屈来:「父亲也和门上问一问再说。这些天我何曾出去应酬过。多少人家婚丧嫁娶之事,或是媳妇去,或是礼到人不到。我可是日日不错时辰地从衙门直接回府。」 第270章 一屋子的人, 见贾琏发起急,大声地来为自己分辨,恨不得指天做誓的样子, 都无良地笑了起来。 贾赦也好笑:「看看你身后的那几个孩子。多大的人了, 刚说你老成了些,又回去了。不过是怕你让人骗了, 白嘱咐你两句,你倒跳起来了。再说, 你原来没让人骗过, 我何必嘱咐你。」 都过去多长时间的事了, 你是打算记一辈子是吧。自己媳妇都没有你记性好。贾琏也知道自己有些急了,可是今日好不容易父亲肯定了自己,又再给上一棒子, 这滋味换谁不得急。 邢夫人只在一边说:「我看琏儿就很好。只老爷也别对他太苛了。现在他已经是家主了,处起事来越发周全。就是孩子们也一天大似一天,总要让他有威严些。」 贾赦就似笑非笑地道:「你们母子情深,何苦拉我做坏人。琏儿稳重了, 我自然高兴。就是现在把这个家立时交到他手上,我也放心不是。」没见就是对贾琮,也知道上心了。 贾琏还以为贾赦是就事论事, 看不得邢夫人为自己开解。越发表白道:「父亲只管放心,儿子创业是不能了,守成还是做得到的。就是聪聪,我看比我小时也强些。」 贾赦加一句:「当然比你强。也是我那时忽略了, 才让你虚度了时日。现在看你改了,就很好。你可记得今日的话。我那板子放了这么长时间,怕是要腐朽了,可别哪日让我重新想起来。」 众人都是一乐,只当贾赦是在吓唬儿子,却不知道他已经怀了别样的心思。 此次官员考核,看似平静无波,别人如何贾赦不知道,他只觉得心累。想他穿越而来,也有八九年的光景,竟似一天轻闲的日子也没过过。 先是有原着里抄家来族的刀悬着,又有一个贾母在边上跳来跳去。好不容易那把刀去了,贾母连着贾政一房也都自己把自己玩死了,剩下一个凤凰蛋与贾环,都是翻不起大浪的人物。 接下来就是自己头脑一热,想着不能让自己的后世子孙在自己的地盘上做二等公民,于是□□也出来了,高纯度钢材也出来了,工科书院也出来了。听说那位五皇子,已经开始让船试水了。一旦成功,那就是要用坚船利炮,打开别人大门的节奏了。 能有这样的成就,贾赦心里是满意的,也是自豪的,更是为自己不值的。想他两世为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个钱多任性地纨绔,谁知到了这个时代,却一直在教育别人不能做纨绔。 情何以堪! 要不是回头看看,那些大观园里无奈的少女们,一个个有了好归宿,贾赦真想现在就拍屁股走人。可是现在又有了新的牵挂——惜春未嫁,贾琮没考童生,还有他一直放在心尖尖上的小金钗。 「从孩子们走了,老爷就一直心事重重的,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邢夫人在一边看着贾赦来回变着脸色,不放心了。这几年两人相处得不错,很有些亲情在里头。邢夫人对贾赦的关心,也从关心自己的饭票,转为关心自己的亲人。 这又是一个,该算是自己的成就。贾赦暗中给自己画个大大的拇指:「只是想着几年来一直忙来忙去,忽然心里累得很。」 第423页 邢夫人就道:「即是累了,老爷不如再上庄子上歇几日。你一贯不能起早,现在日日上早朝,能不累。」 贾赦嘆一口气:「哪儿那么容易,忠顺现在天天在家里听戏不出门,皇上可不就抓着我不放。怎么也得等着忠顺肯出来了,我才能摞下。」 邢夫人有些不解:「其实各部都有尚书,何必再让你们盯着。再说忠顺王爷说是病了,除了不出门,也没见他们府上传太医。老爷要实在累了,不如想法子治好忠顺王爷。」 「哪儿那么容易。」贾赦否了邢夫人的提议:「他是故意的,皇帝也拉偏架。对了,有个事儿我只和你说,有空了你悄悄嘱咐琏儿媳妇一声。」 见他郑重,邢夫人做出倾听的姿态。贾赦就道:「往来的人家里,你和媳妇对他们的男孩子留心一些。」 邢夫人一下子受惊样张大了嘴,好一时才问:「老爷是想着巧姐儿的事?」 贾赦点点头,他也是让那两个人给逼得没法子:「你想想,一个惜春,他们都如此看重。到巧姐儿的时候,人家真给来张圣旨,还真能扔出去不成?我也想着我留孩子几年,你们只悄悄看着就是。毕竟现在还早,多看两个也好挑选。」 贾赦已经想妥了,等到小金钗有了着落,那可就天大地大任他浪,谁也别想再绑着他卖命。不过邢夫人又提出了一个问题:「琮儿那里呢?他可是比巧姐儿还大些,是不是也给相看着?」 一个羊是放,两个羊也是赶,这个贾赦倒不在意:「反正是悄悄地做,你一起看着些就是。只这事不能让外人知道,要不别有用心的人一多,有好孩子也埋没在里头分辨不出来了。」 他们夫妻说着日后,贾琏夫妻也在说着将来。 孙苑总觉得贾赦对贾琏说的话大有深意:「二爷,父亲今日说到什么把家立时交到你手上的话,我怎么越想越惊心呢?」 贾琏却不在意:「你担心什么。现在这个家,还不是和交到我们手里一样。外头交往的事儿,父亲母亲已经很少插手了,中馈也是你管着。」 孙苑摇头:「二爷误会我了。我不是想着这些管家交往之事,只是看父亲如今事多,好象兴致不高呢。」 贾琏就想了想,笑道:「你别自己白担心,想是父亲不惯上朝的人,一下子日日上朝了两三个月,心里不痛快。等休沐的时候,把安安与宁宁带过去给父亲,保证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孙苑觉得有理,贾赦是那种看儿子处处不好,孙子孙女处处都好的人。全家人里,他对贾琏最不假颜色,可是对贾琏的帮助也是最大。贾琮在他眼里,大概是与安安一类的存在,所以要求的不多。 想明白的孙苑,听了邢夫人说了贾赦的打算,更觉得贾琏所思不差——几年后的事儿都能虑到,要说贾赦突然对这个家撒手,谁也不会相信。 展眼又是一年,皇帝今年封笔的晚——对一些考核不合格的外任官员,总要在年前处置了,才好大家安心过年。贾赦对这个无感,他还是把那日邢夫人的话听进了一些,准备对症下药地坑忠顺一把。 忠顺对这个从年初三就天天到自己家里报到的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怀好意,不过自己刚坑过人家一次,不好大过年就撵人。 「不是说张老太爷身子不大好,你怎么没去看看?」明着撵不行,给他找点事儿做总是可以的吧。 说起这个来贾赦也有点心烦,老爷子年纪大了,身体机能退化得厉害。不看还能自欺欺人,看一次伤心一次。于是他低落下来:「现在我和大哥轮换着给老爷子守夜。」 那你白天不去补觉,上我这里来做什么?许是贾赦看出了他的疑问,自己解释道:「传过来的消息说,五皇子那里第一艘船下水还算顺利。」 这个消息忠顺自然知道,可是他看不出这与此人到自己府上报到有什么关系。好在贾赦接着又道:「船有了,那兵士也该训练起来了。」 忠顺更不解了:「不是大皇子在训练着呢?」 贾赦就有些鄙视:「大皇子练的兵,是陆战的。可是五皇子那可是海船,得水战。水战的兵,能把陆战的直接拉去用?」 是这么个理,可是还是与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难道是自己在家里呆的时间长了,理解不了这人话中深意了?忠顺对自己的智商起了怀疑。 「现在军中,善海战,善练海军的,只有南安一家了。」贾赦有点感慨——若大个帝国,让那海禁整得,连个象样的海军都没有,难怪原着里南安一败涂地。也就是对北夷一战,连带着吓破了茜香的胆子。要不那书中之事,就得真实发生一回。 面对一脸忧思的贾赦,忠顺更为自己的智商着急了,还是不懂这人所为何来,怎么破? 「南安世子是个安静的。只是那南安王,看似归心,只怕心里仍是战战,怕哪日里让皇上清帐。」贾赦沉吟着:「总得让南安心中有底才成。心里有了底,就能一心一意地帮着大皇子练兵了。」 提及国事,忠顺还是放在心上的:「按说四哥选在他闺女没拜堂的时候处置了西宁,又让霍庭把人接回,还发还了嫁妆,南安应该知道四哥的态度了。」 贾赦可神棍地摆手:「谈何容易。别忘了,皇上当日指婚,可没争求过人家的意见。后来那些事,只能算是弥补,算是示好。」 第424页 忠顺就有些急了:「你也说了,现在已经到了该用到他的时候。要是他心里一直疙瘩着,不好生帮着大皇子练兵,或是用上些手段就坏了。」 贾赦就换了笑脸:「也不是没有办法。」 忠顺忙问:「什么办法?」 贾赦更加神棍地吐出一句:「联姻,由皇上心腹之家与南安联姻。」 第271章 忠顺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可是对于人选, 他也有些犯迷煳。 要想联姻,庶出想也别想了——即是联姻,就只能是做正妃或是郡马。可是如今南安世子是已经成过亲的人, 自然不在考虑之列。下剩的也只有那位, 曾经与是西宁世子成过亲的郡主是嫡出。 南安家的郡主,说是成过亲, 可是连堂也没拜过。京中人对此都知道,何况皇帝还让南安家里拉回了嫁妆。就是说在皇帝那里, 那门亲事是不做数了。 就算是如此, 讲究的人家也多有嫌弃的。要是皇帝再不争求人家意见就指婚, 怕是南安刚收服的那点心思,又得生生推远了。指婚的另外一方,也会对皇帝心生怨怼。 「这个人选可不好办。再说, 你们家里的孩子,可没有什么合适的。」忠顺只从贾赦身边人考虑。 贾赦咧咧嘴:「皇上的心腹又不是我,我倒是不着急。再说了,要与南安家联姻, 我家里也不够格。人家那可是郡主。」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忠顺狐疑地看了贾赦一眼,就见那人笑得见牙不见眼:「要说皇上的心腹,王爷你认第二, 怕是没有人敢认第一吧?再说,要真正让南安放心,还有什么人家,能比得了与皇家联姻更让他放心?」 难怪!忠顺炸毛了:「敢情你这些天就想着怎么算计我呢是吧?」 贾赦就做不解状:「怎么是我算计你, 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了些,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不是你让我气病了,原因还是你小儿子娶不上媳妇。正好呀,你有儿子,南安有闺女,又能收了南安的心,三全其美的事。你不用在意,只当我是一时多嘴。」 能放心才怪!就凭忠顺对他的了解,这人既然想到了这么个主意,前脚出了他的府门,后脚就能进宫去,对着四哥把自己给卖了。到时自己赔上儿子,还得让这人在皇帝面前做人情。 赔本的买卖谁也不愿意做。就算是要做人情,也得是他自己得才对。忠顺先好生把贾赦按在座子上不让他动弹,再自己和人商量:「要不我让我家王妃先相看相看?到时我去求皇上指婚,也体面些不是。」一次拉郎配,两次还拉郎配不成?那好歹也是马上就要用到的人,还是个郡王府。 贾赦直扑愣头:「别,别,别,我刚才只是一时嘴快,你可别往心里去。咱们只是自己私下里闲谈,究竟如何还不是得皇上做主。」 他越是这样说,忠顺越紧张,生怕这人丧心病狂地现在就往皇宫里走一遭:「我知道,我知道。是我觉得其实南安家的郡主不错,是我先看上了人家。只是这事儿毕竟是我儿子的终身大事。就算他只是幼子,可也是我儿子不是。我总得与王妃通个气,让她相看相看。」 贾赦就笑:「不想你早就看好人家郡主了,怎么上次皇上给那两家赐婚的时候,没听你说起过?」 手痒、脚痒得想打人怎么办?忠顺咬牙道:「那时我不是还不知道郡主人品嘛。只听人家说过,那日场面那么混乱,郡主竟能安之若素,直到世子去接,我就上了心。这样的孩子,能压得住场面,将来就是分出去过,也能是我儿子的助力。」 忠顺先还是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越说自己越觉得是那么回事。这门亲,也不是结不得。 贾赦就有点心虚了。他是知道那日进了西宁王府的人是谁,不想忠顺竟对此人当时的表现知道得这么清楚,要是将来对出来,忠顺炸起毛来也不是玩的。 「也是,这些事儿咱们大老爷们懂什么,还是让她们女人忙去。你家王妃相看上了最好,要是相看不上,在皇上那里你也有说辞。」贾赦开始往出摘自己,要是到时你王妃相中了,可就不关我的事儿了。 刚才还咄咄逼人,现在竟开始替自己着想,忠顺又觉得不对劲了。可是他想破头,也想不出贾赦是打从一开始,就想用那个只会哭的郡主,坑他一回。不过贾赦话语缓和,忠顺还是高兴的,客客气气地将人送出了书房。 贾赦提了建议,就撒手不管了——人家对那郡主并非一无所知,可不能弄巧成拙。忠顺为防贾赦进宫,非得让王府长史亲自将人送回了国公府,他就算想做什么也做不成。 正是年节的时候,各府里不时宴客。霍庭的世子妃已经进了京,正好带着南安郡主出门交际——皇上都把那婚事做废了,她家小姑子年岁不小,也该重新相看起来。 几次在别人府上,都碰到了忠顺王妃。王妃态度十分和善,对着南安郡主更是夸了又夸。世子妃拿不准,只好将此时与霍庭商量。 「你说的可真?」霍庭听了十分激动。那可是忠顺王爷,皇帝的亲兄弟,还是与皇帝一条心的亲兄弟。要是真能与他们府上联姻,那就表明皇家是真的放下当日父王站错队的芥缔。 至于忠顺王府是否过于势大,再与南安王府联姻会不会引起皇帝的猜疑,霍庭却不担心——忠顺王爷一向唯皇帝马首是瞻,在当今登基之前就是如此。所以皇帝对这个弟弟一向信任有加。 第425页 再说,就霍庭的观察,当今是有大志之人,也信奉用人不疑,所以在当今一朝,忠顺王府都没有问题。至于下一代龙争虎斗,毕竟现在还看不出端倪。就算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忠顺王府只能是各皇子拉拢的对象。 想清楚的霍庭,信心十足地给南安王爷去了信,要求南安王妃尽快回京主持——一旦人家忠顺王府上门提亲,他们只是南安郡主的哥哥嫂子,做主妹妹的亲事就于礼不合了。 还真成了?!这是贾赦听说忠顺王府与南安王府联姻后的第一个想法。虽然有点心虚,还是想听听那忠顺王妃是怎么相看上这位郡主的。 说白了,还是贾赦与人家这个时代人的价值观不大相同。他是看不得女孩动不动就流泪,认为遇事没有一点主见。可是人家忠顺王妃也是让这样教养大的,一样的见花感怀、对月伤情。 两个受过同样教育的人,不说惺惺相惜吧,可也能看对眼。加上南安郡主长得也是花容月貌、贵气俨然,就是忠顺的小儿子,藉故偷看过后,也表示满意。 「各花入各眼。」贾赦对着忠顺王爷一家的审美,不好发表意见,只好对邢夫人道:「给琮儿看人的时候,多看看遇到些意外时候,是个什么反应,可别找个光会流泪的回来。」 邢夫人也道:「我都听惜春说过了,咱们家是擎受不起这样娇弱的人。就是琏儿媳妇,那时还挺着大肚子,不也一样把家撑起来了?」 贾赦就点头。可是一想,大概人家忠顺王爷家里,也不会出现如西宁那样的情况,很用不着南安郡主临危不乱。他已经预备下次见到忠顺的时候,好生恭喜一番。 谁知再见忠顺时,人家倒先向贾赦道谢:「这事儿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下次再有这样的事,记得多提醒我。」 想坑人还得到被坑人道谢,这感觉实在酸爽。贾赦拉了忠顺,四处见无人注意他俩,小声问:「你和我说说,那天还一脸不情愿,怎么这么快就听说你们小定已经过完了?」 忠顺对着他一乐:「我怕你先上皇上那里给我上眼药,就和我家王妃说了:我那小儿子娶了南安郡主,算是帮皇上彻底收了南安的心,皇帝一定不会亏待了他。要是那郡主差不多,就直接定下得了。然后我就进宫,和皇上说了这个主意。」 不用说了,难怪忠顺对自己道谢——还真是帮了他好大的一个忙。贾赦就问:「那皇帝给你小儿子什么赏赐了?」 忠顺笑得更得意起来:「皇上下旨,我家大小子到时不降等,仍袭忠顺亲王,小儿子为顺郡王。」 贾赦点头,这个皇帝还真是大方呀。按说忠顺的大儿子是世子,将来袭爵的话,降等为郡王。小儿子也能得个爵位,但大多也就是个国公。可是娶了南安郡主,生生让他的大儿子不降等不说,小儿子也得了郡王的爵位。 「你能出多少谢媒钱?」贾赦问忠顺。 忠顺不干:「我家请的媒人有名有姓的,我谢媒钱给得实实在在。不过,我可没听说过你这个大媒,哪儿有什么谢媒钱。」 「好,好得很。」什么是媳妇娶进房,媒人扔过墙,贾赦这回算是领教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与忠顺说这个的时侯,因为鼎国公府上下,正瀰漫着紧张的气氛。就是下人们之间,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悄悄地忙着手里的活计。 「时先生来了没有?」书房里贾赦十分焦燥地来回走着,不时问守在门外的明锣。 明锣回道:「国公爷,时先生还没到下衙的时候呢,开道已经在兵部门口等着了,只要时先生一下衙,马上就请到咱们这里来。」 第272章 时先生一进贾赦的书房, 就见人正拉磨一样乱转,乐了:「今天才是第一天,未必你就几天都要这样过?」 「五场呢, 先生。正是冷的时候, 又不让穿有夹层的衣服,孩子不知道得给冻成什么样。」贾赦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对着时先生唠叨开了。 时先生可看不惯他婆妈的样子:「琮儿是男子,还能这点苦都吃不得?人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也没见人和你这样抱怨。你找我什么事?」 贾赦道:「什么事?这还不是大事?孩子在里面吃苦受罪, 你这个做先生的倒坐得住。」神情要多气愤有多气愤, 好象时先生犯了多不可饶恕的罪过。 知道他是惦记儿子,时先生也不理他,只自己叫明锣泡好茶来。茶送上来后, 又挑剔不是新茶,又嫌弃水用得不对,又说杯子用得不配,反正就是各种挑。 也奇怪, 等他挑剔得差不多了,贾赦也就不在地上转圈了,还自己也端起杯茶来品了一口:「怎么不是新茶?也不对, 现在就还没到新茶出来的时候。」 时先生对他又一呲牙:「原来你也知道还不到时候,那你急什么?」 贾赦吧哒吧哒嘴:「先生,你是读书人家出身,自然对一个小小的童生试不放在眼里。可是我们家, 琮儿可是第一个参加科举的人。」 「不是还有个贾敬吗?我记得他可是中过进士的人。」时先生只管与他东拉西扯,要不这人一准又到地上打转去。 听人说起贾敬,贾赦更是一肚子牢骚:「那个假道士。亏得我一直关照他,竟然恩将仇报。不就是侄孙媳妇有身孕了嘛,至于他天天在家里守着?让他指点指点我琮儿,还说什么已经很周全了,不必再多加。不是他家的孩子,他是不心疼。」 第426页 时先生就知道,这人肯定将人贾敬烦得躲在家里不出门了。好在他也是疼贾琮的,别看面上镇定,心里也有些牵挂。不过读书人讲得是养气功夫,求得是喜怒不形于色,为了加强与贾赦的对比,更是把这些发挥了十成十。 「那有什么,他不管你儿子,你也不管他闺女就是。反正你与他早就分了宗,别人还能说你什么不成?」说了你也不在乎。 可是不让他管惜春,贾赦自己却在乎:「那怎么行。惜春是我家养大的,是我家的人,与那假道士什么相干。」 理由真强大。时先生自己再次品茶,不理贾赦了。 可贾赦能是耐得住寂寞的人,提起惜春,就与时先生八卦起沈松来:「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想的,现在见天地在与念恩套交情。念恩那里书院能用着他什么?难道让他教人家查案子不成?」 时先生对这位锦衣卫副史并不了解:「我还奇怪,你也不是轻易受人威胁的人,怎么会把侄女定给了他?难道你有什么大把柄在他手里?」 不是我有大把柄在他手里,而是他有大把柄在我手里。只是这话就是时先生,也不好说得——当年沈松父母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认真说起来,他等于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即不见容于世人,也不见容于宗族。 「我这人俯仰无愧于天地,能有什么把柄威胁到我?不过是看他只一个人,上无公婆下无妯娌,除了对我家惜春好,还能对谁好去?」贾赦找的理由同样让人无语。 就这样,每天重复着贾赦自己发急、找时先生、时先生与他一起东拉西扯的模式,好容易等得县试结束。为了不过于骇人,时先生压着贾赦,没让他亲自去接贾琮,只与他一起在书房等人。 「回来了,三爷回来了。」明锣知道他主子等的是什么,也不顾自己现在管事的身份,跑着来给贾赦报信。 「让他先回自己院子,好生洗漱洗漱,吃点东西垫一垫再过来。」贾赦沖明锣就是一通吩咐。明锣等他没别的话,又快步向大门跑去。 时先生还好奇:「你不是担心了这些天,还当定是要第一时间看到儿子才放心,怎么现在不急了?」 贾赦摇着头,装高深:「你知道什么。孩子要是有事,他们才不会高声大嚷地给我报信,早悄悄把人送回院子请太医去了。」当开道这几天白蹲在考场门口了。 等贾琮进来的时候,果然虽看起来没什么精神,面色有些发灰,却还能打起精神回话。贾赦只要见人是好好的,连考得如何一句也不问,就要让人回去休息。 时先生却是严师,还想让贾琮先把试卷默出来,也让贾赦止住了:「你看看孩子的脸,等他睡上一觉还能忘了不成?让他先睡去。」 两个都是贾琮依赖的人,也都是为了贾琮好,他自己就不出声,等他们争论完了,自己也就知道何去何从了。这么多年下来,贾琮面对这两个人,很是总结了一些经验。 可是邢夫人却没有这份心得,已经让人在外回报:「老太太说了,厨房已经将饭送回三爷的院子。老太爷有什么话,也得三爷歇过来再说,快让三爷回去歇歇是正经。」 贾赦只看着时先生笑,有理,你和内宅妇人说去吧。时先生能有什么办法——他是贾赦好友不错,是贾琮的先生也不假,可人家邢夫人关心儿子,不愿意儿子身子亏了也是真。他能怼贾赦,还能跑进二门说人家邢夫人慈母多败儿不成。 等贾琮好生休息一日,气色立时好了不少——自从他说要考童生,贾赦就想起了原着里那个倒霉催的贾珠,不就是在考场上熬坏了身子?于是天天让贾琮必须跑步打拳,管到时考得怎么样,身子骨可不能坏了。 聪聪已经开蒙,对考试兴趣挺大,早盼着贾琮快点歇过来,多少问题等着小叔叔呢。巧姐儿生生让皇后给洗了脑,一肚子的男子能做到的事情,女孩也能一试思维,对考试也是想知道得不行。她与聪聪又是另一样心思,只想着等贾琮把试题写出来后,自己也练一练手。 就在等待之中,园子里传来了消息——黛玉发动了。这可比原来算的日子,早了有半个来月。邢夫人与孙苑自然忙忙地向园子里去,把所有孩子都交给了贾琮。 好在世家大族,就没有等到将在生产,再选稳婆与奶娘的,都是早就备下不止一个。又因黛玉这是头胎,皇后早早地把宫里有经验地嬷嬷送来了三四个,又有纪太医培养出来的医女,人是尽够用了。 还多亏了有个林嬷嬷在,要不大家就不只是得担心黛玉,还得加上个平亲王。这些日子因黛玉产期近了,他更是一步不离地守着。谁知黛玉一叫疼,他的汗先下来了。等人把黛玉送进产房,他已经僵在当地,动也动不得了。 林嬷嬷上前,对着人喊了两声,一点反应都没有。也顾不得主子不主子,在他身上用力掐了一把,平亲王一激灵,才算是有了知觉:「玉儿怎么样了?」人就要向产房沖。 「好我的亲王,王妃现在正着紧的时候,哪儿还当得您添乱。您只在外面消消停停地,看着那些人别让他们乱了章法,里面有奴婢呢。」林嬷嬷虽上了年纪,手下却不慢,一把拉住平亲王道。 现在最乱了章法的,是平亲王好不好。一见邢夫人,他就如见了主心骨一样:「母亲,本来好好的,我们两个正说着话,玉儿就叫起了痛,那么自持的人,竟忍都忍不得。怎么办?要不让人去请御医吧。」 第427页 孙苑都想笑了,没生过孩子的人真心伤不起,那种疼可是靠自持就能忍过去的?她一边忙忙地让人端水来净手,一边道:「亲王且陪母亲在这里坐坐,等我进去看妹妹。妹妹这一胎养得好,定是顺顺利利的。」 邢夫人也要进去,可是平亲王实在不让人放心,也只好在外头与他一起。就见平亲王一会到窗下听听,一会儿再到窗下听听。要是里面动静大,他就在外头更大声地喊:「玉儿,你受苦了,我们不生了。」要是里面动静小些,他又着急地叫:「嫂子,玉儿怎么样?」 邢夫人多想让他快点闭嘴吧,人家黛玉生孩子都没他喊得欢。正乱着,贾赦也过来了。邢夫人顾不得于礼合不合,只对贾赦道:「老爷带念恩快些出去等。」帮不上忙不说,还不够他乱的。 贾赦自己也听了一会,也对里面说一声:「玉儿别怕,舅舅舅母都在外头呢。」才找个地方自己坐下来。 见贾赦来了,平亲王才算好些,不再那么一遍一遍地瞎喊——贾赦已经对他说了,再敢分黛玉的神,孩子一生下来,他就要抱到邢夫人那里养着,连黛玉一起接过去。 听到外头静下来,孙苑长出了一口气,对着正喝鸡汤的黛玉道:「妹妹只多吃,你这是头一胎,还早着呢。多吃些,到时侯才有力气。」 第273章 就算是孕期养得不错, 黛玉还是吃了大苦头。她只觉得全身上下到处都疼,已经记不得自己疼了多长时间,仿佛这疼与生俱来般, 从四处向她压挤。没处躲、没处藏, 只能自己忍受。还不光是忍着痛,边上时不时还有人告诉她, 先不要大声叫疼,要不一会就该没有力气了。 刚开始的时候, 黛玉还能听见身边人的说话, 努力忍着不叫疼。到后来别说忍了, 她已经分辨不出是自己所想,还是真有人在身边说什么,只知道「用力, 再用力,看见头了,再加把劲」这些声音缥缈地传来。 下意识里,她听从了这个声音的指示, 用上了自己最后的力气。真疼呀,撕裂般的巨痛传来,前所未有的疼痛, 比刚才更加了十倍不止。下腹有东西直直坠出,黛玉大叫了一声,藉以缓解身上的疼痛。 「生了,生了。是小世子爷。」那缥缈的声音再次传来。黛玉只觉身上一轻, 那疼痛也缓解了不少。就听见屋里传来细细的婴啼。 胸口传来一阵滚烫,伴着那婴啼越来越甚:孩子,她的孩子,她的血脉相连的孩子,已经出生了。一时悲喜莫辨,黛玉哑声道:「让我看看。」 就有一个红红的襁褓递到她面前,里面一个红红的婴儿,正皱皮皱脸地张嘴大哭。黛玉想伸手抱一下,可哪儿有力气。贪婪地看了几眼,边流泪边向着孙苑笑道:「好丑。」 孙苑嗔怪地看她一眼:「我们长得多英俊,哪儿看出丑来。听这哭声,就是个身子强健的。你好生歇一歇吧,这样大的喜事儿,怎么还掉起金豆来。」 黄槿早拿帕子给黛玉拭了泪。稳婆等不得一声,抱着孩子出去报喜。刚想问稳婆去哪儿,才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得厉害。孙苑是生产过的人,黛玉的感受自然明白,就指挥着人快些给黛玉餵水。没喝两口,疲惫已极的黛玉,已经沉沉睡去。 孙苑知黛玉跟前的人得力,仍是看人给黛玉收拾好了之后,才自己出了产房。只见贾赦与平亲王都不停的搓着手,脸上的笑远远看着就晃人。邢夫人倒是不见,问了才知,是去看着小世子了。 见了孙苑,平亲王上前恭敬地行了大礼:「真是辛苦嫂子了。等玉儿出了月子,我们再好生请嫂子。」 就算是一身酸疼,孙苑也替平亲王高兴——人比贾琏小了不到一岁,才得了第一个孩子,高兴些也是人之常情。她打趣道:「算了,看在小世子的面子上,也不用你请什么山珍海味,只把京里有名的酒楼,一一让我吃个遍就好。」 贾赦只道:「你嫂子辛苦了这一天多,你们是该好生谢谢她。现在大人孩子都平安,还该让她歇歇去。」 就由平亲王亲送孙苑到了园子与鼎国公府之间的仪门,又再次向人行礼致谢过,才转身去看他的娇宝贝。 黛玉这一觉睡了快一天一夜,吓得平亲王又要叫太医。邢夫人不放心,天天用了早饭就过园子里来。见此赶紧制止了他:「你嫂子那时也是如此,你少失惊打怪的。只让人把吃的随时预备着,玉儿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让她快用上一口。」 等黛玉醒来,平亲王就坐在炕边上眼不错地看着:「玉儿你醒了,还疼不疼?饿不饿?我让人来给你洗漱一下。」 得了好眠,黛玉身子轻快,精神也好多了,开口就是:「你怎么在这里,这里不是你该进的。看让人笑话。」 平亲王却道:「这有什么好笑话的,你辛苦地生孩子,让咱们的血脉得以延续,我不过是白看你一眼。」 说到孩子,黛玉也不顾与他争辩,只问:「孩子好不好?我那时实在精神不济,都没好生看看。快抱来我看。不好,还是等我洗过再抱进来吧。」 平亲王只说:「自己的孩子,还那么讲究做什么。」 黛玉白他一眼:「就算是自己的孩子,也不能让他以为自己母亲是个邋遢的乡下婆子。」两人都笑了。 孩子养得十分好,脸上还有些发红,却比最初时少了好些褶子,好象长开了似的,不再那么皱皮皱脸的。平亲王亲自抱了孩子给黛玉看,动作只略僵硬些,却不扭手扭脚,一看这一天就没少抱。 第428页 黛玉倒比他的动作还生疏,奶娘指导了半天,才让孩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那小人儿好象也知道是谁抱他一样,就算是不舒服,也只吭叽着抗议,并不大声哭闹。等呆得舒服了,更是眼睛一闭,顾自睡去。 这个孩子,与她血脉相连,就上世上的人再抛下自己,还有这个孩子与自己相系。黛玉忽然起了这个古怪的念头。她摇了摇头,把这念头抛地脑后,怎么会,不说眼前的念恩,就是舅舅与舅母、琏表哥、琮表弟、迎春姐姐、惜春妹妹,这些人,是不会抛下自己的。多年相处,她深信自己的判断。 宫里得了黛玉一举得男的喜信,赏赐源源而来。太上皇的私库,在平亲王成亲时,已经让贾赦打劫了一次,现在还是有好东西赏出。皇后不用提,就连孙苑都得了她的赏——照顾平亲王妃生产有功。皇帝也有自己的赏赐,那是他太子哥哥的血脉,不赏还行。 几位皇子妃,再是心里含酸,也知道平亲王在太上皇与皇帝心中的份量,均准备了厚礼,早早奉上。就是各位妃位们,也识趣地着人送了礼,再以下的人,连送礼都不够格了。 就是张老太爷,也亲笔书了「麒麟送子」的条幅过来,这是看的黛玉面子。老爷子这些年鲜少动笔,洗三那日一挂出,竟比皇家的赏赐更得大家看重。 洗三礼并未惊动太多的人,为着让黛玉好生养身子。只是皇后在宫里跳脚,她是不能出宫参加的,要不那几位皇子妃得把黛玉恨死。不过她有自己的办法,第二日就把巧姐儿招进宫里,听小姑娘一板一眼地说了洗三的细节。 「为什么女人就得生孩子。看林姑姑现在还只能躺在炕上,做女人太亏了。」这是巧姐儿的最后陈词。 对这个问题,就是皇后再有积淀,也无法回答,只好道:「你林姑姑能给自己合意的人生孩子,她自己也是情愿的。」 巧姐儿想了想,仍道:「可是又有多少人能与自己合意的人在一处呢。」 皇后大乐:「这个你且不用担心。你家的女孩一个个千挑万选才看定人家,到你的时候也定是如此。」 巧姐儿摇了摇头:「我家是因为祖父看重女孩,可是别人家就未必。只看外祖母家就知道,和哥儿是个什么对待,婷姐儿又是一样。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让大家别光看重男孩子才好。」 婷姐儿就是孙苑嫂子后得的孩子,只是孙太太虽然也看重孙女,却不如和哥儿那样疼进心窝里。平日行事,总能露出一分半分,就被敏锐的巧姐儿发现了。 「这个事儿,只能看咱们的女学办得如何。你看那几个从女学里出去的,是不是比别人选择的多些?听说现在你祖父他们做出的织布机推广后,女孩子出门做工的很不少,在家里说话也响些。」皇后安慰道。 巧姐儿点点头:「可是咱们的女学收的人太少了,要是能各处都建了女学就好了。」 「所以这就得你们接着努力才好,」皇后藉机诱拐:「其实不光只指着咱们。别的人家里,有那些知书识礼的,有一技之长的女孩,尽可以在自己家里办起女学来,也可以招别的自家没办女学人家的孩子做学生。」 巧姐儿就嘆口气:「可惜我认识的人家,都是男孩子多,女孩子少。姑姑和林姑姑也真是的,怎么也不生个妹妹。」 可不是,无论是张家还是孙家,以至李家,都是男孩多、女孩少的人家。巧姐儿想劝着人家办女学,可是人家里一个女孩也没有,难道就为了别人家的姑娘做嫁衣不成?至于巧姐儿最后的抱怨,也只能在皇后跟前说上一说。 皇后安慰道:「也不急于一时,这事儿不是一日有办成的。等下一批咱们女学的姑娘们学成了,我想法子给她们点恩典,怕是那些人就动起来了。」 巧姐儿拍手:「就是这样,到底是皇后娘娘,想出这样好的法子。」 皇后点点她的额头:「小嘴越来越甜了。」 等巧姐儿回到国公府,还有一个好消息在等着她:贾琮童生试考过了不说,居然是案首。 「真的?小叔叔太厉害了。祖父,您得赏什么给小叔叔?」巧姐儿听了这个消息,要不是看着嬷嬷在场,她真想跳起来。 难怪巧姐儿如此高兴,别以为童生考试过了也不过是个小小的秀才,可有多少人白髮从生,还过不了童生试。尤其贾琮的这个名次,加上他的年龄,在全国也是凤毛麟角。 贾赦也不管高调不高调、张扬不张扬了,自己拿出私房钱,在府外施起米来——黛玉还在月子里,若是摆酒的话,怕人来人往地吵了她。 第274章 等人客渐歇之后, 贾赦将所有子女都叫到了荣庆堂。他事前已经与邢夫人商量过了,邢夫人也觉得他的主意可行,只与孩子们一起等着贾赦说话。 「如今琮儿已经是童生了。虽然只是小小的秀才, 可却以小小年纪得了案首。这在我们家里可算是开天闢地的事儿了。怕是今后, 琮儿一脉是要走文官之路了。」贾赦笑眯眯地开场。 贾琮让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谦虚地说:「京中不比江南文风鼎盛, 儿子也不过是占了在京中参考的光。不值得父亲如此夸奖。」 贾赦摇了摇头:「你自己底子打得牢,虽然不算聪慧, 可是胜在踏实。就是去金陵参考, 当不得案首, 名次也不会错。谦虚是好事,可也不能妄自菲薄。你还小呢,别天天与时先生学得那么深沉。」 第429页 见贾琮还要说, 赶紧制止他:「现在琮儿也算是自己找到自己的路了,我很放心。就是琏儿,这两年承爵之后,行事也越来越周全。在户部的差事, 做得也不错。这个成,算是守住了。」 得了老子的肯定,贾琏满脸放光, 他才不象贾琮儿那样,还自己谦虚一下,只洋洋得意地在那里转圈看着众人,好让大家都羡慕他。只是一屋子人, 贾赦平时除了打击他外,对别人都是能夸就夸,所以他的愿望落了空。好在还有孙苑,给了他一个钦佩的眼神,让他一时找不到北。 就听贾赦接着说道:「你们这一辈,只有兄弟两个。这些年相处下来,不用我说什么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的话,已经做得不错。」 平亲王在那边自己对着邢夫人「小声」地说:「母亲看吧,父亲只嘴上认了我,论起兄弟来就没有我什么事儿了。」 贾赦气得瞪他:「还没轮到你呢。要是真不把你当成一家人,今天只让你回园子守玉儿去,谁还让你在这里坐着。」吓得平亲王不敢再出声。 可是贾赦已经让他打断了刚酝酿好的思路,只好就着他的话道:「说来念恩虽然不是咱们家的,可是你们也相处了这些年。比起与宗室那边的关系,怕是与你们兄弟之间更亲近一些。」 不理平亲王在那边乱点头,接下来的话一句句传到了大家的耳朵里:「人与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念恩自来把你们当成兄弟,你们也要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兄弟。有些什么事,要大家一起商量着办。」 贾琏就坐不住了,今天他老子实在不对劲,怎么说出来的话,都和交待后事似的?他勐然想起那天孙苑和他说,觉得父亲说要立时把国公府交给他的话不像,眼睛看向孙苑。孙苑也正一脸担忧地看他,二人交换一下眼神,都看出了担心。 果然,贾赦接下来的话就不那么让人容易接受了:「琮儿本来身上就有了一个轻车云骑尉的爵位,现在看读书也有成。自己算是能挑起一个家了。树大有分枝,我想着,不如现在就给你们分家。」 所有的铺垫,都抚平不了贾琏心里的惊涛骇浪,他已经跪到了贾赦面前:「可是儿子有什么事儿做得父亲不满意?还是媳妇管家剋扣了琮儿的用度?请父亲明示。」孙苑也跟着跪在贾琏身后,脸色煞白。就是聪聪,也跪在了自己母亲边上——他是承重孙,贾赦早早地将他做为大人看待,家里商量什么事情,总是把他带在身边。 贾赦道:「起来,你这成什么样子。男儿膝下有黄金,老子传给你的可是国公的位子,是让你动不动就跪的?」 贾琏梗着脖子:「我跪自己的父亲,天经地义,谁也不能说跪自己父亲是软骨头。」 邢夫人也叫孙苑起来:「你这些年的功劳苦劳大家都看着呢,别听琏儿胡说,好孩子,快些起来。」孙苑只低着头,一会儿膝前的地上就有了水痕。 愿意跪你就跪吧。有时贾赦拿贾琏也没有法子,那也是个犟的,就如那次不让人叫他老爷,还有现在也不爱听人叫他国公爷,贾赦也扳不过来。 「你得知道,不是我不信你,也不是怕你们到时兄弟阋墙。只是琮儿走的路与你不一样。不乘着现在我与他先生都在,为他把路铺得平些,到时都是你的事儿。」贾赦甚至摸了摸贾琏的头。 要是平时,这么大的人了还让人如小孩子一样摸来摸去,贾琏早就蹦起来了——虽然他其实挺愿意自己老子还当自己是个孩子,可是年龄在那里放着,那是宁宁与安安的待遇好不。可是现在贾琏已经不顾得这些,还是在那里梗着脖子问贾赦: 「父亲就这么不信我?我怎么就照顾不了弟弟。」 贾赦摇头:「你是我头面二十年耽误了,没好生教导过你,所以为些年来才加意磨练着。说来这几年,别人我都是夸奖的多,唯有对你,我是苛责的多。我自认对别的孩子都算是个好父亲,可是对你,却算不上。」 贾琏眼里就有了湿意:「父亲磨练我,我都知道,再不为这个埋怨父亲。」 贾赦就道:「即是不怨,老跪着做什么,起来听我把话说完。」 贾琏无法,只好自己起来。就算是夫妻父子归坐,还能看出心下的不安。 贾赦接着道:「你们兄弟一文一武,是好的。可是在别人的眼里,却有些过了。咱们家一门,现在已经显赫已极,我也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心思。不光是你,就是聪聪这一辈,只要能守成,我就已经知足了。所以给你们兄弟分家,我是想了又想,也是保全这个家的法子。」 贾琏这次不再那么激动,把老子的话想了又想,觉得确有几分道理。可是这些年,府上和睦不说,大家一起亲亲热热,遇事有商有量地,乍然说要分了,心里还是不自在。只自己虎着脸,不再出言反驳。 贾琮一直没有说话,现在才道:「父亲让我立门户,我不反对。只是我是庶出的,这些年家里并没有半点拿我另眼相待。就是哥哥嫂子,也将我与巧姐儿聪哥儿一样待承。只是庶出就是庶出,父亲比我明白。」 「胡说什么。」贾琏先于贾赦发声:「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贾赦却点点头:「琮儿这话说得极是。我早说过,一个家里这个长幼、嫡庶是要讲究的。只是我希望,到你们自己那个时候,我们家里再不会有琮儿这样的事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孩子我都打心里疼。想来人心都是人样的,所以将来只要不是绝嗣,我家里断不该再有庶子、庶女之事。」 第430页 此话就有教训的意味在里头,不说贾琏贾琮,就是平亲王与聪聪,都站起来领训。 「当日我就说过,公中之物,都是琏儿的。所以这些年来,我才加意研究各种东西,为的就是给琮儿攒些家底。好在皇上大方,将他自己那份水泥的股份给了琮儿,所以琏儿大可不必担心,现在人家琮儿的家底,未必比你薄。」 贾赦又止住想说话的贾琏:「让你老子把话说完好不好。今天给你好脸,连话也不让我说了不成。至于那钢的分成,不过是我与皇上说笑,毕竟那东西涉及了刀兵,咱们只当没有那一回事。」 屋里众人都点了点头。钱到了一定时候,也不过是帐本子上的数字。鼎国公府可不是原来的荣中府,别说没有寅吃卯粮的事儿,怕是上一个卯年的粮还吃不完呢。 「我手中的私房,按说应该要给你们兄弟平分。只是琮儿还没有成家,所以就多给他一些。还是分成两份,琮儿自己一份。剩下的再分成六份,琏儿一份,念恩一份,黛玉一份,迎春一份,聪聪一份,巧姐儿一份。你们别怪我不想着安安与宁宁,念想自然给他们,只是聪聪是长孙,自有他那一份。巧姐儿也不用我说了,我认下这份偏心。」 孙苑就又跪下:「媳妇本不该多话,只是请父亲体谅我们做兄嫂的心。琮儿再是自己手里有钱,也是家里的人。我也不敢说分多分少的话,只请父亲同意,将来琮儿的大事,由我们做兄嫂的承担。」 贾赦自然点头:「这个由得你们。你做兄嫂的疼弟弟,我干嘛要反对。」 此时邢夫人已经把七个盒子一熘地摆了出来。平亲王只道:「我与玉儿只一份做念想罢了,干嘛非得多得一份。父亲是知道的,我们并不缺这个。」 贾赦摇头:「当日你们成亲的时候,我是一点也没有添过。毕竟玉儿的嫁妆太多,哪儿还经得住我凑热闹。现在也不过是把那时的补给玉儿。」 邢夫人一份份把盒子递给各人,只迎春的那份还是自己替她收了。 贾琮自己对着孙苑道:「好嫂子,我那里是不准备开火的,我爱吃什么,嫂子可别忘了。」 贾琏白他一眼:「快快地把饭钱拿出来,我倒忘了,你还是个财主。」 贾琮就涎着脸笑道:「哥哥别急,等我接了父亲母亲去我那里住,哥哥尽管吃去。」 气得贾琏道:「我是长子,父亲母亲自然是我奉养着,你小孩子家家会奉养嘛?」 贾琮坏笑:「我就是不会才学呢。到时不得让父亲母亲去替我带孩子?」大哥,你连媳妇还没有影子呢,想得也太远了。 众人哄堂大笑。 第275章 养心殿里, 皇帝正问忠顺王爷:「怎么听说贾赦给他两个儿子分家了?」 忠顺道:「这个我问过他了,说是让他那个假正经弟弟吓怕了,不愿意贾琏他们兄弟再出那样的事儿。其实说是分了家, 也不过是将那些产业分了分, 那贾琮吃住还是在国公府里。」 皇帝说道:「他教出来的孩子,倒都是亲近得很。」 忠顺王爷点了点头:「听说就是念恩也得了一份, 那些孩子倒是上演了一出孔融让梨呢。」 皇帝点点头:「这样也好,要不再出一个假正经, 那府里哪儿还经得起折腾。」难道还能让贾琏与贾琮再分一回宗不成。 忠顺还有考虑自己家里的事:「我觉得他这个法子不错。趁着自己还没有煳涂, 给孩子们把家分了。就有一二不满的, 还有我这个老子在上面看着,也出不了大事。」 他家里情况比贾赦的可复杂,大儿子是世子不假, 能不降等袭亲王也是真。可是小儿子要娶的可是南安郡主,妻族势力比起大儿子来说要强,到时兄弟真起了争竞的心思,谁胜谁负还真说不好。 越想越有道理, 忠顺打算回去与王妃商量一下。皇帝就更心塞,他可不是贾赦与忠顺,他的家不能分, 只能有一个继承,其余的最多如忠顺一样做个贤王。突然羡慕嫉妒怎么破。 各有前因莫羡人。皇帝深深感受了这句话。不过听说贾赦还分了一份给平亲王,也有些感慨:「他是真做到了把念恩当成自己的孩子。太子哥哥当年,也算是没有看错人。」 忠顺就是一乐:「当然没看错人。咱们那时还不服气, 怎么对一个外人比对自己的兄弟还好。可是你看他这几年的做为,能是一个纨绔做得到的?可见咱们的眼光,真和太子哥哥比不得。」 皇帝自然同意,还好还好,自己没有把这人放任了:「好在那几个不成器的,让他各处一分散,倒都做得有模有样。要是都在京里,还不知道是不是重演忠平忠安那事。」 忠顺就手转移话题:「几个孩子这两年都不错,四哥也该知足。不是老五那里已经试航得挺好,老大急着想要船出兵呢?」 皇帝觉得自己儿子去抢别人是出息,自己人与自己人抢就是笑话:「也不知道那傢伙说的是不是真的,总得让他们试试。」 这个忠顺也贊成,皇子们没有夺嫡之事,除了那些一心想着从龙之功的人,别的朝臣还是乐见其成的——谁能保证自己站队的那一位,就是最后的胜利者?不用站队,才是最安全的。 好在现在贾赦一家不用操心这个,他们只要忠于皇位上的那一个就好了。就算真到了皇位更迭的时候,他可以算得上几位皇子的老师,哪个上位都得给他些面子。到时虽然不能如当今这样言语不忌,好歹一个平安还是能保证的。 第431页 这几天,大家都在点算自己分到的东西,也得各处看看那些产业都在什么地方。贾琏好说,府里的都是他的,不过是将贾赦给他的与聪聪那份,让林之孝带着他的心腹管事看过就算完了。 贾琮那里就有些难办,再是吃住在府里,也得收拾出一座宅子来——日后贾琮算是入了文人圈子,总得会个友、见个人。好些书生有些意气,不愿意到国公府里,免得人家说自己攀附权贵。可是贾琮自己的宅子就不一样了,想他现在小小的秀才,哪处能值得人攀附。 选了又选 ,贾琮才算定下离国公府最近的一个四进宅子做自己开府之地。他是个有心的,不光留出了贾赦与邢夫人住的地方,还按时先生的喜好,单独给人收拾出了院子。时先生对此分外满意,只说是自己教得好,亲自将各处的篇额与楹联拟了。 这日邢夫人独留下孙苑说话:「这些是我自己的东西。没法和你父亲的比,也算是我的心意。这东西分了两份,一份是巧姐儿的,一份是宁宁的。女孩子,总得有个银钱傍身,才有底气。」 孙苑要疯了。你们一个二个身子倍棒,着急分东西要做什么? 「母亲,我也不说自己做得到不到的话了。只是父亲与母亲,怎么把东西都分了。就是刚才母亲说的,总得自己手里有些东西不是。」 邢夫人一笑:「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我们才放心把自己的东西现在都分了。你想想,要是不放心你们,我们还得指望着你们看在东西的份上,面上也孝敬两分。可是明知道你们这么孝顺,何苦我自己攥着东西不放。就我没了东西,还担心没了吃用不成。」 可就算是这样,你们也不用一副马上要撒手而去的样子,把什么东西都分干净吧。撒手而去?孙苑让自己的念头吓着了,两眼直直地看着邢夫人:「母亲,惜春还没出嫁,琮儿与巧姐儿正说着要相看人家呢。」 邢夫人倒是一脸平静:「我知道。眼前还有你林妹妹要出月子的事呢。说起来这次却马虎不得了。原本洗三就没大办,这可是她们第一个孩子,满月且得忙起来。」 孙苑从婆婆脸上看不出什么,可是自己心里七上八下的没着落处。等晚上再次与贾琏说起:「今天母亲把她的私房也分了,说是妹妹那里已经得了,琮儿那里父亲也已经给过,这次只给巧姐儿与宁宁。」 贾琏就是一呆:「怎么一个个地全分起私房来。他们再闹,明日我把自己的私房也分了。」 好吧,你是你老子的儿子,这个谁也不以否认。孙苑哭笑不得:「就是聪聪还不满十岁呢,二爷要闹哪一出。今日母亲还说,给琮儿与巧姐儿相看的事,我多担着些。说什么毕竟琮儿媳妇将来与我相处的时间长,巧姐儿也如此。」 贾琏要不好了,自己忙忙地去了贾赦书房,不想明锣说贾赦并不在书房。找到荣庆堂,邢夫人那里也没有。贾琏嘆一口气。想着邢夫人一向对自己不差,张口就道:「母亲,你是不是不想要儿子了?」 「你这是怎么说起来的?」邢夫人一脸诧异:「可是你媳妇与你说了我分私房的事?你怨我没留给你?」 这诧异全无做伪,倒让贾琏怀疑是不是自己与孙苑想错了。于是他试探一句:「可不就是在怨母亲,只疼孙女,当儿子是什么。」 邢夫人听他孩子气的话,只有抿嘴笑的:「多大的人,你父亲还说你稳重了,我看倒是越活越回去了。你听我说,世道人心即是如此,女孩子哪儿能和男子相比。说来还是你父亲提醒了我,让孩子们早早经了见了,再加上边上有大人看着,才不至于将来吃亏。」 又道:「你不见你林妹妹,小小的人就自己开始看帐本子。就是你外祖父怎么骂你父亲,也没让他松口。可是现在再看,不是把两人的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我就想着,府里的产业,万不能让孩子们练手的。我那点东西倒是正好,巧姐儿如今也大了,这样不是两全其美?」 原来是这样,贾琏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是让自己老子提前分家给弄得草木皆兵了。又与邢夫人闲话一时,说到了贾琮相看之事:「多少人辗转地带话,个个看琮儿都是好的。那些人家也不敢用庶出妄想,说的都是家中的嫡女。还有几家,是嫡长女。」 邢夫人说的,与对孙苑说的差不多:「我现在也不爱出门应酬那些人,不想笑还得笑着对人,不如在家里和安安宁宁呆着自在。现在你媳妇已经歷练出来了,只让你媳妇看着能相处得来才好。说到底,最后还不是你们兄弟相处的时间长。」 贾琏已经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满口答应下来,务必要给贾琮找一个合心合意、不挑三窝四、能担得起家事、四角俱全的人出来。他嘴上一向便给,把个邢夫人说得眉开眼笑。 而此时,贾赦正在张老太爷榻前。张老太爷也在问他给孩子们分家的事。他也不瞒着这位当成父亲一样的老人:「父亲知道,我这一辈子,别的事情都不论,只没修着一个好兄弟一条,就够糟心的了。」 这是实话,谁有一个占了自己正堂,还处处家主自居的兄弟,都不能说是愉快。张老太爷点点头:「你有你的想头,可也得和孩子们说清楚。别的不敢说,论起看人,」张老太爷没好气地看了贾赦一眼:「除了你,我是人人看得八九不离十。琮儿那孩子,是个立心清正的,再不会和你那兄弟一样。」 第432页 贾赦点点头:「自己的孩子,我也明白。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毕竟还不知道琮儿将来岳家如何。不如早些趁着我还明白,把所有的事都定下来。这样他们兄弟相处起来,不至于你防着我,我防着你的。」 张老太爷让他这话引得,也沉思起来。自己清楚自家的帐,大儿子一向在京中,小儿子却一直外任。当日是为了避嫌,可是后来就算是自己退下来,小儿子也不愿意回京了。此中为何,张老太爷自有思量。 第276章 先是忠顺王府, 给尚未成亲的小儿子与世子分了家,理由就是小儿子要成亲了,可因为联姻对象是南安郡主, 忠顺王爷怕委屈了小儿媳妇。 南安一家自然感激, 将郡主的嫁妆又厚了几分——这可都是小两口日后立身的根本。京里人正议论着忠顺王府厚道呢,张老帝师竟召回了长年在外的次子, 亲自主持给长子与次子分了家。 人家的理由更简单,家里孩子们一日日多起来, 怕是住不开, 不如各自住着。想想张家那八条好汉, 还有他们各自的孩子数量,大家纵有疑惑,也能理解。 只是贾赦却让两位舅哥给实实在在地打了一顿。别以为人这不知道, 就是贾赦给张老太爷守过一夜之后,老爷子才让管家开始整理家中产业的。都是做官多年的人物,能想不清楚其中的关窍? 贾赦还不服气:「大哥打我也就算了,二哥你作什么打我。」 张二老爷张波, 不过是回京述职时见了贾赦几次,可是对这位前妹夫在自家父亲眼中的地位却知之甚详:「我为什么不能打你。早想打你一顿了。天天在父亲跟前说这个说那个,你自己竟清白无垢了。」 「天地良心, 」贾赦学着贾琏叫撞天屈:「我不过是把自己家里分家的事说给父亲听了。再说我就算不说,大哥还能不与父亲说不成。未必大哥说了,你还打大哥一顿。」 张波就挥挥拳头,示意这个理由过不了关。贾赦只能接着忽悠:「其实是父亲心疼二哥, 才觉得我家那个法子不错。二哥在外头多少年了?可是因为没有分家,二嫂只能在家奉养公婆,与二哥聚少离多的,父亲能不心疼?所以父亲才起了这个心思,让二哥二嫂能过几天团圆的日子。」 「胡说。」张波主政一方多时,才不信鬼话:「父亲现在的情形你没看出来?」 贾赦就沖人摊了摊手:「这才是父亲思虑周详之处。你想想,家里人多事繁,大嫂一个人要操几家的心,她也是有岁数的人了。让哪个侄子媳妇管家,都有不便之处。还不如现在分开了,就是有那一日,也能有人帮衬大嫂不是。」 张波刚想说自己媳妇也能帮衬,勐然意识到,真到了那一日,怕是各自都得怀了小心思,大嫂未必放心让自己媳妇帮衬不说,就是自己媳妇也未必不存别的心思。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知道,兄弟同心尚在,可是内宅却不敢保。贾赦算是顺利过关,给二人分别上了茶才道:「刚听说分家,自然人人心里不舒服。可是长远想来,这才是长处之法。难道分了家,你们就不是兄弟了,有了事情就不相互照应了?」 兄弟二人看着眼前唠叨的人,明知无用,还是齐声喝一声:「闭嘴。」 让闭嘴就闭嘴,贾赦撇下嘴,自己找张老太爷说话去了。 倒是京里有些头脑的人家,对这两家为可分家打探得多了,从中寻思出了些道理,迎春婆家也正在整理产业,做两房分家的准备。 这日因是黛玉出月子,孩子满月的好日子,孙苑母亲早早来了。不等人坐定,已经拉着孙苑问道:「你们家里是最早分家的,可是你公公听说了什么?」 她倒不担心孙苑他们吃亏,毕竟成亲时贾赦就已经放出话来,府里的一切都是贾琏的。贾赦为人虽然惫懒了些,却最是说话算数的人。再加上孙家只有孙苑哥哥一个儿子,也不必跟风做什么分家的举动。只是担心是不是朝中要有大的动作,自己家中也好提前准备。 「没有的话。」孙苑先安抚自己的母亲:「父亲的位置与圣眷,有什么消息能听不到?不过是我们小叔子过了童生,我公公担心他自己将来不会管理产业,提前让他练手。好歹现在有二爷与我公公照管着,就有了不好,也能及时弥补。」 这是鼎国公府对外的说辞,孙苑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了,自然一脸真诚。不是她女生外向,实在是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公公婆婆为何突然要分了私房,又不能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只能把最说得出口的敷衍。 孙太太就松了口气:「其实这样也好,将来不光省心,就是妯娌相处也没了隔阂。」她是单纯地为女儿高兴,试想,一样是做当家主母,只照顾自己一房,自然比连带着照管小叔子一家来得省心。 孙苑不能与母亲多呆,今日满月宴,人客纷纷不说,来得多是京中第一流的人家。黛玉刚出月子,从准备到下帖子,都是她与贾琏二人张罗。现放着一屋子的客人,能与母亲说这些话,已经是挤出来的空了。 就是几位皇子妃,也是对黛玉羡慕多多。当日她们也都是生产过的,月子里就得自己筹划着名满月之事。就是娘家能帮一二,也不好大刺刺地招唿客人。 人家孙苑却不同,这可是正经的国公夫人,丈夫还是实职的户部右侍郎,走到哪里不是笑脸相迎。加之大观园景色不俗,宴席就摆在园子里头,正是花香四溢的时候,虽未开席,已是人人满意。 第433页 这是平亲王的长子,宫里太上皇早早地赐了名字出来:承怀。别人不解其意,只忠顺心中清楚,自己的父皇,到底对当年之事不能释怀。 平亲王却是不理会这些,得了太上皇赐名,是天大的恩宠,他也只当恩宠接着就是。贾赦与他是一样的心思,多少事,只从字面上理解就好,想多了不过是自己为难自己。 因知道鼎国公府正在为已经分家的小儿子相看人,好些来客都带了自己家里的女儿出席——就算是分了家,可是国公府里兄弟相得是出了名的。不说贾琮身上另有一个爵位,就是没有爵位,小小年纪就得了案首,又有做国公的兄长帮着,前程也小不了。 一时园内鲜花与娇女共媚,嫩柳与玉面同辉。巧姐儿自然是招待各家女孩。她也知道今日还别有目的,加之与贾琮从小亲厚,对着众女孩更是加细几分。那些姑娘哪儿知道身边的郡主,对自己亲事也有一言之力?不过这位身份摆在那里,也有那眼皮子浅些的,极尽巴结之能事。 因这些年皇后看重,巧姐儿就是宫中也来去自如,对这些巴结如何看得上眼?不过嬷嬷们多年教养,自有一番应对之辞,只与大家说些女学之事,再及花草,又及针线,也算是主客尽欢。 席间巧姐儿看中了两位,一位是工部尚书的嫡孙女,刚过了十岁,团团脸上还有些婴儿肥,一笑起来两个大大的酒窝,看着让人心生亲近。再有一位就是与贾琏同僚的户部左侍郎的嫡次女,今年十一岁了,与巧姐儿是同年所生。这位小姐容貌自不必说,据说竟是位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的。只是贾琏同僚之女,算来与贾琮倒象是小一辈似的,让巧姐儿委决不下。 曲终人散,大家已经人困马乏。贾赦自己抢了承怀的小命命名权,起了个大众化的乐乐。只是这个时代,这个名字还算稀罕,得了大家一致肯定。贾赦心情一片大好,与邢夫人相对而坐,说些闲话歇乏。 巧姐儿自己来找祖父祖母,要先将自己的观察说与他们听听。要是让父亲知道自己竟替叔叔相看起媳妇来,怕是又得一顿不是。 见巧姐儿过来,两老自是乐得合不拢嘴,邢夫人嘴上说着:「今天你也累了,那些姑娘小姐,难为我巧姐儿竟人人周全。很该自己回屋子歇歇。」 巧姐儿一本正经地道:「正是有一件事情存在心里,歇也歇不安生,要与祖父祖母说说才好。要不今天晚上也睡不好的。」 「好,好。多难的事情,自有祖父给你办。」听说自己孙女连觉也要睡不好了,贾赦先不管是什么事,只管自己应承下来。 「就是这样两位姑娘,只是各有各的好处。那位工部尚书家的姑娘,看着就让人觉得亲切。而那位侍郎家的姑娘,想来与小叔叔是能说到一起的。只是竟是父亲同僚之女,委实有些让人别扭。」巧姐儿说出自己的苦恼。 邢夫人边听边乐,此时已经忍不住了:「这话你万不可对你父亲母亲说起,要不看他们骂你。」谁家是侄女给叔叔相看的,没得让人笑话。 贾赦也点点头。这两家他都知道,说来那位工部尚书,一直压在李靖叔叔头上,几年竟一动不动。按说也到了致仕的年龄,只是家里儿孙不大争气,只好自己撑着。看来也是愿意借一下自家之力,才将孙女推出来。 至于林家的姑娘,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有个才女的名声在,怕是清高不爱俗务的,能不能担起当家主母的责任,就是值得商榷的事情。贾琮不成亲时可以在哥哥家里蹭吃蹭喝,到得成亲后,就不能再如此行事。 第277章 就在贾赦与邢夫人对贾琮的亲事难以决定的时候, 有人已经把木钟撞到了太上皇那里。当然不是一般人,以太上皇现在的身体,一般人已经见不到他老人家了。 来人是太上皇那一辈的宗室, 算是太上皇的堂堂弟。其父也是个人物, 虽然没有什么大功绩,但是几次皇位更迭, 也没有站错队。为表善待宗室之心,几代帝王对他们一家都算优渥。所以这位身上还有一个郡王的爵位——礼郡王。 太上皇年老念旧, 与他一辈的人越见凋零, 就对这位堂堂弟越有耐心。所以人一请见, 就被召进了大明宫。二人寒喧过后,这位已经说出了来意:自己家中有一位小孙女,与那位小小年纪的案首年龄相当, 希望太上皇能为其指婚。 要是这位堂堂弟所求的是别家,太上皇说不定也就答应了。可是对象是贾赦,太上皇就犯起了嘀咕:这位堂堂弟与自己年龄相仿,可是成亲比自己还早。最小的儿子是个庶出, 也已经近于不惑。如此算来,他那位小孙女的身份,也不过是个庶出。 庶出的庶出!太上皇快要让自己的堂堂弟气乐了, 就算是皇家,可是十指不齐,也有高有低。这位嫡出的儿子,将来降等也不过是个国公之位, 那位庶出的小儿子能不能得到爵位还两说着呢。 想到这里太上皇心中一动,对着面前的堂堂弟道:「你那个小孙女,如今多大了?记得应该也快是花嫁之年了。」 人家礼郡王回答的十分爽快:「多谢皇兄关心,还记得我那小孙女的年纪。可不是明年就将及笈了。」 呵呵,好尴尬呀。太上皇哭笑不得,只好再提醒眼前人:「可是那位贾琮,刚刚年满十二。」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二人年龄相当了? 第434页 那礼郡王毫不在意:「没听说女大三,抱金砖吗?再说还不到三岁呢。」 太上皇要不是体力不支,都能呸他一脸,哪来的那么大脸面,以为自己是宗室,就真是金枝玉叶了?哪棵树上都有歪枝。他无心再理会来人,只挥手叫戴权过来:「朕已经乏了,好生送礼郡王出宫,等朕有精神了再说话。」有精神了也不召你。 礼郡王还想没眼色地问问此事是否可行,谁知太上皇竟一翻身自睡去了。戴权站在那里,用眼神示意礼郡王悄声,引着人到了大明宫门,只交待个小太监送到宫门口就完了。 礼郡王回家越想越气,本来他打算的不错,毕竟贾琮自己身上就有个爵位,虽然低了一点,可好歹说出去体面。加之听说此次鼎国公府分家,人家可是得了不少银钱。想他小小年纪,会什么经营之道,又已经被分出府,自然得指望岳家帮衬一二。 正好!自己王妃并不是个贤惠的,对几个庶出儿子只做表面功夫,看着好吃好用,实际不过是捧杀。弄得几个庶子人人斗鸡走狗精通,顶门立户稀松。一旦自己哪日去了,用不上几年,就得败落。现成的能拉扯一个,即得了名又得了利的事,郡王立时厚着颜面去求太上皇。 谁知太上皇竟没有答应。庶出,又是庶出。礼郡王很生气。当年若不是他祖父是个庶出,那大位也未必没有一争之力。就是为了庶出,只得封了个亲王。不过是自己父亲见事明白,才到自己这里未降等,保留了郡王之位,要不他府里,与普通的闲散宗室有何区别? 那个什么贾琮,不也是庶出?与自己小孙女不是正相配?何况自己孙女可是皇家血脉,天下最高贵的血统。正是因为自家身份高贵,又是女家,不好上赶地找人提亲,礼郡王才想起找太上皇指婚,多体面的事。 既然太上皇不肯给自己家这份体面,自己也一样能把小孙女嫁入贾家——不信自己堂堂郡王的孙女,那贾赦还敢不答应,不过是个国公。 不过也不能自己直白地就对人家说,我家有个孙女,想嫁给你儿子,咱们什么时候把日子定一下吧。那就不是一个王爷的做法。还是得找个人,从中委婉地带个话,那贾赦若是识趣,自然会自己亲自来为儿子提亲。 只是这从中周旋的人选 ,也不大好找。毕竟礼郡王平日连朝也少上,除了每年封笔、开笔的大朝会,他一向是在家中高乐的。不上朝,认识的也就是那些同样的宗室,可是这样的人家,看不起原来的荣国府,不屑与之交往。又攀不上现在的鼎国公府,无路与之交往。 费思量,真是费思量。礼郡王自己琢磨着牵线之人。 几天过去,礼郡王还是没想出人选来。他那最得宠的小儿子,已经气沖沖地跑到了他的书房:「父王,不是说要把莹儿定给贾家的小儿子吗?」 礼郡王对自己的小儿子,从来都是哪儿看哪儿好,要不也不能为他的庶出女儿这样劳心费力。他很慈父地道:「急什么,为父正在想着,让何人去与贾家透话,才不失了我们王府的体面。」 「透话,还透什么话?」那小儿子已经气急败坏了:「我刚才在丽春院里,听到工部尚书家的二儿子抱怨,那贾家竟没看中他们家的女孩,与户部左侍郎家要下小定了。」 礼郡王有些接受不能。怎么自己还没找人说呢,人家这就要下小定了?难道?想到一种可能,礼郡王有些心虚。从他祖父那一辈起,就是谨慎的人,靠着揣摩帝王心思过日子。 那日太上皇没有答应他的请求,他回来说是琢磨递话之人,其实何尝没有观望的意思?太上皇却再没有召他进宫说话。也就是说,他所请之事,太上皇并不满意,这是要冷他一段时间了。 「这个贾赦,还真是不识抬举,我家里好好的皇家血脉,他还敢嫌弃。看哪天我给他个好看!」小儿子气哼哼地发着狠话。 「闭嘴。」礼郡王喝止儿子:「这事儿自己烂到肚子里,就是你媳妇与丫头那里,也给我嘱咐到了。」 小儿子还不服气:「父王,那贾赦给咱们这么大的没脸,岂能这样轻易就放过他。」 看着早该顶门立户,却仍章台走马的小儿子,礼郡王长嘆连连:「你家有谁与人家说过结亲之意了?人家见过你闺女是扁是圆了?还不快快收声,要是自己把这事儿说出去,你那闺女还嫁不嫁人。」 小儿子还嘟嘟着自己的不服气,礼郡王第一次看着这个小儿子心烦起来。什么宝刀不老,什么老来子,分明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等小儿子让礼郡王平生第一次撵出了书房,礼郡王自己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靠着帝王才有好日子过的人,发现人家已经不愿意让自己靠了。而不愿意让靠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小心思让人看穿,不出冷汗才怪呢。 今后自己家王府要何去何从,才是现在礼郡王头疼的问题,什么小孙女,不过是个庶女,随便找个平头整脸的也就算对得起她了。 大明宫里,太上皇难得地把皇帝、忠顺与贾赦一起叫了过来,大概是找到了事情做,老人家的精神竟恢復了几分:「宗室过于优渥不是好事。多少人家只管生,反正有国库养着,多生几个孩子还能多份钱粮。」 这话皇帝与贾赦都不好接——几代之后,忠顺的后世子孙也在宗室之列了。只有忠顺不管不顾地道:「要不是太/祖那时定下了优待宗室之法,也不能成了今日尾大不掉之势。」 第435页 太上皇白了他一眼:「胡说。太/祖那时宗室才多少人,又是与他老人家一起打江山的,不优待能说得过去?人都说皇帝家还有三门穷亲戚。流了皇家血脉,还真能让他们讨饭不成。」 「可是开国已经百多年了,您数过现在宗室是多少人没有?这些人论爵领着钱米不说,好些人家还收别人的田地做隐户。上次本来说是要查的,还不是宗室硬顶着才没查下去。」忠顺对没能查隐户之事梗梗于怀。 隐户之事,确实也是国之大患。太上皇看向眼前的三人:「刚刚才查了官员,现在就动士绅,怕是有小人做乱。」 这倒有可能,据贾赦所知,那位没出现在这个时空中的冷面帝王,当日就为了这些事情,活活累死在了御案之前。他想了想道:「其实咱们可以先给那些人定下调子,向天下讲明隐户之害——那些人所以做了隐户,不过是为了逃避税银。可是各地的税银都是有定数的,这些人不交,就得有人给他们补上。指着那些士绅?他们本就是不纳税的。所以只有平民,是最终吃亏的人。」 先让老百姓看穿所谓士绅的面目,他们说的那些诋毁的话也就没有人信了。大家都觉得此计可行,齐齐把眼睛看着贾赦。 贾赦想抽自己一个嘴巴。明明已经心生退意,还把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在这个时候多个什么嘴。 第278章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想收回来是不能的。贾赦不想自己出面,只好拉垫背的:「听说皇后久有办什么报纸之意,我倒觉得是个办法。」 大家只当是他家里的女孩听皇后说起过, 都没有在意。不过这事由皇后出面终是不妥——后宫不得干政, 这一条就是皇帝记不得,太上皇还记着呢。 想来想去, 大家也没有什么好人选,太上皇又明显露出了疲态, 皇帝只好带着忠顺与贾赦到养心殿继续商量。 贾赦本要装哑巴, 可惜二人知他甚深, 只用眼神示意他说出自己的想法。现在正是惜春备嫁的时候,贾赦时间宝贵,没法与皇帝比耐心, 只好出主意:「其实可以先查隐户之事。反正那些宗室,收的隐户不少,还怕牵不出他们?等把隐户查完了,那些士绅要是反弹, 就告诉他们,再反对,就士绅一体当差纳粮。」 这么毒。皇帝与忠顺算是大开眼界。贾赦不知道他们所想, 要不就能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温和多了。那位冷面帝王,可是双管齐下。不过是没有占得舆论的先机,又低估了士绅的反弹力度, 才功败垂成。 贾赦从头就没想过让士绅一体当差纳粮!要知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不是传了一辈两辈。那可是源远流长的存在。人家十年苦读,好不容易金榜得中,你说你得和那没读过书的人一样服徭役,人家不反弹才怪。 同样的,有这样一把刀悬在士绅的头上,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与颜面,反弹的力度就会小得多。毕竟查出了隐户,不过是触动了他们的一部分利益,可是当差纳粮,才是这些人真正的痛中之痛。 什么才是最让人害怕的?不是已经砍到头上的刀,而是不知道何时才会落下的刀。看贾赦自己就知道了,要不是有个抄家来族的刀在头上悬着,刚穿来时他能蹦哒得那么欢? 皇帝与忠顺服气了。本来三人是一同让太上皇叫进大明宫的,同一个时间得到了太上皇想收拾宗室的想法,才引出查隐户之事。可是贾赦就能想出可行的法子,自己还摸不着头脑呢。 服气怎么办?让他干!! 皇帝与忠顺有志一同地找到了自己的答案,都笑眯眯地看着贾赦不言语。 贾赦能不知道他们的心思?把手摆得飞快:「我现在只想着快点把侄女嫁出去,再给琮儿把亲事定下来,没有空做这些有的没的。」 皇帝阴测测地告诉他:「我可以给沈松派长差。」新郎都不见了,你侄女嫁给谁去? 忠顺在一边也兴灾乐祸:「我在户部还是视过事的。与那位林侍郎也算熟悉。」 得了,没有一个好惹的,贾赦只好认栽。他问皇帝:「你说下次我装成哑巴行不行?」 皇帝与忠顺齐齐告诉他:「你装不象。」 贾赦气结,不管那小梁子请他留步的声音,出了养心殿扬长而去。 忠顺问皇帝:「四哥,你看那傢伙能把事儿办下来吗?」 皇帝那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谁能相信这人冰山脸了近二十年。他对着忠顺道:「你自己想想,从小到大,他有什么想办的事儿没办成过?」 忠顺点点头算是贊同,可是嘴上还不服气:「应该说,他有什么想办的事,没人替他办成过。」 皇帝大觉有理,与忠顺做出了难兄难弟状:「可不是,我们从小到大,事事都是亲力亲为。只有这个人,什么事儿只管出个想头就行了,自有人乐颠颠地给他办去。」 「不过四哥,」忠顺觉得前景可以乐观:「要是那傢伙真把事情办成了,那国内就真可以放下心来了。你看呀,吏治刚刚整理了一遍不说,对今后如何考察官员也有了一套成行的东西。军权就不就了,现在实实地全握在了四哥的手里。又有了好些良种推广,就是有个天灾,也能抵挡一阵。再等清了隐户,」忠顺冲着皇帝一笑:「四哥,你都不用天天上朝了。」 皇帝边听边想,也觉得要是能不用天天上朝是一件好事。难怪一说起让上朝,贾赦就一脸不情愿,谁是天生的工作狂人不成,能好生歇下,还天天找事做。 第436页 「说起来,贾赦这几年也着实辛苦了。按他的功劳,就是加个王爵也不为过。可惜好些事情只能咱们知道,要是真说是他做的,怕是反而让那些人生吃了他。有功难赏,有时想想怪对不起他的。」 忠顺便劝:「四哥对他也算是优渥了。有谁能象他似的,进养心殿和自己家里差不多。想起什么事,找四哥说起来,比我这个亲弟弟都理直气壮。有时我都怀疑,别是他才是四哥的亲弟弟,我反而是外人吧。」 皇帝自然让忠顺逗得一乐:「你也就是在我面前说说,等哪天我告诉了他,也找个乐子看。」 「可别。」忠顺连忙告饶:「我算是怕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坑我一下子。有时看他出的那些点子,竟是一点私心也没有的,真难为他了。让我想找他的麻烦都不好意思——要是把他收拾的脑袋不好使了,想不出好点子就坏了。」 皇帝脸上的笑就少了些:「你知道吗?他曾对念恩说了好几次,当年太子哥哥是胸怀天下之人,想的只是苍生百姓。你看他做的这些事,可不就是百姓得利多些。唉,没想到,你我兄弟,竟不如他。」 忠顺也有些感慨:「是呀,谁能想到,看着没心没肺的一个人,竟将太子哥哥的话都记到了心里。这一点上,我服气。」 再服气有什么用,贾赦现在才知道,世界上真有喝凉水塞牙这种事。 本来他出宫时想得好好地,回家别的不管,先把安安与宁宁叫到跟前,治癒一下。谁知在自己书房外头,竟听见里面有人对着贾琮说道:「琮儿,你马上就要小定了,可用大雁不用?我那庄子里还有好几对活的。」 就听贾琮反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那人的声音贾赦有点熟悉:「也不用你做什么,不过是我有好些西洋来的颜料,白放着也霉坏了,不如一起送你用。」 贾琮真不愧是时先生教出来的:「沈大哥可省省吧。我不信你竟连一个库房也没有。那东西听说几年不用也不坏的,只管放到库房里就是。至于大雁,我给沈大哥出了这么好的主意,想来沈大哥不介意送我两对做报酬。」 「好!」贾赦自己在书房外就叫了一声好。好儿子,真是富贵不能淫,做得好。不知道人家嫁女孩心里不舒服,你现在来找什么存在感。 直到贾琮叫出那声沈大哥,贾赦才确定自己听的耳熟的声音,正是现在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家风水有问题,找一个姑爷,上自己家里蹭饭,再找一个姑爷,还是上自己家里蹭饭。还不交伙食费。 进了书房,贾赦先吓唬沈松:「刚听皇上说,已经预备给你派长差,是去哪里?那婚期是不可得靠后安排?」 沈松一脸懵逼:「不能吧。皇上昨天还让我把手里的差事与陈正史交接一下。说是您是事事要好的人,婚事不能马虎了,让我先放上三个月的假,索性等休完了婚假再接着办差。」 上当了。贾赦只有这一个反应,对天做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看来自己真得抽身退步了,要不非得让皇帝当成驴使不可。 可是越是二货,对自己说出的话,答应人办的事,越是看重。无他,不过是不想让人觉得自己不靠谱。皇帝早将贾赦的性子摸得透透的,这才转着圈地让他答应下来此事。 不过沈松不知道贾赦让皇帝用自己的婚事拿住,还一脸焦急地问:「伯父,皇上真说要派我出长差?没说要去什么地方,大概得多长时间?」 要不是为了你小子,自己能乖乖就范?贾赦越看沈松越来气:「我哪儿知道,皇上那人嘴多严,你能不清楚?还是自己进宫去问问吧。就是能推,也千万别推却,那可是皇命。」完全忘记自己并不是为了沈松,而是为了惜春。 沈松得了话,连饭也顾不得蹭了,立时要进宫晋见皇帝。贾赦这才觉得自己出了一口气,管沈松会不会让皇帝骂,反正皇帝见到沈松急忙求见,一定先吓一跳——没有大事,能让锦衣卫副史急成那样? 不管皇宫里皇帝与沈松对着跳脚,贾赦先问小儿子:「父亲忙忙地给你定下了亲事,你心里没怨父亲不重视你吧?」 贾琮很奇怪地问贾赦:「就算是时间赶了些,可那人也是父亲母亲相看过的。谁家还能如咱们家一样,为了女孩能与姑爷日后好相处,让人见两面?」 真是明理的孩子。贾赦越看小儿子,越是顺眼:「难为你想得明白。其实父亲是有苦衷。那日太上皇急急地把我叫进宫里,说是礼郡王已经求到了他老人家头上,说的还是庶子的庶女。好孩子,你是知道的,咱们家是因为你们只兄弟两个,所以你自己的用度、学业,比你哥哥不差什么。」 「可是别人家,多有把庶子养废的。偏那礼郡王的庶子,就是养废的一个。他那个庶女的教养,更是可想而知。要不他与皇家血脉越来越远,父亲何必拦着,不过是不想你日后让妻族拖累了。这也是父亲为何不选官职高的工部尚书家的女孩,却选了你哥哥同级的左侍郎家女孩的原因。」 贾琮咧嘴一乐:「父亲放心吧,听说父亲给我定的人家,时先生就已经说过了。」 贾赦给人一巴掌:「不早说。」带人向内宅而去。 第279章 没过几天, 京中及直隶各州府,出现了许多小乞儿,见人就送一种名为报纸的纸。上面分了好几块, 密密麻麻地印满了字。里面有一点政令, 大多还都是家长里短,甚至还有知名的儒生近期所着诗文。 第437页 白给的东西, 接到的人都没有什么反感。就算是不识字,还能用它包东西不是。略识几个字的人更喜欢, 因为那上面的东西大都能读得懂。他们平日会的那几个字, 也能磕磕碰碰地读懂不说, 念给身边的人听,得到大家敬佩的目光,自觉脸上有光。下次不用那些小乞们递, 自己就远远地让送一份过来。 而那些正经的读书人,也愿意看看知名儒生所着诗文,聚到一起时不时地讨论一番。要是有人不知道报纸上最新的文章,会让大家共同鄙视, 认为此人孤陋寡闻。所以好些学子与读书人,自然要每天早早地把当日的报纸搞到手。 习惯是人恐怖的东西,它能支配着人, 将一种行为当成必然。就在大家已经习惯了报纸存在的时候,有儒生在报纸上谈起了赋税的问题。 就有人在下一天的报纸上与那儒生争辩,不是老百姓不爱交税,而是税一年比一年重。大家饭都要吃不上了, 哪儿还有钱交税。至于朝庭没有加税,可是大家的税却为何增加,儒生自己也不知道。也不敢揣测是不是地方官私自加了税额。 又有人在第二天的报纸是揭露,各地的官员都是好官,是为民办事的官。可惜田地虽然没有挪地方,可是它们的主人却已经变成了不用纳税的士绅。朝庭是没加税,可是它也没减税不是。没加没减,交税的人少了,那大家的税银可不就增加了。 群情譁然。 这个时代的人,有点钱最先想的就是置地,不管是做官的还是跑小买卖的,都是如此。尤其是下层百姓,几代人苦巴苦攒地才能买下二亩地,一年的收入却还要给别人交税银,是个人也不愿意。 好些读书人也是如此。别忘了,他们只是士,不是士绅。称得起士绅的,至少家里祖上有人做过官,还得耕读不辍,诗书传家,每一代里至少能出一个举人以上的功名。普通的读书人,好些头髮花白了,还只是个秀才,可惜,秀才不免税。想免税,至少得举人以上。 于是百姓们心疼呀,委屈呀,怎么办?既然咱们的父母官还是好官,就不能白白让我们这些人替别人交税,总得给我们个说法吧?好些衙门让讨说法的百姓给围住了,就是顺天府也没能逃过。 这些官不愧是让人夸赞的好官,迅速把此事层层反应到了皇帝面前了。早朝之上,户部最先让皇帝质问:「你们不是掌管全国赋税与户籍吗,这么大的漏洞,怎么没有发现?」 兼任户部尚书的张大学士只好出列回话:「各地所交税银,完全与上年所核之数相等,所以户部并未发现。不过各地籍册已经多年未核,请圣上恩准,对各地籍册进行核实。」 皇帝是个心怀天下的好皇帝,当然要为百姓做主。他立即同意了户部所请,由户部组三十六组能员,对三十六个行省籍册进行核实。发现有不实之地,可着驻军协办。 就有家里收纳隐户过多的官员,大讲什么士绅为国之本的厥词,被张大学士用贾赦曾经的言词驳回。就是皇帝,也提及前几年无疾而终的查隐户一事,着户部此次一併查清。凡有再次收留隐户之家,不在免税之列,与平民一体纳粮服徭役。 没声了。这为官的也好,士绅也罢,最是讲究体面之人,要是与一帮泥腿子一起出工办差,读书人的脸面何在。见朝臣们无话可说,皇帝大笔一挥,将此事明诏天下。 乱!真乱!乱成了一锅粥。这就是整个京中大户人家的情形。谁家没收过几户隐户?不过是把人记到自己家奴僕之列,又不用自己出钱买地,又能每年得二、三成的租子,何乐而不为。 当日收得多开心,现在分出去就有多心痛。那是钱,白花花的银子。不光当家主母们心痛,就是那些姨娘们也多有不甘——好些大户人家的所谓姨娘,不过是叫着好听,说白了不过是家生子。可是正是这些家生子,一旦出了个姨娘,胆子往往比正经主子还大,收起隐户来法子更狠。好些姨娘们,都有父兄在外为之牵线,收隐户做私房。 一时那些家主大人们心疼加头痛起来,当家夫人告诉他们家里用度得缩减,姨娘们闹着要加月例——隐形收入没有了,当然得指着月例过日子。 可是那些家主大人能怎么办?难道还向皇帝上书让人别查隐户不成?都不用说什么金口玉言之事,只说让这些家主们与泥腿子们一体当差,就能要了他们的老命。还有纳粮呢?要知道,那隐户就算是收了,也绝不会多过自己家里的田地去,能为了几个隐户的租金,就得把自家的产业全都纳税?是个人都会算这笔帐。 所以家主大人沉默。听明白家主大人们帐的当家主母们跟着沉默。于是就显出了那些闹腾的姨娘们了。就是家里的钱再多,也是由当家主母支配的,轮不到她们这些姨娘指手划脚。 平日再娇媚的美人,一旦不识时务,也让人觉得面目可憎。怎么,你还想让老爷闹去?感情到时当差去的不是你,丢人的也不是你是吧!一时好些大户人家得宠的姨娘们都失了宠爱。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好些人家经此一事,家主与主母关系竟然融洽了——一算帐就知道孰轻孰重大局出发的夫人,和一心只算计自己得失的姨娘想比,还是自己的老妻才是与自己一心一意呀。所以远离那些平日嘴甜的姨娘,亲近自己的老妻,成了京中好些人家的共识。 第438页 主母们满意呀!内宅妇人,除了靠娘家,自己老爷的宠爱也是不能缺的。如今查个隐户,竟让自己得了这样的意外之喜,贊成,就算是少些眼前利益也得贊成。何况不光是自己利益少了,那些狐狸精的利益听说更是缩水得利害。能打击敌人的事儿,绝对是好事,是值得支持的好事!! 主母们支持,那些奴僕们其实更支持。为啥?想去吧,那些人带着田地来投,就算是名字落到了奴僕名册上,可是即不到府上当差,还能继续在自己庄子上做威做福,同样是奴僕的人,心里能气平才怪。 所以京中及直隶清隐户之事,竟十分顺当地完成了。皇帝看了锦衣卫报上来的情况,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只是想着不能白白让那些人从国库里掏银子,怎么就成了稳定别人后院了呢? 「一举两得,一举两得。」贾赦在边上安慰皇帝:「你看,这报纸功劳不小吧?那些士绅们想扇动百姓,可百姓知道了他们是什么东西,就没有一个跟着他们走的。」 皇帝点点头:「嗯。只是这报纸现在还只能发到直隶和山东等地,有些可惜呀。」 贾赦看稀奇样看着他:「皇上,你可别说各地没有皇庄。一个行省里拿出一个皇庄产出,足够全年报纸的支出了。你看人家皇后,就是在自己嫁妆庄子上办了这份报纸,可是没用国库一文钱。」 皇帝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心疼那点银子。只是这报纸分散各处的话,上面的内容可就不好控制了。要是有人藉此生事,如何收场?」 笨人真无理可讲。贾赦一脸迷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就把自己支使得团团转了?他决定还是回家看着惜春出嫁好些。 时先生在边上说道:「圣上,完全可以通知各行省,除官办的报纸外,其余人要是想办报,必须上报朝庭批准。再加派专员,专门审查报纸上的内容。而后这些人,每年进行一下调换,各省学政也可在旁监督。」 看了没,这个才是聪明人,贾赦示意皇帝。 皇帝表示,有你们在,我只要看着你们好好干活就行了。 贾赦无语,只好以家中事忙请求出宫。皇帝知道这几日是他侄女出嫁之日,想着隐户清查之事,总算是在直隶与京城开了个好头,要派到另外三十五个行省的人,围观了全过程,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于是皇帝不但同意了贾赦这几天都不用来上朝,还大方地在自己私库中取了几件如意、古董等物,算是赐给惜春的嫁妆。 再有两日就是惜春花嫁之期,鼎国公府里自是一派人来人往。贾敬与贾蔷都曾提出让惜春到自己家里出嫁,可是让惜春自己给否决了,她的理由十分强大:「这女儿出阁,总是由哥哥背上轿的。可是哥哥你自己看看,可能背得动我?别说蔷儿,他是侄子。」 贾敬想说贾琏已经与咱们家分了宗了。可是再一想人家对惜春这些年,按的可是自家嫡女的待遇,这话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第280章 原本定的是在下半年再让惜春过门, 可是不光宫里太上皇的身子不好,就是张老太爷也不过是在熬日子。以贾赦对张老太爷的感情,怕是也会如张老太太那时一样, 要按亲子之例守孝的。这样一来, 惜春从鼎国公府出嫁,就不合适了。 邢夫人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之后, 贾赦也觉得有理。与贾敬说了一声,二人只能与沈松打商量, 是不是能把婚期提前一些。这还用商量, 人家沈松等的就是这一天。能, 太能了,哪怕提到明天都没问题。 惜春出嫁极为顺利,虽然婚期赶了一些, 可是人家孙苑嫁小姑子都嫁出经验来了,各色都预备得齐全不说,还额外有些添彩之处。加之皇帝先赐了东西,又有皇后也有表示, 整个婚礼可就又上了一个档次。 好些人家扼腕,怎么自己家的小子没入了人家的眼。原本还觉得惜春不过是养在国公府里,终是差了一层, 可现在看来,哪儿有什么差别。后悔也晚了,只能下次他们家小郡主的时候早早下手。 等惜春回了门,见沈松待她确是真心, 内宅之事尽掌在手,日子过得十分和乐。贾赦大是放心,与邢夫人等交待一番,自己就常住张府了。 张大太太也曾劝过:「妹夫不必日日守着老太爷,几日不见,倒把你熬得眼都抠喽了。」 贾赦只不理会:「嫂子是知道的,我也不过是尽自己的心。说来我是个没福气的,自己父亲早早去了。好在父亲对我比大哥、二哥也不差什么。现在大哥刚刚起復,不好日日请假,二哥离得又远,嫂子终有些不便,所以还是我盯着好些。」 此话大近情理,想想自己公公婆婆对这位,确实是做自己儿子来疼,张大太太只好放弃劝说,只加意让人在饮食上用心,可别人家好好地来了自己府上,却病着回府。 又几日,不用张清与贾赦进宫,皇帝听说张老太爷越发不好,亲派御医过府诊治。不想御医请过脉后,在病人面前不好说什么,出来后却是连药方也不肯开。只说让老太爷想吃用什么,就吃用什么。 贾赦上前拉了御医,用吃人的眼神看着人家:「这是你做御医说的话?皇上派你来治病你连个方子也不会开,还叫什么御医?」 张清连忙把老御医从贾赦手里抢出来,不住向人家道歉:「这几日他日日守着我父亲,累得狠了才胡说,您别在意。」 第439页 不说张清是当朝大学士,就是贾赦的爵位与圣宠,御医也不能说什么。再说他也是做人岳父的人,可是自家女婿对自已不过是面子情,如今见贾赦情状,更觉京中传言不虚,对贾赦的话并不在意,只道:「关心则乱,国公如此孝顺,老朽替老太爷高兴还来不及。」 贾赦此时才算是有了几分理智,拭去眼中不知何时现出的泪,向御医郑重行礼道歉:「是赦无礼了。只是不能眼看着父亲如此,还请老大人赐个方子。」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御医只好开了个太平方子,以安众人之心。不过回宫后,还是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向皇帝做了汇报。皇帝沉吟良久,才道:「也罢了。只是父皇要是问起张老太爷的病情来,还是减着说吧。」 御医自然知道皇帝的用意,太上皇自己身子也不好,加上病多思,要是知道张老太爷的情况,怕是又费心神。待御医退下,皇帝重重嘆口气,对着小梁子问:「让张波回京的旨意,发下去了没有?」 小梁子记事记得清白,自然地答道:「半月前已经发了。要是路上着紧些,还能...」下面的话,不是他一个奴才能说的。 许是父子连心,二老爷张波回府当日晚上,张老太爷已经现出迴光返照的光景。对着一地的儿孙,老人留恋地看了又看,最后把眼睛定在了贾赦身上。 贾赦上前一步握了老人的手,将自己的脸贴在上面。张老太爷竟有些笑意:「怎么,还是这个,性子。听我说,你两个哥哥不论,淑英去的早,我不怪你,那是她的命。」 可怜老人卧床多日,声音嘶哑不说,还断断续续,贾赦早泪流满面,他就是流泪起家的人,又不是真的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古人,自然哭得哽咽难言:「您别说了,养养精神。」 张老太爷摇头:「再不吩咐你,来不及了。这几年你,做得好。只是烈火烹油,实难长久,你要有数。」 贾赦泪流得更急:「儿子知道,父亲尽管放心。」 张老太爷再看向张清张波兄弟:「老二能回来也好。你们,要相互扶持。皇帝要是夺情,不可。」二人也是含泪点头。 再向下看,自己孙儿不少,第四代也有了,算是对得起自己的祖宗。只是心爱的小女儿已经早去了,怕是一会儿自己就可以见到她了吧。 想及此,对着邢夫人招手,可惜哪儿有力气,不过是示意。邢夫人此时也早泣不成声,自己上前跪到贾赦身后。老人轻声对她道:「这些年,你也苦了。日后,赦儿这里,你还要多,体谅。」 邢夫人自然含泪应下。老人再次环望众人,手指贾琏,还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头却一歪,面上转做笑纹,至此仙去了。 屋里立时哭声大作,屋外听从吩咐的奴僕,想着老爷子待下和善,也是哭成一片。就有管事的督促众人,按责伺候主子们换孝衣,着丧服。再四处蒙了门匾,楹联,挂幡等事。因张老太太之孝刚出不久,大家都还记得各自职责,虽然各自千头万绪,可也井井有条。 贾赦与张清兄弟一起,亲自给老人擦身着衣,伺候了最后一程,才一起换了孝子服,共同灵前举哀。 各处报丧的信一出,就有人上门弔唁——张老太爷一生育人无数,就是那些宗室,也多有在上书房与他老人家学习过的,亲近的学生更是占了朝中地半还多,一时灵堂内挨挤不开。 见不是事儿,贾琏与张家八条好汉也不顾自己哭泣,先把来客安顿了再说。正忙着,宫里已经将皇帝拟好的谥号送来了:文正。 道德博闻曰文,靖共其位曰正。有唐以来,文臣多以「死当谥文正」为自己的追求。如今皇帝早早地将此谥号发下,可见对张老太爷极为敬重。 一时不提张清兄弟,就是张老太爷的亲传、再传弟子,都觉得面上有光。众人对老人的丧事更加尽心,竟与贾赦一样,夜夜为老人守起灵来。 七七过后,张清与张波要带自家子侄回乡守制。皇帝也曾想夺情,只是二人举哀甚谨,磕头泣血请皇帝收回成命。又有贾赦在一边劝说,才得以打消皇帝的念头。 就是贾琏,也跟着上书,请按孙制守孝一年。皇帝就算把贾赦从头骂到尾,又从尾骂到头,也改变不了贾琏的态度——反正听骂的不是他自己。 被便宜儿子推出来顶雷的贾赦,一点不情愿也没有,小子,经后有你自己顶雷的时候,老子给你顶最后一次又如何。所以他对着皇帝的怒火,只问:「是我守制不是琏儿守制,你自己选一个。」 就是难选才生气好不。 皇帝委决不下。放贾赦走,别说他这里好些事儿得他出主意,就是太上皇,现在也离不得他——得知张老太爷去了的消息,太上皇几日不能安枕,还是忠顺将贾赦从张老太爷的灵前揪到了大明宫,劝说了又劝说,才算是解了心结。 放贾琏走,户部就得重新安排人手。可是现在没有人能立时接了贾琏的位置,只好将那林同赶鸭子上架了。皇帝再嘆一声,才同意了贾琏所请。 送张清等人扶棺回乡那日,贾赦自是早早到场。张清对他也不大放心,因这些年张波一直外任,所以他与贾赦的感情倒比与自己弟弟的还来得亲近。只嘱咐他:「你的性子也得改一改,好些话,能不说就忍着些。」 贾赦本想说自己忍不住,可是在人殷切的目光下,到底说不出口,再想着自己的打算,对大舅哥保证:「大哥放心,我也这个岁数了,哪儿能还和小时一样。」 第440页 就算是丧期,张清也让他的话逗得眉头一舒:「你且想想自己这些年行事,比小时又好了多少?」 张波在一旁看二人如此不拘,心里有些羡慕:「大哥不必担心。他虽然行事毛燥些,可是自有章法,虽说让人看着生气,可也找不到什么错漏处。」 张清想想,弟弟此话还真说到了点上,对弟弟点了点头:「还是你看得分明,我竟没看出来,还白替他担心一场。」 贾赦只要宽他的心,对话里的关心照单全收:「父亲去了,自然该轮到大哥替我操心。要是大哥不嘱咐我几句,还得当是与我生分了。」 不等张清骂人,已有别的送行之人纷纷来到。张清无法,只好亲去至谢,只指了指贾赦,意思不过是说等回来再收拾他。贾赦更不在意,也去招唿来人。 千里搭凉棚,没有不散的宴席。就算是这么多人或真或假地沿江折柳,张清兄弟还是到了与众众挥别的时候。贾赦一早跳上了马...车,没办法,就算是来了多年,他还是没学会骑马这么高雅的运动。 张清还要制止他,却让他一句:「我再和大哥一起走一程。」以及眼里不知哪儿来的水汽给憋回去了。 第281章 张家人走后, 贾赦在府里好生睡了两天,才算是缓过劲来。两眼定定地看着帐顶,贾赦只是出神。 邢夫人在一边看着, 以为他还在伤心, 吓得生怕他迷了心智,立时让人叫一直在府里的纪太医过来看看。贾赦开始都没听见声音, 等纪太医给他搭脉时,才一激灵醒过神来。 「我没事, 你少失惊打怪的。」他嗔了邢夫人一句。可是纪太医仍细细给他诊了脉, 才对着邢夫人道:「国公爷也是有年岁的人了。近日又着实操劳了些, 内里确实亏了些。等我开上幅方子,夫人好好让人给国公爷煎了,按时服上十来天, 就不碍了。」 纪太医自那年跟了贾赦,就是回京也每日只在国公府里,就是皇帝与太医院,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邢夫人也没拿什么赏赐之类, 只想着节礼加厚几分就是。 倒是贾赦起了谈兴,问起纪太医教学生之事:「要我说,你还是开个专门教医术的书院才好。毕竟我府里能找的人有限, 资质更是参差不齐。」 纪太医偶尔也与贾赦就此事讨论一番,发现贾赦有许多见解对他颇有启发。只贾赦事忙,二人并不能时时说话。 「国公爷也知道,平亲王办那个专门教人各种做工之法的书院, 所费几何。想我不过一介小小太医,纵有心气,也负担不起呀。」 贾赦听了倒松了口气,他原来也与纪太医说过,只是人家一直语焉不详,还以为是有什么不传之密,不愿意广收门徒,原来竟是让钱闹的。 「你不早说,」贾赦点了点纪太医:「我还以为是你师门规矩,不愿意教给别人呢。只为钱的事,那还算是什么事。我手里虽然不多,一个办书院的宅子还是给得起的。别的事,我再与皇上和太医院参详。」 就是说,今后纪太医办这座书院,不是他的个人行为,而仍能算是为朝庭做事。如此纪太医就不必辞了身上官职,少了好些后顾之忧。 纪太医能不知道贾赦是为他着想,连忙相谢。谁知人贾赦却道:「张老太爷之事,让我吓着了。说来老人家也是年轻时累得狠了,要是当日有医者能精心为他调理一下,定不会如此。」 见纪太医点头贊同,又道:「这还是为官之人,百姓又如何呢?所以我想着你办个专教医术的书院,好多些医者,百姓能少些苦痛。」 那个忧国忧民的国公爷,又高高地站到了纪太医的面前,引领起他前进的方向了。纪太医一躬到地:「学生定不负国公之望。」自此要对贾赦执弟子礼。 等贾赦将与纪太医的对话说与皇帝后,得到了大力贊同。人家皇帝与他想的又不同,人家是想着,要是医者多了,那百姓早夭的、英年早逝的就会少,说不定人口就能进一步繁衍,国力可不就强了?贊成,必须贊成。 不过此事即得了皇帝同意,贾赦也不再插手,只每日上大明宫见太上皇。只是大明宫里已经四处药香,闻得人几有窒息之感。 生老病死,任是再大的权势也无法抵挡。感嘆一下,对着昏睡的太上皇,继续发自己的呆。大家只当他与太上皇感情深厚,见太上皇受苦感同深受,却不知他心里早有了别的想头。 回想自己穿越而来,虽然翅膀弱小,可也算是小小地改变了这个世界。至少贾家直到聪聪一代,可保无虞,至于再多的,他又没见过,皇朝都能更迭,何况一个小小的贾家。 看看那些女儿们,除了几个实在不讨人喜欢的,都有了比原着中好几倍的归宿,这得算是他的功劳吧。 再说对这个国家来说,他把那些后几百年的东西都苏了出来,只要不出汉奸,不再闭关锁国,这个国家可以一直领先下去,他的儿孙们完全可以在自己的国土上过安静的日子。何况还有平亲王的工学院,纪太医将办的医学院,也算是来日可期。 可是这样日日劳碌的日子,不是他想过的。他就算已经做不了有钱任性的纨绔了(岁数太大了,要做只是老没正经),可还有时间为自己活几日。 将目光转向太上皇,他又有些不忍,这个老人有私心,有利用,这些他都能感觉得到。可是让他更能感觉得到的,是老人对他的包容与疼爱。尤其是他刚穿越而来那两年,这老人为他算是费尽了心力。 第441页 贾赦嘆一口气。劝自己也不差这几日,还是好生送这位老人一程,也算是善始善终了。 别人哪知道他心里的念头,就他刚才那几个举动,已经把也来看视太上皇的皇帝与忠顺感动得够呛。 「现在我才知道,为何父皇与太子哥哥都对他关爱有加。人心换人心,他待人以诚,让别人不好意思不以诚待他。」忠顺悄悄在皇帝耳边说道。 皇帝点点头,也不回话,与忠顺一起进到太上皇身前。只是太上皇多日不醒,就是皇帝来了也没有什么反应。 皇帝拍拍贾赦的肩膀:「守夜自有宫人,你不必亲力亲为。再说纪太医不是还让你吃药呢?」 贾赦苦笑一下:「反正这屋里都是药味,也不差我的那点,就在这里吃好了。再说,太上皇见我陪着他一起吃药,觉得我孝心到了,就醒来也未可知。」 正说着,有宫人惊喜地叫了一声:「太上皇,您醒了?」 大家都是一喜,齐齐向太上皇看去。可不是,老人正睁大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床前的三人。看了又看,太上皇脸上带了笑,对三人吐出一句:「我知足了。」合眼而逝。 宫内哭成一片。贾赦更是一脸茫然。他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太上皇还真的醒了,可是偏只醒了那一下,就再也没张开眼。 皇帝与忠顺之悲,自是不用多说。虽人常说天家无情,可是太上皇对他们也算是仁至义尽,尤其是最后一句「知足」,更让二人觉得自己来得是时候,不会在将来留下憾意。只是贾赦一脸悲喜莫辨,连哭也不会了,让人实在不忍。 皇帝忙着举哀,忠顺悄悄地把贾赦拉到一边:「你快醒醒,一会众大臣也该来了,好歹你也去收拾收拾。」 贾赦看看还在痛哭的皇帝,对忠顺点头道:「是呀,没我什么事儿了。我也算是亲自送了太上皇。你和皇上说一声吧,就说我走了。」 忠顺只当他要回府里换衣服,想他这些天先是送走了张老太爷,又送走了太上皇,二人都是对他极尽疼爱的,伤心在所难免,也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只说:「行,我和四哥说。你走吧。不过明日就该哭临,你可别迟了。」 贾赦只冲他皱下眉头,好象要说什么,终是只说:「我走了。」 忠顺已经回过头去继续与皇帝举哀。 谁知到了宫门将下钥的时候,有小内侍拿着包袱进来,说是鼎国公府送来的,怕国公爷在宫里守灵,少了替换的衣服。 皇帝四顾,没发现贾赦的影子,道:「那傢伙哪儿去了,他再不是在这个时候躲懒的人。」 忠顺这才想起:「父皇的事儿刚出来的时候,我见他如迷了一般,劝了他两句,让他回去换换衣服,明日别误了哭临。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到府?不然他们府上不会送了衣服进来。」 皇帝也有些急:「你即见他有些迷了,怎么也不叫人跟着他?」 忠顺也急道:「当时我也是痛迷了心,哪还顾得这个。再说他们府里不是一向有下人在宫外侯着?」 皇帝就道:「那是平日,可他都进宫几日了,还能让人老等着不成?他走前可说了什么?」 忠顺想想,脸色大变:「他只就,没他什么事儿了,他走了。」还是说了两遍。 「先让锦衣卫找找,贾琏与他舅舅一起送张老太爷灵柩去了,他府里先不忙着说。」皇帝急急地让人叫陈冗过来,安排他找人。 陈冗也吓了一跳,这个国公爷他接触了几次,不是照顾不好自己的人。可是现在宫里与他府里两头不见人,陈冗不由阴谋化了。 皇帝与忠顺,一面安排着太上皇移灵、守夜之事,一面等着陈冗的消息。等平亲王过来的时候,发现二人心不在焉,问了一句:「怎么不见父亲?」 忠顺无法,只好把贾赦暂时不见的事情对他说了。谁知平亲王并不着急:「说不定父亲是去北禅寺了。上次父亲从宫里出去,就自己直接去了北禅寺,怕是这次也是如此。」 有道理!毕竟那里还有太子的牌位在,说不定贾赦真的是到那里,告诉太子一声。皇帝连忙让人去告诉陈冗,让他去北禅寺将人接回来。 已经入夜,风声渐起,就算是在殿内,仍让人感觉到阵阵寒意。已经换去吉服的皇子龙孙们,按身份跪在太上皇灵前,按时辰举哀。 只是当前跪着的忠顺王爷,时时看向殿外,好象是在等什么人,让人不由得心生疑惑。就见有人到皇帝身边,跪下后说了什么,皇帝忽然瘫坐在地,嘴上大声问道: 「没有?怎么会没有?」 第282章 太上皇薨逝, 京中戒严,锦衣卫倾巢而出,对过往之人大加盘查。大家只当是防不轨之人, 都表示司空见惯, 没引得太多异样。 只是鼎国公府,如天塌了一般。听到贾赦不见的消息, 邢夫人立时想起,前几日贾赦曾经把当年给她那个宅子的房契要了过去。想是他那时就已经有所谋划, 谁知他说走就走, 竟连招唿也不打一个。 也让人到那宅子去看过了。只是如当日陈冗在北禅寺只见了太子牌位前燃着的檀香一般, 那宅子也有人去过的痕迹,却是人去楼空,地上浮灰又起。 也是皇帝好心办了坏事。他怕贾赦只是一时想不开, 要自己清静几日,又怕邢夫人等人着急,没有第一时间通知鼎国公府。在头七后发现这人是真的不见,才由时先生到府说出了真相。 第442页 可是真相如此伤人, 还不如不知道的好。急急从张家老家赶回的贾琏,第一时间让皇帝夺情,办差, 必须办差。当日贾赦不就是心疼儿子,才自己留下的?现在让贾琏重新回到户部不说,还将升贾琏做户部尚书,并在报纸上登了又登, 只希望贾赦见到后,能回养心殿与他大吵一架。 可是皇帝註定失望,没有人能跟得上一个二货的思维,盖因贾赦的思维不能用常理推测。人即下了离开的决心,又用心谋划了这些日子,不想出来的时候,才不管自己便宜儿子是不是让皇帝累成狗——反正该给铺的路都已经铺了,谁也不能扶着谁走一辈子。 这一日,大家又在荣庆堂里泪眼相对,林之孝家的进来回道:「老太太,二门上来人说,有个小书生,说是刘姥姥的外孙子。他说老太爷让他给家里带信过来。」 邢夫人这几日老了十岁不止。她一直在怪自己粗心,贾赦那么明显地漏洞自己都没有抓住。又想起那年贾赦曾说起过,要带她一起到庄子里住着。忽然又改了口,让自己只在家里做老封君的话。更是悔不当初,日日以泪洗面。 听了林之孝家的话,邢夫人一时反应不过来,看看孙苑,再看看迎春,问:「她说什么?」 孙苑早不顾邢夫人是否听清,让林之孝家的快些将人带进来。管他是真还是假,见了人就知道了。国公府又不是什么随便让人瞒骗的地方,要是假的,孙苑在心里发狠,直接送到顺天府去。 进来的少年,只可十二、三岁年纪,身上穿着青色儒衣,浆洗得干干净净。虽然见一屋子的人,脸上略微有些做烧,可还是规矩地行下礼去:「给大太太请安,给琏二奶奶请安。」用的还是早年府里的称唿。 邢夫人认了一认,才在那少年脸上看出些熟悉的影子,嘴里问着:「是板儿?」 那少年点点头:「正是小生。」 既然人真的是刘姥姥的外孙,邢夫人对他的话就信了几分:「你说是老爷让你来送信?可是老爷在你家里?」刘姥姥家离城并不太远,怎么锦衣卫的人竟没找到? 那板儿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向伺候的婆子,嘴上答道:「半个多月前,大老爷到了我们那个小庄子上,说是要借宿一晚。离走时留下这封信,说定了让我今日再送过来,还说要是送得早了,会误了他的事。」 现在送来才是误事好不好。这倒真是贾赦的做派,邢夫人对手上的信又信了几分。贾琮坐到邢夫人身边,也不管有没有人招待板儿,把那信一下子打开,没等见内容,先惊喜地说道:「母亲,是父亲的信,父亲的亲笔信。」 邢夫人再次大哭。快一个月了,总算有了消息,还是贾赦亲笔写的信,让她的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因不知贾赦说些什么,硬提着一口气,示意贾琮念信。 信中贾赦先对自己没与大家说上一声,就自己离开表示了歉意,让大家无论如何不要埋怨他。又嘱咐邢夫人保重身体,万不可因此伤怀,「我只是在京中烦闷,所以出去走一走。」他是如此对邢夫人解释的。 又在信里一一关心了孩子们,从黛玉守孝不能缺了营养,到宁宁不要太早启蒙,事无巨细,一一点到。最后,他说道:「不用让人大张旗鼓地找我,你们只管过好你们的日子。我自然能知道。等什么时候巧姐儿出嫁,我就回来给她送嫁了。」 邢夫人这次没昏过去。听完了信,看见局促不安的板儿还站在当地,嗔着身边人道:「怎么不请王少爷坐下,也不知道给王少爷看茶。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孙苑与迎春黛玉面面相觑,不知道邢夫人是不是贾赦的信刺激失常了,正常人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痛哭失声的吗?怎么还有心关心起板儿来了。 贾琮小声地道:「母亲,明日我就搬回来陪母亲,您别着急。」 邢夫人摸了摸贾琮的头道:「胡说。你已经与哥哥分家了,虽然能在府里用了饭再回你自己的宅子,怎么还能再搬到母亲这里?你都多大了。」 等抬头见大家都不安地看着她,她竟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容:「没事了。知道你们父亲舅舅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既然他不带着我,只让我在府里做我的老封君,那我就好生做个老封君给他看。」 五年后 时光易老,鬓催人衰。贾赦这五年处处留形,却总是没在一处长呆过。只是从自己留下的人手那里得知了巧姐儿与孙家和哥儿的婚期,才不慌不忙地晃回京中。 这几年的日子才是人过的日子呀。站在鼎国公府前,贾赦自己感嘆着。他手里银钱尽有,走到一处,玩乐一处,并没让自己受了委屈。好些前世只是在电视里见过的风土人情,高山大川,这一次算是见识了到了原生态的。 加上他在府里留下的人手,对府内这些年的风平浪静知之甚详,连挂心的地方都没有。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应该不算落魄,就想亲自叫门。 不想那大门自己大开,里面两个人急急地沖了出来:「父亲,真是您,您可算是回来了。巧姐儿正闹着要改日子呢。」 贾赦见与自己差不多高了的贾琮还有一脸带笑的平亲王,也是一脸的笑:「胡闹,还有三天就是好日子了,现在哪儿能说改就改。」 贾琮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打量了一番道:「父亲瘦了,只是精神看着好。」说着泪就下来了。 第443页 「都是做进士老爷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流起眼泪来。」贾赦摸摸便宜儿子的头,也有些感慨。他自然知道贾琮为何早早地去考进士,要是再晚上一两科,也不会只是个二甲。只是这孩子一向有心,希望自己能知道他得中后,回府为他庆贺。 只是那时贾赦正窝在湘西的山水之间,得到信时,已经是贾琮得中一个月以后的事,再算上路程,他就自己无良地继续赏山水去了。 当然得先回荣庆堂,只是到了二门,才发现大家都已经等着了。邢夫人倒没多少老态,想是这些年的日子过得顺心之故。 迎春身侧站了两男一女三个孩子,就是黛玉,也有两个孩子跟在身边,不过是一个还由奶娘抱着。惜春身后倒没孩子跟着,只是那肚子已经鼓得老高,看来离生产也不远了。 「好了好了,都先别哭了。这一路我可惜得够呛,不说让我先回屋洗漱一下,难道还能用你们的泪洗脸不成。再说惜春这么大的月份,也不能让她老是站着。」贾赦让大家哭得不好意思。 邢夫人才不理会他,只道:「老爷在外头,多少风霜都受了,京中这点算什么。总是老爷放心,自己逍遥去了,哪知道我们在家人的苦。」 贾赦更是无话可答,只好一一问起孩子。邢夫人这才心疼起来:「正是呢,承墨还小,吹不得风。」招唿着大家有话进屋说。 养心殿内,皇帝一脸的没好气:「你这几年是逍遥了,连个信也不知道送。忠顺一会儿就来,只等他和你算帐。」 贾赦一脸无赖:「有什么好算的。你这里哪儿还用得到我。听说几位皇子,都快把近处的地方打完了。就是那产铁的大洋州,也早成了咱们的。这开疆扩土的功劳,史书上定是大大地一笔。」 看看自己身前唯一的四皇子,皇帝嘆了口气:「好在还有一个老四在,那几个小子一年到头跑得连影子都见不到。」再开疆扩土,也抵不住儿子不着家。 忠顺的声音早在殿外传来:「你还敢回来!临走临走,你让我背那么大一个黑锅。」 这个确实有点对不起人,贾赦也不反驳,只对着进殿的忠顺卖力地笑。 皇帝嘆了一声:「算了,好不容易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且让他歇上几日,你再同他算吧。」 忠顺气疯了:「当日是谁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的?现在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四哥你又护上了。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命,先是有太子哥哥护着,后来又有父皇护着。现在好了,四哥你又接着护起来了。」 皇帝不由笑对忠顺道:「即然他保了国,我自然要护着他。」 <全文完> 第283章 黛玉番外 这一世的黛玉生活得十分顺遂。她有疼爱她的舅舅、舅母, 有迎春这样一个时时体贴的闺中良伴,这样的生活,黛玉一边感恩惜福, 一边总觉得有点不踏实。 就好象, 这样的生活不该属于她,仿佛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 替她把这一切偷来了。 所以就算是贾赦与邢夫人处处将她当成自己人,什么事都将她放在前面, 有时甚至连巧姐儿都要靠后的时候, 她还是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有哪点做得不好, 眼前的一切就会不见了,这样蜜罐一样的生活就会消失不见。 至于没有了这样的生活,会有什么样的日子在等着她, 她也不知道,就是心中知道肯定不再是现在这样,让她舒心就是了。 直到有一天,黛玉做了一个从未对人提起的梦。她心里隐隐觉得, 大概自己现在的生活,真的是偷来的,不过那个偷的人不是自己, 而是那个疼爱自己甚于亲生的大舅舅。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梦呀,又有什么样贪婪的亲戚在里面做恶呀,自己又如何在梦里挣扎呀。 梦里的大舅舅,一直浑浑噩噩地在东大院生存, 直到自己去了,也没怎么与这位大舅舅说过几句话。那大舅母更不用说了,远没有现在这样对自己疼爱至骨,就算是有时为自己说几句话,也不过是为了给二舅母添堵。 琏二哥哥倒是与现实中一样,也随自己回了一次南,并帮助自己处理了父亲身后事。只是处理也就处理了,并未如现实一样,早早将林家的财产交到自己手里,而自己成了「一草一纸都是人家的」穷亲戚。他也一直都与那位凤嫂子生活着,却被那位凤嫂子压得抬不起头来。而全府上下的心肝宝贝巧姐儿,在梦中竟若有若无。 这些黛玉都没有对人提起。她只知道,如果真让自己过那样的日子,不定自己都没有梦中活得久。林家的财产怕也早早地落到别人手里了。 可是现在,这份庞大的财产却在自己手里,还因为林家一些老人被大舅舅陆续找了回来,对自己这个当年的小主子都忠心耿耿的,产业还不断扩大着。要是让梦中那些人见了,更该恨自己不早死了吧。 连着几天,黛玉都有点恹恹的,邢夫人生怕她感了时气,急急地让人寻太医、找药材。迎春忙忙地来开解她,让她不要多想,拉她出去走动散闷。就连小小的巧姐儿,也人模人样地把小手放到她额头上,还嘴里念叨着:「不烫呀。」 大家听了巧姐儿的话都笑,黛玉也笑,可她仍然笑得不大畅快。她就是忍不住将自己现在的生活与梦中比较,那时她病了是什么情形呢?身边不过是两个丫头,太医也只来一两次,姐妹们怕过了病气都是打发丫头来问安,巧姐儿吗?哪时好象就没见过几次呢。 第444页 大家都看着黛玉呢,所以她的不畅快也都看到了眼里。只以为她是真的病了,现在不过是为了安慰大家才跟着笑,不禁都怜惜起她的懂事来。 邢夫人不由上前扶她想让她躺下,不想黛玉却一把搂住邢夫人的腰,紧紧地把自己的头埋在那微胖的腰身里。她觉得,这样自己就能紧紧搂住现在的生活,不必过梦中的日子。 可把个邢夫人吓坏了,以为黛玉毕竟人小,病中是不是想起自己的亲人了。也用手拍抚着她的后背:「好了,好了,舅母在呢。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都和舅母说,舅母让人给你寻去。」 如此的安抚,更让黛玉好长时间没流过的泪掉了下来。她更不好意思从邢夫人身上起来,也不愿意从这不大聪明却待人赤诚的妇人身上起来。这个怀抱,是温暖的,也与她记忆里母亲的怀抱一样,让她安心。虽然梦里的大舅母让她陌生,可此时这个怀抱,却是她的依靠。 因为黛玉一向不大与人做些拉手之类的动作,邢夫人一直当这孩子从小没了亲娘,不惯与人亲热,这第一次被人投怀送抱了,心中怜惜更甚。 从那以后,舅母对黛玉更亲近了。黛玉也试着放开自己的心,将自己的情绪稍稍地露出一些。只有一些,要是人家显出一点不耐、不屑,她也能迅速地收回自己的心,不让自己如梦中那样受伤。 好在大家都接受得很好,为呢黛玉多心,甚至都做出理所当然的样子,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惊诧来。跟着两位梦中没有出现过的嬷嬷,黛玉知道了,这样的疼爱,才是真正的疼爱,那种挂在嘴边却从不付于行动的疼爱,只在听听就算了。 比如老太太。 她老人家说得多好,最疼的就是自己的母亲,可是却不等自己守完母丧就接自己入了府。可是路上那么长时间,竟连个象样的屋子都没给自己准备出来。可是自己到东大院,也不过是两个时辰的光景,已经各色齐全了。 有了比较,黛玉也就知道了如何与老太太相处。嘴上亲热就亲热吧,可是她老人家的要求,黛玉却是无能为力了。比如那位老太太一心疼爱的宝玉,非得要自己给他做荷包。不用嬷嬷们开口,黛玉也知道那是不行的——哪儿给外男做外针线的道理,就是表兄妹才更让人说嘴。 黛玉自己悄悄与梦中对照着,越来越安心地与大舅舅一家人相处。那不过是个梦,做不得准的,她自己从自己身子的变化都能感觉出来。 可是那一天,大舅舅回来却告诉她,他把自己卖了。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难道大舅舅也与老太太一样,对自己只是嘴上的疼爱,心里不过是想着将自己换取利益?就算是前面就是深渊,黛玉也顾不得了。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手,让自己不至晕过去,她要亲口听听大舅舅是怎么说的。 如果真如自己所想,也罢,就听了大舅舅的安排,全当是报了他让自己过了这些舒心日子的恩吧。 等大舅舅说完,黛玉一下子放松下来。哪里是大舅舅卖了自己,分明是不得已。她是父亲做男儿教养大的,自然知道这君臣的道理,对上皇权,谁又能抗争得过?所以大舅舅还要进宫抗争的时候,反过来自己做好进宫的准备。 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丢了大舅舅的脸。所以她按着嬷嬷们的教导,一步步稳稳地去晋见。人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她将银票悄悄放在荷包里,塞给了引路的公公,只求能结个善缘。 等回答完了太上皇等人的问话,黛玉心里更定了:听那些问话就知道,人家对自己并不满意。这样才好,不过是那个什么郡王自己的小心思,长辈还是掌握着天下大树的长辈不同意,大舅舅也就不用为难了。 谁知道圣旨来得那样快,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反正前一日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现在不过是结果出来了而已,黛玉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并不多诧异。不过对那位「强抢民女」的什么郡王,黛玉却心里没什么好感,觉得就是这个人,才让自己平静的生活起了波澜。 可是老太太,却只说这是体面是福气,话里话外说着是她给自己带来的福气,提醒自己不能忘记她的养育之恩。全不想想自己孤身一个,到了那样的人家能不能舒心,会不会让人欺负了。对比大舅舅的焦虑,越发现出老太太的假来。 好在大舅母及时解救了自己。回到东大院的那一刻,黛玉前所未有的安心。 接下来的日子,黛玉发现自己的生活里,处处都出现了那位郡王的影子。最先扭转黛玉对此人看法的,就是他在东大院最艰难的时候,将大舅舅接了回来。 那是怎样的日子呀。老太太不知道怎么想的,非得要把巧姐儿接到她那里。可是老太太真的能好生待巧姐儿吗?黛玉对比着梦中的自己,对此一点也乐观不起来。舅母每天连眼都不敢合,生怕那些捧高踩低的下人强着把巧姐儿带走。黛玉只能哭泣,她好恨自己,还不如小小的琮儿,能够拿起棍子来保护小侄女。 好在那位郡王把大舅舅接了回来。见到大舅舅那一刻,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黛玉从此知道,只有大舅舅在,大家才能安安心心地过日子。 果然,大舅舅没有让她失望,一下子就将那些前两天还耀武扬威的傢伙收拾了干净。就是黛玉,也觉得轻快了好些。就算是那位郡王再送东送西,她也觉得能接受了,反正也不是送她一个人的,就是嬷嬷们也不会说什么。 第445页 黛玉本来以为,大舅舅会与老太太生分了,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大舅舅竟将老太太的生日办得那么隆重。比起集体将老太太生日忘记的二舅舅一家,黛玉更佩服大舅舅了——老太太那样偏心(对比了梦中与现实,黛玉已经自己得出了这个结论),大舅舅还能不计前嫌地为老太太费心费力作寿,不是谁都能办到的。 第284章 黛玉番外(二) 黛玉就算是知道那只是个梦, 可是前半段却与自己初到荣中府别无二致。那些刻薄的话,二太太都曾经对她说过,那些事情, 二太太曾经指使人做过。所以黛玉只能用与梦中不同的现实安慰自己, 那只是个梦。 接下来的日子与梦中越来越不同了。嬷嬷们天天跟随不说,就是宫里的御医也来了, 专门给自己与迎春姐姐调理身子。原来自己不是什么病秧子,不过是先天不足。要是早些保养, 现在已经能好了。 只是她从来了这里, 老太太连母孝都不让她守, 哪儿想着给她保养身子?好在御医已经说了,用不上三年,自己就能与常人无异。听了这个消息, 黛玉又想流泪了。 可是大舅舅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眼泪的,他说过,只有心疼自己的人,才会在意自己的眼泪, 可是让真心疼自己的人跟着难过,不是太自私了吗?不,自己才不要做这么自私的人。拭去眼角的湿意, 黛玉端起药碗,咕咚咕咚地大口喝下去。 可是有些时候,不是想不流眼泪就能不流的。比如听说大舅舅突然就不明不白的昏倒了。听说是二太太还有二太太娘家嫂子,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才让大舅舅气怒攻心昏过去的。 黛玉从没这样憎恨一个人。二太太,又是二太太。一个人自私能贪心成这样,难道已经分家,还不可足以给她教训吗?好在后来舅舅醒过来了。 没错,是舅舅,黛玉不光憎恶了二太太,连带着将所有二房的人都恨上了——近朱都赤近墨者黑,与二太太亲近的人,能好到哪儿去?何况二老爷连老太太的生日都能忘记了,也不配让人尊敬。从此,黛玉只称唿一个人为舅舅,唯一的舅舅。 好在舅舅醒了,黛玉感谢所有的神佛菩萨,让舅舅能好好地醒过来。可是舅舅刚一醒过来,就又为她操起心来,还是向张家老太太开口,为的,是她嫁妆中的家具。 当时老太太就在跟前,却一句话也没有。也是,没有预备,能说什么呢?至此,就是对老太太没有如二房一样憎恨,还是有了心结。 却不想有惊喜等着自己,黛玉入了张老太爷的青眼,允诺可以通过琮儿教导自己。没有什么礼物比这个更让黛玉欣喜。她不缺银钱,也不少吃用,可是没有人时时请教,是她的心病。 现在好了,而这好,还是舅舅带给她的。再想想舅舅曾经为了自己,让平郡王(现在黛玉已经能平静地想到这三个字了)说出第二子可以姓林的话。黛玉只觉得,舅舅对林家,只能用恩同死心塌地造形容。 可是老太太,你是舅舅的生母,为何却与舅舅差距如此之大?明明知道自己已经得了赐婚旨意,可是在自己的生日之时,怎么还想着让那个凤凰蛋来搅事? 男女七岁不同席,女孩的名声是多要紧的事,你做了几十年主母的人,竟然不知道吗?要是没与舅舅家在一起,也没有宫里的嬷嬷,黛玉可能还不在意,可是现在自己都知道了,对老太太更是隔阂起来。 好在还有琮儿,小小的人,拉着那个凤凰蛋就走,连站也不让他多站一下。干得好!黛玉心里决定,回去就再给琮儿绣个扇套子。反正他还小,不到避嫌的时候。 可是人总是要长大的,黛玉不得不学着长大起来。因为舅舅要去巡检九省,家里有了新嫂嫂。可是新嫂嫂看着为人亲切,却时常会让人觉得隔着些什么。黛玉想不出来,只觉得这隔着的东西,让人不舒服。是不是舅母与迎春姐姐也能感觉得到? 那自己呢?她们是不是也会对自己感觉不舒服?黛玉一面自我反醒,一面努力将自己更多地融入到家里。是家呀,现在的家,以后的娘家。黛玉发现,自己愿意与这家里的每个人同悲同喜。 有人送信来,说是舅舅病了。她多想自己只有巧姐儿和琮儿的年纪,那样就不用顾忌那么多,也能要求去看看舅舅是不是安好。她是经过老父之丧的人,初听消息的时候,生怕那丧父之痛再来一次。 谁知此时,他竟然来了。他竟然说,要亲自去看视舅舅。从来看不大顺眼的人,竟然在第一时间站了出来。他从来没有这样高大过,没有这样让人觉得安心过,没有这样让人...心生慕恋过。他的名字自己知道——念恩。 所以黛玉忘记了女孩的矜持,忘记自己原来对他不断送东西让自己被大家打趣的恼意,郑重地,向他表达自己的谢意,是谢他对舅舅一片赤诚,也是谢他全了自己的心愿。 就算他那时的反应有傻,动作有点呆,黛玉还是知道,从此,这个人怕是在自己心里扎下根了。可是要扎就扎吧,自己愿意让它生根,发芽。 所以第一次收到平郡王连同舅舅的信时,黛玉纵是面上作烧,心里还是有些些甜意,她知道,要是没有舅舅允许,仓是没有胆子给自己单独写信的。既然舅舅同意,就是长辈允许了,也就算不得是私相授授。 黛玉这样劝着自己,忍着羞,给他回了信。从此两地鸿雁往復,黛玉得到舅舅的消息,比起别人更全些。 第446页 就在大家都以为只要等着舅舅回来就好的时候,老太太让人叫琏二哥哥过那府去。等他回来的时候,脸和舅舅生气时一样黑。 原来竟是二老爷,把年仅十二岁的探春送进了忠安王府。黛玉不由吸了口气,十二岁,有些小户急着传宗接代,也不是没有这个年纪成亲的,可是探春,好歹也算是国公府养大有姑娘,竟然也要这么早就出阁。 不,连出阁也算不上,分明是如一个物件一样,让二老爷送人了。而接过这礼物的人,年纪大概比二老爷还大吧。黛玉连连后怕。幸亏自己跟了舅舅,要不跟着老太太,她是不是也得让二老爷如此送人? 可那是人家家里的事,毕竟舅舅与二老爷已经分家了,就是舅舅也管不得,何况琏二哥哥与她们这些小辈。除了与舅母的迎春姐姐一起嘆息几回,再就是庆幸。 她跟的是舅舅,不用担心自己被不明不白地送人。 等舅舅巡检回来,再次让二老爷气得昏倒的时候,黛玉已经不将那房的人当成自己的亲人,而是仇人了。是怎么样的仇恨,能让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人伤害自己的亲人。 所以在听说老太太被琏二哥哥接回府里奉养的时候,黛玉就算是接过服侍老太太的时候,无论老太太怎么说二房对她好,让她去向舅舅求情拉他们一把,黛玉都不为所动。 要是有可能,她都想亲自把他们送到最黑的牢里永不见天日,免得他们哪日出来了,又要伤害舅舅。听烦了老太太每日的唠叨,她在巧姐儿跟前「不小心」掉了几次泪。 果然巧姐儿是有成算的好孩子,她们去温泉庄子上休养了。那几日可真是快活的日子,就连嬷嬷们也不再拘着她们。那种自在与安宁,她愿意过上一辈子。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迎春姐姐要出嫁了。从此,那个时时开解自己的姐姐,就要成为别家的主妇。好在迎春姐姐要嫁的人,不是梦里的所谓中山狼,而是先舅母娘家嫂子的娘家。 黛玉还是有些小悲观,不知道先舅母已经去了那么些年,她娘家嫂子的娘家,可能对迎春姐姐真的好。想起舅舅说起,女孩手里要有银子和能有底气,她收拾出了五万两的银票,给迎春姐姐添妆。 听说京中大户人家,嫡女的嫁妆大多也就是五万两,这些钱,能够让迎春姐姐过得好点吧。可是,她多希望迎春姐姐用不上这钱,只有用不上,才说明那个娶走迎春姐姐的人,待她是真心,没有让她受委屈。 事实证明她是白担心了。也是,有舅舅在,自然会替迎春姐姐把一切打点妥帖,哪儿轮得到她来操心。可是不让她尽自己的心意,她又觉得对不起迎春姐姐与她这些年的姐妹之情。就当她是个只会从银钱着眼的俗人吧。 反正舅舅也说过,大家都吃五谷杂粮,怎么不俗?就算是张家的外祖父骂了舅舅几次,他还是让黛玉必须能看得懂自己手里的帐本子。 黛玉不反感看帐,真的。从那些帐本里,她能看出自己的父母以及祖辈,是怎样一点一滴地聚集了这样多的家产,也明白自己今后应该给后代留下什么样的东西。正是这些帐本,让黛玉心里有底气,能在面对平郡王的时候,表现出:即使人人都说你好,我也不大稀罕。 也不能说不稀罕,从那个人扎进心里后,黛玉还是在乎他的一举一动的。可是女孩特有的傲骄,让她表现得不那么在乎。 第285章 黛玉番外(三) 可是那一天, 舅舅把那个人领到了书房里,还把黛玉也给叫到书房。 就算舅舅再不看重规矩,可是让他们这样见面还是么一次。黛玉知道, 一定是有什么大事, 必须由自己亲自做出决定。不过大舅舅不会害她,她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等舅舅说出了平郡王可能着了人的暗手, 有可能不会有孩子。黛玉心里不是没有波澜,舅舅曾与她说过, 会与她的夫家说, 让自己的第二个孩子林姓。这曾让她欣喜, 觉得自己虽然是个女孩,可是也能完成林家的传承。现在,平郡王却告诉她, 自己可能不会有孩子。 原来,平郡王并不是那么完美,也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痛。没有犹豫,黛玉说出了那三个字:「你放心。」 说出这三个字, 黛玉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是呀,这世上并没有十全十美的,舅舅对先舅母那样情深(大雾), 却不能共守白头。舅母对孩子个个精心呵护,却没有一个上她真正的血脉。 没有自己的血脉又怎么样?有哪一个孩子不是真心爱戴着舅母。平郡王接下来说了些什么,黛玉并没有听进去,她只想着, 既然你也不是那么完美,那是不是不完美的我,与你更加相配。 所以平郡王之后再让人送东西到府里,黛玉就有了一些期盼,也有了一些嚮往——这个人,会不会象舅舅对先舅母一样,也对自己用情至深。 带着这样的憧憬,黛玉带着让人艷慕的嫁妆,风光嫁入了平郡王府。可是谁也没告诉她,太上皇他老人家竟然会出现在她的洞房里,还带了一个那么不着调的小胖子。 听了小胖子的话,黛玉心里唯一想说的话就是,幸亏舅舅不在这里,要不小胖子怕是前路艰难了。 新婚的日子,比黛玉想像中枯燥,没有了巧姐儿与聪聪,没有家里人的陪伴,黛玉觉得自己无所适从。就算是平亲王(新婚之夜,黛玉才知道自己的夫君,已经由郡王升到了亲王)对她百依百顺,可是她还是没办法把这个王府做成自己的家。 第447页 回门的时候,对着舅母的嘘寒问暖,黛玉把自己的头如小时一样埋在了那微胖的腰腹间,诉说着自己在那府里的冷清,诉说着自己的想念。 谁知道就在那日晚饭时,平亲王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他以府里冷清,而自己要去书院为由,强烈要求与黛玉一起搬回园子居住。 舅舅当然答应了下来,那一刻,黛玉对平亲王是感激的,也是从那一刻起,她才发现,这个人是真正想她所想,急她所急的。从此他将与这个人一起,相扶相持共渡一生。 本来婚后的生活应该是甜蜜的。可是没有多久,老太太就去了。还是让那个凤凰蛋给气死的。就算是身份所限,黛玉还是听了舅舅的话,要按孙女例为老太太守孝一年。她孝顺的名声一下子传播开来。可是舅母却悄悄告诉她,舅舅是怕她年纪太小生孩子伤身体,正好可以用这一年的时间再调养一二。 等黛玉真实地听说自己怀孕之后,心里五味杂陈。以为自己会如母亲一样艰于子嗣,谁知老天眷顾,竟让她如此顺利地有了身孕。那是不是说,将来真的有可能,会有一个孩子能承继林家,能把林家发扬光大。 设想是很美好的,可是实现起来却有些难度。就在舅舅出门游歷的第三年,她又生了自己的次子。没等她说什么,平亲王已经自己给孩子起了名字:林承早。 姓林,却与哥哥承怀一样排行。 黛玉是感动的。毕竟现在舅舅不在京中,而且当年不过是口头约定。可是平亲王却主动的将自己的心愿实现了,她怎么能不感于他的一片爱护之心。 宫里的反弹是剧烈的。皇帝将平亲王骂得狗血喷头——先太子一脉只余平亲王一人,他又早早说过此生只有黛玉一人,所以每一个孩子都是宝贵的,怎能随随便便地姓了外臣之姓。 「那上玉儿的父亲,不是随随便便的什么人。」这是平亲王回答他四叔的话。 皇帝更气,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可是皇后在一旁劝住了他:「现在这孩子的名字,怕是已经入了林家的家谱了,何必白做恶人。再说,你现在是痛快了,要是那傢伙回来,听说你的做法,你可能自己顶得了他闹腾?」 黛玉与平亲王都知道皇帝与皇后所说的那傢伙,指的就是舅舅。没想到,舅舅就算是不在身边,仍然能护着他们。二人相视而笑,他们已经多次论过,自己可能做不到如舅舅一般,无论身在何处都能护得孩子们周全。可是他们却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尽量给孩子们一个开阔的未来。 史载:平亲王徒念恩,隆利太子唯一子嗣。一生致力发展工学,育人无算。先后带队发明了数十项利国利民的实用工具,奠定了帝国的科技领先世界的基础。同时,平亲王还是后世的妇女之友——正是他开了皇室成员一生只娶妻一人的先河,对皇室成员影响甚深。也极大地缓解了当时社会,平民娶妻难的问题。 平亲王妃娴静公主,对后世的妇女来说,可以称为传奇的存在。她以十余岁的稚龄,掌握了林家全部家产,并确保了这些家产顺利交接到自己第二个儿子——以林为姓的承早手中。 她的一生,是所有后世女人都渴望的一生:她虽然幼小时就父母双亡,可是出嫁后受尽丈夫的宠爱。她的丈夫大力支持她兴办女学,使她不用如当时妇女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兴办的女学,教授了妇女们实用技能,鼓励当时的妇女走出家门,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不再是男人的附庸。 后世的研究者脑洞大开,多有怀疑娴静公主是穿越的。可是也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那就是当时的皇后,是娴静公主兴办女学的最有力支持者,甚至曾经亲自到女学授课。要说穿越的话,那位皇后的一些作为,比起娴静公主来,更象是一位穿越者。 可是因为后一派提供出的证据,多是一些关于皇后的野史,不如娴静公主的事迹史有明载,前一派还是占据了上风。两派一直争论不休,为学术界时常增加话题。 第286章 孙苑番外 「太太, 我们奶奶说,今天的乌鸡汤味道淳厚,她不能亲自服侍太太用饭, 请太太赏脸把这乌鸡汤用了。这两天太太着实费心了, 请太太也补一补。」孙苑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一脸堆笑地对着邢夫人道。 邢夫人有些嗔怪地说:「你们奶奶才刚醒, 让她只管自己好生保养身子,不用惦记着我。」那丫头听了, 表示一定会把邢夫人对儿媳妇的关怀带给孙苑。 谁知第二天, 来的不是那个丫头, 成了孙苑的奶娘,手里还捧了一块料子:「太太,这是我们奶奶带过来的料子。她现在不能动针线, 想着太太屋里的姑娘们都是手巧的,定能给太太制出新鲜样子。」 邢夫人不解地看着奶娘:「你们奶奶生了安安与宁宁才几天,正是养身子的时候。你是她的奶娘,也该劝着她别操这些心。」 奶娘比那个丫头嘴巧:「大概是养儿方知父母恩, 奶奶有了小少爷与小小姐,更知道太太对她的好。这是要加意孝敬太太呢。」 邢夫人没法,只好让人收了料子, 告诉奶娘回去只管伺候好孙苑,别让她再操这些心。 谁知第三天,还是有孙苑着人送来的吃喝。邢夫人觉得不对劲了。要是孙苑生的是个女孩,怕她这个做婆婆的为难, 要讨好一二还说得过去。可是明明她不光生了府里的嫡长孙,现在又生了一对龙凤胎,正该自己给自己树威风的时候,怎么反倒讨好起自己这个婆婆来了? 第448页 想了又想,还真让邢夫人想到了一种可能,她忙让人把贾琏找来。贾琏得了龙凤胎,正是兴头上的时候,对邢夫人也是笑嘻嘻:「母亲可是要问宁宁与安安的事?」 邢夫人难得板着脸:「我不是问孩子的事,是要问你的事。」 贾琏看邢夫人脸色不好,有些摸不着头脑:「我的事儿?我这几天光在府里,连衙门也没去,能有什么事儿?」 邢夫人恨铁不成钢:「现在你父亲不在,你对我实说。可是因为你媳妇怀孕,现在又坐着月子,你,你做下怪了?」就算是这几年母子感情不错,问这样的事儿,对邢夫人来说还是有些为难,只好换了说法。 贾琏更奇怪了:「做怪,我能做什么怪?」忽然自己想明白了,委屈地道:「母亲!别人不信我,你也不信我。」 邢夫人心说你可是有前科的人,你媳妇又表现得这么反常,让我怎么信你?那脸上也就带了些出来。贾琏多精明的人,立时叫起撞天屈来:「母亲,我这几天连府门都没出。再说每天除了看看两个小的,父亲还让我凡事儿都带着聪聪。那么小个孩子,能学什么。」抱怨完又说:「然后我就每天宿在书房里。我那书房在前院不说,伺候的也都是小厮!」 邢夫人点了点头,看贾琏的情形,还真不象是做了怪的。再说他还真没有做怪的时间,也没有做怪的对象呀:「那就奇怪了。」 贾琏知道邢夫人不是没事找事的人,忙问:「可是有什么人在母亲这里说了什么?」这个人必找出来,他才不背这个黑锅。 邢夫人摇了摇头:「不是谁说了什么。不过是这几天,你媳妇天天打发陪嫁给我这里送吃喝东西。我想着她正是该少思静养的时候,不访操这些心的。又怕是你做下了什么事,她不好明说,这才叫你来问问。」 贾琏是知道孙苑的,对邢夫人尊敬是尊敬,该孝顺的时候也孝顺,可是却从没有这样殷勤过。的确有点反常。从邢夫人那里出来,贾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把自己的奶娘找了过来:「奶娘,你们奶奶这几天月子坐得可好?」 赵嬷嬷早已出府荣养,可是又放心不下贾琏的孩子,听说孙苑再次生产,非得自己进来伺候人坐完月子再家去。听见贾琏问起孙苑,脸上已经笑成了一朵花: 「奶奶这回生了龙凤胎,倒比生完聪哥儿更知道感念老儿人了。对我比原来还敬了三分,我看对着太太,也是孝敬得很。但凡什么东西自己用得好,就让人给太太送过去。对两位姑娘也好着呢,让奶娘送了几次料子了。」 看来不光邢夫人觉得孙苑有变化,是大家都觉出来了。贾琏无法,只能等着到时候见招拆招,反正谁要是想往他身上扣粪盆子,他是不干的。 就是洗三当日,孙苑母亲放心不下女儿,生怕她再作出事儿来,问了又问,孙苑也一口咬定自己已经想开了。又有奶娘把她这几天做的事儿说与孙太太听,由不得孙太太不放心。 孙苑的确想开了,做了那样的梦,经歷了那样的生活,她怎么能想不开? 外人都不知道,生完龙凤胎后,孙苑脱力睡去时,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开始之时,正是孙苑顶着红盖头成亲之日,梦里的孙苑虽然有些莫明的熟悉感,可还是怀着忐忑坐在床上,等着新郎来揭盖头。 也是在这等待中,孙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缺的是什么。正在此时,盖头被人挑开了,对面的新郎正看着她。孙苑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心里却有些翻腾,怎么这个人,好象不是自己的夫君? 新郎一看就是个文弱书生,虽然一身书卷气,可是那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显示着他底里的不足。只与孙苑对坐了一会儿,新郎就让人唤去敬酒了。 新房里还有些人,都是孙苑没见过的,好半天才有一个有些尖利的女声说:「看我们都在这里干坐着,怕是弟妹连我们是谁还不知道呢。」 说话的是人二十多岁,一头的珠翠,照得孙苑有些睁不开眼。只好听那位一个个介绍:「我是你大嫂,这位是你二嫂子,这是大妹妹,这是二妹妹。」 孙苑只好含羞向着众人一一点头做礼——新娘坐床就是坐福,是不能随便起身的。 只听那位大嫂子又道:「难怪都说三弟妹是书香门弟,这礼守得就是好。」 明明说出来的是夸奖人的话,可是孙苑就是从那话里听出了些不满来。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却说不出不对劲在哪里。只好自己低了头,反正新娘子总是害羞的。 另一个声音,仿佛是那位二嫂子在说话:「到底读书人家的规矩与咱们不一样。大嫂也是太关心弟妹了。」 那大嫂就道:「是我的不是。咱们勛贵人家,一向是直来直去惯了,怕是弟妹得适应一段时间。」 「大嫂这话说得,好象咱们这样人家多见不得人似的。」又有一个声音加入进来:「我看大嫂管家理事,也没有一样能寻出错处来。就是嫁妆...」说到这里,被别人打断了:「二妹妹!」 那位二妹妹虽然不再说话,可是屋里的气氛却因为嫁妆二字,更尴尬起来。孙苑大约记起来,自己的嫁妆好象是六十六抬,在京里文官嫡女之中算是中规中矩的抬数。可是这家仿佛是勛贵之家,嫁娶总比文官之家隆重一些。 第449页 而自己嫁妆里,有好些是书画善本,这些东西虽然有价无市,可是对内宅女人们来说,该是认为不如头面首饰来得珍贵吧。 总算等到这些女人无话可说,再坐了一会儿就出去待客了。奶娘从外头一进来,脸色就有些不好:「姑娘,这卫家也太拿大了。姑娘虽然是幼子媳妇,可是也嫡妻,竟然到现在,连口热汤都不给送。」 不对劲的感觉更甚,孙苑总觉得刚才这屋里好象少了什么人,应该是与她十分亲近的人。又不知道是谁,也不好问得,只好劝奶娘道:「奶娘且先忍忍,怕是府里的规矩与咱们家里不一样,少不得让她们都按府里改过来。」 奶娘也只是下人,除了想着等回门时与太太说上一说,只好听孙苑的话,把跟来的陪嫁敲打敲打。 第二日天还没亮,一身酸软的孙苑,已经让奶娘叫起了床:「姑娘,哦不奶奶,太太那里快起床了。」 孙苑无法,只得拖着疲惫的身子,洗漱收拾。可是她的夫君,却对这样早让人叫起来有些不满:「母亲再不会在这些事上挑理,你太过小心了。」 等夫君收拾好,已经天色大亮,小两口一口东西没用,忙忙地赶到了正院,屋里已经坐满了人,就等着他们敬茶呢。许是婆婆嫌弃他们到得晚,接茶的时间就长了些,说出来的话也是:「你们刚成亲,小两口亲密些也是有的。只是理儿身子自来弱,你要照顾好他的身子。」 屋里有低低的笑声传来,孙苑臊得满脸通红,还只能感谢婆婆的教诲。敬了茶,认了亲,孙苑正式成了卫家最小的儿媳妇。 没有一个人觉得孙苑昨天累了一天,应该好好休息——当媳妇的,伺候婆婆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人人都是打那时过来的,怎么到了她这里就非得改呢? 孙苑觉得不该是这样,可是应该是哪样,她也没有头绪。只好打起精神,一心一意服侍婆婆。可是她刚刚进门,怎么能知道婆婆的好恶?几次下来,已经让婆婆给她下了「不机灵」的定语。 到晚上回自己的院子,孙苑站了一天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只想坐下来,好好找回自己的腿。谁知刚坐定了,就有自称是三少爷奶娘的人,带了两个俏丽的姑娘进来。 「请三少奶奶的安。本不该打扰三少奶奶的,只是明天三少奶奶还要到太太那里伺候,怕不得见面。」 孙苑现在已经知道,勛贵人家奶娘一向得脸,也含笑请那位奶娘坐下。不过那位还有话说:「这两个丫头,一个□□花,一个□□柳。原就是在三少爷书房伺候的。三少爷面薄,让我带来给奶奶磕头。」 第一天,新婚的第一天!她的丈夫已经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通房,让人带到自己跟前过明路了吗?咬了咬牙,手上的帕子已经让孙苑揉得变了形:「此事太太可知道?」 那奶娘就是一笑:「看奶奶说的,这两个人,就是太太怕三少爷没有服侍,才亲自给挑的。」 那还说什么,孙苑默默地接了那两个丫头敬的茶,只觉那茶不知泡了多长时间,入口无一点茶香,只觉苦涩。 接下来的回门,孙苑总觉得自己身边好象少了一个人,可是是哪个人,她就不知道了。明明她的夫君就陪她一起,她还是觉得那轿子有些空空的。 回门之后,正式开始在夫家生活,孙苑才算是理解了什么叫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真的,每时每刻,对孙苑来说都是在熬: 每天天不亮,就得到婆婆的正院,伺候婆婆洗漱用饭,自己却只能飢肠辘辘,两腿发软,是在熬。 面对妯娌们的冷嘲热讽,夹枪带棒,还得笑脸相迎再适时反击,不能让人以为自己任人拿捏,是在熬。 好不容易回了自己的院子,为了与夫君的奶娘争夺这小小院子的管理权,防着奶娘借两个通房吹枕边风,更是在熬。 别当两个小姑子就是好相与的。一样的牙尖嘴利,一样的指桑骂槐,比起两位嫂子来,她们虽然是庶出女,可是一样得小心应对。 熬吧。孙苑总是在心里对着自己说,可是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她自己也不知道。 因为她是幼子媳妇,家里的管家用权没有她什么事儿,可是那个府里都不缺捧高踩低之人,三房的份例所得,一向平平。熬了一段时间之后,孙苑不得不打开存放自己嫁妆的库房,开始使用自己的嫁妆,贴补自己夫妻的开销。 就是这样,也挽不回她夫君放在通房们身上的心。他大概天生就是惜花之人,对每一个通房都关爱倍至,唯独对她这个正妻,却觉得相看两厌。 奶娘知道孙苑过得艰难,想着回家与太太说说,好为姑娘出气,谁知太太却呵斥了她一顿:「哪个新媳妇不是这么过来的。就算卫家与咱们府上规矩有些许不同,只让苑儿守好自己本份就是。你只有在一边劝着的,怎么反而挑唆姑娘胡闹?」 孙苑知道奶娘在娘家得了不是,只能苦笑:「我不让奶娘说,奶娘偏不信。家里有哥哥嫂子,我不过是个出嫁女。人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母亲可不是得为哥哥嫂子着想,怎么能与亲家撕破脸呢?」 奶娘也掉了眼泪:「可是姑娘也太苦了些。」 孙苑摇了摇头,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如此不真实。可是每日仍实实在在地过着。与妯娌明争,与通房暗斗,与小姑子口角,让婆婆刁难。一日一日,苦熬着。 第450页 直到有一天,她在伺候婆婆用饭时,没忍住吐了出来,心里无比笃定地想着:终于怀孕了,可以歇上一段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有信心,可是她就是认定了。 她认定的没有错,自己真的怀孕了。只是因为心情郁结,加上每日劳累,这一胎并不稳,太医要求她必须多在床上静养。 婆婆脸色并不大好。大概是因为太医说她郁结于心的缘故,面上吩咐她不要劳心使力,回去之后没多久,就又有两个俏丫头进了他们房里。送人的理由十分充分,她有了身孕,不能没人服侍三少爷。 孙苑只管摸着自己的肚子出神,不管再来多少人,有了肚里的孩子,她正妻的位置,就没有人能撼动了。奶娘也欢喜地直掉泪:「姑娘总算是熬出头了。」 原来不是只有她自己觉得是在熬,别人也知道她在熬日子。可这哪里算是熬出头? 一等太医宣布她的胎坐稳了,服侍婆婆的日子又重新回来了,因为婆婆说过:「我们那时,哪儿敢说一声自己身子不好?就是八个月的时候,也得给婆婆端茶倒水。」 妯娌们对她的肚子都不看好,因为她们到现在为止,生的都是女儿。她要是生了男丁,就得占了长孙的位置。好在有奶娘在,才让她躲过好些明枪暗箭。 小姑子们都要备嫁了,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庶出,出嫁时说不定还没有她的嫁妆多。二人开始奉承起几位嫂子来,不过是希望到时嫂子们能多给添些妆。 每日打着十二分的小心,孙苑还是早产了。因为早产,所以别说是太医,就是稳婆,都是现从府外叫进来的。好在孙苑不知道为何,对生产之事隐隐有些明白,力气也用得是时候,加之早产,胎儿不大,用了一天一夜,总算在产房里听到了婴的啼哭声。 「孩子!」孙苑如释重负地叫了一声。 奶娘的声音传来:「奶奶是要看小少爷与小小姐吗?」 孙苑有些奇怪地睁开眼,怎么会是两个孩子呢,她明明记得自己只生了一个。可是记忆纷沓而至,原来她是在生产后力竭,睡了过去,所有的一切煎熬,不过是一场梦。 泪水不由地滑落,真好,原来那种种煎熬,不过是一场梦。现实中,她还是那个得了丈夫全心爱护,没有通房碍眼的世子夫人。是那个婆婆从来不让她立规矩、每月都能回一次娘家的媳妇。是那个没有妯娌相扰的管家太太,是巧姐儿的母亲。 现在孙苑知道自己梦中一直觉得缺少的是什么了,那就是巧姐儿。于是她问身边人:「巧姐儿与聪聪呢?」 奶娘乐呵呵地回道:「两个守着小少爷与小小姐不肯离开呢。要是知道奶奶醒了,巧姐儿肯定第一个过来。奶奶睡了这么长时间了,一定饿了,这鸡汤炖得淳厚,奶奶趁热喝了吧。」 孙苑点了点头,让人把她扶起坐好,喝了一口,果然味厚又不见油腻,对着身边的丫头吩咐道:「这汤不错,快给太太送一碗过去。这两天太太也一直担着心,请她老人家也补一补。」 第287章 太子vs贾赦 贾赦很委屈。哪一个五岁的孩子, 到了陌生的环境,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在身边都会委屈。有的孩子委屈起来,会不声不响地自己躲在角落里, 也有的孩子试图通过哭闹, 引起别人的注意,最好引来自己熟悉的人。 贾赦显然是后者。做为一个让人娇惯着长到五岁的熊孩子, 他的哭声十分惨烈、刺耳。一边哭,还一边拉着自己唯一认识的人的裤子, 不时把眼泪抹到那明黄的裤角上。 太子来到养心殿时, 看到的就是他英明神武的父皇, 一脸无奈地任凭一个胖乎乎地孩子,把自己的裤子当成了擦眼泪鼻涕的帕子。 「父皇,这是谁家的孩子?」胆子这么大, 规矩这么差? 皇帝头疼地道:「就是贾家的那个孩子。」 太子明白了,这个应该是荣公长子,送进上书房来读书的。说是读书,不过是明面上的君恩浩荡。说穿了, 就是正在对抗北夷的荣公,以长子为质,换得皇家信任罢了。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 就要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摸爬,还不知道能不能长大呢。太子心里一软,将这孩子的规矩放到了一边,蹲下来对着那孩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贾赦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虽然还在哭,可是也没把眼前这个穿浅黄衣服的人当回事:「用,呃,用你管。」 还真是没规矩,太子看了自己父皇一眼,发现人也在无奈地看自己。只好继续用诱拐的口气说道:「可我是太子哦,你今后在这宫里能不能吃上好吃的,玩上好玩的,都得听我的哦。」 一听眼前的人是太子,贾赦再用那明黄的裤角擦了擦眼泪:「你真是太子?我是要陪你读书吗」 看来荣公也不是什么也没有和这孩子说过。太子点了点头,确认了贾赦的说法:「对,你就是来陪我读书的。」 贾赦打量了一下眼前比自己高了两头的太子,点了点头:「嗯,你是长得不难看,那我就陪你读书吧。」又转头问道:「皇帝伯伯,你真不让我回家了?」 什么叫长得不难看,人家太子好歹也是经过皇室几代基因优化出来的人尖子好不。不过现在皇帝最满意的就是贾赦不再哭闹,也不管他刚才的话是不是无礼——和一个五岁的孩子讲理,能讲得过才怪。 第451页 就听皇帝温和地答道:「对呀,你以后也要与太子一起,在上书房读书了。每天上书房上课的时间早,你要是回家住的话,来回折腾不说,要是来晚了,师傅们可是要打手心的。」 「哇,我要回家,我不要去上书房。哇,我才五岁,我还要长个呢,不让睡觉长不高。哇,哇,我什么都不会,师傅肯定天天打我。哇,哇,哇...」皇帝一句话,换回来的就是贾赦连哭带诉的这么一堆。 皇帝的儿子们,哪个不是让自己母妃教得见了皇帝和见了猫的老鼠一样,要多听话有多听话,要多乖巧有多乖巧,何曾见过这么说哭就哭的?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出,把个皇帝急得直嘆气。 太子只好自己摸着贾赦的头问:「那你说说,你进宫想做什么?」 人家贾赦一边抽答着,一边说:「我没想进宫呀,是他们非得让我进宫。我什么也不想干,只想天天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也没有人打我手心。」 这志向也是没谁了。皇帝对荣公的后人竟如此不思进取虽然有些不满,却也算是放心——是个没有野心的孩子。只是这样的孩子,也容易让别人引诱坏了,只好说:「那就让太子先带着你吧。」 自己父皇这样推出来顶雷,太子有些不愿意。谁知那个贾赦听说让太子带自己,竟然还讲起了条件来:「那是不是能天天和太子哥哥在一起?」 怎么就叫上哥哥了?皇帝虽有微词,可是实在怕了他的哭功,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太子刚想说什么,人家贾赦又问起来了:「那不用早起床,不用打手心?」 说完了,还边看着二人,边撇着自己的嘴,一幅你们要是说不,我就接着哭的架势。太子无法,只好对皇帝道:「父皇,他今年也才五岁,明年再开蒙也使得。」为了安宁,就先答应他吧。 皇帝能有什么办法?他就没哄过孩子。现在太子肯接手,那是千好万好,怎么都行了。 自此,太子身后就多了一条小尾巴,还是走到哪儿都跟着的小尾巴。直到有一天二皇子被皇帝突然臭骂了一顿后还罚了,大家才知道这个小尾巴是怎样让人不安的存在。 那天也该二皇子倒霉,他前脚刚跟太子请完安,后脚却在太子转过身去时,冲着人家的背影吐了一口口水。太子没看到,贾赦看得十分清楚。他在家里经过这事,他那个弟弟的奶娘就这么干过,不过最后却让他祖母把奶娘给打发走了。所以他知道,别人背后向你吐口水,那是不好的行为。 于是当太子带他进了养心殿,他才不管里面有没有大臣在,直接就问皇帝:「皇帝伯伯,有人沖你吐过口水没有?」 皇帝惊了,谁敢沖他吐口水,别说吐了,就是想想也是大逆不道。他摇头做出否定之后,贾赦不干了:「那为什么他们沖太子哥哥吐口水?你不是说太子哥哥是储君吗?」 这回皇帝是怒:「太子,怎么回事?这样作死的奴才,还不赶紧处置了?」 太子一头雾水,他没看到有人沖自己吐口水呀。见太子答不出个所以然来,皇帝只能再问贾赦:「可是谁挑唆你了,太子自己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贾赦气愤了,说出来的话语速十分快,不过皇帝与在场的大臣们都听清楚了,那就是二皇子虽然没当面沖太子吐口水,可是在太子转身后却吐了。 这就尴尬了。要是没有大臣们在,皇帝到甄贵妃宫里,亲自教导一下二皇子也就过去了。可是现在,这殿里的大臣可不是一个。二皇子小小年纪就不敬储君,难道是有什么不臣之心吗? 处置,必须处置!可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能怎么处置?于是二皇子悲剧地跪了太庙不算,他母妃因为没教导好皇子,也让皇帝给降了一级,由贵妃而妃了。从此,两边的梁子算是正式结下了。 贾赦怕那个?他发现皇帝怕他的一哭二闹之后,早就不怕宫里的任何人了——你们再有本事,不是还得听皇帝的,可是皇帝,却怕他的哭闹! 就是这么粗暴。可是这粗暴的招式,却一用多年,不光贾赦自己不烦,就是皇帝也没见厌烦过。太子对这样的贾赦,更是包容了再包容,就是后来的四皇子与五皇子,都没得到太子这样的包容。 就在太子与皇帝的纵容下,贾赦成功地成长为了新一代京城纨绔之首。他也不抢男霸女,也没欺行霸市,更没欺压良善。可是京里的纨绔们,还是奉他为首,他玩用的东西,一定能得到纨绔们的追捧,他看不上眼的玩意,马上就能臭了大街。无他,这个人忒会玩。 不说大冬天的,为用上春夏的果蔬,皇帝特意赏的温泉庄子。也不说,因为太子礼贤下士,这人生生用金钱把一个个大儒砸进了太子的詹事府。就说京里纨绔们人人要捧的戏子,这人愣是对自己看好的戏子,花了十天的时间,每天不重样地往人台上扔各种材质的头面。那手笔,就足以让京中的纨绔自愧不如,心里大大地写出一个服字。 「太子哥哥,快走,快走。麟官的戏快开场了。」也不管太子是不是在与詹事府的人讨论国事,贾赦进屋拉起太子就要带着人去看戏。 太子一脸无奈:「今天不行。父皇今天让我与户部一起核对今年的税赋。」 贾赦嘴撅得老高:「天天是政事、政事,你都多长时间没陪我看戏了。不行,现在必须得去。我都和他们说了,今天你会去给麟官捧场。好哥哥,回来我和皇帝伯伯说,他一定不罚你。」 第452页 是不当着你的面罚我。太子一脸无奈地挥手让屋里的人退下。要是不走这一回,今天这人能一直赖下去,也办不成什么事。还是走一回吧。好在这两年,赦儿已经能听进去劝了,只要和他说明白,自己再耽误正事,那忠平与忠安就有攻讦自己藉口,想来他能听得下去。 果然,等听完戏回来,知道自己误了太子的事儿,贾赦十分自责:「太子哥哥,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哼,那两个没脸的,几天没收拾,又开始不老实了。」开始想着怎么再到皇帝那里给他们上眼药。 太子知道他消停不了,还是提醒他:「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的母妃位高,你还是得小心,别吃了亏。」 这个贾赦知道,要不是有太子哥哥护得紧,他早不知道折在甄贵妃手里多少次了。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要时时跟紧了太子哥哥,也要保护太子哥哥。要不让那娘们得了势,哪儿还有他的好日子过。 谁说人家贾赦没有脑子,这不就十分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大腿。就算是甄贵妃通过贾母,对他表示了拉拢之意,都没让他动心。 别胡弄人了。要是真的有什么同乡之情,还能时不时地给他送什么加了料的点心和汤水?要不是太子哥哥怕皇帝烦心,他早把那些东西拿给皇帝伯伯看了。 可是太子哥哥一千个不同意他这样做,说什么不利于朝庭稳固。贾赦就算是不懂,可是也知道太子哥哥不愿意他那样做。这就够了,不让做就不做,反正他有的是办法给那忠平忠安上眼药,足够皇帝伯伯按十天一次的频率收拾他们。 可是皇帝与太子不收拾贾赦,天下还是有能收拾得了贾赦之人。那就是他的老子,荣国公贾代善。也不知道他老子与皇帝伯伯说了些什么,他被连夜打包送回了荣国府,还是再也进不了宫门的那种。 一定是太子哥哥嫌弃自己耽误他办正事,生自己的气了。贾赦暗中也生起气来,大有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之势。就这样,贾赦一边做着他的京中第一纨绔,一边自以为是地与太子生着气,日子倒也不寂寞。 谁知听说太子哥哥消息的时候,竟是有人在酒楼里大肆地说着什么太子因为勾结北夷,让皇帝伯伯给关了起来。贾赦能听得下这样的污衊之词,当即把那人揍得连他妈妈都不认识他,才想起来要进宫告诉皇帝伯伯,太子哥哥不是这校的人。 可是他还是进不去皇宫!! 万般无奈之下,贾赦才觉得太子哥哥与他生气的时间太长了。找了太子詹事府没被牵连的人一问,才知道,原来京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有了他与太子哥哥不得不说的故事。所以太子只能远着他了。 贾赦出离愤怒了!那起子人是眼瞎了吗?没看到不光是太子哥哥,就是他自己的媳妇连孩子都生了一个了!!不行,他要是宫!他要与皇帝伯伯说清楚。 可是他还是进不去宫。想了又想,他动用了祖父留给他的暗卫,让那人带口信给太子哥哥,问太子哥哥,用不用他提兵救他。 是真的提兵。因为老荣国公在去世之前,把自己的私兵、以及自己军中铁桿亲信,都交给了贾赦而不是自己的儿子贾代善。就因为老国公发现,自己的儿媳妇,对贾赦只有面子情,生怕自己夫妻走后宝贝大孙子受了委屈。 可是那个口信,竟成了太子的催命符,他让人带出来的话是:天下为重,不能妄动刀兵!!然后,就传出了太子自尽而亡的消息。 贾赦傻了。他是真的想帮太子哥哥,不是让他送死。可是太子哥哥生怕他行事莽撞,让国家陷于动乱,竟然不惜以死消了他的念头。 贾赦懵了。他进不了宫,不能亲自送太子哥哥一程。却从别人那里听说,皇帝伯伯十分生太子哥哥的气,竟然连太庙也没让太子哥哥的灵位进去。 贾赦消失了。从此京中纨绔之首,再不是几年不换,而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大家只知道,那个曾引领了纨绔数年的贾赦,从此偏安于荣国府一隅,不光不大也府邸,就是府里的事务,也不大理会了。 哀莫大于心死。贾赦的心死了。对他那么好,让他放心享乐人生的太子哥哥去了。而皇帝,曾经把太子哥哥放在第一位的皇帝(他不想再称他为伯伯了),却与他一起,逼死了太子哥哥。 从此京中纨绔,只留下了贾赦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