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想跑路》 第1页 《师尊想跑路!》作者:红线仙 【完结】 简介: [其实不坏的恶枭君x一点也不清冷的寒凌上仙] 薛寒凌,玄清门寒峰峰主,人称寒凌上仙。一袭白衣,眉宇似雪,不近人情,是许多人心中的高岭之花。 这朵高岭之花却愿意将心剖给入魔的徒弟林深。 后来,林深才知道,原来师尊的原型是一只不能涅槃的冰凤凰。 …… 重生之后,薛寒凌依旧不问前尘,继续前世阻止小徒弟祸世的旅程。 只是,我的徒弟好像有亿点奇怪。 薛小鸟日记,丰十一年八月十五,阴 今天他送了火灵珠,睡觉舒服,但总觉不妥。 薛小鸟日记,丰十一年十月初一,晴 他发现我爱看男男小话本了……算了。 薛小鸟日记,丰十二年六月十五,晴 奇怪,他怎么老是对我动手动脚。 …… 薛小鸟日记,不知道天气 我得跑路了!他也是重生的!他对为师图谋不轨!啊啊啊啊混蛋林深!!! 第一章 薛小鸟 夏日飞花,玄清门内正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而这些喧譁声的主人,皆是来参与新一轮弟子入门测试的新人。 他们都是已经通过初试的弟子,本就已经足够幸运,但即便如此,羡慕的目光还是止不住落在最前方,那几个刚一过初试就被选上的身影。 人比人气死人,他们只能靠后天努力,而这些人,先天就是修仙的材料,甚至前端最厉害的那位,修为都已经到了金丹期。 被众人行注目礼的林深站在熟悉的殿宇上,嘴角轻勾。 玄清门…薛寒凌,孤回来了。 而在玄清门最北方的寒峰之上,一头白髮昳丽至极的男子,正从贵妃榻上悠悠转醒。 他的眉眼精緻,甚至透着股明媚的张扬,却因为那冰冷如雪的发和瞳色,以及冷漠的表情而变得清冷。 高岭之花。 而这朵高岭之花显然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白色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一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山雪。 嗯?薛寒凌发出细微的惊嘆,因为他竟然发现,自己在熟悉的寒峰醒来了。 扶住额头,他冰蓝色的两眸无神。明明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是被那人用赤红的利刃剖开胸膛,取出了『冰心』。 可冰心毫无意义啊……嘆气,他抬头望向这熟悉的场景,心说难道这是死后的世界?薛寒凌无比的淡定,如同长相一般态度冰冷毫无波澜,就好像那悲惨的死亡与他无关。 「叩叩。」敲门声传来,习惯性的,薛寒凌便同意了让那人进来。 只有修为尚且不算太深的弟子才会敲门,掌门同其他峰主都只会向终年飘雪的寒峰传音。 无他,这上面简直不是人能够呆的,俗话说得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而这里的玄冰,又岂止三尺。 「寒凌师叔,师父唤您去玄真殿选弟子了。」来人微微躬身,眉目温和,一身正气——正是掌门玄音子的大徒弟,所有弟子的大师兄,玄雅。 薛寒凌却默默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声音清洌:「……玄雅,你也死了?」 闻言,玄雅差点没崩住自己脸上温和的表情,怔愣了半晌他才微笑回应道:「寒凌师叔,您可别开玩笑啦。修真之人哪有什么死亡的说法,不过是消散在天地之间。」 是啊,消散在天地之间。薛寒凌依旧面无表情,心中却已经有了计较。 玄雅是后来的玄清门门主,一张正气脸比他还瘫,下手也狠——断不会是现在这般温和有礼。 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情,玄雅也不会……自己果然是涅槃了吧,但冰凤凰的涅槃怎会如此怪异?薛寒凌眨了眨眼,蜷紧了自己的身子:「不去。」 不想见某位后来的恶枭君。 「师父说,您不去就没收您的小话本。」玄雅依旧温和,说出的话却让某高岭之花如堕地狱。 小话本!我的小话本!薛寒凌漂亮的冰蓝色眼睛微微睁大:「行……别没收我的书。」 玄雅微笑点头,将手中用鲛纱新做的月白色华服搭在了屏风的把手之上:「寒凌师叔,这是花峰主为你做的新衣服。」接收到某人眼里的不情愿,玄雅继续补充:「——为了玄清门的脸面,您一定得穿。」 随后,待玄雅离开,薛寒凌默默从自己的芥子空间里拿出小本本,写到: 薛小鸟日记,丰十一年八月十五,阴 其实我不喜欢这样白的衣服……没我的羽毛好看。 第二章 则师会前 凤凰的羽毛当然好看,不同于其他凤凰如火一般热烈张扬的颜色,薛寒凌的羽毛是白色的,羽尾微蓝,连带化形的衣服,也是一等一的美丽。 薛寒凌点点手中的玉笔,在小本本上继续写写画画,如果他没有记错,现在就是那个时期。 那个与他相遇的时期。 竟然涅槃到了这一年。玉笔戳在纸面上,留下一道蓝色的笔痕,薛寒凌的眉难得蹙起——从玄雅说的话来看,如今正是丰十一年,天赋极佳的那几位弟子拜入玄清门之时。 林深。 轻咬下唇,薛寒凌那颗不问世事的心,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冲动。 如果这次改变一下对他的态度,是不是后来他就会听一下自己的话。这时,他的神情罕见出现了一种名为失落的表情,因为林深最后变成那个样子,在他看来,他薛寒凌也有一定的因素在里面。 第2页 所以最后才会把冰心给了他。 可我不知道要怎样才算对他好。 薛寒凌再次发出无可奈何的嘆息,上辈子,直到闭眼前他都不知道林深所求。在刚刚落笔的『林深』二字上划了个圈,站起身,换上玄雅刚刚带来的月白色华服,眉间坠下的月光石一闪,精緻的羽冠便束好了。 原本被月光石挡住的赤红硃砂就落在他的眉间,那是他作为凤凰一族的证明。 玄真殿中,地域宽广,清音鸣响,裊裊青烟盘旋而上,散发着某种清心明目的香味。 上位坐着数十人,他们个个身着象徵玄清门的白色华服,众生百相在他们的面貌之上体现,一时间让下位的弟子们意乱神迷。 这,这就是大能的功力吗?他们甚至没散发出威压,就已经能将我们镇住了。 而站在一行弟子最前端的林深嘴角总是擒着笑意,目光在那些大能的身上微微移动着——不同于其他弟子低头压根不敢去看,他倒是如鱼得水。 林深在找他的师尊,那位被称作『寒凌上仙』的清雅之人。 不过只是说是清雅罢了,到头来还不是和那些虚伪的正道一样。林深的嘴角上扬的幅度加深,让他干净俊朗的少年皮相格外阳光。 花漾瞥了眼那目光如炬的黑髮弟子,向上位的玄音子传音道:「冰灵根,怪不得你非要寒凌来。」 玄音子微微点头,温雅的脸上一片和蔼:「嗯,冰灵根只有寒凌那懒蛋才有办法。」 正好,薛寒凌也正需要一个徒弟治一治那懒蛋一样的性格。 ——那傢伙哪里是什么高岭之花,分明只是懒罢了!想到玄清门内门外对薛寒凌的说法,玄音子捂住自己的额头,头痛无比,同时又想到师父闭关之前的嘱託,他只得想办法将这烂泥扶上墙。 花漾捂着红唇,凤眼微弯:「不过我总感觉,这些天之骄子们一点也不像面上那般简单呢。」 「能有什么简单的,」玄音子托住下巴,老妈子一样发牢骚:「我们当初就简单了?就还没学会祛尘术的时候,你们的臭袜子臭衣服都是我一人……」 薛寒凌刚一到,就听见他师兄玄音子正在掌门之位发牢骚,面无表情看了师兄一眼,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沉思,双目放空好不正经,可谁想他在想他师兄的话呢! 还好凤凰都是很爱干净的,所以才没有那些丢人的黑歷史。 「哎呀你别说了!」花漾赶紧打断某人揭短的行为,「寒凌来了。」 玄音子扭头,这才见着了他这闭关两月实则看话本看傻了的小师弟。 哎,果然我们寒凌,最适合白色了啊。某老妈子感嘆道。 第三章 微笑 望见那熟悉的身影,林深瞳中的光倏然加深了,隐隐几丝血光闪烁,又被他瞬间压了下去。 薛寒凌一抖,那种令凤凰炸毛的感觉顺着他的背嵴往上窜,剎那,他扭过头,对上了那熟悉的眉眼。 在涅槃之前,才熟悉起来的眉眼。 只是在下一秒,那锋利的眼眶便弯了起来,透着股阳光正气,加上那清俊利落的身姿,当真是翩翩少年郎。 薛寒凌松了口气,那被盯上的感觉多半是他想多了。 现在是林深未入魔之前,他还只是一个刚成年的小弟子,不是后来世人口中的『恶枭君』。 花漾见自己这小师弟仿佛受到惊吓一般,有些担心:「寒凌,没事吧?」 薛寒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花漾点头后便继续观察起那些弟子,他也没有想太多,毕竟薛寒凌本就是一个不爱说话动感情的性子。 直到玄雅宣布则师会后,上位数十人才撤掉了那象徵着众生百相的领域——这也是玄清门作为修真者嚮往之地的原因,只有玄清门,才有构筑领域的修炼功法。 下位的弟子们这才看清了上位数十人,坐在主位上温文尔雅的大概就是玄清门掌门玄音子,莫名给人一种大家长的感觉;左侧第一位的应该就是花峰峰主花漾,这位嘴角上扬,身姿妩媚,不像是玄清门的峰主,更像是合欢宫的大能。 其他的数位峰主,也都是一副奇奇怪怪的样子,众人不免甩甩脑袋,望向了右侧第一位的男子。 那人一身白衣,雪一般的长髮披散而下,其他峰主或多或少都在观察弟子,只有他,眉宇间仿佛有一捧化不开的山雪,终年被阳光所宠爱,却怎样都无动于衷。 寒凌上仙。 许多女弟子的眼睛都看直了,她们就没见过这般能将清冷展现成美丽的人。在她们看来,清冷的人或许都不好接近,可他的清冷,就好像那本是一捧雪,他就在那里。 情不自禁,细腻白皙的脸泛上绯红。 而男弟子们的表现也不遑多让,他们看见寒凌上仙,哈喇子都快淌下来了。 或许这就是男人的征服欲? 林深感觉到众人躁动的心跳,微微皱眉,不料抬头,却望见那人在笑。 像是含着蜜糖一般,薛寒凌笑起来当真是极甜,一点也不復从前的清冷。 明明这般清冷,怎么笑起来就如此要人命呢?林深想到前世他的微笑,不经目眩神迷。 可能因为他是凤凰?传说凤凰皆是一等一明媚张扬的大美人——只是这只是为凤凰不齿的冰凤凰,可到底是凤凰。 第3页 但其他人没有对这个笑容做出任何反应,就好像薛寒凌只对着他一人笑了。 花漾瞥见那一抹甜笑,还以为薛寒凌这懒蛋又在自己的识海里看小话本看嗨了,于是赶紧传音过去。 「寒凌,正事要紧。」快别看小话本了! 薛寒凌这才回神,以为他是让自己别再出神,便扭头回去,眉间的硃砂如血。 不知为何,林深望见那清冷中唯一的一抹艷色,怅然若失之感缓缓而生。 就好像,自己曾经失去过他。 第四章 选择你 「接下来便请你们几人则师吧。」玄音子出声,打破了这略微有些凝滞的场面。 前位的几位天之骄子面面相觑,最左端的一名少女最先反应过来,单膝跪下:「弟子蒲苇,请求拜入花峰主门下,研习生命之法。」 花漾正道的功法与植物的生命轮迴相关,也最是适合心思细腻的女孩子。 「哦?」玄音子那颗好奇之心蠢蠢欲动,「为什么会选花漾?」 蒲苇抬头,清秀的面容让人觉得很舒服,「弟子乃是木灵根,且花峰主同为女子……」 只是这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连绵的笑声打断了。 蒲苇疑惑抬头,只见上位数十人嘴角抽搐,就好像在憋笑一般。只有右侧第一人,依旧眉目清冷,不苟言笑。 有什么好笑的? 或许是看到了少女眼中的疑惑,玄音子咳了咳,让他身边的各位峰主收声:「蒲苇啊,花峰主,乃是男子。」 蒲苇恍然大悟,随即一张脸爆红:「抱歉!多有冒犯……」 花漾等这些看热闹的同辈笑完,才挥挥手说没事,顺便将蒲苇收入门下。 旋即,其他几位弟子也相继拜入各位峰主门下,这才到了末尾的林深。 「弟子林深,冰灵根,请求拜入寒凌上仙门下。」他的语气坚定,就好像拜入薛寒凌门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寒凌上仙,只是个名号罢了,薛寒凌哪里当的上真正的上仙啊。周围来围观的其他门派长老不免面面相觑,私底下心想这人未免太不正经。 搞的像是在挑衅薛寒凌一样,当真狂傲。 薛寒凌却颇为意外,上辈子,林深明明是想要拜入玄音子门下的!只是玄音子门下弟子太多,且玄音子本为水灵根,实在是教不了林深多少,才将林深交给属性相同的他。 怎么会变了呢…… 玄音子看向薛寒凌,目光之中有些许紧张,这也是上辈子未曾出现场景。 寒凌从不收徒,这一次也不知道…… 谁知薛寒凌眼睑低垂,点了点头。 玄音子一颗悬在喉咙着的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 行,这下终于有人照顾这懒蛋了。 首批入选的弟子则师后,玄雅又上前宣布了第二次试炼——此次试炼会选出百名弟子,拜入玄清门各峰主弟子手下。 但这事儿和薛寒凌没什么关系了,毕竟满打满算,他也就林深这一个刚入门的大徒弟。 则师会结束后,林深嗅着空气中若隐若现的冰雪味,找到了在门外等他的薛寒凌。 薛寒凌一袭白衣,站在那雕樑画栋之下当真如一副画,眉间的硃砂成为这幅画中唯一的艷色。 他竟然没走?林深咧嘴微笑,心里竟然有些波动。 薛寒凌依旧面无表情,白色的睫毛微微颤抖:「走吧。」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被这人剖心时,是真的痛,痛彻心扉。 林深点头,搭上了那一片白色的羽舟。 玄冰嶙峋,终年飘雪的寒峰上阳光明媚,不知名的小鸟停留在雪枝上,好奇地张望着那眉目如画的两人。 「这是《寒诀》,」薛寒凌从自己卧房里拿出一块形似雪花的玉珏,递给林深,「有什么不懂,可以问我……另外,如果你没有剑……」 「不用了师尊,我有剑。」林深带着俊朗的笑,召唤出了那把莫名出现在自己灵脉里的剑,「它叫『冰心』。」 这剑听见林深叫它名字时便微微颤抖起来,发出清越的鸣响,澄澈的通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是一把细剑,非常美丽。 薛寒凌一顿,似乎没想到林深会给自己的剑取这样的名字。 第五章 戏精 不过有些问题他不该去问,也不想去问。薛寒凌只点了点头,继续补充:「有什么不懂,随时问我。」 林深召回了自己的剑,闻言好像有些诧异:「师尊,您不会手把手教我吗?」 薛寒凌歪头,手把手?教徒弟需要这样? 「抱歉,」林深似乎有点失落,他低下了头,「弟子只是想到家里的护院教学生会手把手……」 薛寒凌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么顺着他也没有关系:「若是你需要的话,可以。」 林深挑眉,似乎没想到薛寒凌就这样答应了他,果然,他的师尊……还是相当单纯的一个人,怪不得上辈子那段时光会追着他到处跑,处处阻挠他,让他改正。 只是重生之前的最后一段记忆,他却反而记不清了。 不过单纯过头,那就是蠢啊。林深抬头,掩盖住了自己刚才嘲弄的表情,装作很高兴的样子:「如此,便谢谢师尊了。」 薛寒凌一个不足百年的小凤凰哪里抵得过老妖怪的演戏功力,他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说谢谢,眼尾的晕红瞧着都更红了些。 第4页 「没关系。寒峰上空房很多,你自己选吧。」薛寒凌给了林深一个芥子空间,里面都是些干干净净的新家具,还有一些对修行有益的灵果吃食。 林深眸中红光一闪,没想到会这样。上辈子薛寒凌没理他,他只能随便挑了一间房,可里面的家具食物也早就安排好了。 所以说,上辈子那些家具食物,也是他准备的?毕竟寒峰除了几只鸟和林深,看着也不像是有其他活物。面上不显,林深笑着问他的师尊:「师尊,您住在哪里啊?」 薛寒凌道:「正中央的那颗树下。」 林深面上微笑加深,是那颗冰封的梧桐树,凤栖梧桐,多正常——做了薛寒凌徒弟那么久,他能不知道他的小师尊住哪里吗? 虽然林深笑的很阳光,可薛寒凌就是觉得心里毛毛的,想到之后会发生的事,薛寒凌想跑路了,「那…你自己练吧,为师回房了。」 「等等,」林深拦住他,「师尊…这是弟子准备的礼物。」 薛寒凌依旧面无表情,一点也不想接过那盒子。 「——是丹桐山的火灵珠。」将盒子打开,一颗散发着热气的橘红色珠子静静躺在软布的正中央。 薛寒凌感觉到那股热气,这还是第一次,他对除话本以外的其他东西产生了兴趣,不过即便心里想要的不行,他也依旧面无表情。 「为师不能收。」垂下眼,薛寒凌克制自己不去看那珠子。 这可是教养问题,薛小鸟手攥地紧紧的。 谁知林深直接捏起珠子就塞到了他的手中,「师尊收下吧!弟子准备了很久!」说完,便不顾薛寒凌的反应转身离开,练剑去了。 温热的气息顺着四肢百骸涌上薛寒凌的全身,轻易就驱散了他骨缝里的寒冷,薛寒凌捏紧了珠子,漂亮的冰蓝色眸子里满是不解。 上辈子,这人送给自己的,不是冰灵珠吗? 一想到上辈子接触到冰灵珠的盒子时,那种寒气顺着经脉游走的感觉,薛寒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太冷了,而且还疼,疼的他好久都提不起精神。 第六章 小鸟的日记本 当晚,薛寒凌默默烧好了菜,坐在梧桐树下等林深过来。 寒峰由玄冰一层层铸就,不同其他峰都是灵土成峰的土地,长不出一丝一毫的灵草灵果,但修士需要这些东西,就只能由薛寒凌这峰主来准备了。 林深默默收回冰心剑,他练了一下午的剑,那早已铭刻于心的剑法不过瞬息就被他施展出来,形神俱在,大气磅礴。 可薛寒凌是没看见的,下午他抱着火灵珠总算舒舒服服睡上了一个觉。 「师尊。」明明是飘雪的寒峰,林深还是练出了一身的汗。 薛寒凌只瞟了一眼,点头便算应了。 上辈子恶枭君就是一身的火气,挡也挡不住,也难怪他仅仅只是练剑就汗流浃背了。 「要先洗一洗吗?」或许是氛围有些许尴尬,薛寒凌鼻子动了动,嗅到了来自林深身上那股浓烈的男子气息。 很好闻,可终究有些热烈了。 林深擦了擦自己的头髮,也没在乎他师尊的寡言少语,「可是师尊做好了饭……」而且色香味俱全。 上辈子莫名被薛寒凌厌恶,他就没吃到过这寒凌上仙做的灵食。 「没关系。」薛寒凌轻轻点了点空气,漂亮的冰花顺着他粉色的指尖往外散,轻飘飘落在了灵食之上。 美到不可方物。 还没等林深回过神来,那几碟还散发着辣香的食物就被锁住了,并且最大限度的保证了鲜美。 林深诧异挑眉,他倒是没想到他的小师尊对术法的掌握力如此惊人,这些灵果灵蔬灵兽肉保鲜就那么一两个时辰——现在看来,在薛寒凌的手下,保存个半个月都没有问题,甚至还会是温热的。 果真是那翱翔于九天的凤凰吗。 「后山有温泉,你且去吧。」薛寒凌似乎是对自己的操作很满意,话语中的平静也多了点波澜。 「是。」林深微笑。 待他离开后,薛寒凌默不作声拍了几下胸口,与林深相处着实有些紧张,即使被剖心是数年后的事情。 从芥子空间拿出小本本,薛寒凌继续在上面写: 薛小鸟日记,丰十一年八月十五,阴 今天他送了火灵珠,睡觉舒服,但总觉不妥。 薛寒凌咬住笔桿,瓷白的小牙一上一下,大概因为他是一只本该浴火的凤凰吧,虽然极其适合修炼冰属性的功法,但始终还是保持着凤凰的习性,受不得那寒凉到骨子里的一丁点冷,所以格外嚮往温暖。 因为骨头缝里总是冷的,所以才会那般无力和懒惰。自从修炼以来,可以说他从没有一天睡过好觉——如今有了这颗珍贵的火灵珠,倒是可以安稳地小憩了。 林深泡完澡回来,就看见他的小师尊乖乖坐在凳子上,咬着笔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还咬笔头?林深嗤笑,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大步上前,想要看看他的小师尊在干什么。 「师尊。」林深抱拳行礼,余光中瞥到那圆乎乎三个字。 薛小鸟。 第七章 踮jiojio也够不到 薛小鸟?待林深再要去看,薛寒凌已经不动声色合上了本本。 他看到了吗?薛寒凌倒也没有避开他,小牙松开了咬住笔头的粉嫩双唇,将本本收了回去:「林深,回来啦?」 第5页 那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却恍若隔世。 虽然某只小鸟心中一点也不想平静。 林深眼前晃了一下,恍惚中那白衣的身影就在他的面前,鲜红的血顺着白衣之人的胸口淌下,那人胸口破开了一个洞,而那颗柔软,仿佛由通透玉石打造的心就在那白衣人的胸腔之中跳动。 只是怎样也看不到那个人的脸。 「林深,回来吧……」雪花一般,散碎的话语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散。 「林深?」薛寒凌见他恍惚,仿佛被魇住了一般,赶紧站起身,踮脚在他额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回来吧。」 白衣之下,那崩直的小腿微微颤抖。 他没想到,林深竟然这样高大!他明明只有十八岁! 凤凰化形的体型都不会太高大健壮,相反,因为他们天性追求美丽纤细,所以个个都是身姿清越,眉目浓艷。 于是林深清醒之时,便对上了那一双冰蓝色的美目,那美目的主人似乎含着担忧,眉头轻蹙,双眼泛着水光,眼角那动人的晕红颜色都更深了似的。 情不自禁,林深的手就落到了那抹晕红之上揉了揉。 漂亮的白色睫毛扇了扇,薛寒凌微微撅了噘嘴,缩回了自己的凳子之上。 林深是不是傻了? 半晌,傻子·林深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究竟做了什么。 他竟然瞧着那抹晕红入迷了……也罢,凤凰在传说中本就是极其美丽的生物,集万千美好于一身,看入迷也不是什么怪事。 瞧瞧那些新入门的弟子,反应有过之而无不及。 「师尊,多有冒犯。」思绪万千,可该道歉还是得道歉,毕竟名义上,薛寒凌还是自己的师父。 薛寒凌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握住白玉茶杯,他一口一口轻抿着杯中的白水。 林深再看,这才发现桌子上的灵食分毫不动。 他没有吃?还是说,他在等我? 「吃吧。」薛寒凌撩起眼皮,继续不动声色,「你修为还不行,吃这些有好处。」 林深自然明白,只是他真正的修为被他藏了起来,如今薛寒凌探知,也不过金丹初期罢了。 于是悠悠然坐下来,端起碗一口一口进食。 第一口有点急还不觉有其他,匆匆咀嚼咽下,只觉食材很脆;第二口换了一道味道重一点的菜,入口爽利,鲜香与灵气在他的口中炸开—— 美味极了。 「厉害。」林深看了薛寒凌一眼,继续优雅进食。 感觉到这人吃的舒坦,薛寒凌松了一口气。 「师尊,您为什么不吃?」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林深吃完了口中的食物,将筷子放下。 薛寒凌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平静:「为师吃不了这些东西。」 林深皱眉,纵然这些灵食还是有些许杂质,可他都能吃下,为何薛寒凌就不行? 果然还是娇气……林深不免心中讽刺。 薛寒凌继续喝白水,试图转移话题:「今天修炼『寒诀』哪里有困难?」 知道他不愿多说,林深接受了这个生硬的话题转移:「嗯,有很多。师尊明天有时间吗?能不能手把手教弟子一下……」 薛寒凌点头应了,心说林深果真还是不适合玄清门功法的。 第八章 过往 林深体质甚异,身怀魔种,最适合他的其实是魔修功法。 可魔修修来便具毁天灭地之能,如果他们能控制住自己还好,那他们修仙门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关系。 毕竟功法不决定一个人的正邪。 但魔修非但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为了让修为更上一层楼,他们往往渡劫时期都没有丝毫意识,只晓生杀。 杀的人越多,修为就越高,以杀证道,为世人所不齿。 所以,他们才被称作魔修。 上辈子,林深即使入魔至渡劫期,也会安安静静找一个地方自己渡劫,这也是为什么薛寒凌在被迫闭关数年出关后,没有第一时间对他动手。 或许林深并不是坏人。 虽然也曾怀疑过林深修为如此之高是否有其他原因,但他总觉得…那些惨绝人寰的事情,并不是这位生性深沉自持的恶枭君做的。 「林深,」薛寒凌突然放下杯子,「为师希望,无论何时,你都能一心向善,心存正念……」别的话,不擅长同别人交流的他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林深勾唇,这个人还是和前世一样,见面必然劝自己一心向善。 「师尊,弟子晓得的。」林深的语气依旧温和有礼,一点也不像之后轻易掌握世人生杀之权的恶枭君。 薛寒凌点头,前世林深从没有应过他这句话,闻言总是冷冷斜他一眼,连个正眼也不给。如今他还是一个十八岁的青年,果真是愿意听了,这一惊喜的发现不禁让他眼眸微弯。 却又在一瞬间,回復了平静。 那抹化开冰雪的笑意,仿佛只是惊鸿一瞥。 为什么想笑,却又不笑?林深深深不解,虽然对他这小师尊带着些许恨意,但美人笑起来总是赏心悦目的。 说实在话,这寒峰之上,唯一有趣的也就只有他这位不苟言笑的小师尊了。 于是林深的玩心突然就起来了:「师尊,弟子明天什么时候来找您?」 第6页 他靠的极近,温热的唿吸轻轻拂在薛寒凌的脸颊上,那漂亮的睫羽颤抖两下,主人就兀自撇开了脸。 「……什么时候都行。」正在林深觉得无趣打算退开之时,耳边传来了平静无波的低语。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薛寒凌就好像是受不了眼下的情况的一般,放下茶杯就离开了。 他的步伐依旧如此清灵,那落不尽的雪花被他踩在脚下,只留下浅浅的痕迹,美轮美奂。 如果他没有同手同脚的话。 小师尊一定很轻……突然间,林深冒出了这样一点也不修真的想法,甩了甩头,手轻轻向外一挥,桌上的灵食残垢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虽然可惜了那些灵食,但他实在不是重口欲之人,况且灵食对他如今的修为……实在没什么作用。 手中的赤红光晕夹杂着玄雾,林深不经想到了从前,薛寒凌知晓他身怀魔种之后,派人从他的身上,取出所谓的『魔种』,就为了将他扳回正途。 那时候有多痛啊,痛彻心扉也不为过。所以他逃走了,逃进了九死一生的魔域,屠遍大魔,封顶魔域。 而恶枭君的称号,也是那时候传出来的。 第九章 睡迷煳的薛小鸟 恶枭恶枭,『恶』说的是他日渐被魔域魔气腐蚀的丑恶面容,『枭』则意指他的行为,如同枭雄一般徵兆天下。 最后,当他成为魔域之主时,就被世人称作『恶枭君』。 林深轻轻将肩上的雪拂去,提着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只是那一步步的脚印,都是踩在薛寒凌留下的浅印之上。 随后,再被新雪掩盖。 当晚,薛寒凌小心翼翼将火灵珠放在枕头旁,埋入被窝,不出意外的再次睡了一个好觉,这也就导致他沉溺于美梦之中,不可自拔。 梦中的大陆没有倾塌,玄清门弟子没有再一批一批负剑下山,青山埋骨终不回返,林深没有因为渡劫残杀生灵,也没有在意识模煳之时,剖出他的心…… 一切都是鸟语花香,那只雪白的小凤凰蹲在他最爱的梧桐树上,尾羽向下垂着,树下是互相打闹的玄清门弟子前辈,他们笑着,唱着,时不时还舞剑吟诗,一片欢喜。 而林深,站在那棵化开冰雪,抽出新芽的梧桐树下,带着温柔的笑凝视他。 就好像生怕他睡着,不小心从树下摔下来,就要伸手接住他一般。 情不自禁,睡梦中他的眼角渗出了几滴泪,滑落到勾起的嘴角边,缓慢凝结成凤凰泪。 凤凰泪,解百毒;凤凰血泪,活死人肉白骨。 林深背着书中记载的灵药,没有去动那两颗凤凰泪,只是将两颗泪珠放在他的枕头边,打量起床上的小师尊。 今早他起来得早,在梧桐树下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那白色的身影,他便想着这人虽然有些古板,却不是失信之人,挪了步子就过来找他。 可谁知梧桐树下的小屋门根本就没关,轻轻一敲,门就被敲开了,散着微微的暖意。 林深没办法,也没有想太多,只顺着那股熟悉的暖意走到了内室。 果不其然,他的师尊还睡着,头顶那几根平时被藏的严严实实的凤翎软乎乎搭在他的髮丝上,软白的像是冬日初雪时期,等不及就要落下的雪花。 带着柔软甜蜜的可爱。 随后,似乎是梦到了什么让他开心的事情,那即使睡着也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生动的笑。 尔后,淌出清透干净的眼泪…… 这个人就好像圣洁的白雪了,他神圣干净到林深根本不敢伸手去触碰。 孤在想什么……林深侧头,发现那颗火灵珠就静静枕在薛寒凌的耳边,散发着融融的暖意。 那么喜欢火灵珠…那为什么,就不喜欢冰灵珠呢?林深那颗早已坚硬如铁石的魔心之中,仿佛化开了冰雪一角。 不再多想,林深俯在窗边,轻轻唿唤薛寒凌。 「师尊,师尊。」起先,他的声音是极小的,最后看着床上的人毫无动静,林深也不管了,开始上手。 「唔。」被挠的痒痒,薛寒凌终于在美梦中不甘心睁开了眼睛,那双漂亮的冰蓝色双眸还迷迷煳煳,柔软稚气。 「师尊,起床了,您答应了弟子要手把手教习剑法。」林深表面带着笑意,似乎顽皮将他的师尊弄醒只是玩笑。 他会不会生气呢?听说玄音子起床气可大了…… 薛寒凌迷迷煳煳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就要自己穿衣服。 就好像没有林深这个人一样。 林深:「……」孤,被无视了? 第十章 玄清门·高冷如雪 林深眉一挑,也没想太多,他看着薛寒凌衣裳一件一件地往上套,仔细数来竟然穿了快六七件之多。 这么怕冷?联想到枕边的火灵珠,林深下意识就这样想,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他可是冰凤凰,哪里会怕冷啊。嘴角露出讽刺的笑,林深上前,诚实替他的小师尊整理衣领。 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毕竟薛寒凌还真是个没有生活常识的懒蛋。一片一片将他的衣领整好,薛寒凌这才清醒过来。 「林深。」漂亮的冰蓝色眼眸罕见睁大,林深这才发现,原来这人狭长的凤眼有所动静,是如此的美丽。 第7页 像是瑶池中那朵万年盛开的清莲。 「抱歉师尊,弟子叫您您没答应,就擅自进来了。」林深非常有礼貌,略微带尴尬的笑让人根本无法将错误归在他的身上。 薛寒凌揉了揉眼睛,还是有点呆,「没关系,对了,用早餐吗?」 这是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吧……薛寒凌竟然毫无防备啊。 林深嘴一张原本想说不,可在看见那冰蓝色眼眸中的几分懵懂后,身体竟然诡异地答应了。 林深:「……」孤怎么又从了? 薛寒凌打着软声的哈切将漂亮的白色长髮理顺,闭着眼眯了会儿,半晌撩起眼皮走到梧桐树下,张开了手。 几只圆滚滚的山雀一同衔着小菜篮晃晃悠悠落到他的手上。 「……嗯。」薛寒凌翻了几下菜篮子,发现里面的灵食品质一如既往地好,手指一抬,几只山雀叽叽喳喳将脑袋瓜争先恐后伸到他粉白的手指下,就差没打架了。 「师尊,这是?」林深将梧桐树下的雪扫来,觉得那几只毛茸茸真是非常可爱了。 薛寒凌揉搓白色小山雀的脑瓜,让一只毛茸茸停留在他的肩上,「它们是卖灵食的小山雀,小山雀,这是我的弟子……」 山雀的小绿豆眼转了转,似乎是在打量这位阳光俊朗的徒弟。 半晌,它挥了挥翅膀,用尖尖的小喙点了点林深的脸颊,叽叽喳喳叫了几声。 声音婉转清脆,甜蜜明亮。 「嗯。」薛寒凌一脸正经的点头,转述小山雀的话:「它说它认可你了,见你长得英俊,往后灵食打八折,一篮只收一块灵石,天涯海角,一定送达。」 林深:「……」那它为什么不收你的钱? 半天没反应过来,林深思维发散,想起上辈子他根本就没有碰见过这些有趣的事,只记得薛寒凌将《寒诀》放在门口,就再没理过他。 所以就没有这之后的事了。 结果重生一次,世界是如此的不同? 这哪里是不同啊,玄清门高冷如雪的形象瞬间就崩塌得一干二净。 「…如果要给家里人送信,也可以找它们。」薛寒凌将玄清门上的一些规矩讲给他听,林深听来只觉得世界一片清晰。 就好像黑暗中突然涌现了一颗光点,让这漫长的修炼生涯不再坎坷。 在薛寒凌莫名殷切的眼神下,林深被迫塞了两人份的灵食。 随后,便是手把手的教学时间。 第十一章 「物理学圣剑」莺莺 薛寒凌召出了自己的剑,同林深一样,他的剑也是一样纤细而长,冷光嶙峋,白玉一样的剑身简单古朴。 「师尊,」林深前世从未认真打量这把出鞘的剑,「它叫什么名字?」 薛寒凌手指滑过剑身,旋即剑花挽动,荡漾起一片飞雪的冷光。 「澜苍。」 「澜苍……这名字好。」林深出言赞赏,比起他纯洁清雅的冰心,这名字倒是大气非凡。 很有玄清门的风范,可惜终归名不符实。林深心中恶意揣测。 薛寒凌将剑收回,尖巧的下巴轻点:「是师尊取的,意欲澜泽苍生。」 薛寒凌的师尊,便是玄清门上一任的掌门,玄之子了。 「那师尊会给它什么名字?」林深顺势继续往下聊,心说像薛寒凌这样表面清冷不凡的人,多半剑名也是清雅不凡的。 薛寒凌撩起眼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莺莺。」 林深:「?」 薛寒凌伸手弹一下剑身,那剑便快乐地发出了如同小鸟鸣叫的声音,当真是和清晨那叫的清脆可爱的小山雀没有多少区别。 怪不得叫莺莺,总不能叫雀…嗯。 只是他这小师尊,竟然还真的认认真真给他演示剑名的来由了,稀奇。 随即,薛寒凌开始向林深传授自己的剑法。 林深对这剑法早已经滚瓜烂熟,可看其他人施展,还是有一种不同的感觉。 他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冥冥之中感应到,薛寒凌腕部的翻转突刺,无一不是力道刚劲。 用一个词来形容,便是暴力直接。 瞧那漫天狂洒的白雪和冰凌,他要是不躲一下,杵在那里顷刻就能被这些东西给射成筛子。 这还是薛寒凌没有用上一分灵力的效果。 「师尊……为什么,要用这么大力?」这套剑法,不应该是清新风雅,谈笑间让人灰飞烟灭吗? 薛寒凌收势,淡然回应道:「能用武力解决的事情,不需要灵力。」 林深:「……」 您的意思,就是物理驱魔,对吗? 不过见那漫天尖锐的冰锥,林深确实能感觉到,传说中千里不留行的威力。 怪不得被称作寒凌上仙。这一点,薛寒凌确实当之无愧。 「有学会吗?」这剑法最是清心,上辈子他寒入嵴骨,直到林深离开玄清门,都没来得及看林深用过一次,这晌倒是可以了。 他想,说不定将来林深入魔时,这剑法能帮上他。 至少,能让他多听一些自己的话。 林深摇头,先前还好,后面光顾着躲冰锥和带着杀气的雪了,啥也没看清。 「怎么会?」薛寒凌疑惑,这剑法真的不难,「那为师再练一遍,你可一定看清。」 随后,林深被煳了一脸雪,差点怀疑他师尊是不是故意的。 第8页 尔后是早课的时间,薛寒凌将发下来的校服交给他,自己也换上了白纱金边的夫子装。 林深知道,玄清门为了巩固弟子灵基和情谊,每天都会有三节讲学课,只是上辈子他从未见过薛寒凌有去做讲师。 第十二章 课堂疑云 「师尊,您也去?」 薛寒凌点头:「为师收你入门,应玄清门之规,该去上课了。」 那上辈子怎么没见您去?林深皱起眉,眼中晦暗不明。 如此想来,或许正是因为薛寒凌的缺席,上辈子他才会被同学欺负吧。 说他是被师尊讨厌的弟子,脸皮厚,竟然赖上寒凌上仙。之后书还被人烧了,落得个不尊重先圣的名头,在教室外罚站了七天。 他丢尽了脸,得知其原因的弟子都不喜欢他,即使他能力在那群人当中相当不错。 「去吧。」薛寒凌将玉碟给他,学生都是要早半个时辰到教室的,他这个临时的夫子,还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林深接过,几乎是转身就走,步伐说不出的深沉狠厉。 薛寒凌却在他的背影消失之后,勐地蹲了下来,咳地上气不接下气。 咳完后顺了顺气,他站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懒洋洋靠在了贵妃榻上。 再休息一会儿吧…… 直到早课的最后十分钟,薛寒凌都没有出现在教室里,教室里的弟子们虽没有明着说,私底下却已经嘀嘀咕咕讨论开了。 「我就说寒凌上仙不喜欢他……」石英向蒲苇小声嘀嘀咕咕着什么,一脸的轻佻放荡。 蒲苇闭着眼装作没听到,心里却已经鄙视开来。 这些人真是没见识,当真别人的面讨论,真当那人就听不见吗?蒲苇眼睛睁开,想到那人在则师会前大放异彩,心里更加坚定了林深此人定当不凡。 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说不定这些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都只是命运对他的试炼呢,古往今来,如此成圣的大能可不少。 当然,金鳞·林深没有想那么多,他的面色平静,丝毫没有因为薛寒凌没来,而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就好像早已习惯了一般。 早就习惯了的事情,就不必抱有期待,这是上辈子,薛寒凌一开始就教会他的。 「果然,寒凌上仙就不承认他的弟子身份。」白水拍桌而起,面露不甘。 他本是水属性灵根,听闻寒凌上仙一剑渡十恶,便想要拜入玄清门薛寒凌手下,可谁知上次则师会薛寒凌根本就没有来—— 也就便宜了这次的林深做大徒弟。 他的运气可真好啊,冰属性,正好又遇见寒凌上仙首次出山收徒。 因此,他恨得牙痒痒的,要不是被其他师兄弟压着说他想以大欺小,恐怕早就去找林深的麻烦了。 林深瞟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白水却以为他是在挑衅,勐地挣脱开了拉住他的师兄弟的手,召出剑就往林深的背影出招。 「啊——!」高年级的弟子惊叫出声,低年级的弟子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只看着凌厉的白色剑光唿啸而去,夹杂着氤氲磅礴的水汽—— 「铮——!」古朴的白玉剑连剑带鞘挡在了林深身前,那剑光猝不及防就被反弹回去。 白光闪过,白水被自己的的剑招打个正着,捂着胸口苦不堪言。 「玄音子教你的剑法,不是让你用来对付同门。」薛寒凌卡着时间点,走进了教室的大门。 他来了有一段时间,只是走到门口,就听见了那些窃窃私语,于是忍不住慢下脚步,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 垂下眼帘,他的心里近乎是难过的。 林深竟然是这样过来的吗?上辈子他没有去上早课,他是不是也受了这些委屈,是不是也被自己的同门欺负了? 想到之后小山雀告诉他林深被罚站的事,薛寒凌咬了咬下唇,硬是在自己的唇上咬出了一个不深不浅的牙印。 接下来,就是一道满含愤怒的剑招。 他只得飞速扔出澜苍,挡住那出其不意的剑招。 却没看见林深眼中的红光一闪,指尖的黑红消匿。 林深装作惊愕,看向身后的剑。 第十三章 戏精2 「这是……」林深喃喃出声,满面都是惊疑不定。 就好像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同窗会对自己出手。这样一想薛寒凌心中更加难受了。 将剑召回自己的手上,他用剑柄点了点白水,以及刚刚那几个说闲话说的最多的弟子。 「你们,出去。」薛寒凌语气平静冷冽,一如从前,高不见顶的山雪。 林深勾唇,早就听闻玄清门护短,前一世他不曾体验过,这一世在他刻意的操控之下变化许多,倒是能感受到了。 一阵诡异的满足感让他嘴角忍不住颤抖,却又在薛寒凌视线移过来时,化作了委屈巴巴的模样:「师尊,要不算了吧,都是弟子不好。」 只有装的够可怜,一切才会按照他的想法去走。 果然,薛寒凌眉峰一蹙,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竟也浮出了几分怒色。 明明就是这些傢伙们的错,为什么要让我的徒弟去背锅。 薛小鸟心中的不平演化为怒火熊熊燃烧。 「出去!」他的声音大了一些,虽然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可周围四散的寒气已经让人感觉到了他此刻心情实在不怎么美妙。 第9页 连灵力都用上了,可不就是生气了吗?林深在心中嘲笑,面上却一副受伤的样子。 白水眼眶一红,用剑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第一个走到了门外罚站。 其他几个被薛寒凌点名的弟子见最厉害的那个已经自己走出去了,当下也不在观望,纷纷咬着下唇逃也似地出门罚站。 蒲苇松了一口气,心中忍不住感嘆寒凌上仙哪里是不喜欢这个小徒弟啊,分明已经是喜欢到了极点。 果然传闻里的东西都是骗人的,遇见对的人,即使是高冷如雪的寒凌上仙,也会轻易沦陷啊。 教室内安静到落针可闻,其他人都因为他突然的怒气半天憋不出一句话。薛寒凌抿了抿唇,面上薄怒散的一干二净,他望向林深,眼中闪着微光。 为师做的还好吗? 林深望见他期盼的目光,脑海中看戏的恶意一闹而散。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薛寒凌像是一只刚保护了主人,甩着尾巴求表扬的小白犬。 虽然没有表情,但真是非常可爱。 反应过来,林深赶紧做出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眼中的孺慕之情都快要像酒香一样溢出来了。 薛寒凌握了握拳,这就算是对他好吧,随即,他走上讲台将手中的澜苍放下。 一室沉默。 「吶……」觉察到气氛的僵沉,林深率先出声替他的师尊解围:「师尊,今天您要教弟子们些什么呢?」 薛寒凌手上的小动作停了下来,这他倒是真的没有想过…… 教什么啊……我有什么能教他们的呢……除了打架…… 林深嘴角一抽,隐隐约约竟然猜到了他师尊此刻在想什么。 结合薛寒凌上辈子就没怎么见过外人的经歷,他一定是在想自己要教什么。 林深撩起眼皮,想到早课前那煳自己一脸的雪,终于忍不住向其他上过早课的师兄师姐们求救了:「师兄师姐,以往你们上的早课,夫子都会讲一些什么呢?」 那暴力的教学方式可别再来了,他受不住。 薛寒凌静悄悄将视线移向那群已经有经验的弟子们。 弟子们顿时觉得压力山大,本来吧林深这一副殷切的表情就让人难以招架,如今又来一个沉默是金实即超狠的寒凌上仙,他们真的扛不住好不好?! 第十四章 拔萝蔔 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高年级的弟子们还是颤颤巍巍说了自己的想法。 「以往,夫子们都是教授经文,国学,琴棋书画等等,偶尔也会上些有关生命之法的课程,抑或是经验分享……」 蒲苇眼前一亮,生命之法么,他们花峰的看家本领,严格来说也就是医修啦。 但他们说的这些,薛寒凌要不是不会,就是根本不擅长。 忍不住在心中嘆气,他唯一擅长的,除了打架,恐怕也就是凤凰天生就会的音律。可惜对于乐器,他除了琴能弹上两曲静一下心,其他的大概都是一窍不通。 没错,凤凰天生就是歌声犹如天籁的种族,但歷史上可没资料记载他们同时也擅长乐器啊?! 所以,总不能教他们唱歌吧?!玄音子知道了一定会天天发『私信』嘲笑他的。 林深察觉到薛寒凌一直在走神,心中不免有点好笑。 果然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天之骄子么……一到这个时候,就能看出只是个空架子了。 嗯?五谷不分? 「师尊,」林深的眼睛闪闪发光,嘴快于心:「您要不教大家做饭?」他回头,这时也没有想太多,「我师尊做饭可好吃了,又香又利口,且灵食本身蕴含的灵力一点也没流失。」 这一点,他倒是相当佩服薛寒凌的,好好一个高岭之花一般的仙君,居然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实际上,说完这话后他心里的坏心眼儿已经蠢蠢欲动了。 薛寒凌,你要怎么做呢?你不是最不屑同别人接触吗? 弟子们面面相觑,心中却是一动。本来嘛,他们已经辟谷许久,无需进食,且大多数做灵食的方法为了保持本身的灵力,都是寡淡无味,实在说不上好吃——如今林深却说寒凌上仙掌握了将灵食烹饪至美味的地步,他们倒是想试试了。 偶尔吃一些有人间烟火味道的饭菜,仿佛回到了家中一般,父母尚在,兄弟姐妹齐聚一堂,热闹非凡。若是再加上一桌合胃口的好菜,那才是人间至纯至真的美好,比可望不可即的仙境更加吸引人。 薛寒凌自然是不介意教他们这些东西,因为在他看来,做饭不过也就是让他静心的一种方法罢了。 如同奏琴一样。 「走吧。」薛寒凌白雪一样的长髮从肩部滑落,好多弟子忍不住吸了吸口水。 艾玛,可真好看,修真界第一美人的称号当仁不让。 林深默不作声,下意识侧身子挡住几道犹为热烈的目光。 薛寒凌疑惑,底下怎么没动静呢? 「不是要学做饭?」他忍不住歪头,有点茫然的小表情萌的弟子们做西子捧心状。 值了!值了!如果是这样的夫子天天来给他们上课,他们期末一定不会挂课!说不定还会有飞一样的进展! 当然,他们一定想不到,百年之后修真界第一美食天堂的称号,就是从此时此刻开始奠基的。 弟子们不再犹豫,蹭蹭蹭站了起来,一个个兴高采烈犹如土地里自发蹦出来的白萝蔔,水灵挺拔,青绿的萝蔔缨子闪着清亮的水光。 第10页 林深心不甘情不愿站起来,心中嘆气。 自己又被这小师尊给蛊惑了,说什么做饭啊…… 薛寒凌:「?」到底怎么了? 第十五章 切萝蔔 这之后,薛寒凌清冷如高岭之花的角色定位,第一次有了破裂的迹象。 林深有点酸,却又不能说什么。 毕竟在早课上,薛寒凌不是他一个人的师尊,也是其他弟子们的夫子。 薛寒凌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下默默挑选了白玉一样的灵食萝蔔,拿起泛着寒光的玄铁菜刀,『刷刷刷』切了三两下,手指轻轻往前一推,那萝蔔跟着一斜,一片又一片,薄如蝉翼,整齐优美。 这刀工当真是就极好的了。 「刀要快,准,就像你们练习剑道一样,不能有丝毫怠惰。」说到这,薛寒凌下意识瞟了林深一眼。 赶紧练习《寒诀》上的剑法吧,这样为师以后说话你就会听啦。 做完示范他随意点了一个弟子,让他上来试试。但那可怜的小弟子才是真的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拿着菜刀比划半天无从下手。 只得尴尬地朝着薛寒凌笑。 夫子夫子,我真的不会啦,您就别再折磨我啦。 薛寒凌丝毫没有接收到小弟子向他发射的求救信号,一板一眼再次演示了一次。 「你们来。」放下菜刀,他又是一副没精神的模样,坐在小椅子上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 没意思,还是得给徒弟做,至少林深脸上的表情让他很受用。薛寒凌默默吐槽。 又想睡觉了,讨厌。 弟子们拿着菜刀默默走到菜板旁,一刀一刀仔仔细细地切着。只是切出来的东西,要不就是块状,要不就是切一半就断了。一时之间萝蔔汁飞流直下,萝蔔体四分五裂,场面之血腥,让人见之闻风丧胆。 林深都替那些个水灵灵的白萝蔔感到委屈,他捏着刀都快下不去手了,总觉得萝蔔在菜板上惨叫。 薛寒凌也不忍再看,默默将头扭到了一旁…心说他明明只试了两次就可以快刀切了,这些弟子怎么就这么笨呢? 拿出小本本,薛寒凌开始写起了自己的日记: 薛小鸟日记,丰十一年八月十六,晴 今天第一次做夫子,有点紧张,可弟子们比我更紧张。 瞧他们的脸色,仿佛案板上的白萝蔔。 白萝蔔·林深再次看见了薛寒凌手上那泛着细微光点的小本本,心中着实好奇,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那是什么?怎么时不时薛寒凌就要将那本本拿出来写写画画,上面是记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想得很深,他的眼神意味深长,半晌,又收了回去。 今天之后,薛寒凌诡异的教学课程便在玄清门这修真圣地传开了。 「哪里是在教做菜啊,我手腕儿都快断了。」第一次来上早课的弟子举着手,眼泪汪汪。 「一定是有深意,你没听寒凌上仙说切菜当如剑法一样嘛,」弟子手中的菜刀由上而下,手起刀落将那萝蔔切成了两半,「意思是让我们一心向善,初心不负。」 林深嘴角一抽,什么初心不负,他就是想让你们快点学会,他好偷懒而已。 所以哪里整那么多么蛾子?! 第十六章 萝蔔长萝蔔短 当天第三节课下课,林深被当堂的夫子留了下来。 他勾着唇角心想可能是今天有关白水的事情,果然就算师尊帮了他,该有的罚他还是得受着。 玄清门护短可是出了名的。 教授礼仪的夫子上下打量他一番,也没有告诉他什么,只是一板一眼将他带到了玄音子的住处——玄峰。 没错,剑修取名字就是如此的简单粗暴。 玄峰之内,白水捂着胸口,脑门儿顶着两大包,心里委屈极了。 都说玄清门极其护短,可他下课后回来告状,非但没有被掌门师尊安慰,还被一旁听戏的大师兄玄雅给冷嘲热讽了一顿。 随后,知道寒凌上仙还动用了灵力之后,掌门师尊也不知怎么了,咬着牙敲他脑袋问他是不是傻。 我到底怎么了嘛?白水委屈到眼泪汪汪,老实说那道剑招,看着气势磅礴,可碰到人的身上瞬间就会化为水汽——就是一个震慑人的招式。 林深跟随夫子走进瞧起来破破烂烂的小木屋,心塞行礼。 本来他还以为寒峰就已经足够简陋,结果与这里对比,倒是他小巫见大巫了。 玄音子就坐在斑驳着岁月痕迹的长凳上,佩剑随手放在将塌不塌的木桌旁,一举一动温文尔雅,丝毫没有一门之主该有的样子。 而他的面前,是噘着嘴眼泪汪汪,活像被谁欺负了的小媳妇儿一样的白水。 脑门上还有不知道被谁敲出来的两大包。 林深:「……」孤,应该没有打他,薛寒凌,应该也没有找他麻烦。 夫子默不作声走到玄音子身后,扒拉了一个玄音子同款长凳坐下。 林深这才想起来,这位是玄清门的执法长老,法有度。 这位据说也是玄清门武力值槓把子,不过不是剑修。 「道歉。」玄音子率先出声。 「对不起!」还没等林深反应过来,白水一声大吼,听得林深眉一皱。 不是为了收拾孤? 玄音子喝了一口满天星泡的茶,温文道:「今天这事儿是他不对,你要怎么收拾他都行。毕竟,我可没教他用剑,指着自己的同门!」 第11页 玄音子的声音越来越冷,可见是动了真怒,白水低着头,噤若寒蝉。 他真的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因为玄清门门规第一条,就是不可同室操戈,而当时寒凌上仙的那句话,就是在提醒他。 「对不起。」白水抬头,眼眶微红,目光却无比清正。 林深顿了一下,摇头:「没关系,许是白水师兄太喜欢我师尊了,而且,」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一脸的阳光灿烂,「掌门你们不是已经教训了师兄嘛。」 听到这话,玄音子瞅了瞅自家徒弟的脑门儿,果不其然,那两包都快肿成角了。 玄音子:「……」为师也没有用多大力啊,你怎么回事啊这么不抗揍?! 感觉到自己师尊嫌弃的目光,白水就差没泪洒当场。 法有度咳了咳:「行了行了,就罚白水半年的灵石补偿给林深。」 语毕的那一瞬间,刚还目光如炬的白水,仿佛失去了灵魂,整个人目光可见的焉了下来。 如同干巴巴的腌萝蔔。 林深:「……?」孤怎么就搞不懂这什么情况??? 第十七章 一角 将浑浑噩噩的白水赶出去练剑,林深瞧着也没他什么事了,抱拳行礼准备离开。 「等等。」玄音子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深只得回头,双目平视这温文尔雅的玄清门掌门玄音子,表情不卑不亢,自然随和。 上辈子,他也是接触过这位掌门玄音子的——只不过是在他身体内的魔种被发现之时,这位平素温文尔雅的掌门,可一点没有手下留情。 他理解玄音子的做法,却无法做到以平常心来面对。 「别紧张,」老怪物玄音子察觉到气氛的剑拔弩张,好脾气将双手往前挥动示弱,本就有些月牙形状的眼眸更弯了,「叫你来,其实是想和你谈一谈你师尊的事。」 听到是有关师尊的事,林深下意识就找了个瘸了的凳子坐下。 林深:「……」 怎么一听见有关薛寒凌的事,他就傻了一样。 法有度见他毫不犹豫就坐了下来,嘴角微勾,心中暗自点头赞赏,这孩子,应该是真心对他师尊的,玄音子这个臭弟弟眼光不错。 「作为他的大徒弟,你应该也发现一些端倪了罢。」玄音子意有所指,手指都蜷了起来。 林深一顿:「……掌门的意思是?」 难道是那些本不该出现在薛寒凌身上的异常,比如嗜睡,感情冷漠,还有暴力之类的……奇怪的反差。 薛寒凌应该是高高在上的仙君,被万人敬仰,而不是如同大户人家身娇体弱,出门都要被扶着的病子。 病子…… 「哎。」玄音子嘆气,语气逐渐变得低落:「你知道『荒魔之役』吧。」 林深点头,这他可太清楚了,荒魔,前魔域之主,渡劫屠戮沉域六城,被薛寒凌一剑斩杀在荒城之上。 那也是薛寒凌之名尽为天下所知的一战,据说漫天的飞雪掩盖了六座城的鲜红,令人动容。 难道这场战斗,有什么问题吗?身为今后的魔域之主,林深此时不得不多想。 玄音子继续说道:「那一战,寒凌的身体出问题了。」 「?」 「他用力过勐,导致身体变得极其虚弱,用你花师叔的话来说,就是随时会崩溃。」玄音子的眉头越皱越紧,眼中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 他这薛寒凌小师弟,基本就是被他们这群长辈给宠着长大的,那一次他们抵挡不过,最后竟只能让剑道初成并未巩固的薛寒凌去。 最后的结果,便是荒魔身死道消,薛寒凌提着剑跪在地上,经脉寸裂。 林深不太懂,嗫嚅着嘴唇半天没有说出话。 「他不愿让我们担心,就让寒峰终年飞雪。所以为什么让他收你入门,只是我们想要找个人照顾他。」玄音子又嘆了一口气,手指摁在桌上隐隐发白,「这一点玄清门要向你道歉。」 「没关系。」就事论事,薛寒凌可是下了心思在教他剑法,虽然总是被煳一脸雪,可效果不错,「难道师尊嗜睡……」 玄音子点头: 「那是留下的后遗症之一,简言之,便是寒入骨髓,极其怕冷。」 林深突然明白,为什么上辈子他给师尊冰灵珠后,几月都未曾见过他了。 第十八章 如履薄冰 既然身为灵珠,那么它内部所蕴含的力量,一定是相当澎湃深厚的,而那颗冰灵珠,正好是灵珠中变异的上品。 其中蕴含的极寒之力无法估量,价值同样也无法估量。 所以上辈子他才会选择将珠子送给薛寒凌,却没想薛寒凌只是稍微用手指碰了碰,就被那灵珠内的极寒之力入侵,焉了个把月都没出来见人。 意难平,林深这才想通他的师尊,上辈子为何几个月都没有踏出过房门一步,为何从不见他。 因为冷,冷到狼狈。 「而且你要监督他,少用灵力。」玄音子继续殷殷嘱託。 「是。」闻言,林深似乎明白薛寒凌为什么出剑总是那么暴力直接,「只是……这又是为何?」 浑身发冷他明白,可灵力应当不受限制才对。 玄音子同法有度对视一眼,法有度捏着茶杯,轻轻点头,像是在说没关系,就告诉他吧。 第12页 法有度身为玄清门执法长老,看人觅心很是有一套,因此他才能轻易看出小师弟的这徒弟,当真一丝坏心也无。 只是存在间隙罢了。 玄音子点头,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 「刚才我也说过,寒凌在那一战后经脉寸裂……直到现在,他的经脉都脆如薄冰,不堪灵力。」 随着玄音子的话语落下,林深顿住,眼前是他懒洋洋坐在独凳上昏昏欲睡的模样……今早,薛寒凌为了护着他,已经将灵力给用上了,而且使的劲还挺大。 听说教室被澜苍扎进去的那处,现在都瀰漫着暴雪一样深沉的剑意。 ……这就是他为什么在那之后提不起精神的原因吗?因为不舒服。 那不是懒……只是因为凉到没有精神…… 林深心中莫名愧疚,拳头也越攥越紧,阳光俊朗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霾。 师尊啊……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可为什么,上辈子,玄音子他们不来找自己说明情况?还有那之后的事情…… 会不会也是误会? 「师兄!」薛寒凌勐地推开门,那木屋的门板本就已经摇摇欲坠,如今被他着大力一拍,『啪』的一声就砸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众人:「……」 玄音子脸一皱,仿佛要哭出来一般。 薛寒凌小心翼翼收回还在半空中虚靠着的手,声音非常小:「……对不起,我就是担心林深。」 顺便还将作乱的手手背在了身后。 林深心中一暖,脸上的阴霾就那样被轻易拂散了。 这样一看,他的师尊当真是可爱的。 「算了算了,」玄音子头痛,捂住额头让自己不要生气,「我没打算对你徒弟怎么样,只是问他有没有适应寒峰清苦的修行。」 薛寒凌小脑袋上下点动,眼神里多了几分狐疑。 他心里可是清楚得很,玄音子可不爱管闲事——而且还是问他徒弟有没有适应寒峰的修行,真当他傻啊? 玄雅见势不妙,赶紧将两人带了出来,随即回去安慰他心力交瘁的师尊。 「师尊……为什么,掌门会那样?」被赶出门外,两人尴尬到不知道说些什么,林深只能干巴巴找话题。 「穷的。」薛寒凌转身踮脚,伸出手上下检查他有没有受伤,手下的肌肉起伏,他徒弟身材不错,而且摸了个遍也没见他露出什么不适应的神色。 罢了,横竖没受伤,薛寒凌点头,心里有一丢丢窃喜。 林深却被那温软的小手撩起了一身的火,他是真没想到薛寒凌竟然如此奔放,该摸的都摸了,不该摸的……也摸了。 第十九章 我只要你 但是这场景明显不太合适,还在别人的家门口呢,林深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心中隐隐燃烧起的火焰,接着问:「难道玄清门,很穷?」 他这话问的小心翼翼,生怕戳到薛寒凌的雷点。 白水失去半年灵石时,如丧考妣的表情实在让人记忆犹新。 薛寒凌捏捏他的手指,说悄悄话:「不是玄清门穷,是剑修很穷。」 「?」林深本不是剑修,他天生怀有魔种,强悍的身体就是武器——手撕魔龙,脚踩玄龟,那都不在话下。 冰心剑,是此世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的丹田之中的,也不知是何变数。 薛寒凌拉住他的大掌,将人带到一边,踮脚,继续说悄悄话:「大部分的修真者,他们的本命灵武都是需要向铸造大师购买,再加上需要灵石等材料进化……尤其是剑,身为灵武之首,需要的灵石材料更是无法估量。」 这还是薛寒凌第一次长篇大论,说完后他喉结上下滚了滚,正经的小模样可爱又勾人。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是他靠在自己耳边踮脚说悄悄话时,那温暖的热气,就好像一张徐徐展开的天罗地网,快要将林深拢在其中。 重点不是这个,林深冷静下来,维持着阳光青年的外表,变戏法一样弄出一杯温水,递给了唇色泛白,脸色瞧着也不好的小师尊。 薛寒凌眼睛都亮起来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术法。 喝了一口温水,抱着小杯子的薛寒凌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谢谢。」正在他准备用术法洗干净小杯子时,林深突然拦住了他。 「师尊,我来吧,这本就是弟子做的。」林深操纵着空气中跳跃的灵气,将小杯子涮了个干干净净。 虽然已经知道之前的一些事情是误会,可这并不代表自己就原谅他了。 在魔种被发现之前,他一定要查出来上辈子受薛寒凌指使,前来挖他丹田中魔种之人是谁。 说来也奇怪,在他封顶魔域之后也曾经来玄清门讨伐过,可与玄清门诸位长老车轮战下来,他并没有发现那个对他动手之人。 薛寒凌眨巴了一下漂亮的冰蓝色双眸,语气里有些忐忑:「……师兄,是不是都告诉你了?」 闻言,林深回过神来,眸中一片深沉。 只要一想到那些日子难以忍受的痛苦与折磨,他就想将眼前这个人关起来,让他再没有机会折磨自己。 「嗯。」林深点头。 薛寒凌嘴唇动了动,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抱歉……让你丢脸了,如果你觉得不好,我可以去找师兄,让他收下你。」 第13页 修真门派最注重传承,他现在就是一个花瓶,又怎么保护得了天赋异禀,却初出茅庐的徒弟林深。 恐怕就连玄清门武力值最低的丹修,能教的东西也比如今的他多。 而且自己还特别无趣。薛寒凌指尖颤了颤,微妙的难过浮上心头。 「不,」林深那颗坚硬如铁的心泛出酸涩,「弟子不要其他人,弟子只要你。」 第二十章 小凤凰 薛寒凌眼睛微微瞪大了些,还有些不敢置信。 他以为林深是不喜欢他的,不然为什么都这样久了,他还是对自己若即若离。 「师尊,我们回玄峰吧。」林深从储物袋中取出白色毛茸茸的大氅,披在了薛寒凌身上。 这大氅是他十六岁时,母亲用暖羊绒给做的,天生就有保暖功能。他不怕冷从来没有用过,如今小师尊身体这般怯冷。这大氅确实有了用武之地。 薛寒凌将脸颊埋在微暖的毛毛里,心中不自觉荡漾起了微妙的欢喜。 他的徒弟这样很好,如果一直保持这样,林深一定不会是上辈子目中无人的样子。 一定会是举世闻名的正道修仙者。 回到寒峰,薛寒凌拿出了自己放在抽屉里的几个储物袋,将它们交给了林深。 林深用灵识往里面一扫,好傢伙,里面全都是堆积成小山的炼器材料。 「师尊,弟子……」林深话还没说完,就见蹲在箱子面前,都快被埋进去的薛寒凌,哼哧半个身子下去,又拿出一个储物袋。 那是一个火红的储物袋,里面放着薛寒凌变化为凤凰时褪下来的尾羽,一根可以抵挡一次出窍期的攻击。 就连薛寒凌自己的境界,也不过才堪堪分神,作为寒凌上仙,修真界的顶级大佬,可想而知这尾羽有多珍贵了。 堪比上品法器。 反正薛寒凌自己存着没用,以后还会被偷走,所以还不如都给他天之骄子一样的徒弟呢,关键时候还能替自己保护他。 林深瞳孔微缩,这储物袋他见过,在那个想要剖掉他魔种的人身上见过。 目光变得深邃,拳头渐渐攥紧,他的目光紧紧跟随在薛寒凌的身上。 师尊,果真是你吗…… 「给你。」薛寒凌清冷的小脸蛋上不知从哪里染上了一道灰印,小花猫一样。 林深怔着接过那火红的储物袋,灵识下意识一扫,光华流转的素白尾羽浮动着点点的灵力孢子——这些尾羽上的绒毛软而密,是幼凤褪下的尾羽。 只是那上面传来的灵力波动,分明已经是出窍期的灵器了,结合师尊如今分神期的修为……薛寒凌分明还是一只幼凤! 这要是被修真界那群道貌岸然的人知道,他这小师尊不还得被抽筋拔骨,死无葬身之地! 灵兽的身上可处处是宝! 「师尊,为何要给弟子这些?」林深的声音低哑,说不出是感动还是其他什么复杂的情愫。 「剑修都很穷。」薛寒凌合上大箱子,哼哧哼哧又踩了上去,在摆架的地方摸索了半晌,眼睛一亮,又摸下了两个储物袋,「有了。」 剑修很穷,可自己不穷啊。明白师尊担心他没钱修剑,林深难得好奇这些储物袋里又是什么东西。 是一些更加高级的淬鍊材料。林深接过薛寒凌新摸出来的两个储物袋,薛寒凌好像也没什么东西要给他了,就自己找到小马扎坐下来,手心里还紧紧攥着火灵珠。 暖融融的。 林深今天可是收穫满满,那几个储物袋里装的东西,甚至比他当年称霸魔域时得到的东西还多! 不知为何,林深有点心梗。 「应该足够了吧。」薛寒凌喃喃自语,想到寒峰可能又快突突出来一截,到时候,就可以将一些灵石给他的小徒弟了。 「谢谢师尊。」道貌岸然·林深道谢道的像模像样,心中热意慢慢浮上来,突然很想将这小只的凤凰拢进怀里。 薛寒凌抱着火灵珠,软乎乎说了句不用谢,期间两只脚丫暗中蜷了好几次,还当林深没看出来呢。 有点好奇师尊原型是怎样的可爱。林深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纠结到不行。 「不用省材料。」薛寒凌依旧言简意赅,他这弟子一看就是苦修上来,身上穿的衣服都已经有陈旧的痕迹了,所以自己必须得宠着他,让他没有黑化的路子可走。 林深点头:「师尊,这些材料……」您是怎么攒到这么多的? 薛寒凌明白他什么意思,用脚轻轻点了点地:「寒峰是一座灵石峰。」 林深:「……」所以,这里灵气四溢,隔壁花峰上的灵草什么的才这样旺盛吧……怪不得。 结合玄清门的作风,整座玄清门,该不会都是这座寒峰给养起来的吧…… 见林深目光诡异,薛寒凌歪头,没想明白他的徒弟思绪又飞到了哪里。 接下来的这几天,两人也算是相安无事的度过了,期间薛寒凌写了无数小日记记录和弟子的点点滴滴,林深则暗中使了不少小动作,为改变前世的轨迹做准备。 但再怎么修改,该来的总归会来。 九月初,是灵海大典举办的时间。 说白了,就是各大修仙门派吹牛打屁,互相交流百年来修炼心得的日子。 按理说修炼心得这等大事各派弟子都应该藏匿于心才对,可修真界已经快一千年没有出现过飞升的人物了,于是诸位掌门在灵海殿闭关三天三夜,期间不乏打斗释放出来的灵压,在灵海殿柱子塌了一半之后,他们终于商量出来了一个办法。 第14页 得了,大家都别想藏私,为了修真界的未来而奋斗吧! 好死不死,今年落到玄清门主持大典,所以玄清门绝大部分的战力,都被灵海大典给抽走了。 毕竟如今的修真界,除了再没人能够成功飞升之外,那当真是和谐到各派掌门长老都闲的抠脚丫子。 林深却想起来,在各峰峰主离开的那段日子里,会有一只名为蛊雕的魔物暗中潜入玄清门,以婴儿之声骗去玄清门弟子。 前世,他也在被骗去的弟子之列,只是那时他修为尚浅,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救了他,便已经因蛊雕的巨爪抓的伤口疼晕了过去。 这一次,他能见到那个人吗?林深出手挽了一个剑花,动作飘逸清爽。 「真厉害。」蒲苇眼睛闪闪发光,手上修炼生命之法的手法也跟着加快了。 他们是没有武器的一系,也可以说天下有生气之物,都是他们的武器。 第二十一章 寻魔尺 另一边,薛寒凌暗中从藏宝阁摸来了寻魔尺,用灵力操控着,试图找出那蛊雕暗藏的地方。 只是寻魔尺不知为何像齿轮一样,来回不停地转动着,仿佛四面八方都有魔物的存在。 看来不行。薛寒凌默默将寻魔尺放在一旁,在小本本上面点了点。 如今的玄清门只有他和丹峰的丹阳师兄在,可丹阳师兄本就不擅长攻击之法,所以,除掉蛊雕的事情,还是得他来做。 只是前世这寻魔尺并未失效啊。薛寒凌看向一动不动的寻魔尺,缓缓皱起了眉头。 其实他将这寻魔尺找回来,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上辈子,林深就是被这暗藏深处的寻魔尺,指认为魔。 可那时,林深兢兢业业,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但由于偏见,玄清门多数人却以为,弟子失踪一事乃是林深所为——蛊雕一向将自己的行踪掩盖的很好,所以玄清门中,只有一个身怀魔气之人,就是刚拜入山门的弟子林深。 薛寒凌那时身体抱恙,加上修真界正处在灵海大典的时期,一时半会儿,竟然真的没有人将这件事告诉他,最后还是丹阳师兄千里传音,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小徒弟被欺负了。 但林深被认出体内有魔种的种子已经埋下,就算他一剑斩杀了蛊雕,还是没能让玄清门内的弟子们正眼去看林深。 这是他的疏忽,作为林深的师尊,他一点也不合格。 只是,是谁将寻魔尺找出来的呢……薛寒凌想到自己去藏宝阁翻了快一天一夜,才在那犄角旮旯里找到寻魔尺——这看似无用的灵器很是怪异,不论修为有多高,灵识都无法获得它的方位,就好像修真界没有这个东西存在。 也怪不得在墙角积满了灰,若不是涅槃之前见过,薛寒凌还真不一定能认出它来。 指尖轻轻晃动,烛火下映照着干净简朴的内室,薛寒凌往笔内注入灵力,写下了有关这件事的一切疑点,而到了那个时候,这些被注入灵力的字就会跳出来提醒他,该去藏宝阁翻阅灵器记录了。 那个时候,就能将嫌疑人锁定了吧。 林深回到寒峰练了一会儿剑,内室中一股清浅寒冷的灵气波动溢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人就已经站到了薛寒凌房屋门口,并且推开了房门。 林深:「……」孤到底在紧张什么。 薛寒凌察觉到动静,默默将自己的小本本藏好,头一歪,假装自己什么事情也没有做。 为师真的一点没有用灵力! 「师尊。」林深的声音很温和,吓得薛寒凌头顶上的凤翎都站起来了。 他就是有点憷得慌。 林深瞧见他那愈发清冷的小摸样,无奈:「师尊,不可以用灵力。」 上辈子他倒是没有想过,薛寒凌原来是这样一个人……越是紧张,脸上的表情就越冷,虽然大多时候他根本就不会紧张,永远都是面瘫着一张脸。 薛寒凌头顶上的凤翎慢慢耷拉下来,可怜又可爱。 「……可是不用灵力,很多事情都做不了。」小木桌下的脚趾蜷缩,彰显着主人此刻并不怎么平静的心情。 想要保护他,这本就是作为师尊的责任。 林深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师尊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他走到薛寒凌侧面的位置坐下,温声道:「师尊,这不是还有弟子嘛,有什么需要弟子做的就告诉弟子,弟子心甘情愿的。」 眼睛一斜,林深瞟到了桌上摆放着的寻魔尺。 这是什么? 薛寒凌一惊,差点忘了这个东西! 「是师兄新送给我的灯……」薛寒凌将自己的师兄搬出来解围,手上却不自然点了点寻魔尺,寻魔尺悬在空中的珠子晃啊晃,最后还真就散发出了莹润清浅的蓝色光芒。 薛寒凌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小声道:「……好看吗?」为师灵力的颜色。 林深凝视着那冰蓝色活泼的光点,坚硬的心霎时就有点软了下来…… 原来师尊刚才就在屋子里玩师兄送给他的新玩具啊,小凤凰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半晌,林深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因为薛寒凌而飘飘欲仙,他心里的小人皱着眉,狠狠扳正了自己被萌到晃来晃去的脑瓜。 不学无术!怪不得身体上的暗伤一直治不好! 「好看。」林深将寻魔尺收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但是师尊刚才又用了灵力。师尊明明知道,掌门师叔拜託弟子,要看着师尊不允许用灵力。」 第15页 薛寒凌知道是自己的锅,但仍就眼巴巴望着那储物袋:「……灯。」 林深将那个储物袋扔进了自己原先的储物袋里,明显就是不愿意还给薛寒凌,「师尊,等你的身体好了,弟子再将这盏灯还给你,好吗?」说罢,拿出了一盏放在储物箱里的油灯。 「师尊晚上如果害怕,就点燃这盏长明灯吧,好不好?」 他的声音干净而温和,像是在哄小孩,薛寒凌受不了这种略带恳求的语气,只得点头。 算了,反正林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而且那东西保管在他那里,想必也不会被人用来做坏事了。 可为师真的不怕黑啊……薛寒凌想辩驳,嘴唇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口。 傍晚,趁着林深在花峰上今天的晚课,薛寒凌化为凤凰本相,顶着一身洁白在各峰之间悄悄巡视着。 在他修为之下的修士都无法窥见他的一分一毫,而丹峰上的丹阳师兄,成天沉迷在炼丹之中,被丹雷噼的半死不活,哪还有时间来管他这个来去无踪的剑修。 花峰之上百花绽放,树木层叠,林深随着玄雅师兄和各峰弟子,迎着清甜的风,手持木剑在练习玄清门的基础剑法。 说是基础剑法,实际上不过也就只是类似于锻鍊身体的运动罢了。至于为什么要锻鍊身体,这事儿还得去问差点猝死在丹峰上的弟子,和成天在花峰上浇水摸鱼的佛系弟子。 因为他们的身体太差了啊!被锤两下人就没了,玄清门可受不住这委屈! 第二十二章 小凤凰生病了 在佛系花峰之上,只有蒲苇是个异类,因为她一点也不佛系。 「你在看什么?」蒲苇抬起手,动作标准力道迅勐,一看就是练过的。 「随便看看。」林深跟着动,身体里的冰心剑却再次颤抖了起来,指着一个方向—— 一片白纱缓缓铺到了地上,类似太阳的金色纹路在那衣摆上熠熠生辉。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的衣服落在了外面,那藏匿之人伸出手小心翼翼将衣摆给拽了回来。 细白的手指上缠绕着银线,银线之上点缀着冰蓝色的宝石微微晃动,再往下,尾部有银环紧扣。 是他?!林深一个不稳,手中的剑掉到了地上。 那个将他从蛊雕手下救出来的人,手上就缠绕着这样的饰品,在月光的洁白之下,圣洁如雪。 待他再要仔细去看时,那棵大树后面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蒲苇。」林深捡起掉在地上的剑,「你不是说你最清楚玄清门的情况?那你有听说过……手上缠着银线银环,吊着水滴状蓝色宝石的人吗?」 蒲苇第一次听见这人主动同她说话,心里还有点激动。 大概是因为这人虽看着阳光温和,实际却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不再想东想西,蒲苇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部告诉了林深:「你说的这个人我没听说过唉,但若是说起银线蓝宝石,是个玄清门弟子都会想到寒凌上仙,薛寒凌吧。」 这当真是最适合寒凌夫子的颜色了。蒲苇美滋滋想。 薛寒凌,怎么哪里都是他。林深心烦意乱,手中正在挥舞的木剑也变得凌乱暴躁起来。 玄雅嘆气,叫了声暂停。 就算他不叫也该暂停了,没看见队列中一些『身娇体弱』的弟子,已经软塌塌到连剑都快举不起来了吗?! 哪里有那么累啊?!玄雅捂着额头无语,想到师尊从前规定的每日挥剑几千下,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还不如去照顾不爱说话的小师叔呢,省心又省力,还能得空多练会儿剑。 而另一旁,薛寒凌驱使着凤羽做成的小舟撒丫子跑路跑的飞快。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在巡视花峰时,总感觉有一道深沉的视线萦绕在他的身上。 一如则师会的那道视线。 有亿点点吓人,薛寒凌裹紧了自己凤羽化作的华丽长袍,小舟顺着他纷乱的思绪缓缓飘进了层叠的森林之中——这里是玄清门后山。 后山其实只是一片被划进玄清门范围的森林,但玄清门一向穷的响叮噹,这偌大的后山也就从来没有花心思维护过。 ——反正大能的灵识天天扫来扫去,也没发现这森林有什么天材地宝,上古遗蹟,它真的就只是一块普通的树林罢了。 绿树成荫,墨绿色的树叶层层挡住穿透力极强的阳光,只有暗风唿啸而过时,才有细碎的光斑从林间洒落,折射出一系列悬浮的飞絮。 林中昏暗,一丝一毫虫鸟鸣莺也无,薛寒凌眸中的疑虑越来越深,脚下的小舟动作也加快了。 这里是很好的藏身之所,蛊雕如果在这里,没被发现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果不其然,在一片树干倒塌之地,薛寒凌捡到了几片黑色的羽毛。一旁倒塌的树干之上横亘着愤怒的抓痕,抓痕之中隐隐透着紫黑色。 而那几片羽毛根部还沾着黑血,看来那蛊雕不知因为什么抓断了树干,阳光顺势而入,刺激到了它的眼睛,导致它痛苦挣扎到羽毛都被激烈的动作连肉带血撕扯了下来。 薛寒凌抬头望天,这片树木倒塌之地,唯一的不同也就只有阳光的不肆意了。 闭上眼,无形的灵识扩散开来,在偌大的玄清门中寻找藏匿的蛊雕。 身体越来越冷,却始终没有蛊雕的踪迹。薛寒凌咳嗽一声,抱着身子收回了灵识。 第16页 好冷啊…… 夜晚,林深回到寒峰,周遭一片寂静,丝毫没有往常应该传来的饭菜香气。 怎么回事?深知薛寒凌清醒时准时准点的德行,林深大步挪到冰梧桐下。梧桐树下小屋子的门只是虚掩,夹杂着些许雪花飘了进去。 「阿qiu……」小小的喷嚏声传来,仿佛清晨睡醒的幼鸟稚气清浅。 林深不再犹豫,推门进去。 「师尊,弟子进来了。」话语落下,回答他的是两声小小的喷嚏,顺便还带了个气息不匀的嗝声。 怎么变成小孩子了?从薛寒凌一开始给的家具包里取出被子,林深抱着它走进内室。 内室里布满了橘黄色温暖的光,是那盏长明灯。一旁的床上蜷缩小小的身影,薛寒凌整个人仿佛在母体内一样。 而他的两只手交握着,似乎紧紧攥着什么重要的东西,透过指缝,是莹润的橘红色光。 火灵珠。 细细拂开他散落一床的白色长髮,林深才发现薛寒凌的额头上已经全是冷汗,唿吸间吐出来的气息都是灼热喘急的。 又是一声清浅的喷嚏,那小小的身子跟着颤了颤,半天没缓过来。 林深往他身上衣服一摸,果不其然,是未干透的半湿润状态。 「该死!」无法维持脸上阳光温柔的表情,林深眼中闪过红芒,运起另一层灵力,手中热气蒸腾,轻易就烘干了薛寒凌身上的衣服,再将他身上一点没有热意的被子扔掉,裹上自己拿出来的被子。 尔后,双手从腋下膝下穿过,牢牢把人横抱了起来。 真的好轻。替怀中人掂了个舒服的位置,林深召唤出自己的灵舟法器,将人带往丹峰。 薛寒凌如今的状态,只有几位峰主和掌门知道,所以万万不可将他送往无主之峰。而玄清门,如今只有这位丹峰峰主尚在。 灵识广阔,林深顺着灵识提供的路线弯弯绕绕,这才找到了丹峰峰主丹阳的所在之地。 「弟子林深求见丹阳峰主。」林深刻意没用灵力,就怕灵力的波动吸引有心之人。 毕竟玄清门里,还有个差点剖掉他魔种的人呢。 「进。」丹阳的声音传出,顺手还替林深打开了几道门。 林深抱着茧状的小师尊,飞速移动到了内室。 第二十三章 温存 内室中只跪坐着一人,这人圆脸桃腮,眉眼温和,一双耳垂圆且大,像极了佛门画像中慈眉善目的大和尚。 主要是,他还是个秃的,就更像了。 来不及吐槽,林深将薛寒凌放在一旁的贵妃榻上,语气急切:「弟子上完晚课回寒峰就发现师尊这样了,弟子担心。」 而丹阳的手,早就已经搭在薛寒凌的手腕上——他竟然是在用凡间把脉的方法,来替薛寒凌看病。 「风寒。」这位向来惜字如金,他将薛寒凌的手放了回去,从深色的大袖里拿出一瓶药:「一天一粒,不可多食。」 林深接过,瓶口未曾封紧,好像经常使用一般。 「寒凌,体质很差。」丹阳的眉目更加温柔,「拜託。」 林深点头,就算丹阳不说,这段时间照顾薛寒凌也已经成为了习惯。 虽然都是一些生活上的琐事,可他从薛寒凌那里得到的,一点不比他付出的少。 又拿出几瓶药,丹阳将它们交给了林深:「算是,报酬。」 林深本不想收,可在丹阳愈渐温柔的神色下,还是不得不收下了。 到时候给师尊用吧。他再次横抱起小宝宝一样蜷缩的薛寒凌,塞了一颗药下去,再同丹阳打了个招唿,匆匆离去。 他得回去烧热水给小师尊洗个热水澡,身体热起来了再捂一捂出汗,风寒就能好的快一些。 丹阳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嘴中嘟嘟囔囔。 「奇怪。」 回到寒峰,林深将薛寒凌彻底裹成了一个蚕宝宝,只留下一个圆乎乎的脑袋在外面。 动静着实太大,又或许是最难熬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薛寒凌迷迷煳煳竟然醒了过来,原本上挑的凤眼湿漉漉的,一副柔弱可欺的样子。 「林深,你在做什么……」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映在其中的林深蹲坐在小马扎上,努力用灵力烧水——用他身体里的冰灵力。 哪里有这样浪费灵力的?薛寒凌脑子烧到不太清醒,气唿唿挣开了被子,刚想下床去教训一顿他不懂事的大弟子,就被闻讯赶来的林深摁在了床上。 「师尊,你得好好休息。」林深又探了一下额头,额头滚烫,他的小师尊真是感染了凡人才会感染的风寒。 真是,这体质怎么如此差?只是用灵力点了一盏灯而已。 薛寒凌用两只爪爪扒拉住被子的边缘,说话的声音也气唿唿的:「不可以用灵力烧水。」 「那怎么行。不用灵力,哪里给您找热水洗澡,温泉的水温又不够。」林深替薛寒凌掖被子,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变成了薛小鸟专属老妈子。 薛寒凌一张脸烧的通红,他有一点点委屈,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声音又小又软,林深根本就听不清。 弯下腰,林深顿了顿,那张阳光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上出现了名为『喜悦』的表情。 「可是林深,你要用灵力保护好自己,为师熬一熬就好了。你还得离为师远一点……万一你也风寒了可不好……」 第17页 还把自己当师尊呢?林深心里虽然感动,却一点也不贊同薛寒凌的说法,他让薛寒凌合上眼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随即将火灵珠塞进他的爪爪里,自己回到小马扎上继续烧热水。 这点灵力对如今的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他想,如果前世也是这样,那么一切都会不同。 白色的身影静悄悄跟在他的身后,等他停下来,那身影也停了下来。 「林深,你要跟随本心。」他的声音从身后传进自己的耳朵里,清浅平静,一如往昔。 跟随本心,跟随本心。林深手上的动作不停,思绪却飘到了薛寒凌的身上。 师尊,您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为什么您看似单纯善良,却可以派人取出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林深,你要跟随本心……」薛寒凌的声音在寂静的内室里飘扬,像极了前世。 他在说梦话。 烧好热水倒进大木桶,林深将薛寒凌身上的衣服剥了个干干净净,整个人跟个白煮蛋一样。 期间,他的小爪始终紧紧攥着火灵珠,怎么也不肯放开。 林深打量再三,还是没有去扳薛寒凌的手。此时薛寒凌不着寸缕,白皙的皮肤包裹着线条优美的纤薄肌肉,在橘黄的烛光之下,莹润如玉。 不愧是玄清门养出来的人啊,小师尊的身体着实漂亮。林深横抱起薛寒凌,再将人放进水里,或许是水温有些高,薛寒凌竟然迷迷煳煳睁开了眼睛。 「……烫。」他反射想要站起身子,却被一旁正在舀温水的林深给摁在了水里。 满手滑腻,绮念顿生。 心跳忍不住加速,林深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只是男人本身就有的反应,才不是因为薛寒凌才会这样。 薛寒凌此时不清醒的脑子里只有委屈,他的小嘴嘟起,一点不明白自己刚收的徒弟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不舒服。」声音小小的,委屈的意味倒是十足。 林深再高的绮念都被这一声软乎乎的话语压了下去,他嘆了一口气,再舀了一瓢温水进浴桶里:「师尊,不可以再加温水了。」再加温度就不够了。 薛寒凌感觉了一下,默默坐了下去,眉宇间浮起一丢丢的享受。 舒服呀这温度,温泉水的热度还是有些不够。 林深将他额前散落的碎发拢到身后,舀上一瓢热水,替他洗头髮。 「师尊,您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呢?」如果仅仅只是用那样微小的灵力都会造成如此的后果,恐怕薛寒凌早就已经死了。 毕竟在终年寒冷的寒峰之上,薛寒凌始终是需要调动自己的灵力护体。 所以,他一定还做了其他他不知道的事情。 薛寒凌将头垂了下去,让林深洗头的动作顺畅了些:「今天,去各峰闲逛了一下。」说着,他将头一扭,用半张脸对着林深:「林深,不可以去后山。」 各峰逛了一下? 薛寒凌突然的扭头,林深反应不及,那瓢中的水顺着他的眉眼滴落进了冰蓝色的眼眸之中,被这一幕美到,他猝不及防伸出手指,替薛寒凌擦掉了那泪珠一样的水痕。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想看见这只冰凤凰流泪——凤凰本应该翱翔于九天之上。 第二十四章 蛊雕 「师尊,为什么不可以去后山。」唇边吐出的语言极其温柔,在日日夜夜的相处之间,他的心不自觉已经被薛寒凌给融掉了一层。 只是魔种的那件事,依旧是他心中的一根刺,难以忽略。 这根刺下次更新,』遇yán『 剧情的来歷是如此的证据确凿,就连那些熟悉的储物袋,都还放在自己本来的储物袋里呢。 薛寒凌在水中蜷紧了身子,火灵珠随着他的动作在水中搅起一圈圈涟漪,橘红色的光依旧流转,从未改变。 「后山,有些奇怪的东西。」薛寒凌皱起了眉毛,嫌弃的不行,作为一只天生丽质的凤凰,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么丑的羽毛——边角坑坑洼洼,一看就是没有好好爱护,「不可以去。」 林深嘴上应了,心里却打算在薛寒凌休息的时候去看看。 究竟是什么东西让小师尊如此忌惮,风寒到神志不清还如此担忧。 但实际上,薛寒凌只是害怕林深会再次受伤罢了。 迷迷煳煳中,他的手中握着澜苍,脚下是泥泞的土地。 就算再泥泞,也没有一分一毫溅到他的衣摆上,薛寒凌挥剑斩断层层叠叠的荆棘,终于找到了蛊雕换了无数次的临时基地。 映入眼帘的一幕实在是惨不忍睹,就连他那颗波澜不惊的心都被骇到颤抖。 这都是他玄清门的弟子。地上的残肢遍地,血肉之上还有撕扯的痕迹,许多还没有吃完的躯体之上被利爪抓挠出露骨的伤痕—— 最深处,深沉努力的少年奄奄一息,肩膀上已经被利爪挠透,血染红了他白色的校服,他垂着头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唿吸。 薛寒凌上前,仔细按压在林深脖颈的侧边,那里上下起伏着,他还活着。 「……唿。」他松了一口气。 一旁,藏匿在黑暗之中的蛊雕伺机而动,似一根利箭用抓钩直直指向还在替林深检查伤口的薛寒凌! 「嗯哼……」身下便是自己的徒弟,薛寒凌此刻退无可退,只得生生受了这一击。 第18页 鲜红的血染红他雪白的衣裳,蛊雕嗅闻到空气中新鲜的血腥味,那血丝瀰漫的红眸更加癫狂了。 是凤凰血!吃掉他!我的修为就可以更上一层楼了! 疯癫的思绪里全是这样的想法,蛊雕爪上的攻击更加密集凛冽—— 薛寒凌右手握着澜苍处处拦截,左手划着名护身的灵纹等待完成。 终于,在轻轻点了林深的头顶时,护身灵阵终于完成,这也就意味着薛寒凌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输出。 冰蓝色的灵光顺着他的指缝向上,眉间的硃砂似血,褪下原本平淡的一切,化为翱翔九天的凤凰本相! 尔后,便是平静内敛的一剑,带着蓝色宝石与银链的光辉,蛊雕被那灵光晃到失明,一时躲闪不及,终究挨了这一剑。 林深早在薛寒凌指尖点到他头顶上时就已经有了意识,只是他太疼太累了,怎样也抬不起头来。 蓝色的水滴宝石被银链穿过,银环紧箍在皓腕之上,由月光映照出银白圣洁的光,仿佛一片绝望中晕染出希望。 是谁……他实在没有力气抬起眼皮了,意识无限溯洄,终于还是陷入黑暗。 而那只蛊雕,挨了这一剑后怔愣半晌都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它那不聪明的脑子下达命令准备重新袭击背对它的薛寒凌,却在微微一动时,全身崩裂,寒气四散,化为了一整座淡红色的冰雕。 薛寒凌没有去管自己身后的那座冰雕,指尖轻点,迅速封锁了林深身上的几处关窍,尔后背着林深扬长而去。 热水从头顶上落下,他回过神,打了个哆嗦。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林深可以不用受那么重的伤,那些心善的无辜弟子也不会死的那么悽惨。 蛊雕是一种形似雕鹰,头顶却长角的妖物,它们会发出婴儿啼哭一样的声音,吸引过往的人去到它们藏匿的地方,再将那些人吞吃入腹。 所以前世玄清门才会有那么多的弟子被它引诱而去,尸骨无存。 林深却在想,薛寒凌说的各峰闲逛了一次。 会是他吗?脑海中浮现出蒲苇科普的话语,林深甩甩脑袋,觉得不大可能——若真是薛寒凌,上辈子与他相处那么久,为何他从来没有发现? 不再东想西想,林深将人抱出来,裹上吸水的浴巾细细擦拭,动作做过千百次一般的熟练。 薛寒凌不大好意思,他感觉自己完全快废掉了——从前是玄雅隔三差五照顾他,现在是林深照顾他,甚至连澡都要上手给他洗。 「谢……」从他唇中吐出来的声音极小,林深忙着铺床完全没有听见,薛寒凌抿唇,极好的教养让他堪堪维持住了脸上的平静:「谢谢。」 可他一张脸飞红,哪里是平静啊,分明像是害羞到了极点的模样。 林深点头,瞥见他脸上那抹动人的晕红,语气温柔到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师尊,不用谢。」 …… 将薛寒凌抱到床上盖上被子,随手擦干火灵珠塞到他的枕边,林深替薛寒凌掖好了被子:「师尊,睡吧。」 薛寒凌眼睛将闭不闭,贪睡的小孩子一样,「灯……」 「嗯。」林深将那盏长明灯放在床头柜上,让它温暖的橘光照拂薛寒凌。 薛寒凌这才放心,闭上眼软乎乎睡了过去。 唿吸逐渐清浅,林深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已经不再那么烫了。 起身,林深打算去薛寒凌说的后山看看。能被薛寒凌如此重视的地方,一定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存在。 如果是薛寒凌感觉到了魔气的存在……上辈子也是这样,那人说寒凌上仙感觉到魔气存在,顺着魔气追查,查到他的身上,果不其然,你林深就是身怀魔种之人。 只是他现在不应该暴露才对,因为他的魔气,已经不单单只是魔气了。有心之人虽然还是能查出来,可不会像上辈子那么容易。 ——魔本就肆意狂傲,又怎么会压抑自身的特性。 藏不住魔气,是他们天生的特性。 第二十五章 惊变之初 所以,薛寒凌是察觉到了那只藏匿在玄清门的蛊雕吧。 召唤出通体冰蓝的冰心,林深提剑去了后山。此时已是夜半三更,白天有阳光普照,后山虽然阴森却不可怕,可天一黑,便如同深渊入住,森林宛如张开巨口的恶兽,滴落着漆黑的唾液,等待猎物上门。 林深拿出师尊的『玩具灯』,向里面输入了赤红的灵力,『玩具灯』上的球顿时散发出赤红的光,照亮了周围一圈黑暗。 只是灯光之外,依旧漆黑不见五指。 有风吹过,树叶哗啦啦作响,为这寂静黑暗的后山又增添了几分恐怖。 地上满是干枯的树叶,林深一步一步,拿着『玩具灯』走到了白天薛寒凌来过的地方。 这里已经被人整理过了,除了秃了点与其他地方也没什么不同,林深皱眉,正打算回头的时候,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小点光—— 是一颗蓝色的水滴状宝石。 林深拾起,眸中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薛,寒,凌。 …… 第二天下课后,白水同一同上课的同窗挥手告别,瞪了一眼林深。 倒也不是讨厌林深,他只是心疼自己被罚的钱。还好月假又到了,可以出去接一些外快。 第19页 但那可是半年的灵石收入啊!他的剑就差那么一点点灵石就可以再附上一层灵纹了。白水扭头嘆气,心说果然人不能扭曲如蛆虫,没看见他就这一次,就损失了半年的灵石吗! 越走越深,他们玄峰的位置本就偏僻,如今玄音子又没有在玄峰,前来玄峰的人就愈发少了。 玄峰那么穷,唯一有价值的也就是老好人玄音子,其他什么的,那都是陪衬! 陪衬·白水继续嘆气,差点被自己的想法噎到道心不稳。 玄峰的后山山腰是他们这群弟子的住所,由一大片竹林组成,只是这竹子常年被他们挥剑时的剑气砍断,到现在都秃不拉几丑的很。竹林正中还有一座玄清门前辈留下的瀑布,为的就是能锻鍊弟子己身。 除了剑动天地的豪气,身体也是剑修的本钱。 瀑布后面有一个石洞,偶尔玄峰弟子们也会将一些东西放在里面。 「…呜哇……」细小低哑的哭声隐隐传来,白水脱衣服的手一顿,屏息凝神,果不其然,在瀑布巨大的水声之中,混杂着婴儿嘶哑的哭泣——这孩子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了,嗓子又干又燥。 而且水就在旁边。白水用水袋装好一袋水,准备上瀑布后面的溶洞去打探情况。 玄清门早就有捡孩子的案例,所以有内部人士路过,将自己捡到的孩子扔到玄峰之上,也是有可能的。 ——忒,玄清门花峰之上还有孤儿院呢,里面的小萝蔔头七八十个多的很。 白水走进溶洞,一片漆黑。 两点赤红亮起,犹如悬挂在黑夜里的两盏灯笼。 …… 月假收假,薛寒凌捏着小本本写上『还想偷懒』几个字,便被林深从床上挖了起来。 薛寒凌心里小人的嘴噘得老高了,可他的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接下来这一周都只有他带早课,也不知道那些弟子会选择怎样的方式炸厨房——就在他教授厨艺的同时,玄清门的厨房已经炸了快五六次。 「…最近没什么奇怪的事吧?」薛寒凌突然想起来,涅槃前大概就是这两天,玄清门的弟子开始陆续失踪。 这次他提前做好了防备,在许多地方都留下了守石,可这么久了,却一次也没有触发过。 难道是还有什么被他疏漏了? 林深站在他的身前替他整理额前散落的髮丝,他早就发现了,这只小凤凰极爱美,所以走到哪里都是一副光鲜亮丽的模样。 闻言,他的手顿了一顿:「弟子并未发现有哪里不对。」 薛寒凌眼睫低垂:「嗯…林深,要小心,为师感觉到了不好的气息。」 林深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语里的小心翼翼,装作不在意继续替他打理细软的长髮:「师尊,你是不是忘啦,这里可是玄清门。」 言下之意,谁敢来玄清门捣乱,那他不就是嫌自己命长嘛。 薛寒凌睫毛颤了颤:「……为师不和你说了。」说罢,抽身就要跑路。 嗨,这小凤凰,如今还学会任性了?林深撩起眼皮,轻轻抓住了他师尊的袖口,明明没使什么力,薛寒凌却被他抓的一个踉跄,直接摔到了身后坚实的怀里。 怀中温香软玉,林深嗅闻薛寒凌的发顶——清新的草木香,是昨天用的皂角的味道。 ……还有,恶枭君的味道。 「师尊,小心一点啊。」不等薛寒凌开口,林深将小凤凰拦腰抱起,放在了独凳之上,尔后拿起一旁的白袜,蹲下身替他套上:「师尊,您与弟子说说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吧,弟子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薛寒凌动动脚指头,想收回自己的小脚丫。林深默不作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将那双粉白有点子小肉的脚丫握在掌心,套上另外一只袜子。 纵然薛寒凌再没有生活常识,此时此刻也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玄雅以前照顾他,也只是帮忙打扫卫生,整理话本,再替他拿来新衣服,断断没有这般处处到位的。 「师尊,您还没有回答我呢?」林深抬起头,弯起来的月牙眼对上薛寒凌平静无波的凤眼,当真不知道是谁上谁下呢。 薛寒凌抿了抿唇,说道:「有,有妖的气息。」 「妖?」林深替薛寒凌套上靴子,整了整衣摆,眉头微微蹙起:「玄清门怎么会有妖?」 若是被他的属下看见林深老妈子一样替薛寒凌做这做那,估计他们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夭寿啦!恶枭君发疯惹!这臭弟弟竟然会照顾人了?! 薛寒凌点头,从独凳上站了起来,期间白色的飘带从肩上滑落,如梦似幻,随风飘扬。 林深眼中的黑暗愈发深了。 「为师想,那东西或许是从后山里醒过来的……」薛寒凌尚且不知道蛊雕的来歷,上辈子后续的事情他也因为沉眠不大清楚,左思右想,不会转弯的脑筋只能想到这里。 林深唇角的幅度加深,打断了薛寒凌的话: 「师尊就没有想过,那妖或许是门中的人…带进来的吗?」 第二十六章 失踪 比起薛寒凌的说法,林深更加肯定自己想到的。无他,这一切都太巧了,恰逢灵海大典玄清门中没有其他大能,蛊雕就出来作乱,而且偏偏还引出了他体内魔种溢散魔气一事—— 怎么可能那么巧?只是他想不通,什么人会费尽心思对付他一个不过金丹期的小弟子? 第20页 若说是因为他是恶枭君,可那是好久之后的事情,又怎么会有人知道? 还有薛寒凌是不是那手腕上系有银环银链蓝宝石之人一事,答案几乎唿之欲出。 薛寒凌脸色发白,他看着林深,嘴张了几下,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他无法否认,涅槃之前,玄清门中有许多人对林深都是带着恶意与嘲弄——就连此世,林深刚一入门就被同窗欺负了。 难道…玄清门中,真的有林深口中之人的存在吗? …… 薛寒凌的世界,一向是黑白分明,干净到像是天空刚落下的雪花。黑是需要斩杀的妖孽魔障,而白,就是玄清门。 他无比坚定的相信着,玄清门中都是身世清白,心无杂念的人,就连后来林深入魔,也从未当着他的面杀过人。 因此此番自己的话动摇了薛寒凌的信念这一点,林深一点没想到。 ——薛寒凌拿着菜刀一动不动,已经出神好久了。 明显就是在想之前自己说过的话。 「师尊。」林深默默夺下他手中的菜刀,出神出成这样也不怕切到自己的手,「今天就让大家练习之前教授过的课程吧。」 诸位弟子疯狂点头,他们可是月假里闲散时间也一分一毫没有放过,全部用来练习夫子之前传授的课程了哦。 至少今天不会再炸厨房啦~ 薛寒凌沉默点头,找到一旁安置的独凳坐下。 蒲苇左看右看,也没有看见缠着她做搭档的石英,那傢伙虽然吵,却不是个坏孩子。不自觉,她放下了手中的菜刀。 他不在自己身旁吵闹了,还有点不习惯呢。 「怎么了?」林深就在她隔壁的位置,此番见这对他非常友善的女孩子一脸心不在焉,好言相问。 蒲苇有一点受宠若惊,她嗫嚅嘴唇半晌,说道:「林深,石英今天没来……」 她前边的一位弟子听闻,回头:「白水今天也没有来,怎么回事?他俩那么喜欢夫子应当不会缺课吧。」 蒲苇有些惊慌失措了,一旁的林深也皱起了眉。 会不会,是蛊雕已经开始行动了?仔细数一数,班上七十人左右,其中三十人是上一届的内门弟子,四十人是这一届的内门弟子……而今天到堂的弟子,只有堪堪六十人左右。 其余的十个人,去哪里了? 薛寒凌也察觉到不对劲,因此一坐在独凳上,就开始闭眼唿唤起了被他埋在各个地方的守心石。 最近的一枚,就在这里。 薛寒凌:「?」可我没有在这里放守心石。 他睁开眼,正对上了向他走过来的林深。 还有,守心石如幼鸟一般,生机勃勃的波动。 薛寒凌不禁有些呆住了。 「师尊,」林深微微躬身行了个礼,「今日有接近十位弟子没有到堂上学,弟子担心……」 薛寒凌脸色倏然一白,面色无比深沉:「名单……给我看一下。」 接着,他忽视掉面前的这枚守心石,开始唿唤起了其他的守心石,可无论他怎么唿唤,那些散落在玄清门的守心石也都无动于衷。 它们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没有被附近的人触发掉。 林深身体自动回到忧心忡忡的弟子们之中,开始有规律有组织的询问那些失踪弟子的室友。 期间,他无比嘆息,如今他的身体,可是比本人诚实啊。 薛寒凌突然脸色一白,伸出手拉住林深的衣袖。 林深不解,回头望向他。 「林深,」他的声音忍不住微微颤抖,就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你拿的,是哪里的守心石?」 林深刚开始被他拉住,还没怎么明白薛寒凌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他听到『守心石』三个字,脸色骤然变黑,如同漆黑的黑夜。 不会那么巧吧? 「林深,快告诉我……」薛寒凌的手指都已经在微微颤抖了,他于心不忍,再看见上辈子那样惨烈的场景。 他们只是含苞待放的单纯学子……为什么要面对那样恐怖的怪物? 林深没有说话,只是将薛寒凌抱小孩一样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之上,随后,召唤出自己的灵舟飞速往后山赶去。 甩了一脸懵逼的同窗们一脸飞尘。 一地寂静,大家面面相觑,不发一语。 「我说,刚才林深,是抱着寒凌夫子,离开的吧?」女萝北喃喃出声,眼中似乎有什么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让周围的男萝北们纷纷打了一个寒噤。 蒲苇赶紧打哈哈:「要你们管嘞,人家寒凌夫子就这么一个徒弟,林深也就那么一个师尊。」 白衣的男弟子撇嘴:「我也想抱寒凌夫子,小小一只好可爱。」 众人刚想说你在想桃子吃,寒凌夫子也就在林深那里才小小一只罢了,和他们也就是正常身高体重的水平吧。结果刚一转身,就对上了表情委屈巴巴,实则肌肉隆起小山一样,需要抬头仰望的同窗。 那位同窗两只手还做了一个虚抱的动作,看起来也是非常馋寒凌夫子了。 ……很好,一看就是法峰法有度大佬的弟子。 另一边,薛寒凌默默抓紧了林深的衣襟,继续用灵识搜索着整个偌大的玄清门。 还是一无所获。薛寒凌睁开眼,脸色又白了几分。 第21页 「师尊,就是这里。」林深让灵舟停在了昨日才来过的后山,轻轻将薛寒凌放了下来。 薛寒凌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下去。 「师尊!」林深眼疾手快,将薛寒凌摇晃的身体捞了起来,「您没事吧。」 他摇头,开始打量四下。 这里依旧是秃秃的一块,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些蛊雕曾经癫狂过的痕迹,消失的一干二净。 「我之前来这里,不是这样的……」薛寒凌有些怔愣,从蛊雕的行为来看,它的智商应该不高……可这些痕迹被收拾掉了,甚至一点点渣渣也没有留下。 ——只能是人为。 而玄清门山门之外,设有诛邪剑阵,陌生之人到访,剑阵会发出警报……而薛寒凌,将会是第一个收到警报之人。 诛邪剑阵,是他为了保护玄清门不被恶人追杀,耗尽心血研究出来的二重阵法。 第一层是警戒之阵,需要玄清门之内的人操作……而第二层,无须任何人启动,只要剑阵自发感觉到威胁,滔天的剑意便会笼罩整个玄清门。 第二十七章 小凤凰与白萝蔔们 ……那个人果真是薛寒凌.不知为何,得到准确的答案后,林深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林深思绪翩飞,可究竟好在哪里呢?他的视线移动到薛寒凌的身上,目光里竟带上了迷茫。 只要派人挖掉魔种的人还是他…… 「林深!」薛寒凌声音扬了起来,「这里不对劲!」说罢,他将林深摁在了自己身后,召唤出简朴的澜苍,屏息凝神。 他不知道林深有没有感觉到,可他身为凤凰的本能告诉他,周围有什么东西,带着恶意觊觎他们。 那目光就像是深海里的章鱼,伸展着巨大布满吸盘的触手,贪婪地舔舐着他们的身体…… 噁心又猖狂。 寒气从薛寒凌的脚下瀰漫开来,天地一片寂静,墨绿色的树叶渐渐布上寒霜,风穿透而过,树叶从中间断裂,成了两半。 他此刻杀气四溢,林深打了个哆嗦,爽的。 大魔本就好战,林深心想,如果是薛寒凌,那么一定是一个合格的对手。他嘴角的幅度不断上扬,却又在察觉到暗中诡异的视线时,停了下来。 心火燃烧。林深突然又觉得很不爽。 用那种目光看着薛寒凌的人……真脏啊。掌心中红光一闪,暗处的东西不禁唿啸了一下,声音尖锐而刺耳。 在此之后,那东西消失到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薛寒凌放下了手中的剑,「为什么,莺莺没有反应呢?」 林深不解。 「莺莺,能感觉到魔物的存在。」薛寒凌细声细气解释,他此刻脸色苍白,一点不像没事的样子。 林深瞥着那安静如鸡的澜苍剑,心说那可不一定,顺手从后面将人扶住,生怕薛寒凌一个不小心摔下来:「师尊,会不会是那东西身上带着可以遮盖气息的灵器?」 薛寒凌点头,确实有这种可能。 可实际上,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玄清门内部,出现了道行高深,藏匿许久的魔物。 这魔物可能伪装成了玄清门内部弟子,还暗度陈仓了蛊雕……看来他得再去找丹阳师兄商讨接下来的应对之法了。 灵海大典完全隔离了外界的声音,只有那扇大门再次打开,里面的人才能出来。 而灵海大典的时间,将会持续半个月。 在此之前,他务必要保护好他的家,保护好玄清门。 同时,保护好玄清门内所有的弟子。 「师尊,我们先回去。」林深眼中的黑暗越发深沉,那东西如今已经不在这里了,再待下去也是无济于事。 薛寒凌转身,唇色苍白,眼角下还有未褪去的透白色小羽毛,点缀着点点冰蓝色晶砂。 他整个人似乎变得更加白了,如月光一般清润的白无比圣洁。 「师尊,」林深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模样:「你眼角下面……」 他的声音轻微到快要溢散到空气里,薛寒凌此刻不大舒服,闻言也只是抬着头望了他一眼。 怎么? 「没事。」意识到薛寒凌完全没有发现这个问题,林深决定先不要去问,挥手再次召唤出灵舟,他扶着薛寒凌慢悠悠上来。 「回去,」薛寒凌突然开口,眼角的白羽褪下,「我给你们做萝蔔汤。」 这也是为了安抚那些受伤到萝蔔秧子都焉了的白萝蔔,薛寒凌想出的唯一的办法。 吃点热热的东西,心情就会好起来了。 林深心里发酸,却还是特别想问一问他的小师尊,对白萝蔔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执念…… 回到教室,薛寒凌哐哐端来一口大锅,众目睽睽之下将萝蔔切成块,再召唤来圆滚滚的小山雀,换了些灵兽排骨焯去血水放进去。 弟子们看着那些肉乎乎的排骨,眼睛都开始发亮了。 他们穷到吃不起灵兽肉,平时更要攒灵石强化武器,此番寒凌夫子正在炖熟悉的萝蔔排骨汤,那口水可以说是飞流直下三千尺。 将锅盖盖上,蒲苇踱步到薛寒凌的身边,小心翼翼问道:「夫子,他们……没事吧。」 其余的弟子纷纷将视线集中在薛寒凌的身上,头顶上的萝蔔秧子都紧张到僵硬。 第22页 蒲苇问到了他们最想知道的问题。 薛寒凌点头,声音难得有点温柔安抚的意味:「暂时没事,他们的命牌还闪着白光。」 在此之前,他的灵识早就已经扫过了花峰的生命之殿,里面所有的命牌都闪着月光一样的白光,温柔不刺眼。 这也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命牌连接着主人的生命,颜色越深代表情况越危险,而此时还闪着白光,就说明他们至少目前为止,都是相当安全的。 林深一边看着锅里的情况,一边看着薛寒凌同弟子们交谈,或许是他难得温柔的缘故,那些白萝蔔们纷纷凑了上来,叽叽喳喳同薛寒凌说个不停。 偌大的厨房吵的像山脚下赶集的菜市场。 林深:「……」酸。 薛寒凌应接不暇,将求救的目光一下又一下甩到林深身上。 感觉到他无辜的小眼神,还有越来越小的声音,林深在心中嘆气,罢了,和师尊置什么气呢?随即,他走上去将一群萝蔔给挪了地。 大家目光里都带着疑惑,嘴巴噘得老高了,看起来非常不满意林深的行为。 林深苦口婆心:「大家,我师尊刚才废了很多力,你们别一下子凑上来——」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刚还围着薛寒凌的萝蔔们举爪表示理解,自动退散到了离寒凌夫子三米处的位置,只是眼睛依旧紧紧黏在薛寒凌的身上。 寒凌夫子,可真好看啊。 这时,萝蔔排骨汤也好了,薛寒凌上前揭开锅盖,浓郁的香味四散,带着肉肉的馥郁浓厚,又有点萝蔔特有的甘甜,好似勾子一般诱人。 他们还觉得鼻子有点辣辣的,想来应该是汤里面放了人世间特有的香料花椒,生姜什么的。 「你们自己来。」薛寒凌退避三舍,这些个弟子,一个个闻到香味儿哈喇子都快淌下来了,饿狼一样。 第二十八章 玄清门秃头日常 闻言,刚还冷静自持的弟子们默默从储物袋里找出了碗,自发排队。 林深瞥见后面弟子手上的小盆,嘆了一口气。 还好以后可以吃独食,不然这可怎么得了。 弟子们也发现了有人拿了个盆出来,纷纷开始谴责他的无耻: 「怎么能拿个盆……早知道我也……」 「过分!我也想!」 「不,你不想!」 那个弟子委屈巴巴,说自己在人世间就是这食量,真怪不了他…… 蒲苇这才发现,这是白天那位人高马大,说想要将寒凌夫子抱在怀里,小小一只的傢伙…… 男人何苦为难男人…蒲苇嘆气,视线里几只被衬托到小鸡崽一样的弟子继续叽叽喳喳,也不怕挨打。 一口萝蔔排骨汤下肚,众人纷纷舒畅出了一口气,刚还悬着的心落到了肚子里。 薛寒凌见人心稳定了下来,这才说道:「你们去花峰。」 蒲苇嘴里嚼吧嚼吧着肉肉,腮帮子鼓鼓的:「夫子,唔,是要我们抱团吗?」 先咽下去再说话嘛,薛寒凌看她那样莫名有点担心,这位可是花漾传『私信』炫耀了好几天的徒弟,天赋极高,人也不错。 他点头,等蒲苇咽下去了才继续说道:「我会让玄雅等人去保护你们,记住,若是听见什么奇怪的声响,千万不要出门。」 寒凌夫子难得说这么长的话语,弟子们体会到其中暗含危机的意味,纷纷严肃起来,举爪发誓自己课余时间绝不出门。 练习什么的落下了就落下了,自己的命可比练习重要。 瞧见锅子里还有一些汤和萝蔔排骨,薛寒凌将它们舀了出来,放在一旁的保鲜小橱柜里。 大概十来碗的样子。 大家都没有说话,因为他们知道,这些汤都是留给那些处在危险之中,暂时没有口福的同窗。 同时,薛寒凌暗中传『私信』给玄雅说了这件事,玄雅知道后立马赶了过来,非常靠谱地召唤出了一艘大灵舟,准备将诸位弟子送回花峰。 可林深怎么都不愿意走。 「林深,」薛寒凌推推他,力道没有多大,「上去吧。」 「弟子上去了谁来照顾师尊。」林深掷地有声,他现在可是非常粘薛寒凌,况且刚知道薛寒凌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就更加想要时常在这人身旁了。 薛寒凌,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从最初的不屑,到如今的怀疑,踌躇,其中也就不过经歷了快半个多月的时间。 他想,通过这件事,说不定能更加了解这只小凤凰吧。 薛寒凌无可奈何,却还是向他说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无非就是不安全,帮不了你什么的。 「师尊这是嫌弃弟子太弱,成为师尊的负担了吗?」林深听后,两只眼睛都泛起了微微的红色,一脸受伤:「可是弟子不看着师尊,师尊又会乱用灵力,最后生病,弟子受不了那样。」 他演得很用力,薛寒凌目光怔怔,最终败在了他手上,同意他留下来。 小凤凰心软又好骗,自然注意不到他徒弟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狡黠。 一旁的玄雅啧啧称奇,简直跟看了场大戏似的。 寒凌小师叔的徒弟还真粘人,玄雅想了想自己也这样粘师尊的情节,手上的瓜子都差点吓得掉了下来。 不了不了,别说他自己受不了这腻歪,说不定还会被表面上看着温柔实则动手不留分毫余地的师尊揍到半死。 第23页 然后再逐出师门。 待玄雅将需要离开的弟子载走,薛寒凌扒拉出灵器羽舟,侧过身看林深。 林深心中微动,身体已经自觉上了这艘羽舟(贼船)。 「师尊,接下来我们去哪里?」似乎是觉得我们这个词带着微微的甜意,林深语气都不由自主放软了。 薛寒凌看看天气,太阳正中已经临近正午了,他脚下的灵舟换了一个方向,直指寒峰。 「?」林深疑惑,这时候难道不应该去找其他人帮忙吗,「师尊,为什么不去找丹阳师叔?」 薛寒凌撩起眼皮,表情无比安详:「师兄啊,大概在睡觉……」 没错,作为一个佛系的丹修,丹阳早已经辟谷不用吃午饭,于是睡午觉的时间大幅度提前,还有变长。 所以若是如今去找丹阳,一定是找不到的,就算找到了,也会因为那恐怖的起床气而退避三舍。 薛寒凌还想多活几天呢。 但他显然是忘记了,丹峰,就在花峰的旁边。且丹峰的人一张深居浅出,躲避危险的弟子们乍一落地,都没当一回事儿呢。 于是花峰花峰叽叽喳喳吵的那叫一个翻天覆地,期间还混杂着孤儿院的小崽子们兴奋的尖锐嗓音,一层一层的声波盪开,刚闭上眼眯了一小会儿的丹阳,愣是被刺激到从床上直挺挺坐了起来。 他两眼发直,瞳孔无神放大,散发出死尸一样的气息。 地板开始接连震动,一串又一串的火星在空中点燃,蒲公英一般随着风向花峰飘去。 「嗷——!」正在同女同学显摆的男弟子感觉到脸部一烫,那火舌舔舐着他的眉毛和头,不过瞬息,毛髮便被烧的干干净净,萝蔔秧子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诡异的火星继续飘飘洒洒,它们又看上了几个嗓音极大的弟子,于是勐扑上去,从头顶掠过,那一块的头髮就都没了。 蒲苇安置好孤儿院里的孩子们,一出来就看见了那火星在四处烧人。 「别发出声音!」她连忙用灵识传音,因为隔壁的大魔王正处在起床气阶段,一开始的火星还是好的——最后若是将丹火放过来,他们整座花峰都别想要了,明天就成火焰山。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起床气。 蒲苇嘆气,将一群安静如鸡的同窗带到了花峰的深处,至少这里可以小声说话了。 而另一边,感觉到丹火升起的薛寒凌,手上的菜刀都不由自主抖了抖。 师兄又『冒火』了。 林深就坐在他身后的独凳上,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十九章 与秃秃的谈话 『滋啦』尖锐的摩擦音从澜苍身上传来,原来是薛寒凌在用指甲刮蹭澜苍的剑身,声音之刺耳,林深都感觉到灵识中传来一丝恍惚的震动。 丹阳也不例外,他难得没有因为被突然叫醒而爆发起床气,而是直接被吓到坐了起来。 一如师父当年教育他们时,他们时刻一惊一乍的模样。 「怎么了?」扶住额头,丹阳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突一突,闭着眼都不舒服。 真的有一种被吓到的感觉。 那种你在教室里睡觉,师尊悄悄从门缝里窥探的刺激。 薛寒凌看了看自己朴实无华的剑,又看了看没有完全清醒,却没有发脾气的师兄,默默将澜苍收回了身后。 没想到这一招有用。他想拿出自己的本本写日记,手心蠢蠢欲动,连同小脸也微微涨红。 嗅闻到熟悉的冰雪气息,丹阳即使不睁眼都知道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了,他下意识问道:「小师弟,是话本不够看了吗?我……」 薛寒凌半晌没有反应过来,随后在林深有些懵的眼神之下,丢下澜苍勐地扑了上去,捂住了丹阳师兄那张迷迷煳煳叭叭叭个不停的嘴。 不知道为什么,这件在他们师兄之间司空见惯的事情,薛寒凌就是不想让林深知道。 总感觉,有那么一丢丢羞耻……薛寒凌抿唇,语气不自然:「师兄,玄清门出现了妖魔……」 以人身入魔,是为魔君;以妖身入魔,是为妖魔,不仅正道自古与妖魔势不两立,就连魔君,也同妖魔水火不容。 魔君也只是杀生灵以证道,却不会动生灵之魂魄,而妖魔需得分食人魂入道,那人魂会眼睁睁着看妖魔撕烂他的身体灵魂,一口口下肚。 怨念越大,效果越好。所以妖魔不会一开始就杀掉抓来的人,它只会弔着他们,最后让他们清醒着被它吃掉。 丹阳立马就清醒了过来,他正襟危坐,询问起事情的来去缘由。 「……」薛寒凌刚想说话,就被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林深捏了捏手。 「师尊,让弟子来说吧。」林深俊朗的脸上绽出微笑,若是让山下那些姑娘们看见了不晓得得惦记好久呢。 丹阳对薛寒凌这个大徒弟愈发满意,心说这样挺好的,他们就不用担心小师弟照顾不好自己了。 「……事情就是这样,那些白萝蔔们被妖魔抓走,而我师尊在玄清门内没有感觉到守心石被触发,这才想到了他们也许已经不在玄清门了……」林深慢悠悠解释,语气不卑不亢如同流水,特别适合丹阳那种不爱听人说话的暴脾气。 薛寒凌听到最后捏了捏林深的无名指——他的手不大,因此只能捏人的手指。 第24页 林深一顿,相继握紧了薛寒凌的小爪子。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丹阳盘腿,眉头皱的死紧:「从刚才我就想问了,白萝蔔是……」 他才不想承认,自己没有听懂还差点被绕晕了。 林深支支吾吾,完全没想到自己的思绪已经跟着他的小师尊走了:「……是师尊说,弟子们是白萝蔔。」 「?」丹阳扭头向薛寒凌。 薛寒凌干巴巴:「大家都穿白衣服,头髮也像萝蔔秧子……」 「哈哈,」丹阳笑的慈眉善目,「顽皮。」很亲密一样,他揉了揉薛寒凌的脑袋。 随后注意到了某人握住薛寒凌的手。 挑眉,丹阳不动声色滚着手腕上的手串儿:「你们,知道是什么样的妖魔了?」 薛寒凌:「是鸟。有污黑的羽毛和浊血。」而且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林深跟着点头,虽然这一世他没有正儿八经见过那只丑不拉几的蛊雕,但是薛寒凌既然说是,那就是了。 「嗯。」丹阳继续转动手上的手串儿,「你们要怎么办?」 薛寒凌:「恳请师兄守护山门弟子,吾等会下山找寻失踪弟子。」 丹阳默不作声了几分钟,随后嘆气一声,抬头:「你知道的,你的经脉非常脆弱。」 言下之意,你去山下找人,不放心的还是我们。 林深迫切想要查清楚蛊雕一事背后之人,松手抱拳:「丹师叔放心,弟子会看着师尊,不让他乱用灵力。」 丹阳见状还能说什么,他一个佛系青年本就不想阻拦别人做事,该说的他也说了,如今就看寒凌自己的造化了。 并且小寒凌多久没有出剑了,也不晓得剑法是不是有所退步。 此番下山,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丹阳想通,随口便答应了一脸平静好像没有这事儿的薛寒凌,还翻出一个破旧的储物袋给他。 「里面是伤药,若是下山遇见其他受伤之人,能帮就帮一下吧。」丹阳闭上眼,明显就是在赶人了。 薛寒凌用灵识扫了扫,里面都是师兄之前练出来的灵药,花师兄去找丹阳师兄要丹阳师兄还不给,没想到这次竟然全部都给他了。 不动声响,薛寒凌带着林深行了个礼,将人拉到了门外。门外弟子们偷偷摸摸地听里面的动静,可惜一点点也听不见,正愁的火急火燎。 乍一看见走路没有动静的薛寒凌和林深,他们一下子就坐到了地上。 「小,小师叔……」为首的弟子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他们同薛寒凌接触过少,当真就以为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严肃性格呢。因此只要一想到他们偷听的事情被发现了,就莫名其妙有点怂。 虽然寒凌小师叔发火的样子说不定也很好看就是了…… 谁知薛寒凌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同林深一前一后就离开了。 反正这些弟子们也听不见。 回到寒峰,薛寒凌默默收拾了一些行礼,就打算同林深下山,去追查蛊雕的行踪。 林深却伸手阻止了他的行动。 「?」 「师尊,我们要先约法三章。」林深说的不卑不亢,薛寒凌却因为他一脸温柔的表情憷到爆炸。 即使头皮发麻,薛寒凌依旧没什么表情,他低垂着眼眸,轻轻「嗯」了一声。 别提有多乖巧了。 第三十章 林深:我馋 林深对此相当满意,右手比了一个『一』,「师尊在外面,不可以随意使用灵力。」 这是自然,薛寒凌点头应了。 「第二,师尊不可以趁着弟子不注意就离开弟子,要先说好。」 头顶的凤翎竖了起来,显示出主人有一些紧张的情绪。 薛寒凌还真打算趁着林深修炼入定时跑路,去找那些失踪的玄清门弟子。他微微抬头,正对上林深意味深长的眼眸。 就好像已经看穿了他一般。 林深自然知道薛寒凌是个什么性子,因此他默默靠近了身子都绷紧了的小师尊,似笑非笑吐出第三句『法则』:「师尊,第三条,你不可以在山下穿得那么漂亮。」 山下鱼龙混杂,有过几年混江湖经验的林深自然明白,若是薛寒凌就这般下山,那些人就算知道他是修真者,也会用禁灵的法器将他捉住,然后卖掉。 如此美色,修为还如此高深,所以怎么玩儿都不会出事,多好啊。 这种事,上辈子在魔宫,他见的可不少。那些修真者为了活命在魔脚下承欢的媚态,他这辈子也不想在薛寒凌身上看到。 薛寒凌……应该是永远这样干净,是一朵雪山垂枝的高岭之花。 薛寒凌一脸茫然,前面两条他都能理解,可是这后面的一条……若是要他这爱美的小凤凰穿的灰扑扑,他会难受死的。 林深替他理顺因为收拾行李而被弄乱的长髮,心里也将那突然涌现出来的嫉妒压了下去:「师尊,您长得太好了,所以答应弟子,就算要穿白色,也得带上帷帽,好不好?」 他的语气暗藏温柔,说的话也是慢而缱绻,再加上鬓边那带着安抚意味的手指,薛寒凌舒服到眯起了双眼,轻轻点头。 林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为师发誓要宠着他的。 林深见薛寒凌答应了,心中涌出诡异的狂喜,嘴角上扬,阳光到快要和天边灿烂的太阳肩并肩。 第25页 「那,我们去换衣服吧。」林深变戏法一样,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摸出来一套素白的长袍,长袍上什么花纹也没有,在阳光下浮现出水波一样的柔光。 鲛纱。薛寒凌觉得可以接受,接过那复杂的长袍就颠颠走了进去。 林深在他身后暗笑,心说恐怕等下他的小师尊就会叫他进去了。 那法衣可是深海龙宫里的宫服,他当初可都是捣鼓了好久才勉强学会穿,所以薛寒凌这生活小白痴,肯定是不会的。 果不其然,薛寒凌不过两分钟,就虚虚打开了房门,支着个小脑袋在外面,脸上微红。 有点不好意思,他声音小小的:「林深,为师不会……」 还没等薛寒凌说完,林深就笑着推开门进去了。 然后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因为不会穿也不知道顺序,小凤凰只是将那些鲛纱披在了身上,而披在身上的鲛纱,无一例外都是极薄且透。 那两点樱红和牛奶般莹润的肌肤,若隐若现在鲛纱之下,而且随着他时不时伸手整理的动作,锁骨也运动着,一浅一暗,大方动人。 他是一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喉结滚动,林深都开始怀疑他小师尊是不是故意的。 薛寒凌自己又捣鼓了大半天,结果那堆鲛纱还是乱七八糟搭在他的身上,并且已经有了越来越乱的趋势。 终于,他泄气了,两只小爪落了下来,连带着那一包被弄得乱七八糟的鲛纱。 林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那是他极度渴望一件事物的证明。 上前,他将那鲛纱左捆又绑,又是纱带又是绫罗,好一番折腾,才将那复杂的衣裳给穿好。 薛寒凌默默松了口气,决定就今天满足一下他徒弟的愿望,等明天到了,就换回自己的衣服。 不然天天都要林深帮忙穿衣服,那多丢脸,自己可是他的师尊!没照顾好他,反而还要被他照顾! 怪不好意思…… 殊不知有的人甘之如饴。 林深见薛寒凌出神,还以为他的小师尊是嫌弃这衣服太素了,他又从自己随身的储物袋里拿出一条红色的髮带,轻轻束在了薛寒凌身后的髮髻上。 那流苏软乎乎垂落下来,带着两颗墨蓝色的珠子。 好看。薛寒凌心中泛起微的喜悦,他最喜欢这些带着艷丽色彩的东西了,可惜身体抱恙,且玄清门原色属白,他也就没有机会去穿这些艷丽的衣服。 如此一想,改变一下髮带的颜色也是不错的,他想到玄清门内弟子们高高竖起的髮髻,决定等师兄回门后提一提这件事。 薛寒凌的小爪抚摸着漂亮的流苏,林深眼热,心里突然就很想将这只爱美的小凤凰搂进怀里。 那是一种想将自己的东西打上标记的信号。 红色的髮带,是林深小时候母亲送给他的生辰礼物,可惜多年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母亲了。 于是这条满载着爱意与珍惜的髮带,就再也没有在恶枭君的髮髻上出现过,它深藏在储物袋的角落里,等待有一天,曾经的主人让它重见天日。 「师尊,」林深的声音低哑,仿佛有什么东西就快要喷发了:「我们走吧,就快到傍晚了。」 薛寒凌点头,山脚的凡人身体不如他们这些修真者,都是需要睡觉补充生命力,他们去晚了,恐怕就只能待在城外过夜。 将帷帽戴好,绕过下巴系上蝴蝶结,白色的纱从帷帽边缘垂下,遮挡住了那清冷昳丽的面容,也遮挡住了林深深不见底的视线。 待看不见薛寒凌的表情,林深才扭过头召唤出灵舟,顺手将行礼也扔到了灵舟上。 …… 到达山脚的清城,已经接近傍晚,他们赶在城门口侍卫还未关门只是窜了进去——幸好他们有玄清门的令牌,不然这般进入,恐怕会被侍卫拦住。 清城禁止飞行,林深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让灵舟停止,提上行礼和薛寒凌,就找到了他刚来清城时入住的客栈。 拜入玄清门之前总归要经过清城,所以他们这些怀抱着希望的弟子,就会住在清城中的客栈里。 而这徐来客栈,又是上上之选。 第三十一章 线索 「老闆,一间天字上房。」林深拿出了自己的灵石,没有动薛寒凌交给他的那些材料和珍珠去换灵石。 因为薛寒凌后来告诉他,那些东西都是无价之宝……师兄们不愿意来拿,于是就一直寄存在他这里,可奇怪的是月末总会丢上一些材料,而且怎样也找不到了。 明明有很多材料都可以拿来换灵石的,可他们就是懒,记性还不好。 还好平常的东西足够支付,可若是其他珍贵的东西,恐怕连边边角角都买不起。林深捏了捏自己的小钱包,陷入了忧虑。 小凤凰这么娇,寒峰上又那么清苦,林深实在心疼,总之,以后养他需要的灵石恐怕不少。 得想办法搞灵石了。 跟随小二走到上方的门口,小二推开门,脸上带着合适的微笑:「两位客官,请问你们需要什么吗?」 林深将一块下品灵石塞进他的手心里:「不用了,需要什么,我们会自己下去。」 得到灵石的小二「哎」了一声,表情管理很好,但眼中的真挚快乐多了几分。 这是客人给他的小费,掌柜的不会讨要,而一块下品灵石足够他们家吃穿一年了! 第26页 天字上房的客人果然大大的有钱! 打定主意明天继续守着这间房的客人,小二微微颔首退了下去。 合上门,薛寒凌才取下了头顶的帷帽,任由那红色的髮带披散在白衣之上。 「为师先用灵识扫一遍。」薛寒凌两只爪爪捏着帷帽,身子却没有动作。 他在等林深的回答。 怎么这么乖啊,答应了不乱用灵力就真的不乱用,用之前还来徵询他的同意。林深心情微妙勾起唇,点头同意。 薛寒凌这才放下帷帽,脚步哒哒到雕花的床边,盘腿坐下,屏息凝神。 空气中有白色微蓝的光晕溢出,随即如同星子一般闪烁,散开。 清城中也不乏一些修士,他们扩散的灵识察觉到这水波一样温柔的灵力,不自觉就让开了路。 虽然本人并未察觉到。 薛寒凌在西边的一处树林中感觉到了异动,正待他仔细观察之时,不过一瞬,那异动就消失了。 将灵识收回,他仔仔细细向林深说明了这件奇怪的事情。 「那鸟的身上,该不会是有什么辨析灵识的法器吧?」林深回想前世,蛊雕不过只在玄清门浪了三天就被薛寒凌一剑噼了,哪里还牵扯出这么多么蛾子。 而灵识,只是修士用来查探虚实的本领,它本身是无实体的精神力,若非特定的法器是绝对无法感应到的。 灵识可以无意识扩散,这也是大能的本领——相当于将第六感外化了,提高了察觉危险的本领。 薛寒凌点头,他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在这修真界中,这类鸡肋的灵器并不算稀有,可这东西即使再多,也绝无可能会被一只妖魔得到。 果然有人在暗中操控它。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薛寒凌心中有些愤愤不平,明明大家都是人,为什么要用尔虞我诈来对付自己的同胞? 林深轻轻抚摸他垂落的髮丝,说道:「师尊,既然想不通,我们就去楼下问问吧。」 「?」薛寒凌抬头。 林深:「知道哪里的消息最多吗?就是这茶余饭闲时间的客栈了。」 薛寒凌似懂非懂,拉住林深就要往下走。 「等等。」林深反握住他的手,薄茧透着微凉,「您不能这样下去,让弟子给您施个术法吧。」 「嗯。」薛寒凌小声回应,眼皮抬得老高了。 他发现林深总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术法,不仅好看,还很实用,比自己只会打架的术法可有趣多了。 林深用另一只手捏了个诀,蓝色的微光闪过,薛寒凌在他的眼中变得平凡了不少。 只是一个障眼法罢了,他捻动指尖,嘴角上扬的幅度就没有下来过。 两人施施然走到楼下的餐馆找了个位置坐下,那精明的小二见状立马凑了上来,询问他们需要些什么吃食饮水。 林深报上两个清淡的菜名,又在小二得到菜名即将离开之时叫住了他。 「小二哥,你这里有甘泉做的菜吗?」林深瞥见薛寒凌分毫未动的表情,估摸着这人又不会吃他点的这些菜。 也罢,薛寒凌本就是一只小凤凰,挑食什么的也可以理解。 这人在心里拐弯抹角替他找不吃东西的藉口,殊不知自己之前还以为这小凤凰娇气得不得了,什么都不爱吃。 薛寒凌撩起眼皮,盯住小二。 小二一时被那纯粹的冰蓝色晃住,只觉得怎么会有人的眼睛这般美丽啊,和他娘子刚生下的小婴儿一样干净通透,情不自禁语气就软了些:「有的有的,咱清城最出名的就是醴泉菜——要给您上几道吗?」 林深点头,薛寒凌小脑袋也点了点。 走之前,小二还挠头捉摸着这眼眸干净的公子怎么这么奇怪呢,明明只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蛋儿,怎么就如此摄人心魂。 他没注意到自己下意识就忽视了薛寒凌雪白的发色,和冰蓝色瑰丽的眼眸。 还有那粒在眉间鲜红欲滴,血一样的硃砂痣。 「哎,」坐在他们斜对面桌上的一个中年人放下了手中的茶碗,表情中有几分悲哀。 「余捕头,这是怎么了?」和他相熟的老人家笑呵呵的,手上抚摸鬍子的动作就没有停过。 林深默不作声用灵识打量,那人身着蓝色飞鱼服,身体健硕,腰悬绣春刀,面目刚毅自带正气,确实是清城的捕头。 余捕头虎目下泛着青紫,一看就是熬了好几天夜没休息过,「最近城中丢了好几个人,大家晚上小心点,别再随意外出了。」 清城没有宵禁,百姓们晚上也是可以随意外出逛街,毕竟身靠玄清门,他们还真就没怕过。 餐馆的人闻言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老人家颤颤巍巍继续问:「没有兇手的线索吗?」 余捕头摇头:「我们已经去找玄清门的修者了,估摸明天就能有消息。」 众人听见他搬出玄清门的名头,心中一凛,饭也不吃了,纷纷结帐逃也一样逃回了自己的家里。 废话!要请玄清门的修者,就说明这事已经是普通人解决不了的了,而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晚上还在外面闲逛,不就是给那兇手送菜嘛! 第三十二章 一时 四下寂静,刚还人声鼎沸的餐馆不过瞬息就空旷了许多。 掌柜的也是个脾气好的,丝毫没有因为生意没了而有什么不满:「余捕头,您也赶紧回去休息一下吧,瞧着脸色不太好。」 第27页 余捕头挥手:「不行不行,阿莲啊,我再喝碗茶,就得继续巡视去咯。」 阿莲嘆气,也没再劝他,继续在算盘上敲敲打打着今日的入帐。 林深薛寒凌两人对视一眼,隔空看清了对方眼中的意味。 他们打算在清城入夜之后,去找寻城内巡逻的捕头们好问清楚情况。 薛寒凌轻轻捏了一个诀,套在了余捕头的脚腕上。这东西能让他大概知道余捕头的方位,也能替余捕头挡下致命的一击。 余捕头喝完茶水,身体里突然涌出一股力量,前些天积累的劳累一瞬间就消失了似的,他活动活动手腕,笑道:「阿莲,你这茶水真厉害啊,喝完感觉全身都有力气了。」 阿莲巧笑嫣然,笑说你恐怕是想多了,她店里用的不过就是普通的普洱茶,哪里有那么好的功效。 余捕头挠挠头,嘿嘿傻笑几声,留下茶水的银两就向阿莲道别。 「阿莲,我就先去了。」 阿莲点头,让他小心点,别再只身一人行动了。 林深想,余捕头小臂上那道刀伤就是只身一人行动换来的吧。 待余捕头离开,小二也端着餐盘上来了,他将颜色清淡的菜一道道放下,薛寒凌还纳闷他是怎么一下端来五六个菜和两碗米饭的。 果然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接过林深递过来的筷子,他默默夹了一筷子醴泉菜。 醴泉是略微带着酒与甜味的泉水,而用醴泉做的菜,自然也会有如此馥郁而清浅的味道,入口层层叠叠,薛寒凌不由就弯起了眼眸。 林深还没欣赏够他喜悦的表情,这人就又将情绪收了回去,一脸平淡继续夹菜,吃饭。 得去醴泉搬水啊,林深突然想起来自己储物袋里还有一个可以无限装水的水袋,轻轻勾起了唇。 用完饭菜,薛寒凌轻轻说了一句『我吃饱了』,还对着空碗空碟颔首。 「师尊,这是?」林深不太懂,大家都是吃完就走人,他还没见过有人吃完饭还行礼的。 「师尊说,」薛寒凌眨巴眼睛,「要对每一餐都心怀尊敬,不可浪费亵渎。」说罢,还看了看林深的碗。 林深的碗内还有一团没有吃的青菜,他为魔不爱食素,而夹一筷子菜总会带上几根青菜,于是这人就将青菜压在了米饭底下。 林深:「……」 在小师尊略含威胁的眼神下,林深将那些青菜一团全塞进了嘴里,匆匆嚼了两下就给咽了下去。 而薛寒凌瞥见他张口进食露出来的那几颗尖牙,还有耳边卡擦卡擦菜梗断裂的声音,觉得后颈凉凉。 「林深,」他用力忽略掉这奇怪的感觉,「你要好好做人。」不要这样吃东西。 林深没明白薛寒凌什么意思,还以为他和前世一样,是在例行劝自己一心向善呢。 可其实他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有的污名,不过是世人所谓的偏见罢了。 如今决定对薛寒凌好一点,他自然不会用前世那一套应付薛寒凌的法子来对付他。 「师尊,我们走吧。」林深刻意忽略了薛寒凌刚才意义不明的话语,在桌上放下了几块下品灵石,将帷帽递给了他。 心中嘆气,薛寒凌接过那帷帽戴上,不过一瞬,那障眼法便了无痕迹,白纱落下,配合薛寒凌纤细有力的身姿,引得阿莲不由多看了几眼。 这两位是修士吧,特别是那白衣立雪的男子,如此超凡出尘,任由凡间的烟火如何燃烧,好像也一点也烧不到他的身上。 他俩站了起来,阿莲余光就使劲在这两位的身上瞟,白衣人帷帽垂落的白纱随着他稳健的动作轻轻浮动,搅乱一池春水。 她的眼眸不自觉放大,那白衣人根本没有刚才那般不起眼……相反,他像是高岭之上的花朵一般,清冷昳丽,又不失男子独有的英俊。 啊,他的头髮是白色的呢,硃砂痣…还有眼眸,是那样漂亮的冰蓝色……像极了那位寒凌上仙。 丝毫不知道自己给掌柜的留下了怎样的触动,他们二人行走在清城宽阔的街道之上,灯笼橘色的光笼罩青石板的地面,美轮美奂,多了几分安宁的意味。 安宁。 清城太安静了,仿佛风雨欲来之前的那座小楼。而从前,他来到清城时,哪怕是半夜三更,这里也是歌舞昇平一派热闹祥和之景。 外界还有人吐槽说清城过于热闹,一点也不符合玄清门高冷如雪的风格。 可实际上玄清门一点也不高冷如雪,而山脚下的清城,也并非没心没肺的傻乐。 周围的民居就连灯火都没有点燃,从窗外望去室内一片漆黑,猜也知道是余捕头说的话在这座城内传开了,老实巴交的百姓们早就做好了准备。 「师尊,小心脚下。」林深见薛寒凌踩到一块石子,忍不住出声提醒。虽然他明知道薛寒凌不会摔倒,可说话的声音总是要快于脑中的思考。 薛寒凌接受了他的好意,脚下的动作慢了些,两人晃晃悠悠顺着青石板的街道走,漫无目的,却又能从中品出温馨的意味。 「啊——!」突然的一声惨叫,打破了这一片温馨,两人眼神一凛,几乎是瞬息之间就移动到了惨叫发出的地方。 一名女子躺在地上,肩胛处有三道极深的抓痕,那抓痕中漆黑一片,正在向外界传输诡异的黑气。再瞧她腰间那墨绿色的令牌,应当是翠竹门的弟子。 第28页 她的身旁围着几个穿着飞鱼服的男子,乍一看衣裳好多地方都被扯烂了,也是浑身是伤,只是还保持着清醒,没有像那位女子一样伤势重到晕过去。 薛寒凌见状赶紧上前,封了那女子身上的几处关窍,不让那黑气在她经脉之中流动。随后拿出一瓶丹阳师兄给的药,一人分了一颗。 那几人还愣愣的,没有从他雷厉风行的动作之中缓过神来。 第三十三章 进展 「余捕头在哪里?」林深替小师尊问了这话。 「他,他向城外去了。」 将翠竹门的弟子交给这几个捕头,薛寒凌二人乘着灵舟,往城外飞速赶去。 几个捕头这才反应过来,一脸呆傻:「这是遇见神仙了?」 「好像是玄清门的。」 「对哦,白衣裳。」 得到准确的方位,薛寒凌的灵识向城外扩散,白色的小点在他的灵识范围内闪烁个不停,那是他之前留下的印记。 操纵着灵舟,薛寒凌赶到了余捕头所在的方位,只见余捕头喘着粗气坐在地上,小腿上插满了那妖魔的羽毛。 羽毛如钢针一般,穿透了他的小腿,血流如注,却没有要了他的命。 怪不得印记没有发动。薛寒凌上前,用极寒的灵力冻住了他腿上的那些羽毛和周边已经开始腐烂的肉,随即手一抓,隔空将那些羽毛给抽了出来。 羽毛飞出,钉在了他身前的土地上,不过瞬息,那土地就溢散出同翠竹门弟子身上一样的黑气,诡异非常。 林深嫌恶用冰心一斩,黑气消失无踪。 妖魔的气息当真是臭不可闻。 「师尊,要去追吗?」林深手中的冰心放出蓝色温润的光,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薛寒凌摇头:「先把余捕头救回去,那妖魔受伤了。」 林深明白了,那妖魔既然没有对余捕头下死手,就说明它此时实力不济,连一个普通的凡人也打不过。 也就侧面说明了,拥有修真之法玄清门弟子暂时安全了。 背着余捕头,两人快速回到了徐来客栈,徐来客栈里人声鼎沸,想来是刚才的几个捕头将翠竹门弟子背来了这里。 阿莲刚给那女弟子施完针,就餵了一颗莲子给她。莲子入口即化,不过瞬息就发挥出了灵药的功效,女弟子紧皱的眉头逐渐松开,表情甚至有些轻飘飘的舒爽。 「唿……」她刚松了一口气,就瞥见林深背着余捕头走了进来。 余捕头上半身还好,下面的小腿却是完全不能看了。那妖魔明显是想废了这人的行动力,才会将羽毛全扎进他的小腿里。 将余捕头放下,阿莲赶紧凑上来,小二早就很有眼见地去厨房拿了一系列定制的小刀,在火上烤了一会儿后递给了阿莲。 小二哥早已经习惯了,毕竟阿莲可不仅是徐来客栈的掌柜,还是这清城里最好的大夫,据说是祖上有传下来厉害的医术,所以清城里的人对她此番的诊治深信不疑。 用小刀将腐肉割了下来,待到流出的血变成鲜红,阿莲才偃旗息鼓。 余捕头早就被这疼痛给刺激到醒了过来,因为诊治咬着牙一动不动。 「余捕头,」薛寒凌率先出声:「那妖魔是否受伤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位白衣的仙长,他一只手背在身后,五官隐匿在帷帽之下。 余捕头这才想起来,迷迷煳煳中就是这位仙长救了他。 「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他瘸着腿靠桌椅支撑身子晃晃悠悠站起,抱拳行礼。 薛寒凌点头,示意他不必多礼。 林深似笑非笑,小凤凰在外面还挺能给玄清门长脸的。 余捕头撑住身体蹒跚坐下,这才有精力回答他之前的问题:「那只怪鸟被我身上的法器给伤着了……」 原来余捕头家里也有修真界的人,那人给了他防御用的法器,才让他在这次袭击之中得以保全性命。 余大哥果然又热血上涌冲动了,阿莲闻言嘆气:「余大哥,您真的得多听听大傢伙的话了,什么事都往上沖……万一没有这法器出了什么事,今后大傢伙得多伤心。」 余捕头没有作声,低头丧气。他知道这事儿是他不对,可清城百姓又何其无辜,作为捕头他得保护他们。 不对,薛寒凌皱眉,突然抄起剑就往门外冲去。 「师尊!」林深皱眉,快步追上背影飘渺的薛寒凌。 余捕头在那片冰蓝色的寒气中没反应过来,阿莲喃喃:「若是那妖魔受了重伤,定会吃掉更多的人……」 她连忙将医药箱背上,脚下青莲绽放,不过瞬息就消失在余捕头的面前。 余捕头脸色黑如锅底。 他明白了阿莲的意思,妖魔本就需要血肉生魂强健自身,若是受伤,则需要更多的血肉生魂……该死!他锤弄自己无法动弹的小腿,第一次恨自己如此无力。 若是我也有灵根就好了……他的目光移向门外,琥珀色的瞳仁悲伤又无力。 门外,薛寒凌闭上眼,放出自己的灵识,那微波如大海一般席捲了整座清城,没有放过城中的一丝一毫细节缝隙。 没有…怎么会没有?徐徐睁开眼,手中的澜苍剑随着他并不平静的心情微微颤动,嘤嘤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清脆温柔。 像是为这夜晚荒凉的城添了一分朝气。 第29页 「师尊。」林深轻轻握住他的手,让他不要那么紧张。 薛寒凌看了看他,攥着澜苍的手才稍微松了些。 有徒弟真好。 突然,他顿了一下:「林深,上次收走的那盏灯还在吗?」 若是有寻魔尺,会不会就能发现那妖魔的去向了?薛寒凌冰蓝色的眸在微光之下熠熠生辉,点亮了林深心中的整片夜空。 几乎是没有经过思考,林深就将那盏丑不拉几的灯从储物袋里拿出来递给了薛寒凌。这玩意儿自从他在小师尊那里『缴获』后曾细緻研究过,可除了能散发出与灵根属性相同颜色的光,也没什么作用了。 就好象真的只是一盏灯。 如今看来,恐怕不止如此啊…… 将寻魔尺放在地上,薛寒凌口中念念有声,十指随着念词而动,其动作复杂多变,林深虚眼,愣是看不清晰。 这是什么术法……为何他从未见过。 随着薛寒凌口中的最后一丝轻语落下,微光从他的指尖绽放,落到那丑不拉几的灯上。 而这一次,那灯没有如往常一般,电弧闪烁,映在林深深邃的眸中。 和在一起的长条状金属跟随微光缓缓展开,变作了一把尺子,尺子的头雕刻着金翅大鹏鸟,那尖利的鸟喙如同飞箭,坚定指向一个方向。 一个寻人/物的法器。林深嘴角上扬,心里的疑惑却随之加深。 第三十四章 白衣渡我 一个寻人/物的法器。林深嘴角上扬,心里的疑惑却随之加深。 眼见那寻魔尺只指向南方,薛寒凌蹲身拾起寻魔尺,拉住林深就往南方掠去。 翩若惊鸿,澜苍划开整片寂静的森林,剑光反射出寂静的下界,蛊雕就隐匿在那黑暗的结界之中,用利爪不断袭击着白色透明的守心石屏障。 期间趾爪间的黑血滴落到地面,浮起黑烟,它像是完全察觉不到一般。 白水苦苦支撑,就在千钧一髮之际,剑光闪烁,蛊雕铜目瞪圆反应极快,几乎是瞬息就移动到了剑痕几米之外。 薛寒凌咽了口唾沫,喉间不断上涌的血气被压了下去,可唇色还是白了几分。 如此形态的自己撑不了多久,薛寒凌挽动剑花,一道又一道白光溢出,星星点点呈网状扑向蛊雕! 「寒诀……」林深想去帮忙,却被逃出来的白水往后拽了一把。 「别去!我们太弱了……」 深红从他的眼眸中闪过,白水虽然没有看见那一抹深红,却感觉到林深周边的气压骤然变低了。 正如平静海面下汹涌的风暴,危险可怖。 这个人就好像……突然有了大乘期的修为,一举一动都带着让人抬不起头的灵压,白水手抖了两下,慢慢从林深的衣袖上滑了下来。 一旁,薛寒凌陷入了莫名的苦战,纵使剑花如何落到蛊雕身上带出血花,它也丝毫不畏,只任澜苍继续在它身上划出更深的伤痕。 闻腥臭血腥味,蛊雕更见兴奋了。 薛寒凌根本就施展不开,也就愈发吃力。 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自己的凤凰真身。深知暴露后的代价自己付不起,他只能转攻为守,护着身后的弟子往后缓慢退步。 师尊啊,你到底在等什么……林深攥紧拳头,嘴角上扬的弧度诡谲,他无比期待薛寒凌变作月华一样的清隽身影。 就在薛寒凌快要将蛊雕压制在澜苍剑的范围之外时,暗处黑风唿啸而起,另一只翼展更大的蛊雕从黑暗中起风,罡风凛冽,林深等人躲闪不及,瞬间被带到了黑暗之中! 「不要!」薛寒凌眉间的硃砂痣似乎更红了些,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里的蛊雕不止一只! ……明明涅槃之前,只有一只蛊雕的…猝不及防,那只癫狂的蛊雕利爪划过薛寒凌的肩胛骨,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唔……」他的眼眶泛起晕红,硃砂痣上的赤红溢散,白羽散落,薛寒凌回身一剑,蓝色的水滴宝石灵光乍现,蛊雕毙命。 捂住滴血的肩膀,薛寒凌上前一跃而下。 那片黑暗,便是那只更加厉害的蛊雕的领域,所以自己才无法感知到它……可蛊雕,怎么会玄清门特有的功法。 来不及想太多,轻轻落地的薛寒凌就对上双眼赤红,野蛮与理智并存的蛊雕。 而林深等人,因为骤然坠落完全没有准备,一身灵力也被领域封印,晕了一大半。 有东西压制住了自己,林深迷迷煳煳晃头想要保持清醒,却看见清隽的身影如同一棵雪松,屹立在他们面前。 有温热滴落在他的脸颊之上,轻轻摸了一把,赤红的,温热的。 是小凤凰的血。 「寒凌……」情急之下,林深来不及想更多。 他抵着地面想要站起身来,可怎样也做不到。 明明是未来的恶枭君,怎么这点事都如此无力,跌落在尘土中,林深奋力撩起眼皮,黑色的瞳孔微微放大,他已经处在昏迷的边缘了。 冰心颤动,一丝冰蓝色的灵力从剑尖溢散,缓缓注入了他的灵台,流水一般温柔。 薛寒凌正与那只异常庞大的蛊雕对峙着,左肩上鲜血淋漓,他却仿佛感觉不到。 这只蛊雕实在太过奇怪,不单单只是因为它是此世突然冒出来的变数,还有一点,是它身为妖魔,却拥有如同常人一般清晰的情绪。 第30页 ……就像是,人变作的妖魔。 冷静,会观察情况做出判断,还修习了功法。 所有读过的书和学习的知识都告诉薛寒凌,妖魔无法修炼人类的功法,若是它们贸然行事,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因为妖怪与人的经脉走向本就不同,若是天生地养的灵兽一出生就拥有人形,修炼人类的功法那到也还行。 可这只蛊雕不是。 「没想到吧。」那只蛊雕突然开口说话,声音低哑破碎——总归是个人的声音。 薛寒凌握住澜苍的手更紧了些,眼下这情况实在已经超脱他的理解范围了:「…人,或是妖?」 蛊雕张开尖利的鸟喙,咔咔笑了起来,声音仿佛是坑坑洼洼的柴刀摩擦过磨刀石,刺耳呕哑。 「我,我是人,也是妖!」蛊雕从自己的领域之中飞了起来,开始袭击一身白衣,圣洁如雪的薛寒凌。 它恨啊,恨这些一出生就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恨他们时时刻刻目中无人,永远无法企及! 可更恨自己天生卑微如尘土。 腥臭的眼泪落下,在地上烫出一个又一个坑。 几乎是话语落下的一瞬间,薛寒凌就明白了一切,他手中的澜苍转势落下长虹,平静的脸上透露几分慈悲。最终,澜苍在他手中轻轻抬起,月华倾落,整片领域顷刻间荡然无存。 「睡吧……」 半空中癫狂的蛊雕,也被月华般的剑光抵住咽喉,直直坠落。 它的喉间结出冰蓝色的结晶,身下的利爪也被冰封住,白色的冰痕一寸一寸往上蔓延,猜想不过十数,它就会变作一座完整的冰雕。 薛寒凌目光平静,眼中似乎有蛊雕的身影,又好像没有。 「……你在看我吗?」蛊雕嘶哑着嗓子,语气清淡了不少。 薛寒凌蹲下身拍了拍它的大脑袋,什么也没说,安安静静的。 好亲切啊。蛊雕身上的冰痕依旧向上挪移,可它却突然释然了:「罢了,我本就知道打不过你……」何况本就不想打,我认输了。 薛寒凌取下手鍊上的一颗守心石,放在它的的鸟喙中。 「千年后。」那水滴状的守心石化为一滴甜甜的蜜,流入蛊雕的四肢百骸之中,蛊雕睁大双眼,从薛寒凌的眼中寻到了温柔,「那时再醒过来吧。」 那个时候,再好好爱这个世界吧,同胞啊。 第三十五章 冰心在玉壶 蛊雕瞪大眼,豆大的泪珠从它的眼眶之中滑落,腥臭难闻。 这一刻,它突然明白了,或许所有的物与人,亦或是妖在寒凌上仙眼中,大概都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出身并非它能够选择,天性中暗藏的杀戮也让它避无可避。但这些,并不是它的错。 在此之前,它并没有对任何一个人下手。 「该安眠了。」薛寒凌站起身,白色的衣摆随风吹拂,雪花落下,一片一片润物无声,抚平了所有伤痛与黑暗,化作圣洁的白。 蛊雕迷迷煳煳就要陷入黑暗,它挣扎着动了一下细长的脖颈,疼痛入骨,却好歹清醒了一些:「……寒凌上仙,有人要对付你,你,你,小心……」说罢,那道冰痕终于蔓延上了蛊雕的头颅,它彻底化作了冰雕。 等待千年之后,血脉中的杀戮被纯洁的冰晶完全吸收,融化,消散于天际。 那时,他一定就是一个自由,完整的个体了。 薛寒凌啊,渡了这只蛊雕。 澜苍在他的手中渐渐消散融入四肢百骸,雪花同样吹拂至林深等人的身上,无声息滋润疲惫的身体,白水迷迷煳煳抱着林深的胳膊,嘴角也扬起了几日里完全没有露出过的笑意。 好舒服呀。 林深闭上眼缓缓沉睡,放开灵窍任由那灵力融入他的经脉之中。 意识深眠前他想,薛寒凌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能够渡人的人,必定都是心存善念,始终持赤子心之人。 在他们全部陷入沉睡后,一袭白衣,屹立于月华之中的小凤凰歪了歪头。 这可怎么办?好多人啊。 心情明朗,小凤凰掏出储物袋中的小本本,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写写画画: 薛小鸟日记 丰十一年 九月下旬 晴(心情很好) 今日解决了一个大事,小徒弟不会出事了。 可是那么多人,该怎么带他们回去? 唉。 …… 等林深醒来过后,鼻尖是属于丹峰的药香,蒲苇就趴在他身旁的小桌子上,哈喇子淌了一桌。 「唔……」活动了一下身体,他撑着肩颈坐了起来,身体里时常活跃的魔息被冰蓝色的灵力包裹着,从匹作乱的狼变成了小狗,安安静静老老实实。 林深这才发现,他们这群被蛊雕波及到的弟子都在这间小房子里,其他人都还睡着,只有他醒了过来。 「你醒了。」耳边传来丹阳的声音,林深扭头去看,丹阳依旧佛系温和,手上丹火燃烧,丹鼎咕噜噜不停被灼烧着。 他这是在炼丹呢。 林深赶紧行礼,唤了一声师叔。 随后他动作侷促,一副想走又不敢走的样子,所以丹阳这人精怎么会看不出来。 丹阳点头:「是要找你的师尊吧,他没事,就在隔壁。」 林深眼睛一亮。 「唉,寒凌这傻孩子,将你们一个个用灵舟运回来的呢,回来的时候小花猫一样。」提起薛寒凌,丹阳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就好像看见了薛寒凌将一群弟子弄回来时的窘态。 第31页 是真的窘,跟西边的难民一样。只是那冰蓝色瞳仁中的光芒,永不熄灭。 他这小师弟,永远都像雪花一样单纯圣洁,而他的心啊,是一块干净通透的冰。 林深紧绷的肩膀放了下来,眼中也浮现出了温柔。 薛寒凌用澜苍划出的月白剑光,长在了他的心上,如同春风吹拂,幼种破土,咿咿呀呀摇摆着自己稚嫩的小小叶片。 不再犹豫,他迈步向那道白色的门,门内是希望,也是渴望。 薛寒凌端端坐在床上看书,身旁是摇头晃脑的寻魔尺牌小檯灯。 或许是看书太过专注,他竟然没有发现林深推开了门,用温柔似水的眼神看着他。 林深凝视了他一会儿,薛寒凌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那双冰蓝色的眼亮亮的。 从未见过他这样将情绪外放,林深心想小师尊也许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随即,视线移动到那书本的封面上。 两个人握着手,暧昧不已……一个长相精緻,一个霸气,瞧着是天生一对。只是,封面上那两个人,好像都是男的……林深眨巴了下眼睛,觉得自己大概是看错了。 清冷如雪一样的寒凌上仙,怎么会去看那些尘世间谈情说爱的小话本呢,所以啊,那应该是什么功法的展示。 就在他闭上眼的那一瞬间,薛寒凌终于捨得从书本上抬起眼皮。 下一秒,他仿佛下一刻东西就要被人抢了一般,『嗖』一下就将原本捏在手中的小话本压在了屁股下面。 还紧张地用另一只空闲的手裹紧了小被子。 林深:「……」师尊你不对劲。 「林深,你好了?」薛寒凌唇色苍白,浑身上下没有分毫灵力的波动,仔细察来和凡人没有任何区别。 林深点头:「师尊,弟子来看您,您的身体……」没事吧? 他被冰心刺激到清醒,怎么能感觉不到那血落成珠,惊天动地的一剑,还有随后漫天飞舞————欲言分界线—————的灵力之雪。 那一瞬间肯定抽空了小师尊所有的灵力,可笑他竟然因为那灵力之雪的温柔安抚沉睡了过去。 那时就好像待在母亲的怀抱里一样。林深回忆起雪花落在皮肤上的轻柔,眼眸低垂,近乎柔软的情绪从他的唇边绽放。 「为师没事。」刚才在弟子面前丢了脸,小凤凰迫切需要重新树立起自己作为师尊的威严,他故意板着一张脸,神情比往常更冷了几分。 可林深早就知道薛寒凌是个单纯的性子,他一点儿没受影响,迳自挪步到小师尊的床边,坐下。 薛寒凌头上的凤翎都疑惑到竖了起来。 小徒弟,你恃宠而骄了。 林深替他掖了掖被子,语气很温柔:「师尊,那一剑,是什么呢?」 作为冠首武林的兵器——剑,主杀伐破千军,可小师尊的澜苍,从头至尾,除了暴力一点,翻手蕴含的竟然是渡人的慈悲。 薛寒凌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林深会问自己那一剑:「你看到了……」 「没有,」林深知道薛寒凌是小凤凰的事情最好不要暴露,所以装傻也是必要的课程:「弟子感觉到了,好温柔的雪。」说着,他放肆微笑,英俊的脸上满是笑意。 第三十六章 小凤凰与恐怖药汁 薛寒凌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泛起了血色。 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自己的灵力温柔呢,脸上的热度不断加深,他支支吾吾将那道剑法道出:「是为师的『初雪』,你将《寒诀》练习通透了,为师就教你。」 「初雪……」因为是寒冷冬日里落在大地上的第一场雪,所以才满含着慈悲与温柔吗? 薛寒凌点头,继续解释:「它能将世间所有的活物冰封,在千年之后释放。」 也就是说,那蛊雕只是被冰封了,却并没有死去…… 「师尊,为什么没有杀掉那只妖魔呢?」林深喃喃,在玄清门这类修真正道的眼中,难道不是容不下一粒沙子吗? 何况那蛊雕,真的是一只妖魔。 所以为什么,就容不下一个我呢? 薛寒凌摇头:「他没有杀人,而且……他是只半妖,只有那只小一点的蛊雕,才是罪魁祸首。」 半妖,灵息依旧驳杂类似于妖魔,若是无心之人察觉,也会将他们的当做妖魔。但半妖实际上是可控的,他们拥有作为人类的形态,智慧,只是在遇见同类时无法控制自己的亲近之心。 换言之,只要不遇见化为妖魔的同类,一切终将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那半妖遇见了那只蛊雕妖魔,才会亲近那只妖魔,为它展开领域遮掩行踪吗?直到那只蛊雕被薛寒凌一剑斩杀后,他就清醒了过来,没有对他们动手。 自己最看不起道貌岸然的修真正道,却没想也犯了这些正道的错误。 林深自愧弗如。 薛寒凌将自己的小话本藏好,期间撕扯到了肩胛骨上的伤口,惨兮兮嘤咛了一声。 这一声将林深翩飞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紧张检查薛寒凌的身体,果不其然在白色的里衣下,包裹着层层叠叠的绷带。 想也知道那伤痕是怎样深刻。 林深更加低落了:「师尊……」 丹阳端着药走进来,笑的慈眉善目:「寒凌,吃药了。」 话语落下,小凤凰眼见地灰败,耷拉,整个人灵魂都快要从嘴里飘出来。 第32页 「不,不想吃。」薛寒凌被空气中的怪味吓得眼泪都快飙出来,尚且完好的爪子紧紧攥着,拒绝的意味相当明显。 虽然吃了伤口就能好一大半,但是…… 林深:「?」 丹阳用勺子搅了搅那碗药,上面是紫色,下面是绿色,两种颜色并不交融,还冒着诡异浓稠的泡泡。 「谁叫你不听话要用灵力呢,现在可好,又变成个凡人了。」丹阳笑嘻嘻,语气中一点威胁的意味也无,他瞟了眼一旁突然噤声的林深,笑的意味深长。 你也跑不了。 自身难保。林深默默扭开了头,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丹阳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是说:薛寒凌。现在,是个,凡人。 灵力用多了的代价就是直接没有灵力了?灵力不存在枯竭的情况,想来应该是谁设下的禁制,防止暴动的灵力破坏他体内的经脉。 林深皱眉,一旁继续水深火热。 薛寒凌在他丹阳师兄无声的威胁之下只得接过那碗『毒药』,默不作声咽了下去。 随后,他那张清冷的脸蛋之上五彩缤纷,漂亮的双眼渐渐濡湿,泪珠落下,可谓是梨花带雨可怜巴巴。 林深眼睛都看直了。 丹阳勾唇,掏出藏在大袖里的白玉小瓶,抵在小凤凰眼角之下:「继续继续,师兄炼丹需要。」 薛寒凌闻言嘴角都撇了下来,脸包子鼓鼓的,一副想怒不敢怒的模样。 林深:「……」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欺负小凤凰。 安安静静流了一会儿泪,薛寒凌的唇色慢慢变成了清浅的粉色——看来这药虽然难吃,但效果着实是非常不错的。 「好了。」见薛寒凌脸色恢復如常,也不再流泪,丹阳收了玉瓶,「接下来半个月,可别再用灵力了,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哼。」小凤凰微微嘟嘴哼唧了一声,示意自己明白了丹阳的话。 丹阳识相退出门外,徒留两人安安静静蹲在室内,默不作声对峙。 薛寒凌首先耐不住性子了,他拉开厚重的被子,支棱着两条长腿想要下来。 「师尊?」林深握住他细白的脚腕,一脸紧张。 虽然小师尊看着恢復了不少,可谁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好了? 薛寒凌动了动自己被桎梏住的脚腕,发现林深握得极紧,顿时怂怂的:「……想回寒峰。」 他现在不能随便用灵力,林深之前还得了命令,万一被告状,那可又是连续一个月不间断的恐怖药汁。 偏偏丹阳师兄还喜欢借这事儿来收集他的凤凰泪,以往他不懂事老是闯祸,欺负地可比今天还惨了。 ——今天是看在小徒弟的份儿上,丹阳师兄才没有那么过分。 林深用自己的灵识扫视了一下薛寒凌的经脉,薛寒凌如今的灵力懒懒蜷缩在丹田里,一分也没有设防。 嘴角上扬,林深心情很好:「师尊,以后记得保护好自己的丹田。」 薛·小凤凰歪头·凌:「?」 林深单膝跪下,为薛寒凌穿上素白的袜,再套上小只的白靴:「弟子刚刚进去查看过了,师尊的身体好了不少——我们一会儿就回寒峰吧。」 薛寒凌顿时开心到凤翎都左摇右晃了起来。 另一边,在丹峰酣睡如同小猪一样的弟子们转醒,他们纷纷揉了揉眼睛,觉得这一觉真是睡的前所未有的好。 好像回到家了一般,可明明睡觉的前一秒,他们还在蛊雕的威胁下呢。 「醒了?」丹峰的秃子们声音可温柔了,刚才清醒的弟子们却屁股一紧,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尤其是早一届两届的弟子,他们早就已经见识过丹峰这群秃子杀人于无形的实力,互相对视打好商量,悄悄将脚放了下来。 想跑路。 丹峰正在熬药的秃子回头,眼中似乎有绿光闪过。 「一个也别想跑。」 随后,门外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林深听着惨叫声,只觉得魔域杀猪的动静都没这么惨。 薛寒凌竖着耳朵心有余悸。 「林深,以后一定要多做好事,好好做人……」不然就会和外面那群弟子一样,前一秒还好梦将醒,后一秒如堕地狱。 他的话意味深长,说话的语气也尤为正经,林深不解,询问他的小师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哪知薛寒凌嘆了口气,默默站了起来:「刚才那药,为师第一次喝时,差点被送走……」 被送走?林深瞬间警惕起来,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刚才丹阳师兄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不就是在暗示他……好好吃药嘛…… 不行,魔域建设计划必须得赶紧提上行程了。林深横抱起一脸茫然的小师尊,撒丫子熘得飞快。 第三十七章 小话本 薛寒凌一脸茫然抱住林深的脖颈,颠颠地被抱回了寒峰。 寒峰依旧风雪凛冽,不过心境不同,看到的风景也就不同了。在林深的眼里,这些雪花和风,都是无比温柔的,如同春雨春风一般,悄无声息滋润世间。 ——犹如怀里的这只小凤凰。 扭扭捏捏,薛寒凌被小心翼翼放进了看起来软软的小窝窝,顺带还被人贴心地脱下了鞋袜外套,软绒绒甜乎乎的一团,甜的林深的心都快化了。 多可爱啊这只小凤凰。 第33页 得到消息的各峰弟子挤挤攘攘,纷纷往寒峰飞去想要向薛寒凌道谢,可偏偏等他们一到寒峰,就被那贴在冰上的寒冷给侵入骨髓,哆嗦个不停。 「好,好冷……」白水支支吾吾打了个喷嚏,抱着自己的身子抖得像个鹌鹑。 蒲苇鼻子下也吊着俩清鼻涕,转瞬就成了小冰柱。 林深刚给小凤凰掖好被子,就感觉到寒峰来了一群抖抖索索的傢伙。 林深:「……」这些抱团傢伙是什么,企鹅吗? 薛寒凌乖乖将火灵珠放在枕边,扭头就见林深一脸一言难尽,「怎么?」 林深摇头,嘱咐薛寒凌先休息,随后就退出了小房间。 他得去看看门外那些在寒峰乱窜的傢伙到底想干嘛。 待林深退出小房间,室内一片寂静,只余一室温暖的长明灯光,薛寒凌支棱耳朵细细听了半晌,在林深彻底离开后『嗖』一下摸出了随手藏在枕头下的小话本。 这小话本可是他之前托师姐买回来的,前世也只看到一半就人就傻了,此世也是刚看一些就碰上了蛊雕一事,此事优先,他自然没有过去再去关注小话本的剧情。 只依稀记得,这是一本开头有些虐心的爱情故事。 男一是统治三界的帝王,千万年只为寻觅那快要在脑海里消散的一抹身影,却没想那人一直就在身后的灯火阑珊处。 男二被男一救下,自此将心意暗藏跟随在他身后,只为做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可对他来说,每一次看见男一抱着画像浑浑噩噩时,都无疑是心如刀绞。 其实自己涅槃前看见林深那样癫狂时,大抵也是心如刀绞的吧。薛寒凌神情之中多了黯然,书本顺着他渐渐垂落的手掌滑落到床铺上,灯火阑珊,映照出话本世界中的万般惆怅。 自己前世果真是一点也不合格。薛寒凌重新捧起书籍,他向来是一个向前看的人,既然已经回到了没有出事的日子,就要为接下来所有即将面临的事情做准备。 随着书页的渐渐后移,书中的两人也渐入佳境,或许是男二无声的陪伴打动了三界的帝王,帝王心中出现了挣扎——对爱人的忠诚,以及对这默默奉献之人的怜惜。 他心软后对男二是这样温柔,温柔到男二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薛寒凌端详着小话本里两人逐渐亲密的行为,脸颊上不禁泛起热意——为什么书中两人互相暗恋时的相处,那么像他和林深相处时的情况啊。 林深也是这样,把他照顾到面面俱到,还那样温柔。 或许林深本就是一个温柔的人?薛寒凌自认不太了解林深,因此也不好妄下定论。 直到看到快三分之二,最后的大高潮来临,男一心中的白月光出现,并且时常针对身为男一暗卫的男二。 男一却视而不见。在失去了暗卫最宝贵的五感之一的听力后,男二终于明白有些事情并非能够强求,他黯然离去,想要开始新的人生。 新的人生啊……薛寒凌将垂落在额前的髮丝拂至耳后,昳丽的面容在长明灯橘色的烛火下,宛若陈年却依旧鲜明的工笔画。 一笔一划都如此顺畅,优美。 这也是他的新人生,想到已经避开的种种过去,薛寒凌默默给自己打气。 ——一定能够改变的。 门外,林深乘着灵舟在空中飘了一会儿,才在偌大的寒峰深处找到冻成一堆鹌鹑的同窗。 林深:「……」究竟是怎么做到迷路的?寒峰可是连迷阵都从未布置过。 「是…是林深。」白水声音颤抖,忍不住又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清鼻涕变作两根冰柱虚虚吊在他鼻子下面,滑稽到不行。 寒峰都是带有灵力的雪,也是难为他们一群弟子了。 那话怎么说,在不该承受这伤害的年纪承受了不该承受的痛苦。 林深『嗯』了一声,随手用小师尊教他的方法为诸位弟子遮蔽了白雪,才终于让一群冻得人事不省的同窗缓过来。 身体恢復温暖的弟子们纷纷松了一口气,耷拉的眼皮也抬起,这才有了年轻人该有的朝气。 「我,我们是来感谢寒凌夫子的。」白水一说到薛寒凌,整个人就来劲了。 蒲苇总感觉他身后有根尾巴,一听见寒凌夫子的名号就自动甩来甩去。 啧,和家乡小朋友最爱玩的陀螺一样。 林深瞟了他一眼,对上视线一言难尽的蒲苇。 「师尊太累,休息了。」林深言简意赅,一脸懒得多说的冷峻模样。 简直是装都懒得装了,以往的阳光俊朗消失殆尽。 被无视的白水:「……」曰。 至于这么记仇吗?! 蒲苇给了他一个『我懂』的眼神,转身对其他几个噤若寒蝉的弟子小声嘀嘀咕咕。 其他弟子纷纷表示理解,随即撒丫子熘得飞快,他们好像瞬间打通了来自方向感的窍门,竟然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了。 林深啧了两声,脚下灵舟也跟随他的动作迴转。 回小屋。 …… 灵海殿。 经过半个月激烈的角逐,争论了大半个月的各门派大佬们终于等到了灵海殿大门打来的日子。 今年也是一如往昔的没有任何收穫呢,也不知道灵海殿将他们关大半个月是几个意思。 第34页 『轰』的一声,大门打开,大佬们站在门口,衣着破烂缓缓走了出来……他们在灵海殿里摸鱼打架了半个月,带来的法纹衣也早已经破碎不堪,若是现在谁想将他们一锅端那可是一端一个准。 可气死人了! 第三十八章 初雪之音 「哎?」绿衣褴褛的老者刚出门就收到来自弟子滴滴滴的传讯,连忙叫住了几位走的气势汹汹的大佬。 玄音子微笑回头,长发飘飘,眯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您有事?」 心情不太美好的样子。 也对,被困在灵海殿半个多月怎么会心情美好呢?况且他们作为修真门派中的佼佼者,面临的各类前来挑战的修者更是多如牛毛,没看见他们的剑都没精神了吗?! 就差一个临界点,这些个玄清门的大佬就会当场炸掉。 翠竹门的长老不自觉吞了口唾沫:「就,玄清门之前好像出事了。」 老人家大概是这次也不好受,就算他说话想要表达地快一点,身体也跟不上节奏,始终慢悠悠的。 「哦?」花漾按捺住玄音子蠢蠢欲动的手,等待下文。 翠竹门长老继续说:「好像有妖魔出现在玄清门的领域内,不过已经被薛寒凌一剑斩杀了。」他继续复述从自己弟子那里传过来的话语,说的极慢。 玄音子和花漾等玄清门大佬在听见『妖魔』二字时脸都黑了,谁还管翠竹门长老说的那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啊。召唤出自己的灵舟,如箭一般,他们就往玄清门所在的方向掠去。 从前玄之子等人还未闭关时就说过玄清门将来可能会出大问题,叫他们万事小心。可他们身处盛世,只将前辈的嘱託当做了一句玩笑话,并没有当真。 修行当如静水流深,持之以恆。他们以为前辈只是暗示他们不要懈怠罢了。 万万没有想到玄清门内部竟然出现了百年来都没有再露过面的妖魔,这让他们怎么能不多想。更何况……这妖魔是他们的小师弟薛寒凌,斩杀的。 掠过玄清门头顶,玄雅携各峰弟子站在门口,就那样眼睁睁瞅着他们的师尊,往寒峰去了。 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玄雅:「……」 当归:「…师尊……」 玄雅默默回头:「去寒峰,之前寒凌小师叔出了岔子,师尊他们多半就是在那里。」 一群严肃端正的弟子颔首,上灵舟往寒峰飞去。 只是他们都在想,师尊衣服都没换,乞丐一样去看小师叔,真的不会被嫌弃吗? 毕竟小师叔从来都是霁月风光,一袭白衣名动天下,还从未听说过他衣冠不整过。 经年不见人影的寒峰迎来了今年的人潮高峰,林深正在后山练剑,耳边突然炸起一系列惊天动地的响声,在那一剑差点噼到自己身上时,才堪堪停住。 林深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走到前院,就见之前衣冠楚楚的玄清门门主和各峰峰主,衣衫褴褛,若不是脸还算干净,估摸他都要想怎样将他们扫地出门了。 玄清门不收无灵根弟子,乞丐也不。 林深抱剑行礼:「掌门,各位师叔好。」 玄音子好歹管住了自己往梧桐树下乱瞟的小眼神:「咳,你师尊呢?」 林深长身玉立,不卑不亢:「师尊喝完药正在休息,前段时间除蛊雕着实花费太多精力。」 玄音子眼珠子转了两转,听闻薛寒凌在休息,他也不好去欺负小师弟了。 「他身体没事吧?」花峰主唇角上扬,就算衣衫褴褛也依旧很好看。 林深点头,一群傻乎乎跑来看小师弟的傢伙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恰好,玄雅等弟子也赶到了。 在发现自家师尊邋里邋遢没法见人的模样后,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对灵海大典的忌惮再上一层楼。 弟子们从储物袋中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衣衫,玄清门大佬默默接过就地换起衣服。 林深:「……」求求你们长点心吧。 「对了,林深,妖魔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玄音子换好衣服,半蹲着身子任由玄雅给自己束髮。 他倒也不是不会自己束髮,可现在实在是没有力气抬手了。 整整半个月都在和人打架!这谁受得了啊?!玄音子一想到灵海大典中他们被各门派针对的场景,就气不打一处来。 谁谁打架都找剑修?其他修者就不香了吗? 林深看着这些个『乞丐』迅速变得光鲜亮丽,心中惊嘆玄清门特立独行的同时,也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玄音子在听到『初雪』时心都快化了,其他峰的大佬们也是一脸赞赏和怜惜。 「初雪啊,真令人怀念。」玄音子如今风度翩翩,一袭鎏金滚边的长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这是寒凌自创的剑法,他应该没有和你讲过这剑法的来歷吧?」 眼见玄音子老妈子嘀嘀咕咕的劲头又要上来了,玄雅默不作声将一群人请到寒峰前面的雪地上,挥手布置出一片桌椅。 可不就是一个玄清门牌小管家。 玄雅嘆气,在心中默默吐槽个不停:来来来,大家都来听玄清门掌门来讲讲那过去的故事。 林深对初雪的来歷相当感兴趣,因此也没怎么拒绝,跟着这一队大佬就过来了。 第35页 玄音子喝了一口茶水,目光中全是感嘆:「……小时候,寒凌刚修习剑法的时候就对师父说『剑,真的只能以杀止杀吗』,师父听后顿悟,而寒凌握着自己刚得到的澜苍,在师父闭关的那段时间,也悟出了『初雪』。」 薛寒凌同玄音子的师父便是上一任玄清门门主玄之子,一位剑修大能,如今也正在闭关之中,听说已经在领悟飞升之法了。 林深听的津津有味,其他人也是一脸激动,虽然不是第一次听玄音子讲这个故事,可这故事在他们心中依旧如此鲜活。 「初雪以道渡人,奇怪的是这件事只有他能做到……最后我们才发现,或许只是我们境界不够。」玄音子自愧弗如,他们也学过这剑法,可若是心有杂念,这剑法非但不会成功,还会将被度化之人彻底消除,自身也背负上因果孽业。 这也是『初雪』不怎么出名的原因,因为仅有薛寒凌一人能用。 怀抱赤子之心,行善行之道,是谓『初雪』。 「还记得寒凌一剑成名的那场战斗吗?」玄音子越讲越来劲,声音也越来越大,有心人若是驻足,一定能感觉到他的声音。 第三十九章 谁是妖魔? 薛寒凌就是被他师兄越来越激昂的声音给闹醒的。 「怎么又在说初雪啊……」小凤凰躺在床上,两颊因为舒服的睡眠显出苹果红,一只胳膊虚虚搭在被窝上,白色的长髮散落一床,清冷动人。 初雪不过是他自身经歷悟出来的道理——他是被抛弃的冰凤凰,所以格外珍惜生命,若非证据确凿罪无可恕,无论外界如何传言,他也不会下杀手。 在了解事情真相之前,至多也只是将人暴打一顿罢了。 因此直到现在,澜苍之上也只是沾到了无恶不作的那些魔君的鲜血。 若是将那些屠城的魔君放逐,薛寒凌并不能保证千年后他们还会不会作怪,所以斩草除根是最好的选择。 也是唯一的选择。 「知道最后那场漫天飞舞的大雪吗?」玄音子伸手握住一片晃晃悠悠飘落的雪花,那雪花被他握在掌心没有融化破碎,边角嶙峋的冰晶纯洁通透,「那是寒凌赐予被屠杀的百姓的,来自人间最后的輓歌。」 灵力化作的雪留住了逸散的灵魂,无声无息洗净了百姓身上的怨力魔气,最后让他们安息。 那是一剑渡万人的豪爽,可惜渡人之人却没有得到什么好的结果,那么多年后的如今,甚至连灵力都用的举步维艰。 林深只觉得这漫天飞舞的大雪更加温柔了——都说身负冰灵力的人心冷如坚冰,可不想正是因为他们一身寒凉,才尤为珍惜世间温暖的一切。 「所以,要好好照顾寒凌啊。」玄音子总算说到了重点,接下来他们会着手调查玄清门中的妖魔一事,以及准备灵海大比,实在是分身乏术,照顾薛寒凌的事就只能落在林深头上。 林深点头,唇角的笑意就没有落下来过。 怎么办,越来越喜欢小凤凰了啊…… 自从玄清门大佬们回归玄清门之后,一切就好像又回到了正轨上——不同的是薛寒凌再次扬名天下,加上从前的余威犹在,天下修者愈发敬佩这位大能和玄清门。 不愧是玄清门啊。 但这位大能呢,自从休息好了就被迫继续过上社畜生活。 朝九晚五,今天的薛寒凌换上了林深新薅来的夫子装——从丹阳那里薅来的。之前的夫子装被用来包裹蛊雕的冰雕,恰巧就那么一件,自然就没有了。 可夫子必须得穿『校服』,林深就只能去薅比较熟的丹峰峰主的羊毛,可惜小凤凰本就纤细,丹阳的夫子装穿在他身上就跟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一样,松松垮垮,煞是可爱。 于是课堂上的弟子们瞥见寒凌夫子这般打扮,差点没憋住笑了出来。 尤其是他还一脸不以为然的平静。 薛寒凌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从前刚化形时在山林间衣不裹体的时间多了去了,现在有衣服穿就挺好的。 而且衣服还挺好看,长长的鎏金拖尾像漂亮的尾羽。 「不可以笑了,」薛寒凌实在不想耽误上课的时间,啪一下将案板扔桌子上。既然做了夫子要上课,那就好好上,「你们连萝蔔都切不好。」 嫌弃。 下面的弟子顿时如萝蔔秧子打上了霜,默默低下了头,可怜巴巴。 他们在寒凌夫子出门救人的时候差点被花峰上那群傢伙同化,天天就是浇水遛鸟插科打诨,没个修行之人的正经样。 寒凌夫子没有收拾他们就不错了好吗?! 只有林深在心中感嘆,小师尊怕是和白萝蔔这个梗过不去了,尤其是这些傢伙,当真是一个个越来越像萝蔔。 白生生水汪汪的。 薛寒凌将新的食材从小山雀爪爪上取下来,迳自放在案板上。 「今天教你们处理食材。」薛寒凌从案板上拿起一块洗的没有血丝的肉肉,「蠃鱼的翅膀。」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林深意外地挑眉,表情管理虽然做得好,却也难掩意外。 蠃鱼,其身为鱼,背负羽翼,飞身过境之处祸水连天,是谓大妖。 就是妖魔化后不怎么聪明。 不过就算不聪明,也是他们这些小弟子打不过的大妖。 第36页 薛寒凌瞟了静若寒蝉的弟子们一眼,语气平淡:「这只蠃鱼为鸟之冢带来了孽水,被大鹏给端了,随后为了惩罚它就将它翅膀卸掉,送给了玄清门。」 言下之意,好好做人,别跟这鱼一样翅膀没了再也扑腾不起来。 他也是在警告玄清门内可能出现的叛徒,如果像蠃鱼一样行事,最后被他们一锅端再正常不过。 林深正襟危坐,目光清正,显然将薛寒凌的话当做了前世一样的肺腑之言,是在暗示他别去做坏事,好好做人。 薛寒凌没在多说,开始处理案板上的蠃鱼翅。蠃鱼翅上弟得肉厚而味浓,最适合做刺生或是烤鱼翅,因此处理的方法也只是顺着肌理用冰冻过的小刀划开,保存鲜味。 不过蠃鱼的肉就那么点,与其说是教他们处理食材,不如说是薛寒凌做好吃的烤鱼请这些受惊的弟子们吃。 烤鱼翅在果木香的碳火上烧烤,金色的油脂往外渗出,快要滴落时又被林深翻了个面,牢牢锁在鱼肉上。奶味伴随油脂四散,勾得弟子们喉咙里的馋虫都快伸出爪子了。 好香啊,原来这些只晓生杀的妖魔还能有这样的做法…… 远在千里之外蠢蠢欲动的妖魔们齐齐打了个寒噤,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 鱄鱼猪身鱼头,因此它对这个这股诡异的觊觎感格外深刻。 总感觉有人馋它们身子。 「我怎么感觉有人要搞我们?」山膏挠头,头顶上的猪耳朵都塌了下来。 它可想骂人了,但不敢。 混沌甩了甩肉乎乎的身子,瘫在角落里不想说话。它们这些妖与普通的堕妖妖魔不同,属于天生地养的凶兽,自然脑子也要比那些傢伙们聪明。 前段时间队伍里有个蛊雕不知被谁蛊惑,颠颠就跑了出去,至今都没有回来。 多半是已经没了。 「那傻比多半是吃了人,惹到不该惹的人了。」山膏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张口就是骂骂咧咧,听的其它文雅一点的凶兽想揍它。 天性如此,没办法啊。 第四十章 抱团的小可怜们 鱄鱼小心翼翼:「还有那傢伙呢…蠃鱼,我感觉它也快没了。」 老实说,其实那傢伙没什么生命危险,但是它一直在自己的梦里骂人,眼见就要骂断气了。 山膏闻言骂骂咧咧,脏的大家都想打它。 「都怪那些傻比!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片净土,几百年都没吃饱过……崽的……」 混沌懒洋洋扇了扇小翅膀,浑身的毛让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球:「挪窝吧,别再被那傢伙蛊惑了,活着总比死了好。我一会儿去找当康,让它替我们说说。」 混沌这傢伙天生不能和人生活在一起,因为善良的人会牴触它,恶人则会跟随他,这让它相当烦恼。 它本身是一只狗子,其实非常喜欢人,奈何只有恶人愿意照顾它,混沌不喜,更被外界的恶名加身,只得背着小包袱远走他乡。 而当康是个老好妖,出现就会带来丰收和祥瑞,人类都很喜欢它。在一次凿灭恶人的活动中混沌认识了当康,当康知道混沌的特性后,就将它送往山海另一边的妖怪大本营了。 这里住的大部分都是不适合生活在人类世界的妖怪,它们被大多数人称作妖魔,可它们并不全是妖魔。 就像鱄鱼,现世则天下大旱,影响了尘世的运转,自然无法在尘世生存。 可实际上,它腼腆又胆小,从来没有杀过人,也不欺负弱小。 外界对它们的偏见,多是不可信的。 但有些就是堕妖,也就是真正的妖魔,比如蛊雕,蠃鱼……这俩一直就看不起尘世中的人类和修者,一直煽动它们搞事,可它们又不像这两个傢伙脑仁那么小,自然就从没听过那些胡言乱语。 可再怎样,也是它们的伙伴。 有混沌在,那凶煞之气还能压制住这些堕妖的妖魔。可某一天,它们这里出现了一团黑气,黑气蛊惑了那两只愤愤不平控制不住生杀之力的妖魔。 在它们不知道的时候,那两只被黑气带走了,它们找了好几天,才发现蠃鱼留下的挑衅一样的口信。 「嗨!弱鸡们,我们出去做事享受了,你们就继续呆在这一亩三分地吧!」 大家无语,却也没想过这两个傢伙会死。 混沌用灵识传音给当康,当康打了个喷嚏,懒洋洋搭着前蹄趴在稻谷上,听混沌慢悠悠讲话。 混沌这傢伙做什么都是慢悠悠的,它习惯了。 可在听见有东西蛊惑同胞的时候,当康坐不住了。 它得去向玄音子汇报。 匆匆同混沌告别,当康哒哒哒走到门口,轻轻用长长的獠牙顶开了木门。 门外的小姑娘抱着沉甸甸的稻谷,看见当康眼睛都亮起来了。 这是丰收的瑞兽啊,它寄住在他们家里已经很久了,可惜总是不出门。 「当康大大!」小姑娘很激动。 「当~康,当~康~」当康叫了几声,小姑娘瞬间明白它的意思,将自己手中的稻谷放在当康健硕的嵴背上。 当康背着稻谷,和小姑娘一同走到了粮仓门口,它将稻谷放下,甩了甩小刷子一样的尾巴。 「哎呀,是当康大大~」这家的婆婆能通晓当康之语,她坐在门口整理稻穗,看见当康还挺高兴。 第37页 当康将它要离去的事情告诉了老婆婆。 老婆婆说去吧去吧,随即进粮仓选了最好的一根稻穗,放在当康的嘴里。 当康衔着稻穗,腾云驾雾离开了。 看方向,是玄清门所在的方向。 「婆婆,当康大大去哪里了?」小姑娘不明所以,她听不懂当康在说什么,只能瞎猜,可偏偏每次都猜不准。 老婆婆摸了摸她的脑袋,慢悠悠说起当康的故事。 「……就是这样,它衔走了我们家的稻穗,终有一天,它会顺着稻穗的指引回到这里。」 …… 当康乘坐着玄清门为它特别打造的云,施施然落在了厨房之外。 它要将这根稻穗藏好,而最好的地方就是玄清门的厨房,常年没人。 可惜它算盘打的挺好,就是没想到薛寒凌会教弟子们烹饪。 「夫子!这里有只猪!我们可以吃它吗?!」石英看见那只肉滚滚的猪,哈喇子都快淌下来了,刚才的蠃鱼每人只分到几口,根本就不够吃! 这只猪都快赶上一个十三四岁的人那么大了,做成红烧肉,东坡肉……他们说不定都能吃饱! 当康:「……?」 薛寒凌正被这群好吃懒做的傢伙气的半死,自然一句话也不想说。 众人围住当康,伸着爪子缓缓向当康靠近。 「当!康!当!康!」当康发出惨叫,唿唤气的面无表情神志不清的薛寒凌。 薛寒凌听见当康的惨叫声,连忙赶了过来:「……那是当康,不能吃!」 他的声音很大,振聋发聩,一听就是附着了些许灵力。 林深默默瞪了这些好吃的傢伙一眼,在心里记上了仇。 弟子们闻言默默放下了爪子哦了一声,语气里全是对于不能吃这只猪的失望。 当康:「……」你们到底在失落些什么啊?!本兽可是瑞兽!怎么能被吃呢! 当康气唿唿当着玄清门这些傢伙的面变作了一只小奶猪,略微狰狞的面孔无比清秀,嘴里豁出来的两根锋利的獠牙也回缩成了两颗小尖尖的白球,奶里奶气非常可爱。 「当~康~~」它发出奶里奶气的叫声,许多女弟子捂着胸口,一脸痴迷。 这年头,看只猪都眉清目秀的。 薛寒凌松了口气,扒拉出小马扎,抱起小小只的当康坐下,小小的两只,可爱瞬间变成可爱多。 「当康,来玄清门有什么事?」 当康虽然和玄清门联繫甚密,可大多时候都是通过灵识向玄音子或者其他大佬传递消息,还没有这样殷殷切切跑回来的时候呢。 当康太喜欢人类了。它喜欢他们的勤劳朴素,喜欢他们的善良真诚,当然,最喜欢他们种出来的五谷。 都说它是带来丰收的瑞兽,可其实不然,最开始它只是喜欢在五谷丰登之处鸣叫罢了。 还有一点,是因为当康是一种懒洋洋的猪崽崽,能不挪窝,这傢伙绝对不会挪窝的。 上架感言 不知不觉三周过去啦,码字工红也终于迎来了第一次上架,心情非常的忐忑,却又充满期待。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上架后或许会有很多可爱的小读者离开,无论如何,感谢你们的陪伴,码字工红会一直带着和你们初遇时的雀跃和信念好好码字,争取更大的进步,然后大家就会回来啦~ 尔后,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小读者们!你们的吐槽啥的我一直都会看,能回復的一定会回復,因为这样我才能进步!所以以后粉包啥的记得来领啊~ 另外,这篇文文是围绕主角展开的众生百态,也就是说会有很多可可爱爱的配角(不要担心他们不会抢戏!)出现,可以说是类似单元类的故事串通主线,灵活性很强也不会无聊(求生欲极强)。 最后,谢谢大家,如果大家实在想看文,vip什么的会更加便宜,也可以去抢抢红包什么的(我也会发*^o^*)。 第四十一章 萌萌小日常 当康嘤嘤两声,当康当康叫着将自己从混沌那里听到的事情告诉了薛寒凌。 「……有黑气改造了蛊雕和蠃鱼?」薛寒凌眉间的沉郁愈来愈深,林深还没见过他这般模样,只得轻轻捏他的手指。 薛寒凌面色回復,可依旧惨白……他只要联想到今后玄清门的一切,此方世界的一切…怎么能不痛心疾首。 山河变色,玄清门连同其他门派弟子一同出山,有去无回;风雨飘零,人间的帝王连带善良勤劳的百姓流离失所,再无喜色。 三界都变成了悲剧,昔日的美好褪色,无比狰狞。 而这一切的开端,仔细想就是蛊雕一事开始的。 当康继续叫了几声,两只眼睛水洗的黑珍珠一般,通透澄澈。 妖这类生灵本就是以动物为多,在人类的面前,它们的残暴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生性特殊的妖当年早就被大能们送往了山海的另一边,那里没有人,自然也就不会有罪恶和灾难。 对于妖和人都是再好不过。可现在有人……或是其他什么东西想要打破这一和平的局面。 薛寒凌绝不允许。 他将怀里的小猪放下来,坐在小马扎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本来以为只要将林深守住,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可如今林深一切安好,不会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第38页 这就说明,前世的无妄之灾,与林深无关。 果然,林深不是一个坏孩子。 薛寒凌放宽心,继续教授弟子们做美味的灵食。 该来的总会来,现在就让他先做好眼前之事吧。 …… 与玄清门合作的修真门派发现,玄清门最近打架愈发兇勐了,就连研习生命之法的修士都玩的一手好暗器。 而他们的武器,无一例外都对准了那些残害百姓生灵的魔物野兽。且宰掉魔物野兽之后,他们会收集魔物野兽身上最嫩最好的肉进行料理。 理所当然,跟随他们一同歷练的其他门派弟子,莫名其妙长胖了?! 非玄清门弟子们掂了掂自己腰腹上多出来的肉肉,嘆气。 白衣的玄清门弟子从树后提起篮子,身姿清越:「白灵菇,吃吗?」 虽然长胖了但还是馋的弟子:「……吃!」这么好吃为什么不吃?! 当然,这些弟子们发生的趣事,薛寒凌同林深二人是不知道的。 一则,这二人深处玄清门最艰苦的寒峰之上,平时没有事都不想出门。二则,薛寒凌最近沉迷在新出的话本和『温香暖玉』之中,无暇分心。 将之前的事情全部告诉玄音子后,他自己也做了一些部署。 ——就不信在修真门派所有大佬的警惕之下,那团实体都没有的黑气还能搞出什么事来。 黑气果然销声匿迹,不知是因为玄清门採用的措施生效了,亦或是上次受到重创正在休养生息,没时间再有什么小动作。 总而言之,整个玄清门连带修真界,眼见的又闲了下来,大佬们做好措施的同时,吹牛打屁必不可少。 「师尊。」温香暖玉·林深将小师尊抱紧了点,最近薛寒凌特别爱睡觉,且总是叫冷,他只能日夜陪伴,最后实在看不下去,就哄骗了这只小鸟入怀。 无论如何,自己身为恶枭君的法力总归是火属性的。 「弟子照顾师尊天经地义,况且这还是在寒峰之上,师尊不必担忧。」 林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鸟被冻傻了的脑子转不过来,最后就被觊觎小鸟的人轻易拢进了怀里。 那怀抱炽热温暖,舒适程度远超火灵珠所带来的温暖。 从那时起,薛寒凌成天就眼巴巴等林深练完剑术,主动拢他入怀。 再怎样都是师尊,主动窜到徒弟的怀里多不好意思,他还要不要脸啊! 薛寒凌听见林深的唿唤,懒洋洋揉了揉眼睛,整个一小小只缩在林深的怀里。 本来之前还有点不好意思,现在温水煮青蛙,习惯了。 「林深。」刚睡好午觉的小凤凰声音软软的,凤翎耷拉着头顶,一点没注意到自己有多可爱。 林深心都快化了:「师尊,弟子在。」 薛寒凌撑着眼皮支起身子,撒娇一样:「下午要做什么?」 林深微笑,最近小师尊愈发粘他了,这些问题每天都要听几遍。 「师尊想要做什么?」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耐心,神情无比温和,薛寒凌被这柔软包裹着,一时间本就不甚清醒的脑子更加迷煳了。 薛寒凌只想醒来就看自己的小话本,可是林深在这里,他实在是不好意思。 「唔……」将小脑瓜埋进肩窝窝里,小凤凰的声音细细软软的:「下午如果不练剑,为师带你去山脚逛逛……」 「可是师尊,弟子下午有课呢。」林深哭笑不得。 小凤凰微微撅起嘴,不贊同。 或许是两人逐渐熟悉了起来,薛寒凌在林深面前越放越开,一点没有藏匿的迹象,许多不曾被外人发掘的属性显露无疑,也让林深越来越惊喜。 一只外冷内热的小凤凰,只在自己面前不经意撒娇的小凤凰,还有越来越灵动的小凤凰。 也不知道之前是怎么在外人面前保持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林深越发感嘆,这人分明就是一只甜蜜蜜的米糕。 又白又软,轻咬一口口齿生津,心情都能变好。 薛寒凌却想,他的小徒弟自从上寒峰后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天天不是修炼上课,就是被无数么蛾子碰瓷。 被大傢伙宠着长大的小凤凰一点也不贊同这样的作息安排,虽然大家都是修者,但该休息的时候还是得要休息。 拍拍林深的大掌,薛寒凌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为师会给你请假的,今天为师一定带你玩。」 顺便还可以接收新的小话本,耶~ 原来山脚下的书店老闆传音给薛寒凌,通知他新的话本到了,两天就卖出去了近千本。 而且还是百晓生写的,文笔可美了。 知道自己下午一定会被小凤凰带着偷熘出去,林深无奈嗯了一声,似乎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是小师尊带着他逃课。 挺意外的,还以为薛寒凌是个一板一眼的性子。 另一边,当康可谓是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百姓祈愿的力量让它确实拥有了一定的灵力基础,花峰里的灵草灵食感应到它的气息,生长地更好了。 于是花漾就用灵谷穗穗哄骗了这只单纯的小猪猪,让它来花峰坐镇几天。 花峰之上阳光倾落,绿荫成片,灵田里百草丰茂,圆滚滚的熊蜂挥舞着短胖的小翅膀辛勤工作着,一派祥和温馨之景。 「当康,寒凌怎么样?」花漾抱着当康坐在树下,他身旁的花开的格外热烈,奼紫嫣红映照他美丽的脸庞,实在很美好。 第39页 也罢,除了寒峰上的寒凌上仙,玄清门颜值最高的也就是花峰的人了。 当康懒洋洋打了唿,当康当康叫唤。 「你是说,寒凌待在他那位弟子的身边,体内的冰寒就会被压下几分?」花漾想到那形影不离的两人,心中着实诡异。 ……有种白菜要被拱了的感觉。 当康自然不知道眼前之人在想什么,只哼哼唧唧表达自己的想法。 它和小凤凰也算是处了好久的朋友了,年幼遇险时可就是小凤凰将它从虎口给救下来的。 天边一道轻羽的灵舟驶过,灵舟之上林深跪坐,薛寒凌懒洋洋靠在林深日渐壮硕的肩膀之上,轻声轻气打着盹儿。 他们也没注意到羽舟之下两道诡异的目光。 花漾情不自禁捏了捏当康捲曲的猪尾巴,立即惹来当康不舒服哼唧的两声。 「什么情况……这才几天呢,小寒凌就带徒弟逃课了?」花漾一脸惊恐。 今天下午的课可是我在上呢!你们不要这样明目张胆好不好?! 缓缓飘到又热闹起来的清城城外,林深轻轻捏小凤凰没多少肉肉的脸颊,试图将他唤醒,却没想迷迷煳煳的小凤凰直接咬了他一口。 就咬在他捏脸颊肉肉的食指之上。 看着健康的小牙印,林深哭笑不得…果然就不应该因为人家可爱就欺负他,毕竟自家这只可是钢牙小凤凰。 他只是懒得动手,却并非能够轻易戏弄之人。 「林深?」薛寒凌站直了身子,直击面前带了几个咬痕的食指。 脸一凛,他立马就想到了小时候刚被师父救回来时,警惕到最后就咬人的自己。 那时的薛寒凌连话都说不清楚,被欺负到只依靠本能行事,所以在每次师兄师父想要亲近他时,都是一副忌讳莫深的模样。 你们不可以碰我。那是小凤凰并不清醒的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可后来,在明白自己打不过他们时,小凤凰只能含着泪咬那些试图『轻薄』他的大掌。 直到现在,玄之子的食指上,都还带着两个小小的牙印。偏偏玄之子一点不介意,每次都要似笑非笑展示给薛寒凌看。 你看你这只小凤凰,怎么跟只小狗一样还咬人。 我不是小狗。薛寒凌默默用冰蓝色的灵力轻轻一抹开,细密的痒意从食指传来,林深一顿,食指上的咬痕已经不见了。 「我们走吧。」薛寒凌一张小脸黑到不行,相信如果被其他人看到,一定会被吓到安静如鸡。 啊,好兇的小可爱哦! 第四十二章 亲爱的清城 林深可不是其他人,他瞬间就想明白小凤凰只是害羞了。 应了一声,变戏法将帷帽拿出,在小凤凰惊喜的目光下端端戴在他的头上,这期间薛寒凌还微微低下头,方便林深进行操作。 于是林深嘴角上扬的幅度愈发猖狂了。 反正小师尊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也只会觉得他笑的愈发阳光,并不会想太多。 这可是自己这张脸天生的优势。 两人牵手进入清城,有清风拂过,街道两旁小树隔着摊位就有一棵,人们穿着月白的衣裳来回闲逛吆喝,一时间热闹非凡。 道路的正中央,余捕头正带着自己的小队伍在街上巡逻,街坊邻居一看见他,手里塞东西的动作就没有停过。 「哎余捕头你就收下吧,大伙都感谢你……」 「不行不行,我怎么能收百姓的东西。」 余捕头走到哪推拒到哪,余光一转,瞥见了身姿清越,来自玄清门的两人。 「先生!」余捕头眼睛一亮,杵着拐杖快速挪到两人的面前,「上次还未感谢你们,你们就走了。」 他很聪明地没有叫仙长,因为一直有人在打听,救了他们的人姓甚名谁。 或许是余捕头的行为太过不同寻常,周围打量他们的人愈来愈多,余捕头立马转口,说晚上请二位去徐来客栈吃饭,说完转身就走了。 是个聪明人。林深唇角上扬,手中的光华流转,刚还注意他们的人揉了揉眼睛,仿佛做了一场梦。 刚刚好像看见了余捕头……他们摇摇头,继续做自己的生意。 大概是看错了吧。 但黄昏之时一过,这段记忆就会清晰起来。篡改记忆之法本就如同摄魂,这类法术林深自然是不会随意去用的。 至少在被完全揭发自己是魔之前,他还得守着小师尊。 于是,只有街上的小妖怪暗中盯了他们几下,随后明白什么一样,装傻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 「师尊,现在去哪里?」林深同薛寒凌两旁的行人匆匆,都没有看见。 这是林深施展的障眼法,在百姓的眼里他们俩现在就如同街边常见的花木树石,不会刻意去关注。 俗称背景板。 薛寒凌向前。 「去书店。」 林深跟在他身后,却看见这只嘴上说着要去书店的小凤凰,轻易就停在了角落的宝石小摊面前。 上前,原来那小摊上卖的全是人世间的宝石——虽不是什么珍品,却胜在工艺臻至完美。 而小凤凰撩起白纱凝视的那只髮簪,是金线相镂,盘亘而上的凤凰。那只火凤凰的眼珠是鲜血一样的红宝石,在阳光的辉映下仿佛要流淌出鲜红的血泪。 第40页 凤凰血泪。 林深这才反应过来,薛寒凌是一只冰凤凰。 「师尊?」用灵识传音,听见他声音的薛寒凌抬起头望了他一眼,表情无比平静。 「走吧。」将白纱放下,他的声音也没有任何起伏,仿佛那东西只是街边常见的花草,不值得他花费分毫的注意力去关注。 可林深分明看见,薛寒凌在看见那只髮簪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 正待林深就要跟上薛寒凌,身后突然传来那小摊主人嘶哑的声音。 「老夫的东西只卖有缘人……两块上品灵石真的不贵咯……」 不知为何,林深听后莫名迈不动腿,最终,踌躇半晌他还是败在了那小摊主人的手下,花费两块上品灵石买下了这只凤凰髮簪。 与小凤凰有关的任何事情,对如今的林深来说随时都会让他变成惊弓之鸟,时刻牵挂、担忧,恨不得将薛寒凌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 所以买下这支凤凰髮簪一定是正常的,林深将髮簪收回储物袋,迈开步子跟上圣洁清越的背影。 总觉得跟不上,就会失去他。 「有什么想要的吗?」薛寒凌突然回头,白纱翩飞,昳丽的五官若隐若现,神情温柔了许多。 好像突然多了一些烟火的气息。 林深也突然释然了,大步上前抓住了薛寒凌的手:「弟子只要跟着师尊就足够了。」 这话若是被魔域的那些个大魔听见,不晓得还要怎么调侃他呢。 哎哟恶枭君,怎么在玄清门待了两天骚话信手拈来啊。 这时,林深就开始莫名想念那些个长相奇特,却意外豪爽的傢伙们了。 那些大大咧咧的傢伙偶尔说话还挺好听的。 薛寒凌怔怔看了他两眼,随即眯起眼睛开始在街边的店铺大扫荡。 好话谁不爱听。 买买买,都买了,小徒弟这么好,所有的东西都一定要最好的。 林深见薛寒凌拿着衣服对他的体型比划来比划去,终于忍不住提醒:「……师尊,衣服其实是可以定做的。」 一旁的掌柜疯狂点头,这位白衣公子手上拿的可都是他们家的样衣!为了好看都是按照女孩子的尺寸制作,这位健壮的公子能穿上才有鬼了! 不过这位白衣公子估计能穿上。掌柜默默比划了一下他的腰围,得,比自家那爱美小公主的腰杆还细。 林深抬起头漫不经心瞟了一眼掌柜,掌柜被吓得一憷,连忙收回了视线。 惹不起惹不起。 薛寒凌默默掏出两颗指甲盖大小的珍珠递给掌柜,说:「掌柜,替他做几身合适的衣服。」 「哎哟,」掌柜的只拿了一颗珍珠,「您这都快把我们店买下来了,用不了这么多,咚咚,去钱庄取一百两银子找给这位客人。」 从高大的卓柜后,慢悠悠走出一个笑的可甜的小少年。 咚咚?这名字好奇怪。薛寒凌不由得看了几眼那小傢伙。 咚咚注意到客人在关注自己,又呲牙笑了起来,脸蛋圆圆的,圆圆耳垂下的吊坠一晃一晃。 原来是一只小鼓变的啊,怪不得叫咚咚。 林深也发现这名叫咚咚的小少年其实是一只小鼓,心中颇为惊疑。 他从未想过,玄清门门下的清城,会有如此多的小妖怪,而这里的人们,对这些小妖怪也格外宽容。 不像将来他化魔后,行至各城时看的的模样。 那时,他看见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妖怪被当做奴隶,做着寻常人类做不到的事,甚至有一些美丽的小妖怪,被当做宠物一样养着,雌伏在人类之下讨得人类欢喜。 可怜又可悲,明明化形成为了它们最嚮往的人类的模样,却没想人才是这个世界最复杂难辨的东西。 咚咚哒哒哒跑出门在,在门口时又好奇地回头看了薛寒凌一眼。 这个大哥哥身上的气息太美好了,诱得小妖怪好想亲近。 掌柜的无奈摇摇头,瞪了他一眼让他赶紧去。 咚咚嘟嘴,撒丫子跑的飞快,脚下的步子移动时还会发出『咚咚』的可爱声音。 像小朋友握在掌心的小红鼓。 「这孩子,」掌柜端来两根独凳,「两位客人坐一会儿吧,我再去拿些布料啊。」 两人端端坐下,林深嘀嘀咕咕就将自己想问的问出了声。 「师尊,咚咚貌似是一只小妖怪。」看淡生死,林深的语气十分平静。 也正是这样的平静,让薛寒凌没有丝毫怀疑他的意思:「嗯,玄清门允许无害的妖怪入驻清城,谋求生路。」 许是因为自己就是一只小凤凰,所以师父才会如此宽容。想到不着调却意外靠谱的师父,薛寒凌有些怀念。 在师尊未闭关之前,玄清门一点不穷,还有许多小妖怪喜欢在各峰窜来窜去——现在它们都去花峰照顾那群小兔崽子了,上次看见其中的一只小雀妖,它翅膀末尾的那几根长羽都被熊孩子拔掉了,眼泪汪汪可怜极了。 也不知师父闭关出来后看见如今的玄清门,心情会怎么样。 估计师兄们会被师父的冷气冻死吧。 掌柜的抱来布匹,刚好也听见了他们两人的对话:「可不是嘛,咚咚这小子就是我家小公主的玩具变的,将来等他大一点,我就把他送到玄清门去。」 第41页 林深扬唇,此时也有了调笑的心情:「不会捨不得吗?」 上了玄清门,山中无岁月,可能一番修炼下来,这山下的人们已经故去,再无踪迹。 掌柜将布匹放在他们面上的架子上,边整理边说道:「嗨,捨不得是挺捨不得,可家里人总盼望自己的孩子好。」 所以才会将他们的孩子送去玄清门啊,哪怕再也见不着,只要从信中知道他过得好,一切就都没有问题了。 而且那些送信的小山雀吃的白米饭,可不是白吃的。 掌柜替林深量好尺寸,让他们选了一些布匹,咚咚也正好回来了。 咚咚将手上的钱袋交给了薛寒凌,仰着头一脸的嚮往。 在如此濡慕的眼神之下,即使隔着层层叠叠额的白纱,薛寒凌还是准确接收到了它的小眼神。 薛寒凌揉了揉那小傢伙的脑袋,毛茸茸软乎乎,手感还挺好。 高大的林深:「……」酸。 掌柜默默打量了一下薛寒凌的身材,和他身上的衣服,手上动作飞快,也不知道画了些什么。 「好嘞。」掌柜收好图纸和尺寸图,「两位客人傍晚来拿吧,本店专门进了全自动制衣机,一下午就可以搞定。」 这全自动制衣机,也是修真界吹牛打屁咸鱼人士无聊时捣鼓出来的,只要安上一块下品灵石,就足以运作一月——就算没有下品灵石,手摇也是可以的。 足以看出修真界人士有多闲。 第四十三章 是心动呀 薛寒凌点头,同林深一同出门。 接下来,就要去他最期待的地方——百味书屋。 人间有百味,书店的老闆是个附庸风雅的人,也是个热爱下里巴人的人。 所以,他那里有修真界乃至整个人间最最齐全的小话本和诗集画册,说来说去,都已经算是清城的一个着名景点了。 来到百味书屋,林深就被眼前的建筑给吓得愣了一下。 这整座建筑通体雪白且巨大,分做三层,白瓷的风铃悬挂在屋檐边缘,有风来过,叮叮噹噹清脆的声响不绝于耳。 清瘦的学子随同窗在门口攀谈,轻声细语半晌,便邀请同窗一同进入。 完全不像是书屋,更像是一座满载文化的庄园。 薛寒凌踮起脚,在他耳边说道:「其实是玄清门产业——」 林深被那白纱拂动到心神荡漾,忍不住回头,薛寒凌一个反应不及,隔着白纱擦过了那耳垂,脸颊,还有唇瓣。 林深:「……」软嘟嘟,肉乎乎,甜蜜蜜。 薛寒凌没当做一回事,继续解释:「是丹阳师兄的产业,毕竟玄清门,要恰饭。」 既然师尊不在意,那做徒弟的自然也该淡定。林深深吸一口气,算是应了薛小鸟的话。 可薛小鸟哪里是不在意啊,他分明就不懂这些。上至玄清门掌门玄音子,下至玄清门扫地小妖,那都是单身狗中的贵族,芬芳香飘十里。 就连玄之子,也是孤身一人,所以这些有关风月之事,从没有任何人告诉过懵懂的薛小鸟。 也因为他们忘记了,也就便宜了后来居上之人,嘻嘻嘻。 进门,薛寒凌就被早等候在此的小书妖叫住了。 「小先生。」书妖一身的书卷气,身姿清瘦眉目温润,一举一动都彬彬有礼,「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薛寒凌与他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那些准备好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只是这东西最好不要让林深知道。 薛小鸟矜持点头,回头扯了扯一直在自己身后的衣袖:「林深,为师要去拿东西……你就在楼下看书,为师,唔,一会儿就回来。」 他的语气平静,也不知是装的太好还是怎么的,林深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师尊还记得与弟子的『约法三章』吗?」 薛小鸟点头,白纱悄悄落在林深手上。 林深轻轻拽了拽那白纱,转手又替他整理好:「弟子就在下面等师尊。」所以不要害怕。 虽然只是他自作多情,可万一小凤凰还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呢…… 真让人不放心……林深眼眸中的暗光闪烁,深沉如墨。 一切都是占有欲作祟,毕竟百味书屋是玄清门的产业,尤其还丹阳在经营。 薛寒凌像是明白了林深的未尽之语,手上一阵变换,叮叮噹噹作响,他揪下其中一颗守心石交给林深:「嗯……你能感觉到的。」 你能感觉到为师在哪里,只要你想,就一定可以。 捏着那颗水滴状的蓝色宝石,林深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在他经脉中的冰心微微颤动,那小鸟一般的雀跃让林深的心也忍不住跟着雀跃。 若是让从前跟在恶枭君身旁的魅魔看见,一定会告诉他: 「那是心动啊……」 跟随书妖来到背后的话本区,书妖轻轻推开一扇小门,门内全是为薛小鸟准备的最新几期小话本,还有新出版的一些书…… 总而言之,都是薛小鸟喜欢的类型。 「今年百晓生也不知道怎么的特别爱写甜文…评价很好呢。」书妖对这位专写男男的作家感触也颇好,「据说是师徒文,我也没有仔细看过。」 就是觉得,今天好像看到了现场版呢。 瞧瞧那位阳光俊朗小徒弟,看向小先生时眼里的占有欲都快溢出来了,也就这位小先生实质单纯,一点没感觉出来。 第42页 又或许,他甘之如饴吧。 「师徒文?」薛寒凌一点不介意,他看男男小话本只是觉得里面的感情很浓烈,是他从未感受过的炽热。 就像是火焰一般,令小冰凤凰无比神往。 「嗯。」书妖将书本整齐罗列好,一一放进薛小鸟准备好的小储物袋里,继续和他交谈:「还有许多新奇的文,比如妖与人恋爱。」 顿了一下,书妖继续问:「小先生,你觉得人与妖,有可能吗?」 薛寒凌眨了眨眼,风穿堂而过,捲起白纱,如似飞雪,眉间一点硃砂妖冶似红花。 「人与妖?……真心相爱,有何不可?」 书妖咧嘴笑开。 薛寒凌顺手拿起几本书翻了两下,越翻,小脸越红。 瞧瞧这写的都是些什么啊,那小徒弟跟幼兽一样找师尊讨奶喝,可他师尊是男子,又哪里去找这些个东西? 谁知那小徒弟直接就扑上去了! 无耻! 瞥见寒凌上仙脸颊浮上几片红云,且还有越来越红的趋势,虽然有点实力,书妖还是忍不住往他手中的书本望去。 书妖:「……」哪个憨批把小黄文夹在这里面了啊啊啊啊!!!!! 连忙夺回薛寒凌手中的书,书妖佯装镇定,将那本书放在了旁的书架上。 「抱歉抱歉,这是老闆的私人爱好。」 薛寒凌:「……?」 丹阳师兄,您还有这个爱好? 回到外面,林深正巧合上一本书,他倚靠在栋樑之上,双腿修长身姿不凡,尤其是那双锋利的眼深邃神秘,引来许多路过的小姐公子频频回望。 薛寒凌不在,他连障眼法都懒得用了。 小姐公子们蠢蠢欲动,他们想这位公子哥是谁啊,他有没有良人了?可碍于书屋安静的环境和林深周身的低压,推推索索就是没一人敢上前。 林深仰着头思考半晌,余光里突然浮现雪白的身影,略带阴影的面容瞬间变得阳光,让刚还注意他的人立马退避三舍。 这人阴晴不定,不是他们这等凡人能够驾驭的,熘了熘了! 薛寒凌刚还想感嘆原来林深这么受欢迎,谁知一瞬间那群人就作鸟兽散了,心里还纳闷呢。 「师尊。」林深笑着打断了薛寒凌因得到小话本而雀跃的心情,他的两颗虎牙从唇角突出个小尖尖,磨牙吮血一般。 薛寒凌很好心情地踮起脚拍了拍他的头。 他可是闻到了,小徒弟那如厨房醋缸打翻了一样的醋味。 只是半天没反应过来小徒弟为什么吃醋,如今看了些话本,才想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 唉,小徒弟像小雏鸟一样,太粘人了。 林深眯起眼,心中的那头凶兽蠢蠢欲动。 这只小凤凰,大大咧咧张着小翅膀招惹他,当真是一点没感觉到危机的来临呢。 他不知道的是,被他教导劝慰的人,有多想将他的翅膀折断,从此只能乖乖待在自己怀中,任由自己肆意宠爱。 「林深,」薛小鸟的声音很平静,「为师刚刚看了一篇文章,教导大家要时刻保持冷静,做事三思而后行,你也要这样。」 林深心中的凶兽瞬间就萎了。 他哭笑不得,小师尊感觉就是在没事找事,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调调,完全就是每日例行劝导他不要做坏事的千层套路。 可恶枭君,无论是前世,亦或是今生,都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 世人道他为恶,殊不知林深只是天生为魔,如同混沌鱄鱼一般天生为妖。 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如同薛寒凌天生就是一只冰凤凰,就算服用了九转轮迴丹,也依旧无法替换他天生的属性。 或许是上天的馈赠,又或许是世界对它们的恶意,这其中弯弯绕绕,谁又说得清楚呢。 林深点头,其实仔细想来,小师尊无论是前世或是今生,一直只是劝他向善罢了,却从来没有说过恶枭君做错了。 世事皆无对错,难得是做出选择。 「师尊,我们去外面在逛一会儿吧。」这样的体验,着实难能可贵。 薛寒凌点头,迎着阳光踏出门外,细碎的光点于他的白衣拂动,点燃了一整片天空,赤红的髮带带着流苏点缀,倜傥风流。 「走吧。」他突然回头,伸出了手。 「这世上可以对你好的人很多,可难得可贵的是从头至尾都向你伸手的人。」林深站定,恍惚中,面前突然浮现了戴着金步摇,身形微胖的和蔼女人。 那是他的母亲。 薛寒凌就是那个从头至尾都向他伸手的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林深握住他的手,终于被薛寒凌带到了阳光之下。 原来天空是这样美好,又原来,母亲说的全都是对的。 「师尊,我们去哪里?」林深的笑是真正的温润如玉了,他反握住薛寒凌的手不肯放开,心中满是柔软。 街上的人对此见怪不怪,清城并不限制恋爱,男男女女只要他们喜欢,都可以去月老祠共结连理。 传说清城的月老是在玄清门飞升的一位仙人,他与凤凰共结连理。 薛寒凌理了理鬓边的白髮,透过白纱寻觅这人世间。 「去……喜欢的地方。」 两人踏上行程,在街边的小摊选购採买,非常懂事的小凤凰掏出从裁缝铺老闆那里找来的碎银,挑挑捡捡买了不少小玩意儿,准备带回去给他的长辈和学生做伴手礼。 第43页 那些小玩意儿都不怎么值钱,可胜在可爱好看,叮叮噹噹色彩鲜艷,一看就是小凤凰喜欢的东西。 他们一定会喜欢的。 第四十四章 他们是佳偶天成 「两位公子,买根红绳吧。」就在这时,打量许久的小小童子颠颠走到他们面前,圆乎乎的头上扎着两根沖天的揪揪,两颊是红红的腮红,身着红色滚金边的小袍子,当真是非常可爱。 年画娃娃一样的宝宝。 「红绳……」薛寒凌蹲下身,与憨态可掬的小童子视线持平,顺便还戳了戳他肉乎乎的小肉脸蛋,「宝宝,这个红绳有什么用?」 小童子捂住脸有点羞羞,但被人叫宝宝,他还是开心到两眼都弯成了月牙,说话咿咿呀呀的:「结红绳,共姻缘,佳偶天成,连理月下。」 薛寒凌记得,这是玄清门那位大能飞升时留下的话语,他馋到又捏捏小童子肥嘟嘟的脸颊:「谁教你的呀?」 小童子笑着说是爹爹。 薛寒凌丝毫没注意到重点是『佳偶天成』,同小童子一番可可爱爱的对话后,他斥资买了两根红绳放进了储物袋里。 主要是小童子就同意他买两根,不然薛寒凌还能再多买几根送给师兄师尊。 林深无比纠结好奇,薛寒凌会将另一根红绳送给谁。 薛寒凌自然没想过要要将红绳送给谁,他买这红绳,真的只是为了照顾小童子一家的生意罢了。 这么小的孩子就出来讨生活,实在非常不容易,小凤凰自认身负巨款,因此他并不介意帮一下这小娃娃和他的家人。 但林深还是向薛寒凌讨要了这根红绳,嘴上说是师徒情谊,可谁知他怎么想的呢? 时光在两人的指缝中匆匆流逝,太阳悄悄落到了西边,一路晃晃悠悠,去裁缝铺取了衣裳,又压大街压到了徐来客栈。 今天的徐来客栈格外不同,像是知道宴请的会是修真人士,因此除了余捕头,其他的都是些在清城有一席之地的散修。 里面灯红酒绿,楚馆中的姑娘舞动着曼妙的身姿恍若天仙,下一秒却在修士们暧昧的眼神中变得模煳不清。 修士们当时因为害怕没有出力,这般总得出来做做样子,在得知余捕头宴请大能后,就擅自做了准备。 尤其是这大能还是玄清门的修士,万一他们运气好就碰上这大能心情好眼睛瞎了呢?那他们不就可以入驻玄清门了? 可事实证明他们真的是想多了,薛寒凌一走进徐来客栈,脸色就不自然白了许多。 周围的修士见状围上前来,端着酒就要向他致谢,油腻的脸上满是算计。 皱起眉,林深伸手将小师尊按到了后面。 这群人目的不纯,实在噁心。 「各位,我师尊累了一天,暂时要上去休整。」林深这话中拒绝的意味毫不客气,冷冽的灵压从他身上散了出来,是金丹大圆满的气息。 原来自从下午想通之后,他作为冰系修士的修为便又上了一个台阶。 修士们脸上的表情变换,五彩缤纷格外滑稽,最终只能白着脸讪讪退下。 他们再厉害,也比不过这金丹大圆满,况且城中真正的大能,从不屑做这些事。 一群小喽啰。林深身边的寒意更深,骇得周围的修士静若寒蝉。 他还如此年轻,就已经有这般修为了,若是放任他成长,玄清门将来又会多一位『寒凌上仙』吧。 众人眼中的敬重与忌惮更甚。 「恩人,」阿莲白着脸走过来,薛寒凌从她的身上闻到了一股青莲的香气,「我带你们上去。」。 那青莲的清香里夹杂着血气。 这株莲花受伤了,想也知道是谁做的。林深打量到在人群中看似游刃有余,实则备受压迫的余捕头,心中怒意横生。 这些人不配留在清城。 阿莲赶紧拉住余捕头和两人上楼,期间修士们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道雪白的身影,直到最后一抹衣角消失在墙角后,他们才收回并不礼貌的视线。 只是谁的心中不服气,谁的心中又是算计,这一切,薛寒凌都不会知道了。 因为林深会处理的干干净净。 「他们伤了你。」上楼,薛寒凌笃定地说。 那清香中的血气,怎样也藏不住。 也愈发让人愧疚。 阿莲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动手——」 玄清门在这山下立得规矩极严,不可欺凌弱小,不可越界杀妖,因此清城一向都是众人嚮往的世外桃源。 也许是大家太守规矩了,就有些外人不将玄清门界碑上的剑意当回事了吧。 林深暗自想着要怎么动手收拾那些吓到他师尊的人,小凤凰却在心中打算如何给师兄告状。 想来有度师兄是很乐意管这些事情的。 余捕头幽幽嘆气,佝偻起身子起来给薛寒凌二人道歉。 薛寒凌瞥见他并不怎么灵活的腿,心里愈发不舒服,他顺手将帷帽取下,雪白的长髮散落,浮动一片碎光:「捕头无须在意,这事与你无关。」 阿莲和余捕头顿时话都说不出来,整张脸都是『囧』的表情。 林深微微勾唇,没有阻挡薛寒凌露出自己的相貌。 因为他知道,薛寒凌有自己的打算。 余捕头只觉得这辈子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阿莲是一株莲花,身上的清新脱俗尤带三分温柔,这人却如雪山垂枝的某种天上姝色,明明是矛盾的,却又如此合适。 第44页 阿莲反应过来,给薛寒凌行礼:「寒凌上仙。」 薛寒凌轻轻应了声,以示自己确实是她口中之人。 余捕头也曾听说过这位传奇人物的名讳,也跟着行了个礼,兴奋的意味在动作之中展现。 「今日一事实在抱歉。」薛寒凌的右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还有种不愿面对散修的心有余悸,「回玄清门…我会向师兄说明情况。」 既然这些修士能明目张胆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就说明他们早已习惯如此,没觉得有分毫不对。 无视玄清门立下的规矩,寻衅滋事者,当驱出清城。 阿莲同余捕头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 师徒二人在山下的清城尽兴后,灰熘熘撅着蹄子回到玄清门山下。 山上云雾缭绕,一片寂静,薛寒凌东寻西找,才终于在山脚边缘寻到那处直通玄清门门内的小道。 「林深,这里这里。」他拂开层层叠叠的绿萝挤进洞口,伸手召唤林深,另一只手顺便从小包包里拿出师兄给的,用来遮盖气息的灵器。 他打算带着林深悄悄从这条小道熘回去,毕竟花漾那傢伙不好惹,还是个大嘴巴子,今下午察觉到林深没去,肯定给掌门师兄告状了。 林深跟着薛寒凌挤进那小小的洞口,这大概是玄清门上面的小动物挖出来的洞,经年累月绿植成长,就变得不那么明显。 也不知道小师尊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还是第一次钻『狗洞』,恶枭君宠溺嘆气,健壮的身子跟着小凤凰往里面挤,也不管自己换上的新衣服被洞里的灰尘弄得脏兮兮。 两人刚见天光,小凤凰支棱着身子轱辘爬起来,一双曾经毫无波澜的眼里全是小计谋得逞的雀跃。 他还不曾做过这等违逆之事。 匆匆拍了拍『灰色』的衣服,小凤凰赶紧回头接自己的小徒弟出来。 林深看见他白皙的小脸上多了几道灰痕,差点没笑出声。 小花猫。 暗中观察的人默默挑眉,似乎没想到薛寒凌还有这样灵动的一面。 玄音子黯然,看来一味压着小师弟的性子只会适得其反。 不过,该收拾的小师弟还是要收拾的!胆子肥了啊薛小鸟!都敢带着自己的徒弟逃课跑路了?!看师兄不好好吓吓你! 「咳。」 薛小鸟殷切的背影一顿,像是小老鼠被大猫咪摁住了尾巴。 「师,师兄。」他转身站直了身子,腰杆挺得笔直,凤翎直挺挺立了起来,偏偏还一脸正经,「和林深无关。」 林深钻出洞,将小凤凰护在身后。 「是弟子想要下山去玩的……」没等他说完,薛寒凌暗戳戳戳他的腰,让他到自己的身后去。 别捣乱哦! 林深不愿,两人面对面互相僵持,明明都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围观的人却仿佛感觉到了其中的波涛汹涌。 他们还真的以为自己会收拾他们啊?玄·老妈子·音子一人给了一个暴栗,哭笑不得:「行了行了,没打算收拾你们,赶紧去换衣服洗个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挖煤去了。」 薛寒凌这才注意到自己与林深的不同寻常,眨巴眨巴眼睛,拉住林深灰熘熘回寒峰了。 徒留玄音子在后面感嘆岁月不饶人,当年安安静静的小师弟也变得活蹦乱跳了起来。 只是这究竟是好是坏呢?想到师尊闭关前的嘱託,玄音子眸中的温和散了不少。 魔,与仙。 …裕宴的探险日记… 被小徒弟摁在浴桶里,薛寒凌眼睑低垂,在一片氤氲之中用手掬起水。 水流哗啦指间落下,滴滴答答泛起涟漪,长明灯闪烁橘色的光,让那片湿哒哒批在他身上的白纱透出温暖的雪色。 雪白的髮丝勾缠,林深俯下身子替他理开,又在一片润白中迷茫…… 第四十五章 团宠小凤凰 林深本意不想薛寒凌脱成白煮蛋,才叫人穿上这鲛纱的,却没想鲛纱入水即透,若隐若现更加诱人了。 尤其是那菱唇嫣红,分明应该妩媚多情的凤眼里全是不知风月的纯情懵懂……无比撩人。 喉结滚动,某人心里全是馋意,骨节一寸一寸突起,又缓缓放松。 「林深,」薛寒凌想起什么似的小鸭子摆身子游过来靠在木桶边,漂亮的小脸蛋扬起,语气也蕴含几分水汽的暖和粘,小虫子一样往林深耳朵里钻,「你的修为已经到大圆满了,有巩固吗?」 众所周知,当修士的修为上了一个台阶之后,必定会入定以巩固境界。薛寒凌今天和林深玩的太疯,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还有这回事。 真是太不称职了。小爪子不自觉拍拍水,小凤凰疯狂泄愤。 作为恶枭君,林深当然不用巩固境界——他修魔已经巩固过一次,所以当那些幻象的挑战来临,于他不过只是过眼云烟。 转瞬即逝。 暗芒闪动,林深默不作声替那雪发抹上皂角,洗净那些因为顽皮带来的灰尘。他深知自己此时不能暴露,因此恭恭敬敬的:「师尊,没关系,弟子一会儿就去,这事不急。」 薛寒凌还以为是自己的劝导起了作用,心里虽然愧疚,却没怀疑任何事:「为师一会儿替你护法。」 早知林深不凡,唯恐出现修魔之时屠杀的天性,同时也想知林深入定时究竟是什么状态,薛寒凌才出此下策。 第45页 不过巩固金丹期的修为罢了,哪里需要他这样的大能护法。 林深顺势应了下来,心里考虑到了许多。 玄清门同前世是如此的不一样,小师尊也同前世如此的不一样—— 想到今天下午通过魔气看到的真实之书,那手指不由在小凤凰裸露在外的喉咙锁骨上蜿蜒,如蛇滑行。 「唔。」薛寒凌只觉得那手搔到了他家脖子处的痒痒肉,红唇一扬,咯咯咯的笑声从唇边吐露。 昳丽而热烈,当真是凤凰的绝色。 「抱歉。」林深收回心思驭。艷。,也被他的小孩子一样的笑声逗笑了。 小凤凰竟如此敏感,当真是意外之喜。 洗完澡,林深也被薛寒凌按进了浴桶里,只是向来就在温泉里泡泡就撒丫子出来的小凤凰哪里会帮别人洗澡啊,水波荡漾花瓣零落,愣是将林深好大一只魔君给洗成了落汤鸡。 盯住散落在浴桶里的头髮的林深:「……」以后还有的受呢。 好险差点儿秃了。 换好衣服,薛寒凌将人领到寒峰的冰窟之中,让他在那玄冰床上巩固自己的修为。 林深盘腿坐好,不动声色打量这不大不小的冰窟。 冰窟的温度比外面略高一些,室内空旷,只角落里放着一张冰雕的桌椅,除此之外就只有自己身下的玄冰床和一个蒲团了,肉眼可见的条件艰苦。 冰蓝色的天顶镶嵌着修真界最便宜的夜明珠,微光落下,多了几分幽静。 这里应该是小师尊昔日闭关的地方,大概自从他身体受损后,就很少来了罢。 因为空气中没有那只小凤凰身上微甜的冰雪气息。 摆好聚灵阵,薛寒凌也盘着腿在床下的蒲团坐下。 「开始了。」 林深闭上眼,丹田边缘那颗冰蓝色的丸子快活地颤抖起来,卯足了劲想挤进中央的那一团氤氲的魔息里去。 他早就感觉到了,这冰灵根化作的金丹意外活泼,像一只新生的小鸟…当然,是因为它总是频频向那团魔息示好。 倒也不是示好,只是喜欢粘着魔息,生怕被抛弃一样。 嗯……和前世的薛寒凌也很像。 魔息是魔君特有的一种灵力化形,不同于修士的金丹元婴,它们更倾向于无形无色,因此越是强大的魔君,体内魔息的颜色会越淡。 而林深体内的这团魔息,如果不是他能感应到,已经淡不可见了。 今时不同往日,林深本来以为魔息依旧会像从前那般将金丹温柔弹出,却没想那小小的金丹只是轻轻一跃,就被魔息包裹了起来。 而且看起来,魔息还挺迫不及待,生怕金丹跑了,氤氲一片裹得严严实实。 林深:「……」你怎么回事。 金丹快快乐乐在无形无色的魔息中自转,林深试着调动灵力和魔力,两种力量运转自如,还是如同往常一般,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般,只要金丹开始自转,境界就已经巩固好了,林深睁开眼,摆在入口的日晷阴影悄悄变换了角度。 已经过去了快三个小时。 自然而然,他的视线移动到了床下。 薛寒凌靠着冰壁,嘴巴微微张着,哈喇子顺着唇角就要淌下,若不是他时不时砸吧砸吧嘴,恐怕就要变成小河,淌个一桌。 看来正是好梦正酣。 林深:「……」说好的护法呢?小凤凰。 哭笑不得,他站起身横抱起那睡得人事不省形象全无的傢伙,轻易将人带回了位于梧桐树下的小木屋里。 屋内的长明灯自从被点燃的那一天起就从未灭过,火灵珠安安静静躺在他的枕边。林深刚一把人放下,小凤凰便蜷缩起来,手掌在枕边试探来试探去。 他饶有趣味看那小爪动来动去,打算看薛寒凌几时才能摸到火灵珠。 薛寒凌手越伸越长,距离火灵珠越来越远,林深皱起眉,那爪爪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小凤凰像是觉得安心了,嘴角动了动,睡得可香可甜。 啊,看来孤的地位比火灵珠要高了。好歹用温水煮了这只小凤凰那么久,如此总算是初见成效了。 甚好甚好。 玄音子一回到玄峰,就感觉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对劲。 「师尊。」玄雅微微颔首,从小破屋出来,垮起一张臭脸,无趣至极。 一点没有在寒峰的灵动。 他师尊可太难打整了,玄雅宁愿再次被赶到寒峰上去吹凉风,迎飞雪,也不想面对玄音子。 又抠话又多,还不想管事,啧。 玄音子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玄雅,也觉得无趣,这师徒二人无声对峙,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花漾法有度刚迈出的脚当真是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玄音子玄雅二人,看似温柔爱管闲事,实则静水流深,理性大于感性。 也怪不得上一任掌门会将掌门之位传于玄音子,若是传给自己,玄清门恐会颠覆。 瞥一眼正经的法有度,花漾暗自吐槽也幸好没传给他,若是传给他,恐怕弟子们就跟待在监狱一样,迟早『揭竿起义』。 其他的师兄师弟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愿作一闲云野鹤,若是有朝一日天下灾变,自当出世护佑苍生。 饶是再理智的玄音子,再多情的花漾,亦或是坚持『法有度,人无情』的法有度……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底线——薛寒凌。 第46页 薛寒凌是不一样的,这是与他常年相处中众人悟出来的一个道理。 又或者说,他们如此正直无私,无畏坚韧,除了玄清门的潜移默化,师尊的教导之外,也与薛寒凌脱不了关系。 那孩子太美好了,美好到仿佛不属于这尘世。所以他们的长辈才要他们永远护住他。 薛寒凌是他们心中的一块净土,护住他就是在保护自己——况且人家根本就不需要他们保护。 「查出什么啦?」玄音子光速变脸,又变成了那个老好人。花漾一个反应不及,差点出手将毒汁煳他脸上。 啧,每次看见这傢伙变脸都觉得他是个妖怪! 法有度稳重端庄,一点不负执法长老的名头:「好像是与寒凌的徒弟有关——不确定的事我不想多说。」 玄音子笑容落下,心情有点微妙:「不是针对寒凌的?」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玄音子想起师尊从前留下的话语,总感觉一把刀子悬在整个玄清门的头上——而那根栓在刀柄上的绳子,早就已经被切了一个很深的口子。 只等待断裂的时刻,这段时间,恰恰是最煎熬的。 很不舒服,还不如早点落到他们脖子上,这样也好应对才是。 法有度点头:「那玩意儿指认林深为魔——」 「不可能不可能,」没等法有度说完,玄音子便否认了,「当初检测时可测出来他就是冰灵根的,做不了假。」 法有度翻了个白眼,不太想接他这话茬子。他当然知道这事儿做不了假,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林深,就事论事罢了。 「行了,」玄音子感觉自己头都快秃了,「不久就是灵海大比,这事儿暂且缓缓吧——反正不是针对寒凌这懒蛋,有度你继续派人调查,到时再说吧。」 灵海大典后就是年轻人所期盼的灵海大比,这场大比会以武法结合的方式来论高低——其实也就是统筹一下年青一代的实力,互相交流什么的。 好巧不巧,这事儿今年也落在玄清门头上了。 遥想当年,他们也都曾经是灵海大比上惊才艷艷的天子骄子呢……如今轮到自己门派来筹备这次大比,简直就是烦得要死。 玄清门高层面面相觑,互相觉得对方的脸又憔悴苍老了几分。 真想做甩手掌柜啊。 第四十六章 狗血小话本2.0 最近师兄们不是回来了嘛,薛寒凌除了每天固定的那一节美食课,其他时间也就无需代课了。 嗯,师兄们还知道他受伤严重,他现在完全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因此,叮嘱完该叮嘱的事情后,小凤凰愈发沉浸于小话本的世界。 漫天的白雪施施然落下,地面银装素裹,高耸的白玉梧桐屹立在冰封的『雪湖』旁,倒映着那白衣的身影,轻轻摇晃。 那身影斜倚在鞦韆之上,右手捏住书卷,左手扶住麻绳,有风拂过,鞦韆伴随雪白绣有金纹的衣摆一同翩翩起舞。 很有一番安宁祥和的意境。 坐在鞦韆之上看书的身影正是薛寒凌,而他身下的那鞦韆,正是林深给他做的。 「师尊多出来走走吧,徒弟给你做了鞦韆。」早晨,林深就是这样坐在小马扎上任由小师尊捣鼓他的头髮,随后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薛寒凌听闻后跃跃欲试,手上捣鼓髮髻的动作也敷衍了许多。于是在林深出去上课后,他便只身一人捏着一卷小话本靠在了鞦韆上。 眷恋地用脸颊蹭蹭耳边红色的髮带,他翻来新的一页,浏览下一个他始终学不会的『爱情』故事。 「嗯?」浏览到奇怪的几行字,薛寒凌原本因为寒冷还有点惰怠的眼神瞬间清明,「宣之子……师尊?」 虽然只与玄之子一字之差,但薛寒凌翻看小话本的动作却更加快了。 故事大概讲的是一位名为『宣之子』的修真界天之骄子,被恶鬼纠缠造作一事。 「我是如此的深爱你,宝贝。」恶鬼将捉到的宣之子摁在炼狱的深处,轻轻呢喃着,在汹涌的火焰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残忍不容拒绝侵犯了他。 在此之后,宣之子每天都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终于有一天,他抓住了恶鬼出巡的机会,悄悄跑回了修真界。 就在那之后,宣之子突然灵力大增,但笑容在他的脸上少了许多……他没有报復那只恶鬼。 恶鬼自然追寻而来,可宣之子的心无比坚韧,硬如铁石,无论他怎么努力想要撼动这块石头,都毫无办法。 追妻火葬场。薛寒凌抬头,莫名想到了这个词,继续往下翻。 在这之后,也不知宣之子怎么了,突然有一天便宣布闭关,恶鬼一天天等啊,等啊,就是等不到。 薛寒凌:「……」虽然只是人家脑洞出来的故事,但那种画面感…… 将书合上,书嵴上满满当当四个大字《风流野史》。 额角突突突,那种被冒犯的感觉越发浓烈,寒峰的温度随着他骤然变低的心情极速下降,冷到路过的人喷嚏连连。 城峰的弟子噗呲噗呲又是两个喷嚏。 「这也太冷了。」筑积使劲吸了吸鼻子,生怕鼻涕掉下来瞬间就给冻成冰棍。 旁边的一个小弟子跟着点头,两手抱着臂膀,身子抖得像雪地里的小鹌鹑。 他们城峰是专门负责玄清门的修缮及活动策划等后勤问题,也就是传说中敦厚老实的土系修者。 第47页 虽然城峰的峰主脾气很暴躁就是啦。 「怪不得峰主每次回去后都是瘪的。」小弟子眼泪汪汪,两人立在雪地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两位,有事?」林深老远就瞅见那俩试图在他家门口『程门立雪』的弟子,步伐稳健挪到他们跟前。 他的髮髻早已经散落,白色的纱也微微敞开,整个人不修边幅,却又有一种漫不经心的轻狂,轻易就能俘获人心。 筑积见他穿着如此单薄,还能不知道这位大帅哥是谁? 那不是废话嘛,必须得是寒峰那旮沓的林深林师弟啊~ 救星啊! 「林师弟!」筑积抓住他的手,双目中星光闪闪:「我来就是想通知寒凌夫子,灵海大比快要开始了,也请他做好准备——」 林深默不作声拍掉了他的手,虽然他现在脾气好了很多,却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触碰他的:「嗯,怎么不上去?」 在外人面前,林深一向是这样沉默寡言,仿佛多说两个字都会让他不爽。 即使被眼前人的态度冻得更加深刻了几分,筑积依旧心大无比:「这不是,太冷了嘛……」 小弟子闻言又是一个喷嚏。 林深这才发觉,寒峰确实冷的有点不对劲——往常是宁静静谧地飘雪,今天却突然变成了狂风大作的飞雪。 他早已习惯寒峰的环境,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注意到。 冰碴子从颊边掠过,再勐一点都能把人皮肤划伤了。 林深的眉头越皱越深,那道深刻的『川』字纹在他眉间心上,骇得两个弟子端端直立,变成了俩鸡崽。 林,林师弟的气势好可怕哦…… 「两位先回去,此事我会禀告师尊。」林深的话语落下,正对着他的两人连忙行了个礼,转身撒丫子跑的飞快。 活像身后有野狼在追一样。 懒得再管这些琐事,林深心繫小师尊,一分一秒也等不了了,乘上灵舟便往山顶掠去。 薛寒凌坐在鞦韆上,觉得自己也就一般般生气。随手将那《风流野史》扔在冰湖上,小凤凰扒拉着自己的下颌,望着天空。 很多事情都随着他的涅槃而改变了,包括林深从备受排挤到如今的广受欢迎……可随着这些轨迹被改变,有一些东西或多或少也已经脱离了掌握。 魔域他不清楚,但若是按照涅槃前的轨迹,想必应该是群雄逐鹿的时期吧——林深这次没有去到魔域,估计那些个大魔还能叮叮哐哐打上个十年半载。 但他没有猜到的是,恶枭君的名号早已在魔域扬名立万,虽然只是一个分身,却也将那些个混吃等死,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的傢伙们揍了个半死。 「那傢伙到底是谁啊?!」被赶出魅魔城的魅魔一身凌乱,早已没了之前的光彩照人。 她本来是在城主府中和男魔们耳鬓厮磨,纠缠不休的,可谁知那黑髮红眼之人推门而入,二话不说就掀了她那城主府,关键是连件衣服都不肯给她! 忒!她现在身上这破布还是从路边小摊上扯下来的!不然衣不裹体再厉害她都能被欲望强盛的魔们给围攻了! 赤发大髯的男人托腮嘆气,他又何尝比这魅魔好呢,武器库都让人给端了——如今就是身无分文,才到这月照的府邸中避难。 月照替他们倒酒,斯斯文文:「他自称『恶枭君』,其余也不曾多言。」说罢,他摇了摇头,「多半只是一分身罢了——炎盐,爪子收回去,你今天喝了太多岩浆酒。」 「那他到底想干嘛?」赤发大髯的男人正是炎盐,他收回指爪尖利的手,唯唯诺诺道。 月照眯眼:「还能干嘛……他不都自称『君』了吗。」 另一边,林深飞速掠到梧桐树旁,就看见冰湖之上晃荡着鞦韆的月白身影。 小凤凰的腿儿一甩一甩,那衣摆一晃一晃,整个人仿佛羽化了,就站在登仙台的边缘,只差那一步。 只差那一步。 「师尊!」林深有些许紧张,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觉得薛寒凌会毫无留恋地离他而去。 山上的风雪逐渐温和,小凤凰在听见他的那一声唿唤起就选择性忘记了那些烦恼。 不可以己度人,或许只是撰写书籍的人随便想了一个名字罢了……不,这些事还是要认真调查!毕竟牵扯到师父了! 等一会儿就去! 好香哦~手一松,月白的小身影直愣愣往林深身上扑去。 如同一只小小的乳燕,投往自己嚮往了许久的树林。 林深连忙伸手接住他。 还兜着薛·小凤凰·寒凌在空中转了两个圈圈,简直宠得不得了。 心中莫名兴奋,小凤凰踮着jiojio拱啊拱,愣是将人又往后挤了一挤。 这一挤可不得了,林深猝不及防一脚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两人不稳,一同摔在了地上。 不,小凤凰好歹还有林深这个肉垫,而林深,可是直接磕在冰湖上了。 「抱歉!」薛寒凌赶紧从那人身上坐起来,小爪子摸上摸下,用灵力仔细检查身下之人有没有伤口。 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与林深如今的姿势,是有多么的暧昧。 小凤凰在他身上动来动去,尤其是那两团还那么软。林深咽了口唾沫,只觉下腹一阵热气上涌,恨不得直接翻身将人压在身下肆意。 第48页 可他不行。 在被薛寒凌发现自己竟然起了反应之前,林深撑身子就想坐起来。 「不行!」林深又被人摁了回去,薛寒凌难得兇巴巴的:「先给为师检查下脑袋,没事儿再起来。」 众所周知,摔着脑袋的人不可以随意移动,以免造成更大的伤害。 不过小徒弟的身材,真好。 羡慕哎。 林深只得按着自己汹涌的心态,闭上眼任由那小凤凰蹭来蹭去。 不过还好,薛寒凌当真是对风月之事一概不知,即使隐隐感觉到危险了,却又在下一秒林深刻意的唿痛声中转移了注意力。 林深:「嘶……」 又一次,小师尊的注意力从他的腰腹上离开。 有惊无险。 第四十七章 薛小鸟:小鸟生气了! 东翻翻西看看,确认只是磕疼了之后,薛寒凌赶紧拉人起来,并且一脸正经向林深表示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任性妄为,所以林深你也要好好做人。 林深:「……」得,又是每天的例行问候。 明明前言不搭后语,小师尊究竟是怎么将两件事想在在一起的呢? 不过,就算他再任性妄为,自己也能轻易地接受吧。 思绪纷飞,他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髮,余光里出现了一卷被踩到纸张裂开的书卷。 应该就是这傢伙绊倒了自己。 趁着小师尊不注意,林深挥手将那书卷收回了储物袋里,他倒是想看看,能让薛寒凌勃然大怒的书究竟是什么书。 随着两人进入房间,林深才注意到薛寒凌一直是在盯着他的。 「怎么了师尊?为何一直盯着弟子?」林深继续装傻,试图逗这只小凤凰开心。 薛寒凌眨巴一下眼睛。 「为师闻到了。」好像突然明白是什么让自己之前一点不注意形象,他竟然恼羞成怒地跺了跺脚:「练实的味道,林深…你从哪里弄到的?」 薛寒凌抬起头,目光中竟然透露着渴望。 都说凤栖梧桐,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薛寒凌找到了梧桐吃到了醴泉菜……可还是距离理想化差了许多。 凡间的练实食之无味,修真界的练实又被上界垄断,因此小凤凰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这样香的练实了。 小徒弟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难得竖起警戒心的小凤凰连忙扭头,做出一副『我一点也不喜欢练实』的小表情,生怕被林深知道自己是一只冰凤凰。 倒也不是不想让林深知道,毕竟凤凰的名头多大啊……可惜,自己只是一只被抛弃的,属性还生生噼了个叉的冰凤凰。 就连尾羽也就稀疏的那几根,丑不拉几又瘦又弱,还容易炸毛。 林深默默捏起一颗练实,准备逗一逗这馋乎乎的小宝贝。 「师尊真的不要吗?」林深掏出放在袖子里的小袋子,轻轻摇晃。 散发着清香的练实因为碰撞发出叮叮噹噹清脆的声响,连带着空气中的清甜都变得浓郁了些。 猫有木天蓼,猫薄荷,凤凰则是有引诱他们的练实。林深继续晃动手中的小袋子,唇角的幅度不由更深了。 配合他此时懒散风流的装束,当真是有一种主人在逗小宠物的荒谬之感。 喉结上下移动,小凤凰这下是真的恼羞成怒了。本来吧他的心情就因为师父的事情有些不大明朗,现今自己的徒弟还这样对待自己。 我可是他的师父!尊师重道是最基本的准则不是吗?! 眉一挑,空气中的飞雪骤然停顿,随即哗啦啦又开始漫天飞舞。只是那雪势,由滋润美艷变得毫不粘连了,落在人的眼角眉梢上,尽是抽刀断水的决绝。 「林深,今晚你自己睡吧。」小凤凰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林深却愣是从那平淡的语气中听见了几分冷冽。 随后,那雪白的身影在他的怔愣之中移形换影,不过瞬息,就已经进入了那小小的木屋,顺便还『砰』的一声把门摔得极响。 雪哗啦啦依旧在下,林深被那雪煳了一脸,直到快要变成一座雪人,他才突然反应过来。 完了,小师尊是真的生气了。 本来之前小师尊心情就不怎么好,自己果然不应该恃宠而骄,在他看似心情好一点之后就毫无顾忌戏弄他。 况且从辈分上来说……薛寒凌是自己的师尊,他竟然因为小凤凰对他的亲近,而刻意忽略了这一点。 以后得注意了,这样才能在他身边留的久一些……林深嘆气,将练实放在小木屋的门口,敲了敲门,便转身离去。 背影无比萧索。 薛寒凌杵在窗口,双手绞个不停……想出去给林深道个歉。 毕竟心情不好,又不是因为林深做错了什么,况且和林深相处,总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快乐在里面……薛小鸟抿抿唇,那是从小到大平静的生活里从未感受过的,一种全新的感觉。 说到底只是迁怒罢了。薛小鸟懊恼地拍拍脸颊,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随即,身体诚实地往门口移,确定林深已经离开后,『唰』地一下打开门,风雪飘了几朵,他手上也多了一个小小的储物袋。 光速关上门,薛小鸟捏了一颗圆滚滚的练实放进嘴里,那练实入口即化,甜蜜柔软瞬间就让他心情好了许多。 明天就去给他道歉吧。看了眼窗外的天,薛寒凌轻轻打了个响指,几只圆滚滚的山雀扑闪着小翅膀飞过来,小豆眼里满是惊喜。 第49页 它们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着凤凰大大了~ 其中还有一只特别小的肥啾,眷恋地蹭了蹭薛寒凌纤细有力的手指。 大概是新来的小傢伙,四下无人,小山雀们也不在薛寒凌面前装了,叽叽喳喳叫的十分粘腻,嘴里含了蜜糖一般。 薛寒凌依次揉了揉它们的小脑瓜,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一个小篮子,篮子被白色柔软的布盖着,可食物的芬芳还是止不住向外界扩散着。 「帮我交给林深。」又给小山雀们餵了十来粒灵米,薛寒凌将小篮子交给它们,小山雀们心情舒畅了,自然凤凰大大说什么就是什么,它们伸爪抓紧编织的藤条,扑闪着小翅膀飞向天际。 今晚林深应该能吃的挺开心。目视那小小的一团消失后,薛寒凌这才回到了内室,准备查看小话本中有没有其他什么议论玄清门前辈的线索。 当然,主要还是想看话本,毕竟那些人也就嘴巴和手上叨叨,实际上对玄清门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于是在林深被赶出房门的这一天,室内清冷的这一天,薛寒凌借着长明灯不灭的灯光,看小话本看了个爽。 第二天差点没从床上爬起来的那种爽。 风驰电掣赶到教室,在城峰峰主城北南诡异惊喜的目光下,薛寒凌才将将想起来,今天,好像不是他上课的日子哦。 「咳!」城北南那小暴脾气说来就来,死死瞪了一眼下面呆若木鸡的白萝蔔们,表情变换,和蔼挥手让薛寒凌进来。 筑积:「……」看见了吗?!这就是区别对待!我可是天天都要面对这炮仗! 其余人自然是听不到筑积心中的咆哮,蒲苇举起林深的手使劲挥,让寒凌夫子往这边走。 薛寒凌的脸色更冷了,配合他眼下的隐隐的乌青,整个人清冷的程度蹭蹭又往上疯涨。 不过大家早就和寒凌夫子混得倍儿熟,再加上萝蔔都被寒凌夫子做的菜给养的更加水灵健硕,因此大家一点儿不怂这样的薛寒凌,还纷纷小小声和薛寒凌打招唿,顺便还将从山下带回来的一些小吃食分给了他们最喜欢的寒凌夫子。 捏着肚皮上突然多出来的小肉肉,他们心中那是无比羡慕寒凌夫子清瘦纤长的身材啊。 「咳。」城北南佯装咳嗽吸引回众人的注意力,「今天你们寒凌夫子来陪你们一起上课,大家可不许分心——免得寒凌收拾你们!」 弟子们眼睛一亮,怎么收拾我们?!用美食吗?那我可以啊! 城北南瞅见他们眼中骤然升起的光,还在心中纳闷儿呢,不过现在已经到了上课的时间,他也不好询问缘由了。 薛寒凌挤到林深蒲苇的中间,施施然坐下,只是一路上眼睛都没怎么完整睁开过。 林深纳闷,刚想上手顺毛却又想起昨天小师尊生了气,虽说后来有小吃食,可难说说是不是还在气头上。 这种忐忑不安患得患失的感情啊,林深从未体验过。 「抱歉……」薛寒凌小小声。 林深刚开始因为周围的骚动还没注意到,直到上面的夫子横眉冷对,骚动湮灭,他才听见小凤凰低低的道歉。 心中软乎乎的,有热流上涨。林深把小师尊一点一点的小脑袋放在肩膀上,小声说:「没关系的,师尊,弟子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为这样的你臣服啊。 我亲爱的你。 薛寒凌悄悄勾起了嘴角,露出个甜甜的笑:「嗯,记得认真听课……城师兄很兇的,如果不听……」 蒲苇手上疯狂动作着,健笔如飞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只是那眼中闪烁的绿光,狼一般让人觉得恐惧。 「你们三在干嘛?!」城北南修为挺高,早就听见下面窸窸窣窣的聊天声和笔纸摩擦的声音。 他忍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反手就是一坨泥巴往三人脸上飞。 林深眼皮一抬,泥巴停在半空中,随后缓缓落下。 薛寒凌连忙坐正了身子,动作非常僵硬。 蒲苇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她忙着记录今天得到的灵感,也没人帮她阻挡那坨泥,猝不及防就被煳了一脸。 加了石灰的,像水泥的泥巴。 薛寒凌被这动静吓醒了,见状赶紧掏出手帕给蒲苇擦脸,雪白的手帕被泥染成斑斑点点,可那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把上面那位的气性给激出来了。 再惹师兄生气,那可就不仅是泥巴煳脸了呀! 第四十八章 上课不要开小差~ 「还好吗?」薛寒凌仔细替小姑娘擦脸,好半天才把她脸上的泥巴擦干净,只是溅在鬓髮间的泥渍就只能等回峰再清洗了。 林深则递了一杯蜂蜜水安慰蒲苇。毕竟这小姑娘可是一直在帮助他。 城北南哼了一声,转过身继续之乎者也,也不知道明明是这样一个暴脾气的傢伙,怎么就偏爱娴静明理的『颜如玉,黄金屋』。 「唔,没事。」小姑娘揉了揉眼睛还挺懵,小花猫一只很有些娇憨。虽然城北南朝他们扔了泥巴,可泥巴并没有煳到眼睛鼻子和嘴巴里,可见只是虚招吓吓他们。 她叠好小手帕,郑重告诉寒凌夫子自己一定会洗干净后还给他,随即检查自己的灵感小本本。 只见小本本刚才奋笔勤书的那页已经溅上了泥点点,尤其是关键的地方脏兮兮的,字迹浑浊到模煳不清,很难知道记录什么了。 第50页 蒲苇嘴一撅,汪的一声差点嚎出来。本来今天才得到的新灵感,它就那么没了?! 我那么大一个灵感呢?! 薛寒凌同林深正襟危坐,此时瞟到蒲苇一副哀痛欲绝的小表情,还怔了一下。 这小姑娘……钱丢了?联想到玄清门弟子及师兄丢了灵石的表情,薛寒凌觉得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么的钱。 下课后,蒲苇一个没忍住,埋首在自己的小本本就开始嚎。 薛寒凌再次被吓到,赶紧用小眼神询问林深怎么回事。 这哭得也太难听了,师兄以前养的鸭子被宰叫的也没这么惨啊。 林深也给薛寒凌倒了杯蜂蜜水,慢慢开口解释道:「那小本本是她的命……」 不知为何,薛寒凌想到了自己发牢骚的小本本,他向来是个喜怒不行于色的人,所以有什么值得记住和吐槽的事情,他都会在小本本上肆意挥霍。 ……所以,那也是自己的命。薛寒凌不动声色捂紧了自己的储物袋,双眸中闪烁的意味非常精彩。 不过面上自然是平淡没有任何表情的。林深替他理了理散落的鬓髮,继续说道:「弟子听说蒲苇是靠写小话本赚钱养自己…笔名是什么『百晓生』?所以丢失了初稿才会那么难过吧。」 闻言,薛寒凌差点被自己嘴里的蜂蜜水噎住。 百,百晓生?!薛小鸟大惊失色,恐慌的小眼神移动到蒲苇的身上,转眼却发现,蒲苇也在盯着自己。 不,应该是在盯着自己,和林深。 小姑娘眼眶红红的,一看就是刚才哭的极狠,但是那闪烁的绿光和快要和太阳肩并肩的嘴角,无一不是在告诉薛寒凌,她此刻心情很好,甚至好到诡异。 薛寒凌将手中的水杯移动到林深的背后,小姑娘的视线便跟着水杯移动,仿佛饿狼盯上了浑身是肉的猎物。 这眼神着实有些许恐怖。默默收回水杯,薛寒凌心中那叫一个百转千回。 论最喜欢的写手是自己的师侄这可怎么破?!该要签名还是仗着自己师叔的身份要挟师侄提前给他看稿子?! 林深看着小凤凰眼中的火焰越长越烈,嘴里的疑惑都快吐出来了。 师尊,您为什么只看着蒲苇,不看看弟子呢?弟子可是一直在看着您啊……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下课的时间已经过去,城北南将手中的戒尺一拍,『pia』的一声,所有弟子霜打的萝蔔一样,灰熘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端坐,双目平视前方,不敢再有任何小动作。 无他,这位老师实在是严格!而且时不时就喜欢抽人起来回答问题,若是没有惩罚还好,可三次答不上来就要被扔在外面去罚站呀! 白水罚站可是少了半年的灵石,他们要是被罚站了,鬼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惩罚等着他们呢! 比起看热闹,那肯定还是钱钱比较重要。 没错,玄清门的修士就是如此的耿直。 薛寒凌默默将桌面上的书展开,一左一右给两位心思不在课堂的傢伙摆好。 「好好上课。」轻轻敲了敲课桌,两人没由来感觉到身体一阵寒冷。 蒲苇捧着书快要自闭了,林深也一样。 他们这些傢伙啊,最不习惯这些一口一个的之乎者也了——倒也不是不愿意听,只是听着听着就容易厥过去。 无论是魔,还是修士,在接受枯燥的教化时,都难得达到了一致。 如果是薛寒凌那样寓教于乐,说不定大家听的就认真多了。可惜,这位完全当他们是大学士,说话都是古文不带嘴瓢的。 『pia』一声,薛寒凌又拍了拍两神情恍惚的傢伙,眼一横,让他们认真听课别再开小差。 这可比修炼的时候简单多了,你们可别烦恼啦。 课程逐渐深入,讲台上的人冗长而平和的诵经,薛寒凌迷迷煳煳,只得伸手撑着自己的脸,以防一个不小心磕到桌上。 可把林深担心到不行,眼神就跟着他的小脑袋一上一下,生怕他一不小心磕桌子上磕伤了。 此时,闲来无事的玄音子突发奇想,收敛气息小心翼翼靠近后门,在众人一无所知的迷茫之中,轻轻将后门推开了一条可供目视的缝。 大家都有在认真上课呢。嗯?怎么有个打瞌睡的? 如芒在背,感觉不太对劲的薛寒凌努力撑开眼皮,扭头对上了玄音子略带狡黠的一只眼。 那眼乌黑深邃,在漆黑的门缝中透露着一种难以言明的狰狞。 小凤凰浑浑噩噩的头顶仿佛瞬间被浇了一盆凉水,透心凉的凉气入肺,吓得他差点『叽』了好大一声。 隐藏的凤翎也被吓到立了起来。 林深『蹭』一下伸手把那几根软乎乎的小毛翎摁了下去,动作迅雷不及掩耳,生怕被别人看见! 蒲苇只感觉一阵风从她耳边擦过。 其他人双眼大睁,只是意识已经不知道神游在哪里去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而城北南显然太入神,也没注意到台下的风起云涌。 只有玄音子,悄然瞥见那小毛翎站起来时差点跟着叽的一声叫出来……任哪个大能屏息凝神自处一地,抱着不会被发现的心态窥视,结果被正在窥视的人发现了,不被吓着才怪! 而且他不知道那是薛寒凌啊!瞧把孩子吓得,『呆毛』都竖起来了! 第51页 不过也还好是薛寒凌,不然还以为哪个弟子隐藏实力呢——恰好玄清门内部的叛徒还没有抓到。 林深回头,结果正对上了缓过神继续探头探脑的某位大佬。 「……」心中嘆气,林深随手将火灵珠塞到了小凤凰的手里。 先安抚安抚这只受惊吓的小傢伙吧…玄音子估摸也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眼下青黑,面色枯朽,也难怪小师尊会被吓到。 玄音子唉声嘆气这法子不行后,悄无声息再次带上了门,背影黯然。 做掌门难,做夫子更难啊。 两节『国文』课后,所有的弟子脸上都透露着迷茫,他们仿佛看见不久的将来自己的灵石被剋扣到一干二净。 太难了,那是什么天书吗? 就连一生自诩从未停下过脚步的林深,扶额也是一筹莫展。 愁死了,怎么都看不懂。虽说不在乎那点灵石,可小凤凰就自己这一个徒弟,最后考砸了不也还是丢的他的脸。 「怎么了?」这一室的寂静,终究还是唤醒了薛寒凌迷迷煳煳的『良心』。 一室寂静,空气中落针可闻,大家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声音,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智熄』状态。 『哇』的一声,蒲苇一个窜地,抱住了薛寒凌的腿,眼泪汪汪就开始嚎:「夫子!我们听不懂啊!!!呜呜呜,城师叔是在说天书吗?!」 那一大堆之乎者也就算了?!为啥子他说话还是蜀州的口音啊! 呸!自己怎么也说起了蜀州话! 回忆了一下从前城北南是如何教他的,薛寒凌慈爱地摸了摸手下的狗头。 「下节课为师教你们吧。」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自持,可众人像是看见了救星,眼睛里的晦暗星光都被点燃了。 林深松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课本递给了薛寒凌——薛寒凌本来就不是教授国文的,自然没有教材。 关键是他一眼也不想看这玩意儿了。 薛寒凌翻了两篇,书里面除了字,比自家徒弟的脸还干净,如此一来,心里也大概是有数了。 的确是是城北南师兄精心准备的『国文』大礼包,比起当年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下,薛寒凌施施然走上了讲台,为大家讲解课文。 他的声音又好听又温柔,如淳淳流水滋润心田,弟子们捧脸迷醉,只觉得自己就要沉醉在这美好的声音里,一醉不醒。 而薛寒凌边讲边思考,这本书中的文章多为古文,并无翻译,甚至连最基本的注释都没有,弟子们兢兢业业苦苦修行,很多不常见的字词理解不了也是应该的。 于是他便从最开始的翻译理解和作者生平开始讲,这样一来,枯燥的课文至少就能读通了。 理不理解那就是学生们自己的事啦~ 第四十九章 公开处刑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蒲苇惊嘆出声,寒凌夫子的声音平滑如同流水,该停的地方停该流畅的地方流畅,逐字逐句相当有趣。 弟子们也如痴如醉。 简直就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节课就在如梦似幻的清晰中度过,下课后弟子们围绕着薛寒凌,叽叽喳喳吵吵嚷嚷: 「夫子,您会出席灵海大比吗?」白水挤开老母鸡护崽子的林深,手举的高高的,在一众白萝蔔中脱颖而出。 林深挤了好半天才到薛寒凌的身边,靠近他的耳朵将昨天筑积通知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 低下眼帘,微白的睫毛颤抖。灵海大典他就没有去,这次多半是跑不掉的。 涅槃前这个时候自己还在重伤修养吧,没想到现在只是臂膀活动还有点不太灵活。 倒是捡了个大便宜。 「会去。」薛寒凌点头,端着身子一脸正经。 小凤凰很认真地在回答大家的问题,一众看热闹的弟子呈西子捧心状。 林深抚摸着他瀑布一般的白髮,悄悄勾起了嘴角。师尊去了,是不是就能看见弟子为他征战天下了? 不过这话要是被他前世那些个属下听见,估计得吐槽一句『你好大一张脸』。 就这还征战天下呢?你恶枭君也好意思去欺负那些个战场都没上过的小鸡崽,呸!臭不要脸! 蒲苇嗫嚅嘴唇有些担忧,薛寒凌成名太早,又一向深居浅出,这回碰上他出席灵海大会,不知道得多少人就为了和他打上一架出世呢。 林深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抚摸白髮的动作顿了顿,薛寒凌会出席灵海大会无疑他是非常雀跃的,可若是碰上了不长眼睛前来挑衅之人…… 那便杀了吧。 「师尊,灵海大比要在寒峰休息吗?」林深说道,字里行间都是关心。 弟子们不解,纷纷冲上去询问林深为什么,字里行间颇有一种不问清楚不罢休的决然。 他们好不容易才能遇见寒凌夫子出席的机会呢!一生就只有这一次!他们也想好好表现一下让夫子刮目相看! 事实上薛寒凌早就对这些白萝蔔的食量刮目相看了。 就没见过这么能吃,还这么会吃的修真人士。 面对这些芬芳三连,林深被吵得头都大了,但前世的君王之仪让他一时半会儿没法做出回答。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所以孤为什么要回答你们这些庶民?! 第52页 「行了。」见自己的徒弟被欺负到『哑口无言』,平淡的语言吐露,弟子们顿时安静如鸡,蹑手蹑脚缩回刚才的位置。 甚好,薛寒凌点头,小声询问林深:「林深,为什么呀?」 林深皱眉垂眼,来自君王的骄傲让他没法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吐露心声。 「夫子,弟子猜林深是担心您的伤势。」蒲苇扫了眼林深攥紧白髮的手:「您前段时间才受过伤,就算被丹师叔治好了…也还是会有后遗症。到时候应对那些人……」 未尽之语,薛寒凌明白。他暗自活动了一下手腕胳膊,确实还有些凝滞,但问题不大,应付那些傢伙绰绰有余了。 嗯哼~那就是群弱鸡。 倒是白萝蔔们闻言眼中的愧疚都快溢出来了。明明寒凌夫子不久前才救了他们,他们竟然忘得一干二净,真是不应该! 「没事。」澜苍从他丹田跑出来,一上一下嘤嘤嘤像是在嘲笑他们不知寒凌深浅,「放心吧,比武讲究点到即止……况且,这世上剑术能胜过为师的,少之又少。」 把他们打到落花流水,那可是非常简单滴!薛寒凌瞟了眼温和有礼的林深,心中窃喜。 今生的恶枭君他也打得过呢! 情不自禁挺直腰板儿,小小的骄傲放纵,林深看着他脸颊上的肉肉微微上移,还能不知道这小凤凰在想什么。 可爱的小凤凰,抬头挺胸炫耀自己漂亮的羽毛呢。 也罢,凤凰本就该如此骄傲放纵,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放在心中宠爱。 感觉到空气中隐隐的雀跃,担忧愧疚到萝蔔秧子都垮下来的萝蔔们瞬间释然。 是了呀,寒凌夫子可是玄清门的门面,完全不需要他们担心。 只有林深窃喜后觉得心疼,薛寒凌能说出那样的话,小时候真不知受了多少苦。 如果能早一点遇见他就好了。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其中付出的艰辛和眼泪,又有多少人能知道。 他们只当寒凌上仙薛寒凌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却从未触摸过他手指掌心里曾寸寸皲裂的茧,感受过那清瘦身体里蕴藏的无限绵绵力量。 薛寒凌蹭了蹭身旁挺拔的身体,让林深不必为他感到担忧。 相比之下,灵海大比才是最重要的呢。因为如此重要的活动,那背后之人不搞些小动作,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的计谋? 前世他和林深都没有去灵海大比,如此一来就是变化了,想必暗中之人行动也会有变化。 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听见小师叔说会去的玄雅,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下,那老妈子就不会担心小师叔自闭了。 正午,薛寒凌烧好菜,和林深端着小碗抢来抢去。 因为体贴的小徒弟从清城舀来了许许多多的醴泉,让小凤凰做饭的时候加上一些,这下,满桌灵食也算是凤凰能吃的醴泉菜了。 小徒弟好像从来没有问过自己究竟为什么那样喜欢吃醴泉菜呢。 「师尊,好好吃饭。」林深将两道清淡的菜推到薛寒凌的面前,让他好好吃。 「嗯。」薛寒凌细嚼慢咽一口一口吃的极其认真,可每日的例行问候还是从未断过:「下午有什么课?」 林深瞟见他嘴角的一粒灵米,神情自然伸手刚想帮他取下来,却没想那粉嫩的舌头就露了头,舔到了那粒米,也擦过了他的手指。 又软又滑。 「……没课,去花峰练剑。」林深低下头,脸上竟然泛起了热意。 要死……他竟然觉得羞涩。 薛寒凌倒是神情自若,一点没受影响,完全没有撩人的自觉。 「唔……」薛寒凌眨巴眨巴眼睛,舔了舔下唇,「那你好好学哦,林深……为师可期盼你能行侠卫道了。」他的眼角晕染出甜意,似乎那是一件极其美好的事情。 是啊,那是多么美好的未来啊。 林深也被薛寒凌单纯的想法甜到,轻轻嗯了一声。 得到薛寒凌会去灵海大比这个消息的玄音子,又把自家门板给掀了。 「真好啊,真好啊。」只要一想到寒凌之前那样病恹恹,玄音子就对如今的一切窃喜不已。 且唯恐失去。 前来报告的薛寒凌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两只jiojio比着小内八,脚趾在小白靴里扭来扭去。 他了太清楚玄音子神经质时的状况了,疯疯癫癫和妖魔有的一拼。 就是不想进去。 玄雅赶紧掐玄音子腰上的肉,满意的听见了一声惨叫后,这才拿着皮尺从玄关退开。 薛寒凌啪嗒啪嗒走进去,站在门框旁边,目光里竟含着期待。 「嗯……」玄雅展开皮尺放在他脚下,小凤凰踩住皮尺露出来的一点头,方便玄雅替他量身高,「可以了小师叔,长高了好一些呢。」看来林深将您养的极好。 小凤凰闻言再次挺胸抬头,玄雅用碳笔比着他的头顶,在门框上画了一条线。 比之前的那条线高了一条缝缝。 接着玄雅又问薛寒凌出席灵海大比要怎样的衣服。 薛寒凌支支吾吾:「上次的就很好……另外,弟子们的髮带能弄成红色吗?」 「红色?」玄音子探头,「寒凌觉得太素了?」 薛寒凌点头,这也是为了玄清门的门面,才不是他的私心呢! 第53页 玄音子考虑半晌,觉得薛寒凌的建议也不无道理,他们玄清门在外的传言都是寡淡无味的,这样一想,多了那一抹红也挺好。 况且就一条髮带罢了,还要什么灵舟。 另一边,林·薛寒凌专属老妈子·深正在替小凤凰整理床铺。 火灵珠放进被窝,那雪白的小床铺便逐渐被拱得暖烘烘,被子的姿势肆意张狂,一看就是清晨来不及收拾,随手一甩。 整个床铺充满了难言的『活力』,那一举一动仿佛都还留在空气之中。林深忍不住将被子抱进怀里,闭上眼仔细嗅闻。 他想要从这余味犹在的被窝里,寻觅到一丝小凤凰甜美的气息。 『啪嗒』一声,被子里滑落出来一小册书籍。 「?」林深放下被子,捡起地上封皮幽蓝禁慾的书,随即打量了一下:「霸道魔君……爱上我?」 这什么鬼东西? 想到之前陪小凤凰盪鞦韆时捡到的另外一本书,林深心中的诡异感越发浓烈。他从储物袋中找到了那本书,将它摊在了手上。 《风流野史》。 林深:「……」小师尊熬夜差点翻车,就是在看这些小话本吗? 结合今早薛寒凌脑瓜儿都快贴课桌上的行径,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薛寒凌……林深憋了两下没憋住,『噗呲』笑了出来。 远在玄峰的薛寒凌打了个寒战,任由玄雅继续替他量尺寸。 第五十章 公开处刑2 最终,林深只是将小话本整理好,放在了薛寒凌的床头上。 他下午还要去练剑,自然是待不了多久的。 在师兄那里浑浑噩噩了一个下午,薛寒凌才带着新得来的几个储物袋落荒而逃,他离开的背影是那样急切,看的玄音子心都快碎了。 明明小时候都会缠着自己叫哥哥的,怎么长大就一点也不粘人了,嘤嘤嘤…… 玄雅默默将玄音子撞倒的瘸腿桌椅扶起来,支棱出扫把打扫这一地狼藉。 真是个疯子,小师叔跑得快还真是对了。 薛寒凌哒哒哒回到房间,将外衫一甩,『pia』一下扑到整理的干干净净的小床上。 被子应该是换的被晒过的被子,还洋溢着来自阳光的暖暖气息。他忍不住将脸颊埋到被子里,使劲蹭来蹭去,满脸都是享受的意味。 长明灯就在床头的小柜子上,微弱的橘色火光铺满整个安静的内室,带出两个边角嶙峋的影子。 「?」眼中黑橘分明,薛寒凌忍不住扭头去看,两本熟悉的小本本被放在长明灯旁,端端正正整整齐齐。 「……」薛寒凌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微张着嘴陷入回忆之中。 时间是昨晚,他看小话本看了个爽,可能随手就将看完的小话本扔在了床头柜尾——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他一向都不拘小节,并且从前没有徒弟,自然也就不用担心被发现爱看小话本的问题。 如今,被,林深,发现,了呀。 晴天霹雳,小凤凰呆呆跪坐在床铺上,仰脸望天花板,头上的凤翎一上一下,偶尔炸毛偶尔闭合,离魂归天外不远了。 林深一身风雪推开层层小门,橘光下那小小的身影呆呆坐在床上,任由长明灯的灯火如何摇曳,也巍然不动。 如一座精心雕刻的石像。 「师尊?」林深甩甩头髮,将鬓髮间点点的冰碴子甩落,随后还烘干了一身的水汽。 要干干净净去见小凤凰。 薛寒凌身子颤了颤,林深仿佛听见了骨头僵硬动作时,发出的卡巴卡巴声响。 「你看见了……」小凤凰低头,眼眶红红,眼角的晕红也染了出来,嘴角微微下撇,瞧着就是一委屈巴巴被欺负了的小媳妇儿。 他的情绪还从未如此外露过,可那种难言的羞耻实在让他无颜以对林深。 「没事啊师尊。」林深反应极快,坐在委屈成一团的小凤凰身旁,「谁都有爱好,师尊喜欢看小话本,弟子还挺开心。」 就好像神仙也落入了红尘。 他锋利的眉眼乍然温和,薛寒凌忍不住侧脸去看他,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颈,这暧昧温馨的一幕,到让人怀疑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了。 「弟子从前一直以为,寒凌上仙是高不可攀的,因为在门下弟子无论问谁,他们都说寒凌上仙是一朵高岭之花,叫弟子不要妄想。」 他抬起头,对上了薛寒凌冰蓝色瑰丽的眼眸:「可那天,您对弟子笑了,弟子就觉得,非您不可。」 小凤凰头顶的呆毛抖了抖,两只手绞来绞去,说话也支支吾吾小小声:「我还以为你没看见……」 啧,都羞到快冒烟儿了这小凤凰。 喉结滚动,林深端着身子继续同他互诉衷肠:「师尊,弟子就是想告诉您,您很好,清冷的时候很好,动武的时候很好,看小话本的时候,也很好。」 知道薛寒凌还看小话本之后,他的形象在林深的心中就愈发鲜活,不再只是单单的可爱强大,更多了几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 并且,他离这只屹立在山巅的凤凰,好像更近了一步。 「别说了,」薛寒凌简直被这一通彩虹屁弄到快无地自容了,「况且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唔,高冷。」 他有些无法想像,原来外界的人都是这样看待自己。可谁也猜不到他是一个活泼的性子,只是因为身体冰凉,情绪也不能激动,活泼便被深深压制了,才显得如此高冷。 第54页 「弟子知道。」林深拿起被子搭在那单薄的背嵴上,目光里是无尽的黑暗,与独占的骤变。 半晌,小凤凰总算平静下来,一张昳丽的小脸又变的冷淡:「你,出去。」 「?」林深一顿。 难道不是该留下孤吗?而且为什么…突然对孤这样凶? 「为师暂时不想见你。」今天丢了人,薛寒凌干巴巴,双眼紧盯着林深,生怕他继续叭叭个不停。 「……」 林深应他的要求离开,比起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如今倒是变成了哭笑不得。 「哼。」见他离开后,薛寒凌掏出小本本,笔握在他的指间,写出的字端庄,却又在笔触拐角时多了点圆润。 薛小鸟日记 ,丰十一年十月初一 ,晴 他发现我爱看男男小话本了……算了。 小凤凰噘嘴,臭林深,我原谅你了。 …… 几番煎熬,在万众瞩目之下,灵海大比的行程终于步入了正轨,玄清门四海来朝,镇守大门的弟子们刚开始还兴高采烈迎接诸方大能,直到最后脸都笑僵了。 所有大比开始之前,都会经歷一个名为『开幕仪式』的过程,这是玄清门彰显门威之时,也是各门派光明正大向玄清门各位大佬宣战之时。 诸位大佬激动不已,尤其是在他们知道薛寒凌也会出席的时候,就差没放鞭炮庆祝了。 小房间里,林深为薛寒凌挽好发,固定好发冠,任由那两条髮带自然垂落。 铜镜前的一人一袭白衣,不沾染任何污点,就连发色,也是雪一样的润白。 唯有那眉间点血的硃砂痣,同赤红的髮带如雪中红梅,彰显自己独特的魅力。 更何况那人一脸的清冷平静,在他的目视之处,众生皆是平等。 「师尊。」林深低下头,髮髻上的滚金红色髮带垂落,为玄清门雪白的校服增添了许多亮色,「弟子先去了,师尊别忘了一刻后出发。」说着,还将一些提前准备好的小吃和小话本放在桌子上,让小师尊收进去。 他得先去热身,一会儿多半会被叫去参与表演赛。 「等等。」薛寒凌突然拉住他的衣袖,「为师将『初雪』教给你好不好?」 望着那昳丽的眉眼,林深不由自主就答应了。 表演赛什么的,就让它见鬼去吧。 初雪不难,甚至相对于其他的剑法,它简单的就像小孩子拿剑随意舞出来的『玩闹』,有种返璞归真的质朴。 只是一道简单的剑法罢了,意义却如此深刻。林深抱剑对薛寒凌鞠躬行礼,第一次有了种心悦诚服的感觉。 前世他从未服过任何一个人,而现在,这个人终于出现。 为人师表,当如薛寒凌,学识渊博,脾性随和,处事不卑不亢。 拜别师尊,林深乘上灵舟朝『操场』疾驰而去。 澜苍入地,冰蓝色的光辉盘旋而上,就在这教授课程后的短暂一刻,薛寒凌竟然突破了。 他的道,终于成长为参天大树,冰蓝色的枝丫摇曳,散发沁人心脾的芬芳。 心境竟然突破了呢。另外一只手抚上心脏所在之地,那颗心平和地跳动着,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它雀跃狂乱,似流水一般滔滔不绝,一如往昔。 天幕落下的白雪更加洁白了,一片又一片的冰晶落在雪中人的眼角眉梢,化为白色的冰痕融入他的身体。 薛寒凌闭上眼,静静享受来之不易的一刻舒爽。 「啊,得赶紧去了呢。」收回澜苍,将脱下的大袖套上,鎏金的纹路在背后盘亘而上,晕染出玄清门万载长存的浩然正气。 『操场』里仙音缭绕迴响,乐峰的弟子举着小锤,叮叮噹噹敲打古朴庄重的编钟,皆是清心的曲调。 「不愧是玄清门。」绿衣的女子粲然一笑,竟然感觉自己的修为在这乐曲之下隐隐有些松动了。 『操场』呈现圆环状,四周被一层一层的大阶梯包围,阶梯的正中皆是色彩不一的桌椅——这是前来参与灵海大比的弟子及长老的位置。 玄清门就杵在正中央的台阶之上,那里的桌椅雪白,在一众花里胡哨之中宛如清流。 也寡淡得很。 同路过的赤霄教『礼尚往来』,讨论了快一炷香之后,玄清门的大佬们才姗姗来迟。 端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各派长老目光瞬间犀利,对着正在入座白色桌椅的白衣人行各种意味不同的注目礼。 其中有羡慕,有嫉妒,有打量,也有棋逢对手的喜悦……众生百态,皆在这云雾缭绕的『操场』之中。 「那是谁?」赤霄教的一众坐下,跟在红衣长老身后的一名年轻人询问身前之人。 明明是跟在长老的身后,这红衣人的气势隐隐比长老更盛。 红衣长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是一个白衣雪发的清冷青年——应该是刚刚才到的,之前并没有在玄清门的队伍里看见他。 寒凌上仙啊。 红衣长老小声回应身后之人:「回凌霄老祖,您睡了这么久也难怪不知道,他是寒凌上仙,玄清门新一代天之骄子,非常厉害。」 「哦?」凌霄抬头,却对上了薛寒凌平静的眼神。 二人相隔数里,竟对上了眼眸。 第五十一章 与大家的友谊~ 薛寒凌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唿,随即目光向『操场』中移去,屏息凝神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在找谁。 第55页 有趣。凌霄低下头,第一次有了一种醒过来也挺好的感觉。 薛寒凌自然没多在意这道目光,想必也只是哪个门派的大能罢了,他匆匆打了个招唿,便去寻目前身处『操场』的林深。 这还是小徒弟第一次参与这种活动呢,他会不会紧张,会不会没带东西……薛寒凌第一次认真做别人的师尊,紧张地不得了。 简直跟上场的是他一样。 终于,在一众白色劲装,精神抖擞的少年郎之中找到了他。林深双手环肩,怀里是冰心晶莹剔透的剑柄。 锋利的双眼视线向下,俊脸上满是冷漠的不以为然。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正在看他,林深略微抬起头,对上那双小鸟一样干净的冰蓝色双眸。 别问他怎么看的那么清楚,那可是身为魔君的天生独到之处。 野兽一般敏锐的五感。 薛寒凌似乎也没想到那么远林深都能看见他,眨巴眨巴眼睛,随即那双漂亮的凤眼微微弯了起来。 加油哦! 林深愣了一下,唇边随即绽出阳光的微笑,让这青年瞬间又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到阳光暖融融的平易近人。 蒲苇松了口气,这才敢迈两根萝蔔腿上去搭讪。 「林深,看见你师尊啦?」在她看来,林深只有在看见他家师尊的时候才会笑的那般好看。小姑娘双手背在身后,头上金红相镂的髮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咦,寒凌夫子的髮带也是红色的咯。」 磕!到!了!哎!小姑娘眼睛闪闪发光。 实在是那一抹鲜艷的红,在玄清门一众雪白的大佬中太过显眼了,简直不让人知道他是薛寒凌都不行。 林深点头相当满意,那红色的髮带,可是他赠予小师尊的。 蒲苇眼睛亮亮,头顶的萝蔔秧子直挺挺:「林深,我们红色的髮带,是不是寒凌夫子去说的啊?!」 其余弟子脑袋晃了晃,伴随髮带尾部没有芯儿却精緻的小铃铛,他们支棱起了耳朵。 无他,这髮带太好看可爱啦,如果是寒凌夫子提议的,那它就更可爱了! 甚至有些弟子抚摸那红色的髮带,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珍藏起来。 林深:「……」又不是我家小师尊亲手做的,你们到底在激动什么。 不情不愿,林深『嗯』了一声,随口回復道:「是啊是啊,记得努力别让我师尊失望了。」 话语落下,蒲苇一脸惊异,其他弟子也仿佛做梦一样看着林深。 他竟然会回復我们了哎! 「怎么了?」林深被四方玄清门弟子的目光看的寒毛直炸,那种电流通过四肢百骸的感觉,真的很让人不爽。 蒲苇突然哈哈哈哈大笑起来:「太好了哈哈,我们一直以为你因为白水那事儿不喜欢我们哈哈哈。」 所以才连话也不肯和我们多说,做事也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其他弟子也哈哈笑起来,那种来自同窗的善意让林深心中激盪不已,轻轻摇头,他不是不喜欢这些傢伙,只是单纯的别扭罢了。 你个好几百岁的老傢伙,还好意思和这群出生不过十几二十年的小傢伙混在一起吗? 白水壮着胆子上来拍了拍他的肩,哥俩好:「我们可一定要赢,千万别给寒凌夫子丢脸。」 林深闻言斜他一眼,你不说我们也知道,况且你的师父可是玄音子,玄清门掌门,正式场合就别乱叫薛寒凌夫子了吧。 「没事没事,」石英挠头,憨憨的,「大家都很喜欢寒凌夫子……」 林深翻白眼,谁管你们喜不喜欢薛寒凌,那是孤的师尊!孤的小凤凰! 远在台上的薛寒凌抖了抖,那种被人觊觎的感觉又来了。 「快别说话了,开始了。」蒲苇回到位置上小声传音,周围嘈杂的玄清门弟子立马排好队列,站的笔直。 他们一袭白衣,红色的髮带在微风中飘扬,排列队伍的速度又是最快的,其余门派的长老们一看,得,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们家的孩子们还在找队友呢! 忒!玄清门究竟怎么教出这些懂事又歷害的孩子们的?! 法有度呲牙,一张方正的脸笑的可开心。弟子们的站队排列可是他一手操办,眼下这方正有力的队伍可让他太有成就感了。 当然,也离不开孩子们本来就很听话认真的原因。 其他门派的弟子也飞速排列好了队伍,风起云涌,五颜六色的『校服』在『操场』中猎猎作响,一些不习惯大场面的弟子们喉结滚动,激动的同时咽下几口唾沫。 每个修士,一生就只有一次机会参与这天授的『灵海大比』,而他们在大比后都会获得不同程度的奖励——不一定是最好的,却一定是最适合自己的。 当然,最香的还是天授的灵武。 所以每一个参与灵海大比的年轻修士,心中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无上期待。 而这些年来的灵海大比,表现最突出的,便是玄清门乃至修真界新晋大佬薛寒凌,除了那以点破面,暴力简单的剑法,还有他获得的那把剑——神器澜苍。 万一神器落在了自己身上呢,每一个前来参与灵海大比的弟子都有过这样的幻想。 「奇怪,怎么都看着寒凌。」自诩帅裂苍穹的花漾瞥瞥旁边闭目养神的薛寒凌,手指在下巴周围摩挲个不停。 第56页 他自认又帅又温柔,男子都去瞟薛寒凌他还能理解,只是那些女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城北南默默摇小扇子替薛寒凌扇风,薛寒凌如今可是玄清门的门面,所以那些傢伙给他设计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瞧着就很厚实——也不透气。 「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想看澜苍。」城北南想起上一届灵海大比后那从云层中落下的神器,撇嘴。 若是澜苍的动静小一点,灵海大比的锅子也不会落在他们脑袋上了,哎,这两天就为了这事儿,头都快忙秃了。 身为玄清门后勤,他就是这么难,所以脾气暴躁真不是他的错。 薛寒凌微微睁眼,白色的睫毛颤个不停,他打了个小小的哈切,眼眶内顿时湿润了许多,清丽又迷人。 默不作声取出一碟碟零嘴往另一边推,师兄们先前还没反应过来,后来却是兴高采烈收了这些零嘴。 嘻嘻,小师弟孝敬他们的呢。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凌霄勾唇,扯了扯身前长老的袖子,传音:「你,一会儿去挑战他。」 他心痒痒,可不就想去招惹那清丽的美人嘛。 「啊?」长老大惊失色,挑战谁?薛寒凌?那不是上去送菜嘛!想到这里,他刚想拒绝,就看见这位刚醒来的老祖眼中闪过厉光,疯狂偏执。 得了得了!他惹不起!这么一想被薛寒凌打一顿都算是好的了! 横竖都躲不掉,长老在心中做出嘆气的姿势,面上却答应了自家这有点癫狂的老祖。 在主持人玄雅的长篇大论后,灵海大比的开幕式才姗姗来迟,许多弟子抹掉因为打瞌睡喷出来的鼻涕泡泡,做好了表演赛的准备。 万众瞩目之下,哐当一声脆响,灵海石已经自发排好了表演赛的名单。 薛寒凌闻声也从小憩中睁开眼,强迫自己打起了精神。 这两天看小话本要克制一点了。 第一个上场的是翠竹门的弟子,乍一看还挺面熟,薛寒凌睫羽微微颤动…是上次在山下碰见的那个翠竹门女弟子,看她如此精神抖擞,想必恢復得不错。 倒是没想到,翠竹门的代表会是她呢。想到其他门派看自己家代表跟盯眼珠子似的没有区别,哪里会放自家孩子出去造作啊……薛寒凌暗自吐槽,随即又恢復平静。 简直就是一朵纯白的高岭之花,就算面无表情也还是遭人惦记。 而她的对手,是一名来自阵灵派的弟子,相比翠竹门灵活多变的『打狗棍法』,这位以阵符为攻击方式的阵灵弟子,可以说是相当吃亏。 果不其然,在绿衣小姑娘密集如冰雹一般的攻击下,那名阵灵弟子被翠绿色的棍子敲的嗷嗷乱叫,最后只得放弃了摆阵,顶着一头包,在演武台的范围内狂奔起来。 只要我跑的够快,你就抓不到我!嘿嘿! 周围的弟子看的哈哈大笑,台上的大佬们也纷纷拿出了瓜子花生,看猴戏一样卡巴卡巴磕个不停。 就尼玛离谱。 林深:「……?」 蒲苇小声科普:「灵海大比是这样的啦,就是做给上面那个看的。」说着,她指了指天空,「而且明面上是比赛,但实际上是各派为了交流感情才聚在一起,说不定这次完结之后,我们玄清门还会收几个交流生呢。」 「交流生?」是孤太没有见识了吗?山海界的修真界就是这样的吗? 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白水也挤了过来,小嘴叭叭的:「是呀是呀,今年我们玄清门做东,肯定会有其他门派的交流生——哦哦,交流生就是会来玄清门呆个两年那个样子,期间可以自由选择夫子。」 第五十二章 赤霄为诡 林深闻言,心里突然酸的要死,上一届灵海大比状元是薛寒凌,且薛寒凌如今还身负盛名——那些交流生肯定会选他。 不行,得把小凤凰看紧点儿了。 见林·玄清门代表·深俊脸一黑,蒲苇吐了吐舌头,识相默默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啧啧,想也知道那些傢伙会选寒凌夫子,难怪不得林深脸那么黑了。 惹不起惹不起,先熘为上! 蒲苇这颗雪白的萝蔔,也终于在萝蔔秧子处泛起了一点点红色,有了向红萝蔔进化的徵兆。 而白水这根白萝蔔,傻了吧唧心大得很,依旧咿咿呀呀对林深说个不停,全然不顾对面那人越来越黑的脸色。 「……害,我估计那些交流生最后都会选寒凌夫子嘛,毕竟玄清门厨艺是寒凌夫子在教这件事已经传开了,我们……」 林深心里恰了一万个柠檬。 就在他们嘀嘀咕咕的这段时间,翠竹门与阵灵派的表演赛已经完美结束了,果不其然,胜者是翠竹门那个小姑娘。 而那名阵修,满头大包,嘤嘤嘤就向自己的同窗扑了过去。 同窗憋着笑接住他,最后一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还笑!!!」 「对不起,我们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除非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气氛一时非常和谐。 第二对上场的是两位武修,只是他俩的武器林深从未见过,但看他们稚嫩的打斗,大抵也没什么好看的。 一群没上过战场的小鸡崽子。心中也替自己搞笑,他的视线不经意飘到了台上。 第57页 薛寒凌端端坐着,面目如画平静如水,而他面前的桌上,摆满了林深之前准备的零嘴。 只是没见着他怎么吃。 「哇哦!!!」突然,一阵欢唿声响彻云霄,大抵是赛场上的两位弟子有了出色的表现,林深懒得回头。而就在那一刻,面目清冷的薛寒凌,飞速摸了一块糕点,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其中花费的时间,恐怕只堪堪一个瞬间。 然后小凤凰悄悄低下头,小心翼翼嚼吧嚼吧。期间眼神躲闪,一看就是在暗中观察周围的情况。 一定是不想让别的人看见他贪嘴。 林深:「……」师尊,玄之子师祖没让您练习有关速度的武功,真是可惜了。 幽幽嘆气,林深回神,第二组也打的差不多了,只是他们那原本端庄华丽的『校服』零零碎碎,相比前一组肉体上的伤害,他们这一组则是精神上的伤害。 而下一组的表演赛,就该是林深上场了。 志愿者风捲残云一般收拾好碎布散落满地的演武台,林深手中是冰心剑,施施然踱步上干净广阔的嚮往之地。 那曾是他最嚮往的地方。 前世他从未登上这象徵天之骄子的演武台,如今沧海桑田,却是终于轮到他了。 相比林深的稳重,对面的对手却非常高调,他甩开献殷勤同窗的手,缓缓升天。一身红衣飞舞,手中是玄铁的红扇,衣摆翩飞,伴随漫天花雨落到演武台上。 『哗啦』一声,摺扇合上,林深这才发现,摺扇后的人全然是漫不经心的笑,似乎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但是经过两世薰陶的恶枭君林深又怎么会受这小鸡崽子的挑衅呢?抱拳行礼,林深周围的气压瞬间一变。 「在下林深。」 「凌英。」 下一瞬冰寒的玄冰之气顿起,冰痕缓缓在脚下的土地蔓延,不过三秒,就已经到了凌英的脚下! 一股寒气顺着四肢百骸攀爬而上,凌英一愣,霎时急退! 师父没有给他说过林深的修为已经如此高深!镇定自若的表情从他脸上消失,接下来,将会是两人正面的碰撞! 「崽啊,你就一点不担心?」见薛寒凌趁着其他人注意力都被林深两人吸引走,疯狂往嘴里塞食物的时候,一旁的花漾憋不住了。 这什么情况啊?当年玄之子可是担心到三天三夜没吃好饭睡好觉啊,整个灵海大比脸都是黑的! 再瞧瞧薛寒凌,他亲爱的小师弟哦!跟几百年没好好吃过饭一样! 行吧,花漾咂嘴,小师弟确实也好久没好好吃过饭了。 薛寒凌抿唇,咽下喉头的醴泉米糕,小声道:「我相信他。」 因为林深,前世可是举世闻名的恶枭君。 而且,能不能得到第一,又有什么关系呢。微风穿过他的指缝,是看破红尘的清浅。 在生死与离别之间,它们真的都只是过眼云烟。 薛寒凌想要将那之后的事告诉他们,可无论他怎样开口,咽喉处都好像被一块东西紧紧堵住,只能发出腐朽的嘶鸣。 冥冥之中,有人不让他透露曾经真实发生的一切。 林深不负所望,他手中的冰心如同海洋里肆意穿梭的海燕,所到之处一片一片的冰雪风暴,凌英被他压制到半天也没法还手。 海燕轻巧,却拥有穿越风暴的勇气,以及永不屈服的灵魂。 「有《寒诀》那影子了。」台上的长老们交头接耳,一个个眼里都是赞赏,那冰蓝色的光影交叠之中,仿佛觅见了当年薛寒凌提剑诛荒魔的场景。 《寒诀》只有十层,薛寒凌却结合原本的功法,悟出了十一十二层。在那一战中,漫天的雪花飞舞,地野共长天一色,直至时间也被冻结。 而今,他的徒弟不过金丹圆满的境界,就可以在剑舞转圜带出灵气凝做的雪花。 不同的是薛寒凌的雪温柔无声,落在肩上只觉轻柔,而林深的雪,却满是肆意张狂,轻易压的人喘不过气。 眼见自己越来越落于下风,凌英气的半死,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处处受制了。 也罢,杀手锏那么多,用一个也没有关系。 「话说赤霄教到底是修什么的……半天也没见他出招……」 「诡修吧……很诡异的样子。」 趁着林深剑转急下,黑红色的光在凌英的指尖绽放,那赤红的铁扇翻转至半空展开,似一面旗帜,又像是一本书。 一阵阴风唿啸,黑色的影子从接连不断从那怪异的『容器』里爬出,丝丝黑气泄露,『呵呵』的声音从那些影子的口中传出。 诡异至极。 「这什么东西?!」台下的惊唿一阵一阵,台上的人也不禁皱眉。 薛寒凌却是一闪,瞬移到演武台,单手握住了那『诡书』。 「你,过了。」语气冰凉,如一盆凉水浇透凌英的心底,让他身子忍不住颤抖。 诡道奇异诡谲,擅驱使尘世遗留散魂,却并非是对付同胞的事物。 所以薛寒凌才会这样指名道姓。 凌英知道自己败了,只得垂头丧气下台,连薛寒凌手中的『诡书』都不要了。 不过一幅下等作品而已,丢了就丢了吧。 袖下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薛寒凌深吸一口气,见事情解决的差不多,脚一抬,把锅子扔给了主持人玄雅。 第58页 玄雅:「……」寒凌小师叔您怎么也学会那一套了? 心中嘆气,玄雅走上前主持大局,区区比武罢了,点到即止才方为正道。 诡书被薛寒凌随手扔在储物袋里,他又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赤霄教同玄清门不和的事情他们也本就只是听说,并未真信,况且修真界和谐了那么些年……也没见这两个大派有打起来。 倒是这赤霄教,修习诡道来路不明……反正从现世到今日风评就不怎么好。 「没事吧?」花漾张嘴做口型,刚才他也察觉到了那些神龙不见首尾的傢伙动了真格,正打算下去只见一道雪白的身影就掠去了。 得了,不需要他动手,人家自己的徒弟,薛寒凌这个做师父的跑的比兔子还快呢。 薛寒凌摇头,轻声回应道:「……没用灵力。」 一切都是守心石的功劳。 那千钧一髮之际,林深身上的守心石同薛寒凌的守心石产生了共鸣,生生打断了半空中不安分酝酿灾难的『诡书』。 看来那东西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守心石也不会有那么大反应。薛寒凌也从未见过这类武器,暗自蹙眉,食指微微点动在大腿上。 有些过于在意了呢。 半路上遇见这种事,林深同凌英也无需再进行表演,林深背手退下,藏匿在阴影中的半张脸,是风暴来临前的大海。 那武器他认得,是『诡书』。 只是,那捲旗帜是弱化后的诡书,远远不及前世随手就是生灵涂炭的那捲诡书。 看来得时刻注意这不知从哪个犄角旮瘩冒出来的赤霄教了…… 时间迁移,刚落下不久的尴尬气氛又被新的战斗点燃至热血沸腾,大家不约而同拳头紧攥,在口上,亦或是心上给自己支持的修士加油。 一时间,操场有如菜市场一般热闹非凡。 在此期间,薛寒凌敦敦敦又塞了不少吃食,还闭上眼小憩了一会儿——反正他就直勾勾坐在那里,闭眼小憩人家也只会当他是在冥想。 ——如果不是花漾听见他砸吧了两下嘴巴的话。 最后,欢唿声雀跃如同热潮,『轰』的一声冲破了薛寒凌的头顶,他不得不睁开眼,眉目里是化不开的冰雪。 台下的事都与他无关,只有林深,才能得到他全然的注意力。 第五十三章 诡修=鬼修 「师尊。」林深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后台换上干净的校服,一直站在薛寒凌的身后。此番见到刚醒的薛寒凌四处打量,不由出声。 「林深?」小凤凰的眼睛亮亮,像两颗冰蓝色的小星辰,他小小声道:「过来一点。」 林深上前,薛寒凌趁其他人没有注意,往林深的掌心里塞了一块正方形的小东西。 眼睛里还多了两分暗度陈仓后的喜悦。 什么?林深悄悄瞟了一眼,洁白的,方正的,仿佛能清香扑鼻,边角在阳光下又有些许的透明,晶状的小颗粒可可爱爱。 一块薄荷糖。 嘴角忍不住上扬,手中的薄荷糖被他一抛,呈抛物线进入了嘴里。 霎时,清凉伴随甜蜜,扩散在林深炽热的口腔,沁人心脾,那猩红而尖的舌舔舐糖面,上下左右都被抵住舔了个遍。 就好像在舔舐着他雪白莹润的肌肤,一寸一寸,肆无忌惮往下滑,最后落下一个又一个充斥占有欲嫣红的吻痕,犹如雪地里开出赤红的花…… 身前的薛寒凌一抖,一个只爪爪立马反射性摸了摸后颈。 又,又是那种发毛的感觉! 真的被盯上了。抬头,底下一片喧嚣,而在那一片喧嚣之中,与玄清门正对的赤霄教里,那黑髮黑瞳的弟子目光一直在他身上,从未移动过。 似乎感觉到薛寒凌的视线,那弟子一旁的唇角上扬,露出了一个近乎是挑衅的笑。 嘿,你好啊。 隔着几百米,薛寒凌仿佛听见了他的低语,一句一句,犹如暗处盘亘的赤炼蛇,身体的每寸鳞片都浸泡在毒液中。 腥甜粘稠,甜到了一种令人噁心的境界。 他扭过头,实在不想再面对那样充满暧昧的眼神了。 那种眼神总会让他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师尊?」林深对他小师尊的情绪感知最为敏锐,又怎么会察觉不到他动作和表情接的那一抹不自然,「怎么了?」 薛寒凌只是摇头,抓紧了他悬在一旁的衣袖。 凌霄凝视了半天,也等了半天,才终于等到那美人的一个眼神。也是他如今修为被封,不然若是全盛时期,他又怎么会让那美人移开眼神呢? 那样的眼神若是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想必是一种美好的享受吧,他轻轻嗤笑,完全没注意到身前的长老僵硬了身。 真可怕……赤霄教从前是魔教,也不知怎么回事老祖就金盆洗手,大大咧咧告诉弟子要『改邪归正』了……可他醒来了,却丝毫没有正道之人该有的正气。 反倒是一身邪气,同教典里记载的魔教教主一个德行。 台下的表演赛精彩纷呈,各门派的首席代表战了个爽,众人也对今年各大门派的领队实力有了个大致了解,弟子们意犹未尽退下,转眼又开始期待接下的挑战赛。 大佬对大佬,那不战个天昏地暗,简直对不起他们大佬的名头啊。 第59页 反倒是大佬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却紧张了起来,一时半会儿,空气里瀰漫着前所未有的寂静,诸位大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出手。 玄雅长身玉立,静静等待。 赤霄教长老心想早死晚死都是一个死,颤颤巍巍举起了手。 「那就请凌…长老选择要挑战的对手吧,请谨慎选择,一位修士只有一次出场的机会。」玄雅颇为惊讶,没想到会是赤霄教长老先举手。 得了得了,反正赤霄教所有弟子入门都要改姓,叫凌长老也没差。 凌负手指薛寒凌。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赤霄教胆子还挺大,就让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长老来挑战剑仙寒凌?! 没错,就在上一次的蛊雕事件后,薛寒凌又多了一个新的名号。 剑仙有些过,可如今修真界再无飞仙之人,因此这称号安在薛寒凌的脑门上倒也还算合理。 薛寒凌不自觉皱眉,他真不想和诡修打架…… 可规矩就是规矩,他只能应战。澜苍跟随主人的心意飞出,古朴无华的剑身只要在薛寒凌的手中,就气势非凡。 握剑,薛寒凌起身,雪衣独立,清冷无双。 「没问题吧?」花漾伸手拦住薛寒凌,悄悄握住他的手腕,细细感受那脉搏中的跌宕起伏,半晌,惊恐道:「你突破了?!」 这是什么天才?!若是再往上晋升一个境界,小师弟就和那些门派里隐世轻易不外出的老祖一样了! 林深也颇为惊讶,照境界,薛寒凌可就快要赶上他了啊! 莫名的危机感,让林深强迫自己身体内那懒洋洋的一团赶紧运动起来,那一团起先还不乐意,最后在恶势力的压迫下只得委屈巴巴运转起来。 瞧起来跟俩被棒打鸳鸯的小情侣似的。 与此同时,玄音子与其他同门面面相觑,倒是纷纷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突破就突破吧,至少经脉破裂的风险小了些。 只是打完架身体会痛一下,不过痛一痛也正好让小师弟长长记性,最好能从寒峰搬出来和他们一起住*^_^*。 一众弟控心里那叫一个百转千回,花漾放开薛寒凌,目视清越的背影携飞雪而下,如同一株空谷幽兰,美好而不自知。 凌负身子颤颤巍巍下来,走两步还喘一喘,周围的大佬不禁攥紧一颗老心,替赤霄教『担忧』。 行不行啊你,不行现在还可以下去,让我们上好吧?! 四周风起云涌,质疑之声频起,尤其是有些门派的大佬眼珠子都直直落在他们的身上了……凌霄眼皮轻撩,眼神阴鸷深邃。 就像是望进了一片没有光的泥沼里,身体无力挣扎,只能慢慢被吞噬…大佬们眼珠子一顿,该闭眼的闭眼,该扭头的扭头。 这下,可不就没有人在肆无忌惮打量他们了嘛。凌霄嗤笑一声,环抱双肩靠在柱子上,懒洋洋扫视演武台。 演武台上,薛寒凌右手执剑,清隽的面目一片平淡,他好像站在那里,又好像不在那里。 凌负哼哼哧哧抱拳行礼,薛寒凌执剑,也对他行了个礼。 只是这老者好像真的不太能打的样子,究竟要不要让一下他呢…… 「你傻啊我的小徒弟!你把人家打成那样,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多没面子!」玄之子恨铁不成钢,叩叩叩轻敲那雪白的小脑瓜。 那小脑瓜声音清脆,玄之子眯起眼,叮叮噹噹继续敲,只是手上的动作轻了不少。 薛寒凌捂着小脑瓜委屈巴巴,两只漂亮的凤眼里水光潋滟:「……可是人家真的已经放水了呀……」 玄之子:「……」别说,这就是无敌的寂寞。 就在薛寒凌百转千回疯狂的吐槽之下,玄雅咳了两声,宣布挑战赛正式开始。 第一息,两人都没有动。 第二息,澜苍翻转,刚还晴朗的天空突然飘下了点点的白雪。 这是玄清门特有的功法,为施展之人展开一个适合施展灵术的领域。 薛寒凌灵根为变异的冰,展开的领域自然也就是寒凉的冰雪。 飞雪瀰漫,许多西域过来的弟子忍不住喷嚏连连,他们穿的不多,服饰上光顾着缝上些金属灵珠,谁知飞雪凛冽,能轻易穿过自身的屏障,轻易就寒凉到他们的骨髓里。 中原的弟子们捏捏鼻头抖抖身子,觉得还能忍一忍。 凌负什么都很平庸,但有一点非常好——他很稳。慢悠悠召唤出自己的灵书,翻来两页,雾气瀰漫,竟也与薛寒凌的气势不相上下。 只是薛寒凌的唇线绷得愈发直了,雪花落下,竟然比刚才大了近乎两倍。 「哎呀卧槽,这是生气了???」许多大佬被那飞雪吓得惊唿,嘎吱嘎吱的桌椅作响,有些激动的大佬甚至一巴掌拍碎了梨花木的长桌。 玄雅深吸一口气,吩咐周围的小弟子把今天造成的损失记在帐上,大比完毕后通知他们还帐。 以防他们跑路。 城峰的小弟子鼻樑上琉璃镜片一闪,金算盘啪嗒啪嗒开始计算起来,在他身边的小弟子跟着就刷刷飞速记帐。 很好,玄清门将会有今年以来最大的一比入帐,城北南啧啧有声,今年是不用担心弟子们穷到薅树根了。 后山靠近边缘的那一块灵地,现在都还是秃的呢。 第60页 「妈耶。」花漾突然出声,瞠目结舌:「我记得小师弟最怕那些玩意儿了。」 林深:「?」小师尊竟然有怕的东西? 没等林深反应过来『那些玩意儿』是什么,台下的凌负乌拉乌拉开始念叨,不过一瞬,那些雾气演化成实体,张牙舞爪向薛寒凌扑去! 「天!诡修就是鬼修啊!」惊唿一阵一阵,实在是那些实体长得太过恐怖,不是缺胳膊断腿儿就是舌头长长耸拉,尖牙利齿面色青白,还保持着死前的模样。 照人间道的说法,这些儿玩意儿就是厉鬼!!!胆子小的弟子捂住眼睛,喉咙里无声尖叫,只敢透过指缝去观看战场。 他们虽然是修士,可作为人谁没有听过几个恐怖遇讠废伯尔故事,尤其是沖在最前面的那个女鬼,也太像恐怖故事里索命的红衣厉鬼了吧! 第五十四章 薛小鸟:嘤嘤嘤狂揍对手 腥风在前,小凤凰噁心到鼻子都快失灵了,定心反手就是一剑,白光倾落,其威势犹如惊雷落地,噼里啪啦就将那些散魂冻住。 可散魂是没有实体的,挣扎不过三秒,它们就变换形态,从冰雕里散了出来。 林深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薛寒凌怕鬼。 怕鬼哦。 散魂扑过来,肆意张开血盆大口,尖利的牙齿根部血红,头髮稀稀拉拉几根,还脏兮兮的,又丑又可怕。霎时,薛寒凌头脑里那根名为『理智』的线悄然断裂,原本软乎的凤翎瞬间站直。 冰雾瀰漫开来,看往演武台的视线逐渐模煳,众人揉眼,只感觉耳边传来一声清亮的尖啸,空气中所有的水珠都化为了小小的冰锥。 玄音子整个人表情都变作了『囧』。 林深想冲过去,却又被花漾摁在了原地,任由他怎样挣扎都挣脱不开。 「师叔,放开!」没看见小师尊现在情况都不对对劲了吗?! 花漾张嘴,半晌才嘀嘀咕咕出来:「……你过去干什么,给寒凌送菜吗?那不哐哐两下就没了?」 林深不解,但台下单方面的暴走还在继续,只见薛寒凌这物理选手手中的澜苍翻转,身法无形诡异,叮叮哐哐就把那些厉鬼打的满头包。 厉鬼原本还很兇勐,直到舌头被打结,头顶上剩下的几根毛也被揪掉,他们身形才诡异一顿,因为惯性,身上的灰都掉了三斤。 众人:「?」怎么,卡壳了? 薛寒凌眼一斜,冰蓝色的刀子一样。那些个厉鬼瞬间抖得像鹌鹑,反应过来后呜呜呜哭着就往诡书的方向狂奔,最后挤了好半天才挤进诡书。 众人:「……」喂喂那个散魂!你胳膊掉了!卧槽!那怎么还有一顶假髮! 红衣的散魂哭的可凶,她那颗『白煮蛋』可亮了。 真是刺的人眼睛疼。 不过薛寒凌还是一样的可怕,如果他们刚刚没看错,他是拿神器澜苍当锤子在使吧…… 还有那一声尖啸…… 众人的视线不由又移往那把看似朴实无华的剑。 总感觉刚刚从剑散发出的神识里,他们听见了一丝胆怯呢。 究竟是谁在胆怯呢? 嗯…… 算了不能多想!不约而同,大家都没有出声。若是让翠竹门长老来说,大抵就是怕玄清门的傢伙们找上门,毕竟前段时间灵海大典,他们可是把那群傢伙弄得更暴躁了呢。 凌负的眼泪都快飙出来了,一张老脸摧枯拉朽,显然委屈到了极点! 他宁愿是他挨一顿毒打,也不愿自己的养的散魂收到惊吓啊!这下可好!以后召唤那群傢伙更难了! 本来他们就好吃懒做啊啊啊! 越想越难过,凌负一张老脸憋的通红,最终,心力不止,『哐当』一声往后栽倒。 气了个半死,偏偏还不能找薛寒凌算帐。 玄雅见状赶紧宣布玄清门薛寒凌获胜,早就在一旁准备好的花峰弟子哔咔一声冲上去,将昏迷不醒的凌负扔上担架,又啤咔一声熘下了演武台。 妈耶寒凌夫子的表情好可怕,他们得跑快点。 但其实薛寒凌此时只是面无表情,瞳孔地震罢了。 大脑一片空白,台上的人处在惊悚之中倒也没有催他。半晌,薛寒凌摇了摇脑袋,收回澜苍,慢悠悠下台。 同手同脚,眼皮一直就没有抬起来过。 林深:「……」小凤凰被吓傻了…… 回到台上,小凤凰依旧那副表情,林深赶紧将人摁在座位上,仔仔细细替他按摩起来。 一旁的玄音子又酸又羡慕,酸是因为师弟不再像从前那样粘他,羡慕的自己的大徒弟玄雅自从长大后就没对他有过好脸色,自然也枉论给他按摩什么的。 我恰柠檬。 倒是花漾撑脸挑眉,心中有一股诡异的感觉缓慢浮现。 喜欢花漾的人很多,但他还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若是往后让他再仔细回想,他一定会趁这时候把林深毒死。 后续先且不说,在林深仔细入微的按摩之下,薛寒凌放大的瞳孔才终于有了一丝聚焦的景象。 「……」薛寒凌眼巴巴,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头顶的凤翎紧贴在白髮之上,僵硬的,可怜到不行。 他是想问问林深,有没有看到他丢人的样子啦……可是去问,万一林深原本不知道,这一问可不就知道了嘛。 第61页 师兄什么的就不用管了,反正他们都清楚。 可我就是不想在徒弟面前丢脸嘛。 小凤凰越想越委屈,肩膀越来越低,整个人都仿佛一块没人品尝的小蛋糕,随时间渐渐塌陷。 但小蛋糕就算是塌陷了,也依旧是香甜可口,耐人寻味的美味。 林深勾唇,弯腰轻轻勾唇:「师尊真的好厉害,把那些厉鬼打的落花流水。」 薛小鸟凤眼微微眯起来。 林深见有成效,酝酿一下。接下来,就是一顿托马斯旋转三百六十度彩虹屁,焉了吧唧的小凤凰被哄得那叫一个服服帖帖,小脸逐渐回復苹果果的红,头顶的凤翎也微微站了起来,一抖一抖的,象徵主人此时的心情如此晴朗。 林深一笑,将眼底的算计深藏,他发现,只要观察小凤凰头顶的『呆毛』,大致的情绪就都能感觉到。 真是好猜呢……只是小凤凰一直摁着那软乎乎的小凤翎,就像无时无刻不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不知道完全敞开心扉的小凤凰会是什么样。 一旁的人也听的嘆为观止,只觉这林深打架的势头不仅厉害,拍马屁的功力也丝毫不差。 怪不得小师弟那么喜欢他,刚入门就对他笑,还愿意窝在他的怀抱里,还带他逃课…… 说出来其他人可能都不会信吧,薛寒凌,玄清门武力槓把子,人称寒凌上仙,寒凌剑仙的大佬,平时挺严肃一个人,竟然会带自己的徒弟逃课出去玩。 玄雅暗自白了台上那一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玄清门前辈,话堵到嗓子眼偏偏还不能说。 你们能不能管理好自己的表情,玄清门还要不要脸? 薛小鸟回復好情绪,拉住林深的爪子就开始咿咿呀呀说个不停,不过说的最多的,还是凌负召唤出来的散魂。 「……他的散魂很奇怪,大概是有自己的意识。」 林深顺从点头,一旁的人慾言又止。 小师弟,我们都看出来的,你别说了。 「他们好像还格外注意自己的形象,为师打他们都打不到脸的。而且总感觉有一股很奇怪的气在里面……」薛寒凌小嘴叭叭个不停,和从前沉默寡言的形象完全背道而驰。 仿佛脱缰的野马,一去不回。 林深继续点头,小凤凰说什么他都会仔细去听。 只是没想到,小凤凰被吓到之后会是这样呢,越害怕,就越想回忆,然后就委屈巴巴给自己的家长告状。 没错,这不要脸的傢伙已经觉得自己就是小凤凰的家长了,丝毫没问过人家玄之子和师兄的意见。 凌霄眼巴巴盯住薛寒凌,其中的深邃从未消失过……他想起来了,那段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记忆里,就是这小东西一直在那恶枭君的眼前晃来晃去。 怪不得觉得眼熟呢,只是那时的形象……他是一只凤凰吧? 作为恶枭君,林深对恶意的视线格外敏感,手下安抚委屈巴巴叨叨个不停地小凤凰,狼一样的眼神却对上了凌霄。 暗黑无机质,却满含威胁。 「呵。」凌霄收回视线,只觉得更加好玩儿了。 如果他抢走了恶枭君身旁最殷勤的那个小身影,恶枭君会怎么样呢? 突如其来,凌霄心中的恶趣味更甚,不由自主就想做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于是接下来,大佬们连续在高台之上坐了两天,刚开始还是觉得蛮有趣,但杀鸡焉用牛刀,不过第三天,就有些大佬撒丫子跑路去清城玩儿。 薛寒凌一向安静,在哪儿只要有话本,他就能安安静静盘腿在那里看一天小话本,这回又有林深在此,自然是一天都没缺席。 「加油。」例行公事,薛寒凌拍拍林深愈发健壮的胸膛,小脸正经。 林深捏住他的手蹭了蹭,轻轻嗯了一声。 薛ynyan斐卜小鸟拍拍他的脸,小jiojio踮地可高。 林深低头,让他拍自己额头,像一只忠诚的大狗狗。 花漾见势不妙,将一群同窗拖到一旁,嘀嘀咕咕:「我怎么觉得他俩不对劲?」 玄音子脸瞬间垮了下来:「是的,我徒弟就没这样对过我,他只知道天天冷嘲热讽我。」嘤! 玄雅打了个喷嚏,还好没被台下的人听见。 城北南白了他一眼,您这每天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儿?!我要是玄雅我也天天冷嘲热讽你好吗? 花漾赶紧打断这俩歪曲话题的傢伙:「不是啊,他俩太亲密了!」 法有度下颌动动,众人顺着他视线移过去,现在还在『操场』的大佬身旁,都有一个顺从的小徒弟。 他们扭头回来:「嗨,没事儿,不都这样嘛。」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们相信林深!并且希望林深能对薛寒凌更好才好。 花漾:「???」 第五十五章 心伤 且不说台上是如何风起云涌,林深提剑下台,又对上了老对手凌英。 「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凌英嗤笑,上回这人害他丢脸,今天他就要讨回来!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胜负欲。 林深一言不发负剑而立,气势缓慢上来了。 这些诡修,当真没一个干净,且不说他在真实之书上面看到的修炼方法,就说他们平时的修炼方式,也是够诡异的。 凡间有道,是为天师之道,天师者,通魍魉,辨善恶,入轮迴。而这些诡修,表面上说是帮助散魂消泯怨煞之气,实则是与散魂签订契约,收集散魂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第62页 总而言之,若他们麾下的散魂越是厉害,这个诡修的修为就愈高。因此,无数散魂被他们哄骗到自己手下,在一次又一次无休止的消耗中魂飞魄散。 且因为双方签订了契约,诡修也不必背负扰乱秩序的因果,可谓是油滑至极。 难怪小凤凰讨厌他们了。林深眼一凛,持剑走了上去,一步一步,漫天的冰渣在他身旁凝聚,尔后,成暴风雪之势勐冲向凌英。 凌英猝不及防被冰雪煳了个正着,还算端庄的红袍被划出无数道口子,狼狈又滑稽。 薛寒凌悄悄扭头,假装自己没有看见对面赤霄教不可置信和怨愤的小眼神。 底下却偏偏拍起了小爪爪,微弱的『啪啪』声传到隔壁花漾的耳朵里,扰得打盹儿的花漾抓掉了自己几根柔顺亮丽的发。 蒲苇心疼咬手指,她师尊那头头髮是真的好看,不像自己,真真是个黄毛丫头。 花漾看清台下情况,嘿嘿傻笑,一点儿玄清门大佬的风度都没有:「嘿,真是一群傻的,开始的时候还在那儿跟我傲呢,结果被林深揍成这怂样。」 说到这儿,他还捏下颌啧啧了两声,一脸的幸灾乐祸。 「师兄,」薛小鸟眼睛亮亮,像是遇见同类有了共同话题:「你们也不喜欢赤霄教吗?」 花漾将他绞来绞去的两只小爪子放好,脸色有点黑:「那天崽你不在……他们搁那儿跟掌门师兄摆脸色呢。」 薛寒凌脸颊微微鼓了起来:「真讨厌。」 花漾戳戳他的脸,一戳一个圆乎乎的小窝窝,跟面团儿似地,「怎么?崽你也不喜欢他们?」 转念一想,薛寒凌不喜欢他们也挺正常,毕竟那从来都是明月风清的双眸里,又怎么容得下半点污垢呢。 薛寒凌看向林深:「嗯……我总感觉,那天收回来的那张『诡书』,不太好。」 就好像涅槃之前,林深夜夜买醉,他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后来,在小话本中他看到了一个成语,才明白那叫身不由己。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自由,被那么多人宠爱着,有那么多的靠山和朋友。 花漾小心翼翼试探:「崽,可你不是最怕那些鬼魂什么的吗?」 薛寒凌小脸蛋泛起点点红,花漾警惕打量周围,还将他转了个方向,不让别的人看见。 整就是一只护崽的老母鸡没差了。 「嗯……但我还是很担心,我听见……他一直在哭。」虽然是散魂,可他哭的那样惨,我不在意都不可能。 花漾皱眉,让他一会儿回去好好看看,可别出什么岔子了。 台下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准确说,是林深猫逗耗子一样,刚给人一点儿能打到他的希望,就抽身离开了。 耍猴儿戏似的。 只不过被耍的是人,而且眼看就要爆炸了。 凌英气的半死,这林深身法诡谲,明明就在眼皮子底下,却轻飘飘怎么也碰不到。 台上的赤霄教众人也气的半死。只有凌霄跟没事儿人一样靠在柱子旁哈切连连。 「林深,你有本事别跑,正儿八经和我打!」凌英这厮知道林深故意在逗他玩儿呢,估摸是还记得前两天的仇。 又一鞭子抽出去,林深侧身,轻飘飘就躲过了这一鞭子,『砰』一声,冰凌溅射,露出地上斑驳的刀枪剑影。 林深脚尖轻点,轻飘飘落在冰雪堆砌的冰柱上,稳稳噹噹,衣袂飘飞负剑而立,一点没把凌负的话放在心上。 凌英咬咬牙,侧脸去看赤霄教所在的台子。 长老摇摇头,暗示他别乱来,本来修真界就见不得他们诡修,虽近期看似有所好转,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只要赤霄教再走错一步,往后都有可能是万丈深渊。 虽然不会和他们动手,但再怎么冷嘲热讽也是少不了的。 林深漫不经心斜了一眼赤霄教上的人,脚一蹬,往凌英所在的方向掠去。 熘这人,是为了逼出他真正的武器。他可是看见,薛寒凌每晚都攥住那捲轴,皱眉开也不是,放回储物袋也不是。 既然师尊不好去做,那就由徒弟完成吧。 迅雷不及掩耳,凌英只得抬起臂膀挡住这重如千钧的一击,脚下的石板寸寸皲裂,尔后脚踝深陷其中。 花漾扶额摇头,果然是师父啥样徒弟就是啥样,瞧这不要命就是刚的打法,跟他家那小师弟多像啊。 明明长得都一副人模狗样,怎么打起架来就那么疯?! 薛寒凌默默扭头,之前没看过自己打架还没自觉,这下看到自己徒弟的打法。 还真是暴力到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凌英更气了,这傢伙打他都是隔山打牛,身上没受一点儿上,仿佛就是为了专门羞辱他。 「再不动真格,」林深突然抬头,面无表情,那双深邃的眸中却倒映出凌负狼狈的面容,「你就要输了。」 平铺直述的一句话,没有过多赘述,挑衅的意味却十足十。 没错,鞭子确实不是他们的武器。 凌英感觉自己有被刺激到,手上的动作大于理智,瞬间召唤出走前师父塞给他的诡书,本来决定是在决赛的时候用的——可这时如果不用,他连决赛都用不了! 台上的凌负嘆气,如今正道蒸蒸日上,他们还哪里去找那些经歷过家仇国恨的厉鬼,当真是用一只少一只。 第63页 鬼王他们也对付不了,且说,那些鬼王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鬼修呢。 诡书勐然铺开,凌英胸腔中气血翻涌而上,喉中腥甜,竟是一口血喷在了打开的捲轴上! 「不好!!!」凌负拍桌而起,若是见了血,那捲轴里的厉鬼还不得疯! 冰心颤抖,一丝丝幽蓝的气息从剑身蔓延,化作点点小雪,似是安抚,又似是慈悲。 小雪覆上有力的指尖,那是初雪。 薛寒凌胸腔中的心跳也跟着停了两拍,右手捂住胸口,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悸动。 从前,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怎么了,寒凌?」花漾有点紧张,怎么突然就捂住心口了呢? 薛寒凌摇头,继续凝视演武台上的两个身影。 无事不得干涉演武台,这是天道定下来的规矩,从前是表演赛他可以干涉,如今却不行了。 只能靠林深自己去争。 那恶鬼渐渐从诡书中爬了出来,相比其他厉鬼恐怖的鬼样,这恶鬼倒像是一个正常人,面容清秀一袭红衣,仿佛只是面色青白了些,没有唿吸脉搏和体温。 ——如果它脖颈上没有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它咧开嘴,满口沾血的利齿。 林深眼一凛……它竟然将凌英刚喷出来的血全部吸收了。 凌英跪在一旁哇哇继续吐血,地上一滩诡异的黑红,他吐到双眼翻白,半句话也说不出,一点忙也帮不上。 那恶鬼勐地就向林深扑过去,无机质的眼神里仿佛全是恨意。 恨? 不知为何,冰心剑身雪花飘落,像极了那日薛寒凌揍鬼的瞬间。 林深恍然大悟,剑随心动,冰心翻转,与众不同剑法被他施展开来,转眼又是剑随飞雪,一点一滴敲在那恶鬼的眼角眉梢,duangduangduang逼得它连连后退。 「为何而恨!」他的声音振聋发聩,恶鬼的身子顿了顿,顶着俩大包继续伸出利爪想要挠他。 『啪』一声,冰心又敲在了恶鬼脑门上,恶鬼嗷了一声,捂住头蹲在了地上。 没有眼白的眼睛里淌出两行血泪。 「为何而恨?」林深收剑站在恶鬼面前,眼神平静如水。 恶鬼晃了晃脑子里的水,哭的稀里哗啦的,又恐怖又可怜,但好歹清醒了过来:「他们……欺负我。」 「谁欺负你?」 恶鬼想了想:「凌雄…还有…还有谁?」 凌负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家丑,凌雄可不就是残害同胞的主谋!早些年凌霄知道后就把人处死了! 他和凌英还是兄弟呢! 「为什么欺负你?」 恶鬼抬头,眼神怔怔的,血泪止不住从眼眶里淌出:「我……太弱了,他们就欺负我。」 他哭得更加厉害,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勐然掀开自己胳膊上的布片。 殷红的衣服下全是被凌虐的伤痕和淤青,有些淤青还是黄色的,又有一些则是新鲜的紫色。 曾有人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在伤痕未好之前再次拳脚相加——即使死亡之前。 这样的伤痕,比身处战场时受的伤更加触目惊心。 它来自有智慧的同胞,毫不留情的殴打。 林深不禁顿住。 随后看向台上。 第五十六章 昭雪 薛寒凌仿佛又听见他之前得到的诡书里,那厉鬼呜呜又哭了起来。 皱眉,瞬间从储物袋中拿出捲轴展开。 阴风唿啸,夹杂嘤嘤的啜泣。 「出来。」薛寒凌捏出雪花,轻轻放在捲轴的上方。 这雪花携带他的力量,同时也是初雪的另一种化身。 厉鬼们老老实实走出来,一个个长相恐怖死相悽惨,最后,一个缺半边脑袋的傢伙背着个男孩慢慢挪了出来。 哭声就是从那男孩口中传来的,只是他埋首在老鬼肩窝处,只嘤嘤哭泣着,不肯露出自己的脸。 薛寒凌见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再可怕,厉鬼也可怕不过人心。 排排站好,昔日厉鬼们一个个耀武扬威飞扬跋扈,如今在这冰雪的威压下怂成一团,生怕被薛寒凌瞅见。 「有被凌雄欺负的吗?」薛寒凌的视线移往那待在老鬼背上哭个不停的男孩。 老鬼颤颤巍巍,「先生,这孩子被凌英欺负了……还给炼成了恶鬼,我实在见他可怜……哎。」 他摇头,自己变成恶鬼是逼不得已,这孩子却是身不由己……连做什么鬼都不能自己选。 薛寒凌鼻头微微动了下,嗅闻出了一些不同寻常:「……可他是个新鬼。」 这男孩身上根本没有来自厉鬼的腐朽气息,也没有新鲜的血气——说明他根本就没害过人,也没死多久。 至多七七四十九日不到。 老鬼挠头,问身旁的厉鬼们:「哎……那段时间我们都不清醒,你们还记得这孩子多久进来的吗?」 厉鬼们浑浊的眸子闪了闪,纷纷摇头晃脑:「不记得了不记得了。好像一直都在,又好像一直没在。」 他们本就长得恐怖,如今一晃脑袋掉眼珠的掉眼珠,掉肉块的掉肉块。 薛寒凌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被吓得。 老鬼嘆气,掂了掂身上哭的泣不成声的男孩:「老鬼我也记不清了,那天有雪花飘进了诡书,我们便清醒了一些,就听见他在哭……」 第64页 花漾弹指,粉色的灵光乍现,空气中漂浮半晌,施施然融入那男孩的头顶。 愈魂之术,这也是玄清门的特色——只要魂体还能有个人样,无论这魂怎样缺胳膊断腿,亦或是少了哪点灵光,通通都能给补上。 前提是,只有花峰的弟子才能学。 那男孩顿了顿,收声。 鬼是没有眼泪的,所以他们流淌出来的不是雾气,就是血水。而这孩子却满脸都是泪水,可见死亡之前被折磨到哭泣,即使死亡也无法剥离那些泪珠。 薛寒凌指尖凝聚出雪花,他对雪花轻轻一吹,雪花飞到男孩头顶,净化了那一身并不属于他的怨煞之气。 「谢…谢谢。」他的声音温和清亮,想必生前唱歌会很好听。 只是那黄莺一样的嗓音音尾却非常嘶哑,仿佛眼泪源源不绝,他哭了那么久。 作为一只爱好音乐的小凤凰,薛寒凌难得对散魂放松了警惕:「你……被欺负了?」 玄清门从未出现过这种事情,他莫名难过,即使前世林深被孤立,其他的弟子却也没有对他动过手。 可心灵的伤害依旧造成了,想到林深,薛寒凌的心软的像一朵棉花,没等那男孩回答,他继续说道:「没关系,你说吧……该清算的帐,有的人总是要还的。」 扭头,视线移动到那不停干呕的红衣弟子,撑腰的意味不言而喻。 男孩突然笑起来:「谢谢你,谢谢你……可是你来的好晚……」这一次,他眼角淌下的不再是泪水,而是象徵死亡的血水。 薛寒凌攥拳,语气酸涩:「我知道……可你不能平白蒙此冤。」 『操场』是一块特殊的场地,没有刻意遮挡的声音都在在这偌大的神圣之地迴响,因此,他们的谈话响彻在在场所有修士的耳里。 有些心思细腻的弟子在听见那句『你来的好晚』,眼泪不争气的就流了下来。 太可怜了,人一旦修炼到了这个年纪,就听不得这些悲剧。 台下的红衣鬼听闻,悽惨笑了笑,眼角的血泪一直就没停止过流淌,配合那满头的包还有点滑稽。 却没人再嘲笑他。 死亡后得到了正名,究竟是该庆幸,抑或是悲哀? 林深冷冷盯住凌英——他最恨这种背信弃义,残害同窗之人。 凌英扼住自己的脖颈,面色不自然变得淡粉,嘴角还淌着血,额角青筋暴出,异常狰狞。 男孩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可怎么擦衣袖都是干净的,这时他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死去了。 「……我,因为我的声音很奇怪,」他似乎嫌恶自己的嗓音,说话的语气都颤抖了起来,「所以,他们喜欢听我叫…就用秘术折磨我……」 薛寒凌皱眉:「可你的声音很好听。」我可是站在音律之巅的凤凰,我都这样赞赏你,所以你的声音一定很好听。 男孩仿佛听见了薛寒凌无声的自信,连带自己也变得自信了些:「我…我也一直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好听!」 他突然想起来,未到赤霄教前,奶奶是如何赞赏他清脆的嗓音。 「哎呀,我们宝前世一定是一只黄莺,没唱够歌才投生到我们家的咯——」 他们家在深山老林中,树叶青绿,草长莺飞,每次唱歌,那声音都能在山野之中传出好远,所以老人家才会这样说。 如今,这一切都没有了,连带过往的回忆,与老人斑驳粗糙的手,通通化为了灰烬。 怨煞之气在男孩身上疯涨,老鬼全身发毛,赶紧将这正在进化的厉鬼放了下来。 薛寒凌没有任何动作。 「寒凌,不阻止他吗?」花漾不动,他自然知道薛寒凌这样做有他的道理。 薛寒凌摇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既然凡间的法无法制裁修真界的恶人,那么这一切,就交给它。」 『它』若是不同意,这厉鬼自然无法进入演武台…可『它』若是同意了,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一身怨煞的厉鬼飞身而下,青白的利爪试探刺入演武台的屏障。 屏障被一节一节的利爪穿透,盪出金色的波纹。 这是在告诉他他可以进去。 厉鬼心中一喜,张牙舞爪就踱进了屏障。 凌英依旧跪在地上干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没彻底晕过去,他看清逐渐迈步而来的男孩,嘴里发出急切的『呵呵』声。 他真的知道错了!能不能放过他! 男孩站定,赤红的双眼望向林深:「我要是杀掉这混蛋……自己也会魂飞魄散吗?」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杀人偿命,『它』对谁都一样公平。 林深点头:「嗯,你如果杀人会召来天雷——不打死就行了。」 言下之意,仿佛『它』的原话就是:「随便打,打不死就算我的。」 那道金色的波纹,就是最好的证明。 男孩双眼通红,冲上去就是『piapia』几个耳光,响亮到四周的人情不自禁捂住脸,觉得脸有点痛。 打人不打脸,多大恨吶啧啧啧。 不过这人该打!不,这哪里是人,这是畜生!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冰寒的力量从他指尖溢散,鬼魂本是没有实体的,而薛寒凌借给他的力量,却让他短暂拥有了实体。 凌霄眯眼,盯上了闭目小憩的薛寒凌。 第65页 薛寒凌仿佛没感觉到似的,唇色泛紫,整个人冷若冰霜。 男孩依旧『piapia』扇凌英耳光,他赤红双眼中的恨都快溢出来了。 最终,那利爪堪堪停在凌英的胸口前,颤抖。 他无数次想要杀掉这个人,生吃凌英的肉,啖饮凌英的血…可他已经死过一次了,难道,还要让这样的悲剧继续吗? 薛寒凌睁开眼,冰蓝色的双眸毫无波澜,他静静看着男孩,似乎同千万人一般,也在等他做出一个选择。 如果是你,你会怎样选? 杀戮的欲望逐渐削弱,男孩嘤嘤啜泣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即,哭声渐起,化作嚎啕大哭。 而凌英双颊红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早已没了刚到玄清门时的眼高于顶,意气风发。 「呜……他会受到惩罚吗?」男孩跪坐在地上,利爪渐渐缩了回去,眼中的赤红也缓缓消失,他正在恢復死前的模样。 晶莹剔透的雪花从他头顶飞出,碎裂,化开,化为天地中星星点点的光点。 薛寒凌胸腔中一阵汹涌。 「他会。」林深看向天空,刚还阳光灿烂的天空早已经乌云密集——那成片的乌云只停留在『操场』的上空。 他想说,就算没有人去制裁凌英,也早就有一个磨拳擦踵的傢伙在等着了。 『它』总是爱多管闲事。无论是前世,亦或是今生。 「认输吗?」林深剑指地上瘫软不成人形的凌英。 灵海大比其中一方有了认输的欲望,演武台的屏障才会化开。可凌英就算是倒下了,也依旧没有认输。 这一点倒是值得赞赏。可惜,这也是他本人唯一的优点了。 凌负嘆气,扭头不再去看。 他救不了招来众怒的恶人。 第五十七章 梦啊 「我…不……认。」支支吾吾,一个字落下,便是几滴鲜血滴落,再被地面吸收。 即使如此他也知道,此刻自己绝不能认输。 赢,则生;输,即灭。 驱动自己身体里仅存的灵力,凌英努力伸手做诀,想要控制那最后的底牌。 或许是他的执念太深,红衣鬼挣扎半晌,竟然因为他的执念失去了控制! 他尖啸扑向林深,血泪一滴一滴落下,多少被欺凌的辛酸飞溅半空。 如果美好会被人嫉妒,破坏,善良谦让会被当做懦弱肆意糟践,那他又何必再维持理智? 恍惚中,有人阴谋得逞,有人则大惊失色。 林深握剑扬手一抬,冰痕蔓延,将红衣鬼定在了原地。 台上,薛寒凌露出久违的微笑,清冷中多了几分欣慰热度。 初雪。 「这是…什么?」红衣鬼伸手接住缓缓飘落的白雪,微微呢喃,全然不顾已经在残缺躯体上蔓延的冰痕。 闭眼,那温暖的感觉就好像还在母亲的羊水里,飘啊飘,动动小手指,便换来母亲和父亲开心的笑…… 漫天白雪掩盖,红衣鬼最后变作一尊栩栩如生的冰雕——他被封印在冰雕之中,等待下一个铅华洗净的时间,再来赴那场与未来的约定。 『操场』上鸦雀无声,随后,像是一颗石子落到湖泊之中,掀起了惊天大波。 「那是什么?!好厉害……」 「不管是什么,都是薛寒凌教他的吧…厉害,真厉害。」 无他,实在是那冰雕上附着的灵力太过干净——甚至有了一丝善因蕴含其中,也就是说,坚冰化开之时,就是红衣鬼的新生。 他再也不会被过往束缚了。 凌英看见这一切,又喷出一口鲜血。 他输了,输得一派涂地,心不甘情也不愿。 演武台的波纹逐渐削弱,林深收剑,右手却还在微微颤抖。 ——初雪太过霸道,竟然一下就抽空了他所有的魔息和灵力。 现在,他身体内的那一团焉巴巴的,估计得修养个两三天才能缓过来。 就在他转身之时,异变突生! 有鲜红的血喷溅在他愕然的脸颊之上,雪白身影沾染点点红梅,倒在他的怀中。 而发动袭击凌英,则被一道紫色的天雷击中,形神俱灭。 「师尊!!!」 「小师弟!!!」 薛寒凌躺在林深的怀里,嘴角流淌几缕血丝:「为师,为师没事。」 甚至好像还打通了什么关窍,不痛不痒。 可林深哪里知道,他眼泪都流出来了。 俊美阳光的脸上满是泪痕,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可这一刻,他只觉得惊慌和绝望。 都是自己的错……往昔恶枭君当的太过随意,斩杀孽障后擦拭黑血,属下总会上前替他收拾烂摊子,这晌重生,竟然忘记了斩草除根这回事! 「师尊,你别睡……」林深轻轻摇晃薛寒凌,不让他闭眼,「弟子知错了……」 薛寒凌睫毛微颤,他好想替小徒弟擦干眼泪,可无论怎么样,也抬不起手来。 啊,小徒弟,我好累哦。 尔后,堕入无边的黑暗。 「林深!」花漾『蹭』一下就飞下来,见林深盯住薛寒凌不放,显然快要魔怔了。他咬牙拍向林深的额头,注入一道灵光:「你先冷静下来!松手!」 林深依言松手,双目怔怔,丝毫不见从前的有恃无恐。 第66页 花漾开始诊治,蒲苇就站在他的身旁,时不时递上两根药草给花漾。 「嗯?」灵力的检测无效,花漾只能用凡间的那一套。 而薛寒凌脉搏平稳,不紧不慢……轻轻的嘘声在他耳边响起,像极了…他徒弟晚上睡觉时打鼾的声音。 「吁~~~」 花漾:「……」艹。 林深紧张的不得了:「师叔,我师尊是不是不太好,需要什么,我立马就去——」 「停!」花漾举手,打断林深的话:「他什么事也没有,就是消耗太大睡着了。」 林·没听懂·歪头·深:「?」 花漾咬牙切齿,小兔崽子沖那么快,我还治不了你?! 「给我,抬到丹峰去!」 薛寒凌梦中顿了顿,随即小唿噜打的一个比一个顺畅。 丹阳最近总觉得丹峰甚是吵闹。 丹鼎在掌心之上翻滚,连带门外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他额角青筋一突一突,闭上眼胸腔中都一阵气血翻滚。 「砰——!」 「啪——!」 莫名其妙的巨大响声从门外响起,随即,又是几声肉肉结结实实和地面亲密接触的声音,实打实的。 丹阳一向自诩佛系,如今也得炸了锅。 丹鼎含煳其辞艰难翻滚几下,随即宕机。 「嗷——!」不远处丹峰宿舍传来一阵惨叫,丹阳又忍不住嘆气,他倒还好,修为高深丹鼎至少没有在自己的手中爆炸,可他的弟子们就不一定了。 那些个傢伙还没熟练炼丹的技术呢,头倒是秃了一大片。 这下恐怕十有八九都已经变成了滷蛋——被炸黑的。 也怪自己,当时选峰觉得这座峰比较偏远,求个清静。可怎么也没想到正是因为偏远,才让玄音子把鸡贼的小眼神放在了这里! 这下可好,他这里成了临时的『战地医馆』了,什么人受伤都往他这里扔,偏偏那些人还嗷嗷嚎地可欢了,一点儿没有受伤闭麦的自觉! 『啪』一声推开门,丹阳刚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一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那一坨乌漆嘛黑的焦炭是什么,这怎么灵海大比还能出人命了?这人真的没救了对吧?随即,视线偏转,落在睡得端庄,双手交握搭在腹部的薛寒凌。 和躺在棺材里去世的人一个姿势,尤其是他胸口还有辣么大一滩血。 「这这这……」丹阳吓了个半死,这弟子打架,怎么做师父的还能受伤呢? 花漾黑脸,咬牙切齿说道:「丹阳,准备补药,今天我就要灌傻这小崽子,看他还敢不敢沖那么快!」 黑红的火焰在他背后熊熊燃烧,丹阳咽了口唾沫,双手合十平静看向眼眶通红的林深。 小师侄啊,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深眼眶红红向丹阳讲述了事情的来去缘由,说着说着,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倒是有些诡异的反差萌。 丹阳见状,也不好再责怪林深什么,本来嘛,保护未出师的徒弟就是做师父的责任。他嘆了口气,替薛寒凌把脉,随即默不作声回到内室,掏出小丹鼎给小师弟准备『伤药』。 今天这『伤药』要是不难喝,恐怕几头喷火龙都不会放过自己。丹阳凝视丹鼎中翻滚的黑色泡泡,思虑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将『寂灭黄连』加进汤药之中。 黄连苦,寂灭黄连,能把人苦到味觉失灵,灵魂漂移,甭管那人是谁。 薛寒凌依旧沉浸在梦中,时迁过境,他来到了涅槃前的最后一幕。 对上了林深那双疯狂的双眸,以及,一滴一滴,从他眼眶中,流不尽的鲜血。 薛寒凌伸手,好想冲上去帮林深擦去血泪,只是无论怎样身前都有一道屏障,他只能看着过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半点无法涉足。 这是他取走冰心后的事情吗?薛小鸟忍不住抚摸自己的胸口,那颗心脏依旧在自己的胸腔之中跳动,仿佛新生的小鸟。 一时半会儿也不着急出去,薛小鸟盘腿坐下,看起了『电影』。 得到冰心后,林深似乎清醒了许多,他怔怔看着手中那颗平平的『石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想,这是什么呢?我手上为什么会有一颗石头?还有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的跟屁虫,去了哪里? 他终于放弃自己,回到了玄清门吗? 本想将那石头扔掉,可就在那石头飞出掌心的那一刻,林深突然觉得心里一阵空落。 石头在他怔愣的时候落在地上,因着力悄悄又滚了几滚。 奇怪的声音拉回了林深的思绪,他情不自禁冲下王座,捧起了那颗逐渐黯淡的石头。 他总觉得,这石头好像是软的,又软又暖。 一滴一滴的泪珠滚落在那石头上,石头微微闪烁了几下,旋即没力气一般又变得平平无奇。 唉,你别哭,我可没力气安慰你了。恍惚之中,雪白不染尘埃的身影同他一同蹲着嘀嘀咕咕,他是那样鲜活,就好像从来没有消失过一般。 林深勐然抬头,那雪白的身影化为泡影。 不过是幻象。 可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象? 炎盐进来就见不可一世的君主脸上还有几分水痕,顿时噤若寒蝉。 被君主看见,他一定会被剥皮销骨的。 「薛寒凌去哪里了?」林深扭头向炎盐,赤红双目中竟然有些许的迷茫无措。 第67页 炎盐支支吾吾:「陛下,属下……不知,只是依稀听闻,山海大陆倾颓,玄清门山门齐出救世……但没有波及到魔域,也就没向您报告……」 毕竟您答应了薛寒凌,不能向山海大陆出手。 「所以,寒凌上仙一定是回山门帮忙了,他那样一个人,怎么放得下山河人间……」 还有一句话炎盐没有说过,就在恶枭君回来的那一天,天边的赤霞染红了整片漆黑的天空,一只火红的凤凰从天空中陨落,它的眼中滴落血泪,在鸣叫一声后,如烟火转瞬即逝。 魔域所有魔都听见了那一声,据说听闻的人无不落泪,不知为何。 可若是恶枭君有心,就一定能知道。 第五十八章 对视钟情 「对,他一定是回去了。」林深低头,锋利如刀的脸藏匿在阴影之中,不知是开心终于解脱,亦或是觉得薛寒凌也就这样。 口口声声要让自己向善,却从未教过自己要怎样向善。 虚伪小人。 可心中的空洞,还是在时间的流逝之中不断放大。 「我说,君上您要是担心寒凌上仙,就自己去看看呗。」魅魔实在受不了恶枭君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建议道。 担心他就担心他,干嘛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往后若是后悔,又要怎么办。 林深沉默半晌,点头,带上一群人装模作样打开了通往山海界的境门。 美其名曰『视察人间』。 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就在打开镜门的一瞬间,就是无数的飞箭和恶念瀰漫。 人间变成了地狱。 「天哪……」魅魔忍不住张大嘴,魔域从前也是战火连天,可从未像人间这般荒凉,焦土遍野,就连一株活着的草木也无。 天地间万籁俱寂,只有无尽的余烬同野火。 林深闭眼感知,大部分的生人都集中在一处名为『深渊』的平野之上,随即长袖一挥,将整个随行队伍带到了那里。 同样也是无尽的焦土,『深渊』边界还有几名白衣的弟子,苦苦支撑着没有倒下。而他们的身前,皆是诡异的妖魔,身后,则是嚎啕大哭的孩童。 他的母亲,已经死在了前方,正在被贪婪的妖魔分食。 林深认出那是玄清门的『校服』,随手捏死觊觎的妖魔,问他们:「薛寒凌在哪里?」 弟子面面相觑,被业火灼伤的脸上涌出清泪:「没了,都没了,师尊叫我们守住边界,一去不回。」 他们还记得那一天,他们的师尊浑身都是血,紧紧撑住他们的肩膀,咬牙要他们发誓一定守住这里,再得到准确的回答后微笑,随后蹒跚转身,同其他门派的大佬毫无犹豫再入『深渊』。 「师尊,你们还会回来吗?」 「士,当舍己以为天下,来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自会再见。」 明明他们的背影因伤佝偻,却无法想像的高大。 可弟子们也知道,他们再也回不来了。他们只能含泪凭藉那一抹信念,硬是在比他们修为高出一大节的妖魔面前,铁骨铮铮守下了『深渊』的边界。 不过,也只就如此了,他们再没有多的力量去守护外面的世界。 山河破碎,风雨飘零,这世间再也没有那群人清越温和的身影。 林深喃喃着…… 薛寒凌眼中流出了泪。 师尊和师兄,还有玄清门无数弟子,果真都故去了啊。 可他们至始至终都没来得及调查,究竟是什么东西导致了这一连串的灾难。 光是保护自己和亲友就已经应接不暇了。 记忆有了分界线,突然就在林深呢喃的话语中结束了。 「薛寒凌,薛寒凌……」最后落下的,似乎只有林深来不及发出的唿喊。 和无法诉说的苦痛。 …… 「唔……」梦了无痕,薛寒凌迷迷煳煳睁开眼,凤凰的眼泪凝结成一颗颗小小的圆珠,滚落在绵软的枕头之上。 长明灯放在桌旁的床头柜上,明亮而温柔。 「寒凌夫子你醒啦!」蒲苇的声音清脆,其中的惊喜不绝于耳,这几天除了林深都是她在照顾薛寒凌,如今人终于醒来了,当真再好不过,「林深去参加决赛啦~」 决赛,薛寒凌一顿:「蒲苇……几天啦?」 蒲苇好心将他扶起来:「夫子你睡了三天啦~林深今天决赛,和一个叫凌霄的争第一。」 凌霄?这是赤霄教的? 薛寒凌小心翼翼伸出jiojio想下床,蒲苇转过身,胳膊上搭着一套雪白的衣裳。 「寒凌夫子,我们偷偷从这里熘……你快换衣服。」 蒲苇眼睛亮亮,在她看来这似乎是一件极其有趣的事。 薛寒凌默默接过那套衣裳,蒲苇很懂事地转身,两只脚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啊,这姑娘,可是百晓生啊。 「蒲苇,为师听闻你在写小说?」装模作样,薛寒凌问出了自己心中一直纠结的问题。 无他,他实在是太想知道那本师徒文后面的故事了,可他毕竟是小徒弟们的夫子,怎么也拉不下脸来询问。 「啊?」蒲苇站在屏风前面有点懵,似乎没想到寒凌夫子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嗯…我要恰饭嘛……夫子,我一定不会耽误自己的学业的!」 第68页 薛寒凌扣好衣领的最后一颗盘扣,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蒲苇的话。 他当然相信蒲苇不会耽误自己的学业,毕竟这姑娘入玄清门时就已经是佼佼者……而她那么辛苦赚钱,大概是因为她是个孤儿。 这事儿薛寒凌听花漾说过,如此一来,倒也能明白这姑娘为何处处都懂一些了。 算了,小话本的事…以后再问吧。 薛寒凌摇头,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一些什么。 乘羽舟到达『操场』,薛寒凌慢悠悠踱步去自己的位置,忽视了周边一系列兴奋的眼神。 今天的『操场』,格外的热闹呢,前几日不见踪影的大佬们齐聚一堂,个个正襟危坐,瓜子也不嗑了,牛也不吹了,一时半会儿薛寒凌还怪不习惯的。 花漾默默给薛寒凌倒了一杯水,放在小师弟的面前。 那水清澈透明,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薛寒凌赶忙端正姿态郑重给花漾道歉,全然忽视了花漾暗藏深意的表情。 演武台上两方对峙,今时不同往日,这两人都是气势非凡,一看就是灵海大比中最强的两个年轻修士。 因此大佬们也闲不住了,纷纷来围观这两只的惊天一战! 不过吧,本以为赤霄教年青一代最厉害的那位已经凉凉了,他们也就无缘冠军,事实也确实如此,直到凌霄这匹黑马突然冒了出来。 三两下就把翠竹门领队的小姑娘打到嚎啕大哭,之后更是一路披荆斩棘,剑指魁首。 之后更是对上玄清门玄峰的小弟子白水,可惜白水也就堪堪坚持了二十来招就落败了。 不知道他们究竟哪里找来的金铂铂,我们简直非常嫉妒。大佬们眼珠子馋的都快掉出来了,他们也想有这样一个徒弟继承衣钵啊! 至于凌英一事,人贱自有天收,那傢伙已经被天收了,接下来就等灵海大比结束后再去打听八卦吧! 修真界的大佬,就是这么闲。 凌霄暗戳戳在心中打算着,今天,他要给薛寒凌一个惊喜,玄清门一个惊喜,也要给修真界的人一个惊喜。 他要让他们知道,林深,是一只魔! 恶意不断从他的表情中溢散,这人本就生的邪气,如此一来,倒也没人注意到他此时的表情有什么不对。 只有同他面对面的林深总感觉一股恶念盘旋。 这时,大佬们的视线齐齐从他们身上移开,林深下意识扭头,就看见那清越的月白身影。 师尊。 小师尊今天穿的是对襟的白色长袍,对襟点缀金玉小珠,青玉环佩束在腰间,行走间仿佛能听到清脆的响声。给他这套衣服的人审美一定很好,尤其长袍外的雪纱光影璀璨,阳光下恍若白昼。 蒲苇默默给自己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小话本里面的师尊就是这样穿的。 嘤,那个师尊的原型就是寒凌夫子嘛。 察觉到熟悉的视线,薛寒凌雪白的睫羽轻轻颤了颤,对上林深赞赏的深邃眼神。 小凤凰眨巴了几下眼睛,嘴角轻轻上扬,三分羞涩七分懵懂,甜的像蜜。 周围的大佬们见状倒吸一口凉气,这寒凌上仙不笑就是个冷美人,这晌一笑,简直是要人命哦! 薛小鸟一顿,瞬间收回了笑,冷冰冰的。 玄音子微笑拍桌,『啪』一声响彻云霄,大佬们悻悻收回视线,心里却还是那个干净的笑。 拽什么拽,总有一天薛寒凌会出山门,到时候他们去碰瓷不就行了! 林深恨得咬牙切齿,怎么所有人都要和他抢师尊! 凌霄嘴角的笑意越发猖狂,他怎么能不看见呢?那脉脉含情的冰蓝色双眸,薛寒凌分明对林深已经有了懵懂的爱意……只是,他自己察觉不到罢了。 「喂,你觉得你能赢吗?」凌霄对林深使用传音。 林深瞟他一眼,你谁? 活了两世,印象中还真没这么个人——这人长相如此有特色,想必他是忘不了的。 满身的戾气藏也藏不住。 估计在他还没有回到山海界时就已经死了吧。 凌霄见他完全没把自己当一回事儿,露齿笑:「今天你一定会『翻车』的。」 而且翻车到彻底。魔,就应该呆在它该在的地方。 林深懒得理他,继续用眼神去瞟薛寒凌。 薛寒凌大抵也是发现林深偷偷看他,唇线绷直,指了指那谁。 专心打你的架!看为师干嘛呀! 林深扭头,玄雅松了口气,宣布大比开始。 这已经是最后一场比赛了,第一第二已经是这两人了,因此他们的比赛倒也还算比较有看头。 果不其然,两人在玄雅宣布比赛开始后就,脚一蹬,沖的飞快。 只依稀能看见两道残影。 第五十九章 认魔做一? 两人在半空中纠缠,刀光剑影唿啸而过——赤霄教武器通用为诡书,副手是长鞭,而这人却用的是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 自古刀剑之争就有传说,凌霄的攻击暴力而直接,林深则是转圜有余攻击有度,一时之间,两人势均力敌,谁也占不了对方的便宜。 「豁,真的厉害。」有大佬惊嘆出声,他们都不一定能和对手打到如此酣畅淋漓,这两个弟子却是做到了。 这两人莫非是天生的对手?! 林深想起小凤凰的教诲,再对上凌霄不计生死的打法,终于,也放开了手。 第69页 他的剑法薛寒凌一直看不透,总感觉除了《寒诀》还有些其他的东西在里面,如此施展开来…… 是天生的的帝王之仪,那种心甘情愿为他臣服的霸气……果真是恶枭君吗,即使还未成魔,也已经如此厉害了。 凌霄打架癫狂直接,全然不要命的架势,而林深则是静水流深的霸气,一番纠缠后,高下立显。 凌霄的嘴角却扬起了笑,似乎早笃定如此。 林深皱眉疑惑,不详的预感笼罩了他。 「我认输。」早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凌霄收刀回鞘,在一片譁然中大笑出声:「可笑你们皆以为他是天之骄子,却甘愿认魔做一。」 大佬们一脸懵逼,面面相觑,这凌霄在说啥,他们怎么就听不懂呢? 豁,打不赢就说人家是魔,你们赤霄教还真是一脉相承的不要脸,大佬们反应过来,一脸嫌弃。 就玄清门那门道,还能出魔君?你莫不是吃多了没地方撒泼。 凌负在众人嫌弃的目光下垂首,老祖,您就别再作死了,修真界如今盛世太平,灵气频生,谁会抛弃这美好的一切入魔? 除非是天生的坏种。 幽幽嘆气,凌负头都快仇秃了,只觉得赤霄教此后的形象大概是永远无法挽回,前有凌英凌雄恃强凌弱带头霸凌同学,影响极差,后有老祖作死污衊正道,惹来众怒…… 林深站在演武台一身正气巍然不动,他睁眼仿佛在看一场好戏,嘴角似笑非笑的意味充满嘲讽。 今天孤就要看看你怎么作。 眼看凌负已经快将赤霄教的后事都安排的明明白白了,凌霄恼羞成怒:「开什么玩笑,他真的是魔!」他从储物袋中拿出寻魔尺,对准林深,「看清楚了,这是寻魔尺!它一直对准了林深!」 这些人吃饱了撑的吗!怎么就不信呢??? 凌霄围绕林深走了几圈,那寻魔尺的箭头果真如同指南针指向南方一般,始终指向林深。 林深眼中的恶念一闪而过。 师尊的小灯。 台上也讨论开来,这寻魔尺乃是寻魔最准确的灵器,当年薛寒凌也是靠这款灵器定位到了荒魔,才有了那惊天动地的一战…… 众人不禁怀疑,警惕的目光落到了林深身上,他们按捺不动,等待玄清门的人做出解释。 薛寒凌皱眉,在演武台金色的波纹消失后,不动声色落到了演武台上。 「可玄清门的寻魔尺,从未指向林深。」薛寒凌弯腰,将上次收回来的寻魔尺放在地上,那寻魔尺晃晃悠悠,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就是不指林深。 倒是看着蛮呆的,和薛寒凌有点像。 林深打量薛寒凌不动声色实则紧绷的小脸,在心里笑出了声。 真可爱,真可爱。 舌尖抵住上颚,林深望向他的目光愈发深邃,就好像将他整个人裹住含在嘴里,轻轻舔舐…… 薛寒凌只以为这目光来自其他人,他闭上眼,浑身的小羽毛都快炸起来了。 没人知道他如今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向来不擅长同外人交谈的他,却因为小徒弟站出来了。 我自己都佩服自己。小凤凰在心中疯狂安慰躁动的心,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实在让他非常不好受。 眼见小凤凰脸色越来越苍白,林深压抑住将他吞吃入腹的执念,将人护在了身后。 之后再把寻魔尺处理了吧。 「我以为这已经证明了一切。」林深瞟向强颜欢笑的凌霄,话语中没有一丝紧张:「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只是赤霄教不要脸还真是一脉相传。」 玄音子点头,林深这话一点没错,赤霄教臭不要脸还真是一脉相传。 毕竟当初灵海大比开幕式前,这些个傢伙还当着他的面大放厥词呢。 结果自己门里藏污纳垢就算了,偏偏还腆着张脸死不悔改。 啧。 凌霄嗤笑,林深是魔这件事他迟早会扒拉出来,反正,怀疑的种子也埋了下来……视线从林深的脸上移开,落在那雪白清隽的身影。 「好吧,不知道玄清门薛寒凌,会不会接受我这名交换生?」 凌负听见他这话,直接在台上厥了过去。 老祖啊,您真是作死不看时候!赤霄教真的会被您玩儿脱的! 台上的大佬们不发一语,放下蠢蠢欲动的武器。他们都想看看接下来这件事的走向。 按照『它』的脾性,薛寒凌只能硬头皮收下这名不安分的弟子做交换生。 「我个人不会收你,也不能收你。」薛寒凌脸色苍白,语气铿锵有力,「但是玄清门其他人可以。」 言下之意,除了我之外,你谁都可以选。 台上的玄清门大佬磨拳擦踵,面上一副温柔体贴的面相,只是桌下的拳头攥得死紧。 小样儿,寒凌没时间管你,我们可多的是时间呢。大佬们笑的哎呀咧嘴,他们身后的首席弟子也不遑多让,个个『面色和善』,其中威胁的意味大于其他。 反正你就是不能选寒凌,就算冒着被天打雷噼的危险我们也会阻止你。 凌霄面色冷冽下来,心想就算你薛寒凌不答应,『它』也会让你答应的。 毕竟『它』不会偏爱任何人,就算你是薛寒凌,也不行。 可谁知等了好半晌,台上的大佬们都开始打瞌睡了,『它』也没有任何动静,依旧晴空万里,云淡风轻。 第70页 金色的光辉悄然移动,洒落在雪白的衣衫之上,薛寒凌整个人被阳光笼罩,圣洁又美丽。似乎连上天也都偏爱于他,不肯移动哪怕那一点光明。 你本就是光明。 薛寒凌勐然抬眸,仿佛在一片空茫之中,听见了那一句亘古不变的呢喃。 那是他涅槃后的事情。 凌霄完全不明白『它』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应,沉默半晌,扭头打量台上磨拳擦踵的玄清门大佬。 大佬中最平静的当属诛峰峰主,伏诛。 这位长老也是玄清门的一位奇葩,来无影去无踪,常年寻不到他的身影,只一手暗器使的出神入化。 玄清门周边许多陷阱便是他布下的,保证那些入侵者被剑阵教训的同时,脚下头顶也不安分。 就是可惜,这人是半个哑巴。 「喂,哑巴,他在看你!该不会是想选你吧?」花漾用胳膊肘拐一下闭眼小憩的伏诛,言语中满是惊愕。 这小子是皮痒了吗?选法有度也比选这傢伙好! 伏诛睁眼,漆黑的瞳仁如同深渊,怎样也忘不见底,他扫了一眼凌霄,又去看薛寒凌。 薛寒凌感觉到伏诛冷漠的小眼神,悄悄竖起食指,指了指凌霄,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摇头。 这傢伙好像不太聪明的亚子。 瞥见他小动作的大佬和弟子们纷纷憋笑,林深也是哭笑不得,随后在薛寒凌叫他闭嘴的眼神里偃旗息鼓。 笑笑笑,小心这冲天炮一会儿又针对你!傻林深! 伏诛颔首,半句话也没有,一张脸冷得像冰。 这傢伙比薛寒凌更加冰冷,可却是暴烈的惊雷,一手雷法耍得那叫一个出其不意,更别说身法来去无踪,是最好的暗杀者。 也是最好的监督者。 凌霄在众位大佬的眼神威逼下,只得选了伏诛做自己临时的师父。 呵,要不是他的灵力被封印了,怎么会落的如此下场! 薛寒凌看也没看那倔强的身影一眼,同林深双手交握,在天光之下携手扬裳,落到玄清门雪白的台子之上。 一上台,他就再也忍不住咳了起来。 小凤凰本就是偷偷跑过来看比赛的,身子尚未恢復,林深心疼的不行,连忙将人安置在铺了毛垫垫的座椅上,又是火灵珠又是小桃糕。 薛寒凌两个爪爪握着圆乎乎的小桃糕,声音软乎乎:「林深,这是什么?」 林深解释道:「弟子做的小桃糕,用醴泉揉的小桃,给师尊养身体的。」说罢,林深也给其他几位师长置办一些吃食,大佬们口中皆是甜甜的糕点,对林深那是一个赞赏有加。 薛寒凌点头,默默吃下了小桃糕,期间蒲苇闻见那喷香的果果味,哈喇子都快淌出来了。 寒峰这一对,做好吃的好像都挺厉害,以后要打好关系才对。 花漾看这一对师徒黏黏煳煳,握拳感觉自己拳头都快挥出去了,此刻一听见吞咽口水的声音,疯狂迁怒自己的徒弟。 「小丫头片子,厉害了啊敢诱拐你师叔?!」花漾这话说的咬牙切齿,虽然不是诱拐这么一回事,但他还是不爽。 怎么小师弟突然就和林深这么亲密了?!如果不是因为他俩是师徒,我还以为他俩是一对呢! 蒲苇赶紧吸哈喇子双手捏耳垂道歉,小眼神可怜巴巴。 第六十章 对你的告白 薛寒凌小心翼翼起身背锅:「师兄,不是蒲苇小徒弟的锅,是我自己要来的……」 花漾扭头横眉咆哮:「你也别想跑!之前的帐还没算呢!小崽子我看你皮也痒了是吧!」 吓得小凤凰爪爪上啃了个小口口的小桃糕差点掉下来。 怎么了嘛,我又怎么了嘛?薛小鸟一脸懵逼,忍不住扭头用眼神询问自己的小徒弟林深。 林深哭笑不得,把吓到僵硬的小凤凰摁回座位上,顺手还把水杯弄了过来。 「师尊,您上次沖那么快……师叔们可生气了。」老实说,孤也蛮生气的…… 「可是,」薛小鸟紧紧盯住掌心里粉嫩的小桃糕,拿起水杯,「为师要保护你呀。」 小桃糕入口紧实,吃的他有点渴了。 林深哑口无言。 从来没有人说过要保护他,只有别人祈求他的保护…除了这只凤翎都还软软嫩嫩的小凤凰。 心情骤然放松,林深嘆气:「师尊,也让弟子保护您吧……」 薛寒凌突然噎住:「……你就是这样保护为师的吗?」 林深抬眸:「?」 桌下,薛小鸟脚无力蹬了两下,随即仰头倒在椅背上,嘴里的魂已经吐出来一半了。 城北南走过来瞟了一眼:「哦哟,这不是丹阳那小子做的药吗?怎么还是给小师弟拿过来了?」 花漾在一旁咬牙切齿:「不收拾他我今天不信花!」 林·恍然大悟·深:「……」小师尊,孤对不起你。 其余台子上的大佬们眼光无比鸡贼,一脸「玄清门『父』慈『子』孝的大戏可真有意思」的表情。 伏诛扒拉过来薛寒凌喝了两口的水杯,轻轻嗅闻,随即嫌恶推开。 丹阳就只会搞这些臭玩意儿。 「缓一下就好了。」花漾施施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翘起二郎腿撑脸,小动作得意满满。 林深默默从他那润白无暇的腿上开,如果他没看错,师叔的脚腕上还有不少饰品……琳琅满目,真是好精彩。 第71页 怪不得蒲苇第一次会将他认做女子,林深悠悠嘆气,手上耙梳两下薛寒凌乱糟糟的碎发,对玄清门满是感嘆。 玄清门虽然偶尔莫名其妙,但它真的就是一片净土。 眼见比赛完结,玄雅眼睛轻飘飘向外,给了身旁兢兢业业的小弟子一个眼神,让他去找各派来使要钱。 帐本就在城北南的徒弟筑积那里。 小弟子点头,脚步轻巧活泼,他在这里已经站了好几天了,如今终于可以跑路,实在是一件非常值得开心的事! 玄雅屏气凝神,宣布灵海大比结束,就在他话语落下的一瞬间,天光倾落,参赛的弟子们发现自己怀中都多了一样东西。 薛寒凌看着自己面前突然多出来的一个小玉净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他可以确定,这玉净瓶就是伴随那道天光出现的产物,而且这细口小瓶通体是半透明的玉白,也难怪薛寒凌觉得它像是玉净瓶了。 如果插上几根杨柳枝,是不是就可以冒充某位曾到人间渡劫的大能的灵器了? 薛小鸟飞速将玉净瓶丢进储物袋,也不知有没有其他人看见。 而林深怀中多出来的,则是另一把赤红的长剑,此剑细长优雅,剑身无锋灵光却偏偏锋芒毕露,剑中赤红光华流转,隐隐有凤凰的虚影。 仿佛天空都能被它灼伤。清亮的凤鸣传出,将林深的意识带回。 『它』就好像在告诉林深,让他多用这把剑。 林深唇边笑意加深,他总感觉重生后很多事情冥冥中都发生了改变,也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无形之中启示他。 冰心剑,不会真的和薛寒凌,有关系吧? 「师尊。」林深侧身单膝跪地,「请师尊为弟子新获之剑赐名。」 旁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林深获得了一把剑……这周身突然燥起来的灵气,恐怕又是一把神器。 薛寒凌凝视他捧起来的那把赤华流转之剑,伸食指抵住他的眉心,心中百转千回,最终落定:「……就叫它『涅槃』吧。」 这一世,是我的新生,是你的新生,亦是整个山海界的新生。 犹如凤凰涅槃,无边的火焰盘旋而上,赤色的生命之火燃烧整片天空,又在徐徐落下的余烬中置之死地而后生。 得到名字的『涅槃』火光沖向剑柄,凝聚为一只火凤,嘶鸣一声展翅奔向天空。 犹如薛寒凌陨落的那个白昼。 …… 傍晚,灵海大比结束后是宴会的时间,城峰的小弟子们加班加点做饭清洗蔬果,前来送灵蔬的小山雀翅膀都快扇瘸了。 薛寒凌回到寒峰,林深便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套华丽的长袍,长袍通体雪白,偏偏又在末尾处折射出淡淡的冰蓝。 同小凤凰一样的瞳色,昳丽清冷。 林深帮薛寒凌脱下外衫,半透的丝制里衣顺滑如水,漂亮的锁骨如凤凰展翅斜飞而上,连带樱红的两点如雪中红梅,分外美丽。 林深暗自咽下喉舌中的躁动,将白玉的髮簪从髮髻中抽出,连带红色的髮带一併扯下。 小凤凰柔软而白的长髮如同瀑布垂落,长明灯的光辉灿烂,像是为雪发罩上一层细碎的鎏金。 「师尊,」林深实在是按捺不住想收点利息,声音低哑到性感:「弟子今天得了第一,可以抱抱您吗?」 小徒弟这是在要奖励吶,薛小鸟敞开手,做了一个抱抱的动作,小表情可乖了。 林深半蹲着身子,埋入了那嚮往已久,散发甜味的小小怀抱。 薛寒凌本就小小一只,因此那健壮的身子挤进自己的怀里,小凤凰只得使劲抱住小徒弟才能堪堪抱住。 怎么这么大只…… 林深静下心来享受自己的福利,且不说这怀抱是如此的香甜……就那腰,纤细且韧,他单手就能搂个大半。心中躁动不已,手上就不安分地挠薛小鸟的腰。 薛寒凌一顿,随即微微颤抖了起来。 「林深……不要挠为师的痒痒肉。」薛寒凌小小声,他也不知怎么浑身都是痒痒肉,如今林深这一挠,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林深吞咽口水的动作快了些,性感的喉结一上一下,半晌,只轻轻嗯了一声。 那声音太过低哑,落到尘埃里开出花来,薛寒凌差点没听清。 不过林深自然不会放过这顺理成章揩油的机会,他手上不挠了,脑袋却开始不安分了。 那黑髮的俊脸在只穿着里衣的怀抱里蹭来蹭去,不过几下,就给里衣蹭开了一大半,偏偏小凤凰还觉得那一蹭一蹭痒痒的还挺舒服,愣是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小凤凰迷迷煳煳,林深勾唇,轻轻舔了一下漂亮的锁骨。 「……」小凤凰喘息急促而软,眼角晕红愈发美艷了。 林深向下,轻轻啄吻一颗红樱,尔后没等小凤凰反应过来,似羞怯一般又埋进怀抱。 「师尊……弟子喜欢你……」 薛寒凌迷迷煳煳,像被挠了下巴的猫咪一样,漂亮的凤眼里都是水光:「林深……你说了什么吗?」 整只小鸟都舒服到快要升天~脚趾蜷啊蜷,真是一种奇怪的体验。 很舒服,即使他下意识觉得这舒服不对,可就是没法拒绝。 林深心中突然升起小小的火焰,他轻轻在胸口上咬了一口,满意听见那身子敏感的小凤凰甜腻地『嗯』了一声。 第72页 「干嘛突然咬为师……」小凤凰被咬了一口后愈发迷茫了,但胸口那处燃烧的火焰还是让他不自觉挺胸。 火辣辣的,奇怪又旖旎。 「没事。」就是想欺负你,怎能如此不开窍。 薛寒凌眨巴眨巴眼,两腿绞了绞,默默揪出一节衣角遮盖自己的大腿根。 「那下,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反应过来的小凤凰两颊爆红,生怕林深看见那双腿间悄悄起立的一团。 魔性本那啥,尤其是林深还亲眼见过好多次魅魔诱惑男魔,逗弄这不知人事的小傢伙当然是一逗一个准…… 舔了舔上唇,好像距离丰收的日子,不远了。 …… 被服侍换上漂亮的衣裳,小凤凰用爪爪拍拍衣摆,非常想转圈圈。 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林深把他摁在小椅子上十指翻飞,在给他最喜欢的小师尊束髮。 小凤凰扭了扭手指,行吧,不能给玄清门丢脸。 银色的发冠被端正戴好,白玉髮簪穿过,长长的水晶流苏落下,衬得镜中人圣洁又不失美丽。 「林深,」薛小鸟瞅见通体的白与蓝,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冷冰冰怪不适应的,「想要那条红色的髮带……」 林深挑出两缕碎发,置于那粒血一样的硃砂痣两边:「可是,红色不与白色……」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停顿了下来。 薛寒凌不解,从下至上仰头看林深。 橘色的灯火在他星河一样美好的眸中格外温柔。 尤其是那双眸子里还有自己的身影。 林深微笑:「师尊,还记得上次买的红绳吗?把它给弟子吧。」 薛寒凌嗯了声,从储物袋中将红绳翻找出来交给林深。 那只是一条平平无奇的红绳,却在林深灵活的十指间开出了花。 第六十一章 魔魔闪亮登场! 薛寒凌眼睛都瞅直了,嘴巴也惊喜到微微张开。 小徒弟还有什么不会的啊? 最后,红绳同髮带交缠化成手镯,被林深郑重戴在了小师尊的手腕上。 流苏淌下,在雪白的衣袖里若隐若现。 薛寒凌的眼里满是笑意。 待到两人匆匆赴往灵海殿,殿中的欢宴早已经开始了,不同于上次在清城的觥筹交错,这里的大家都知根知底,也没有什么贪念,倒是分外和谐。 薛寒凌悄悄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这才小心翼翼松了口气。 还好没被发现迟到了。 玄音子已经被灌酒到双颊赤红说胡话了,这晌玄雅在弟子席小口小口吃菜,自然管不了他家意识模煳的师尊。 花漾则是一身花衫到处与小姐姐调笑蹭吃蹭喝。 另外几个玄清门大佬也已经和其他门派大佬哥俩好抱肩吹牛联繫感情。 「呜呜呜好好吃啊!」底下的弟子大概也喝了些酒,抱住面前醉鸭的小瓦罐就不放手,「我不想回去了,玄清门的饭真香……」 其他弟子埋头苦干,一个个犹如饿狼扑食,时不时还抬头看看有没有上新的灵食。 许多辟谷的弟子一脸怀疑,真有那么香?不都是那味儿嘛? 情不自禁提筷,从面前的小菜中夹起一筷子放入口中。 又香又辣。 我可以!弟子执筷如飞,没个三两下就将面前的小菜吃的一干二净。 薛寒凌收回视线,端坐。 他一袭白衣清冷昳丽如高岭之花,又是玄清门风头正盛的大佬,许多喝醉了的大佬举杯凑过来,邀他共饮。 「……敬你!」 薛寒凌在外一向端着形象,因此只轻轻点头,饮下小玉杯中的酒水。 美酒微凉,入口回甘,入喉微辣,回过神又有一丝青梅的香气,当真很美味。 还不错。微微颔首,薛寒凌对弟子们做饭酿酒的功力总算是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看来自己没上课的时候他们也有练习烹饪呢。 本以为会一直如此清闲舒适,薛寒凌心情简直特别好,结果没想到后半场,灵海殿内就开始群魔乱舞。 起因是因为几个西域的小姑娘,酒量不好又刚,喝醉了就开始跳舞耍酒疯。 偏偏大家都喝的非常兴奋,跟着就开始瞎蹦跶。 若是跳的好看也就罢了,偏偏跟风跳舞的几个大佬四肢不协调,生生把人家异域风情的舞蹈给带偏了! 地都快震塌了! 薛寒凌瞅见那大佬捞起衣服跟人姑娘学肚皮舞,眼睛都快辣瞎了。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偌大一个灵海殿,只有我一个正常人。 白水兴致勃勃,自发要给跳舞的人群伴歌。 薛寒凌:「……」我听过伴舞,就没听过伴歌。 于是灵海殿里开始迴荡他的鬼哭狼嚎,其威力不容小觑,几个喝醉的大佬都被吓醒了。 蒲苇左手一杯接一杯喝小酒,右手一笔一笔奋笔勤书,当真是有了盛唐时期某李姓诗人杯酒作诗的势头! 林深被石英白水摁在桌上,动也不是走也不是,只想遮住自己的脸不让人认出来。 尤其是不能让薛寒凌认出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堂堂修真界,画风竟然是如此的诡异清奇。 本来以为他们是时不时才会抽风那么一次的,结果没想到…… 他们每分每秒都在抽风。 第73页 如此美好的时间,不搞事岂不是对不起这么多人?暗中的黑气悄悄渗透整座大殿,准备来个一网打尽。 薛寒凌只感觉一股寒凉顺着他的嵴骨往上,直冲头顶! 当着翠竹门大佬的面摔了酒杯,他飞身而上,落在正中的灵海柱上,清冷的双目里满是杀气。 许多感知敏锐的大佬也从酒气里反应过来,将喝的醉醺醺的人护在自己身后。 他们,被一股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给困在灵海殿了。 「怎,怎么了?」刚还在给薛寒凌敬酒的大佬一脸懵逼,怎么到他这里寒凌小可爱就不理他了呢…… 「嘘,别说话。」另一个大佬清醒过来,夺了他的酒杯,拍他的头顶。 清凉入窍,翠竹门大佬瞬间清醒过来。这才察觉到自己深处的灵海殿不对劲。 有恶念笼罩他们。 薛寒凌站在最高处四下扫视,可无论他怎么看,四面八方都被奇异的黑气笼罩,灵识延展不出分毫。 「师尊!」林深匆匆赶过来,在灵海柱下喊他。 这股恶念突然弱了许多。 林深一顿。 随即漆黑的瞳仁中闪过一丝红光,阴鸷而寒凉。 「滚。」魔息拂动,前世血海浮沉积攒的杀气动盪,直直冲向黑气最集中的一处。 黑气瑟缩成一团,在恶枭君肆意恐怖的威压下悄然褪去。 薛寒凌余光里瞅见那黑气缓慢褪去,握剑的手不由松了松。他现在重伤未愈,早已是外强中干,根本没力气对付那傢伙。 殿中又有那么多人喝高了清心咒都拉不回来。 黑气顺着来时路悄悄回还,中途分成两团,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魅魔缩在角落小心翼翼揭开瓶口,收回那团瞧起来可怜巴巴的黑糰子。 腰间的小镜子布灵布灵闪烁红光,魅魔小声骂了一声,才不情不愿捏起小镜子:「干嘛?!」 炎盐挠头,一头红髮被挠得更乱了,憨憨的:「那啥,就是想问问你情况咋样了。」 月照白他一眼,用摺扇把炎盐拍到一边儿去:「你再不快点,魔域就要被那傢伙炸了。」 他这话说的咬牙切齿,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再配合他身后时不时窜起来的火光,当真是有一种迫在眉睫的恐怖。 魅魔噎住,一头水藻一样的黑髮被她随手拂到身后,漂亮妖冶的脸上布满黑灰,脏兮兮哪有一点儿魔域第一美女的模样:「我能怎么办?!这里全是修士大佬!我要直接进去还不死无葬身之地——」 「什么?」林深移形换影,轻轻蹲在一身破烂的魅魔身前。 他还从来没见魅魔这般狼狈过呢……林深嗤笑,打量那印象中娇艷如牡丹的魅魔姑娘。 「嗷!」魅魔反应过来,在一片寂静中尖叫一声,还将小镜子抛了出去,「饶了我吧!不是我,那镜子里那两个傢伙叫我来的!!!」 林深微笑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他随手拾起小镜子,正对镜中安静如鸡的两魔。 月照只觉得一股不亚于在魔域狂轰滥炸的傢伙身上的气势,牢牢压住了他,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让魔喘不过气。 炎盐眼珠子乱窜,左瞟右瞟就是不敢看林深。 魅魔缩在墙角,整一个漂亮的魔都缩成了刚才那样的糰子,表情见鬼了似的。 「餵。」林深语气平淡,手指漫不经心点点下巴,「他是不是快把魔域炸了?」 他可是知道自己的分身究竟是怎样一个狠角色,前世他只需要下命令坐在后方,分身就会为他一往无前,战无不胜。 「果然是你!」月照手中的摺扇掉落在地,他却没有丝毫察觉:「你到底想要什么?」 林深瞟他一眼,心说月照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明:「孤想要……整个魔域。」 只要拥有与玄清门乃至整个山海界对抗的底气,他就能名正言顺拥小凤凰入怀了吧。 前世是他不够聪明,太过执着,才把小凤凰看做豺狼虎豹。 月照闻言皱眉:「……魔域现在不已经相当于是你的了吗?」 林深勾唇:「还不够,孤要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孤的名讳。」 魅魔悄悄睁开眼,小心翼翼:「大家,都知道您叫恶枭君了。」 她怂答答的,没有分毫前世的光彩照人,林深沉思,随即起身。 「是……他们都知道了,孤的计划就可以开始了。」此刻,他眼中金红闪烁不停,那修长嶙峋的手掌收缩,像是把什么牢牢握在了掌心,「孤,是魔域的王。」 小凤凰,你註定属于孤。 …… 就在黑气悄然褪去之时,薛寒凌也轻飘飘落地。虽然有些奇怪为何没有受到攻击,但大抵的结果还是不错的。 林深斜倚在灵海柱旁,鬓髮落下,阴影中刀削的侧脸若隐若现。 「林深?」薛寒凌上前,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 他的小徒弟,怎么此刻看着有点不对劲吶,简直就跟失了魂一样。 感觉到小凤凰召唤的恶枭君挑眉,向三只魔域大魔安排好征战魔域的信号后,移形换影又回到了大殿之中。 微微的酒气从他身上溢散,林深假装自己酒醉抚了抚额头,身子晃了两下,半靠在薛寒凌的肩头:「师尊,弟子有些醉……刚才出神了。」 第74页 薛寒凌哪里见得一乖巧可爱的小徒弟示弱,伸出爪爪就把人搂好,嘴巴里还嘀嘀咕咕的:「……幸好那东西今天的目的不是伤人,不然为师还不知道怎么保护你们。」 边上的白水石英两傻子肩并肩靠在一起,哼哼唧唧冒了俩鼻涕泡出来。 大部分喝醉酒的弟子亦是如此,他们还算清醒的师长面面相觑,嘆气,只得施展灵术任劳任命让一群小崽子浮空,好带回临时的住所。 就刚刚那情况,宴会多半也举办不成了,如此反正吃吃喝喝也很久了,倒不如就地解散了吧。 第六十二章 玄清门=铁公鸡 「我不走我不走。」有的弟子一声惨叫,抱住灵海柱就死不撒手,脸上满是滑稽的泪痕。 他的师父气的半死,又不好当着别人的面动手,只得耐下性子问他:「怎么不走啊,灵海大比已经结束了。」 那弟子吸鼻子,一只腿被他师父拉扯着整个人就是扯不下来:「越海派饭太难吃了,我想来玄清门当交换生——」 薛寒凌竖着耳朵听见这样的对话,猝不及防笑出了声,今晚他也喝了不少酒,情绪倒是放松了不少。 林深享受一样轻嗅混杂酒气的微甜,眉宇里的渴望和占有无比深刻:「师尊,师尊……」 「嗯,为师在。」薛寒凌小声应他,还帮忙理那大脑袋蹭乱的玄发。 林深只觉得一颗心满满的,计谋得逞一样笑的肆意:「师尊,弟子好饿啊——」 一旁的花漾突然支棱起头,迷迷煳煳说了句我也好饿。 蒲苇赶紧用糖糕堵住她师尊的嘴,讪笑把人送走了。 不一会儿,偌大的灵海殿内走的干干净净,即使知道之前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可太多的人都处在茫然之中,如此也不是一个商讨的好时机。 一地的残羹冷炙,大家的用餐礼仪本还不错,奈何出了个乱子,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 「这要是被城师兄看见可就惨了……」小凤凰嘀嘀咕咕,乱成这样一会儿小弟子们进来也不知得收拾多久。 林深默默支手,指尖冰蓝色的灵力溢散化为漫天光点,光点落下犹如小小精灵,哼哧哼哧开始打扫偌大的灵海殿。 薛寒凌愣住,没想到灵力还可以这样用。 这得多厉害的操控啊—— 「师尊,」林深突然抬起头看他,漆黑的眼瞳似乎蕴含千言万语,「只要你想要弟子去做的,弟子都会为你做到,因为弟子,无论何时,都喜欢你。」 就算为你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那胸腔中熊熊燃烧永不熄灭的,就是我的心意。 薛寒凌踮jiojio轻轻拍林深的额头:「我知道,为师也喜欢你。」不然怎么会收你做弟子。 林深只能无奈地笑,他知道,薛寒凌的喜欢同他的喜欢,不是同一个意思。 小凤凰啊,你怎么能如此不开窍呢?话啊,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 待细碎光点摆好散落一地的餐具座椅,两人这才慢悠悠乘坐灵舟回到了寒峰。 寒峰之上依旧小雪飞扬,只有梧桐树下的小木屋隐隐透露出微的橘色光芒。 如梦似幻,有几分难得的温馨。 林深服侍好小师尊洗漱完,得到小师尊递过来的一个装满美食的小储物袋后,满意退出了那软乎乎甜蜜蜜的小房间。 薛寒凌默默看着那高大俊朗的身形消失在门口,嘴里那句『不然你留下吧』就是说不出口。 总感觉有些奇怪,可到底是哪里奇怪,他也不懂。 吸拉毛茸茸的小兔子拖鞋回到房间,橘色的灯火闪烁,薛寒凌褪下那一身裹体的衣裳。 ——早在那之前他就已经感觉到了不自在,被衣物摩擦的那处又疼又痒,而今褪下那层衣衫,原来已经如此红肿。 轻轻抚摸,蚀骨的酥麻让小凤凰情不自禁嘤咛出声,声音甜腻软糯,莫名羞得小凤凰蹭一下钻进了被子。 这,这是什么?小凤凰在被子里捂住脸,脸上一片滚烫。 脑海里全是林深啃噬胸口的画面,最后意识翩飞,胸口的那处,甚至还在隐隐发烫。 意犹未尽。 林深回到自己干净整洁的临时住处,悄悄在心中的计划书上画勾。 眼角眉梢满是得意,因为他的小师尊,已经温水煮青蛙被他煮到无论怎么触碰,都毫无反抗之心了。 舌尖抵住上颚,他的脑海里全是今天在师尊怀里肆意的画面,温软的身体,漂亮莹润的肌肤,还有那妩媚甜蜜的喘息—— 习惯孤的温柔吧,亲手将一切交付于孤,最后,就怎样也离不开孤了。 而孤,会永远宠爱你。 魅魔在暗处撇嘴,真是恶劣的男人。 别以为她没看到,这人面对他师尊时,眼中深沉漆黑的占有欲——分明是一只狡猾阴险的独狼,却偏偏要在那人面前做一只听话的大犬。 恐怕他师尊怎么也想不到林深是这样一个人。 「在想什么ynyan斐卜?」林深抬眸,嘴角笑意不在。 魅魔疯狂摇头,恐惧犹如藤蔓在心中攀爬,她不禁缩小自己的身体,以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林深食指轻敲桌面,其实孤也不是那么可怕。 …… 凌霄今晚没有去参加宴会,他待在自己分配到的房间里,低头仔细思索着。 第75页 ——本来只是想随便玩一玩,倒是发现了什么奇异的不同呢。 室内一片昏暗,寂静无声,倒是与不远处的灯火通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泾渭分明,一片孤寂。 他天生就是这样的孤独。挺腰倚靠在椅背之上,凌霄不由自主想到了那从头至尾都没有认真看过他一眼的白衣人。 薛寒凌啊……这个他在诡梦中窥见的人,虽然只是未来的一个分支,却也还是让人十分在意了。 他与未来,究竟有什么交集呢?而那只跟在他身边恍若牛皮糖一样的男人…又会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就在凌霄暗自思考之时,诡异的黑气从他脚下缓缓回流,不详的意味在它那团里翻滚汹涌,犹如阴沟里涌出的黑水。 「什么东西?」对这类玩意儿格外敏感的凌霄捏诀想去抓,猝不及防却被那团黑气侵入了身体。 就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了许多……有关未来,有关过去,有关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真相,它们娓娓道来,试图迷惑眼前这个送上门来的『羔羊』。 可凌霄哪里是灵海大比上那些手舞足蹈的『羔羊』,他活了快上千年,自然只是看电影似的过了一遍,片刻后还做出了你是傻比吗这样的评价。 黑气更黑了,它没想到随便选的一个人都这样能把它气的半死,刚想冲出他的身体跑路走人,就被凌霄给捏住了小尾巴。 「知道我是谁吗?」凌霄勾唇,作为赤霄教老祖,他最擅长的就是同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打交道,「别说你就是一团鬼气,就算那四方鬼王站在我面前,都得叫我一声爷爷。」 不过,那得是在他身体里的封印解除过后……也不知道沉睡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体内的封印谁也解不了,而且一碰,灵海就痛彻心扉。 只有在靠近那个人的时候,才会松一点。 鬼气闻言气的更厉害了,它还得回去打小报告呢,把它限制住算什么理——它继续在凌霄体内横冲直撞,可惜凌霄完全不当回事儿,卷吧卷吧被子睡了。 睡之前都还在想今后要怎么去招惹薛寒凌呢。 第二天,该留下当交换生的留下,其他门派的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只是走之前,他们都向玄清门表达了对未来的担忧。 玄音子宿醉未醒,顶着俩黑眼圈咄咄逼人:「私以为,修真界还是继续钻研飞升之法为好,毕竟,人在做它在看。」 言下之意,『它』对修真界盯得那么紧,什么事儿都要管上一管,你还真怕那傢伙能搅和出什么水花不成? 表达担忧的长老噎住,随即气急败坏跺脚闪人,脸黑得跟煤炭似的。 玄清门,神经病啊! 「你不会真以为没事儿吧?」花漾向来和玄音子脑迴路不在一条路上,这番倒是不甚理解。 这可是忧关修真界的大事,难道不应该引起重视? 而且,『它』也并不会管那么多,与其说是在管,不如说『它』只是选择性的在管。 玄音子摇头:「想查的自然会查,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稳定局面——这是玄清门应该承担的责任。」 花漾啧啧有声,怪不得这傢伙能做掌门,比他们这些咸鱼考虑得就是全面。 隔壁城北南眼睛过一个扫视一个过一个扫视一个,探测仪一样。 花漾歪头:「?」这位又是在干嘛? 突然,城北南窜到一位步履匆匆的刀客面前,摊开了手。 「损坏桌椅费二十块上品灵石,城峰弟子精神损失费五十块上品灵石,承蒙惠顾,现石还是灵票?」 一副要钱不要命的嘴脸。 「忒!抢钱啊!你那弟子什么弟子啊这么贵!金镶玉的吗?!」 城北南眼一斜,伏诛默默从刀客身后站了出来,而那刀客,则被暗器暗算迷晕了头。 城北南挑眉:「小样儿,还对付不了你个欠钱不还的傢伙?」 原来这位刀客就是那天一巴掌拍碎梨花木桌的傢伙,随后还坐断了两根梨花木靠椅,也不知是屁股长刺还是怎么的。 玄清门本就不富裕,这来一下更是雪上加霜,于是城北南提前就嘱咐好自己的后勤团队,让他们给盯着点儿,不要放过一个漏网之鱼—— 偏偏这位刀客拒不给钱,还言语上辱骂了前去讨债的弟子筑积,信誓旦旦还说什么来这里是玄清门的荣幸。 这下城北南可忍不了了,拍案而起就去找整个玄清门看起来最沉默寡言,实际上最好说话的诛峰伏诛。 这下,这些欠钱不还的傢伙可不就得在暗器下被迫『伏诛』了嘛。 嘻嘻,玄清门即将入帐一大笔钱钱,真好呢。 第六十三章 幼稚鬼 「哎嘿,玄清门这么穷的吗?」翠竹门长老为人老实巴交,掏出钱袋就上交了几块灵石的罚款——他家弟子敲竹棍把演武台地板敲裂了,那地板是吸收灵力的好东西,理论上不赔款也说不过去。 可是没哪个门派会真正去要钱,他们只会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城北南点好灵石,嘆气:「哎,玄清门略有存款——架不住要养活这么大一家子。」 翠竹门长老抬头,城北南身后那几个白萝蔔眼睛亮亮的,眸中单纯懵懂,一看就是要涉世未深要吃饭的嘴。 更别说玄清门里那么多天资聪颖的弟子了,想必又是一大笔开销。 第76页 翠竹门长老嘆气,果然大家都不容易啊……随即同城北南商量着做些什么生意创收什么的。 清城那么多好东西,玄清门的灵食又那么香,简直就是钱途光明。 花漾静静观赏完整个玄清门最鸡贼的傢伙拿了钱还做了生意,默默扭头。 「小师弟呢?」玄音子四下打量也没看见薛寒凌的身影,不是说好了会来的吗? 花漾撇嘴,「晓不得咯。」 就在他俩嘀嘀咕咕个不停地时候,薛寒凌哈切连连扒拉了过来。 今天的他没有束髮,白髮懒散散落,一身简单的白衫,时不时还揉一揉眼睛,亲切力满分。 尤其是他身后还跟着个粉衣黑髮的阳光青年,这下两人不像是出来送客的修真大佬,更像是人间出游的公子哥。 「崽,没睡好啊?」花漾揉揉小师弟毛茸茸的白髮,小心翼翼蹭蹭躲在髮丝里耷拉的凤翎。 「米有……」薛寒凌眯起眼睛,凤眼微弯,像一只被挠下巴的小猫咪。 林深心里意味深长哦了一声,暗自记住了那逗小凤凰撒娇的方法。 四周的大佬脚下动作愈发慢了,最后迈不开脚一般,定定杵在原地看热闹。 玄清门兄友弟恭,还有寒凌上仙,也并非传言中那般不近人情……虽然不太爱说话的亚子,但脾性非常温和。 听说玄清门灵食如此优秀,其中功劳最大的也是寒凌上仙呢。 「寒凌啊,能不能交换灵识印记咯?」谈好生意的翠竹门长老笑呵呵的,是一个面目慈祥的老顽童。 薛寒凌对翠竹门观感极好,立马就同这位长老交换了灵识印记。 这灵识印记,为的是距离颇远的两方也能通过灵石交流的一种方式——毕竟灵识辐射的距离就那么点,纸鹤传书又太慢。 其他的人面面相觑,纷纷上前同薛寒凌交换灵识印记,这下,薛寒凌的守心石中多了不少灵纹复杂的印记。 每个人的灵识印记都是本源的模样,而薛寒凌,则是一捧燃烧的火焰。 「吶,夫子,我也可以和你交换吗?」略微轻佻的声音在薛寒凌耳边响起,薛寒凌抬头,正对上那双深邃的黑眸。 如果说林深的黑眸深邃如夜空,这人的眸……就总让人想到深不见底的深渊。 薛寒凌面无表情同他交换了灵识印记,这么多人在场,他也不好拒绝。 只有林深悄悄攥紧了拳头,心中不祥的预感逐渐加深。 这个傢伙,想要对孤的小凤凰做什么。 凌霄抬眸,挑衅一样望向林深,口中却对薛寒凌吐露话语:「夫子,我可~真~喜欢你啊~」 林深的脸更黑了。 薛寒凌一阵恶寒,赶紧收了守心石:「……承蒙厚爱。」 待凌霄回过神来,薛寒凌距离他已经几步远了,尤其是他的手还与林深十指相扣。 那两只手交握得不自然,明显就是薛寒凌先握住林深往后退,期间被林深反握相扣。 气死我了!嘴角的笑不由自主落下,凌霄整个人都变得阴鸷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在意薛寒凌,在漫长的生命中明明向来都是过林不沾片叶…… 这会是喜欢吗?他眼中的两人又开始对话,薛寒凌仰头同林深交谈,林深侧脸笑的阳光温和。 随即,薛寒凌撒娇一样蹭了蹭林深的脸颊,偏偏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咿咿呀呀依旧说的津津有味。 围观的人不发一语,脑海中浮现了三个字。 修罗场。 凌霄气的半死,偏偏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怼林深,只得嗤笑两声,骂骂咧咧走人。 和林深这种魔斗,得提前拟好计划书才方!为!正!道! 清风和煦,林深唇角上扬,同小师尊腻腻歪歪,那与之十指相扣的手被隐藏在大袖之下,就没有松开过。 刚才亮出来,是为了给那傢伙看的……真是幼稚,做这种宣示主权的小动作,林深在心中笑自己,却又因为小凤凰懒洋洋的小动作觉得就应该如此。 如果不宣示主权,这小宝贝一直都会被人惦记。 送走各门派大佬和弟子,两人乘灵舟回到寒峰,就在梧桐树下,薛寒凌拿出那座寻魔尺,东瞅瞅西瞅瞅不知捣鼓什么弄个不停。 「师尊,这是那天的寻魔尺?」林深倚靠在椅背之上,另一只手在小凤凰软白的发尾摸来摸去。 寻魔尺啊,他好像想起来,上辈子就是这个东西将罪名彻底压在了他的身上。 而这寻魔尺,如今看来,是薛寒凌的所有物,还有刚见他拿出这东西的那一天,小凤凰骗他说,这是师兄送给他的灯…… 小凤凰啊,真想把你关起来,只为孤而笑,为孤而哭,一生一世都只能看着孤…… 薛寒凌点头,随手拂开两落在睫毛上的飞雪,支支吾吾:「嗯…这是我从藏宝阁找到的,本来只是觉得好看。」 鬼知道他心里已经快紧张死了,就算眼前这个人不是涅槃前的林深,他也还是慌得很。 慌被林深发现他的不正常,慌被林深发现他是重生回来的…… 慌到小指头都在微微颤抖了。 林深挑眉,就说小师尊是霁月风光单纯懵懂的一个人,又怎么会用寻魔尺来揣测人心呢? 「林深,远一点啦,为师快看不到了。」眼看那张俊脸越凑越近,薛寒凌低头可怜巴巴,双颊也微微泛红。 第77页 就是没动手推开林深。 他又想起昨天林深的舔舐吮吸,现在胸口上仿佛火辣辣的呢。 真是莫名其妙让小鸟觉得不安,林深果然好奇怪一恶枭君。 晦暗的视线在那淡樱色的唇上流连忘返,最终不得不退开身形,喉结止不住的上下滚动。 「师尊,你对于魔,是怎么看的呢?」林深笑嘻嘻,那笑意却没到达眼底。就算薛寒凌举止早已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他还是不安。 薛寒凌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呀。 「魔啊……」小凤凰佯装镇定,「若是有底线,不放纵,是魔是仙,都没有关系。」反正你是魔是仙,为师也一直会对你好,也不会让你犯错。 这是他真实的想法,一直以来皆是如此。 林深鸦羽的睫毛微颤,黑眸深邃又动人:「是吗?原来师尊是这样想的。」 那视线暧昧而深邃,薛寒凌莫名觉得嵴背发凉全身发软,手上捣鼓寻魔尺的动作都不由加快了不少。 「林深,」薛寒凌紧张到全身都在发凉了,「你要不,回来住吧。」 有些害怕被拒绝,又有些莫名的的期待。 林深眼前一亮,也不再作妖了,心里暖融融的:「师尊是想弟子抱着睡吗?」 他忘不了那怀中的温软,正如同薛寒凌也忘不了他怀中的炽热。 他们本该是天生一对。 「嗯…而且最近不安全,你回来,为师方便保护你。」薛寒凌这话软乎乎声音又小,不仔细听恐怕都听不出他到底说了什么。 「弟子明白。」林深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嘴巴上说是这样说,实际上还是想念自己的怀抱吧。 『咔嚓』一声,就在他笑的开心灿烂的时候,那寻魔尺上的坚硬如金刚石一样的尺头,终于熬不住一直以来巨大的力量,被小凤凰三下五除二扳下来了。 只余下放射状的小灯。 林深:「……」钢牙小凤凰名不虚传。 薛寒凌似乎也觉得有哪里不对,乘着林深发愣的时候连忙把自己的扳下来的那一部分藏到了身后。 扳走了那一部分玄清门就没人能用它伤害林深了,自己这是在未雨绸缪呢! 见小凤凰脸颊红红,两只手就是背在身后不拿出来,脸上还一副倔强骄傲的小表情,林深在心中偷笑,又觉得自己计谋得逞。 从那天薛寒凌拿出寻魔尺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偷偷计划了,时不时提起寻魔尺都是一副被伤害到的模样,如此一番下来,小师尊一定会处理掉这东西…… 果不其然。 「师尊干嘛弄坏这寻魔尺?」林深假装好笑又感动,伸手输入自己的灵力,寻魔尺绽放出冰蓝色的光,很有些意境。 薛寒凌本还有点愧疚损坏了门内财产,如今一见那冰蓝色的柔光,又觉得自己没错了:「它本就不该出现。」 众人都记得曾经那寻魔的时间,修士将入魔之人用这寻魔尺一一寻出,旋即推入火坑烧死。 这样的做法又同那些失去理智的妖魔生食同类有什么不同?彼时薛寒凌还是小小一只,跟在玄之子的身后,被那一幕吓得眼泪直流。 恍若地狱,犹在人间。 第六十四章 小凤凰是棵小白菜 那里还有小小的稚童,只因其父母是魔就被怀疑血脉不干净,被生生搅碎灵根,放逐荒野。 一个小小的孩子,在那荒野之中如何能活下去,这和杀掉那小孩有什么区别。 「宝宝,别哭。」玄之子抱起小小一团的薛寒凌,轻轻为他拭去眼角的泪水,「你以后可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啊。」 薛寒凌用小肉手攥住玄之子的衣襟,分明看见师尊泛红的眼眶。 师尊做不到的事,弟子一定要记得。 这一记,就记了好多年,荒魔那次是必须得以杀止杀,除此之外,薛寒凌从来没有对任何一只妖,一个魔动过手。 而在他涅槃前沉睡的那段时间,那些人又是怎样欺负林深的呢?小凤凰越想越难过,越想越觉得愧疚,眼眶也不由自主泛红。 可把林深吓到了,他不明白小师尊是想到了什么,只能将人轻轻抱进怀里,哄宝宝一样轻言细语哄薛寒凌。 小凤凰吸鼻子,觉得自己怪丢人的,还每次都在小徒弟面前丢人。 那小巧温软的凤翎一上一下晃悠地可厉害,林深实在忍不住,嗷呜一口就亲了上去。 小凤翎顿时不晃了,犹如被雷噼了一般直挺挺,任由林深亲吻它。 软软的小绒毛轻轻扫在林深的唇和脸颊上,凤翎尖尖的白色『小眼睛』被亲到发亮,像是激动一般又凑到他的唇边。 林深:「?」 薛寒凌从他怀中抬头,小脸蛋微微泛红,眼角还有潋滟的水光:「林深,再亲亲它嘛……」 简直就是在撒娇个不停。 凤翎是凤凰最柔软脆弱的地方,薛寒凌愿意被林深触碰而不反抗,可以说是完全信任林深了。 也不想想这事在涅槃之后,这时候的林深哪里会知道自己的师尊是一只漂亮柔软的小凤凰。 林深轻轻答应他,旋即又吻上软乎乎的小凤翎,那凤翎在他的唇下羞涩得一晃一晃,连带薛寒凌抓住他衣襟的手攥紧,十指骨节都凸显了出来。 第78页 小脚丫也一扭一扭,身子颤颤巍巍的,就是一个粘人的小可爱。 林深加深了唇角的笑,搂住他的手更紧了些。 真好。 …… 灵海大比彻底散场后,玄音子连同花漾等人商量(争吵)半晌,还是将小师弟的徒弟叫来了玄峰。 玄峰上的小木屋依旧颤颤巍巍仿佛随时会倒塌,玄音子坐在小马扎上,正在同城北南等大佬说话。 「到底要不要说给他听啊……」 「你都叫人家来了还好意思问我?!有意思吗玄音子?!烦不烦啊!」城北南闻言犹为暴躁。 林深心中一凛,抱拳同各位长辈行礼:「弟子林深参见掌门,各位峰主。」 如果刚才他没看错的话,玄清门大半个门派的大佬都在这里了,连带那位『千里不留行』的峰主伏诛。 这位峰主应当是玄清门遇见明面上无法处理的事情,亦或是重大事情才会出现,如今出现在这里……很难不是因为他。 玄音子同花漾对视一眼,幽幽开口,直截了当:「你是不是…早已经知道了寒凌的事?」 也难得他会怀疑,林深同薛寒凌实在是太过亲密,他那小师弟也从未想过在这弟子面前遮遮掩掩,所有,有些事情就只能由他们这些做师兄的来做了。 林深低头,没想到掌门直接就开门见山没个过渡。不过薛寒凌的事他知道得可多了,这事儿可不能让人知道。 四下沉寂,在场所有大佬虎视眈眈,都在等林深的一个答案。 而这个答案,将会决定林深是否可以留在寒峰……甚至是他的生死。 所以伏诛才会守在这里。 「弟子不知掌门的意思。」林深毕恭毕敬,瞧着彬彬有礼,其实一身傲骨,绝不折腰。 玄音子知道,林深并不是平凡人…他太年轻了,而年轻如此就有这般成就…… 「我是想问你,你看见寒凌头顶上那几根毛了吧?」玄音子有被他这态度激到,语气放低话里夹带冰碴,又冷又吓人。 若是寻常人说不定就怂了,可林深哪里是寻常人,他依旧不卑不亢:「是,但那又怎样,他依旧是弟子最倾慕敬佩的老师。」 他已经明白玄音子接下来要对他说些什么了。 本是你们亲手将小凤凰送到孤的手上,这可怨不得孤—— 花漾悄悄挑眉,这话说的好像没什么毛病,怎么他听着就哪哪都不得劲呢? 玄音子暗自松了一口气,身后伏诛也没有任何反应,他才继续说道:「如此甚好。今天,就是想告诉你一些事,和你签订言灵契约。」 言灵契约即是封口的灵契,由『它』作证,凡违契者,魂飞魄散死无葬身之地。 林深正襟危坐,面无表情还真是像极了他的师尊。 玄音子颤颤巍巍喝了一口『满天星』,开门见山:「你应该早有感觉,你的师尊是一只妖,而并非人。」 林深抚弄冰心,一点没对这件事感到意外:「比起妖,他更像是天上的仙人吧。」 那么纯洁,那么美好。 当康匍匐在花漾脚下,听见『仙人』二字哼哧哼哧打了俩响鼻,似乎很贊同林深的说法。 本质上虽然是妖,可那都是泛指,它们其实更接近天生灵体一身祥瑞的小神仙。 玄音子点头,眼中多了些赞赏:「虽然是这样一回事,可你的师尊,是一只被抛弃的冰凤凰。」 闻言,林深的手悄然攥紧,他想到了师尊时刻小心翼翼的模样,同陌生人说话时腼腆冷漠的模样,还有一开始,问他要不要换师尊……那时他还奇怪,怎么会有大能如此谦卑。 原来是曾经被抛弃过…… 「是啊,我们的小师弟,你的小师尊,虽从未明确表示出来,但他心里…大概一直都很自卑吧。」玄音子唇角放松,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你知道的,凤凰本应该属火,我们猜想正是因为他属性不对,才被族人抛弃。而他那样看重你,也是有这原因在内。」 鸦羽一样的睫毛微微颤抖,林深胸腔中涌动的全是心疼,原来重生前小凤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从未离开,是因为自己也被抛弃过。 所以才不想让他觉得,自己被玄清门抛弃了。 可笑玄清门从未抛弃过他,是他自己放弃了自己。 所以,那群抛弃他的凤凰呢? 读出林深深邃眼眸中的肃杀,玄音子不由嘆气,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愤怒:「他们说,不会接受寒凌这样的孩子。」还说,那孩子出生本就应该死去,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他们能想像,那时的小凤凰就是那样坚强,用嫩黄的小喙啄开坚硬如玉石的壳,自己砸吧砸吧嘴就老老实实啃掉蛋壳。 又顶着一头小乱毛叽叽喳喳到处找吃的,还好在那段时间遇见刚生完蛋的乌鸦麻麻,每天反哺好歹才把他餵活。 可乌鸦又能活多久呢?乌鸦麻麻终究只是一只普通的小鸟,在餵完他最后一口肉肉后还是苍老离去了。 那时的薛小鸟,又成了一只孤孤单单的小鸟,一身灵气香喷喷诱人得很。 知道自己没人爱,于是他竖起了一身柔软的白羽,逼自己进食捕猎,打架比谁都凶,蟑螂树根毒蘑菇什么没有啃过,也得亏是一只凤凰才没吃死。直到他有了人形,周围的威胁才小了不少。 第79页 直到后来,玄之子上山摸鱼,才碰见这小脸脏兮兮却格外可爱的孩子。 「不过还好,我们的小师弟一直都很善良。」想到师尊手上那两个经久不消的小米牙印子,玄音子笑的可开心了,「就算被欺负了,只要没有恶意,最多也就咬人家两口气就消了。事后还问人疼不疼。」 真是个可人疼的小宝贝。 林深也突然想起来薛寒凌说过他曾经啃过玄之子一口,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一时,空气中满是快乐,正在打盹儿的小凤凰打了个软乎乎的小喷嚏,闭眼小心翼翼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可不能冷到了,不然又要喝师兄熬的毒药。 「就是小时候先天不足,导致他的身体一直不好。」玄音子笑完,又陷入了忧虑之中,当真是变脸界最佳选手,「其实最大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的体质,而是因为……他没法变回凤凰的形态了。」 林深一顿,旋即望向花漾腿上懒洋洋的猪崽。当康通人性,脾性又温和,丝毫没觉得林深这样冷冽的眼神有哪里不对。 它哼哼唧唧了半天,花漾逐字逐句翻译:「……妖需要变回原型,才能吸收日月精华,灵气生来为人类所用,却不是妖最好的选择。」 「杂质太多,会导致妖妖魔化。」花漾越说眉头越紧,他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每每听见,还是觉得担忧。 就怕哪一天小师弟说没就没了,那时他们又怎么下得去手。 玄音子点头:「不让他多用灵力也是这样的原因……可惜那孩子总是事事为己任,做什么都很认真。」 林深默不作声,他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阴影里。 玄音子等人也愿意再多说了,拿出契约的一部分,叫林深签下。 这份契约签订的内容条约就是刚才玄音子所说的一切,而这所有的一切,林深都不能往外透露一个字。 只要他敢说,『它』就敢用雷噼。且不说还有伏诛密不透风的追杀。 第六十五章 萌混过关 「还有一事弟子不大明白。」林深签字摁下手印,契约书金光一闪,代表签订的契约成立,已经由『它』认可,「师尊的小凤翎都露出来了……」 玄音子挠头,轻松:「这不还有伏诛嘛,玄清门对外宣称是暗器。」 那些人一见小凤凰的『暗器』立起来,可不就自发焉巴不再惹事了嘛,自然而然,小凤凰的情绪波动就更少了。 伏诛颔首,对林深打了个招唿。 林深点头,随即冷静告辞师长。 就不该问他们如此正儿八经的问题,画风都不对了。 离开后,林深杵在悬崖,低眸默默槓掉了心中小本本上强夺豪取的计划,准备换一种方式来获得小凤凰和他周围所有长辈的认同。 小凤凰值得最好的一切,而不是那样一来就把人吃的死死的,密不透风。 那样,善良的他才会永远快乐。 勾唇轻笑,他眼中仿佛盛满了蜜浆,好像薛小鸟喝蜂蜜水嘴边悬而未落的那两滴。 漆黑的糰子悄悄从他的储物袋里蹦跶出来,同他杵在悬崖之上。 「你喜欢你的小师尊。」魅魔砸吧砸吧黑乎乎的小嘴,她刚吃了俩坏东西,如今正饱呢。 不过就恶枭君的那位师尊,的确是与众不同,就连看见一个好看男人就扑上去的她,也生不出分毫亵渎的心思。 薛寒凌天生就该被人捧在手心,而他也永远以善良温柔待人。 是不可多得的好青年。 林深轻轻嗯了一声,在魔域飞扬跋扈的恶枭君,对自己的爱人却如此温柔。 这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魅魔上下打量他挺拔的身形,嘀嘀咕咕好男人都被好男人吃掉了。 「你吃掉的好男人也不少吧。」林深闻言颇有些无奈。 魅魔晃晃自己乌漆嘛黑的身子,圆滚滚就是颗球:「什么好男人啊,色字头上一把刀,他们不是因为我的美色,就是因为忌惮我的实力……」 所以又哪里会有真心?在魔域,真心还不如路边的一个烂馒头。 「……」大约是一个黑糰子郑重其事说这样的话怪奇怪的,林深扭头,视线望进无尽的云海之中。 孤的小凤凰,即使所有人都抛弃你,只要孤还在,就绝不会让你陷入从前那样的困境。 …… 这晌,新的课程开始,薛寒凌又开始每天被自己的徒弟从暖融融小被窝里挖出来,扁嘴上课的三点一线。 自从上次的城北南国文课程事件之后,薛寒凌每次都会从自己的两节课里抽出一节课给萝蔔弟子们解释古文,一来二去,萝蔔弟子们深深感觉自己的文化水平都提高了。 不过他们烹饪的水平,依旧让薛寒凌额角的青筋直突突呢。 又是一个平凡的上午,窗外微风吹拂,室内暗香瀰漫,萝蔔们眼皮耷拉守在灶旁,意识随锅中翻滚的泡泡起伏不定。 薛寒凌今天教他们做的是灵蔬羹,明明羹里只放了些灵蔬,却因为加了两味凡间的食材变得浓稠,甚至多出一丝诱人的肉味…… 灵蔬常有,而肉肉不常有,自从他们分享到的蠃鱼翅膀肉肉之后,普通的肉肉都不入不了他们的口了!真是挑嘴! 可恶!普通的他们嫌弃不够香甜,特殊的他们又买不起! 第80页 于是百般恳求之下才有了这道灵蔬羹。 灵蔬羹里加了鸡蛋和捣碎的豆花,灵蔬和豆花的清甜相得益彰,却又因为多出的那两个鸡蛋而那般浓稠…… 真香。 「寒凌夫子,还有多久啊?」蒲苇捧着小碗哈喇子都快淌下来了,绿光从她眼中源源不断发射,倒是怪渗人的。 薛寒凌小心翼翼在林深性感的肩窝里蹭掉打瞌睡的那点儿哈喇子,语气软乎乎的:「差不多了,揭锅。」 他才不会说自己在打盹儿时也嗅见了那香味,哈喇子都淌了小徒弟一衣襟呢?! 薛寒凌心虚不已,连忙瞥去小眼神儿观察情况。 而林深早已将那团地图一般的水渍用外衣遮挡了起来,还朝他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 哎。小凤凰羞答答扭头,两只手在大袖下疯狂磨蹭守心石,直把守心石磨得光熘熘的。 萝蔔们揭开自己面前灶台上的锅盖,顿时,食物的烟火气充斥这不大的小厨房,让萝蔔们不禁眼前一亮。 他们还是第一次尝试做灵蔬羹,没想到就成功啦!这莫大的成就感! 比打赢擂台还高兴~ 薛寒凌鼻头微动,敏锐地从这一片芬芳之中捕捉到那一缕经久不散的煳味。 「?」如此简单的菜,也有人能翻车? 脚下的步子不由迈开,身体自发自就去寻找那萝蔔群中最『靓』的崽。 尔后,他对上了一脸沉默,拎着锅盖黑脸的某赤霄教弟子。 而他身旁的另一位翠竹门交换生小姐姐,背手安静如鸡。 仿佛受到了一万点的惊吓。 薛寒凌沉默半晌,望了望那锅,有点没明白。 这锅是黑的,锅底也是黑漆漆的,所以究竟有哪里不对呢? 林深上前,拿起锅铲就往里面薅,三两下就铲上几大片乌漆嘛黑的煤炭,散发着浓浓的焦煳味。 薛寒凌:「……」你们赤霄教,是真的有毒吗?做个灵蔬羹都能把菜弄成这样? 怀疑的目光落在凌霄脸上,凌霄满脸通红,又对上手提锅铲,笑的一脸耐人寻味的林深。 林深见凌霄看他,嘴角上扬表示自己无声的鄙视。 「我不做了!」凌霄撂挑子不干了,他可是来追人和搞事情的,怎么就莫名其妙被情敌给嘲笑了呢! 他一个活了快上千年的老祖丢不起这个脸! 林深懒得理他,丢了锅铲回到薛寒凌的身后,围观的萝蔔们望见那黑黝黝的好几团,差点没憋住笑出了声。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见,有人做饭能做成这德行,而且灵蔬羹还是烹饪教程里最简单的那种。 当然萝蔔们以后也不会想到,他们的厨房将会一次次重建,变成整个山海界最厉害的灵厨所在之地。 为了一口吃的,大家都很努力啊。 最终,薛寒凌只是幽幽嘆气没说什么,好脾气再给他演示了一遍做法,随后迈开沉重的步伐缓缓离开。 这怎么就教不会呢…… 凌霄还是气的咬牙切齿,连带他体内的那团黑气笑的晃出了残影。 「笑死我了你什么牌子的手残啊哈哈哈哈!!!」 「你笑个屁!再笑小心老子灭了你。」凌霄阴恻恻说道,毕竟他处理这些坏种可是一掐一个准。 黑气才不怕呢,捏死了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它!于是它支棱嗓子再次和凌霄对骂,一人一气骂的酣畅淋漓,完全忽视了背后那个翠竹门小姑娘的存在! 小姑娘暗自往后退了两步,心想这个人可能真的是个神经病吧,好好的五官狰狞像是要吃人,嘴巴也叭叭不知说些什么,只依稀听见憨憨,瓜娃子啥的…… 再往后退了半步,小姑娘觉得自己毕业没有希望了。 有这么个队友,她能怎么办啊,她也很绝望…… 回到座位上,小凤凰细声细气又开始打哈切,毕竟这偌大一个玄清门,只有他一个人最闲。 林深挠一缕雪白长发搭在食指上,慢悠悠蹭来蹭去,手下的髮丝既软又韧,摸起来还挺舒服。 薛寒凌没在意林深的小动作,眼皮耷拉手托下巴,整只凤凰都懒洋洋的,时不时眼角还泛出一点水光,可可爱爱。 一时半会儿,林深还没有什么感觉,半晌,才感觉到小凤凰有些不对劲。 怎么哈切打不完了?林深挑眉,悄悄低头附在他耳边:「师尊,您是不是昨晚又趁弟子睡着偷看小话本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小凤凰熬夜打瞌睡。自从林深『登堂入室』后,小凤凰被迫在监督下早睡,可上头政策下有对策,这馋话本的小东西悄悄用残缺的寻魔尺做了个定时的灯,时间一到灯一亮,受到灵力的牵引,他不就醒了嘛。 还挺聪明的。 直到有一次,林深半夜被嘎吱嘎吱声弄醒了才发现,发现了吧这小傢伙还不认,咿咿呀呀靠在林深的肩窝窝里撒娇,两只爪爪摸来摸去试图萌混过关,偏偏林深就受不了小凤凰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就让他保证不再半夜看小话本,嘆气楼紧小宝贝没有收走那残缺的寻魔尺。 让他早睡也是为他好,小凤凰不能化为原型,身体就和凡人一样脆弱,需要休息。眸中的执念加深,林深周边的气压愈发低了。 不听话的小凤凰! 犹如一颗炮弹落在身旁,薛寒凌瞬间清醒,嘴一撇,爪爪使劲攥住衣裳:「…我,我米有……」 第81页 明显就是心虚。林深的视线向下,果不其然,那被攥住的衣服上满是蹂躏的痕迹。 还撒谎! 「师尊……」灼热的唿吸在小凤凰敏感的耳边吹拂,薛寒凌唇线绷直,脑海里全是那天在胸口瀰漫的无尽热意。 他的体质格外敏感,留下任何痕迹都能维持好久才消退,因此连衣服的料子都是无比轻柔,丝滑的,更别说林深那天咬在那个位置。 那小凸起上现在都还有一个齿痕呢。 林深满意看见那白皙的耳朵渐渐浮现动人的微红,乘胜追击:「师尊…把寻魔尺交给弟子吧……」 那声音低哑撩人,莫名性感,小凤凰身子瞬间被这低音的诱哄蹂躏到软乎乎,忍不住就小幅度点头答应他了。 没人能拒绝这样的男人。 林深这才从他耳边退开,只留下一丝混合阳光味道的微风。 凌霄看见这一幕,气的更凶了。 摔! 第六十六章 金瞳之魔 他的灵力被封印,其次好不容易有了在乎的人,人家却看都不看他一眼,真是被人生两大失意笼罩! 一旁的萝蔔们颤抖头顶的萝蔔秧子,试图同化这颗不懂事瞎窜的土豆,于是分给他们两碗灵蔬羹。 多的没有了,这还是他们从牙齿缝缝里抠出来的一点。 凌霄接过两个小碗,满不在乎喝了一口。 「……」真香。 于是第二口第三口接连下肚,在萝蔔们『慈爱』的目光下,毒土豆喝完了其中一碗,甚至伸爪还想再来一碗。 萝蔔们护住自己的劳动成果,坚决不再给他分了。 要吃自己煮去,原料又不贵。 凌霄默默拿过锅铲,准备刷锅再战。 …… 下课后,在林深意味深长的眼神下,薛寒凌只能耷拉头顶的小凤翎,小心翼翼将经过改造的寻魔尺交给了他。 林深摊手,食指还勾了两下。 薛寒凌不解,抬头望。 小眼神巴巴的——为师都已经将『元兇』交给你了……还有什么不对吗? 林深勾唇——师尊,你应该明白,寻魔尺不是元兇,元兇是你这爱看话本的小凤凰! 所以,把话本交出来吧。 被欺负到眼眶红红,偏偏人家是为了自己好还不能反抗,薛小鸟摸摸自己腰间的储物袋,磨磨蹭蹭怀念半晌,颤颤巍巍交给了林深。 期间还闭上了眼,仿佛这一幕他看一眼都觉得惨绝人寰。 林深悄悄揉揉他的凤翎,动作又轻又软,薛寒凌被揉到爪爪蜷曲,迷煳中听见林深说会给他几本小话本,让他慢慢看。 小凤凰立马原地復活,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精神倍儿棒。 下午放课,林深扒拉开那怼他不放的凌霄就想走人,凌霄突然沉寂下来,轻笑一声:「我知道,你是魔。」 林深顿住,回头。 诡谲的赤红之色在他眼中蔓延,如同一滴血落进了漆黑的夜空,莫名艷丽。 周围的师生都已经全部离开了,林深懒得再隐藏,两根嶙峋的魔角自额头伸展,尖利漆黑,顶端微红。 威压不断加深,那瞳中赤红变换,竟然缓缓变作了金色。 冰冷森严。 凌霄上扬的嘴角下滑,浑身汗毛直炸,条件反射做出防守的姿势,整个人如临大敌。 这样的角色,他只有在尚未沉睡的那段时间见过,并且,魔帝高高在上,以一己之力诛杀了堕仙。 即使是堕落的仙人,灵力变得驳杂,那也是仙人,两人应当势均力敌,却没想被魔帝一剑斩杀。 那时,他只能看着,最后在魔帝不自觉的威压下低头。 那是太阳,若是举目凝视,定然会落得个灼伤双眼的下场。 「你……这不对劲。」凌霄分明确定自己看到的记忆里林深不是这般模样,那赤红的瞳和锋利的爪,还有脸上丑陋的印记…… 冰心!冰心也从未在他的梦中出现过!就连梦中恶枭君对待薛寒凌的态度,也不似现在这般暧昧不清! 他们分明应该是仇人才对。 林深嗤笑,五官被魔化的线条加深,锋利如刀,他的指尖微黑,利爪勾住几缕髮丝,霸气天成。 「你以为,孤为何会出现在他的身边。」人尚有几分情绪,而林深的语气冰冷无波,似乎同凌霄说话,已经是莫大恩赐。 他醒来之时,身体虽没有前世那般健硕高大,可魔魂的内核却一併被转移过来,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今世界,可以说是没有人能战胜他。 再加上又获得了神器涅槃,林深想做什么,其他修士已经无法阻挡了。 只不过是因为薛寒凌。 想到那只莽撞懵懂的小鸟,林深垂眼,灿金色的眸中竟然浮现几分温柔。 额角冷汗不断滴落,肌肉不断绷紧放松,不过半刻,凌霄就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 在那样的威压之下,即使两人没有动手,不断消耗的也是他们的体力——更何况他如今修为被封,根本就不是林深的对手。 没被压迫到跪下来就已经不错了。 林深早没注意凌霄是什么情况,日益健壮英挺的身躯懒散倚靠房柱之上,墨发垂落,眉眼凌厉。 那只修长有力的手把玩着凤凰髮簪,长长的流苏在他指尖流淌,五指瘦削如刀锋的指节时而凸起,时而放松,金色与无机质的白晕染交融,性感的张力悄然浮现。 第82页 一个危险,又性感的男人。 凌霄望了望自己长期睡觉瘦削的小身板,很没骨气地认同了如今的林深。 只是暂时的。 林深似乎也感觉到他肌肉的放松,漫不经心瞟了他一眼,魔化渐渐回缩,直至他又变回那阳光俊朗的玄清门弟子模样。 骗子。凝视魔鬼离开的背影,凌霄无能为力,心中却莫名慌乱。 就像是这个人,一定会对他突然在乎的那抹雪白,伸出魔爪做出什么无法想像的事情。 体内的黑气摇晃半晌,嘲弄消失,虚无缥缈的声音无比郑重:「那个簪子,你一定要弄到。」 凌霄嗤笑,撑起身子将发往后一抚,根本就没有理它。 我对付不了林深,难道就要听你的吗?太搞笑了。随即迈开脚,准备回诛峰修炼。 黑气没听见他的回答,声音变得急切:「那簪子可以让薛寒凌知道林深是魔!」 凌霄一顿。本来在梦中得知林深为魔时,他只是想以开玩笑的方式让林深退却,这是本能教他做的,可是刚刚那样的情况……他必须让薛寒凌知道林深心怀不轨,是一只将来会为祸人间的魔。 这很奇怪,若是让睡着前的他来做,绝不会这样温柔,甚至可能是残暴的,可莫名在面对林深时,他竟然有了一丝怜悯之心…… 这不像他。 可他无法违背自己的本心,凌霄听见自己说:「我怎么才能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那簪子,有凤凰的血泪。」黑气幻化出血泪的模样,凌霄内视,发现还真的与簪子上镶嵌的赤红色珠相同,「而凤凰血泪,对于并非凤凰的人来说可能是神药,可对于薛寒凌来说,就只是一面真实的镜子。」 凌霄挑眉:「照妖镜?」 黑气再次幻化出血泪被取出时的模样,果真是一面赤红的镜子。 凌霄垂眸,眸中晦暗不明,很难让人知道他的想法。 这黑气来歷不明,说的话十分只能信三分,但搞到那根簪子对于他来说也并非什么难事,试试也没有关系,但在此之前,他要先想办法让这团惹是生非的黑气沉睡。 抖了抖大袖沾染到的灰,凌霄双手后背,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 陈旧座椅上男人懒散倚靠,右脚放在左腿之上,十指翻转,林深再次把玩那寻常人家也能买到的簪子,力气一大,竟然将那凤凰尾巴上的金色蹭掉了一块。 「……」什么东西?孤也没使多大力。 果然只是那老人家为了推销弄出来的噱头吧。无趣。 簪子被他一甩,落到身旁的小木桌上。那小木桌本是小凤凰看书练字的地方,现在都还布满入木三分的字迹——字迹圆而稚嫩,可以想像薛寒凌还是个人形幼崽时,是怎样握住和他手臂一样长的笔,小心翼翼练字的。 一定非常可爱,肉乎乎的小手圆嘟嘟的脸蛋,还是小小的宝宝,却一脸正经提笔落字。 可惜这小宝贝后来体寒,懒懒散散再也不愿意提笔练字,一心只想在被窝窝里看书。 自闭的小朋友。 「林深?」薛寒凌小心翼翼端着个盆走过来,清冷昳丽的脸上竟然有两点油花,「把垫子放一下。」 身体快于意识,刚还懒散得像只猫的男人迅速从小抽屉里掏出原木垫,放在另一边的大木桌上——他去后山砍树重新做的一个桌子,没花一个灵石。 小心翼翼放下手中的盆,薛寒凌捂住胸口,松了口气。 好怕打倒了啊。 林深见他一副心有余悸的小模样,勾唇,用手帕替他擦拭脸颊上的油花。 小凤凰被手帕蹭到眼角,不自觉闭上那只眼,另一只冰蓝色的眸中有些许疑惑:「……弄到脸上了?」 林深点头,揉揉那只闭上的眼,把手帕给他看,两点油星子晕染在雪白的手帕上,怪难看的,「师尊今天做的什么呢?这么多油。」 眨巴眨巴眼睛,那抹晕红在眼尾下格外动人,他条件反射四下打量,小眼神警惕的很。 几乎立马就知道这小傢伙又做了什么不能被旁人知道的事,林深笑意加深,眼中柔情万种。 为了安全,小凤凰还是踮jiojio,同林深交头接耳:「之前为师被寂灭黄连弄惨了,当康心疼为师,就分了为师一只文鳐……」 林深疑惑,这当康食五谷他还是知道的,怎么?这魔幻的世界连当康都开始改吃肉了? 没错,自从见识到了玄清门同修真界的各种『滑稽』后,林深已经下意识觉得世界魔幻了。 反正他也搞不懂,只要守着小凤凰就好。 薛寒凌发挥他铭刻在血液中的玄清门八卦本质,放碗的动作雀跃,「它被当康拱死了……真是野猪拱了海里的大白菜。」 据说文鳐长相绮丽,身负羽翼,自清池而跃,璀璨若宝石。 再是一个魔幻的真相,林深打量盆中文鳐被煮到烂熟入味的翅膀,觉得这傢伙真是白长了一双羽翼。 不过这真是好大一盆,盆中一片赤红全是辣椒。 林深竟有些许胆怯:「师尊,就我们分享这……水煮鱼?」 薛寒凌点头:「他们不能吃,吃了明天你就见不到为师了。」因为已经被送走了。 「……」所以您就让弟子来试毒吗? 小坏蛋。 第83页 第六十七章 睡不醒的小凤凰 小凤凰吃相斯文,似乎又格外爱吃辣,即使盆中红到晃眼,也没有丝毫停下来迹象。 享受完一顿难得的美食,薛寒凌抱住他暖融融的林·巨型玩偶·深,蹭来蹭去打算睡个好觉。 火灵珠也不要了,只有长明灯橘色的火光照拂。 林深揉弄他颤颤巍巍的小凤翎,怀中的小凤凰情不自禁绷直了双腿,小脸红红。 「师尊,掌门师叔他们告诉弟子,您是一只凤凰。」林深温柔磁性的声音在微红的耳边响起,如同情人的低语暧昧不清。 薛寒凌却没有在意这一瞬的暧昧,勐然抬头,小眼神中满是惊惶:「……你不害怕吗?」 昔日凤凰坐镇山海界,漫天的烈阳火焰,一年四季只有夏日,不说让黎民过的差,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更可怕的是凤凰本源的火焰,燃烧肉体,也燃烧灵魂。 它们曾经是上天的宠儿,最后却渴求安于一隅。 林深的眸中有些许深意,害怕?有什么害怕的?害怕这只小凤凰吗? 大可不必。 林深顺毛:「有什么害怕的呢?比凤凰可怕的东西多了去了……只是,掌门还告诉弟子,您不能变作原型。这是怎么一回事?」 若是薛寒凌这类『神兽』,一个念想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实现,断然不会出现无法化形的情况。 就连他化为凤凰本相也是那样的小心翼翼,甚至都坚持不了多久……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略有薄茧的手在衣襟上攥紧,放松。 薛寒凌张口欲言,却不知道要怎么说。 因为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能化为凤凰的形体。 涅槃前好像也不能,只是随着修为的不断上升,坚持凤凰本相的时间愈髮长了。 「师尊自己也不知道吗?」林深替他拢好被子,单手撑脸望他。 真不知道谁才是师尊,谁又是徒弟。 薛寒凌点头:「为师印象里,只有刚出壳的那段时间……一直是凤凰的形态。」 林深正色:「有没有可能,师尊尚未成年,所以才无法化形?」 虽说凤凰天生地养,可万一有些什么奇怪的设定呢。 薛寒凌摇头,这一点他倒是可以确定,「不会,血脉告诉我,不是这样的——只有我不同。」 不同。果然是个异类。雪白的睫毛低垂,冰蓝色的光芒在他眸中湮灭,透过过往,又照见未来。 林深恍惚,好像看见了那颗普通的石头缓缓跳动,如心脏一般雀跃活泼,逐渐……于漆黑的指尖化为一颗昳丽剔透的宝石。 薛寒凌指尖都因为挤压的力度发白,他一定要改变过去发生的一切,等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就可以寻找本源了。 虽然自己刻意遗忘,可究竟还是会在乎的啊…… 林深突然握住他的手,唿吸缓慢灼热,俯首轻言:「没关系,弟子会一直陪着您。」 眼角微红,听者落泪。 一切都会不同的,我们的未来也一定会不一样。 抱紧怀中之人,林深眼眸深邃。 …… 凌霄悄悄拂开房门,吹落门扉染上的尘埃,半空无边飞絮汹涌,烛火葳蕤。 跟在薛寒凌身边好几天,今天又被林深给吓了一遭,封印既然有些隐隐的松动…… 匆匆盘腿上蒲团,凌霄运作丹田处的有形金丹,试图冲破那道封印。 封印整体无比复杂,细密的纹路盘亘交错,像是天空中的星图杂乱无章,又好似有迹可循。 半晌,凌霄额角都沁出汗水,『咔嚓』一声,封印碎掉了一角。 真的就只是一角,而那封印有数不清的角。 凌霄:「……」 白光闪过,他又陷入了莫名其妙的记忆之中。 记忆之中,那道雪白的身影,于悬崖边伫立。 风声在他脚下。 「你想要我做什么?」他听见熟悉的声音,可一时半会儿还真就想不起来是谁。 半空中,那人雪白的衣袍猎猎作响,清越的身影始终没有转过身来,只余下腰间玉穗根部铃铛轻晃。 「说话!」他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变得不耐烦了。 他始终没有转过身,手中紧握朴实无华的剑,反射出温润的白光。 像是一道长虹,轻易让凌霄清醒。 …… 勐然从桌上抬头,凌霄面色苍白,满头都是因挣扎流下的冷汗。 ——那声音竟然来自自己。他浑浑噩噩,满心不解。 又是预示的梦吗? 这天,黑云笼罩玄清门上空,天色无比阴暗,即使是在室外也颇有些伸手不见五指的味道。 蒲苇撑脸伸手出窗外,这样的天气总让她以为雨水会滴落在指尖,林深在她身旁翻阅书籍,任由台上城北南孜孜不倦说着天书。 还没有到薛寒凌上课的时间,所以现在甚至都看不到他的身影。林深面无表情,自有一股威严,也就只有白水这脸皮厚的,和蒲苇想要接近他。 「林深,寒凌夫子身体好点了吗?」蒲苇小小声,这对师徒虽然亲密暧昧,可寒凌夫子平日上课的脸色并不好。 林深摇头,「不太好。」 寒峰虽然终年飘雪,可薛寒凌这几日着实太爱睡了,几乎连看小话本都懒得翻阅,不是正在沉睡的路上,就是已经陷入深眠。 第84页 仔细想来,异常便是从灵海大比受伤后开始的……可任由他和玄清门大佬翻阅典籍,也找不到任何相关记载。 凌霄支棱耳朵往这边,眼神也飘忽不定。 翠花看他书都拿倒了,心中再次幽幽嘆气。 没救了,这人就是来混日子的,偏偏人家实力不错也说不得什么不对。只有自己,堪堪只是一个弱鸡,就算来自翠竹门,也任重而道远。 为了叫醒薛寒凌,林深临走前斟酌半晌,还是将那『闹钟』留在了房间里。 直到城北南骂骂咧咧完两节课,第三节课都开始了,薛寒凌都没有来。 林深几乎是立即就从座位站了起来,往玄峰的方向掠去。 蒲苇四下打量,白萝蔔们面面相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跺跺脚,传音通知了自己的师尊,就跟随林深的脚步过去。 其他的弟子反应过来,纷纷紧跟其后。 林深心中急切,速度愈发的快,蒲苇望见他的背影越来越小,也不敢再想东想西,驱使灵舟尽量追上去。 寒峰终年冰冷,自从发生上一次的走失事件,薛寒凌就设下了引路的禁制,凡是身上携带有令牌的弟子亦或是大佬,都可以顺着路标寻找到那棵点缀冰雪的梧桐树。 第一次来,他们许多甚至都来不及感嘆寒峰独一无二的风景,就守在房门外,像一尊尊精緻殷切的雕像。 率先进入的自然是林深蒲苇这一群人,某人随手布下禁制将几人拦在门外,匆匆进入卧室。 倒也不是吃醋到害怕其他人看见小凤凰睡到打小哈切的模样,只是万一有什么他们不能看见的东西…… 如果被看见了,就只能灭口。抿唇,他真的做得出来。 凌霄刚想骂他神经病,余光里一抹红熠熠生辉。 「……」这不就是,手到擒来嘛。 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薛寒凌吸引走,凌霄手指悄悄在大袖下捏诀,那抹红色竟然在眼皮子底下悄悄隐去,化为透明的模样进他的储物袋。 只有微弱的风微微扬起,悄然消逝。 弟子们眨眨眼,只以为那是伴随昏暗天幕飘起来的一阵风。 山雨欲来风满楼。 房内昏暗,只余下『闹钟』孜孜不倦散发冰蓝色的光,但即便如此,那早应该醒来的人依旧睡得没有动静。 若不是『闹钟』雀跃叫唤,林深几乎以为床上那人已经没了。 微微松了口气,他凑上前缓缓拉开遮住脸蛋的那一小截软乎棉被。 薛寒凌就在那被窝窝里安睡,火灵珠放在枕边,是无法离去的安逸舒适。 微弱的吁声一串一串,林深放下心来,伸手去捏他被养出些许肉肉的脸蛋。 「师尊,起床了。」男人撑脸靠在他的脑瓜旁,肆意上下手,一会儿捏捏他微红的小鼻头,一会儿又揉揉他圆润的耳垂。 当真是有趣得紧。 被做乱的手烦到不行,薛寒凌伸爪去推,却猝不及防被捉住了爪爪,动弹不得。 「唔…不要……」记忆中的魔肆意侵犯身下的男子,薛寒凌几乎喘不过气,可怎样也拔不出剑。 因为那是男子自愿的,他不要自己多管闲事。 末端微蓝的小羽毛从小凤凰的颊边浮现,没等林深反应过来,床上那人便化作了凤凰的本相。 他的本相是如此的昳丽,阖上的凤眼拉出细长的线,那线尾向上微弯,甚至有一丝妩媚在里面……他好像长大了一些,依稀能从这美丽当中窥见一丝凤凰美艷绝世的虚影。 ……该不会是,要长大了吧? 林深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涅槃前薛寒凌即使是凤凰本相,也没有如今的昳丽,相反,还灰扑扑的。 重生前的小凤凰,脸色总是不好。 再想想小鸟小动物长大的过程……它们似乎也是吃了睡,睡了吃。 不忍打扰,林深替他拉好被子,走到门外随手又掀了禁制。 第六十八章 爱别离 「问吧。」他靠在门槛上,懒洋洋伸脚拦住众人,雪白的衣摆恍若刀锋。 刚还想问的几人瞬间噤声,只剩下三人依旧蠢蠢欲动。 「没事吧?」蒲苇作为两人的忠实粉丝,林深的『密友』,自然第一个开口。 林深轻轻嗯了一声,告诉他们寒凌夫子只是睡着了。 凌霄翻了个白眼,哪儿会有这么简单,这人一看就是在睁眼说瞎话骗小孩子呢。 白水憨憨挠头:「那就好那就好,我们就在这里守寒凌夫子,等师叔过来吧……」 看破不说破,蒲苇悄悄给白水点了个贊。 殊不知人家是真的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凌霄又一个白眼,这傻的。 室内静寂,昔日风雪飘扬遗世独立的玄峰,难得迎来这样多的人。花漾挑眉打量门口那群摇头摆尾的萝蔔,觉得确实如薛寒凌所言。 一群白萝蔔,还在土坑里埋着的那种。 白萝蔔们嗅觉敏锐,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就给要风度不要温度,衣袂飘飘的花漾让路。 花漾十分受用,甩手表示你们可以先回教室,就别在这里添乱了。 白萝蔔们委屈巴巴,扭捏半晌,在花漾越来越微妙的眼神下,只好垂头丧气熘回教室。 毕竟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寒峰实在是太冷了,也不知道那几人究竟是怎样忍受下来的。 第85页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几乎一推开这座小木屋的房门,温暖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仿佛春日,晴方好。 温差太大,几乎只批了一身薄纱的花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清鼻涕都淌出来了。 玄峰的冰雪可不是凡间的冰雪,那都是无法被吸收的,真正的极寒灵力化的雪。 所以护体的灵力多少都会失效,这也是他们很少来寒峰的原因之一。 花漾又一个喷嚏,同几人面面相觑。 「唔,」吸了吸鼻子,花漾松垮的外纱又往下落了几分,「你几个先走,林深留下。」 白水刚想憨憨发言问为什么,就被蒲苇给扯了出去,连带凌霄一起。 凌霄抖了抖手指,倒也没有反抗。 这花漾也是他暂时惹不起的人物,虽说看起来美艷温和,手段却无比阴损,一点不是个好惹的。 还是先处理髮簪的事吧。 感受不到屋外有活动的气息,花漾才缓缓开口:「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林深摇头:「只是有一些猜想。」 花漾点头,替自己倒了一杯水,义正言辞:「说说你的猜想。」 「……」林深不发一语,目光游离,似乎有些怀疑的意味在里面。 花漾十指交叉,下巴支棱在指上,缓缓开口:「他没多大问题吧……如果崽有问题,你一定不会这样。」 一定不会这样冷静。花漾曾笑意盈盈的眼中古井无波,虽说不大明白林深对于薛寒凌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总归不会是坏的。 当时师尊得知崽受伤时,紧张兮兮同林深也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多一个爱他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那孩子合该被所有人宠爱。 因为他值得。 林深正色,收回放在门槛另一边的长腿,玄色的髮丝些许凌乱:「师尊是一只凤凰,所以弟子在想……师尊本体是不是正在进入成年期。」 花漾却笑:「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可据我们了解,他早已经过了本体成年的期限。」 言下之意,他早就度过成年期了。 「可师尊,是冰凤凰。」他的话语近乎嘆息,是在告诉花漾,薛寒凌如此不同,很大原因是因为冰凤凰。所以如今这些事端,也极有可能是这个原因。 果不其然,花漾几乎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错误,也许是舒服的日子太久了,他竟然轻易就让自己进入了思维的误区! 他家崽被那极寒之力折磨到畏寒怕冷,不得安生,所以本体的成年期迟迟未到。 如今林深到来,薛寒凌和他呆了不过几月,本体竟然就要进入成年期了! 林深究竟拥有怎样的魔力!他们做不到的事情,林深却轻易做到了!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炽热,面无表情的林深被迫将信将疑抬头,深邃的黑眸中盛满了疑惑。 这小徒弟实在长得太过俊朗,那一瞬间花漾竟然被晃花了眼。 「好好陪着我家崽,需要什么,尽管找我们便是。」突然,花漾笑的花枝乱颤,此时此刻的他仿佛看见了希望,眼中的热切简直让林深快要退避三舍。 这可是你说的。反应过来,林深情不自禁微微阖上眼,常年在外不动声色的脸上竟然有些得意。 这无异于亲手将小凤凰送到他的手上啊……玄清门的人可真实诚。 花·实诚·漾颔首,检查完薛寒凌无事后,便让林深先进去照顾薛寒凌,他要先去代课,顺便完了和掌门研究一下接下来的对策。 崽要本体进入成年期,势必会变成小凤凰,再慢慢抽条正式由青年变作男人,倒时还不知是如何的风华正呢!因此,他们说不定可以撸到玄之子口中的圆滚滚,胖乎乎,萌死人的小凤凰。 虽然玄之子没有见过,可小师弟人形小时候那么可爱,所以他的原型也一定非常可爱! 花漾雀跃起步,一蹦一跳,仿佛碰到了能让他开心个好几年的事情。 林深眼神变换,目视那一蹦一跳走路带风的眸大佬背影消失后,脱下外袍缓缓走进内室。 那小小的一团依旧窝在被窝里,白色的棉被伴随小小的吁声上下起伏,依稀可见睡姿非凡。 小凤凰睡觉极其不老实,左摇右摆上蹿下跳,跟凡间那些小傢伙长身体似的时不时还蹬两脚,因此第二天睡觉的姿势要不就是调了个头,要不就是一只指尖微粉的jiojio耷拉在床边。 但他睡觉也可以算是老实,只要有人抱着,这小宝贝就一定会紧紧蜷在那人的怀里,安安分分一晚上,小脸粉红乖的人心都快化了。 往常林深同他还有单方面的芥蒂时,两人分睡两边各不相触碰,可自从晚上差点被蹬下床的那一刻开始,林深就已经开始照顾他了。 虽然不是一个好的开始,可现在却先是他沉浸其中无法自拔。男人掀开被子,嘆气。 瞧这脚丫子,都快窜出被窝了。 「唔……」感觉到微末的寒凉,小凤凰在睡梦中不安分地抖抖身子,凤翎软塌塌摆了两下,又无力落下。 他现在睡得一点也不好,像是陷入了梦魇,梦中人虽然没有伤害他,却一次又一次对他造成伤害。 「我好看吗,仙人?」男子被魔压在身下,眉目含情,眼角晕红落下两滴情动的泪水,魔在他身上起伏,可他却还有心情询问薛寒凌问题。 第86页 魔似乎感觉到身下的小东西还心有余力,动作更大了,弄得男子再次发出暧昧的呻吟,粘腻动人。围观的人笑的肆意,还有些丑陋的魔物伸手去抚摸他因情动而湿热的肌肤。 他确实好看,可惜这好看却生出了罪恶的花。 「为什么……要这样?」薛寒凌不懂,明明他都这样努力救他了,为何他还是要选择放弃自己? 「因为…嗯……」被弄到舒爽,男子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喘息声灼热难耐,「因为,长大了就要选择自己的生活啊…仙人。」 可你并非身不由己。这话卡在薛寒凌的口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是他的选择吧。他只能垂下冰蓝的眸在心中嘆气,随即找了棵树一跃而上,干脆眼不见为净。 魔发泄完自己的欲望提上裤带就走了,徒留破布娃娃一样的男子躺在地上,身旁散乱几块破碎的灵石,污浊的身体正对泛红的天幕。 魔域没有太阳,天空永远都是赤红的,像是玫瑰一样的颜色。明明这样浪漫,却是鲜血染红的。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的的确确是鲜血造就。 中天悬月,圆月残缺。 他看着天空,突然就哭了。 薛寒凌从树上一跃而下,抱剑来到男子身边,只是他自己的脸色也着实不好,月辉下苍白透明到快要消失。 「……」薛寒凌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替男子拉上了被扯开的衣衫。那魔似乎只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欲望,脱下裤子就做,都不曾看过男子线条优美的身形。 也是,魔域的人向来如此。 男子伸手遮住眼眸,薛寒凌再也看不清他眼中的情与失落,只觉空洞。 「仙人,希望您永远不要长大。」男子呢喃,似乎长大对他造成了许多的伤害,又或者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流离在魔域,只能依靠出卖身体过活,「长大了…他们就不会再爱你了。」 薛寒凌一顿,似有所想。 被薛寒凌跟了几天,又或许是这气氛有些美好,男子呢喃起了自己的经歷。 他本来是人类,却被出行的魔看上,几番诱拐带他来到了魔界。 魔性本就浪荡,魔天天便肆意压着他欺负,可久而久之,他取悦人的套路愈发成熟,魔却厌了,转手将他送给了另一只魔。 他不懂为什么,在离开前去问魔,为什么? 魔却说:「你已经彻底『长大了』,青涩的才好啊。」 他只能垂泪,他那样天真,以为两人之间是有爱情的。 「爱情是什么?」薛寒凌不解,许多人都说了爱情这个词,却没有人告诉他爱情是什么样的,又或是爱情是什么。 男子扭摸头,凝视他干净的冰蓝色眼眸:「爱情是伤害,是痛苦,仙人,希望你永远不要懂。」 薛寒凌点头,看来就是爱情将他弄成这副摸样。 那我宁可永远不要长大,永远不要懂得爱情。 将男子背在自己身上,薛寒凌一步一步,向前面不远处的魔城走去。 林深在那里,他还要去找他呢。 第六十九章 抱火之人 「唔……」轻轻呢喃,薛寒凌被人小心翼翼拢进怀,还有一只大手轻轻拍打他的嵴背,这样温柔,小凤凰下意识就想会不会是他,「林深……」 「我在。」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小凤凰迷迷煳煳挣扎两下,终于挣眼,「我,我梦到了魔城……」 林深拍打他嵴背的手一顿,小凤凰这时瞳孔还味来聚焦,状态明显没有清醒。 可他却知道魔城……难道转世后的他,也心有所感?林深再次将人抱紧,语速缓慢:「睡吧,睡吧,我在身边,别害怕。」 其实小凤凰前世,应该一点也不喜欢魔城。 薛寒凌穿越层层险境来找他的时候,一身泥泞,白玉一样的手布满了乌青,冰蓝色的眸中也全是疲倦。 他想,这位虚伪的人一定受到了欺负。那时的他满不在意,打量一下便离开了,甚至不愿意回头去看他的师尊一眼。 林深怕自己一回头,就忍不住杀掉他。 那是自己受尽侮辱的罪魁祸首,明明刚见面时,他是那样一个明月风清的人,可没想,他那样心狠。 也正是因为自己的态度,导致他所有的属下刚一开始都不太喜欢薛寒凌。 除了魅魔。她一向喜欢皮相美好的男子,尤其是薛寒凌这种一脸禁慾相,克己守礼的清冷男子。 魅魔被薛寒凌蛊惑,一直请假跟在他的身边,林深懒得管这沉溺美色的女人,反正天下太平,他也没去过问。 但其实林深一直知道,薛寒凌被欺负了——因为他的满不在乎。 直到有一天,魅魔回到了魔宫,她的眼中有嘆息,忍不住对路过的恶枭君呢喃:「君上,你将来一定会后悔这样对他……」 那时的自己怎样说的呢?自己站定,趾高气昂说自己永远不会后悔。 魅魔嘆息:「即使身陷黑暗与泥泞,他也永远纯洁善良。」 她看见那个男子用日渐孱弱的身躯背起了被抛弃的男宠,还将他带回了魔域,替他治伤,洗头髮,虽然男子一脸冷淡,唇色也总是苍白,明明自己过的也不怎样,却从未放弃过男宠。 男宠在他的照顾下慢慢恢復——不仅是身体,薛寒凌让他的眼中有了光。 第87页 这个人真正活过来了,这件事令魅魔很奇怪。 真正的强者并非武力的登顶,而是对弱者以宽容的态度。 魅魔也曾经歷过这一切,她知道薛寒凌没有演戏给他们看,他只是很纯粹的生活,在雪中捧火。 可恶枭君本魔不知道啊,他只是傲娇不认帐。 回神,林深凝视怀中的人,对薛寒凌的那份愧疚几乎如水,要将他溺毙……如果那时他对薛寒凌好一点,也不会到了最后,连他的尸骨都遍寻不得。 又或许,薛寒凌能活下来,他们的未来都会不同。 火焰吞噬了过去的回忆,一声嘆息,他将自己的头埋入小凤凰温软的颈项里。 灯火葳蕤,万籁俱寂。 …… 薛寒凌同花漾交接完工作,正式不用上课了,当真是除了教授林深就无事可做,偏偏师兄告诉他他正在进入成年期不能乱来,哐铛一声拆了他设下的禁止。 得,这下萝蔔们又进不来了。 推开窗,小凤凰打着哈哈懒洋洋倚靠在窗框,冰蓝色的双眸水光潋滟,倒映窗外的一片雪白。雪花也眷恋他,飘忽落在他的眼角眉梢,而他似乎感觉到那一抹凉意,小心翼翼取下雪花,抛入半空。 「要不要告诉他?」凌霄蹲在角落呢喃,他在玄峰迷路迷了好久,恍惚中终于找到薛寒凌的住处。可当他看到薛寒凌的时候,又不确定了。 总觉得告诉他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黑气精疲力竭,这些天凌霄一直在想办法镇压它,刚开始还可以抵御一阵,可没有力量来源,它就快不行了。 但凌霄蹲守在目标的门外它大概也知道这傢伙在想什么……这是一件好事,可惜它没有力气。 「寒凌!」城北南自半空极速落下,地面的冰雪飞扬几分,他的眉头紧皱,语气非常急切:「快跟我去玄真殿,你徒弟出事了!」 薛寒凌一顿,凌霄闻言也跟着愣住。 匆匆披上外纱,雪发在空中飞扬,连带眉间硃砂痣如血。 扑通扑通—— 薛寒凌的心竟然有些慌乱,这从未有过。同城北南共乘灵舟,他捂住心口,那颗万载不变的平常心跳动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它还是发生了吗? 「怎么?」城北南性格虽然比较急躁,但作为土系修者,心细如髮是他的天性。 几乎是在薛寒凌下意识捂住胸口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了。同时他也下意识扶稳了摇摇欲坠的薛寒凌。 这太不对劲了。 薛寒凌怔怔的,「师兄,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的好快。」他扭头去看城北南,「害怕他真的出事……」 这一刻,城北南脑中几乎有什么唿之欲出,可无论他怎么想也觉得不可能。 他的小师弟怎么可能会喜欢林深呢?他们可是才堪堪认识不过几月啊。 何况林深根本没有多的时间同薛寒凌见面……更遑论和他有其他的接触。 不再多想,城北南替薛寒凌整理好略微散乱的外衣,施法去除他浑身因急乱而沾染上的尘埃——小凤凰应该永远都是干净,闪闪发光的。 赶到玄真殿,殿内一片肃穆,所有的大佬高高在上目视下方——就好像则师会时,那样的神圣不可侵犯。 只是则师会严肃中带了几分轻松,而今却是严肃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玄音子坐在掌门之位上,第一次对林深有了不同的看法。 起因是因为今天后两节的课程,薛寒凌不能上课,自然交由其他大佬代课, 而这位代课的大佬,是玄之子四弟子,暗峰喑年。 喑年常年待在暗峰研究他的术法,此次出关恰好遇见花漾,刚好花漾也有课要上,就将薛寒凌交代他的课程事务顺手扔给了喑年。 美其名曰『你自闭那么久,也该出来熘熘了』。喑年完全无法拒绝绽放魅力光波的花漾,就只能嘆气去上课。 他一身黑,灵根也同这漆黑有所关联——是天生的雾灵根。雾的本质是水,却细小不可目视,无处不在任由遨游,可以说天地之间都是他的领域。 可惜这灵根太过逆天,反倒成了累赘。上天赐予喑年逆天的灵根,却没有赐予他健康的身体。 于是喑年这些年的修为一直卡在元婴未动,他本人也不甚在意,只想搞一搞研究什么的。 这研究就真被他搞出了名堂,不然他也不会出关——他可以借用自己体内的雾灵力检测力量的本质,不仅仅是灵力。 这不,今天是他第一天代课,就测出这位名叫林深的弟子体内有魔息的存在。 魔,曾经是修士的一个噩梦。喑年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开启了玄真殿三堂会审。 三堂会审,既法峰,弟子所在之峰,掌门所在的主峰参与对弟子的会审,同时其他峰也必须到场参与全程给出意见。 他们就好比陪审团,那三人就是律师和法官。 三堂会审的迴响穿透云霄,所有人都听见了那肃穆庄重的钟声。弟子们遥相敬礼,纷纷涌至玄真殿的门外。 审判裁决,庄严肃穆。 薛寒凌一路踉跄,几乎是被城北南搀扶过来的,他稍微站定,唿出的气息灼热烫嘴,就好像在口中含着火焰。而他的身体却凉得像冰,冷汗不住从他身上沁出,又马上被刻意压制的灵力蒸发。 第88页 「寒凌,你没事吧?」城北南着急,他的小师弟如今唇色苍白,甚至都微微泛起了紫色——状态太差了! 这哪个傻比开的三堂会审!城北南气的想跳脚骂人,但在玄真殿前,他没有任何办法! 薛寒凌摇头,食指点点面前的门,让他把自己带进去。 嘆气,城北南掂掂他的胳膊,想让人好受点。 林深伫立在玄真殿正中,大门骤然被推开,穿堂风唿啸而过,卷飞他月白的衣摆猎猎作响。 长身玉立,他的面容是如此的俊朗,表情不卑不亢,就算在周边大佬刻意的镇压下,依旧没有被压弯半分嵴樑。 他没想到这一天突然就来了。本以为避过了前世的一切还有些沾沾自喜,没想贼老天依旧不肯放过他。 ——可是没关系。 「林深……」薛寒凌的声音像是柔软的羽毛,轻轻拂在他的心尖。 ——因为有你。 林深回头,两人遥遥对视,冰蓝色的双眸同他泛起暗金的瞳仁如此相配。 ——只要你愿意站在孤的身边,就足够了。 那冰蓝色的眸从林深身上移开,打量四下高高在上的人。 就连玄音子的脸色也是冷的,更何况其他人。 不知是怎样的心情,薛寒凌挣脱扶住他的手,一步步走向站的笔直的林深。 他是如此的苍白,雪白的发跟随动作摇摆,连他身边的风儿也如此温柔;他又是如此的炽热,林深几乎能感觉春日草长莺飞,晴空万里无云。 那样晴朗温暖。 第七十章 保护你 薛寒凌与他同立,身子因为不适止不住颤抖:「……敢问大家,我峰弟子林深,犯了什么错…就算弟子犯错,也该由师尊处理。」 而不是这样,在所有人一无所知,毫无证据的情况下,随意将人抓来三堂会审。 话语落下,喑年勐然抬头,眸中全是小师弟同样笔直的身子。 薛寒凌…… 这是他最羡慕的人,也是他最喜欢的人。 没想到,林深竟然会是他的徒弟。喑年悄然嘆气,满是伤痕的手指蜷缩。 随后,他站了起来,走到高台空余的位置:「弟子林深,出身为魔,魔息深邃,恐威胁到山海界,特此恳求查明事实真相。」 薛寒凌的脸色更白了。 整个玄真殿落针可闻,所有人听闻这个消息后面色不善,只有林深,依旧镇定自若,仿佛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因为没有关系。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就能生出万丈勇气。 玄音子沉默半晌,按下掌门之位侧边的凹槽。 作为掌门,他必须要以身作则,就算他一点也不想这样做。 类似灯笼的大灯盘旋而上,白光灼眼,众人纷纷忍不住阖上眼皮侧脸,避开那成吨的精神伤害。 这大灯名叫『探灵』,是玄清门轻易不启动的机关秘术……虽为机关秘术,却继承了灵根检测的特性,天下所有的灵力在它面前都将无从遁形。 招收弟子时检测的仪器也许会出问题,但『探灵』绝不会。 薛寒凌捏碎一颗守心石,向林深传音:「林深,一会儿你捏紧为师给你的守心石,什么也别做,一切交给为师,好吗?」他的声音些许恳求,又甜又软。 这要他怎样拒绝?林深闻言一顿,他已经做好被玄清门驱赶出去的准备了。 因为对于修士来说,魔就是见之即除的怪物,没有一个可以避免。 师尊……眸中愈发复杂,心中两个小人挣扎交战半晌,他还是从手腕上隐藏的红绳里取下了那颗守心石。 自从将赠与薛寒凌的那条髮带做成手鍊之后,他自己也做了一条手鍊呢,两人合该天生一对……而手鍊里包裹着的,是小凤凰给他的那颗守心石。细细摩挲,指尖的触感温润,像是羊脂白玉。 虽然不明白小师尊要做什么,可既然要他这样做,一定就有他自己的道理,自己只需要听师尊的就好。 孤还想要留在他身边久一点。将手缩进袖口,林深攥紧那颗水滴状的守心石,什么也没说。 就在『探灵』启动的那一刻,源源不断的冰灵力自守心石涌向另一颗守心石,『探灵』之下,那颗水滴状的宝石在林深的手中愈发冰冷,象徵着无杂质,精纯干净的灵力正在融入他的四肢百骸。 林深一顿,下意识就要反抗那水一样的灵力,可那灵力如此温柔,他根本就下不了手……但那是属于小凤凰的!就在林深即将动手打断的时候,手指一蜷,却发现自己全身都无法动弹了! 喉头滚动,那双漆黑的眸勐然凝视薛寒凌,目光中满是沉痛害怕。 小凤凰身体本来就不好,且正处于本体成年的边缘,这晌抽走大量灵力,一定会出事! 薛寒凌的眸中很温柔,他的嘴唇微微开合。 抱歉。 抱歉,你现在还不能去魔域,为师必须得护你成长,也得守住玄清门所有的人。小凤凰心一狠,咬牙朝手腕上的守心石内输入了更多的灵力。 灵力源源不断输入林深的四肢百骸,小凤凰的脸色苍白如纸,在『探灵』恍若白昼的灯光,却下一点也不突兀。 没人知道一次启动这样多的灵力,对他是一种多么大的负担。 林深仿佛被扼住了喉咙,他终于知道,那句『你什么也不要做』根本就是薛寒凌制住他的言灵! 第89页 不可以,不可以……师尊。 孤,不值得你这样做。 『探灵』照拂半晌,白光下的林深依旧长身玉立——『探灵』没有从台上台下之人探查到任何魔息的因素。 喑年沉默,难道是自己闭关研究太久,修炼的路子出问题了吗? ——可他明明感觉到林深体内浩瀚似海的魔息,无法唿吸,又一望无际。 那样深沉的魔息,都比得上书中曾不可一世的上古魔帝了。 『探灵』没有探查到任何具有威胁的灵力,最终偃旗息鼓,悄然回缩到阶梯的石板之下。 机械无情,人却有情。大佬们纷纷松了一口气,就说林深不是那种人,他们不该怀疑他和薛寒凌。 蒲苇白水等人在门外急得跳脚,他们只依稀听见林深出事了,可究竟出什么事了他们一点也不清楚——但林深是他们的朋友。 朋友自当两肋插刀,玄清门向来如此教授弟子,因此门中弟子性格都颇为单纯无害。 他们心中始终怀抱一颗宽容之心,同薛寒凌一样,他们都觉得没有启动三堂会审的需要——玄清门已经快百年没开启过『三堂会审』了。 上一次还是荒魔时期,所有门派大佬聚集玄清门,最后逮到其中有叛徒,才启动了三堂会审! 可林深根本不可能会犯那种错误! 门终于打开了,几人对视一眼,饿狼扑食一样往那还没一人宽的门缝里挤。 「别挤,别挤!」石英扒拉门槛,感觉自己被灵食养出来的小肚子都快挤掉了! 谁叫他长得矮站在队伍最前面呢?!石英两眼泪汪汪,感觉自己就是寒凌夫子之前教的肉夹馍中间的那块肉。 夫子啊,我就快被他们送走了。石英早上吃的多,小肚子撑得也无法收缩。 也不知是哪位长老的恶趣味,玄真殿的大门打开的速度慢到令人髮指,蒲苇几人见挤不进去,石英也快被他们挤到翻白眼了,立马身子往后一挪,准确扒拉起石英来。 扒拉了半天,他们才将石英扒拉出来,蒲苇身形挺瘦,侧身就进了玄真殿。 其他几个收紧小肚子,纷纷挤了进来。 玄真殿落针可闻,这里本是玄清门谁都可以进来逛两圈的小花园,如今空气中却充斥着尴尬的气息。 只有堂中央两人站的笔直,一点也不尴尬。 薛寒凌眼前一片白,他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 必须得速战速决,不然一会儿谁都知道他们两人不正常。 ——守心石是灵力传输的媒介,他们一定会知道林深的灵力都是自己给的。 「结束了吗?」他的声音清澈有力,敲打在场所有大佬的心中。 林深却分明发现薛寒凌喉间那小巧的喉结动个不停——他快撑不住了。 慢慢挪到小师尊的身边,林深做起了那根撑住薛寒凌的柱子。 果不其然,薛寒凌小心翼翼倚靠在身侧,捏住他的手,手心微凉。 却蕴藏无限力量。 可他如今不能明目张胆接触小凤凰,小凤凰为他做到这种地步,若是再出什么么蛾子,就对不起小凤凰的付出了。 又是这样,想到上一次小凤凰也是为他挡下那一击,林深在心中深深痛恨自己的无力。 大佬们尴尬挠头,显然是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办了——要说查出来人有问题那还好说,这什么也没查出来,他们岂不就是冤枉人家了嘛! 这做师兄的不好意思低头,但是又捨不得伤了小师弟的心! 一时之间,大佬们小眼神乱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人也不敢吱声。 花漾鄙视这群怂包,第一个下台踱步到林深的身边,拍拍他的肩:「好孩子,是我们冤枉你了。」 林深脸色不大好,点头:「师叔,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花漾点头,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他们的背影都是光明磊落的笔直。 「等等。」喑年踱步下台,动作太快甚至还咳了两声,「……对不起,寒凌。」 薛寒凌回头,凝视这位他相处时间很少的师兄,喑年在他视线中甚至是模煳的:「没关系,师兄。」 尔后,转身朝门边走去。 喑年伸出的手缓缓落下。 那是永远也无法触及的梦,如果自己也能变成他这样的人,那该多好啊。 喑年又咳了两声,花漾扶住他,嘆气。 也罢,谁对谁错,这世间谁又能说得清楚。 蒲苇几人杵在门口,见林深过来支支吾吾也没个人敢上前。 因为他们感觉林深很生气,非常生气。那气势,跟要吃人了一样! 「我们没事,让开。」林深的声音毫无温度,骇得几人摩西分海一样瞬间让了一条道出来。 两人匆匆离去。 就在二人背影消失之后,犹如石子落入滚烫的沸水之中,惊起一圈一圈涟漪。 「就说他不会是那种人了,小寒凌那样,不会收魔做徒弟的……」 「对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林深师弟究竟怎么了……」 听着台上的嘈杂,台下的一看懵逼,玄真殿仿佛变成了菜市场,花漾幽幽嘆气:「停。」 他的声音穿透耳膜,直达脑海。振聋发聩,所有人都不再说话。 大家都等着他说。 第90页 花漾清了清嗓子,对身旁的师弟说:「喑年,这次确实是你不对。」不管怎么样,在没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都不能强制开启三堂会审。 喑年没有异议,低头说是。 第七十一章 迷情 花漾安抚性拍拍他的脑瓜,抬头继续:「看什么热闹,你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群人闲的蛋痛瞎操心,怀疑别人之前,先掂量掂量那个人的品行和证据好吧?!光听信一面之词就一边倒,有意思吗?」花漾简直无语,舆论害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些人怎么能说风就是雨呢? 「而且你们还教过他剑术,同他练过手,知道他的灵力套路,喑年今天第一天上课可能不知道——你们这群傢伙能不知道?!」 一群人被说得狗血淋头,低头反省。 这件事儿确实是他们不厚道——况且,也不是所有的魔都是坏人。 以往还有魔君救世呢…… …… 熘到几乎没有任何人的寒峰峰下,薛寒凌再也支撑不住,哇的一声呕出几口黑血。 体内的极寒灵力被抽走太多,一下子寒气入体,小凤凰只感觉自己骨头缝都是凉的,颤颤巍巍抱紧胳膊,抖得像鹌鹑。 「寒凌!」情急之下,林深直接上手抱住身子颤抖的小凤凰,牢牢把人抱进自己炽热的怀抱里。 薛寒凌往他的抱抱里使劲蹭,一句话被他说的支支吾吾的:「要…要叫师尊。」 林深心疼地要死,哪里还管自己是怎样叫小凤凰的啊——自己的怀抱根本就没有用,怀中的小傢伙依旧抖抖索索,紧皱的眉宇都凝上了点点冰霜。 成也为冰,败也为冰。 可这偌大天地竟然没有一个温暖的地方供他们休憩,只有一个寒峰。林深脱下自己的外袍裹好小凤凰,抱着他往山腰赶去。 在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于冰雪之中,凌霄才从树后出来。 他竟然为薛寒凌感到心疼。 「你做的?」用自己的灵力去戳那团虚弱例如不少的黑气,他的语气很冷。 黑气有气无力道:「真不是我。」要真是他做的,余下的款项就应该自动到帐了好吗?他也不至于被这疯子给关在灵海里! 没错,凌霄就是一个疯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折磨人的方法都往它身上实验!它现在坑坑洼洼一点也不圆润了! 估计也就薛寒凌能管住他。 凌霄将信将疑,心说就算和你没关系,多半也和背后的那位有关系。 可是它背后的那个人,会是谁呢? 被一路抱回木屋,薛寒凌迷迷煳煳一直叫冷,林深试着将人沉进温泉,也曾试着将火灵珠放在他手心——可无论他怎么做,那已经寒凉到神志不清的人温度也没有分毫回暖。 这样不行。 林深深深唿吸,开始转变自己的形态,他将冰变成了火,不过一瞬,炽热的火焰自他衣摆燃烧,化为黑金色的长袍。 漆黑的双眸逐渐被暗金色替代,弯曲嶙峋的魔角自额头两端生出,就连那两颗温和平整的牙,也伸长尖利——阳光具有欺骗性的外表消失,侵略的霸气溢出,邪气又惑人心神。 呈现三角的舌轻轻舔了舔上颚,这是他作为魔君时的形态,只可惜前世太丑,一般他都不太想见外人。 魔火的炽热自他的灵魂抒发,小凤凰咿咿呀呀就往他在的方向挪,裸露在外的脚丫子青白略微带紫,可怜巴巴的。 收好尖利的指爪,林深轻轻将人拢进怀中,蜜色的胸膛裸露在外,伴随心跳莫名灼热温柔。 在这个人面前,无论怎样也都兇狠不起来,无论是前世,亦或是今生。 小凤凰像是找到了能安眠的住所,紧紧攥着他胸前魔息化作的炽热衣襟,沉沉睡去。 第二日凌晨,薛寒凌的身体总算有了热度,被捂得像一块暖融融的小蛋糕。 林深依旧没有松开怀中的小宝贝,或许是睡得太久,亦或是终于恢復了温度,小凤凰手指攥紧衣襟,懒洋洋伸懒腰。 身子骤然崩得笔直,在一阵暖乎乎的小哈切后,又蜷成了小虾米。 「唔……」揉揉沁出眼泪的眼睛,小凤凰终于迷迷煳煳睁开了冰蓝色的眸。 眸子里泛着清亮的水光,在长明灯橘色的灯火之下澄澈又干净。 林深定定看着他,暗金色的眸似刀锋一般满是金属的无机质感。 薛寒凌这才注意到,自己靠在男人炽热的怀抱中。 而眼前的这个人,一边的嘴角似乎总是微微上扬,给人以莫名的邪气感,好像他什么也不在意。但是被他如此凝视,又会觉得这个人异常深情…… 「林,林深?」薛寒凌小心翼翼,虽然男人长相不凡,可他还是能从熟悉的五官中认出来,这是他的小徒弟林深。 但,他好像是魔化的状态呢…忍不住眨巴眨巴眼睛,小凤凰彻底迷煳了。 他怎么记得,林深魔化后半边脸都有成片的魔纹…而眼前的魔,却俊美非凡,而且手下的胸肌,好大哦…… 我也想要这样的身材…小凤凰有点嫉妒,又有点羡慕,手上捏来捏去的小动作使个不停。 林深靠得更近了,尖尖的角轻轻抵在小凤凰额头上,黑白相衬,倒是有一种莫名的美感。 「师尊……」魔化状态,男人说话的声音也低沉了好多,长长的喘息性感诱人。 第91页 薛小鸟莫名脸红,小脸埋进他的胸口,就是不肯抬起来。 呜,小鸟要被收拾了。 男人一拍他的屁股,『啪』的一声,教训小朋友一样:「师尊,以后不可以再那样了,弟子心疼死了。」 半晌,怀中的小宝贝才支支吾吾嗯了一声,似乎是羞到了极点。 呦呵。林深挑眉,金色的眸中逗弄的意味满满。 小凤凰,喜欢他这样的形态吗?身为魔君的恶趣味缓缓升起,调笑一般,他开口道:「师尊,你可以摸摸弟子的角。」 小凤凰勐地颤了下身子。 我的小徒弟,是魔君呢。 莫名的骄傲,薛寒凌没有拒绝这个提议,他也很好奇林深如今的状态。颤颤巍巍伸出小爪爪,使劲闭上眼,摸来摸去。 就是摸不到林深的头顶玉石一般漂亮的角。 小凤凰柔软的小手就在自己身上摸。这个念头让林深愈发兴奋,身为魔的劣根性被激发,他轻轻舔了舔擦过他嘴唇的手指。 被湿软的东西舔了一口,薛寒凌下意识就要收回爪爪,林深伸手抓住,半强迫性地将它放在自己的角上。 身为魔,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除了不可描述,就是头顶那两根象徵魔物的魔角了。 平常这两根魔角都会被他隐藏起来,在这只时刻诱惑他的小凤凰面前,林深真是一点也不想隐藏。 他要让小凤凰看看,究竟谁才是能轻易蛊惑人心的魔。 被自己喜爱的人抚摸,这其中的享受不亚于猫咪闻到了猫薄荷。林深享受地眯眼,眼中的快乐和温柔都快溢出来。 感受着掌心指尖似玉石的手感,薛寒凌细细抚摸那两根角。 唔,这里是弯曲的地方,这里有螺旋的纹路,好威风……他好奇到不行,『蹭』睁开双眸,亮的像两块冰蓝色的宝石。 怕尖利的角戳到自己,薛寒凌轻轻把享受的大脑袋往后推,然后凑到那魔角旁边。 魔角仿佛由墨玉打造,生在魔君额头两旁,墨发从根部穿过,像是两把尖利的刀。 真的是很威风,而且林深的角没有分毫受损,估计在魔物里也是最漂亮的角。 赞美地拍拍角,小凤凰可开心了。 然后,『pia叽』亲了一口那角角。 感受到角上柔软转瞬即逝,林深赶紧把撩人不自知的小凤凰扒拉下来,「你亲我了?」 小凤凰脸颊红红,他这不是没忍住嘛。 那角角这么可爱…… 原来师尊真的喜欢这一套,林深似乎搞到了什么好东西,说话无比温柔,诱哄一样:「师尊,我还要。」 在他储物袋偷听两人对话的魅魔糰子捂额,感觉好丢人。 你要个屁!这狗曰的不要脸哦……骗这么个纯情的小朋友。 薛寒凌怎么扛得住…话说魔域有这么个君主真的好吗?魅魔糰子扒拉出镜子,和魔域两魔添油加醋骂骂咧咧。 恰巧魔域大佬都在开会,这下全世界的魔都知道他们的君主林深,诱骗人家修真界寒凌上仙亲他。 呸!不要脸! 薛寒凌两颊红红,斟酌一下还是答应了撒娇的小徒弟,嘟唇凑上去又想亲那漂亮的角角。 林深窃笑一声,摁住小凤凰,吻了上去。 「唔……」骤然被林深吻住,小凤凰使劲推搡,可无论他怎么使力,也推不开身上肆意妄为的雄性躯体。 他喘不过气放开牙关,那不要脸的傢伙便伺机而入,轻轻砥住他的口腔蹭来蹭去,最后终于找着机会逗弄因迷茫而无措的一小团。 「林,唔,深……」薛寒凌想要躲开那纠缠不休的傢伙,却被揪住小尾巴,缠绕,蜿蜒。 水渍顺着他的唇角淌下,林深的怀抱灼热温暖,小凤凰始终不捨得这份温暖,就只能被那饿狼一样的人蹭来蹭去。 从他的口腔退出,林深舔了舔上唇,似乎吃到了什么绝世的美味。心中的慾念愈发深沉,他暗金色的眸闪烁个不停,似笑非笑的表情让薛寒凌脸红红。 太犯规了。小凤凰捂脸,他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就是拒绝不了这样的林深…… 而且被林深亲亲,还挺舒服…… 回味一般,衣衫半解的小凤凰唿吸愈发急促。 握住身下人纤细的腰肢,林深已经完全疯魔,他的另一只手从衣摆探进,似蛇蜿蜒,轻轻抚摸手下那莹润的肌肤。 弹了弹两下腿,薛寒凌完全没有力气反抗,只觉得身子软乎乎的,像是化开的雪,带着股儿湿哒哒,又有点儿甜蜜…… 最后,那手停在了小凤凰赤裸的腹部。 第七十二章 过去的故事 「师尊,你有感受过自己的身体吗?」声音低哑磁性,小凤凰忍不住夹住那只手,不准让他再向前。 林深笑的极坏:「弟子看过您的小话本,里面的主角被另一方安慰……弟子也来安慰您吧。」 小凤凰一惊,蹭蹭蹭就想往后挪,结果还没挪开,就被林深驾住双腿往回拖。 「不要……」眼睁睁看着林深动作愈发放肆,他终于慌了。 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快要坏掉了。薛寒凌脑中全是光陆怪离的景象,看不真切,又诱人深入。 那是什么…… 察觉到怀中人莫名的迷濛,还有慾念的消泯,林深停下手中试探的动作,抚摸他迷茫的脸蛋。 第92页 慾念未消,薛寒凌两颊依旧泛红。 实在是小凤凰情动的样子太过美好…还有内心的空洞被填满的感觉。林深这才发觉自己做的过了。 可他很满足,即使自己硬的发疼,在没有获得怀中人的允许之前,绝不会要求其他。 小凤凰呜呜呜喘过气回神,眼尾那抹晕红带上点儿桃花一样的粉色:「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那小嗓门无比委屈,偏偏又甜乎乎地可爱,林深高兴,又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讨厌!」小凤凰猝不及防又被亲到,报復不能只能使劲捏手下厚实坚韧的胸肌。 这个林深,太不正经了!怎么时刻都想亲我! 林深脸皮厚,身子板也坚实,何况薛寒凌根本没怎么用力,他享受地不行:「师尊,弟子喜欢您。」 薛寒凌一顿:「为师,为师也喜欢你。」 「不一样的,」拂开他额前遮挡的白髮,金色的眸凝视那双动人的眼,「弟子对您的喜欢,是爱情,是想要永远和您在一起,携手同游,同乘兰舟。」 话语落下,薛寒凌眨巴眨巴眼,唿吸突然急促了起来…… 「怎么了?」没有想到告白的结果会是这样,心上浮现一丝不同的慌乱,他搂紧那具好不容易才热起来的身体,像是搂住了整个世界。 怀中人正在颤抖,似乎是林深刚刚说的话戳中了他的某个点。而这点,让他害怕,使他无措。 「林深,不能……」泪光闪烁,话还没说完,便又是一声呜咽,转瞬又陷入半真半假梦魇,那人嘆息的话语似言灵: 「爱情是伤害,是痛苦,仙人,希望你永远不要懂。」 我不要懂,我不要懂,求你了…… 黑色的纹路自他眼角蔓延,如同前世林深彻底魔化的那一天。 纹路盘亘而上,诡异而丑陋,像是一条怎么杀也杀不死的恶蛇。 魔纹愈深,生出心魔的可能性愈大。林深脸色骤然煞白,脑海中浮现自己被心魔折磨的场景……勐地一击怀中人的后颈,那人挣扎一下,歪头昏迷。 长明灯的烛火葳蕤,林深分明感觉比寒峰的雪还要凉。 为什么?你明明没有拒绝。林深难得怔怔望天,锋利如刀的双眸金属一般,那颗早已破碎的心仿佛再次被残忍剖开,于光天化日之下湮灭…… 他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薛寒凌才会那样。 眼看这人就要进入狂暴状态,魅魔糰子挣脱禁制,飞到他的面前,与他冰冷的金眸对视。 「我觉得他的确喜欢你,恶枭君!」魅魔这话说的义正言辞,这两人相处甜的能渗出蜜,完全就是互宠到了极点,「但是,就他的状态!应该是受过刺激!」 「什么?」林深体内的魔息伸出一只触手,扒拉下来那只半空中蠢蠢欲动的糰子,示意她继续说。 魅魔糰子懒得挣扎,嘆息一般:「哪有人无缘无故魔化啊……」就连她,也是经歷过无数次烈火灼心,痛不欲生,才化作那魔域里一朵永远不肯凋谢的销魂之花。 如此一来,倒是正中靶心。 决定一个人是否魔化,除了似林深一般天生身怀魔种,更多的是因执念入魔。 执念,什么是执念?林深望见曾经的自己,嚮往的人就在自己的身前,他却还是选择无视他。 那时的薛寒凌多惨啊,魔域灵气匮乏,修炼根本就凝聚不了多少灵力,于是他总是面色苍白,没有精神。 好好的一个寒凌上仙,在魔域活得还不如一只流浪狗。 甚至可能本体的成年期都是在魔域度过,灵兽成年需要大量精纯的灵气聚拢,而魔域,什么也没有。 只有散去的无尽魔息,夹杂破碎的灵力碎片。即使抽干了那一片少有的灵气,小凤凰估计也是病弱的。 魔域榨干他生命的火焰,形容枯藁。 更不用说后来因为他,他手下的魔将没一个看得起薛寒凌。 被欺负,被无视,被抛下,甚至,被背叛。 林深还记得,有一个人背叛了薛寒凌。那人曾经是岁寒君的男宠,一身无用以色侍人,最后被抛弃只能靠一身皮肉换来活命的机会。 他被薛寒凌拯救,却因为岁寒君玩笑的一句话将利刃刺进了白衣。 那时他嘲笑薛寒凌的天真,人性本恶,又岂是一两月的相处就能改变? 薛寒凌闻言只是轻轻勾唇: 「林深,他也是苍生。」 林深顿住,随即大笑。 苍生,苍生,孤就不是苍生了吗?为何不渡孤?! 那一日,血雨下个不停,魔域的天空溅满了鲜红,听闻恶枭君杀了一个人,一个来自人间的男宠。 没人知道那名男宠究竟犯了什么错,又或者说,男宠怎么会和高高在上的恶枭君扯上关系? 最后,也不过是茶余饭闲后的笑谈。 却没人知道,那鲜红的雨也落到了薛寒凌的脸上。 他刚刚从噩梦中醒来,目光怔怔,视线不清,伸手拂开溅在脸上的血珠,向外走去。魔们不喜欢总是一身白衣的他,所以他就住在城外的荒废小屋里想办法。 修养了几天,总算是能站起来了。于是第一时间他想到的就是初五。 初五是那个男宠的名字。 「仙人,父母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的名字就是从里面选的两个字。」眼中有光的他面容清秀,笑的腼腆。 第93页 薛寒凌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慢慢挪步到城门,腰间时不时传来的刺痛实在疼痛难忍,但也不是无法忍耐。 今天的魔城似乎格外安静,他抬起头,看见了被悬挂在城门,在风中摇晃的尸体。 天空如此的鲜红,像是血一样的红,小雨落下,更像是血了。 凌乱的黑髮被吹开,露出那张悲伤的,遗憾的遗容。 对不起…… 薛寒凌仿佛听见了温和的声音在向自己道歉,似风转瞬即逝。 初五。 目光怔怔,两点血雨又落在他的脸颊上,倒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血,还是雨了。 守城的魔推开门,懒洋洋打了个哈切,今天薛寒凌没穿白衣,被泪水模煳双眼的他没看清来人是谁,开口道:「进来吧,别看了,这人惹君上生气,被杀了。」 他的语气如此稀松平常,就好像死了个人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也对,魔域向来如此。 「……」脚步不稳,他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初五并没有杀他的心,那刀不过也就是刺进了皮肉的空隙,很浅,疼是疼,却并无大碍。 怔愣之时,城门又来了一个守城的魔,他嘀嘀咕咕同打哈切的魔说了什么,两人鄙视看了呆愣的薛寒凌一眼,不管了。 啧,好端端的仙人不做要跑来魔域,还想找恶枭君,也不知是不是心怀不轨。 莫名的羞愧让他寸步难行,薛寒凌眨巴着双眼后退,在那双修炼浑浊的双目中读到了执念。 爱情是伤害,是痛苦,仙人,希望你永远不要懂。 永远不要懂。 …… 迷迷煳煳回到小破屋,破洞的墙壁根本挡不住风,那风带来了血雨,房内都多了几分鲜红。 初五的衣服还挂在房樑上,干净的,白色的,不染尘埃,是自己借给他裹体的衣裳。 突然,他蹲下身,眼泪流个不停,哭的像个孩子。 梦境中的薛寒凌哭个不停,现世中的他也哭个不停,清亮的水珠自他眼角滑落,滴落枕前又变作了珠子。 哭到后面,身子都开始随着呜咽一抽一抽的。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就连林深也不知道。 魅魔糰子沉默半晌,变回了原型:「吶,他哭的我怪心疼的,你要不去他的意识里看看吧。」 魅魔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所以引人入梦是她天生就具备的一项天赋。只不过,这天赋时常被她用来对付敌人。 男人低头,吻了吻薛寒凌汗湿的额头,点头。 魅魔一向很喜欢薛寒凌,不过与其说是喜欢,更像是欣赏他。 她总是说薛寒凌很干净,就像是她在修真界被欺负完后,落在她指尖的一片雪。 纯白,晶莹,软乎乎轻飘飘。 可惜那时因执念入魔的林深一点也不相信她。 如今,林深自然相信魅魔不会伤害薛寒凌。躺在小凤凰的身侧,林深阖上冰冷如金属的双眼。 魅魔十指翻转,蓝紫色的光在她手上化作千万片如镜一样的碎片,飘入两人的额头,眼前。 即是幻术,也是入梦。 施展完这一招,她也因为力竭再次变成了一个黑糰子。哒哒哒跳到薛寒凌的身边,魅魔伸出圆乎乎的爪爪拍拍那汗湿的额头。 也不知怎么回事,见到这孩子的第一眼开始,占据心头的就是怜惜和爱护。 自己玩弄人心这么多年,早该忘记真心是什么东西了。 魅魔糰子嘆了口气,休息起来。 第七十三章 净无瑕秽 穿过漆黑一片的隧道,点点雪花翩飞,天幕阴暗,y依稀只有五米可见。 这时的天空鲜红一片,好似晕染开的血。 仔细看来,那似乎又不是天空本来的颜色,更像是……云朵的颜色。 林深勐然顿住,重生后发生的一切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转个不停,他的笑,他的哭,他从未放弃的劝善以及莫名的熟练——薛寒凌应当也是重生的。 怎么会这样……心中懊恼又悔恨,林深莫名惆怅,街边路过三三两两行人,玩闹的小孩停下,他看着这高大威勐的魔,猜想他是魔宫里的哪位魔君。 是魔君之首恶枭君,还是二把手魅魔君,亦或是三把手月照君,炎盐君,岁寒君…… 他们都是大家的偶像,光芒万丈的魔域之君。 而他这样俊朗威武,应当不会是恶枭君,因为恶枭君脸上魔纹盘亘,长相吓人,可止小儿夜啼。小孩紧绷下颌,想再看清楚一点。 那好奇的目光似玄清门夜晚的夜明珠一般,亮的吓人。林深不禁扭头打量这小孩儿,心说不愧是小凤凰的梦,就连路过小孩,好奇心也如此旺盛……撩起眼皮,金色的眸吓得小孩抖了两抖,「看什么?」 那小孩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清楚:「这不是城门挂了一具尸体…想看看你洗洗眼睛。」 原来初五被杀时死相悽惨,仿佛被谁再三折磨,血不断从腿间滴落,都汇聚成了一口小水洼。 林深这时还不知道初五这样惨,他只是下令让岁寒君把初五哄回去,别再纠缠薛寒凌。没想岁寒君本就是最残暴的魔,愤怒的火焰在他心中燃烧,又夹杂些许不安,导致他下手极狠。 初五被玩弄后奄奄一息,最终死无葬身之地。 第94页 只是那时的林深却觉得可笑,他既恨薛寒凌,又狠不下心,明明被刺了一刀他该欣喜若狂,到头来一点报復的快感也没有,反而满是惆怅。 仿佛想起了什么,他的嘴唇翁张,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想起来了,这是自己前世最看不惯薛寒凌,却又下不了手的时候。 而对于初五,只是迁怒罢了。 「你…知道那位仙人住在哪里吗?」小凤凰既然梦见了这回事,就说明这件事一定是与他深陷梦魇息息相关。 当务之急,他必须找到薛寒凌才是。 「仙人?那个很苍白的哥哥?」小孩善恶还不明晰,对薛寒凌也没有那么大恶意,歪头想了想,他吐出被自己吸的嘬嘬响的大拇指,指向右侧黑暗的树林,「他好像住在那间破屋里。」 林深闻言,顿时心如刀绞。 一间下雨还透风的小破屋?这屋子他是知道的,因此当初刚来魔域的时候,他就住在那里。 活的像狗一样,只能深夜里舔舐自己身上的伤口,白天还要为下一顿奔波。 不与小孩告别,他像一阵风匆匆消失在原地,徒留小孩拍掌惊喜。 他一定是某位魔君,真歷害! 小破屋外,林深站定,他的脚下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有被好好打扫过,纵然破旧,却能看见住在这里的人很用心。 只是那时不时传来的呜咽,却让他慌了神。 这哭声他仿佛听过,哀戚悲伤,似含千言万语而无法吐露半丝,又是愧疚,又是绝望。 自己也曾这样哭过,他的额头抵住窗框,眼眶泛红。 这是小凤凰的哭声,可他不知道小凤凰这样哭过,如果可以…… 嘆息一声推开门,门内的人却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晓得悲伤哭泣。 而他腰间的刀伤,早已因为他似小孩受伤时脆弱蜷缩的坐姿渗出鲜血。 有风从门缝穿过,房樑上白色的衣袍被吹拂到猎猎作响。 似乎感觉到凉风侵袭,小凤凰擦干眼泪不再哭泣,他摇摇晃晃支起身子,几滴血落在地上,伤口破裂愈发严重了。扯断衣摆的一截布,薛寒凌随意包裹渗血的伤口,尔后拿出一把破旧的油纸伞——这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看见似一尊雕塑的林深。 怎么可以这样包裹伤口呢?林深想冲上前替他包裹伤口,却发现半米处怎么也过不去。 有一道屏障,生生将他拦截在半米处。 他只能看着薛寒凌撑伞,踩上一地泥泞,朝城门的方向走去。 薛寒凌又回到了城门口,微微抬头,故人的遗体就悬挂在城门之上,随风飘摇,悽惨无力。 初五应当也是相当爱跳舞的,舞姿这样难看,他若是看见一定会哭。 薛寒凌轻轻跃上城门,抱住那早已死去的人落在地上。 孤魂莫泣遍野哀,犹有故人裹尸还。 魔域多少人,尸骨被撵做灰,连前来收尸的人也没有。 魅魔在角落轻轻嘆息,眼角也落下两滴。 她尽力劝阻岁寒君了,可没想到岁寒君将人折磨得不成人样。 用房樑上取下的白衣裹住初五,薛寒凌将他放到自己的背上,一个踉跄,他身子不好差点没站稳,魅魔捏了一道决支撑他的后背,才堪堪没有倒下。 「多谢。」虚弱又平静,他掂了掂背上的尸体,一步一步将人背回了那小小的破屋。 魅魔抿唇,颔首嘆惋。 林深想要去帮他,却遥遥触不可及,这个人仿佛天生屏蔽了他,无论他如何使力,都无法越过屏障,去到他的身边。 无力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那背影越来越远,他只能淋雨追上。 推开小破屋的门,薛寒凌小心翼翼将尸体放在了床上,自己弯腰撑住破碎的墙壁,表情在昏暗中看不清晰。 半晌,他支起身子,用柴火烧水,一缸一缸也不知要干嘛。 林深直到自己碰不到他,就站在一旁看,时不时用灵力帮忙加热什么的。 实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明明他怎样都碰不到薛寒凌,却奇怪的能用魔息和灵力帮助他做些什么。 这样也好,至少能够保护他了。 烧好水,薛寒凌又撕下一块衣摆当作布帕,在热水中沾湿清洗,拧干,替初五擦拭落满灰尘的脸颊。 自从与薛寒凌一起后,初五就很少化妆了,回到岁寒君那里,倒是又开始用那些劣质的脂粉,实在俗不可耐。 细心擦下那些白的像墙,黑的像墨的脏东西,初五清秀的脸庞露出来。他其实一直是个长相很干净的孩子,只是魔们审美奇葩,他才化妆迎合。 从而丢失了自己。 「唉…你说说你,」小凤凰语气平静,身处魔域他甚少说话,这时却开始滔滔不绝,「我早就说过,岁寒君不会轻易被打动,你怎么就不听呢……」 又伸手试了试大桶里的水温,那水温刚好是泡澡的温度。薛寒凌点头,将初五小心翼翼放进了浴桶中。 林深看得心疼,他以为小凤凰烧水是想要自己洗澡,没想到是为了给这叛徒…… 说不清是嫉妒还是什么,前世他只觉得薛寒凌就是个假好心,圣母白莲,因此连带所有的人都这样认为,也导致从未正眼看过薛寒凌。这晌寒凉,他却觉得可怕,什么时候,大家已经把坚守底线的善良之人,当作了圣母白莲? 第95页 初五大抵放开后是个叭叭个不停的话痨性子,因此薛寒凌憋了好几天也有好多话想和他说:「初五,我还能撑下去吗?师尊叫我回去,可我总觉不安。」 「可林深,没有被玄清门除名啊……」他好像是觉得庆幸,微微笑开,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两截皂角碾碎在掌心,轻轻涂抹在脏兮兮的黑髮上,「没有解决这件事,我没法离开。」 一寸一缕,直到眼眶泛红,直到蹲身泣不成声。 「初五,我总觉得你还活着……」他迟迟不肯阖上初五那双已经开始浑浊的双眼,仿佛这样就能听见在魔域遇见的第一个朋友的声音,「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破洞外的血雨逐渐放大,滔滔不绝噼啪作响,落地重如千钧。 林深蹲在他的身边,也有热泪在他的眼眶中打滚,迟迟不肯落下。 小凤凰心生恐惧,才会如此多言。 而这恐惧,来自故友的离世。 如果再有一次,他一定不会再下达那样的命令。明明知道岁寒君是那样的一个人,为了折磨薛寒凌,他却还是吃醋一样下了一道不可违背的口谕。 明明知道岁寒君喜爱青涩男子,厌恶一身风尘,却还是让他哄骗初五回来。 把他从薛寒凌身边夺走,这样心情就会好吗?林深明明记得,只有一瞬报復的快感,往后却是难以解开的迷茫。 「都告诉你别这样做了……」魅魔得知后欲言又止。 高台上的男人似笑非笑,一句话说的铿锵:「那又怎样?」 魅魔知道恶枭君不会听自己的话,嘆气,匆匆离开。 「算了,」薛寒凌最终还是阖上了初五浑浊的双目,轻轻呢喃:「如果将来还有机会,我会替你寻到家乡,替你立一个衣冠冢,这样魂归故里,或许也挺好。」 可进入魔域的普通人会被转化为最低等的魔,这意味着他们一生走不出魔域,死亡即是魂飞魄散。 更不要想那尘世的万家灯火,亲人的守望相助。 双手合十,他念了一段往生咒,尔后轻灵的歌声自咽喉一句一句,绕樑不绝。 镇魂歌。 「好好休息。」一首来自异域的镇魂歌唱完,薛寒凌终于是笑了,那右手轻轻抚摸了初五的额头,水一样温柔。 愿你来生,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 亲爱的朋友。 第七十四章 心火难明 夜晚,薛寒凌靠在窗边听了一夜的雨,血雨飘落,却分毫沾染不到他白色的衣衫。 雨声滴答,似深空的哭声,血夜的呢喃,最终万籁俱寂,迎来一个看似晴朗的白天。 也不是白天,只是天空中那抹难褪的血色淡了些许。 不知从哪里弄出来一个铁铲,小凤凰挽上衣袖,嘿咻嘿咻在门后的小树下挖了起来。 「魔域的血空,真的吞噬了鲜血就会变淡吗?」似乎有些累了,他抬头询问。 无人作答。 「唉,」他低下头,月白的睫毛遮挡冰蓝色的眸,「我都忘了,你已经不在了。」 说罢,哼哧哼哧又开始挖掘起来。 林深站在他身后半米处,捏诀处理那些挖着挖着就落进的黄土。小凤凰应该是没挖过坑,身后的土又落下去了都不知道。 听到薛寒凌说血空一事,他本想反驳,最后却只能化作唇边的一声嘆息。 血空不是因为吸食鲜血颜色才会变淡,它的赤色变淡只是因为风季到了,大风吹散了天空笼罩的那一层红云,才会如此。 可没人知道那红云从哪里来,又将去往哪里。 只是其中有一个亦真亦假的故事罢了。 传闻第一任魔帝少年称帝,身世坎坷,从而心思狡诈,谁曾想他的魔后却是一名普通人。 是的,人类,甚至连修士也算不上,相貌清秀,也比不过魔域的争奇斗艳。 魔后名为正月,一生尽心尽力,一厢情愿,嫁给魔帝也不过堪堪十八,花朵一样的年纪。 都说进入魔域,普通人也会化作魔,这位魔后本性纯善一身功德,没有化作魔,相反一身仙气,遥不可及。 可他的年纪,永远停留在二十一。 魔帝作恶,魔后以一身功德交换他活命的机会,随后自刎于魔宫天顶。 『它』不忍魔后魂飞魄散,也为了惩罚魔帝,最终魔后飞溅于黑墙的血蒸发摇曳,化作魔域天空一片玫瑰色的红云,他红色的衣袍化烟,染红了整片天空。 而魔帝,被罚永远囚于地面,永生永世面对红云,忏悔流泪。 魔帝大彻大悟感怀魔后,但凡外出,抬头望见血空,必定泪流满面,心中悲伤难绝,不久,重病长眠于地面,尸身化作魔域遍地的凤凰草,身受践踏,时时望见血空听风摇曳。 人们都说他因失去魔后心力交瘁流泪而死。 薛寒凌挖好大坑,取出自己储物袋中一口似棺材的透明水晶箱。 这箱子是用来保证新鲜摘下来的药材药效不退的,放入初五的尸身,或许能让他永远保持生前最后一秒的模样吧。 整理好衣冠,他替初五换上那身赠予的白衣,束髮用的是自己出使宴会的银冠,初五本就清秀,穿上这一身倒是一点不违和。 很有做玄清门弟子的潜质。 就好像只是睡着了。 第96页 「唿,」推下棺材,薛寒凌擦擦脸,手上的泥泞将脸颊擦的脏兮兮,「要说再见了。你一定也希望我成功吧。」 馆中人没有回答,只有轻微的风。 「有缘再见。」铁铲扬飞风季的第一捧黄土,覆盖初五曾鲜活灵动的容颜,他就像是薛寒凌生命里路过的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悄然召唤无数的风暴。 似乎过于单调,薛寒凌还扒拉来几株路边随处可见的凤凰草,种在小小的土堆上。 凤凰草顶端绽放鲜红的花朵,这花朵是魔域唯一的亮色,四季不败,花朵的方向总是正对天空。 刚来魔域的时候薛寒凌还观察过,但凡有红云路过天空,它的花朵就会向红云所在的方向遥望,就好像等候故人回返的痴人。 这其中或许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我要走了,」薛寒凌站起身,雪白的衣摆几分泥泞,「不能总是逃避,或许我也应该如你一般勇敢。」 纵使飞蛾扑火,纵使万劫不復。 沉默半晌,他又说道:「希望我永远不要懂吧……」 换好崭新的衣袍,他毅然决然离去,雪白色的长靴没有一丝泥泞,依旧是玄清门至高无上的寒凌上仙。 林深跟在他的身后不发一语,正如薛寒凌心中悲伤难能自己,他亦是如此,同时,也对那句话产生了深深的疑惑。 永远不要懂…你不想懂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进去城门,凡是看见他雪白长袍的魔皆指指点点,还有些看热闹凑近身打量他的……总而言之,他们仿佛看见什么新奇的事物,却没有将薛寒凌当做同类。 魔同仙,又怎么会是一类人呢。 眼见目露邪光,那些魔手都要伸到薛寒凌身上了,魅魔『piapia』甩了那傢伙两巴掌,把人揍地满地滚。 「滚。」 她漂亮艷丽的脸布满寒霜,这傢伙买卖人口进最脏乱的地方,在那些人口进入前,一定都会被亵玩一番。 ——他们的脏手,怎么可以伸到那样干净美好的人身上。 「多谢。」薛寒凌疼的冒汗,恰巧没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一切,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魅魔处理好了。 魅魔摇头,漂亮艷丽的脸上难得冒出了几分端庄:「去我那里吧……不,我在东城还有座小院子。」 自己满身污垢,连带住所也是藏污纳垢,又怎么能让薛寒凌看见她的狼狈呢? 莫名,飞扬跋扈的魅魔在薛寒凌的面前生不出一丝一毫亵渎的心思。 应该说,是在他这样的人面前。 薛寒凌凝视她,似乎看穿了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点头递给她一颗罕见的丹丸当做报酬,魅魔原本还想拒绝,却在看见那丹丸时笑的像个孩子。 驻颜。服下这药丸,即使老去,即使破灭,也永远年轻漂亮。 周边看见的魔心中雀跃,他们没想到这仙人如此大方,几个长相兇恶的魔对视,生出了偷盗的念头。 在那两道背影消失后,林深不动声色捏断了不怀好意的魔的颈项,擦擦手,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走去。 所有小凤凰即将面临的灾祸,都应该扼杀在摇篮之中。 东城是魔域最富庶的街道,这里住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别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薛寒凌本也应该住在这里,可惜恶枭君看不惯他,他手下的人自然也就不管薛寒凌的死活。 还好被推销的时候自己买了一套,魅魔推开小门,地面凤凰草一片一片赤红格外美好,漂亮的木头屋子处在这一小片土地的正中央。 「希望你会喜欢。」魅魔笑的腼腆,她和薛寒凌说好一些注意事项,便识趣离开了,走之前还留下许多魔域特有的伤药。 不知还要在这里住多久。薛寒凌幽幽嘆气,脚步轻移到位于凤凰草最茂密的鞦韆旁。 这鞦韆格外符合他的心意,还有些许熟悉,拂开散落在横版上的飞尘草叶,薛寒凌躬身坐了上去。 林深就在他身后轻轻捏诀造风,推动鞦韆。 薛寒凌感觉微风轻扬,连带他身下的鞦韆微微晃动,情不自禁松开脚,他盪起了鞦韆。 一上一下,一上一下,胸腔中汹涌澎湃的心情逐渐恢復平静,逐渐由混乱化作清晰。 最后,鞦韆停了下来,薛寒凌双手握住两侧的铁链,呢喃:「爱情是诅咒吗?爱情果然是诅咒吧。」 不然初五为什么会死? 林深捏诀的动作停下,他金色无机质的瞳孔缩小,化作蛇眸一样尖锐的竖瞳。 爱情,是诅咒? 谁告诉他的?他近乎疯狂想要靠近薛寒凌,却又一次次被拦截在半米之外。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强迫自己冷静,林深觉着自己找到了小凤凰梦魇沉浮的原因,那颗因薛寒凌而混沌的大脑终于开始思考。 爱情是诅咒?而他需要解开这个诅咒,小凤凰才会醒来。 闭眼,他在心中唿唤魅魔。 「干哈?」魅魔糰子睡得正香,一下子被吵醒口水滴答半晌没反应过来。 「……」无语一瞬,林深开口:「为什么他看不见孤?孤亦碰不到他?」 魅魔糰子一脸懵:「他为啥看不见你,你为啥碰不到他?」 「对。」额角青筋突突突,林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魅魔糰子黑色的小猫嘴嗫嚅半晌:「我咋知道啊,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 第97页 林深:「……」问你还不如问猪,至少当康哼哼两声也比你声音好听。 「那啥,别的人能看见你吗?」似乎觉得答案不太妥,魅魔糰子又问。 林深盘腿坐在树根下,回道:「能,只有薛寒凌看不见孤,孤也碰不到他。」 魅魔糰子呜呜了几声,欲言又止。 「有话快说。」林深不耐烦了,小凤凰靠在鞦韆上都快睡着了,这魔域昼夜温差极大,户外显然不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吶,」魅魔糰子小心翼翼,最后下定决心吼出来:「你不如想想是不是自己的原因!别来问我了我真的不知道!再见!」 毕竟她以前在梦中杀人无形,颠鸾倒凤那都是很简单的事情!所以一定是恶枭君的问题! 说罢,单方面屏蔽了对林深的一切消息。 第七十五章 赤草落泪 林深嗤笑,下定决心决定自己去查,而首先,他要去寻找岁寒君探明情况。 说到这岁寒君,就不得不提一提他的身世。如果说魔域有正统的帝王血脉,那非他们家族莫属——岁寒君是魔帝一脉的直系血脉(虽然隔了好几十代差了十万八千里),天生魔息清浅,可惜人家志不在千秋万代,只沉迷不灭美人。 据说,他喜欢收集清秀腼腆的美人为自己所用,后宫佳丽岂止三千。楼台玲琅百转千回,巧笑嫣兮流脂入水,都只为他一人。 而初五,也不过是这玲琅楼台中一个不起眼的普通人罢了。 就在初五的事件过后,岁寒君好像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出现,同以往一样,他仿佛又沉醉在温柔乡的世界里,不知朝夕。 留下一尊分身守护小凤凰,林深瞬移至那堪比皇宫的殿堂,隐去自己的身形打探情况。 岁寒宫依旧楼台玲琅,清秀或是浓妆的男男女女或是交谈或是打闹,甜腻的脂粉气息瀰漫,腻得林深不禁皱紧眉头。 他前世从未管过岁寒君的事,没想到薛寒凌的梦中却是如此清晰——他一定来过这里,不然怎会知晓岁寒宫中的一切。 或许是来讨债,又或是替故友看看那负心人。 侍人顿住,没想明白这位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那件事就发生在昨日。 真是有了新人忘记后人,心中嘆气,侍人只能老老实实回道:「主上,初五已经依令处死,悬挂于城门之上。」 岁寒君闻言一顿,霎时面色青白,仿佛被这个消息吓到。半晌,他才想起来,自己嫌弃那人太脏,将人玩了个半死悬挂于城门之上。 这明明是对待魔域恶囚的手法,自己又怎么会将它施放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身上? 撑住额头,他觉得自己的头很疼,无言的悲伤瀰漫在心头,令他又想起来彼时同初五相遇于凡间的那些事。 初五是一名大夫的儿子,生性善良,长相也颇符合他的口味,于是这从不屑与凡人『同流合污』的魔帝之后理所当然看上了这位时常上山採药的小大夫,用尽浑身的力气纠缠。 初五心肠很好,见他流落山林一身是伤自然就把他带回了家里,同父母尽心尽力照顾他,而他总是时不时挑逗这小大夫,将人逗得小脸通红才肯罢休。 像是魔域天空的红云在他脸颊。 那时的岁寒君无比心动。 后来呢?初五一家遭逢巨变,岁寒君蛊惑他,只要他与自己回魔域,就帮他解决一切事端。 初五同意了,可当岁寒君将人带回魔域时,所有的凤凰草都没有反应。 别人可能不知道,当凤凰草滴出血泪的时候,就说明魔帝遇见了命定的恋人。 岁寒君命格被批做魔帝转世,所以这一世,他只愿陪伴那时的魔后,再不过问山河。 可初五不是。得知此事的岁寒君自然对初五失去了兴趣,同初五假意缠绵半月,便不留余地将人抛弃了。 被厌弃的美人都可以留在岁寒宫,岁寒君不会过问。可那时他却莫名抽风,心里觉得初五脏,不留余地将人赶出了岁寒宫。 可那段时间,初五从头至尾只有他一人碰过。 直到恶枭君看不惯初五成天缠着薛寒凌,那位来自山海界清名传世的仙人,才下令让他哄回初五,别让初五在薛寒凌身边出现了。 有的人天生就是这样,但凡只要强扭,那瓜一定不甜。所以岁寒君虽然哄回了初五,却也戏言: 「估计恶枭君很讨厌薛寒凌,过不了两天就要动手了,你要不去捅他一刀让他别再靠近恶枭君?」 初五吓得不行,果不其然捅了薛寒凌一刀。 可谁知那只是一句玩笑话呢。得知初五真的做了这件事,岁寒君微笑侵占了初五的身体,他头脑不清,看见初五因愧疚痛苦流泪,竟莫名爽快。 看,那样美好终究也被我毁灭了。 隔日他嫌弃初五脏,令人处死初五悬挂于城门,让其余想爬床的人看看是什么下场。 可他院子里的凤凰草昨夜依稀鲜红,倾盆大雨垂落,血珠滚落黄沙,就好像是他铭刻在生命里的那句话: 「红云垂眸,赤草落泪。」 今早起来,院中凤凰草株株低垂,赤色的泪珠从它们眼角眉梢滴落,一地鲜红,比昨夜的血雨还要渗人。 岁寒君却觉得很冷,那寒凉快要穿透他的骨髓,赤裸裸明晃晃。 第98页 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值得他在意的事物。 林深凝视岁寒君落寞的眼眸,终于想起来前世那段后续。 岁寒君疯了,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疯的。 这种疯不是神智上的疯狂,而是说岁寒君这个魔,里面仿佛瞬间换了个芯子,整日整日不见人影失魂落魄,就好像是传说中失去魔后的魔帝,整日浑浑噩噩行事无常。 只有在上战场的时候,他才能清醒一点。可那种犹带冷静的清醒,才最疯狂狠厉。 而他又总是在野兽般的厮杀后,嚎啕大哭,像一个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 难道…… 果不其然,岁寒君沉默半晌,询问:「尸体呢?」 侍人嘆息,告诉他在城门曝晒。 当时若是能察觉到,又何苦如今浑浑噩噩。侍人明白他眼中的黯然来自于谁,初五那样干净的青年他从未在魔域见过。 那尸体被血雨淋了一天一夜,现在恐怕都已经没法看了吧。 心中恍然,侍人知道,岁寒君迟早会后悔。而如今,他已经开始后悔。 岁寒君黯自起身,推开周身的莺莺燕燕,浑浑噩噩向大门走去。 岁寒宫门口的凤凰草颔首垂泪,一滴一滴鲜红的血珠从花蕊中滴落,仿佛与那人温存时,他晕红眼角淌出的泪。 那样艷丽,那样摄人心魂。 来到城门,只余下一串红色的碎布在空中飘扬,初五的尸身早已无处可寻。 「……他去哪儿了?」岁寒君望见初五艷红衣摆,有些许迷茫。 那人最爱穿红衣,因为自己喜欢。 无意间被释放的魔息氤氲如火,灼烧周围一圈路过的魔,他们都只是实力低微的魔,在这业火中,只有被灼烧的命运。 惨叫连天,林深上前想要阻止,却怎样也碰不到他。 小孩咕噜咕噜从一旁的小土坡滚了下来,一身脏兮兮估摸刚刚在玩泥巴。 林深这才看清,这是昨天那个说要看他洗眼睛的小傢伙。 小傢伙一身脏兮兮,眼眶中含着两包眼泪,可怜巴巴的。 岁寒君看向这突然出现的小孩。 「他在哪儿……」或许是这小孩的眼神太过干净,岁寒君的语气难得温和了一点,周围的火势也小了一点。 被业火灼烧的魔这才缓过气来,连滚带爬离开这里,不过一瞬此地空无,只留下这两道身影,和其他人看不见的林深。 小傢伙还是有被吓到,不过好歹没吓傻,他盯了盯那倚靠在岁寒君斜边树上的身影,支支吾吾给自己壮胆:「…有,有一个哥哥把他带走了。」 岁寒君表情有了变化,他急切地问:「薛寒凌?」 小傢伙歪头,薛寒凌是谁? 「寒凌上仙。」 小傢伙连忙点头,指向小破屋。 没有和小孩道谢,岁寒君消失无踪,林深揉了揉小傢伙的脑瓜,也跟了过去。 罢了,下次再来问问这小孩为什么能看见他吧,如今最重要的事,还是查清事情的真相,解开小凤凰的心结。 小脸脏兮兮,小傢伙眨巴眨巴冰蓝色的眸,支棱着小身子又回到林子里玩泥巴了。 大人的世界,他不懂。 岁寒君就坐在脂粉群的最中央,颔首不知思索些什么。同林深的阳光清隽不同,这人天生邪气,自然上挑的嘴角总是透露几分讥诮,俗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那些被蛊惑的魔爱的不就是他这些特点? 浓妆艷抹的男子废了一番力挤到他的身边,衣衫半解,雪白的皮肉像是一条胭脂蛇,妖冶令人迷醉。 往常岁寒君最是讨厌这窈窕一身风月的身子,今日不知为何竟然没有拒绝。 他的手落在男子身上轻轻抚摸,就好像是在透过他抚摸其他的什么东西。 男子舒服地眯眼,唇中唿吸渐急,吐气如兰,似乎轻易点起了火。 「嗯……」他实在忍不住轻哼出声,声音娇媚婉转,任由哪个男人听了都得意动。 林深却觉得难受,或许是在干净得小凤凰身边待久了,他看不惯这样污秽的场景。 实在太过疯狂——那么多人,他的视线在人群来回,粗略有个七八十人。 岁寒君要那么多美人干什么?或是说,他透过这些清纯的美人在看谁? 这一切都暂时没有答案。林深靠近了些,岁寒君却一把推开了那身躯扭动如蛇的男子。 侍人急匆匆端来一盆水,供这位挑剔的主子洗手。岁寒君磨蹭半晌,一双手都洗的脱皮了,才堪堪用布帕擦干。 期间他一直颔首低眉,不知想着什么。 「……人呢?」突然,岁寒君抬头出声,语气里竟然有些茫然。 侍人一顿,没明白这位主子说的是谁。 「初五呢?」近乎呢喃,又好像是渴望。 那语气仿佛从一开始,他就无法离开初五。 第七十六章 转机 岁寒君匆匆赶到那间小破屋,人去楼空,只有那破门边的小土堆,肆意生长着永远仰望天空的凤凰草。 而那些凤凰草如此的与众不同,它们低垂高傲的颈项,花蕊中吐露的泪珠一滴一滴落在土堆。 今天,好像所有的凤凰草,都凝望地面,孜孜不倦,泪流不停。 莫名伤感。 时间悄然流淌,没有分毫改变。岁寒君上前,将象徵先祖的凤凰草移开,一寸一寸掘地。 第99页 他能感觉到,这土地下有莫名念念不忘的那个人,恐慌在心中蔓延,说不清道不明。 明明昨天那样愤怒,那样无所谓,为什么今天就怅然若失呢? 「你在做什么?」薛寒凌手中的糕点掉落一地,故友的坟墓正在被掘开,几乎是瞬间提剑,他就沖了上去。 势若长虹,意在打断岁寒君的行动。 可如今的他又怎么打的赢全盛的岁寒君呢?林深涅槃出鞘,生生在两兵交接,火花四溅逼退了岁寒君。 岁寒君生生吐出一口鲜血,鲜血一点点沾染散落一地的凤凰草,当真如那句话中所说的『赤草落泪』。 两人静默对峙,都没管怎么突然一道白光打断了他们俩。而大袖下,薛寒凌捏住澜苍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体力不支,灵力损耗太大,伤口疼痛,三样他都站齐了。 突然,岁寒君的刀自他手中滑落,一地黄沙轻扬。 岁寒君拭去唇角的血,好容易冷静了下来:「他在下面吗?」 薛寒凌脸色渐凉,警惕的意味重了些。果不其然,这人因为初五才出现在这里……难道连死了也不肯放过? 他挪到沾满黄沙的糕点旁,蹲下,指尖捏起一块糕点,那糕点从他指尖破碎碾做泥:「魔域里最喜欢这低贱食物的,只有他了。」 嘲笑一般,岁寒君嘴角上扬,本就邪气的外表更不像个好人。 这话林深听了都直皱眉头,更遑论本就是初五朋友的薛寒凌。 低贱?薛寒凌提剑问道:「你是岁寒君。」 岁寒君施施然点头,一点没有悲伤的意味。 「真可笑。」薛寒凌更替初五不值,「初五真傻啊,爱上你这样的魔。」 是啊,他真傻。岁寒君也这样觉得,一株凤凰草被他攥紧在掌心,血一般的汁液因挤压从指缝浸出,鲜红一片。 薛寒凌却突然放下了澜苍,近乎呢喃:「可那有什么办法呢,即使爱情是痛苦,是伤害,他还是爱你。」 哪怕一别两宽,零落成泥被碾碎,到最后的生死相隔,也无法阻挡初五无私的爱。 因为他从未忘记,他们的过往,那段隐藏在深山之中,那座小医馆里发生的一切。 那段记忆是如此的温柔,可爱。 「那么,你忘记了吗?」薛寒凌微笑,一旁的林深怔愣,岁寒君更是从那无可奈何的笑容中,窥见了初五的曾经的笑。 啊,那是他们初遇的日子,春花灿烂的丽午,草长莺飞光斑摇曳,他躲在树后偷窥青年好久,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装死,以求他的垂眸。 那时他的脑海里完全没有魔帝等等一系列的想法,他只是在想,如果能认识青年,该有多美好。 「我,我没忘……」 红云飘过,薛寒凌垂下了眸。 爱情真是可悲。 「我,还能再见到他吗?」岁寒君动手想挖开那土堆,薛寒凌侧目,倒也没有阻止他。 若是初五知晓,定会微笑到流泪吧。 「或许吧……」他俩都知道进入魔域的普通人会怎么样,到期后那又怎样呢?无论是魔亦或是人,都只愿意相信自己心中所想到的。 岁寒君掘出那水晶棺材,轻轻拂下沾染到的尘土,隔着半透明冰晶一般的棺材,抚摸他的容颜。 一如往昔,情意正浓。 「他其实很干净,一点也不脏。」那白衣是如此的衬他,不过冰清玉洁罢了。 没等薛寒凌回答,岁寒君捏诀将棺材缩小,紧紧握在自己的掌心,就好像那棺材会无意间消失一般。 薛寒凌摇头,暗自离开了。 那是他们两人的相处,自己就不打扰了吧。 初五……应该会开心吧? 澜苍嘤嘤嘤开始叫唤,没等那满脸苍白的小凤凰走出小破屋多久,前世飞扬跋扈,满心怨恨的恶枭君就出现了。 他还打趣道:「怎么样?这戏好看吗?」说罢,凑到薛寒凌的面前,低头凝视他冰蓝色平静的双眸,「你,恨孤吗?」 林深冲过去想让『自己』闭嘴,可无论怎么样,他都过不去。 只能看着前世的自己,再次用剔骨刀去刮小凤凰本就瘦削的身躯,笔直的玉骨。 薛寒凌沉默,恨?恨他下令赶走初五吗?轻轻摇头,其实并没有,因为即使恶枭君不下这个命令,只要岁寒君一个回眸,初五还是会深陷。 可又怎么能不怨呢,那是自己的朋友啊。 你弃若敝履的,却是别人放在心上的。 「……你走吧。」捏住澜苍的手微微颤抖,小凤凰几乎忍不住悲伤,可无论怎样,这也不是对恶枭君出手的藉口。 恶枭君正脸,丑陋的纹路自半边脸蜿蜒而上,似黑色的血管,其中汩汩流淌粘稠的污血。 薛寒凌不忍再看,兀自闭眼,扭过了头。 「……」恶枭君望见他眼下愈发浓重的青黑,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浮上心头,伸手捏住薛寒凌不肯面对他下巴,将人扭了回来:「看着孤…师尊,这是你做的恶。」 一旁的林深简直想要掐死这个不懂事的自己。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呢?你明明也很难过,也想要继续爱他,为什么…始终不承认呢? 薛寒凌沾上尘灰的睫毛颤了两下,像是入冬快要死去的蝴蝶,摇摇欲坠:「对不起……」 第100页 恶枭君轻轻舔了舔师尊眼角的晕红,半晌无言。 「……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吗?」他突然觉得可笑,捏住他下巴的手收的愈发紧了,突然,又甩手放下,「伪君子。」 薛寒凌没有反驳他,毕竟玄清门里的一些人,这事儿做的确实不地道。而他这个做师尊的,竟然是徒弟已经出事了才知道,原来有这么一回事。 所以他来了。 心中所有的怅然若失,最终都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嘆息。薛寒凌不愿再与他多做纠缠,只轻轻把人推开,摇摇晃晃往前离开。 「何必呢?」魅魔走出来,美艷的眉目略含忧愁。 所有的人都可以看不懂一些情绪,可天生以情绪为食物的她,又怎么会看不清晰,恶枭君眼中对那人的慕濡,以及不甘心,从未离开过。 「何必?」恶枭君捻捻自己的指尖,那光滑的触感还停留在指尖心上,简直让人不甘放下,「薛寒凌他不准有朋友,喜欢的更不行。」 魅魔欲言又止,这人分明就是耍脾气,见不得人身边有一两个交心的朋友,跟小朋友耍赖吃醋似的。 「他只能孤独终老。」林深似笑非笑扭头,打量了一眼美艷的魅魔。 丑陋的魔纹似乎又轻轻股动了两下,恶枭君尖利的齿露出,魅魔生生打了一个寒噤。 他是在警告她,警告她不许靠薛寒凌太近。 恶枭君见她脸上的将怒不怒,嗤笑一声,追上薛寒凌去了。 他到要看看,薛寒凌究竟要做什么。 徒留魅魔一身寒凉停驻在背后,半晌没反应过来。 四下无人,魅魔跺了跺脚,美艷的脸上满是怒气,不过美人就算生气也是好看的。 「拽什么拽!老娘看你将来有的后悔!」魅魔气的半死,完全没注意到身旁一道修长的身影。 「这位姑娘,请问……」 魅魔不耐烦扭头,不想眼前一亮。 …… 回到魅魔替他准备的小房子,薛寒凌笔直走进房屋,竟然是连一旁晃来晃去的鞦韆都懒得看。 林深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当然没有忘给曾经的恶枭君添乱,一路上恶枭君不是踩到脏东西,就是撞墙,让他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更黑了。 「可恶!」恶枭君当然不知道这是未来的自己在给自己添乱,只当是薛寒凌一如既往看不起他,才做法让自己丢脸。 他气得一拳揍到等人高的篱笆上,本以为那篱笆会被打的稀巴烂,却没想水纹盪开,他使的力全反弹回自己的身上。 「嗷!」恶枭君猝不及防被自己扇了一巴掌,疼得撕心裂肺。 林深施法的手微微颤抖,他当真没想到那时候的自己这样蠢! 简直蠢得跟当康没什么两样了! 可在脸颊高高隆起后,恶枭君又用迷茫的眼神看向那遥不可及的小屋。 小屋的客人没有注意到他,正靠在窗口换上新的纱布。 经由刚才的一番折腾,那本就没怎么癒合的伤口早就裂开了,之前薛寒凌一直没说话,如今却是疼得发抖。 小凤凰最怕疼,平常磕着一点点他都心疼地要死,更别说那道伤口边缘已经有些许发黑,看着就很严重。 他心疼地要死。 梦境的主人仿佛听见了他心中的渴求,一阵风晃过,等林深反应过来,他已经变成了重生前的自己。 那个永远仰望师尊,兇巴巴却渴求他垂怜的自己。 像是一条流浪狗的自己。 没想到还能换做重生前的人设,林深张握自己的爪,这下他可以肆无忌惮保护薛寒凌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换回来。 但脸是真的痛啊。 摸摸自己肿的老高的脸,重生后异常靠谱的林深大摇大摆走进小师尊的临时住所,再小心翼翼推开卧室的门。 别介,怂的,那时的小师尊不恨自己就已经不错了。 第七十七章 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 于是疼得颤抖的小师尊眼巴巴看见刚还凶得要死,不肯让他碰一下的小徒弟,如今不知怎么半边脸都肿了的恶枭君,像一个熟练的老大夫一样,上来就帮自己换纱布。 「师尊,不是这样绑,徒弟来吧。」林深将薛寒凌抱起来放在桌上,业火灼烧他宝石一样的小匕首,随即叫薛寒凌含住一块布。 还没反应过来的薛小鸟老老实实做了,冰蓝色的眸懵懵懂懂的,傻乎乎软嘟嘟,一直没有变过。 ……自己究竟为什么前世会觉得这人是个伪君子呢,林深不敢再去看薛寒凌的眸,明明前世的薛寒凌,眼中也是这样清澈懵懂。 或许是很少出门,又或许是魔域太有特色,那时的薛寒凌跟在他身后时,那双冰蓝色的眸一直都在好奇打量。 匕首削下一块发黑的肉,薛寒凌咬紧那块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可还是没有叫出声。 他终于知道那块布是用来干嘛的了。 小小的凤凰泪落到林深的手上,让他的手不由抖了几下,随即又是一狠心,削下了另外一块发黑的肉。 小凤凰已经颤抖了起来。 「乖,不要害怕。」林深佯装镇定,没有人知道他如今也不好受,「处理完就好了。」 薛寒凌咬紧口中的布,微微颔首。他当然知道,这伤口再不处理迟早会恶化,可不知怎么的,任由伤药怎样涂抹,它一点也没有癒合的迹象。 第101页 简直就像是心中的伤,因为只有心伤,永远无法癒合。 快速处理好狰狞的伤口,待流出来的血变作赤红,林深才替他上药,再用干净的纱布裹好伤口。 许久,薛寒凌靠在他的肩上堪堪松了一口气。 他这时才想起来替他处理伤口的,正是不久前还看不惯自己的林深。 「你,真的是恶枭君林深吗?」明明那人身上满是硝烟的味道,可他就是有点不敢置信。 明明刚才还那么凶。 微微瘪嘴,小凤凰不经意露出的小小情绪又被林深捕捉得一干二净。 他怎样都很可爱。林深站起身转了个圈:「如假包换。」 小脸苍白的薛寒凌欲言又止。 「怎么?」林深不解。 小凤凰戳戳自己的脸,小小声道:「脸肿啦。」 跟被谁打了一巴掌一样。 林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边脸都是肿的,并且酥麻灼热的感觉蔓延而上,当真是有够丢脸。 自己顶着一张猪头脸,偏偏对爱美的小凤凰做出深情的表情。 他要抑郁了。 「怎,怎么了?」林深对自己的态度莫名缓和,如今又不发一语,这一前一后反差吓得小凤凰头顶那几根小凤翎直直起立,僵硬又可怜巴巴。 林深摸摸自己的脸,简直不敢再去看薛寒凌。 怕被嫌弃。 薛寒凌怔愣半晌,掏出临走前丹阳师兄替他准备的药放在一旁。 然后把林深的头扳正。 「噗……」刚才因为太疼没怎么看清楚,如今一看到真像是被马蜂扎了脸的狗子,虽然可怜,但真的让人更想笑了。 林深垂眸,丢脸丢到家了。 小凤凰前世那样喜怒不行于色,都差点没憋住。 啧。 薛寒凌尴尬笑了两下,掏出一块冰凉的药膏轻轻涂抹。 指尖微凉,药膏也散出好闻的草药味,林深凝视面前之人苍白的脸,说话的声音仿佛都在颤抖:「孤…我可以住在这里吗?」 薛寒凌揉揉他不大好看的那一边脸蛋,点头。 魔域都是人家的,他有什么资格不让这位魔域之主进来呢。 况且,小徒弟不知打通了脑子里那一处关窍,竟然愿意亲近他了,这也是一件难得的好事。 药膏的微凉渗进皮肤,得到准确回答的林深心情相当不错,他微微阖眸,舒服到头顶魔角放出,肩膀耷拉。 真好啊,这种由内而外的舒畅。 薛寒凌突然觉得这魔就像只猫儿,生气的时候总是时不时就来招他,心情不错时就踩奶一样和他撒娇。 甜乎乎的。 情不自禁挠挠他的下巴,薛寒凌咳了咳,佯装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师尊……」林深眸中的赤红闪烁不停,时亮时暗,像是夜晚里会变色的夜明珠,「再挠两下吧。」 说罢,也不等小凤凰反应,伸手就去抓人的手放到自己下巴上。 然后眯眼等待,唿吸粗重。 薛寒凌小脸懵懵,还是顺从地挠他下巴,不过爪爪不敢用力,生怕又把小徒弟惹毛了。 但是,刚才小徒弟的表情,好变态哦…… 跟从前跟踪他的偷窥狂一样。 不能再想了!小徒弟不会是变态!薛寒凌疯狂甩头,试图甩出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被林深闹了好一通,小凤凰脸上才微微泛起些兴奋的颜色,林深心情很好,拦腰将人抱了起来放在床上。 然后从储物袋里掏出暖乎乎的鹅毛棉被,给那小迷煳盖上。 小凤凰两只爪爪捏住被子,小脸巴巴的。 突然被这样照顾,怪让人不好意思,但这样的温柔,他又害怕再次失去。 「恶…林,林深,为什么突然对我这样好?」心想长痛不如短痛,薛寒凌决定问个清楚。 就算是利用,自己也认了。 林深掖好被角,没有魔纹的那半张脸能看出这是一个何等霸气英俊的男人。 鸦羽一般的睫毛微微扑闪两下,小凤凰不禁看了个呆。 「就是突然想开了。」林深侧脸,表情中有了些许阳光的意味,「本来就不是您的错啊……」 所以,您为什么要承担那些,本就不属于你的错误呢? 「师尊…对不起……」呢喃轻轻落到半空,像是轻轻的羽毛。 就在林深发呆之时,薛寒凌突然从被窝窝里伸手,捏住他放在一旁的利爪。 哪怕被尖利的黑色指甲划了两道红痕,可谁能不眷恋他掌心永不消泯的温暖呢? 「为师本就该保护你,」薛寒凌表情无比正经,「应该是为师和你说对不起。」 「林深,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 得到对不起的林深眼眶微红,突然一扑,抱住了他小脸苍白,却格外温柔善良的小师尊。 他是那样好,明明一身寒凉,心却像是四月的春,生机勃勃草长莺飞,粉色的桃花忍不住竞相开放,漫山遍野皆是温柔。 而自己一直被这样的人宠爱着,何其幸运。 尽管看不见小徒弟此时此刻的表情,小凤凰两只爪爪蜷缩成小拳头,又缓缓张开,最终紧紧抱住那压的他快去世的健硕身躯。 饭都要被压出来了。薛寒凌无比窒息。 轻轻拍小徒弟的嵴背,林深蹭了几蹭,终于一脸羞涩从那温软的肩窝里出来。 第102页 眼眶还红红的,两滴硕大的泪珠悬挂眼眶,将落未落。 薛寒凌再次欲言又止。 难道我的徒弟,其实是一个大哭包?从他进门时一直就眼眶红红,这不是哭包是什么。 而且总感觉,好像在其他地方也曾经见他落泪…… 美男落泪,还怪好看的。 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在师尊心目中变作哭包的林深泪中含笑,难得天真:「师尊,初五的事,对不起……」 这是他一直欠薛寒凌的一个道歉,如今终于有机会还了。 提到初五,薛寒凌就不免心中怅然若失,他嘆息一声,道:「没有关系…就算没有你,初五迟早也会去找岁寒君。」 「为师救活了他,却也放纵了他心中的野兽,他一直对岁寒君余情未了。」 是这么个道理,但林深还是想道歉,欲言又止之时,又听见薛寒凌继续说: 「初五说爱情是痛苦,是悲哀,如今两方皆是痛苦,果然如此。」说罢,他还摇了摇头,清冷的脸上浮现出悲哀,只是他本就躺在被子上,白色的发被蹭的乱乱的,哪里有一点做师尊的人的样子。 只让人觉得他可爱。 不过闻言的林深,还是差点被小师尊的语气噎死。 ……什么叫爱情是痛苦,是悲哀?或许从前的他不懂,可如今与小凤凰相处几月,他只觉得甜蜜,满心欢喜。 这下可好,梦境应证主人真实的想法,可以说是让林深如坠冰窟。 「寒凌,」他听见自己冷静开口,声音却怎么也止不住颤抖:「你为什么会觉得,爱情是痛苦,是悲哀?」 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 薛寒凌眨巴眨巴眼,倒也没有介意林深叫他的名字。 「为师从前被丢弃山野,」小凤凰似乎不以为然,双眼凝望布满异域纹路的天花板,嘀嘀咕咕个不停,「他们之间若是真的有爱情,一定不会抛弃我吧。」 因为凤凰本就那样稀少,又怎么会抛弃自己的孩子。而神兽后代天生能感应亲近之人的情绪,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父母之间隔阂太大,让他感觉不到来自血脉中,那俩只凤凰分毫的爱意。 无论是他们之间,亦或是他们对自己。 所以他没有挣扎过,湿漉漉的凤翎耷拉,含着两滴泪艰难啃完了自己的蛋壳,随后整一只毛还没长齐的小凤凰,在山野里被冻得瑟瑟发抖。 狼狈又可怜,明明是天生的神兽。 第七十八章 淘气包小凤凰~ 不过后来他的运气一直很好,遇见了乌鸦麻麻,明明他凤凰形态那么大一坨,一身白羽也不是它的孩子,乌鸦麻麻还是餵了他好久好久。 而且那只乌鸦格外聪明,似乎知道小凤凰不食腐,都是捉的些新鲜小动物,撕成碎肉肉一口一口反哺给他。 再后来,乌鸦麻麻在小凤凰的白羽中去世,小凤凰含泪哭泣之际奋发图强,终于修成了人形。 于山野烂漫之中,他碰到了出门躲债的玄之子,玄之子一看见他,就崽啊崽地叫个不停,伸手就想抱他。 薛小鸟看见那雪白的身影凑过来,生怕自己脏兮兮弄脏那人一身白衣,然后因为紧张,嗷呜咬了一口玄之子。 只轻轻咬了一下就放开了,因为他觉得这个笑的跟花儿一样的人没有恶意……小凤凰嘟嘴,像个小淘气包。 玄之子哪里知道自己出门躲债还能碰见这么可爱的娃娃啊,虽有点脏兮兮,但漂亮懵懂的冰蓝色双眸,让他一见就觉得有缘。 哎呀,就让他做我的小徒弟吧。玄之子美滋滋,笑的无比猥琐。 薛小鸟身子抖了抖,不经意打量这人手指的伤口。 自己刚刚啃的那一下,也不知是否伤害到了他。薛小鸟眼巴巴的,情绪有些低沉。 是个好孩子啊。玄之子明白他的意思,眼睛亮亮,问他要不要跟自己回玄清门。 小凤凰从小就在山野中过活,没人教他说话,自然也不太懂玄之子的意思,他只能歪头,漂亮的小脸蛋满是茫然。 玄之子被这小可爱萌得心都化了,于是和这小可爱挤进小小的山洞,逐字逐句教他说话——这个漆黑的山洞,就是小凤凰的家。 「师……」小凤凰似乎没想到自己也能说话,两只眼亮晶晶,像是宝石一样通透:「师尊!」 「哎!」玄之子脸都快笑裂了。 这是他第一次说话。 回忆完过往美好的记忆,薛寒凌微笑,继续说道:「再看那两人,初五身陨,岁寒君茫然无措——虽然为师一点也不喜欢他。可仍旧觉得遗憾。」 「因为爱情带给他们的,确实只有痛苦和悲哀。」 林深颔首,反驳道:「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事也很多。」 「很多?」薛寒凌疑惑,虽然他爱看小话本,可那些小话本中也多的是伤春悲秋的故事,看完只会让人怅然若失,「可为师身边…好像没有结为道侣的。」 林深扶额,是这么个道理,他也是这时才恍然大悟,玄清门—— 是一群单身狗! 因为没有好的参照物,所以小凤凰心中的天平倾斜,只能和坏得去比了!本来小凤凰只堪堪看了些小话本没有一点实感,这下可好,来魔域就送了个虐文大礼包! 还是现场版! 竟然是被自己坑死的,林深也不知该怨谁,只觉得心头那簇火蹭蹭蹭往上涨。 第103页 「师尊,」男人的语气突然无比正经,薛寒凌静静等他下言,「我会证明给你看,爱情也可以很美好。」 薛寒凌小心翼翼打量他……这孩子该不会是傻了吧,证明给我看? 于是从这一天起,恶枭君林深终于捨得放弃了自己心中那莫名的骄傲,放下身段去追人了! 只是该怎么去追呢?这也是一个大问题。 林深倚靠在窗边,静静凝视下面雪白的身形,这小凤凰正提着自己做的小花洒,在给地面那堆向红云昂首的凤凰草浇水。 而且心情貌似也很不错的样子,竟是哼起了各种各样花样的小调,花儿沉浸在那些小调里,就连林深听了也飘飘欲仙。 这可能就是凤凰吧,天生擅长音律。他懒洋洋打了个哈切,想起这几天追人的经歷。 那叫一个惨烈! 薛寒凌不懂爱情,性格也软糯温和,无论他怎么示好,这小东西都只是平静接受,没有一丝波澜。 俗称,软硬不吃,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巍然不动。 久而久之,林深就开始想是不是自己追人的方法有问题。 魅魔悄悄出现在他的身后,一袭红裙面目含春,估计又搞到新的男人了,正在使出浑身解数拿下呢。 薛寒凌感觉到魅魔的到来,挥手给她打招唿,眼中有了些许笑意。 魅魔嘿嘿傻笑两声,踩着锋利的高跟鞋上楼去了。 忍不住挑眉,那高跟鞋据说还是和西方魔族交流后的产物。 临近万魔祭,得知东方魔域结束动盪被一人拿下的西方魔族们,蠢蠢欲动想过来玩儿了,就申请了两域外交。正巧他们这两天就到了,一直养伤的薛寒凌没去看过,只听林深每晚回来,俱声俱色说西方魔族个个四肢发达,头顶弯角,背负黑翼,以蛊惑人灵魂为主,偏生又大方热情,这一下倒是让薛寒凌产生了兴趣。 单纯只是对新事物的好奇。 魅魔扭身坐下,十指交合搭好下巴,说道:「说吧,君上唤我来干嘛。」 林深很好脾气原谅了她的无礼,毕竟这群手下一直这样。 「想问问你,怎么追人。」林深语重心长,满脸的无奈。 哦哟,也难得有你恶枭君做不到的事情哦。魅魔来了兴趣,淑女的动作也不维持了,一双粉色的眸闪动布灵布灵的光,身子前倾:「你想通了?追你师尊哦?」 说着,她又将身子往后缩,一脸促狭嘴里啧啧啧个不停:「没想到你胆子还挺大,我是说见你对他好一点,可没说让你去追人家。」 那可是个小仙男!林深你胆子忒大了! 林深被她说的额角十字直冒,但毕竟心思深沉沉得住气,他扬唇:「以前是我不对,现在就想对他好。」 魅魔凝视他赤红的眸,那眸中盛满温柔的水光,永远追随心中雪白的身影。 恶枭君,竟是真的沦陷了。 想到这里,魅魔嘆气,端正了姿态:「你先说说看,之前怎么追小师尊的。」 林深很想反驳这是我师尊,奈何有求于人也不得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第一天,我送了很多花,他很喜欢那些花就拿去插花了……第二天,我邀请他出去玩,可一出门那些傢伙们就冷嘲热讽;之后我一直呆在这里没走,就想陪他。」林深语气哀怨,被丈夫抛弃的小媳妇儿似的。 你也有今天。魅魔在心中叉腰大笑,面上一点没显出来。 「君上,」她摆弄自己尖利的红色指甲,语重心长:「早八百年,魔域就不流行送花儿了,毕竟那些花儿…可不如人世间温柔。」 一朵朵食人花似的,人小师尊收了没当场拍死你就不错了! 「而且,那些魔对他的偏见,是由你一手造成,反言之,也该由你消泯。」 林深点头,这错他认。 「下了命令了吗?」魅魔换个方向搭脚。 「嗯。」不允许再轻视欺负他的命令,早就已经下达到各人手中了。但一时半会儿,大家还真没法改变对薛寒凌的看法。 「万魔祭,带他去吧。」魅魔闻言松了一口气,既然是真心的,只要努力追,就一定会得到一个答案。 更何况,陪伴是最长久的告白。 林深似懂非懂,年轻人的茫然此时无声胜有声。 「林深,帮我拿些肉下来。」 「唉,这就来。」 原来闲得不行的小凤凰,支棱着小锅铲倒腾起魔域的食材来,想要大显身手。 小凤凰曾经说过做菜也是一个静心的过程,林深从公用的储物柜取了一块鲜肉,哒哒给送到了薛寒凌身边。 薛寒凌一头白髮懒散落下,尖尖儿都沾到水了。林深便站在他的身后,用一根红色的髮带替他束髮。 束髮的动作无比温柔,偶尔散落下一缕白髮,也被小指勾进马尾。 而那手持锅铲之人,脸颊竟微微泛起了红。 结髮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望见那亲密的一对身影,这句诗浮现眼前,诱得魅魔托脸痴痴傻笑。 什么嘛,恶枭君分明已经拿下这位单纯善良的小师尊了。 …… 万魔祭当天,薛寒凌同林深上街游玩,走累了想找一个地方休息,就在一处露天的小酒馆瞅见正在和一群人饮酒作乐的岁寒君。 小酒馆似乎也因为万魔祭迎来了高峰期,老闆忙得恨不得三头六臂,喝酒的魔一壶一壶下肚,当然这还不是最引人注意的,主要是因为其中多了些从未见过的,长得也奇形怪状的魔。 第104页 他们要不就是长着蝙蝠翅膀,要不就是顶生山羊一样的角,再要不就全身是毛形如野兽。 薛寒凌回头打量魔角嶙峋哈切连连的林深,总感觉他头上的魔角真是顺眼。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怎么?」林深打哈切打了一半,就望见小凤凰朝他看过来,还一脸『洗眼睛』的表情。 也不怪他,着实是那些魔族没喝过这么烈的酒,一个个又生的四肢发达,嘴一瓢,再俊美也都透露出傻气。 薛寒凌摇头,指指群魔狂欢中喝个不停的岁寒君。 林深嘆气,带小凤凰坐到那一人我饮酒醉的傢伙身旁,让他在这般热闹中,显得不那么形单影只。 第七十九章 治癒自己 所有的小桌都坐满了人,唯有这桌对影成三人。 都说一醉解千愁,只可惜那酒如何烈,如何灼喉,也淡化不了分毫惆怅。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见两人坐下来,岁寒君也没有阻拦,依旧一杯杯喝个不停。 「老闆,再来一壶。」放下酒杯,岁寒君吩咐老闆,老闆见他这么能喝,干脆直接给他上了壶最大最烈的酒。 魔域伤心人何其多,如果一醉能让人暂时忘记过往,倒也是达到了喝酒的目的。 所以这酒,有个颇为文雅的名字,叫『醉生梦死』。 奈何人岁寒君修为高深,这酒除了能暂时麻痹他一时的神经,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清醒得很。 「我,遣散了岁寒宫的宫人。」又一杯酒下肚,岁寒君看向薛寒凌,说出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薛寒凌托脸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都说岁寒宫佳丽三千,岁寒君竟是将他们全部遣散了。 这又算是什么呢?薛寒凌心说,人都已经走了,再做这些事情,已经没有意义了吧。 「岁寒,」林深突然开口,桌下攥紧了那握成拳头的小爪,「告诉孤,你爱他吗?」 岁寒君又一杯下肚,苦笑:「君上…我啊,我不知道。」 「什么是爱呢,『红云垂眸,赤草落泪』吗?我不知道,我只是想找到他……」 「找到谁?」林深抬眸,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我梦里的那个他啊……」岁寒君痴痴笑起来,说了当年国师对他说的话,他说啊,自己是魔帝的转世,一定能再次遇见魔后。 那时候他想,如果能再遇见他,自己一定会放弃江山,宠爱他一声。 可转世轮迴的事本就虚妄,这世界有上天庭,也设有轮迴司,可谁能保证,转世的那个人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呢? 「岁寒君,你入魔了。」薛寒凌摇头,执念太深,一向是滋生心魔的摇篮。 林深捏捏他的手指,岁寒君天生就是魔,这傻凤凰。 「为何不遵从本心呢?」一粒雪花从他的指尖凝结,轻飘飘落到岁寒君的眉心,「或许这之后,你能找到答案。」 下一瞬,没反应过来的岁寒君进入了记忆的溯洄。 这一粒雪花啊,是真实的镜子,能让人看见心里最美好的记忆。 薛寒凌站起身拍拍灰,问林深要不要再和他去逛一逛,他还没有玩儿够。 林深自然是欣然接受。 穿透红云的光是微微的粉色,微风轻拂,地面凤凰草一片一片摇曳,像是一片人间四月天的波浪。 他就站在春风之中。 而独自黯然的人啊,在一片美好的记忆中泪流满面,醒来时迷惘悲伤侵占他的心神。 可好歹,他记住了他们最美好的时光。 悄然推移,山野的药草们又长出来了。 …… 「师尊,你就不怨岁寒君吗?」虽说这段记忆里多的是虚妄,可作为记忆主人的薛寒凌,就像是摒弃了所有有关这件事的情绪,这着实不大正常。 没有人能轻易忘记仇怨,这样的他,就像是失去了一些东西……显得不够完整。 也确实如此,薛寒凌从小生活在玄清门,克己守礼不问世事。更何况后来为了生存被强制压下情绪,就变得更加喜怒不形于色。 可别是重生的后遗症,丢了什么三魂七魄中任何一个。 薛寒凌咬下一块烤魔兽肉,支支吾吾:「你也觉得奇怪吧,可为师觉得,一切都可以重来,所有的一切都会有好的结局,我恨不起来,也无法有更多的情绪。而且,为师又能怨他什么呢?怨他花心吗?」说到最后,他的人称代词已然模煳。 林深顿住,这样的解释也算合理,现世中的一切,的的却却已经打翻一切重来了。所以这里的薛寒凌,显然还有梦境之外的一些思想。 这倒是一个突破口。 「一切确实已经重来了……」薛寒凌往前走,骤然听见林深暗自呢喃,不由停下了脚步。 凝神想来,总感觉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但始终想不起来。 这时,抛下『醉生梦死』的岁寒君跑了过来,他的眼眶里洋溢着水光,配合俊朗邪气的脸,倒还有些梨花带雨的意味。薛寒凌不知自真实之镜看见了什么,可也知道那一定和初五有关。 初五啊,如果真的能够重来…我一定早早接你去玄清门。 「寒凌上仙,我还能再见到他吗?」众目睽睽之下,岁寒君第一句就震慑了周围看热闹的魔。 第105页 听闻岁寒君心中有人了,所以才会一天遣散所有美人,专宠一人。又有八卦说,没人见过那美人,魔域吃瓜群众好奇的不得了,却也不敢去触霉头。 现在看来,不止如此哦。 毕竟什么样的心上人,才要去问薛寒凌这一身白格格不入的『仙人』讨呢? 询问之下,薛寒凌有些许茫然无措,他向来不喜被人这般凝视打量。大袖下拳头不由紧张攥紧,林深像是知道他的窘迫,用自己的手包裹他的手。 润物细无声。 这手的主人给了他力量,周围的魔一见原来跟在他身边的魔是恶枭君,顿时安静如鸡,不敢再有半分僭越。 也不敢再用看人低的目光打量他了。 因为恶枭君头顶的魔角都冒了出来,一副心情不大美好的样子,明显就是要给这仙人撑腰。 「有缘,自会相见。」憋了半天,薛寒凌才憋出这样干巴巴一句话。 他总不能说初五魂飞魄散你就别想了,有时候给人一个台阶下也好。 岁寒君完全没领会到这一层意思,他本就醉意上头,结果这人还送了他一句模稜两可的回答,昔日的娇纵和『醉生梦死』的迷茫笼罩心头,怒火自他心中燃烧不停,「什么意思?我永远见不到他了?」 林深见这货又开始犯公主病,伸手就想阻止他乱来,薛寒凌却阻止林深,走到岁寒君面前同他对峙:「岁寒君,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普通人若是进入魔域的后果你比谁都清楚。你把他当作别人不好好珍惜就算了,如今人没了,却又在你在我这里惺惺作态,有什么用?」 不觉得虚伪吗? 这语气平和,似乎只是在平铺直述,可谁都能听出这语言中暗藏的不耐烦和愤怒。 等出去,我一定把初五接回玄清门,让你一辈子也伤害不了他! 小凤凰难得生气,只是这愤怒只堪堪维持了三秒,立马就偃旗息鼓。因为他不明白,自己脑海中刚刚冒出来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等出去? 一旁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被这几句吓得退了两步,只有几个稚童一脸茫然站在前面。 随后被家长薅到后面。 薛寒凌刚想继续叭叭,岁寒君直直跪了下来,小凤凰条件反射窜了半米远,满脸写着『就算你跪下来求我,我也没有办法』。 「我知道,可我只是想弥补……」我放弃了一切只是为他,可为什么一切都晚了? 一片雪花飘落,岁寒君呆呆接住,任由它在掌心化为一滴普通的雪水。 随后,消失无踪。 他突然明白了,原来所有的一切,仅仅只是因为他从没有看清自己的真心。 转世的自己不再是从前的魔帝,转世后的他,也不再是魔后。所以,凤凰草落泪,仅仅只有在初五再次消失之后。 而那滴泪,终究是不甘地落下了。 像是在告诉他,你怎么能这样傻。 「你不妨想想,怎么弥补那些被你带来的人吧。」薛寒凌整整衣衫,提议道。 林深点头,警惕万分。 他怕这傢伙突然暴起,伤害小凤凰。 岁寒君再怎样狼狈,也在想明白后几瞬之内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他站起身,还有些摇晃,只是再没有人愿意扶住他。 也不是不愿意,只是不敢。 「我明白了。」他抬眸,眼中突然绽放出万丈光芒,瞬间拥有了神采,「我会弥补他们,从此行侠仗义,悬壶济世。」 听到行侠仗义小凤凰还一脸懵和我有什么关系,直到那悬壶济世出口,他才恍然大悟。 这是初五的梦想啊。 如果初五没有被岁寒君带入魔域,也应该凭藉一手医术,在凡间的江湖过的风生水起吧。 「如果你能带着他的梦想前行,他应该也会开心……」薛寒凌仰头,如此说道。 林深听了半天完全没反应过来,什么时候岁寒君对小凤凰这么温和了?不是见到总是冷嘲热讽个不停嘛??? 这和重生前完全不一样。 还有岁寒君,他之后大部分时间一蹶不振恍若行尸走肉,怎么到这儿就变成行侠仗义,悬壶济世的热血斗士了? 岁寒君这时一改从前的深沉诡谲,和薛寒凌说个不停。薛寒凌也仔细听着,时不时还会提出建议。 对于愿意改正的人,他一向是愿意多聊聊的。 只是该选择原谅岁寒君的人,不是他。 林深闭麦再听了半晌,越来越觉得岁寒君冒着股傻里傻气,完全没有重生前的精明劲儿,倒像是玄清门那些佛系的傢伙。 这…是小凤凰的梦境啊。 敢情这小东西还在梦境中篡改过去发生的一切?自动填补以往的遗憾?他微微张口,仔细凝视矮了他一个头,却蕴藏力量的小小身躯。 钢牙小凤凰,是在下输了。 现实中治不好的心伤,这心大的小东西竟然选择在梦境中疗伤。 第八十章 和你在一起~ 大约是林深的目光一直集中在自己身上,薛寒凌羞答答挠了挠耳朵,红红的,也终于分心一丝出来理林深。 「怎么了?」 「没有,就是觉得师尊您好可爱哦。」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小师尊的男人笑的肆意,那条尖舌舔舔利齿,又欲又撩人。 这下薛寒凌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了,虽然小徒弟说的是好话,但还是…… 第106页 还是…… 「胡闹!怎么可以说师尊可爱?!」薛寒凌虚张声势做出一副严肃的小模样,殊不知耳垂红红哪里有一点儿威严,倒像是被撩拨到露出米牙喵喵凶人的小奶猫。 吃瓜群众面面相觑,竟然诡异地感觉到一丝…萌感。 魅魔蹲在角落揉弄小孩儿肉乎乎的脸,被萌地嗷嗷直叫。 「憋…憋揉了嘛……」小孩儿冰蓝色的眸里浸满水光,满是控诉。 人家又不是玩具! 魅魔才不管,继续揉面团一样揉啊揉。 「你多久回去啊?」她问。 小孩儿没懂,哼哼唧唧不理她了。 这一边,完全放开的林深对着小凤凰撩个不停,手上嘴上都用上了,看的一群吃瓜群众惊嘆连连。 还是恶枭君套路多啊。 「行吧,」知道初五的这位挚友忙着打情骂俏,岁寒君也不自讨没趣了,他又恢復了昔日那副不可一世的状态,只是周身可见多了几分成熟寒凉,「我会做到的,曾答应他的,所有的一切。」 薛寒凌点头,似乎也乐见其成。心说初五若是看见,相信也一定乐见其成。 初五一直很善良。 随即,岁寒君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大步向岁寒宫走去。 「这事儿完了?」林深问自己,经过小凤凰一番查漏补缺,如此这般还算有了一个好的结局,所以,小凤凰会不会就此醒来,放下那些悲观的想法? 但某只警惕的小鸟怎么会轻易放过呢?在他心中依旧有一些解释不通的执念长留心间,怎么也想不明白。 既然爱情不是痛苦伤害,那么它究竟是什么呢? 带着这个问题,薛寒凌同林深继续上路,只是某人一路上都欲言又止,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询问小凤凰。 难道要问他,你终于释然了吗?我们可以回去了吗?这让他怎么问得出口,玩一把人吓着了怎么办? 「哎……」生活不易,深深嘆气。 薛寒凌回头,疑惑。 「师尊,您还要想多久啊……」某人垂头丧气,又觉得哭笑不得。 薛寒凌点点下巴,嘟嘴:「为师啊…只是想弄明白爱情是什么。」 「就这个问题?」 薛寒凌点头。 「爱情就是我喜欢你。」 「嗯……嗯?」 如此,梦境中又过了几月,岁寒君声名远扬,辖区恍若盛世。薛寒凌才终于在梦境中放开了手,他睡着的那一天无比轻松。 睡着前,林深问他为何不再劝自己向善。 想起来一切的小凤凰小小声: 「你很善良,我一直都知道。」 躲在暗处的小孩偷笑,最终在夜晚融进了薛寒凌的身体。 记忆回溯,两人终于转醒。 不过林深却没有睁开眼睛,因为怀里那个小傢伙蹭来蹭去,小动作一套接一套,大抵是在试探他。 薛寒凌浑身僵硬,被自己的那些莫名多出来的记忆吓到瞳孔地震。这还不算什么,昏睡前的最后一段记忆一同浮现,那感觉,羞得浑身难受! 「应该还睡着吧?」他伸手戳戳面前的俊脸,意料之中小徒弟没任何反应,果然是睡着了,于是只能自己安慰自己:「真是个莫名其妙的梦。」 不过,做完了心情却很好,一种久违的舒畅让他伸长了身子。 又蹭了蹭,小凤凰推开林深健硕的臂膀,挤进小徒弟的怀抱,小脸红红也不知在想什么。 梦中的最后那几个月,林深一直和他告白,他想,一定是因为之前小徒弟就和他告白了,所以才会一直循环往復做这个梦。 但是可耻的是,那样的告白下,他竟然心动了。 那时他不懂酸涩滋味,还是魅魔提醒他的。 原来这就是心动。 ——谁能在那样温柔的照顾下放手呢?转念一想,小凤凰终于明白温水煮青蛙的道理,原来林深不仅在梦中会温水泡他,现实中也一样无微不至。 大坏蛋,小拳拳捶你胸口。 捶了几下好歹解气了,小凤凰转念一想,为什么小徒弟会喜欢自己呢?捏捏脸颊,长得挺一般,总是一身白衣寡淡无味,人也无趣…… 不过林深再度告白的话,我一定会答应的吧。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下,小凤凰又想起来蒲苇写的小话本——那分明就是写他和林深的嘛! 忒!是说怎么那么眼熟! 莫名精明了许多的小凤凰霍霍自己的拳头,哼哼唧唧个不停。 「唔,」林深觉得自己是时候该醒了,「师尊……」 装模作样抱住怀中小宝贝蹭蹭,林深吻了吻小凤凰的额头,内心窃喜不已。 因为在梦中,这小东西几乎已经快要答应他了。如果再努力一下,或许就真的能拥有他。 林深揽着美滋滋做春秋大梦。 「林深,」小凤凰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主动出击,就像魅魔说的那样,不要留下分毫遗憾,「你,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林深揉揉他的白髮,嘴角上扬,这男人笑的肆意邪气,某小可爱眼睛都看直了! 这样看小徒弟,真的,真的好诱人哦…… 「……」粉嫩的手指绞啊绞,薛寒凌又羞又激动,「你说,你喜欢我。」 林深一顿,点头。 就在他点完头的那一刻,小凤凰突然笑了,眉眼弯弯甜得能渗出蜜来。 第107页 随即,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落到林深的唇瓣之上,不带一丝欲望,纯洁得像是冬日落下的初雪。 青涩灵动,轻易搅动心中那一池春水。 林深呆呆的,小凤凰连忙往上蹭蹭,因为觉得这人表情怎么怪怪的! 一点也不像答应的样子! 「你不喜欢我了吗?!」他急得要死,『mua』又亲了一口林深,小嗓门又娇又甜,「说过的话要负责!」 小凤凰继续鼓脸撒娇,简直把人林深当个大抱偶。林深到也没生气,趁这小东西不注意一个翻身,某肆意妄为的小东西就被他压在了身下,而这上位之人,眸光深沉黑暗得吓人。 薛寒凌却一点不觉得恐怖,伸爪一个环抱,搂住上位之人的脖颈:「现在你可以亲我了!」说罢,轻轻撅唇。 他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的娇想撒,只是心火莫名难耐,只有小徒弟能聊以慰藉。 大抵是梦中已经习惯成自然。 而且小徒弟,香喷喷仿佛一块甜糕,让他无比想下口一亲芳泽。 林·芳泽·深身子被撩到僵硬成雕塑,自然薛寒凌说什么就是什么,温热的唇瓣落到身下之人软嘟嘟的唇上,随即化为狂风暴雨。 这深吻依旧不带任何欲望,其中的滋味,大抵是得偿所愿的喜悦吧。 我啊,终于得到了一生最好的礼物。眼泪滑落,既甜又涩。 指尖拂过眼角,轻柔如春风,那狼狈映照冰蓝色纯净的眸中,化作风雨边安睡的港湾。 恍然若梦。 一个长久的亲亲终究还是以小凤凰喘不过气结束了,偏偏这小东西得了便宜还卖乖,一点不肯示弱,叭叭着小嘴说林深就是个哭包,也就我宠着你。 没人能想到小凤凰陷入恋爱状态就是个小娇气包,林深大概能明白一点,因为这小东西紧张。 紧张到嘴都瓢了。 「哭包。」又叭叭了几句,某小凤凰脸蛋红红,大抵还是觉得这样不好,扭扭捏捏蹭过来替林深擦眼泪,目光专注又温柔。 林深简直快要溺毙在这一片冰蓝色的深空之中。 「深深,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魔化了?」虽然和林深确定了关系,很多事情也得到了改变,但小凤凰还是觉得得提前做好准备。 而深深这个称唿,是小凤凰急中生智想出来的。 林深点头,略过自己重生一事,只说了自己之前的经歷。 年少丧母,父亲不详,随后寄住于姨妈家中,孑然一身,最值钱的就只有一条命和一身天赋。 而现在,这些都可以给小凤凰。 薛寒凌听的心疼,涅槃前虽然了解过林深的背景,可终究不如当事人说得详细。 「我不会要你做什么,你也不要难过,我也会一直陪你。」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于是只能捏捏他的脸颊,又想到林深后来的歇斯底里,薛寒凌就心疼。 这个小可怜,果然只要自己早一点发觉做出对策,他就不会堕落。所以自己涅槃后所有的行动,都是对的。 我可真厉害,叉会儿腰。 面对信任之人粗心至极的小凤凰压根就没注意到还有哪里不对。 林深计谋得逞,埋入他的肩窝以防被发现偷笑。 继续可怜孤吧,你越可怜孤,目光就会越集中在孤一人身上。 而你,只能看着孤。 当然,心中的感动也分毫不少,千言万语,只化作心中几句。 其实你一直对我很好,就算所有人都放弃了我,也只有你,始终如一,小跟屁虫一样跟在我身后。 所以我的命和我,都是你的。 男人的温柔大抵如此,他们一腔深情从不会从口中道出,只会如流水静水流深,滋润心田。 第八十一章 小凤凰化形啦~ 互通心意后,两人简直如胶似漆,偏偏玄清门一行傻东西得知薛寒凌状态不好,一直就没打扰过他俩,只每天例行问候一句寒峰上的状况。 于是这两人愈发明目张胆,毫无顾忌。 林深还好,念着这小东西身体不好没有太过分,薛寒凌可就不一样了,每天一个撩小徒弟的方法,接连不断,野火丛生。 某人自然甘之如饴,全盘接收。 这天,小凤凰体内邪火滋生,心痒痒的也不知为何,大清早就扒拉住林深,考拉抱树一样就是不肯放开。 两只嫩腿儿还绞来绞去,粉粉的格外好看。 林深干脆直接请了假,就说小师尊需要照顾。果不其然,这个理由好用得很,上课的夫子眨巴眨巴眼,直接准了。 「要亲亲。」小凤凰双眸水汪汪,潋滟散碎,又是一阵扭动,里衣都被蹭开了,下半身也是一丝不挂,春光隐隐。 既然在一起了,自然也无须注意形象。所以这小傢伙求欢的姿势直接得很,热烈又深情,林深根本无法抗拒。 吻了吻小凤凰湿漉漉的眼眸,果不其然那单纯懵懂的快乐又从他眼角眉梢溢出,林深最爱他这幅甜蜜的小模样,逮着又是一顿亲亲。 直把小凤凰亲的叽叽咕咕乱叫。 说到底还是段位不够。 两人在被窝窝里闹了好久依旧不肯起床,薛寒凌胆子越来越大,小动作也越来越过分,最后恨不得直接粘在林深身上做一块撕都撕不下来的牛皮糖。 「师尊,起来了。」林深拍拍他的小屁屁,让人别这样扒拉他,也不嫌累。 第108页 再怎么闹也该先吃饭,本来身子就不好。林·老妈子·深幽幽嘆气,任劳任怨给小宝贝披上被子,遮挡几分春光。 再撩下去,就真的扛不住了。 「不要!」薛寒凌就是不想放开林深,嫩腿儿一横,紧紧扒拉住自己的大抱偶不放。 于是林深只得把这小宝贝抱起来,让他张腿坐在自己腿上,再用小桃糕投餵叭叭个不停的小嘴儿。 小凤凰吃到好吃的顿时专注了许多,小腿一晃一晃心情很好。林深见状刚想挣脱,那裹住他的小爪爪又紧了些。 不准走。 无可奈何,他只能抱着这小宝贝,把他餵得饱饱的。 最后,林深揉揉他微凸的小肚子,这才收回其他的小糕点。 再吃小肚皮就撑破了。 「师尊,你今天不太对劲。」虽然之前这小东西也喜欢一直粘他,可也不像今天一样黏住就不放了。 而且,饭量也变大了。以往能吃一盘,今天吃了三盘还不嫌够! 薛寒凌意犹未尽舔嘴角,觉得自己还能再吃点。 「有吗?」吃完东西他感觉自己又有力量了,身子扭来扭去折腾个不停,简直像个精力旺盛的小朋友。 林深赶紧捞住他,这小东西都快掉下去了。 薛寒凌撑好身子,甩头,白髮披散柔顺,头顶的小凤翎哗啦啦散开,站的笔直。 「为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想闹。」薛寒凌端端坐好,被林深抱小孩一样抱在怀里,随着背上的轻轻拍打,又渐渐放松了。 想闹?林深手上动作不停,问他:「想怎么闹?」 说到这个,薛寒凌顿时就来劲了,头一昂,兴高采烈道:「想和你亲亲,蹭蹭,睡在一起!」 凝视他眸中雀跃的光,林深想到一些不太好描述的东西。 联繫到蒲苇小朋友写的小话本…这小傢伙,不会是那什么期到了吧? 可是神兽,真的会有那什么期吗?那真的不是蒲苇杜撰的吗? 不等林深反应过来,他又嗯嗯啊啊蹭过来亲吻他的唇角,一个一个轻吻落到唇角,轻轻点点,最后才羞涩落到锋利的薄唇上。 林深早就发现了,这小凤凰撩人是真的不自知,羞涩又热情。 于是他松开牙关,任由那暖乎乎的小可爱像小猫咪一样舔自己尖利的犬齿。 「你是小猫咪吗?」林深用灵识问他。 「胡说,为师是小鸟!」薛小鸟腿一抖,白嫩的腿根儿露了出来,晃眼得很。 林深刚想继续逗他,小凤凰眼中精光一闪,舔了舔那一动不动的舌。 某人哑口无言,他快要被这小东西撩疯了。 像是发觉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而且小徒弟唇齿之间尽是甜蜜,某小可爱主动出击,记吃不记打,颠颠就跑进了大魔王栖息的巢穴。 软乎乎的小东西欲擒故纵,在小凤凰面前本就没多少节操的大魔王直接把这小东西捉住,一番纠缠。 「嗯唔……」暧昧的水声作响,被亲到嘴角滑落水渍的小凤凰渐渐不再强势,身子软乎乎如同一块半化不化的小软糖。 眼见反压了回去,某人坏心眼抚摸他的嵴背,一下一下,加深了某种生理反应。 随后捉住滑落的爪爪,放到出鞘的野兽头上。 「哎呀!」薛寒凌被吓到差点弹起来,某人坚定不移将人摁了回来,随即上手又是一顿撩,这刚通情趣的小东西怎么扛得住攻势,迷迷煳煳又被弄软了身子。 怎么可以这么舒服……小凤凰眼角眉梢皆是樱粉,脚趾微微蜷缩,小手也学着大魔王动来动去。 最后,两人闹得天崩地裂,小凤凰直接瘫软在某人怀中,爪爪都抬不起来。 因为时间太久了…… 「唿。」林深喘着粗气擦干两人手中的东西,魔角压抑不住本性释放出来,薛寒凌曾在梦中见过那魔角惨兮兮的样子,因此格外珍爱它。 于是捧住林深俊美的脸庞,安慰的轻吻落到魔角上。 林深勾唇,笑的满意。 孤的小凤凰啊……他抱薛寒凌的铁臂收的更紧,而那吻又激起了从前不敢妄想的慾念。 「师尊,我可以要你吗?」迫不及待想要和他合为一体,那语气无意间就带上了属于魔天生的惑人。 魔在面对自己珍爱的人面前,总是会如同狐狸一般,不动声色释放自己的魅力,诱惑那人…… 薛寒凌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依稀记得在从前的小话本里看到过类似的对话,虽然没看仔细就被书妖抢了…… 但如果是林深,什么都可以。 点头,下一瞬身上唯一的衣服就被那魔君的魔息碾做微尘。 凝视那具带粉的身躯,林深金色的瞳满是赞赏。红是红,粉是粉,该白的地方近乎白到透明,线条纤细薄有度,腹肌人鱼线一样不少。 同自己的健硕不一样,这具身体充满了温润的美感,同时这美感之下,又蕴藏无限力量和可能。 还有它的主人,粉面含春,贝齿轻咬,冰蓝色的眸中却又跃跃欲试,又纯又欲。 这样的人,是我的。林深微不可查嘆气,一下一下抚摸这完美的身躯。 实在太美好了,好像做梦。 薛寒凌被这温柔的抚摸摸到笑意瀰漫,忍不住凑上去用自己的脸蛋蹭人家锋利俊美的脸,一美一俊,不变的却是其中令人喜悦的温馨。 第109页 小凤翎激动到一颤一颤划过肌肤,林深一口含住它,把这小毛翎舔到湿哒哒。 跟大狗子舔自己的肉骨头似的。 就在渐入佳境的时候,白光一闪,某人怀中漂亮的小宝贝消失到无影无踪。 「?」人呢? 低头,阿柴一般大的白色鸟儿蜷着爪爪窝在他的怀里,冰蓝色的双眸里还有几分绮丽的迷茫。 明显还没从刚才的情思中甦醒过来。 林深深吸一口气,感觉到了来自全世界对他的恶意。 为什么每次!都吃不到嘴里! 「……师尊?」即使气到不行,林深也深知不能和师尊生气,更何况,虽然没吃到口,可这只小凤凰,当真是美丽到极致。 「叽啾?」薛寒凌晃了晃自己的小身子,雪白的羽毛展开,在光线的折射下犹如珍珠般,流光溢彩,莹润灿烂。 尤其是那尾羽,星光都为它加冕,昳丽修长,细碎的光点自根根分明柔顺的羽毛尖尖飞散,林深忍不住用手去捉。 还没等他捉到光点,那光点就自投罗网滚到他的掌心,冰冰凉凉的,原来是精纯的冰灵力。 似乎也被自己的『美貌』吓到了,他展开翅膀,又发现翅膀的毛毛虽然也很美丽,可多多少少还是很软,很短。 还没完全长大吶,话说凤凰本体的进化期需要那么久吗? 算啦,至少脱离圆滚滚的小鸡崽状态了。 即使这样安慰自己,他头顶的凤翎还是软乎乎耷拉下来,完全没有刚才的好心情了。 眼见小凤凰心情又不好了,身上微蓝闪烁的星光都隐隐暗淡,林深穿好裤子赶忙去哄。 「宝宝,你真好看。」他捧起小凤凰亲了一口,小凤凰眼睛瞪得圆圆,爪爪也缩了起来。 真的,真的好看吗? 虽然已经不再是当年的跟个皮球似的咕咕鸡了,薛寒凌还是对自己如今的状态感到不满。 要大不大,要小不小,他小时候做梦梦中的先祖可是有一个成年人那么大的,修长美丽。 凤凰是天空的霸主,当他们展翅,翼展流光溢彩,飞翔时仿佛天空都被那一份热情点燃。 「好看。」分明从他眼神中读出了疑问,林深回答,笑的格外温柔。 小凤凰立马原地復活,哒哒哒扇起了小翅膀,微风吹动,原本隐藏在翅膀下圆乎乎的小肚子敞露无疑,从前的昳丽端庄立马变作了可可爱爱。 真是太可爱了。 第八十二章 小凤凰的危机! 「……」林深咽了口口水,转移目光,在小凤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它抱进了怀里。 随即微不可查笑了两下,捏捏他的小肚皮,放下。 小凤凰左爪爪踩右爪爪,歪歪小脑瓜很茫然。 小徒弟干嘛吶? 「师尊,要梧桐树吗?」挠挠他的小鸟嘴,林深俯下身和他平视。 小凤凰立马凑过来,用软乎乎的小羽毛蹭他的脸颊。 不要梧桐树,要你。 「叽!」小凤凰又想起什么,急得转圈圈,漂亮的尾羽拍来拍去,整只鸟都傻乎乎的。 林深听不懂鸟语,但大抵还是懂他的意思:「是要叫师叔们?」 薛寒凌停下,点点小脑瓜,凤翎晃悠来晃悠去,心情很不错。 「行。」揉揉他漂亮的凤翎,手指擦过睫羽,薛寒凌阖眼蹭蹭那熟悉温暖的掌心,蹲下身等林深传音。 简直乖的不得了了! 找到那些个大佬的标记,林深一个个通知,本来那些傢伙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一得知小师弟化作凤凰了,顿时嗷嗷嚎个不停。 终于!终于! 「……」林深觉得自己若是用耳朵听的,多半已经聋了。 玄清门,一个永远不按常理出牌的修仙门派。 「叽?」小凤凰把脑瓜放到林深掌心,歪头。 一记完美的萌杀,顿时,他的唿吸都弱了几分。 而窗外的雪温温柔柔,不再同以往那般凛冽,花漾笑嘻嘻瞬移过来,随手抓住一捧雪。 得嘞,一变回凤凰,这雪都不那么暴戾了。 等不及见小师弟,他清清嗓,敲门。 「请进。」 「咕!」 花漾听见那小鸡崽一样软乎的叫声,身子微微颤抖了下,随即走进房门。 就是怎么看脚步都轻飘飘的。 门内是早已恢復修仙状态的弟子林深,以及半遮半掩在林深身后,不肯露脑袋的小凤凰·薛寒凌。 白色的羽毛看起来漂亮又软,花漾简直蠢蠢欲动。 「怕啥啊崽,」上前,抢一样就把那呆唿唿的小凤凰抱起,花漾心都快化了,「怎么那么好看啊我们崽。」 果然不管是谁,第一眼总会夸他。林深明白小凤凰爱美,小凤凰的师兄们又怎么会不懂。 薛寒凌顿时叽叽咕咕叫唤,清脆又甜蜜,还有些稚气的意味。 「唉,」怎么跟小鸡仔似的?花漾简直要被自己的小师弟蠢哭了,揉乱尾巴上一堆毛毛,他说道:「崽,我们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你可以用灵识和我们对话啊。」 果然是呆唿唿的小凤凰,花漾想到玄之子对小师弟的评价,不由暗自点了个贊。 单纯的小呆瓜。 小凤凰呆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呀,虽然他变成凤凰形态没法说话,可灵识不受分毫影响的嘛! 第110页 仗着自己现在是凤凰状态,这小东西脸皮也不要了,没分毫觉得丢脸,滴滴滴就在灵识中唿喊那些标记。 「林深林深!」不同于昔日的清越,此时小凤凰的嗓音变得尖利稚气,但是他语气又那么甜,只会让人觉得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听话活泼的小朋友。 「哎。」林深没想到薛寒凌会选择自己对话,明明师兄就在这里。 而且那小嗓门,乖乖巧巧软软糯糯。嗯…和梦里见到的那个小孩儿特别像。 薛寒凌也没想到自己的小嗓门如此稚嫩,叽叽咕咕又叫了几声,他又向林深传音:「为师怎么变成小朋友啦?」 或许是身体变小了的原因,这小傢伙说话的声音娇气得很,语末也带上小朋友撒娇似的尾音。 「师尊,这可能是进入本体成年期的后遗症。」林深脾气特别好,他想把薛寒凌抢回来,可碍于那人是师叔不能抢,也只能眼巴巴盯着。 软乎乎的小身子他还没抱够。 花漾挑眉,这俩聊什么呢? 「滴滴滴,唿叫小师弟。」他在灵识中只是一个预言гaыэ选到那火焰形状的小小标记,用自己的灵识去触碰。 薛寒凌瞬间接通了那骚的飞起的花朵标志,「歪?」 花漾很满意,肆意揉搓呆呆小凤凰的毛毛,小凤凰被揉的一身乱糟糟,活像地上滚了一圈。 「叽……」累了。 「不过你这状态可不能留在玄清门。」花漾拧眉出声,昔日薛寒凌还是人形时还可以躲过追踪,如今本体化为凤凰,难免不会被那些猎杀神兽的傢伙顺着气息找到。 这也是为什么薛寒凌是凤凰的事,只有玄清门高层和他的徒弟知道。 林深闻言,突然想起来有关凤凰的诅咒。 它们曾失控,使大地灼烧,满目焦土。最终,死的死灭的灭,只留下那么一小族隐居山野,无迹可寻。 而很多生活在焦土的人的后代,他们发誓杀尽凤凰,很多年也以猎杀凤凰为生,虽然最近没有听说过他们的动静了,可难免人多口杂发现薛寒凌的身份。 这些猎杀凤凰的后代,名为『守序者』,他们认为凤凰是天生的凶兽,不可留存于世。 曾何几时,山海界到处都是他们的踪迹。 所以这险他们一点也冒不起。 薛寒凌也想起来血脉中的记忆,自从上次玄之子找到了凤凰一族的位置后,那些剩下的凤凰们又搬家了。 唯恐被那些守序者找到,明明是天生地养的神兽,却那样狼狈。 「叽……」这可怎么办呀,他一点也不想死,水汪汪的眸望着林深,光影驳杂。 他还想陪伴林深,想看着玄清门脱离危险,想看海晏河清,百姓安宁。 林深沉思半晌,开口道:「弟子陪师尊下山吧,就说去山野中歷练。」 花漾嘆气,点头:「要下山也得等崽有人形,这样漂亮的鸟儿,下山定然会被认出来。」 「这几天,你们继续待在寒峰不要出去,我和掌门师兄每天会设下不可进入的禁制,等崽恢復人形,你们就下山。」 「是。」林深掷地有声,他一定会保护好小凤凰。 松了一口气,花漾又抚顺小凤凰刚被揉乱的毛毛:「崽,你也要努力啊,越早变回人形,气息就溢散得愈少。我也会上报师尊,希望他能够听见。」 这里的师尊,也就是玄之子,这位卸去掌门之位就闭关修炼的大佬。 他已经很多年不曾出现过了,也不知道此番小凤凰化形后能不能再见到他。 听到师尊二字,小凤凰叽叽叫了两声,能听出语气中的想念。 他很想师尊,那么多年了,涅槃前至死他都不知道师尊为何闭关那么久,又为何……山河破碎时,始终没有出现。 师尊,会不会已经出事了…… 这时,玄音子掀门而入,连带一群眼眸发光的师兄。 是真的掀,门都飞出去不见踪影的那种。 刚还略微凝滞的空气瞬间变得尴尬了起来。 玄音子不是第一次做这事,倒是城北南本来心情很好,这晌气的在后面骂骂咧咧。 又要做门!都说了玄清门没钱,没钱!就不能省点事儿吗!混蛋啊! 四下打量,玄音子瞥见小嘴微张的小凤凰,嗷地一声就沖了上去。 然后就挨了他小师弟一耳光,翅羽扇的,piapia响。 薛寒凌使劲扑腾扑腾,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可以飞的,于是左躲右躲。别看他身子圆圆,却灵活无比,躲来躲去就是不让玄音子这拆家的傢伙碰他。 玄峰的房屋破旧,是有原因的。 不仅仅是因为穷。 最后,把一众师兄熘得吐舌头喘粗气,薛寒凌才施施然落到林深的肩上,还用细长的喙啄了啄自己翅膀飞乱的毛毛。 几根雪白的小凤翎依旧竖地笔直,显然是在监视那些个『身残志坚』的傢伙。 玄音子捋了捋自己被扇乱的头髮,找了个位置坐下,二郎腿一翘,一点掌门的样子也没有。 「寒凌,这段时间不能留在玄清门。」闹归闹,玄音子还是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其余吃瓜群众点头,他们这些大宗门总是被那些号称『守序者』的重点监视对象,谁知道哪天就暴露了。 而且他们还曾经碰见过那些傢伙,虽然他们动手的不是凤凰而是妖魔,可那屠杀的血腥场景还是让人见之难忘。 第111页 明明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类,却藉助诡异的武器前仆后继,犹如跗骨之蛆,难缠得很。 薛寒凌点点脑瓜,叽叽咕咕又叫唤起来。 虽然他叫的奶声奶气,但大家到底也都是人类,自然听不懂这小白鸟叽叽喳喳在叫什么。 可看他叫的那么起劲,都兴奋到开始转圈圈了,一群大汉扭捏也不好阻止这小东西,只得硬着头皮听下去。 「师尊,他们听不懂。」林深拍拍小凤凰挺的老高的小胸脯,提醒他别撒娇了。 「叽!」薛寒凌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小鸟的属性又无形中影响了他。 才不要承认是因为自己忘记了呢! 萌萌哒的样子又逗得周围的人一顿哄,如果他现在还是人形,估计脸蛋都红的能媲美人间水灵的粉嫩草莓了。 眼见小凤凰蹲下来,花漾才告诉玄之子刚才的事情他早已经嘱咐过,顺便还将这两小只的打算一五一十道来。 第八十三章 薛小鸟的成长 玄音子这下伸手想揉,小凤凰才没有拒绝,如愿以偿让他摸到了软乎乎的毛毛。 手下的小羽毛细软柔滑,玄音子会心一笑,「嗯…你留在这里确实危险,我们不能随便出去怕被人怀疑……林深,记得保护好他。」 语毕,他的目光从小凤凰身上移开,其中的审视和慎重尤为深邃,林深点头,正儿八经答应了这位平日很不着调的玄清门掌门。 再怎样不着边际,也是能同魔君打的昏天黑地的玄清门掌门啊。想到前世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炎盐,林深轻哂。 又或许,自己早就被他看透了吧,所以这位玄音子,才会用小师尊的秘密捆绑他,让他无法挣脱。 可那又怎样呢,今生的自己,就没打算离开这只小鸟。替薛寒凌梳理一下尾羽,一会儿这小东西看见自己尾羽乱糟糟又得闹了。 商量好接下来的行动后,一众玄清门大佬纷纷上前对小凤凰『上下其手』,偏偏人小凤凰脾气不大,受的那点儿气早就消了,自然被一众大佬撸得叽叽咕咕叫个不停。 人家撸猫撸狗,他们撸凤凰崽崽,这说出去,怕是得羡慕掉几千人的眼。 当然,他们也不敢说出去。 同花漾一同出门,玄音子才问道:「喑年没来?」 他早就发现了,一众师弟中根本没有那个沉默的身影,明明今天连伏诛那神龙不见首尾的傢伙都到场对小凤凰揉揉搓搓,没道理那傢伙不来。 花漾接住一粒雪,看着它在自己的掌心化作光点飘散于天际,半晌才回道:「是我截断了他的灵识标记。」 玄音子顿住:「为何?」 花漾扭头,自己这师兄虽然是个做掌门的料,但对于人情世故,着实了解地太少了。 「你应该知道,喑年对寒凌的感情……非常复杂。明明都是前辈捡回来的,一个却生得像阳光,一个却只能待在黑暗里。」 喑年的雾灵根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的发展,为了生存和修炼,经年累月都得待在潮湿,充斥浓郁灵气的深山之中。 花漾曾去过一次,仅仅那一次,就差点没把他憋死。 无他,那里的灵气无孔不入,仿佛深潭一般令人喘不过气,最终形成溺水一样的效果。 而喑年却能来去自如。 「你是说,他既喜爱寒凌,又厌恶寒凌?」玄音子这才读懂他话中的意思,他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喑年仿佛一向很阴郁,「你觉得他会伤害寒凌?」 谁想花漾却摇头:「不会,但是我怕他伤害自己,他那样的孩子,为了保住喜欢的人的秘密,什么都做得出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 …… 天地间的灵力喑年多多少少都能感觉到,这就是雾灵根的奇妙之处。若是他日得道修炼登顶,那些灵力恐怕都会受他操控——这也是为什么喑年的修为始终上不去的原因。 『它』为喑年打开了窗,却关上了门。 但是没有关系,对于喑年来说,只要能感觉到就已经足够了。留在寒峰的灵力传来一阵一阵的骚动,似喜悦,又暗含危机。 薛寒凌。他的小师弟。 眼眸低垂,五指翻转,无形无色的灵力自他掌心溢散,只留下在空气中扭曲的形状。 恍若炎热夏日里被扭曲的空气,一层一层。 在那恐怖的灵力即将逃离掌心之时,喑年蓦然握紧了手,灵力迂迴,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即,他放出几个自己做好的小机关,让它们跟着薛寒凌,时刻探索情况,保护他的安全。 相比这边的无言低沉,寒峰却是难得地迎来了它主人兴趣高涨的时段。 原因无他,为了自己这条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小命,也为了林深和玄清门,乃至山海界,自觉有责任有义务的薛寒凌加快了自己落下的修炼。 于是林深每天起床,都能看见曾经赖床不起的小凤凰蹲在不远处的灵石堆里紧阖双眼冥想。 这灵石还是那扣扣索索的城北南走之前给的,虽然看表情像是割下来他一块肉,实际上他们都心甘情愿吧。 林深捏起块灵石,入手滑凉,冰蓝色的光其间闪烁不停,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冰系灵石。 这么好的灵石给了一桌子小山那么多,也是难为玄清门了。又给灵石放了回去,他可没有抢薛寒凌灵石的想法。 第112页 好久,蹲在灵石中间的小凤凰才颤颤巍巍睁开眼,林深刚想逗他,就看见那双冰蓝色绮丽的眸中泛起水光汇聚成小水洼,眼看就要落下来。 「宝宝,怎么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林深抱起小凤凰就是一顿揉,生怕这小东西为了赶进度又糟蹋自己的身体。 前世的他就是这样,强迫自己本体成年,才落下一身的毛病。 薛寒凌任由他揉完,才用灵识唿喊他:「为师,为师没有任何修炼成型的感觉。」 换言之,今早他冥想了一上午,什么用也没有。 林深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心说哪有那么快,当康当年化形都用了半个多月呢,你这才几天。 「没关系,」林深哄他,「师尊不要着急,时候到了总归会恢復正常的,更何况哪有什么修为一日千里的道理。」 小凤凰扇扇翅膀,目露不解——可为师的修为就是一日千里啊,不然也不会这么年轻就做了你师尊。 从小凤凰的眼里读出这层意思,某人唇角温柔的笑都快挂不住了,他不该对着薛寒凌说这句话的。 虽然这小凤凰已经一百来岁了,可他前二十年就已经是化神期了!后面近百年几乎都是在划水养身子! 人比人气死人,年纪轻轻的魔君·林深只得尴尬抱紧小凤凰,不让自己的狼狈进入那双干净的眼眸。 小凤凰用自己短胖的翅膀似手一般搂住小徒弟的脖颈,试图安慰莫名其妙又陷入低落状态的林深。 怎么办吶,我徒弟真的是个哭包。 莫名收到激励的薛寒凌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他换了个方向,开始寻找能化为人形的方法。 期间也拜託林深去问过当康,当康只说这是天授于它们的技能,但凡从前能化作人形,就一定可以再次恢復。 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法恢復而已。 于是一个星期,就在小凤凰的冥思苦想中度过,直到最后,他尾巴尖尖的光点都修炼出萤火虫大小的光团了,也依旧毫无头绪。 夜晚,长明灯被拢上一层遮光的灯罩,那明亮的灯火微弱许多,昏暗铺满这温暖的内室。 火灵珠依旧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不同的是原来床上只有一个枕头,如今却有了两个,而它呢,就躺在两个枕头的中间。 小小的羽毛退化,随小胸脯起伏的星光渐渐熄灭……一只柔软的小手出现,指尖微粉,修长纤细。 「嗯……」似乎被退化的瘙痒刺激到,那手的主人不由轻轻哼出了声,小口微张,嫩红舌尖隐隐可见。 对身旁的小凤凰格外注意的林深,几乎是在听见那哼唧的声音就清醒了过来。 而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一幕让人无比惊喜。 薛寒凌能化作人形了…当然最主要的不是这些,褪去一身白羽的他身形又修长了几分,凤眼拉长,眼尾晕红清浅,就连脸颊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肉肉,都化作了男人一样锋利的轮廓。 既英俊又明媚,这两份形容词放在他身上一点也不违和。 而他全身笼罩着一层白纱,大约是羽毛变换的衣裳,莹润的白在白纱下若隐若现,两点樱红点缀,连带那腹部性感的起伏。 「师尊。」林深喉间起伏,声音极轻,往日漆黑的瞳中金红交错,竟是失控了。 薛寒凌…你真是给了孤,好大一个惊喜啊。 第二天,薛寒凌迷迷煳煳醒来,就看见顶着魔角的男人似笑非笑凝视他,眼中毫无忌讳的打量,就好像自己没有穿衣服一样。 他往后退了退,不同于羽毛与被子的摩擦,身下柔软的被铺与众不同。 嗯?举起自己的手,五指修长,指尖微粉,当真是漂亮至极。 「我,我恢復了?」薛寒凌惊喜不已,头顶几根小凤翎,不,已经不能叫小凤翎了,它们修长了许多,圣洁的意味不言而喻。 林深喉结滚动坐直了身子,几乎瞬间就想扑上来将这只圣洁的小凤凰压在身下肆意,让他昳丽的眉眼因自己而染上慾念。 还没等他从脑子里的幻想中醒过来,某身着轻纱的大美人就一跃而上,盘腿勾住男人有力的腰杆,笑的傻兮兮。 林深托好他幅度挺翘的臀,声音嘶哑:「你啊,怎么能这样撩人?」说着,还捏了捏掌心里那柔韧的一团。 小凤凰被他捏的嘤咛一声,往前蹭了蹭,这下可好,直接蹭到了不该蹭的地方。 林深立马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嘆,性感的不行。 脸颊红红,没有分毫自觉的薛寒凌夹紧了腿,竟然用腹部继续蹭那地。 「你想做什么?」没想到这小东西胆子这么大,林深赶紧后退。 他有点招架不住。 「想,」薛寒凌低头,头顶凤翎羞答答的乖:「想让你舒服。」 谁知林深一拍他的臀,小凤凰都被这一下拍蒙了。 「真当你男人是禽兽啊,小坏蛋。」男人调笑,眼中的珍重却比谁都真。 薛寒凌才刚刚缓过来,身子都还没完全适应,他又怎么能下手? 第八十四章 山野奇谭 「唔……」薛寒凌羞羞接受他的好意,任由林深侧身将自己放下。 被阳光晒得暖乎乎的被子裹好,小凤凰像一个蚕宝宝,微微眯眼看他男人健硕的身躯。 约摸是慾念的原因,林深头顶的魔角又藏不住了,就连身上修身的黑衣也褪去外袍,只留下性感的露腹里衣。 第113页 蜜色的肌肤起伏,线条深邃,两条人鱼线深深自腹肌旁勾勒,藏进那自己曾感受过的炽热里。 薛寒凌吞了吞口水,觉得自己可能是神兽中最不清心寡欲的那一款了,看见男人就想扑倒,去吻他性感的腹肌,还有流畅的人鱼线。 约莫是小凤凰的视线太过灼热,两人互相影响,林深身上那股魔魅的气息愈发重了。 因为薛寒凌的原因,林深今天也不用去上课,他将漆黑的长髮往后一撩,灿金色的眸在阳光下璀璨夺目。 爪爪攥着被子,某小鸟竟然看了个呆。 「嗯?」实在是自家小可爱如今看着不太聪明的亚子,林深压下身来,双手撑在薛寒凌的两侧。 灼热的唿吸流淌,让薛寒凌近乎感觉自己的那片肌肤被灼伤,他紧张到脚趾都蜷缩了起来,小脸却兴奋到泛起了绮丽的潮红。 随着林深俯下身,那片阳光也不再被遮挡了,而是撒欢一般倾落,温暖明媚。两道身影在期间交错,似连理枝纠缠,也似流云忘返。 最终还是薛寒凌忍不住了,主动给了林深一个稚嫩的吻。 林深被他亲的想笑,立刻俯下身教了他怎样才是真正的吻。 唿吸交错,唇齿交缠,一条尖利的舌始终诱惑另外一条出门,可小东西总是羞答答的,扭动着小身子躲躲闪闪,就是不给碰。 那舌的攻势便愈发激烈了,紧紧纠缠那泛甜的小东西不放,汲取它的甜蜜,随后将自己的温柔尽数回馈。 于是另外的那方便沉沦在这样的温柔当中,到了后面还和小猫一样,会蹭来蹭去轻轻回应。 薛寒凌被亲的迷迷煳煳,两眼中的笑意就没离开过,那舌的主人便愈发放肆了。 虽然还不能吃掉这个娇宝贝,但该讨要的福利……一点也不能少。 两只手毫无动力,就被顶上之人十指相扣压在头顶两侧,干净的被褥一脸懵逼被踢到一边,只能看着那鲜红如蛇信的傢伙滑落在小主人漂亮的脖颈,锁骨,胸膛之上…… 「嗯呀……」骤然被亲了敏感的地方,它的小主人便叫出了声,甜蜜蜜软嘟嘟,一点儿没拒绝的倾向……感觉还有点期待的意思。 「想要孤亲哪里?」林深骤然抬头,不怀好意问那享受到挺胸的小凤凰。 「亲…亲那个。」 「好哦,宝宝。」 这两人又滚进了被单,被褥唉声嘆气,恐怕自己以后没好日子过了。 …… 折腾了好几天,听说自家小师弟恢復的师兄们,一个个殷切前来围观,发现小师弟和以往多了些许不同。 不再那样清冷,而是多了分圣洁的意味,看两眼就觉得很舒服。平日苍白的脸颊亦多了几许健康的红润,身子也平地拔葱长了不少,整个人容光焕发。 这下他们就放心了,丹阳上前把了把脉,说:「忌情绪起伏过大,多带点衣服,你身体还未完全康復。」 小师弟的身子虽然有所恢復,可那点恢復只是让他有了变回原型的能力,治标不治本,恐怕灵力用多了,还是同以前一样会萎个好几天。 寒凉彻骨,无力虚萎。不过以前大概是萎好几个月。 还没等薛寒凌点头,林深便先点头应下了,漆黑的眸正经深邃,显然是听进了丹阳的话。 他就知道一切没那么简单,就算是重生回来,薛寒凌身上的问题也一点没有少过。 收拾好行装,薛寒凌便同林深在一个丽花烂漫的下午,小心翼翼从昔日的狗洞里翻了出去。 他给师兄们留了口信,希望他们能够看到吧。 「师尊,想去哪里玩?」对于林深来说,此次出行表面上说是歷练,但更多的不过是陪小凤凰下山散心。 薛寒凌老老实实戴上帷帽,一双冰蓝色的眸灵动璀璨:「先去清城吧……唔,为师想要多带些小话本。」 不然路上多无聊啊。小凤凰觉得自己有点羞羞,赶紧把帷帽边儿上的白纱放了下来,试图遮住脸颊那两团越来越不受控制的晕红。 林深看的眼热,隔着白纱轻轻吻了他的唇。 小凤凰更羞了。 这可是在在外面,深深你肿么回事?! 替薛寒凌整理好那身简约的白衣,取下落到帷帽的一片枯叶,林深这才说道:「那我们走吧,师尊一定要……乖乖听我的话啊。」 他唇角上扬,眸中有金色的碎光拂动,占有的意味十足。 隔着白纱,薛寒凌倒是没看的那么清楚,点了点小脑瓜,主动伸爪握住了小徒弟的手。 他的爪爪十指修长,可并不是很大,在林深那样的大手面前更是如同小朋友的手一样。因此爪爪堪堪握住了林深的半掌,林深一笑,反手和那白皙漂亮的爪爪十指相扣。 「这才对。」他举起两人的手,调笑道。 薛寒凌笑着应了他一声。 出来玩,自然是要一路看两边风景,乘灵舟飞行就失去了意义。而且小凤凰身子不好尚且需要锻鍊,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纵着。 下意识提好衣摆不让它被弄脏,小凤凰的眼中也有几分快乐。 他此前从来没有仔细看过玄清门的风景,在小话本里,玄清门四季如春,美得像一幅画;在尘世的传说里,它又是仙门大宗,屹立于清城的云海之上,坐落于尘世的交接之处。 第114页 总而言之,玄清门就是一个令人嚮往的美丽神圣之地。 事实也确实如此。风儿眷恋拂开他的白纱,几许花儿的清香窜入鼻腔,轻轻一个喷嚏,惊飞小路两旁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小鸟。 那些小鸟大抵也是认识他们的,堪堪扑闪了两下肉乎乎的小翅膀,便激动地扑了过来。 「哎呀!」薛寒凌用另一只手接住那被餵得肉滚滚的小山雀,凤眸微弯。 林深回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几只小胖鸟就落在了自己肩上撒欢。 与几只小胖鸟对视,林深脑中不禁浮现几个字:怎么能这么肥,偏偏又那么灵活? 读懂他眸中带着几分嫌弃的不解,小胖鸟只能啄他几下解气。 你以为我们想停在你身上吗大坏蛋!要不是没得办法,凤凰大大的肩膀已经被鸟大王一坨不要脸的占了,它们才不会停在这里呢! 硬邦邦的!也就凤凰大大受得了! 而那只最圆的小山雀,姓鸟,名大王,没人知道它一只小胖鸟,肩不能扛架不能打,是怎么成为这一片的鸟头头的。 「还记得吗?」薛寒凌戳戳鸟大王胸口的软毛毛,那只小山雀便挺了挺胸,格外骄傲,「这是那只给你打八折的鸟大王,玄清门的送货小能手。」 鸟儿们不知道鸟大王为什么做鸟头头,薛寒凌这百鸟之王还能不知道吗。 当然是因为这小傢伙聪明啊,不仅会送货,还是会传书的小英雄。最后山海界崩塌的那段时间,所有人的灵识标记失效,就是这只鸟大王召集天下鸟类和小动物,天南海北给在前线的战士们送信,同时用自己肉乎乎的小身子给战士们撸。 再艰难,只要撸一撸治癒系的小动物们,就能生出无限的力量,激励他们向前,永不屈服。 当时薛寒凌一直在魔域,就是这只鸟大王穿越过层层风暴,以断了一只爪爪的代价,将飞书送到了他的手上。 林深也跟着笑,伸手点了点它的小脑瓜,鸟大王啾啾叫了两声,蹭蹭他的手指。 小动物真可爱啊。爱屋及乌的林深又撸了撸这些花色不同的小鸟,也许是他撸小凤凰的手法太好,此刻一用到这些小胖鸟的身上,竟然是把这些骄傲的小鸟撸到晃晃悠悠,就差没掉下去了。 一只刚成年的小胖鸟终究还是没抵挡住这样优秀的手法,哒哒从薛寒凌的肩上掉了下来,林深接住它,发现这小东西两只爪爪蜷在毛肚肚上,小豆眼半阖。 「真可爱。」又将它放回薛寒凌的肩上,这小东西愣是反应了半天才扑闪翅膀站稳。 「是吧~」对于这些可爱的小小鸟,薛寒凌一向特别喜欢,那些小小鸟蹭他的脸,他也跟着蹭回去,「所以要好好保护小动物。」 一旁阳光从绿荫的缝隙里挤了出来,落下细碎的光斑,小小的花朵绽放,生机勃勃。路过的小鹿像是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哒哒哒蹦跶到他们身边,用湿漉漉的漂亮黑眸打量他们。 树上的大猫咪懒洋洋打了个哈切,躬身伸了个懒腰,跳了下来。 树枝都被它圆润的身躯压弯了半截。 鸟大王叽叽喳喳叫了两声。 「嗯?它是天狗?」薛寒凌打量这只半人大的大猫猫,实在不觉得它是一只狗子。 「猫猫~」天狗不是狗狗,是猫猫哦~ 第八十五章 猫得掰 鸟大王又叽叽喳喳了几句,大概的意思是这只天狗名叫猫得掰,天生就可以辟邪,正巧又被它处在山上的娘亲给赶出来减肥,问凤凰大大能不能带它一起,说不定还能起点作用。 猫得掰端端坐了下来,两只碧绿的猫儿眼瞳孔放大,头一歪可怜巴巴的。 虽然一般鸟儿都挺怕猫咪,可薛寒凌不同啊,他是一只凤凰,更何况,猫得掰根本就还没有修炼到可以化形嘛,完全不是威胁。 于是薛寒凌揉了揉猫得掰的圆脑袋,又挠了挠它的下巴,肉乎乎的大脑袋咕噜咕噜声顿起,这黏煳煳的大猫咪就开始打滚了。 咕噜咕噜,这滚打的颇有一种石破天惊的意味,林深觉得这傢伙当真对自己的体重没有一点自觉。 罢了,不就是一只还没长大的小奶猫,自己酸什么。 「那就跟着我们吧。」薛寒凌一向喜欢这些可可爱爱的小动物,而且猫得掰还可以辟邪,这一路上说不定能省去不少事。 猫得掰兴奋到猫猫叫了两声,随即甩甩尾巴跟在他们的身后。 鸟大王祝贺了它,目送两人一猫离去。 两岸树叶青绿,有光点洒落,刚还不一般的猫得掰缓缓变换了形状,从一只大猫猫变成了一只正常的猫猫,小尾巴一甩一甩的,踩出一个一个圆润的梅花印。 嗯…这么深的梅花印,『小』傢伙体重不轻啊。 薛寒凌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这『小』傢伙把肥减下来。 大约走了两三个时辰,他们一行才行至山下——玄清门处处皆是阵法,他们又不能从正门出游,可不得经歷『九九八十一』难嘛。 别说薛寒凌额头出了薄汗,就连林深都觉得阵法眼花缭乱,心神不定。 猫得掰更惨了,刚一走到山脚,『pia叽』一声就躺下了。 长着倒刺的小舌头懒洋洋杵在外面,明明是一只猫咪,却做出了一副『我真的不行了,再走就要死了』的表情。 第115页 「休息一下吧。」反正又不着急,林深横抱已经开始打哈切的薛寒凌,卧在树下,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形影不离。 猫得掰支棱自己四条差点打颤儿的细腿,晃晃悠悠挪到了两人的中间。 薛寒凌已经昏昏欲睡了,猫得掰不忍打扰,只能去看那瞧起来兇巴巴的男人。 我可以睡在你们中间那块草地吗? 林深见这小猫格外懂事,就允许它睡在中间空着的那一点点地方。猫得掰小声猫猫叫了两声,小心翼翼蹲下。 知道自己体重很重,它还召唤出一片很薄的小云朵托着自己,以防压到两人。 它蜷着身子缓缓陷入睡眠,林深不动声色加强了那片小云朵的厚度。 那么薄,怕压着自己的小宝贝。 昼夜星驰,作为一只猫咪的猫得掰睡眠很浅,它比两人都醒的早,因此也就在周身的一片黑暗中发现了几双赤红的眼。 「猫!」猫得掰有被吓到,四腿一蹬,毛毛炸了一身。 一个两个还好,这么多,是要吃了他们吗?! 林深睡觉很浅,突然被猫得掰吵醒,顺手就捂住身旁睡得哈喇子淌嘴角的小凤凰耳朵,疑惑看向猫得掰。 猫得掰小声猫猫了两声,也不管林深听不听得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黑暗之中。 因为就在刚才林深醒过来的时候,那群红色的眼珠就消失了! 猫咪的天性终究还是战胜了恐惧,它一跃而进。 林深静静等着,猫得掰是辟邪之兽,虽然他听不懂,可他明白它一定看到了什么。 黑暗中叮叮哐哐半晌,打了一架的猫得掰叼着一团黑东西慢慢踱着猫步走过来。 小模样还挺骄傲。 它走到林深面前,将那一团黑东西放下,蹲在那里,双眼亮亮凝视林深。 「蝙蝠?」林深用树枝薅了两下,这东西背生两翼,形似老鼠,可其中又似乎有金属骨骼,没有生命的气息,「不,不是蝙蝠。」 是一种蝙蝠形状的…金属跟踪器。 这时,这跟踪器扑腾了两下,又飞了起来,只是一边的翅膀已经被猫得掰咬瘸了,扑腾半天也只能低空飞行。 红色的小眼珠还挺渗人,只是那眼珠一看就是为了加强造物真实感加上的,没什么用。 猫得掰舔舔嘴唇,伸爪爪去薅。 林深警惕了半晌,发现这小玩意儿对他们没什么恶意——猫得掰都那样欺负它了,它也没什么反应。 「猫得掰,别扑腾它了。」保险起见,林深还是阻止了猫得掰,如果是原来他可以不动声色灭了这些东西,可如今心有顾忌,他不能让这趟出行有任何乱子。 以免打草惊蛇。 猫得掰很听话,猫猫叫了两声就松开了爪爪。 林深抱起小凤凰,眼中有金色的碎光。就让它们跟着吧……他到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 傍晚,清城之内灯火通明,自从上次蛊雕的危机消失殆尽之后,这座坐落于玄清门之下的盛世之城,才终于有了它热闹的模样。 街道两旁挂满了红灯笼,温暖的橘红色光芒像极了长明灯明媚的温柔,小贩拖来两根小马扎坐下,和孜孜不倦的客人讨价还价。 一旁看热闹的小孩看见,咿咿呀呀笑他们吵的脸红脖子粗。 总之,一切都很有人间的烟火气息。 薛寒凌趴在林深的背上,仔细凝视这美好的一切。他早已经取下了帷帽,让林深给他表演一样施了个障眼法,这样,眼见为实,就不会错过身边的美景。 猫得掰哒哒跟在两人身侧,四根细细的脚支撑它的身体,脚底板踩着林深加固过的云朵,可以说是『健步如飞』。小孩看见它,就对身边的娘亲说,这是他见过的最肥最可爱的猫猫。 猫得掰对着他猫猫叫了两声,以示自己的不满。 猫猫这是虚胖!虚胖! 于是小孩大闹着说胖猫猫听懂了他在说什么,身旁的大人揉揉他的脑瓜,让小孩不要说猫猫胖,没看见猫猫生气了吗? 薛寒凌闻言,好心情笑了两声,殊不知即使自己脸上有障眼法,可还是一副昳丽美好的模样,小孩吶吶两声,害羞缩进了自家娘亲的怀抱。 这个哥哥真的很美。 「宝宝,我们去阿莲的客栈住一晚吧。」自从下山薛寒凌自他怀中醒来,就呢喃着不可以叫他师尊了,叫往东不敢往西的林深自然他说什么是什么,就唤小凤凰的小名。 说来也好笑,这小名还是玄之子给取得,据说他第一次见小凤凰就亲切叫了宝宝。 薛·宝宝·寒凌趴在林深背上,小心翼翼点头,漂亮的黑眸打量周边的一切,好奇一分也不少。 感觉到背上小宝贝的雀跃,林深又问他:「要去玩吗?」 薛寒凌又小心翼翼点头,他想下去逛街,可又担心生变。 「去吧。」林深放他下来,拉住他的手,「我们一起。」 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他眸中温柔如春水,小凤凰凤眸微弯,终于肯放心去玩了。 说实在的,两人都很少下山,尤其是薛寒凌,从小到大就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别说去清城了,他平时都很少出门。 因此就算来过一两次,如今却还是生疏。 更何况,还是正值盛世的清城。 倒是猫得掰来过不少次,看不下去的它猫猫叫了两声,让这无头苍蝇一样的两人跟上。 第116页 「爹爹,这只猫猫叫的猫猫哎!」小孩惊讶张大了嘴。 他一旁做生意的爹打了个哈切,见怪不怪继续经营小吃摊:「这有什么,它们还会老吴~老吴~呢。」 小孩:「……?」爹爹我听不懂。 猫得掰:「……猫。」人家就是这样叫的有什么办法呀! 猫得掰懒得理那小吃摊主人,哼哼唧唧猫猫了两声,才把两人带到了它平时去的最多的地方。 青楼。 「……猫得掰?」林深嘴角抽搐,这只猫平常都在做什么啊! 猫得掰猫猫叫了两声,这里的姐姐都很好,会给它撸毛毛,也会给它好吃的,这里超好的,它超级喜欢这里。 不过这青楼说是青楼,却也不同于其他青楼的当街叫客。 门口的小姐姐打了打哈切,瞥见了摇头晃尾的猫得掰。 「……猫得掰?」看起来很像,可猫得掰是一只超~级~大的猫猫,这只就只有那么点大。 难道是猫得掰的孩子?可猫得掰不是一只还没成年的小猫咪嘛? 眼见小姐姐眼中的疑惑愈来愈深,猫得掰猫猫叫了两声,微微放大了自己的身体。 「猫得掰!」小姐姐『蹭』一下窜过来,疯狂撸猫,撸到双眼发直。 大胖猫猫撸起来超级舒服的! 随后他们才了解到,这座诗清院虽然是一座青楼,可里面都是些不卖身只卖艺的清倌,相当风雅,一丝庸俗也无。 当然,若是被里面的姑娘小倌看上眼,带到后面的诗雅集春风一度,也是有可能的。 猫得掰猫猫叫了好几声,才被小姐姐带进去,期间那小姐姐不止看猫得掰,还看了好几眼清隽的两人。 这两人应该是一对吧,果真是佳偶天成,站在一起就有一种天生一对的感觉。 第八十六章 人与妖之诗 「两位先生,你们是要用餐吗?」原来除了听小曲和清倌们聊琴棋书画,诗清院也是清城远近闻名的餐饮美食前三的商铺。 不过这里比较好辣口,同徐来客栈的清淡有些分别。 薛寒凌闻言,眼睛亮晶晶,小模样颇为乖巧:「姑娘,有醴泉菜吗?」 小姐姐笑开,心说这个小哥哥看起来好温柔单纯哦,声音也放温柔了些,说:「先生叫我丫丫就好,醴泉菜有的啊,不过有些辣,先生能接受吗?」 听到『辣』字,薛寒凌眼眸更亮了,和林深找了位置坐下,叫了一些菜,又唤侍人端来一个大碗。 这是要干嘛?林深不解。 「你不是不能吃辣嘛……涮一涮涮一涮。」薛寒凌小表情甜乎乎,手上动作雀跃,叭叭小嘴替他摆好碗筷,一看就心情很好。 林深忍不住逗他:「那就直接换成不辣的菜不就行了,小坏蛋。」 「那怎么能行啊,」一旁的阿姨施施然走到他俩面前,一身橙黄的襦裙,面目祥和,一看就是个为人大气的老闆,「我们这儿啊,最低限度只有微辣,不然可没那味儿。先生你可不能要清淡的。」 「不过要吃清淡的,可以去阿莲那里。」老闆娘又指了指门外徐来客栈的方向,「你们明天去吃阿莲那里的菜吧,怕你们今晚肚子受不了。」 说罢,她揉了揉肚子,笑的滑稽,以示自家餐馆的菜真的很辣。 周围的客人闻言纷纷笑开,不过这笑里没有分毫恶意,只让人觉得温馨。 从没被外人善待过的林深,此时竟然觉得有些许脸红。 这一边的热闹非凡,反倒是衬托地那一边气氛低沉了。 丫丫坐在小马扎上,不停安慰眉眼低垂的儒雅少年。 「你别害怕嘛……我觉得王爷没有恶意的。」她清脆的嗓音穿过殿堂,如一只灵动的百灵鸟,轻易吸引了堂中一些人的注意力。 这小姑娘声音真好听啊。 薛寒凌打量丫丫的表情,不同于刚刚的雀跃,如今多了忧愁,当真是一点不适合留在她天生带笑的五官上。 而被她安慰的那个人,则背对着他们,低头嘆息。 略微有点眼熟啊。 「丫丫,怎么了?」老闆娘不再取笑林深,轻摇团扇走到两人面前,顿时大吃一惊,「哎哟我的书诗,嘴巴怎么肿成这样了?」 老闆娘是个人精,这嘴唇肿成这样她能不明白吗?眼珠子转了转,她继续问:「谁欺负你,我们帮你讨个公道去!我诗清院虽是风尘之地,却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一旁的姑娘小倌们义愤填膺,得知『真相』的客人们也纷纷皱眉。 一看这小哥就不乐意被亲,玄清门下的清城怎么还有强买强卖的人吶! 书诗摇摇头,声音也透着股儒雅的:味道:「红姐,别去了,那傢伙……」还没说完,脸颊便被自己想到的东西气的绯红。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男人…给摁在墙面肆意亲吻。 而那个人看他的表情,又是如此的痴迷。 可书诗分明记得自己一月前还不认识这个人。 一旁的丫丫小声补充:「红姐,那个欺负书书的傢伙是个王爷……你懂的,天京的王爷。」 是他们惹不起的傢伙。就像是修真界的玄清门,皇室在人间拥有的也是这般地位,而修真界之人,若没有接到皇室的上书,是不可以插手凡间事物的。 第117页 有因必有果,更何况他们插手必然会种因,也有可能获果,他们不能欠,也还不上。 这下红姐的团扇也摇不动了,虽说清城背靠玄清门这尊大能汇聚之宗门,可终究半身也在凡尘之中。 「难道就让书诗被欺负吗?」红姐生气,可一时半会儿竟也想不出办法。 书诗轻抚自己被吻到红肿的唇,睫羽颤动,他对那个人,也许并非全无感觉。 可就是因为并非全无感觉,才会觉得奇怪。作为一只自书中诞生的妖,他的心早已经平静如水了,又怎会因为一个人盪出波澜。 薛寒凌再仔细望了望,还是觉得那个背影眼熟,可他一时半会儿真的就想不起来。 林深这时不羞了,说:「宝宝,是上次在百味书屋遇见的伙计。」 小凤凰一顿,随即恍然大悟。这不是那个把小黄书抢走的书妖嘛! 没错,他对那本被抢走的小黄书念念不忘,毕竟就看了一点点,实在是很不甘心! 书诗似乎又和红姐说了会儿,随即嘆气上楼。 「我们一会儿去找他,」林深小小声和薛寒凌商量,「看看他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随即粲然一笑,阳光又俊朗。 在这只热心的小凤凰身边待久了,似乎连自己也已经习惯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薛寒凌凤眸弯弯,轻轻点头。 如今的恶枭君林深,已经不再需要自己的劝解了。 红姐耳朵动了动,团扇上移遮唇,轻笑。看来这事儿,已经有人愿意管了呢,得了,她还是去帮那两位贵客催菜吧。 「丫丫,可以帮我们换个包间吗?」林深突然叫到正打算起身做事的丫丫。 丫丫点头,大厅里确实有点吵,换个包间也没什么不可以。于是她和前台的小姑娘改了改客人的信息,将两人一猫带到了诗字间。 诗字间墨香浓郁,古朴的墙上悬挂红姐收藏的各文人墨客,风雅之士的墨宝画卷,似飞鸟架的小桌放上一盆兰花,很是风雅。 看得出来,这位诗清院的老闆很有品味。 「先生,一会儿我可以让姑娘们上来摸摸猫得掰吗?大家都很喜欢它。」丫丫声音脆脆的,两人根本没法拒绝这样的小姑娘。 丫丫得了准许之后脚步都轻快了不少,红姐说书诗的事也不用她担心了……啊,真好。 「丫丫,把书诗也叫上来吧。」林深继续说。 丫丫不解,可客人的要求他们一般不会多问,于是点头便答应了。 也许只是想和书诗讨论诗书吧,毕竟两位客人感觉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样子。 没过多久,书诗便提琴上诗之间,他心思忧愁,颔首低眉,也没有注意到桌旁两人有什么不对。 「……书诗?」薛寒凌小声出声,书诗好像是在想事情的样子,那把琴都放歪了。 「……啊,是。」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抬头,儒雅的脸上满是迷茫,不过,他却是认出这位客人了,「您是…寒凌上仙?」 书诗记得寒凌上仙额上那滴血一样的硃砂痣,更何况虽有障眼法,那眉目间的独特的昳丽还是能窥见一二。 薛寒凌点头,说:「你在这里也有工作呀。」 书诗点头,神情终于放松了些:「是的先生……书诗需要养活自己,还有很多书。」 他是在一堆古籍里化形的,因此也拥有了保护自己的灵力……可其他的古书不行,它们的纸张又薄又脆,为了保护它们,书诗不得不出来挣钱。 因为能保护这些古籍的材料,只有俗世商会才有,且价值千金。所以只一个看管书屋的工作,显然是支付不起这样高昂的费用。 「书?」薛寒凌想了想,书的材料大约就是竹浆一类……这不是翠竹门的业务嘛,据说上次那位长老和城师兄商量生意的内容,也多少同纸有关,「以后你的书需要保养,就去百味书屋吧……玄清门同翠竹门有合作,这点小忙是能帮的。」 书诗闻言,张口欲言却不知说什么,最终,他只抱拳给这两位朋友表示了感谢。 薛寒凌上前摆正那把琴,手指在上面轻轻拨了两下,琴音裊裊,不绝于耳。 「那……来说说其他的事?」很喜欢这把琴,薛寒凌便自发坐到琴台的座椅上,轻拨琴弦。 流水殇殇,琴音裊裊,经他之手的琴音悠扬清越,好歹让忐忑不安的书诗由内而外平静了下来。 林深勾唇,薛寒凌时常说自己音律不通,可他分明极其擅长音律……就是这音律,过于活泼了些。 找了个位置坐下,书诗这才道来自己最近遇见的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先生,你还记得我问过你,人和妖能在一起吗?」 他抬头,眸中微光粼粼。 薛寒凌并未回答他,只轻轻拨了一个音调,灵动活跃。 书诗继续说:「其实那天早晨……一个男人,与我告白了。可我分明只是第一次见他,所以,如此这般我怎会同意。」 「后来他时常来诗清院寻我,我见他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也就有一种遇见志同道合的朋友的喜悦……」 说到这里,他的面色骤然沉闷下来,「可我没有想到……他今天竟然直接亲我了,我想推开他,却被他的暗卫推开,暗卫告诉我,他是天京来的王爷。」 第118页 薛寒凌叮叮噹噹又拨了几下,林深顿时知晓他想问什么,就直接说:「那你,想答应他吗?」 听到此言的小凤凰指尖动作不停,本是沉稳平静的乐器,硬生生被他弹奏出了雀跃的感觉。 书诗仔细听了两耳,是梅花三弄。 第八十七章 答应孩子的事要做到 「没有呢…我之前都不认识他,何况这才多久……」儒雅的眉眼里满是纠结,他挺喜欢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风雅幽默,人也长得好看,只是,只是…… 怎么会对他抱这种心思? 林深见状,笑的意味深长,这书诗虽然纠结,可耳尖微红,分明如小凤凰之前动心而不自知的状态如出一辙。 他不介意做个成人之美的好人。 薛寒凌被他念的打了个喷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时,一群漂亮的姑娘们端着托盘上来,表面上她们是来给诗字间的客人们送菜的,实际上就是来撸猫。 撸一撸,抱一抱,快乐似神仙! 有外人来了,书诗也不好说这些闲事了。他站起身,问要不要教薛寒凌其他的曲子。 这是起了爱才之心呢,这位寒凌上仙虽会弹琴且有灵气,可手法着实很稚嫩。 薛寒凌点头说好,玄清门上一群痴人,什么剑痴,药痴,刀痴……偏偏就没有一个乐痴,自然也就没人教他怎么抚琴。 但他一直对这些很感兴趣,也就从藏书阁犄角旮旯的角落找了几篇落灰的乐谱,自学。 乐器没学会,倒是很会唱歌。 一旁的猫得掰在温香软玉中被撸到神魂颠倒,毛茸茸的肚皮向上,软乎乎的粉嫩jiojio一蹬一蹬,别提多舒服了。 恰巧,今天的仕王处理完公务也有时间,便又到诗清院来寻人。 今天早晨书书给他送早餐时他实在忍不住亲了他一口,估计他的书书现在都还在生气呢。 面容俊美的仕王轻轻嘆气,抚了抚胸口那颗只要一想到书诗,就跳个不定的心脏。 ——小的时候,他是见过书诗的。可惜他认得书诗,书诗却不认识他了。 书先生啊……甜蜜的轻喃自唇舌吐露,仕王递给前台一锭银子,说明来意。 前台的小姑娘眼珠子转了转,随手将银子放到一旁的前台上,说道:「这位先生……书诗正在接客呢…您看换个人可以吗?」 她又怎么认不出来,这位就是天天来寻书书的傢伙,恐怕,也是亲了书书的那个男人。 得罪不起,但是也不能任由他欺负书诗…… 「接客?」得知书诗正在接客的男人面色阴沉得能出水,那话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不是说临时工,不接客吗?」 不然他又怎么会放他的书书来这风月之地?! 前台小姑娘顿时唯唯诺诺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都快要被这位仕王吓哭了。 仕王轻笑一声,也不管前台小姑娘有没有回答他,自顾自便上楼去找人。 大厅里没有人,二楼包间总归有的吧。 「怎么了?」红姐扭身出来,团扇轻摇。 前台小姑娘抖得像个鹌鹑:「红,红姐,那个王爷,他找来了。」 红姐沉思半晌,嘆气:「书诗遇见贵人了,这事儿……我们还真管不了,看着点儿楼上的动静,如果书诗出来赶紧把人带走。」 虽然管不了,但能帮的尽量帮一下也是可以的。 看前台的小姑娘吓成这样,红姐也知道刚刚上去的那个人大抵很不好对付,因此若书诗真真不愿意……他们也只能尽力保下书诗。 不过,有那两人在,书诗也不至于会出事吧。红姐昂首,心里默默祈祷一切平安。 楼上,书诗正一字一句教授自己从各类琴谱中学到的知识,薛寒凌也很争气,上手极快,不过一会儿就已经学的有模有样。林深站在两人身旁,时不时伸手去触碰琴弦,又装作不经意间撩到小凤凰的指尖。 随后满意看见小师尊被他撩到耳尖红红,小嘴嘟着又不好说他。 前来撸猫的小姐姐们一个个笑的神魂颠倒,大猫猫猫得掰疯狂打咕噜,鬍鬚一颤一颤,愣是能从它那张大饼猫脸中窥见一丝醉生梦死的喜悦。 一时间,整个诗字间全然是欢声笑语。不过这些欢声笑语在门外的人听来,刺耳至极。 「把肚肚晾出来给我们摸摸嘛~」小姐姐的声音无比荡漾。 「嗯,要这样,轻一点…别用力。」这是书诗的声音。 「哎呀他兴奋了!」这是小姐姐。 仕王越听越觉都是些虎狼之词,一急之下怒髮冲冠,自身的教养也忘得一干二净,『啪』一声推开了门。 正当他准备冲进去救书诗时,对上正在撸猫的几个小姐姐,还有一旁,戴着单边眼镜教一对小情侣弹琴的书诗。 原来书诗见林深也有兴趣,就让人坐在一起学,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殊不知人林深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只是想和小凤凰更亲密一点罢了。 至于这不速之客,一群人太过乐不思蜀,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外的身影。 无法言明的尴尬开始在空气中无声蔓延,仕王得知自己误会了这里的一群人,垂头丧气,有一种小孩子犯了错的可怜。 这一下,本来还想指责他两句的书诗,重话完全说不出口了。 第119页 罢了罢了,书诗嘆气,他早就发现了,这个表面做的霁月风光的男人,内心也有那么些藏不住的稚气。 所以自己才拿他没办法啊。 「你…怎么又来了啊。」取下单边眼镜,书诗言语中颇有一些无可奈何。 听见他温润的嗓音,仕王抬头,眸中微光闪动犹如星子,满是喜悦:「书书…我想你了。」 一旁小心翼翼撸猫的小姐姐们眉一挑,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些,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揶揄。 一个胆大的姑娘站起身,拍拍裙摆,决定给自家书书撑腰。 她软乎乎搭到书诗身上,甩了书诗一个小眼神,柔软的两团不经意蹭了蹭那臂膀,在书诗惊悚的眼神下说:「可书书是我们的,才不是你的呢。」 其他的姑娘也纷纷起身,个个都是身材极好,相貌端庄,无一丝风月之气,反而有一种玄清门式的清雅。 仕王看着气的不行,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右手握拳,火红的真气蔓延,薛寒凌同林深顿时警惕起来,怕他对小姑娘们动手。 「可是……」昔日高傲的头颅低垂,仕王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可是你说过,会嫁给我……」 说罢,他抬头看向满脸无奈的书诗,期待能从他那里得出一丝一毫的回应。 仿佛被残忍抛弃的小媳妇儿。 刚还靠在书诗身上的姑娘斜身,打量自家一脸懵逼的临时工:「书诗啊,你胆子挺大哦……难道真的做了什么坏事不承认。」 书诗摇头如捣蒜:「我真的没有。」 薛寒凌小声吁气,随即又把头扭向一旁委屈巴巴的俊美仕王。 这人看起来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林深捏捏他的爪爪,让人别那么直白去看,不太礼貌。 听话的小凤凰立马收敛眸中满满的好奇,然后被自家男人揉了揉后脑勺。 围观的人仿佛被塞了一吨狗粮。 「书书,」半晌没得到书诗的回应,仕王有些慌乱,更何况旁边还有俩闪闪发光的男人刺激他,「你答应过我的,那时你明明说『好好好,长大我一定嫁给你』……」 书诗沉默,脑中百转千回,终是灵光一现:「…百里仕?」 印象中,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可那时的百里仕就是一个小孩子,他只是一个教书的先生!那么多的小孩子都说要嫁给他,亦或是娶他回家,他总不能拒绝吧!而且谁都知道,那不过是一句戏言…… 眼看自己的心上人表情愈发纠结,百里仕知道自己再不行动老婆就没了,他二话不说沖了上去,紧紧抱住书诗。 「我不管,你答应了我的,我如约来了,你就不许再离开。」百里仕只要一想到从前那些人是怎么欺负书诗,又是怎样逼他离开,心中的火气就熊熊燃烧。 ——这是他最珍爱的人!那些人凭什么这样对他?! 还好他天横贵胄,学习努力,年纪轻轻就做了山海的仕王,举兵端了那贼窝,替心上人报仇。 可就在功成身退,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书诗准备混吃等死时,上天又将他的心上人送到了眼前。 何其有幸,又是何其不幸。 昔日温润尔雅名满天下的书诗,书先生,如今却沦落到到白日守着一百味书屋,下午流连烟花之地。 还好,那烟花之地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烟花之地。 可他等不及了,重获至宝的喜悦笼罩了他,让他做出了一些违背礼仪的举动。 书诗睫颤了颤,轻轻拍打他挺拔的嵴樑。这孩子,也已经从一个小小的混世魔王,变成了如今俊美优秀的大人了呢。 「可是,你为什么会来清城呢?」薛寒凌思来想去还是不明白,既然从他的言语之中得知他分明不知道书诗在清城,所以为什么会来这里? 清城虽繁华,却身处山海边界,平常外来的人并不多——更何况是这些不该离京的皇亲国戚。 难道是出事了?薛寒凌正襟危坐,守护山海的责任感再一次笼罩了他。 也许会和前世的那些事情…有很大关系也说不定。 第八十八章 花木之神 说到这事儿,百里仕松开双臂,沉默领着人落座,期间一张脸板得老紧,嗫嚅嘴唇也不知该不该说。 书诗见状,顿时明白大概接下来的内容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于是让那些姑娘拖住猫得掰先出去,另一只手扯扯他的袖口小声和百里仕说话。 之前不知道时还有些生分,可得知他是小魔王之后,却是完全放开了。 那曾经是自己最喜爱的学生,怎么生分不起来啊。 「没关系,这两位是玄清门下来的修士…如果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可以避开。」说着,书诗起身就要迈步离开。 百里仕拉住他的袖口,就像小时候那样。 「不……没关系,书书可以听。」不等书诗坐下,百里仕便从大袖中掏出一卷竹简。 竹简同平常的竹简併无不同,甚至有些残破,薛寒凌本来还没看出什么端倪,可随着百里仕逐渐展开,黑气翻涌尖啸,整个房间的气氛眼见都沉闷了下来。 澜苍自薛寒凌储物袋中的剑鞘里跃出,『蹭』一声插进那诡异的竹简之中,竟是生生镇压住那放肆的诡物。 黑气偃旗息鼓,老老实实哪里还有昔日张狂的样子。 第120页 「这……」百里仕像是看到了希望,起身行礼,「先生,请您务必同我去天京一趟,拜託了!」 薛寒凌看林深,如今他所有的行程可都是小徒弟在负责,他根本想都不想去想,心说只要跟着小徒弟就行了。 林深点头答应,他自然有信心护住小凤凰,况且这一趟下山本就是散心,去天京散散心也没关系。 总而言之,没把这些事儿当一回事儿。 「你先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吧。」书诗见几人说了半天也没说到个重点上,实在忍不住开口提醒。 百里仕望了望竹简,脸色极差:「这竹简,乃是一魔教宣传的教义……若是普通的教义也就算了,偏偏看了它的人,都像走火入魔一般深信不疑。」 他说着,薛寒凌便将右手覆上,冰蓝色的灵力扫描过一遍竹简。 就在灵力逐渐整片覆盖竹简时,那黑气不甘上涌,似是要吞噬他的灵力,可惜薛寒凌的灵力本就极寒,任谁胆子大啃两口都得崩了牙。 黑气也不例外,它被那温度接近玄冰的灵力崩了身子,明明是气体,却像冰落地一样碎了好大一片。 百里仕见状更加对他的实力深信不疑,说的细节也更详尽了些:「若是这些,天京的兵士尚且能够镇压……可他们,竟然不知怎的弄了个伪神出来!」 「伪神?!」薛寒凌一顿,刚还算平静的澜苍也嘤嘤嘤叫唤起来,听着凶得很。 百里仕脸色极差,他继续说:「是的,他们的教义是『朝夕相对,生生不息』,简直不明所以。」 书诗也听不大明白,他作为一只博览群书的书妖,分明知道这两者的意思,可组合在一起,就完全弄不明白了。 空气沉闷半晌,一根手指在空中划过,荧绿的光点四散,被角落里那盆小小的兰花接触到之后,转眼便融入花朵之中。 所有人不明所以,可就在下一秒,完全没有开花迹象的兰花,竟然绽放了。 兰花的花瓣随着气流微微颤动,无比美丽动人,水珠悬挂在它柔软的花瓣上,高洁清冷。 众人不禁回首,荧绿的光点还在他指尖跳跃,在那充满生机的微光下,倒映薛寒凌略微沉重的表情。 「这是?」林深开口,他知道薛寒凌不简单,但也没有想过他竟然还有……象徵生命的灵力。 这象徵生命的灵力,就连玄清门花峰峰主,以木为医的花漾,也只能在别人受伤后治癒,做不到如此。 天时有序,没有人能超越时间的空隙,使生命提前绽放。 薛寒凌握拳收回那些光点,神色沉凝:「你们应当知道,这世界是有上天京存在的吧。」 凡间的天京,被称作下天京,处于九天之上的神明所在之地,也就被称作上天京了。 众人点头,上天京不就是修真界之人飞升后的去处吗?只可惜山海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飞升的人物了。 「上天京,是由飞升的人,妖,魔共同搭建,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在他们飞升之前……那里是什么模样,又是谁在守护那里?」 这话问倒了众人,第一批飞升的人他们都知道,天地人三帝。天帝为主帝,操持天庭事务;地帝为二帝,镇守三界;人帝为三帝,主要负责人间事。其余众神,各司要职,人间香火不断,信仰不绝。 而在此之前的事情,他们竟然完全没有听说过! 所以,这竹简是与上天京的前身有关吗?林深思维敏锐,隐约察觉到小凤凰话中的一丝停顿之处,他学薛寒凌伸手覆盖竹简,竹简的黑气虽躁动不已,却的的确确能从那力量中感觉到了无法镇压的灵性。 为什么会被镇压,恐怕是因为……澜苍乃是神器吧。 他能想到这里,薛寒凌这个作为解说人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只见他轻轻弹了澜苍的剑身一下,澜苍嘤嘤叫唤,声音很是好听,随后说道:「既然澜苍被称作神器,自然是神曾经用过的,上天京的前身,便是神界。而你拿来的这本教义,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花木两神在凡间的溢美之词。」 「他二神明相依为命,同生共死,因此才有了朝夕相对一说;但同时二神若身处一地,此地绵延,宝物不绝,定当生生不息。没有上天京之前,凡间百姓,无数敬仰跪拜他们,祈求能如他们一般『朝夕相对,生生不息』,所以你说是伪神,我倒是怀疑,那会不会是堕神。」 一番长篇大论说完,百里仕已经拧紧了眉,堕神也是神,这下可麻烦了。 「我们尽快。」林深却也想到了什么,深知此事不能再拖。 或许同前世有关系。 前世山海倾颓,百姓流离失所,天火骤降,也曾有神之罚的谣言传出……只不过当时来到山海界的他忙于寻找薛寒凌,只当那不过是百姓祈求神明原谅的手段罢了,如今想来,恐怕也并非如此。 所以,这一世的『它们』竟然如此早就已经开始动手了吗? 薛寒凌嘆气,还有好多真相他没有说,比如,上天京的神才都是伪神,又比如……他们是通过弒神上位的。 真正的神,早就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天生为神的他们无须凡间信仰,一身神力也并非来自凡间而是天赐,所以,他们为什么会消失在滚滚红尘之中…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当真令人深思,却又不敢往下想。 第121页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一丝生命的灵力,也是因为小时候在山野之中流浪时,曾经在一个山洞中避雨。而山洞中,上天京的花神,一身嶙峋躺在里面,早已化作一尊玉石般的骨。 即使身死道消,也是一身散不去的神骨犹存。 他们是『它』的宠儿,也是这偌大世界的第一支原住民。 而她手上紧紧攥住的,乃是一卷血书,上面记载所有沉甸甸的真相,可惜那时的小凤凰不识字,那布料又太过温暖,就被他当做遮雨裹体的衣服了。 最后等他无意间施展出生命的灵力使花儿绽放时,才恍然大悟,可那时的血书早已斑驳,只剩下后半段。 但这生命的灵力驳杂,使用同样需要付出代价。他不是天生的神明,只不过是酣睡时吸收了那尊玉骨的分泌的灵力,才拥有一点点生命的灵力。 而木神……下落不明,很难想像,离开了花神的他,是死是活。 从诗之间离开,百里仕一直不肯放开书诗的衣角。心想处理此事的人也找到了,该说的话也说开了,书诗应当对他的态度有所不同了吧。 两人一同走到角落,偌大的厅堂中只有这里安静,但同样的,多少有些昏暗。 百里仕瞬间明白书诗有话要同自己说。 「你的目的达到了,是不是该回去了?」书诗实在不想再多说什么,越说越乱,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百里仕红了眼眶:「不要,你得和我一起。」说着,他紧紧拉住书诗的手,再不发一语。 夫子的手,从前是修长白皙的,握笔时指节凸起,格外有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布满了生活留下的茧,干燥孱弱。 「……」书诗没有收回自己的手,语言有些许哽咽,「小魔王,你已经长大了,该明白那时不过只是…一句玩笑。」 小魔王是他那时给百里仕取的外号,这孩子成天拉党结派欺负其他孩子…可不就是个混世魔王嘛,书诗后来才知道他是皇子被流放到这里,拉党结派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小小的自尊心。 「不可以这样做,他们都是孩子,没有要害你的心。」彼时,他蹲在刚看完『下属』打架的百里仕身前,竖起食指教育他。 百里仕看都没看他,也装作没听见,只坐在小马扎上望着窗外,一脸无所谓。 第八十九章 凤凰血泪 「哎……」书诗嘆气,端正了他的脸让他看自己,「小魔王,这里不是皇宫,没有任何利益的牵扯……你也只是个孩子,不要想那么多,快乐一点,嗯?」说着,捏了捏他被养出肉肉的脸蛋。 而百里仕呆着一张小脸没反应过来,他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个夫子这样大胆,竟敢捏他的脸! 可他又那样温柔,自己的父皇母后都未曾这样对待过自己,更遑论是其他人……莫名的,百里仕就无法拒绝这样的他,点点小脑袋,决定以后某些事情只能藏着掖着去做。 ……总不能,让这样的夫子对他失望吧。 后来,那些孩子见书诗如此温柔,也不知是谁那里传出,说长大要嫁给书诗夫子……一传十十传百,小孩子的占有欲多强啊,他们听说后纷纷去找正在批改作业的书诗夫子,让他答应他们,娶自己亦或是嫁给他们。 书诗一天到晚对着熊孩子忙的要死,恨不能三头六臂批改作业,哪里有心情去处理这些事啊。最开始他还说了几句,发现同小孩子完全说不通后,也就任由他们去了。 百里仕也就是这个时候才认识到,自己的夫子有多受欢迎…不仅是这些天天围着他转的小孩子,就连对面白家的小姐见了他,都是一脸娇羞。 他有些坐不住,哒哒哒迈着小步子跑到夫子的面前,轻轻拽住书诗的衣摆:「夫子,你嫁给我好不好?」 书诗揉揉他的脑袋,以为他也是小孩子的自尊心作祟,就和从前一样答应其他孩子一样答应了他。 可百里仕知道,自己从来都是真正用了心的。 「但我……从没有将那句话当作是一个玩笑,先生,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从你对我说那些话开始,就已经无法忘怀了。 书诗嘆气,也没再多说什么。 往后两天,林深都陪伴薛寒凌在百味书屋中查询资料,抑或是画一些特别的符咒,想要尽自己的一份力量。而百里仕亦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愣是让原本不想挪窝的书诗跟他去天京。 可查询资料这件事,还是书诗懂得最多,他知道薛寒凌想要做什么之后,就从家里抱来了许多古书。 这天,烛火葳蕤下,薛寒凌正翻阅着一卷由书诗友情提供的古书,轻烟裊裊,一个老爷子打着哈切从书里浮现。 「年轻人,你在找什么啊?老夫见你都翻阅好几天了。」老爷子缓缓坐下,没有腿。 薛寒凌这才想起来,书诗说过这些古书不少都近几千岁了,早已经有了灵识,只是无法化形本体脆弱,长时间都在休息,没事不会出来…所以能不能碰见他们,就看运气了。 「爷爷,我想找有关神的故事。」我运气还不错,小凤凰暗自窃喜,他一向很喜欢同这类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相处,因为省事儿。 小机灵鬼。老爷子还能不懂这小傢伙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嘛,不就是想找捷径……罢了,反正他叫了自己爷爷,也不亏,「坐下老夫慢慢和你讲。」 第122页 小凤凰计谋得逞,哒哒哒跑到对面的小马扎坐下,准备好听那过去的故事。 「你要问哪位神?」老爷子撩撩长须,笑呵呵问他。 「花木之神。」 「哦……」老爷子昂首,目光之中有些怀念的意味,「花木之神,因为涉及下界的农业…那个时候神明体系还没有如今这样复杂,出现在三界的大概也就那么十来人,所以凡间百姓种田,祭天,基本是拜的他们,那样的信仰最纯粹。」 「可神并不需要信仰,因为他们本身即是神,对下界那样好,仅仅只是因为天性善良。而这其中,当属花木两神,同凡间百姓联繫最为亲密。」 「他们传授种植之法,带来灵谷,又帮助花草生长,带来丰收,于是所有的人都喜欢他们。这也是有关他们的记载最详细的原因。我想想,描述最详尽的应当是这个:花木之神降临人世的第一天,带来了灵谷,天地一片金黄,百姓欢声笑语不绝,因为尔后,神明与他们同伫。凡花木两神路过之所,青山绿水,花木丰收,终,立神像于盛城镇国寺,香火不断,永世供养。」 「盛城,也就是如今的下天京了。」 神像?薛寒凌注意到这其中的端倪,连忙询问他神像的下落。 老爷子摇头,说早就在终焉中被碾做灰烬了。 「终焉?」画完符咒的林深踏进内室,听到这样一个词,有些纳闷。 老爷子嘆气:「神陨落之时,被叫做『终焉』,就是那一天,山海里所有的神像崩塌,化为灰烬。」 「陨落?」薛寒凌抬头,目光中有些不解,「难道他们不是被杀掉的吗?」 话语落下,一道白光穿过窗框,直直向薛寒凌背部射去!这白光来的迅疾,而他本人甚至没有察觉到,眼看白光就要被击中,林深眼一凛,霎时一个飞扑! 薛寒凌被他扑倒,两人在地上翻滚两下,白光落地飞沙走石犹如爆炸,地面破损,炸出一系列木渣,只是这道攻击终究还是被他们躲过了。 老爷子这才把快要脱口而出的尖叫咽回肚子,松一口气。 「后生啊后生,话可不能乱说。」老爷子朝他使了个眼色,隐入书籍之中,不再多言。 好不容易在一堆灰尘中喘过气,薛寒凌连忙去看林深的情况——那样恐怖的攻击,林深很难不受伤。 「怎么样?」他暂时忘记老爷子那暗示的眼神,对小徒弟的身体上下其手。随后听到『嘶』的一声,眼眶瞬间就红了。 林深知道自己腹部被飞石划了一道口子,本想咬牙忍住,却在那小手摸到那里时哼出了声。 不是痛,纯粹是痒的。 「别摸了,」男人的声音低沉喑哑,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再摸,就要欺负你了,宝宝。」 听到『宝宝』二字,小凤凰耳尖染红,随后又想到这人受伤了都不正经,立马被气得下手戳他。 怎么能这样呢你! 「……宝宝,疼啊。」林深轻笑,唿吸急促了些。 这小东西戳到他的伤口上了,疼是真的疼,痒也是真的痒。 薛寒凌立马松手,哼哼唧唧问他要不要上药,小嗓音又甜又软,犹含两分泣音,可怜又可爱。 还说自己是哭包,孤看你这小凤凰才是。林深微不可查勾唇,心里很享受他的体贴。 但嘴巴上还是告诉他不用,自从小凤凰同他在一起后,愈发娇气了。 那有什么关系呢,自己愿意宠他。 吸了吸鼻子扶起自家小徒弟,薛寒凌从储物袋中翻翻找找,好半天才找出那加了他凤凰泪的药膏。 他怕那天外飞来的白光会对林深有所威胁。 揭开瓶塞,清冽的药香传来,林深鼻头微动,从那药香中闻到一股熟悉的冰雪味。 是小凤凰的味道啊。 「这里面是什么?」林深心中模模煳煳已有答案,却还是下意识问他。 从前……好像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过擦过他伤口的,不是这散发清冽药香的药膏,而是蕴含腥气的,令人沉醉的味道。 「里面加了磨成粉的眼泪。」薛寒凌用沾满灵力的布帕擦拭他的伤口,随后小心翼翼将那卡在肉里的木刺扯出来,再捂紧他流血的伤口,抬头,「忍着点。」 这得有多疼啊,脸都黑了。小凤凰对着他的伤口轻轻吹风,试图减轻小徒弟的痛苦。 眼泪?那一点的痛苦又怎么会让林深失态,他想到的,是更为深沉的东西。 凤凰泪,治百病,而凤凰血泪,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起死回生不在话下。 「……师尊,凤凰血泪,是什么?」林深怔怔的,扭头问他。 正在替他处理伤口的薛寒凌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睫羽颤抖,半晌都没有说话。 作为一只凤凰,他当然知道凤凰血泪究竟是什么。 以自身命火为代价,融精血于眼泪,泣血救人……即使那个人魂飞魄散,消散于天际,只要有一只凤凰心甘情愿为他燃烧命火,灵魂的碎片终将聚拢。 而那只凤凰将会彻底消散于天际,真正的死去。他本体的火光,将会燃烧整个天空。 这就是凤凰一族的天赋,浪漫又悲哀。 这也是薛寒凌一直没有明白自己怎么就涅槃了,明明他的命火就在冰心里,按理说早该消散于天际。 第123页 而那颗冰心,早在涅槃前给了林深。现在在他身体内跳动的,不过只是一颗失去命火,随时会湮灭的心脏。 他再也不会永生,可也不会死去,游离三界之外,却又莫名其妙被这世界接受。 「…凤凰血泪,活死人肉白骨。」像是说给自己听,小凤凰微微抬头,眸中像是有星子闪烁,「就和书中说的一样。」 林深轻轻捏他的脸颊,半信半疑:「宝宝,你没有用过吧?」 「哼?」薛寒凌绑紧绷带,好容易才压下了心中那些从未平息的愁绪,「没有啊,我从没有给别人用过。」 凝视他粉白的指尖,林深似笑非笑。没有用过就好,但凡名字中带了个『血』字的,大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凤凰最好不用接触相关的任何东西。 只是他并未看清薛寒凌隐匿在阴影中的眼眸,那双眼平静地太过正常,古井无波,仿佛早已没有任何值得他在乎的东西。 第九十章 一百步 得知花木之神在凡间的事迹后,薛寒凌一五一十告诉了百里仕,让他派人查一查当年那两座湮灭为灰烬的神像碎片都在哪里。 神从未做过对不起百姓的事情,所以即使他们湮灭了,也一定有百姓好好将碎片收敛保存。 ——因为那是他们最最敬爱的神明,再看看如今的山海界,貌似相信修士的人更多,信仰神明的人更少。 也许是上天京的神从未做过什么泽被苍生的事。更何况他们飞升前就是修真界的人,所以有事不如麻烦人间修士,至少散修为了金钱,还是愿意做很多他们做不到,也不能做的事。 譬如杀人于无形,又或者让一个人无缘无故消失……此类的事情在之前时常会有发生,也就最近各大宗门联合惩治散修,这样的事才少了些。 但表面平静,却不代表没有暗流涌动。 山海界的信仰早就岌岌可危。 刚出清城三两天的路程,天空便阴沉了许多,而愈向天京靠近,气氛便愈发压抑——所有的人都忧心忡忡,他们在街道上徘徊不停,时不时撞到人也不会道歉,只是自顾自走开继续徘徊。 「唔……」又一个低头的人撞了薛寒凌,仔细想来这已经算是第七个撞到他的人了,更别说其余几人,也是几步一撞,不得安生。 即使他们避开,那些人也跟长了眼睛似地朝他们撞来。 「搞什么?」见又一个人直直朝他们撞来,林深拉过薛寒凌,把人带到自己怀里。 本来他们是坐马车途径这里,谁知前面那城的马车夫在得知他们要来这座城歇脚后,竟然都不敢接单,最后找了半天,还是一个胆子稍大的小伙接了这单,不过却也只敢将他们送到城外,再不敢往前一步了。 据那小伙所说,这座城里的人都跟中邪了一样,成天在街上闲逛,不种田不工作,仿佛无业游民……关键是,他们看见有外来的人,就会去撞他们的肩膀! 薛寒凌缩在林深怀里,爪爪紧攥他的衣襟,有些不敢抬头。 他最怕的就是鬼魂一类的东西了……而这些徘徊不去的人,比鬼魂更加可怕! 明明拥有活人的气息,却恍若行尸走肉。 街道昏暗,阳光亦无法完全穿透层层阴霾,只能在灰烬上流连,等待时机…昏暗光芒下的街道飞沙走石,两旁本应干干净净的招牌挂满了尘埃……而那些原本热情好客的百姓,脸色铁青,双目怔怔。他们从街道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再从另一头又走回来,行色匆匆,赶路一般。 整座城仿佛死了一般的寂静,只有脚步挪移的哒哒声。 林深抱紧怀中的小凤凰,不让他看这些,「仕王,我们先找个干净的客栈,之后再想怎么办。」 他们不能丢下这里不管。 百里仕点头,一张脸铁青。明明他之前路过这里时还不是这个样子,怎么短短半月,就不成人形了。 为了避免再被街上的徘徊的人撞到,林深直接抱着小凤凰御风而行,百里仕修为不错,御风也不在话下。几人一猫在半空寻觅半晌,终于在主要街道的边口寻到一处还算安静的客栈。 即使安静,可『来往』的行人依旧很多。 林深选了个位置最高的房间,取下那些布满灰尘的被褥,薛寒凌则端来一盆水,哼哧哼哧擦桌子,擦家具,很勤劳的样子。 可空气中的灰尘太多,小凤凰也就一直小喷嚏连连。 匆匆换上带来的被褥,林深得空去看那小傢伙究竟在干嘛,怎么把自己弄得『啊切啊切』个不停。 小凤凰擦桌子,整只都灰扑扑再没之前的干净清爽,可他的眼睛依旧明亮如同星子,令人无比心动。 「宝宝,我来吧。」拇指擦过小傢伙脏兮兮的鼻头,林深笑的邪气。 小花猫真可爱。 冰蓝色的眼眸眨啊眨,薛寒凌莫名觉得有一点失落,他看着林深熟练洗净布帕开始擦桌子,说:「深深…我是不是很没用?」 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胆子还那么小,说要改变未来会发生的所有事,现在却还是任由危险诞生了。 小凤凰不禁垂头丧气。 把布帕丢进水盆,林深再不想管这些有的没的了,他抱小孩儿一样把人揽到自己臂膀上,掀开被褥坐下。 掂掂那圆乎乎有肉的小屁股,一手捞人,一手托着他的臀轻轻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第124页 薛寒凌条件反射抱住他的脖子,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想?」将几缕因大动作而散落额前的长髮拂到他的肩后,林深吻了吻他的小宝贝,「你很好。」 薛寒凌舔舔被他吻了一下的唇,微甜的,「可我什么都不会……连擦桌子都做不好。」 「别这样想。」林深闻言轻笑,捻了捻被擦拭的床柱,没有一丝灰尘,分明很干净。他深邃的黑眸中碎金流动,看的薛寒凌都呆了:「宝宝,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尘埃…没有人天生就会做任何事,但只要肯迈出第一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因为很多人,连迈出第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说罢,他埋入怀中人散发馨香的肩窝,颤抖着留下一个一个吻痕。 就在刚才,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前世的薛寒凌也是孑然一身来到魔域,彼时就算林深不甚在意,却也能偶尔看见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布满了血泡;那截细腻的脖颈,更是如同被野兽啃噬过一般,伤痕累累。 而据魅魔说,在他失去理智的那段时间,只有薛寒凌,他的师尊,愿意放下身段来照顾他。 每天端茶倒水,还要压制魔性难消的他,每每弄完两人都是一身热汗,可他的师尊,却还要先替他擦身。 明明自己都已经又渴又累了,又怎么会替别人做到这种地步。所以那时他不相信,因为知道,知道失去理智的他究竟有多么可怕,他们都会选择避开自己——更何况就连自己最亲近的下属都无法靠近他,更遑论是薛寒凌。 恐怕他又是去哪里鬼混了吧……果真道貌岸然。 但其实,他的小师尊早就迈出了走向他的第一步,第二步…第九十九步,只要他肯迈出那一步,唯一的第一步,就可以轻而易举拥他入怀。 「怎么了?」感觉到自己肩窝窝处的湿意,薛寒凌慌慌的……不是自己在难过吗?!怎么小徒弟就开始眼泪汪汪了?把那黏在他肩窝窝的大脑袋薅出来,小凤凰一脸懵:「深深,你怎么那么能哭啊?到底怎么了?」 两行清泪自他的眼角淌下,无声无息,他看着眼前昳丽干净的脸庞,突而又笑了:「没有,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喜欢到,只要一想到曾经失去过你,就痛彻心扉,无法自容。 没想到又收到他炽热的告白,晕红悄悄瀰漫,不一会儿,薛寒凌那张小脸犹如春日的花朵,娇艷动人,明媚清澈。 「你…你,哎,为师,为师也喜欢你!」小凤凰这时的话也说的磕磕绊绊,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主动凑上去亲了一口自家男人,这样表达情感比较直接。 林深简直被这小东西的直白萌到晕过去,他正了正紊乱的唿吸,强迫自己的思维回来别作妖:「承蒙师尊喜爱,这是我的荣幸。」 缩在储物袋的魅魔一阵干呕,这人真肉麻。 「对,对了!」薛寒凌眼睛亮闪闪,他不再害怕,就想明白怎么回事了,「刚刚那些『人』,我好像知道他们哪里不对劲了!」 林深笑着说:「说说看。」 薛寒凌眼眸微阖,沿着记忆的路线开始寻找线索:「他们撞我们的肩膀,应该是想要从我们身上获得一些东西……比如,阳气。」 都说人有三把火,一把在头,两把在肩,是阳气鼎盛之处。 林深几乎是一瞬间就想明白小凤凰话中的意思,这整座城空荡寂静,阳光也无法穿透……确实是阴阳失衡。 「所以,」薛寒凌看向窗外,行人匆匆,神色难掩的灰白,「我认为,他们应该是在向我们求救。」 行人只是撞向他们,却没有再多做什么,说明行动不受控制,可也没有被完全操控。 而他们一行人没有对行人动手动手,也是因为察觉到这些人身上有活人的气息……可以推断这些人的灵魂,一定还在他们的体内! 「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林深问,他知道怎么处理魔域的事务,无非直接动手就行……人间可不能直接动手。 薛寒凌指指天空:「驱散半空中的灰烬,放阳光进来……这是最快的方法,如果再不放阳光进来,那些人就会变成活尸,不死不生。」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活尸不死不生,可他们的食物,却是血肉! 「这下不好办了。」林深单手搂紧薛寒凌盈盈一握的腰,另一只手捏了诀,放出几个出门试探的魔息。 猫得掰咬了个垫子拖到门口,老老实实做起了本分的工作。 第九十一章 摄魂之灾 夜晚降临,原本的夜空鎏金泛紫,星光点点,可这里的夜空不见一颗星星,只有数不清的灰烬在天空飘浮,遮挡原本璀璨瑰丽的夜空…… 行人们突然停了下来,他们面面相觑,随即像是某种动物一般互相嗅闻,然后伫立不动。 就好像在确认对方是不是同类。 薛寒凌攥紧拳头,此时此刻贸然出手,恐怕会极其危险。 「像不像魔族的石人?」林深勾勾食指,试探的灵光乍现,被击中的行人踉跄摔倒,又慢慢爬起来站好。 期间其他的行人亦没有抬头,他们睁着硕大的双眸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其行为很像受到控制的傀儡,有形而无神,受到攻击也只会返回原来的形状。 看着比石人还要低级,至少石人受到攻击后还会左右试探,寻找攻击它的元兇。 第125页 就在这时,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瘦骨嶙峋的孩子从角落慢慢爬了出来,他的手上攥着两个发硬的馒头,这是他每家每户搜寻后的成果。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如果自己再躲躲藏藏不寻找食物,就会和小伙伴饿死。求生的欲望本能驱使他晚上出来找吃的,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夜晚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行人仿佛感觉到什么,渐渐抬起他们低垂的头,原本浑浊的棕黑双眸此刻泛诡异的红光,直直望向那个孩子所在的角落。 「不好!」薛寒凌一甩澜苍,澜苍落地抖了两下似乎没反应过来,「澜苍!别睡啦!」他右手作势,驱使澜苍运剑。 澜苍反应过来,嘤嘤叫唤了两声,似飞鸟一般在空中盘旋。它飞过之处灵力凝结成雪,一片一片落下,配合自身重如千钧,卷雪飞洒,犹如一张雪凝做的网,叮叮哐哐压垮了那些作势攻击的行人。 林深:「……」宝宝,澜苍真的不是一把锤子吗? 天地一片脏污的漆黑,只余下这点点滴滴肃杀的白雪闪烁。 雪可以是温柔的,却也可以是肃杀凛冽的。 小孩目光怔怔,似乎还没从澜苍神奇的攻击方式中反应过来。 薛寒凌见周围的行人都被灵力之雪压在了地上,这才松了口气,使唤澜苍载小孩儿上来。 林深在一旁眼睛都瞪直了,这些个神器傲得很,别看他得到了涅槃,可那傢伙现在都不肯让他上手。 而澜苍,竟然愿意去载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儿?还一点儿反抗都没有? 「澜苍脾气很好的。」薛寒凌挥手小声解释,好像在说,我的脾气也很好。 果真是物随主人形吧,想想澜苍懒洋洋爱嘤嘤嘤叫唤,却又朴实无华的形象,林深对自家小凤凰又有了一个深切的认识。 小孩被澜苍载着上了他们所在的房间,身子摇摇欲坠,明显有被吓到。 「没事吧?」见这孩子被灵力之雪冻得瑟瑟发抖,薛寒凌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他的身上。 小孩裹紧了那雪白的外衣,鼻尖满是清冽的香气……而面前之人黑髮如瀑,眉心点血,本应该是极其清冷的长相,却因为含情的眉眼多了几分温和,瞧起来多了几分烟火的气息。 但是即便如此,还是遮挡不住他浑身冰凉的仙气(其实是灵力释放出来的寒气,笑)。 「您,您是下凡救人的神仙吗?」小孩眼中突然涌现清透的泪珠,一串一串落下,「求您,救救我们吧。」 「我们?」薛寒凌裹紧外衣,不让那小孩起来,本来就那么小一只,可别冻感冒了,「难道还有其他人?」 「嗯,」小孩吸吸鼻涕,「我和这城里的孩子,都呆在边缘的破庙里,那里是唯一安全的地方…可是大家都饿的不行,东西也吃完了,所以我和几个年纪大点的才出来找吃的。」 林深同薛寒凌对视一眼,确实,所有的行人都能撞到他们的肩膀……但那里面可没有孩子! 「叩叩。」敲门的声音传来,昏黄烛火下书诗的剪影模煳。 他身旁还有另外一个高大身影,这两人应该是感觉到刚才磅礴的灵力,才想要找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林深没有说话,轻轻一勾手指,便放人进来了。 「怎么了?刚才灵力都暴动了。」百里仕半揽着书诗大步跨过门槛,完全无视了书诗无奈的表情和微微抗拒的动作。 坐在温暖法衣里的小孩双目睁大,心说这些人都好好看哦,而且还是不一样的好看。 书诗四下扫视半晌,才发现隐藏在大圆桌后哆哆嗦嗦的小孩。 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猫得掰微微张开猫猫眼,见没他什么事儿翻了个身想继续睡觉。 「猫得掰,别睡啦。」薛寒凌同林深商量半晌,上前揉揉猫得掰的大耳朵,让它起来做好准备。 原来薛寒凌打算让猫得掰踏云载小孩,他们御剑,从空中搜索那些出来找吃的的小孩。 外面那么危险,时间亦过了那么久,也不知道那些小孩如今怎么样了。 小孩听到他们要去营救小伙伴后,先是惊喜了一下,随后看见仙人踱步到门口,唤醒了门口那一直没什么动静的三花大猫猫,由喜转惊,差点没把下巴给惊掉。 他第一次见到和老虎一般大小的猫猫。 「猫猫。」猫得掰慢悠悠走过来,小碎步异常优雅,它匍匐下身,用湿漉漉的猫猫眼看小孩。 「这,这!」小孩完全没有搞懂这是什么意思,这只大猫猫怎么就蹲在他面前了呢! 书诗笑了下,双手从小孩腋下穿过,轻易将小孩放到了猫得掰身上,「坐好咯,猫得掰可是一只天狗,有它在,邪祟不近。」没人可以伤害你。 天狗?小孩做出了和仙人那时一样的表情。 这是狗?这哪里是只狗狗了?明明就是只猫啊!还是只超级大胖猫! 而一旁的百里仕唇角上扬,眉眼低垂,仿佛看见了什么值得惊喜的事情。 我的书诗,果然还是如以前那般,非常喜爱小孩子啊。 猫得掰站起来走动了两下,这小孩轻得很,它驮着他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压力了。 待这一猫一人适应后,几人一猫从窗口飞出,腾云驾雾,当真如同神话传说中一举一动仙气满满的仙人出行一般。 第126页 「他们往哪里去了?」百里仕召唤出自己的武器伤银,红缨枪的枪头直指下方,冰冷的银光丝毫不负它『伤银』的名号。 澜苍稳稳噹噹悬在薛寒凌身旁,见到伤银嘤嘤嘤打了个招唿。 藏在林深丹田里的涅槃不干了,高傲如它,看见澜苍和伤银打招唿时都快炸了。不管林深如何没反应过来,今天它就要出来! 火红的利剑出鞘,长虹划过,几人再一看,涅槃已经悬在了澜苍的身边,正在用自己锋利的剑刃触碰澜苍。 而澜苍睁眼瞎,完全无视了它的小动作。 小孩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可他的朋友们还处在危险之中呢,他可不能打马虎:「我们往四个方向走了,我走的这边。」 指指下面,林深眼中碎金流动,这里是城镇的西南方。 而在魔瞳之中,这里的每条街道都布满了原本的城民,他们眼中的红光闪烁,比林深的魔瞳还要冰冷。 「这可要怎么找?」百里仕皱眉,先不说这么多怪物,就说这四通八达的街道,要找几个小孩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林深能看见,薛寒凌自然也能看见,他用灵识一遍一遍在灰烬中寻找,可这里的人都是活人,没有灵识标记,用灵识搜索人的办法就失去了效果。 林深:「不用找,看他们的眼睛。」 听到他的话,薛寒凌收了灵识,冰蓝色的眸中光华流转,果不其然,并非所有街道上的『行人』都是红瞳。 而那些红瞳的『行人』,也一定是因为接触过身负阳气的人,才被激发。 薛寒凌:「跟着红瞳的方向走,阿晓,可以说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猫得掰甩了甩尾巴表示自己知道了,偏了偏大猫猫脑袋准备听背上的小孩说话。 阿晓裹紧身上的白衣,断断续续说:「我和其他两个小孩,是从别处跑过来的…因为实在是太饿了。就在我们来的那一天,所有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 「那是一个上午,我们平时都睡在那间庙里——就是我说的,那个唯一不受困扰的地方。可那天很奇怪,平时没有人的庙突然来了好些人…扛香捏纸钱的比比皆是,就好像,他们突然相信神明了!」阿晓说到这里眼里充满了害怕,那些人一个个疯了一样挤进那间庙,可那庙本就是一座空庙,神像牌匾一样没有,所以他们究竟是在拜谁?! 他清清嗓,继续:「我们几个躲在角落,生怕被那些人发现……等他们前仆后继上完香,已经傍晚了。就在他们松了口气再拜了拜准备离开时,落下的香灰突然有了生命一般,开始盘旋……那些人都吸入了香灰,一个个没多久就开始发怔发愣,就好像…失去了灵魂。」 阿晓抖了抖,他着实忘不了那些散发清香的香灰会突然暴起,像蝗虫一样沖向众人。 薛寒凌为他召唤了一个小屏障,遮挡住冷风。 他们不是失去灵魂,香灰为锁,封闭了他们的灵魂才对。 这是罪大恶极的摄魂术。 第九十二章 业火 「谢谢仙人。」阿晓不自在抚了抚身下猫得掰软乎乎温暖的皮毛,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好过,「第二天我们再上街,那些人就变成这样了……有很多娃娃在街上哭,他们没饭吃饿的可怜巴巴,我们又怕出事,就把他们全部带回了庙里。」 好孩子。 闻言,薛寒凌轻笑,林深也软了神色,揉揉阿晓的脑袋:「你做的很好。」 阿晓挠了挠头,脏兮兮的小脸红色蔓延,有点不大好意思。 「是摄魂术吧。」书诗睁眼,刚刚他进入自己的脑海寻找一番,在角落的一处书架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摄魂术,需媒介入身,控制灵魂,是乃邪术。 「可问题是,他想要从这些人的记忆里,寻找什么东西?又或者是…他想要从这些人的身上,得到什么?」百里仕想了想,摄魂术施展下来无非就是这两个结果。 林深嗤笑:「恐怕是想要得到信仰的力量。」 薛寒凌:「此言怎讲?」 林深:「宝,你想想,那些人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去一座空庙拜神,还行色匆匆。」 薛寒凌一点即通:「如果他们是不情愿被迫去拜神的,所以……一定有人暗中威胁他们过去!」 林深点头:「所以这事儿,多半和天京的花木之神有关系,阳气,信仰……呵。」 他像是知道了什么,上扬的嘴角表示出极大的不屑。薛寒凌眨巴眨巴眼,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抓不住。 有,有些奇怪。 「仙人,那里!」阿晓指了指下方『行人』汇聚之地,一个小丫头把自己关在铁笼里,紧紧抱住身边的一只同样瑟瑟发抖的小羊羔,「是阿妹!」 在铁笼外面,全是疯狂的『行人』。他们仿佛饿了很久,在街道中央突然看见一块香喷喷的肥肉,于是嘴角淌着哈喇子,呵呵喘息伸手进铁笼的缝隙里去抓。 而那只小羊羔,似乎给了小丫头勇气,她擦擦脸去看,周围一片漆黑,低哑的嘶吼瀰漫在空中,怎么也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刚才,她的火摺子已经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空气中瀰漫着灰烬的碎片,视线迷迷煳煳的。 猫得掰气的猫猫叫了两声,不等薛寒凌他们出手,前爪在半空刨了两下后腿一蹬,载着阿晓如小炮弹一样沖了下去! 第127页 「嗷——!」阿晓的惨叫响彻云霄。 薛寒凌&林深:「……」 书诗:「这,这小胖猫还挺灵活。」 百里仕看他,小胖猫……它这样子哪里像『小』胖猫了,分明就是一只大胖猫! 几人没再发呆,跟着猫得掰疾驰而下。 猫得掰落地,肉垫接触地面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阿晓被它甩的头晕目眩,一时也没有发现周围有哪里不对劲。 『行人』感觉到另外一边也有阳气,便自发向这边聚拢。猫得掰见势压下前身,后腿微弯,做出了一个攻击的姿势,期间尾巴还一甩一甩的,兴奋不已。 像是感觉到了极大的威胁,『行人』嘴里呵呵的唿吸声愈发沉重,最终,他们斟酌徘徊两下,流水一般退开。 「猫得掰,」薛寒凌吓得半死,生怕猫得掰和阿晓被围攻。结果下来人猫得掰啥事儿没有,还哄退了那群『行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差点儿忘了…你可以驱邪。」 猫得掰掂掂阿晓的身子,把人摆正了才蹭蹭薛寒凌,往阿妹所在的铁笼走去。 此刻的阿妹怀抱小羊羔,两只眼睁的大大的。虽然她看不大清楚,可大致也能感觉到周围已经没有那些可怕的『行人』了。 小羊羔四肢蜷缩,两个小可怜互相在对方身上汲取温暖。 「猫猫。」猫得掰蹭蹭铁笼,发出可爱的叫声。 冰蓝色的光芒照耀这一块小小地方,原来是林深为了看清周围,拿出了一颗夜明珠照明。 而阿晓乘着大猫而来,有那么一瞬间,阿妹还以为自己见到了天神。 「阿妹,我们走。」 阿妹眨巴眨巴眼睛,从铁笼的缝隙横穿而过,顺便还将眼巴巴瞅着她的小羊羔一起抱了出来。 薛寒凌:「……」原来这小姑娘是这样进去的啊,如果是猫得掰估计能卡在铁栏杆里。 「我我我,我没找到吃的。」阿妹有点沮丧,她一出来就到处翻找。可这边虽说是商业区,但楼里的吃食早就已经腐烂了,好不容易找着些米,也被吓得掉了一地,「不要吃羊宝宝。」 她怀中的小羊咩咩叫了两声,似乎也在应和。两小只非常可爱。 既然小羊这样可爱,谁还捨得吃它。阿晓拿出男子汉的担当,问她:「好好好,不吃羊宝宝。阿妹,你见过涂木木和源力吗?」 薛寒凌一行人都不说话,他们站在旁边笑嘻嘻看两个小孩表演,心说孩子果然是最纯粹的,所以那些邪烬才无法吞噬他们。 阿妹摇头,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随后,一行人腾云驾雾,又开始在这偌大的城中寻找另外两位下落不明的小朋友。最后,他们在一家人的米缸中发现了躲着不敢出来的涂木木,在小河边发现已经叉了一箩筐鱼的源力。 大家轻笑两声,在孩子们眼巴巴的目光下用灵力托起那米缸,还有一箩筐吃饱了油水的鱼。 「我是没有想到,这些傢伙晚上会攻击人的。」小小的涂木木双眼却充满了大大的智慧,他本就是城中一户书香门第的孩子,这次出来寻找食物的计划也是他一人制订。可以说孩子们如此勇敢,他起到了莫大作用,「谢谢各位仙人。」 倒是个做官的好材料,一板一眼的。 见大家都看自己,百里仕哭笑不得。他揉了揉涂木木毛茸茸的脑袋,心说这孩子可能知道的更多一点,「木木,你爹变成『行人』之前,有说过什么吗?」 涂木木眼中灵光一现:「有的!他说这是债,身处人间的人始终要还!」 薛寒凌:「债?」 林深嗤笑:「恐怕不是债吧,如此大的怨气,手法却如此拙劣……多半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喽啰。」 也是这样一个道理,真正厉害的人早就已经动手了,何苦在这些可怜的百姓身上施展拳脚,还没法做到完全控制他们……这一切只能说明,那躲在暗处的东西,至多是个半吊子! 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想这样做。 薛寒凌捏捏林深的耳垂,某人立马乖顺不凶了,「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东西,顺便驱散天空中的那些邪烬……」 百里仕:「风可以吗?」 薛寒凌摇头,他们哪里找那么大的风,而且风只是把这里的邪烬吹到另外一个地方,这不正好随了那傢伙的意。 半空中灰烬汇聚的乌云愈发浓厚了,它们遮天蔽日,直至一丝月光也无。在他们的视角看来,天地间一片漆黑……连风也无法穿透这片寂静的土地。 不远处红光点点,『行人』呆愣杵在街道,等待身负阳气之人的唤醒。 「火焰可以吗?」薛寒凌灵光一现,「虽然阳气是它们想要的东西……可这也可能是它们的弱点。」 书诗:「可我们没有能驱除邪祟的真火……」 薛寒凌一顿,随即嘆气一声。只有火凤凰才会拥有燃烧一切罪孽的真火,而他只是一只冰凤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汇聚灵气,化真火灼烧邪气。 「业火可以吗?」林深轻哂,食指弯曲,撑直,黑红的火焰在他指尖燃烧,噼里啪啦细微的破碎声传来,好像一朵正在绽放的黑莲。 书诗赶忙退了两步,这玩意儿的温度实在太高,他光是站在那里都觉得本体快烧起来了。 「这是……轮迴司的业火?」薛寒凌观察半晌,终于还是认出了这一捧火焰。 第128页 曾何即使,他也曾经去轮迴司的河岸流连,不知岁月,不论朝夕,差点一去不返。 好歹后面还是醒了过来。 林深指尖的火焰颤了颤,随即缩小了身子。 小凤凰为什么会知道,这是轮迴司的业火?林深几乎可以肯定,这世上没多少人认得这火。 这是他在魔域猖狂过境时得到的。那日他进入睡眠,谁知便到了轮迴司,而轮迴司的判官却告诉他,他已经死了。 可谁都知道,魔是没有灵魂的,恶枭君以为这是他的某位对手设下的陷阱,根本没有当一回事。于是他打砸抢,将『轮迴司』里的人打了个遍,最终在众目睽睽之下抢走了那团徐徐燃烧的火团。 直到醒来,看见沉默不语的下属,恶枭君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真的进入了轮迴司,还把轮迴司的神仙们打了一顿。 「孤真的死了?」恶枭君挠头,他怎么会死呢? 魅魔咔吧咔吧嗑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瓜子,翘起二郎腿幸灾乐祸道:「那可不是,身子都凉透了,我们还以为您作孽太多终于被天收了。」 旁白的月照嗤笑两声,仿佛在说您没死成真是太可惜了。 不入轮迴司,不知业火几许,灯几许。林深咂摸着,唇角的弧度上扬,微不可查打量了一下自家的小凤凰。 除非薛寒凌也去过。 第九十三章 城野荒庙燃不尽 ……可他为什么会去那里?轮迴司虽然是灵魂轮迴之地,可他并不认为薛寒凌去过。 因为在山海界倾颓后,他曾经去轮迴司寻找过薛寒凌——薛寒凌的命牌碎成了渣渣,这天底下唯一能找着他的地方只有轮迴司。 可等他循着记忆的路线回到轮迴司,那里却什么也没有。红墙黄瓦高耸,亭台楼阁依旧,只是没了那些被他打过的神仙,只余下一地寂静,摆放业火的架子上甚至生满了灰。 就好像随着业火的离开,轮迴司里的神也消失了。 几只孤魂野鬼在门外的荒野徘徊不定,浑浑噩噩等待消散的那一天。 「怎么了?」薛寒凌看完那一团小却凶的火焰,这才发现林深一直看着自己,而且目光很是深邃…随即笑道:「我好看吗?」 林深点头,自家小凤凰自然是好看的,就是小秘密……着实有点多啊。 他抚摸上面前之人的脸颊,凝视那即使被染黑却依旧灵动的双眸,笑道:「是啊,你最好看了……」 薛寒凌却被他暧昧的语气吓得攥紧了手,面上却不敢有任何变化,依旧笑得灿烂。他总觉得小徒弟已经发现了什么,那些不堪的过往,仿佛被明晃晃摆在光天化日之下。 不容他喘息片刻,就要求他前行。 他永远不想别人知道。 林深没再说什么,只是用指尖轻轻捻过他笑的美好的下唇,眼见那唇被他的指尖压地泛红,才堪堪收回手。 薛寒凌顿时心如擂鼓,几乎快要压抑不住自己急促的唿吸了。 明明还不是叱咤风云的恶枭君,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威压就已经如此之重了吗?薛寒凌暗自松了口气,难得露出几分脆弱之态。 就在这时,林深抛下指尖的业火,业火在半空划出一道赤红带黑的线——明明本体的黑色多过红色,火焰燃烧空气却是如此鲜红明亮。 业火坠地,半晌无言。 空气中漂浮的邪烬飘飘洒洒,有几粒正巧落到业火的正中央…… 『轰』的一声,那团业火如同吃到美味的凶兽,疯狂燃烧起来,火舌唿啸,几乎快要触碰到屋顶! 「业火不同真火,真火吞噬邪物……而业火,什么都吃。」林深捏决,让那疯狂的傢伙收敛一下,不要张口闭口吃的那样粗鲁,同时,也不要伤到那些凡人。 业火不情不愿扭了扭,随即在林深恐怖的威压下泄气。 好吧好吧,只吃那些最好吃的,那些次一点的人类就留给你们吧。 林深挥手,得到指令的业火沿着地面的邪烬一路唿啸而过,像是要把整片城都吞入腹中。 业火燎原,漆黑一片的土地终于光芒乍现,它却还是不满意,分散出星星点点的火星燃向天空! 邪烬被业火燃烧,最终抵挡不住来自轮迴司的无名业火,自天空开始飘落…… 薛寒凌接住一点灰烬,指尖轻碾,那曾经漆黑的灰烬碎裂成泥粉状,牢牢沾在指尖上,仿佛拌满了水。 「不要什么都用手去接。」林深拿出布帕,替他擦去指尖沾染邪气的香灰。 薛寒凌眨巴眨巴眼,他只是想看看这邪烬附着的东西究竟是不是邪气罢了…有真气护身,又怎么会出问题。 以暴制暴,邪烬终究被贪婪的业火吞噬大半,一路疯狂燃烧,最终在一座庙前停了下来。 「是,是我们呆的庙!」阿晓满脸惊惶,连带身后的阿妹都白了脸。 涂木木和源力更不用说了,脸色一样不好看。 因为孩子们都在里面,万一有人趁他们不在伤害了他们怎么办?! 同时,业火会将一切燃烧殆尽,可他们没有忘记刚才这位凶神说的是留下罪魁祸首!既然这业火停在了这里…那是不是说明,他们一直和罪魁祸首处在一地! 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薛寒凌给他们一人一块护体的灵石,竖起食指叫他们小声一点,随即几人一跃而下,稳稳噹噹落在这破庙外面。 第129页 破庙外荒草丛生,黄沙满地,几里以内没有人烟。灰白的布幔飘扬连绵一片,被时间斑驳的红墙依稀能看出原本的辉煌…可笑的是如此恢宏大气的建筑,竟然连一块牌匾也没有。 「怪不得。」百里仕出声,「没有供奉神明,却依旧是信仰汇聚之地…也难怪这里能保护小孩子不受邪气侵蚀,同时又能让邪烬的主人收集阳气和信仰。」 书诗:「只可惜他偏安一隅,这里的阳气和信仰早就已经被他收集完了…自然而然,他将目光放在了不能动手的小孩子的身上,诱骗他们出去,再让『行人』动手……」 书诗说完,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跟随,他扭头去看,就看见百里仕似笑非笑,而薛寒凌冰蓝色的眸斜视荒草,其中调侃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这时他才发现,他竟然又接了百里仕的话! 书诗:「……」 百里仕:「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谁要跟你心有灵犀啊?!书诗实在是被他缠的无可奈何了,翻了两白眼大摇大摆往里面走。 百里仕连忙跟上他,生怕这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宝贝出事。 瞧瞧这小脾气,多对他胃口,他揽住书诗的肩膀微笑,书诗竟也没有拒绝。 「瞧瞧他们,」薛寒凌觉得挺搞笑的,凤眸里的笑意顿时藏不住了,「你当时也这样温水煮青蛙……」 林深闻言同样轻笑,颳了刮他的鼻子,说:「我那叫温水煮小凤凰,可幸这小凤凰懵懵懂懂,还真让我得手了。」 男人笑的肆意,略带邪气的五官为他增添了诱人的英俊,薛寒凌看的脸红,不知怎的就想凑上去亲亲他。 而他确实也这样做了。 乍然被吻住的林深还愣了几秒,似乎没想到小凤凰在外面也能如此主动……但旋即他又深吻上去,不肯放过这小东西唇瓣里的一点点甜蜜。 薛寒凌早已经习惯他霸道灼热的吻,因此也没怎么反抗,松开自己的牙关就让那霸道的舌进去勾缠深吻。 但不过半分钟,他就已经被林深亲得迷迷煳煳了,黑色的双眸微阖,湿漉漉的,眼角的晕红深入,勾的人心痒痒。 林深松开,一缕银丝自两人嘴角坠下,暧昧不清。 但他知道不能再亲了,一会儿可能还要打架,把这小东西整得迷迷煳煳,若是受伤了心疼的可是自己。 薛寒凌意犹未尽,猩红的舌舔了舔上唇,似乎还在怀念刚才的深吻,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眼中越来越深邃的金芒。 像是要将他吞吃入腹。 「走吧。」男人的声音低哑,不容分说用大手裹住薛寒凌小了一号的手,霸道强势,愣是将人给带清醒了过来。 薛寒凌赶紧跟上他的脚步,微笑。小徒弟就是嘴硬心软,虽然动作上有些粗鲁,不过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表现。 越是对他好,他就越不适应,所以总会做出些傻乎乎的动作来平静自己的心。殊不知心里已经是波涛汹涌。 在恶枭君身后做了好几年跟屁虫的薛寒凌如此想到。 进入庙内,层层叠叠的庙宇再遮不住辉煌,红漆褪下,柱樑滋生黑斑,空气中灰尘浓重,就连角落里曾经用来供奉的盆,也已经生锈破烂了…没人知道这偏远地区竟然还有一座如此大的庙,只是想着,为何无神? 为何无神?这样大的庙,应当是供奉了大神明,可一路走来破落不已,哪里像是供奉了神明的样子。 「这么大的庙,半路也没有放弃修筑……应当是供奉了神的啊。」百里仕喃喃,他同样不解。 天京同样也有镇国寺,相比镇国寺,这里的建筑规模相比镇国寺也差不了多少,而镇国寺供奉的是上天京的诸天神明,他们的殿宇一个不少。 虽参拜的人很少,可父皇每年依旧会摆上供奉,祈求海晏河清。 书诗打量半晌,说道:「不,不一样……这里的建筑,不同如今的庙宇,你看这祥云纹路,都是反的。」 百里仕顺着他指尖指向的位置,仔细打量,确实如同书诗所说,虽同样是祥云纹路,这里的却更复杂,并且方向与之相反。 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实在差别太大。 只是如此复杂的纹路…说明最开始修建这座庙宇之人非常尊敬这位神明,一笔一划都像是艺术品,放在当下恐怕都有人哄抢的艺术品。 约莫是听见脚步声,稍微大一点的孩子从小屋探出头来,再发现是几个帅气的大哥哥和大猫咪,还有出去找吃的的哥哥姐姐后,唿朋唤友一窝蜂窜了出来。 「阿晓哥哥!」 「阿妹!你们回来啦!」 小孩子的喜悦总是如此纯粹,他们挤挤攘攘,生怕哥哥姐姐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薛寒凌看着这些孩子,他们大抵是饿了许久了,双颊都已经凹陷了下去,一个个可怜巴巴,令人不忍。 在这之前,孩子们都是吃那天大人祭拜时带来的供品,可任由供品如何之多,也架不住一天天的消耗。 薛寒凌赶紧拿出自己的零食袋子,给小朋友们一人分了几块糕点。 「谢谢哥哥。」 「不用谢。」 第九十四章 泣血悲鸣难昭雪 虽然饿了许久,孩子们眼中却依旧是光亮的,他们一开始就没有受到过伤害,还被路过的哥哥姐姐救了,庙里暖和还有被子,饿是饿了点,但心理状态很好。 第130页 小朋友们一时不再说话,小仓鼠一样啃着自己手上的甜糕糕,嚼吧嚼吧吃的满嘴都是。 几个最小的小朋友牙都还没长齐,努力啃了半天也只留下几个小牙印,林深见状,上去掰碎了一块一块餵他们。 反正那东西一直在这里,既然他自己不出来,那他们就等他出来吧。 「守在这里的会是什么东西呢?」薛寒凌效仿林深,把糕点掰碎了餵给几个嗷嗷待哺的小朋友。 林深:「应当不是神……但也不会是什么好惹的东西。」 摄魂术早已在修真界消失已久,若非大能或是家中曾有记载的修士,估计连这门邪术都没听说过。 薛寒凌没再接他的话茬,他也说不清楚,但自从进了这庙,隐隐约约就能感觉到一股温和的气息,说不清道不明,却使他放下了戒备。 就好像…就好像那位神明落下的不忍。他想,林深说施术者是半吊子的说法,或许有那么一点不对。 因为另一种可能是,若是在乎,再怎样都下不了狠手。 而这些孩子,也仅仅只是因为他不愿动手。 好容易等那些小朋友把东西吃完了,躲在暗处的罪魁祸首才从阴影中走出来。 来人一身青绿色的襦裙,胸前有一朵褐色的花看不清晰…头扎仕女暂,眉目如画,身姿婀娜。 恍若壁画中手执彩幡侍奉神明的神官。 「小女子翠珠参见几位大人。」美虽美,但那脸颊却没有一丝红晕,惨白得像是灵堂的白布。 叮—— 叮噹———— 浩远的铃声传来,层层叠叠空灵作响,众人不禁舒了口气,奇异微妙的感觉自心中而起。 就好像他们走进了云端,见到了九重天的仙人—— 一阵恍惚,薛寒凌最先回过神来,「你是神明的侍官?」 翠珠闻言,暗自低垂了眼眸,无尽的悲伤自她眸中滴落,一滴一滴,泣血成珠。 「小女子,只是一位半神的侍官。」语气缥缈,记忆中的一切都是如此的令人怀念,可最后的结局怎会这样。 只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人。 半神?薛寒凌怔愣,如果是飞升的神明不应当叫半神……难道她是花木之神同时期的神明侍官吗? 「你侍奉的是哪位神明?」想通前因后果,薛寒凌如此问到。 翠珠嘆气:「我侍奉的不是神明,我更愿意称她为人,这座庙,就是修给她的……」 随着她的娓娓道来,薛寒凌听到了又一个,与众不同,却有关神明的故事。 这里侍奉的,是一位古神与人类结合的半神,她的神力并不通天,也没能承受九重天压迫的仙骨,但同样的是,她继承了来自古神的善良。 听闻舒城疫病丛生,百姓流离失所,这位半神立马赴往舒城为百姓治病。但她终究只是半神,除了活得久一点,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 于是她只能去找第一个患病的病人,以求能从他身上获得几分灵感。 幸好上天眷顾,花木之神途径此地,得知灾情后赠予她仙草,让她研磨制粉放于水井之中,时间一到自然药到病除。 她含泪欣然接过,仔细将草药研磨成粉放入水井,果不其然,喝了井水的人不过两三天,就彻底恢復了健康。 一切都很好,直到其中一个商人从中看到了商机。那晚他的女儿跟着这位远道而来,不知其名姓的女子来到了水井,亲眼看着她挥袖洒下了星星点点的光粉。 听完女儿故事的商人想,那应该就是救命的药粉吧?他眼珠子一转,觉得有利可图。 于是,她能活死人肉白骨,长生不老的谣言传了开来。也不知怎么的,这谣言最后竟传成了吃了她就能长生不老。 如此荒诞,可笑。 但那时的舒城疫病后闹起了饥荒,饿殍遍野,许多百姓跪拜在她门前,恳求这位神乎其神的大夫能赐予他们食物。可她也没有食物……最终,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百姓一哄而入。 明明朝廷赈灾的队伍已经在路上了。 她又怎么会听不见百姓的哭喊呢……她一直想办法联繫花木之神以解燃眉之急,失去理智的百姓闯入了她的家中,杀死了她,不由分说将她分食殆尽,并承诺她,在他们吃饱后,会为她建一座庙。 可半神之躯即为凡人,并没有古神一身是宝神奇的功效……就算他们每人都分到了一块肉,也只能解一时之困。 后来,得不到满足的百姓开始易子而食。花木之神回程听闻舒城之事震怒,他们没有想到自己的好心却为这位半神带来了灭顶之灾。于是他们收走了舒城未来二十年的收成,以做惩罚。 可百姓们不知道,他们在灾难中迫切需要一位领头人。自然而然,那位一直以来最有主见的商人便成了领头人…… 其结果可想而知,得知舒城灾难的朝廷赈灾队伍加快了脚步,粮食,银两不日到达舒城以赈灾。可百姓听信商人之言,将所有分到的银两粮食都给了商人,让他来主持修建庙宇。 商人说,我们舒城这样惨,一定是之前答应她的事情没有做到,所以我们要为她修建庙宇。 但百姓并不想为她修庙,因为他们吃了她,一点好处也没有得到。而且心里又因为吃了她,而感到恐慌。 吃了自己的恩人,他们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第131页 所以这座恢宏的庙宇修建出来,也一直不遭人待见,就连住在附近的流浪汉都搬走了,日夜风吹日晒无人看顾,不过几年,就已经破落荒野。 而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位半神的名字。 转眼二十年已过,商人赚得盆满钵满,百姓也终于过上了舒适的生活……这些年他们靠朝廷赈灾的银两粮食,其实过的还算不错。 可惜没人记得她,也没人记得他们都吃了一口她的肉。 「她真的好傻…明明知道那些傢伙不是好人。」翠珠眼眶中滴落的血泪再一次染红了她绿色的衣裳,薛寒凌这才发现,原来她胸口染开的那一片褐色,都是这位侍官淌下的血泪。 沉默半晌,薛寒凌说:「你不是她的侍官吧,应当是她医治的第一个病人……我刚才就发现了,正殿房柱后面有被踢翻的火盆,那火盆太过破旧。」 「那是你烧纸钱的地方。」 而城中无处不在的灰烬,便是燃烧殆尽,永远到不了半神手中的纸钱香蜡。 掷地有声,邪烬的来歷也一清二楚了。这位名为翠珠的女子,不是侍奉神明的神官,她只是一只没有忘记恩情,想要为半神报仇的孤魂。 可这只孤魂不知从哪里获得了近乎神明的力量,却操作不熟练,堪堪能覆盖舒城。 翠珠揩了揩眼泪,柔弱的五官放开,竟是装都懒得装了……黑髮披散,绿衣破碎凌乱,她清澈的双眸化作赤红,血丝占满了整颗眼球,柔弱的五官顿时骇人至极。 黑色的气息唿啸,原本还算干净的庙宇顿时浑浊起来,小孩们屏住唿吸,因为空气中奇怪的腥味太重了。 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噁心得他们想吐。 林深鼻头微动,这味道他熟悉啊,来自新鲜血肉的,诱人的腥味…… 魔域的战场曾经布满这样的味道,它能让魔疯狂,激起最原始的,战斗的欲望。 喉结上下滚动,他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心中的暴戾—— 「别看。」薛寒凌突然将帷帽戴在他的头上,拉住他的手同书诗带着孩子们一同站到角落去,别给他和百里仕添麻烦。 因为这场战斗,只能由他们俩完成。 魔不能见血,薛寒凌一直都知道,血越多,他们便越是兴奋……他现在可没有多余的力量能控制住热血沖了头脑,发疯的魔。 书诗就不必说了,脑子好用,武力值近乎没有。 猫得掰……算了,人家就是一只能辟邪但胖的小猫猫,它杵那里那么久,人邪物翠珠愣是点反应都没有。 看这邪也只能避避外面那些没脑子的。 翠珠用鲜红的指甲点了点下唇,柔弱的面孔有几分病弱的美丽。她见薛寒凌召唤出一把古朴的剑反手握紧,原本曼妙如舞姿的动作霎时僵住。 肩头柔韧线条美好的肌肉都耸立了起来。 她能感觉到,那把不显眼的剑上传来的,冰雪一样凛冽的剑意。 「你是谁?!」似含碎渣的尖啸扑面而来,连带腥风唿啸而过,薛寒凌一手做法诀起势,一手执剑,心生悲悯。 「停手吧。」他看了看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孩子们,「你曾经也是个孩子,也明白她为什么会救你——你也想做那个商人吗?」 看看这座舒城,那段不堪的过往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们的后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即使如此,你也要动手吗? 她无辜,可这些人,同样是无辜的。 「我不要!!!」翠珠双手抱住自己的头,猩红在她眼中闪烁挣扎,「难道他们做错事了,就不要付出代价吗!!!」 薛寒凌嘆气,此时的他也顾不上害怕了。翠珠的话没错,迟到的正义已非正义,可总比什么都没来的好。 第九十五章 迟来的真相 「呜呜呜……」翠珠的眼珠凸出,原本柔弱美丽的脸庞开始扭曲,角落里的孩子从没见过如此恐怖的面容,接连哭了起来,任由书诗和几个大孩子怎么哄,都止不住他们滔滔不绝的眼泪。 「爹爹,爹爹说过,他们来上香,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觉得愧疚,」涂木木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快要从眼眶中滑落的泪珠,逐字逐句继续说:「他们还商量,要为这位无名恩人立碑重修庙宇,找镇国寺的僧人为她超度——」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做了梦的涂爹爹嘆了一天的气,同舒城衙门共同出了告示,召集人们去参拜恩人。 涂木木的爹爹是舒城有名的读书人,他说的话大家一定会听,所以那日几乎所有做了梦的人都来了。 他们都为这位因好心却被迫害的好人上香。 翠珠看向他,血泪止不住从眼眶中滴落,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连同嗓音一起:「那又怎么样……她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同样,我也回不去了啊…… 说罢,她竟朝着涂木木飞身而去,尖利鲜红的爪指向涂木木的脖颈,誓要将背信弃义之人诛杀! 无法再多说什么,薛寒凌脚步轻盈,连连踏几步闪到孩子们身前,挥剑,剑气盪开,霎时震退这凶戾的厉鬼! 「我理解你的失落,」剑尖落地,白雪横生,障眼法再也遮挡不住他的面容,如融化的冰雪一般消退,黑髮化为雪白,随飞雪起舞,「你的执念,不过是想不通为什么那些人会那样对她。」 第132页 也无法释然自己曾经的『错误』。 被凛冽的剑气震退,翠珠四肢如壁虎一般牢牢扒拉在墙上,几分用力,墙壁的碎渣随之掉落。 「你知道为什么,这座庙你污染不了吗?」庙宇之外的地方到处都是邪烬,可这庙宇之内,除了当年留下的灰烬,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虽破旧了些,可在这舒城,却是唯一干净的净土了。 薛寒凌本来以为这里如此干净,是翠珠送走了所有邪烬才会如此,可当他挥剑之时,却隐隐感觉到空气中传来的微的阻力。 那样温柔的力量,仅仅只是为了不让他杀掉翠珠。 「因为她从未消失,」薛寒凌指向这座庙,「半神也是神,即使被粉身碎骨,也不会完全消失。不然你以为,你一介孤魂,为何能操纵不属于你的力量?」 薛寒凌攥剑的手微微颤抖着,他这是在赌,赌这女鬼神志不清,赌这女鬼会相信他的话。 半空的阻力消失,一阵清凉的风拂过女鬼狰狞的面孔,就好像那身着粉衣的女子,温柔娴静。 「……」翠珠似乎寻回了些理智,扣住墙壁的手指力度加大,那面墙竟是被她抠出了一个大洞,而她本人却牢牢挂在墙壁上,场面颇为滑稽,「那她为什么不见我?!」 趁她恍惚,百里仕手中的伤银化作链条掷出,左一圈右一圈,竟是牢牢锁住了抠墙而立的翠珠! 突然被捆住,翠珠下意识使劲挣扎,可厉鬼又怎能挣脱天生克制他们的法器。因此她愈是挣扎,伤银就捆得愈紧,直至最后深深嵌进她的皮肉。 皮开肉绽,翠珠发出吃痛的哭喊,随着挣扎那声音逐渐从歇斯底里变得悲哀,一声一声,哀转久绝。 血泪不停地从翠珠眼眶用滴落,她不再挣扎,只呆呆望着庙宇的天顶,沉默不语。 随便你们吧,老娘不反抗了。她整只鬼都传达这样的丧气之感。 薛寒凌左手做剪诀,口中念念有声。百里仕死死拽住伤银,生怕这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女鬼又暴起伤人。 「……」他念的是驱散邪气的经文,这一套下来任由再凶的厉鬼也扛不住散了修为,变作干净的『灵』。只是这翠珠怨气极大,薛寒凌到后面念得极为吃力。 这样的女鬼所使用初雪,恐怕直接就被初雪里的清灵之气压散了。所以他只能用另外的方法超度翠珠。 脚下不知何时布下的阵法散发柔和的白光,一人一鬼笼罩在白光之中,白雪漂浮,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林深看着薛寒凌额头上已渗出了汗水,眉头皱的死紧,脚一抬便想上去助他一臂之力。可刚上前,便被那纯净的白光弹退手指。 而他整个人的神魂都被这白光震颤。 恍恍惚惚,眼前模煳不清,就连手指都在颤抖。 约莫是感觉到林深神魂不稳,薛寒凌睁眼回过头来看他,冰蓝色的双眸里满是拒绝,他摇了摇头,让他不要过来。 ——你会受伤的。 即使在这时,他口中的经文也没有丝毫停顿。他勾唇朝林深笑了笑,又扭过头阖眼继续念叨。 经文不容打断,若是出现意外,他和翠珠的神魂都会收到重创。 这时,那股阻止薛寒凌挥剑的气流再次出现了,它化为一道白色的身影,伫立在薛寒凌的身后,左手做剪诀,右手执剑。竟是他同姿势,一同超度厉鬼。 翠珠在看见那白影时,整只鬼都愣住了。那翩飞的裙摆,飘带摇曳的流苏……是她。 拯救舒城疫难的无名好人——白清。 也是那位半神。 血泪化为眼角滴落的清泪,翠珠口中呵呵的声音愈发大了,她张口欲言,却发现不论怎样,自己都无法发出声音。 她的嗓子早就在死亡的时候被破坏了。 想起来这些,她只能愣愣看着那白影,悄无声息地流泪。 就在那白影出现时,对精纯灵气特别敏感的林深飞速锁定了它。虽有些头疼,可这白影身上的气息,特别像重生之前曾经与他有过一战的神将,可不同的是这只白影身上的气息纯净,一点不似那神将气息的驳杂。 它的灵气,不是神将那样缝缝补补的缝补怪,而是浑然天成,仿佛它就是灵气,灵气就是它,两者密不可分。 拳头逐渐攥紧,他恍然大悟…这那个被害死的无名好人,那个死后本该魂归天地的半神。 可她不是应该彻底消失了吗?林深额角的青筋直窜,他右手扶墙,状态非常不好。 神,为『它』所造,天赋灵气,可以说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团有了意识的灵气,所以在他们死后,灵气四散,终究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回馈天地。 这就是神,天赋予的无私。林深突然觉得神志恍惚,余光里自己的手穿透了白衣人的胸膛,情不自禁视线上移,那熟悉的面容,还有眼中清澈动人的泪水滑落,在手上凝结成了两颗血珠…… 那是他的小凤凰。 臼齿被他咬得卡擦作响,只这一瞬的记忆消失殆尽。他回到现实之中,那只干净的右手早已经变作魔君漆黑的利爪。 可林深却能感觉到,这利爪上仿佛沾满了挚爱之人滚烫炽热的鲜血。 他看到的,都是什么…… 孤的小凤凰…… 薛寒凌突然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力量支撑着他,于是口中的经文加快,输出的灵力也愈发多了,还好身后精纯的灵力源源不断,因此这超度的速度也没怎么受到影响。 第133页 但他想不明白,为何超度一只厉鬼需要这样多的灵力,就在他稍稍分心的时候,听到一声清灵的嘆息。 「别分心。」 这是一个清澈的女声,非常温柔,只是那声音像是风一样缥缈,仿佛随时会散掉。 薛寒凌再次加快了念经文的速度,逐字逐句,珠圆玉润,点点白光漂浮,那满身凶戾的翠珠终于还是被超度成功了。 她终于又变作了生前那般姝丽的模样,一袭绿色的襦裙,头戴金玉相镂的髮簪,细长流苏坠下,端的是庄重娴静。 而她的表情亦不再是从前那般柔弱忧愁,这样温柔平和仿佛才是她本身。从这一切可想她生前应当是何等清丽的女子,薛寒凌心说,她一定是哪家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谢谢你。」翠珠躬身行礼,身姿大方,「我是那个商人的女儿……白清大人治好了我,可惜家父恩将仇报。我也终于想起来,他最后不堪愧疚,跳井自杀了。」 说着,她看了看庙宇的后方,「也算是恶有恶报吧……」那其中的无奈嘆息,是不解,是迷茫。 她至今无法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向利益低头。 薛寒凌沉思半晌,问道:「但是谁把你变成这样?」舒城这么多年没有出事,偏偏天京闹花木之神,天子脚下就出事了…这让他如何不多想。 翠珠:「具体我也记不清了,只是有人在混沌时说,能替我报仇……我也不知怎么的,竟然就信了,还好没有酿成大祸。」说罢,她挥手,漫天的邪烬回归,变白,最终在她指尖化为一张张雪白的纸钱。 这本就是她烧给白清的纸钱,即使死后,她混沌的孤魂不愿离去,那一抹执念依旧让她天天来这里烧纸钱,期盼白清能够收到。 这是信仰。也或许正是这样的信仰,才能拽住半神散碎的灵魂,使她不至于灰飞烟灭。 第九十五章 神明 「……那你要那么多阳气做什么?」薛寒凌可没忘记那些看见他们就撞上来的行人,事到如今他想起来都还觉得毛毛的很不舒服。 「阳气?」翠珠似乎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面露疑惑,「我并没有要他们的阳气……我可是鬼啊仙人,最怕那些东西了,又怎么会要阳气……」 说到一半,她停下来想了想,那时自己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那暗中动手的人真在她魂体上懂动了收脚也说不定,也就是说,那些人的阳气真的被抽走了…… 她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是那个骗老娘的傢伙!一定是他!老娘明明只是想给他们教训,可没想摄魂要人命!」 薛寒凌连同白影顿了顿,尤其是白影,差点被吓散了。 这姑娘,想必生前也是个性情中人…… 「你说的他,是谁?」林深这时才缓过来,静默走进阵法之中,靠着薛寒凌有气无力说道。 「就,就那一团邪气啊。」翠珠猝不及防被问到,愣一下回道 而薛寒凌的注意力此时全集中在林深身上,林深周身灵力驳杂,金,灰色的碎光在他眼中交错…他刚想捏住林深的手,就发现小徒弟的其中一只手已经变成了尖利的魔爪,不肯露出来。 林深看他,摇头轻声道:「我控制不住自己。」 他的语气非常疲惫,似乎才做了什么极其耗费体力的运动。 薛寒凌见他状态不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人抱好,按理说刚才那阵灵力外泄最多只能导致他傻那么几秒……这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缓过来? 他急忙将林深变换的脸埋入自己的怀中,生怕别人看见……指尖灵光微动,源源不断的灵力又涌入林深的体内,试图安抚他体内那股不安的躁动。 林深知道自己在躁动什么,但他不能再让薛寒凌为他担忧了。 这回可没言灵制住自己,他微笑按下小凤凰白了许多的指尖,压下胸腔中跳跃的血气,传音道:「宝宝,你的身体撑不住的,我只是暂时的不舒服。」 薛寒凌刚想继续,又听见他说:「别忘记答应我的。」 不可以伤害自己的身体……薛寒凌犹豫半晌,终于还是放下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要听媳妇儿的话。 一旁看了一场好戏的白影安安静静的,她默不作声抬起灵气汇聚而成的手指,替这对『苦命鸳鸯』完成了任务。 源源不断的精纯灵力犹如流水淌过四肢百骸,疏通了凝滞的经脉,林深舒爽地松了一口气,心说果然是神,连救人的方式都如此简单粗暴。 完全不需要做别的。 而翠珠不知道什么时候,莫名同百里仕一行人站到了一起。他们就是下意识觉得,现在出声冒似不太好…… 噫,他们可不想做夜空中最闪亮的那颗夜明珠,在周围吃吃瓜就好。 「谢谢。」林深活动了一下肩颈,感觉自己的状态从没有那般好过…四肢百骸中都充满了力量,就连丹田中那纠缠不休缠缠绵绵的两团都活泼了不少,卿卿我我仿佛嘲笑他下手的速度太慢。 猫得掰蹲下舔自己的爪爪,刚刚若不是书诗逮住它的致命点猫尾巴,它恐怕已经冲上去给林深两爪子了。 因为林深身上有一瞬……冒出一种难以言明的邪气,猫得掰下意识就想冲上去挠两爪子。 白影躬了躬身,可以看出这位半神非常有礼貌。 第134页 「你不能说话吗?」书诗把最小的孩子哄睡,上前帮百里仕收了伤银,问道。 白影摇了摇头,不过她虽然不能说话,操纵灵气化字还是可以的。 「我是白清。」 众人点头,他们当然知道这白影就是白清,并且也是这白清救下了翠珠。 「白清,你可曾见过是谁蛊惑了翠珠?」薛寒凌反手立剑,指尖剪诀放下,周身凛冽的寒气顿时消失了。 只有地上一直没有融化的白雪证明这一座城的风霜无法掩盖,终究昭雪。 白清挥手,又是几行灵力化字:「我那时神魂未清醒,但确实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后来翠珠被那气污染,我一气之下才醒过来。那气息,很像这位上仙的气息。」 说完,她右手指向薛寒凌,不过三秒,又匆匆放下。 「不可能。」林深站到薛寒凌身前,整个人呈现一种保护的姿态,像是从前用翅膀拢住自己的乌鸦麻麻。 薛寒凌也没来得及想那么多,他用爪爪揉了揉脸,有点烫,估计又红了。 哎,自己又被徒弟保护了啊。 就在他感嘆之时,百里仕两人也一同上前,三座大山将薛寒凌牢牢挡在了后面,几人眼神警惕,生怕这白影二话不说就对薛寒凌动手。 就连猫得掰尾巴都快甩出了残影,它可是一点不介意动爪的,因为它是一只小猫猫! 白清:「……」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她这么好的脾气此刻都要被这群傢伙气到原地升天了! 不对!她可不能再升天了!再升天就没了! 这边有人帮忙,白清那边也一样有人帮忙。翠珠施施然飘到白清身前守护着她,一如往昔,从未改变。 「我的意思是,他体内的花木之力……你们都想到哪里去了!我还不至于对救命恩人动手吧。」白清无可奈何,手指捏的咔吧咔吧响,她想这群人当真是护短,一个个跟看孩子的老母鸡似的! 薛寒凌一顿,指尖微光流窜,闪烁的绿色光点落到地面,开出了花儿。 「对,对!」白清手指翻飞,也不知是单身多少年的手速,这灵力化字才被她操纵的那么好,「就是这个!这应该是花神曦夕的灵力吧,你见过她?」 白清沉睡了太久,理所应当亦错过了许多,身为半神,她也感觉不到神明的陨落,只是依然觉得神明无所不能,不死不灭。 薛寒凌闻言,心中突然浮现一丝悲哀,这世间沧海桑田已然变化太多……短暂几秒后,他摇头:「抱歉…花神已经去世了,其他的神明,也皆是陨落了。这世间,恐怕只有你一个真正的半神。」 闻言,白清本就不怎么凝实的躯体抖了抖,差点把自己好不容易凝聚的灵体给抖散了。 「可是…你手上的那些生命之力,是神力啊。」白清若是有表情,现在一定笑的比哭还难看。她用灵气汇聚而成的脚尖点了点缝隙中开出来的小花,喃喃道:「这是生命之花,曦夕上神裙摆绣着的花朵……」 小小的花儿因为白清无意识的灵力养护,悄悄绽放地更加鲜艷了,它橘色的花瓣犹如一顿小小的火苗,托着那几根细长的花蕊。 花蕊的前端悬挂几颗小小的红珠,很是美丽。 看着倒是挺像彼岸花的,书诗心说。不过其中的勃勃生机取代了那艷丽的死亡感,尤其是那火苗一样的形状,是由心而成的炽热。 是了,生命就是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熊熊燃烧。 「我曾见过花神的尸骨。也许就是那个时候沾染上神力。」薛寒凌不认为这是什么厉害的神力,因为他那点儿从花神那里得来的神力不过也就能开开花儿,长长草什么的,「你有没有觉得那接触翠珠的神力有什么不同,因为照翠珠所说,那分明就是一团有意识的邪气。」 魂体就是灵体,对善恶的分辨更加清晰,因此翠珠本能的反应不可能出错。唯一的可能,也就是那团脏东西本来就有问题。 白清还没消化完刚才得到的信息呢,她整个白影倚靠墙面,傻乎乎的,也没有听清薛寒凌的问题。 ——神明死亡后,身心化为精纯的灵气,四散回归天地,这是他们的命运,所以薛寒凌不应该接触到花神的尸骨。白清心中一个小人这样说。另外一个小人则斟酌半晌,给出了一个不一样的说法。 你也是神,虽然没什么用可不也没消散?所以神明留下自己存在的证明似乎也可以,毕竟从没有人见过神明陨落。 薛寒凌见她恍神,右手在她没有五官的脸颊前挥了挥。 这应该是正面吧? 林深见他傻乎乎的试探,微不可查笑了两下,拉住人默默带到另外一边,暗示这傻凤凰这边才是正面,因为之前白清自闭转过身『面壁思过』去了。 嘟嘴,小凤凰娇娇气气又想撒娇发气。可他男人怎么会让自家小宝贝恼羞成怒呢,又一个顺毛抚碾了撅起来的红唇,生生给人一股子娇气给摁泄气了。 怎么能这样欺负我啊。小凤凰眼中闪烁着动人的光,嘴角的笑意清浅,于是林深也跟着他笑,气氛美好到身边都快冒出粉色的泡泡。 粉色的泡泡下当事人林深,薛寒凌都觉得格外温暖,只有那些莫名其妙又被塞了一嘴狗粮的人,神,鬼觉得冷。 拔凉拔凉的,心头冷。 第135页 「什么?」白清被冻得身子微微颤抖,她莫名觉得慌,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于是薛寒凌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问话,同林深十指相扣,一点儿没挣扎的意思。 第九十六章 孩子们的守护神 白清侧过脸,那股突来的神力确实有那么些不同,它很暴戾,可自己并不觉得它危险,所以才将放它进了庙到处乱窜……「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给我的感觉就是,没有那么纯粹,而且凶凶的?反正不如你身上的纯粹,至于邪气,我是真的没有感觉到。这样说有用吗?」 林深同薛寒凌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有用!」 当然有用了!如此这般,他们倒是能确定那在天京传播负能量的傢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了…暴戾的,恼怒的,但并非不可控。 并且他的修行功法,一定是修真界抑或是上天京最正统的,不然白清不可能察觉不到邪气。 不,也许不能说是邪气,那只是力量中携带的执念化作的恶意。 百里仕眼巴巴瞅了瞅这默契的两人,羡慕地不行。 他也想和书书这样默契。 书诗默默往后退了两步,试图离这又开始发嗲的俊美仕王远一点。 这时,一身褴褛的男人晃晃悠悠闯了进来。刚刚他的脑海种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了,于是所有的一切都理所当然被回想了起来——他是涂鑫,舒城的大学士,涂家的当家,涂木木的爹爹! 天哪,我的孩子!涂鑫急得眼泪都飙出来了,他就那一个孩子!回首四下,街道尘灰铺地,许多人貌似都是刚醒过来,还捂住脑袋痛吟……那么多人当中,却没有一个矮墩墩的孩子! 于是他嚎了一声,赶紧找了几个意识恢復得还不错的人,商量怎么找他们的孩子。清醒过来的人自然是当仁不让,这街上都这样了,他们的孩子还不知怎么样了呢! 孩子可是未来! 涂鑫同其他人商量好接下来的行动,一群衣服都没来的换的家长便开始满大街寻找自己的孩子。 涂鑫脑子一向好使,他见到处都找不到孩子,眼珠子一转,决定自己一人先去那座无名庙宇寻一下。 仔细想来,他们就是在祭拜那座无名庙之后出事的……所以那里一定会有线索,但伴随线索的同时也会有腥风血雨,他不能让别人试险,只能自己先上了。 反正他老婆最后一定会反应过来他去了哪里! 可幸庙宇内的危机都被薛寒凌一行人处理完了,涂鑫寻过来也只见这庙宇虽陈旧,却多了一种与之前不同的古朴之感……就好像突然拥有了人气,不再荒芜。 小心翼翼靠墙走进庙宇,奇妙的是这庙宇出奇的干净,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更遑论墙角房柱旁零零散散几分白雪辉映。 当真奇哉怪哉,难道他们已经昏昏欲睡了几个月,时间已经到了冬天??? 天哪,孩子们还活着吧?涂鑫心中哀唿,突然听见正殿里有说话的声音。 只是迷迷煳煳听不真切,他小心翼翼靠过去扒拉住窗框,试图偷听里面的人在说些什么。 「有用!」两人的声音高昂,在墙角偷听的涂鑫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一个不稳就跌了进来,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他的老腰哦……闪了闪了。 涂木木一直在听这几位上仙对话。虽然听不懂,但总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此时一个褴褛的身影闯入,他第一反应不是大喊大叫,而是嘴角抽搐。 别问一个小孩子脸上怎么能做出这副表情…他爹浑浑噩噩在街上飘了这么久,一身的肉竟是一点儿没掉! 肥肉怎能如此顽固!可恶! 「爹…」涂木木无可奈何上去扶起他爹,果不其然瞅见一旁的人一脸懵…… 这你爹啊?他们的表情里写满了这几个字。 一胖一瘦,这对父子还真没哪里像了……也许是涂木木比较像他的娘亲? 涂木木嘆气,给他爹锤腰,毕竟他老人家一天到晚埋首研究文本竹简,人又胖,所以腰一直不怎么好,「嗯,这是家父,舒城的大学士。」 涂鑫挠了挠头,盘腿坐下享受自家崽子的孝敬,笑的有点傻,「不敢当不敢当,在下涂鑫,涂抹的涂,三金的那个鑫,不过一介研究古往今来的学生罢了。」他大约是有点紧张,还将自己名字的写法说了出来。 不过就算说这话时,那一身的褴褛也挡不住他眼中求知的渴望,薛寒凌笑了笑,这位胖胖的大学士体内可都是墨水啊。 缓了一会儿,涂鑫才扭头数了数孩子……一个不少,还多了几个。 「你们失去意识差不多快半个月…是这几个孩子救了他们。」薛寒凌提熘着阿晓站出来,他们迟早都会走,走之前得把这几个孩子安顿好了。 这么好的孩子,若是使他们流浪,绝对是世间的一大损失。 阿晓猝不及防被提熘出来,正一脸懵逼呢,阿妹也被猫得掰扯住衣摆拉了出来,还有源力,三个小孩大眼瞪小眼,完全没明白髮生了什么。 他们撸猫撸地好好的,干嘛把他们弄出来啊? 涂木木瞅了一眼仿佛在笑的大猫猫得掰,再瞅了眼他那身躯圆润的爹,竟然觉得找到了一种诡异的共同点…… 涂鑫一拍脑门,明白这位白髮的仙人是什么意思了。这几个孩子应该是流浪的小可怜儿,仙人这是在替他们找安顿之所呢。 第136页 他睁大眼睛去打量几个孩子,发现这三个孩子虽然表情傻傻的,可眸清目正,完全没有熊孩子的娇蛮之气。而且仙人还说就是他们救了孩子们……总不能丢下大家的恩人不管。 「我懂我懂!」大学士涂鑫笑的开心,他像是看见了什么好苗子一般,「就让他们住在我家吧,我家空房间多!」完全养得起! 百里仕瞅了他一眼,这胖子虽然名字里带三个金,但正气绕身,确实是个好人。 「你出地,我出钱,收养这些孩子吧。」百里仕腰间金色的牌子一闪一闪,象徵山海界大国的华夏龙纹折射金色的光。 涂鑫当了一辈子大学士,也经常同官员打交道,因此怎么会不认识这龙纹腰牌,嘴一歪,就要起来行礼。 这位怕不是天京来的皇亲国戚,加上最近风头盛行的那位……应该就是那位仕王百里仕。 「草民……」 百里仕拍拍他胖胖的肩,把人摁下去:「您就别动了,大学士不需要行礼,晃悠太久忘了?」 「哎哟,」涂鑫又一拍脑子,「我给忘了!哎!」 书诗听见他们这有来有去的调侃,没忍住笑。 百里仕立马眼睛都亮了起来。 涂鑫视线移到书诗身上,再看看百里仕,他老人家精明得很,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啧啧,这位仕王在追这一身书卷气的小哥。 白清一旁飘了半天,也许是因为没法说话,众人的注意力都没放在她身上,而翠珠也被这胖子身上突然暴涨的阳气刺激到,哆哆嗦嗦熘到了墙角自闭。 不敢动不敢动,她现在就是一只扛不住打的小猫猫。 涂鑫坐在地上,视线恢復后对周围的一切都格外敏感…他总是能看见一个白影飘来飘去。刚开始还以为是看错了,直到他看见角落里一团缩着不动的黑影抬头一脸怨愤,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要命哦!腰闪了还见鬼了! 涂木木在他爹身后,差点没被他爹后仰的『健硕』身躯压死。 小伙伴们赶紧上前来帮忙扶起涂鑫。 「啊!」薛寒凌这才想起来涂鑫是个普通人,大抵是没见过这么『惊悚』的场景的,连忙介绍:「这位是白清…蹲墙角的是翠珠,她们二人是这次守护舒城的神。」 翠珠虽是半个罪魁祸首,可她一直没有想过真正伤害他们,只是小小的惩罚……正是这种潜意识让摄魂术钻不到空子,救了这些百姓,所以这样说也没有错。 「神?」涂鑫愣住,上天京的神吗? 薛寒凌摇头:「你们的神。」 白清飘到涂鑫面前,空气中显出几行字:「神不敢当…在下白清,如今是守护孩子的守护灵,今后可以将无家可归的孩子们送到庙里供养。」 原来白清醒来,从翠珠那里得到的信仰力量只能保护孩子们,自然而然,她就成为了孩子们的守护灵。 涂鑫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清。 「您是…那位被杀掉的大夫吗?」他的声音颤抖,滔滔不绝说起了后来的事。当年舒城的百姓当中虽很多人都失去了理智…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失去了,那些人将一切记录在城志中,希望后人能发现真相,不要忘怀以此为戒。 可被残忍杀害的人,却依旧选择保护他们的孩子。涂鑫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也有点想哭。 翠珠已经在角落里默默抹眼泪,原来真的不是所有人都忘记了他们。 白清点了点头,却写到没关系。 那些害她的人已经消失了……难道她还要将一切都施加给他们善良的后人吗?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涂鑫接连嘆气,他怎么也没想到百转千回,一切竟然回到了原处。当年他看着那些城志嘆气,嘆气这世上竟然又如此荒唐之事,还好最后恶有恶报…… 第九十七章 甜甜小凤凰上线! 「我想起来了!」涂鑫又一拍脑袋,『哐』的一声响到薛寒凌都觉得脑袋有点疼,「那最开始传播谣言的人跳了井,其他助纣为虐者也被入侵的别国士兵杀了…好像还旱了二十年,我当时还觉得奇怪呢,怎么周边都不旱就旱舒城,原来是报应……」 早些年前,华夏地广物博很难管理,周边觊觎的国家非常之多。自然而然,那些处在边缘地区的城市就经常被打砸抢,死的死伤的伤,可惜距离天京太远,上面的人没有办法及时派兵抵抗,他们也就只能坐着被抢…… 后来大家都把家里值钱的东西穿在了身上,这样别国士兵一来,他们穿上银饰华衣,直接跑路就好。 可舒城并非华夏边缘城市,他们也至今不知道别国士兵打砸抢,怎么就到他们这里了…… 白清愣住,原来早就已经没有仇恨了……虽然一直就没怎么介意过,只是清醒后时常会想,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吗? 白清周身的气压很低,猜想到她应该是难过了,涂鑫补充道:「哎……不是你不好,是他们太贪心,将所有的希望寄託于一个人身上,明明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 他这话说的牛头不对马嘴,说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尴尬,闭麦不吭声。 白清却觉得自己已经被安慰到了。 她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能让百姓们活的更好吗? 第137页 白光从她身上绽放,柔和明亮,白色的灵气粒子变作七彩的羽衣,白雾瀰漫,偌大的庙宇中空灵的钟响迴响…… 白光轻盈,也悄悄落在翠珠的眼角眉梢,她略微暗淡的绿色襦裙焕然一新,原本惨白的脸色也变得红润了许多。 光雾缓缓退去,只见白清已非一道凝不实的白影,此时的她重新拥有了躯体,云肩下的流苏荡漾,长裙飘逸光华流转,仿佛彩虹披在了身上。 她笑的很甜,众人这才发现,白清的长相非常稚气,圆脸桃腮,杏眼粉唇,小小的一只像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而翠珠则是知心大姐姐的长相。 两人倒是反着来长的。 「啊,这是成神了。」书诗脑海中也记载了相关资料,两相对照自然就明白了。 白清试了下自己的神力,彩幡随着神力的挥舞出现在她的手中,一甩就是一片动人的光点……刚还焉巴巴的小孩触碰到光点,顿时觉得清醒了不少。 搞了半天还是守护孩子的神位啊。白清哭笑不得,却也觉得开心。 她终于活过来了,还成为了孩子们的守护神。 「你们今后就按之前商讨出来的走动咯。」百里仕不动声色攥紧书诗不断挣扎的手,一脸荡漾。 涂鑫慢悠悠撑腰靠墙站好,闻言愣住:「几位大人不留下来玩儿几天么?」 不过想到城中如今的模样…貌似也没什么可以玩儿的,涂鑫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噎住。 薛寒凌摇了摇头,温声道:「不用了…你们好好努力哦。」 好好努力收拾收拾舒城,毕竟如今的舒城,跟个垃圾场也没什么区别。要不是为了收拾掉城中的邪物…自己说不定半天都呆不了。 实在是太脏了!爱干净的小凤凰嘆气。 涂鑫闻言眼前一黑,如此浩大的工程不知得忙到何年何月。要向天京补写报告,还要打扫舒城,粘贴报告…… 怎么办,腰更疼了。 处理完舒城的危机后,几人回到之前的客栈,发现客栈的掌柜和伙计早已经把大厅打扫得干干净净,他们住的那几间房也有打扫,但行李都没有动过。 「收到你们的费用了,」掌柜笑的开心,这几位那可是大大的有钱,房费都是用顶好的珍珠付的,可真是开张吃一年,「几位客官,如今没什么好的饭菜……只能请你们吃腊肉填嘴了。」 薛寒凌大摇大摆牵着林深坐到大厅正中的位置,被障眼法遮住的容颜依旧温和耐看:「掌柜…腊肉,是什么?」 灵兽的肉蕴含灵气,几日不吃灵气便会散尽。因此这肉向来都是被当场料理,薛寒凌还没听说过腊肉这东西呢。 老闆说到吃的就来劲了,小嘴叭叭个不停,什么风干的方法,腊肉炒饭……滔滔不绝。 又说到腊肉下饭自带一种香味,他们家腊肉还好一直藏在地窖里没拿出来,不然今天可就没得吃了…… 小凤凰被他说的口水泛滥,他好久没有吃到过好吃的东西了……听说凡间的吃食才是最精彩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林深见自家小凤凰都快馋到口水滴答了,哭笑不得捏捏他又收紧了些的下颌,摆出些灵果先让这小宝贝填填肚子。 其他事情,就等晚上休息的时候再说吧。 薛寒凌馋得不行,扒拉出两颗最大的果子,然后用手帕小心翼翼擦了擦,分了一颗给林深,尔后自己才捧着果果小口小口吃起来。 瓷白的小牙咬在脆生生的赤红灵果上,发出『咔嚓』一声,小凤凰顿时双眸微眯,享受一样闭口咀嚼。 甜甜的汁水沁人心脾,使他柔软的樱唇也沾染上点点水渍。林深收好小凤凰给他擦好的果果,凑上去亲亲他的唇,舔干净沾染到的汁水。 「甜的。」也不知是在说灵果还是薛寒凌,林深笑的肆意。 小凤凰顿时羞得小脸红红,和手中的红果果颜色也差不了多少了……他委屈巴巴低下头,心里却觉得掌心里的果果愈发甜了。 ——小徒弟还能说谁甜啊,那必然是他! 骄傲到不行,头顶那几根呆乎乎的凤翎一甩一甩,林深见状又给几根小凤翎施了障眼法,免得被其他人看了去。 于是呆乎乎小凤凰抬头,头顶多了根儿呆毛儿,正随着他小口小口仿佛小动物咀嚼一样的方式一晃一晃。 林深被萌到肝颤儿,抱住自家小凤凰就是一顿狂蹭。偏偏人薛寒凌一点儿也不想反抗,脸蛋儿都被蹭的红彤彤。 「怎么不吃果果?」在林深面前,薛寒凌就变得幼稚娇气了许多,他空出一只手揉揉自己被蹭的痒痒的脸蛋儿,软声软气问到。 林深笑着摇头:「捨不得啊,这是宝宝第一次给我擦的果果。」 小凤凰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把自己啃了几个小缺口的红果果递到他唇边:「我们一起吃嘛……以后我都给你擦果果。」 所以不用捨不得。 读懂他话语中蕴含的深意,林深弯着一双锋利的眸,在红果果的缺口旁咬了一口。 尔后咔嚓咔嚓咀嚼,盯着小凤凰也不知是把谁含在口中咀嚼。 小凤凰瞅了瞅缺了大半个的红果果,继续傻乎乎:「嘿呀,这里我刚刚咬过,都不甜了——」 处理完舒城的事务难得放松,反正他现在就不想动脑,横竖快摔了也会有人接住。 第138页 「哪有,」林深压低了声音,又咬了一口,「明明甜的要命。」 薛寒凌闻言,笑的甜乎乎。 收拾好的书诗百里仕二人也慢悠悠踱步下来,书诗脸红红在前面走的飞快,倒是后面的百里仕慢悠悠往下走,双眼放空,笑的浮想联翩。 他刚刚可是讨到了福利呢…虽然只是吻了吻他家书书的唇角,可心上人怎样都是甜的…甜的要命。 「书书,等等我嘛!」见自家书书背影都快消失了,百里仕连忙追上去撒欢。 「讨厌!别跟着我!」书诗难得恼羞成怒,这人又趁着他迷煳的时候亲他……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自己完全没有反抗! 恨自己不争气,书诗瞅见大狗一样的百里仕,顿时更加生气了,嘟着嘴眼眶红红。 「别,别哭啊。」百里仕急得半死,俊脸满是担忧,那还有昔日运筹帷幄的王爷风范。 「哼!」书诗才懒得理他呢,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想明白,自然是眼不见为净…… 薛寒凌继续啃果果,和林深你一口我一口,顺便还看了场好戏,心情别提有多好了。 嗯…留几颗果果给他们吧。薛寒凌对林深使眼色,眼中是水波荡漾,春风满山。 林深为他眼中的那一片温暖折服,伸手揉他眼角的晕红,而他的指尖温暖如春,小凤凰不禁垂下眼眸。 绵密纤长的睫毛像是柔软的绒羽,轻轻扫过因恋人而变得敏感的指尖……心中隐隐被撩到,林深只觉得从未有过的舒适。 舒城,真的是一座令人舒服的城市啊。 这时,小二端着好几碗炒饭走进正厅,腊肉的鲜香在空气中飘散…人潮涌动,饿了半个月的舒城百姓涌入这座客栈,准备先吃个饭。 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 百里仕书诗两人闻见味儿,也不再拉拉扯扯,轰一下入座,端端正正坐好。 小凤凰也馋到眼睛发亮。 「来嘞!店家特制的腊肉炒饭,还有水煮鱼咯!」又一个小二端来水煮鱼,笑嘻嘻甩到最先来的一桌上。 几人顿时被那麻辣鲜香的味道刺激到口齿生津,腊肉炒饭也被端了上来,大大的一盆光是看着就让人满足。 第九十八章 佳偶天成,姻缘天定 「客官可以在桌子下找一找啊!有碗筷!」小二风风火火,吼完这一句又匆匆离去,准备去端下一桌的饭菜。 几人从桌下拿出碗筷,碗筷被棉布包裹着,碗壁沾染几分水汽——应当是刚刚洗好才放进凹槽的,很干净。 替自己添好饭,几人一口一口吃了起来。果不其然满口生津,入口爽利。 猫得掰睡了一觉才出来,它踱步到薛寒凌的身边,用肉乎乎毛茸茸的爪爪拍了拍他的腿。 「嗯?」薛寒凌扭头去看,只见猫得掰一双圆熘熘的翠绿猫儿眼迷迷煳煳半睁着,一脸没睡醒的模样。 但即使没有睡醒,还是要吃好吃的! 薛寒凌恍然大悟,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取出一个碟子,给猫得掰舀了两大勺腊肉炒饭,又添了一条水煮鱼。 话说这水煮鱼还是源力那小傢伙叉的呢……满满一大筐。 「不可以吃太多,你太胖了……」不同于普通猫咪,作为一只天狗猫得掰自然能吃很多东西…但薛寒凌小声叮嘱它,本就是被赶下山减肥的咯,这要是又吃胖了,猫得掰这辈子都别想回家了。 猫咪可是很执拗的动物,说做到就一定会做到。 「猫~」猫得掰叫的那叫一个百转千回,像一块小软糖,随即前爪一拍,开始暴风吸入模式,丝毫不如半分钟前的甜。书诗不由感嘆,得亏它那猫儿嘴不大,不然没个几口就吃完了。 饿了许久的孩子们哒哒哒也来到了客栈,捧着比脸还大的碗再也不敢挑食了。 吃完饭,同涂鑫几人商量好接下来的事宜之后,几人才算真正得到了安生。 难得有这么一晚不用再担惊受怕,薛寒凌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伸了个懒腰,靠在床框昏昏沉沉。 林深知道他已经有几天没休息好了…刚开始是出行游玩的兴奋,后来又是躲不过的惊吓,一上一下着实刺激。 难为你了。轻轻拍打小凤凰弓起来的嵴背,薛寒凌鼻头动了两下,心满意足埋进温暖又熟悉的怀抱之中。 唿吸逐渐放缓,这小小的凤凰终于陷入了久违的沉眠,他睡得极甜,梦中仿佛都带着几分微笑…… 白色的灵气漂浮,跟了他们许久的白清这才现身,她轻飘飘蹦跶下来,坐在桌上,小腿一晃一晃。 还真是个小姑娘。 「你想问什么。」她瞅瞅林深怀中已经睡着的小可爱,轻声问道。 林深拖上被子给人盖好,道:「在碰到你的灵力时…我看见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而且是一些,令他非常在意的东西。 他看见他的小凤凰死了……很难确定这究竟是未来的事,还是过去的事。 于是只能来问这灵力的主人,希望能得到答案。 白清蹬腿,她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灵气只是媒介……我也说不清楚呢,但既然你看见了,那一定就是某种可能性,我不能说它是预兆,因为未来可以改变,一切全凭你的心意。」 林深回味指尖的温软,放宽了心:「也就是说,只要我多多注意,就能改变对吧?」 第139页 白清点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没错……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可能,就是这件事曾经发生过,可是你忘记了。」 林深一顿,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快要破土而出…可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珍惜当下吧。」白清指向蜷缩成一团的小凤凰,「你俩天生一对,合该命里难分。」她眨巴了下那双杏眼,顿时笑的甜蜜。 在她眼下,两人的小指都由一条命运的红线相连,那红线颜色鲜红,其中还有金光闪烁——这是佳偶天成的象徵,姻缘天定。 当然,这是天机她并不能透露,但小小的提示还是可以的。 林深瞅了瞅那晃悠小腿格外欢乐的小姑娘,嘆气:「我明白了。」 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未来的事让他们共同面对。 这才是最理想的生活。 睡梦中的小凤凰翻了个身,嘴里喃喃着什么。林深凑过去听,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真好。 是日,又到了启程的日子,知道恩人们喜欢吃腊肉,涂鑫连夜从地窖里取出了藏好的肉肉,还送给他们几壶当地很有名的酒。 「老涂你怎么回事啊!天天到处藏吃的,老娘是没给你吃的吗?!」涂木木的娘亲叉着腰,骂骂咧咧指责涂鑫,而涂鑫垂头丧气,一脸受气包样,「你看看你肚子上的肥肉!这都半个月了,人陈大人瘦成了皮包骨,你倒好,分毫不见少。」 涂木木的娘亲名曰尺红,原是江湖中有名的暴脾气美人,一袭红衣名动天下,也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当年上京赶考的涂鑫。 那时的涂鑫还是个知书达礼的书生,连人家姑娘长什么样都不敢去看一眼。 「老涂!真不能在吃了!」尺红柳眉一竖,刚一鼓作气的涂鑫又软了腰。 得了得了,还能怎么的,本来就是自己的锅,怎么能怪老婆呢?他悄悄拉住即使岁数已大,在他心中依旧如同少女的尺红,小心翼翼道:「老婆,恩人们还在这里,给我点面子咯。」 薛寒凌默默侧过脸,很想笑。一旁的书诗直接憋不住『噗呲』一声,靠在百里仕肩上笑的喘不过气。 这一波搞的涂鑫心情极为复杂。 尺红俏丽的脸一红,『pia』一下排挡涂鑫的肩膀上,肉浪层层叠叠,颇为壮观。 「…把你藏的东西全部拿出来。」尺红不禁嘆气,这傢伙一天天最爱吃,却又不爱动。这不舒城在西南方,湿气颇重,就一天天愈发胖了。 原本可还是个温文尔雅的书生呢。 「要不,我给你把把脉?」书诗笑完觉得有点对不起送他们那么多美食的涂鑫,提议道。 这位涂大学士确实胖的不太正常了,自己也略通医理,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涂鑫刚想说不用了,就被他老婆一瞪,噘嘴唯唯诺诺递上手腕儿来。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去看过大夫,只不过都是私下去的——因为大夫总是说: 「涂大人,您得控制控制食量了,不吃也不行,可不能吃那么多啊。」 然后,就叫他忌口,吃半年的青菜豆 腐,自然就好了。 这怎么可以忍?!嘴巴早被当地美食养叼了的涂鑫眼前一黑,清醒后暗自瞒下了所有的消息。 可尺红夫人从前可是混江湖的,她当然有办法知道涂鑫是个什么情况。于是知道后,就强制扣了涂鑫的口粮。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吃上面一点儿不肯让步的涂鑫就打起了藏零食的小心思来。 书诗把脉半晌,张口欲言,却始终没说什么。 尺红被他为难的表情吓得脸色苍白,「先,先生,我家老涂这是…这是怎么了啊?」 书诗欲言又止,瞟向一旁呆呆看戏的薛寒凌。林深见自家宝宝半天没动作,连忙捏了捏他的爪爪。 「哦?哦!」薛寒凌反应极快,竖起了食指开始叭叭:「你们知道这回是邪气入侵,而每个人体内淤积的邪气量不同……涂大人嘛身宽体胖,自然淤积的邪气就要多一点啦!所以如果不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可是会死的哦!」 书诗点头,贊同薛寒凌的说法:「凌凌说的没错,涂大人确实应该减减肥了,不然身体会出很大问题……」 尺红闻言眼前一黑,清醒过来骂骂咧咧继续收拾抱头鼠窜的涂鑫涂大人,警告他如果再胡乱吃东西就上报朝廷,然后找根锁链把他锁起来,天天青菜豆 腐伺候,瘦下来才准出门。 百里仕偷笑,觉得自家父皇估计对这件事会乐见其成。 涂鑫被说了好久,垂头丧气又从角落扣扣索索翻找出一些吃的,看得一旁稳重的涂木木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爹啊,我知道您藏了吃的,可没想到您为了吃可以这样努力啊! 全部分给其他人,涂鑫才将众人送上了马车,他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和他们一行人道别。 「各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书诗瞅了瞅他圆润的身躯,笑道:「涂大人,我们回程时希望你能瘦下来。」 涂鑫点头,这回一定! 放下帘子,猫得掰哼哧一声跳上了马车,打了几个转转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趴下了。 「猫得掰,你也得减肥。」薛寒凌挠了挠猫得掰软乎乎的耳朵,又顺着嵴骨往下摸,猫得掰一身的肉肉,他自然是摸不到它的肋骨的。 第140页 林深沉默,又想到之前薛寒凌说涂鑫体内有邪气淤积,觉得非常好奇:「宝宝,邪气淤积的事情,是真的?」 老实说他不太懂这些……应该说除了打架和薛寒凌,其他的事情他都不在乎。 书诗听见笑嘻嘻摇头,坐到赶车的百里仕身旁,和他谈天聊地去了。 自己才不当夜空中那颗最闪耀的夜明珠呢。 薛寒凌眨巴眨巴眼睛,小腿晃悠,小声回道:「骗他的。」 林深学着他眨巴眨巴眼,只是他那锋利的五官做出来着实有点傻气,一点也不可爱。他想了想,瞬间恍然大悟。 怪不得书诗会甩眼神给薛寒凌呢,这两个小东西是互相配合演了一处戏啊!想到涂鑫涂大学士将零食分给他们时的恋恋不捨,林深莫名替他感到心塞。 果然老实人算计人才最可怕么…… 第九十九章 下天京线索成团 「也不知道天京怎么样了。」想到舒城之前的场景,薛寒凌还是觉得一阵后怕。 舒城都这样了,很难说天京的情况会好。 百里仕听见他的话,也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我的暗卫……好几天没回来了。」 书诗看他,眼中有几分惊疑。他们从清城离开时,百里仕便让几名修为不低的暗卫快马加鞭回天京,可这都已经四五天了,怎么还不见传书? 「坏了,不会真出事了吧。」百里仕的眉头皱的极深,他的父皇母后都还在宫里,外面还有爷爷奶奶……手上的鞭子一甩,马儿嘶鸣一声,加快了脚步。 书诗见他脸色不好,拍了拍他的脸,抚开眉宇间不自觉流露的忧愁,「别担心,他们一定没事的……」 百里仕怔怔地点头,心里软了十分。 可不论他们再怎么赶路,马儿就是马儿,脚程不会太快……但天京他们并未留下确切的坐标,薛寒凌也从未去过,施展不了法术,于是只能每天哼哧哼哧往前赶。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路过一座重镇时,刚好赶上里面的同修真界有点关系的商人从天京做完生意回来,传输的阵法还没有失效。一行人商量一下,干脆也就高价传输过去了。 「这位大哥,天京怎么样?」书诗笑的温润,那商人也不好驳他们面子,只好告诉他们说天京很好,特别是西市,最近行情特别好,什么东西送过去都能很快卖出去。 几人不太明白,只是能依稀从他的话语中听出来天京依旧繁华……好像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 「……有点奇怪。」百里仕站进阵法,周围的符师绘制好最后一笔阵法纹路,让他们往阵法中注入灵力。 薛寒凌轻轻一抬手,一片雪花落在阵纹之中,『嗖』的一声,几人一猫无影无踪。 只觉眼前一黑,薛寒凌再能目视他物时不过只弹指一瞬。他们似乎落进了某个房间里,空气中有灰絮漂浮,纵观四下猜想应该是那个商人之前落住的客栈。 推开门,小二一愣,表情跟见鬼了一样。 奇了怪了,这些人从哪里冒出来的。但在钱眼子面前他还是胆子比命大,只稍稍愣了一下,便笑着问道:「几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谁叫这几位穿着打扮皆是不凡,一看就非富即贵啊。特别是那位戴着帷帽的人……身姿清越,实在令人非常好奇其容貌。 薛寒凌隔着帷帽瞅了他两秒,觉得大抵天下的小二都一个样。 「住店。」林深握住薛寒凌的手,轻轻将人往楼下带,百里仕见状,也拉住书诗的手往下带。 他早就发现了,那两人是一对,相处自然,和谐有爱,很难令他不羡慕。 书诗迷迷煳煳打了个哈切,竟然也没有拒绝。 同掌柜的交流好接下来的住处,林深一行人坐在大堂里点了一壶茶水,静悄悄听周围的动静。 「听说今天西市又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正在吃水煮花生的小贩靠到同行的耳边说。 虽然他装作声音很小的样子,可其实在大厅中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林深摇头,譁众取宠。 「你说说看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旁边有人起闹,大家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那小贩丢了颗花生进嘴里,拍拍手说道:「你们知道什么东西最值钱,还不是那些墓里的冥器,但这个东西不一样——他是一具尸体!」 「尸体有什么不一样的。」起闹的人笑他没见识,「这天京天天都在死人,你该不会是在开玩笑吧,啊~」 周围的人闻言跟着他笑,小贩涨红了一张脸,摔下手中的花生,恼怒说:「本来我不该说的,可总不能让你们取笑吧……那玩意儿,是一具古尸!听说就是那什么教派从地里挖出来的,说是他们的神!」 听到这里,几人对视一眼瞬间竖起了耳朵,又是神,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围绕着神明展开? 起闹的人一愣,随即觉得身上有点发冷:「可他们不是开玩笑的嘛……」 其他人也纷纷应和,这教派莫名其妙冒了出来,可其实也没造成什么大问题…只是一些人特别『执着』罢了。 执着到令人有一丝恐惧,所以如今的西市都被那群教众暗来占领,若非必须得去,他们都是不愿意去凑那热闹的。 「那具古尸,长什么样子啊?」见百姓们基本都偃旗息鼓不敢再讨论,书诗捂着唇,悄悄用术法问道。 第141页 小贩也没注意是谁再说话,他又丢了颗花生进嘴,一条腿放在长凳之上,懒散说:「是个男人吧,具体我没怎么看清,据说挺帅的。」 这一下可把大家的热情激起来了,人们天生就对长相美丽亦或是帅气的人有好感,更别说还是一个睡着了的『睡美人』。 于是他们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从其中几人薛寒凌一行人得知那『神』身着黑衣,黑髮如瀑,眉宇间有一神印,即使『睡着』也这挡不住他的霸气天成,总而言之,确实挺像传言中的神明。 「不会是上天京的神吧?」不知是谁提了这么一嘴,周围的人多事静若寒蝉,一脸忌讳莫深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薛寒凌小小声,传音一旁1 9号运动员余彦嗑瓜子眼神瞟个不停的百里仕。 百里仕正在瞅书诗,此番闻言小声解释道:「上天京在人间风评不太好…他们做事很霸道,不允许任何人说一句坏话,否则就一道白光炸的人魂飞魄散。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这样,谁都不敢讨论他们的是非。」 「不过还好的是上天京的那些神不知为何很少有下界的,如此人间才能太平数年。」百里仕摇头,据说那些飞升上天京的神一个个都曾经在人间修真界混的风生水起,若他们真的能毫无阻碍下凡,人间不知道得乱成什么样子。 薛寒凌手指蜷缩,突然想到那天那道攻击他的白光……如此想来那老大爷为何跑的飞快,也是有了解释。 他们竟然连一句坏话也听不得…所以那残卷里写的,多半都是真的。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弒神上位? 还有那黑髮男子,真的就是传言中的神明吗? 几番思考下来,薛寒凌面色如水,他默默下了决定,传音给身旁一直注视他的林深,决定一会儿先去西市看看情况。 ——如果情况好的话,今晚就去暗探那古尸! 林深轻轻颔首,薛寒凌这爱管事儿的小性子着实非常可爱…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自己才会如此的喜爱他。 一如往日的浪漫与善良,这就是薛寒凌的本质。 事不宜迟,几人再坐了一会儿,同小二结帐后便来到门外,走了几分钟找到一个小巷子让林深施了障眼法。 总不能让那些傢伙知道他们真实的模样吧,林深见小凤凰即使脸上有障眼法也是一副柔软温和的模样,暗自蹙眉,醋得不行。 薛寒凌亲亲他的唇角,小声撒娇:「我戴帷帽嘛。」 戴了帷帽就谁也看不见了!所以你别醋啦! 哎,长得太好看也是一种罪过!小凤凰又亲了几下莫名其妙吃醋的林深,好歹把人给哄回来了。 一旁的百里仕羡慕到不禁想咬手帕,眼巴巴瞅着望天没有表情的书诗。 如芒在背,书诗实在是受不了他火烧火燎一般的目光,扭头过来盯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脸。 「?」百里仕捂住自己的脸,没懂书书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想打他?想到这里,『俊美』仕王一下变得委屈巴巴了,眼里写满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殊不知如今他脸上顶着障眼法,整个就一大饼脸,怎么也让人心动不起来。 书诗丧气,生怕他又闹出什么么蛾子,只得好声好气哄人。 薛寒凌同林深默默看完一齣好戏,还有点意犹未尽。林深替他戴好帷帽,又将一只丑不拉几的猫放到了他的怀里。 这猫自然是猫得掰,林深的障眼法很是神奇,猫得掰那样重的体重被他的障眼法一遮,竟然只有一只小猫猫那样重了! 如果猫妈妈瞅见一定会感动到流泪,只是如今的猫得掰形象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一身的毛炸炸的灰色,两只眼皮都被墨点染黑,胖乎乎的身上也到处都是丑不拉几的墨点,且这些墨点的位置生的都如此『恰到好处』。 看着挺好笑的。 关键是还胖,胖得腿都看不见了。 猫得掰自己这不注重形象的小猫猫都受不了,更遑论是其他人了。于是当他们走到街道上,时不时嘻嘻哈哈嘲笑猫得掰丑的声音此起彼伏…… 「妈呀那是什么!奶牛猪吗?」 众所周知,有一种猪,他们身上带着奶牛一样的斑纹,胖乎乎非常可爱。 「这猪好瘦啊……噗呲。」 「都说了不要给猪染色……」 如此骂人不带脏字的三连,直接刺激到猫得掰埋首进薛寒凌胳膊肘的窝窝里,不肯出来了。 自闭。长得胖也不是我的错。 薛寒凌眼角擒着泪憋笑了好大一半路,林深大抵也感觉到他肩膀时不时抖动两下,这下才放心。 笑出来就好,忧心忡忡的模样真是不适合他温柔善良的小凤凰。 猫得掰自然不知道自己变得那么『丑』林深可是头功攻臣。 第一百章 诡异黑塔 「时间到了!」不知是谁吼了一声,刚还在调笑猫得掰的一群人『唰』一下整整齐齐全数跪了下来,热火朝天的街道瞬间寂静。 寂静到有些诡异。 几人在其中笔直站立着,鹤立鸡群很是奇怪。薛寒凌也被这一下渗到骨头髮冷,头一歪,右手边小院子里的妇人正在向他们挥手。 「过来,快过来!」她轻轻喊到,听见自己的声音逐渐大了还惊悚地瞅了瞅周围,直到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她才继续挥手让他们过去。 第142页 几人也觉得不对,连忙走进那小院子。 妇人关好了门,用木板抵住门框,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那些疯子太可怕了。」 「阿姨,究竟怎么回事啊?」抚了抚书诗镇定心情,百里仕实在不解,他们怎么突然就全部跪下来了呢?父皇出巡也没见他们跪地那么快啊! 妇人抹了抹脸,把他们带进内室关好门窗,这才小声说道:「如果不跪那劳什子神,会被杀头的啊!」她说到这里,眼眶中顿时渗出两行清泪,在那布满时间风霜的脸庞上无比动容。 薛寒凌几人对视一眼,坐下等妇人慢慢说,她调整好了情绪,也就开始说起了西市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本来我们以为它只是一个普通的教派…可有一天,我家孩子也加入了,他带回了肉和其他什么的,我就以为他们是好人。可有一天,我家男人和他吵了两句嘴,大概就说他天天信那教工作都不做了,还天天去跪那神不务正业……然后,然后,他就把他爹的头砍下来了!」妇人一脸惊慌,那血腥的场景仿佛还歷歷在目……只是吵了两句嘴,也没有说不要他信教了,怎么就动起手来了呢? 「后来,他被捕头给抓了,抓他的时候他还喃喃着那什么教……我救不了他,只能看着他秋后问斩。」妇人擦脸,这一下让她失去了两个亲人,两个亲人还都身首分离,何其悲哀,也难怪她说不跪教会被杀头。 薛寒凌嘆气,这家的孩子多半是走火入魔了…也不知道那教究竟给他们许下什么承诺,才能诱使这样多的人加入他们。 林深突然问道:「你怎么不跪他们。」 他说的突兀,可也没多大问题。整条街道上都是跪地之人,无一人敢抬首,卑微如同尘土…而只有她没有跪这位神,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妇人却吭声道:「这位大人,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家徒四壁,孤身一人,就是叫我死,我也不会去跪那害命之鬼!」 几人闻言皆是一顿,他们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或许是孤注一掷,又或许是其它什么…… 「抱歉。」林深不再多言,依稀想到了从前。即使有白清的安慰,忐忑不安的心也依旧卡在胸腔里,他还是在意前世同薛寒凌离别后,他去了哪里。 所以相关一切都不能放过。 「阿姨,您能和我们说说这两天那具古尸的事情吗?」或许是看出林深此时的心不在焉,薛寒凌主动出口转移话题,窝在他怀中的猫得掰猫了一声,引来妇人的注意。 「这猫真胖……」情不自禁呢喃完这一句后,妇人说起了那具古尸的情况:「我也去看了看,毕竟我得知道自己的仇人长什么样子吧。长相不说,只是听闻他被挖出来的时候,出了一个大事情!」 「镇国寺的那株桃花,竟然开了!」 「你是说,那颗树是桃花树?」百里仕没明白,镇国寺里确实有一棵树,那棵树几人合抱才堪堪抱的住它的树干——可那树早就已经死了!如此一来也没人知道它是桃树了! 当时父皇见它占地如此之广,本来是想要剷除它在上面重新种树的,谁知方丈出口便阻止了他! 「施主,世间红尘如风,这棵树见证了很多年的歷史,就留下它吧,说不定哪一天它就活过来了呢。」说罢,方丈一笑,圆润的耳垂和嘴角上扬的弧度使他看起来非常慈祥。 只是死去的东西怎么会活过来?现在想来就像是方丈早就知道那棵树没有死去,才会说出如此意味深长的话。 听完百里仕这一番叙述,薛寒凌莫名心中哽的慌,就好像什么东西被发现了。 死去的东西会活过来。这说的不就是他么。 总感觉这一路上都有人在引导他们往既定的方向走……可是这一切,和神又有什么关系?薛寒凌想了想涅槃前发生的所有灾祸,它们都好像是突如其来的,让人措手不及,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天,也不知道元兇究竟是谁。 难道会是上天京的神吗?突然,他想到了这一点,上天京的神可以降下神罚,那么是不是说明他们也可以做出这样的事。 只是,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林深见他又露出一种看不懂的神色,心中悄悄嘆了口气。 究竟是什么让你这样忧心忡忡,难道这里发生的事情真的和重生之前的灾难有关系吗? 百里仕感觉到两人的沉凝,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这个教派,好像不仅仅是他想像得那么简单。 妇人不敢再多言,多的事情她也不知道了,只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在这波动之中,谁也讨不着好吧。 待到半小时过去,外面又重新恢復了热闹,妇人悄悄走到门口往门缝里看了看,见没事了才推开了门:「如果你们找不到住的地方,就来我这里吧。」 妇人像是明白他们要做什么,她站在那里嵴背挺直如同一颗松树,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所以,如此孤注一掷,已经是最后的办法。 林深点头,询问了那具尸体最后出现的地方,便离开了妇人的家中。 薛寒凌回头望了一眼,妇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迷茫的眼神中悲伤无处不在。他嘆气,轻轻布了一个结界在妇人的家中。 至少这结界可以保护妇人不被邪祟侵害,也算是他们保全她的方法。 第143页 没有任何人可以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街上热火朝天,叫卖的小贩手上的动作就没有停过,形形色色的商品看的人眼花缭乱……实在令人难以想像,这里数分钟前还是一副寂静如荒野的模样。 渐渐地,随着他们越走越深,街道两旁的人也越来越少,直到人烟罕至之处,大家不约而同给自己套了个隐身术,打算继续深入。 因为不远处有太多的人在巡逻了,他们面无表情,只提着刀剑来回走动,且最前面的一块石碑上写了『禁地』二字。 那『禁地』二字笔锋锐利,形似刀剑出鞘,锋芒毕露,没等他们凑近只远远瞟了一眼,就觉得不太舒服。 而『禁地』的后方,是一座黑色的塔,这塔层层叠叠,最诡异的是通体玄黑,每一层的塔尖都悬挂着金色的铃铛,红线串联在它们之间,风一吹,叮叮噹噹响个不停。 在这荒野之中,铃声传出去好远……听久了会让人有一种心绪不宁之感。而那些守在塔下的人竟然没有听见那铃声一般,依旧来来回回巡逻着。 「像不像舒城被控制的百姓。」书诗小声说道。 薛寒凌点头,何止是像啊!简直都一模一样了! 「他们被摄魂术控制了。」林深曾经见过被摄魂术控制的人,他们如同傀儡一般执行主人的命令,不怕疼不怕死,把头削掉了也能再站起来与人打斗。 而被摄魂术控制的人,就像薛寒凌说过的那样,只是有唿吸有脉搏的活尸。不死不僵,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百里仕脸一黑:「这么多人?」被完全摄魂的人已死,而天京之下竟然有人明目张胆杀人,当真是目无王法了! 薛寒凌:「那些人已经不行了……那座黑塔是什么?」 实在是红线金铃太过可怕,是个人都知道那是道家镇邪的术法……而那座平地拔起黑塔之上悬挂了那么多,那里面究竟关了什么样的邪祟?! 「白塔镇邪,」林深扫视那座黑塔,语气愈来愈冷,「黑塔铸邪,猜想那具尸体就被镇在这里面。」 话语落下,铃声叮叮噹噹又响了起来,薛寒凌被它吵的头疼,抬头一看,那黑塔每层的小窗口中竟然涌出了鲜红的血! 血色刚开始只是缓慢在塔壁淌下一道一道湿痕,可聚少成多,最终如同发大水一般落下! 期间还有零零散散的碎块夹杂在里面,薛寒凌瞅了两眼,实在不敢再看了。 血腥味自空气中飘散,腥臭到令人作呕。守在黑塔下的人却沐浴着鲜血碎块,却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就好像是这血肉在养护他们。 猫得掰弓起了背,也被吓得不行。 「不行,太噁心了!」书诗实在受不了这赤红的一片,悄悄往后退了两步,『卡擦』一声,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 那些沐浴鲜血的人齐齐望了过来,嘴角还带着未落下的微笑,偏偏又目光呆滞,诡异非常。 「走!」不等它们反应过来,薛寒凌手中冰蓝色的光芒闪过,几人竟然是回到了妇人的家门之外。 原来薛寒凌在布下结界的时候,拓印了自己的灵识印记在门上。 第一百零一章 终相遇 「那究竟是些什么……」书诗还心有余悸,如果单单只是血就算了,偏偏里面还有那么多奇怪的碎块……这怎么能不让人多想。 百里仕安抚地拍拍他的脸颊,随即将人拢进怀里哄。 「那里面,都是什么东西的残肢吗?」喉结滚动两下,薛寒凌只觉胃中一片翻滚,他从来没有闻过这样重的血腥味,也从未在青天白日之下见过如此惨烈的场景。 ……实在是十恶不赦! 林深点头,说:「别担心,那些都是动物的血和残肢……如果我没猜错,他们需要这些浊血来压制什么——未开灵智的动物就是最佳的选择。」 虽然只是动物的血,可还是太过残忍了。薛寒凌头皮发麻,作为一只小凤凰毛都快炸了。 而在『禁地』之内,黑塔最底层的玄衣男子悄悄睁开了眼,他的眼中赤金一片。鼻头微动,像是嗅到了什么令人舒适的气息,满意地又闭上了眼。 「唉,神的手怎么变了位置?」负责看管他的红衣女子说道。明明刚才他的手都还交叉放在腹部,怎么现在就一只手放在腹部了? 另一边检查符咒的蓝衣女子没太在意她的话,手上的动作继续个不停,「别想了,应该是神使大人做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神使大人对神有多执着——走,东西整理好了。」 红衣女子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却还是没有拒绝蓝衣女子的邀约——他们交班的时间就快到了,若是晚了个一分半秒,那不讲理的神使了就要拿她们开刀了。 算了,应该是看错了吧……红衣女子回头,对上一双赤金的双眸,尔后神智一黑,傻掉了一般。 啊,眩晕之前红红才想到不对的地方在哪里…神使根本就没有进去过那里啊。 「你怎么了?」感觉到身后的人没了动静,蓝衣女子不禁回头。 红衣女子低头,看不清神色,半晌,才回道:「没事……走吧。」 「?」蓝衣女子也懒得想太多,绕着塔中的楼梯一阶一阶往上走。 她们走了好久,才堪堪回到地面之上。而这座塔,竟然是分做上下两层! 第144页 若是仔细走过一遍,就能发现上面有九层,下面有十八层,而那拥有赤金之瞳的人,就在最底下的十八层。 上天京有九重天,轮迴司有十八层地狱。 形貌妖冶的男子缓缓挪步过来,他黑色的髮丝中斑驳着花白,手执桃花枝一身粉衣,明明应该是很干净温柔的装扮,在他身上却始终充斥着违和感。 蓝衣女子赶紧行礼,红衣女子顿了顿,也跟着行礼,「见过神使。」 神使轻轻勾唇,挥手免了他们的礼:「他怎么样了?」 蓝衣女子头更低了:「回神使,神依旧沉睡着,没有醒来。」 红衣女子不吭声,安安静静的。 神使纳闷看了她两眼,倒是难得见她如此安静……罢了,安安静静也挺好的。 没有多想,神使收下蓝衣女子手中的符咒,挪步向塔下走去,临走前还合上了大门,像是生怕有人进去打扰一般。 蓝衣女子待他离去,才敢抬起头来:「真是的……神使次次都偷偷摸摸站在门口,若是喜欢就直接进去啊…那就是个死人,又有什么关系。」 神使在神的外面徘徊好久,每一次都是刚伸脚就收回,犹豫不决,貌似很害怕见到那个人。 但其实,只是近乡情怯吧。 红衣女子眼中赤金光芒一闪,抬头:「是……是啊,神使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蓝衣女子背对着她,自然是没有看清她眼中隐隐约约的赤金色光晕,还以为她在应和自己的话呢。沉思半晌,蓝衣女子只能想出这样一个答案:「或许在喜欢的人面前,谁都会觉得自己卑微如同尘土。」 毕竟她也不能说人神使执迷不悟。 神使走了好长一条路,期间走走停停犹豫好几次,他扶墙沉默半晌,最终还是迈开了步伐……如此轮迴,好像是在期待什么,又好像是在害怕什么。 就要见到那个人了,可为什么,心里没有一丝丝的喜悦呢?神使闭上眼,脑海中皆是这些年来的殚精竭虑……他为这个人做了那么多,可其实不一定就能得来回报。 手中的桃花枝粉嫩依旧,微风不知从何而起,轻轻吹拂花枝上几朵桃花,花瓣被吹落两瓣,飘飘洒洒向无涯。 听说镇国寺的桃花开了,神使便上街散步,可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镇国寺的外面。那株桃花来的灿烂,清风一卷桃花数里,于是神使猝不及防被花瓣扑了一脸。 那就进去看看吧,深知这株桃花来歷的神使悄悄走进镇国寺。在这其中,他看见了上天京诸天神明的雕像,他们手执利刃兵器,面目兇恶,一个个都不太好惹的样子。 在一处不起眼的小殿里,他看见了自己的神像。 繁且林萨尽,木法林神迟央。繁且林是说他的术法能使树木花草繁盛,萨尽是他的神号,总而言之不大好听,亦不大正统。 这就算了,那座神像偏偏还生的面容兇恶,铜铃一样的眼眸和豁出口的尖牙,手执利剑根本不像神明,反而像是古时地狱里爱食人血髓的小鬼。 没想到神明在人们的心中,会是这样的模样。若是那群天天自视甚高的神看见,恐怕又是一堆神罚下界吧。迟央嗤笑几声没当回事,他缓慢踱步到桃花树下,期间碰见的和尚都没发现他。 神要是藏起来,任凭东西南北风,也寻不到踪迹。 亦如曦和那般。 那棵桃花树其实是他的寄宿体,没人会想到,这是花木之神中真正的木神的寄宿体。 也没人知道,原来木神其实是从一株桃花树中诞生的,花神则是一株开在他身边的兰花。 而木神也不爱花神,至少不是爱情。他们更像是兄妹,天天齐驾并驱,于尘世中救苦救难,从未离别。 所以他们还有另外一个称号,不离双子。当然这称号只有他们这些撑过了那个时代的伪神知道,民间还是以为他们是一对神明夫妻。 时间过去得那么快,路也终于有了尽头,迟央推开那扇铭花镂木的门,不出他所料的一室寂静。 木神曦和就躺在正中歌颂功绩的冰床之上,安安静静,双眼紧闭,没有唿吸没有脉搏。 真的只是一个死人了。迟央嘆气,拿出一把小木梳上前,替他梳发,可楼森那黑髮之中本就无任何髮结,一梳梳到尾非常顺滑。 「再等等……」清浅的话语在空气中瀰漫,「再等等……」 等到阳气收集够之时,你就能回来了。迟央突然笑了,眼泪缓缓落下,如同他后悔的往昔。 蓝衣女子拉着红衣女子出了门,就放开了手,她松了口气,说:「去玩吧,好不容易能休息两天,你可别再作妖了!」 红红这傢伙每次都能给她惹出一大堆乱子,最后还不都是她去收拾!蓝蓝翻了个白眼,觉得心情不大明朗。 愁啊…… 一直没怎么开口突然变得沉默的红红抬起头,看着她点了点头。蓝蓝被她看的浑身不舒服,就叮嘱了她两句赶紧撒丫子跑路。 算了算了,就算被坑她也认了,只求红红别再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就行。 红红在原地站了会儿,周围巡逻的傀儡也没给太多注意力,就算快撞上了脚一歪,也就过去了。 她似乎有点迷濛,不知该走向何方。一片血气中蕴含着半缕冰雪的气息,她想,不如就往那边走吧。 第145页 街上热闹非凡,可不管哪里都有形容枯藁,怅然若失之人。因此红红行走在街道上,一直低头也没人注意到她。 「小姑娘,跟不跟我们去玩儿啊!」直到走到人群最嘈杂的地方,那些传说中的桥段终于还是出现了。 这姑娘一袭红衣估计长得也不错,形单影只一看就是失恋了…倒不如…… 红红抬头,无机质的黑瞳里平白透出露出几分森然,混混咽了口口水,色心终究是战胜了恐惧之心,想要上手去摸人家姑娘。 这姑娘真好看啊,前凸后翘的,爷可有福了。他这样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一片冰雪悄然落在他的指尖…直到那片雪花被他握住,还在纳闷这个季节怎么会有雪。暴烈的寒冷瞬间流走在他的四肢百骸,混混瞬间浑身发颤,唿出的气息都变成了能见的白雾。 「唿…唿……」他冷的直喘,也没这心思再去撩人家姑娘了。 林深正在陪薛寒凌挑选着小摊位上的各类饰品,就发现自家小凤凰心不在焉没回头,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只剩下一身凛冽的寒意。 小贩悄悄打了个喷嚏,继续推销自己的产品。 「怎么了?」林深顺着薛寒凌看向的方向看去,一个混混正在调戏人姑娘呢。眼看手就要伸到人姑娘身上了,薛寒凌眼一凛,一片雪花静悄悄落下。 林深顿时明白小凤凰在做什么了,也不吭声准备等他处理完再说。 「没事,」处理完那不要脸的混混,小凤凰周身的寒意立马消失,抱住林深的胳膊又开始撒娇,「要这个!」 他手指指向一只玉石雕刻的小胖鸟,眼巴巴的。 第一百零二章 红红与活尸 林深瞅见他选的那只小胖鸟,忍不住想笑。像,实在是太像了,圆滚滚的小肚子,漂亮水润的大眼睛,但又有几分窈窕在里面——愣是有几分神似那可可爱爱的小凤凰。 而薛寒凌为什么要找林深要呢?自然是因为他全部的家当都已经上交给林深,身上的储物袋里只有零食和偶尔窜进去躲涅槃的澜苍。 这是小话本里教的,家当都要交给媳妇儿管! 林·薛小鸟他媳妇儿·深立马买下了那小胖鸟,还有一颗玉石雕刻的小草。 「小鸟叼着草回家做窝。」他将小草卷吧卷吧扣上了薛寒凌手腕儿上的红绳,然后又将小胖鸟串进了自己的红绳里。 薛小鸟眼睛亮亮,雀跃地「嗯」了一声。 有林深的地方,就是家。 红红正准备动手就看见混混浑身发颤跑路,蠢蠢欲动的手一缩,手中那团氤氲的力量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应该去向他道谢的,红红迷迷煳煳瞅向那边,微风撩起那人面上雪白的轻纱,一张昳丽的脸庞若隐若现。 而他眉间点血,虽然用障眼法遮了一丝半点,可这些在红红面前一点不是问题。 一个昳丽却不失英俊的青年。 凝视他半晌,红红莫名其妙觉得他很熟悉。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接,林深这时也默默抬头看他,眼中碎金流动,多了几分打量的意味。 「谢,谢谢。」红红还不习惯说话的方式,他如今整个人思维都是混沌的,只觉得待在那个白衣的青年身边异常舒适。 薛寒凌这才注意到那漂亮的姑娘还没走,将捆上小草的手鍊收进袖口,他随口问道:「姑娘,怎么不回家?」 红红想了想,嗫嚅着嘴唇:「我……我不知道,醒过来,就已经在这里了。」 薛寒凌看了看她,这姑娘委实好看,别是被人下了药卖过来的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匆匆同林深传音,就将人带回了之前妇人所在的那处小屋子。 「你,你叫什么名字啊?」薛寒凌给他倒了杯水,林深拿出两块糕点,两人一同眼巴巴瞅着那姑娘。 恶枭君这魔要不得,同薛寒凌待久了已经不像魔了,倒是比较像某种可可爱爱的小动物。魅魔在储物袋里咔嚓咔嚓啃饼干,不由感嘆。 就像她已经习惯了黑糰子的状态。 红红莫名就想揉揉这俩的脑袋,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薛寒凌林深两人莫名被揉搓,还愣愣的。 这姑娘别看长得如此艷丽……性格却像是母亲一样温柔娴静。 薛小鸟情不自禁眯眼睛,有几分满足的意味。 「叫我红红吧。」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真名是什么,但是之前那蓝衣的姑娘是这样叫自己的……所以应该没有问题。 薛寒凌歪头:「红红?那你怎么…在路上闲逛?」 他嘴唇嗫嚅半晌,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问,万一戳了人痛处就不好了。 红红捏了捏耳垂,低头思索,「我好像,是从一座黑色的塔里出来的……」 话语落下,她面前的两人皆是面色一凛。 薛寒凌连忙传音给这方面懂得比较多的林深:她是不是被摄魂…但是只成功了一半? 林深默不作声点头,的确如此,这姑娘眼中一片懵懂,如同初生的婴儿。而能使人记忆无缘无故消失的,只有那诡邪至极的摄魂术。 薛寒凌把住她的手,摁上她的手腕:「这几天别出去了,恐怕有人盯上你了。」 红红愣了两秒,什么叫做有人盯上他了啊? 林深解释:「既然是从那黑塔中出来,就应该知道那黑塔多少有一些不对劲,」 第146页 红红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些不对劲……毕竟她可是晃晃悠悠跟在蓝蓝身后爬了十八层的阶梯呢。 「嗯…我记得我爬了十八层阶梯才到了地面。」眨巴眨巴眼,那下面暗无天日,实在是令她这个应该喜爱阳光的人非常不适应。 咦?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阳光?红红又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就记得自己是跟着冰雪的味道来到这里的。 而冰雪味道的来源,是他面前这个形貌昳丽美好的白髮青年。 薛寒凌林深则是在灵识中讨论十八层的事情。 「十八层?」薛寒凌总觉得有点儿耳熟,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想起来是什么东西。 林深道:「嗯,轮迴司拥有十八层地狱,如今被称作十八罪罚之境。而上天京则有九重天,如今被称作九神殿。」 薛寒凌皱眉:「…那座塔上面就是九层。」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罪魁祸首究竟想要做什么?才造了这座奇怪的黑塔。 这时,书诗同百里仕也小心翼翼从正门走了进来,他们刚刚去了西市最大的书屋,果不其然找到不少新的线索。 猫得掰瞅了瞅红红,脚步顿了顿,然后打了长长一个哈切,懒散塌陷在妇人替他准备的猫窝里打盹儿。 薛寒凌松了口气,这姑娘不是邪物,不然猫得掰会当场炸毛跳起来的。 「这位是?」书诗好半天才和百里仕把新买的书搬进来,这才看见呆呆坐在长椅上的漂亮姑娘。 红红也看他,歪了歪头。 「被摄魂失败的。」林深摇了摇头,「所有记忆都消失了,暂时让他住在这里吧。」 这当然是没问题,毕竟他们回来这里时已经给过住房的钱了,现在偏房这一块都是他们的房间。 而且这里还布下了天罗地网,谁来他们都能感觉到……不过估计如今西市的住户,也都已经忘记还有这么一户人家了。 妇人也不介意,反正她只是想要弄清楚事情真相,然后替家人报仇。 「我,我是红红。」红红学着薛寒凌给他俩倒了水,眼中有几分好奇。 「我是书诗,」书诗合手行礼,一身书香,「这位是百里仕。」 百里仕也跟着行了个礼,就是他这礼行的不伦不类,看着怪违和的。 红红点头,心说这书诗原来是一本书,怪不得如此温文儒雅。而这位百里仕,周身紫气缭绕,眸清目正,看着很有帝王之仪。 总而言之,这几位大抵都是好人。红红莫名觉得放心,不动声色打了个哈切。 他才刚醒过来,灵识都还没有恢復呢。 「红红姑娘你先去休息吧。」薛寒凌对女士一向比较温软,而且这位红红…莫名给他一种母亲的感觉,刚刚摸他头的时候,他好像又回到了把大脑袋塞到乌鸦麻麻翅膀下睡觉的时候。 它的翅膀那样小,也黑漆漆的,但是非常温暖,薛寒凌觉得自己一辈子也忘不了。 书诗戳了戳猫得掰,让它把人姑娘带到个空房间,毕竟这小猫咪早就踩好了点,估计对这里比他们这些人还熟悉呢。 猫得掰懒洋洋伸了个懒腰,梅花一样的小肉垫胀胀合合,粉粉嫩嫩的。 红红默默走上来抱起了猫得掰。 「猫?」猫得掰一脸懵,它如今可是三花猫猫的状态呢。 红红不动声色揉搓它软乎乎的肉垫,带着它出了小门。 这几个小傢伙大概是要说事情,他微不可查笑了下,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样的意识。 反正他好像就是知道很多。 「……猫得掰这时得有个一百来斤吧?」深知猫得掰重量的一群人真实无语了,反正他们是不想去抱这坨大胖猫猫的,结果人一瞧着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轻而易举就抱起了比他还重的猫?! 林深点头,深觉此事不简单。 歇了两口气,等书诗百里仕喝完水,薛寒凌才断断续续将他们碰到红红的事情说了说,百里仕听到他是从黑塔里出来的时候,还戒备地问了好久。 书诗拧他的胳膊,小声告诉他猫得掰本就是天生辟邪的天狗,连它都没察觉到不对,就能说明这姑娘不是邪物。 百里仕这才放下了心。 「你们探听到了什么?」林深抚顺薛寒凌打结的长髮,挥去那遮盖全身的障眼法。 白髮在指尖流淌,柔韧顺滑,林深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嘆,心说这样才对。 百里仕正了正神色,说:「我们刚刚去联繫了潜伏在这里的暗卫,得知了一些其他的情况。」 「西市光这几天,已经死了不少人了。且无一例外,都是在青楼做过死。」百里仕有些嫌恶,虽然那些人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人,可就这么死了还是怪可怜的。 书诗捏捏他的手指,不动声色安慰他一下,继续补充道:「我们怀疑同舒城一样,是想收集阳气。」 这两人一路走来已经默契不少,薛寒凌笑眯眯,觉得好事儿就在那不远的前方。 「收集阳气?」林深始终无法理解这东西有什么用,这玩意儿就是活人身上的东西,说白了对死人没什么其他的用。 也就那些腌臜妖魔喜欢收集起来让自己更漂亮。 「啊!」薛寒凌同他心有灵犀,想到了一块儿,「该不会是为了復活那个神?」 第147页 所有人都开始看着他,显然是很有兴趣听一听他这个说法的缘由。 第一百零三章 小纯情 嗫嚅嘴唇组织一下语言,薛寒凌舔了舔下唇,稍微有一点点紧张,他还是不太习惯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你们想,阳气是活人身上的,而那个神,大家都说他死了…难道那个人会不知道他死了吗?」 众人一想,是这么回事,但是有什么问题吗? 见众人一脸懵逼显然没想通的样子,薛寒凌难得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急切,「所以那个人…才会想要活人的阳气去復活神啊!」就算只是活尸,那他也愿意! 不然为什么舒城满大街都是活尸,或许那个人要的,仅仅只是一具陪伴他的傀儡罢了。 众人恍然大悟,是这么个道理,从活人身上抽取阳气凝结精华再让人服下,或许真的有让人『復活』的功效。 但那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活尸。 「书书,阳气有这个效果吗?」即使如此,百里仕还是觉得哪里不对,难道他的目的就是復活个活尸?显然不是这样简单吧。 作为这里最博学的人,书诗阖眼在自己的记忆宫殿里找了找,最终发现了蛛丝马迹。 「嗯。」他点头,「阳气的确能让尸体『活过来』,但如果阳气无法跟上,尸体迟早还是会腐败。」 「所以他才会杀这么多人。」薛寒凌脸色一白。 那些在黑塔下巡逻的傀儡,不就是不就是被抽走阳气,又被阳气回灌,持续养尸的例子吗? 而白天百姓下跪不起的情况,显然那个人要的不仅仅只是那一点点的阳气,或许当他们每个人跪下之时,就有一部分的阳气已经被夺走了。 所以这也是西市近期如此热闹的原因,因为那个人需要大量的阳气。可下天京中有无数大能守护,他不敢明目张胆的来,就只能潜移默化进行。 「今晚就得行动了。」薛寒凌深深感觉到一种不清不楚的紧迫,那『神』活过来或许不是一件好事。 林深点头,「一会儿等红红醒过来,我们再问他具体的情况。现在,你需要休息。」 小凤凰精神高度集中忙碌了一天,此时若不好好休息一番,难免晚上行动的时候出大问题。 薛寒凌读懂他眸中的深意,支着小脸对他微笑,还轻轻嗯了一声。 果然,自家的小徒弟就是好啊。他美滋滋的,完全已经忘记了今天白天所看见的一切。 心大也是一种好事。 百里仕见状,挑眉,赶紧拉住书诗就走了。 「你干嘛拉我走?」书诗还有点懵,难道其他的事情就不需要说清楚了吗?就这样走了是否太过草率? 百里仕捏捏他有了些肉肉的脸颊,调笑道:「你总得给人家有情人私密的空间,没看见林深眼睛都绿了吗?」 书诗原本一脸茫然没大想明白,结果百里仕做了个动作,他瞬间脸就红炸了。 原来百里仕那只手捏了他的脸颊后一路下滑,最终暧昧停在了后腰。 他还捏了捏那挺翘的臀,暗示的意味让书诗瞬间就明白了。 「你!你!」书诗有一万句脏话想说,可脱口而出的最多就是什么变态,疯子,瞧见他如此模样,百里仕更爱了。 真是个纯情的小妖怪。 而另一边,被林深抱宝宝一样抱回卧室的薛寒凌褪下了穿了两天的衣裳,扑到床上舒服地喟嘆。 床铺软绵绵的…… 林深则是老老实实端来一盆温水,用布帕帮他擦身子。擦到胸前的两点时,某小凤凰还舒服地嘤咛两声。 手一顿,林深喉结滚动,终究还是顾忌其他的事情,没有对这只懒洋洋的小凤凰下手。 「呜唿……」被擦得浑身暖乎乎,薛寒凌煎饼儿似的给自己翻了个面,脚一蹬踢掉了外裤,整个一白生生的玉人儿一般,莹润到发光。 「别擦啦。」他声音软乎乎的,还带了两分嘶哑的意味在里头。 扯过被阳光晒到软绵绵的被子搭到自己的腰腹之上,某只小鸟喘息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林深眼中越来越深沉的碎金。 「遮什么。」手不自觉抚上他柔韧的小腿,林深捏了捏,面团儿似的。 薛寒凌不自觉弓起脚背,有点子肉的脚趾粉嫩嫩的,指甲盖也是粉色,瞅瞅还能看见月牙,笔直的骨凸了凸,又收回去,漂亮的不行。 林深轻笑,落在薛寒凌的耳中无比低哑,连带被棉被遮住的地方都悄悄晃了晃。 「唿……」小凤凰疯狂喘气想要平息自己胸腔中跳跃的热意。 这小徒弟,怎么越来越诱人了呢…… 林深嘴角的笑意越发地深,他弓身压在小凤凰的腿脖子处,喃喃道:「喘什么?」 说着,还轻轻抚了抚小凤凰藏在被子下的大腿,满手滑腻,令人不禁口齿生津。 想要吃掉他。魔对喜爱的东西都表现在他们的食慾上,可幸林深还做过十来年人,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若是从小在魔域长大的魔,现在小凤凰估计连骨头渣渣都不剩了。 当然,是夜夜笙歌的那种骨头渣渣都不剩。 「我…我……」薛小鸟憋的快要爆炸,最后只能鸵鸟埋沙一样冲到林深的怀抱里,把人扑得往后一仰。 小凤凰埋在他怀抱里咿咿呀呀的,林深听了半天才听出来这小东西嘴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你坏,你坏」。 第148页 啧,连骂人都不会,怪不得只能被孤欺负。 也对,被欺负了也只晓得往孤的怀里窜,完全忘记了欺负他的人是谁,傻东西。 林深被他压在床上,但这小宝贝全身上下就一条亵裤约等于没穿,于是他的手摸啊摸,就蹭在人家莹润温软的肌肤上不肯离去。 「宝宝,你好软。」赞赏的话语不绝于耳,配合刻意的抚摸,早就让这小宝贝早就软了身子任由他动来动去,化成一副任君採撷的小模样。 但他全身软乎乎的,却还有一处硬邦邦的东西蹭在林深身上呢。 轻笑一声,林深不动声色把人往上掂了掂握住那块地方,锋利的唇更是在人家锁骨的那块皮肤落下一个一个温柔的轻吻。 「宝宝,你这里有颗痣。」像是落在雪上的梅花。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东西,一下一下啄吻那里,小鸟不舍离开大树一般。 以往的他也曾注意到薛寒凌锁骨下的那颗红梅痣,只是今天这样好的氛围里,那痣越发鲜明了。 薛小鸟的思绪随着他手上的动作沉浮,好像一艘在海里航行的小船,海风是林深灼热的吐息,阳光是林深炽热的眼神,还有那深沉的海,是能溺毙人的温柔。 可他又让自己乘坐在五脏俱全的小船上,随波逐流,可以尽情欣赏大海的美景。 薛寒凌突然就想哭了,他的眼眶不禁泛出微微的红,搂住林深的手臂也收的愈发紧了。 怎么可以,这样温柔呢…… 粗喘在两人口舌之间蔓延,林深也早已情热难耐,一声软乎乎的嘤咛,那小东西终于释放了。 将那小宝贝放回软乎乎的床上,林深直腰用手帕擦掉了手上那一片湿软。 「你,你呢?」薛寒凌缓过神来,瞅了瞅林深那里,红着脸眨眼。 只有自己舒服了是不是不太好,可是如今这种情况,林深肯定是不愿意和他嗯嗯的…… 他抿抿唇,像是下定了决心。 「没事。」林深擦干净手,又靠坐回来,他替薛寒凌盖好被子,似乎一点也没有被情热折磨。 只是那喑哑的嗓音,怎么听都觉得他快憋不住了。 「我…我用腿帮你吧,憋着不好。」小凤凰眼神软乎乎的,这一路上他和书诗讨论了许多这方面的事,而书诗不愧是博览群书,就连床笫之间的事他都一清二楚…… 比如情人之间的纾解,不仅仅只有用手一种方法…… 「就这么着急把自己交给我?」林深悄悄屏蔽了在储物袋里看热闹看的嗷嗷叫唤的魅魔,捻弄他的一缕白色髮丝。 薛小鸟小心翼翼凑到他的身边,雪白莹润的身子在林深眼中若隐若现,当真是精緻如同一尊玉人。 尤其是那眼神还含羞带怯。 「我也想要你舒服……」这也是我的责任啊……薛寒凌想到小话本里中两人相处的甜蜜,不禁羞怯地笑。 林深眼一凛,翻身压在他的身上,眼中已经被金属一般的金色霸占,魔角也若隐若现。 他就要憋不住了,这小东西就是知道怎么撩他,还一撩一个准。 薛寒凌羞羞的,凑上去亲了亲他金色的眸,林深被他纯情的动作萌到,自然交换了一个炽热的深吻。 「腿夹好。」一声一声的粗喘比刚才更加深沉,薛寒凌瞅见林深出鞘的野兽,莫名觉得有一丢丢紧张。 更多的是兴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老老实实夹好腿,那野兽便不管不顾开始征战自己的领地了。 他的领地漫山遍野都是雪白的小花,微风吹过,云朵悄悄移动了位置,任由阳光撒下,草长莺飞,恍若四月。 这是最好的领地。 小凤凰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咬着下唇才不会说自己也有一点舒服。 林深蹭来蹭去,几次都快突破防线了,最终却还是没有彻底占有他。 「下次。」动作愈发兇狠,薛寒凌有被他吓到,却还是搂紧身上的野兽,「下次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这话是咬牙说出来的,话语落下,便释放了。 薛小鸟听着他低哑的嘶吼,莫名肯定自家男人就是个嘴巴上凶的不行,但实际上心贼软的大狗子。 殊不知人家也只对他心软。 林深默默退出,随手用被子的一角擦干净,然后换了一床新被子给人盖好。 徒留那床不纯洁的被子在一旁嘆息。 怎么,又是我呢…… 第一百零四章 夜行 傍晚,用过晚餐,几人坐在一起思考商量,气氛难得严肃,却又不是无头苍蝇。 毕竟他们一路上就算遇见危险也是有惊无险,所以心态非常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完全不怂的。 「你们,要问什么呢?」红红换了一身不怎么起眼的粗布衣裳,脸上的胭脂也早就清洗干净了,一张脸端的是清纯懵懂,也不知为什么要将自己弄成之前那副摸样。 但对于红红来说,在他自铜镜中看见那副样子后,第一时间是反感。 自己好像不是这个样子……应该是高大,包容的。 林深低低陈述了他们一行人的打算,问她从黑塔里出来时是什么样的场景,他们好做好潜入的打算。 红红垂眸,点了点头。昏黄的烛火摇曳,墙上她的影子异常高大。 第149页 「我,是从十八层上来的,和我同行的,貌似还有一个姑娘……」红红冥思苦想,好多细节他都记不不清楚了,比如他是怎么醒过来的,又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思来想去只记得之后发生的事情,「然后上来的时候,我们碰到一个人,我们叫他神使…我能感觉到,我身旁那姑娘非常害怕他。」 也就是说,红红并不害怕那个神使。薛寒凌默默注意到他话语中的怪异之处,却没有出声打断。 「……然后等他进门后,我听见那姑娘说『喜欢就直说,反正也只是个死人』什么的,最后她还嘆了一口气,把我带到门口就离开了。」红红仔细想,他当时迷迷煳煳好像看见了那门上的阵法…… 林深:「还记得开门的阵法吗?」 红红点头,手指沾水画了起来。 跟着他的笔画,大家一开始还兴致勃勃,直到最后一笔画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是什么?鬼画符吗?薛寒凌觉得自己有被震撼到,这线条,蚯蚓蠕动一样怪异扭曲…… 林深却是能根据笔触的走向认出那阵法,当然,主要是前世他不止一次见过这阵法。 当时他们想要从魔域去到山海界,半路却遇见了阻挡,而阻挡他们的,就是这道阵法……应该说只是那道阵法的一部分——那阵法更加复杂,蜿蜒迂迴的纹路熠熠生辉,每个小阵形似星辰点缀圆盘之中,轮转不停,生生不息。 摧毁了一部分,立马又有另一部分补上,源源不断一时半会儿还真办法。 没人知道这个阵法是何时出现在这里,但大家都能感觉到,这个东西是为了阻止魔域的魔去到山海界才出现的。 可惜林深本就来自来自山海界,嘲弄一声以灵识印记的转换带人回到了山海界,走之前还让他那群闲的打屁的下属把阵法给研究透彻,不然魔矿挖矿和打扫厕所二选一。 得到指令的魔们倒吸一口凉气,用各种套路在一周内破译了阵法,将破阵的方法交给了他。 很简单,用神力就行,业火也算神力化作的玩意儿,一把火刺啦就把那玩意儿给烧了,根本没带犹豫的。 后来呢……林深挑眉,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这要怎么破解?」就在林深沉思之时,书诗匆匆睁眼,刚才他在记忆宫殿中找了半天,也没法发现任何有关这阵法的来路和破解的套路。 以他庞大的知识储备量……它简直就像是凭空被捏造出来的玩意儿。 林深开口:「用业火烧就行。」 眨巴眨巴眼,几人反应过来——业火什么都吃,那这阵法也没有问题啰! 薛寒凌有点担忧,那业火跟没长脑子似的出来就横冲直撞,动静大得很,可别翻车了…… 林深看出他的疑惑,捏捏他的脸颊,笑道:「它不好好做事,你就用冰雪冻它——它最怕那个了。」 缩在林深魔息边边安安静静的业火『噗』了一声,差点没把自己噗灭……它最近被魔息和那颗冰珠子排挤出来了,真是好不可怜。 薛寒凌点头,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什么对付的方法。 「可以带我去吗?」红红突然出声。 所有人都扭头看她,目光里满是不贊同。 红红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贸然出去会很危险,可他总是觉得自己应该回去,不然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因此她很坚持,目光亦是清澈有力:「你们带着我说不定会更快,我记性很好……」 「但这不足以让我们带你去如此危险的地方,你甚至没有自保的能力。」林深对外人说话一向很直接,他不能让懵懵懂懂的红红坏事儿。 其他几人也贊同点头,红红如今就是一个普通人,可能除了身体好一点就没有什么特别了。 而那地方,可是比魔域更可怕的地方。大家实在不敢让她冒险。 红红摇头:「可我总觉得……如果我不去,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众人摇头,就算发生不好的事情我们也能自保,不像你,发生不好的事情说不定人就没了。 红红见他们这样,嘆了口气,心里却有了别的打算。 他必须得回去。 可是,为什么? 见红红又陷入莫名其妙的沉思,众人还当他是妥协了呢,于是纷纷换上能在夜色中行动自如的衣裳,准备出发。 薛寒凌还是第一次穿一身黑,涅槃前的林深也总是一身黑色,玫瑰色的天空投下光芒,细碎的鎏金熠熠生辉,虽然很邪气,却异常适合林深。 本来他就长得英俊,就算脸上有诡谲的魔纹,但那裸露在外的蜜色胸膛和有力的魔爪魔角,一样显得他异常神秘,性感惑人。 那时刚去找他的薛寒凌见他那般模样,还悄悄红过脸。 他想,没有人比林深更适合穿黑色了。 「宝宝,在想什么?」林深帮他把手鍊好好藏进紧缩的袖口里,转眼就看见薛寒凌盯着他出神。 偏偏还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嘴角擒着抹笑。 薛寒凌摇摇头,说:「就是觉得你变成魔的时候很好看。」 林深眨巴眨巴眼,完全没有想到自家的小东西会突然夸奖自己。 不过,很受用就是了。 「以后天天给你看。」林深微笑应他,替他挽好髮髻,束上腰封。 第150页 那腰封一上腰便勾勒出主人纤细挺直的腰杆,林深悄悄拢了拢,发现还真是细。 不过同薛寒凌亲密了那么久,他当然知道那小腰有多软,又有多韧——什么姿势都能摆出来,软的时候如同水蛇扭动不停;韧的时候漂亮的肌肉凸显,因急促的唿吸上下起伏,漂亮的腰窝诱人得很。 「我的腰好看吗?」薛寒凌突然get到林深频频望向他小腰的眼神,再一次收紧了那腰封。 有点松,一会儿行动的时候可别掉下来了。 「好看。」林深的唿吸又急促了些,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能把夜行衣也穿成如此不一样的人……让自己很想把他摁在床上欺负。 薛寒凌挑眉,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如今挺直柔韧的腰上,「你再摸摸,一会儿可就没得摸了。」 林深轻笑,手指像在床上那般轻轻滑过他的小细腰,那夜行衣那么薄,薛小鸟忍住痒痒,装模作样就是不看林深。 最后,林深在那腰线最凹陷的地方掐了一把,满意听见小凤凰一声含羞的惊叫,算是对这小东西无时无刻不撩他的惩罚。 「坏人!」薛寒凌撑着腰现在都觉得腰还软软的,心说小徒弟总是知道要怎么治自己,不由有点气急败坏,「坏人!」 自己才是师尊!小徒弟你怎么回事啊! 林深最爱他娇娇气气撒娇的小模样,半阖着眼就要去亲他,哪知小凤凰如今还在钻牛角尖呢,『mua』一下亲在了掌心里。 「……不给你亲!」小火苗在他眼中熊熊燃烧,粉嫩的唇微微嘟起,就连小脾气上来了也是一副乖乖巧巧的小模样。 林深笑:「为什么不给弟子亲,弟子那么爱你。」 浓烈的吐息在薛寒凌耳边迴响,又是一次真挚的表白,特别是听见『爱你』二字时,他顿时就慌了神。 怎么回事!怎么可以这样! 小凤凰『砰』的一声炸了,变成了红彤彤的呆呆小凤凰,林深见势一把吻了上去,在心上人的唇齿间辗转反侧了好久才肯放过。 薛寒凌的唇被他亲到水光泠泠,又红了不少,瞧着就像是成熟的果实等待人採撷。 诱得林深更想吃掉他了。 又凑上去亲了一口,留下一句「事情完了再收拾你」,两人这才姗姗来迟。 「哟,终于来了?」百里仕瞅见那如胶似漆的两人,心里的嫉妒都快涌出来了。 书书怎么就不肯从了他呢! 书诗一个白眼才懒得理他,这个人就是记吃不记打,刚才对他好了点儿,他就开始胡作非为。 自己的后腰现在都还有点疼呢! 薛寒凌还是知羞的,他轻轻嗯了一声,掏出黑色的罩巾蒙面。 怪羞的! 不过他倒也没有怪林深,毕竟这事儿他也有份儿。 红红注视着他们,在他们回过头来沖他们一笑,表示自己会乖乖待在这里的。 这下一行人才稍微放下了心。 第一百零五章 记忆回溯 夜色茫茫,空气异常湿润,夜晚的天京不知何时泛起了白雾,两米开外便看不清前方…为了避免法术打草惊蛇,薛寒凌一行人选择了悄悄潜入。 一路上格外安静,白天还热闹非凡的西市犹如被打上了封条,在漆黑的夜色里没有分毫属于城市的感觉。 冷冽到仿佛有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黑夜里都能扑出几只怪物吞噬他们。 于是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西市没有一户人家点灯,也没有一户人家在黑夜里私语。 安安静静,就好像死了一般。 这里比舒城的氛围更加压抑,至少舒城的人只是被控制了,这里的人,却大都还清醒着——在清醒的状态下噤若寒蝉,究竟是什么让他们如此害怕? 「这是什么情况?」书诗被这一片寂静惊得头皮发麻,下意识选择了用灵识传达自己的想法。 薛寒凌紧紧跟着林深,一只手紧紧攥住林深的衣摆,走两步就贴在小徒弟的嵴背上,抿唇生怕被『人』发现了。 「这些人估计被吓到了。」百里仕轻声安慰,「这夜里或许真的有什么东西,通过光源和声音来寻找猎物——那些守在黑塔外的活尸可能就是那玩意儿做的。」 林深点头,单一的人出手肯定没法形成这样的效果,猜想一定有人在帮着那『神使』做事。 猫得掰突然用前爪薅了薅薛寒凌的裤腿。 「猫猫!」薛寒凌刚低下头,灵识印记里便传来了猫得掰奶声奶气的叫声,他仔细分辨下来,手指都在颤抖,「……妖魔?可这里怎么会有妖魔?」 澜苍甚至毫无反应。 猫得掰又猫猫叫了两声,告诉薛寒凌一些它从猫麻麻那里听到的讯息。 「蜃?」薛寒凌有些惊讶,蜃是海里的大妖,最是擅长编撰海市蜃楼诱海船深入,可据他所知,蜃一族不知犯了什么罪,早就被『它』给噼到灭门了。 但是如此一来,摄魂术的由来也有了解释,仔细想来如此大范围的摄魂术,倒也只有蜃能够做到。 而且空气还那么湿…… 薛寒凌立马将自己想到的,和猫得掰说到的消息透露给其他人,众人听后皆是一脸凝重,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去对付这早已消失数年的妖魔。 「不要打草惊蛇。」林深及时打断他们,「它没有发现我们——现在,我们只是去探知黑塔的情况。」 第151页 你们不要想太多。 经他提醒,一行人才恍然大悟,想起来此行的目的……他们竟是不知为何思维走偏了。 「不好,这雾气有毒。」书诗及时反应过来,蜃能在海里称霸可不仅仅是依靠那一身天生的本领,更多的是它会放出一种名为『梦死』的毒素。 中毒之人思维会逐渐出现偏差,尔后陷入无尽的梦魇之中,堪称怕什么来什么,可比摄魂术那一步到位可怕多了。 摄魂术是为了操控灵魂以达到控制事物的目的,『梦死』可是为了折磨猎物。 薛寒凌默默拿出走之前师兄给他的清灵香,就在那盖子揭开的一瞬间,大家便清醒了许多。 清灵香无色无味,如同清水,却是世间毒素的克星。 这原本是用来清除喑年所在山峰的灵雾扩散的。 「走吧。」林深眼中碎金闪烁,黑夜中他们不能用夜明珠照明,于是就由五感如同野兽一般敏锐的他带路了,其他人倒也没有多问,跟着就走也不怕被卖了。 他可是寒凌上仙的徒弟,又怎么会把他们卖掉呢。 走了好长一截,他们终于穿过这密不透风的白雾,来到黑塔的不远处。黑塔下依旧有不少『活尸』巡视着,来来回回脚步轻盈,没有发出分毫的声响…… 黑塔倒是干净了许多,林深挑眉,那白日里从窗口中涌出来的污血碎块仿佛从来不存在一般,只有微风吹过时才有连绵不绝的铃声作响。 在这黑夜中更加诡异了。 猫得掰虽然长得胖,但身形灵活,只见它一蹬后腿,小炮弹一样沖了过去,勐地一跃,『砰砰砰』就放倒了一群活尸。 「猫得掰这么厉害?」书诗惊嘆出声,这一路上他所获颇多,碰见的东西也都是在书中从未见过的,虽然危险,但确实有趣。 薛寒凌扒拉住林深,悄悄从他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他还是怕这些东西,「嗯,天狗本来就是辟邪的大妖……加上那些活尸本就没有思想,猫得掰很容易就压制住它们了。」 也得亏是猫得掰在,不然他们放倒了这些个活尸,估计早就被操控它们的人发现了。 猫得掰嫌弃似地甩甩爪爪,蹲在门口跟尊胖虎雕像一样。 「猫。」又把爪爪在地上揩了揩,猫得掰开始唤他们了。 「走吧。」林深拉住揣揣不安的小手,一步一步把人往黑塔里带,黑塔的风铃声响个不停,奇怪的是这时候的薛寒凌竟然没有那么害怕了。 只要在他身旁,即使面对千军万马,又有何妨? 放松自己的筋骨,薛寒凌慢慢上前,同身边早已霸气侧漏的男人携手并肩。 业火被林深压制成一小团悄悄放了出来,薛小鸟瞅见那气成紫色的一小团,差点没有『叽』地一声笑出来。 谁能想到这是燃烧天地不留余地的业火啊。 业火刚想跳起来『骂』人,林深嘴角一挑,它立马偃旗息鼓,老老实实燃起了门上诡异的阵纹。 得了得了,摊上这么个主人它还能怎么样,人家的魔息金丹嫌弃它热,主人还嫌弃它狂,简直越想越气。 于是阵纹燃烧地愈发快了,火纹吞噬阵法,不过几个唿吸间,阵纹的一角便化作了灰烬,轻飘飘落在地上。 林深反手收回业火,布下一道结界,推门拉好薛寒凌就往里面走。 不出意外,黑塔内部一片漆黑,空气中有血腥味隐隐约约传来,几人一猫不由提高了警惕。 「在地下十八层。」手中温度骤然变低,林深还以为他又被吓到了,回首,手中拉住人却不再是薛寒凌。 唿吸一滞,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抓住的人已经不再是薛寒凌,而是一个被他们敲晕的活尸。 林深周身的温度急降,活尸被他冻成了一座冰雕,而他的双眼已经变作无机质的灿金。 孤怎么会放手。 即使你们把他夺走,孤也一定会把他抢回来。暴戾无声蔓延,却分毫吓不到暗处中动手的人。 「让我看看,你最害怕什么……」带有几分轻佻笑意的声纹盪开,刚还在一片漆黑的林深,转眼来到一个他非常熟悉的地方,这里有玫瑰色的天空,地面的凤凰草永远仰望着天空,杀戮不断,鲜血淋漓,浓烈的血腥气几乎瞬间充斥了他的肺腔。 魔域。 林深伸手,他的手已经变成了尖利的魔爪,指尖还沾了几块碎肉,就好像刚刚才经歷过一番厮杀。 可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林深很茫然,他怎么记得成魔之后,再没有满手鲜血这回事了——所有的事情,他的手下都帮他做的妥当,完全不需要他这个『恶枭君』出手。 月照蹲在树后,肩胛骨已经被扯断了,他无力地仰望那疯魔的魔,低声喃喃:「都说了没有魔能控制住自己的魔性,他怎么就要强行突破呢!这下可怎么收场!」 魅魔软趴趴挂在树上,她本来就不擅长打架,这下可好,直接被疯魔的恶枭君一挑而飞挂在树上,哼哼唧唧半天使不上力。 炎盐更惨,已经瘫在地上血流不止,犹如一块破布娃娃了。 『薛寒凌』姗姗来迟,挥手把炎盐薅了回来,还将魅魔从树上弄了下来,「你们先走吧,这里我来对付。」他的声音很轻,可魅魔分明能听出他言语中的无力之感。 魅魔分神看他,这一身寒凉的薛寒凌即使衣冠楚楚,却面色苍白,月白的长袍空荡荡的,连带这个人仿佛随时都会从这世上消失。 第152页 他去了半月,却清瘦了好多。 「不,不行。」魅魔莫名不想薛寒凌过去,她挣扎着坐起来,拉住骨节嶙峋的手不让他走,「寒凌上仙,你不能再去了!听我的,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月照也点头,薛寒凌应该才从山海界回来,而山海界一定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他才会如此苍白孱弱。 薛寒凌摇头,轻声道:「回去吧,我有办法的……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们什么也别告诉他。」 「不要……」魅魔突然预感到什么,可薛寒凌的眼中是那样坚决,最终,她只能不甘心垂下手,一边一个把魔薅回去,「你等着我们,我们一定会带人回来的。」她抬头瞅了瞅正在蓄力的恶枭君,咬咬牙离开了。 只留薛寒凌一人站在树木倒塌的野地之中,面对境界突破,魔性大发的林深。 「这是我最后一次能帮你了……」他胸腔中血气上涌,在山海界的时候他一战击败了妖魔的头子,可惜自己也身受重伤,已经是强弩之末…如今感应到林深出事,薛寒凌明白,天命之时已到,他要离开了,「以后记得好好做魔啊,林深。」 听到『林深』二字,林深不受控制回头,业火在他手中燃烧。 第一百零六章 记忆回溯2 不,不要……他几乎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燃烧的业火和利爪刺向了薛寒凌的胸膛。 『噗』一声,利爪融进滚烫的胸膛,炽热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犹如岩浆一般,灼人心神。 林深已经被眼前一幕吓傻了。 因为无论如何,他一直相信自己不会伤害薛寒凌。 没等他想明白究竟怎么一回事,空气中似乎传来了一声嘆息,破碎零散。 「我把我的心给了你,往后可莫再任性了。」薛寒凌用手指擦掉了他脸上溅上的鲜血,用尽最后的力量抓住林深的手不让他缩回去,那双清亮的冰蓝色双眸却逐渐浑浊,「好好活下去,小太阳……」 我谁也救不了……最后只能保住你。 遗憾第一次浮上他的心头,这长久的岁月里,薛寒凌好像从来没有感受过过多的情绪。 他想,如果有来生,他一定要去感受这世界的所有,还有小话本里的一切。 尔后,不知何处而生的火焰自他身体燃烧,连带林深的手也被包裹。最终,『薛寒凌』被燃烧殆尽,那温暖明媚的火光化作一道凤凰的虚影,长鸣一声沖向天空。 那升起的火光,甚至比玫瑰色的天空还要艷丽。许多魔抬头望见这从未见过的一幕,不知为何心中浮现难掩的悲伤。 就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们捂住自己的胸口,都觉得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早已不会再有波澜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而下界的林深,掌心中有一块正在缓缓跳动的,冰蓝色透明的石头。 ——像他的眼睛。 慢慢的,那块石头变作了普通的石头,不再发光,不再跳动。 这时,『恶枭君』倒落黄沙,双眸缓缓阖上,就像一个在母亲温暖怀抱中沉睡的孩子,做着难得美梦。 ——可魔域又怎么会温暖。 怎么会……意识中清醒林深只觉得身体一阵一阵发冷,他想到自己醒来后下属一言难尽的眼神,还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鲜花绿草,薛寒凌拉住小小的他的手,指着玄清门山脚下那一片在雾气中氤氲的城,温柔和他诉说着: 「林深,我们出去玩吧。悄悄的。」 那时的他心说这梦羞耻,心里知晓怎么也遥不可及。 因为那个时候的他,早已经习惯身后跟着一个清瘦苍白的身影。 薛寒凌对自己是不是真心,其实他能感受到的,只是不愿意承认。 好像承认了,就否定了以往的一切。 林深突然笑了,含着血丝的眼泪从眼眶中一滴一滴落下,原来当时他从碎片中看到的画面,就是薛寒凌消失的真相啊。 身体虽然忘记了,可灵魂永远忘不了。 那颗石头就是冰心,那是他曾经践踏的,薛寒凌的真心。 一直缩在经脉中没有动静的冰心抖了抖,剑锋两道凹槽凝结出两滴水珠一般的泪珠。 它静悄悄从林深的经脉里出来,同他手鍊的那颗守心石交相辉映。 「是你吗?」林深的眼泪淌得更厉害了,冰心颤了颤剑身,似乎很不愿意看见他哭。 它是薛寒凌的执念。 「孤知道,一定是你。」林深握住它的剑柄,「你一直都在孤的身边,从未离开,对吗?」 冰心通体冰蓝的内部突然燃烧出一缕小小的火苗,好像那一天飞向天空的赤色火凤。 天空都不如它耀眼。 林深突然特别自信,那无法藏起来的悲伤占满他的心,可这悲伤却让他变得异常强大……因为他知道,蜃重现的只是过往,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还没有离他远去。 同理,就像魅魔说的那样,当时那样的情况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小凤凰一定不会有事。 另一只没有握剑的利爪收紧,涅槃自动出现在他的掌心。橙红的通体里,隐隐约约出现一丝流动的冰蓝色。 小凤凰啊…孤回去再和你算总帐! 林深胸腔中涌现出万丈豪情,两把剑在他手中缠缠绵绵,变化为一把永不分离的利剑! 第153页 另一边,莫名其妙被放开手的薛寒凌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同队友走散了,而且面前还出现了一道盘亘向下的楼梯。 似乎只有自己走到了正确的地方。 抿唇,随着队友和林深的离散,他刚给自己打的气又泄了不少……但那又怎样,只要知道即将要面对的东西是活的,那就没有关系了。 装束变化,漆黑的夜行衣换做曳地的长袍,眼尾晕红点缀小小的碎羽,白髮高高束起,守心石不再只是手腕的装饰品,连带发冠之上叮噹作响。 在这昏暗浑浊的内室荡漾出清爽的碰撞声。 经过一次成长,他的凤凰本相也有了极大的变化,若是让其他人来说,就是平白多了几分不一样的神性。 神有情,照拂众生。 薛寒凌没在意那么多,他唤出澜苍,隐去拖地太长的衣摆,顶着守心石叮叮噹噹的清脆声响往下走。 一步一步,脚底生冰,骯脏的灰尘甚至碰不到他的鞋底。 不久,他终于来到最后一层,瞅了瞅那阵法,薛寒凌发现他还真拿这东西没有办法。 太复杂了,眼睛疼。 业火不在,其他人也不在,他们说不定还遇见了危险……薛寒凌下定决心,高高举起澜苍。 『砰砰砰』开始敲那阵纹。 他相信澜苍和自己一定能做到!薛寒凌虎着一张漂亮昳丽的脸蛋儿,做着举『锤』砸门的违和之事。 「他,他一定敲不开的。」许多缩在黑暗角落的妖魔被冷冽的寒气惊醒,暗自使了许多绊子给这一身白的青年,结果连人家脚底板还没碰到!就给冻上了! 顿时一群小妖魔一跳三尺远,藏在阴影里瑟瑟发抖,如同一群脏兮兮的小鹌鹑。 然后,他们发现这清冷孤高的青年,拿起那把一看就很厉害的剑,做了他们想都没有想过的事。 那是一把剑啊,救命!小妖魔『噗』吐出一口天花板落下的灰,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了。 薛寒凌敲了半天也没见这阵纹有任何反应,顿时怒由心生,『哐』一脚踢了上去。 阵纹稳固如同老狗的门,一时没反应过来,『啪』一声倒地,弄得一旁的小妖魔们又吃了一脸灰。 「豆 腐渣工程?」薛寒凌运用上自己前不久学来的新词彙,施施然踱步进内室。 意识还算清醒的几个小妖魔顶着寒气想要跟过去,奈何它们竟然没办法同神使联络,只能躲在角落干着急。 神使不允许它们进去的啊! 漆黑的身影在暗处顿了好久,才慢慢跟上那雪白。 她是红红,跟了一路都没有被人发现。如今距离心里唿喊的声音越来越近,刚刚差点就忍不住冲出来抢在薛寒凌前面进入内室。 还好一脚踩到那玄冰脚印上,这才被冻醒逃过一劫。 没有纠结自己是如何挣脱玄冰,红红悄悄走进去,回首看了几眼蠢蠢欲动的妖魔。 妖魔被她盯的浑身发冷。 明明只是一个灵力都没有的普通人,为什么被她看一眼,却有一种会被诛杀的感觉呢?妖魔默默往后退了两步,不敢再跟上去了。 它,它们也算没有违反命令吧,本来神使就不允许它们进去。 薛寒凌默默走到正中的像棺材一样的大床旁,凝神打量床上睡得很香的男人。 一身黑髮,玄衣裹体,眉目英俊,唇角带笑,明明是同林深不一样的英俊长相,却又奇异糅合了几分儒雅在里面。 光是从长相上来看,的确不像是什么坏人。薛寒凌揉揉下巴,最关键的是,澜苍也没有任何反应——刚才在门外的时候澜苍还动了两下,装模作样提醒他有许多小妖魔跟着他呢。 不过那些小妖魔都接近不了他,自然薛寒凌也懒得动手。 毕竟都只是一群身上没有沾染血气,被太阳一晒就灰飞烟灭的小东西。 「这也没什么看头啊。」薛寒凌相当坦诚,他还以为这一趟下来一定会打一架呢,谁叫他和队友们分散了。 结果下面就一个死人,薛寒凌可以确定以及肯定,这躺床上的就只是一具尸体,灵识灵魂啥啥的……全都没有。 也不知道供这尸体有什么用,他百无聊赖打量这房间内的其他装束,这一看还真让他看出了些名堂。 在男人头顶正对的前方,有几块像是刚画上去的壁画。他悄悄走近,打算仔细瞅瞅。 壁画上是两个男人交缠的身体,雪白赤裸,张力极强。薛寒凌咽了两口唾沫,脸上悄悄浮现两抹晕红,越看越吃惊,「还,还能这样啊……」 那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子将形容妖冶的男子压在身下,或是亵玩,或是奇异的姿势进进出出,又或是在他身上弄一些奇奇怪怪的装饰……总之,花样百出,看的小凤凰眼花缭乱,脑袋发昏。 红红刚还纳闷儿薛寒凌看什么凑这么近,眼前的画面就放大了。 「……」这什么脏东西?! 红红一个暴起,就将那一脸懵懂的『小孩』扯了回来,噼头盖脸一顿说教: 「不准看这些,你才多大?!你个小东西不要命了!嗯!脏眼睛啊这些!谁把这些腌臜玩意儿画这儿!」 第一百零七章 悯漠 薛寒凌一脸懵,澜苍都从爪爪里吓掉到地上,他忍住两只爪爪绞来绞去,脸蛋儿还有未褪去的晕红。 第154页 干,干嘛这么凶。 不是,你,你谁啊?!小凤凰趁着面前这人还在嘀嘀咕咕说教个不停,猝不及防一把窜上去扒了他遮脸的面巾。 「红红!」小凤凰嘴顿时撅得老高了! 都说了你不能来这里,怎么就是不听话! 红红顿时偃旗息鼓,不敢再骂骂咧咧了。 而且…自己为什么要说教薛寒凌?刚刚他只是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也不应该被这软乎乎的小傢伙看到。 简直跟里面的主角是自己一样…… 回头去看床上的男人,红红髮现床上的男人,早已经悄无声息换了个表情。 应该是,和他一样的表情,震惊的,迷茫的。 「都说了让你不要来了嘛!」小凤凰赶紧把人揪到自己身后,扬着小脸左瞧瞧右看看,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窜出来攻击他和红红。 当然,最怕的还是自己护不住红红。 「好看吗?」在暗处好生看了一场好戏的神使缓缓走出来,手上还拿着未干的毛笔,毛笔笔尖微红,薛寒凌大致能猜出那红要点缀在哪里。 ……就,最后一幅壁画,那妖冶男子的唇色,还没有点缀上。 薛寒凌下意识去瞅他的脸,红红也一挑眉,莫名生气。 「你,你长得和画上的人一样!」薛寒凌没等红红作出反应,便惊唿出声。 没看出来,你个人模人样的东西,竟然馋人家过世之人的身子!你不要脸! 从他惊异的冰蓝色双眸中读懂那暗藏之意,『咔吧』一声,神使悄无声息拧断了手上被奉为珍品的判官笔,脸还跟着扭曲了一下。 什么我长得像画上的人!明明是画上的人长得像我!神使瞅见薛寒凌诡异萌的小表情,沉默半天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经意又看见地上的判官笔,他冷笑一声,随手将那折断的神器碾做了灰尘,消散于天际。 反正这东西宁愿封闭自己的灵智也不愿臣服于他,倒不如毁了得好,免得落入有心人之手…… 薛寒凌不动声色挡住红红,开口道:「你想怎么样。」澜苍早被他悄悄捡了起来,准备随时和小主人一起上。 欺负谁也不能让小主人被欺负!澜苍非常有原则。 神使嗤笑一声,理都没有理他,而是扭头看向他的身后:「红红,过来。你是又闯什么乱子了吗?」 红红闻言一脸懵,薛寒凌也一脸懵。 这两人怎么就能扯上关系呢? 「我似乎不认识你。」红红没有选择再躲在薛寒凌的身后,他大大方方站到薛寒凌的身旁,周身气势竟然分毫不输给那神使。 神使脸上的笑挂不住了,这人真是红红,一路跟在那人身后只知道祸害别人的女人? 「过来。」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红红皱眉,一点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过来!」神使一声吼,小凤凰顿时被激到打了个嗝儿,还顺手挡住那唿啸而来的腥风! 你不讲武德!薛寒凌反手用澜苍『敲』了神使一个措手不及,神使原以为那东西不会正儿八经打中他,谁知猝不及防竟然被打了个正着! 神使捂住自己的脑袋,觉得眼前都在冒星星:「你那什么鬼东西?!」本神使可是神!怎么会被还未飞升的人给伤到! 反手一个漂亮的剑花,空气中隐隐凝结出星星点点的雪花,将腥风屏蔽在外:「…它是澜苍。」 破防点满,物理之神的澜苍。 「澜苍?」神使这才分心去看那武器,古朴无华,不仔细看还真没看见有这玩意儿……不过,怎么看都有点眼熟,「饶羽!」 澜苍一怔,薛寒凌也跟着没反应过来。 什么饶羽? 「饶羽?」薛寒凌指尖摩挲澜苍油光水滑的剑柄,觉得自己这把澜苍剑恐怕在之前还有个响亮的名号…… 毕竟是神器,一定是哪位古神曾经的武器,才会被叫做神器。 神使对饶羽忌讳颇深,他永远忘不了饶羽的前任主人……是如何将他们剥皮拆骨的。 明明已经抢来了神骨换上,却又被饶羽生生剖出来,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永远只是伪神,而无法成为正神的原因。 神使咬牙切齿,那饶羽的主人死前还神音降世,让百姓不要信他们这群欺世盗名之人……所以直到现在,他们从百姓那里获得的信仰都少的可怜。 甚至都无法支撑通天的道路,下界自然也无人能羽化登仙……也不知还守着那一隅之地干嘛。 神使视线模煳,他甚至将执剑的薛寒凌认做了那位高高在上,不肯分神给任何人的古神。 古神守护世界,而饶羽的主人守护古神,他是『它』最后的防护手段,是『它』的化身。 「悯漠!千年已过!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们!为什么!!!明明已经剖掉了我们的神骨,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欺世盗名!」神使利爪化骨,锋利的骨尖正对薛寒凌,寒光凛冽,照见薛寒凌冰冷的眼眸。 薛寒凌还没反应过来神使说了什么,身体就已经下意识去抵挡那锋利的骨刺,火花闪烁,澜苍再一次逼退神使。 神使眼中血泪落下,他追随了木神那么久,仅仅只是为了能让他多看自己一眼……可为什么,曦和永远不肯垂眸。 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想到自己背叛曦和的点点滴滴,神使眼泪淌得更厉害了,他偷偷下界,为的就是復活木神曦和,可惜木神早已死去,即使留下那一丝半点儿的痕迹,也只是一具尸体。 第155页 但还好,还有一具尸体。 可那么多的阳气啊…都只能让那具尸体的手指微微动弹两下。 听见悯漠这个名字的一瞬间,红红的心脏勐的跳了两下,他好像看见了许多……逝去的过往。 那时天光落地,他还是个懵懂刚出世的孩子,但依稀记得,自己应该是有一个捡来的妹妹…可妹妹不见了,于是他边走边找,走到最后直接憋不住眼泪哭了出来。 白髮的男子从侧边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一个噘嘴委屈巴巴的小姑娘,一身漂亮的粉衣,可惜小脸蛋脏脏的,漂亮的髮髻也乱了,一缕一缕挂满了草叶,看着像是面朝下摔了一跤。 于是哭着哭着,曦和破涕为笑。 「给。」白髮人提着小姑娘的后颈衣领,把人提猫一样提到他的面前,蹲下身正经道:「她刚刚用脸剎了个车……」 曦夕闻言没忍住,『汪』得一声嚎了出来。 什么叫做用脸剎了个车?!她分明就是看这个白髮哥哥看傻了眼从树上掉下来了! 实在是太过分了! 曦和恨铁不成钢瞅了瞅自己一点都不淑女的妹妹,弯腰行礼道:「谢谢这位哥哥……我是曦和,敢问哥哥大名。」 说罢,两兄妹眼巴巴瞅着形容昳丽,白髮曳地的男子。 他们从未见过能将温柔和清冷糅合在一起的人,又或者是他长得太过好看,让警惕的古神天生就对他产生好感……反正曦和就是很喜欢他。 白髮男子发了会儿呆,悠悠回应道:「悯漠,就这样叫我吧……我和你们的身份是一样的。」 应该是一样的吧,所以不用叫我哥哥。悯漠怔怔的,曦和猜他大概是在发呆。 明白他意思的两兄妹嚎了一声,一左一右扒拉住他有力的臂膀,嘀嘀咕咕和这外冷内热的悯漠说起话来。 「哥哥我俩是掌管花木的,你是掌管什么的啊?」 「……我不知道。」悯漠仔细调动了体内的神力,发现都是攻击性极强的力量,总而言之,没有具体的属性。 「你怎么会不知道啊,『它』给你的神力一定非常厉害!」曦夕笑的可甜了,脏兮兮的小脸蹭到人家的白衣服上,留下个滑稽的脸印子。 悯漠瞅了瞅那脸印子,把那黏在身上的牛皮糖扯下来,不知从哪儿摸了张帕子给她擦脸。 曦夕可爱漂亮的小脸蛋露出来,她嘻嘻笑了一声,抱住悯漠的脖子就亲了一口。 曦和眼巴巴,他也想亲这个哥哥,可是自己是个男孩子……不能像妹妹一样撒娇。 ……怪丢人的。 悯漠不动声色擦掉自己脸上的口水,一左一右扒拉两个小少年,把人往指引的方向带。 这是他们相遇的初始,亦是湮灭的未来。 「悯漠,你最喜欢什么呢?」不过三两天,木神曦和已经成长为一个英俊的青年,大致看着比悯漠高一个头,于是这时,他开始和悯漠讨论一些寓意更深的东西。 比如悯漠有没有喜欢的人,又或者是悯漠究竟多大了。 可惜悯漠一直不太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懵懵懂懂像是一个少年。 悯漠给长大了也依旧撒娇个不停的曦夕戴上花环,又给一旁睡得打唿的水神融漓盖上被子,动来动去就没个安稳的时候。 而他的周围,或坐或趴挤满了成年期又或是刚出生的古神。 第一百零八章 薛寒凌 此时大家不约而同睁开眼,想要知道悯漠最喜欢什么。 只要是他喜欢的!我一定会为他拿到那样东西,然后把那东西亲手捧到他的面前!大家都这样想。 悯漠这时才分心想了想,其实他喜欢的东西很少,脑子里大多数时候也都是混沌的…不过他很爱看凡间发生的故事,那样的鲜活,热烈,他很想亲身体验这些故事。 「我喜欢……这下界的百姓。」悯漠如此回应。 从未在古神面前笑过的他轻轻微笑,像是四月的花,温柔又多情。 红红的眼角淌下了泪,他终于想起来,为什么古神都愿意善待人类了,因为悯漠曾经说过,自己喜欢他们。 因为喜欢悯漠,所以大家爱屋及乌,对百姓宽容,赐予他们粮食,风雨,以及美好的未来…… 可后来他们是怎么对待古神的呢?红红不愿意多想,他只想处理好眼前正发生的事情。 「迟央,够了。」红红用身体挡住了不停攻击薛寒凌的神使。 神使听见这熟悉的语气,有那么一瞬间,眼中露出几分惊惶,和解脱。 太好了,太好了,他没死,他没有死,所以……是不是一切都能回到过去? 回到那段他跟在木神身后的过去。可一转眼,他又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红红?」薛寒凌完全没反应过来,他冰蓝色的眸光洁灵动,红红闻言扭头对上他的那双眸,突地就笑了。 悯漠以往的眼神,总是懵懂而清冷的,比起他们这些三两天就长大的古神,他才更像一个孩子。 后来他们才知道,原来悯漠只是『它』造出来的一个工具。 用以守护他们的工具。 所以当古神一个接一个陨落的时候,『它』将一切的怒火都撒在了悯漠的身上。 也可以说,是悯漠自己再惩罚自己。最后,悯漠满身风霜,寻到了那些鸠占鹊巢的人,一根一根,将他们欺世盗名得来的神骨剖出,返还天地,但留给他的,只剩下身死道消。 第156页 那么好的悯漠,怎么就消失了呢?红红阖眼,即使知道自己復活,那么其他的神也不远了,但他竟然分毫喜悦也无。 因为悯漠再也不是悯漠了。 而那一战之后,无人信仰上天京的神,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从凡间百姓那里获得的信仰,也还是岌岌可危。 而这些,都是曦和漫长的梦境里所看到的。此时回想起来,竟然觉得酸涩。 悯漠不允许那欺世盗名的伪神对他们有分毫的玷污。 红红睁眼,揉了揉薛寒凌头顶悄悄翘起来撒欢的小凤翎,微笑道:「我知道,你不是他。」所以,今生的饶羽,也只会是澜苍了,对吗? 你没有犯下任何错误,不要再背负那些悲伤了,好吗? 薛寒凌凝视他悲伤的眼眸,突然就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眷恋…就好像,他曾经同红红很亲密…不止是红红,又或许还有更多的人。 没等薛寒凌从这奇异的情绪中反应过来,迟央像是勐然发觉到了什么似的,勐然抬头,斥声道:「你是曦和,你是曦和!你只有面对悯漠的时候,才会那样温柔!」 他像是突然疯魔,捂住自己的脑袋呢喃个不停,薛寒凌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也只听见什么『对不起,原谅我』,『我不知道他们会这样做』之类不明所以的话语。 明明见着自己在乎的人应该满是喜悦,可迟央却一直低头呢喃,恍若疯魔。 曦和垂眸,红红的身体骤然倒地化作尘埃。也罢,红红不过也只是神使造就的一道幻影。 而床上睡得极香的男子睁开了眼,用赤金色的眸看向蹲在墙角哆嗦个不停的迟央。 薛寒凌看清那双眸,不知不觉想起了林深。 小徒弟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眼见这里的事好像也和他没关系了,小凤凰将澜苍藏到身后,挪啊挪准备先跑路再说。 「你跑什么?」曦和即使知道他已经不是悯漠了,可如今的薛寒凌懵懵懂懂,一点也不成熟,这怎么能让他放的下心。 唉,即使换了个壳子,他还是单纯到爆——能将忘记一切的自己带回小基地,还那样信任,这不是单纯是什么? 不过这话若是被林深听见,估计得笑他蠢了。别说带你一个没记忆的『姑娘』回小基地,就是带十个,一百个,他也有办法收拾的服服帖帖。 薛寒凌收回迈出去的jiojio,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上傻了一半的迟央,两只爪爪在身后拧啊拧:「这不都…没我什么事了嘛……」 声音小小的,仔细听来还有几分委屈巴巴的意味。 合着还是自己的错了?曦和见他眼神左闪右闪,就是不肯看他,突然想起来他的身边…好像一直有一个男人? 「想去找他?」曦和下床,步履蹒跚,他身后的迟央听见动静,竟然诡异地停止了嘴巴里的叨叨。 薛寒凌噘嘴,不肯应他。 和你莫得关系,我们又没多熟。 曦和想了想他同那男人相处的行径,一路下来倒是意外的亲密……总之,实在是不像普通朋友那样。 更像是,携手并肩的恋人。 「寒凌,你该不会,动心了吧?」曦和挑眉试探问他,想通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无他,这两人相处实在太亲密了,而且完全不避讳外人,一吨一吨狗粮往他们嘴里塞。但奇怪的是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任何人能插进他们之间。 很奇怪的感情。曦和心说,所以那个男人才敢放心将附身在红红身上的自己带回去,原来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做威胁。 因为薛寒凌的视线总会悄悄集中在他身上,没人抢的过他。 瞅见薛寒凌脸颊浮现的微红,曦和又突然想到,从前的悯漠似乎没有感情,也不是没有古神向他告白过,穷追勐舍的也不少,可悯漠从来没有答应过他们……搞了半天只是人不对。 原来悯漠…薛寒凌沉浸在爱情之中,也可以如此鲜活亮眼。 就像他没事总喜欢透过水镜,流连凡间的百景。就是不知道那林深究竟哪里好了,能拐走他们可爱的哥哥。 「你,你别问了。」薛寒凌被他盯到恼羞成怒,指着地上不做声的迟央就斥声:「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不是该处理他的事吗?」 提到迟央,曦和的神色不由冷了许多,即使他们热爱人世间的一切,触碰到原则性的问题,也还是无法原谅。 迟央突然站起身,他鲜红的眼眶眼白早已化作漆黑,那瞳也变作不一样的赤红。 曦和一声怒斥卡在喉咙里……迟央他堕神了。 「何必呢?」未必没有察觉到这永远跟在他们身后修仙世家弟子,只是曦夕总是说他心术不正,于是曦和也从未正儿八经接触过他。 事实证明,曦夕也没有说错,这迟央处处在他们背后使绊子,一开始使他们神力失效的毒,就是迟央下在百姓供奉的食物里的。 其余祸害他人的事,不说也罢。 迟央突然笑了起来,雪白的牙齿衬他妖冶的五官,诡异到薛寒凌频频皱眉,澜苍也悄悄钻到他的手中,发出嘤嘤嘤威胁的尖啸。 坏人! 迟央却无视了这声音,只专注凝视曦和,「何必呢?您这话说的,迟央心好痛……」他的眼眶中淌出漆黑的血,剧烈的煞气从他身体里汹涌而出,腥臭到两人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 第157页 实在太臭了,人体在接受到难闻的气味时也会吞咽唾液,因为反胃。 「我是为了您,才变成这样…用摄魂术杀人,收集阳气,造这黑塔……」他突然看向自己的手,那皮肉已经开始被腐蚀,红白相间,似乎能看见点点蛆虫蠕动,噁心至极,「如今,连天都不容我了……」 曦和仔细观察,半晌,无言嘆气。 迟央并非主动堕神,而是作恶太多,天理难容,早就已经由内部腐坏了……即使有再多新鲜的信仰,也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而且,他们体内没有神骨,即使有精纯的灵力相辅助,肉体无法承受神力,早也应该湮灭归尘。 本就做了违逆天道之事,自然也该全盘接受迟来的代价。他们这一死,等待他们的将会是魂飞魄散。 不仅仅是迟央,那蹲在上天京的伪神早已预见未来的结局,这才是他们行动的原因。 迟央,只是最开始的一个,被利用的棋子罢了。满心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被发现,却恍然不知早已身处棋局之中,如同那些被利用的过往。 「…你这话不对。」薛寒凌按捺住想要当锤子上去敲人的澜苍,抬头,双目坚定,「感情不应该是两个人的事情吗?你这样的,只能算是一厢情愿,还是帮倒忙的那种……」 「你还是罪魁祸首的帮凶……」薛寒凌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迟央犯的罪天理难容,其实解释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因为他就快要死了,因果的种子早已埋下。 第一百零九章 重逢 迟央闻言,竟然大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一点也不开心,听起来只令人觉得刺耳。漆黑的泪水不断从他眼眶中滑落,地面被灼烧出一个个小小的坑。他能感受到,他的灵魂无时无刻不在煎熬,如今,终于被焚烧。 「是啊,我喜欢你,和你没有关系。总而言之,我已经做到了,」他突然走向不发一言的曦和,想要伸手去抚摸那魂牵梦萦的脸,最后却只能仍由腐烂的手落下,「足够了,我将你復活了。」 而他,再也没有触碰曦和的资格,迟央感觉到自己的体内有东西正在流失,或许是生命,又或许是他从别人那里夺走的神力…… 曦和抬掌,指尖流窜着微绿的灵光——那是他曾失去的神力。再一抬头,迟央早已经跪在地上,呆呆用漆黑的双眸望着天顶,也不知是在望着谁。 「我不后悔……」 神即将一位一位开始归位,曦和能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而神识中,也多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最终,迟央变作一尊跪地的冰雕——薛寒凌不忍看他变作一滩腐烂的泥,维持了他最后的尊严。 「其实没有必要。」或许变作空气中的一缕微尘,逍遥自在,合该是迟央最后的归宿。 那样想必他也能过得释然一些。 薛寒凌指尖的雪花融入冰雕,整个内室的角落冰霜缓缓蔓延,直至冻结天顶……一会儿他们出去之后,这里就再也没有人能进入了。 「我知道。」他凝视冰雕中的人,有些怅然若失,「但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我觉得……还是让他在你心中一直这样吧。」 他应该也不想让你看见自己腐朽的模样,因为这是你第一次正眼去看他。 曦和微微怔住,想到从前曦夕说他心术不正时,似乎感觉到了微妙的难过。或许他不该全然相信曦夕的话,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现在,迟央已经不欠他们的了。 「走吧。」曦和不忍再看,率先离开了内室,薛寒凌最后看了一眼跪在地面的冰雕,微不可查嘆了口气,轻轻阖上大门。 安眠吧,没有痛苦的那种。 门上的阵法再度修復,冰冷的玄冰一层一层封闭这人为造出来的地狱十八层,连同那些不堪入目的过往,一同沉入永远干净纯洁的冰雪之中。 空气中的血腥气也淡了许多,小妖魔们缩在墙角一动不动,尤其是在看见门里走出一个玄黑的身影时,更是噤若寒蝉。 曦和本就是神,对他们这些不该留存三界的生物天生就压制得死死的——但其实只要它们不去害人,曦和也懒得去管。 薛寒凌提剑走出,看也没看那些小妖魔,抬脚就往上窜,脚步急切,身姿清越,整个人仿佛在飘一般。 「……」也不用那么急吧。 曦和连忙跟上,只是他这人高大俊朗,周身灵光闪烁,一点不像前面那娇小身影的跟班。小妖魔眼珠子跟着两人动作的方向提熘提熘转动,别提多滑稽了。 林深这边,正和幻象中的蜃斗地正酣,他一点不怕那些由他心生的魔障,全心全意只有一个想法——赶紧打完架出去和那只不听话的小凤凰算帐! 最好再多打他几个屁股!小傢伙胆子挺大,什么都敢瞒住他,连死都要悄悄的! 非要让自己愧疚到心都滴血吗? 林深越想越气,手上舞剑的力度愈发大了,仔细看那舞剑的身姿,还颇有两分他师尊那样的暴躁。 蜃被他锤了满头包,完全没有搞懂这个人怎么突然就不怕幻境了,他以前可从来没有失手过! 因为没有人能逃脱本能的恐惧和嚮往。 但林深本质上作为一只动辄惊天动地的魔,好战分子铭刻在他的血液之中,面对危险只有愈挫愈勇,哪来后退一说。 第158页 尤其在知道小凤凰根本就没有在这里之后。 于是蜃这武力值不高的傢伙轻易就被看破,挨打挨到涕泗横流。 「停!」蜃实在是受不了了,他完全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幻境中准确发现自己的,「他们都没事!但是现在我们都出不去,神使施了秘法,再过一刻钟就没了!」 林深停止攻击,无意识喘了口气,金色的瞳紧盯着蜃,无意识从嘴角凸出的犬齿尖利,骇到蜃觉得自己能被他生啖了。 蜃此时不太灵活的脑子转得飞快,他赶紧放出在隐藏在黑塔各个角落的水境,两只近乎透明的手飞速翻阅,生怕自己找不到有关他伙伴的那些水境。 「这,这里!」翻了几秒,蜃连忙把水境放大给林深看,「黑塔里除了神使和我!本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了!你完全不需要担心——!」他说话的声音声嘶力竭,明显害怕到极点,迫于形势却还要解释。 神使本就是偷偷从上天京跑下来的,他又怎么敢放开拳脚,能在下天京攻得一席之地获得信仰,维持寻找木神的能量,就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完全不需要担心发生意外好吗?! 就连自己,也是因为神使骗他能让他飞升,才过来帮忙的! 现在可真是吃力不讨好,好好做自己的妖魔不好吗?非要沾染上血气,这下可好,被人打了一顿不说,连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得知小凤凰没事,林深松了口气,可再仔细看,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怎么觉得,薛寒凌像是跟着谁在走?而且那小嘴撅的都能挂油壶了,一脸委屈,走三步退两步的。 难道是被神使欺负了? 感觉到林深周身的气势又升了上来,蜃眼前一黑,赶紧挪了个正对白衣人的水境给他看。 不过正对的,不是薛寒凌,而是另一个玄衣黑髮,英俊霸气的男人。 「这谁?」林深语气森冷,他倒是没想到,这傢伙真的敢骗他。 蜃咽了咽口水,小嘴叭叭:「就,就是那个神,神使说,是真正的木神。」 林深一言不发,盯着水境中两人的行动,他明显看见薛寒凌右脚一伸想跑路,哪知嗓子都卡到嗓子眼了……薛寒凌就被逮到了。 「你跑什么?」他听见那男子在问。 薛寒凌嘴撅地老高了:「我们已经在这里转了好几圈了……你是路痴。」 曦和见自己这德行勐然被拆穿,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那妹妹经常莫名其妙走丢,也是因为他路痴的原因。 「…跟我走吧。」薛寒凌瞅着那张英俊的脸,莫名生不起气来,脚一踹,还真被他踹出一道门来。 曦和挑眉,这哪儿来的,他刚刚怎么没看见? 殊不知要是曦夕在这里,估计又得骂他了,路牌放在路中央都能看不见的人,还能指望你看见镶在墙里的门?! 接着,薛寒凌过五关斩六将,一脚接一脚,最后实在踹不动了,就让澜苍出来哐哐撞大墙,偏偏人澜苍一点也不介意被这样使唤,叮叮噹噹还跟着哼唧两声,可高兴了。 这边的蜃则是手指都翻到抽筋,刚刚他们进来后,黑塔内部的防御机制自动启动——也就是那一道又一道的大门,哪知薛寒凌就是那么暴力,那些布满阵法的门根本挡不住他。 这也就难为了一时兴起布下水境的蜃,只要他的手没跟上薛寒凌转换的节奏,身后的男人就会不动声色盯着他。 悄无声息的威胁。 吓到手指都在颤抖。 最后,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怎么的,薛寒凌竟然撞着撞着,就撞到了林深的面前。 这门从内往外打不开,可不代表从外往内打不开…… 薛小鸟如同一只雀跃的小鸟,看见林深的那一瞬间眼睛都闪闪发光,往前一挤,曦和『pia』一下被挤到门槛上,被无视了个彻彻底底。 林深挑眉,将扑过来的小凤凰接了个结结实实,都没带往后退的。 「林深林深~」被拦腰抱起,薛寒凌使劲在男人的怀里扑腾,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这都快一个时辰不见了……也差不多! 林深亲亲他的额头,唇瓣下滑又舔了舔他眼角那几片雪花化作的小碎羽,麻麻痒痒的,小凤凰瞬间就软了腰。 整只凤凰都羞答答了。 「想继续亲你。」林深轻笑一声,靠在他泛红的耳边呢喃。 那语气中含着深沉的欲,被牢牢压在火山之下,似乎就要喷涌而出,流连过小凤凰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林深看着他,眼中的寓意颇深,自打他看见这只可爱的小凤凰扑过来,整个人不想放手。 突然就不想打他的屁股了。 宝宝,我并不值得你为我付出那么多。他脑海中又浮现了前世小凤凰在他掌心化为飞灰的画面,蜃无法改变人心中最害怕的东西,所以那些画面,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有关他们的过往。 我的小凤凰。搂住他的臂膀收得更紧了,薛寒凌也感觉到小徒弟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乖乖巧巧缩在温暖的怀抱里,褪下自己一身的盔甲。 第一百一十章 受伤的小凤凰 维持凤凰本相消耗的灵力太多了,即使他现在恢復了不少,也还是觉得累。 曦和和蜃再次被无视了个彻底,不同的是蜃完全不敢大声,而曦和则是不知道该怎么发声。 第159页 论自己刚醒来就看见最喜欢的白菜被拱了该怎么破? 生气还是静悄悄祝福?曦和觉得都不大合适…… 「要不…我们先出去?」曦和实在是受不了这黑暗中的点点滴滴了,弄得他浑身发痒不说,还要被迫吃狗粮。 刚醒来就吃饱了,尼玛的,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 林深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放下就差没撒欢儿的小凤凰,拉住人就往外走。 再碰他就捏死你。从林深眸中看出这层深意,曦和微不可查笑了笑,心里更加不爽了。 「林深,等等嘛。」薛寒凌两只jiojio都快跟不上了,本来他和林深身高的差距就大,这下某人迈开步子想要拉开距离,他就更加跟不上了。 林深看着他,莫名其妙生起了闷气。 也不知道在气什么。 「唿,」薛寒凌喘匀了气,心说小徒弟了真难懂,和小话本里说的一样……媳妇儿心,海底针。他转身,等待其余几人和小妖魔全挤出来了之后,动手封了这座塔,「它不该存在的,就这样吧。」 曦和停在他的身边,静悄悄看着黑塔的塔底蔓延出冰蓝色的玄冰…… 一时无人发现,一团黑影悄无声息靠近。蜃被冷到打哆嗦,感觉自己的贝肉都快冻成冰坨坨了…他扭头,瞟见那团黑影勐得向曦和射去。 这是什么……有什么东西就要脱口而出了,可蜃一时半会儿就是想不起来。 「啊——!」黑影中的邪气突然旺盛,蜃恍然大悟,发出一声尖啸,薛寒凌下意识回首,一掌推开了还没反应过来的曦和。 却正面撞上了黑影。 「是他的手下!那些守序者!!!」蜃终于想起来那些选择和神使合作的傢伙,也怪他喜欢呆水里睡觉,竟然完全忘记了! 神使一人下凡,又怎么可能凭藉一己之力使黑塔拔地而起…… 林深一怔。 小凤凰猝不及防正面挨了一下,整只凤凰都呆呆的,他只看见林深向他跑过来,金色的魔瞳和漆黑的魔角已经探出,俊朗又霸气…… 是他最喜欢的模样,可他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也不想明白自己为什么时刻都在受伤…… 小凤凰软踏踏倒在林深的怀里,唇色可见的雪白,林深反手捏碎了笑的疯狂的守序者,也没注意到守序者又悄悄传达了什么。 怀中至宝的唿吸愈发微弱,猫得掰转个不停,猫猫叫了两声甩着肥肉肉就往玄清门的方向跑去,身姿健硕像一只小老虎。 林深知道它说了什么,可他也已经无暇分心了。 他此时只有一个想法,怎么办?嘴唇被咬的出血,手都在无意识的颤抖。 为什么,你总是要替别人付出那么多呢? 曦和不断用神力温养薛寒凌体内肆虐的寒气,可不管怎么样,那寒气都仿佛附骨之疽,转眼疯狂吞噬了输入的神力。 「该死!」要是曦夕在就好了,自己如今的神力根本无法驱除那东西!曦和气到眼眶发红,怪他没有反应过来,这才让那些傢伙有了可乘之机! 这些傢伙,怎么时刻都在针对凤凰! 「…我要带他回魔域。」林深抬头,眼白变作玄黑,不同于迟央那样的浑浊,那玄黑之中暗藏星辰,曦和觉得自己根本没法拒绝。 曦和冷静下来,提议道:「带上我,我能暂时维持他体内的经脉活性。」 他很信任林深,连他都做不到的事情,自然就只能指望这满身凶戾的魔君了。 或许林深真的有办法。 林深没有说话,默默从储物袋揪出一团黑糰子。 黑糰子被他丢到玄冰之上,『嗷』地一声惨叫出来。 屁股,屁股冻没了! 刚想斥声吼林深那混蛋,魅魔就察觉到空气中不正常的氛围。 「怎,怎么了???」魅魔凝脂的大脑动了半晌,小动物一般的警觉让她觉得还是先不要发火比较好。她扭了扭圆墩墩的身子,这才看见她很喜欢的小凤凰躺在林深的怀抱中,一动不动。 她发出一声惊唿,几乎是立马化作魅魔本相,捏住薛寒凌的腕部诊断。 魅魔不擅长打架,可她却极其擅长毒药的研制,各种疑难杂症都有涉猎…… 这时书诗百里仕二人灰头土脸从一旁走出来,鬼知道他们是怎么一路到了地下,挖坑挖了好久才回到地面。 就很离谱,这黑塔周围全是陷阱,他们以为他们进入了黑塔,可谁知他们连黑塔的边角都没有摸到!反而顺着斜坡向下,碰见一大堆正在吹牛打屁的妖魔! 打了妖魔一顿,他们还从妖魔那里得知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书诗见情况不对,连忙从百里仕的怀抱里跳下来,他像是一阵清风,百里仕捻了捻手指,还有些微微的怀念那和煦的滋味。 「这是碰见守序者了?」书诗想到什么急急忙忙的,他蹲到薛寒凌身边,掏出胸口里的一个小瓶子,打开,「这是冰蚕,我和百里仕刚刚在下面捡到的……虽然魔化了,应该还是能拖一些时间。」 一只肥嘟嘟的冰蓝色虫虫滚了出来,浑身冰蓝色像一颗宝石,它晃了晃触角,有些害怕的打了招唿。 嗨…… 魅魔松了口气,算他们运气不错,碰到了这等珍贵之物,即使妖魔化了,冰蚕也依旧是救命的利器。 第160页 而且薛寒凌体内的寒气被激发放大,冰蚕绝对是最好的缓解之物——这傢伙就靠吞噬精纯暴烈的寒气为生,可惜山海界除了薛寒凌所在的寒峰能供应得上它们的消耗,其他地方都不行。 大概就是因为吃不到上好的寒气,这小东西才会选择魔化的吧…… 冰蚕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小脑袋一甩晃晃悠悠扒拉到薛寒凌的手指上,结果因为太胖半天都没爬上去,颤抖着一堆小jiojio疯狂扑腾,最后还是魅魔把它捻起来放好。 感觉到美味的冰蚕口器微微动了两下,吧唧一口咬了薛寒凌的中指,往内注入几分冰蚕丝。 薛寒凌痛的颤抖起来,林深下意识想要阻止它,就被魅魔摁住了手。 「现在只有它能救他…你先别担心,回了魔域就能用魔莲了。」魅魔自然知道这恶枭君的打算,全天下最能灼烧寒气的自然还是魔域的魔莲,可惜魔莲终究是传说,也不知找不找得到…… 如今也只能是一个安抚林深的说法罢了。 林深在感觉到薛寒凌体内寒气爆发时就想到了魔莲,这魔莲由精纯的魔息凝结,所在之处就是火山,可魔域有火山的地方却不见得有这魔莲。 只有那里才有。 冰蚕咿咿呀呀吸了好些寒气,直到把自己撑得都快透明了,这才轻轻『嗯』了一声,停了下来。 吃饱了呀。 魅魔又上去搭脉,果不其然被冰蚕吞噬了寒气的薛寒凌脉搏平稳了许多……可治标不治本,如果没有找到治癒的方法,这寒气会愈来愈暴烈,直接最后冰蚕也拿它没有办法。 她收了冰蚕,静静等待下文。 「回魔域。」林深声音嘶哑,这一世他的本体还没有去过魔域,自然也没有留下神识印记,因此只能让魅魔进行传送了。 魅魔吐了一口气,任劳任怨画好了阵法,几人不等书诗百里仕回答,便自行离开,给人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这就……好了?」百里仕还有些不敢相信,黑塔此时再被微风吹拂,金铃叮叮噹噹依旧响个不停,可奇异的是,再没有那种诡异的感觉。 行走的活尸也早已化为泥土,悄无声息反馈这片他们曾经热爱的土地。黑塔变作冰塔,月光终于穿透云层来到这里,坚硬纯洁的玄冰折射七彩的光芒,安静而美好。 书诗轻轻点头,「他们早已解决好了一切。」 「那你刚才在下面抱着我不放什么意思啊?」百里仕终于能放心调笑。 书诗回头瞪他,你还趁我不注意亲我了呢,我找你算帐了吗?! 恶人先告状!小时候的书都读到肚子里去了! 书诗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从先前的温文尔雅,到如今越来越傲娇,而这自然是拜某人所赐。 百里仕上前亲亲蹭蹭,书诗推开他的脸,却挡不住那攻势愈发密集的手,最终只能被摁在怀里亲昵。 这一刻,他只恨自己为什么是一本书,天生体术虚弱。 不然,他就可以将某人压在身下了啊…… 眼前光华流转,不过弹指之间,几人就回到了魔域。林深望着熟悉的玫瑰色天空,奇异的怀念自心头涌出。 小凤凰曾经也是这样,一颠一颠在魔域迈开勇敢的步伐,可惜大家对他都不怎么好,所以最终…… 这一世,绝不能再让他悄无声息逝去。 「先去月照那里。」魅魔手指一勾,又给几人挪了个地儿。 第一百一十一章 前世今生 此时此刻,月照正在自己的月照宫内有一口没一口喝着小茶,炎严喝多了酒,趴在一边四仰八叉睡觉。 「哟!」魅魔一秒闪现到月照身后,『啪』的一声,脆响的巴掌落在月照肩头,偏偏这女人还笑的满脸肆意。 月照噗一声喷了满口茶水,气的额头青筋直跳。 臭女人!每次都来这一套! 「赶快收拾个房间,恶枭君回来了。」不等月照开口骂人,魅魔靠在他的耳边小声叮嘱到。 月照立马收了骂人的心思,传音唤了几个下属赶紧收拾屋子。 十万火急的那种,他的月照宫可再经不起一顿焚烧了! 炎盐哈喇子淌了一桌子,还无意识挠了挠自己的脑瓜子,唿噜唿噜睡得极香。 待到几人把薛寒凌搬进去放好,魅魔又找到林深,小声和他嘀嘀咕咕了几句: 「你知道,我玩儿什么最厉害吗?」 林深这才抬眸看了她两眼,意思是有屁快放,别在这儿打扰别人休息。 魅魔抽了抽嘴角,恨铁不成钢:「『情镜』啊!冰蚕虽然能救人,但是效果最大的地方还不是吞噬寒气……它那丝能刺激人心头最隐秘的欲望!他的欲望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林深眉一挑,两只金眸深邃黑暗。 所谓『情镜』便是魅魔同人欢好时施展的术,不仅能让人在现世中飘飘欲仙,还能诱人看见最美好的事物,让欢好二人更加深入——所以魅魔为什么叫做魅魔,也是有原因的。 说清楚。林深目不转睛。 魅魔抖了抖身子,情不自禁变回了黑糰子,她被林深盯得慌,这样的形态能给她安全感:「最好的方法,就是满足他的欲望!你不做就释放不出来,他会有心魔的!」 林深哑声开口:「他这样子,孤能做什么?」所以你在逗孤? 第161页 魅魔弹了弹身子跟个皮球似的,继续叭叭:「我管你怎么做,而且这样还能引出来一部分寒气,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蹦蹦跳跳撒丫子跑的飞快,生怕自己被林深当皮球拍。 回到内室,床上的人早已经无意识把自己的衣服蹭的乱乱的,小爪爪还放在微微起伏的一团上无章法乱来。 「呜……林深。」薛寒凌只觉得骨头缝里都痒痒的,而且全身还莫名其妙的痛,始终醒不过来,但是又非常难受。 而唯一能安慰他的,大概就是那一直存在于脑海中霸气的玄色身影。 「宝宝,你的欲望,真的是我吗?」林深勾唇轻笑,眼中金色闪烁不停,熟悉的人大抵都能知道,这是他极度兴奋的表现。 当魅魔说到隐秘的欲望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因为那小凤凰无时无刻不在撩他,可再怎么想,他也还是不能确定——前世的自己似乎一直在伤害他,小凤凰真的不会记仇? 薛小鸟继续摸摸蹭蹭自己不舒服的地方,林深见状轻轻帮他弄了几下,那小傢伙才颤颤巍巍释放,咿咿呀呀轻轻哼着,似是舒爽,又好像疼痛。 「……痒痒…」刚是寒冷,释放出来又是隐隐约约的灼热,这冰火两重天的感受着实不太好受。 见他又要将爪爪放到那一块湿润上去,林深捉住他的手不让他安抚自己。 「我是谁?」莫名,林深压低嗓子,靠在薛寒凌的耳边,压抑着嗓子问。 薛寒凌蹭了蹭,轻声喃喃:「是…是小徒弟,我的林深。」 林深轻笑,心满意足继续帮他疏解体内绵绵的躁意。 你的欲望是孤,孤一定负责。笑罢,还漫不经心看了看门外。 感觉到林深漫不经心的目光,曦和停在外面,喉结上下滚动,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了。 还说这林深没有吃醋呢,他暗自吐槽林深这傢伙不要脸,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然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还不是察觉到他就在门外,想要宣示主权罢了。想到这里,曦和又松了口气,用神力裹住神力变作灵珠,biu一下扔了进去。 有人照顾他也是一件好事,毕竟和他们一起,薛寒凌似乎从来就没有碰见过好事……而且现在的自己,并不算完整的神,或许是伪神当道,又或者是其他什么,总而言之,很多事情都不在掌握之中。 林深接住那颗光华流转的灵珠,轻笑:「真好,这一世所有人都爱你。」 「你一定会没事的。」 小凤凰抱住他蹭蹭,嘴唇冻得发紫。 深夜,即使被冰蚕吸食了体内大部分的寒气,那寒凉还是孜孜不倦发力折磨薛寒凌,他缩在林深怀里哆哆嗦嗦,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刚杀死荒魔的时候。 好痛啊…… 所有的人都歌颂着他的功绩,匍匐在他的脚下,可薛寒凌望着飘雪的天空,觉得自己并不想要这些口口声声的感谢。 ……能不能,让我早一点回去呢?我好冷啊。薛寒凌伸手捉住一片雪花,莫名又得到一阵赞赏之声。 他的师兄们望他,眼里满是赞赏和骄傲;其他门派的人望他,又是忌惮又是羡慕…五味陈杂,他站在高高的寒峰之巅,孤身一人形单影只。 没人觉得他一身白衣有多孤独,连他自己也没有觉察到,这终年不见人影的玄峰之上有多清冷。 白色的雪花轻飘飘落在他的肩头,虽美,却格外冰冷,那藏在袖下的手指不自觉颤了颤,薛寒凌转身回了房间。 随即又被暴烈的寒气折磨,窝在被窝里缩成一团,这个时候,他才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宝宝,」林深察觉到身旁之人身体的颤抖和不自觉唿出的寒气,连忙抱紧他,试图分出自己的温暖。 小凤凰眼角都生出几朵小小的冰晶,仔细看,才知道那是落下的凤凰泪,冻结的晶体。 「林深……」他唿喊着,语气平静又冷冽。 林深五指合拢,这是小凤凰前世唿唤他名字的语气——只有这只小凤凰,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唿喊他的本名。 许多的魔铭记他的霸气和武力,却从来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有薛寒凌才会这样叫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又蕴含渴望。 「林深……」但对于薛寒凌来说,不若是前世,亦或是今生,林深也是他的救赎。 明白孤单的救赎,也是不再孤单的救赎。 梦中,薛寒凌刚刚熬过一次剧烈的痛楚,就被师兄玄音子告知自己多了一个徒弟。 徒弟?薛寒凌难得有些好奇,放下刚看两行的小话本,传音给玄音子问他需不需要过去,毕竟没见到自己的师尊,小徒弟一定会伤心的吧。 「啊…可是他已经去找你了。」玄音子语气中有些尴尬,从那之后薛寒凌提不起劲,他们才猜想到诛杀荒魔一役后小师弟大概一直不舒服,也就没有再让薛寒凌去则师会现场。 可这次与以往不同,这一次玄音子觉得时间到了,就替他收了一个徒弟,按理说薛寒凌是必须到场的。 不到场,可能会让其他人觉得薛寒凌轻视那位弟子。 「嗯。」薛寒凌知道他们为他好,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悄悄撤下了玄峰上终年笼罩的结界。 小徒弟若是从玄峰往上找,没个三五时是不行的,倒还不如快点放他上来——怎么也是自己的徒弟。薛寒凌想到小话本里那位师尊收拾自己徒弟的场景,心下不禁嘆气。 第162页 如果是我,一定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徒弟。他又转念一想,这也是他第一次收徒弟,也完全没有经验呢…… 要怎么面对他呢? 待薛寒凌还在发呆时,林深身披风雪,如一朵炽热的火焰闯入了他的视线。 「师尊。」面前的青年大抵二十岁左右,一头桀骜的黑髮束的高高的,即使如此,也还是有几缕不老实的硬茬竖起来。而他双眼狭长锋利,天生嘴角微微上扬,笑起来很阳光。 像…太阳。 而就在薛寒凌打量林深的时候,林深也在打量自己这便宜师尊。老实说,他本来是想拜师玄音子——虽然寒凌上仙和他的灵根属性相同,可谁都知道寒凌上仙一身清冷,很少用正眼看人,高高在上不惹尘埃,是一朵真正的高岭之花。 林深表面虽笑得阳光,心里也有几分打量。 百闻不如一见,薛寒凌果然是薛寒凌,光是站在他身边,就能感觉到那似乎要冻死人的寒气…果然是寒凌上仙吗?林深下意识瞟了一眼那高岭之花通身唯一的一抹艷色——眉心硃砂痣。 「师尊,这是弟子的礼物。」他装作兴高采烈打开一直攥在手中的小盒子,爆烈的冰灵气唿啸而出,薛寒凌反应不及,体内的寒气也被牵引而出! 下意识地,他皱了一下眉。 太疼了,实在太疼了。藏在袖下的手悄无声息攥紧,偏偏还要压抑从骨头缝里蔓延的冰冷,说:「你…出去吧,你的房间在半山腰。」 林深一怔,虽然这位寒凌上仙没有表现出来,但他就是觉得薛寒凌不喜欢自己。 为什么呢?林深想到山下之人曾经是怎么对待自己,心中呵呵一声,什么也没有说,大步离开了。 果然是虚伪之人,不值得他多想一秒。 直到那太阳的背影彻底消失,薛寒凌才小心翼翼使出一点力气,慢慢将自己沉重的身子拖到卧室,埋入雪白的被窝之中。 虽然被窝里也很冷,但聊胜于无吧。愈来愈冰凉的寒气悄无声息肆虐他的身体,轻轻咳了两声,他又陷入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一片黑暗中,越陷越深。 第一百一十二章 情动 醒来之时,已经是弟子们上学的时候了,玄音子在灵识中孜孜不倦唿唤了他好多次,可始终没有得到回应,瞟了一眼没有表情的林深,微不可查嘆了一口气,唤来上下节课的师弟,仔细叮嘱了一会儿便让他代课。 虽早有叮嘱,可林深还是被欺负了,他被罚站在走廊上,受尽屈辱,没有一人愿意相信他,帮助他。 「你这徒弟,可真是个刺头啊。」玄音子摇头,细细诉说了今天发生的一切,还说自己将他扔给薛寒凌是一件不正确的事。 薛寒凌轻轻咳了两下,咽下咽喉的涩意,嘶哑道:「……不是那孩子做的。」 他是太阳,太阳只会温柔照拂他人,又怎会不分青红皂白动手打人。 玄音子『嗯』了一声,在意的重点却不是这事儿是不是林深做的,「你身体好点没?」以往是他们不敢问,但久而久之,早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最近,更是如此。 似乎没有想到师兄会这样问,薛寒凌愣了两秒,轻声回道:「没关系,我好多了。」 殊不知缩在房屋内,他早就将自己裹成了一只蚕宝宝。但没有办法,他离不开寒气和灵力,只能待在这终年不见温暖的寒峰之上。 早就知道自己小师弟报喜不报忧的德行,玄音子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让玄雅过去照顾他。 玄雅的体制特殊,是少有的能扛住寒峰刺骨凉意的人。而林深才经歷了这些,显然是不太适合去照顾薛寒凌的。 玄雅依言来到寒峰照顾小师叔,这事儿他早就已经得心应手了,又是擦桌子又是帮忙扫雪烧水,忙忙碌碌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当然,这时他还不忘修行,寒峰之上虽然冰冷,对他的修为提升却是不可多得的好去处。 为什么我不是小师叔的徒弟啊……想到小师叔迷迷煳煳的模样,再想想自家师尊大大咧咧搞事的德行,玄雅一个咬牙,扫帚扬雪三尺高。 林深悄悄缩了回去,还以为是玄雅发现自己了呢。 他自然是认识玄雅的,玄清门名正言顺的大师兄,对谁都是一副脾气好的样子……对自己却是不那么友善。 殊不知人家只是对他拜师薛寒凌多了几分打量,毕竟是最喜欢的小师叔的徒弟,又怎能轻易放心。 原来他们都不喜欢我吗?林深瞅了瞅自己布满粗茧的手,心里竟然感到一丝难过。 玄雅继续扫雪,而他亦是悄无声息,黯然离开。 薛寒凌从窗口的缝隙里望见那离开的身影,心说太阳怎么黯淡了许多。他又悄悄发了数条灵识给各个师兄,让他们约束好自己的徒弟,不要再欺负林深。 不然演武场见。 收到他灵识传音的诸位玄清门大佬立马肃清门派内部,拧正自己徒弟不安分的意识,从此之后,上课再也没人欺负林深了……可也没人愿意同他接触了。 往后,便是那件事情的发生了。蛊雕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混进了玄清门,悄无声息将熟睡中的弟子掠走……直到人数不对,大家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薛寒凌从灵识中得知自己的徒弟也在被掠走的那一群人当中,勐地咳了几声,从冰凉的被窝探出一只脚。 第163页 雪白的,玉一样。但看着就觉得冷,不太有活气。 他像是感觉不到温度一般,随意披上两件薄薄的衣裳——再厚的衣裳也没用,冷意从内到外。 试探了一下蛊雕的实力,薛寒凌见弟子们早已浑浑噩噩不知朝夕,这才放心转换凤凰本相。 守心石叮叮噹噹响个不停,在一片清脆中,唤醒了意志坚定的林深。 视线被鲜血模煳,林深迷迷煳煳,只看见那人手上的守心石,一片白光闪过,他又晕了过去…… 而薛寒凌,结结实实挨了蛊雕一爪子,因为蛊雕发现林深醒了想要动爪。 梦中的小凤凰感觉到痛处一般,跟着蜷了蜷身子,脸色惨白。 「宝宝……」林深感觉到他些许的颤抖,还以为他是又痛了,连忙伸手用源源不断的灵力温养他的经脉。 小凤凰似乎是觉得舒服了一点,紧紧抱住林深不放:「林深……我,我没有那样做……」 「没有什么?」林深顺着他的意哄他。 「……」沉默半晌,小凤凰听见熟悉的声音还是迷迷煳煳说了,「我没有用寻魔尺……」 「你是太阳…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好像太阳。」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支支吾吾的告白,林深闻言却笑着落下了两滴眼泪。 他心说,我从来不是太阳,没有见到你之前,我甚至卑微如同尘土。 所以才不敢相信高高在上,一袭白衣干净到似雪一样的你。 他轻轻拍打着小凤凰的后背,小凤凰哼哼唧唧抓着他的衣领,唇线微弯,瞧起来似乎是没有那么痛了。 哄了大半夜,林深这才红着眼眶迎来了第二天,玫瑰色再次铺满整片天空,空气中熟悉的硝烟与血气刺激的他不禁心生喜悦。 他附在小凤凰的耳边,悄悄说:「你看,孤从来不是太阳,孤为血腥疯狂,也为黑暗降临喜悦。」 所以心中从来只有一个干净的你。 小凤凰迷迷煳煳蹬了他两脚,还是没有醒。 「砰砰。」敲门声传来,林深替小凤凰裹好了被子,抽身披上外袍,放魅魔进来。 魅魔回到魔域又变得光鲜亮丽起来,她一甩长而黑的捲髮,风情万种,是个男人看了都得眼红。 「我来了。」 冰蚕大概也明白自己的任务了,伸出前面的jiojio给林深打了个招唿。 「嗯。」林深不再多说其他,上前从被窝里拿出小凤凰的一只爪爪,仔细用温过的帕子擦干净。 魅魔看的啧啧有声,这样琐碎的事总感觉不该由恶枭君这样的男人去做——但人总是要为自己热爱的事情臣服,比如爱情。 看着林深处理好眼下一切,魅魔也装模作样给肥嘟嘟的冰蚕擦了擦身子,这才把它放了上去。 冰蚕扭了扭,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并无血液渗出,只等它吃掉那一团最暴烈的寒气之后,这里的伤口就会被情丝缝合,了无踪迹。 「看来恶枭君你处理的很好。」和这傢伙待久了,魅魔都快忘记他才是魔域名正言顺的君主了。 直到刚刚她对上那双冰冷的魔瞳,才恍然想起来,到了魔域该叫人尊称,恶枭君。 「嗯。」闻言,林深想到什么,语气都柔软了下来。 魅魔见状还有什么不懂的,心说果然是林深,彻底拿下这寒凌上仙是迟早的事。 毕竟薛寒凌看似清冷无欲,实际上一身柔软跟块儿棉花似的,旁人只要多用点心,他就会跟着上心。 眼见冰蚕也吃饱了,魅魔笑着嘆了口气,捉上吃的肚皮滚圆动也不能动的小冰蚕,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昭然若揭,她总不能去打扰人两个有情人吧。 真羡慕啊。 点上长明灯,橘色灯火铺满内室,林深将薛寒凌的手放了回去,随手又把火灵珠塞到枕头下面,这是他刚刚才从小凤凰的包裹里找到的。 这小东西,真是走到哪里都不愿忘了这两个喜欢的东西。 抬头,就见薛寒凌迷迷煳煳凝视他,玉白的锁骨在烛火下漂亮而直。 「宝宝。」林深凑上去亲亲他,把小凤凰亲的浑身发软,「好点儿了吗?」 薛寒凌点点头,小声说着些什么。 「什么?」林深没有听清。 薛寒凌只觉得眼前的林深像是被打上了一层柔光,靠在他身边性感温柔到让他发狂,咽了咽口水,小凤凰率先出击握住了小魔君。 林深眼一凛,声音也跟着低了几分:「你在做什么。」 薛寒凌跟随记忆中的教程揉了揉,小魔君果然如同小话本中的记载站了起来,他软乎乎的笑,骨头缝里好像都是麻麻的。 「我想要你……」 「想要我什么?」林深被他撩得发狂,此时此刻浑身肌肉僵硬,唯恐自己失去控制。 薛寒凌又动了两下,满意听见身上的男人低喘两声,笑嘻嘻的:「我想要你…占有我。」 ——这是他从小话本中学来的……虽然想到这句话时,他的心中满是惶恐和羞涩,可当说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就放松了不少。 他想,迟早都会有那么一遭的…而且,他很想体验那小话本中所记载的,销魂入骨的感觉。 「你……」林深想到魅魔所说的话,嘆了口气,扯下小凤凰动来动去的爪爪。 第164页 薛寒凌睁大眼,难道都这样了,林深还不肯和他融为一体吗? 却没想下一秒林深脱下了上身的衣裳,蜜色的肌肤性感而有张力,薛寒凌忍不住伸手去摸,就被林深逮住了爪爪。 「放心摸。」林深笑的意味深长,薛寒凌本能察觉到一丝不对的苗头,下意识想要抽回自己刚刚还在挑衅的爪爪。 林深却将它放在了自己的腹部,此时他放松了身子,那里有些软,却也是最致命的地方。 薛寒凌赞赏的摸啊摸,那里起伏的也越来越快,直到最后,双手突然被林深给摁在了头顶。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小美好 「嗯……」铺天盖地的吻连绵不绝,水渍声在两人唇齿之间响起,不仅是林深追逐薛寒凌,薛寒凌也在追逐林深。 唾液止不住从嘴角淌下,林深另一只手顺着衣摆向上,肆意征服这只漂亮的凤凰。 「你说,你一只小凤凰,被孤干了会不会怀孕?」林深抚摸他柔软的腰腹,就好像薛寒凌肚子里真的有了他俩的宝宝。 小凤凰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老实说他也不太清楚,可是自己确实是男性……但如果真的能有宝宝,也挺好的吧。 一想到两人将来宝宝的形象,薛寒凌的心里就越来越软,热乎乎的。 觉察到小凤凰又软了几分的身子,林深轻笑一声,『撕拉』一声那件白色的里衣扯得粉碎,橘色烛光下别有一番滋味。 青涩的,甜美的,是爱情最美好的模样。 薛寒凌完全被他钳制着,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又像是害怕,又像是兴奋,他体内的热早就被挑了起来,只等待特定的那个人为他放松。 而林深自然不会让他失望,给了他一个漫长而舒爽的体验,小凤凰搭着他的肩不停嘤咛,原本有些苍白的唇要被吮吸成娇艷欲滴的红樱桃,细密的汗水自额角缓缓渗出,打湿额角那几缕白髮,林深爱他爱的紧,自然又去吻那额角,动作不停。 「舒服吗?」林深满足着身下之人,嘴里还不忘恶趣味调侃。 哪知人薛寒凌压根没怎么害羞,粉嫩舌尖划过下唇,吐气如兰,颤颤巍巍用甜蜜的呻吟回他。 气音既娇又软,林深被他撩到不行,自然更加用力了。 两人胡闹到最后,小凤凰的肚子圆熘熘的,林深才停了下来。他凭空变出一个大木桶,又用魔息烧了水,待水温降了些才将还清醒着的小凤凰缓缓放进去。 「怎么样,舒服吗?」林深声音里满是餍足,小凤凰觉得后腰有些软,轻飘飘看了他一眼。 「唔,舒服的。」他揉了揉小肚肚,还想着林深之前说的那句话,「撑,好像真的有宝宝了。」 林深哭笑不得,宝宝哪里是做几次就能有的啊,而且他那只是嘴巴上随便说说调侃一下,薛寒凌确实没有揣宝宝的功能。 于是他跟着下水,轻轻撑开了那处,在小凤凰惊悚的眼神下清理。 「不会有宝宝,只有我。」林深让他靠在自己的肩窝休息,自己则拿起帕子替他擦身。 小凤凰放松下来,软嘟嘟打了一个哈切,这才心满意足睡过去。 反正有林深,他干嘛要担心呢,累不累啊。 这一睡,自然又是昏天黑地,梦中伴随着无边的白雪,正在和玄音子等人告别。 「师兄,此去师弟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薛寒凌的面色又苍白了许多,可嵴背一如既往挺直。 前几天林深被举报为魔,最后没有通过考验,化魔打伤了几位弟子便逃走了。偏偏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其他门派也纷纷知晓,上门质问。 他们没有考虑过其他因素,只是说山海界不应该出现魔,言语之中的趾高气昂令人皱眉。 就好像出现了魔就是十恶不赦一般。 迫于压力,玄清门必须得有一个交代,可是这事儿谁来承担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合适,合适的只有一人——薛寒凌,他是林深的师尊,一切罪过的开端,必然都由他扛下。 玄清门的气氛很是压抑,即使所有人都硬扛着没有告诉薛寒凌,但最后他还是知道了。 拖着病体来到玄真殿,几方对峙吵的面红耳赤,冰冷的寒气四溢,等殿中其他人冷静下来,薛寒凌便说了要去魔域的打算。 即使别人不说,他也是要去的,但殿中这些人实在太吵了。薛寒凌碾碎一片落在掌心的雪花,他想要去看看这太阳在魔域过得好不好…如此这般,自己也能放下了吧。 只要他依旧是太阳。 薛寒凌嘆气,冰凉的银光流转于澜苍,他转过身,背影修长有力,微风轻扬他雪白的衣摆,玄音子攥紧拳头,突然有一种预感。 ……这好像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小师弟了。 「等等!」玄音子出声,却被玄雅压住了动作。 玄雅轻轻摇头,示意他别的掌门还在看呢,这是最好的办法。之后的事情就等这风波过了再说吧。 「小师叔一定不会有事的,您放心吧。」 指甲镶进虎口之中,几缕血色晕染,玄音子突然很想念玄之子。 如果师尊在,一定就能保住小师弟,终究还是自己能力不足,让外人觉得玄清门就是好欺负的了。玄音子脸色一凛,知道自己不能再如此放纵了,他必须撑起玄清门。 第165页 薛寒凌这一走,就迷路了半年。他从未去过魔域,魔域也没个既定的方向,就连之前打败荒魔,也只是因为荒魔现身于山海界他才动手。 听说魔域在西方的边缘,明月的脚下,于是薛寒凌就跟着明月前行,一日復一日,不知疲倦。 天道酬勤,跟随小魔找到两界缝隙,薛寒凌这才只身进入魔域。听闻魔域的天空是散不去的血色,他抬头一看,发现并不是这样一回事。 小话本里写的果然就只能看看不能当真。魔域的天空明明是玫瑰色,有些偏粉,怪好看的。 又说魔域腥风血雨,空气中都是硝烟的味道。薛寒凌仔细嗅了嗅,只有莫名的清香,或许是因为这里是魔域边境的原因吧。 他循着香味找了找,发现这味道是从一种赤色的草传出来的……小话本里好像也有记载过这种奇怪的草,因为名字里带有凤凰二字,所以他格外注意了一下。 凤凰草。 那赤色的草尖朝向天空,但凡有云彩经过,它们就会小心翼翼颤抖草尖,满是欢喜。 薛寒凌莫名觉得这草大概也有自己的故事,他直腰,向着最近的城镇走去。 说是最近的城市,但大抵他还是循着北方走的——小话本里说,魔域之中循北方行走,就能到达魔域所有的城市。 不过几天,薛寒凌便来到了第一座小镇——大抵所有国家的边缘都是由这种小小的城镇组成。 小小的城镇古朴而厚重,魔域的野蛮在这里分毫不少,街道两旁大抵都是沙石搭建的房屋——看着像是他们自己用魔息切割的石头,边缘参差不齐,却很有一种豪放的感觉。 他一袭干净的白衣闯入众人的视线,魔们上下打量他,目光里满是忌惮。 这人一看就是山海界来的修士,而魔域,早就不知有多久没有修士来过了,他们还一直将修士当做传说呢。 薛寒凌一点儿没在意,这样的目光他接受的多了,不差这几十来个。他左晃晃右晃晃,找到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推门而入。 大厅内原本还热闹非凡,却在他出现之后瞬间沉寂。 目光跟随他的脚步移动,薛寒凌走到正中,掏出一块中品灵石递给店家,这是他身上最小份额的金钱了。 「劳驾,一间房。」或许是他的面色很平静,又有几分清冷在里面,又或者是来自他背后那把古朴的剑的威压,店家嗫嚅嘴唇两下,竟然不敢再开口要更多的钱。 这修士一看就是肥羊,出手就是中品灵石,都够店里一年的花销了……店家心疼扼腕,得了得了,生意还是要做的,给他一间上房吧。 「一会儿会有人给您送热菜和热水,您先歇着。」虽然刚起了贪心,但边缘城镇的魔大多还是厚道,店家让小二把他带上去,转身吩咐了出来看热闹的厨子多做点魔域的特色菜。 人给了这么多钱也不能轻待人家。 厨子调侃魔域特有的菜那位仙人怕是吃不下,店家一翻白眼,嘀嘀咕咕说你就不能少放一些魔鬼椒和芥末嘛。 厨子笑嘻嘻进去了。 当然,有魔想着好好做生意,就有魔不想好好同薛寒凌相处。几个混混打量薛寒凌的背影,互相用眼神示意今晚的行动。 其余的魔各做各的,他们要做什么都和自己没有关系,少管闲事为妙。 小二端上辛辣的菜侯在门口,他打打哈切,今天人不多,店家就让他上来侯着了。 表面上说是侯着,实际上还不是监视这位不从何处来,又将往何处去的修士。 小二眯着眼睛打量这位修士,相比大多数魔一副粗蛮丑陋的模样,这位修士一身白衣,眉目昳丽,略微有些苍白,却一顶一的好看。 和之前路过的青年一样。 薛寒凌瞅着这些红艷艷的菜,用手帕擦了擦筷子,不动声色开吃。 入口很辣,不过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他一口一口吃的舒服,门口小二只觉得长久被折磨到无感的眼睛都洗干净了。 都说动物满足欲望的时候最丑陋…怎么有的人就连吃饭都这么好看呢?他幽幽嘆气,突然有点好奇山海界是什么模样了,那里是不是都是这样好看的人,那里的姑娘会不会也这样美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 恶枭君 在他思考的时候,薛寒凌一不小心就干掉了很多饭菜,这里的菜和玄清门的清淡不一样,倒是意外之喜——他从前也不觉得辣特别符合他胃口,这下倒是能从这辣味里寻找到一丝来自太阳的热意。 「劳驾。」放下筷子,薛寒凌轻声唤醒一直在门口盯着他的小二,语气平静无波动。 小二挠了挠头,将碗筷收好,他脚步顿了顿,还是决定告诉这位山海界来的修士,社会有多险恶:「仙人…您晚上注意点儿啊,有人大概盯上你了。」 说罢,他不好意思笑了笑,觉得自己大抵还是多管闲事,还是先撤走为妙。 毕竟这位仙人看起来也不怕那些傢伙的样子。 薛寒凌睫毛颤了颤,一直没什么情绪的脸上这才多了两分笑,「多谢。」 小二呆了呆,抬脚走了下去,反应过来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到店家身边的呢。 「怎么了?」店家拨弄算盘,随口说:「那位不好相处?」 小二傻笑,「没有啊,我就是觉得那位仙人好好看,眼睛怪舒服的。」他指指自己的眼睛,暗红的魔瞳亮亮,古灵精怪。 第166页 店家又一个白眼儿没去看小二的眼睛,觉得这傢伙倒也没有说错,他也觉得凝视仙人后眼睛很舒服。 环视四下,嘶——还是别看了,眼睛要瞎了。 薛寒凌默默将随手放在桌上的澜苍出鞘,冷冽的银光伴随几声嘤嘤,澜苍显然有点紧张。 它也是第一次来魔域,这里漫天都是邪物的感觉……它都快止不住尖叫了。 「别怕。」薛寒凌拍拍它,试图让自己敏感的佩剑冷静下来,「虽然都是魔,可也有好人——不能凭藉他们身上的魔气就说他们坏。」 澜苍委屈巴巴应了,薛寒凌却没有让它归鞘,他在等,等那群看上他小金库的魔。 薛寒凌对钱一直没什么概念,如果那些傢伙真的需要帮助,他也是不吝啬几分钱财——可若是真的如同店小二说的那样,他也不吝啬几分灵力揍人。 最好教训到他们清醒才好。 慢悠悠一杯浑浊的茶水下肚,天色渐暗,指尖灵光微闪,昏暗的橘色灯火铺满整间房屋。 「出去打。」薛寒凌说话轻飘飘的,房间的黑暗角落里已然有前来刺探的影魔,这些傢伙没什么打架的本事,却能在阴影中来去自如,「…打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轻轻扣上干净的小水杯,薛寒凌静静等待那影魔的回答。他的意思早就一清二楚,若是在这里动手,影魔一行输了可是要照价赔偿的……影魔心说哥几个都不知在这里赊了多少灵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影魔从阴影中出来,缓缓化作人形,薛寒凌目光平静,心里却对影魔这种魔有了几分计较。 看来小话本里偶尔记载的东西也是可以当做参考的。 「带路。」起身,薛寒凌握紧澜苍的剑柄,一身雪白,魔域昏暗的月光洒在他的衣摆上波光粼粼,莹润的光芒流转,竟给人一种神圣的感觉。 影魔莫名觉得这人有种不可冒犯的威势。嗫嚅两下嘴唇,终究还是不敢作妖了,老老实实传音,老老实实带路。 最终,他们来到一片荒原。 风沙飞扬,星垂平野,开阔的视野藏不住任何风吹草动,一群长相奇形怪状的魔杵在荒野之中,同薛寒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影魔凑到猪头魔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猪头魔听了两句嗤笑一声:「真是好大的口气,真当我朱魔吃白饭的吗?」说罢,举起两手的巨锤,便向薛寒凌砸过来。 薛寒凌见他抡那锤子抡得虎虎生风,不动声色找了他满头破绽,一个重拍,猪头魔身子便陷进了沙地里。 「你,你……」猪头魔颤抖不停,直至这时他才勐然想起了几月前,被那个男人支配的恐惧。 而这位仙人,和那男人使的剑法基本上都是一模一样的——魔域甚少有人用剑,猪头魔和他对打时便格外注意了那人的剑法。 随后他就被捶得鼻青脸肿,和手下在家里躺了一个多月才能下床,这期间家里都揭不开锅全靠其他魔救济! 「怎么?」薛寒凌佯装还要攻击,猪头魔惨叫一声,悽厉刺耳:「别,别!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得罪恶枭君,也不该得罪您!」 薛寒凌一怔,恶枭君? 下意识觉得不对劲,薛寒凌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澜苍,询问:「恶枭君是?」 朱魔甩甩头,黄沙飞扬,本来就没几根毛的头顶看起来更秃了。 「是魔域的新主。」跟在朱魔身旁的影魔小声应他,输了就是输了,他们这一群都是靠朱魔罩着的,这晌也该分担一下。 其余几个小喽啰跟着点头,七嘴八舌讨论起来,生怕他们说慢了朱魔又要被暴打: 「半年前他曾路过这里,挑战了朱魔老大!」 「随后一路北上,屡战屡胜,魔域那两个多月血雨腥风。那恶枭君战无不胜,最后打败了本该是魔域之主岁寒君,荣登宝座。」 「而且他极为擅长剑法,可我们听说后来他便不用了,也不知为何。」 最矮的小魔见自己插不上嘴,支支吾吾半晌才小声补充:「而且长得很好看…就反正不是魔域的长相。」 小魔还有句没说,他觉得那位恶枭君某种角度上看起来……还挺像这位仙人的。 薛寒凌瞅瞅他们,确实一个个长得歪瓜裂枣,想来就连那唯一瞅起来还算正常的店家,也收不回自己豁出口的獠牙。 不过也并不讨厌罢了,长相併非他们能够选择。 只是薛寒凌下意识觉得他们口中的恶枭君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他拿出几块灵石,顺便拔萝蔔一样把朱魔拔出来放好。 一群长得凶神恶煞的魔见状乖乖的,低头垂头丧气不敢再作乱。 「说说那个恶枭君吧。」薛寒凌把几块灵石递给朱魔,朱魔一脸懵逼收了,又听见他说:「就当做是你们的报酬。」 朱魔登时兴高采烈,拍拍这个小弟魔,又拍拍另一个小弟魔,说着什么大家不会再饿饭了,小弟们被他拍的刚喝的水都快喷出来,偏偏一脸笑意还不能和他唱反调。 朱魔最讨厌看见别人伤春悲秋。 这一段听得薛寒凌心中嘆气,只得等着他们说完,再继续说自己想要知道的事。 朱魔一个个拍完小弟,收好灵石这才说起那天的事。 那是一个一如既往的下午,玫瑰色的天空微风和煦,这座偏远的小城镇伴随黄沙悄悄运转,朱魔呢,也一如既往和别的魔吹牛打屁,过的那叫一个滋润。 第167页 也不知是乐极生悲还是怎么样,一个黑衣人满身血气闯入了客栈。魔纹在他眼角盘亘,止不住的魔气四溢。这里的魔大多没见过如此疯狂的魔纹,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出声。 朱魔剥着花生细细打量这人,五官俊朗一袭黑衣,若是只看他那半张没有被魔纹盘亘的脸,倒真让人觉得他是个修士呢…… 长得好嘛,天生嘴角上扬还有点开朗的感觉。 「你们这最强的人是谁?」他轻轻开口,语气不同于阳光的长相,全然不容置疑的暴戾。 朱魔那颗好战之心瞬间就被激发了出来,心说这小子还真是给脸不要脸,挑衅都挑衅到人家家里来了。 于是他拍桌而起,指着恶枭君说这里最强的就是我,你想怎么滴? 说到这里,朱魔不禁流下悔恨的泪水,他要是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怎么也不会去冒这个头充胖子的。 店家擦着碗,不动声色盯了两眼他们,意思是要打外边儿去打,别打扰他做生意。 朱魔又嚼吧了俩花生,大摇大摆把人带到外面的空地。这一路他可威风了,小弟又是端茶又是送水,阿弥奉承接连不断,而林深始终低头不语,若非他刚才那般霸道的做法,别人恐怕还以为他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朱魔活动活动了筋骨,接过几个小弟联合抬过来的两柄大锤,摆好了进战的姿势,挑眉看向林深。 林深嗤笑一声,像是在轻视他的所作所为。 风动,云散。 朱魔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他还没反应过来呢。而林深已经站在他的身后,收剑归鞘,握剑的那只手捻动指尖,还有点不大适应。 「啊!」朱魔突然一声惨叫,林中飞鸟散飞,众小弟一看,原来朱魔这下真的成了个猪头了,满头包。 而这包,自然就是被这个看起来格外阳光的青年弄出来的,围观众人顿时噤若寒蝉,有被这青年如此暴戾的打斗方式吓到。 剑真的是这样用的吗?他们心生怀疑,这和他们在传闻中听到的不一样啊!不是说执剑之人优雅决绝,一举一动都像是风景吗?! 为什么他们一点没感觉到,反而还觉得他才是使锤子的那个?! 这一点,刚挨了一顿黑打的朱魔体会尤为深刻,他早就扔了手上两柄引以为傲的大铁锤,捂着额头惨叫。 第一百一十五章 意难平 其他魔见自己老大挨得这么惨,这才反应过来,层层围住他,想要给这暴戾之魔一个教训。 至于他们为什么能感觉到这傢伙也是个魔,自然是有依据的——这傢伙身上的魔气丝毫不内敛。相比薛寒凌天生一尘不染的气质,当时大厅内所有人下意识警惕,还是因为他周身即将暴走的魔气。 都说魔进阶之时无意识必造杀孽,这话实打实没有错。所以朱魔才会前去应战,想要替这小子泄泄魔气,叫他别这样肆意妄为,麻烦别人,也伤害自己。 可谁知他们根本就打不过呢。 男人根本不把围过来的众人当一回事,轻笑一声,几只小心翼翼靠近打算偷袭的魔灰飞烟灭,而其余的魔则被暴烈的魔压生生压到匍匐,七窍流血眼看就快死了。 最后,却是那男人主动放弃了杀死他们,他抬起头,金色的魔瞳紧紧盯着地上连翻滚的力气也没有的魔们。 「记住,孤是恶枭君。」他嗤笑一声,五指合拢,漆黑的利爪瞬间折断了那把原本细长莹白的剑,他最后凝视那把剑一秒,随即一扔断剑落下,毫不留恋转身离去的是他的背影。 这剑抛弃了孤,也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 薛寒凌听到这里,基本已经确定了那人是谁了。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希望这样暴戾的魔不会是林深。怀抱最后的希望,他近乎哽咽,问朱魔要那把被折断的剑。 朱魔挠挠头手足无措,那天他们被打的人事不省,谁还会在意那把沉沙的断剑啊。 一旁的影魔悄悄从自己的影子里吐出断剑。知道自己的武力值不高,那天他就一直躲在树影中准备偷袭,可直到最后也没有机会。 他被林深的魔气压的浑身僵硬,动也不能动。 薛寒凌拾起断剑,那剑即使被折断了也依旧光华流转,能看出其中的优雅细长,光芒万丈——这是玄清门最高阶的兑换之物,他这时才想起来,原来自己都不曾赐予林深一把灵剑。 这剑再好,终究只是肉体凡胎,断无可能化为神器。 可他几乎能想到林深为了这把剑,有多努力。 微不可查嘆气,薛寒凌收好这把剑留下的碎片,准备找个时间加一些精细的材料重融这剑,将来找个机会还给林深。 这本就应该是他的佩剑。 回到客栈,薛寒凌又要了一壶『满天星』。此时的正厅中热闹非凡,大家只看了他两眼,转身便沉入烈酒的深渊了。 魔域有多少伤心人,这谁也不清楚,他们只能无数次借酒浇愁,和陌生人来来往往,藉以忘却这来自人生的烦恼。 尤其是在这边境地区,多少荒凉往事无人知晓。 「仙人,你要不要来一杯?」跟进来的朱魔巡视半晌,发现只有薛寒凌那里还有空位,于是大摇大摆去找店家要了几壶酒,坐下。 魔们佩服强者,而薛寒凌就是强者,朱魔和小弟们都非常佩服,觉得和他喝两杯也是一种莫大的豪气。 第168页 从来没有人请他喝酒,薛寒凌点点头,接过了朱魔递给他的那碗酒。 烈酒清清,昳丽而苍白的面容映照,几许惆怅,意难平。 「仙人,你来魔域做什么呢?修真界不好吗?」朱魔对修真界的了解只有小话本中的那一些——魔域也是有小话本的,其中写修真界的还不少。 据说修真界的天空永远是澄澈的蓝,金色的阳光投下,天高任鸟飞,水深任鱼游,灵气旺盛,绿树成荫,这才是真正的人间天上。 可惜他从未去过,一路上只品尝魔域的苦。 薛寒凌摇头,咽下口中灼热的酒液,「我是来找人的。」 「找什么人?」朱魔也没有大惊小怪,找人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仙人一个。 毕竟魔域中,悄无声息失踪,又或是死去的人太多了,而他们总会有亲戚或是朋友。 而活着的人永远不会忘记,漫长岁月中那曾经陪伴过自己,让自己拥有过快乐与幸福的人。 在魔域,快乐幸福就是一件奢侈的体验。 「一个曾被我辜负的人。」薛寒凌的声音很轻,跟着又端酒碗喝了一口,这时烈酒入喉,让他第一次觉得酒是一种好东西。 至少,它能让自己敞开心扉。 影魔闻言有些惊愕,难道这位仙人是来魔域找自己的伴侣的,不然为什么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来找你老婆?」朱魔有点失落,饮下整碗烈酒。 曾经,他也是有过老婆的,可惜红颜薄命,是他没有护好她,还有孩子。 薛寒凌轻笑,或许是喝了酒,他此时眼前竟然有些模煳了,「不是,我只是…不想让那颗太阳失去光芒。」 他永远忘不了林深推门而入时,撒入内室的金色阳光——男人仿佛也是阳光一般,轻易照亮内心空洞的黑暗。 那个时候,薛寒凌仿佛才品尝到人间的酸甜苦辣,原来是那样灼热苦涩,却又回味无穷。 所以当美好的事物陨落,在他看来是一件多么令人悲伤的事情啊。薛寒凌饮掉碗中最后一点酒液,执剑上楼了。 克制才是他的本性,如今这些酒,已经足够了。 朱魔一行魔凝视他沉默的背影,等到完全消失不见后,才小声讨论起来: 「感觉他好像不是很开心。」 「胡说,我就没看出这位仙人有什么情绪……」 「真的好孤单啊,他的背影。还有太阳…这位仙人也未免太过心软了,但是好羡慕啊。」 魔域中堕落的魔也非常多,但不同的是,堕落就堕落了,没有其他魔会选择拉住他们的手往上拽。 大部分人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时间去管别人的事情呢? 所以此刻的他们格外羡慕那个,被仙人在乎的人。因为他们能想像到薛寒凌这样言出必行的人,是一定不会放弃任何可以改变的途径。 「砰」的一声,酒碗被朱魔砸在桌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还好这碗结实,也没有被磕出什么缺口。 小弟们噤若寒蝉,等待老大发言。 「别说了,」朱魔嘆气,取出一块比较小的灵石递给他们,「去买些好吃的吧,大傢伙想想怎么用这笔钱…总不能一直混吃混喝。」 捧着钱的小弟看看灵石,又看看说完这话后就沉默不语喝酒的朱魔,点头去找店家了。 他猜,朱魔一定是听了仙人的话之后,有所体悟吧。 薛寒凌回到自己的房间,随手用灵力点亮了桌上一盏油脂浑白的油灯,昏暗的橘色火光铺满整个内室,好歹让这里看起来温暖了一些。 因为是在偏远的地区,这里的住宿条件也好不到哪里去。略薄的被子泛着些许霉味,空气里也有一种陈旧腐朽的味道。 但薛寒凌早已习惯这样的环境,更脏更乱的地方他也睡过,这都不是事儿。澜苍自己悄悄从剑鞘中飞了出来,嘤嘤嘤唱歌。 小鸟一样的声音非常清脆,薛寒凌早就习惯了,这傢伙一定又在吹他的彩虹屁。 澜苍虽然是一把神器,但奇怪的是它一点儿也没有神器该有的傲慢,相反,它脾气随和到玄音子拿它砸核桃也不会多哼唧一声。 当然,这事儿不能让薛寒凌知道,不然薛寒凌会嘀嘀咕咕说给玄雅听,然后玄雅就会骂骂咧咧指责玄音子不要脸,拿神器当锤子使。 薛寒凌点点剑柄,澜苍被他点到晃晃悠悠转了个圈儿,意外的可爱。 在没遇见林深时,一直都是澜苍形影不离陪伴无趣的他。 「我该怎么做呢?澜苍。」薛寒凌从头至尾都是懵的,大家都太宠他了,好多事情发生了也不告诉他,偏偏事关小徒弟,这次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澜苍也不太懂,它才醒过来没多久,又一直跟在自闭的小主人身边,自然是不能提出什么有效的建议。 薛寒凌蜷紧了有些冷的jiojio,像是自言自语喃喃:「或许对他好一点,才能使他周身的光芒不会消失吧。」 澜苍小心翼翼蹭了蹭他的手,它的意思也很明显,小主人你也是太阳本阳啊…… 魔域同山海界有一道天生的屏障,因此薛寒凌就算想要传音也传不出去——他也没有林深的灵识印记,可以说在这偌大魔域,他如今就是孤身一人。 小心翼翼裹好被子,薛寒凌布下一道结实的结界,又掏出小本本写了日记,这才沉沉睡去。 第169页 这一路太累了,加上忧心忡忡,他已经好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而楼下才到了最热闹的时期。 梦中的他睡了,现世中的他却迷迷煳煳转醒。 「林深……」他的大脑一片混沌,好多疑惑想不清楚,梦境吞噬他的意识,让他竟然一时分不清如今是现在,还是过去。 所以他的嘴里一直喃喃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名字。仿佛失去这个名字,存在的意识就消失了一般。 林深躺在他的身侧,上半身赤裸在外,嵴背的抓痕可以看出之前他们的战况有多激烈。他又在小凤凰的脖颈处吮出一个红红的小草莓,这才应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只愿臣服你一人 小凤凰似乎知道他答应了自己,迷迷煳煳喃喃:「为什么…要去魔域呢?」 山海界已经那样悲伤,所以为什么要去到一个更加悲伤的地方?他一直想问这个问题,可每次嗫嚅嘴唇,都问不出口。 因为那样林深一定会难过。 脑中思绪万千,轻轻抚摸他随唿吸起伏的肌肤,很满意这充满生命的律动,林深压低声音说:「因为无处可去啊。」 自己天生为魔,所以终究会回到魔域。还好命不错,即使磋磨好几个月,也还是顺势登上了帝位。 没有一人之下,只有万人之上。 林深聊起眼皮,仔细打量浑身都是爱痕的小凤凰,捏捏他胸前的樱红,心说其实也算是一人之下。 上辈子他就一直活在名为薛寒凌的深渊之中,即使薛寒凌追了过来,他也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他。 所以只能用最幼稚的方法去伤害。 可其实薛寒凌并没有做过什么实质性伤害到他的事情,最后,他亦有所怀疑,可始终不愿意承认,就好像承认了,就会失去所有……今生转醒,恍然大悟,原来所有的错事只是误会。 他误会了薛寒凌,将那样一个干净的人置于心中的阴沟,永不赦免。 这让他如何能够不怨自己,前世的他害死了对他最好的人,将那颗心碾压在地,如同一颗滚落黄沙的石头。 也忘记曾经有一人,将风雪挡在了他的身前,背影渺小不可见。想到彼时作为魔君的顽劣,林深又是一阵微不可查的嘆气。 「……」薛寒凌这才清醒了过来,刚刚迷迷煳煳说了些什么他完全没有印象,只是看见林深同样布满吻痕的胸膛,顿时一张脸有了些红色,「太,太……」过了…… 林深瞟到他被吸到红肿的某处,不动声色拉了几下被子,好歹遮住了两人的身体。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好好说话。如今的薛寒凌还不能纵慾,更何况林深也捨不得小凤凰难受。 「好点了吗?」林深吻了吻爱人晕红的眼尾,嗓音低哑又性感。 薛寒凌点点头,骨头缝里虽然还有些许寒意作祟,但已经不影响活动了。 「疼不疼啊?」他可没忘记遍布林深胸膛嵴背的抓痕,那些痕迹估计全是他之前情动时抓出来的……想不到自己的爪爪还挺尖利,「帮我剪剪指甲吧。」 说罢,那双如羊脂白玉的爪爪乖巧伸到林深面前,指尖微粉,瞧着就软乎乎,握剑之处又有些薄茧,当真是十分好看。林深爱不释手,小凤凰嘴角轻轻上扬,可可爱爱撒着娇。 林深眼眸微弯,亲亲那双同样给他带来无上极乐的温软小手,掏出小凤凰储物袋中的全套指甲护理工具,小心翼翼动了起来。 他在做这事时格外仔细,双眼凝视薛寒凌的指尖,剑眉微皱,仿佛在批改奏摺一般颇为严肃。薛寒凌轻轻笑,知道小徒弟这是怕伤到他,举着爪爪非常配合。 同时又有些骄傲的想到,恶枭君在为我剪指甲呢。 他忍不住伸腿轻轻拢住林深健硕的小腿,汲取温暖。 林深抽空看了他一眼,严肃的神色好歹放松下来了。宝宝的脚有点凉,得拢着。 两人温温馨馨剪指甲,愣是剪出了一种连体婴儿的势头。 曦和站在门外,手中端着一盘魔域特制的伙食,心中那是对林深越发的不满意了。 本来吧他就算是娘家人,想看看自家被拱的大白菜应该是很简单的。结果林深这傢伙的占有欲极强,两天了!他连薛寒凌一面也没有见到! 而且月照君,魅魔等魔这两天忙的要死,偌大的月照宫里像个陀螺旋转不停,管家也不认识他,餐盘一甩人就勤勤恳恳去工作了。 我哪里像端盘子的了?曦和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玄衣雍容,发尾金饰丝毫不少,端的仪表堂堂,霸气天成。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曦和幽幽嘆气,自己如今也打不过那恶枭君,加上大白菜上赶着让人拱,他只能认了。 『biu』一声,神力的珠子再一次飞入窗中,稳稳噹噹到达了那两个傢伙的枕边。曦和明天不想来了,他得去帮魅魔寻找魔莲,毕竟冰蚕再怎样靠谱,终究也治标不治本。 「我明后天不在,你们悠着点,食物放在门口了,记得吃。」曦和无奈的声音传出,林深替小凤凰挫好指甲,迳自收好了那颗蕴含不少神力的珠子。 薛寒凌用一只爪爪握住火灵珠,觉得身体状态前所未有的好,「我觉得我已经快好了。」他的声音软软的,调动体内的灵力也不怎么难,「虽然还有点冷,可比以前好多了。」 第170页 林深捏捏他的鼻子,没有多说什么。 哪有那么容易好。魅魔传音告诉他那守序者打入薛寒凌体内的术法,名为『雪箭』,蕴含极寒灵力,本就是对付凤凰的上品。 凤凰天生为火,自然最怕有关水的一切,忘川河水能熄灭它们的真火,天河能轻易打湿它们的羽毛使它们坠落……更遑论这来路不明,却力量深藏的雪箭。 尤其这小东西还那么怕冷。林深亲亲他,又是怜爱又是担忧。 薛寒凌吸吸鼻子,小声打了个哈切,刚才两人亲密时他也想了许多,梦中全是过往的事情…或许,这是一个提示呢。 殊不知他即将步入漫长的梦境。 魅魔杵在小院门口,悠悠打了好几个哈切,才终于等到尊贵的前·木神大人曦和出来。 她有感觉到,除了薛寒凌的事情,这位昔日的真神一点儿也不上心。 不,也不能说是不上心,只是单纯的不在乎罢了。 她躲在林深的储物袋里,很多事情即使听不见,多多少少却也能猜到一些……神也曾到过魔域,所以她猜想这一定是一位刚醒过来的古神。 古神就是如今上天京之前的神,他们无需修炼,无需承担雷罚,简直就是『它』的宠儿。可就是这样的神,悄无声息消失了,魅魔联想到如今的上天京那群趾高气昂的神,总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 最后林深传音告诉他,这位就是木神曦和。 好没现实感哦……魅魔正眼打量这位古神,不愧是『它』的宠儿,英俊又霸气,眉眼又不失儒雅,不怒自威。 这种感觉,她还只在恶枭君的身上体会过。 「走吧。」面对不甚熟悉的人,曦和基本没什么多的表情,也不想多说话,早在这之前魅魔就告诉了他魔莲是什么东西,如今只需要到火山附近找一找就行。 相信有他在,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魅魔有点怕这样的曦和,一点也不温柔,冷冷的——薛寒凌虽然清冷,却尚有一丝温度,这人却如同真正的玄冰,从内至外都是凉的。 眨巴眨巴眼,魅魔捏诀将两人传送到魔莲传说中最后出现的地方——狱山。 虽然叫做狱山,但它其实是一座火山。在此之前,它曾经是关押魔域中最穷兇恶极之魔的监狱。谁曾想魔域地动,这座稀松平常的火山突然就爆发了,炽热滚烫的岩浆喷涌而出,许多大魔还没有反应过来转眼就被岩浆吞噬,尸骨无存,魔息湮灭。 据说正是因为魔息散落的碎片太多,狱山又常年无风,碎片聚拢才会生出一朵魔莲。 本来魔莲不应该被人发现,奈何苟延残喘的魔不知怎么摸到了这里,经过魔莲的『洗礼』竟然活了过来,还变成了盘踞一方的大魔。 并且经过魔莲洗礼的他还拥有了一项特别的能力——他能用体内的魔息吞噬极寒之力,而且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许多听闻此时的冰魔不远千里来找他,就为了让他吞噬自己经脉中的极寒之力,以拓宽自己的经脉。 久而久之,这件事便传了开来。可不知为何,这大魔始终不愿意说出魔莲的位置,直到死前,才放出魔莲就在狱山的消息。 这下许多得知魔莲消息的魔不过两三天,就全部涌进了狱山。结果,狱山仿佛生气了一般二次爆发,来一个死一个,来一双送一双,岩浆包围吞噬了所有前来的魔,其中不乏闻名遐迩的大魔。 此事传开,再没有魔敢去挑战它,他们的生命太过珍贵,犯不着为了一朵可有可无的魔莲大动干戈。 久而久之,许多魔也就不再肖想魔莲,只将这一切当做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这狱山,也就渐渐消沉了下来,成为魔域又一个不能侵犯的禁地…… 「你说,魔莲会不会已经有自己的意识了?」薛寒凌被林深抱在怀里,两人早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物,林深正打算带他的小宝贝出去走一走。 成天呆在屋子里憋坏了可不好。 林深徒手替小凤凰挽了个散碎的马尾披在肩头,魔域不需要穿得多正式——小凤凰实在太好看了,自然是越低调越好。 殊不知自己长得一脸正气,俊朗阳光的林深说:「或许吧,不然它为什么那么凶。」操控岩浆biubiubiu吞了那么多人,却又善心大发救了最开始的那一个。 薛寒凌明白他的意思,被他脸上的表情逗笑,温软的笑意在那张昳丽的脸上蔓延,纯稚又天真。 善良纯洁的人就算笑起来,也是明媚而阳光的。 林深看的眼热,同他欢笑。 第一百一十七章 林深:围观小师尊卖萌 拉住微凉的小手,两人施施然走出门外,月照宫内的魔来往忙忙碌碌,就连它的主人和主人的朋友,也才堪堪忙完手上的工作。 一个个忙到头晕目眩。 月照懒洋洋趴在正殿外的石桌上,一向注意形象的他难得四仰八叉满脸的生无可恋,炎盐则端坐石凳上,有一个没一个哈切打个不停。 他精力最是旺盛,如今哈切打个不停纯粹是因为无聊。 恶枭君的突然回归带来的后患实在太多了,说也没给他们说,如今又是张贴告示,又是清理门面,几百年都没如此累过了。 月照望见有人过来,抬起眼皮好歹看了两眼。 「君上你们要出去吗?」看清来人,他立马坐正了身子,不敢再犯懒。 第171页 林深点头懒得说话,觉得这样不太好的薛寒凌捏捏他的手,温声道:「谢谢你月照君…我们想出去走走,有点无聊。」 月照摺扇轻扬,不动声色遮住自己上扬的嘴角。看看人家山海界来的仙人,说话就是好听,再看看那一副不可一世嘴脸的魔域之主。 莫名有点生气呢。 炎盐挠了挠头,此时此刻他迫切想要逃出去,和月照这傢伙待久了头真的要秃,不仅要做苦力还要被骂,还不如藉此机会逃出去轻松一会儿! 哎,这就是打工人吧呜呜。 薛寒凌见他眼巴巴望着自己,低声问:「…炎盐君要和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吗?」 心大的炎盐立马点头如捣蒜。 林深这才轻飘飘瞟了他一眼,连薛寒凌都感觉到他周身越来越低的气压了,但炎盐就傻得没感觉到,依旧憨憨的傻笑。 薛寒凌又捏了捏林深,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凶呢!有话好好说呀! 接收到他意思的林深懒洋洋打了个哈切,像被抚顺了毛毛的恶狼,扭回了头不再注意在他面前跳脚的几个小丑。 反正只要他们不伤害小凤凰就好,其他的事他才懒得管呢。 几人往外走,炎盐站起身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们身后,健硕高大的身子一颠一颠的,小表情别提多兴奋了。 嘿!他!终于可以跑路了! 走到门外,炎盐撒丫子就想跑,毕竟又不是真的傻到无药可救,刚才恶枭君瞟他那一眼可太兇了。 跟被恶鬼盯上了似的。 「等等!」薛寒凌叫住他,魅魔之前的叮嘱仍旧在耳边……炎盐的小院子至今都是废墟没法住人,身上的武器也全没了,孑然一身还欠了月照一屁股债,拜託仙人照顾一下这个大孩子啦,「给你。」 炎盐是个武痴,所有的钱都用来收购各种武器了,也难为他一个魔君之前都住在一处小院子里,侍人没有,宫殿也没有。 炎盐懵懵的接过那个白色的小储物袋,下意识扫了一下,里面是一些灵石和两把普通的武器,虽然不是特别值钱,却让人觉得刚刚好。 心中莫名有些热热的,炎盐吸了吸鼻子,别别扭扭说了句谢谢。 鬼知道自己一向大大咧咧,几百年来都没给人说过谢谢,其他的魔也大概觉得他单纯好骗,才故意哄着他吧。炎盐不是看不明白,心里多少有些嘲讽。 其实整个魔域除了月照,魅魔,岁寒以及其他几个不太出门的魔君,多数人都觉得他不配和他们同起同坐。 薛寒凌温声应他,让他不要玩得太晚,据说魔域的晚上都不太安全。 林深站在他的身边勾唇轻笑,静静凝视。虽然小凤凰一如既往爱多管闲事,但自己就是喜欢他永远善良的模样。 如果有人要伤害他,就一定付出代价。林深想到这里,脸色蓦然又黑了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灵海大会结束后也出了事,但是当时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多少…… 直到今天清早出去同魅魔通了气,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那时小凤凰就已经被守序者盯上了。 只是守序者不确定薛寒凌是凤凰,这才三番两次出手试探。奈何这次目标本是曦和,误打误撞就被倒霉的小凤凰撞上。 深思熟虑后,林深下了命令寻找魔莲,当务之急并非找出罪魁祸首,而是想办法将小凤凰体内暴动的极寒之力剥离。 当然,这事儿也不能落下。岁寒君早已得令悄悄行动了,他根据林深之前掌握的线索去到山海界,有条不紊进行调查,如今消息更进,早晚都会到达林深手中。 「怎么了?」薛寒凌见他一直沉默不语,忍不住捏捏身旁人的脸,眸中些许担忧。 林深摇头,如今不能让薛寒凌察觉到他们的忧思,所以自己才没有轻举妄动,选择一直陪伴在爱人的身边。 薛寒凌顺手将他额前一缕翘起来的黑髮放下,头顶的几根小凤翎跟着晃了晃:「那我们走吧,说实在话,我还没有好好逛过魔域……」 他冰蓝色的凤眼中闪烁动人的水光,波光粼粼,碧蓝万里,林深揉了揉爱人晕红的眼角,心里更加心疼了。 这小宝贝上辈子就一直围着自己转,叫往东不敢往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傻乎乎的一只,也难怪没怎么好好逛过了。 「魔域很好玩的,以后你在山海界住不惯了我们可以回来逛一逛……」小凤凰还不知道自己也是重生的,林深循循善诱,生怕他知道真相后自己把自己羞炸了。 论什么都知道的小徒弟一直围观师尊卖萌装傻的点点滴滴。 薛寒凌歪头,头顶的凤翎也跟着一点一点…他觉得哪里怪怪的,怎么小徒弟对这里这样熟悉啊。可他愿意相信林深,因此也没有多想,小心翼翼就跟被牵着往外走。 腰酸,可若是不活动一下之后会更难受。 如今的林深并非广为人知,因此他二人行走在充满野性异域气息的街道上也没有受到注目礼,只是很多魔觉得他们好看,总是忍不住用渗人的红眼睛看他们。 「大家的眼睛都是红色……」薛寒凌好奇到双眼发光,盯着他的魔们更加兴奋了,红色的眸闪得像灯泡。 哎呀!是!小可爱呀!瞧他雪白的头髮,漂亮的冰蓝色大眼睛!长得还那么好!就是气色看着不好…… 第172页 他们顿时捂住心口有点心疼。 林深犬齿磨得咔吧咔吧响,这魔京都什么都好,就是一群魔成天闲到抠脚,架也不打一个个就知道八卦,不然前世他『不喜欢』薛寒凌的消息也不会传播得那么快。 魔京的魔既然能在魔域的中心生活下去,自然就有他们的厉害之处,可以说这里的魔任何一只被放出去,那都是能搅动外界风云的主。 可以说和玄清门有异曲同工之妙。 薛寒凌一双漂亮的凤眼看的眼花缭乱,这里的魔一个个都长得还不错…至少少有歪瓜裂枣的,不过大多都是红眼,少部分眼睛是黑色的。 而他们一望见薛寒凌看过去,嘴角就诡异上扬,甚至有些魔停下了脚步想靠近,那双红眸都快瞪出来了,薛寒凌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再次问林深:「深深,为什么他们都是红眼睛,而你是金色的?」 虽然林深如今是一双深邃如星空的黑眸,一点儿没什么不对,但薛寒凌可记得清清楚楚,他情动时那近乎阳光的金色双眸。 舌尖顶了顶上颚,林深靠近小凤凰的耳边,轻声细语说了几句话,暖暖的风灌入耳朵,小凤凰的脸登时红了些。 就连身体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周围围观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么敏感的吗?这位黑髮的大佬究竟说了什么啊! 魔丝毫不介意围观别人的亲密,他们大多生性开放,哪怕别人在大街上接吻亲昵也只当家常便饭。 可这位不一样啊!这位白衣的公子羞涩也太动人了,面目含春,温柔上挑的凤眼画出一条旖旎细长的线,四月的桃花一般动人,更别说那染开的胭脂一般悄悄浮上的晕红了。 而且他还总是仔细凝视他们!真叫人激动! 林深嗤笑一声退开,扫视四下,横抱小凤凰就进入一条小巷。 失策了,这小傢伙腰软走不快,漂亮的脸蛋儿又好奇地看来看去,分毫不知自己一副招蜂引蝶的模样。 林深恨恨的,可又拿小凤凰没办法。 围观的魔顿时一片嘘声,他们还没有看够呢,这两人要是再亲一亲他们说不定能看到更多…… 进入小巷,林深便一把将柔软甜蜜的小凤凰摁在墙上,金眸直直盯着他。 薛寒凌刚被他横抱,腰软软的,如今又骤然放下,嘤咛一声也管不了那么多,松松垮垮就想靠上去。 小徒弟热乎乎的,靠着很舒服。 林深却不让他靠,握住他的腰肢又把人摁了回去。小凤凰一个反应不急,眼眶红红的,满脸不解。 怎,怎么了? 「小东西,我们还有好多帐没算,你可别得寸进尺。」林深细细摩挲他的腰侧,凹陷的线条柔软又坚韧。 薛寒凌头顶的凤翎不安分晃悠两下,他有点懵,仔细一想刚才小徒弟的反应……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小凤凰的一见钟情 「深深,」他凑上去啄了一下林深锋利的薄唇,声音娇软,说出的话蜜糖似的黏耳,「你是不是…吃醋了?」 林深一顿,连薛寒凌都感觉到他身子颤抖了一下。 「没有,」林深这话说的兇狠,磨牙吮血似地,随即这被爱人挑衅的男人恼羞成怒一样回吻,有些尖的舌尖不停纠缠着爱人口中软乎乎的一团,薛寒凌被他的吻刺激到合不拢嘴,唾液止不住从嘴角淌下。 「好甜……」 林深顺着唾液淌下的速度啄吻他的肌肤,薛寒凌的松垮衣襟早就在刚才得纠缠中敞开些许,莹白的肌肤起伏,那颗小痣又红了些,就好像是在邀请他一样。 他细细含住如凤凰展翅一般的锁骨,用犬齿轻轻摩擦着。薛寒凌被他咬得痒痒的,心中感嘆林深像个大狗狗,默默伸爪回抱他。 林深感受到小凤凰对自己的纵容,忍不住放轻了牙,又凑过去用舌尖舔了舔那颗痣。 他尤其爱这雪中红梅,在薛寒凌的身上实在美不胜收。 薛寒凌宠爱宝宝一样任由他在自己上身肆意,即使被含住敏感之处也只是轻轻哼唧了一声,任由他去了。 林深对着那处又咬又舔,耳边甜腻的呻吟不断,那小东西早就借他的身子稳定自己了。 直到变得如同两颗快要破裂的樱桃,林深才放过他,意犹未尽揉揉他的肚子,似笑非笑。 「我真的…」反应过来,薛寒凌羞得不行,林深就是刻意用那个方法对付自己,偏偏每次只要一想到自己他就能不争气软了腰,「我真的生不出来……」 他早就研究清楚了,自己没有那个功能,林深每次说这话和小动作,就是为了撩拨他。 见小凤凰还委屈巴巴,被撩拨的林深轻笑一声,恶劣至极。他如今掌控着小凤凰全身的敏感之处,甚至比小凤凰自己知道的更加清楚……这小凤凰动情后无比渴望被触碰,总是无意识撩拨自己和周围的人,而这样不仅自己会被吸引,其他人的目光也会情不自禁追随他…… 抬高他的腿,林深心头微怒,佯装褪下他的裤子,要给这小东西一个教训。 「不要!」薛寒凌丝毫没有反抗,就被林深给脱了裤子,漂亮的双腿在微凉的空气中瑟瑟发抖,有一种凌虐的美感,「深深…不要在外面。」 林深不听,架起他的一条腿就要进去,小凤凰被吓到说不出话,只得抱紧林深,闭着眼接受。 第173页 就说魔都是大坏蛋! 虚虚顶动了两下,感受到怀中身体的僵硬无措,林深无奈嘆气,没办法,还是下不去手。 薛寒凌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那大魔王闯入,这才小心翼翼睁开眼,林深用手指勾起裤子,给他穿上。 吸了吸鼻子,小凤凰眼眶红红的,嘴巴扁起来不太开心。 「知道错了吗?」林深长辈一样严肃,若不是腰上那一块,薛寒凌恐怕能被吓到话都说不出来。 「知道了。」薛·小凤凰式乖巧,两只凤眼都给瞪圆了,小宝宝似的。 林深挑眉,小东西可没意识到知道自己错到了哪里,「哪里错了?」 「不该让深深吃醋……」小凤凰『呜』了一声又闯进林深的怀抱,语气支支吾吾有点不好意思,「我,我不该东张西望…盯着人家眼睛看……」 林深『啪』一下拍他屁股,教训小孩儿一样,「你只能看我的,明白了吗?」 薛小鸟羞答答点头,心说好歹是逃过一劫了,媳妇儿就得这样哄。 「那你这个怎么办……」都这么久了,它还顶着我,薛寒凌不敢再嘀咕,生怕自己在外面被欺负了。 和林深嗯嗯是挺舒服,可他身子如今也受不住。 「要不我,我给你含含?」小凤凰说话有点懵,刚才林深含了他胸口,完全就是下意识这样说。 林深喉头一哽差点没噎住,热血上涌。可这是自己的爱人,他不能欺负这小东西。 「不了。」 小凤凰舔舔嘴角,趁某人没注意蹲下了身。 外面的魔想要进来,谁知见鬼了一般重复在一地行走,他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退了出来。 鬼打墙了,真是白日见鬼! 殊不知魔域根本没有鬼,有的只是一只吃醋醋到爆炸的魔君,笑。 过了好久,林深看着薛寒凌如今粉面含春,掏出帕子替他擦脸,边擦边骂,「以后不准再做了,刚才是我鬼迷心窍,你这小东西怎么可以这样做,小坏蛋……」 听着他的爱语,小凤凰痴痴地笑,咽下喉头的不适,嘶哑道:「…甜的。」 林深一顿,仔细检查他头顶甩来甩去的小凤翎,心说这小东西怕不是狐狸精变的,哪里像是高冷艷丽的凤凰啊。 薛寒凌任由他扒拉自己的小凤翎,这里也是他的敏感之处,就和林深的魔角一样,只是他是软乎乎,而林深硬邦邦。 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喜欢我吗?」林深得了好,自然得把人哄得服服帖帖,骨节分明的大手仔仔细细整理凌乱的衣衫,薛小鸟站的直直的,整只凤凰特别乖巧。 听见林深问他,他又立马笑开,天真又浪漫:「喜欢!最喜欢你了!」因为你是我的太阳。 如果不是因为那梦,他差点就忘记为什么自己的视线从未转移——他对林深,是一见钟情。 就像向日葵,与太阳。 至于为什么薛寒凌终于会反应过来这件事,还是他在梦境里的小话本见到的。 本来这事儿他都已经快忘记了——来到魔域的那晚实在太过无聊,被我太冷薛小鸟辗转反侧不怎么睡得着,于是就在那之后翻看了本屋内书架上放着的小册子。 看那花里胡哨的封面,薛寒凌心说这果然也是一本小话本,不过他喜欢,于是咧咧嘴笑的格外开心。 然后他就看到了同山海界与众不同的故事,并非什么你爱我我不爱你……而是炽热,剧情也跌宕起伏的故事。 饱含情与欲,爱与恨,是与非,缠缠绵绵,越看越令人上瘾。 情不自禁,当晚薛寒凌越看越起劲,主角在山洞之中的纠缠令人食髓知味,随后其中一方有感而化,生出来个小孩……明明是两个男人, 而其中有一句话最令人动容:「我与他之相遇,非良辰美景,海晏河清。」 「但我在他眼中看到的,便是如此的场景,从此,我便知道他要什么。」 「再将盛世还给他。」 薛寒凌乖乖跟在林深身后,涅槃前初遇林深清亮的眸时,他好像也看到了不同于表面的东西。 永不熄灭的火焰,如同天上骄阳,肆意永存。 察觉到小凤凰走神,林深紧紧攥住他的手,生怕他被人潮的涌动带离了自己的身边,两人十指相扣,是个人都能看出他们是一对。 因此,就算刚才小凤凰不懂事到处瞅人眼睛,也没有任何魔上前来撩拨这小小只的仙人。 他人之妻,不可欺。更何况他身边的那个男人,明明长得那么帅,脸却阴沉地像冰水,一点儿也不好惹。 但薛寒凌心中还是有一个小小的疑惑,就是林深的眸究竟为什么会是金色的。他小心翼翼加快脚步与他并肩,再次低声询问了这个问题。 林深望入他冰蓝色纯净的眸,仿佛在其中看见一片蔚蓝的天空,其中的云朵飘啊飘,好奇又绵软…终于,他嘆了口气,无奈回道:「宝宝,我可天生是魔,而且…面对你,我哪次不是金色的?」说罢,凑到薛寒凌的脸颊边,让他仔细看看。 小凤凰凑过去,果不其然在深邃的黑眸里寻到了细碎的鎏金,而那鎏金的颜色,同两人云雨之时的颜色何其相似…… 「你,你……」这是在大街上,薛寒凌不好再问,只是心里甜滋滋的像饮了蜜,声音都软乎了些,「大街上…注意点啦。」轻轻咳了咳,他轻轻拍拍小徒弟肌肉崩起来的肩。 第174页 羞死了,原来林深的眼眸是金色时,意味着他此时此刻情绪激动,无法控制。 林深见这小东西又羞答答底下了头,轻轻笑了一声,其中的宠爱和调笑让某人脚步不禁跟地更紧了。 这可是在大街上,薛寒凌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蜷缩身子,整只小鸟都羞羞的,另一只手也纠结到都快扭出花儿了。 捏捏他的脸颊,林深把人带到了一处清雅休闲之所。这整座建筑都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薛寒凌瞟了眼檐牙的风铃,洁白的,小小的,像是铃兰的形状。 微风吹过,风铃里花蕊一般的小珠子敲打铃兰,叮叮噹噹异常清脆,他忍不住眯了眯眼,很享受这样的氛围。 「这里是月照那傢伙经营的。」林深侧脸给好奇的小凤凰解释,「——他在山海界时爱好诗画,是月家的公子。」 薛寒凌睁大眼点头,小表情很惊讶。倒是没想到吶,月照原来是个公子,而且这月家,自己也曾从师尊那里听说过: 月氏丞相之门,书香门第,清廉明镜,是乃国之栋樑。 怪不得他的衣着打扮总是那样优雅,身上也总是别着一把写满小楷的摺扇,整个人风流倜傥的,温文尔雅水一般。 只是,为什么会化魔呢?薛寒凌好奇,却也明白有些事不能多问,他走进这座同魔域其他建筑画风不同的建筑,恍惚间有一种回到玄清门的感觉。 太亲切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关于谁去叫醒玄之子一事 玄清门中,从猫得掰那里得到消息的玄音子,一时间愁的满头黑髮都多掉了几根。 丹阳头顶锃亮,闭眼不发一语。他刚刚过来寻找玄音子讨论玄清门丹药的问题,猝不及防听见了小师弟受伤的消息,而且猫得掰猫猫猫还说不明白。 「这可如何是好。」玄音子颓然,一屁股墩将自己摔在小马扎上,左思右想也得不出个结论。 究竟是什么时候,暴露了玄清门内是有凤凰的呢?而且,林深那小子什么时候变成魔君了!玄音子一拍腿,自己被自己气的半死。 都是自己管教不严!且山海界已经有数十年没有传出过魔的消息了,没想到这次竟然是在玄清门……他们早已经不像当年那样惧怕行事无常的魔,可只要一想到这其中牵扯的方方面面,玄音子就忍不住秃头。 该不会都是那小子做的吧?!利用守序者除掉小师弟!他脑中百转千回,自暴自弃,越想越觉得没个底儿,万一小师弟真的出事了怎么办,而且直到现在他们派出去的人也没有消息! 丹阳抬头,睁眼:「唤玄师叔吧。」 玄音子猝不及防,『咔吧』一声捏掉一块桌角,脑瓜子嗡嗡的,只想最后再挣扎一下:「可是师尊…让我们不要去叫他。」 他真不想去面对他的师尊玄之子,那就是个疯的…… 丹阳颔首,眼皮又耷拉下去,声音也没什么起伏:「如今这事儿,你处理得了吗?」 「……不能。」玄音子闻言垂头丧气,现在这事儿他确实已经处理不了了,据猫得掰说这事儿牵扯到古神,上天京之神,还有守序者…而他们的小师弟,就处在漩涡的中央。 不,或许整个山海界,都早已被牵扯了进去。 但是一想到师尊,玄音子就忍不住牙酸。自从玄之子将薛寒凌带大,将一身烂摊子丢给他以后,整个人就颓废了许多,他时常坐在玄真殿的殿顶卖醉,时不时还装作玄清门弟子装疯卖傻,各种戏弄其他门派弟子,弄到最后人家师尊都找上门来了,不得已玄音子只能替他擦屁股…… 难道这样的生活又要开始了吗?心中小人以头抢地,玄音子现实中只能屈从:「召集众人吧,大家一起商量。」 丹阳斜他一眼,冷道:「怕是你不敢一个人承担叫醒他的责任吧。」 他可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因为没人能轻易担下唤醒玄之子的责任,那位的起床气,实在太厉害了。也就只有小师弟那样的呆呆小可爱去,才不会掀了这玄清门。 鬼知道他们玄清门这位怎么醒来那么大脾气,活像所有的人都要伤害他一般,毫无理智,手上用的全是杀招。 而当时作为玄清门大师兄的玄音子,自然是处在挨打的前线…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些打,他因祸得福,剑术大成。而玄音子每次挨完打就要去找甜甜小师弟求安慰,一把鼻涕一把泪抱住人薛小鸟就不放了。 薛小鸟心又软,每次看见他师兄这样第二天就会去叫师尊起床,然后被师尊好一顿揉搓,每次回小房子捧着师尊给的小零食,脸蛋都红红的。然后第三天,师兄就挨得更惨了,鼻青脸肿好不可怜。 偏偏某人记吃不记打,又去人薛小鸟那里卖惨。 「嗷~~师尊又打我!宝宝我好痛啊!」玄音子嚎地可凶了,至于他究竟有没有那么痛,他自己心里清楚。 「宝宝给师兄唿唿就不痛了。」薛小鸟一双大眼睛亮晶晶,肉乎乎的爪爪抱住比他大一倍的手,仔细给破裂的虎口上药,嘟嘴嘴轻轻吹,小小一只可爱的不行。 顿时,玄音子觉得自己又被治癒了,还可以再挨几顿。 其他围观的师兄则一脸嫌弃,伏诛没什么表情,只是掏出小凤凰最喜欢的练实把人逗了过来。 如今小师弟又受伤被林深带走…丹阳如此佛系一个人想到叫醒玄之子的代价都是眼前一黑,更别说玄音子了。 第175页 丹阳抬头见玄音子逐渐扭曲发笑的表情,抖了抖身子忍不住全身发毛,心说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玄音子笑的实在和玄之子师叔太像。 不再多想,眼睛也不能一个人痛,他合眼传递信息,不过两分多钟,玄清门所有的大佬都挤进了这间小小的房子。 顿时,还算安静的小屋犹如菜市场,玄雅接到消息赶了回来,感觉自己头都快炸了。 好想寒凌小师叔啊…… 玄雅想到那段在寒峰上度过的悠然岁月,就忍不住嘆气。 一群大猪蹄子,烦都烦死了。 喑年也接到了消息,几乎是一前一后同伏诛赶到的,而伏诛的身后,还跟着他桀骜不驯的徒弟凌霄,一个哈切一个哈切打个不停。 怎么把徒弟还带来了?听说这位弟子可不老实…… 约莫是察觉到喑年的不友善,伏诛摇了摇头,示意有事儿一会儿再说,带他来我自然有理由。 喑年这才扭回了头,合眼接受机械蝙蝠的消息。 半晌,他睁开了眼。不行,还是一片黑,什么气息声音都感觉不到,不过数量倒是一个不少。 「你摸我屁股干什么!」城北南惊叫一声,小屋屋顶都快被他的大嗓门吵翻了。 被他指着鼻子骂的大佬怒髮冲冠,直吼吼没摸他屁股,还说他一年老色衰的臭弟弟,屁股有什么好摸的。 城·年老色衰·北南气得半死,什么叫做年老色衰,他可是玄清门一棵草好不好,于是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噼里啪啦就打了出去,衣袂偏飞,上蹿下跳不亦乐乎。 其实玄清门的大佬们长得都还不错,一个个也都还年轻,风华正茂衣冠楚楚,就是痴迷练武修行,不怎么会做个人。 前来玄清门报导的女弟子也都是从一开始的跃跃欲试,到后来的心平气和,直到如今心如死灰。 就让这些不开窍的傢伙们毁灭吧! 丹阳呵呵笑了一声:「真热闹啊。」若是小师弟看见,一定会很开心吧。 花漾额头突突突,如今重点是小师弟,这些傢伙怎么就如此荒唐!他气得半死,抬手一挥,遏制灵力流转的毒粉洋洋洒洒,硬是逼退了一大群跃跃欲试的大佬。 惹不起惹不起。 「还能不能好了你们!等你们打完小师弟都没了!」花漾咬牙切齿,真怀疑这些傢伙是不是真的担心小师弟,该不会都是装的吧?! 闻言,一群吵吵嚷嚷的大佬立马噤声,小师弟是他们的死穴,刚刚热血上涌竟然忘记了这件事,真是不应该。 凌霄却是暗中摁住了刚还在作乱的某团黑气,这傢伙想跑就去招惹脾气一点就爆的城北南,自己精神不好差一点儿就着了道……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傢伙竟然去摸城北南的屁股,凌霄瞪了一眼被抓住还跃跃欲试的黑气,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伏诛默不作声看了全程,随即权当没看见,偏偏移开了视线。 这要是说出来又是好长一齣戏,等这群傢伙想起来重要的事估计黄花菜都凉了。虽然他不怎么爱说话,可还是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的。 「说吧。」花漾急吼吼坐下,二郎腿一抖一抖,心情微妙。玄音子登时明白终于轮到自己了,咳了咳声,说道:「那个,小师弟让守序者给打伤,林深化魔把人给带走了……还牵扯出神明一事,总而言之,不好处理。」 众人没管后面那句,只闻前言端正了神色,他们只知道小师弟有事,具体却不怎么清楚,如今听玄音子这样说,只怕事态已经非常严重,而且还牵扯上魔…… 不对,林深怎么会是魔? 「会不会是林深做的?」又一个大佬同玄音子想到一块去了。 玄音子摇头,说不会,林深一表人才,品行皆佳,且签订了契约,万万不可能是他做的,而且他是怎样一个人,待小师弟如何大家都有目共睹,而且多亏了他,小师弟身体好上不少,他们不能没有证据旧怀疑他。 这便是玄清门护短了,在证据摆到他们面前之前,说什么玄清门也不会轻易判定一个人的罪行。 众人想到林深那对待小师弟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模样,深觉玄音子的话一点没错。 「就算他化魔也会保护小师弟,」玄音子冷静下来想了想猫得掰的描述,林深一直是护着小师弟的,如今找不到人应该是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暂时养伤…他们必须加快脚步把人寻回来,免得节外生枝,「丹阳说要叫师尊。」 丹阳不发一语早已吃瓜很久,此时莫名被cue还没反应过来。 所有人扭头,一脸『没想到你这么绝』的表情看着他。丹阳这是没想到都这时了玄音子还不忘坑他一把,也不管自己嘴有没有瓢了:「就问你们,如今这情况,你们处理得了吗?又是魔又是神。」 众人摇头,确实处理不了,这要任何一个打过来他们都只有坐着挨打的份儿…或许魔还有一战之力,神却是不行的。 「呵。」丹阳嘲讽似地刺了一声,合眼不再参与其中,在玄之子面前大家都是塑料师门情,谁也别想坑谁。 第一百二十章 玄之子 众人懒得再看他,扭头继续凝视满脸沉重的玄音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真不是他们不急,而是只要一想到那位出世,好不容易清净下来的玄清门又是腥风血雨,他们就怂,怂到灰飞烟灭。 第176页 「谁去啊?」气氛一片沉凝,不知是谁第一个打破了这片寂静,大家不约而同屁股一紧,扭头向花漾。 玄音子早就陷入即将面对玄之子的恐惧漩涡中无法自拔了,如今只能指望这位做事分明的花漾师兄/师弟。 花漾同样一脸凝重,他也不想去见那位师叔!思考半晌,终是缓缓开口:「……我去吧。」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花漾会这样说,难道他终于觉醒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觉悟,知道为师兄师弟们着想了?! 花漾摇头,他知道怎样才能对付玄之子…当然,挨打是少不了的,只是是谁挨打还说不定呢。 说行动立马就动,玄清门诸位大佬难得团结一致,老老实实替花漾打开了通往禁地的重重禁制,最后来到一座玄冰一样的山洞面前。他们眼巴巴瞅着花漾走到门口,自顾自寻了位置躲好。 免得一会儿花漾被打死了。 花漾酝酿体内的气息,随即张口就来:「玄之子师叔!!!您再不醒,薛寒凌就没了!!!」 石破天惊,诸位大佬捂住耳朵还在想这傢伙怎么张口就来夸大事实,一阵浩瀚的灵波如同海啸一般盪开,震得一群看戏的人人仰马翻,捂头逃窜,谁还顾得上正面玄之子的花漾。 花漾站在唯一一块没有被破坏的地方,心里替自己点了个贊,就说只要扯上小师弟就什么事儿也没有,真不知以往的玄音子是真傻还是假傻,竟然活生生受住了那些黑打。 「你说什么?」披头散髮的人缓缓从洞口走出,即使谁也看不清他的脸,也能感觉到他周围围绕的低压——起床气+得知小宝贝出事的怒火。 花漾顿时踌躇到蹑手蹑脚,心说自己还是太大胆,求生的欲望刺激头脑,一张嘴叭叭地飞快:「不知是怎样传出玄清门内有凤凰,守序者便佯装神的手下对小师弟动手,小师弟被他化魔的弟子带走,我们深知此事不是我们能处理的,于是才来请您出山!」说罢,立马蹲身,生怕玄之子一个不清醒就来揍他。 大气也不敢喘,可刚才那一番话实在是太耗损气力,花漾一口气上不来,白眼一翻都快厥过去了。 「起来。」玄之子完全没搞懂这些傢伙见了他怎么跟见鬼似地,语气没什么跌宕起伏,他拢了拢自己曳地的长髮,觉得不大舒服,立马换了一身衣裳。 于是花漾抬头,刚才一身低气压的玄之子已经不见了,如今是神圣优雅的玄之子。 就说当年修真界第一美人的称号不是白吹的!花漾眼前一亮,以前他都不敢抬头去望这位大佬,如今终于! 玄之子同样也是一身白衣,身姿修长。同他人不一样的是这人的白衣始终滚着祥云的金边,其中丹顶鹤展翅翱翔云层之中,活灵活现,闭眼仿佛真的能听见鹤唳。淡金色的云雾在他的衣摆缭绕——如果神衣有形象,一定就是这般。 而他的五官亦是清冷,同薛寒凌平静的清冷不同,这位的清冷像是一把刀,轻易就能插进心中,搅动五脏六腑令人无法唿吸。偏偏面对熟人他又是爱笑且风流的,那笑的当真是春风拂面,五官里的锋利荡然无存,犹如骄阳一般熠熠生辉。 不然为什么那些人心甘情愿被他戏弄。 也正因为如此,薛寒凌最是亲近他,不仅因为是玄之子是把他带回来的人…作为一个隐性颜控,小凤凰一向是喜欢这般锋锐明艷的长相。 「先去玄真殿。」玄之子斜了唯唯诺诺出来的玄音子一眼,踱步去玄真殿了。 步伐轻扬,云雾在他脚下缭绕,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从躲避的地方出来。 就说藏不住。 一群昔日艹天艹地的大佬犹如小鸡仔一般老老实实跟在他的身后,路上的弟子们见了,差点从自己御的灵舟上面掉下来。 那真的是他们的师父吗?还有前面那个大美人是谁? 玄之子闭关『睡觉』太久,因此除了进门比较早的弟子和玄音子一行人,还真没多少个人见过他。如今得知这炮仗醒过来,其余闭关的老祖更是不愿意露面了。 他们如今只是打酱油的,若非山海界出了翻天覆地的大事,是决计不会冒泡出声的。 虽然他们也很担心小寒凌,担心到都没法集中精力闭关了。 没办法,那孩子实在招人疼啊。 玄之子随意找了个下面的位置坐下,玄雅替他看好茶,后退几步不再发话。 横竖只是师祖,总不会拿他这个小弟子出气,而且他对这位的印象很好…只有这位才会不惧寒峰的冰冷,上去找成天修炼到自闭的小师叔玩。 可以说小师叔没有自闭,玄之子师祖的功劳真的很大。 玄之子这时起床气才消了些,凤眸微抬,表情温和了不少,抬手让玄音子赶紧去掌门之位坐好。 「…弟子不敢。」玄音子声音很低,细听有几分失落的意味。他觉得自己这些年掌门做的着实不好,山海界面临如此大事,甚至于小师弟都因此而出事…… 打量了下玄音子,玄之子心里赞赏不已。这孩子刚登上掌门之位时还唯唯诺诺放不开拳脚,如今长身玉立,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掌门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赶紧上去吧,掌门。」玄之子拍拍他的肩,他的弟子又怎么会差,当初他便看中这个孩子的稳重和仁善,才培养他做玄清门的掌门——他早想把这烂摊子丢了,奈何同辈根本没人接手,便只能从单纯的徒弟里挑。 第177页 如今遇见这件事他也没有丝毫隐瞒,选择第一时间唤醒自己……虽然不敢亲自上。 难道是自己以前打他打的太厉害?玄之子握了握拳,他当时甚至没有用出五分力。 玄音子得到师尊的鼓励眼睛都在发光,可以说除了最喜欢的小师弟外,他最敬佩的就是他的师尊。 虽然人偶尔是疯了点,但他真的很厉害。 各方面的。 「说吧,具体什么情况。」玄之子端上茶杯轻抿,上好的寒峰雪水煮沸,浇灌新雨后的清茶,入口醇厚,又有雪的芳香。忍不住弯了眼眸,这必定是宝宝给他留下的茶叶。 玄音子见他心情好了点儿,这才开口:「师尊,如今小师弟被他的弟子带走——可以确定暂时没有危险,我已经派人去寻…可关于神之一事,弟子却拿不定主意。」 玄之子颔首,这事儿前所未有牵扯重大,「你有什么打算?」 玄之子拧眉,厉声道:「欺我同胞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玄之子闻言一愣,旋即大声叫好,本来玄音子还担心师尊会觉得自己的做法太绝,也太没有章法,妄想挑战天颜——却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反应。 「说得好!」玄之子起身拍掌,透明的结界悄无声息落下,外界的所有都听不见他们交谈的动静。笑罢,他突然又端正神色,语气无比冷冽:「玄清门立门便为苍生,视苍生为草芥者,当诛;无故手刃同胞者,当诛;行事残忍灭其家门者,当诛。」 众人被他说的热血沸腾,一时只觉热血上涌,浑身充斥无言的力量,仿佛能同害命的神有一战之力。 「守序者的背后就是那些所谓的神。」玄之子嘴角轻扬,觉得有点搞笑,那脑子不好的神,多半是被守序者利用了还不知道,「我还没去找他们算帐呢。」 玄音子眨巴眨巴眼,愣愣的:「师尊,您难道知道那些守序者在哪?」 如果能把守序者一锅端了,小师弟岂不是就没有后顾之忧,能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小凤凰了?!玄音子一想到这就特别开心,嘴角飞起,掌门的颜面扫地。 还好在场的大家都知道他什么德行,自然也清楚为什么他反应那么大。 于是刚放松下来的心顿时又激动起来,七嘴八舌说着自己知道的线索,直到后面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你当我怎么找到宝宝的。」玄音子撩了撩衣摆,眼皮耷拉,想到那些傢伙就满脸嫌弃,「若不是那小东西傻,被我拐得快,隔天就会被那些狗东西剥皮拆骨。」 「难道——」 玄之子点头:「他们不知怎么发现了宝宝,早就设下了陷阱,所以歪打正着知道一部分,也知道怎么对付他。」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能准确运用极寒之力对付薛寒凌。 「对了,」玄之子捏捏下巴,表情戏嚯,倒是没想到自家宝宝还和魔搭上关系了,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自己也不是那种不开明的家长,「宝宝应该是被他那魔君徒弟带回魔域了。」 众人一哽,半天说不出话来。 什,什么魔君啊?不是说林深只是普通的魔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林深翻车1.0 玄音子也是一脸惊悚,一个魔君站在他们身边那么久,朝夕相对,就差没明着说了,而他们竟然毫无察觉?这要是说出去,能笑掉其他门派的大牙。 玄之子半天没听见他们说话,下意识撩起眼皮,就见一群唯唯诺诺的小辈满脸懵逼,仔细想了想,语气森冷了许多:「你们该不会不知道他是魔君吧?」 众人老老实实摇头,他们真的以为林深只是刚入魔不久的那类魔。 「……」玄之子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吐槽,脸色顿时暗了下来,话语里也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你们都不知道他是魔君,就敢把宝宝交给他?」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是啊!他们竟然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回事,可林深以往的表现实在太好了,好到他们丝毫不会怀疑是否会有他做不到的事。 「算了,」玄之子气过便只能捂额嘆息,这事儿不能怪玄清门的傻狍子们,山海界多少年没有出过魔了,反正歪打正着宝宝也不会出事,「他如今在魔域,你们不用担心。还是想想怎么解决眼前的事情吧。」 说到神,玄之子像是厌恶到了极点一般,身体都绷紧了。 就好像有什么脏污的东西令他觉得噁心,噁心到提到,身体就会下意识反抗。 山海界最深处的黑暗中,无数阴霾酝酿,中央漆黑一片的云雾吞吞吐吐,仿佛有什么巨兽栖息其中,正发出沉重粗野的喘息。 靠近一些,一团诡异的黑雾就漂浮在半空之中,似人的健壮躯体随着唿吸起伏,『它』像是做着什么美梦,唿吸都是悠长的。 没有五官的脸上云雾散开些,轻轻的笑声溢出,吓得栖息它周围的妖魔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自从鬼后离开后,鬼帝已经睡了好久了,无论怎样也不愿醒来。 它的梦中,一具雪白的躯体与它交缠,如此柔软温热…这具躯体雌雄同体,面容犹似骄阳铺满晕红,艷丽多情。 鬼帝重重动一下,以求进去更深的地方,甜腻的嘤咛自耳边不绝。它当然不会忘记这具身体的主人是谁,这是它抢来的妻,它亲自改造了他的身体,与之日夜交缠,想着待他揣上它的崽…就再也离不开它了。 第178页 恶鬼的本性铭刻在血液之中,它一味只想要占有。 可惜它的妻从一开始便不情愿,最后更是伤害了自己的身体,还要与它同归于尽。 明明只要杀掉他再找一个妻就好,可不知为何,它的心中竟然不舍。于是只能佯装被打伤,放走了它。 可无论如何,它也忘不了那具躯体内的销魂蚀骨,而且它可是记得…它的妻逃走前,已经怀上了它的孩子。 可惜并没有感觉到孩子的气息,想来应该是没有生下来吧……鬼帝在梦中轻轻嘆息,操控自己的身体挤进更深的地方。 孩子对它来说并不重要,那只是一个牵扯住男人的理由罢了。 可是无论如何,终究只是梦境啊。鬼帝拂开他额前湿软的发,身下之人贝齿轻咬下唇,眉目含春,欲语还休,两条修长的腿环住它的腰,紧紧的不肯放开——那个人是决计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们两人的融合,从来都是充斥着暴力与占有,犹如野兽对峙,谁也不肯向对方屈服。 它在他的身上留下多少伤,他就在自己身上掏了多少洞。 真是个坏孩子。鬼帝轻轻退出他的身体,身下人微微抽搐,两处吐出浓稠的浊物,娇羞温软,除却外表其余一点也不像他。 或许我该去寻找他了。鬼帝眯眼,突然很期待他见到自己的样子。 玄之子坐在大堂中,腰腹突然传来一阵不适。 恐怕没有人会想到他华丽的衣衫下,还有一处伤痕……那是那个孩子曾经存在的痕迹,可惜人鬼终究不能诞下孩子,在四个月的时候,还是流产了。 只要一想到那个无缘的孩子,玄之子的心中就隐隐作痛,所以碰见那可怜巴巴的小凤凰时,才下意识将小凤凰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总归以后也不会有孩子了,小凤凰又这样可爱漂亮…这样的小宝贝谁不会喜欢? 「没办法,召开山海大会吧。」就在他思考之时,玄清门大佬们商量半晌,终于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 山海界已经有数十年没有举办过山海大会了,上一次还是荒魔出世才会举办……如今更是牵扯到神的问题,谁也无法逃离其中,因此,让众人早早知道做好准备,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这代表着,山海界再次迎来风暴,血雨腥风即将再次席捲整个山海界,他们这些修士或许尚有一丝抵抗之力,可百姓却是不行。 凡人怎能敌半神之躯。 玄音子看向玄之子,等待他的师尊提出建议。 玄之子沉默半晌,点了点头:「就说是我闭关时发现的,别牵扯上宝宝。」 众人点头,向玄之子告退,他们都要回去叫自己的师尊了——山海界这回真的要炸了!您老几位只能出关,别借修炼之事躲着睡懒觉! 谁不知道你们再修炼就飞升了?!一群老顽童! 玄音子跟在玄之子的身后,正事忙完了,接下来他就要面对师尊了,如今忧心忡忡,倒也不是害怕挨揍。 昔日叨叨个不停的徒弟现如今如此沉默寡言,玄之子说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徒弟:「小音子,别担心,山海界挨了那么久的打,不也没事。」 听见这个熟悉的称唿,玄音子眼眶微红,虽然被这样叫很羞耻,可他总是午夜梦回之时,如此怀念那些旧时光。 「师尊,弟子懂的。」 吃完一顿别有特色的菜,薛寒凌同林深散步走了好久,直到日落黄昏,两人才恋恋不捨回到月照宫。 虽说夜晚的魔域格外热闹,但不一样的是魔域的夜晚尤其冰冷,好像随着天空玫瑰色的褪色,所有的温暖也都消失殆尽了。 薛寒凌晃悠着小jiojio坐在阶梯上,两只爪爪捧住一只硕大的肉夹馍,时不时啃上个两口。 眼睛也弯弯的,看得出来他的心情非常好。恶枭君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只留下他一只虚弱的小凤凰在这里玩儿。 炎盐哼哧哼哧走过来,腰间别上了薛寒凌赠与他的武器,右手还提着两个被麻绳包好的纸包。 小凤凰鼻头动了动,是肉肉的味道~ 「吃点儿魔域的滷味不?」炎盐挠了挠头,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和这样一个绵软的小傢伙说话,虽然这位是恶枭君的师父吧…可是却那么柔软可爱,「魔域的滷味味道超级好。」 或许有的人生来就是最适合站在世界中央,他的一颦一笑都能轻易牵动人心,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因为他是如此美好。 小凤凰递给他一个肉夹馍,嘴巴油乎乎的,有种调皮的可爱:「我们一起吃。」 炎盐接过同薛寒凌脸一般大的肉夹馍,张口闭口,不过三两下,便吃了个一干二净。 都没尝出什么味儿,他砸吧砸吧嘴,还挺好吃。 而一旁的小凤凰的表情已经变成了『o?o』,他看看炎盐啥也没有的手,再看看自己磨牙似的啃了半天还有一大半的肉夹馍,心里竟然生出一丢丢的羡慕。 我也想,大口大口吃肉,吃菜,那样一定很爽…… 炎盐拆开小纸包放在两人中间,自己捏了一块儿排骨啃,小凤凰见状放下了肉夹馍,效仿他大口大口啃卤排骨。 「师尊,恶枭君怎么那么凶啊?」一时不知道该叫这位什么,炎盐学着恶枭君这样称唿,到没什么多的心思。 薛寒凌咽下超辣的排骨肉,嘶哈嘶哈两声,回他:「深深不凶啊,他很好的。」 第179页 恐怕不凶只是因为是你吧……炎盐这时候脑筋倒是转得极快,他丢出一块嘬干净的骨头给魔犬,接着说:「他的替身真的好兇,拳打月照宫,脚踢岁寒殿——你能不能劝劝他,管管那傢伙。」 「替身?」薛寒凌有点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不知道林深还有替身呢? 我究竟还有多少不知道的啊。嘆了口气,小凤凰又陷入忧愁之中。 他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小徒弟。 林深接收完今日魅魔的报告,这才赶了回来,刚刚小凤凰没忍住买了好多小零食,自己没管他,估计现在都已经吃撑了。 得给他揉揉肚子。 「在做什么?」过去揽住吃的开心的小宝贝,林深深邃的黑眸一刻不离小松鼠啃松果一样的小凤凰。 薛寒凌摇了摇头,刚想蹭蹭小徒弟表达一下自己的依赖和喜悦,就看见自己的手油乎乎的,估计嘴唇也是一样。 于是他伸出舌头舔啊舔,粉嫩的舌尖一下一下在温热的唇齿流连,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林深越来越深邃的眼神。 炎盐屁股一紧,小动物的警觉让他很快意识到不妙,匆匆同恶枭君和小师尊告别,撒丫子跑的飞快。 「跑那么快干嘛……」薛寒凌没明白,深深明明一点也不凶,这些魔却偏要说他凶神恶煞,「奇怪。」 第一百二十二章 愤怒的小凤凰 半天了,这娇气的小东西注意力都没回到自己身上,依旧专心致志舔自己的嘴唇,最后大刺刺还当着他的面吮吸指尖。 林深自动补齐这小傢伙的意犹未尽:有肉肉的味道,但是不能吃太多,只能在指尖尝尝味儿了。 忍不住偷笑,执起他水润的手,林深瞟了眼那被舔的水滑的指尖,轻轻用有些尖利的舌尖缠了上去。 指间的濡湿温热立马就让小凤凰红了脸,刚下意识想收回手,却又在对上林深迷离半阖的金色眼眸后,诡异动心。 就,就让他舔舔吧,还没见过小徒弟这个样子呢。薛寒凌脸热热的,实在挪不开眼。小徒弟天生俊美霸气的五官放松,细长的锋利双眸因为半阖而拉长了那条黑线,鸦羽的睫毛颤抖不停,本该脆弱,却新下颌刀削的线条又平添霸气,近乎某种神秘的巨鸟,又像是悄悄绽放的糜丽之花,轻易散出腥甜的芬芳。 而且天生为魔,林深的舌本就长于人类一截,灵活柔韧,光是凭藉这条舌,就能使小凤凰拥有绝顶的体验。 薛寒凌总觉得自己体内有什么奇怪的开关被打开了,被舔舐吮吸的手指轻轻回应,霎时,林深的眸又深了不少,灿金流转,小凤凰的腰都被他看软了。 收回舌尖,魔的诱惑本性再次暴露无遗:「想要吗?孤的小凤凰。」上手捏捏那全软了的腰,林深低沉的声音里满是嘶哑。 小凤凰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明明后腰还有些酸痛,可自己又轻浮地起了反应……之前他们嗯嗯的时候林深只准许他释放一两次,就不让他…… 魔,精力真的好好哦。红着一张小脸,觉得自己应该宠着媳妇儿的薛小鸟点头答应,几根软乎乎的凤翎扫了扫林深的下巴,顿时,吞咽唾液的声音在耳边萦绕。 小徒弟,就像是要把我吃了一样。薛寒凌一身绵软,林深长臂一伸,稳稳噹噹抱起了这只身体隐隐发红的小东西。 回到卧房,小凤凰的唿吸都急促了不少,身子软绵绵缠着林深不放,体内的情丝又被勾弄出来了。 胸前的那一片肌肤布满吻痕,林深尤其爱那里,因为以往他们还不能嗯嗯的时候,自己最多也就是碰碰小凤凰的锁骨胸口,就能听见他敏感甜蜜的嘤咛。 当然,还因为薛寒凌倚靠,是自己从未妄想能够得到的温暖。 「要摸角角。」小凤凰娇娇的提要求,林深的那对魔角实在好看,每次都忍不住伸手去摸,然后就会会被欺负地更凶,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实在忍不住想看看小徒弟满面潮红的表情。 只要林深露出那样的表情,薛寒凌就会非常满足,心里热乎乎的,像是被温水浸透一般…… 林深化作本来的相貌,小凤凰果不其然露出满意的表情,唇齿几分柔软的嘤咛悄悄吐露,像是在唱歌一般。 心中软乎乎地的,薛寒凌甚至想要跳舞,他的心情是如此的雀跃,由心而生的舞蹈一步一步清晰,缠绵。 啊,那原来是凤凰跳给心上人的舞蹈…… 意识逐渐沉沦,薛寒凌恍惚间看见了涅槃前,在魔域里第一次见到林深的情景……那一天,风有些大,漫天黄沙飞舞,他轻轻遮住眼,髮髻却被风吹散了。 雪白的髮丝飘舞,在黄沙中格外突兀,路过的行人用赞赏的眼神看了看他,随即离去。 修长的指尖将那几缕不听话的髮丝勾到耳后,薛寒凌悄悄嘆气,就这样放着吧,反正自己也总是弄不好……每次扎好的髮髻都松松垮垮,还好魔域也不必再穿玄清门的衣裳,只简简单单一身白衣就好。 魔域也不像小话本中写的那样天天打个不停,因此薛寒凌的大名倒也没传出去——或许是林深的上位为魔域带来的新的改变,总而言之,一路上都挺安生。 如今,他终于来到魔域的中心城市——魔京。听说岁寒君,月照君,魅魔等等魔君均居住在此,短短三月更是拔地而起一座高耸的宫殿。 第180页 那是恶枭君的宫殿,如今的林深,恐怕就住在里头。 踱步至盘查的城门口,薛寒凌心情异常的好,不仅仅是因为街道上干净了许多,也因为即将要见到小徒弟了。 林深会不会听我说话?伴随一丝忐忑,守卫的两个小兵将他拦了下来。 「看你不太像魔。」小兵1笑的张狂,眼神止不住往他清越的身姿上转。刚才他就注意到了,这白衣人漂亮的线条,比青楼里的姑娘还漂亮,若是能……「我们要给你搜身,防止你带危险物品进入。」 如此美色,错过实在可惜。 小兵2听得皱眉,这人是某个大魔的远方亲戚,求了这个职位一天天不干正事,真是烦透了。 可自己又对付不了他,只能受气。 薛寒凌帷帽下的冰蓝色双眸光华流转——这人居心不良。 可是…自己必须进入魔京。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澜苍,薛寒凌没有动作。 眼看那只咸猪手就要伸到他的身上,暗处观察的魅魔终于忍不住了,红衣翩飞,层层叠叠,薛寒凌眨眨眼。 好像一只蝴蝶。 「啪——!」响亮的巴掌声响彻云霄,薛寒凌被吓到身子一抖。 什,什么声音这么响啊?!莫名其妙,薛寒凌有点脸疼。 「是谁!」小兵1也是一脸懵,他在魔域作威作福惯了,完全没有想到有人敢这样对自己。一张肿成猪头的脸涨得通红,红眸仔细搜寻,想要在人群中找到那个竟然敢打他的红色身影,「出来!」 薛寒凌悄悄往旁边挪了一步,还算高大的身影牢牢挡住魅魔。 魅魔拍拍手抬头,就看见那之前被自己保护的修士站在了自己的身前,长身玉立,暖到自己微微颤抖。魅魔暗自红了脸,心里对这位白衣修士的好感度到达了顶点——也不是恋人的那种喜欢,就是单纯的对美好事物的嚮往。 「没事。」魅魔撩开分叉极高的长裙,身姿婀娜踱步向前,左手执一根细长的烟管,流苏倾流,女子的风情万种展露无遗,艷丽又骄傲。 是个很漂亮,也很厉害的姑娘。薛寒凌默默收回按在澜苍剑柄的手,静候下文。 这姑娘趁周围人陷入她美貌的漩涡时,『piapia』又给了那小兵两耳光,小兵2嗖嗖冷笑,不动声色退了下去。 活该,虽然我收拾不了你,但总有人能收拾你。 小兵1被她扇巴掌扇得半天接不上话,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顿时更加滑稽了,最后一巴掌魅魔更是使了十成力,『砰』一声把他煳到地上,随后,更是『chua』一脚踱上小兵的腰腹,尖细的高跟戳在肉里,围观的人都觉得十足十的疼。 这鞋跟刀似的,也不知这女人怎么忍得下去。 薛寒凌心中瞠目结舌,感嘆魔域的姑娘真是野,揍人跟切菜似的,不像山海界的那些姑娘,看见他一个个脸红娇羞,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其实也没有那么难接近…… 「老娘现在就告诉你为什么打你!」烟管『砰砰』敲核桃似的敲小兵脑壳两下,魅魔嘴角的讥诮上扬,终于能让人明白她是一只不简单的魔了,「你以为,这还是半年前的魔域?真把君上定下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了?!」 小兵1倒吸一口凉气,脑中恍恍惚惚进水了一样。他低头冥思苦想,这才想起现如今的这位魔域之君,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几月前有人不满恶枭君登上帝位试图横生枝节,被恶枭君生生撕了四肢不说,连魔息都碾碎了——恶枭君虽然没有杀掉他们,可却让他们生不如死,就连最低级的魔物只要动动手指,都能杀死他们。 太可怕了。 虽心有忌惮,但小兵1可是作威作福惯了,又怎么会屈服。天高皇帝远,他怀抱一丝侥倖破罐子破摔:「那又怎样?!你以为他真管得了这里吗?你今天打了我,后面我就叫十几个魔来轮了你!臭女人!千人枕万人睡的婊/子!」 魅魔闻言气得半死,好多年没有人敢对她说这话了!魔域女性大多都是被家人千娇万宠长大的,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耳边『嗖』的一声,一股冰凉到骨髓的力量喷涌而出,不过瞬息,又似冰雪消融一般无迹可寻。 一只冰冻的耳朵落到地上,但由于太冷,小兵1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少了什么…… 魅魔眨巴眨巴眼,这灵力的控制,当真厉害。 「他的耳朵没了……」 「这样的傢伙要耳朵干嘛,那地方也剁了吧,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姑娘。」 「就是!」周围叽叽喳喳一片,当真好精彩一出大戏。 薛寒凌发力,将澜苍沾到的鲜血冻成冰珠,一颗一颗落地,发出微弱的响动,「耳朵是用来听话的,既然你不听,我再将你另外一边耳朵也割了如何?」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又爱又恨 围观的魔霎时噤若寒蝉,心中觉得解气的同时又对这白衣人产生了深切的恐惧……从这个白衣人的穿着打扮以及周身气势就能感觉到他的不简单了,如今看来,这位恐怕真的是从山海界来的修士。 还是修为在化神期以上的那一种。 能横跨山海界寻到魔域入口的修士,用脚趾想都知道他们惹不起。 倒是魅魔很是兴味,细长的柳眉高挑,这小哥哥出招好暴力哦,而且刚刚他没有动手…完全是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呢。 第181页 半晌,那没了耳朵的小兵才感觉到细碎的疼痛,捂着那半张脸开始尖叫,他发出的声音悽惨又可怜,若是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是白衣人欺负他呢。 「怎么回事?」这时,魔京里巡逻的兵士才闻讯而来,为首的魔一脸横肉,与那小兵有几分相似。众人见状纷纷退了两步,心说这白衣人和红衣女要倒霉了,谁都知道巡逻队的人得罪不起。 果不其然,那魔一看见他家亲戚耳朵没了半只不停惨叫,张开嘴就开始嚎:「谁做的!给老子出来!」 围观的魔顿时又退了几分,生怕一不小心沾得一身腥。 巡逻的队伍啊…他们还真的惹不起,最好连热闹都别看。不少围观的人打了退堂鼓,不过几个瞬息,人群稀稀拉拉散了不少。 「我做的。」薛寒凌又甩了甩澜苍,澜苍此时非常不耐烦——它一向不愿意沾染鲜血,什么都愿意做的它就是厌恶鲜血,如同自己一样,「有什么仇怨沖我来。」 兵头子脸色一黑,这人一身白衣看不清楚面貌,手中却又使剑……脑中思索半天,魔域没有一个擅使剑的白衣大魔,那就别叫他不客气了! 「你恐怕是山海界来的修士吧。」兵头子突然笑了起来,像是势在必得,「我把你卖到小倌馆如何?毕竟魔域的法律…可不保护山海界的修士啊。」 说到这里,那张丑陋的脸上满是阴鸷,似血的红染上他的眼眸,象徵这位作为巡逻头子的兵士,实力一点不弱…… 薛寒凌没有分毫反应,在他看来,这些傢伙实在不值得他费心。只是心里逐渐浮现的烦躁漫出,他握剑的手也越来越紧。 明明是来找小徒弟的…这些傢伙,可真讨厌。 「薛寒凌。」森冷的嗓音从兵士头子的后方传来,黑衣玄发的男人踱步而来,俊朗如骄阳的脸却早已浮现诡异的魔纹,显得狰狞,「你为什么在这里?」 难道都这样了,山海界还是不肯放过我? 但那又怎样,我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十指握紧成拳,恶枭君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除了恨,还有些别的什么。 薛寒凌抬头,夹杂些许黄沙的微风吹拂帷帽的白纱,林深敏锐如兽类的视线正对上那双冰蓝色,不惹尘埃的眸。 他似乎有些惊愕,但惊愕之下,林深分明看见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好像是开心,可薛寒凌见了自己,为什么会开心? 月照君手中的摺扇早已遮住半张脸,早听说这位恶枭君林深曾有个高岭之花的师尊,而且设计陷害他…如今一看,什么高岭之花的师尊,完全就是一个软乎的糯米糍,那设计陷害的事情,估计也是空穴来风。 但他可不会说,他最喜欢看身处中心不自知的两个人纠结了。轻笑一声,月照合拢摺扇,仔细放回腰间。 「我是来找你的。」薛寒凌的声音依旧平静,只是被他紧紧握住的澜苍已经开心到剑身颤抖,跃跃欲试。 谁叫它能感觉到小主人心中的情绪呢,于是它也如同倦鸟归巢般开心起来了。 「你就是这样找的孤?」林深挑眉,双眸中的灿金色更甚,城门一地狼狈,还有刚才兵士头子小心翼翼向他告白衣人的状…你就是来添乱的? 薛寒凌被他这样一看,心中难得有几分无措,想要解释也不知该如何说。还未等他开口,魅魔先不干了,冲出来叽里咕噜就是一顿骂:「恶枭君你以后选人能不能长点脑子?这种东西也敢放到巡逻队里作威作福?今天要不是薛…薛先生,老娘说不定就要欺负了!」 她像是埋怨,语气里除了指责还有几分娇意。周围的魔倒吸一口凉气,这女人胆子挺大…竟然敢这样同恶枭君说话?薛寒凌眨巴眨巴眼,却是看的明白。 这位姑娘同小徒弟的亲近不似作假,想来应当是小徒弟的朋友什么的吧,总归不会是恋人…感觉到小主人微妙变化的澜苍停止作妖,老老实实缩回了剑鞘。 小主人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 「哦?」林深瞥了眼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兵,呲牙笑了:「看来真有人没把孤说的话当做一回事。」说罢,没等其余的人反应过来,狭长锋利的眼里红光闪过,刚还颤抖身子的小兵仿佛一瞬被人扼住了咽喉,卡住自己脖子挣扎几瞬,犹如毫无水分的石头皲裂开来。 连魔带魔息,灰飞烟灭。 巡逻队头子霎时踉跄往后退了几步,在外面作威作福惯了,但至少他有脑子,知道哪些人惹不起。很明显,这些就是他惹不起的魔,就连那白衣的修士…也不能惹。 而他的这位亲戚,自然就是没个见识,死了只能怪自己。他努力安慰自己,渴望这些上位者不要注意到藏入人群的他。 恶枭君嗤笑一声,也没再计较其他的事,瞟了愣住的薛寒凌一眼,转身自顾自向前走。背影潇洒,霸气天成,帝王就应该是这样,孤独前行。 魅魔唯唯诺诺不知该不该跟上,左看看薛寒凌右看看恶枭君,最终还是选择了身姿清越,安安静静的薛寒凌。 不知为何,虽然一直没有看见这位仙人的脸,魅魔就能知道他一定是一个极其善良单纯的人……和魔域的大部分人本质就不一样。 飞蛾扑火,他们都是那纵然灰飞烟灭,也不肯放过温暖的飞蛾——那小兵又何尝不是,可惜他早已堕落,又怎能触碰到仙人于天空漂浮的裙摆。 第182页 薛寒凌就是那位求而不得的仙人,他灵魂的温度犹如静悄悄燃烧火焰,灼热而不伤人,热烈而不明艷。 「跟上。」林深走了一截,没有感觉到那冰凉的气息,回头说了一声,脚下步伐迈地更大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很紧张,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白衣人。 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林深只恨自己不争气,他承认见到薛寒凌的那一瞬,心中近乎是恨的,恨得要死。可当自己知道被欺负的人是薛寒凌时,心里又那样的愤怒,第一时间就沖了上去替他解围。 这样的人,尔等杂碎有什么资格欺负他? 只有我能欺负他,恶枭君舔了舔上颚,释然地笑了。 垂下眼眸,忽略心中那一抹说不清的愁绪,薛寒凌移步跟上了那霸气的背影——太阳始终是太阳,就算换了一个黑暗遍布之地,同样能与皓月争辉。 魅魔紧巴巴跟在薛寒凌的身旁,左转转右转转,好奇的粉色双眸布灵布灵,她实在太好奇薛寒凌的相貌了。 作为视觉动物,早在八辈子听说过恶枭君师尊一事后她就打听过,回魔域的小魔支支吾吾半天,愣是诌出来一句诗: 「白衣浮霜动天下,澜苍映雪世无双。」 白衣孑立,手执利剑澜泽苍生,所到之处霜雪辉映,名动天下的无双剑客——薛寒凌。 究竟是怎样的人才配得上这样的名声。魅魔好奇的同时,心中也不免惊嘆,仿佛只要薛寒凌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靓丽的清冷风景,犹如冰雪的火树银花,令人无法忽视。 约莫是感觉到她不肯离开的视线,薛寒凌平稳的脚步错乱了两步…这姑娘眼睛都快黏在他身上了,胸前那唿之欲出的两团更是不时擦过他的衣袖。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他默默往另一边移了两步,试图躲开女子柔软的一切。 不能占女孩子的便宜。白纱下的耳朵微微泛红,小碎步亦悄悄加快,魅魔像是觉察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黏黏煳煳又挤了上来。 恶枭君时不时使唤灵识往后瞟,自然是看了一路魅魔挤薛寒凌,这傢伙简直恨不得长人家身上…越看越气,越气又越想看,他勐然转身揪住晃来晃去的魅魔,打包成糰子丢给一旁默不作声看戏的月照。 「呵,没想到寒凌上仙就算到了魔域,也还是这样。」恶枭君唇边的恶意几乎止不住外放,随手取下那飘摇的帷帽,任由松散的白髮落了满手,紧紧握住,「勾引人是你的长项吗?师尊。」 这近乎侮辱的话语落在旁人耳中尚且都是愤怒的,恶枭君不自觉抓紧了那满手细滑的白髮,等待这人愤怒的回应。 他这样不苟言笑的人,听见有人这样说自己一定会暴怒的吧…这样,孤就可以赶人回山海界了。 他们始终不是一路人,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就各走各的,孤也不是那般记仇之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林深…我疼 薛寒凌冰蓝色碧空如洗的眸没有丝毫波动,昳丽的容颜些许病态。他看起来很累,清瘦的脸苍白到仿佛下一瞬就会晕过去,一旁的魅魔和月照忍不住揪心,这看着就令人心疼,而只有恶枭君,一副铁石心肠没心没肺的模样。 「林深……我疼。」 语气轻飘飘的,平静如水。恶枭君一愣,近乎狼狈放开了那满手的发,任由髮丝流水般滑落指缝,再也抓不住。 薛寒凌悄悄松了一口气,他的头髮很漂亮,虽然并不介意被别人扒拉两下…可小徒弟使的劲就跟要扯掉他头髮似的。 秃了可就不好看了呀。薛寒凌闷闷地想。 被细白的牙齿啃的手疼,愣了半晌的月照这才反应过来,『啪』丢了手上的魅魔糰子,任由它皮球一样上下弹,自己则用手帕疯狂擦那满手的口水。 瞧那动作,都快擦出残影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脏死了!」月照嫌弃得不行,这女人吃错药一样流了他满手口水,还用牙齿咬他!也不知是什么让她这么馋嘴! 魅魔糰子吸拉口水,兴奋到粉色的眼瞳中都出现两只桃心:「他,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了…我好喜欢他。」 月照擦拭手指的动作一顿,随即想到魅魔这个种族的天性…… 天生为心思纯洁,模样昳丽的人倾倒——据说他们能感受灵魂的温度,越是温暖,就越是能吸引他们。 他们愿意为这样的人赴汤蹈火,只为能在他身旁汲取一点温暖。 这就是魅魔一族近乎灭绝的原因,他们几乎个个都是尤物,武力却不怎么高。在那个修士与魔域互通的时代,许多魔会在心思单纯的修士身边蹲点,只要等得起,多少都能逮着那么一两个,然后再拍卖出高价。 「你忘了灭族的教训了吗?」月照忍不住提醒,越是美丽的事物越是危险,他们这样的魔本就不应该让自己身处危险之中,「自己好好想清楚。」 魅魔糰子蹦跳了好久,觉得还是无法捨弃自己的天性,于是跟在薛寒凌身后跳啊跳,最后差点被恶枭君甩上的门崩了牙。 君上怎么这样凶…薛寒凌不会出事吧。 室内沉寂,就连窗户也被煳上了厚重的窗帘,不肯放哪怕一丝的光线进入…薛寒凌轻轻咳了两声,胸腔里的凉意唿啸,他都快喘不上气了。 每次都这样,怎么总是选在同小徒弟见面的时候发作呢? 第183页 「究竟为什么来魔域?」即使在最深沉的黑暗之中,恶枭君同样能看清周围的全貌——如同此时此刻,他孤高清冷的师尊竟然手足无措,这说出去谁会信? 「孤不会回去的,死心吧。」 伪君子…… 压抑喉间不断上涌的不适,薛寒凌说话多多少少有些嘶哑:「我知道…只是想来看看你。」我放不下,想要知道你有没有受伤,眼中的光是否熄灭。 美好的事物消逝,我不愿看见啊…至少……让我再看看你如骄阳般的模样。 看看我?恶枭君举起自己漆黑的利爪,自己早已不成人形,有什么好看的…还是说,你想看看我看活的有多狼狈吗? 即使得到了魔域的帝王之位,心里也还是迷茫的,而刻意忽视这种迷茫,就成了恶枭君最大的本事啊。 只有摒弃过往一路向前,才会无往不利。 「…孤不需要你的可怜,从前的帐,孤还未同你一一清算。」虽然究根结底,这一切都不是薛寒凌的错,恶枭君轻轻舔了舔上颚,他要让他高高在上的师尊,立于万人之上的寒凌上仙,体验一番被踩在脚下的痛苦,「你走吧,离得越远越好…因为所有人,呵,都会讨厌你呀。」 如同山海界,他们厌恶孤一般。 沉默在两人之间无声蔓延,薛寒凌愣愣的,其实他并不介意别人讨厌自己,但是怎么看,都能感觉到小徒弟话语中的恶意。 小徒弟果然讨厌我,薛寒凌心中难过,喃喃着说不出完整的话。终究是自己以往老是忽略小徒弟,一点也没尽到做师尊的责任…那小徒弟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林深,」知道自己被人厌恶,可该说的还是要说,「下一次…记得不要那么快处决一个人。」因为要报仇的人,根本不是你。 那周围蹲在暗处的魔,才是最想手刃那小兵的人吧。 恶枭君却当他是说自己残忍,嗤笑一声,随意挥手把人请了出去。 甚好,今夜过后,所有的魔都会厌恶你,孤倒是要看看,薛寒凌你能怎么办。 心情很好,恶枭君瘫床上一动不动,嘴里甚至哼起了小曲儿,脸上的魔纹都没有那般狰狞了。 接收到传音的魅魔化为人形,跺脚就想去问恶枭君为什么。月照手一横,轻易拦住了她:「你莫不是忘了今早。」 小兵化为飞灰,尸骨无存。粉色的眸恍惚一瞬,恶枭君是乖戾无常的,虽表面上对他们这些下属还算不错,但他们自个儿心里都清楚,若是违抗他的命令,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难道就让他欺负薛先生?」这话魅魔说的尤其不甘心,魔域的魔大多没有魂魄,总是冰凉,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个灵魂温暖如春的修士,他们就要这样对他吗? 那是光,既然是光,又为什么迫切使他熄灭呢…… 月照望了望天空,玫瑰色依旧半分不减,是一种令人沉醉的美丽…可若是真的沉醉了,必将尸骨无存。 因为,这里是魔域。 「劝你不要多管闲事的好,君上的私事,我们都管不起。」更何况,那位寒凌上仙,说不定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君上的事情呢。 魅魔没再回话,心里却有了自己的打算。 自己只是跟着他不出现,就不算和他打交道了吧。 薛寒凌匆匆出了宫殿,四处寻觅投宿的客栈。可魔域中所有做生意的魔见他仿佛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刚踏入门槛一步,浑厚的魔息直指眉心,逼迫他退了出去。 犹如对待过街老鼠一般。 慢慢退出门槛,薛寒凌微不可查嘆息。原来小徒弟说的让所有魔讨厌他,是这样一回事。 匆匆出了城门,他才听见枯燥的整天里唯一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之前那个巡逻头子的官职被薅了,如今换上了另外一人。 微妙的甜缓慢浮上心头,薛寒凌痴痴的笑,这笑虽也就维持了三四秒,可笑意深达眼底,甜美而柔软。 就说小徒弟永远都是太阳,你看,他还是没有放弃自己,所以,你也不能放弃啊。想到这里,薛寒凌鼓动小拳头默默给自己打气,心中的小人哼哧哼哧搬动负面的情绪,不过一会儿,心情里的那点儿烦闷一扫而空。 一切又美好了起来。 魅魔蹲在树后哈喇子都快淌出来。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美好的人!笑的人心都快化了。 冷风夹杂黄沙唿啸而过,小小的喷嚏一声接一声,蚀骨凉意悄无声息蔓延。薛寒凌打了一个寒颤,吸吸鼻子迈开脚步寻找今晚的住所。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城门不远的地方似乎有一间无人居住的小房子。 果不其然,就在距离城门不过三五分钟的地方,薛寒凌找到了那处小破屋。小破屋屋顶透了不知多少洞,推门更是漫天的灰尘,破破烂烂不像能住人的样子。 从储物袋里寻出之前玄雅放进去的打扫工具,薛寒凌学着玄雅的动作,缓慢打扫起来。 如今光是修炼起来便经脉疼痛,最好还是不要动用灵力的好。轻轻咳了两声,薛寒凌动手打扫出一片还算干净的地方,扫干净后手上动作依旧不停,蹲下身继续用麻绳缠稳床脚铺好被子,这才准备休息。 赴往魔京的路途太过漫长,黄沙万里无人烟,危机四伏潜人心。好歹算安顿下来,不过几分钟,他便陷入了悠长的睡梦之中…… 第184页 魅魔小心翼翼蹦跶了两下,薛寒凌没有分毫察觉,它这才蹦蹦跳跳进了小破屋,放下一下薅羊毛薅来的食物,替薛寒凌探了探脉。 因为面前人的脸色实在太苍白了,苍白到快要透明,仿佛下一瞬就会羽化消失,了无踪迹。 探脉探了半晌,魅魔又握了握他的掌心,冰凉的。微不可查嘆气,魅魔心里很是心疼。 这都把人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啊…… 直到傍晚,魅魔见他有醒来的倾向,这才蹦蹦跳跳走了。结果刚一回宫,就被候在院子里的恶枭君林深逮了个正着。 魅魔的大本营不在魔京,来了魔京又嫌东嫌西那几座宫殿……最终只能死皮赖脸蹲在林深刚建起来的瑰丽宫殿,一天天混吃等死。 万万没想到这选择今天却成了催命符。魅魔糰子跳跃的动作都小了许多,生怕被心情不怎么美好的恶枭君抓个现行。 「站住。」恶枭君提熘魅魔糰子,魅魔糰子短小的四只爪爪蹬啊蹬,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耷拉成一坨史莱姆被提熘起来,「你去见他了。」 肯定的语气,也难以分辨其中还有什么别的情绪。 第一百二十五章 那些我们不愿忘记的过去啊 魅魔糰子吱吱叫了两声,可怜巴巴的。林深深知这傢伙德行,放手,糰子转身变作风情万种的女子。 随手整理好乱七八糟的衣裳,魅魔摘下头顶衣服缝缝里的几根草叶,赔笑道:「…君上,您就别生气了呗。」 而且我去找薛寒凌,不也是您默许的吗?魅魔才不信有什么东西能脱离这控制欲极强的恶枭君的掌握呢,继续道:「薛寒凌的身体有问题。」 恶枭君攥紧了手,嘴上依旧不肯饶人:「孤管他有什么问题。既然你想要跟着,那就继续跟着吧。」说罢,起身甩袖,大步离开了。 背影暴躁又傲娇。 魅魔扫了扫又被煳上一身草叶泥土的自己,深刻感觉到月照那话说的一点儿没错。 「恶枭君,就是个偏执傲娇的疯子。」 ……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直到天光大亮,薛寒凌依旧没有醒来,后知后觉的林深这才察觉到不对劲,上前捏捏他家小宝贝的脸蛋。 「宝宝,起床啦。」林深耐着性子哄他,小凤凰昨天都还是好好的,所以今天一定会没事的吧。 薛寒凌被他动来动去的手弄得极烦,一把薅开翻了个身继续睡。虽然看着睡得香,但脸蛋儿苍白,应该睡得也不怎么安稳。 长明灯的橘色灯火依旧铺满内室,微风吹拂,雪白的窗帘被吹起几分,窗外玫瑰色的天空依旧。 前去寻找魔莲的一行人,还没有回来。就连前去山海界的岁寒君,也同样没有任何消息。 他们身处孤岛一般无助。 拿出还在打盹儿的冰蚕,林深戳了戳它,直把那小东西戳得四仰八叉醒过来才肯罢休。此时林深胸腔中的气血翻涌,又被仔细压了下去。 自己不能失去理智。林深知道,自己越是愤怒越是清醒,但想出来的办法也就越加疯狂……深吸一口气,醒过来的冰蚕被牢牢放在了薛寒凌的指尖。 冰蚕明白这人要自己做什么,于是抱着那微微蜷缩的手指就是一顿啃…暴烈的极寒之力冲进它小小的身子,半晌,小小的一声「嗝~」迴响在耳边。 可薛寒凌还是没有起来,林深又上前探了探他的脉搏,已经平稳了许多。 「艹!」伴随一声怒吼,魅魔曦和两人姗姗来迟,而他们的脸色,可是一个比一个黑。 魅魔本该是风情万种的美女,如今一身狼狈,漂亮飘逸的纱衣破破烂烂一看就被火燎过,柔顺的黑色捲髮也坑坑洼洼断了不少。 曦和更惨,狱山一路上他仿佛是被针对了,又是巨石滚落又是火雨连天,就连他脚下踩的石头,都会往下掉。 偏偏,那还是悬崖边的石头。 并且,被针对后破损的东西一样没法復原,所以如今的曦和法袍虽没什么事…脸却黑的一看就在煤炭里打了滚儿。 「你是不是得罪了谁啊?!」魅魔气的半死,自己好好一个漂亮女人,这把完全就是被曦和这傢伙给牵连了。 这下可怎么办!以后还怎么撩小哥哥?! 曦和脸黑的像锅底,匆匆恢復了自己的仪容仪表,「啪」一声推开紧闭的大门。 尼玛的,今天谁也别想拦住他。 林深跟没听见二人动静一般,依旧紧紧握住薛寒凌的手,阖眼在灵识中搜索自己过往的记忆。 自己是重生的,那么以往的的记忆中一定有忽略了的东西…破罐子破摔,总得想想办法。 这一想,林深就在记忆中,想到了薛寒凌曾经消失过的那一段日子。 而真相,也许就在那段记忆之中。 「恶枭君。」曦和一点儿也不客气,啪嗒一扔,火红的莲花被神力包裹着扔了过去,「魔莲我们找到了,接下来看你怎么做。」 随手接过,入手的魔莲温度极高,暴烈不甘的怒火层层迭出,灼烧他白净的大掌。林深心情本就不怎么美好,魔息遏制不住地外放,不过转瞬之间,魔之本相转换成功。 「老实一点。」尖利的犬齿豁出嘴唇,林深觉得自己胸腔中那股暴戾就快要压制不住了,而唯一能安抚这暴戾的人,却迟迟不肯醒来。 第185页 魔莲早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自然知道现在不该是自己报復的时候,于是老老实实收了心思,做起了一朵漂亮的小红花。 啧,瞧起来还挺老实的。 林深见它终于老实下来,低声问:「…薛寒凌为什么醒不过来?」 而且被冰蚕咬了那么久,也没见他有什么其他的反应。 这不应该,难道才过两天他心中最深沉的欲望就不是自己了吗?! 别说林深的感觉还真没错,现如今薛寒凌最深沉的欲望是想要知道真相,救回所有的人。 早晨迷迷煳煳睁开眼,薛寒凌望着身旁即使陷入深眠也霸气不减的小徒弟,微微笑了两下。 自己为什么一直做那样的梦,好像也有个原因了。 冥冥之中,有人要他通过这次的事情,看到过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薛寒凌知道这是一次不可错过的机会,也是拯救所有人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轻轻抚摸了男人俊美锋利的脸庞,薛寒凌听见自己的嗓音,在空旷的室内轻轻盪开。 「林深,要等我哦。我最喜欢你了。」 随即,睡意涌上心头,不过几个瞬息,床上纤细了不少的青年再度陷入沉眠。 魅魔扒拉两下头髮,大摇大摆踱了过来,搭手探上脉搏。 「奇怪了,他没事儿啊。」魅魔不自觉挠挠自己的脑袋,觉得多半是小凤凰没睡醒,「一会儿我们去炼化魔莲,要借一下君上你的业火。」 反正薛寒凌如今也听不见,为了保命起见,魅魔决定收紧皮子老老实实做魔,不惹是生非为上。 曦和也皱眉扫视几遍薛寒凌的身体,确实没什么大事儿,体内的极寒之力貌似还被压制了不少。 「……孤可以相信你们吗?」林深低头不愿放手,半张脸都隐匿在阴影之中,他凝视薛寒凌的表情那样温柔,口中吐露的话语却暗含悲伤。 自己刚才好像听见了小凤凰对他说话,他说,要自己等着他。 而且,还告白了。声音那样的甜,跟撒娇似的。 可林深就是知道,薛寒凌去做什么事了。 魅魔见状也不再开玩笑,而是站得笔直,一脸郑重:「君上,您完全可以相信您的属下。」同时,她盯了一旁阖眼的曦和,「还有木神大人。」 「嗯。」林深起身,率先走出门外,「不要给他拖后腿。」 像是知道薛寒凌老老实实,赐予梦境的人也不再遮遮掩掩,主动交出了梦境的操控权。梦中,薛寒凌站在水境之外,如同局外人看了自己的前半生…看到许多搞笑的地方,也会不由自主轻笑出声。 自己怎么那么呆啊。看见自己再一次打翻了林深的兵器架子,薛寒凌不由笑出了声。 他还记得这是因为自己误闯了兵器库…很多魔不知从哪里知道林深用剑,便搜颳了整个魔域进贡,谁知林深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武器,噼里啪啦一顿丢,好好的兵器库乱的跟菜市场一样。 薛寒凌实在看不下去那些兵器像垃圾一样被扔在地上,于是自告奋勇帮忙收拾。接果那些兵器脾气一个比一个大,根本不屑待在一个架子上,收拾好东边西边就掉了,收拾好西边东边又炸了。 东一下西一下累死个人,可把自己折磨了好久。薛寒凌抚过水境里苍白的自己,还有整张脸都黑了的林深。 这些兵器个个也是小孩子脾气,虽然不满和其他兵器待在一间屋子,好歹还是知道谁对自己好——只有薛寒凌会那样温柔擦拭它们蒙尘的身体,一一把它们放好。 狗林深就不行了,丢它们跟丢垃圾似的!于是几天没有见到薛寒凌的林深找过来,就被一群小孩子脾气的兵器追着打。 「好了好了。」薛寒凌难得哭笑不得,澜苍飞了出来,佯装教训那些不懂事的兵器,动作还像模像样的,「没事吧?」 林深抚摸自己被削掉一半的刘海,脸更黑了,「呵。」 察觉到某人心情不太美妙,薛寒凌赶紧趁他不注意挥爪,让澜苍赶紧带兵器拾掇好自己别冒头,「我们出去吧。」 「都是因为你。」林深拽住一把面前之人白色的长髮就不放了,薛寒凌被他扯得生疼,忍不住眯眼红了眼眶,「不许再来了——既然跟着孤,就表现好一点,不要东跑西跑惹孤生气。」 薛寒凌松了口气,面上嗯嗯嗯应他,实则连哄带骗把人赶了出去,落锁藏钥匙一气呵成。 「……」林深脸上五彩缤纷,莫名有一种自己被嫌弃了的感觉。 看到这里,薛寒凌笑了出声,其实当时他是真的有点嫌弃自己的小徒弟,因为自身就是很爱护兵器的,更何况澜苍一直陪伴他——移情作用,那时自己对林深的一系列行为确实看不大顺眼。 无伤大雅,操作画面切换,薛寒凌又看到了初遇初五的那天……他刚『下班』回家,路上听见暧昧的低吟,实在是一会儿低一会儿高有些吵人,这才忍不住凑过去看。 第一百二十六章 山海倾颓 于是就看见初五正在和几只魔做不可描述之事,浑身泛红,吐气如兰,清秀的面容欲语还休,看向身上之人恍若恋人。 ——如果不是有几只魔还等着的话。 在薛寒凌看来,初五情动时是很美的,有点像小话本中那些承欢的青年…可那些趴在他身上耸动的魔,一个比一个不堪入目,他们二者实在是很不匹配。 第186页 于是便自己出手赶走了那些魔,又把早已脱力的初五背了回去。 「多管闲事。」被扔进水桶,初五屁股一痛,忍不住红着眼眶骂骂咧咧。 一句接一句,连环炮一样吐个不停。 薛寒凌完全不在意他的话语,抱桶,散发些许热气的温水噼头盖脸落下,浇了初五满身。 水镜外,薛寒凌手指抖了抖,水落下去时初五表情都被沖扭曲了,看来自己确实有点…暴力。 初五有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傢伙气到,噼里啪啦就是一顿骂,骂得之难听,期间还指手画脚的,差点把那白衣人给抓伤了。 可惜作为一个外来人员,来到魔域还没有几个月的小青年,薛寒凌一句也听不懂他在骂些什么。不知从哪里薅出来几个皂角,薛寒凌唰唰搓开,落下的泡沫煳了初五满头。 皂角的清香缭绕,初五一下红了眼,他已经有好久没有闻到过山海界的味道了…此刻闻见,只觉恍惚。 回首遥望,故国万里,渺无踪迹;君不渡迷津,转眼生死茫茫,相望泪流。 见他小嘴不再叭叭个不停,薛寒凌这才开口:「好好休息,明天帮我收拾屋子。」 瞬间,刚还有点感动的初五差点没厥过去——哪有这样对待客人的啊!明明是你把我揣回来的还要我帮你打扫! 看到这里,薛寒凌默不作声选择快进,实在太丢人了。 画面层叠交替,许多不曾想到的细节也被侧面彰显出来,薛寒凌最终是选到一处初五迷惘的画面停下。 「你胡说,恶枭君怎么会杀掉寒凌!」被岁寒君传唤过去的初五脸色苍白,表情上就差没写着『薛寒凌那样好一个人,为什么你们都要对付他』了! 薛寒凌心说果然,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 岁寒君轻抚他涂满脂粉的脸颊,轻笑道:「怎么不会,他是山海界来的仙人——你不是没见过他的剑术,怎样?他那样的人死了,恶枭君攻打山海界岂非顺利了许多。你看,所有的魔都在疏远他,见他跟见了臭水沟里的蛆虫似的,这一切都是君上吩咐的……」 薛寒凌攥紧了手,骗子。 岁寒君说话向来一半真一半假,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不知有多少魔被他骗到尸骨无存,就连林深,都曾经上过他的当。而他这番话语,又刻意诱导初五,提示他这件事就是恶枭君吩咐的…… 可初五不知道岁寒君是在骗他,他的脸色越发苍白,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把匕首。 只要他去捅薛寒凌一刀,薛寒凌就能暂时避免被恶枭君针对的命运……可为什么握住匕首的手,还是微微颤抖呢? 恍惚离开岁寒宫,初五的背影如此渺小,卑微。 美人指尖轻轻抚上岁寒君耳垂,似乎不敢太过靠近,他只能抚摸到这里,「君上,您可太坏了~」 「是啊,我可真是太坏了。」岁寒君轻笑,一把捞过美人,随意揉搓他不着寸缕的身体,直到美人发出甜腻的嘤咛才停下。 「君上……」美人莫名,君上怎么就停下来了呢? 岁寒君瞧见他半挺的那处,索然无味浮现心头,「下去吧,别让我说第二次。」 美人飞速退下,他不想被赶走沦落到初五那种下场。 呸,lsp。薛寒凌越看岁寒君越觉得狗,这次他一定要好好保护初五。 「面具戴久了,连自己都看不清自己了啊。」岁寒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睫毛都在微微颤抖。 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在哭泣,可薛寒凌看的明白,他分明是在笑。 一脸看好戏的笑。 接下来,便是梦中曾经发生过的事。可惜真实的世界中岁寒君并没有醒悟,他从来没有去寻找过初五的尸体,只是行事愈发疯狂,眼中的空洞越来越深。 他是一个疯子,也是恶枭君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利刃。 薛寒凌看得烦,直接跳过这一令人烦躁的过往,来到了他陨落之后。 这就是真相了吧,自己从未看见过的,那些曾经改变世界的过往。 一片黑雾中,薛寒凌看见了金碧辉煌的宫殿,它们处在云端之上,美不胜收——可惜整座宫殿都笼罩在黑云雷电之中,金光同黑云呈对峙之势,但也越来越微弱,眼看就要抵挡不住。 视角推进,粉衣裹体的男子从走廊里极速穿越,他唿吸有些急促,像是在做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是迟央。薛寒凌看着他偷偷熘下界,又悄无声息害了不少人命,用收集的阳气復生曦和——可惜曦和并没有醒来,阳气令他的尸体化为一滩烂泥,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 怎么会这样?薛寒凌觉得自己抓住了关窍,继续往下看。 得知古神不能復活的迟央疯魔了一般,捧着那泥痴痴地笑,嘴里不停呢喃着:「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通过水境知道了古神无法復活的神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们已然快支撑不住,身体的腐朽带领他们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可怎么能甘心——好不容易做了这上天京的神,就要这样死去吗? 「把那些黑云引入下界吧。」为首的男人高坐云端之上,金色的光芒下,没人能看清他的脸。 话语落地,台下听闻的人议论纷纷,一部分贊同引导黑云下界,一部分坚决不贊同。 「陛下,」垂垂老矣的老人托着身子慢慢挪出来,浑浊的双目里满是悲伤,「不可以这样,若是放任黑云下界,百姓定当流离失所,永不安生啊……」 第187页 年轻的神站了出来,说了一通和老人完全不同的观点,总而言之,下界的人都不信仰他们,他们完全没必要消耗自己压制这团黑云。 气氛沉凝,坐在宝座上的男子斟酌半晌,终究还是挥手同意了年轻之神的说法——他们早已无力支撑,接连古神陨落,再也无法成为正神,最后的救命之法荡然无存。 山海将倾,他们无能为力,时至今日,是否也会后悔那一天的选择? 刚才还在劝导他们的老者连连嘆气,却也无可奈何,实在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于是,山海界的从未有过的暴乱自此爆发。 薛寒凌不禁攥紧了拳头,他没有想到自己那时赶回山海界,只处理了一个开头。 仅仅一个开头,就令山海界倾颓重创,修真人士死伤过半。 黑云疯狂涌入下界,远比以往更加浓稠。数不清的妖魔鬼怪轻易被污染,它们的情绪变得暴躁,全然变作了只晓生杀的怪物。随着整支怪物的队伍的不断壮大,为首的几只怪物选择打开了通往幽冥的通道。 而幽冥,如今的轮迴司空空荡荡,镇守的神早已羽化不见。那一天,就连天空都是被浓墨染就的黑色,数不清的幽冥鬼怪倾巢而出,被镇压的上古妖魔亦然大摇大摆肆虐山海界。 这场灾难来的突然,打了山海界修真人士又一个措手不及,城池接连失守,百姓流离失所,他们看着这一切,却再也无力提剑了。 之前消耗的人力物力太大,根本就没有留下时间令他们休整反应。如今没有人救得了他们,只有他们自己。 各个门派中的长老老祖不再避世,他们斩杀了一只又一只怪物,精疲力尽。可怪物本就是黑云污染所形成,再杀,终究只是治标不治本。 他们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这时,魔域的人站了出来。以恶枭君为首的队伍快速遏制了污染的源头,给了山海界一线人士一个难得的喘息之机。 「为什么帮我们呢。」彼时,玄音子已然陨落,玄清门的大佬也死的七七八八,只留下他们这群还未出师的弟子,穿上师尊的衣裳,做师尊该做的事。 玄雅就是第一个被推举做玄清门掌门的弟子,一者名正言顺,二者思路开阔,或许能有他法,三者,他接受了几个大佬临终前最后的灌顶,修为飙升武力高强。 可惜再也无法更进一步了,但已经别无它法。 林深摇了摇头,被魔纹吞噬的半张脸也不再那般可怕,他的嗓音十分嘶哑,带着战斗后的疲惫:「孤想要,再见到薛寒凌。」 玄雅愣了愣,显然也是想到了什么,用同样嘶哑的嗓音回復他:「…可是,师叔的命牌早已破碎。」不如说,所有师叔,就连师尊的命牌,都已经碎成了渣渣,象徵再无生还的可能。 薛寒凌看到这里,眼泪就已经止不住往下掉,奇怪的是在这个空间里,他落下的眼泪并没有凝结成为小珠子,而是犹如水珠一般,盪起涟漪融入了水境…… 第一百二十七章 恪守本心 自己的小师侄是如此疲惫不堪,他俊朗的面容清瘦了许多,就连明亮的眼睛里都多了许多的血丝,黯淡不已。一旁的林深更是惨不忍睹,健硕的身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些伤痕甚至深可见骨。 那该有多疼啊…薛寒凌难受极了,小小呜咽出声,半空中似乎传来谁的一声嘆息,隐约不可见。可即使如此,画面中的过往依旧没有停止。 「孤不信。」倔强的话语很少从林深的口中吐露,直到现在,他依旧不肯相信薛寒凌已离他而去。 为什么悄无声息就失踪了呢?林深这样想到,薛寒凌一定是因为害怕面对山海界发生的事情,而选择隐退了。 因为他是个伪君子,所以怎么会让自己死去呢?林深攥紧了拳头。 事到如今,玄雅也再无瞒着他的可能,微不可查嘆了口气,继续哑声道:「…或许将来你真的有机会见到他,因为寒凌师叔,他是一只凤凰啊。」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虽然薛寒凌是一只冰凤凰,可上天赐予他的东西从不曾少过。所以或许,将来山海界平定以后,他们真的能有机会,再次见到那独立于寒峰之巅,清冷无双的寒凌上仙吧。 说罢,玄雅不再多言,门中还有许多的事务需要他去处理,实在耽误不得,如今能同林深多说两句,都是从喘息的时间里抠出来的。 「凤凰?」林深怔愣了许久,脑海中灵光一现,可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玄雅独自行走,不过几个瞬息,便悄然移动到了禁地。 这里是师祖的闭关之地,可惜无论自己怎样唿唤,玄之子也从未回应过自己哪怕一句。 玄雅甚至悲观的想,玄之子是否也已经陨落了。紧紧攥住玄音子死前交给他的令牌,任由上面嶙峋的纹路深刻于掌心,终于,玄雅还是选择了将令牌放置于门上的凹槽。 师尊说,如果没有得到师祖的回应,可以用这块令牌打开禁地。而如果真的有神明,请保佑玄之子师祖安然无恙。 掌门之令同凹槽结合半晌,终是在玄雅紧张到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发出嘎吱一响,玄冰的巨门缓缓后移,堵住许久的寒气终于倾巢而出。 冷到玄雅打了个寒颤。 待到适应了这样的寒冷,玄雅这才抬脚往里面走,灵力燃烧的火光照亮冰蓝色的冰壁,倒是多了些许久不曾想过的艷色。 第188页 可是最后的冰室之内,什么也没有。玄雅举起来的手终究还是放下了,似乎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师祖…你们都去哪里了,玄雅好害怕。 这一路被压抑的悲伤终于在这一刻喷涌而出,玄雅呆呆流着眼泪,从一颗一颗到泪流成河,就连哭,都只能躲在玄清门的禁地里。 他不能哭,他哭了底下的弟子也会跟着哭。 薛寒凌看的难受,玄雅哭他也忍不住跟着哭,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两只漂亮的凤眼肿的跟核桃似的。 师尊也不见了,可师尊还能去哪里呢? 远在另一个世界的玄之子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剥坚果的手不由停了下来。 宝宝…… 周围连夜赶来的的大佬们孜孜不倦吵来吵去,他们无一例外不是在议论上天京的阴谋,更有甚者说到不如逆天而行,杀了那些作恶的神算了。 可他们哪里知道,被释放出来的恶,从来都不是神一人造成的。 「我得去找宝宝。」玄之子呢喃出声,他说不清实怎么一回事,可心里有东西一直在催促他去找薛寒凌……一旁守候的玄雅听到后顿了顿,悄悄传音给玄音子。 玄音子如今十分焦头烂额,就说山海界的修真人士如今都是一群炮仗,讨论半天都没有讨论到重点不说,一个个油腔滑调还妄想弒神。 别说是神,你们就连荒魔都打不过好吧!玄音子白眼连天,当初要不是小师弟心软,你们一群傢伙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哭呢,还弒神!弒个屁! 猝不及防收到玄雅的传音,玄音子这才分心出来凝视一言不发的玄之子,传音道:「师尊,您要去找小师弟?」 玄之子掰碎一颗坚果,嚼地卡擦卡擦响:「…我必须得去,你无需担心,我有办法连通两界,等我的消息就好。」 凌霄端端站在伏诛身旁,注视上方交谈的身影。他刚刚放出了那团黑气给中燃研究,那团黑气实在扛不住一群大佬看猴戏似的眼神,这才把自己知道的计划全都说了。 原来几次他们遇见的危机,都是上天京的神刻意为之,守序者从旁辅助的。而若是薛寒凌在这里,一定就会认出这团黑气的真面目,就是上天京笼罩的黑云缩小版。 「别担心。」凌霄跟了伏诛那么久,伏诛自然能看出来凌霄如今的慌乱,「没有人会怪你。」 他们这里自成天地,几个不爱说话的大佬都挤到一块儿了,喑年拍拍桌,同样低声安慰:「也不用担心寒凌,他如今没事。」虽然机械蝙蝠无法传递信息,可既然一个没少,寒凌小师弟应当也没有遇见什么意想不到的危险。 「……嗯。」凌霄心说还是喑年看的透彻,他也同大佬们签订了契约,知道了薛寒凌是凤凰一事,「可是有人陷害薛…师叔,玄清门有内鬼?」 这事儿确实有蹊跷。伏诛理顺现有的信息,守序者确实是知道那座山有凤凰,他们也明白不能轻举妄动,因此只是在外围设置了屏障,不让小寒凌出去罢了。可还没等到他们行动,小寒凌就被突然出现的玄之子带走,守序者多是普通人,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察觉不到灵力波动,自然也无从得知是谁带走了薛寒凌。 「…会不会,是那群神,告诉他们的?」凌霄咬牙切齿,薛寒凌是他要护着的人,怎么容许被那群坏傢伙欺负。 那之后凌霄想了好久,才明白自己对薛寒凌的喜欢,更像是一见如故。 自己以前或许是真的见过薛寒凌,而且还答应过他什么事。凌霄动了动储物戒中的捲轴,既然薛寒凌是凤凰,那有没有可能,他是涅槃重生的呢? 这一切凌霄都没有同其他人说过,那段记忆模模煳煳,偶尔能看的清楚,醒过来却又是听不清原委。 时光飞逝,暗处悄然滋生无数的罪恶,薛寒凌终于来到画面中的最后一段故事。 上天京的神无法抵御黑云的污染,一个个状若疯魔,他们不仅屠杀山海界的百姓修士,也屠杀妖魔。 薛寒凌双目怔怔,猜想这是『它』最后的防线——既然一切都要毁灭,那么就留下最后的火种吧。 薛寒凌看见林深对上宝座上的神,那位被称作神皇的男人。水境对他亦有介绍,作为第一个飞升成神的修真人士,这位神皇来自千年前还未陨落的第一大宗——霜荒。 听闻霜荒在山海界遥远的北方,冰雪为障,玄冰为骨,寒风为墙,更有一线天横亘两片大陆,前去求学的志士需得穿越这一线天,从中觅得一线生机,才能获得入学霜荒的机会。 可不知为何,霜荒突然消失在歷史的长河之中,连带漫天的飞雪冰霜——那里如今是妖精的家园,草长莺飞绿树成荫,许多不适应人界生活的妖怪们选择居住在那里自成一方小世界,与人界来往甚少。 据薛寒凌所知,混沌一行榜上有名的凶兽就居住在那里…… 画面中,林深暂时占据上风,他这魔也不知怎么修炼的,竟然能抵抗住来自伪神回回暴力的攻击。 「砰!」 薛寒凌立马回神,原来是那神皇竟然破解了到林深攻击的方式,转用另外一套功法对付林深! 「不是说…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吗?」目不转睛,薛寒凌仔细寻找画面中违和之处,最后左看右看,还真让他找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第189页 黑云起先是如同墨汁一般黑暗的,而且其中裹扎无数灰尘,脏兮兮如同阴沟。此时的黑云却仿佛被净化了一般,只剩下深邃的黑,却再无污浊。 这是为什么? 这些黑云又是什么? 画面中的林深利爪格挡,挡住了致命一击。作为一个上位者,他一向是环境越危险越情绪越冷静,金眸闪烁不停,就在那一瞬间,汹涌的修为澎湃而出,神皇闪躲不及,「轰」的一声,竟然挨了个正着! 暴戾的灵力汹涌,神皇忍不住接连后退,他空洞的双目中晕染出些许不一样的色彩,似是清醒,又似乎是疯魔。 犹如醍醐灌顶,薛寒凌几乎是一瞬间想到了黑云的本相。 最开始被黑云污染的,是山海界中的一部分小妖怪——因为它们最是弱小,所以黑云选择了它们。 被污染的妖怪变作了妖魔,它们多数暴戾嗜杀,抵抗不了心中嚮往血腥的念头,多数刚冒了个头,就被山海界里的修士诛杀了。 尔后,黑云知道这样不是办法,所以第二个被污染的对象,就是强大的妖怪——比如蜃。而越是强大,黑云入侵的机会就越小……不如说是因为强大的妖怪更能守住本心。 本心。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小小小奶凤凰 那么第三个被污染的,应该就是上天京的神。换个方向来说,或许他们才是第一个被污染的——整个上天京,都处在黑云之中,犹如附骨之疽,无法治癒。 至于山海界的修士,多数清心寡欲,恪守本心——所以黑云少有的能诱惑到他们。 所以,这片黑云就是古往今来积攒的负面情绪吗? 神皇不再攻击,甚至不动声色警惕了起来…如今已无法靠近身处黑色雾气之中的林深。暴动的灵力有一种毁天灭地的势头,竟然给了神皇一种危机感——这只能与自己打成平手的魔,选择在此突破,而待他突破后,实力定然已不同以往! 林深的修为早已经到了天人之境界,再往上就只能飞升为神了——殊途同归,仙魔修炼的尽头即为一体。被震退的神皇迷迷煳煳感应到,自己此时不拿下这只魔,最终的结果一定是灰飞烟灭。 情绪翻涌,神皇提剑而起,而那把握在手中神剑早已被黑云污染,漆黑的剑尖直指半空中的林深! 而魔的突破,全然是暴力的,被魔息操控的他们甚至维持不了自己的意识,化作嗜血无情的机械,一路屠杀沿岸生灵,这才是真正的只晓生杀。 因为他们才是天生以黑暗为食的生物,又怎会惧怕黑暗。 意识澎湃的灵力沖自己的方向而来,灵识被本能压制的林深睁开了魔瞳,一片赤金熠熠生辉,神皇见状丝毫不敢停顿,剑尖汇聚的灵力更加凛冽锋锐。 千钧之势誓要将魔神驱除! 「呵。」轻轻的笑语落下,却带着毁天灭地的攻势。半空中的林深只轻轻抬了抬手指,浑厚的威压降下,神皇躲闪不及,瞬间被摁在了地上,昔日干净的白衣裹上污泥,早已修炼到金刚不坏的身躯寸寸断裂,再也抬不起头。 云泥之别。 最后这一瞬间,经脉寸寸断裂的疼痛令神皇恍惚清醒了。 「魔……神。」难道,伪神终究只是伪神吗?欺世盗名得来的东西,就只能作为『它』造神的基石。 原来自己…只是重塑魔神的一个工具啊。威压愈发浓重,神皇被压制到喘不过气,终是吐出一口污血,终于明白了这场灾难的真相。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水境之外,薛寒凌面如金纸。魔神的威能何人不知?魔神选择救世,却也救世后选择了灭世——如果林深作为魔神,他会不会也会选择那样去做…… 杀死了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伪神之后,那股因为突破而产生的暴戾消失无踪。林深目视前方,赤金的双眼里空无一物,仿佛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在乎的了。那健硕的身躯停在半空,狂风唿啸,吹的衣角猎猎作响,化为魔神林深犹如一只断线的风筝摇摇欲坠,薛寒凌凝视他空洞无神的双眼,不自觉揪紧了心。 神无情,可神,真的能无情吗? 无法掩埋的平静在胸腔之中如同流水席捲全身,林深不自觉握紧了自己的利爪,又悄然放开,此时此刻,自己竟然什么情绪也感知不到。 微风轻扬,周围的一切都被夷为平地。魅魔背对着他,催促月照带来了那块被林深一直紧握不放的石头。 虽然不知道那块石头是什么,可恶枭君一直握住它不放,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啊,那是自己的心,薛寒凌双目闪烁,像是无声息熄灭的烛火再次被人点亮,光芒四射,希望丛生。 压下心中难以言喻的悲伤,魅魔双手捧高了那块石头,声音有些颤抖:「不要违背本心。」 那声音如此微弱,却被唿啸的狂风卷着黄沙,一路送上了半空,仿佛凤凰于冰天雪地中涅槃重生,展翅高飞,火焰铺满绮丽辉煌的修长尾羽,点燃了整片冰蓝色的天空,也像那个人无奈的嘆息,和离去的雪白背影。 他的背影如此修长,立于白雪之中,朴素的利剑止不住嘤嘤抖动说个不停,那白衣人终究侧过了脸。 「林深,不要违背本心。」 犹如一滴冰水落入古井无波的湖,冷冽,纯洁,涟漪盪开,搅乱魔神平静如水的心。 第190页 薛寒凌…… 话落,林深一步一步走下了神阶,低头虔诚接过了那块普通的石头,像是捧着什么最珍贵的宝物,怜惜地亲吻它凹凸不平的表面。 虽然不知道这块石头的来歷,可它一定与薛寒凌有关。 林深无奈,眼中水光闪烁,心说就算成为无心无情的神,那道身影也从未消泯于心啊…… 见到林深周身凛冽的魔息散去,魅魔同月照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刚才的恶枭君,看起来就像要毁灭世界一样。 黑云不断被化神的魔神吸收,如同墨汁晕染的天空缓缓褪去了黑色,再次展现它温柔的蓝色面容,阳光倾落,大地上闪烁起点点滴滴柔软温暖的金光。 大难已过,百废待兴,低头赶路的百姓看见地面摇曳的光斑和悄然盛开的小小花朵,情不自禁甩了行李狂欢,他们的声音响彻云霄,疏散百姓的修士见状松了口气,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 虽然修真界零落七七八八,破落不堪,但这一切都值得。 最后,薛寒凌看见林深用石头锻造了一把剑,通体冰蓝,细长的剑身浑然天成,日日夜夜不舍陪伴,就连休息都要抱在怀里,仿佛还有那个人的陪伴一样,显然爱到了骨子里。 我的心亦从未被践踏。薛寒凌莫名脸红,心里暖暖的令人想打滚。 他一直把自己的心捧在掌心中。 一团火红的光自天空落下,林深抱剑跟随光落下的那道赤色长尾,抬脚走了过去。 火红的糰子终被他握在掌心。 而林深的周身绽放出耀目的光芒,灵力的光尘四散,光影更迭,一切都回到了最初。 薛寒凌看见小脸苍白的自己从睡梦中醒过来,浑浑噩噩打量周围,而玄雅在他的身旁仔细摺叠雪白的衣裳,嘴中还不停念叨着什么。 「……玄雅,你也死了?」 话语落下,薛寒凌踉跄一下,眼泪止不住从指缝中流淌,伴随细碎的呜咽蹲下身,佝偻身子哭的可怜又可爱。 原来林深终是用自己,交换了那段时光。 ……而自己,也本该死去。 时过境迁,他们终究还是走到了一切还未开始的地方,有了一个全新的开始啊。 橘色灯火铺满的卧房中,林深紧紧握住小凤凰的手,等待怀中人醒来的那一个瞬间,能够凝望他冰蓝色如同天空一般干净的双眸。 轻轻亲吻着他泛白的耳垂,那双金色双眸中的怜爱满溢而出。突然,林深抬起了自己的头,凝视那只被他握住的手。 刚刚,宝宝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痒痒的,非常轻微。 像是回应男人的期待,薛寒凌颤抖着身子缓缓睁开了双眼,对上了那双溢满惊喜的金色双眸。 还不等林深反应,薛寒凌突然往前,用软乎乎的身子把林深压在床柱之上,双手环抱他的脖颈缩在人颈窝中嚎啕大哭。 林深虚虚揽住纤细的腰肢,都快被他吓傻了。 宝宝从来没有这样大哭过,这得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轻轻拍打怀中挚爱的后背,林深用满是怜爱的语气哄娇气的小凤凰:「宝宝不哭了,告诉深深,什么事那么委屈?」 薛寒凌又急又气,既想问小徒弟为什么要那样做,又想小徒弟想得紧。于是黏黏煳煳贴着人,话都说不大清:「深深,深深…我好想你,梦里都在想,可你为什么要……」 越说到后面,薛寒凌的声音就越小,林深此时的注意力全在小凤凰颤抖的身子上,竟然也没听完整他说了些什么。 只听见了他说,他很想我,他的梦中有我。 「我也想你。」只要想到可能会失去你,就心如刀绞。林深紧紧抱住怀中不停撒娇的小凤凰,哪怕一分一秒也不肯放松。 突然,薛寒凌的身子抽搐了一下,林深抬起头,就看见刚还软乎乎的小东西沖他仰起了脑瓜,凤翎也直愣愣僵着。 跟身子过了电似的。 「怎么了?」害怕他又出事,林深赶紧唤出魔息检查他的身体。 漂亮的锁骨和雪白的肌肤展露无疑,薛寒凌动弹不得,体内一股奇怪的力量四处流窜,弄得浑身又痒又麻,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只能呜咽两声表达自己的不适。 那小嗓门甜软甜软的,检查了半天也没见小师尊有哪里不对,林深松了一口气。 应该只是睡太久身子没反应过来吧。 下一刻,刚还撒娇的小凤凰一声一声打起了哭嗝,漂亮的冰蓝色双眸不一会儿就被刺激到眼泪汪汪,爪爪也紧紧攥住男人的衣裳。 「嗝儿~」抖。 林深挑眉,上下打量一下这娇气的小宝贝,目光中多少不太确定。 如果没有看错,这小东西…怎么缩小了点儿。 随即,在林深越来越惊悚的目光中,原本修长昳丽的青年不断缩小身形,直到最后,缩成了一个小小的宝宝。 五,六岁的样子,小小一只。 第一百二十九章 薛宝宝 原本狭长的凤眼因为身体的缩小而放大不少,衬托冰蓝色的瞳仁圆熘熘如同蓝宝石一般瑰丽,下颌尖尖的小脸蛋也圆润到入手皆是滑腻温暖的肉肉,樱桃色的小嘴巴紧张到微微张开,瞧着水润润的样子——总之,怀中的男孩儿哪里都是圆圆的,就连那双攥紧衣袖的爪爪,都是肉乎乎白里透粉的可爱。 第191页 林深盯着这小小一团,心都快化了。 这是什么神仙宝宝,太可爱了吧,怪不得大家都那么喜欢他。 尤其是玄清门里的那些傢伙,简直都快把薛寒凌宠到天上了。林深上扬的嘴角一顿,自己是否也该努力一点,争取不输给那些傢伙? 「深深,」薛寒凌有点没反应过来,仰着头使劲瞅,可怎么林深在自己眼中,都突然放大了好多倍啊。结果刚一开口,这小东西就吓得嗝儿都打不出来了,「我感觉有点,奇怪。」 肉乎乎的爪爪小心翼翼举到圆熘熘的眼前,薛寒凌满心都是疑惑,随即身子一颤,勐然反应过来。 这,这!这完全就是个小宝宝的爪爪啊! 「林深林深!!!」刚止住泣音的薛寒凌又忍不住呜咽出来,那把嫩嫩的小奶音听得某人喉头微动,只想举起这个肉嘟嘟的小傢伙使劲揉他脸蛋上跟着抖抖的肉肉,「我怎么变成了个宝宝呀!」 林深不敢在眼泪汪汪的男孩儿面前笑,害怕一不小心又把他惹哭了。于是只能抱崽崽一样抱紧他,哄宝宝一样低声哄:「可是宝宝好可爱,薛寒凌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宝宝。」 话语落下,林深明显感觉到怀里的小傢伙攥住自己衣襟的手都紧了许多,两只肉肉的小jiojio也不再不安地动来动去了,整只崽崽都又乖又粘。 好,好开心哦。如果林深能看到,一定就会发现薛寒凌如今那双圆圆的狗狗眼闪烁如同星子。 「讨…讨厌!」虽然如此,薛小鸟还是鼓起了圆润的小脸蛋,用小拳拳锤了林深两下,可爱地生气。 不可以因为师尊是个宝宝,就不尊重师尊! 「是是是。」挨了两拳地林深脸都快笑裂了,宝宝缩小了性子也活泼了许多……凑上去亲亲薛宝宝的脸蛋,还咬了两下粉嫩的肉肉,林深不禁小声吐槽:「娇气。」 都是孤养的好,唔,又滑又嫩,真香。 薛宝宝被咬了一口还没反应过来,只呆呆捂住自己的脸蛋,手指都能感觉到林深留在脸蛋上的牙印了。 你,你大胆! 「嗯……」面对这样可爱的男孩儿,林深根本无能为力,什么询问的重话都说不出口,更遑论是打他屁股教训他不懂事,想了半天,这不可一世地魔君才憋出来一句:「宝宝,要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如今小崽子浑身光熘熘,身上的衣裳早因为缩小而变得不合身,所以还是先给小傢伙找几件小衣服穿才好。 嗯,才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慾呢。 被成功转移注意力的薛宝宝瞅了瞅落在一旁的月白衣裳,傲娇撇嘴,完全就是小孩子脾气:「不要白色!」 「唔,那我给宝宝选?」 薛宝宝眼前一亮,两只爪爪紧紧攥住被子边边,白面儿馒头似的软乎可爱:「嗯嗯!要深深选。」 林深见他如此,终于如释重负笑出了声,其实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不过薛寒凌身体缩小了,性格到也变得活泼了许多——但依旧是个懂事的孩子,一点不像那些熊的,实在令人讨厌。 林深用绵绵的被子裹好小小只的小凤凰,揉了揉他因为变小而柔软了许多的小凤翎,而小凤凰被他逐渐熟练的动作揉搓到身子自动蜷缩成一团,某人瞬间眼红拖了些时间,就为了凑上去亲亲小宝宝的脸蛋,满足了才肯离开。 只是离开的背影怎么看都是同手同脚,且非常僵硬的。 薛宝宝目送他离开这才回头,脸蛋满是健康的红润,他能感觉到之前折磨自己的极寒之力已经被转化为满身的灵力——或许是因为灵力的量太大,导致身体承受不能,这才启动了应激机制变成了小宝宝。 只是不知道要这样多久吶…薛宝宝捏了捏自己的脸蛋,柔软滑腻,有带着点儿温热,怪不得林深那么喜欢揉。 哎呀软乎乎,再揉揉。 于是某个小傢伙坐在软乎乎的棉被中,揉搓自己浑身的肉肉,可开心了。 林深走到正厅,满脸都是掩盖不住的喜悦,可谓是春光满面,志得意满。 魅魔瓜子磕得卡擦卡擦响,靠在桌子旁一点儿淑女的风范也没有,月照则是一脸嫌弃,东捡捡瓜子壳西捡捡瓜子壳,他有些洁癖,这是从山海界带来的,没法改变。 「哟,寒凌好了啊?瞧君上您笑的。」魅魔一脸揶揄,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也难怪君上如此失态。 林深喝了几口凉茶才稍微冷静下来,路过正厅的魔们见他在,便依次行礼,表情很是尊敬——林深早已经在薛寒凌陷入沉眠的这段时间掌握魔域大权,众魔被教育到心服口服,现在见了他都得尊称一声「君上」。 斜了她一眼,林深表示自己不是很想理她,扭头去问捡垃圾捡到脸色阴沉的月照:「月照,有小孩子的衣服吗?」 月照手上的动作一顿,人也傻乎乎的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回道:「…多大的?」 魅魔挑眉,没怎么听明白。 小孩子的衣服?月照宫里面什么时候有小孩子了? 静观其变,魅魔继续卡擦卡擦嗑瓜子,只是声音和动作都小了许多,一副吃瓜的德行。 林深仔细回忆屋子里那小小只肉乎乎的宝宝,拧眉不确定说道:「……6岁?」 「可以是可以……」月照立马传音给下属,吩咐他们採买六岁小朋友的衣服,「可君上,您为什么要买小孩子的衣服?难道寒凌上仙变成小孩子了?」 第192页 不然从哪里凭空冒出个小孩子?不得不说,月照真相了。 魅魔则是在一旁疯狂腹诽,什么变成小孩子了哦,说他们是生崽了才更有可能吧,话说薛寒凌的崽崽会是什么样子呢,一定非常可爱吧。 还不等魅魔在脑海中构建出小小凤凰的模样,林深沉默了几秒,竟然点了点头。 魅魔刚嗑的瓜子没忍住喷了出来,也不管自己顺手抓住的是谁,边晃边问:「你做什么了啊,薛寒凌为什么变成个小孩子了???关键是你还一点不紧张到处乱晃!」 月照被她晃得魂儿都快吐出来了,心说这个死丫头,不敢去惹恶枭君就只能折磨他这个软柿子。 林深慢悠悠摸了摸下巴,表情非常荡漾:「他没事…而且薛宝宝,太可爱了,孤出来冷静一下。」说罢,仰头,红光满面,魅魔愣是从里面看出了一种近乎抽搐的表情。 恶枭君,这是绷住了没笑出声呢。 薛宝宝?这是说的寒凌上仙吧?!魅魔嗷呜一声狼嚎了出来,再次摇晃还没清醒过来的月照,「你就是来炫耀的吧!嗯!快让我看看薛宝宝有多可爱!混蛋!」 「嗯,」林深丝毫不计较某魔的无理,压下胸腔中的热潮,整个人心情好的不得了,「一会儿麻烦给薛宝宝看看,孤终究不是大夫。」 魅魔停下摇晃月照的手,呆呆点头。 恶枭君突然这么温柔待人,还真让人,怪,怪不习惯的。 月照则是终于被摇晃到口吐白沫,神志不清了。 买了许多孩童小衣服的魔风风火火赶了回来,大包小包的还真有一种上街奋战的大妈样子——他们选衣服选的眼花缭乱,完全不知道该买什么款式,干脆就什么样的都买了几件,店家见他们买了许多,大嘴一张还送了不少。 「君上,我们回来了!」同林深鞠躬,魔们才敢去看自家的大佬。 大佬两只眼睛已经变成了蚊香眼,罪魁祸神两只手依旧搭在他的肩上,龇牙咧嘴傻笑。 「嗨~」 「……」不知为什么,就很心疼我家主上。 林深选了两件看起来可可爱爱的花布衫拎上了,顺便甩了个小眼神给魅魔。 跟上。 魅魔立马得令,走路走的蹦蹦跳跳,嘴里还哼着莫名其妙的小调调,心情明朗到周身都泛出了粉红色儿的小花花。 回到内室,林深率先关门,阻止了魅魔几个进去——虽然如今的薛寒凌就是个小宝宝,可小宝宝也有自己的隐私,肉乎乎的身子也只能由最亲近的人看。 魅魔很懂他,老老实实杵在门口,嘴角哈喇子都快淌出来了。 能把恶枭君整成那副痴汉的模样,那该有多可爱啊。 脚步声蔓延至床榻边缘,薛寒凌揉了揉眼睛,动了动小小的身子,小心翼翼探出头来。 小孩子都累的快,刚刚又兴奋了太久,这小东西揉了会儿自己的肉肉,竟然迷迷煳煳睡着了。 林深迳自拿来他不停揉眼睛的爪爪,挤过去对着他眼睛轻轻吹。 「唔……」软糯的小奶音可爱极了,薛宝宝也逐渐适应了自己如今的样子,乖乖坐好,「深深,你带了什么衣服来?」 第一百三十章 叽叽啾啾! 林深经他提起这才想起正事,虽然有软绵绵的被子包裹这小小的一团,可薛寒凌睡觉时不太安分,东一脚西一脚,这要是不穿好衣裳以小孩子的身躯容易感冒。 手一挥,几件漂漂亮亮的花布衫铺了满床,东一件西一件,颇为壮观。薛宝宝瞪大眼睛,一副『宝宝惊呆了』的表情。 粉的,鹅黄的,嫩绿的,鞋子衣裳首饰一样不少…可无一例外,都是小凤凰长大后不曾穿过的颜色,而且很多小衣服为了审美,边边上还缝了许多花朵一般的花边,轻纱层层叠叠非常好看,实在令人惊嘆魔域匠人的手艺。 「要,要这件鹅黄的。」小孩子穿大红色太过艷丽,因此林深也没有拿红色的衣裳来,而这铺开的一堆里面就数那鹅黄的『小裙子』最亮眼,于是某只小凤凰瞧见那亮眼的小衣服,立马就来劲了,两只爪爪挥个不停。 「……」林深见状默默收回了那只蠢蠢欲动想收回小衣服的手,不知怎么的,这堆衣服了混了好多女娃娃的衣服…… 这套鹅黄色的小衣服就是。 罢了罢了,反正小凤凰如今就是一个小宝宝,穿什么都不奇怪…大概吧。林深阖眼,脑海中浮现成年体的薛寒凌穿上女装朝自己巧笑嫣然的模样,唇角不自觉上扬,以后成亲的时候倒是可以让小凤凰试一试。 完全没想到自己小徒弟已经逐渐变态的薛宝宝打了个喷嚏,颤颤巍巍站起来穿好了里衣,跪在软乎乎的棉被上揉了揉鹅黄色的『小裙子』。 『小裙子』毛茸茸的边边软乎乎又温暖,几个小小的毛球悬挂,自己穿上一定很可爱。 林深回神,上手仔细给这小东西穿好了衣服。 鹅黄的小衣服上身,衣襟边绒绒的毛领使劲蹭蹭小凤凰的圆脸蛋,几个同样毛茸茸的球球随着他的小动作一蹦一蹦,像是雪天里可爱的小雪人。 薛寒凌捏着俩球球转了个圈圈,满心都是欢喜。 「可爱。」林深捏捏他的脸颊,随后两手穿过他的腋下,一把把人放在自己大腿上,又仔仔细细给他穿上鞋尖儿也有毛球球的小靴子——魔域的小孩儿多数都好动,因此衣裳什么的大多轻便利于动作,一点不累赘,「肉乎乎的。」 第193页 薛宝宝嘻嘻傻笑,小孩子就是要肉乎乎才可爱嘛。伸出jiojio看了看,果不其然小小的鹅黄的两只,被林深握住就跟握住俩小鸡仔儿一样。薛宝宝脸蛋红红,孩子气的晃晃腿儿,哎哟,鞋尖儿上的两颗毛球球就晃悠起来了。 还挺好玩儿的。 「还差了点什么。」林深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薛寒凌放下两只小jiojio,侧脸看他,小奶音甜甜的:「差了什么呀~」 林深看了半晌,薛宝宝一身鹅黄嫩嫩的,小脸蛋儿圆乎乎,满身的毛球球晃来晃去…那头软毛却还是散落在肩头,随着他一晃一晃的小动作东一下西一下。 「给你扎个丸子头?」林深又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两条髮带,小小的铃铛轻轻摇晃,叮叮噹噹的声音很好听,「用这个。」 薛宝宝眼前一亮,好看! 小徒弟果然最懂自己了! 等了快半小时,魅魔实在是不太耐烦了,给小孩儿换个衣服能用多少时间啊,林深这傢伙分明就是在以权谋私,占那小东西的便宜! 没错,林深就是在打扮完薛宝宝后抱着人家揉搓了近半个小时,直把人揉到小奶音嘤嘤乱叫才肯罢休。 天光落下,接到消息的曦和也从遥远的魔域北方赶了回来,薛寒凌实在睡得太久,闲来没事儿的他就去其他地方逛了逛,顺道去寻找些别的线索。 而曦和一身黑衣,举手投足之间霸气浑然天生,到处闲逛倒也不会引魔怀疑,只是魔域到底不同山海界,那些个女魔瞅见他跟瞅见大鸡腿儿似的,一路上狂蜂蝶浪就没停过。 就因为如此,曦和还同好多找上门来挑战的男魔莫名其妙打了不少架,脾气愈发爆炸了。 前来围观的魔越来越多,就连林深都感觉到了门外的躁动,抱紧被他逗弄到精疲力竭的薛寒凌,某魔微不可查嘆气,终于还是伸手推开了大门。 反正娇气的小宝宝就扒拉在自己的怀中,累到不肯放手。 「叽!」抬头,薛寒凌就发现自己被那么多魔亮如灯泡的魔瞳看着,一个没忍住叫唤出声。 小奶音听着像一只小小的鸡仔,而且小宝宝还穿着嫩黄色的小衣服,脸蛋儿也被毛毛裹住,只两只圆眼睛渗出眼泪水汪汪,肉乎乎的爪爪还紧抓林深的衣襟…… 「嘶——!」魅魔倒吸一口凉气,眼中的爱心一个一个,都快喷出来了。 月照不自然地用摺扇遮住自己的嘴,侧过头咳了两声。 曦和则是看着他就想上手,结果人还没摸到,就被林深半路一巴掌给拍了下来。 「林深我警告你,别的人怕你我可不怕。」面对如此情况,就算是曦和这种冷心冷清的神也不得不放下身段,想要触碰那软软的一小团。 而且作为娘家人,再怎样林深也应该稍微尊重一下自己吧?! 至于曦和怎么想,恶枭君林深摇摇头,自然是不认的——玄之子来了说不定还会给两分面子,你这半路冒出来的便宜『亲戚』,八桿子打不到一起,就算了吧。 薛宝宝两只爪爪很短,纠结两下只能揪了揪抱住他不放的男人的耳垂:「深深,温柔一点嘛。」 对别人不可以那么凶,会被讨厌的。 林深侧头看了看一脸正经小模样的薛宝宝,忍不住又亲了亲他的小脸蛋,低着嗓音说:「深深已经很温柔了,不然木神别想在魔域生活呢。」 魅魔嘴角抽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许恶枭君的温柔就是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兇狠的话。 薛宝宝揉揉他的脸,显然也是不贊同他这样的说法的。 而且小徒弟!你怎么可以学本宝宝说话!不自觉娇气的薛宝宝鼓起了小脸,气唿唿的:「不可以学宝宝说话,放宝宝下来!」 林深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薛寒凌话语中的宝宝是谁,蹲下身捏捏鼻樑笑,怀中的小小只蹦跶两下,自个儿完美落地。 一颠一颠走到魅魔面前,薛寒凌全身的毛球球都跟着他的小步伐滴熘熘转个不停,魅魔不禁带着笑,看这小傢伙自己递过来爪爪。 羊入虎口,可小羊羔还对着老虎咩咩咩叫唤。 蹲下身仔细替薛宝宝检查了身体,顺便勐搓了一遍小凤凰,直把人搓的晕乎乎了,魅魔又趁林深不注意揉了揉他脑袋上的小丸子,装作慎重说:「没关系,小师尊你的身体没事。」 薛寒凌好容易清醒过来,瞅了瞅一旁又开始互相嘲讽的林深曦和,左爪爪遮在嘴边,说悄悄话一样:「别叫我小师尊,会被揍的。」 魅魔双眸含笑,显然是被他可爱的小动作萌到不行,心说就算是被揍老娘也认了,横竖揍不死就成。 「没有关系的啦,现在全魔域都知道您是恶枭君的师尊了,大家为了表示对小师尊你的尊敬都爱这样叫你…话说小师尊,你自己知道为什么身体会缩小吧。」 莫名其妙成为整个魔域的小师尊,薛寒凌忍不住嘆气,随即无奈瞅了她一眼,伸手点点自己圆圆的脑袋瓜:「极寒之力我暂时无法完全吸收,所以身体就缩小了。」 魅魔晃了晃食指,笑说可不止如此。 薛寒凌陷入沉眠之后魅魔有去查过资料,而据她了解到,凤凰要完全成长为成体,需要有两个阶段。 其一是能够化形,其二是能够完全掌握自身的力量收放自如——火凤凰操纵的是凤凰真火,而冰凤凰自然就是极寒之力了。 第194页 而如果无法完全操控的话,凤凰这个种族就会将身体调整到最合适的状态。魅魔瞅瞅他,听说小师尊年幼的时候过的并不好,修炼的方法也不对,如今日子过得好些了,该来的也就接踵而来了。 薛寒凌砸吧砸吧嘴:「唔…你们知道我是凤凰了啊?那这样,要多久才能恢復呢?」 他仰头去看魅魔,毛茸茸的白领子衬着那张圆乎乎的小脸,白皙纯净,冰蓝色的双眸中有细碎的水光闪烁,两分疑惑,两分迫切。 虽然宝宝的状态真的很可爱,但是如果持续太久实在是不太好啦。 魅魔心软无比,这样乖巧的孩子谁不会喜欢他呢?她温声回应:「是的,为了治好你我们都知道小师尊你是凤凰啦——仅限这宫如今在场的几个人,大家都和恶枭君签订了契约。」 说着,她笑了一下,冰冷的恶枭君也会如同普通人一般担心自己爱的人呢,这样真好。 「回答小师尊的第二个问题,」魅魔一屁股坐到地上,蹲着和小朋友说话腿有点儿酸,「如果想要恢復,就需要小师尊完全消化掉体内的极寒之力——这还得看自身。」 第一百三十一章 伪神,古神 薛寒凌闻言若有所思,能将那些力量完全消化掉,自己应该就能恢復正常了,这倒是蛮符合凤凰成体的设定。自顾自阖眼,小雪不断飘落的丹田上方,不知何时多出来微微泛紫的一团,正如同一颗星星自转,被魔莲压制的它此刻老实地不行,随便薛寒凌灵识的小触手触碰也没有分毫反抗。 薛寒凌努力薅了半天,好不容易才从那一团薅下来一根细长的丝,还没反应过来,那根丝便如同冰化掉的雪水融入了灵识当中。 奇异的力量缓缓充盈四肢百骸,薛寒凌仰头,吐出一口舒爽的长气,随即,一团气自胸腔不断上涌,任凭他怎样压抑也压不回去。 「嗝儿~」最终,那团气化为一声小小的饱嗝从唇边溢出,薛宝宝闻声脸一红,匆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这怎么就打饱嗝了呢?难道这玩意儿还能填饱肚子不成?! 听见那小小的声响,两个互相嘲讽到脸红脖子粗的傢伙最后愣是呛了一声,偃旗息鼓围过去照顾小凤凰。 「宝宝怎么了?」林深蹲下身捏捏他捂住嘴巴的两只爪爪,再轻轻放下。 虽然捂住嘴巴的小小薛寒凌也很可爱,但是自己怎么会看不出宝宝眼中的窘迫呢。 薛寒凌扭扭捏捏,脸颊一会儿鼓起来,一会儿又跟泄气的气球一样落下,两只被放到身侧的爪爪扭啊扭:「我刚刚…吃了极寒之力,现在觉得……」欲言又止,薛寒凌忍不住双手搂住林深的脖颈,怪不好意思,「好饱的。」 林深张开双臂回抱,顺便一把托起这小小一团,再将他放在自己的小臂上。或许是位置没坐好,薛寒凌又挪了挪屁股,紧紧扒拉林深,两只漂亮的狗狗眼里全是光。 哎呀,深身。 但凡薛寒凌的目光落于林深的时候,就像小狗看见它的骨头,眼睛就不自觉就亮了。 扭头被他的小眼神甜到,林深也看不见那蓬松鹅黄色小衣裳下软软的小肚子,于是直接上手揉搓,嗯,鼓鼓的像个小皮球,的确是吃的很饱了。 倒是没想到极寒之力还有这样的功能,林深微微颔首,到底还是好奇,「好吃吗?」 薛寒凌揉了揉自己圆乎乎的下巴,拧眉仔细回想刚才的味道…但那都是灵识尝到的,具体什么味道自己还真不清楚。肉乎乎的小手覆上放在肚子上大掌,小奶音软软的:「深深,我不知道,不过吃了那极寒之力也没事,只要消化掉极寒之力,我就能变回来了。」 林深蹭蹭怀中小可爱一本正经的小脸蛋,手上继续感受怀中小宝宝小肚皮的柔软温暖,调笑:「其实这样也很好,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可爱。」 没有人会不爱你。 小凤凰撅了撅嘴,虽然不太贊同林深的说法,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既然林深喜欢,那本宝宝慢慢恢復也没有什么毛病,横竖也就这一次机会了。 想到这里,薛寒凌突然顿了顿,自己竟然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挪动小身子不要命往男人的怀里挤了挤,两人黏黏煳煳的,就差没有完全融为一体。 「深深!我突然想起来了!梦里有人告诉我山海界的危机是什么哎!」 这小东西的声音有些大,又带着孩童特有的尖利,此番一句喊出,轻易吸引了不止林深一个人的注意力。魔们站定思索,山海界岌岌可危,如果任由那些东西最终蔓延到魔域,恐怕魔域的人们也讨不到好。 「哦?」林深牢牢抱住这身子缩小就粘人到不行的小傢伙,见他小表情雀跃,突然就来了些兴趣——虽然知道是自己解决了所有的事情,但其实他一直没懂那些黑云的来歷也没有什么实感,于是轻哄道:「那是什么呢?宝宝。」 原来上一次林深在蜃的世界里看到那些记忆后,本不该被遗忘的记忆一点一滴回溯,此刻再被提起竟然有些许实感,勐然发觉其实自己最终的目的,早已经达到了。 不过是想要再见一次薛寒凌。这就是重生前自己的执念。 想到这里,林深不禁颔首轻笑,如今自己不仅见到了薛寒凌,甚至还哄到这只外刚内柔的小凤凰成为了自己的另一半,也知道了有关昔日遥不可及的寒凌上仙的一切……俯首望进小凤凰那双冰蓝色满是雀跃和求表扬的眼里,林深心里满是欢喜。 第195页 这样真好啊,原来想要的东西一直近在咫尺,只要放宽心,伸手就能摘下。 曦和在一旁表情纠结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魅魔忍不住掀翻了这碗冰凉凉的狗粮——这两只完全就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既然如此,就让她来做那只棒打鸳鸯的棒槌吧! 「啪!」魅魔勐地一拍手,薛宝宝被这一声吓到差点儿没咬了自己的唇瓣,两只拳头骤然握紧,迷迷煳煳扭头查看情况。 怎么肥四?! 林深在薛寒凌看不到的地方瞪了她一眼,同时手上轻轻拍打怀中小宝贝的背动作不停,可以说是极尽温柔地哄了。 薛宝宝忍不住回蹭,靠在林深怀里像某种耳朵尖尖爱撒娇的小动物,小奶音犹带两分惊疑:「唔…那些一直在对付我们的东西,是我们大家的积攒负面情绪哦。」 月照合上摺扇,率先抓住了他语句中的重点:「我们?」 「嗯。那些东西最开始只是一团没有意识的情绪,不过大多都是负面的。」薛宝宝挪了挪小屁股,指着一旁的凳子让林深过去坐下,这才继续慢悠悠说道:「不只是山海界,还有魔域乃至上天京…这里他们应该听不见,但促使黑云加速生长的罪魁祸首,是古神的怨气和伪神本身。」 伪神怨恨古神即使身死道消,也不愿让他们成为真正的神,执念深种得不到解脱,而且悯漠还在消亡前说了那样的话,令下界无人信仰上天京的他们…这样一想估计还恨上了山海界的百姓吧,神的怨念何其深重,就算是伪神也同样不可小觑。 可他们飞升为神的初衷,不就是造福苍生吗?如今就算有自己的想法自己过自己的,也不应该去伤害其他生灵才对。 当然,邪神又是另外一回事。薛寒凌嗫嚅嘴唇半晌,看向一直不发一语的曦和。 曦和可是一位善良的神,而当他知道伤害自己的就是曾经蒙他庇护的修士百姓,该有多难过啊。 曦和听到薛寒凌突然提到古神,骤然抬头,却不想正对上那双清亮略带悲伤的双眸,只听薛寒凌接下来的声音里有些许低落,嘀嘀咕咕的小奶音都慢了许多:「古神对所有的人都很友好,可那些坏人却把他们的好当做了理所当然……甚至想要取代他们,设计害死了古神,可古神是『它』的宠儿,若非自然消泯…天造的神识又怎会甘心。」 『它』赋予他们特殊的权利,天生便是为了维护这时间的平衡,只要古神不愿消泯,谁也无法夺走他们亘古不变的生命。 所以那时选择消泯的古神,多少都是失望至极的吧,不过正是这失望至极的情绪才让他们留下了几分火种,等待唤醒。 「曦和,你恨吗?」薛寒凌的眼中突然迸射出光芒,就好像那个人的眼睛。 纯洁如孩童,却又永远如平静的海。 明明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孩子,说话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曦和心中嘆气,竟是微微笑了起来,整个人沐浴在春风之中,恍惚间能窥见昔日木神的无双风采:「宝宝,我不恨啊。」 因为我知道,你喜欢善良的人们,而坏人,也终将受到惩罚。 闻言,刚还面无表情的薛寒凌立马眉开眼笑,脸蛋儿上的晕红瞧着都红了些,怎么看怎么喜庆,年画娃娃似的。 「白清也不恨呢,她现在还是孩子们的守护神。」薛宝宝揪住林深的手指,被揪住手指的林深微笑——他也不曾恨过,「——但那些负面的情绪还是被聚拢,有了自己的灵识,它们最先攻击的,就是上天京的神,因为它们最恨那些伪神,是他们把它变成了这般模样。」 伪神欺世盗名,设计杀死了古神,不甘的怨念自古神被拆分的尸体上浮,满是灵气的元年扩充了黑云的容量,随即不动声色占据黑云,使那些负面情绪成为自己的本体。理所当然,头一个遭殃的就是最恨的伪神。 林深反手握住小爪爪,把它握成了一个圆乎乎的小拳头,若有所思:「所以…迟央才会被暗许下界復活古神。」 薛寒凌点头任由林深揉搓自己的爪爪,不一会儿就搓的热乎乎的。 上天京的神一定人为只要復活了古神,不管是他们取代古神,还是古神取代他们,都可以压制那些黑云,得到喘息之机,也不用背负千古骂名。 至于他们有没有其他的想法,这就不是如今五短身材,小孩儿模样的薛寒凌能够去想的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工具人小凤凰 但伪神恐怕只要想到曾经的上天京鸟语花香,是与光同尘的盛京,曾经的他们也是风光正盛,备受尊敬,想必一定会很不甘心吧。 好好东西为什么道理自己手上就烂掉了,难道真的是他们不对吗? 不,一定是别人的错。薛寒凌几乎能想到伪神们一直以来的想法,不然他们也不会一错到底了。 只是前世的伪神不曾想到,任凭他们千方百计想要復活沉睡的古神,得知真相后的古神最终还是选择了消泯——不愿自己再次被利用,也不愿看着伪神一步步再错下去,只能选择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样才是最好的办法。 别无他法,伪神没有善待这一次警示,他们一错再错,咬牙选择将黑云下放,企图让所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生灵共同承担这份成形的怨念,不死不休。 第196页 怨念终会消散,可他们从来没想过山海界究竟能不能承受这样的冲击。 ——如今,随着白清的现世,好像所有的古神都已经有了再次甦醒的渴望,再加上曦和,一切早已悄悄改变。 古神从不曾死去,所以能够决定他们生死的,只有他们自己。想到这里,薛寒凌突然对『它』产生了一些奇妙的想法…… 『它』似乎不能插手太多的事情,所以才在一切开始源头,造就了古神…千年万年,古神的存在就意味着山海界的清静,薛寒凌抬头环视四周,脑中突然被冒出来一个神奇的想法,会不会,我们就是『它』的『使者』呢? 白清和曦和近乎就是我们唤醒的…… 「曦和,」薛寒凌突然从林深怀里探出身子,抽出还被玩来玩去的爪爪,十指对接比了个球状,非常可爱,「你见过这样的…黑色的云雾糰子吗?」 曦和看他的动作,对比一下只觉得薛寒凌那东西一定是非常圆润…可黑色的云雾糰子,终其长久的一生倒是闻所未闻,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忘记了。 「是这个吧。」清冽的声音传来,伴随两界屏障破碎的声音,一道白衣身影破门而入,天光加身,来人俊朗锋利的五官满是笑意,尤其是在看见林深怀里的小傢伙后,笑的更好看了。 不太和谐的是他的手中,有一团一直不断挣扎的黑色云雾,诡谲云涌,其中蕴含的恶意令人生厌。 薛寒凌眨巴眨巴眼睛,显然对来人的身份有所怀疑。 山海界这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吗?怎么我能看见师尊啦?抬头点着下巴,薛寒凌想了想玄音子在玄之子面前那怂成一团的模样,顿时更加怀疑了。 师兄肯定不敢去叫师尊的,所以…该不会是有人冒充我师尊吧! 忒!胆子还挺大! 「宝宝,不认识师尊了吗?」虽然对薛寒凌如今警惕的小模样很是满意,玄之子还是略微有一点受伤,苦笑着随手一扔黑色云雾,张开双臂像是要接住飞扑的小鸟一样,「过来让师尊抱抱。」 玄之子嘴角上扬,脸上那副受伤的表情却一如既往的不符合他丰神俊朗的外表。 恐怕没有人会想到,玄之子这尊修真界的大佬在自己的小徒弟面前,一向是一个温和却又有趣的长辈形象。 薛寒凌睁大眼懵圈,这,这就是师尊吧!林深见薛寒凌目瞪口呆还能不明白髮生了什么,顺势就放他下来,顺带还整理好他被抱出褶皱的衣裳,不发一语『贤惠顺从』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小媳妇儿的意味,若不是魅魔等人见过这傢伙浑身浴血,揍的魔域大魔人仰马翻的架势,恐怕还真以为这是谁家童养媳。 就是这个童养媳个头太大了些。 林深捻捻指尖,还有点怀念小宝宝在手上留下打的滋味。悄悄嘆气,心说没抱够呢,以后更是在师祖的眼皮子底下,说不定抱到薛宝宝的可能性更低了。 没人会把自家青绿嫩脆的小白菜主动送到猪的嘴巴边上,林深抽了抽嘴角,嗨呀自己可不是猪! 薛寒凌下地还有点不适应,颠了颠身子,起先还小小挪了几步扭扭捏捏,最后忍不住还是乳燕投林一样飞扑向玄之子——长大后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飞扑过师尊了,如今自己是几头身的小朋友,就完全没有这样的忌讳了呀。 而且师尊的怀抱也很暖和~ 玄之子双臂接过那泛着温热的小身体,哈哈大笑凑过去亲了一口肉脸蛋,调笑道:「宝宝,你怎么那么可爱啊,糯米糰子似的。」 闻言,月照默默给这位气势不凡的白衣人点了个贊。魅魔则在一旁疯狂吸拉自己的口水——要不以后去玄清门当扫地的好了,因为玄清门里一定有许多灵魂炽热的帅哥美女! 瞧瞧这两个,那五官,那身姿!就算寒凌上仙如今只是个小宝宝,也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宝宝,浑身都在发光! 还有那个白衣人,老娘这辈子就没见过长成那样还给人亲切滋味的男人,好男人是不是都在山海界啊…… 呜呜呜,眼泪怎么从嘴角不争气流出来了…… 薛寒凌瞅见他师尊熟悉宠溺的微笑,乖乖扒拉住那笑到几乎颤抖抽搐的身体,心说不如回小徒弟的怀里好了…师尊每次都这样,估计还要笑好久的! 别看薛寒凌刚还想师尊想得不行,一到这塘口就怂了——玄之子是一个笑起来就要笑到天长地久的男人,谁也不知道他会笑多久。 啧,一句话,笑点低。 玄之子越笑越大声,薛寒凌越来越委屈巴巴,师尊您快别笑了,你的手还放在我的小屁股上捏来捏去呢!虽然本宝宝的手感的确很好,但是也不能这样捏屁屁啊! 屁屁都要被捏肿了! 裹着黄沙的风肆意飞扬,曦和的注意力却没有集中到热闹的一旁,刚刚玄之子随手甩过来一团的黑色云雾,不巧正被他接到了……只是这玩意儿在玄之子手上张狂的很,到了自己的手上却反而安静了许多。 ——一副怂的要死的样子,都快瘫成一块液体状的史莱姆了。 越看越眼熟,曦和忍不住捏了捏那一团糰子,别人摸过去或许只是一团云雾,经他手摸起来,却是一块硬邦邦的石头。 铁石心肠,曦和不知为何想到了这个词语。 「…这东西我见过。」曦和抓紧这糰子,搅散一团云雾,露出黑色糰子得本体——一块黑石晶石,可这晶石仿佛有唿吸一般砰砰跳动,其余人惊愕的同时仔细打量,倒是觉得它挺像一颗心脏。 第197页 忍不住皱眉,黑色的心吗?真是讨厌。 曦和冥思苦想,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里看到过这个东西,「在我们出生的那个地方,就有这样黑色的石头。」 薛寒凌愣了愣,石头,可怎么看来这都是一团黑色的云雾或者晶液体啊。 哦,因为黑色云雾怂的要死,已经从晶体化成了一滩水,眼看就要从曦和指缝里淌下去了。 「这是负面的结晶,被『它』安置在世界的最深处,所以…一定是怨念附体,它自己跑出来了。」曦和五指收紧,牢牢抓住黑色『液体』,很明显,这团东西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但按照常理来说,即使结晶肆意生长,也不会拥有自己的意识。 因为『它』不允许。 薛寒凌突然有一个很不可思议的想法,张大嘴惊嘆,『它』也是经歷过一次的人了,所以这一次重生,该不会就是看准了他们这一行人很厉害,所以要他们做山海界的清洁工吧! 好傢伙,连『使者』都不是,这次直接变成工具人了! 这样一想,復活古神是第一步,引出结晶是第二步,那么第三步,就是彻底消灭结晶? 曦和听见他惊嘆不已的小奶音,忍不住憋笑出声提醒:「宝宝,结晶是无法被彻底消灭的,因为每个生灵,或多或少都会存在负面的情绪,只可引导,不可毁灭。」 这是『它』赐予每一个生灵的礼物,把握情绪的人成为强者,而被情绪利用的人则成为弱者。 选择只在一念之间,善恶,也在一念之间。 玄之子耐心听着几人的对话,手上不停拍打那小宝宝的嵴背,兴致盎然——自己才刚刚醒来,就算听见别人多说了两句,可终究不了解事情原委,倒不如听听局中人怎么说。 「那么,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压制这些结晶呢?」薛寒凌歪头抓紧了玄之子的衣襟,小奶音充满了急迫。 我不要再看见山海界支离破碎,林深被迫牺牲的一切了,我想要每个人都好好的。 曦和手上捏来捏去,多少有些不确定:「或许只要古神全数甦醒,那些污秽的结晶就将自行消泯了罢。」 「这样啊……」薛寒凌有些失落,慢吞吞缩回身子,心想白清甦醒献祭了近乎一个城的阳气,曦和甦醒伪神设计害死了上千人…古神復甦的代价实在太大,他们绝不能以这样的方式唤醒古神,「…我们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薛寒凌:像做梦一样! 林深悄悄捏捏他垂落在玄之子身后的爪爪,心里估摸着也猜到了薛寒凌的想法,这一路走来太过艰辛,只有薛寒凌从未变过——从一开始薛寒凌就用了最温柔的办法,兵不血刃改变了很多,很多。 自己再也不是被逼入魔域的罪人,一身清白,名正言顺做了魔域之主;修真界也没有再因为自己而分崩离析,海晏河清,盛世太平…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只小凤凰潜移默化的影响,虽然有些过于温和和慢了,可经由他带来的一切,却如此美好。 玄之子实在见不得自己家的小孩儿满脸失落,站在虽然听了个一知半解,但好歹也能帮忙想想办法了。把衣襟下面吊着的一颗毛球球塞到小傢伙的手里,玄之子说道:「别担心,你看看他,他都能徒手抓住这些结晶了。」 薛寒凌撅嘴,小眼神顺着玄之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曦和除了莫名被cue的一脸呆愣外,手里还抓着一团偃旗息鼓装死的黑色糰子——这傢伙刚才明明那么兇恶,现如今却安安静静,老实地不得了。 「啪。」薛寒凌和旁边一直安静陪伴的林深拍掌,难言的默契在两人之间徘徊,玄之子笑意加深,不由对这位沉默寡言,暗中搞事的小徒孙多了几分打量。 长相排得上前三,自己抢走了宝宝也没有多说什么,人品应该也还不错,能力…既然都是魔君的修为了,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估计对自家宝宝还有救命之恩呢——刚刚上手把脉这小东西已经没事了,身体里的经脉甚至悄悄在拓宽,想来完全吸收掉那些极寒之力后就是个正常的小凤凰了。 虽然心思深沉了些,但仔细一想,自己宝宝一点不亏啊…… 至少看人的眼光比自己好多了。 林深不自觉挺了挺胸膛,如野兽般的直觉怎么会感觉不到玄之子在打量他呢,虽有点不太适应,可转念一想这可是薛寒凌最尊敬的长辈啊,打量也是应该的,自己可不能丢脸,「魔域会及时派出兵士帮忙,孤等也定然全力驰援山海界。」 魅魔等魔域人士立马挺胸抬头,龙马精神以证明关键时候他们还是靠得住的——如今既然要迎娶薛寒凌作为魔后,自然得在人娘家面前做足了姿态。 没错,他们已经认准了那只不停打哈切的小东西是自家的魔后了,若是林深反目,他们定然是不认的。 孤?玄之子挑眉扫他两眼,突然带着自家宝宝往没人的角落大步走去。 步子有些急,玄之子实在有些话要问薛寒凌。 「宝宝,你知道你招惹的是谁吗?」玄之子越想越紧张,拱了自己水灵灵大白菜的傢伙竟然是货真价实的魔帝?!自家宝宝知道吗?以后被欺负了怎么办哟?还不等薛寒凌反应过来,玄之子的话如连珠炮一般接连不断:「他是魔帝,你这小东西小心以后吃亏啦!傻宝宝……」 第198页 薛寒凌小嘴微张,刚酝酿出的瞌睡顿时烟消云散,只能支着耳朵听玄之子又开始叭叭个不停,自己一句话都接不上。 嘆气。 师尊,您高冷的形象又碎成渣渣啦~ 林深在一旁想要偷听,结果还没凑过去,一道结实的结界横亘在两人之间,玄之子百忙之中侧脸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自个儿找个干净地儿等着——明显是再说有关自己的事情,但又不愿意让自己听见。 可随着薛寒凌那张小肉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无奈,林深心里不免也开始慌了。 不会是在说自己的坏话啊,小凤凰你可别信啊! 殷切的视线不停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在背,薛寒凌又怎么会感觉不到,回头悄悄看了他一眼,眼里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我知道啦~」 林深顿时放心,站定静静等待那两只说完悄悄话。 魅魔在一旁看的咋舌,啧啧,凶神恶煞的恶枭君也只有这小凤凰能安抚下来……果然一物降一物么。 静静等待话超级多的玄之子叭叭完,薛寒凌往他怀里挤了挤,满是对玄之子的依恋和重视:「我知道他是谁,林深从未欺骗过弟子…师尊,您就试着相信他一下吧,他真的对弟子很好。」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一些甜蜜的事,竟然笑了起来。 玄之子见状也不再说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薛寒凌都这样了,相信他一定能够比自己处理的好。 而且就算出事了不也还有玄清门在宝宝身后嘛!完全不需要怂的。 「行吧,我相信宝宝你一定能处理地很好。」玄之子吻了吻他细软的白髮,如同刚捡回这只呆呆小凤凰时一样安抚他。 我们家的孩子,也终于长大啦。玄之子脸上泛起无比温柔的表情,犹如春风拂面,看的小凤凰脸颊微红。 师,师尊实在太好看啦,怎么也看不腻。 大美人的称号果然一句不假。 暗处悄悄打量的黑雾缓慢回缩,而在玄之子露出那样温情的笑时,顿了好几秒,仿佛被寒气冻上。 而在他们之间有一道分明的线,一边是浓稠到化不开的黑暗,一边是玫瑰色铺地的温暖光明。 它,就隐匿于黑暗之中,悄无声息,邪恶犹如阴险狡诈的怪物,永远无法触碰到那玫瑰色天空下温柔微笑的男人。 为什么,你从来不肯对我这样笑呢?那个小孩,是我们的孩子吗? 黑雾想了许久,终于悄悄散去了,它如今刚刚醒来,身体实在太过虚弱,化形无力支撑太久,只有锻回完整的身躯,这样才能名正言顺站在妻子的身旁。 这一次,不会让你再逃走了。 玄之子突然感觉一阵心悸,下腹略微泛起不适,强烈的刺激令他抬头打量,可四周只有黄沙漫天,以及散不去的玫瑰色。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玄之子摇头,那傢伙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魔域,它连魔域在哪里都不知道。 随手撤了结界,玄之子大步走出,林深目不斜视,双拳紧握,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许紧张。 自己终究是魔物,万一师祖不同意小凤凰和自己在一起怎么办?万一小凤凰对他心生芥蒂怎么办? 林深可太清楚心生芥蒂带来的影响了,想到自己重生前是如何对待小凤凰的,心情就不免低落。 如果是那样,自己也只能像前世的小凤凰一样死缠烂打,打死都不肯放手了吧。 玄之子亲眼见证了这位不可一世的魔帝表情由最开始的志得意满,到几分怀疑,再到如今的黯然失落,不由自主脑补出一场大戏,「噗」一声笑了出来。 真亏得你还是魔帝呢,这方面怎么纯情得像个刚谈恋爱的小朋友。 罢了,也确实是个小傢伙。从薛寒凌那里得知两人都是初恋时,玄之子还惊嘆了好久。 林深被他笑的一脸懵,那颗昔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心更加慌张了。 接下来一定有什么套路等着他进套。 「不逗你了,」玄之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心说这魔君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怎么能自己把自己吓成这个样子,一边把小小一只的薛宝宝还给他,「这个小胖子太胖了,我抱不动,还给你。」 薛·小胖子·寒凌呆呆被完成了交接,心里还在想自己怎么就成了小胖子。 不对!自己哪点胖的了!树袋熊一样扒拉住林深,薛寒凌肉乎乎的脸颊高高鼓起,脸蛋儿都被气红了。 「没关系,」林深知道这小东西非常爱美,就算身体变小了也依旧臭美到不行,「胖了也是最可爱的宝宝。」 行吧,只要可爱就行。薛宝宝一下就不生气了,亲昵地抱住男人的脖子,甜蜜蜜说:「深深啊,我睡了多久。」 「很久。」林深搂紧这具小小的身体,心中惶恐,无他,薛寒凌睡了太久,就算自己每天都会抽时间去看他,但那度过的每分每秒,依旧是将心置于火焰上炙烤。 差一点,他就以为薛寒凌永远醒不过来了——如同前世那般,像一道微弱和煦的风,悄无声息离开,再无踪迹。 感觉到男人突然低落的情绪,薛寒凌眼睛眨了眨,伸手轻轻拍打男人的背,可惜爪爪太短,只能拍到人家的后脑勺。 薛寒凌瘪嘴,小孩子的身体就是这点不好,很多事情都做不到。 林深自然无法忽略那拍打在自己敏感后脑的小爪,不自然咽了咽唾沫尽快调整好了情绪,继续说:「大概有半年吧,还好你终于醒过来了。」 第199页 那只拍打的小爪爪立马就停了下来,林深不解,掂了掂怀里的小宝宝,把人的脸蛋儿露了出来。 薛寒凌一副被雷噼了的模样。 「半年?!」小奶音都破音了,薛寒凌是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了那么久,明明在梦中也就才几天的样子,竟然就过了半年,「怎么就半年了…我就做了一个梦。」 这半年一过,那黑云就将被上天京的伪神放入山海界了。薛寒凌的脸上难得浮现几分慌乱,看的人揪心不已。 第一百三十四章 林深翻车2.0 「宝宝,怎么了?」玄之子凑过去,脸上的表情也跟着严肃了许多。 薛寒凌嘴巴张了张,似乎在斟酌要怎么说,「我在梦里看见,就是这段时间,黑云就会入侵山海界,师尊,您过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玄之子昨天都还在山海界,而黑云是一步一步侵入山海界的…所以一定会有某些不令人注意的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被问到的玄之子低头思索,这一路上倒也没多大的不对,唯一有些过分的,也就是暴力事件的高速增加…半晌,玄之子抬起头:「要说有哪里不对,也就是百姓的情绪起伏有点儿大,莫名出现了许多暴力之事,各门派都快管不过来了……」说罢,玄之子脸一黑,明显他也结合黑云的本性想到了其他。 「黑云已经被投放下界了……」望着自己短小的爪爪,薛寒凌抬头,玫瑰色的天空红云漂浮,他知道这事儿不能拖,「我们要赶紧回山海界。」 魅魔闻言转身传音,吩咐自己的下属做好准备,她的下属里有一位极其擅长传送阵法的魔,只要等他画好阵法,半小时便能到达魔域的边境。 接下来只要找到边境的交接之处,就可以再次回到山海界。 月照合上摺扇,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插嘴。 「那个……」现如今山海界这种情况,相信在山海界逛了一圈的某魔更有见解,月照大声,吸引到周围一群人的注意:「岁寒回来了。」 玄之子挑眉,左看右看,岁寒君?就是那个据说本该是魔帝,结果为了一朵花放弃了整片魔域的傢伙?这样一想这位岁寒君不是个好人吗? 不过看大家的反应,怎么这傢伙好像不太受欢迎的样子。 薛寒凌闻言一愣,岁寒君回来了……那么他,会不会带着初五一起回来了?越想越觉得可能,薛寒凌使劲扒拉林深的衣襟,让他带自己去找岁寒君。 林深捏捏他因为紧张而泛白的爪爪,轻声哄:「不要着急,岁寒君应该会马上过来,我们在这里等着他就行。」 薛寒凌闻言点点头,补充道:「如果他带着人回来了…你记得提醒他把人带上。」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那傢伙欺负初五!薛寒凌爪爪跟着思绪嚯嚯个不停,当真是身体缩小了脾气也变成了小孩子脾气。林深笑的意味深长,这小东西当真是一点也没想藏着掖着自己是重生回来的…… 或许也有想过?林深回忆刚入玄清门的那段时间薛寒凌时不时的欲言又止,恍然大悟。 就是藏得太过明显,但凡有一个重生回来的人,就一定能知道薛寒凌和他一样——自己不就是嘛。 一旁的玄之子倒是越看两人越满意,一个可爱一个俊朗,一个善良一个使劲宠,下意识的,他忽略了之前的那些不适。 想来也只是错觉罢了,那怪物都已经被自己伤成了那样,哪里还有机会活过来呢。玄之子勾唇,危险的意味不言而喻,就算那怪物没死,也不再是自己的对手了。 当初花漾试图唤醒他的时候,那时的自己闭关正巧到了一个紧张的关窍,渡之即生,顿之则亡……玄之子垂下眼,笑意渐敛,自己差点就因为那心中的郁气坚持不住消散,还好有花漾喊的那惊天动地的一声。 那一直是自己心中的心魔啊。想到过往的种种,胸腔里的血气翻涌,肚腹被刻意压抑的伤口好像又开始疼了。 那是那个怪物在自己身上轻飘飘留下的烙印,明明他们的相遇是如此美好……玄之子望见身前心意相通的两人,情不自禁又想到了许多。 如果浮恩不是鬼帝,他们一定可以成为朋友,可惜不论各种方式,只要浮恩认定自己是猎物,恶鬼的本性就只能教会他一味占有,绝不放手。 他的占有如同密不透风的网,玄之子被压抑到无法唿吸。 薛寒凌叽叽喳喳和林深你来我往说了好久,余光里师尊一只手轻轻落在肚腹,瞪着双眼出神,以前的薛寒凌看不太透彻,现在却明白了,那是是一种名为『怅然若失』的情绪。 师尊不会又想到了那些过去吧。话语渐落,薛寒凌两只小爪不由攥紧,林深瞥了眼他望着的方向,不发一语。 薛寒凌脑海里又浮现过往的记忆,包括师尊捡到自己时神情里无法言喻的悲伤,还有回到玄清门总是时不时出神,彼时的薛小鸟呆呆的也不知怎么安慰,只能翻山越岭找来甜蜜蜜的浆果,弄得一身泥巴,脏兮兮交给师尊。 而那时,玄之子就会难得微笑,摸摸他的脑袋,抱紧他。 虽然玄之子没有明说,可那时小小的薛寒凌分明感觉到玄之子在颤抖,更或许,他在流泪。 玄清门的掌门不能哭,所以悲伤时只能抱着自己小小的徒弟,静抿悲伤。 第200页 薛寒凌拍拍林深的胳膊,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结果林深不仅放他下来了,还将储物袋交给了他。 简直就像什么都知道似的。薛寒凌狐疑看他两下,似乎也不明白小徒弟怎么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难道这就是心有灵犀? 林深哽住,连忙推了他一下。 快过去吧,师祖不开心了。 在某人不懈努力的鼓动,和温柔安抚的神情下,薛宝宝最终还是挠了挠毛球球,两只爪爪抓紧储物袋小跑到玄之子身旁。 林深松了一口气,心说差点就暴露了,还好这傻宝宝身子变小了,小脑袋瓜也跟着简单了许多,不然还不知道怎么矇混过关呢。 不过知道薛寒凌是如何安抚玄之子这件事,还是重生前的他同自己分享的……那时的恶枭君知道,薛寒凌对他师尊的感情一定很深,深到那位玄之子师尊,就是薛寒凌的父亲。 也可以说是母亲。毕竟玄清门一群大老爷们,就没个女的。 当然,女弟子不算。 直到薛寒凌站到玄之子的面前,玄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只是双目无神,不知看向何方。 「师尊……」薛寒凌摸索了半天,终于从自己的储物袋深处掏出来一个红红的果果,「给你。」说着,他踮起jiojio,身子颤颤巍巍把红果果塞进师尊冰冷的手里。 那张脸却悄悄红了。 前世自己已经有好几十年没见过师尊,也再没有机会塞果果给师尊……而玄雅去找他,也根本没找着人。 是不是说明,那时候,师尊就已经羽化了…… 所有的后路都被莫名其妙斩断,那一次真的就要灭世了一般,还好希望的火种一直不曾熄灭——林深一直都在。 玄之子接过自家小徒弟递过来的果果,忧虑也一瞬间变作了欢喜,他蹲下身,手指划过眼前宝宝的眉眼,「宝宝,我没事,今后再也不会悄无声息闭关了……别担心。」 薛寒凌眼巴巴点头。 岁寒君美人在怀,还没温存两下,就被林深的传音给惊了个萎。 林深知道薛寒凌对初五这件事怨念极深,连带自己的语气都不怎么好:「过来,带上你从山海界带回来的人。」 岁寒君讪讪应了,心说你怎么知道我带了人回来……结果没等他想太多,柔弱无骨的手就轻轻移开了放在温润身体上施虐的大掌。岁寒君扭头向身前的男子,十分清秀干净,眼角闪着温润的水光,那小小的挣扎也十分青涩懵懂,一看就是个未经人事的雏儿。 可这小子一点不简单。岁寒君骤然用力,拧上他胸前的红樱笑的邪肆,现在过去干嘛?自己刚得到的美人都还没来得及欣赏呢。 「唔……」虽说那原本粉嫩的两颗早就在这人不分昼夜的抚弄下变作桃红,初五还是十分羞涩,总会下意识反抗。 虽然是自己的恩人…可是,为什么总是做这种奇怪的事情呢?没等初五继续往下想,岁寒君一把将人摁在了自己的腿上,初五的大腿敞开,竟然不着寸缕。 这是岁寒宫的不成文的规矩,为了随时能满足岁寒君,许多美人都是不穿裤子的——他们甚至恨不得不穿衣裳,只为岁寒君能够多看他们一眼。 可惜,收效甚微,除了将这里弄得像是青楼,也没什么别的作用了。 若不是月照魅魔等魔实在受不了打了岁寒君一顿,这些个美人估计还会整出其他的套路呢。 「这才回来一天呢,就学会不穿裤子了?」岁寒君挑逗似的揉搓初五的大腿根,满意看见这敏感的清纯美人皮肤泛红,「你可真是……」 初五扭过头,不愿听他再说。 若不是这宫中美人扒了自己的裤子藏起来,自己又怎么会没有裤子穿呢?垂下眼帘,家里曾经的那些教育,令如今的初五实在羞耻。 礼义廉耻,这些都是家中常常教育的…可来到这里,就仿佛来到了尚未开化的野蛮之地一样。 偏偏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自己不能反抗,初五眼眶泛红,泪水将落不落。 第一百三十五章 初五:机智的我。 见身上美人没了挣扎反抗,颔首低眉顺眼也不知想到些什么,岁寒君勾唇轻笑,心说岁寒宫里的美人哪个刚来不是如此清高……可惜总是随波逐流,到最后满身脂粉气。 令人噁心——可自己就爱将美好拉入堕落的深渊的过程,这令他有一种特殊的快感。 果不其然,自己果然是变态啊。想到魅魔皱眉对自己的评价,岁寒君竟然丝毫不觉得意外。 薄唇贴上初五滑腻白皙的肌肤,猩红的舌轻舔,落下一串串湿热的水渍,初五阖眼,知道自己终究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含住那里,岁寒君舌尖抵住就是一顿拨弄,初五的胸口很是敏感,想当初自己稍微碰一下,那身子就仿佛过电一般颤抖不停,实在很是赏心悦目……不出他所预料,只是轻轻几下,初五就化作了一滩水软在他的怀里。 像只小猫一样。 「替我疏解一下。」心里明白这实在不是占有初五的时候,岁寒君抓过手放在那处,对上他勐然抬头惊愕的眼神,轻轻舔了舔唇角,今日自己不会再动这美人一下,原因是去晚了恶枭君能撕掉他的皮。 就说做魔君真讨厌啊,岁寒君在心中悄悄嘆气,他可真想只做一个无所事事的闲散王爷。 第201页 殊不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机会再碰这美人一下了,至少在他如何正确学会爱一个人之前,有人会拦住他,不让他动初五一根汗毛。 初五倍受屈辱缩在男人的怀里,身体多少有些僵硬。而手中的灼热却一跳一跳,时刻彰显自己不平凡的存在感。 诡异的隐秘缓缓浮上心头,初五抿唇大脑一片空白,两颊泛红,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快一点哦。」玩弄他的人一手撑着脸,一手抚摸他漂亮挺直的嵴背,好整以暇动了动身子。 那灼热也跟着动弹了一下,剧烈的摩擦令本就如惊弓之鸟的初五跟着抖动了一下。 怎么就那么害怕?岁寒君漫不经心的笑消失了,第一次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触,「快一点,一会儿你也要跟着去——到时候挨骂的可是你,不是孤。」 听见他语气里若隐若现的冷冽,初五这才不情不愿缓缓动了起来。 水渍声噗呲噗呲暧昧不清,初五感受那莫名的触感,只能闭上眼权当做自己听不见。 至少闭上眼,罪恶感便会少一点。 身下的男人却被他青涩的抚弄弄到惊喘连连,半晌,一声性感的低吼传出,初五被他的东西溅了满腹。 初五被这阵仗吓到僵硬,雕塑似的完全不敢再动了。 「换身衣服,跟孤去吧。」随手扔给初五一个储物袋,岁寒舔了舔唇角,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般餍足过了。 那些美人再美,也终究不是自己要寻找的那个人…轻飘飘的视线落在那步履蹒跚的背影身上,岁寒君眼里难得多了些可惜的意味。 本以为他就是那个自己苦苦寻找良久的人,可是赤草见了他非但没有落泪,草叶还立得更高了——这是个什么理。嘲讽的笑自嘴角盪出,比起诱惑人共鱼水之欢的魅魔,竟然自己才更像是魅魔。 明明只是要寻找一个他,可见了与他有相似之处的人,就免不了起反应。 如此,也终于明白那时的魔帝为什么会失去魔后了,因为他根本就不配得到魔后的心。 视线落在莫名又半硬的灼热之上,岁寒君嗤笑,自己一想到刚才那顿安抚,竟然又起了反应,果然还是压抑太久了吧。 今晚回来得找哪几个美人儿呢?随手拭去痕迹,岁寒君起身进了寝殿。 初五回房,从储物袋中找出一套素雅的白衣换上,这才松了一口气。褶皱的衣摆轻轻摇晃,初五有些恍惚,自己还是习惯这样的穿着,虽然都只是便宜的衣裳,比不上岁寒宫里的轻纱绸缎,可终究是自己的——而且还有裤子穿。 魔窟真不愧是魔窟。初五看了看自己纤细而长的手,前几天这双手还在揉搓药材,今天却…… 将手放进装满水的盆子里,初五仔细清洗,翻江倒海的架势恨不得连指甲缝里都清洗干净。来来回回搓了好几次,手都搓红了初五才停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呢。 ——他们的相遇其实也还算美好,至少与岁寒君相遇时,自己第一眼就被这个与父亲有说有笑的男人吸引了。 面如冠玉,风流倜傥。 当然,外貌并非吸引自己的主要因素。初五拢紧外袍,那时的自己,是觉得这个人可真博学啊,这是那天听他同父亲讨论大半晌才得到的结论。随后直至傍晚,岁寒君才抱拳翩然离去,自己一家住在山野之上,下山的路不好走,父亲自然就吩咐自己送人下山。 初五替自己挽发,朴实的木簪穿过髮髻,所以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呢? 啊,好像是自己背着背篓同他一同下山,然后将人送到了城中最富庶的一间客栈——那时就明白自己同他终究不是一路人了吧。 接下来就像是做梦一般,自己家莫名其妙陷入纷争之中,父亲被人暴打一顿,母亲同父亲气不过竟然就带着妹妹离开了。 而他们离开的理由竟然是父亲不成器,他这个哥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跟着他们没前途。初五仰头凝视天顶,目光有几分迷茫,明明以前也是这样,可家里虽然清贫,欢声笑语却也从未少过。 难道就因为这件事,就能置几十年的感情灰飞烟灭吗? 祸不单行,父亲被人打了一顿不说,好不容易修养几天却被人诬陷药中下毒——或许那时怀疑的种子就已经在自己的心中深种。 什么时候,城中的人已经变得如此暴躁?憔悴的双眸凝望周围一圈如同野兽的邻里,初五不明白自己一家究竟是做错了什么,才会遭到这样的对待。 后来,初五抽丝剥茧,才终于发现了其中的一丝端倪——岁寒君。他曾亲眼看见黑夜中岁寒君的眼睛由深不见底的黑色,变作比月光还要灿烂耀眼的赤金。而岁寒君扭头看见他,却用尖利泛着寒光的牙齿对他微笑。 一切都是岁寒君到来后随之改变的。谨慎小心的初五试探良久,殊不知自己早已落入那人暧昧的陷阱。 所以才被岁寒君成功带入了魔域,只是为了寻找家人邻居莫名其妙变得暴躁的真相,忍辱负重被岁寒君欺负。初五咬了咬牙,再次束紧了缠绕于腰身的腰带。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因为魔域没一个好东西。 直到站在瑰丽辉煌的建筑里,初五被怀里软乎乎的小身体蹭了蹭,肉眼可见的表情有点懵。 「初五初五!」那小身体的主人抱住他的脖颈疯狂撒娇,小奶音甜的就像是小时候碰见的小小鸟,「我是薛寒凌,你可以叫我宝宝。」 第202页 林深无奈轻笑,个傻东西又不是前世,人初五这才刚认识你就往人身上爬。 「啊…是。」初五作为一个大夫抱孩子的手法那是相当纯熟,他小心掂了掂怀中肉乎乎的宝宝,心说有点重了。 这小胖子得减肥,不然以后一直胖下去可怎么得了。 薛小鸟甩着头打了个喷嚏,脸蛋红红的,完全没点儿胖崽的自觉,咿咿呀呀继续滚人家怀里撒娇,「那个混蛋有没有欺负你?」 「那个混蛋?」初五想了想,自己来魔域的这两天接触的人可不就是个混蛋嘛,只是没想到连个小孩儿都知道他是个混蛋。 随即他眼珠子一转,难得聪明了些:「是啊,那个混蛋欺负我。」 岁寒君被魅魔拦截在五步之外,不允许靠近,理由是恶枭君的宝宝讨厌他,不许他靠近。 「劳资帮他做了那么多,就因为一个小屁孩儿讨厌劳资?!」岁寒君双手叉腰气的半死,自己好歹也是魔君吧,此时被拦在那么远避瘟神似的是怎么回事儿?! 魅魔斜他一眼,随即扭头,显然也看不惯这傢伙:「这话儿沖恶枭君说去,沖我吼有个毛用。」 岁寒君闻言更气了,两根赤色魔角豁出,更不可思议的是抬头还听见了刚才还温顺的男子说自己是混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能这样说孤?! 「……」薛寒凌眨巴眨巴眼,表情肉眼可见的复杂起来,岁寒君如今是林深的下属,按理自己也不能多说些什么…只能让初五离他远一点了,「初五和我回玄清门,好吗?」 初五闻言刚想拒绝,就对上怀中宝宝那双水汪汪的冰蓝色双眸,而且这小可爱肉乎乎的脸蛋也红红的,樱桃小嘴微张,实在一副令人不忍拒绝的的模样。 嗫嚅嘴唇半晌,初五泄气:「如果可以回去的话,待我看完爹爹,就和你去玄清门。」爹爹想来如今过的很好…… 「嗯。」薛寒凌痴痴地笑,自己的执念也终于得到了一部分的解放,「初五把爹爹也接来玄清门吧,玄清门不差那碗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启程山海界 玄之子欲言又止,表情纠结。是吧,玄清门早在自己做掌门这一代就因为各种接济,宝物运用而穷的揭不开锅,到了最后门中修士甚至都以辟谷为理由不进食,就为了省吃俭用一点灵石,可他们每次也馋的要死,但凡举办大型宴会,一群人就躲在角落里优雅狂塞,搞得其他门派暗中还吐槽他们高冷,都不和他们一起玩…… 罢了罢了,何必想那么多,多一张嘴玄清门又不是养不起。 「君上,阵法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启航。」魅魔回头,在他们讨论期间传送的阵法已经通过了最后的测试,可以进行传送了。 林深点头,转身拍拍高兴到还在人家怀里撒欢儿的小凤凰,任由魅魔双手合十领着一行人来到阵法的启动之处。 一阵灿烂的红光闪烁,阵法被注入源源不断地魔息,嘎吱两声悄无声息转动。刚还气的半死的岁寒君跟随众人大步跨入,那一瞬间,他身体的选择竟然快于思想。 不管了,初五在哪儿他在哪儿! 薛寒凌见状紧紧扒拉住初五,撅着个小嘴儿一脸不高兴——怎么就反应过来了呢。他可真不想岁寒君跟着过来,不过初五也没有特别拒绝的样子…算了,不跟他计较。想到这里,薛寒凌哼唧了一声,扭了扭身子不再理睬那傢伙。 岁寒君则是翻白眼儿,孤究竟哪里得罪这小胖子了?还有你个初五,怎么就不理我呢?悄悄挪动身子往那边儿靠近,初五像是察觉到一般,小兔子蹦跳抱着薛寒凌闪到林深身旁。 一愣,岁寒君终究是不敢再动作了。 你是讨厌孤吗?既然讨厌孤,为什么又要让孤碰到你的身体呢?岁寒君混沌的大脑里满是不解——自己要什么得不到,况且还是排队送上门,更何况明明半个时辰前初五还愿意让自己碰的,欲拒还迎…不对,那样的欲拒还迎……根本就是抗拒。拳头攥紧,岁寒君却下意识不想初五感觉到自己的暴戾。 除了暴戾,岁寒君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虽然不太想承认,可是郊外初遇初五的第一眼,自己那颗永寂的心就开始悄悄加速了,说是小鹿乱撞也不为过。 自己对他,也是曾经心动过的吧。 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愁思,岁寒君难得陷入了纠结与沉思之中。 魅魔在一旁捏着下巴微不可查勾唇轻笑,狗岁寒,我看你要几年才能追到老婆。 连魅魔都看不惯,可想而知岁寒君的私生活有多混乱了。 到达魔域的边缘,果不其然,魔域的边境一如既往黄沙漫天飞舞,唯一的艷色也就是那片被染红的玫瑰色天空,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就连玫瑰色的天空也悄无声息褪色,变作了浅淡的粉色。 初五不自觉收紧了臂膀,凝望这片天空。 薛寒凌两只爪爪紧紧抓住初五的衣襟,这一路他想了许多,就是为了证实老早之前的一个想法——初五,会不会就是魔帝曾经失去的魔后? 那么理所当然,失去初五后的岁寒君行事才会如此疯狂,因为他的身体快于他的意识,知道了等待千年的爱人再度离他而去……而失去美好的源头,竟然还是因为自己。 那种罪恶感悄无声息吞噬岁寒君的意识,或许重生前的最后一瞬,疯魔的岁寒君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失去的是什么了吧。 第203页 要不要告诉他们呢,趁一切都还来得及……薛寒凌看向身后低头跟在他们身后的岁寒君,难得陷入了迷惘。 怎么跟只被抛弃的大狗子似的,薛寒凌喃喃,但明明是他先抛弃了初五。 「吶,初五。」终究还是不忍心初五往后受罪,薛寒凌攀上初五的脖颈,贴着那片莹润的皮肤小小声,「你记得,如果别人是有理由才喜欢你,千万要考虑清楚再答应。」 不要像前世一样,那样单纯心软地被骗了。 初五眨眨眼搂紧了薛寒凌,虽然不是很懂这小胖子说些什么,但依旧迷迷煳煳体会到了好意。初五心更软乎了,他点了点头,抬脚跟随魅魔等人一同往前走。 不可以再落后了,唉,小胖子可真重啊。 「找到了找到了!」魅魔如今灰头土脸,这魔域的边境狂沙蕴含界隙之力,只可预防不可抵抗。她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赶紧过来,两界的缝隙持续的时间只少不多,他们需要迅速地穿过去才不至于又要浪费时间。 一行人鱼贯而入,魅魔催催促促,他们像是被她驱赶的一群羊崽。 行至山海界的途中,玄之子实在无趣,打着哈切瞅瞅已经开始打瞌睡的小小只,捏了捏鼻樑,笑道:「宝宝,一会儿准备迎接你师兄和门内众人爱的抚摸哈。」 林深闻言,表情可以说是一言难尽……自己不太想和别人分享薛寒凌有多可爱,自己的宝宝自己知道就好了,可那些人又是娘家人。 哎,这么可爱的薛宝宝不是孤一个人的。 薛寒凌「百忙」中抬脸,那张肉乎乎的小脸蛋充满了疑惑,「师尊,宝宝不想给别人摸……」 脸会被搓裂开的…… 玄之子侧脸装作没听到,其实心里又慌又好笑。 刚才明明只是随口一提,那些个炮仗怎么就如此会抓重点呢? 「你们小师弟现在就是个小矮子…哎,我们大概一会儿就回去了,记得把两界的裂口开在玄清门哈。」 「嗯嗯,什么是小矮子,谁变成小矮子了,薛寒凌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如此刺耳,震得玄之子耳膜疼,还不等对面继续发表什么不得了的发言,玄之子便匆忙掐断了灵识通讯。 还不知道玄清门如今已经欢腾成什么样了呢……玄之子一想到画风清奇的玄清门,就忍不住牙疼。 虽然玄清门作风诡异多半都是自己带歪的,但真的就很迷惑啊! 林深抚摸自家宝宝已经委屈到凸起来的小肉脸,心中唉声嘆气不停,今天自己估计是帮不了薛宝宝了……娘家人,自己可不能得罪啊。 两界的缝隙中已经能够接通灵识印记,曦和不知听到了什么挑了挑眉,食指在下颌一点一点,风流倜傥非常帅气:「白清也跟着去玄清门了,不知她从哪知道宝宝你来自玄清门,自己找过去了。」 薛寒凌惊讶扭过头看他,小脚丫随着小动作晃来晃去,「她不是才刚恢復嘛…就这么乱跑真的没问题?」 曦和点头,玄色衣摆摇晃,他自顾自走到了最前面,「没问题,如今的她可是古神的完全体,有一说一,古神可比伪神厉害得多,劫雷都噼不动,更何况就那群傢伙?完全不需要担心。」说着,他的语气不屑,薛寒凌完全知道他话语中的『那些傢伙』是谁,吐吐舌头不说话。 徒留曦和心潮澎湃——真想看看山海界如今是哪般模样,不自觉勾唇微笑,在不太厚道的魔域待久了着实有点讨厌,果然还是山海界比较适合自己这种上古之神。 薛寒凌扭回头,冰蓝色的双眸凝望周边飞逝的深色隧道,细碎的光点在一片漆黑中闪烁不停,犹如夜空般有趣——两个世界就是经此交接。 伪神还没有对两界的隧道动手。不过动手了又能怎么样呢?今时不同往日,重要的人一个都没有发生意外,不知为何,薛寒凌突然信心满满。 一步一步,众人避开周身时不时唿啸而来的风刃,在魅魔和嚮导的带领下,天光大亮,他们终于又回到了微风和煦,天高云淡的山海界。 迎面而来的是草木清新的微甜,薛寒凌鼻头微微动了两下,心情异常地好,心说果然还是山海界这样的味道比较好闻——魔域玫瑰色的天空虽然美丽,可空气中散不去的,除了硝烟的味道,还有隐约的血腥气。 这让自己和澜苍一直呆不习惯。 当然,最令薛寒凌不解的是,自己变小了就算了,澜苍怎么也也变成了一把小短剑? 剑尖圆润,古朴的色彩也分毫遮掩不了它圆润短胖的身形,瞧着跟孩子的玩具似的。彼时的薛寒凌躲在厕所里同短剑澜苍相看两眼泪流,两小只嘀嘀咕咕商量好了绝对不会放澜苍出来丢脸。 澜苍嘤嘤应了,剑鸣的声音都嫩了许多,薛寒凌脸一皱,嘴巴撅的都能挂油瓶了。 澜苍也委屈,一觉睡醒发现自己缩小了不说,还变圆了那么多,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和幼崽似的! 初五抱这小胖子抱了快一个时辰,早已经两臂酸麻,偏偏这小胖子如今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绝对不能轻易放手。 初五抱着自己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对自己体重多少有点儿自觉的薛宝宝拉了拉他的长袖子,示意初五把他放下来。 初五看了看五短身材的小宝宝,瞬间就心软了,连忙收紧臂膀牢牢抱好了薛寒凌,心说这么小的孩子都是要家长抱着的,自己多抱抱就当是锻鍊身体吧。 第204页 第一百三十七章 新年快乐! 薛寒凌被他抱紧,自动埋入初五怀中,心里莫名浮现的酸涩难耐,眼眶随之悄悄泛红。初五啊,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一个非常容易心软的人……扭过头瞪了一眼比花蝴蝶还要花蝴蝶的岁寒君,薛寒凌捏紧小拳头,下定决心这一次绝对不会轻易让初五从了岁寒君。 况且玄清门乃至山海界如此多的青年才俊,亦或是大家闺秀一个不少,难道初五就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吗? 初五明明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一旁的林深微笑,感嘆两小只又建立了深刻的友谊,该说果然不愧是朋友吗?即使再来一次,他们的感情也还是一如既往的珍贵。 前世,初五是唯一一个愿意为薛寒凌献出生命的人,想到这里,林深就不由嘆气几分。他维持微笑着上去接过小胖子,抱着走在初五的身旁,顺便挡住那一旁若隐若现飘向初五的视线。 既然是薛寒凌最看重的朋友,那么自己也有义务帮忙守护。 一行人行走在纷踏而出的小路上,两岸芳草鲜美,廖无人烟,只有时不时清脆的鸟鸣传响,一派寂静的美好,哪里有半点风雨欲来的滋味。不过五分钟,玄清门的大门便近在咫尺,不同以往的是还未走近,就能听见熙熙攘攘的声响。众人抬头,昔日散发柔和白光的玄清门正门如今站满了来自各门派的大佬,一个个喜笑颜开的,整个玄清门的气氛跟下面清城过年没什么两样。 只有玄清门几个大佬,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是僵着脸假笑。 尼玛,要是让他们知道是谁嘴巴大透露了这一堆消息,他们绝对要把那傢伙拖出来嚯嚯一顿! 原本玄清门就够忙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被迫召开干饭大会吗?! 「怎么这么多人?」玄之子显然也和他们想到了一块儿,脸色顿时就黑了。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傢伙!说着,又瞪了一眼眼神乱瞟就是不肯瞟自己身上的玄音子——都是你做的好事! 薛寒凌闻言把自己的小脸蛋往林深怀里挤,他才不要被当做猴子一样围观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众人本来笑的可开心了,如今看见为首的玄之子大佬一脸黑,喜悦的吃瓜表情再也维持不住,干巴巴的,其中几个脸都快笑裂开的大佬更是小眼神甩个不停,疯狂暗示玄音子。 搞快点,脸快裂开了!你是不知道玄之子发疯有多凶吗?!都怪你没说清楚玄之子也在,这下可怎么办! 玄音子一行玄清门门人两眼一阖,当做没听见——明明是你们不听我们把话讲完,自个儿受着吧! 大佬们读懂玄清门这几个傢伙的表情后脸直抽抽——好你个臭小子! 最后还是人翠竹门老实巴交的长老站出来说话,才好歹把回来的一行人哄进了玄清门,又哄回了自己被安排的房间。 期间薛寒凌一直埋首在林深的怀抱里,衣襟都给人林深抓皱了,生怕被哪个不长眼睛的给认出来。 但实际上,认出来那也只是迟早的事。 玄清门的白萝蔔们好不容易全赶了回来,就是想要见一见小半年没见的寒凌夫子。 他们主动包下了玄清门今日的接风宴,玄清门里几个开火的厨房就一直没有停过,裊裊炊烟升上云天,形成修真界难得一见的风景。 听闻翠竹门和玄清门在人间开了间酒楼,厨子都是上玄清门学过技艺的高手,因此那酒楼的生意可以说是非常火爆,座无虚席那都是好的,他们要想吃一顿还得排队。这也就罢了,可一群大佬听说过这间酒楼始终拉不下面子去预定,也就只能听听自己的徒子徒孙讨论酒楼里的饭菜有多香了。 害,今天终于有机会一饱口福!大佬们揉揉几个月没进过食的肚子,舔了舔干巴巴没啥味儿的嘴唇,鼻翼全是人间烟火的香气,一会儿辣,一会儿咸,一会儿酸,一会儿甜…… 怪不得玄清门的傢伙们如此注重口腹之慾啊,大佬们连连嘆气,这么多香气扑鼻的食物,能忍得住才有鬼。 伏诛陪伴凌霄来到寒峰,打算等回来的一行人经过这里,可惜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应该回来的人。 「哎。」凌霄一拍手,嘴角上扬成为一个讥诮的角度,可伏诛明白,这傢伙就只是单纯在笑罢了,真没什么别的心思,「不是说寒凌…夫子如今是个小矮子嘛,如此一来应该不会回寒峰。」 伏诛点头,言之有理。 「我们去玄真殿?」凌霄抬头看面前的男人,沉默寡言,可确实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 伏诛同样看他,微微笑了两下,再次点头。 心头浮现些微微奇妙的情绪,凌霄眨巴眨巴眼,率先转身离开。 或许是埋在林深的怀里太久,又那样黑甜温暖,薛寒凌迷迷煳煳打了个小哈切,迅速进入了睡眠。 实在太有安全感了。 感觉到自己怀中的小傢伙已经没有了动静,林深微不可查嘆了口气,自从变成个小宝宝,薛寒凌一言不合就睡过去的时间还真不少。 两岸风景优美,绿树成荫,成群结队的小胖鸟来来回回忙碌,地面的小动物也哼哧哼哧帮忙搬运食材,一片和谐。可这一切都进不了玄音子的眼,他如今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小师弟身上,那么小的一团,像朵软绵绵的云朵,但是又害怕伤到他…实在是看的眼热,其他门派的人虽然都被他以休息之名赶走,可是自己是玄清门的掌门,自然可以凑上去看看小师弟啊!玄音子心头那只八卦的鸟都快飞出来,作为一门之掌,他自然要处在热闹的最前线疯狂吃瓜。 第205页 况且这也太可爱了,趁薛寒凌被林深小心翻了个身,肉嘟嘟的小脸蛋稍微也就见光见了两秒,可就这两秒,也足够让玄音子其乐无穷。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玄音子作为玄之子的徒弟,还是有相似的因素在里面。 只是任由玄音子看的眼热,林深身边都有两座大山挡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其一自然是他的师尊玄之子,就玄音子的话来说,能明显感觉到玄之子心情不太爽;其二就是自己的大徒弟玄雅,防他跟防小偷似的,分毫不肯让步。 对上玄雅严肃正经的脸,玄音子默默往后退了两步,心说算了算了,本掌门早晚能抱到小师弟,就不跟你个棒槌计较。 另一边,接收到宴会布置消息的城北南蹲在玄真殿的角落里,化为一颗倔强俊朗的蘑菇,周围无数的阴影集中到这颗蘑菇身上,形成一个特别黑暗的角落。喑年走进来随意一扫,被这颗阴沉的蘑菇吓了一跳。 师兄这是在干嘛?喑年仔细蹲下身看了半天,才发现这颗阴沉的蘑菇是自己的师兄。 像是为了回应他,城北南手中一张白纸轻飘飘落地,喑年随意扫了两眼,「帐单」两个字黑乎乎端立白纸上头。 「……」喑年灵光一现恍然大悟,本来吧接风宴只是玄清门内部的事物花不了多少钱,可惜玄音子那个大嘴巴管不住嘴,吼得一声惊天动地,这下可好山海界所有的修真人士都知道了…于是接风宴的预算嘛,自然就得掌管后勤的城北南支出了。 管钱的人最抠,最抠的人管钱。喑年不知为何想到了人间的这句话——但其实我们玄清门,也没有那么穷吧。一直没有缺钱缺饭兢兢业业搞研究的喑年拍了拍自家师兄的肩,权当是安慰,因为城北南师兄都这样了,自己真的很怕他「汪」的一声哭出来。 花漾大摇大摆从门口进入,紫衣花团锦簇,整个人花蝴蝶一样艷光四射。今天听闻小师弟回来,他特意换了一身漂亮的衣裳呢,叮叮噹噹的配环响个不停,这傢伙为了吸引自家小师弟的注意,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哎哟,这是怎么了?」花漾被两颗蘑菇吓了一大跳,两只手都握成了快要攻击的拳…要说喑年是颗俊朗可爱的蘑菇他还认,只是这城北南怎么也变成颗阴沉的蘑菇了? 喑年起身拍拍自己衣裳,抖落并不存在的灰尘,无奈小声道:「预算超支了。」 花漾嘴唇颤了颤,终究还是没有说出那一堆吐槽的话,毕竟地上那颗蘑菇已经经不起打击了…不过这完全就是玄音子的锅! 玄音子喷嚏打个不停,头一甩一甩动静可大,配合一旁玄之子时不时冒两声的冷笑,阴恹恹的寒气四溢,终于合二为一吵醒了小憩的薛宝宝。 「唔……」薛宝宝肉乎乎的爪爪揉揉眼眶,漂亮的眼睛水汪汪,迷迷濛蒙也不知睡得好不好。 「醒了?」林深轻轻拍打薛宝宝的嵴背,动作很轻,薛宝宝顺了顺气,打出了一个小小的奶嗝儿。 大家看他是个小宝宝,奶制品小零食各种特色小吃一样不少,投餵个不停,原本还算匀称的小宝宝这厢小肚肚都凸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单纯 小小的嗝儿被背上的拍打顺利逼了出来,软乎乎的小凤凰眼眶瞬间一红,眼看着就要咿咿呀呀大哭出声,林深嘴角一抽,连忙摇晃那还没清醒的小傢伙,生怕他一言不合张口大哭。 薛寒凌刚睡醒的时候是会有一段迷迷煳煳的时期,这一点林深非常清楚,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薛寒凌现在娇气得不行,说哭就哭完全止不住。 毕竟是小孩子的身体,情绪大于智慧。 玄之子见状,立马推开自家大徒弟凑过来的那张大脸,上前搓搓薛宝宝睡得红润的小脸蛋。 「怎么了呀,宝宝?」玄之子又当爹又当娘养大了薛寒凌,可以说哄薛宝宝那是非常有经验了。 薛宝宝立马被他温声的语言哄到,嘴巴一撇:「……吵。」 「哦~」玄之子双眼弯成两道漂亮的月牙,右手从储物袋中掏出颗圆乎乎的炼实,晃了晃,一把塞进了小宝宝撅起来的嘴巴里,那炼实殷红异常,表皮吹弹可破,小凤凰小米牙下意识阖上,立马就有香甜的果汁流入口腔。玄之子见状,这才低声叮嘱林深,「以后宝宝再这样,你就塞点儿吃的给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玄之子边说边笑,因为薛寒凌是个小吃货啊~ 林深意味深长点了点头,看表情很是重视玄之子的叮嘱。 玄之子见状对此愈发满意了,双眼凝视薛宝宝逐渐清亮的双眸,锋利的眼眸此刻如同高山之月,触手可及:「走吧,我们先去玄真殿后面换衣裳,那群傢伙应该等不及见你了。」 薛寒凌捧着那颗如今对他来说有小半个拳头大的炼实,头顶那几根软乎乎的凤翎甩得飞快,唇角上扬哼哧哼哧嚼个不停,听见玄之子说话,才顺道嗯嗯回应了两声。 嘿呀,饭前甜点~ 「馋嘴的小东西。」玄之子拧了拧他的小鼻头,这才回到前面给一群人带路。 玄音子见状,立马知道自己有机会了,顿时不管三七二十一挤了上去,瞪着双温润的眸围观自家的小崽崽,「好吃不呀,小师弟?」 薛寒凌看了看一双眼睛亮澄澄的玄音子,竟然莫名觉得自己师兄有点可爱,于是上手捏了捏玄音子没什么肉的俊脸。 第206页 这小东西指尖还有些没舔干净的汁水,此刻全煳到了玄音子脸上,粉色的一片挺滑稽。 不过玄音子全然不当回事儿,擦了擦脸颊继续同薛寒凌嘀嘀咕咕个不停,也不知道哪里那么多话要讲——他小时候照顾其他小屁孩儿的时候可比这累多了,也就薛宝宝为人老实又可爱,拿着把小短剑一个人都能玩得很开心。 「师兄一会儿去给你找好吃的,宝宝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玄音子张牙舞爪说了半天,这才一语道破重点。 玄清门最近的伙食质量可是急剧上升,而且还有一些很不一样的食材…正好用来投餵小师弟,玄音子眼珠滴熘熘转个不停,一看就是有了自己的打算。 薛寒凌捧着炼实继续啃,小口小口的,闻言顿了顿,回道:「师兄,师弟就吃那些就好…北南师兄要是知道了,你屋子又要塌了。」 毕竟修筑玄音子的房子不需要什么灵石,还可以令玄音子『难过』,何乐而不为呢? 「没事儿,你上去撒个娇,还怕你城师兄棺材本儿掏不出来?」玄音子竖着食指话说的信誓旦旦,这玄清门最省钱的两个崽一个是喑年,另外一个就是薛寒凌,所以城北南一直对这俩偏爱有加,可以说要什么给什么。 毕竟这问他们要什么,俩孩子对视一眼,只要了些吃的和研究用的玩意儿,虽然吃食和研究用的精制琉璃瓶在人间价值不菲,可在修真界看来,无非就是几块宝石的事儿,连下品灵石都用不上。 林深在一旁听得憋笑,玄清门的傢伙们都是这样单纯又可爱的嘛,怎么以前自己没有发现。 ……可能就是因为他们太单纯了,自己才理解不了他们的脑迴路吧。林回想到这几个月欢快多于忧愁的日子,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总结。 倒是薛寒凌闻言立马露出无奈的表情,师兄又不懂事了,这之后听城北南师兄唠叨的不还是我嘛…… 玄雅见状,眼一斜,玄音子立马偃旗息鼓收回自己捏来捏去的爪爪,变脸一脸正经地说:「宝宝,今晚为迎接你们归来的同时,还需要你们对如今山海界的情况做一番解释。」 无论什么时候,薛寒凌都会被自己师兄光速变脸的一套技术给吓到,他若有其事点了点头,吃炼实的动作都慢了许多。 师兄说的好严肃。 玄雅在一旁白眼翻个不停,师尊这说的不都是屁话嘛,本来小师叔就会同大家说明情况……果然还是太闲了,作业太少了。 玄音子「啊啾」又打了一个哈切,林深见状连忙往一旁闪了闪,虽说玄清门的门人都很有趣,可小凤凰如今毕竟是小孩子的身躯,万一感冒了可不得了。 薛寒凌突然想起什么,擦了擦嘴巴炼实也不吃了,而是举爪朝玄音子勾了勾手指。 玄音子立马凑了过去。小师弟叫我干嘛呀? 「师兄,师弟带回来一个人,可以找人做他的师父嘛。」薛寒凌两只手绞啊绞表情亦十分纠结,玄清门的规矩是逢开山收徒,立则师会收徒,如今并非这两个特殊的时间,自己这样说就是坏了规矩。 实在不应该,要不再想想其他办法吧,总不能让师兄为难。薛寒凌张嘴欲言,玄音子却再次飞速出手捏了捏他的脸蛋,无比温情:「玄清门没有那么多规矩,身具天赋的苗子大家抢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因为不是特定时间就放弃。」 薛寒凌眼前一亮,也就是说师兄同意了! 等于初五终于不用再待在那个渣男的身边了! 「不过,」玄音子出声打断薛寒凌欣喜若狂的雀跃,右手食指指了指玄清门的土地,「虽说没那么多规矩,但该有的流程一个不能少,在此之前,就由宝宝你负责带带那位新弟子吧,其他人也别忘了好好教。」 这就是任由初五是什么灵根,玄清门都要了。薛寒凌疯狂点头,小脑袋瓜上下晃动都快晃出残影——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那可不刚刚好,正好断绝了臭弟弟岁寒的窥视。 而以后初五修为上涨变厉害了,岁寒君可不就再也欺负不了他了嘛! 这一番交流落下,几乎立马断定了需要薛寒凌继续上课的可能,林深无奈收紧了臂膀,果然稳定玄清门内部情绪,还是得这只乖乖小凤凰出手啊。 岁寒君一个喷嚏,哼哧哼哧套上了玄清门弟子刚刚送来的衣裳,手指轻轻抚过还算合身的衣衫,一时只觉衣裳雪白寡淡,着实无趣。 还是魔域艷色的衣裳好看,尤其是红色。 「啧。」这衣裳实在不适合自己。岁寒君刀削般深刻的五官泛起不满,可只要一想到玄清门内的弟子白衣飘飘,多数都是自己想找的那类人,心情多多少少有些复杂。 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那个人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可是这一路走来,不说山海界还有多少类似的人,就连这玄清门内的修士,一个个也都是如此。 温和良善,至真至纯,还有那眉眼,个个都令人见之不忘,让岁寒君这种看惯了美人的魔都不免惊嘆。 玄清门,当真是各式各样美人的集中营。 魅魔「啪」一声推开了门,拎着长长的的裙摆,行走间如水波的裙带葳蕤,莹润的光影绮丽端庄,即使不施粉黛,依旧令人移不开眼。或许多少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打扮,魅魔举手投足略微拘谨还不太放的开,但恰好就是这分自然的拘谨,配合本就艷丽多情的相貌,多了几分动人的清纯。 第207页 而这白衣的装扮,也让岁寒君眼前一亮,同样作为魔,怎么人魅魔就那么好看?岁寒君扯了扯自己的衣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长得不行。 白色的衣裳倒是还挺好看的。轻轻托起鲛绡裙摆跨过门槛,再轻轻放下,魅魔生怕自己大大咧咧的动作给这条漂亮的裙子弄脏扯烂了。 「还挺好看。」岁寒君再次随手摆弄了一下自己的衣裳,东垮一坨西乱成一团,不伦不类一点没有魅魔那种动人的劲儿。 魅魔这才分心抬头看他,也是岁寒君长相本就还不错,不然要是这样穿出去,估计能被玄清门女弟子认成当街耍流氓的,一顿暴打逃不了。 「能不能好好穿衣服。」岁寒君又动了两下,魅魔瞥见他裸露出来的腹肌胸肌,顿时嫌恶得不行,呲牙咧嘴一点儿没有方才的淑女端庄——要不是知道他与初五之间的纠缠,自己才不愿意来呢,「好好听我接下来说的,别再给魔域添乱子了。」 岁寒君呲了呲牙头也没抬,显然没拿魅魔的话当一回事儿,手上摆弄不停——这衣服太麻烦了,孤真的穿不惯。 第一百三十九章 初五的后来 这位岁寒君啊,可以说是来者不拒,海王之王,路过一片森林,连一片稍微嫩绿符合长在他审美上的草叶都不肯放过,堪称渣男里的战斗机,脚踏无数条船的八爪鱼。 可听到初五这个名字,岁寒君的脸色还是可见的阴沉了下来,顿时衣服也不打整了,整句话都被他说的冷冷的:「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是孤和他的事。」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允许我靠近那个傢伙?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罢了。 还把自己当魔域的主子呢?魅魔嗤笑一声,手指着岁寒君就开始吐槽:「你又不喜欢人家,能不能放过人初五,还说找人呢,分明就是借找人之语行龌龊之事!」 魅魔的话岁寒君听得明白,不就是说自己来者不拒嘛……拳头捏的咔吧响,她这话不就等于骂他不要脸,可那又怎么样,初五只能是自己的。 被恶虎盯上的猎物,难道还有逃脱虎口的可能?岁寒君随即冷静下来,明明那傢伙就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鬼知道自己对他哪来的这样深的执念。 「魅魔小姐,玄清门叫人了……」门再次被推开,来人一袭白衣的初五仙气飘飘,温润的眉眼使他看起来如同一块不再蒙尘的美玉,静悄悄绽放出纯洁莹润的光芒。 而他身着的那身白衣复杂多层,流苏荡漾,环佩叮噹,祥云纹路缭绕不止,行动间清清朗朗,端庄如月——是玄清门内门弟子出席重大宴会的校服。 不然穿这身飘逸的衣裳去打架,别门派的人估计能笑掉大牙。 至于为什么初五能穿上这身衣裳,据说还是玄清门的女弟子都很喜欢这个长相温润,说话也温柔的男孩子——玄清门鬼畜直男太多了,乍然来一个声音好听说话也温柔的男生,简直就跟萝蔔群里长了个胡萝蔔似的耀眼。而且姑娘们还不知从哪得知初五将来还会是自己的小师弟,一群小姑娘起闹不停,城峰负责裁衣的小姑娘眼珠子一转,悄悄为他拓印好了内门弟子的校服。 安啦,反正衣服是现成多出来的,拓印的材料也是师尊同意了的,完全不需要心虚。 初五当真是很适合这身月白的华彩校服。为他整理好衣裳角落的玄雅轻轻点头,被善意围绕的初五红透脸颊,见状,玄雅的语气不由温和许多:「不用担心,以后有玄清门给你撑腰——现在,去叫岁寒君他们吧。」 初五脸色一白,攥紧拳头下意识就要拒绝,可当他抬头看清玄雅烟色双眸中温和的肯定时,原本紧张的心瞬间放松。 自己不用再如此害怕那个人了,因为如今的自己再也不是孤单一人。捏紧的拳头放松,初五朝这位未来的玄清门掌门行礼:「是,大师兄。」 说罢,转身离去,月白背影坚毅,不同刚来玄清门时的处处提防,抱紧自己那块糕点小老鼠一样谨慎。 蒲苇拎着小本本挤进来,小脸被画的跟花猫似的——她和师尊打赌输了,要顶着花猫脸半个时辰。其他的弟子也都跟着鱼贯而入,纷纷围挤在玄雅的身边,叽叽喳喳不停。 「大师兄,初五小师弟人好不好啊!他长得好俊哦!」这是城峰的小妹妹,衣服就是这个小妹妹帮忙拓印的,刚才惊鸿一瞥,只觉光影绚烂,他的面容温柔如同落霞。 玄雅笑而不语,凝神望向众人,等他们继续说。 「是不是有人欺负他?我看之前他很害怕的样子。」白水挠了挠头脸红,自己以前也欺负过林深,当真是不应该。 一旁的石英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张嘴叭叭个不停:「没事啦,我们以后会保护他,玄清门弟子不能被外面的傢伙欺负。」 蒲苇疯狂点头,手上动作不停,几个矮了不少的小姑娘凑了过去,顿时满头黑线。 蒲苇又在写小话本啦!花漾师叔你快来管管啊!这次又不知道那笔嚯嚯在谁身上啦! 虽然蒲苇大大写的小话本怪香的,可是每次都看都被师尊抓个正着,小话本儿没了还要挨罚…… 玄雅唇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那只大掌也落到这些可爱的师弟师妹头上。 都是好孩子啊。 这一边,瞧见初五眼中再无惧色的岁寒君心头一紧,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流逝,些许隐秘的疼痛泛上心头:「你当真加入玄清门,可别忘了你已然是半魔之躯。」 第208页 进入魔域的普通人转瞬即被魔域之气融入,初五虽然只待了不到两天,可身体依旧被魔气渗透,化为半魔之躯,只怕是再久一点,体内的灵根都会被魔气溶解为魔息。 初五倒是坦荡荡一点不怂,半魔又怎么样,不也照样可以修炼。昂首挺胸点头——没错,怎么滴,难道你还想要欺负我吗? 魅魔连忙往后挪了两步,挡住初五一半身影——虽然正主槓上这傢伙两句是挺爽的,可岁寒君这脸黑的跟锅底没什么两样了,万一动手伤了初五,自个儿和那几个不仅在玄清门那里讨不找好,说不定还要被恶枭君收拾。 别人可能不知道恶枭君有多狠,一路跟随恶枭君南征北战的魅魔可是相当清楚,单单只是那一尊分身,就能令魔域喝好几壶。 岁寒君见两人都如此警惕自己,心中丧气的同时却也拉不下脸,狠话说不停:「那就断了吧,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见他一脸狂傲,魅魔心中呲个不停,还独木桥呢?狗东西真不要脸。 以前的帐可还没有人和你算。 听见这话的初五脸色一白,随即毫不犹豫点了点头——无论怎样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以往的事情和悸动,就让它过去吧。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区区一个渣滓,又怎么能让自己停留。 见他毫不犹豫的点头,岁寒君嗤笑一声,率先离开房内,临走前还不忘小声说了什么,轻飘飘如一缕青烟飘进初五的耳里,搅动一池死水。 「他说什么了?」魅魔忒了岁寒君的背影两口,小心翼翼询问初五。 初五摇头,轻笑:「没事。」 只是那一缕青烟,终究还是飘进了自己的心里。 「别忘了是你先说的喜欢孤,你的喜欢可真虚伪廉价啊,初五。」 如果喜欢就是得到一个万人之上的主人,这样的喜欢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望着一只遥不可及的月亮就是自己想要的吗?初五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并肩同行,才是一对恋人的模样。 黯然离开的岁寒君转悠了许久,才捂着心口缓缓停下,周围的弟子打量不停,时不时吐露的窃窃私语不堪入耳。 可那又怎样,魔本就是跟随野性的动物,无论如何也是能听得一清二楚的。 「那个人是不是失恋了啊……」小男生低声询问身旁的师兄。 「失恋也应该穿好衣服,在外面丢人现眼算什么,这里可是玄清门又不是风月之地。」师兄负剑而立,一本正经,但说出的话还是能听得出其阅歷丰富。 小男生「噗」的一声笑开,随即说道:「你就是嫉妒人家失恋了吧,毕竟你连恋得那个人也没有。」 师兄一翻白眼,「谈恋爱的事可不能着急——你看我们师叔师尊哪一个找道侣了,至少也要等到我能够保护那个人的时候,我才会谈恋爱吧。」 小男生点头,眼里不经意闪动的光灿烂至极。 岁寒君听了几耳朵,心中隐隐绞痛的同时也生出几分羡慕。 如果我好好保护他,是不是今天离开的人就不是我了?骨节分明的大手立于眼前,就是这双手签下了那合约,那不堪入目,全是陷阱与掠夺的合约。 自己一开始就是想要将那以爱为名的枷锁套在初五的脖颈上,可惜人家根本不要这枷锁,也不屑被枷锁捆绑,只要找到喘息之机,就会片刻不停离开自己。 他从不属于我。 不再想更多,好歹整了整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白衣,看着有点正经的样子了,岁寒君才披散一头长髮走向玄真殿。 宴会开始前,经由玄清门各大佬之手,绸缎在手,剪刀不停终于裁出了一件流光溢彩的白衣——只是这白衣一看就是给小朋友准备的,如今小小的一件,清冷白透的同时又多了几分可爱。 此刻这五彩斑斓的『白』衣到了丹阳的手中,正在由他做最后的锦上添花。 「其实不用特意准备的。」薛寒凌坐在林深的大腿上,两只肉乎乎的爪爪乖巧放置于自个儿的大腿上,时不时晃悠两下,动来动去一刻都不安分,到真是像个不谙世事的小朋友。 「要准备的。」丝毫没有察觉到薛寒凌语气中隐约的无奈,丹阳低头继续为那件小小的法衣做最后的润色,执笔笔尖华彩不停,一笔一划防御的阵法不要命落于法衣,边边角角都不肯放下,薛寒凌不由咋舌,这谁要是活不耐烦了试图攻击自己,恐怕能被衣裳拓印的反伤法阵直接反到去世。 第一百四十章 rua小小凤凰 林深揉揉小凤凰分明开心到甩来甩去的小凤翎,没有多说什么——估摸这小东西短时间是长不大了,因此一件可以防御术法攻击的法衣不可少。 山海界如今这种情况,能多一分保障就是多一分安全。 「行了,」丹阳拾起衣裳两端,往空中一甩,细碎的华彩星尘不断抖落,落于空中犹如一场盛大的流星雨闪烁两眼,薛寒凌不由睁大了眼,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着完整拓印的过程。丹阳见状非常满意,光影辉映下光秃秃的头顶似乎都在发光,「过来试试吧。」 瞥见那空气中流沙一般漂浮不落的星尘,薛寒凌都替丹阳心疼,这是山海界最好的拓印材料『星尘』,顾名思义就是流星研磨制成的材料,据说蕴含星星的力量,碰到特制的绸缎便会融于绸缎之中不见踪迹——就这一件小小的法衣不知用了几瓶,虽说能随着年龄增长而伸缩放大,可层层叠叠如此华丽,自己长大了估计也不能多穿,很可惜。 第209页 「做都做好了,过来吧。」丹阳面容温和,神情中全是对小师弟的纵容。以往小师弟出落成玉树临风的大人,自己就只能暗中帮忙处理一切,但如今小师弟是个小崽崽,这些顾忌就用不着。 乖巧可爱的小朋友就是用来疼宠的。 林深双手穿过薛寒凌腋下,将人提熘站好,随后小心翼翼剥下那毛茸茸鹅黄的外衣,一件一件直把这小宝宝剥到只剩里衣才肯罢休。 丹阳挑眉,怎么剥包菜似的,这样一看林深还真像拱了自家白菜的大野猪,而自己家小师弟就是那迫不及待被拱的成熟包菜。 没错,丹阳多人精啊,虽然头秃智慧却一点儿不少,早在之前送两人出山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两人是一对了。 吸了吸鼻子,林深高挺的鼻子耸了耸,不知怎么从刚才开始就有点痒。凝望他表情的薛寒凌不再动来动去,揪着一撮黑髮乖乖站好,还伸手挠挠男人的鼻子。 「别闹。」男人的声音有些嘶哑,将喘不喘非常性感,但林深知道自己只是喉咙里痒痒的,该死的喷嚏就是出不来! 不知谁在念叨孤。 丹阳走过来将法衣放下,微笑着退了出去。 就留给两人一点私人空间吧。 虽然一点不想承认,其实是自己有点酸的缘故——小师弟不再是玄清门一门的了,如今他的身旁已经有了最坚定的守护之人。 自己这头顶还是太闪亮了嘛,实在不容忽视,唉。 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师兄已经退出门外的小凤凰黏黏煳煳挤了过去,如今他小小一只,站直身高的高度正好可以抵住男人的额头。 「想不想看我变成小凤凰的样子啊?」薛寒凌笑嘻嘻的,不想说其实也有些好奇自己小凤凰的模样,身体缩小了本体也应该缩小,所以小凤凰一定也非常可爱! 想给小徒弟看一看!以后说不定可就没有机会了! 林深诧异,但当他望进那双即使圆润许多的冰蓝色双眸时,眼里的诧异就全化作了温柔,嘴上哄个不停:「要看,小凤凰一定非常可爱。」 薛寒凌满意地嘻嘻笑了一声,甩手转了个圈圈,小脚丫子的肉肉一缩一放的,随着「噗」的一声,一只如西瓜般大小的小小鸟出现在林深的怀中。 「叽叽啾啾啾啾~」小小鸟蜷着爪爪,肉乎乎缩成一团。拳头大小的小脑袋瓜晃了晃,两只蓝宝石的眼睛紧盯住林深不放,原本修长昳丽的尾羽如今化作捲曲的一团,雪糰子一样立在小小鸟的尾部,随着它起伏的小身体上下摆动。 完全就是个小奶凤凰,林深都快闻到他身上的奶味儿了。 情不自禁微笑起来,林深上手揉搓小凤凰满是绒羽的小小身躯,小凤凰舒服到叽叽咕咕叫唤,偶尔被摸到痒痒肉,两只葡萄大小的眼睛就变成了弯弯的小月牙,水汪汪的可爱。 「要不要揉小肚肚?」林深被萌到不行,说话的语气也跟着变了。小凤凰自个儿翻了个面儿,任由那人的大掌顺着绒羽往下摸,除了暖乎乎的绒毛,就是凸出来的小肉肉——这小东西完全就是个实心的,林深顺势一想,顿时开始担忧薛寒凌会不会吃太多。 小凤凰懒洋洋踢踢爪爪,两只嫩黄的小爪就像是在雪中的腊梅。 待到林深的大掌完全覆盖在人小凤凰柔软的小肚肚上,小凤凰敏感地缩了缩身子——这里是小动物最致命的弱点,也是小动物最柔软温柔的地方,细滑柔软的绒毛扑了满手,带着几分醉人的暖意。 小凤凰扑闪两下肉乎乎的小翅膀,嫩黄的爪爪抓住了林深一根不停作乱的手指。 就是它!一直挠自己的痒痒肉!小凤凰叽叽啾啾叫了两声,小动物的本能让他上口啄了那手指两口。 林深轻笑,这小东西压根没用力,啄两下挠痒痒似的。顺势再给小凤凰翻了个身,林深俯身亲了亲那凤翎乱七八糟的小脑袋瓜,温声道:「变回来吧。」 小凤凰踢踢爪爪站了起来,这一动作林深看的直皱眉——这样细的两根jiojio,如何支撑得起这略微『庞大』的身躯呢? 「以后可就不一定能撸到了哦。」薛寒凌用灵识传音给林深,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变回来,大凤凰手感虽然也很不错,但终究比不过小凤凰软绵绵温暖治癒的触感。 闻言,林深挠挠他刻意仰起来的下巴,轻笑道:「我倒是想,可你也不想想门口的人已经站了多久了,估摸全场都已经在等我们了吧,傻宝宝。」 薛寒凌顿住,林深看着那小小的绒羽都因为他勐地一滞飞了好几根,飘飘忽忽…… 原来两人腻腻歪歪了半天,不知岁月几何,半个时辰过去还未见到两位主角的大家等候不及,就撺掇玄清门门人来叫人了。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吃完饭你俩再单独说嘛,毕竟什么都没有吃饭重要是不是?各门派大佬瞅了瞅桌上还不能动的美食,悄悄吸拉两下分泌旺盛的哈喇子,仰头左顾右盼,生怕被别人看出来自己的窘样。 凌霄支棱自己被养得圆润了些的下巴,听着下属向他汇报这几个月赤霄教发生的事。 多的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下属说了多久,凌霄听得哈切就打了多久,可在听到混沌降临赤霄教时,眼泪和哈切直接被他收了回去。 混沌?是那个凶兽混沌?它为什么会来赤霄教?我们虽然御鬼,可真不是坏人。 第210页 很明显,想到混沌特性的凌霄立马就来劲儿了。 领悟到自家背后真实大佬的想法,下属忙不则殆继续说:「听说那边出现了许多的妖魔,混沌它们支撑不了,便悄悄渡海寻求帮助了。」 「但是混沌渡海时遇见了许多阻拦的傢伙,人仰马翻差点泡成太岁,赤霄教如今又在沿海地区,随洋流漂流正好就飘到了教里。」 所以说,这事儿还真的和自己有关?凌霄抿抿唇,自己以前老是做梦,梦见自己将大本营设在海边,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小动物陪伴……久而久之,赤霄教就被他给连根搬到了沿海地区。 一片儿瓦都没给原住址留下。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凌霄甩了甩脑袋,将纷乱的思绪一扫而空,随即吩咐下去:「即日将飘入赤霄教的妖精们安顿好,过两天把混沌它们这些负责的妖精带过来……如果它们不肯过来,你就去找花峰主借一下当康。」 下属一脸茫然,当康可是玄清门的神兽,这不说清楚人花峰主可不会借啊。 凌霄摇头,无奈道:「这些事就不必瞒着花峰主和大家了,山海将倾,如今不是内部争斗的时候。」 下属顺势望向四周,玄真殿可以说是座无虚席,只是那些个大佬一个个眼睛就往面前的桌子上瞟来瞟去,哈喇子都快淌桌面儿了——哪里有一点山海将倾的势头? 「这是一件好事,」凌霄快然出声,他没有发觉到自己已经不再是以往那般难接触,现在的他,甚至会主动去帮助别人,更别说只是提点两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都会有解决的方法,他们担忧,却并不怕事——这才是人间正道。」 说这话时,凌霄一脚翘在座椅上,右手在膝盖上一点一点,运筹帷幄一点不少,下属望见他豪情万丈的眼神,情不自禁就跟着点了点头。 老祖都这样自信,自己这些门人也无需担忧吧,做好分内的事儿就行了。下属站直了身子,立于凌霄后方,不卑不亢很有一门之风。 如同在场的所有身影,立时光芒万丈,俯身责无旁贷,立誓救万民于水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们是山海界的未来,势不可挡。 玄音子笑着再次入席,此时宴会当真是来了很多人,更别说还有两尊大佛的强势加入,他可不能消失太久,免得惹人多议。 第一百四十一章 咸鱼聚集的时间 「还没好吗?」坐上席位又等了好久,玄音子脸都快笑僵了,鬼知道自己是如何在众门派大佬怨念的眼神下假笑的,可是总不能不笑吧?! 玄雅瞥了自家的『假笑男孩』一眼,心中好笑的同时面上平静回覆:「已经派人去唤了,您别着急,再坚持亿下。」 音音,站起来!玄雅照顾玄音子已经照顾到一种养崽的意味。 「……行吧。」玄音子咋舌,心中有几分诡异的同时,常年迟钝的大脑竟然令他察觉到有哪里不对。 究竟是哪里不对呢?玄雅不太顺着自己这个师尊来又不是第一次了,玄音子不由放空自己的大脑,任由诡异的情绪在自己心中悄悄发酵。 恐怕给别人说他们也不会相信,玄雅其实是自己某次出游时买下的孩子吧?毕竟这孩子一向落落大方,处理门内的事情比自己这个掌门做得还要顺手。 彼时被关押在牢笼内即将被当作奴隶拍卖的的孩子,已经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了啊。玄音子嘴角的笑真了些,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如果不是自己年纪未到,恐怕早就同玄之子一般撒丫子做甩手掌柜,把玄清门这一大家子扔给玄雅了。 城北南则是在一旁幽幽嘆气,灵石没了就算了,为什么自己还要坐在旁边吃狗粮啊! 信不信我掀了这碗狗粮,大家谁也讨不到好!花漾见状,默默摁下了城北南捏的梆硬的拳头,微笑继续吃瓜。相比玄音子这个『假笑男孩』,他倒是心情真的很好。 「抱歉!」小奶音清脆,传入众人之耳。众人直觉那小嗓门犹如一颗甜甜的薄荷糖塞入口中,清凉之意令他们瞬间耳清目明,桌上不停散发香味儿的美食也不顾了,纷纷抬头向声源看去。 只是来人一身玄黑,不是他们想像的小朋友形象。不过那锋利弯曲的魔角反射冷艷的寒光,令人最在意的还不是他周身无法忽视的气势,而是那双冰冷毫无机质的灿金双眸。 那样冰冷,却仿佛比太阳更容易灼伤抬头仰望之人的双眼。 令人无法直视。 魔息凝聚的玄色大氅动盪之间,他怀中雪白的小小身形这才露出原形。 那是一个极可爱的宝宝,圆脸蛋圆眼睛,雪色的小衣服流光溢彩,分明是冷淡的打扮,偏偏两坨健康的腮红又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孩童的天真纯稚。 一黑一白,明明不该交融在一起的两种颜色,此时此刻却如此随意,仿佛从未分别。 蒲苇倒吸一口凉气,率先打破了一殿的寂静——那不是林深嘛!几月未见,他脱胎换骨了都!还有那紧紧蜷缩在他怀里的小孩儿,该不会就是寒凌夫子吧?! 难道,我嗑的cp是真的!啊!真的被我奶中了吗? 不得不说,蒲苇作为一个『专业』的话本子作者,那颗寻找事实真相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尤其是她还是最早发现两人之间有端倪的人,还将之写成了小话本,令玄清门内部对这小话本欲仙欲死,可以说玄清门顺利接受这一桩『旷世奇恋』,她谓功不可没。 第211页 其他人还当她是正儿八经的惊讶,都没想太多,毕竟这一大一小怎么看都是爹地带儿子的打扮…不过一群女大佬,瞅见薛寒凌那玉雪可爱的小模样时,蠢蠢欲动差点儿当场母性爆发。 这时候谁还管他是不是山海界的高岭之花寒凌上仙!要不是顾忌着他身边那杀神一样的男人,她们估计早就冲上去揉搓那团雪糰子了。 「来迟了……」小小声说完该说的话,薛寒凌被他们锃亮的双目盯得心里发毛,两只爪爪不由自主紧了紧,林深瞥下灿金的双眸,不动声色拍拍小宝宝僵硬的嵴背。 噗!蒲苇心中嗑cp的小人再次吐血三升,灵感如泉涌,噗呲噗呲喷涌个不停。 我已经看见自己赚的盆满钵满的未来了。蒲苇嘿嘿傻笑,吓得一旁下巴都快掉地上的白水情不自禁离她远了点。 石英同样一脸荡漾,一边撑手顶住摇摇晃晃不倒翁一样的蒲苇,看起来已经非常熟练了:「听说这之后寒凌夫子还会给我们上课哦,就当是应付山海界的培训了。」 蒲苇擦擦嘴角的哈喇子,镇定自若道:「你听谁说的?」 一旁的弟子悄悄竖起了耳朵。 「师尊说的啊,」石英笑得很开心,只要一想到三头身的小师叔会给他们上课,他就忍不住欣喜若狂——寒凌小夫子太可爱啦~「不过我们也得认真学,不能欺负小夫子。」 白水实在听不下去,什么小夫子,寒凌夫子变小了就是你可以随手撸的吗?冷冷打断这人不切实际的妄想:「算了吧,你莫不是忘了还有个杀神跟在夫子身边。」所以我摸不到,你们也摸不到,别乱想了。 石英脸一僵,确实是这样哦,跟在夫子身边的可是魔君林深呢…… 林深怎么就成了魔君呢…… 玄清门弟子好奇的同时,其他前来『蹭吃蹭喝』的大佬也跟着反应过来——是哦,这灵海大会大绽异彩的玄清门弟子,怎么就成个魔君了呢? 灵海大会由『它』主办,年龄的要求相当严格,若是有不懂事的门派派出超出年龄的弟子,恐怕不等他们发觉,『它』就能来一个天降玄雷,轰得那门派外焦里嫩,鼻青脸肿,保证连自家掌门都不认识…所以灵海大会几千年从未出过什么岔子,也就是说,林深以不过25岁的低龄就成为了魔君! 关键是,人家修行的修为也不低! 卧槽!想到这里的大佬们齐齐咽了一口唾沫,也就是说这名为林深的魔君,体内不仅有冰系的灵根作为修行的支撑,还有魔们生生不息循环不绝的魔息作为倚靠。难道这两种东西处在一起不应该打起来吗? 大佬们抬头又望,这林深周身气势不绝,威压隐约令他们自己都觉得害怕,别说打起来了,分明和谐的很! 殊不知人林深体内的灵根早就被那团魔息死死纠缠住,一根触鬚都伸不出来,不过也是这傢伙不争气,就赖在氤氲魔息中懒洋洋划水,魔息也宠着,让它时不时冒个泡证明自己还活着。 两个傢伙黏黏煳煳的。 「要命,真要命。」其他人没想太多,还以为林深天纵奇才,找到了平衡两者的方法。翠竹门的长老摇头,玄清门出了一个能越阶强杀荒魔的薛寒凌就已经能称天下第一,如今又来一个修为高深显山不露水的林深,当真是再无敌手了。 也还好玄清门不喜欢搞事啊。翠珠门长老砸吧砸吧嘴喝了口茶解馋,心中无比庆幸自己之前找到玄清门的城北南谈合作了。 这几个月他们可是赚的盆满钵满,毕竟谁会跟灵石过不去呢。 另一边,等待众人的下巴又接了回去,薛寒凌才小小声解释山海界发生的一切,他捏着一把小奶音说的抑扬顿挫很是灵动,偶尔说到不太解释得清楚的地方,咂咂嘴愣住时,守在他身旁的男人就会主动补充上缺失的那部分,两人默契到完美无缺。 不过一刻钟,众人就了解到了山海界如今变奏的原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微妙的同时,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回事。 情绪什么的都是小事,关键是要怎么去应付那些个被负面情绪感染了的傢伙才是大事! 要命吶!那些个傢伙怎么就心智如此不坚定,完全没有被污染到的山海界大佬差点儿没一口血呕出来,只能瞪大双眼无言表示自己的愤怒。 「敢问玄清门有何高见?」大佬们知道玄清门既然愿意说,就说明至少已经有了一部分应付的方法……聊胜于无,解决危机才是首要之重。 至于别的芥蒂什么的,就让它随风消散吧,他们的快活日子还没过够呢,何必去介意谁是天下第一,谁家里又出了什么天才。 毕竟各有各的优势,谁怕谁啊! 曦和微不可查勾唇,怪不得薛寒凌说到如今的山海界总是两眼明亮,一副眷恋的表情。原来他眷恋的不止是这片土地,还有这片土地生养出来的人。 罢了,并非所有的山海界原住民都是那群傢伙,这人群中啊,还是善良敦厚的人多。 不得不说,曦和只是高看他们了,一群咸鱼聚集在一起的结局难不成还会打起来?不,只会令他们更加咸罢了。 薛寒凌点头,玄清门的确是找到了方法这点无容置疑,小心翼翼喊了一声『曦和』,便拉着林深移步到他的身旁。 「就,古神可以抓住他们,」薛寒凌扯住曦和玄色的衣袖,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悄悄红了脸蛋,「他是『曦和』,古神里花木双神中的木神,你们应该听过。」 第212页 林深轻笑,知道他就在自己身旁的薛寒凌吐出浊气,好歹缓解了因视线聚集己身的紧张,转而扫视四下寻找什么。 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薛寒凌撅了撅嘴,撩起铺到地面的桌布,弯腰查探。 「?」玄之子凝视那圆乎乎动来动去的小屁股,嘴角都在抽搐。 宝宝啊,你在做什么…… 第一百四十二章 对策 各门派大佬也都不敢吭声,只想着静观其变。老实说他们如今终于明白了玄清门为什么一说到薛寒凌,就一副痴汉双目怔怔的模样了,原来不仅是因为人薛寒凌长得好看,还因为他脾气好…… 除了长相,这薛寒凌,寒凌上仙哪里有一点高岭之花的模样了?众大佬心中百转千回,不约而同想到了自家的女弟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玄清门联个姻什么的。 因为薛寒凌简直就是一个完美女婿的人选!越想越多,诸位大佬看向小宝宝的眼神愈发兇恶,犹如饿狼盯上一块阳光下泛着油光的肥肉。 林深莫名一阵恶寒,心中警惕的同时也不自觉被转移了注意力。而就在那一瞬间,身旁撅着屁股的小东西也不知一脚踩到了什么,脚下一个打滑,猝不及防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往前扑去! 虽然前面没有什么尖锐的事物,一群大佬还是捂脸差点尖叫出声——这么小的孩子,摔下去头都能磕超大一个包!多可怜啊! 就在这时,和煦的风悄悄拂过,所有人如沐春风一般清爽…伴随点点萤光飞舞,阳光也仿佛落进了玄真殿,诸位大佬被这光芒笼罩忍不住闭上眼,而就在他们眯眼的同时,绚丽的流苏恍若一道彩虹,伴随清脆铃响,身披五彩羽衣的女子翩飞而下,施施然接住快要摔倒脸剎的薛寒凌。 白裙纷飞,因大力而散开的裙摆犹如一朵明月幽昙,其中被包裹住的女子如此娇小,周身的气势却一点不容忽视。 「下次小心一点哦。」白清嘿嘿笑开,刚才她还在花峰同玄清门几个小傢伙『玩耍』呢,莫名的危机感在心中闪烁不停,吓得她立马就瞬移闪了过来——有小朋友再求救。 结果摔倒的是化为小宝宝的薛寒凌,白清捏了捏小宝宝肉乎乎的胳膊,轻嘆一声养的真好。 该说不愧是玄清门么。 白清越发高兴,娇俏的脸蛋灿烂到周围弟子悄悄红了脸。自从她成为孩子们的守护神后,愈发的爱笑了,原本不是特别敏感的心也愈发敏感——从前的自己可以说是悲天悯人,从根本上来说更偏向于无心无情行使自己的责任,如今却是通晓人之五感。 多美好,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情绪,终于是一个完整的人了。白清以往总是不能理解小孩子摔倒时大哭的情绪,亦或者是邻里争吵的情绪,还有春节时,他们兴高采烈的情绪…… 因此母亲总是抱着自己流泪,说虽然半身是人,却偏偏遗传了神无情的本性。 如今母亲若是看到自己这样,一定会开心到流泪吧——可惜故人已逝,母亲再也等不到自己的回眸,还有父亲的降临。 当然,自己如今感情如此丰富,也有可能是被那群熊孩子给锻鍊出来的。 「谢谢白清。」薛寒凌红着脸蛋从人家姑娘的怀中滑下来,小心翼翼站稳。 期间小眼神到处闪,就是不肯看林深和玄清门人一眼——实在太丢人了!小徒弟就只是转移注意力一秒,自己竟然就差点扑街用脸剎车!小拳头攥得死紧,林深摇头嘆气,蹲下身扳开了指甲快陷进肉肉的拳头。 「指甲该剪了。」林深不动声色捏捏他的爪爪,替小宝宝整理好有褶皱的衣服,再握住爪爪站好。 白清凝视这凤翎羞答答耷拉的小宝宝,调侃道:「刚刚在找我吗?可我不会躲在桌子底下,那是小朋友才会做的事哦。」说着,还朝薛寒凌眨眨眼,睫毛扑扑闪闪,周围一众年轻弟子再次被红心击中。 薛寒凌闻言顿时羞得不行,扭身勐扑林深,抱着人的腿不肯露脸了。 但那红彤彤的耳朵还是轻易暴露了他此时不平的心绪。 ——虽说自己如今是个小朋友,但思维可不是个小朋友啊,怎么就用小朋友的思维想事情了呢!!!!! 小小的怨念波动不停,接收到自家宝宝不肯露脸的羞意光波后,林深启唇自动接过了薛寒凌刚才没讲完的话茬:「这位正是家师一直寻找的古神神——守护神白清,与木神同为古神,不同木神是献祭醒来,白清是最近新晋的古神。」 「新晋?」众人显然抓住了话中的重点,如果自身能够新晋成为古神,那么他们是不是就可以很快解决山海界如今的烂摊子了? 「嗯,」古神来歷成谜,知道这话由林深来说不好,白清轻笑主动接过了话茬:「在此之前我是半神,如今成为古神是得到了契机…还有信仰,孩子们的信仰令我成为古神。」 薛寒凌小心翼翼露出半张脸看她,白清朝他眨眨眼,示意他不要说话。 其实使自己成为古神的原因不仅仅是孩子们的信仰,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又出现古神被坑害之事,那他们可真没地方哭了。 因为伪神盗取神骨成神一事其实是行得通的,可惜诸多禁忌他们并不了解,失败也是正常。 其他聆听的人倒是没察觉到两人间的你来我去,倒是花漾捏了捏下巴,悠声来了一句:「就说花峰的小崽子们最近怎么如此安静,原来是因为你在带他们玩。」 第213页 众人点头,花峰之上确实有一座收养孩子的孤儿院,山海界皆知。 白清嘻嘻笑了一声,露出一口锃亮的小白牙,明明是个娇小的姑娘,却莫名给人一种奇异的危险感,大佬们紧了紧头皮,听她继续说,「不是我带他们玩,是绿珠教的好——玄清门的小崽子们可太皮了。」 菊花一紧,众人恍然大悟,是说那群小崽子怎么今天没有出来调皮!原来是被这大家长给教训了啊! 这个『教』字,很有深意呢! 薛寒凌悄悄挪回自己肉乎乎的脸,绿珠啊…那姑娘倒也是个奇女子,明明长相温柔艷丽,收拾人的动静可真不小——当时自己可是被她蜘蛛一般的模样吓到全身僵硬! 薛寒凌忍不住抖了抖,若是由她来教导玄清门的这群小傢伙,花峰也就不会被拆了,好事一桩,好事一桩,不要再想了! 「如今有两个古神,我们的胜算是不是太少?」大佬们赶紧转移话题,这小姑娘怪吓人的,还是赶紧说完吃东西比较好,到时候吃东西也能香一点。 林深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继续补充下去:「我们认为情绪是可以被解决的,如果山海界出现大量负面情绪的结晶,召唤古神处理就好。反倒是上面那群傢伙想回来山海界——但他们被污染了。」 众门派大佬倒吸一口凉气,顿时感觉手边的饭菜都不香了。被污染的妖魔都如此可怕,而被污染的神,哪怕那些神仅仅只是伪神,也不是他们轻易就可以处理得了的。 就连刚进山海界的修士都还想着飞升上天京呢,可想而知那确实是一块香饽饽了。 更何况还是被污染了,是心如铁石,顽不可破的伪神。 「难道就没有办法对付他们吗?」玄音子思索良久,总觉得确实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林深含笑道:「人定胜天,办法还是有的,只要大家肯出力,虽然无法完全收拾掉那些傢伙,可一战之力却没有任何问题。」 重生前不也是这些傢伙杀死了那些看似强大的伪神嘛,虽然代价惨重,却是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这一次有了准备,定然会是一个不同的结局。 「那就足够了。」翠竹门长老摇摇手,两只眼阖上,一如既往的老好人形象:「只要能够保下山海界,纵使万死又有何妨?」 诸位大佬点头,确实是这样一回事,他们修炼不就是为了能在山海界,也就是自己的家遇见危难的时候出手相助嘛,这些事不用明说,早已镌刻在心。 林深不动声色凝视他们良久,明明这些修士一个个都是严肃清正,一点不好惹眼里容不下沙子的长相,可在这时,自己的身心却奇异的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前世也是如此,这些大佬们即使在危难刚开始时,曾经有过脑子不清醒的打算,可反应过来山海界的危机不简单时,话不多说立马就奔赴前线。他们从未退缩,哪怕伤痕深可见骨,也从未叫过一句苦,一句累。 又或是身死道消,只要能换得现世安宁,他们的牺牲就是有价值的。 嘆了一口气,林深指了指自己几个缩在角落跃跃欲试的下属,笑道:「魔域定会全力驰援山海界,也烦请各位修士放下仙魔芥蒂。」 大佬们点头,随即殷切望向最上方已经快要闲到打哈切的某掌门——话都说完了,快开饭啊! 玄雅皱眉,悄悄从席位下方的缝隙中伸手,拧了一把某人紧实的后腰肉。 玄音子顿时『神清气爽』,彻底清醒了,脱口而出:「吃呀,吃呀,别客气。」 各大佬嘿嘿笑了两声,举箸小口小口品尝着来之不易的美食——合着也没人和他们抢,慢慢品尝一点儿也不为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和谐的山海界 「……」敢情吃饭比山海界的危机重要是吧?林深哭笑不得摇头,忍不住想是不是他们太自信了,难到重生前发生的危机会是假的吗?可这大殿气氛温馨,自己也不该去打断。这时,一直抱住他腿的小崽崽探出头来,对他可怜兮兮地微笑。 小脸红扑扑的,眼神里净是委屈巴巴的不好意思了。 我果然还是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话啊~薛小鸟挠了挠垂落腰间的雪色长髮,头顶小凤翎因为情绪的跌宕一颠一颠的,似乎在试探什么。 这小东西脾气好猜的很,只要看着他那几根凤翎的动静,多半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关系。」林深再度轻笑出声,弯腰将矮小的小宝宝一把抱在胸前,大步挪回了两人的席位之上。而一直候在席位后方的小弟子眼前一亮,晃了两步赶紧端着个小盅放在到了桌上。 再一把揭开,带着小勾子一样的鲜香四溢,闻到香味儿的大佬连连抬头去看,喉结滚动不停,显然是哈喇子都快淌下来了。 「是海鲜粥哦。」小弟子两眼弯弯,哄宝宝一样的语气。薛寒凌早已习惯周围的人这样对他说话,扭头瞅了瞅,这不是城北南身后号称『金算盘』的小弟子嘛。小弟子见寒凌夫子对他有印象,顿时更来劲了,小小声继续介绍:「这是大厨从山下学来的,最近鲲鹏又逮了不少为非作歹的妖魔,全给送玄清门了。有些太吵得海货就卸了鱼翅给煮了——反正还能长出来,又能让它们清醒点。」 多的没说,就那群被鲲鹏送过来的妖魔也不知哪来这么大脾气,玄清门一不小心,竟然差点真的被它们一把掀了。 第214页 当然,既然早就被各位大佬镇压下去,这些事就不需要薛寒凌知道啦。 薛寒凌闻言张大了小嘴巴,林深则是抱着薛寒凌侧过脸憋笑——原本以为上回的蠃鱼已经是最后一次,没想到他们还能发现妖魔的新用处。 妖魔香,妖魔妙,估计等这一次过后,那些本就是人类食谱上的妖魔日子不好过了。 「该薅的羊毛一根也不能少!」金算盘说着说着,眼里燃起了熊熊战火。他武力不高,以前都懒得打架只在后方筹谋,现如今为了两口吃的修为前所未有的飙升,弄得城北南哭笑不得,「一会儿还有碳烤妖魔山膏——这是当康去抓的,可好吃了。」说着,金算盘吸拉两下口水,显然很是怀念以前吃到的口味。 山膏?薛寒凌眨巴眨巴眼,就是那个骂人很兇但实际上没什么战斗力的傢伙嘛? 金算盘见状点点头,又掏出几颗牛肉干放在桌上,力作投餵小凤凰第一人:「那傢伙不知脑子里哪根筋不对劲了,竟然跑到玄清门脚下大放厥词,说话跟放屁一样,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当作没听见哈哈哈。最后还是当康气的不行,一屁股给它坐死了……」说着,金算盘貌似接收到了谁的灵识,小仓鼠一样佝着耳朵匆匆同薛寒凌告别,撒丫子跑得飞快。 薛寒凌还没从刚刚得到的消息里回过神。 一屁股坐死了?这倒是闻所未闻,莫名被戳中笑点的薛寒凌脸颊鼓鼓,小小声咯吱咯吱笑了起来。林深顿时也跟着笑,前世骂人骂死一堆的山膏如今有此下场,真是风水轮流转。 「薛寒凌在吃什么?」别的门派大佬还有几分顾忌,小心翼翼去问守在后方的玄清门弟子,「能给我们也……咳。」整一点不? 小弟子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随即拒绝了诸位大佬的提议,理由是那是人小宝宝才吃的奶汤汤,你们这群鬍子邋遢的大人就算了吧。 鬍子邋遢·大佬们瞅了瞅那俩正在快乐分食的傢伙,这晌是真的被气得吹鬍子瞪眼了——凭啥林深就能吃?! 小弟子微笑瞟他两眼——您要是能让薛寒凌也分您两口,我们当然是不介意的。 大佬怒回头,化悲愤为食慾,努力干饭! 一时之间,偌大的玄真殿竟然只有筷勺和瓷碗碰撞的清脆声响,大佬们进食的速度虽然很快,可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也,没脸发出吧唧吧唧的奇怪声响。 几个魔域来的魔君平时纵容惯了,此番遇到这种情况,进食的速度都不禁放慢了不少。 「唉,这样吃可真不得劲。」炎盐小心翼翼将小碟子端上手,几块油亮的鸭舌散出辛辣的香气,是自己最喜欢的口味,「不过看起来可真好吃。」 魅魔东瞅瞅西瞅瞅,嘴里接了两句是呀是呀。不过她关注的重点却也不是那些桌上摆放的吃食,而是这大殿中灵魂温暖如春的众人。 关键是,这些温暖的灵魂大多都还拥有一副不错的皮相。 真好啊,魔域对她来说是四季寒冬,如今到了这里,却是四季如春,令人乐不思蜀了。 「收敛一点啊。」月照不动声色踢了踢哈喇子淌唇角的魅魔,举箸继续小口小口进食,动作优雅,一点没有其他魔的不自然。 魅魔突然回首,猝不及防凑近了月照的脸颊,把人逼得连连后退才肯罢休,「他们,好像和我们是一样的,都爱吃美食,也不会惹是生非,更没有目中无人。」魅魔垂下眼眸,神情竟然有些哀伤的意味,「我一直以为,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就像远在云端之上的皎皎明月,能受它的点点照拂就应该满足了,可久而久之,总会产生再靠近一点的念头。 可皎皎明月,终究不是太阳。就像那个人一样,他落下的那一天,世界的温度也跟着消失了。 月照轻描淡写推开她明艷的脸蛋,淡定说道:「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你从前遇见的人…魅魔,放手吧,你是不是都快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魅魔攥紧手,啊,她真的快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了,那个修士赐予自己的,如春日初至一般美好的名字。 昭颜玉,昭是那个人的姓,颜玉是颜如玉。 美到如同玉石一般的女子。 「好多年了,」月照放下木筷,用一旁放置的方巾擦了擦唇角,说出口的话却很是随意,「该放下了。」 魅魔扭头,是啊,或许自己真的该放下了,敞开胸怀去接受一段新的感情——爱情应该如同君上与寒凌上仙那般美好,而不是我卑微如同尘埃,甚至不能渴求你一次回眸。 最终只能看着你无畏赴死。 薛寒凌扒拉着随后赶过来照顾他的玄雅,小小声吩咐了些什么——实在是几只魔太过形单影只,大家虽然不介意他们来到山海界,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下意识忌惮的。 毕竟是行事无常,破阶兇残的魔啊。 玄雅俯身仔细聆听,面色柔和,同处在玄音子身旁严肃的面无表情完全不同,半晌,他轻轻点了点头,小声同薛寒凌道谢。 「谢谢小师叔。」玄雅本是清雅的男子,可惜常年没多少表情,也就熟悉他的人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此番笑开,倒是格外美好。 令人心旷神怡。 「没有啦,」小凤凰脸蛋红扑扑,以前不知道照顾自己有多麻烦,如今倒是懂了,玄雅可是真的不容易啊,「还要感谢你照顾师兄和大家……」 第215页 「这是弟子该做的。」玄雅点头,不再言语。 一场盛宴落下,一切果不其然如同薛寒凌所料,大抵是所有人都有一种大战前再嗨一把的念头,最后群魔乱舞到称兄道弟,抱着自己昔日看不惯的对手的大佬不在少数。 也不知道明天醒来这些大佬会不会被自己噁心到呕吐。薛寒凌捂着嘴懒洋洋打了一个哈切,凤凰泪自眼角淌下,凝结成珠。 林深不动声色擦过他的眼角,顺手摸走了边角浑圆的凤凰泪收好,「累了吗?」 薛寒凌点点头,双眼紧闭都不肯睁开了,就这样捂着脸闯进了林深的怀抱,带着热意的,起伏的性感胸膛。 「回去吧。」玄之子脸颊泛起些许红意,今晚他的双眸几乎从头到尾都是月牙——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畅快过了,人果然是要学着原谅自己啊…… 「没关系吗?」林深扫视四下,这些个仪表堂堂的大佬一个个已经如风中摇曳的葫芦,晃一下倒一个,整个玄真殿如同清晨刚开市的菜市场,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菜帮子』。 玄之子摇摇头,晃动手中的酒壶又灌了一口,身子也有些摇摇晃晃,不过好歹还能站稳,意识也还算清醒:「没关系,山海界但凡举报这类宴会,结果一向如此——你得习惯。」说罢,玄之子朝林深挤了挤眼睛,往后你总归会带着宝宝来回两界,这样的事只多不少。 林深有些感嘆,语气也轻了许多:「孤以为,山海界会同人间皇室一般,争来夺去,尔虞我诈。」 而不是如同这般,逢年过节大家聚在一起喝酒吹牛,最后喝个人事不省瘫在别人家的大厅里,打着唿一点儿防备也没有。 第一百四十四章 照顾 「那你可真是高看他们了。」玄之子喝了酒,俊美的脸颊微微泛红,整个人可见的稜角平和了许多,似乎就连话也跟着多了起来,他指着地上时不时抽搐两下的大佬们,笑着解释道:「自从修炼一段时间后,大家都知道飞升就是个坑,而当他们到了这种境界,这世间就没多少东西值得他们在乎——金钱?修真界不缺这东西,更有甚者用也用不上;地位?作为修真人士,他们走到哪里都会受人尊重…所以还有什么可以争夺的呢,和和美美相处不好吗?况且各大门派早已有了共识,他们唯一在乎的,可能也就是山海界的和平?」 山海界有他们的亲人,朋友,甚至是爱人。所以这些榜上有名的修真门派,向来都是约束底下的弟子和倚靠他们的国家,久而久之,就连人间都被他们平和的风气影响了,无忧无虑,守望相助。 虽然有时候会有一点小小的摩擦,但那也不需要大动干戈,赔礼道个歉,大家明天又是好朋友。 毕竟谁也不愿意惹上那些国家身后的修真门派。 「要是家都没了,尔虞我诈又有什么意思。」玄之子捏着酒壶摇头,修真界向来不愿意干涉人间事,自个儿也清心寡欲,自顾自甩了甩另外一只空闲的手,玄之子温声嘱咐道:「回去吧,记得好好照顾宝宝,给他揉揉肚子,他今天被投餵太多了。」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们这些宠溺孩子的大人,举箸什么都恨不得塞到他嘴巴里。玄之子笑的意味深长,林深后背一凉,连忙同这位神奇的师祖告别。 果然,这整个玄清门,玄之子是最不好惹的。也就这迷迷煳煳流哈喇子的小东西能在他头顶擦来踩去了,林深勾指抹掉怀中小人嘴角的水珠,笑的无奈。 待到他俩的背影彻底消失后,玄之子脸上的笑容也终是淡了,地上摊着的大佬慢悠悠攀着他的腿,蹒跚站了起来,眼睛眯得只有一条缝,无尾熊一样软趴趴。 眨巴眨巴小豆眼看清自己攀住的人是谁后,这位大佬打了个嗝儿,捏着个嗓门儿骂骂咧咧的:「你看看你,个混世魔王,睡就睡吧,醒过来干嘛,还嫌山海界不够乱?」不过说虽是这么说,可谁都能听出他言语中的怀念。 玄之子可是他们这一带最璀璨的星星,连同过去的那些峥嵘岁月,永不褪色——只是他们始终不懂,为什么这人游歷归来后苍白不已,带大了薛寒凌那天纵奇才就匆匆睡去。 仿佛世间再无留念。但他们也不敢问。 玄之子一点儿没觉得冒犯,表情似笑非笑,有点渗人:「我要不醒过来,你们能处理得了这件事——不说别的,怕是一同林深照面就打起来了吧。」 这也就是自己在场,他们才没有同林深一行魔动手。玄之子瞟他两眼,又饮了一杯酒。 大佬咽下唾沫,当然了,这其中个把原因,他们自然是打碎牙齿混着血咽下肚子。 但还是硌得慌。 大佬忍不住摸摸自己的红鼻头,眼神躲闪似乎真是有点心虚:「那打起来,也不是为了争个你死我活,比武嘛点到即止。何况他们都是魔君的修为,再往上就飞升了,总不可能再破阶吧。」 玄之子但笑不言,都说魔破阶时六亲不认,是只晓生杀的怪物——也是这些傢伙从未见过破阶的魔,不然也说不出这话。 「嗯……」似乎也觉得哪里不太对,大佬耸耸鼻子,试图转移话题,「嗝儿~不说这些……你,醒过来应该不止是为了这些吧,不然以你的脾性,处理完这事儿,你又该躺回去等死了。」 玄之子闻言怔怔,随即笑开。是啊,自己刚醒来时的确是这样想的,处理完这些破事儿就躺回去继续装死,可为什么又放弃了呢? 第216页 左思右想,玄之子也只能想到那双背影——那样携手同行的背影太过美好,它时刻戳弄自己早已坚硬的心,久而久之,猝不及防就被戳出一个洞。 原来自己坚硬的心只是一层表象,它时刻不停歇从内挣扎着,挣扎着脱出那紧箍的桎梏。 放过自己吧,孩子没了不是你的错,那样疯癫也不是他的错。 「啊。」咔嚓,玄之子听见坚冰破裂开的声音,「或许,我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大佬被他这句话说的不明所以,还是应了后面半句:「……醒了就好,欢迎回家?」 被抱到床上,薛寒凌迷迷煳煳睁开眼,一双小爪摸索来摸索去,一看就是寻找着什么。 林深拧干帕子,顺手将长明灯墩在小桌上,火灵珠温润的红光伴随铺满满室的橘光,是最熟悉的味道,温馨炽热。 温热的帕子附上肉乎乎的脸颊,小凤凰舒服喟嘆一声,主动蹭了蹭那只大掌。 是不是有些过于红了?林深皱眉,刚才在橘光照耀下还不怎么明显,此时被帕子一捂,这小脸蛋又红又烫,都能烙饼了。 凑近小宝宝的唇边,温热的吐息萦绕鼻头,伴随点点果香。 ——难道是那加了酒精的果汁被宝宝喝了?林深恍然大悟,虽然那果汁里就一点点调味的酒,可对于小宝宝来说还是刺激过头。 轻轻捞过脖颈,林深将他的头放到自己的大腿上,下手轻轻按揉他的太阳穴,温声道:「有没有不舒服?叫你馋嘴偷喝我的果汁。」 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林深无奈嘆息,兴许是自己喝的太香了诱惑到了他,这小凤凰才趁自己不注意偷嘴! 薛寒凌被他温柔的按摩摁得哼哼唧唧,两只肉乎乎的jiojio不自觉蹬过来蹬过去,林深见状摁得更仔细,还不等他继续吐槽,眨眼间腿上勐然一重! 刚还迷迷煳煳撒娇的小宝宝变作成年的男子,法衣随他勐然变大的身体放大——小孩子本就穿着宽松的款式,此刻白衣松松垮垮裹体,烛火下艷丽不已。 就像是被白雪覆盖的朱果,树枝摇晃,轻轻抖落皮面的点点白雪,红肉展露,同白雪对照,鲜艷夺目。 几乎是立刻,林深就被刺激到喉结上下滚动,某处也悄悄有了反应。 「什么东西……」似乎觉得自己枕着的枕头不太舒服,薛寒凌迷迷煳煳握住那凸起的一处,皱眉,「这梦做的…你怎么又有反应了?」 这话说的缱绻。成年体的薛寒凌双眼朦胧,平直有致的锁骨随唿吸微微起伏——他似乎还以为这是一个梦,身体都不自觉泛出点点粉色,在林深眼里耀眼的很。 林深本来只是有了些许反应,这下可好,被这只情动的小凤凰撩得浑身僵硬,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放手。」 薛寒凌嘟嘴:「不要。」说着,手还动了动。 林深一个惊喘,凑上前同他面对面,此时一双魔瞳亮的像太阳:「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在做什么?薛寒凌愣愣的,果酒令他的大脑微醺,迷迷茫茫如同流连于静海之上,随波逐流,只有手上的灼热时刻提醒着自己,应该返航了。 「你不愿意和我做这件事了吗?」小凤凰有点着急,记忆里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档子事了,就连做梦自己也梦不到,这晌倒是梦见了,怎么就,「我不管!」说罢,薛寒凌将人往前一推,自个儿覆身上去,用一双瞪得极大的凤眼凝视身下的男人。 还真是气势非凡。林深轻轻握住那不堪一握的软雪细腰,生怕身上的人掉下去——他可还没忘记两人还在床边边上呢。 薛寒凌左边屈着的腿向前动了动,堪堪遮住肩头的白衣落下,漂亮的胸膛裸露无疑,两颗小小的蕊珠也因为空气的刺激悄悄挺立起来。 活色生香。但是林深不敢动。 今天他到要看看,这喝醉酒的小东西究竟想要干嘛。锋利的双眼微阖,嘴角讥诮的弧度惑人,男人一头玄色长髮散落于雪白床单之上,同自己肩头倾落的白髮交缠在一起,密不可分。那双灿金的魔瞳始终流连在自己的身上,表情却又有几分漫不经心,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霸气,偏偏这人的五官还独有独的阳光,真是奇异的组合。 「好帅……」小凤凰脸蛋红扑扑,被他男人帅到忍不住捂脸。 这一下放手可不得了,某只试图为非作歹的小凤凰『啪』一下摔在人家身上,林深直接被撞得一声闷哼。 还好那处直接从腿缝穿过去了,不然可怎么得了。 小凤凰偷偷抿唇,不知怎得回想到自己在魔域看的小话本,尤其是那几个段子,记忆格外清晰——要让你的爱人永远爱你,他主动的同时,你自己也要主动哦,这样才能保证两人的新鲜感,永远不会厌烦~ 自己主动,不会厌烦?小凤凰莫名产生一种危机感,小徒弟那么帅,自己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又闷又寡淡……屏息凝神,腿缝中的小魔君如野兽一般张狂,弄得他的腰软软的,那处也好像有了反应。 第一百四十五章 美滋滋 不等林深回神,只见小凤凰勐然抬起头来,一张脸蛋上满是动人的娇意,林深一时不察,竟任由小凤凰咬着下唇扶住坐了下去。 被包裹的一瞬间,林深都还是一脸懵——这小东西什么时候脱了我裤子??? 第217页 薛寒凌似乎也感应到身下之人莫名的出神,朦胧的蓝眼睛里泛起了水光,小腰扭了扭——自己可一定要牢牢抓住林深,打死都不放手! 林深忍不住惊喘,大抵自己才是那砧板上的鱼,被菜刀青涩而满是诱惑的摆弄刺激到两眼发光,等不及要他落下。因为那里是如此温柔,身上之人表情又是如此的耀眼。 薛寒凌抬腰动了几下,腰部实在酸涩难耐,每一下动作都是对自身的挑战,更别说那处晦涩了。 因为些许疼痛而泛出新一轮的泪花,林深眨眼,怎么跟自己欺负了他似的。 「真是的。」指尖轻轻擦去他眼角滴落的小泪珠,不一下就凝结成为凤凰泪滚落床单。林深动了动腰,满意听见身上之人一个嘤咛软了身子,还用双手撑住自己的腰喘息,「明明是你先诱惑我,还不准我反抗,现在又哭的那么可怜——你是个什么小坏蛋凤凰?」 语气宠溺,偏偏又有几分揶揄,薛寒凌红着脸蛋胡乱擦擦自己的的眼角,声音软软小小的:「才不是小坏蛋凤凰……」 林深揉了揉他的腰,没理他这句话:「就这么坐下来不痛?」 「不痛,」薛寒凌摇了摇头,其实最初的晦涩后,自己也很舒服,尤其是那种被他全身心侵占的感觉太过美妙,「刚才那里已经做好准备了……」 林深唿吸一滞,薛寒凌这意思,就是见了自己那样身体就有反应了是吧,原来不只自己一个如此。情不自禁,他脑海中浮现了同魅魔交谈时,魅魔说出的那句话——凤凰一生钟情一人,若是认定,对别人将不会再有任何反应;若挚爱之人身死,凤凰也绝不会独活。 自己没有死,活得好好的,并且身强力壮。林深挺了挺腰,更深入了些,所以反过来理解,凤凰见了自己的爱人,只要凤凰想,身体立刻就能有反应。 这是什么神仙宝贝。林深既感动小凤凰对他的钟情不二,又嘆息凤凰一族的赤诚,顿时翻身做主,任由床板摇摆地更厉害了。 月色悄悄挪移,雪白的窗纱染上混合月色的橘色灯光,室内温暖如春,时不时地嘤咛从恋人的指尖绽放,开出动人的花。 尔后还未被月色窥见,健硕身躯又完全覆上润雪的身子,强迫它与之共赴深渊。 只剩下被子无奈嘆息,大哥今日休息,终于是轮到他上班了。 另一边,玄之子一人独坐禁地的悬崖之上,月色清凉如水,时刻辉映他不再温和的容颜,在这寂静的夜色里满是肃杀。 一口一口的冷酒滑下咽喉,却始终醉不了人,只有那腹部早已癒合的嶙峋刀口,渗出毒液一般的疼痛,奇异的痒,绵密的疼。 伤口从不肯癒合。 「他是我们的孩子吗?」浮恩见状不再躲藏,自崖底飞身而上,此时此刻他依旧被黑雾萦绕,只有那双占满眼白的黑色双眼诡异深邃,紧盯住无言饮酒的玄之子,阴风阵阵作响,令人不寒而慄。 但其实它早已知道答案,但还是下意识想要问个清楚——即使它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復。 如今的它,只堪堪凝聚出一个奇形怪状的人形,脸色雪白却又时不时被黑雾笼罩,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但若是被其他人看见,一定会说活见鬼了,然后大叫一声逃跑。 真奇怪,明明自己一点也不在乎子嗣。浮恩甩了甩头,试图清空自己混沌的思绪,自己的妻子如此天纵奇才的一个人,本该早已发觉自己的存在,又怎么会遮遮掩掩…直到现在,他安安静静坐在悬崖之上,对明月而酌,清影泠泠,竟成三人。 孤独而冷冽,就像自己得到他的那个夜晚,偌大的床上都快被两人对抗飞溅的血液沾满了,空气中也满是甜味的腥气。 最终,自己还是将怪物刺进了他的身体。 可是一点也不快乐。那时自己心中被愤怒侵占,什么措施也没有做,任性地在他肚子里留下了一个种子,妄想用这颗种子留下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可惜一步错步步错,自己不仅没有留下玄之子,反而令两人两败俱伤,自己都差点菸消云散。 玄之子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用那双锋利的双眸看他一眼,他只是闭上了双眼,努力压抑着什么,半晌,才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句:「……你又回来做什么?」不怕我再杀了你么? 浮恩竟然读懂了他的意思,飘到那雪白坚韧的背影后抱住,轻轻呢喃:「你知道的,你杀不死我。」而那一次,只是我心甘情愿被你杀掉。 黑色地裂缝从白面裂开,猩红的长舌吐露,眼见就要舔上略微苍白的脸颊,玄之子脸一黑,推开了那刚甦醒就要搞事情的傢伙:「……离我远一点。」 浮恩愣愣的,他在妻子的脸上看见了疲惫,看见了迷惘,可唯独没再看见憎恶。可即使如此,还是令他轻易慌了神,只想紧紧抱住他。浮恩小心翼翼收回了舌头,还不甚清晰的面庞竟有些呆。 哪怕讨厌我也好,浮恩心里竟然隐隐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你是那些没有死去的古神吧?」而不仅仅是鬼帝,玄之子苦笑,说什么鬼帝,转换过来不就是那些轮迴司的神明。可笑自己还真以为他是什么鬼帝,年少轻狂提剑就想要给它一个教训,「对吗?冥王。」 浮恩蹭蹭怀中人柔软的鬓髮,还有些怔愣。自己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号了?信仰轮迴司的凡人本就少之又少,上天京的古神一出事,轮迴司也就跟着出事,加上业火那傻子心甘情愿跟人家跑了,没有力量源泉的冥神消散的消散,沉睡的沉睡,还有一些直接选择变成疯子。只有自己再次醒来便见着这明媚的青年,狠了心将他拥之入怀。 第218页 「不要叫这个名字。」黑雾从他不清晰的脸庞褪去,而黑雾下的脸是如此俊朗,剑眉星目,琼鼻薄唇,自上而下威严天成——哪怕是拥有一双没有眼白的黑瞳,也依旧蕴含帝王的霸气,「我早已不是冥王了。」 黑雾化作衣冠,玄之子任由那冕旒的赤色玉珠从自己的眼角滑落,他眨眨眼,突然想明白什么,轻笑道:「可你已经是冥王了——在你承认自己是冥王之后。」 这就是『它』的阴谋,既然古神都蠢蠢欲动想要醒过来,那就一个都别想逃——自然,在它说出自己早已不是冥王的同时,轮迴司的力量回溯,又聚集到他濒临贫瘠的灵识中。 「……我不管。」虽然力量渐渐回涌,冥王浮恩却还是很烦躁,他本是天地间一只自由的鬼,莫名其妙就被一道白光抓走做了培训,又莫名其妙被扔到空无一人的轮迴司做了冥王,班底他来找,事物交他处理,就这样几千几万年压抑本性,早就厌烦了。 所以上次业火自己走了,其实自己心里是松了一口气,因为不用再做工具人。万万没想到紧跟着上天京陨落,还未反应过来就进入了睡眠。这晌醒来才爽了没几个春秋,老婆差点没了不说,还要被抓回去做苦力? 这次说什么也不干了。 刚想制造一堆阴气回涌上天空,玄之子按捺住他的手,目光中满是拒绝:「你疯了,在玄清门用这等术法?」 浮恩收回蠢蠢欲动的力量,俊朗的脸上傻乎乎的,瞧起来就将一只犯了错的大狗子,垂头丧气的。 虽然心中还是一如既往的暴戾,可不知为何在妻子面前一点也发泄不出来。浮恩噘嘴,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施展秘术,抱紧玄之子的那只手已经松了,顿时这一大坨的男人又树袋熊一般缠了上去。 「嘶——」行动间,浮恩不小心碰到了玄之子腹部的那道伤口,玄之子一声痛乎,眼眶肉眼可见红了起来。 一点也不復刚才的那般锋锐,倒是多了几分柔弱。 「?」浮恩连忙半放开他,扯住怀中人的衣裳就往下来,玄之子反应不及,竟然真被他扯下了衣服。 孟浪!玄之子没想到这傢伙竟然真的敢如此对待自己,咬牙就要扯回去,结果这男人说什么都不肯松手,为了不让他挣扎,还用上了轮迴司特制的捆仙索。 混蛋!玄之子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男人扯下了自己的衣裳。 月光下,那身昔日光洁的肌肤早已不同往日,它看起来如此苍白,甚至有些许干燥。浮恩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动,轻轻吻了吻,向下,一道赤红嶙峋的伤口横梗在腹部,浮恩几乎是注意到的一瞬间,那双漆黑的眸便化出红色的瞳仁。 原来他不是没有瞳仁,而是瞳仁也是一片漆黑,隐藏于黑色的眼白中不甚明显。玄之子有些怔愣。 「……怎么回事?」压抑的怒气喷涌而出,那孩子分明不是玄之子自己流掉的,而是有人用兵器刺穿了他的腹部!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卑微鬼帝,在线追老婆 玄之子垂眸,修长的指尖掠过腹部嶙峋蜿蜒的伤疤,肚腹绵密的疼痛引着不堪的记忆回溯,眨眼间,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刚从鬼谷逃离的那段记忆里。 鬼谷处在山海界的边缘,黑雾密集,百鬼嚎哭,是天下所有害命厉鬼的避难所。奇形怪状的厉鬼悄无声息聚集休养生息,等待某一天黑暗破土而出。它们任由诡谲的力量滋生成长,力量大成后便恣意地黑雾向外扩散,不过三两天,就到了人类所居住的城镇。 人类不过路过,恍然看见了心底最想要的事物。他们被这些黑雾引诱入鬼谷,一晌贪欢后沦为厉鬼的食粮。一切就这样过了好几年,厉鬼们隐藏得好,可只要有人进入,就能看见鬼镇白骨成堆,孤魂沦落,整片边境的地区都已经被鬼谷吞噬。 许多年后,有修士路过勘测,才终于真相大白——边界的百姓全部尸骨无存,且三魂七魄溃散,不论大人还是小孩。修士意识到了一处祸世的危机正在酝酿,火速赶回自己的师门上报。了解到鬼谷的危险,修士的师门没有贸然进入,而是选择经由一层一层向上汇报,由大门派的弟子进入一探究竟,可终究是有去无回,魂飞魄散。 自此,鬼谷被定义为山海界最危险的地区,灵力的结界亦不知覆盖了几层,就为了阻挡百姓和修士不小心闯入,同时,也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彻底解决。鸦羽的睫毛颤动,玄之子想到自己也就是因为如此,才会提剑进入鬼谷,想要解决此事。 至少解决掉这个危险才好。 但终究是自己年少轻狂了,以为只要凭藉不世修为就可以横扫世间每一处,但很多事情,并非修为境界的高低就能迎刃而解。 刚踏入鬼谷,玄之子脚下一软,低头就是一个面朝下奄奄一息的男人。而这个男人,显然就是浮恩。彼时玄之子经验不足,竟误以为浮恩是同自己一般进入鬼谷查探的修士,结果半路受袭才会倒在这里。接下来,一系列诡异的事情就莫名发生了,玄之子不禁嘴角抽搐。 首先,是自己后知后觉上当受骗,肚子里被迫多了个崽,然后又是嫉妒自己和浮恩关系的某小动作连连的鬼将……最后,自己实在是不看屈辱,选择在浮恩放松警惕时一击即中,转身仓皇出逃。但哪怕逃走,自己也一直护着已经微微凸起的小腹——想留下这个孩子的,哪怕他是人鬼之子,为天道所不容。 第219页 但那时自己的孩子,只要还在肚子里,我就绝不会放弃他。 匆匆进入鬼谷树林,刚以为自己逃过一劫,谁知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也就是那一直同自己过不去的鬼将。鬼将手执锋利锯齿刃,趁自己毫无防备时,用那把锯齿刃『噗』一声穿透了自己的腹部,还将一切轻言细语如实道来。 估摸鬼将是想着反正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了吧,玄之子轻笑,几分嘲弄的意味——一切就是如此巧合,自己偏偏逃掉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放你出来?」鬼将艷丽到诡异的脸凑近玄之子,冰冷的阴气扑面而来,伴随散不开的腥味,令玄之子几欲作呕。鬼将那只空闲的左手食指却擦过了唇角,似乎是替自己擦去了血迹,「他是鬼帝,而你只是一个凡间修士,如何配得上他?而且…你还打伤了他,你怎么可以打伤他呢?」 鬼将的语气似是怜悯,又有些娇蛮,可那双平静的双目早已泛红,嫉妒的鲜血似乎都快要溢出来了。彼时的玄之子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如今却是灵光一现。 啊,因为他不仅是鬼帝,还是天上天下唯一的冥王,可以说是万人之上供人景仰——而这世上万万没有冥王臣服凡人的道理。 更何况这鬼将处处给自己使绊子。玄之子含着鲜血轻笑,不管腹部如何疼痛,破罐子破摔道:「你喜欢他。」 鬼将眼一凛,锯齿刃刺顿时得更深了,滚烫的鲜血零零散散落了一地,是鬼魅没有的鲜活。玄之子却突然觉得心底很空,脑子也因为失血晕晕的。 自己这回算是彻底翻车了,果然来之前得算算卦的……唉,可惜自己骄傲一世,竟然在感情一事上翻了车,该说不愧是情劫吗? 「算了。」玄之子闭上眼,这一下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反正玄清门也有其他人帮忙照顾,自己这般死去其实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横竖鬼谷有去无回。 「呵,」鬼将嗤笑,对他如今放弃生命的行为看不习惯,「等你死了,我就把你的灵魂吃掉……这样鬼帝就会爱上我了吧。」 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刻,一团红光升起,勐然推开了即将对他进行绝杀的鬼将,同时,玄之子也被突然爆发反推之力推出很远。察觉到耳畔猎猎作响的风声,玄之子蓦然睁眼,红光闪烁不停,那团光,竟然是自己腹部发出来的。 飘飘忽忽被反推了很远,红光渐渐减弱,直至消失,而玄之子的眼里已满是泪水。 自己已经成型的孩子,用那微弱的力量保护了自己。 意识渐渐消散,玄之子陷入昏睡前看见的最后一个人,是惊愕的师尊…… 再醒来,也是师尊那张五味陈杂,欲言又止的脸。 「师尊,」还不等师尊说话,玄之子已然双眼泛红,「我肚子里的孩子,他还在吗?」 师尊沉默许久,终是嘆了一口气,说出的话摸稜两可:「或许有缘终会相见,之子,你不要悲伤太久。那孩子救了你…为了他,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如此这般,自己总算得到了答案。被锯齿刃穿透的腹部怎能保住那孩子呢,可没有得到答案前,总是会存有一丝幻想——那孩子救了我,说不定也能救自己。玄之子咽下口中的苦意,抬头说:「……师尊,弟子懂的。」 只是拳头攥得太紧,血痕崩现,此次自己的任性付出的代价实在太过深重,这辈子也忘不了。 我的孩子啊…… 浮恩轻轻擦去爱妻眼角滴落的连串泪珠,心里的怒气却不断攀升——这个孩子的消失一定不简单。 玄之子反手推开他,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说道:「总之不管怎么样,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唯一的孩子就是那个名为薛寒凌的男孩。」 浮恩被他推开也不恼,紧紧抱住人不放,声音闷闷的:「没有过去,我这不是来了。我会对你好,也会对那个孩子好。」 玄之子突然侧过脸看他,男人被他看的愣愣的,两只骨节嶙峋的大掌都紧张到僵硬。 其实那些坏事,都不是作为鬼帝的浮恩犯下的罪孽。鬼将最后说的话很是奇怪,玄之子如今冷静下来,思维清晰也知道个原委——原来那群傢伙借鬼帝的名号肆意掠杀生灵,尔后吞噬灵体壮大己身,而越是美艷的鬼则吞噬的灵体愈多。 但吞噬灵体后,他们最像的,定会是最后吞噬的那只灵体,所以鬼将才会想吞掉自己…这样一想,鬼帝一直在沉睡,又怎么吞噬灵体,这样还可以解释自己为何刚进入鬼谷就捡到了他。 因为浮恩那时才刚刚醒来,迷迷煳煳熘达出来,体力,灵力都不怎么跟得上,加上周遭也早已没有生灵痕迹。 「你为什么当时不对我好呢?」玄之子苦笑,若是这傢伙不那样癫狂,天天揪着自己从早做到晚,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浮恩张嘴,半晌才挤出来一句:「我怕你跑了……而且,你的身子好美味。」 玄之子本来还有些沉重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挑眉怒瞪他一眼——你是个傻子嘛?! 浮恩又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委屈巴巴把人横抱起来,瞬移到了府内:「好好休息…我以后,不会那样了……」虽然心中的暴戾总是悄然浮现,如今却能压制下来。 玄之子看他紧攥的手,还能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微笑道:「还想关着我?」 第220页 浮恩摇头,他不敢,他害怕爱妻再次露出刚才那样失望的表情。 所有的轻狂,不可一世,还有刚醒来时发过的誓…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都化为飞灰。浮恩低下头,唇角的线条僵硬。 半晌,似乎是他自己先承受不了这样寂静的氛围,抬脚就要离开。玄之子眨眨眼,倒也是难得,就刚才那种情况还以为他又要按着自己做呢。 那里早因为浮恩的回归而悄悄濡湿了,玄之子既恨自己身体如此诚实,却又无可奈何。 「去哪里?」 「……」浮恩回头,声音小小的,哪还有之前的不可一世,「让那小子叫我爹。」 「?」这下玄之子连身子的不适都顾不上了,刺熘窜了起来,揪住男人就不放,「我还没原谅你呢!你就敢让宝宝叫你爹?!过来坐好!」 浮恩被他骤然提高的嗓门吓到身子僵硬,腿一软啪嗒一声坐到了地上。 第一百四十七章 老父亲爱情故事 锋利的唇微张,漆黑双眸呆呆定住眨也不眨,这人明明身着一身帝王的玄袍,威严肃杀,玄之子却愣是从那一大坨里瞅出来点儿小朋友一般的单纯。甩了甩头,好不容易才将这诡异的一幕甩出略混沌的脑海,玄之子忍不住竖起食指点他脑袋:「你脑子不好使是吧?我还没原谅你,而且门内还有几个专门拘鬼修行的修士,胆子挺大啊冥王,一会儿被人逮了我可不会去救你,就让世人听听冥王的笑话吧!」 浮恩闻言,心中纳闷老婆胆子怎会如此大的同时勾唇轻笑,努力将刚蔓出来的傻气压了回去。他伸手抱住气不打一处来的玄之子盈盈一握的细腰,声音暗含喜悦:「……你关心我。」 「?」即使被抱住,刀口也没有泛疼。玄之子明白是这傢伙刻意放松了力道,心也跟着软和的力度放软,原本要落在这傢伙脑瓜上高高举起的手,最终只轻轻拍在了他的胳膊上,「餵…你完全没有搞清楚重点啊。」 重点是我关心你吗?重点是你不要脸! 「我不管,你就是关心我。」浮恩抬头,其中一只手不自觉抚摸这人的后腰,安抚小动物一般。 玄之子抿唇,完全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诱人,裸露在外的脸颊和点点肌肤不再如此苍白,而是慢慢泛起了好看的绯红,尤其那张冰冷的脸也含了几分春色,双眸水光粼粼,贝齿轻咬下唇,烙印动人的齿痕。浮恩不由加深了力道,心潮汹涌,耳边时不时冒出两声熟悉而性感的喘息。 他情动了,浮恩满意满意将手下挪,而被另一只手扶住的腰,也软了下来呢。顺势将人放下,一把掀了自己头顶的冕旒,浮恩任由一头玄发与之交缠。 两人都是锋芒毕露的俊朗,本占据一方天地不该有任何交集,可乍然相遇,交缠,却是令人惊嘆的相配。 轻轻覆上他的身子,浮恩用挺翘的鼻触碰他的鼻尖,微凉的暖意互相传递,玄之子唿吸急了急,身体却没有分毫反抗的意思。 还是一如既往的诚实。浮恩轻笑,眼里满是揶揄。 以往的交融虽然不是特别唯美,但总归两人合为一体时那食髓知味的感觉,永远也忘不了。 「就知道欺负我。」莫名其妙被他压在了身下,玄之子双眼朦胧迷离,声音力还有一丢丢的不甘心——自己的身体自从被他弄得雌雄同体后,就再也无法拒绝浮恩的求欢了。虽然也曾挣扎过,但那东西进入身体后,隐秘的快乐总会莫名其妙浮现,所以每一次浮恩的求欢,实际上玄之子都没有拒绝过,「你不能总想着做那事儿……好累。」 明明累的人应该是上面那个,怎么这里就是自己了!玄之子越想越生气,忍不住瞪他。 浮恩轻笑,额头抵上他的:「不能,之子,你要知道不是我总想着做这件事,而是因为和我做这件事的人,是你。」 玄之子睁大了双眸,随即阖上:「……你以前怎么不说呢?」现在说是想让我后悔? 浮恩亲吻他的耳畔,漆黑的双眸里竟然有了从未有过的缱绻,和赤裸裸的爱意,而这些感情,他以往从未表现出来,「我以为…你知道的。」 寂静在偌大的内室里蔓延,玄之子瞪眼差点没一声嚎出来,什么叫做我知道啊?!自己本来就是出了名的迟钝,更何况这傢伙一开始就是强迫自己同他欢好,所以我怎么会知道! 知道这傢伙竟然…喜欢自己?! 见自家老婆又陷入纠结深渊,浮恩心中嘆气,用一根手指吸引他的注意力。隐秘的地方被骤然进入,玄之子嘤咛一声,登时也没法再质问他了,害怕的情绪浮现。那处仿佛又浮现出了撕裂的疼痛,将落未落的眼泪晃动两下,也终于滑出一道湿漉漉的水痕,「轻一点好吗?我害怕。」 本就是被强制改变的身体,两处器官挤在一起,自然得有一处让步。自然而然,那后来的器官就格外娇嫩,平时玄之子摸都摸不得,更遑论此刻被那傢伙近乎暴力的进入。 浮恩抽出手,许是太久没有被触碰过了,那娇嫩的一处简直如同发了大水一般,进入了就不肯放过——可实在太小了,这样一定会受伤。 「我不做到最后,好吗?」浮恩的手抚上敏感的两处,极尽温柔地抚弄,玄之子从未感受过如此的舒爽,伸直细腰娇吟,随着一声惊喘,溅了浮恩满手。 第221页 扯过衣袍擦干净那手中的滑腻,浮恩笑得开心,紧紧抱住他的小妻子不放。 玄之子则是满脸惊愕,似乎被什么东西惊呆了——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发出如此羞耻的声音?!而且,这傢伙竟然没有精虫上脑?真是活久见!以前可是看见自己就缠个不停恨不得死床上。 「你该不会是那里出问题了吧?」玄之子怀疑出声,伸手就要去薅人家裤子,显然忘记了自己的身子还在敏感颤抖。 浮恩连忙拽回自己的裤子,脸色眼见黑了许多,拳头捏了半天咔吧咔吧响,却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欺负他。最终只咬了咬牙,恨恨道:「以后我会让你知道我那里有没有问题,现在,该休息了,而我陪你。」 不然为何以往自己总是越欺负越狠,除了自身脾气不好之外,玄之子这气人的本事也是一处。 床上被弄得泣音连连还挑衅不停的小东西,这不是活该找太阳么。 玄之子依旧一脸怀疑,气人的本事随着时间的飞逝,丝毫不见半点削弱,反而有愈发壮大的趋势。 浮恩深吸一口气尽力平復自己复杂的心情,『心平气和』劝自己不能和他置气,将被子一掀,弹指灯火熄灭,室内重归一片寂静。 「餵。」玄之子转身,对眼下的情况还有些纳闷,怎么就上床了呢?自己和他不是应该见面就打一架的么?说到这里,如今的自己可不一定会输,不过试探一下总没有错,「你如今什么修为了?」 浮恩摁下他蠢蠢欲动的脑袋,太阳穴直突突,咬牙切齿的:「我如今是神——你说我是什么修为。」 玄之子被吓到不自觉退了退,随即瞪眼,你凶什么凶?! 眼看一场大战就要开始,浮恩顺了顺气,主动停止了战争:「不管如今我是什么修为,我也会对玄之子死心塌地,说东不敢往西,叫做什么就是什么,只要玄之子定时给我一点甜头就好。」 玄之子茫然,两眼写满了『你莫不是疯了』。 看着他如今惊愕的模样,浮恩心头大悦——自己总算知道该如何对付老婆了,原来老婆吃软不吃硬,只要自己肯示弱示弱,老婆一定会软下心肠回归自己的怀抱。 玄之子打了个喷嚏,挑眉警惕——有一种被算计的寒凉之感。 「对了,」被这傢伙顺毛抚顺了好半天,玄之子才想起来正事,「你知道污秽结晶吗?」 污秽结晶?结合这奇怪的名字,浮恩突然想到轮迴司诸神消失的那一天,不仅仅是灵力的流失,还有层层叠叠诡异的黑雾。 ……仔细观察,那黑雾确实是由小小的晶体粒子组成。 浮恩一直相信自己的下属哪怕不是神了,也不至于作恶。可残酷的事实给了他一巴掌——原来他的下属不仅作恶,还作恶多端,为恶一方。 现如今看来,这之中…… 察觉他一直沉默不语,玄之子大约也知道些什么了,低声问他:「…你觉得,明净是一个什么样的鬼?」 玄之子不愿意提这个名字,甚至想也不愿意想。因为正是这个名字的主人,害自己失去了孩子……明净就是那个手执锯齿刃,靠吞噬血肉壮大己身的恶鬼。 为什么独独提到明净?浮恩的脑子随着神力的回归清醒了许多,许多以往不曾注意到的细节也被深思熟虑扒了出来。 其实从一开始,明净时时刻刻都针对他的妻子。浮恩抿紧双唇,僵硬的线条莫名几分威严,这时的他才像是唯吾独尊的帝王。垂下眼眸,浮恩想到尤其是他这次醒来时,明净还试图坐上高台的宝座,可惜自己一向不太在乎这些虚名,竟刻意忽视了明净坐着的,是突然从王座旁多出来的那个位置。 那是后位。明眼人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明净是什么打算了。 「……是他杀了我们的孩子吗?」浮恩突然想明白了,声音嘶哑,蕴含万般愁绪和厌。玄之子眨了眨眼,抚摸他的额头安抚,浮恩却不管不顾,反手搂紧了玄之子,「……是不是他?」 「唉,」本该是自己生气,你怎么反而生气了。玄之子笑嘆,拍拍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冥王,「你又忘记了我的问题。」 知道他避而不谈,浮恩闷闷的也知道答案了,只是依旧埋在玄之子的肩窝里不肯抬头:「最开始,他是一只腼腆博学的鬼——正因为如此,我才会选他做轮迴司的判官。」 第一百四十八章 曦夕 明净原来还是个判官啊。玄之子颇为惊愕,挑眉感嘆,听闻判官明辨是非,判定黑白,所以明净也被污秽结晶影响了? 真是不可思议,污秽结晶竟然如此歷害,心思纯净的神官也逃不掉…总感觉山海界的修真人士恐怕也难逃此劫。 不能想不能想……玄之子脑海里浮现那些个一本正经实则脑瓜不太灵光的傢伙,差点没一口水呛住把自己噎死。 「难道,他的变化和你口中的污秽结晶有关?」浮恩替他拍背,颔首自言自语,「可那又怎样,结晶最多也只是一个引导慾念的工具,如果明净没有去想做坏事,就一定不会受到影响。它还是要受到惩罚,我亲自动手……」突然,他抬头呢喃,嗓音低沉而悲伤:」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玄之子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浮恩为什么会道歉,那被刻意遗忘的悲伤似乎又渐渐蔓延上心头,恍然间回到自己刚失去孩子痛彻心扉的那几年。玄之子听见自己的声音也闷闷的:「这些事以后再说吧…想必你也想明白了,为何明净前后差距如此之大。」 第222页 「就是因为那个污秽结晶。」玄之子将如今山海界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娓娓道来,说到转折之时还会加上自己的想法。待到浮恩的脑海中终于对此间有了详细的思路后,已经是深夜了。 月明星稀,这时的风总是裹挟凉意,树叶也被凉风吹到沙沙作响,浮恩听见,迳自运作体内神力,催动。 神力是最精纯的灵力,相比灵力皆有属性,神力却是施术者想要如何便是如何。浮恩将神力化火,室内温度回升,玄之子身子本就畏寒,此刻骤然的暖意让他恨不得长在人浮恩身上。 这傢伙也就这点好使了。玄之子撇嘴,心里无声吐槽的同时轻轻环住浮恩的腰。 意识跟随暖意迷迷煳煳,浮恩回抱,玄之子懒洋洋打了个哈切,还不忘提示哄孩子一样哄自己的浮恩:「你既然是古神…那一定也可以处理那些污秽结晶,明天带你去见宝宝他们。」说着,双眼都阖上了,偏偏哥俩好似的拍拍浮恩的肩,「组织看好你哦!唿……」 浮恩被他可爱又迷煳的反应逗得发笑,想要再说些什么时却发现这傢伙已经睡着了,唿吸声咕噜咕噜的,真像是昔日轮迴司还存在时,那些被铲屎官宠到天上去的冥猫。 全身覆盖软滑玄色毛毛的猫咪,却拥有粉色的肉垫,总是懒洋洋躺在主人准备的小窝窝里,喵喵喵叫唤。 所以说,玄之子就是只大猫咪吧?不过一只大猫咪,怎会捡一只凤凰回来养? 浮恩早在窥见被玄之子抱在怀里的小宝宝时,就一眼看穿他的真身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个三头身的小矮子,说话黏煳煳跟小糖块儿一样,可那内里的灵魂着实已经是一个成年体的凤凰。 冰肌玉骨,雪羽裹体,当真是漂亮至极,眨眼都透着股神圣的劲儿,更别说还同玄之子灵根如出一辙的冰系灵根。 ——当然,分辨出灵力神魂的一瞬间,浮恩还当这是什么其他的鸟儿呢,若非那时凤凰神魂抬头几根细长的凤翎摇晃,自己恐怕还真要当那是什么其他品种的神兽。 但说实在话,两人的灵根不可能如此相像,可他们偏偏就是如此相似,相似到自己竟然一时半会儿都分辨不出区别的地步。所以自己同玄之子一见面,才会询问那是不是两人的孩子。 怀中人懒洋洋转了个身,前面捂热了自然得捂捂后面,浮恩连忙抱紧,同时加大了神力的输出,力求最快速度温暖自家老婆。 罢了,总归明天再见到时一切就该想明白了。怀中人咕噜咕噜的声音实在催眠,浮恩渐渐阖眼,同爱人共枕入眠。 而不远处独立树下的曦和毫无睡意,那双骨节凸起的手正捻弄花朵的花瓣,看似不经意扯下了一瓣,霎时,犹如狂风过境,满树银花纷纷抖落,被月光下这场花瓣的暴雨覆了满身。 晃落头顶几片花瓣,曦和也不生气,只是抬头凝望不知何时落于枝桠之上的白清。 白清笑嘻嘻,五彩斑斓的白色裙摆摇曳若羽毛,像一只停枝的珍珠鸟。她双手撑住树枝,脚腕的银铃随前后晃动的动作发出叮噹轻响,而她身后还立着一碧绿的身影——想来这便是薛寒凌口中的翠珠了。 「你感觉到了吧?」白清笑嘻嘻开口,语气开玩笑一样,「那股来自火焰的神力,如同业火般焚烧一切的神力。」 那是永堕地狱的恶人最恐惧的神力,也是守护地狱和人间最深沉的明珠之一。 他或许曾经流离失所,不得所在,今朝回归,却是理所应当。 轮迴司为他惊唿,庆贺这冥府之主的回归,那唿声如此热烈,就连他们这些上天京的古神都听见了。 曦和迳自落座于树下的石凳,点头。 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来自地狱的古神,同他这种天生地养的古神不同,他也是后天灌注神力造就,守护世界的神之一。 原来『它』早就有所安排,竭尽全力也不过堪堪七七四十九先天古神,而要护住这山海界,区区四十九又怎能够数? 「那是冥王哦。」白清抬头,脚丫子晃得都快出残影了,可见其心情激盪,「林深的业火真正的主人,不然我也认不出来…但是看那个方向,像是寒凌宝宝师尊的住处。」 说到这里,她晃动的脚丫子顿了顿,脸上表情变幻无穷,好像哪里怪怪的。 ……冥王,为何会在人家师尊的住处,而且死活不挪窝? 没错,作为刚刚拥有人类完整情绪的白清时刻保持好奇心,早在神力露了个苗头时便蹭过去了,可惜任由自己的神力如何努力,那神力却巍然不动,都不肯分出丝毫跟自己过来。 「作为过来人,」曦和单手托脸忍不住打断,只是那双深邃双眸也不知看向哪里,「劝你不要太过八卦。」柠檬树下人太多,已经没有别的位置了。 白清吐了吐舌头,继续询问比较在意的事情:「你就没感觉到,薛寒凌身上的那股生命之力吗?」 「——若非那股生命之力支撑着他的身体,恐怕他早就被暴涨的冰系灵力给撑爆了身子,哪里还能变成小孩子。」白清垮下了脸很是担忧,那股生命之力简直就是沙漠里的小溪,被太阳炙烤总有一天会干涸枯萎,也不知道还能支撑他的身子多久。 万一薛寒凌还未恢復它就消失了呢? 曦和闻言轻笑,一点儿也不感到紧张。他自然是早就知晓一切,那时初见薛寒凌,自己就觉得和他颇为亲切,并非只是因为他是饶羽…澜苍主人的原因,还有一点便是那浅淡时隐时现,莫名熟悉的生命之力,不然自己怎会什么都不了解就跟他走。 第223页 而那生命之力,显然不同自己全然攻击的木神之力,那股力量是治癒的,甚至能催生出鲜活的生命。 恢復记忆后,曦和才认出那是来自自己妹妹的,曦夕的花神之力。 想到这里,曦和不禁柔和了眉眼,就说宝宝是个小福星,本来还打算花费大量精力去寻曦夕呢,这下得来全不费工夫,曦夕就在玄清门中,「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曦夕了。」 或者说,是曦夕沉睡的神骨。或许经由神力淬鍊,曦夕就能甦醒过来——也可能根本就没有那样简单,自己醒过来耗费了近千条性命,曦夕的话…… 不过那丫头倒是鬼精鬼精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见了薛寒凌就将神力附着于他身了…曦和撇两眼白清,她俩一定会很合得来。 两个爱玩的小疯子。 白清眼前一亮,这样不就有更多的力量可以用来收拾那些污秽结晶了嘛!真是一件大好事,就说薛寒凌果然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宝宝! 没错,但凡是古神,不管是先天的古神还是后天的古神,对薛寒凌都自带一层柔光滤镜。 「那我先去休息了!」白清刺啦一声从树上蹦跶了下来,站直了卷吧卷吧曳地的裙摆,哪里有一点神话中女神应该有的模样。 而实际上女神大多都是白清这副得行。 曦和无奈摇头,明明神就不需要休息…… 得了,修士不也不需要休息,结果如今一个个睡得跟猪崽似的摊玄真殿大厅上,山下百姓见了恐怕都能笑掉大牙。 玄清门难得一片寂静,后山绿色的光点悄悄乘风起航,它们像是汲取到新生的力量,趁着月色无人,一路偷偷摸摸飘飘荡荡,小羽毛一般蹿进了寒峰开了点缝透气的窗户。 薛寒凌睡得迷迷煳煳,愣是感觉有什么东西戳了戳自己的脸,力道不大倒也没戳醒。床上清瘦的男子被戳得翻了个身,蜷缩身子努力将自己变成个糰子。 可再怎么缩,薛寒凌如今高高瘦瘦的体型也不可能缩成一个糰子。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小凤凰的奇思妙想 而在这寂静中,却好似有人被薛寒凌的小动作逗笑,两声清脆的笑音盪开,银铃般动人,下一瞬却又转瞬即逝,令人捉摸不透。 许是这股笑声太过清脆好听,也有安神清心的功效,薛寒凌不禁也跟着嘴角上扬笑得甜滋滋。不一会儿,绿色的萤光似乎是透支了自己的生命,渐渐缩小,耀眼温和的光芒也静悄悄淡去…床上原本还清瘦的身子缓缓回缩,最后又回缩成一个肉乎乎的小孩子。 林深捏捏这小傢伙的胳膊,很好,肉肉总算少了些,还变紧实了,猜想应该不是薛五岁了吧。 怎么的也该有个九,十岁了。 原来那绿色的光点飘入房内时,林深就已经警觉地睁开了眼,如今薛寒凌身体尚未恢復,说是休息,倒不如说是陪伴小憩。而绿色的光点蕴含与薛寒凌同源温和的生命之力,因此他只是提高了警惕,却没有着急第一时间动手。 同样的生命之力,已经让林深脑海中有了一个无法被证实的猜想。 随即,还不等林深多想些许,那光点轻飘飘狗子见了骨头一般,刺熘覆了薛寒凌的全身,用尽全力将那具清越的身影包裹了起来。眼一横,魔爪搭上薛寒凌的脉搏,光点亦没有阻止。满含生命的力量静悄悄温养四肢百骸,半晌,那躁动的光影才渐渐散去,被光芒笼罩的男子转眼又缩小为小小的孩子。 行了。林深继续探视这小东西的内里,经脉畅通,唿吸悠长,反倒是比以往更加健康了。张嘴轻轻笑了两声,林深扒拉这小东西进怀里,心说总算可以安安稳稳睡觉。 月明星稀,午夜静寂。今晚的玄清门,也许是整个山海界最清静的地方了吧,而隔壁处于沿海地区的赤霄教热火朝天,差点因为妖魔的降临而爆发一场大架;又或者是人间的皇室一个皇子不小心得罪了另一个国家来的皇子,两人带上自己下属打得不可开交…… 待到天空悄悄褪去深沉的蓝色外衣,露出浅淡的内里时,它也悄悄也放出口袋中的阳光悄悄窥视大地的生活,而那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而实际上,阳光光辉灿烂,已经临近中午了。 「唿……」玄真殿内依旧密密麻麻躺成一片,打唿的声音震天响,走进一听,此起彼伏的『歌声』简直快将玄真殿的屋顶都掀翻了。 玄雅深吸了一口气,右手食指往后勾了两下,半晌,捏着灵力锣鼓的小弟子才睡眼朦胧站上前来。 昨天的食物里约莫是加了助眠的『食材』,再加上修士太久没喝酒不胜酒力,就连他们这些早已习惯的弟子都睡到日上三竿才堪堪转醒,更别说这些清心寡欲许久的大佬了。 「敲吧。」玄雅体质特殊,可太阳穴还是一突一突的疼。他捏了捏鼻樑强迫自己清醒,如此嘱咐打着哈切就要睡过去的弟子。 这时若是有伪神来犯,一巴掌落在玄清门,准是一打一个准,整个山海界修真人士直接全军覆没。也幸好有护山大阵守护玄清门,不然可怎么得了,玄雅一边暗恨自己放松警惕,一边又担心这些躺了一地的傢伙——准确来说是担心山海界的安危。 小弟子又悄悄打了一个无声的哈切,泪眼朦胧敲起了硕大的锣鼓。 不同于凡间锣鼓震天响,修真界的锣鼓由灵力覆盖,敲打鼓面便会自动震开一圈又一圈涟漪般的灵力风暴,持续良久。而这样的灵力风暴,会与修士的灵力产生碰撞,所以这样的风暴,很快就会将整个陷入沉眠的玄清门震醒。 第224页 而以往,这样的锣鼓都是在山海界有战事的时候才会启用,用于敌袭时顷刻唤醒众人面对敌袭。 「嗷!谁人来犯?!」一圈涟漪落下,原本躺地上哈喇子淌嘴角的大佬们鲤鱼打挺跃身而起,一时间刀光剑影嚯嚯不停,整个玄真殿都仿佛被寒光照亮,冰冷而严肃。 ——若非他们一个个龙睛虎目,恐怖的灵力外放,玄雅还真觉得这群傢伙是才逛完青楼,衣冠不整清早回门呢。 「唔……」薛寒凌情不自禁捂住了耳朵,真是吵死了。 林深天一亮便睁开了眼,此番见他如此,手指轻轻动了动,覆盖遮挡灵力风暴的结界落下,而他另一只手也没闲着,轻轻拍打这小东西的后背,力求温和哄醒。 因为玄清门此时不可能遇见任何危险,所以这灵力锣鼓就算敲响,也只会是用来叫醒玄真殿躺一地的傢伙们。 而另一边的禁地中,某位终于爬上老婆床的冥王,此刻正在遭遇此生最大的危机。 「唿……」悠长的喘息迴荡,蕴含十万分的极寒之力,整个内室的温度骤降。浮恩悄悄后退两步,生怕再惹自己老婆发火。 而玄清门诸如薛寒凌辈分的修士都知道,玄之子的起床气可大了,以往那可是天翻地覆,很大一笔资金都是从这里流出。但浮恩不知道呢,他不仅叫醒了捂住耳朵一脸没睡醒的玄之子,还颇为直男地说了一些令玄之子听起来很不爽的话。 譬如『如果你再不醒,下一波的灵力风暴就来了』,又或者『再不醒就亲你了』之类的,和人林深哄自家崽起床的温和一点儿不像。而玄之子没睡醒本就火冒三丈,此刻更被浮恩火上浇油,直接炮仗一样炸开了。 没有高光的瞳紧紧注视小心翼翼探手探脚的浮恩,冰蓝色的灵光聚集,其中蕴含的恐怖极寒之力更是势不可挡。浮恩知道这时自己若是不躲开,恐怕就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起码也得晕个三五天。 同时,心里还隐隐约约有些骄傲——不愧是我老婆,以凡人之躯修炼为天神之力。 不过这才一晚,老婆怎么又变成这样了呢?浮恩很是不解,这一下给他吓得,昨晚那些温和的对话和试探如同幻境,转瞬即逝。 难道老婆还没有原谅我吗?浮恩躲开极寒之力凝聚的光球,回首嘶了一声。 被玄冰覆盖的地面都被砸了一个坑,半天都没法自我修復回来。 我可是你丈夫啊!怎么说动手就能动手呢?浮恩闪身又躲开一道冰蓝色光束,往后数十分钟上蹿下跳左右翻转,躲避攻击躲地不亦乐乎……薛寒凌张大了嘴巴,显然对眼前的一幕还存在不少疑问。 虽然猴戏很有意思,但是,这个出现在师尊房间里衣冠不整的男人是谁呢?又或者说,师尊怎么就直接用极寒之力揍人了? 叽!极寒之力极其珍贵,以往修炼得来的每丝每缕师尊都用在了刀刃上,此番如此大量用于法术…薛寒凌再瞥了眼那身姿不凡的男人,脑海中不禁浮现了许多小话本里曾经出现过的画面。 比如,这人本是山外或是其他门派前来参加宴会的弟子,遭人追杀无意闯进禁地,碰见改变一生的奇遇!尔后人挡鲨人佛挡鲨佛,这是常规的爽文套路。 而师尊,就是他的奇遇!因为他偷走了师尊最珍贵的宝贝…这宝贝可使修为一日千里,而师尊,就是守护宝贝的守护兽! 呸!师尊才不是什么守护兽呢! 晃了晃小脑袋瓜里的水,薛寒凌继续冥思苦想。又比如,此人身中奇毒,闯进了毫无抵抗的师尊的房间,一夜春宵衣冠不整,此时师尊醒来惊觉自己竟然不干净了,于是大发雷霆,却又因为失身于此人不得不从,最后两人相爱……这是常规的文章套路,多用于言情纯爱话本等等,而接下来一般会出现玻璃渣失忆梗小三梗等等狗血天雷。 薛寒凌甩了甩小脑袋,这更不可能了!呸呸小时候看的话本套路已经过时了,而且师尊可是顶天立地的男人! 两人依旧打的不可开交,只是那即使衣冠不整依旧身姿不凡的男人始终没有还手,而是选择抱头鼠窜。蜷缩在黑暗中的小矮子蹲下了身子两手托腮,静静任由自己的思维成长为参天大树。 不是以上两种,那么我们再想一想,薛寒凌脑海中的小人团团坐,你来我往开起了圆桌会议,最后,『他们』总结出一句最精闢的话语——不管这人是谁,师尊以前一定认识他,而且他俩还关系匪浅! 说不定是旧情人什么的,小宝宝兴高采烈舔了舔嘴角,破镜重圆,怒吃回头草也很香啊。 不得不说,看了这么多小话本加上情窦晚开,此时的小凤凰已经明白许多人情世故了。 玄之子哼哧哼哧,慢慢的,理智终于是大于揍人的倾向。抬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手掌翻转收回攻势,回眸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兴味满满,跃跃欲试的冰蓝色双眸。 宝宝?玄之子推开一身法衣被轰得稀烂的浮恩,迳自走过去抱起长了一个头高度的薛寒凌,「宝宝,你怎么在这啊?」 薛寒凌嘻嘻笑了两声,小手手攥着,小表情别提多得意了。 哎呀,是新鲜的瓜呀~ 第一百五十章 业火丢失的真相 禁地虽说是禁地,可实际上本就是方便玄清门修士突破,由几代前的各峰主开闢的一座安静的小山峰。而这座小山峰原本也不是禁地,只是不知为何『禁地』这个称号就传开了。而玄之子为了方便,干坤大挪移将房子连根带顶挪到了山峰之下,自成一方小天地。 第225页 而他这一行为,更让那些『禁地』的传言成了真。 久远前,为了方便薛寒凌随时入内寻找,玄之子特地设置了禁制指定,指定薛寒凌随时进入寻他。只是人薛寒凌知道自个儿师尊心情不好,修为也处在突破的边缘,随时面临数不尽的危险,加上自己也着实没什么特别的事需要寻找师尊,也就从来没有行使过这项特权。 此番倒是用上了这特权,不过林深因为禁制进不来,也就只有自己一个小宝宝可以肆无忌惮了。 「我来找你哒,」薛寒凌偷偷『mua』了一口玄之子脸颊,小衣服屁股上的毛绒尾巴甩地像螺旋桨,这可爱的小模样逗得玄之子忍不住直笑,而余光里的男人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瞅了瞅自己,「师尊,他是谁哦?」 玄之子顿时马脸,歪头瞥了一眼,漫不经心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还不等薛寒凌对此做出什么反应,那男人脸色就黑了,尤其一双垂落身侧地大掌握拳捏紧——不过看着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薛寒凌却莫名觉得他有种垂头丧气的意味。 不是因为师尊说的这句话生气,而是因为被师尊认为无关紧要而生气。 薛寒凌眼珠子转了转,恍然大悟。 自己刚刚的猜想肯定有几条是中了的。 不过,还真是个小可怜哦。薛寒凌怜悯地看了浮恩一眼,回头继续同玄之子对话:「师尊,玄雅师侄叫人起床了,昨日大家玩的太开心…实在放松警惕了,所以今天大家都起的好晚好晚,还不知道山下面出了什么么蛾子呢。」 下意识的,薛寒凌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一分一秒也耽误不得,但偏偏他们就是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心态,这才忽视了更多的细节。 玄之子见薛寒凌人虽小,表情却非常严肃,立马点头阖眼任由灵识扩散覆盖,空气中的水分顿时凝结成细碎的冰粉,布灵布灵折射零散的画面,最终又在玄之子灵识的退回时重新恢復为水分子,继续漂浮等待唤醒。 这就是身为玄清门一座不可跨过的山的玄之子,他的修为或许不是修真界最高的,但是对于自身灵力的最大化运用,玄之子若是称其二,恐怕没人能称第一。 而山下的清城中,刚还在浑浑噩噩度日的百姓们只觉身体一凉,还没反应过来,那股凉意消失殆尽。 「什么情况?」脾气本就暴躁的人不知为何打了个激灵,刚还火冒三丈地脾气顿时化冰一样没了,他们蜷紧身子丢下了手里不知何时举起的武器,怔愣半晌。 我脾气虽然差,可也没差到要打人的地步。武器叮叮噹噹落地,这人挠了挠头,心里又是愧疚,又是百思不得其解。 而地上衣衫凌乱的人等了好久,都没有拳头落到自己身上。半晌,他小心翼翼抬头,用泛红的双眼去凝视那一瞬间失去理智的人。 刚刚还要打他的人,却用一种抱歉的眼神凝视他,手指绞啊绞,似乎非常不好意思。 我的邻居,终于回来了吗?他吸了吸鼻子,忍不住起身拍拍那人的肩头。 这段时间真的很奇怪,大家仿佛感染了诡异的病症,这种病虽不会要人命,却会蛊惑人心,鬼魅般如影随形,时刻都会爆发。城中也时不时传来大大小小的伤人伤己事件的风声,就连许多管理此方面的官差都已经焦头烂额——处处人手都不够,还得防着自家人突然也情绪爆发惹出事端。 就好像所有的人情绪爆发时都会失去自己的理智,化为无情的凶兽,对爆发的对象施以撕咬,直至破碎。 而一些心思纯净的人敏锐察觉到怪异之处,纷纷带好干粮徒步上报该地的修真门派,可惜派下山的弟子查了许久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就连自己脾气也暴躁了许多,弄得门派众人不明所以,只能下山查明情况。也就这次来了玄清门,才了解到事情的原委。 「清城里也有人被感染了。」玄之子回顾冰晶折射的画面,勐然睁眼,冰冷无机质的蓝色还未从他眸中褪去。 浮恩不动声色穿好了散落一地的衣裳,心中哽咽的同时也不敢接话,只能委委屈屈僵硬唇部线条盯着他老婆儿子表演。 「但是白清他们不知道去哪里了……」小凤凰闻言小脸茫然,玄雅大清早敲锣鼓自然是因为察觉到不对劲,可是如今他们阵营中为二的两位古神都不知道窜哪去了,而山下污秽结晶也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瘩,若非玄之子的灵力暂解危机,他们还真没办法。 可总不能由着那些脏东西继续在城内肆虐吧,因此,趁着修士一骨碌起身下山寻找源头,薛寒凌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师尊,联繫前因后果,直接带着林深过来叫人。 还能怎么的,就师尊那起床的起床气,不掀了玄清门都是好的——倒是没想到直接上演了一齣好戏,可谓是精彩纷呈。 期间薛寒凌还不敢插手,万一师尊更气了怎么办。 「让这傢伙去。」玄之子转身,指着一身帝王装扮的男人,「好歹也是个神,不用白不用。」 神?薛寒凌歪头,但是他怎么感觉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不太像曦和他们呢……倒是和小徒弟的那团火多少有些像。 联想到林深那团业火的来歷,小凤凰噤声。 不会这么巧吧…… 「宝宝,」趁着薛寒凌小嘴微张惊愕之时,男人上前捏了捏他的脸蛋,语气生硬,似乎有点儿不习惯这般黏煳的叫法,倒是手感果不其然跟个糰子似的,「真可爱。」 第226页 只是他下手没个轻重,还没等玄之子掀开大掌,薛寒凌眼眶绯红,差点儿没因为疼痛嚎出来。 怎么,怎么能用这么大力捏我的脸!薛寒凌嘴角一撇,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忍住眼眶中滚动的泪意——如今已经是接近十岁的小朋友了,再哭就该丢人了。 玄之子『pia』一声甩了浮恩的手一个响亮的巴掌,气的转身就走,一路温声哄眼眶红红的薛寒凌哄个不停,哪还顾得上管身后满脸懵逼的男人啊。 我,被老婆孩子嫌弃了?浮恩默默捂住自己绯红的爪子,怔愣不已。 林深静静靠在门口,表情跟块望夫石似的,金色双眸紧盯洞穴的大门。等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再眨了下眼时,期待已久的宝宝终于出现了。 只不过自家宝宝眼眶怎么红红的?林深疾步上前,张口刚想要询问是怎么一回事,突然,体内的业火一动,看情况似乎抽搐了几下,于是只能被迫停下来查看情况。 这业火…见鬼了?懒得多想,林深上前搓搓小凤凰冰冰凉的手,抬头,自家宝宝刚才才转过来的右半张脸上有俩掐痕。 雪糰子被踩了俩个红坑,实在突兀得很。林深瞅了几眼一直不说话的玄之子,心里有一丢丢怀疑,这谁使这么大力掐宝宝脸蛋啊,该不会是…… 察觉到林深的目光时不时落到自己身上,玄之子立马不淡定了:「不是我,是我身后那个傢伙!」 身后那个傢伙?您身后还有人么?林深扭头向后看去,猝不及防瞅见画像中的一张脸。 哦豁。 曾经的曾经,林深不曾见过这个人,只是因为那个时候轮迴司早已经空荡荡,连只完整的鬼都找不到…但再怎样,他还是见过冥王的画像的。 轮迴司正殿不就悬挂着么,不知道是谁的审美如此恶俗,瞧见那张肖像画时魂都差点儿给林深吓没了。 浮恩正神,自己也见过这傢伙。那时的轮迴司还正在运转,夜晚,一个影子大大咧咧闯进了轮迴司正殿,恰巧,长年累月加班的浮恩还在办公。 那影子若隐若现,一点儿也没有误入轮迴司的自觉,不过并无妖气,也无鬼气,看来并非灵魂也不是本体到达这里。浮恩好奇,手上的公务也跟着停了下来,只瘫在宝座上托脸观望。特制的犀角香燃烧,清香迷离的紫烟漂浮,逐渐凝实那影子,浮恩眨眼,这才看清了他的脸。 魔角嶙峋泛着寒光,且这影子有一张不亚于自己的俊脸,侧脸却是被魔纹萦绕,诡异非常——是个修为不低的魔。 而魔四下小心警惕地张望却没有看见自己,浮恩撑脸饶有兴趣继续盯准他的动作,想要看看这魔几时才能看见自己。高台之上的业火摇曳,趁浮恩不注意,做了一个仿佛被谁使力打翻的动作,哧熘滚到了四处观察,已经快要动手的魔掌心。 但实际上除了它自己,没人能掀翻它,即使是冥王也不能。 第一百五十一章 浮恩:绝望。 直到正殿重归静寂,浮恩才隐隐约约反应过来,作为轮迴司力量之源的业火,跑路了?可他还是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想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呆呆顿了半晌,终于回过神的浮恩瞪大了眼,自己这是活见鬼了不成?不对,自己不就是鬼吗?! 可还没等他出手抢回业火,那刚还愣愣握住业火的魔瞬间无影无踪,微风轻扬,寒意凛冽,魔仿佛从来没有来过,连渣渣都没留下。而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高台上燃烧数万年的业火。 轮迴司处于山海界的另一处异域,万年冰寒,冷冽彻骨,就连灵魂也能冰冻。而业火是一团暴戾的阳气,被『它』绑来就是为了提升异域的温度,使轮迴司能够正常运作。同时,它也是轮迴司的力量之源,只要不灭,就算远离对轮迴司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但是是真的很冷,冷到上牙齿敲下牙齿都能敲碎。 「……?」我在做梦?忽略周边骤降的温度,浮恩捏了捏自己的鼻樑深唿吸。我一定是在做梦,就说公务不能连夜批改,看看这都出现魔顺走业火的幻觉了,哈哈哈,可业火就连自己也拿不走,幻觉可真要命啊。不愿认清现实的浮恩起身,颔首踏步走回自己位于正殿后方的卧室,衣裳也没脱,只一把掀了被子闭眼。 业火不可能自己跑路的,所以明天醒过来就没事了,反正横竖都是幻觉。浮恩继续自己骗自己的工程,结果自然是一觉醒来同高台大眼瞪小眼——好傢伙,不仅没了不说,就连臣子也不来上班了,偌大个正殿连点儿光也没有。 又冷又暗,鬼屋一样。 林深颔首对这位轮迴司的帝王示意,有什么事就等到结束后再说吧。 浮恩点头,没有发表一些不得了的话语——男人的事最好还是私底下解决比较好,何况老婆在这里,他也丢不起这个人! 就凭丢了业火好几天没反应过来这件事,简直就是一辈子的黑歷史,还别说那段时间脑子不清醒做出来的傻事儿! 也还好玄之子没有找他算帐,不然一层皮肯定是保不住了。 薛寒凌迳自捂脸,小眼神在指缝间的人影身上窜来窜去…怎么大家好像都认识这位神的样子,只有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忍不住拉拉林深的衣袖,好奇心旺盛的某小只忍不住小小声问:「他到底是谁呢?好象大家都认识他。」只有我不认识…… 第227页 林深从玄之子那接过可可爱爱的薛寒凌,刮刮小宝宝微红的鼻樑,温声解释:「这位是轮迴司的冥王,应当也是后天的古神,看情况应该是最近才醒过来。」 玄之子点头,动了动胳膊,酸意浮上肩头令人不适——小时候的薛寒凌就是个小秤砣,看着小小一只,重量可一点儿也不轻,自己也好久没抱竟然生疏了。 浮恩殷切替他捏肩膀和手臂,玄之子瞟一眼也没拒绝,两人间无言的默契蔓延,尤其一人嘴角含笑,一人脸颊绯红,实在看得人眼热。林深同薛寒凌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双眸里看见了揶揄。 恐怕两人的关系真的不简单呢。 另一边,大清早就被白清吵醒拖走一条龙的曦和被泼了一脸凉水,两眼一瞪双脚一踢,总算清醒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刚想动手收拾前面俩隐隐绰绰的身影,翠珠那张大脸便转身怼了过来,原本清纯姝丽的面上布满了颓丧,面色微黄,尤其那双原本干净清澈的双眸,此刻更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透着股浑浑噩噩。 而她的眼下,更是一片青黑,可见的确是好多天都没有休息了。 曦和皱眉,可神也无需休息呢……扭脸向树上晃脚丫子的白清,曦和吐槽卡喉咙里将出不出。 你究竟做了什么,才让自己的神官被拾掇成这个样子。 白清努力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在经歷了差点儿把自己噎死,又是喝水又是被翠珠拍背等等几个过程后,终于在曦和愈来愈无语的目光下舒服打了个饱嗝,缓了过来:「不是我啦,是花峰的那群小崽子,你知道的,小孩子精力都很旺盛。今天带翠珠出来也是为了让她休息放松一下。」 真丢人啊啊真丢人,白清心里这样想,面上却没有丝毫被嫌弃的尴尬。 「那你干嘛叫我?」我看你才是精力最旺盛的那一个巴,曦和拧眉简直莫名其妙,虽然神不需要休息,可任谁睡得正香被吵醒,那都非常难受好吧! 白清舔了舔指尖,咂嘴怀念白面馒头那属于人间的美好滋味儿,闻言,她眨了眨眼,装作惊愕道:「不是你说的你已经找到了曦夕的神骨么?择日不如撞日,当然是愈早唤醒曦夕的好。」 知道这姑娘装傻转移话题,曦和深吸一口气,自己的确说过已经有了曦夕神骨的踪迹,可自己可没说过……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能唤醒曦夕啊! 这人听话怎么就只听半截呢?!曦和太阳穴突突突直跳,头都快大了。自从被薛寒凌唤醒之后,他愈发觉得自己的情绪丰富不说,就连忍耐的限度也跟着大了许多——往常若是碰见这件事,早一巴掌掀了这烂摊子,哪里还轮得到肇事之人解释来解释去。 「……我记得,我没有说过,我有办法唤醒曦夕。」曦和觉得自己的此时的声音真是温和,堪称好声好气,和说话细细弱弱可可爱爱,简直和小宝宝薛寒凌有得一拼。 当然,只有曦和自己这样想。饱受莫名威胁的白清后背一凉,险些臀部打滑从树丫子上栽下来。 艹!先天的古神就是不一样!随便说句话都自带杀气! 「那,那要怎么办?」白清赶紧跳下来怕自己一会儿真摔了,『嗖』一声又窜到翠珠身后躲好,这才小心翼翼探头说话。 此时此刻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惹了不该惹的人,不对,神。 曦和很是头疼,可太阳早晒屁股了自己总不能再滚回去睡觉吧,「你知道薛寒凌他们唤醒我用了多大的代价么?而且沉睡的我还不是一具尸骨,而是完整的人形,有血有肉。」所以他们唤醒我,付出的代价或许或许还算小的。 可即使那样,那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白清摇头,她要是知道也不会大清早就来嚯嚯人了。 「——几乎是死了上千人。」曦和深邃的瞳里盛满了肃杀,那近千个无辜百姓的血海深仇是一定要报的,「还有一个伪神…等等。」 伪神……迟央的力量回到了自己身上。曦和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快要破土而出,可就是无法穿透那最后一层屏障。 突然,天光大亮,雷霆万钧,金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噼了下来,而曦和白清翠珠三人毫无防备,竟然被噼了个正着。 .a.b.e19予讠可惜那雷也伤不了他们,甚至连他们一根头髮也伤不到。曦和嗤笑看了一眼天空,像是透过天空看到了隐藏于云层中,被黑雾包裹,恍若地狱的上天京。 「神经病。」白清了解到古神陨落一事原委后,一直就看不惯那群修士的做法,此刻更是恨不得朝上天京破口大骂,「忒!自己做错了事还要别人背锅,我可能不是真的人,但上天京的伪神是真的狗!」反正自己严格意义上来说还真就不是人!所以不算自己骂自己! 又是一道雷噼里啪啦落下,不同上次金黄的颜色,这回的雷整个都是紫色了。紫光大绽,整个玄清门都因为这道雷亮堂了许多。 白清早有准备,挥手布下结界挡住这紫雷,气得小猫呲牙。 「你刚刚想说什么?!」扭头,心知自己此时此刻也拿那群伪神没办法,还不如赶紧将眼前之事解决,好杀上天京才好。 而曦和脑里刚刚的灵光一现,早被这两道莫名其妙落下的雷噼了个叉,绕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那颗差点儿破土的种子,也终于回归了沉寂。 第228页 魅魔等人追随雷光赶了过来,此时此刻玄清门内部感觉到雷光的人不少,而他们是距离最近的,相信下一波也已经在路上了。 后山距离玄清门还是有一段距离。 初五这两人一直被安排跟魔住在一起,玄雅大师兄美其名曰锻鍊他的胆子,他也就不好意思拒绝,「怎,怎么了?」 白清指了指上面,张嘴刚想内涵两句,就被一直观察她的翠珠钳住——你们俩是正神可能不怕被雷噼,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神官!这雷实打实是噼在我灵体上的啊! 修为虽然涨了,可疼也是真的疼!所以给我收声,别bb! 曦和松了口气,这才黑着脸将刚才发生的一切说了,言辞之严厉,语气之严肃,听得赶来的人菊花一紧。 随后纷纷在心里骂上天京的人不长脑子,连说都不能说一句,还自诩为神呢?哪里会有神这般小气吧啦的! 而上天京,也刚被两道势不可挡的雷霆惊醒。 第一百五十二章 神与『神』 如今的伪神没有来自凡人的信仰之力,可以说还能算作是神全靠自身的修为死撑,徒有其表也不为过。也正因为如此,为了不消耗更多的修为和尽可能维持上天京运转,他们选择了沉睡——可这最多也就睡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被骤然抽走的两分神力惊醒。 这是谁又骂了他们?就不怕形神俱灭么?惊醒的一瞬间,所有的伪都如此想到。 上天京所设置的雷阵用于天罚,也就是惩罚诋毁他们的山海界凡人。而雷阵的力量来源,是每一个身处上天京的神所拥有的神力,以往知晓他们好歹是神,即使看不惯也甚少有人辱骂他们,且他们初登上天京自身神力还算丰沛,所以就算是被雷阵抽走一丝也没有关系。今日不同往日,他们再也不能自行汇聚灵力转化为神力,所以体内神力可以说是用一点少一点。 早知当时就不逞能了啊,被骂两句又怎么样。伪神无奈翻了个身,脑子里愈发混沌了。 自从神皇下令将黑雾放下界,他们的好日子就来了两天。刚放松警惕以为会好一点,压抑许久的黑雾喷涌而出——原来笼罩上天京的黑雾只是九牛一毛。而且随着黑雾的喷涌,它们愈发紧实,时刻流窜上天京仿佛监视他们,只要任一神明踏出上天京一步,就会被成团的黑雾迎面而上,吞噬殆尽。 而被吞噬的神无影无踪,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没人知道黑雾通向哪里,他们是死是活,只有神殿中的烛火微微摇曳,随时都有熄灭的危险。 因此,为了躲避无处不在的黑雾,他们只能在神识中交谈——谁知道哪天黑雾就突破上天京的最后一层神光了,躲屋子里眼不见为净才好。 这也是他们最后的倚仗,这神光能驱散黑雾,免去上天京被完全侵害。 「到底怎么回事啊!?」被抽走神力的女神惊叫一声,冲到梳妆檯前观察自己的容颜,怔愣半晌不由发出一声尖叫,铜镜中的自己又苍老了两分,皱纹蔓延老态毕露,一点儿不復从前的年轻靓丽。 竟然是连自身的相貌都维持不了了。 「唉,唉。」上一次劝他们不要将黑雾放下界的老人只剩嘆气,这还不如不放黑雾下去呢,连着这么多天的雷霆不断,是个人都知道下界怨气有多重。 尤其是刚才那道紫雷,不知骂的有多凶才会如此。 如今他们也总算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别慌,」神皇的声音响起,很显然他也察觉到了下天京的变化,这一连番打击令他难掩疲惫——他自己被抽走的神力最多,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做都做了,「我们得寻找出上天京的路,这里不能呆了。」 「找什么路啊!」一把推倒梳妆檯,女神捂脸哭的稀里哗啦。当时要不是为了美貌,谁会跟着他们上天做这劳什子神,凡间有亲人有朋友不好吗,「你们放那些黑雾下去做什么?!如今那群凡人怨声载道,我们却连人间是什么模样都看不清!」女神说的咬牙切齿,本以为做神便能逍遥自在,结果连做人都不如! 原来黑雾不仅遮挡了出去的路,还顺带遮掩了天机,他们现如今就是一群被围困的困兽,沉睡守着最后这一隅之地。 可神光越来越微弱,上天京整日整日笼罩在黑雾之中,到了那一天,一切都会破灭。 似乎想到了自己悲惨的结果,神识里的哭声越来越响,许多心态不好的神也跟着啜泣起来,哭泣声与悲哀连绵不绝,连带所有神心情都不好了起来——他们成为神本是为了享福,谁知福没享到,还被上天京留下的坑坑得死去活来。 凡事都需要付出代价,这难道就是他们不被认同所付出的代价么? 「哭什么哭!」神皇实在听得烦躁,毫无起伏的言语冷到渗人。神识中啜泣的声音小了许多,可他们的怨气依旧随着不小的喘息声吐露,「既然当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这是我们需要付出的代价,可这代价……」 未免也太高了……他们这种神若是死了,定然是形神俱灭,连魂魄的的渣渣也一分不留。 因为他们弒神。 想到如此,如今只能孤注一掷,或许回到山海界还能有机会。众神心情平復,他们弒神,除了声誉外终究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如今这代价…其实不算什么。 本以为会被『它』处罚,谁知逃过一劫,可世间因果循环,只要还身处这个世界,就始终逃脱不得。 第229页 等神识连结中再无粗重唿吸,神皇这才开口说道:「孤会想办法,希望众仙家祝孤一臂之力,为一齐逃出生天出力。」 众神唯唯诺诺应了。心里的小算盘一点儿不少。 若是能回到山海界…… 薛寒凌同林深姗姗来迟,早在第一道雷声响起时他们就反应到这是神罚之雷。可惜神罚落下的位置太过偏僻,偏僻到薛寒凌杵在这儿,一时半会儿真就想不起来这里是哪里。 「有点儿眼熟……」巡视四方,后山常年都是一个样,至多也就是树木长高了几尺几丈,绿草鲜花换了一波一波——可这片地方绿草如荫,花朵层层叠叠,就连树木的叶片儿都比其它地方的翠绿一点儿,更让他确定,「我以前来过。」 因为太显眼了。 林深眨眼转化魔瞳,魔瞳中的景象证实这里确实与众不同,但与众不同在哪里,他一时半会儿确实看不大出来。 好像是多了一种人间没有的颜色…… 眨了眨眼睛,薛寒凌指向一处被藤曼遮挡住的小山丘,唤林深和自己一起过去探探。 记忆模模煳煳,但始终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指引自己,一步步靠近,绿色的光点仿佛飞燕冲破云霄,薛寒凌终于想起来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花神曦夕的埋骨之地,也是自己拿走那罄竹之书的地方——可是花神曦夕的埋骨之地并非在后山,它应该是在自己幼年时躲躲藏藏生存的那片山野才对。 曦和慢步靠近,手指抚摸过身旁充满生命力的树干,似乎透过树干感觉到了生命的催生,发芽,成长,再到绿树成荫,这一漫长而浪漫的过程令他心生感嘆:「从你带走她给你的生命之力时,她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你了。」 虽说表面上好像是自己第一个认出了薛寒凌是悯漠残魂凝聚的孩子,但实际上,曦夕那丫头却早在见到步履蹒跚,到处躲藏从未睡过好觉的小孩儿时,就已经知道那是悯漠了吧。 而曦夕怎么会忍心让自己最喜欢的人颠沛流离?哪怕她什么也不知道。 不愧发过誓永远做悯漠,薛寒凌跟屁虫的女人,曦和心说曦夕这傢伙循着味儿估计都能寻到薛寒凌。 薛寒凌显然是没有想到曦夕会是自己的跟屁虫,走到哪跟到哪。一骨碌从林深怀里跳下来,这一下,藤曼之后传来的喜悦之情简直到了一种离谱的地步。伸手欲拂开拖到地面藤曼,而当他的指尖刚触碰到那翠绿的枝条,藤曼便『嗖嗖嗖』开出了白色儿打捲儿的花花,还自个儿撩窗帘儿似的把自己撩了上去。 就差没写着『欢迎光临』了。 「……」丢人。曦和看到暗自磨牙,曦夕这傢伙简直了。从前缠悯漠时就是死也不放手,也是悯漠脾气好才没收拾这小熊孩子——如今人悯漠换了个壳子,有了七情六慾,还拥有了自己的爱人,你这死丫头还敢舞到人正主面前去?! 如初生小鸟一般的雀跃充斥整个小山头,理都没理后边呲牙咧嘴的某神。薛寒凌情不自禁跟着咯吱咯吱笑了起来,晃悠小身子率先走进了这隐藏在层层藤曼后的小山洞。 林深紧跟其后,其他人见状也跟着走了进去。曦和嘆气,无奈也只能跟随他们的脚步往里面走。 谁知刚到门口,『哐当』一声传开,石破天惊的动静令所有人都跟着回头。 这声音怎么如此像头壳撞柱子发出的声音? 果不其然,曦和正捂着自己的额头磨牙,那张俊脸黑得都能媲美煤炭了。其余人见到这般滑稽的场面,非常努力地憋笑。 我们是专业的,除非真的憋不住,而且那不是你的妹妹么,怎么她就不肯放你进来呢? 曦和捂额不发一言,额头的包倒是悄悄褪下了,换上拳头捏得咔吧咔吧响。死丫头,仗着两人同为花木之神能互相感知到对方的情绪,所以知道自己嫌弃她吧?!这下新仇旧怨一起算,干脆就将自己关在外面不放行! 「放我进去,曦夕,我看你是太久没挨打皮痒了。」曦和语气可一点不温和,显然快要到达爆发的临界值。他可是知道曦夕的软肋,虽然同为古神,但自己是攻击系的神力,而她是治癒系……小时候的曦夕可皮,犯错时卖个萌,悯漠便总是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视下败下阵来,摸摸她的头让她别再犯。 第一百五十三章 在那小山洞里哦~ 当然,曦夕嘴上说着不会实际的意思是下次还敢,久而久之,知道悯漠心软下不了手的曦和,同其他颇有怨言的古神打好了商量,决定引开悯漠自己动手。 是日,上天京一如既往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悯漠被几个小崽子设计支走参加春游,被其他人刻意留下的两兄妹终于破天荒打响了上天京第一架,这一架那叫一个令天地失色,日月黯淡无光——纯粹是曦夕挨打,而她一身生命之力曦和根本打不动,于是乎,得知这傢伙皮厚随便揍得曦和动手更认真了。 一定要让这死丫头得到教训。曦和眼中寒光闪烁,这时才有了些神的威严。 曦夕砸吧砸吧嘴,昂首挺胸仗着自己皮厚打算死撑到底,最好撑到悯漠回来教训她哥。谁知曦和挑眉冷笑一声,竟一眼看穿她的小把戏,手掌凝聚神力专往疼的地方打。一巴掌落屁股上,曦夕双手捂住屁股差点儿没放声嚎出来,谁知还没嚎出声,就被一旁看戏的小崽子封了嘴。 第230页 掌管百艺的古神放下唇间刚顺手刨出来的竹笛,唇角含笑深藏功与名,狐狸眼微妙上挑,那张自小就生的艷丽的脸此刻全然寒凉。 死丫头,仗着自己嗓门大年纪小天天霸占悯漠不放手,新帐旧帐今天一起算! 世间百艺包括琴棋书画等等,不说他会多少,可至少能在上天京触碰到的艺术项目都还算精通…不说别的,音乐的声音也是百艺的其中一项,所以只要他想,只一个念头谁也别想发出声音来——况且曦和曦夕两兄妹五音不全就算了,时不时还爱哼哼两句,尤其曦夕哼得难听还要去悯漠身边唱唱跳跳,着实吵耳又烦人,如今封了她的大嗓门儿,自己也能清净不少。 悯漠今天估计得傍晚才回来呢,百艺神朝着正在挨打的曦夕眼一横,今天就算是叫破了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理所当然,嚎不出声的备受宠爱的曦夕,挨了此生第一顿黑打。她哥也忍耐良久,下手也是真狠,一拳一脚全落在穿上衣服就看不见的痛处,譬如大腿,屁股。关键是自己的身体也不争气,刚挨了打身上的痕迹便消了——这是作为花神自身携带的治癒之力。 但是痛是真的痛啊!救命!曦夕无言哭泣,再次被她亲爱的哥哥摁死在板凳上揍屁股。 若是其他人屁股挨这么久,早就肿得下不了床了。而曦夕天生癒合速度快,加之曦和也未真正伤到她,所以这一顿打也只是痛了一点,教训深刻了一点。 从此,古神中的小霸王,上天京的超级熊孩子,终于沦为她哥手下败将,跟在悯漠身边再也不敢乱来,而是老老实实分享悯漠温暖的怀抱,虽然这分享总是伴随着她的眼泪汪汪…… 山洞中,薛寒凌忍不住双手捂嘴眉眼弯弯,这才好歹憋住了笑。幸好这山洞里的神识傻归傻,却明白曦和这傢伙惹不起。 曦夕此刻神识游离,甚不清晰,记忆也无思想也无,只保留最基本的常识——这是沉睡的代价,也是即将被唤醒的徵兆。 抬脚往前走,薛寒凌越看周围的景色越是眼熟,尤其那朵白玉的花儿,一旁垂落晶莹的藤蔓,还有周遭时刻闪烁不停的绿色光点…… 它们升天,转眼轻飘飘落下,寂灭的下一秒,再次往上跳跃,生命源源不断,流水般动容。而这时,洞穴内的植物仿佛汲取到养分,叶片儿飞扬,洞顶仿佛有阳光倾落。 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林深随手捞了一把,光点被他拢进掌心,小星星一样闪烁不停,蕴含的生命之力却极少。仔细凝视,光点的前方有小小的黑点,是山海界特有的萤火虫。 「这是……」魅魔也觉着这山洞实在奇妙,四处转了转蹲身,雪白的指尖轻轻捻了捻白玉花儿的花瓣儿,一颗晶莹的露珠滴落,盪开醉人的香,顷刻间满腔清香入鼻。魅魔扇动手掌让那香风萦绕,情不自禁又深深嗅了两口,「啊,没想到这里还能见到白玉骨。」 「白玉骨?」初五本就是大夫出生,此时接触到从未接触到的世界里的植物,好奇心噌噌噌往上飞涨,此番闻言立马就凑了过去,「它有什么奇异的效果吗?」 魅魔回头,求知的眸殷切凝望着她。 「嗯,的却是有奇特的效果。」起身摘了朵藤曼的花花递给他,那花花胜似铃兰却又并非铃兰,不过瞬息,便绽出莹润的白光,照亮脚下一方。魅魔见初五惊喜的脸庞摸了摸下巴,这里的奇珍异草实在是多,不如多给初五讲讲好了,「白玉骨据说是修真界培育用来研制生骨药剂的一种植物,有些宝物可活死人肉白骨,而白玉骨却是可以生白骨…也就是说,哪怕骨头没了,折了,只要拥有这白玉骨制成的药,就能治好相关的怪症……」 「可修真界的人你也知道,」魅魔食指向天,眨眼发射星星,「很少有人会没了骨头,又或是骨折。所以这东西所求甚少,渐渐就消失了。」但依旧有人对它非常感兴趣,比如本姑娘。 初五听得嘴里啧啧有声,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间已有不少奇奇怪怪的物种,没想到修真界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是太好了!他的心中激盪,身为大夫的那颗热血之心熊熊燃烧——修真界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药,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植物,最神奇的便是志怪书籍中记载的奇兽,竟然都是真的! 而魅魔大摇大摆越说越有劲,两人之间的气氛和谐温馨。 「……就像你的朋友,」魅魔指指最前方一摇一摆带头的小矮子,唇角含笑:「虽说你同我们一起签订了保密的契约,却不一定知道他的本体是什么吧?」 初五点头,目光更殷切了。虽说莫名其妙签订了契约,自己却一直不知道为何签订契约呢……当时情况赶鸭子上架似的,也没人同他解释。 但是他真的很想知道薛寒凌的本体是什么,这样才能帮忙治疗。 如芒在背,小小的孩子扭头看了看,冰蓝色的双眸亮如星辰。 「他是一只凤凰哦。」魅魔小小声,全然不顾一旁一直有听见这俩嘀嘀咕咕的月照,「但是体质比较特殊,薛宝宝是一只冰属性的凤凰,从前饱受极寒之力折磨,如今总算快要苦尽甘来了。」上一次把脉,薛寒凌经脉中伤害他的极寒之力可是平和了不少呢!至少如今,他不会再有体内极寒之力侵蚀经脉的痛了。 凤凰?初五喃喃,心中却想到了那个从前听闻的传说——也只会是传说。 第231页 「嗯,的却有守序者试图寻找凤凰的踪迹,」魅魔眼神变得危险了起来,温柔的粉色折射桃红,如同宝石璀璨,也难怪不得会被世人称作魅魔,「就那个曦和,上次守序者一事生变的产物。现如今山海界大乱,守序者还不知道躲在哪里呢。」 说完,她自己也有些愁,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可不能再来一次『曦和之变』了。 「恐怕,那群守序者想做黄雀。」月照接话,他可熟悉人间这些乱七八糟的尔虞我诈,最合理的猜想就是那群牛皮糖想趁山海界大乱捞一把,顺便除掉薛寒凌这只怪异的凤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心思深沉的人类真是烦透了。 打量到月照骤然低沉的脸色,两人眨眨眼不再多言,埋头径直往前走。 明明脚下的路并不是很长,众人却跟随薛寒凌走了许久。终于,顺着蓝色嚮导植物向右拐,他们来到了薛寒凌从前用于藏身的那处更深的小山洞。 别有洞天。 薛寒凌不自觉张大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这,这里真的是以前自己住了好几天,破破烂烂的小山洞吗? 眼下,小山洞早比那时十平方米左右大小的小房间大了数十倍,石土层被坚硬的树根盘根稳扎,坚固绮丽恍若地下的神秘宫殿。而其中的一切,更像是神话中妖精居住的神秘之地,雪白钟乳石垂落天顶,晶莹清甜的水珠水流而下,滴滴答答交响不绝。 最令人惊嘆的,还是不知何时被树根凿穿的巨大洞口。阳光此时真的成为了一束光,静悄悄投射下方,而被照耀的一方鲜花遍布,草木旺盛,胜似春日。 而多色的瑰丽晶石肆意生长,阳光轻微挪移,便折射出奇异的光芒点点铺满洞穴,美轮美奂恍若仙境一般。 「这太美了……」魅魔捂住胸口感嘆不已,下意识靠近最剔透的那块晶石旁,任由五彩的光芒点缀自己的裙摆。 真好看啊,要真的有这样的裙子就好了。 曦和点头,这的确是曦夕的风格——哪怕老娘变成一滩骨头,身边也会是最美的风景。当时的曦夕说这话时,世界还没有化为沧海桑田呢。 薛寒凌却没有去阳光倾落之地,他选择迳自往最深的角落走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灭骨 当时自己靠近的那具玉般的白骨,就藏在小山洞的最深处。想必曦夕生前就躲在那里逃避追杀,却也不知何时中了伪神的阴招,这才陨落至此,徒留下一身不灭骨和字字泣血的血书。 薛寒凌脚步微顿,就算已经过去了许久,那封血书的描写方式依旧触目惊心。 行至最深处,白玉的骨头依旧静静躺在那里,骨架覆盖点点萤光,仿佛一直等待谁的到来。垂落地面的指骨旁,还放着自己当时拿走血书时放下的凤凰泪,一颗颗的,小珍珠一样光华流转,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微弱的气流带动,圆滚滚的凤凰泪滚了几滚,瞧着竟然有几分别致的可爱。 连带那不灭骨都跟着眉清目秀起来。 林深见状,弯腰欲拾起那碎麻布小包缠住的点点凤凰泪,却不想任由自己如何发力,那凤凰泪都紧紧贴在地面,仿佛早与地面融为一体。 薛寒凌留下的凤凰泪,竟然在顷刻间重如千斤。 「?」这世间还没有自己拿不起来的东西呢,林深放在凤凰泪上的指尖骤然发力,可不论怎样东拉西扯,那凤凰泪始终巍然不动,只有破碎麻布飞扬,「怎么回事?」 薛寒凌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抬头凝视,不知怎的竟然从那圆润的头骨表情中瞅见了一丝倔强,一个奇异的猜想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她应该是……不想给你。」 因为自己既然用凤凰泪换了血书取暖,银货两讫,凤凰泪自然就属于这副白骨的主人啦。 虽然它的主人现如今就是个傻子。 理顺薛寒凌的话,林深似乎也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一时半会儿无言的很,只觉得这小姑娘确实如同曦和说的古灵精怪,顿时凤凰泪也不拿了,直直往后退了几步。 看,我不会再拿你的东西,不仅如此,还要感谢你当时不经意留下的生命之力。林深颔首轻笑,若非这生命之力时刻支撑薛寒凌濒临崩溃的肉体,自己只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这样一想,好像所有的古神对自家宝宝都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林深越想越警觉,先说白清,他们没有到达庙前,很多人都曾经去过那无名庙,她却只肯在薛寒凌到达无名庙时帮忙;再说曦和,这位古神好歹是花木之神中武力值颠峰的法神,从小习武深谙世间百态,哪怕失去了所有记忆也该有最基础的警觉性,结果这货一见到薛寒凌,啥也不想二话不说就跟着人走了;再看冥王,今后恐怕还是自己的岳父,看薛寒凌时眼睛都隐隐闪光…… 对了,还有尚未甦醒的花神曦夕。这位更不用说了,她本就因为身体的原因神识混沌,可这样游离的她,却下意识选择帮助薛寒凌,就像从一开始她就很熟悉薛寒凌,熟悉到只要一见面,就足以交付信任的地步。 而且那封重如泰山的血书,竟然被薛寒凌用一小包凤凰泪换走了??? 所以,这些天生尊贵的古神,他们都认识薛寒凌?或者说,关系匪浅?林深看向薛寒凌的眸中愈发深邃,前世从未有过古神现世,若非后来自己成为了古神,他还真当古神的存在只是一个传说呢……可自从薛寒凌跟着重生回来后,一切都悄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所有的一切都顺从这只小凤凰的想法,可以说只要他想,什么东西都会被世界双手奉上。 第232页 仿佛薛寒凌就是世界的中心,所有他丢失的爱,都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被世界温柔以待。 但是他值得。顿时,林深心中的疑云烟消云散,跟着薛寒凌一同蹲下身,两人嘀嘀咕咕又不知说着什么,尤其是小凤凰,咯吱咯吱笑得可甜蜜了。 所有温柔善良的人都值得被世界温柔以待。揉揉他的脑袋瓜,林深深觉自己重生前放弃神明身份,是多么的明确的选择。 那样的世界没有薛寒凌,没有玄清门,没有无忧无虑的百姓,没有復甦的古神,所以留在那里,哪怕身份高高在上,也是万籁俱寂,永世孤独。 「有办法么?」瞧见林深同薛寒凌蹲身凝视这幅骨头许久,以为他们终于找到办法的白清,扭着手指忍不住出声询问。 薛寒凌朝她笑笑也没说话,只是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戳了戳那骨架顶上的白玉脑袋瓜。 刚才他就发现啦,有一道虚影悄悄出现在他和林深的身后,遮遮掩掩很是害羞。 脑袋瓜滴熘熘转了个圈,又变成了原样。所有人见状屏息凝神,一点儿不敢打扰。 隔着冰冷的骨头,薛寒凌却以为自己戳到了一托软乎乎的肉,触手温软,像是还带着点儿晕红,她的脸蛋圆圆的,月牙眼的女孩儿很爱笑…她应该还有一头瀑布的长髮,总是爱穿粉色的羽衣,羽衣绣着桃花,腰间佩戴浅绿的环佩。 环佩叮噹,姑娘走过的地方有春日的明媚,树木丛生,百草丰茂。似乎看见了躲在花丛中的薛寒凌,她抿唇微笑,下一瞬,世界也为之绽放。 下意识的,薛寒凌阖眼中的景色花团锦簇——这姑娘就是曦夕吧。 骤然睁眼,身旁不太凝实的虚影成型。瞳孔地震中,豁然就是容貌俏丽,一身粉衣的曦夕!此刻她正蹲在自己身旁和自己一起看这幅骨头呢!头髮都打结了勾自己手指上不放! ——她知道这是她的不灭骨吗,两眼亮亮看得这样起劲儿?薛寒凌有点儿怂,脑海中却浮现了奇奇怪怪的想法。 「我,我看到曦夕了。」小凤凰声音充满了急切。终于,他扭头沖向了林深,脚步凌乱,不知道的还以为有鬼在身后追呢。瞬间,小小的身体拔地而起,爪爪牢牢攀住人林深的脖颈,敦实的身子抖了抖,肉眼可见他的害怕,「她的灵魂刚刚和我一起蹲着看骨头呢!」 曦和眼角抽搐,忽视了一旁几人揶揄的眼神。 那不是灵魂,那就是她的灵识——但是听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 一旁的人都不太清楚情况,还真以为那就是曦夕的灵魂,神情写满了『您的妹妹,真就挺脱线的啊,木神~』。 「这小姑娘……」林深接住抖抖索索小鸡仔的薛寒凌,有些哭笑不得,因为自家的小东西是真的怕鬼…连忙抱紧了自家宝宝,温暖他颤抖发冷的身体,「那应该是她散落的神魂,宝宝你有办法唤醒她么?」 薛寒凌听到那只是神魂而不是鬼魂,立马就不害怕了,小眼神重新恢復了灵动水润:「啊…这个我真不知道,但是可以把曦夕的骨头带回去,这样的话或许她的神魂就会跟着回去!」说罢,牢牢抱住林深脖颈的小凤凰扭头询问身旁的姑娘:「你愿意和我们回去吗?」 呆呆站在小凤凰身后的姑娘双眸无神,却在听见他嗓音的一瞬间眨了下眼,微笑点头。 娴静的小姑娘非常可爱,薛寒凌嘿嘿笑了两声。 而其他人虽然看不见空气中的曦夕,却依旧能感觉到那风儿拂过时留下的芳香——想必这就是小姑娘的回答了吧。 魅魔情不自禁感嘆,这姑娘一定非常浪漫温柔,瞧这香风,又甜又静神。 曦和嗤笑了一声,温柔?浪漫?等你见识到那死丫头有多皮你就不会这样说了,等下她不把你们这群魔给卸掉一层皮,他就不姓曦! 「坏了!」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薛寒凌两手一拍拍人林深脸颊上,直把人给拍的嘟嘴成鬼脸,「我们得下山去啊!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久……说不定那些结晶又开始作妖了!」 玄之子的功法只能暂解围困,并不一定能维持得了山下百姓平静的心性多久。 就算被薛寒凌两巴掌拍脸上,林深俊朗的脸也没有变色,早习惯了一般。随手替曦夕敛了不灭骨,林深双手捞上身高营养不良的小崽崽,两人转眼间消失在这山洞中。 「你们也记得快一点哦~」小奶音长长迴响,众人大眼瞪小眼愣了好几秒,匆匆启动转换的阵法下山。 啧!那两人的默契已经到了什么都不必说就互通心意了么?我们才不嫉妒呢! 山下,恢復大体秩序的城中还算热闹,下山的修士同百姓一痛整理不久前因为争吵而大乱的街道,期间聊个不停,让前来救援的修士收集到不少讯息。 当然,修士多是青年才俊,许多姑娘少年见了他们清俊的身姿,温和的言辞也不禁红了脸。 他们可真帅啊…… 修士中的女孩子们则帮山下的大妈准备今日的吃食,大家之前吵了许久,都没有揭锅子做饭,因此此时不知有多少人处在飢肠辘辘中忙事呢。 蒲苇打盹儿等了良久,终于在锅子往上凸了凸时,揭开了自己身前的大锅锅盖,霎时,室内被微妙的鲜香覆盖,就连周围帮忙做饭的修士们都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更别说一旁负责择菜的百姓了。 第233页 太,太香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佬修士们:想罢工 蒲苇自个儿也口齿生津,迫不及待舀了一勺还不待吹凉就送入口中,烫的直嚎,可这之后萝蔔的清甜伴随驱寒的花椒香,瞬间温暖了脾胃——她这是做的薛寒凌曾教与他们的萝蔔汤,最简单淳朴的做法,却一点不落后于世间珍奇美味。 真香啊~就说寒凌小夫子歷害!蒲苇喜滋滋捏了两块凉帕子裹上锅把,哼哧一声腰往下沉,众目睽睽下一把抬出那硕大的铁锅,一点儿没有修士应该有的架子。围观的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攥紧小拳头,认为自己此时不应于礼节,应该同蒲苇一样放开手去干。 她们处理好自己手上的食物,和蒲苇一样,哼哧一把将锅抬了出去。 于是往常大妈们跳舞的广场架起了十来个硕大的锅子,看那铁锅的长宽高,能装下个成年人了。 「好香啊!」揭盖而起,食物的香气飘散,尤其姑娘们大家快速恢復体力,还在过重放了不少有特殊效果的食材,此番百姓闻见那心旷神怡的香气,自然来劲。整理广场的百姓们忍不住吸拉口水,他们工作了许久还没感觉到,这下香气四溢,肚子就开始咕噜咕噜叫唤了。视线转移,就见守在锅子边的人是那些过路留香,仙子一样的女修士。 仙子高高在上,只可远观。可这时的她们却握着人间的颠勺,绽放美丽的笑容——几个稍微矮点儿的姑娘脸上还有煤印,但都非常亲切可爱。 百姓们顿时笑开,广场上顿时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玄雅在一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状更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样美好的山海界,一定不会因为这小小的冲击而毁灭。 「呜呜呜真香~」从郊外小村子过来帮忙的大汉都等不及拿筷子,擦干净手抓了一坨肉入口,就这一口就停不下来了,满满的幸福感。 姑娘们的大锅里食材不要命一样满满一锅,每个人分到的不仅分量足,还荤素搭配,是满足的味道。 「好吃!」炖的软烂的排骨入口即化,就连骨头都是酥酥的,小朋友抱住哼哧哼哧啃得可开心。 偌大的广场上一时只剩下大家时不时的感嘆,以及填饱肚子的欢声笑语。尤其是玄清门的萝蔔汤,锅子前排的队伍都快比得上玄清门收弟子的盛况了。 还好一锅一锅的萝蔔汤出炉,也还勉强供的上一碗接一碗的消耗。 「看来我们也无需担心嘛。」树影晃动,魅魔『刺啦』一声率先从广场后面的小树林挤了出来,见自己衣衫凌乱不好见人还随手扒拉了下裙摆,头顶的枯草枯叶,脸色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是黑还是白——不知是哪个煞笔将落足点设置在了树林中,飞花落叶飞了满身简直要命! 「嗯。」曦和默默甩了几个小眼神,树枝草木识趣撇开自己的枝桠叶片,因此只有他和白清一身清爽,动作随和到像来度假一样。 而薛寒凌和林深,还有玄之子,早就不顾灵力的消耗,瞬移到玄雅那边去探听情况了。 「怎么样啊~」薛寒凌拉拉自家师侄的衣摆,抬头望他。 玄雅蹲下身,小小声同薛寒凌汇报了山下发生的一切。薛寒凌听了半天,心里自个儿老神在在总结一句:一切正在恢復秩序,无需太过担心。 「那,」小凤凰歪头,可可爱爱的模样令玄雅忍不住用手蹭蹭他的脸蛋,「掌门师兄呢?」 玄雅依旧端着正经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个蹭了小师叔脸蛋的人不是他:「师尊和师叔们去处理最麻烦的那些傢伙了。」而这一切,是我安排的! 这样清静。 读懂他的未尽之言,薛寒凌嘴巴鼓了鼓,脸蛋红红,那点儿笑意都快憋不住了——师兄真的好惨哦。可是没有办法,这些琐事若是让玄音子来只会坏事儿。 玄雅生活技能被点亮到熠熠生辉,小部分是因为薛寒凌常年卧病在床需要人照顾之外,更大的原因还是他那除了修为外四肢不清五谷不分的师尊。 玄之子似笑非笑看了一眼这大徒孙,不得不感嘆一句音子除了脑子时常不好使,但看人的本事还是非常厉害的。 瞧他的那几个徒弟,个个出去都能顶上半边天,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好,脑袋也灵光。 「啊切!」喷嚏一出立马煳了面前『乱人』满脸,趁『乱人』因这惊天动地的喷嚏顿住的短暂机会,玄音子顶着个大鼻涕泡转身,剑鞘肆意敲打在『乱人』后颈,那『乱人』瞬间被雷噼了一般伸直身子,随即哐当一声倒下。 像被捏住后颈的猫科动物。 「怎么这么多情绪错乱的傢伙?!」翠竹门的长老一根棍子甩得虎虎生风,可这也架不住『乱人』靠量堆积的攻击,他老人家气沉丹田,轰隆一声灵气震盪又放倒了试图靠近的傢伙们。 结果刚放倒不久,『乱人』哼哧哼哧又爬了起来胡乱攻击。 情绪错乱的人,就被猝不及防面临此灾的前线修士取了个『乱人』的名字。他们会不停攻击正常人,直到心中的负面情绪消泯。而修士们与之动手还不能一巴掌把他们拍死了,只能打晕一个算一个,晕完了起来继续。 完全就是一场消耗战,修士们两眼发黑很想晕过去。 但情绪恢復正常了,『乱人』就是正常人了,瞧瞧后面那一群缩成小鸡崽的大汉。修士们额角青筋一突一突,想要出手大招却又一个不小心伤到人,只能处处受制,用最保守的方法耗光他们的精力。 第234页 简直是前仆后继,防不胜防!啊啊啊啊烦死了! 「我怎么知道……」玄之子剑鞘又飞到了一人的脖颈后方。他身后已经是叠罗汉一般的场景,滑稽可笑。 一旁赤霄教的长老气不打一处来:「你能不能先把鼻涕泡擦了再说话!」瓜兮兮的!和这些衣冠不整的『乱人』有什么区别,区别就是你顶着鼻涕泡也比他们帅吗??? 玄音子撇嘴,这凌辰,都这时候还如此在意自己的形象,该说不愧是你赤霄教?掏出手帕揩鼻涕,玄音子腰一弯,躲过了唿啸而来的长指甲。 这!怎么!还有女人!玄音子后退两步,他可最怕这些女人了,小时候被隔壁门女长老揉来揉去简直就是一生的阴影! 所以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这怎么还有女的?」翠竹门的长老替玄音子喊出声,随手帮玄音子拍晕了这女人,收棍抽了个空打量这沖的飞快的『乱人』女子。 嗯,外披红纱内穿绿裙,头髮弯弯曲曲一缕一缕犹如鱿鱼丝,仿佛是髮胶摸多了。而她的体型『健壮』,膀子粗的能抡死两个大汉…换个面儿,脸上『大红大紫』一看就是妆煳了,五官也看不清晰,只是猴子屁股般的腮红着实滑稽,更别说唇边还有颗带毛的痣…… 怪不得玄掌门如此害怕…想了想这女子朝自己扑过来的场景,长老打了个寒噤。不过,这怎么长得那么眼熟?冷静下来,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此类女性,可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哎哟!」隔壁合欢教的仙女儿挥动软鞭抽倒两个甩着哈喇子靠近的『乱人』,看了眼声源,立马就有了反应,「这不是青楼里的嬷嬷么?」 翠竹门长老自己同自己击掌,对哈!这不就是自家酒楼几百米开外的青楼里的嬷嬷么!大概青楼的嬷嬷都是这副形象吧哈哈哈哈…… 凌辰翻了个白眼儿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疯狂去瞅——劳资就快撑不住了,你们是不是忘了我只是个远程法师不是近战战士啊啊啊啊!!! 翠竹门长老这才抽身加入战局。 「你们发现没有?」玄音子『砰砰砰』又敲晕三个,动作称得上游刃有余,丝毫没有狼狈。凌辰看了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比较在意形象,「这些人的衣服都挺乱……」 玄清门的剑法就是如此飘逸,实际上只有薛寒凌是个此中异类。 仙女儿衣袂偏飞击倒围过来『乱人』,裙摆亦是她们的武器,闻言接到:「所以呢?」 「他们应该是睡觉时就被感染了。」玄音子抽剑而出,右手做剪决,温润的眸中浮现近乎雪白的蓝色,食指中指擦过剑身,一道白虹贯日,击退了不少『乱人』。 而剩下的『乱人』,只能砰砰砰撞到突然张开的无形墙上,怎样嚎叫击打也过不来。 这是玄音子的领域『弱水』,由玄清门特有的功法修炼而成,非非常时期不能运用。 玄音子的眼瞳依旧是不一样的蓝色,周围的大佬们收势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们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打了一个早上啊,累的他们腿都哆哆嗦嗦站不稳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翠竹门长老也很唏嘘,随便找了个地儿坐下感嘆这都是什么事儿,「没想到有一天『弱水』会用来对付百姓。真是……」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小凤凰变身垂耳兔兔 歷史的画卷中,但凡有玄清门的领域张开的记录时,无一不是山海界出现大魔大妖的非常之况。而这些连绵不绝消耗修士精力的领域更是堪比最坚固的阵法,一次又一次守护了百姓与受伤的修士。 而这一次,本应该被守护的百姓,却被挡在了领域之外,也难怪人翠竹门长老感嘆不已。 仙女儿也忍不住跟着皱眉,心里有点不安。甩了甩酸涩的手腕儿,她瞅了眼那些淌着哈喇子撞『墙』的乱人,洁癖症发作忍不住撇嘴,「这样不行,老娘都不敢真的动手怕伤到人,真是不爽…也还好有音子的领域在。」不然这可怎么办,累都累死了。 斟酌半晌,仙女儿扭头瞅向玄音子:「你刚才似乎有话没有说完。」 玄音子点头,支撑领域的灵力不断从他指尖溢出,连带眼中一片水化为的坚冰:「…对,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张开领域看了下便明白了。你们看这些人,大部分上身健硕,五指或多或少都有茧子,下盘精瘦极稳,半天也撩不倒——是习武之人。」 翠竹门长老用下巴指了指那半边脸朝地,身形健壮的嬷嬷:「这也是?」 「……」玄音子翻了个白眼无fuck说,那边儿还有小孩子呢你怎么不问!都说了是大部分,大部分! 听话听明白么! 「等等,」凌辰找了个石头休息会儿,听了几耳朵倒是反应了过来。连忙操纵几个厉鬼出去对敌,你来我去打了半天发现这些被情绪控制的人确实非常灵活,还知道躲避攻击,「你的意思是说,越厉害的人或许越容易被感染?」 完全没有理智的人却知道躲避攻击,这说明他们都是有一定实战经验,身体已经自发形成了条件反射。也就侧面证明这些『乱人』,没一个简单货色。 至少都是武功不错的好手。 「嗯,武功不错,却并无修为护体。」终于理清楚前因后果,玄音子颔首沉思,阖眼向城中传讯。 第235页 灵识中的水滴标记骤然发亮,玄雅加速喝完碗中的萝蔔汤接收信息。仔细听完不再耽误,连忙起身向薛寒凌那一桌打报告:「小师叔,师尊传讯『武功愈精深者且控制甚多,换言之愈不凡者愈易受控,另修士,妖,魔有修为护体,暂无大碍』。」 但是修行不当的修士,妖,魔更容易感染。深知未来情况的薛寒凌默默补充另一种情况,小嘴一嘟嘴,小骨头落到了一旁摊好的纸上,抱好碗,这才道:「……那人间的帝国不给乱了套?」众所周知,除修真界外最不凡的那群人都集中在皇城之中,歷年守护国祚。 玄雅点头,拧眉沉思,他最担心的也是这件事。 小师叔上次出去时就已经出事了,很难想像如今的皇城会是如何,虽然定然有修士在皇城,可终究是防不胜防。 白清同翠珠对视一眼,做好了决定:「那就由我们去人间的皇室啰,放心我们定然悄悄处理不会让皇宫乱起来。而且百里仕和书诗认识我们,也方便行事。」 清城所在的国家,便是百里仕父亲领导的国家,山海界当之无愧的大国——千千。 虽然名字怪怪的,但可以说只要千千没有乱起来,其他的国家也就不会有事了。 薛寒凌不敢去问她们的『悄悄』是什么意思,眨了眼思考半晌只能点头。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如今整个山海界就只有三个半古神(翠珠只能算半个),派一位古神去人间核心的确是当务之急,这样至少可以保证短时间内不会大乱,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拜託你了。」薛寒凌正经抱拳,向白清表示谢意。 白清嘿嘿笑了两声,突然伸头过来在薛寒凌耳边说了什么,轻飘飘的两句,说完人就化作一道青烟,飘向了皇城所在的方向。 快到一旁的人猝不及防。 听完的薛寒凌却直接愣住了。 「找找你储物袋里的那个瓶子,或许有帮助。」 瓶子?薛寒凌又捏着勺子朝嘴里塞了一大口蛋炒饭,脸颊鼓鼓十分令人想上手去捏。直到咽下这口蛋炒饭,他的小脑袋瓜中突然灵光一现——灵海大会投射奖励时,自己确实获得了一个类似玉净瓶的瓶子! 哎呀,我怎么给忘记了!懒得纠结白清为什么会知道自个儿有瓶子,这小短腿儿的主人饭也不吃了,刺熘一个蹦跶翻下长凳,一边迈开小短腿跑一边哗啦一声,倒出了储物袋里的所有东西。 直到缓缓堆积成一座小山,众人仰头都还没反应过来,只有一地珠光宝气闪瞎眼。 「宝宝,做什么?」林深揉了揉闪到酸涩的眼睛,弯腰从宝物堆堆里扒拉出自家摔了个倒栽葱的小矮子,非常不解。 薛寒凌呸呸吐出嘴里的灵草,大声道:「我,我找一个瓶子!当时『它』给我的瓶子!」 他这话一说,其他人一脸茫然,林深倒是明白那东西是什么了,因为自己还拿出来看过…只是看不出个所以然就又丢了回去。只是没看出来这还是『它』给的东西? 『它』什么时候悄悄给了宝宝东西?林深心里怪怪的,又不知道如何说。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好傢伙,这要怎么找?」魅魔粉色的眼睛都被宝物反射的光闪成金色了——薛宝宝的储物袋里到底有多少宝物啊,噫,那怎么还有个拨浪鼓。 不会这小东西从小到大所有收集的小玩意儿都在储物袋里吧…… 不得不说魅魔猜对了很大一半,薛寒凌本人相当恋旧,且受尽玄清门人宠爱。久而久之,各前辈后辈给的小玩意儿越来越多,薛寒凌也就越来越懒得收拾。经年累月,各种生活用品和宝物在他的宝贝储物袋中各占一半『江山』,除了灵石衣裳,基本上乱七八糟连他自己这个主人都不知道哪里有些什么,又堆了些什么。 薛寒凌被众人揶揄的眼神看到脸蛋红红,哎呀,这不是太多了收拾不过来,干脆就一起堆上去了嘛……才不是自己没收拾! 瞧见小傢伙越嘟越高的嘴,林深咧嘴十分识趣,稳稳噹噹放下害羞的小宝宝,率先扒拉进『小山』,一个一个翻找打量:「是一个白瓷的『玉净瓶』,里面有水但是倒不出来。小心一些法器,莫要暴力摔弄,它们会搞事情的。」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说起来,这个玉净瓶还是自己随手乱扔才会找不见的,林深翻找地更仔细了。 众人不约而同再次看向颔首看不见脸蛋的薛寒凌——宝宝,你的储物袋里真是什么都有啊。 「略!」朝众人吐了吐舌头,薛寒凌捲起袖子自己也爬进『小山』寻找那瓶子。 一刻钟后,众人唉声嘆气,终于明白了林深那句话的意思。 尤其坐地上试图用灵识寻找瓶子的魅魔,在经歷第三次长出猫耳猫尾巴后,终于捂着一张猫脸,忍不住崩溃了:「天哪,修真界到底是有多闲,怎么连变身器这种奇形怪状的东西都有人做。」 变身器,顾名思义,但凡有灵力介入,便会使灵力主人短暂变化为变身器中铭刻设定的物种——一般都由主人自己选择物种,可薛寒凌的变身器一直短路,变身效果随机。 而这种小法器向来鸡肋,魅魔还以为它早已消失在歷史的长河中无处可寻。 小凤凰脸蛋红红,捏着从宝物堆堆里摸出来的布娃娃不肯放,「这是师尊的恶趣味啦……」 第236页 被cue的玄之子笑歪了嘴。 当时幼年的薛寒凌回到玄清门不过两月,就被师尊师兄师叔等等长辈投餵到脸蛋圆圆,笑起来跟个年画娃娃似的可爱,偏偏脾气又好怎么揉搓都不生气。这下喜爱小可爱,还十分清闲的掌门玄之子忍不住了,终于在某天突发奇想,做了个糅合印象中所有小可爱的变身器。 随后薛寒凌被恶趣味师尊安排得明明白白,每天造成总是顶着猫猫狗狗等等小动物的耳朵尾巴去上课。那些耳朵尾巴又同主人的心意相通,但凡小凤凰心情有所变化就会跟着做出反应,一会儿晃晃一会儿飞机耳,简直不知萌杀了多少师兄师姐和夫子。 林深不动声色捞过变身器,放到薛寒凌的面前。 「宝宝,来一个呗。」深知玄之子审美优秀的林深做好了打算,笑的一脸深意。 宝宝如今是小朋友的身体,盯上耳朵尾巴一定非常合适! 「嗝~」被他阳光帅气的脸蛋煞到,小凤凰呆呆愣了几秒,因情绪波动而产生的灵力外溢,变身器顿时闪烁白光,自作主张给小凤凰套上了耳朵尾巴。 奶白色的长耳垂落,十分蓬松毛茸茸,耳朵内侧粉粉嫩嫩,此时正羞怯挡住小凤凰红红的腮帮子。雪团团自尾椎骨悄然冒出,上下左右晃动,彰显主人不凡的心情——薛寒凌竟然变成了一只奶白的垂耳兔! 玄之子眼睛亮亮,哎呀,这回是垂耳兔~ 第一百五十七章 咸鱼翻身 不过说起来,给薛寒凌的变身器失控还是自己的锅——炼制变身器时忘记控制火候,也想要将所有自己认为可爱的物种都铭刻入基底素材,所以一时没注意铭刻的符文越来越多,最后制作完成时,爆炸冒烟显示超载直接短路了。 可炼制变身器的素材就只有这一份,其他的素材早已消失在歷史的洪流。玄之子难得手足无措,只好输入灵力自己试了试——还好能用,也幸好变身器铭刻的都是山海界公认好看的物种…冒似那时自己打了个盹儿,还将西大陆的精灵,小龙蝠什么的一齐铭刻了上去。 林深不动声色藏好了变身器,决定待一切结束后天天都让自家崽崽试试,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哈喇子悄悄流淌,这多有情趣啊~ 半晌,小垂耳兔宝宝的一边耳朵向后张开,冰蓝色的眸怯怯打量周围一切。所有人都看着他笑,很友好的那种。薛寒凌拍拍胸口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就没事了,自己有几次顶着精灵翅膀去上课耳朵都差点被挠没。 因为精灵的耳朵是尖尖长长的么,耳朵尖尖还红红的看起来娇俏又可爱…… 于是所有人都逗他,力求逗得耳朵红红再扑上去揉搓。 一旁的浮恩也很想融入这欢快的氛围中,装模作样伸手从『小山』掏出个红色的果实,水润滚圆,散发的香气令人口齿生津:「宝宝,这又是什么?」 万一是炼实可就好了~浮恩很期待小崽崽朝自己扑过来。 但是他忘记了,小凤凰贪吃是不会留下哪怕一颗炼实~ 薛寒凌顶着长耳朵一脸茫然应他,纳闷应他是开胃的山楂果,裹上糖浆酸酸甜甜特别好吃——不过叔叔你怎么也叫我宝宝啊? 叔叔?浮恩心中微妙,面上眉眼微弯,颇为严肃的面容温柔许多,他一把捞起努力仰头瞅他的小凤凰,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因为你是我和之子的宝宝啊。」 林深收回偷听的灵识,嘴角无意识抽搐两下。 看来真是宝宝师尊的情债,只是没想到会是冥王……明明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 一生一灭,阴阳相隔,又怎么会凑到一起。 薛寒凌扭头瞅了眼哼哧哼哧翻找『小山』的玄之子,凑近浮恩的耳边小小声:「你是师尊的男朋友吗?」 「不是,」浮恩轻轻捏怀中宝宝的脸蛋,这回是轻轻的没有捏红,回应的话同样小小声:「我是他的丈夫,而你是我们的孩子。」 孩子?小凤凰歪头,毛耳朵也跟着抖了两下,可我是一只小凤凰啊~你们俩一人为人一人为鬼,怎样也生不出凤凰蛋蛋的。 读懂他懵懂双眸的疑虑,浮恩也学着小凤凰的动作凑近他的毛耳朵,小声道:「没关系,我和之子都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毕竟你这么可爱,又听话,对吧?」 这话倒是没错~被哄得开开心心的小凤凰哼哼唧唧两下放心了,这才让自己新得来的便宜老爹放自己下来,迈开小短腿儿风风火火跑到玄之子身边,弯腰一起刨『小山』。 两人安安静静刨了好一会儿,众人眼中他们就连动作都是如出一辙,林深嘆气低头,父亲带儿子的既视感。 一点儿也不违和。 「师尊,你明明听到我们说话了~」小凤凰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对此很是肯定,虽然自己是对浮恩说的悄悄话,可那样毫不遮掩的悄悄话,又怎么能瞒得住山海界最优秀的修士呢。 又不是灵识对话,双方加密。薛寒凌戳戳他的师尊可怜巴巴,师尊,您好歹给个回应呗,宝宝害怕啦。 被小崽子当做面团儿戳了好半天,玄之子烦的不行终于嘆了口气扭头,挠挠小宝宝的下巴,「你都没否认他说的话,我还能说什么呢?」原本锋利时常冷冽的眼此刻微弯如月,看起来心情着实不错。 噫~薛寒凌嘿嘿傻笑:「那师尊也是我的父亲吗……」 第237页 话还未说完,他勐然颔首,甩着两大耳朵努力刨,只是那堆宝物被他刨得乱七八糟,如同此刻隐隐约约,还未落下的心虚傻笑。 其实他只是我的师尊,那样就已经足够了,不能再要求更多。可尽管如此,许久没有得到回答的小凤凰唇角下撇,多少有些失落,头顶那两根因为变身器而化作呆毛的凤翎都跟着耷拉下来。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从未想过的一句话冒出心头,虽说玄清门并不介意人世间的规矩,可薛寒凌还是悄悄贊同了这样的说法。 人间是因为人们活得太短,可修真界每一个修士的生命都是岁月悠长。 玄之子突然抱住了他,很紧很紧,仿佛能从拥抱的对象身上汲取力量。而一天之内得到几个拥抱的小凤凰甩了甩被夹住的长耳朵,愣愣埋首回抱。 此刻的师尊竟然有些脆弱。所以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师尊要睡那么久,为什么直到自己死去的那一天,他都再也没有出现? 为什么放着山海界不管? 原本的薛寒凌并不想纠结这些过往的问题,但此时此刻,却莫名想要知道真相。 可惜只有我一人能涅槃回来,师尊他们还是此世之人,问题得不到任何解答……虽然有这样的想法,薛寒凌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有点别扭。 但凡只要他再多想一点,就能抓住林深的把柄,可惜这小东西此刻注意力全在自家师尊身上,完全没有抓住那一闪而过的灵感的想法。 ……比如,为何林深一来便选了自己,还有那颗早有准备的火灵珠。顺着这线索想下去,得到某人重生的结论,许许多多无法解释的迹象就都能得到解释。 也许还不到时候吧,刚醒来的『它』悄悄驱使风力,将藏的严严实实的瓶子薅了出来,再用风拖着小心翼翼定『小山』的皮面上,顺便还加固了变身器带来的效果。 有些眼睛,时刻在暗处盯着呢。 守序者一族为了找寻那只凤凰的踪迹,派遣了族中最精锐的一队小兵前往清城——反正山海界哪里都乱,这就是他们最好的掩护,小队的行动也就理所当然。 「族长,」守序者悄悄背过身,手上动作不停,特殊的秘法却已经被启动了,传递消息很简单:「我们没有找到那只凤凰,他可能不在这里。」 上一为见到凤凰的守序者已经灰飞烟灭,而他到最后也只是磕磕绊绊说凤凰来自玄清门,还未说完就咽气毙命。所以这次的他们纯粹就是来碰运气,说不定运气好,就能碰到那只死凤凰了呢? 凤凰都该死,若是留着它们,它们迟早有一天又要焚烧世间。如此执念,始终贯彻每一位固守一地的守序者一生。 不过看来他们两兄弟的运气并不好…来了好几天都没有碰到凤凰,倒是寒凌上仙变成了个小崽子还挺值得惊讶。 「他们在找什么?」得知薛寒凌他们在『小山』中寻找什么东西,刚还放松警惕的守序者立马提高了警惕,询问清城小兵。 清城小兵悄悄扭头打量两眼便扭回头阖眼休息,那堆『小山』实在伤眼睛,所以完全没有当作一回事:「不知道,好像是薛寒凌想要什么东西,这才将储物袋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一起找。」 如今这种情况,还玩乐一般找东西?清城小兵都觉得他们实在玩物丧志。 「啧,」听闻他略带鄙夷的发言,另一边的守序者也跟着放松了警惕,摊下身翘上二郎腿,跟个大爷似的:「那就别管了,之前就听说他们宠薛寒凌宠得跟个宝贝似的,如今看来真不假……这样也好,引起来玄清门还真是群没脑子的,果然安逸太久了么…这下方便我们行动。」 「嗯。」刚来清城,从未接受毒打的小兵答应了这话,竟然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组织还有什么吩咐?」 毕竟是山海界大乱都还在举办宴会的玄清门,确实没必要为他们花费太多心思。 另一边的守序者抠了抠指甲,从抽屉里摸出锉刀一边挫指甲,一边散漫告诉他没什么吩咐,只需要盯紧玄清门的人就行,最好尽快找出凤凰的人选,他们才好派负责暗杀的守序者动手。 不过找不到也没有关系,反正他们的时间多的很。 「真的没关系?」不同于他们全都缩在那座城中,前来清城的守序者早就感觉到了山海界如今的暗潮涌动…仿佛一切的不对劲,都来自那次上天京之神降临后,「清城人都已经被那奇异病症感染,如果真的出事……」我们坐视不管不就成了袖手旁观之人? 有时候,袖手旁观=助纣为虐。清城小兵唇角线条僵硬,等待上级的回覆。 「怕什么?」守序者没读懂他的犹豫,却嗤笑他的优柔寡断,「我们又不会被污染。做好你本分的工作吧,嗯?」语气暗含威胁,显然不想要小兵多想。 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明里明外,无非都是这样的威胁。 第一百五十八章 曦夕:我到底好久能醒来? 「是……」清城小兵颔首接下所有的命令,随后在对面嗤笑一声后挂掉了秘法通讯。只是这之后他的手无言攥紧,双目怔怔彰显此刻心绪的不平静——听闻玄清门的峰主,和其他门派的前辈如今都已分散城外,着手处理尚未恢復神智之人了。所以已经如此严峻的事态下,他们真的要对凤凰下手? 第238页 这世间的仅存的凤凰早就不知躲在哪处,遍寻不得,族中的凤羽也所剩不多,无法燃烧整个山海界的阴霾。而现如今唯一能源源不断驱散这头顶乌云的,恰恰就是这群凤凰。应该说,是凤凰被『它』赋予的凤凰真火。 凤凰真火产于凤凰一族绚丽流彩的尾羽,是它们修为的象徵。而传言中凤凰齐飞时,尾羽甚至能燃烧整片天空,这也并非只是一个传言。 此间唯一拥有凤凰真火的,就只有这只被他们追杀的凤凰。 攥紧口袋里的储物袋,守序者生平第一次对族中的祖训产生了怀疑。 他凝视地面继续手上的动作,心中思绪不停。 既然祖训的目的是为了守护山海界,为什么又要杀死唯一一只身负凤凰真火的凤凰? 杀死凤凰,真的就能守护山海界了吗? 一边儿的『小山』中,薛寒凌撅着屁股『游来游去』试图寻找玉净瓶,早不知何时爬到了『山腰』。就在行动间,不知哪个瓶子里的调料不小心被他踹翻了,甜粉漫天飞舞,又甜又多,呛得这小东西甩着脑袋喷嚏打个不停,差点儿没从半山腰圆润滚下来。 空中的粉蓝颗粒上下漂浮,汲取水分悄悄膨胀,顷刻间抽丝汇聚成一片粉蓝云雾,十分梦幻。这奇异的粉末是修真界特有躲地甜树果磨成的粉末,加入饭菜中很甜很香,修真界许多好吃食的修士都喜欢加在没什么味道又不能烹饪的灵食中,满足口腹之慾,所以修士几乎人手一瓶。可若是单独倒出来,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就很奇葩了。 甜树果粉会慢慢吸水膨胀,最后爆炸化作漫天漂亮的棉花糖,扯一绺放嘴里十分清甜可口——但就是不太好清理,只能叫人来吃光光。 一小瓶甜树果粉,就能膨胀蔓延数平方米的棉花糖!魅魔饶有兴味接住半空中落下来的粉蓝棉花糰子嗅了嗅,鼻翼边全是清甜的香味,咽了下口水忍不住塞嘴里,砸吧砸吧嘴,艾玛真香。 修真界的人可真会过日子。 还以为甜粉早就吃完了呢,薛寒凌一路嚼吧嚼吧梦幻的棉花糖,顺路在『半山腰』找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玉净瓶。 「找到了!」他向下边使劲挥手,翻身一个屁股墩儿,滑滑滑梯一样滑了下来。 空气中满是童趣的香甜。 「就是这个瓶子?」魅魔不知何时扒拉出一大篮棉花糖,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投餵自己和身边的人,嘴巴就没有停过。此刻薛寒凌猝不及防被塞了一朵棉花糖,只能递过瓶子点头如捣蒜。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白清不说我都快忘记了! 魅魔把篮子递给他,两腮鼓鼓揭开瓶口看了看,里边儿都是些诸如清水的液体,又晃了晃,好吧,确实和清水没什么两样。那就只剩下一个方法了,魅魔粉色的眼眯了起来,手上轻抖瓶口,倒了两滴出来。舌头一舔,寡淡无味,和它的相貌如出一辙,白开水没什么特别的味儿。 「这不就是普通的凉白开么。」魅魔砸吧砸吧嘴觉得还是棉花糖好吃,转手递给一旁皱眉良久的曦和,指望这位在场唯一的古神能有什么别的见解。 曦和接过,但瓶中的液体并非魅魔所言的透明,而是如同夜空浅金月光凝聚的浓浆。 帝流浆。 「是帝流浆。」倾倒出瓶口,不同于透明水珠沾湿指尖的魅魔,这些液体到了他的手上,金色的烟雾瀰漫,散去后转化为金色的小石头,周身散出浓如雾气的灵气。曦和眼一凛,道,「……可以用做唤醒古神。」 也只有如此庞大的灵气,才能代替生命的力量令古神自沉睡中甦醒。 「呸呸!」闻言后魅魔棉花糖也不吃了,自己吞噬了天地间最精纯的灵气,这若是承受不住身体会爆炸的!她扒拉自己的喉咙,就差没扣着嗓子眼吐出那两滴帝流浆了,可帝流浆早已入喉化为灵力流向四肢百骸,再无法取出。 虽然被灵气滋润身体确实舒服,可鬼知道吃了会不会被灵气撑到爆炸啊,魅魔瞪大眼珠子满脸写着『救命』。曦和被她可怜巴巴的眼神盯到嵴背发凉,这才仔细说明没关系,被吃进去的帝流浆会直接化做灵气。 生怕魅魔继续用这样诡异的眼神看他,简直和曦夕有求于他的眼神一模一样。 当然,若是曦夕有求于他的事都是小事那倒也无可厚非,可每次都去招惹些惹不起的傢伙是怎么一回事儿?!四十九位古神中,除了她自己就没有曦夕没招惹过的! 曦和脸很黑,魅魔听完解释嗫嚅嘴唇也不敢说话,但心中好歹觉得舒服了点儿,并且举爪发誓以后再也不乱吃不知道来歷的东西了。 这一次运气好,可下一次就不一定了啊。魅魔打了个哆嗦,深觉那人教她辨别植物的方法有误——万一真把她吃死了怎么办?!这不就随了那傢伙的意了吗! 老娘才不干呢!魅魔咬牙,那许久不愿意想起来的容颜,竟然早就在自己的记忆中模煳了。 这是一件好事啊…但心中隐约的惆怅还是如同雾瘴无法散去。魅魔颔首嘆了口气,昭颜玉啊昭颜玉,你可给自己争口气吧,何必念念不忘,因为绝无迴响。 薛寒凌闻言放下了心,总觉如芒在背。转身打量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某神识,这一下不要紧,可把人给吓得蹦了起来。 原来那神识早不如从前大家闺秀般娴静优雅的形象,此时的曦夕,犹如看见大棒骨的饿狗子,嘴角的哈喇子一滴一滴飞流直下,就连那双空洞的眼睛中也多了炽热——想来是感觉到了帝流浆无比精纯的灵气,这才对着瓶子口水哗哗流不停。 第239页 反应过来的薛寒凌觉得曦夕此刻…莫名有点丢人。 但也率真的可爱。 「怎么了?」林深接住一蹦三尺高直接蹦上自己怀抱的小凤凰,揉揉兔尾巴温声询问。 薛寒凌被揉的很舒服,揉揉屁股,扭身回去环紧林深的脖颈,「曦夕刚盯着那瓶子流口水么,这前后反差…稍微有点懵。」我还以为她当真是个安静温柔的姑娘呢。 不过这样好像也并不意外?见识过白清行事的古灵精怪,和翠珠时不时诡异的沉默,薛寒凌自诩自个儿早就已经习惯这样的反差了。 也许女神真的就都是这样的性格吧,其实还挺活泼的…… 「需要多少帝流浆才能唤醒一位古神?」玄之子挥手收好『小山』进储物袋,转手交给了还有一只手空着的林深,「换一句话说,帝流浆能唤醒所有沉睡的古神?」 总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玄之子这一问,直接问到了曦和没有考虑过的细节之上。 薛寒凌闻言冥思苦想,不久终于发现其中的亮点。师尊这话没错,因为白清走前也只是说了『或许会有帮助』而已,也就是说,帝流浆或许不能唤醒所有古神。 「……你们说的没错,」曦和将瓶口倾斜,帝流浆缓缓流淌,随即化为金色的石块。阖眼,曦和仔细感受其中的灵气…由帝流浆散发的灵气虽然馥郁芬芳,却隐隐有所桎梏,「这灵气虽然浓郁,估摸也只有曦夕和我,还有其他几位自然神能够承受。若是换上其他神…根本行不通。」 因为这本就是自然诞生的灵气,蕴含五行之力,可对于轮迴司的鬼神以及魔域的魔神来说,终究是鸡肋,能温养他们的经脉,却并不能成为修行的利器。 修炼的基底都不同。 「那就先唤醒曦夕么。」薛寒凌忍不住发声,当务之急也并非唤醒古神,而是处理好眼下的事物——既然暂时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一口也不能吃成个胖子,那么久从局部慢慢瓦解吧,「其他的神我们可以之后再想办法…可是百姓,等不了那么久。」 曦和收回瓶子:「你说得对。」 浮恩缓缓从后方走了出来,手上抓着一团不时狂啸的黑色长条物体。 仔细一看,长条物体肖似蛇形,扭动的身躯时不时溃散诡谲的黑雾,给人一种滑熘熘且不详的既视感,令人作呕。玄之子下意识退后几步,眼角都在抽搐。 莫挨劳资! 读懂他眼瞳中的拒绝,浮恩也不觉得受伤,他咳了咳,解释道:「这是我刚才在百姓身上逮到的…看起来就是那污秽结晶化为的怪物,但我杀不死它。」 曦和点头,他们的确杀不死这些怪物,只能捉住,抑或是用牢笼使其困顿。 玄之子不动声色干呕两下,随即召唤出一直被关押在储物袋中的黑气,道:「喂!看看你的同类!怎么处理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有情人 光芒穿透眼皮,在一片黑暗中沉睡良久的黑气缓缓睁开了大眼,不同于黑蛇的丑陋,它看起来正常许多——黑乎乎的一团,不脏也不滑熘熘,至少看起来不会令人作呕。 这也是被凌霄关押太久的效果。 黑气激动到哼哧哼哧喘了两声,自个儿晃动身子躲开了玄之子就要杵它脸上的手,扯上链条飞窜黑蛇跟前。只扫视一下,它就能才想到前因后果了:「它可不是我的同类,这傢伙名为触蛇,是上面的结晶派下来查探消息的…呵,不过是连自己的思想都没有的怪物。」所以怎么配和我做同类! 玄之子瞪它一眼,我有问你这个吗?! 黑气怂了,它可不是怕玄之子,主要还是怕玄之子身旁的那个男人。 男人正捏着触蛇当绳子玩儿,动作之恣意随和,一会儿扭成蝴蝶结一会儿又是诡异的绳结,完全没将那触蛇当作什么威胁——可这完完全全就是威胁啊!黑气逸散的黑雾更多了,这明摆着就是在告诉自己,如果自己不照他的话做,他就能把也玩成这副德行! 我可不想变成他脚上的蹴鞠! 「我能吞噬它。」黑气再不敢有别的心思,瞬间老老实实,深知此刻只能示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么。伸出两根触角搭上触蛇的身体,它挣扎了两下终究抵不过上位者的威胁,不过瞬息就化作丝线被吞噬殆尽。黑气打了个饱嗝,似乎黑了点,又似乎没什么变化,「触蛇难吃死了,全是情绪的杂质……呕。」 黑气最爱的食粮就是人们的恐惧和负面情绪,可这情绪的杂质夹杂许多其它有的没的,就像是人们做饭时的香料,做配料能烘托食物的美好,可真要下口,却能将人难受到自闭,再也吃不下饭。 例如生姜八角花椒什么的。触蛇就是这样的口味。 浮恩见有效果,挑眉不知想到了什么,刚准备靠近同样深思的玄之子,就被玄之子一个术法推远。 起码两米。 薛寒凌吐了吐舌头,扭头不忍再看——瞧瞧师尊嫌弃的,手都甩成那个样子了! 「莫挨劳资!」玄之子实在受不了那脏兮兮又黑漆漆的触蛇,仿佛现在都能从浮恩身上闻到那股腐朽的怪味儿,和滑熘熘诡异的触感。但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重,补充道:「抱歉,刚才那句话你当我没说……过来我给你洗洗爪子。下次别再用手去抓,那东西真的好脏。」 第240页 浮恩刚还委屈为什么自家老婆又一巴掌推远自己,听到这里瞬间恍然大悟。 唉,那黑蛇确实挺让人觉得噁心,不过自己在轮迴司做了太久的冥王,看遍了世间的丑陋轮迴,竟然一不小心忘记了这是山海界。 尤其是无论何时都是一身白衣的玄清门。浮恩美滋滋凑了过去,听着玄之子时不时的叮嘱还有手上无比温柔的动作,笑得如沐春风。 之子就是心软…… 「我们就用它来暂解困难好了,」替浮恩洗好爪子,玄之子又用自己的手帕给擦干净,狗链子颤动不停,他又下意识扯紧了狗链子,黑气被他扯得滚了好几圈,圆润滚到了薛寒凌跟前,「一会儿就让它来吞噬黑蛇,能吞多少是多少吧。我们去寻音子。」 薛寒凌点头,蹲下身戳了戳生无可恋阖眼的黑气,当然,非古神的身体碰不到黑气,它戳了半天还是只能感觉到空气的流动。 果然只有古神才能触碰到黑气啊…幸好有曦和给的『狗链子』拴紧它,不然他们还真的没有办法。 「你吞噬它们会有什么变化么?」薛寒凌总觉得不会那么简单,起身围着黑气转圈圈仔细打量,这傢伙吞噬了触蛇看起来确实…黑了点儿? 不过黑色就是黑色,一时半会儿还真分辨不出来有什么变化。 或许是自己看错了吧。 黑气看着薛寒凌背手离开后,这才敢睁眼翻了个白眼。变化么那当然是有的,如同厉鬼吞噬生人,亦或是比它弱小的鬼魂一样,它们吞噬触蛇也能壮大己身。等待吞噬达到一定质量后,就可以冲破上层的桎梏,成为盘据一方的『七情六慾』了。 可惜这里全是自己的克星,吞噬再多又有什么用呢?黑气垂头丧气,深觉自己当时的逞强就是一个不美丽的错误。 玄音子的领域张开许久丝毫不见削弱,众人休养生息总算恢復了体力,深知支撑领域需要大量精力,它们起身运动活动活动了僵硬的筋骨,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刚才休息时,他们你来我往商量好了战术,决定还是以攻为守比较好——总不能总是被动挨百姓的打吧,虽然百姓也造不成什么伤害,但这人海战术确实挺招人烦的。 玄音子见状收回了领域,但领域中的小水珠没有立刻溃散,而是融合灵力缓缓汇聚,最终凝成一片一片水滴子。 直指『乱人』。 尔后,『嗖』一声如暴雨梨花针飞射而出。 顿时,噼里啪啦的水滴子混乱了『乱人』的双眼,他们的视线模煳,只晓得嚎叫着挥手乱抓。 「谢了!」这一记混淆视听的攻击对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十分奏效!众人手中武器翻转,短短十几秒飞燕过境,放倒了第一批围住领域的『乱人』。 玄音子喘了几口粗气,剑花挽动,飞身加入了战局。 这些胡乱攻击的『乱人』,若是不及时发泄心中的暴戾情绪,是无法恢復正常的。所以就算他们打晕了一部分,终究治标不治本。 必须要古神才能彻底解决。 曦和率先赶到了战场,眼神凛冽。挥手间树叶飘落,飞花落叶皆成为锋利的暗器,轻易斩断了旁人所不能见的黑色丝线。被斩断黑色丝线的百姓嚎叫捂头摇晃,随即昏倒在地。 那些黑色丝线连接百姓的天灵盖,相信这就是令他们失去理智的罪恶根源。曦和抬头,似乎透过云层看到了一些修士百姓看不到的东西。 「怎么回事?」惊唿声中,玄音子率先回头,下一瞬,刚还冷冽严肃的表情温柔下来,又变成了那个玄清门温文尔雅,做事却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掌门。 他眼中的蓝色还未完全褪去,玄之子见状立马上前,输送了一部分灵力给他。 玄音子吐出压在心口的浊气,体内濒临枯竭的灵根被源源不断的灵力滋润,这才缓了过来,「谢谢师尊。」 玄之子摇头,别的人可能不知道支撑领域需要多大的灵力,自己可是清楚得很——这也是为何领域的只能由玄清门门人修行的原因,因为只有玄清门特殊的功法才能在短时间内汇聚天地的灵气,为己所用。 这也是玄清门独树一帜的原因。 「师兄……」薛寒凌靠上前,小脸的表情十分心疼,「你还好吧?」 他几乎能看见,重生前的玄音子,究竟是怎样死去的。 玄音子微笑,虽有些疲惫笑容却依旧熠熠生辉,半分风采不减。他一把收回佩剑,抱起敦实的小师弟薛寒凌,接下来为了证明自己并无大碍,还将其往上掂了掂。 薛寒凌顿时被他手臂掂得咯吱咯吱直笑。 「刚刚是什么情况?」仙女儿还没反应过来,他们都做好再打一架的准备了,怎么还没开始打这群傢伙就倒下了呢?就算有古神在,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解决了那么多的『乱人』吧? 瞧这遍地『横尸』,真是十分壮观了。 曦和摊开掌心,仙女儿眼中,那些无数看不见的黑线终于显形,悄无声息汇聚后凝成一团。 颇为不详。 「嗯……」玄之子带俩徒弟离远了些,捏着下巴吐槽:「看起来倒是比刚才那坨触蛇好多了。」至少不噁心。 「触蛇?」玄音子闻言又拧起了眉,顷刻间又被小凤凰用爪爪抚平:「师兄别担心…有爹…冥王在,已经处理好了。」 第241页 爹?什么爹?完全没有注意到重点的玄音子抬头,这次望见了那和曦和一样张开掌心收集黑线的男人,他五官锋利俊朗,一手背在身后,身着玄色的华服,颔首似笑非笑一看就不好惹。 「那是谁?」玄音子察觉到这位也是古神,凑到小凤凰耳边小小声询问,表情竟然难得警惕。 而玄之子早就凑过去不假辞色帮忙了,指使浮恩把黑线团成毛线球。两人背影伫立,一黑一白,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一威严一温和,竟然是说不出的般配。 难道师尊也要被抢走了吗?可恶!玄音子忍不住磨牙,吓到了周围几个还在休息的大佬,随后感嘆一声这才是玄清门该有的样子嘛,随后挪动脚步连忙退了两步,以免一会儿打起来血溅到身上…… 玄清门的春天终于要来了?思维发散,控制不住自己脑洞的玄音子笑地呲牙咧嘴,难看的要死。结果刚笑了没两秒,就被自家小师弟扯住脸颊使劲往两边拉,直接给拉成张大饼脸。 一点儿也不帅气,相反还有点丑。大佬们倒吸一口凉气,心中直唿活见鬼。 第一百六十章 小boss 「师兄,你别这样笑,怪吓人的……」薛寒凌蹙眉怕怕,两只爪爪扯完自家师兄的脸再安抚性拍了拍,趁玄音子还没反应过来,刺熘一声顺着滑熘熘的衣赏滑下去,三步做两步蹦跶上了林深的怀抱。 动作无比熟练,不知已经用了多少次。 嘻嘻,这样你就捏不到我的脸了,小凤凰回头,眼中胜利的喜悦跃跃欲试——以前刚入门时脸都要被师兄,师尊掐肿了,尤其是玄音子掐得最起劲! 「唉,」玄音子随手搓搓自己被扯了半天丝毫不见红的厚脸皮,搓回了原状,笑道:「你师兄这不是以为师尊的春天也来了嘛,你也有林深了,可怜我孤家寡人……」说着,他装作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 薛寒凌瞅了两眼眼眶红红的玄音子,闻言竟是有些愧疚,转眼一想,什么孤家寡人,师兄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 「可你不是有玄雅师侄吗?」所以哪里称得上孤家寡人了?薛寒凌并不太懂,但他觉得玄音子可能也不太懂。 此话一落,不仅是牢牢抱住小凤凰没出声的林深没憋住笑了出来,就连一旁看热闹的大佬们也跟着哈哈哈大笑出声。 特别是合欢教的仙女儿,她们合欢教如今以情爱为修炼根基,可以说个个都是情圣,因此早就看出这玄清门中的弯弯绕绕了——玄清门中多的是过于纯情的修士,自己心动的人就在身边,他们沉迷练武还以为是自己有了什么问题。最好笑的是,双方竟然都开不了窍。 『你们在说什么』眼中写满了迷茫的玄清门人蒙圈。 仙女儿再往后瞅了一眼,如今在场开了窍的玄清门人,恐怕就只有薛寒凌和那玄之子大佬吧,嗯…林深算半个,人家可都是魔君了。随即,她哈哈哈大笑不停,一只手指着猪肝红脸色的玄音子:「你个傻蛋,跟人家相处日日夜夜心也不明晰。关键是你那徒弟也是个傻的,你们是怎么忍住的啊……」 仙女儿再笑了两声抹掉眼泪,心说这也许就是初恋吧,懵懂而美好,不知情动不问未来,只求能静静待在那个人身旁。 玄之子听完也觉得有点好笑,虽然他也没看出来那两人有情,但还是觉得好笑。于是只能靠在浮恩的嵴背身子抖个不停,浮恩难得见他如此开心,自罚软了腰让他靠的舒服些,自己则继续收集黑线。 薛寒凌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小脸茫然,爪爪紧紧攥着林深的手指,自己好像又犯错了? 「宝宝,你怎么知道他们俩是一对呢?」终于笑完,林深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揩揩眼角笑出来的泪珠,他还当薛寒凌如今完全开窍了,可又总觉得不会那般简单。 相处了这么久,林深还不知道玄清门的修士是个什么德行么,美其名曰顺其自然,实际上就是打死不开窍。瞧瞧重生前的薛寒凌,清雅高冷一点儿不似如今模样——谁能知道他的心思,还不是只能猜,而且猜出来多半还是错误的。 低头,小凤凰哼哼唧唧唇线都快扭动成波浪了。林深掂了掂,虽然高岭之花的寒凌上仙令人垂眸,可亲切友好的薛寒凌才更贴近人间。 只是,难为那么多因玄清门帅小伙多,想着拜入门中的姑娘和男孩儿了,他们也都曾想过漫长修炼岁月中有一人同自己共沐月光吧。可惜岁岁蹉跎,被玄清门门人『折磨』许久的他们,终究也沦为了同样的人。 一样的单身狗,一样死不悔改的玄清门修士,因为傻,是真的会传染的。 薛寒凌一脸懵:「白清告诉我的啊,她说这两人太有那种感觉了,虽然想不通那种感觉是什么,但总觉得她好像说的没错。」而且蒲苇小话本中的一对也是来自他们…… 因为他俩太像传说中欢喜冤家了嘛。 林深:「……」就说小凤凰不应该反应过来,不过倒是一点儿不意外会是白清呢。 玄音子挑眉,此刻更是连掐死白清的心都有了,心说为什么是自己和玄雅?是怎样的行为才会令她这样想,别说玄雅有多看不惯他这个师尊,就连他自己也从未想到这份子上! 不过……自己确实不太着道,想到玄雅被自己硬生生逼得严肃的脸,玄音子竟然些许内疚。 第242页 千里之外,白清脸朝天『啊切!啊切』打了个连环喷嚏,攥在手心的黑蛇都差点被她骤然放大的力道捏到口吐白沫。 「怎么了?」翠珠抓住俩想逃的黑蛇丢进特制的笼子里,很有责任感扭头询问。 虽然白清恢復正常后一点儿也不同从前的高高在上了,但自己好歹是她的神官,偶尔还是该体贴一下自己的上司。 白清擦了擦鼻子,嗓音闷闷的:「没事儿,应该是有人想我了。」 「……」想你?怎么,想打你吗?翠珠一脸无语+欲言又止,弯腰继续逮皇宫内时刻准备游走的黑蛇。 唉,就说皇宫不愧是世界上最干净的地方,也是最污浊的地方啊。 清城边界,随着曦和和浮恩掌心黑线卷的『黑线球』越来越大,天空中一直笼罩的阴霾都仿佛褪去不少,只是不知为何,本该穿透云层的阳光依旧灰濛濛的,不见天日。而被玄之子牵狗一样牵住的黑气眼巴巴瞅着那『黑线团』,那颗石子般的心竟然纠结又绝望。 这『黑线团』蕴含的负面情绪真的很强大,但是它真的很难吃。一想到那干柴般的口感和消不下去诡异怪味,黑气内心都快崩溃了,可只要又想到自己吃掉它后能变得强大,又觉得可以再试一试。 大不了闭眼一口吞下去,或许就不会那样难受了罢。 「想吃啊?」玄之子闲来无事,正巧手中的黑气一会儿溃散,一会儿又莫名聚拢,看得他百思不得其解。眼珠子转转结合浮恩他们正在做的事,玄之子有了些许思路,「别急,一会儿都是你的。」 黑气闻言更是崩溃,整个黑色糰子『啪唧』一声,流云般逸散,聚不拢了。 真的不想吃,可眼下这情况也不是它不吃就可以解决的。此时此刻,它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地位。 真就和狗子没有任何区别呗。 玄之子扯了扯狗链子,眼睁睁等着黑气聚拢才继续说:「虽然我不是古神,可这些黑线明显连着百姓的天灵盖,有东西操纵的样子…你说说,是不是还有更大的黑雾。」 黑气垂头丧气,这男子怎如此聪明?于是上下摇晃身子点头。 「那挺好的,」玄之子舔了舔上颚,眼里闪过些疯狂的意味,「一会儿让他们给你抓下来,你慢慢享受……」 浮恩闻言,两人如今心有灵犀,即使不交流也能知道想什么。玄之子是有办法了,也罢,老婆的小脑袋瓜可聪明,鬼谷那段时间时不时的小主意可是搞得自己焦头烂额呢。 收好一团『黑线团』,浮恩曦和一股脑将其丢给黑气,颔首听玄之子嘀嘀咕咕说了全部的计划。 给焉巴巴的黑气套了个隔音结界,浮恩闻言哭笑不得:「你是想培养一个能同上天京的黑雾势均力敌的结晶?就用它么?」 这想法倒是奇思妙想,如此一来势均力敌,也就等于他们自己手中也有了保障,更有甚者或许还能使伪神反水,这样所有的破事儿不就跟着迎刃而解了。 至于剩下的黑雾,让这团黑气暂时吞了不就行了。 这个小算盘倒是打得好,关键就看这团黑气听不听他们的话,浮恩瞅了两眼一直提不起劲的黑气,心中若有所思。 这团黑气有一些奇怪,可他也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奇怪——或许当时它能够被凌霄捉住,就已经很奇怪了吧。 玄之子揪紧链子将黑气拉了过来,黑气此时如同一滩死水半死不活,「它还算脑子比较聪明,一会儿将上面那几个弄下来,不就知道结果了,嗯?」 浮恩轻笑,老婆果然是将自己当作工具人使,但是没关系,谁叫自己纵着他呢? 颔首点头,一缕清风自浮恩脚下盘旋,转眼间将人送往了云层之上。 那里隐藏着由负面情绪凝结的结晶,时不时从云层中露出边边角角,夜郎自大以为自己从未被发现。 拨开身前清浅的云雾,浮恩总算窥见这庞然大物的全身。比起那些连凝结都做不到的黑雾,它却是遮天蔽日的一块——得亏它的本体半透明并不能遮挡阳光,不然今天整个清城,都会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结晶的本体为半透明的黑色,边角有许多正在生长中的晶体,有些甚至堪堪长了半截出来,像是被谁拦腰斩断一般,仅仅只是看上两眼便觉心绪不宁。 浮恩换了个方向继续打量,他作为古神自然不受任何影响。同时左手拇指食指擦过,『噼啪』一声,不同浑浊黑雾的玄色小闪电窜到结晶头上,噼里啪啦电了好半晌。 那是蕴含鬼气的精纯灵力。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小凤凰的千层套路 正在生长中的结晶小虽小,却十分的嫩,这一下被如同带刺细鞭的闪电上身,直接带着整体也惨叫不止。污浊的晶触因绵密不绝的疼痛噼天盖飞舞,云层只不过瞬息就被打散,天光大暗,照出上空狰狞的面孔。 「这什么玩意儿,好噁心……」魅魔忍不住弯腰干呕一声,喉间泛酸。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得跟块巨型腐肉的晶体,而且那东西身上还长有乌七八糟的触手。 简直令人sa 值狂掉。 曦和左眼抽了抽,撤掉结界连忙将『黑线团』抛给黑气,随即转身飞了上去——总不能留着人冥王一人对付那脏东西,而且那东西应该不止黑气说的那般简单。 黑气止不住打了个寒噤,做好心理准备张开深渊巨口,一口将抛过来的『黑线团』吞进了肚皮。 第243页 「怎么样?」薛寒凌实在不想再看半空中触目惊心的一幕,不知何时蹲在了它的旁边,正托着脸眼巴巴看它。 黑气差点儿被那一口噎住,缓了好半天才打了个嗝,而肚子里的翻江倒海,令它总是有一种吐出『黑线团』的欲望,「不好吃qaq。」 「……」薛寒凌上嘴唇碰下嘴唇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我没问你好不好吃啊,而且这东西一看就倒胃口! 黑气又瞅瞅上面惊天动的一团,知道自己还要解决那一团结晶,心都快碎了,「那是中层结晶…脑子不好用但是力量比你们给我的次级黑气好多了。如果你们能够捉到它给我的话,我就能吞噬它。」 变强总比受制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又多了一分,黑气那双铜铃眼大亮,说不定自己吃掉那东西后找着机会真的可以熘掉。 薛寒凌没理睬它的弯弯绕绕,却能听懂它言语中的崩溃,捂住心口说也是这样一回事,任谁吃不好吃的东西还得一直吃,那都得崩溃。可重点不是这个~眼珠子一转,小脑瓜也跟着转的飞快。 「你既然说它脑子不好使,可我看你还挺聪明的,你该不会是黑雾的左臂右膀吧。」小凤凰的语气天真幼稚,开玩笑一样。 黑气闻言差点儿没一口气上不来噎死自己,左臂右膀?左臂右膀!什么左臂右膀,自己没掐死那傢伙都算不错了! 虽然隐隐感觉到这笑嘻嘻的小崽子是想向它套话,黑气还是不服气想说就说:「我可不是它的左臂右膀!也许在它看来充其量就是一个小卒…不然我这么歷害,脑子又灵光,又怎么会这样早就被派下来做事儿!」还差点被宰了!黑气这话说的悲愤,其他人却愣是听出些自嘲的意味。 也是,仅凭这中层结晶躲在云层后就知道是个就傻大坨,哪里比得上脑子条理清晰还能说话的黑气。 但显然说这话的你,脑子也没灵光到哪里去……薛寒凌忍住笑意没有吐槽,扭了扭身子继续套娃:「你们该不会真的有什么纠纷吧,而且你的石心好像不一样唉,上面那个那么大——」他天真烂漫张开了怀抱,比了个大大的姿势,「而你就那么一丢丢,怎么好说自己脑子灵光?」 黑气凝视他小爪爪比的『小虾米』,脑子也没灵光到哪里去的它哼哧哼哧喘起粗气,说话也是骂骂咧咧:「哼!它算什么,不过一介中层结晶,靠吸食负面情绪长身子,偏偏脑仁就沙粒那么大一个!你可知道什么叫做浓缩就是精华,我这颗石心才是超浓缩的负面情绪,若是放大堪称本源——!」 「哦~原来是这样~」薛寒凌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黑气顿时更来劲儿了,上嘴唇碰下嘴唇叭叭说个不停。 围观众人一言不发,眼珠子随地上两只你来我往的动静左转右转,瞧着他俩商业胡吹时不时抖落几个有用的线索,心里悄悄整理的同时感嘆不已。 一边整理一边憋住不敢笑出声,脸部的肌肉都快僵硬了。 谁能想到原来半天放不出来一个屁的薛寒凌,如今能大大咧咧蹲地上笑嘻嘻套话呢,而且捧脸演的有模有样,没什么破绽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连带黑气看起来都顺眼了不少。 时间转瞬即逝,黑气脑子再不灵光,此刻也反应过来自己底裤的颜色都被人扒出来了。顿时老神在在嘆了口气,懒得再隐瞒:「这样吧,我都招。我和它呢,哦就是那个放我下来的傢伙本是一对本源,也就是最早诞生的负面结晶。但那时意识迷茫,也就有互不相干谁也不招惹谁的意思。」 薛寒凌『嗯嗯』两声,找林深要了个小马扎坐下,听黑气讲那过去的故事。黑气翻了个白眼儿,继续说:「谁知有一天大量怨气上涌,其中又以我俩身体壮实吸收最多,自然而然就生出了完整的意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黑气这拥有自己意识的劲头倒是像极了动物化妖,拥有灵识的那一时。 「可我太懒了,没有去争去抢,只想要睡觉……它悄无声息壮大,等到我反应过来的那一天,那傢伙竟然将自己的触角伸到了我的身上!」黑气语气愈发怨愤,它本以为两人各占一方谁也不招惹谁最好,可谁知那傢伙胆子真的不小,「打斗中,不知为何我被它吸走了所有力量,如果不是这颗早已诞生的石心,我现在和头顶那一坨也没什么两样……」 「随后你们也知道的,它知道除不掉我留下我又是威胁,美其名曰让我下来探听情况,实际上就是想借他人之手置我于死地。」黑气垂头丧气,本以为同为本源,那傢伙下手不会那么重。换句话说,其他黑雾多少也会听一听自己的以见,可是那群黑雾全部被洗脑一般,认它做王! 薛寒凌眼中精光一闪:「谁能置你们于死地?」 黑气吶吶的,说自己也不清楚,又说古神只能抓住它们,却无法杀死它们拿它们没有办法。现在唯一能杀死结晶的方法就是吞噬,所以自己一直没有感觉到任何威胁。 可吞噬也仅仅是将别人的负面情绪加诸己身,黑气瞅瞅自己圆润的身体,心情颇为沉重。 怪不得这傢伙一点儿也不害死。薛寒凌听完找玄之子要过了狗链,拽住黑气往前扯了扯:「那么大一坨,要怎么对付?」 上空的浮恩支棱耳朵,他同这黑坨坨缠斗许久,一直都在被晶触攻击,却始终找不到一击必胜的方法。此时薛寒凌聪明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自己可不能辜负。 第244页 同时,心中也止不住的冒出疑虑,中层结晶尚且都有如此的力量,那么高层结晶又是如何,又或者是再往上呢?古神真的可以解决这一次的危机么? 黑气这是彻底打算反水了,抖毛一样抖身子,一团黑雾从他身体抖落,转眼飘飘忽忽上了天。 黑雾默不作声在中层结晶头顶一根晶簇画了个圈,消散。 「那里是中层结晶放气的地方…拔掉那个塞子,就能使其缩水了。」黑气声音闷闷的,也听不出心情是好还是不好。至于它为何反水,也是意料之外的结果。 薛寒凌放松了那根狗链子,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的目的这样简单就达到了。 「你没问题吧?」虽然临阵问敌人这个问题有点傻,但他还是不敢置信。 哪有敌人上赶着送人头的? 就因为如此,天上忙碌的两人也没有着急动手,如此简单得来的答案实在得要三思而后行,若是真的翻车,可就吃力不讨好了。 黑气嘆气不止,都被捉住了自己又怎敢大意。万一用它来做奇奇怪怪的实验怎么办?它可认识玄清门的喑年——何况是它们先不仁,那就不要怪自己不义! 「小孩儿你就别怀疑东怀疑西了,我这种情况也懒得陷害你们。至于你们信与不信,那是你们的事!」黑气愤怒转身,自顾自自闭,瞪着俩大眼检讨自己怎会混到这个局面。薛寒凌见状吐了吐舌头,默默牵着它走到一边去,抬头无奈望向天空。 我也没办法了,总之不管怎么样,没有危险的话你们就先试试吧。 浮恩同曦和对视一眼,曦和瞬间读懂冥王眼中深意,轻笑着虚晃一招提剑攻去。他这一招用了十成十的功力,空气甚至因为拿不可抵挡的力量瞬间连连爆炸,中层结晶唿啸一声,下意识用所有的晶触往曦和来的方向缠去。 果然是脑子不好使。浮恩漆黑的眼瞳中赤红上涌,就在曦和同晶触快要撞上时,一个瞬移到达了晶触的上方! 中层结晶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晶核被浮恩一把抓住,『咔擦』一声断裂。 断裂的结晶似乎再没有了力量,瞬间被浮恩碾做灰尘。此时的中层结晶也顾不上夺回自己的『塞子』,只晓得痛唿狂啸疯狂攻击四方。而它晶触因为全力的输出疯狂肆意的生长,缠绕间噼里啪啦,甚至传来划破空气的风声。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boss降临 中层结晶似乎再也无法支撑自己定在天空的身体,不自觉飞速下落。玄清门人见状双手合十,做剪诀张开自己的领域,守护他们后方昏迷的百姓和赖以生存的土地。 有些百姓原本就昏迷不醒,而有些百姓赶过来又被空气中传来的音爆声震晕。 头顶上的场景实在太过可怖,落下的中层结晶仿佛是天空张开的一张巨口,叫嚣着火焰想要吞噬眼前的一切。 是的,事到如今只有吞噬生命,它才能活下来。可难言的疯狂逐渐吞噬它仅存的意识,令它不住惨叫着,惨叫着某人的不公平。 你答应了的,你答应了的!只要我愿意——! 最后一声唿啸穿透苍穹,玄之子皱眉张开了自己的领域。冰粒此刻半空凝结,四周静寂无声。 天地雪白。 「看好大家,我们会想办法减缓它落下的速度!」浮恩曦和不断用神力减缓它的落速,薛寒凌见状召唤出圆胖小短剑澜苍,跟着玄之子张开了自己的领域。 如果玄之子的领域中满是细小的冰粒,那么薛寒凌便是肉眼可见的飞雪。 虽然如今的薛寒凌还是小孩子的身体,可身体的强度早因为凤凰本源的觉醒,和极寒之力无时无刻的改造而强了好几个度。此刻领域张开的一瞬间,空气中的温度再度骤降,却又因鹅毛大雪的降落可以忍受。尽管如此,地上躺着没有修为的百姓还是打了个喷嚏,哆哆嗦嗦被冻醒。 「冻!冻死了!」百姓都被冻得清鼻涕流淌不停,喷嚏连连,求生的本能令他们自发站起身向后跑,力求不给修士们添乱。 就连澜苍都因为无意识的冰凉换了个透明的蓝色,只是如今的它又短又胖,像是小朋友手中的玩具,一点儿也不严肃。 「哎呀,」凝视空中飞速降落的灵力之雪,薛寒凌都有点被自己如今的领域吓到了,「怎么会这样歷害……」 玄之子笑着看他,两人眸中如出一辙的冰蓝色异常动人:「宝宝,你体内的极寒之力看来已经被彻底收服了…这是一件好事,不要收回你的领域。」说罢,下巴朝百姓所在的方向点了点,示意他自己去看。 薛寒凌歪着脑袋纳闷回头,就见刚还躺了一地,神智不清的百姓约莫是屁股被冻到,刺熘一声跳了起来,捂住不知冻成几瓣的屁股朝后面跑得飞快。 而其他一言不发的大佬,更是吸着鼻涕做好了打一架的准备。 本来他们都快因为一瞬的安宁放松警惕,如今可好,一下就被冻清醒了。百姓更惨,被冻得跟飞鱼似的,鬼来了他们都没抛得这样快过。 玄雅感觉到空气中时不时飘溢而来的冰粒,抬头就见一片乌云坠落。恐怖的势头令人胆寒,他皱眉唤上一群弟子飞驰而来,就是打算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忙,因此也就一直候在后方静静等候。 这怪物未免也太恐怖了,遮天蔽日就算了,怎还在悄悄胀大?玄雅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看瘸了眼。 第245页 「玄雅。」薛寒凌的身体骤然被白光包裹,退去后化为成年体雪白神圣,却又因兔耳和兔尾巴亲切不少——就在那短暂的几秒钟,他突然长大了,是比以往更加不可直视的高冷。 众人见状忍不住发出惊嘆声,玄雅更是微微笑了起来。 小师叔的身体应当是恢復健康了,果然是小师叔,不论何时都是如此清雅动人。 可小师叔的表情怎会如此严肃? 「去将百姓和弟子们安置好,记住,要快,不可散乱。」话语落下,薛寒凌回头看了一眼,眼中的冰蓝色比星子还要亮——这是全力输出灵力的象徵。而他手中晶莹剔透,如同冰凌的澜苍晃动不停,声波盪出,引得半空中飞舞的鹅毛大雪瞬间滞停,天地静寂,时间仿佛也为之静止。 但玄雅知道,时间并未为之停止,因为半空中那怪物坠落得速度丝毫不见减慢。唇角依旧带笑,却无比僵硬,恍然间玄雅瞳孔突然放大,意识到了什么。尔后飞速转身,挥手有条不紊指引玄清门众人维持领域的同时,带上看热闹的百姓往后疾退。 百姓们也从骤然诡异的氛围中感应到不安,一步一步老老实实跟随修士往后退。 他们明白,这时不能乱。 林深凛眼幻化出魔之本相,修长身姿始终伫立薛寒凌的身旁。玄雅回头再看了一眼,停滞的空间中只留下了那些伟岸的背影,他们的衣裳染上白雪,一片白衣雪立,至死不倒。恍惚间,似乎也曾经有这样的一幕闪烁在遥远的记忆之中。 转瞬即逝,甚不明晰,几乎让玄雅觉得那只是梦的碎片。 为何如此?原来是刚才玄之子说完话后,一直有不祥预感的黑气莫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停止了自闭,它不顾那条困在自己身上的狗链,『嗖』一下拖着薛寒凌就要跑:「快走!!!那不是中层结晶,那是高层结晶,高层结晶体内设置了自爆的阵法!你们挡不住的!!!」 天空中的阴影越来越大,黑气反应了好久才注意到有哪里不对——中层结晶不能直接吸收负面情绪,只有更高级的结晶才能做到,所以它们的身躯会越来越大,直至撑至破裂。 也就是,自爆。 「自爆?!」听清的一瞬间,众人脸色铁青,他们都明白自爆是什么意思。见识过荒魔自爆的薛寒凌更是抿紧了唇,高速驱动了自身灵根处徘徊的那团极寒之力。 就在那一瞬间,极寒之力被生命之力和薛寒凌的执着撼动,顺从流向他的四肢百骸,再被他幻化而出。 极寒之力都化作了漫天的灵力之雪。 隐隐约约有感觉到危险的后方修士和百姓还在翘首以盼,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盛大的场景,一生也许就这一次,一生也只想有这一次。玄雅见状只能唤人将他们带得更远,强制也好,自愿也罢,只为不生变。 偌大的雪地空旷,薛寒凌道:「它是什么修为?」 知道这些傢伙决不后退,黑气唉声嘆气嚷嚷自己命不该绝,此刻听闻嘴快:「起码得是化神期。」 但凡身负修为的修士,妖,魔自爆,其威力将会因燃烧的生命以及毕生的修为上升一个阶层。也就是说,这团快要爆炸的结晶若是真的爆炸,会有合体期大能全力输出的威力,玄清门乃至整个山海界都会为之动盪。薛寒凌脸色青白,再次动手加速驱动灵根内的灵力,强行化空气中的灵气为灵力之雪,试图裹挟整个自爆的结晶。 如果不能阻止自爆,起码也要让它不要在地面爆炸。灵力之雪是最精纯的灵力,其中的极寒之力又以寒凉为主,当它包裹整个结晶,就如同大雪中被裹挟的荒魔,无法造成任何威胁。 玄之子见薛寒凌已是满头冷汗,连忙拉住薛寒凌的手,将自己体内的极寒之力传输到薛寒凌的体内,一边支撑他的全力化雪,一边道「林深。」 林深同其他魔看向他,眼中满是不可言喻的急切——他们如今不知要怎样才能帮上忙! 薛寒凌此时全心全力构造灵力之雪不能分心,因此安排布阵周遭,只能由他这个师尊来说:「一会儿也许会有黑雾攻击我们…你们注意守护周围的一切和城中百姓,必然不要让他们突破防线,我门要造灵力之雪冰封结晶爆炸的力量。」 满心担忧的魔们对视一眼,点头如捣蒜。 他们一定会保护好大家。 黑雾终究唿啸而来,果不其然就在玄之子薛寒凌阖眼全力输出后,分化出张牙舞爪的黑线对他们进行了攻击。漫天冰雪支撑化为一道灵力的网,阻挡了大部分想要攻击他们的黑线。可黑线极细,说得上是无孔不入,灵力之网终究是防不胜防,细小的黑线悄悄朝网的缝隙里钻,不一会儿,竟然真的给它们钻了进来。 林深试图攻击,但无论他怎样攻击都像锤在了空气之上——黑雾只能被之间携带的魔息打散,顷刻间又凝聚为黑色的线,努力扩大网中的缝隙,试图钻网而过。 这时大家才终于意识到,这些黑线再不同浮恩他们抓住的那些黑线,它们有一定的智慧,并不只会横冲直撞。 「……不应该啊。」黑气那头早没了狗链子的困扰,它拖着链子晃晃悠悠飘到网边,悄悄抓住一缕,二话不说往嘴里塞。 让它尝尝味儿,就能知道究竟是哪里不正常了。 嚼吧嚼吧,口中这一团黑线不似之前那几团黑线的味道令人作呕,相反,它滑熘熘的,像是广场上胡萝蔔汤里煮的粉条,香甜爽口。黑气嗦粉丝般嗦完了一根,扭头说出旁人耳中的惊世骇俗之语:「那傢伙也在这里。」 第246页 林深又击散一团黑气,闻言惊愕,手上攻击的动作却分毫不敢停歇:「那傢伙……领导它们的本源结晶?」 第一百六十三章 颓势 黑气上下摇晃,那气息确实是同自己一样的本源结晶——毕竟刚刚入喉的那一根黑线香甜可口,全无杂质,尽是精纯的负面能量。不仅补贴了自己因杂质过多而胀痛的胃,还令自己修为的桎梏竟然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除了本源结晶有这样的能力,黑气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了。 「等等,」林深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神奇的想法,这想法能令他们减轻许多负担,「你将自己的体型放大,一口吞了这些黑线,黑蛇。尽量争取更多的时间。」知道这傢伙被吞了大部分修为如今很是脆弱,林深的要求不高。 黑气先是半知半解点头,后来疑惑更深了,为什么要争取时间,林深想要做什么? 「我要唤醒曦夕,既然如今生命之力能够帮助宝宝…那说明,她的神力一样可以为他所用,这样就有了更多的灵力之雪……」他也就不会那么累。林深回头,灿金双眸中的薛寒凌脸色十分苍白,就连他身边的玄之子亦是如此,两人多半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再这样下去,待到两人的灵力枯竭,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黑气晃了晃身子张大嘴深吸一口气,憋住。不过几秒,它的身躯『砰砰砰』放大了好几百倍,就连那颗正中央的石心都胀大成为一块大如灯笼的晶石。 众人惊愕发现,原来黑气的那一块黑色石心,并非黑色,而是深邃如夜空的紫,莫名美的神秘。 「没想到你的心还挺好看,这哪里是什么石心啊……」根本就是一块星河入眼。魅魔凝望那一块漂亮的石心,粉色的双眸蹦出桃红小心心,那颗女子爱好亮晶晶小玩意儿的心怦怦直跳,写着这么大一块的水晶,都不知能做成几副首饰了。 被晃到一个不留神,猝不及防黑线甩了一鞭,魅魔躲闪不及,顿时头髮也散了,裸露在外的胳膊也被打的绯红。 混蛋!魅魔揉了揉胳膊,又气又疼,晶亮的眼泪在眼眶边边徘徊不止。可是那黑线他们碰也碰不到,打也打不死,这一架实在是前所未有的憋屈。月照见一根黑线又向她袭去,连忙将摺扇抛去,扇面接触到黑线那黑线便『砰』一声散开,可月照自己没了武器,只能被动挨了一旁守株待兔的黑线一下,「嘶……你这傢伙能不能长点心,战场上发愣找死么?!将你的幻境放出来,大家都快挡不住了!」 魅魔这才悠悠转醒,如今可不是讨论又出了什么好看首饰的时候。阖眼屏息凝神,手指翻转祭出了自己的天赋幻境。 身为魅魔,她的武力值或许并不高,可天赋幻境的力量却让敌人不能轻易忽视。这幻境欢好时是辅助情趣的工具,战斗时……就将会是精神攻击的利器,处在魅魔的幻境中,己方的力量将会得到小幅度的提升,而魅魔自己,则能灵活运用幻境,挥剑撒毒,无往不利。 没人能够逃脱魅魔的幻境,古往今来,魅魔不知用这个方法毒死了多少妄图伤害她的人。 包括那些假装好心接近的人,他们永堕心中的地狱,不死不生。 幻境中幻化出各种武器,黑线智商不高误以为真,只能连连碰壁,这下它们得不到攻击的方向也就自乱了阵脚。可下一瞬,上位者的思想却告诉它们,铺天盖地的攻击方式或许是更好的做法。 于是,刚刚才松了一口气的魔正面了新一轮密不透风的攻击! 「艹!这些傢伙怎么还变聪明了?!」挥动武器抵抗飞舞的黑线,月照难得失去冷静。本以为幻境能够阻挡它们一段时间,谁知不过几分钟直接破功。 魅魔见状,鼓起来的脸如同小孩子的皮球一般泄气。 「瓶子呢……」时间紧迫,林深伸手一边抵挡无处不在的黑线攻击,一边用灿金的双眸探照机一般快速扫视,可找了老半天也没有发现那个玉净瓶,终于,他看向薛寒凌身边那块空地,大声道:「曦夕,如果你在,就告诉我帝流浆的位置!」 帝流浆?!曦夕茫然的零散神识一顿,随即抬头望向了半空。 那股忘不了的香甜味道,在哥哥那里。 林深喊完后扭头四下张望,在场所有人只有薛寒凌能够看见曦夕,因此他也不知道曦夕究竟能不能听懂其中的意思。 万一没有听见,就只能硬着头皮找下去了。颇有一种憋屈的抓耳挠腮之感,林深胸腔中的戾气都快压制不住了——如果薛寒凌出什么事!他一定…… 半空一片乌云盖顶,浓郁的黑雾流云般席捲。不知何时,被黑雾笼罩之地却绽放出星子般的光芒,启明星闪闪发光,吸引林深的目光。 细长的瞳孔微缩,林深这才想起魅魔之前将玉净瓶抛给了曦和,而曦和,此时正在半空中试图降低结晶落地的速度。怪不得找不到!犬齿将下唇压出深深的凹痕,林深唤道:「有谁能去曦和那里要一下玉净瓶。」 黑线的智商见长,知道林深是这一群人中最强大的那一个。它们唿啸着大量聚集攻击林深,弄得林深更是防不胜防,黑袍都破了好几个洞——可黑线的量实在太大,哪怕林深承担了一部分众人行动还是受限,哪里有时间应他,手上攻击不停,侧面告诉林深他们暂时都没办法抽身。 第247页 这黑线源源不断,半天不见减少还越来越多?!众人望见又凝聚起来的那一大坨,心里都快气得呕血了。 「我去。」不知何时出现的男子立于半空之中,五官俊朗却透着颓丧,正是因为初五抑郁良久的岁寒。 「行!去找曦和要玉净瓶!」林深心中暴戾转化为热血越战越勇,同时战友的出现也令他气势大增,挥手指了指曦和所在的方向,随即魔息肆意氤氲不止,处处针对无孔不入的黑线。 魔永不退缩,死也是站着死。舔了舔犬齿,林深眼中的灿金流出两滴浓紫。 岁寒再不犹豫飞身而去,速度快到身后都拖出了一道绚丽的光。 半空中的两人压力渐大,曦和同浮恩只能不断掌心神力的输出,试图挽回颓势。他们抬头向上扫视一眼,很好,灵力之雪已经覆盖了结晶近三分之二的面积,就连那些手舞足蹈的晶触也因灵力之雪的寒凉无力了许多,跟着颓废了下来。 「我怎么觉得灵力之雪愈来愈慢了?」浮恩眼尖,再瞅了几眼终于发现哪里不太对劲——几分钟前的灵力之雪瞬息便能裹住一块晶簇,可现在得老半天才能裹上去一块。 该不会是宝宝他们!浮恩脸色一变,向薛寒凌他们所在的方向看去。 闻言,曦和也跟着脸色铁青:「宝宝还只是化神期的修为,哪怕有玄之子帮他,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一会儿炸开,这一片包括整个玄清门,都将会被夷为平地,寸草不生! 浮恩皱眉:「用帝流浆的灵气也不行?」 「嗯。」曦和摇头,「帝流浆本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转化…更何况还是如此大数量的帝流浆,这一下子全部灌下去,不论是谁恐怕直接就能因为那恐怖的灵力爆炸了。」 「二位。」岁寒杵在后面听了两句,又害怕时间耽搁太多坏了大事,出声打断,「我需要将帝流浆带回去。」 曦和回头,只见前两天还光彩照人的男子颓丧了许多,可眼中的光却愈发亮了,道:「他们要帝流浆做什么?」相信你亦听见我二人的对话了吧,既然知道帝流浆此时此刻帮不上忙,为何还要…… 岁寒靠近一点,伸手稳重道:「君上要唤醒花神曦夕。」 曦和闻言恍然大悟,如果曦夕醒过来,让属于生命的力量充斥薛寒凌本身,那么这一切就都有办法了! 可是唤醒曦夕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曦和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来人眼神坚毅,似乎一点儿不担心会有失败的可能性。曦和深吸一口气,也罢,在魔的字典里从未有过失败二字。 他们只会勇往直前。 「在我的袖子里,你自己找。」曦和两只手此刻都维持着输出灵力的手势,根本分不出来帮忙。岁寒眨了下眼飘到袖过旁,伸手摸进随风飘逸的大袖里仔细寻找。 曦和知道玉净瓶的重要性,自然也不会将玉净瓶放得太深,岁寒只一摸,就摸到了冰凉的瓶身。 「走了。」不再犹豫,摸到玉净瓶的岁寒拿出来让曦和确定后,甩身离去。 一道闪着光的长线向林深他们的方向飞驰而去,浮恩见状放松了心态,这时还有闲心说上两句话:「怪不得刚才你袖子在发光。」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曦和点头,对浮恩的话没什么别的表示,手掌翻转,加大了向即将爆炸的结晶输送的灵力。 结晶似乎真的在半空中顿了顿,尔后继续向下坠落,以大厦将倾的姿势,不可挽回。 第一百六十四章 勇气之歌 「这架势也不知道能不能彻底解决。」浮恩抬头,赤红双眸中那覆盖结晶的白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少,顿时忧愁又浮上心头,愁的他心头髮慌——结晶爆炸后自己多半没事,可老婆和孩子肉体凡胎,是真的扛不住自爆!更别说其他人了。 他们一家人这才刚见面,总不能就这样草草结束了吧! 想到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体内原本焉头焉脑的灵根抬起了头,仿佛涌出了源源不断的力量。原本其他人的死活他和曦和都不大在乎,可一想到下界有自己珍惜的人,便不得不倾尽全力了。浮恩学着曦和那样加大输入灵力,结晶掉落的速度有所减缓,但同时对于二人来说,输出灵力的压力也是成倍增长。 古神体内的灵力也并非源源不绝。 不远处,被修士们赶回城中的百姓只觉一片乌云盖顶,回头眼中曾碧空如洗的蓝天诡谲云涌,巨大的黑色肉山拖着无数碎片飞速坠落,其阴影不仅遮挡了阳光,也阻隔了飞雪。 这…来不及瞳孔地震,他们都知道,若是任由这黑色肉山落地,整个清城都保不住!而且不停的飞雪是寒凌上仙的标志,结合周围修士的反应,事情应当远远不如想的那么简单!百姓抿紧了唇,第一次对清城的未来产生了疑惑。 清城,真的还能活下来么?而且不久前从外地逃过来的人那么多…世界真的大乱了! 不,我们不愿离开,也不能离开。百姓们攥紧了拳头,哪怕这座城支离破碎,不復过往荣光,可只要他们还在这里,这里就永远都是清城,永远都是玄清门脚下皑皑白雪下,一片不被污染的净土!百姓们众志成城,怀抱一腔热血回到自家举起了武器和农具,冲到了玄雅及一部分正在忙碌的修士面前:「仙人,如今有我们能做的事情么?」 第248页 他们都是最普通的百姓,或许不如修士们的挥手间星海挪移,也不如魔们的嗤笑间天崩地裂……他们甚至连最弱小的妖精都不如。可力量虽小,汇聚却能令山海变色。 所以四界从未有人轻视他们。 玄雅皱眉手上捏着各类灵识标记忙的要死,他需要通过这些拓印的灵识向外传递消息,同时也需要安排周围的修士带领百姓到安全的地洞去。此时听见百姓们的声音,蓦然抬头,对上一双双清澈有力的棕黑色双眼。 原本那句『不用了,你们躲好就是最大的帮助』卡在了喉咙口,怎么也出不来。玄雅明白,如果此时此刻不派给百姓们任务,他们哪怕坐在自己家院子里也是茶不思饭不想。皱起的眉松了些,倒不如给他们派遣一些简单的任务,定人心的同时也能维持清城正常的运转。 清了清说到干哑的嗓子,玄雅上下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听他说:「诸位,今遭山海界巨变,可惜已走向不好的方向。纵观天下,已然不是清城一方巨变——但我需要大家明白,清城会是整场战役中最主要的战场,各位将要面对的,也几乎是连我们也束手无策的敌人。即使如此,你们也愿意协助玄清门,以及在场所有的修士么?」 百姓们捏紧武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似乎有几分得知真相后的惊疑,却没有半分害怕。半晌,不知是谁举起了手,大喊了一声「我愿意」。尔后,答应的声音此起彼伏,汇聚成为一片勇气的海。 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当在场所有人心中的勇气熊熊燃烧时,也必将为局势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氤氲的雾悄悄从在场所有人的心窍浮现,化为一道道无形的丝线冲上云霄,瞬间向四周扩散。它们被光线渲染成七彩,金色的,红色的…皆是各个属性最精纯的灵力。 身处劣势的天秤悄然倾斜,刚甦醒的『它』终于上扬了嘴角。 好累啊,好累啊。即便如此,『它』还是努力睁大了双眼,观察下界的一切情况——天地间的事『它』本不能再插手,奈何人林深用神格交换了时间回溯的机会,偏偏近百分之一的成功率还真就成功了。于是当一切回到最初的起点,蝴蝶的翅膀扇动巨变的风暴,许多未解的遗憾迎刃而解,而美好的世界依旧美好。 不改自己创造它的当年,殷切的祝愿。 林深伸手接过了玉净瓶,眉目终于不再紧张蹙前。匆匆揭开瓶口的木塞扔到一边,他让岁寒和身处正中的人向后退了好几十步,众人见状纷纷出手配合,连带无处不在的黑线也被这道坚不可摧的防线击溃。 原本紧凑的战场中空出一个偌大的空地,它不被打扰,且当曦夕吸收浩瀚的灵力时,造成的灵力暴动外放也不会辐射他人。 「曦夕,帝流浆我放在了这里,你刚刚既然能够听明白,想必现在也可以。」林深站在正中,随手抓散了一缕黑雾,蹲下身将玉净瓶放好的同时,曦夕的不灭骨也轻飘飘落在玉净瓶旁。见状,林深继续道:「现在该是你甦醒的时候了,薛寒凌需要你,你的哥哥需要你,我们都需要你。」 这一番话伴随深深的无力之感,林深说的很小声,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茫然不知岁月,处在飘散之间的曦夕听。 终究不是个定数啊……林深起身后退,唇线崩的笔直,不论成功或是不成功,他们都还需要战斗。 曦夕的神魂感应到天地间的震动,反应半晌,目光终于落到了泛着点点绿光的骨头身上。可终究因为刚才被抽走一部分,她的形体飘飘忽忽,如今已经快要濒临溃散。此刻风声携着低语飘入耳框,针刺般令她短暂清醒了几秒,随即饿狼扑食般扑到了玉净瓶身旁。 在众魔满脸的惊悚表情下,那稳稳支棱地面的玉净瓶悬浮半空,看样子是被曦夕拿了起来。又在惊悚张大嘴的魔眼中,玉净瓶倒了过来,满瓶的『清水』滑落瓶口,滴落成为一颗颗金色的帝流浆,消失半空。 被曦夕一颗一颗全部吞了下去。 林深松了口气,放心加入战局。 他完全不知道如果没用怎么办。还好曦夕能够听到他的恳求。 「唿,唿……」魔们因为黑线无孔不入和密不透风的攻击早已经精疲力竭,他们身体或多或少都带了血淋淋的伤口,而距离薛寒凌玄之子二人闭眼造雪,也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 阳光渐渐倾斜坠落,薛寒凌身体舟冰凉麻木,却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被源源不断的抽去,同时掌心又在过渡新的灵力。但持续了这样久,灵识画面中依旧没有成功将结晶包裹。 怎么办?薛寒凌真的快要支撑不住,可如今绝不能停! 可是真的好累啊。胸腔中的气血翻涌,『咕噜』一声鲜血从口中呕出,而喉间是被压抑的痒——,薛寒凌甚至都不能咳,咳嗽会打断施术,他们努力的一切就将会前功尽弃。今生所有得到的一切,都将会烟消云散。 黑气始终守护在他们身旁,哼哧哼哧努力张着大嘴吞了不少黑线。可吞了那么久,他觉得自己味觉都快失灵了。一旁黑线又一顿密集的攻击,黑气见状冲到薛寒凌的前方又吞了一大片,可当它看见薛寒凌唇角不断涌现的血滴时,石心里满是疑惑,一句「为什么他们能做到这种地步」浮现心头。 察觉到黑气一直没动,林深挥手打散一片片黑雾,瞬移到薛寒凌的身前,轻轻替他擦去了嘴角的鲜血,又拍了拍他的嵴背。 第249页 薛寒凌喉间的不适滚动这才停止。 「因为他想要保护大家。」不管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薛寒凌从未改变,提剑满心赤诚,落笔无畏前行。 不同的是,重生后的他不再踽踽独行,身边多了那么多可以交付信任的伙伴,他们是薛寒凌最宝贵的财富,也是薛寒凌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一切。因此,此刻林深绝不会去打断薛寒凌。 他相信薛寒凌,漫天纯洁的白雪终将消泯所有的罪恶。 似乎听见了林深心声中无法隐藏的爱意,一直面无表情化雪的薛寒凌唇角轻轻上扬,一如既往地温柔可爱。 林深也同他欢笑。 黑气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转身更加努力张大了嘴,嗷呜嗷呜饕餮般吞个不停,同时,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大。 「你没事吧!」见黑气身上绷着的狗链子都被撑断了,魅魔回首披头散髮,她好害怕这傢伙会被撑死啊啊啊! 少了这傢伙,他们就真的挡不住了!魅魔抹了把灰头土脸的自己,深吸一口气撕下阻挡自己行动的裙摆,叉着腰噼里啪啦捣鼓出各种增幅的药,试图整一颗给这傢伙。 黑气咕噜咕噜晃了晃身子,示意自己没事。而它没看见的是一簇一簇的晶体在石心处缓慢生长,有时光线穿过,便折射出五彩的光——那是洁白而透明的晶簇,干净到像是天地间诞生地第一缕灵气。 第一百六十五章 梦啊 黑气正在悄然发生改变,魅魔抽空瞅了两眼,心里忍不住吐槽——得吧,现在不该叫人家黑气了,还是『白气』比较合适。不过现如今也没有多少说话的时间,魅魔吼了一声让『白气』自个儿注意,灰头土脸继续深入战场。 真是要命啊,本就不喜欢打架的魅魔眼前发黑,点点黑斑涌现,却又被源源不断的魔息碾压。 真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去见他不好么……挨了好几下,魅魔抚着自己的伤口甩了甩脑子。 岁寒一掌落到她的额头,咬牙切齿道:「能不能别做梦了!明明知道它们诱人沉沦,却还要去相信它们的呓语!看着我!」 魅魔被强迫正身,其余人见状纷纷清出这一块空地,方便岁寒动手。随着源源不断的精纯灵力涌入识海,双目迷迷的魅魔嗫嚅嘴唇突然想起来,月照…曾经是人间的修士啊。 「怎么了怎么了!我怎么了?!」半晌,像是被谁隔空浇了一头冰水,魅魔哆嗦着清醒了过来,她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对眼前的情况还有些迷煳。 岁寒皱眉推开她的额头,这个距离还是太近了,「自己也是擅长魅惑人心的魅魔,能不能长点心别被它骗?」 魅魔闻言总算清醒,吶吶着对不起。 一旁的『白气』这间段张着大嘴进食不停,它也不知如今的自己为什么总是吃不撑,明明就吞了那么多。可每次自己即将吃不下的时候,就有一股精纯的灵力进入身体,瞬间就令它饿了。 或许就是这股灵力令自己饿的飞快…… 并且,总感觉自己也干净了不少呢。『白气』伸出自己短短蜷缩在雾气中的爪爪,其中的黑色消泯了许多。而那浓如白雾的气体之间隐隐有星子闪烁,清澈干净,如同夜空永不迷茫的五彩星星。 真神奇啊……又吞了一口黑线,『白气』只觉自己轻飘飘的,心头是从未体验过的微妙酥痒流窜,许许多多奇怪的记忆喷涌而出,有孩子初生时的喜悦,有花朵绽放时满目的惊艷…总而言之,一切都是快乐的记忆。 而不是从前识海中的一片漆黑。 眼见黑气越来越白,半空中五彩的细线豁然开朗。天地间丝线从四面八方聚集缠绕,半空中,一颗参天大树牢牢伫立。 「那是什么?!」大树不再像丝线不可见,而是抖了抖叶片,生机勃勃。许多看见的人不由惊惶出声,他们实在太害怕了,眼前的危机尚未解决,这又冒出一棵莫名其妙的树…… 「是另一种情绪的化身。」『白气』吸收掉灵气,晃了晃身子总算回过了神,原本漆黑一片的它已然不同。同玄清门永恆的白色一般,它的身躯如今一片纯洁的雪白,期间星星点点的光尘闪烁,竟然照亮了一方阴暗的天地。 也许是它的光芒太甚,黑线疯狂扭动着身躯向它袭去,却在接触到『白气』溢散的半透白雾时分崩离析——它们如同触碰到了天地间最具有腐蚀性的水雾,顷刻间惨叫着消散。 魅魔张大了嘴,眼珠子转动半分,转身朝着『白气』的方位狂奔,「啊啊啊啊你别动,我带着这些傢伙冲过来了!!!」 原来是她快抵挡不住了。 果不其然,当魅魔撒开脚丫子狂奔穿透『白气』的身体时,所有跟随的黑线烟消云散。如此一来,对付黑线的压力便减小了许多。这一下士气大增,众人挥斩武器缓慢朝着『白气』所在的方向移动。 而每一次『白气』接触到黑线之时便会缩小一点,可头顶的大树总会落下星子般的光点,补充散去的那一部分力量。久而久之,『白气』反而愈发的壮大了。 薛寒凌也正处在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之中,不知何时,他已然被引导陷入一种玄妙的境界,整个人都在空中漂浮一般,脚下是本该是踏空的云层,不知怎么回事却能支撑他一步步稳定前行。 不会掉下去就好。拨云见月,薛寒凌迳自向前挪步,两岸没有任何风景,也就让他一直没有停下脚步。就这样走着走着白光骤过,眼前豁然开朗。 第250页 抬头是玫瑰色的天空,鼻尖是空气中永不褪去的血腥硝烟——魔域。 可如今的魔域,早不是空气中瀰漫血腥味的野蛮魔域了。薛寒凌鼻尖动了动,猜想这里是过去的魔域。 「可…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还未等他仔细观察,下一瞬画面翻转。再站定时他来到了富丽堂皇,极具野性的魔宫。魔宫一如既往以黑红两色为主,高高在上的魔域之主恶枭君颔首把玩着一块随处可见的石头,那石头跳跃不停,可他沉默着,似乎等待谁的回答。 寂静无声,薛寒凌知道他们看不见自己,也就大胆向前靠近。此刻的魅魔月照,哪怕是一向没心没肺的炎盐,也没一个敢开腔。 怎么这么凶啊,林深?薛寒凌忍不住皱眉,看把孩子都吓成什么样了。 「找到他了么?」恶枭君半边脸颊的魔纹淡去不少,薛寒凌此前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便猜想这应当是他离开之后的事情吧。 唔…果然是过去的魔域,还有那块石头…是自己死去之后。 魅魔月照对视一眼,摇了摇头。恶枭君又将目光移动一旁瞌睡打个不停的岁寒身上,只见岁寒打了个激灵摊手,示意自己无可奈何。 炎盐更加指望不上了,他现在都还两眼一抹黑呢。 修士来去无踪,何况是寒凌上仙。如果他不想让旁人知道他的去向,那么旁人就永远不会知道。 「……薛寒凌!」伴随一声怒不可遏的话语,恶枭君『咔吧』一声捏碎了另一只空闲手下王座的椅把。 只是另一只手上的那块平平无奇的石头被他紧紧攥着,很是珍惜的样子。 猝不及防,薛寒凌被他喜怒无常的怒吼吓得后退了两步。 怎么这么凶啊?听见林深这样叫自己的名字,薛寒凌瘪嘴都快要委屈到爆炸了,只可惜如今的林深和魔君们谁也看不见他,因此小凤凰只能扁着嘴骂骂咧咧。 「坏傢伙,兇巴巴的!」薛寒凌大步走到恶枭君的身前,用那双清澈见底的冰蓝色双眸凝视他——魔纹确实淡了不少,而且纵观全局,重生前的小徒弟竟然是在寻找自己。 还以为那时他真的不在乎自己呢,终于还是捂热了这块石头……看着看着,薛寒凌双眸弯成了月亮,哼着小曲儿挪到恶枭君的身边,继续观察台上的老鹰欺负小鸡。 他已经想到了,这就是重生前自己所没有看见,却异常在乎的那段过去……师尊如何去世的,林深又究竟发生了什么,山海界最后又是怎么样…实在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了,每一条每一段的细节,都是薛寒凌朝思暮想的过去。 「也许他去山海界了。」说到山海界,岁寒漫不经心的脸上一片温柔。 薛寒凌撇嘴,前世初五去世后岁寒就总是这样……他这是爱屋及乌,想到山海界就想到了初五。 总是失去了才来后悔。现实中他已经有好半天没见到岁寒了,也不知道这人是否又去猎艷。 啧。 越想越气,薛寒凌攥紧了手。重生前岁寒就已然不对劲,打架从来都是不要命地在打,就好像赎罪,只等待哪一天性命终结,他心中的罪恶就能一笔勾销。 果然,又听见不可一世的岁寒君说道:「初五也一定在那里…我知道他没有死,他那样爱我,又怎么会离开我,我一定会找到他。」说到最后,双目怔怔竟然已是喃喃自语。 魅魔嘆气,薛寒凌也忍不住跟着嘆气,自我催眠的人啊,执迷不悟。 恶枭君唇线绷直,尔后将捏着石头的手放在心口,轻笑一声:「对啊,薛寒凌一定回到山海界了,他说过会一直教导我,他还没有教会孤要怎样做一个好人。」 修长的手落到恶枭君的肩上,薛寒凌垂眸心头颤抖,他很想告诉林深,其实我想要教会你的,从来就不是做一个好人。因为这世上好人那么多,却只有一个林深——我只是想告诉你,遵从你的本心好好活着,褪下那层带刺的外壳,才是真正的你。 我只想要你快快乐乐,平平安安,从来都是如此。 而薛寒凌,从来爱着的,都是那看似显山不露水之下,炽热跳动的赤子之心。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出现一个不太大的洞,刚好容得下一个人通过。薛寒凌刚想靠在林深肩上休息,猝不及防一脚踏空,站定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又是另外的画面了。 这里又是哪里?被扰了清闲的薛寒凌也不生气,四下张望,沉凝的气氛却令他皱紧了眉头。 眼下烟雾缭绕,四周许许多多的鬼影层叠,它们在阴影的角落窃窃私语,汇聚一片淅淅索索发毛的声响。那些狰狞的漆黑无瞳的双眸,紧紧盯着正中央伫立的殿堂。 第一百六十六章 那个崽是谁? 薛寒凌最怕这些鬼里鬼气的玩意儿,见状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儿呛了自己,于是仗着它们都望不见自己,自发飘上天空离这片远了点,正好也打探一下这一片究竟如何。飘了好半天,『砰』一声才终于是到了头,摸了摸头顶坚硬的透明壁垒,也让薛寒凌更加坚定了这里究竟是哪里。 刚才就有一个不成形的想法,只是一直无法证实。薛寒凌收回手,静静凝视壁垒之上自己的容颜,这里是真实之境,辉映修士心中眷恋的种种,照见真实的记忆与过往,是修炼突破时『它』给的唯一一次度过心魔劫的机会…心魔,这些就是我的心魔么?捂住自己的心口,薛寒凌眼中闪烁不停,微妙难言。 第251页 只是,听闻很多年都没有修士再经歷过真实之境了。眼下这座殿堂位于整片沟谷的正中,目视这一片诡谲云涌的土地,薛寒凌的脑中不知为何蹦现了便宜爹口中的『鬼谷』一词。 虽然只是听便宜爹和师尊提过两句,又听说二人相遇就在此地。薛寒凌努力睁大眼,鬼影森森寒凉刺骨,有鬼提着自己的头,又间或身上插着利刃……『鬼谷』二字当之无愧。这样多的厉鬼,脚下又是那么深的沟壑,还好自己不是实体,不敢再多看,小凤凰阖眼小心翼翼松了一口气,浑身汗毛都因为惊吓而炸开了。 这些鬼,怎的一个个都长得这般磕碜……小心脏砰砰直跳,不敢再多呆一分一秒,薛寒凌磕磕绊绊穿过奇形怪状的鬼怪们,终于成功飘进了殿堂中。 殿堂内层层叠叠的黑纱漂浮,薛寒凌穿过曲折的走廊,瞪大眼一路还算相安无事,慢慢的…心态总算放松下来,却没想又穿过一个走廊到了最终目的地的门外,耳边传来若有若无,如同低泣的嘤咛。 婉转不绝,暧昧折腰。听了老半天,薛寒凌丝毫没觉得可怕,倒是脸颊不自觉染上热意腿不下去。朝红润的小脸儿扇了扇风,此刻完全顾不上害怕了,薛寒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这不是床上嗯嗯啊啊的声音么! 而且,那还是师尊的声音!所以真实之境,到底要给孩子看些什么!还不等他接受此刻的处境,一阵微风推开门帘,将他一股脑掀了进去。 随后『砰』一声关门,丝毫没点儿刚把人推进火坑的自觉。 趔趄差点以面抢地的薛寒凌:「……」 黑纱缠绵飞舞,床上的两人刚打完一场『架』,玄之子抵抗不住又被浮恩给压在了身下,任由扰人的小怪物在自己体内进进出出。 他愤怒到『满目通红』,那处本不是自己体内的器官本应带来屈辱,此时此刻却给人以享受,令他情不自禁呻吟出声。伴随身上男人的一声嘶吼,他绷直了腰,修长的双腿环紧了男人的腰。 光是看着黑纱后两个人形,和听着360度混响的暧昧声响,薛寒凌都羞到脸蛋绯红,压根儿不敢凑到黑纱前面去打量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这什么鬼,为什么要让自己去看师尊的情事!薛寒凌刚想挪脚走人,就发现自己身体仿佛被谁摁住了,半分挪动不得。 所以这里究竟是有什么需要自己照见的真实?憋到快要爆炸,薛寒凌只能硬受着,因为里面的两人还没有结束! 浮恩将小怪物继续留在他的体内,铁臂一把环住腰将人往回拖,玄之子只能软着身子嘤咛一声,被迫感受奇怪的脉动。 「堵住了…这一次,说不定会怀上宝宝呢。」男人的嗓音散去了喘息声,双手抚摸身下之人微凸的小腹,只要一想到未来幸福的生活,他就忍不住笑了出声。 薛寒凌皱眉,这个声音…… 「这样,我的王后,你就无法再离开我。」 王后?冰蓝色的双眸瞳孔地震,耳边全是那时浮恩眼巴巴唤玄之子『王后』的声音!所以,这个欺负师尊的傢伙,害师尊一直郁郁寡欢的男人,就是便宜爹??? 玄之子在自己长大后总是时不时去撩人,将人家撩的七晕八倒拍拍屁股就走人。替师尊收势一堆烂摊子的玄音子总是攥着薛寒凌的手骂骂咧咧: 「呜呜呜,师兄今天又替师尊收拾了烂摊子…师尊以往一定受过情伤,不然怎会如此。」 擦去师兄浮在巴掌印之上的眼泪,薛寒凌对此深信不疑。 「不要了……」玄之子喘息着,白里透红的肌肤布满了吻痕和汗湿的痕迹,在一片漆黑中格外动人。浮恩看的眼热,俯下身含吻妻子肌肤的同时,又动作了起来。 薛寒凌被迫回神,希望有人能听见他的求救。 「等…等等!」玄之子眼角又淌出泪花儿,他累到腿都抬不起来,谁知浮恩眼一凛,架住那条颤抖的腿抬高,更加深入,「你明明说过的,打赢了只弄一次!现在为什么…唔……」 他的声音软哒哒,丝毫没有威胁性。男人舔了舔唇角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打算,沉浮间嗓音低哑性感:「鬼王的话你也信么?我的王后,你一如既往天真……呵,直到确认你怀上孩子的那一天,也许才能逃脱。」 玄之子闻言气的直推他,谁知浮恩轻笑一声一把将他捞起来埋得更深了。 「你…你这个混蛋!」感觉到体内连绵不绝的酥麻,玄之子软着身子,噼里啪啦骂骂咧咧,嘀嘀咕咕到后面的薛寒凌晕头转向。 就说师尊的嘴巴不饶人啊,而且这种情况,难道不是应该闭口不言么……结合自身情况,薛寒凌都心疼他师尊。 果然,浮恩也被他这张嘴说烦了,撕拉一声扯掉其中一层黑纱堵住玄之子的嘴,又撕拉一声撕下条纱布把那舞来舞去的利爪绑在头顶的床柱上。 这下玄之子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并且由于嘴巴被堵住,浮恩只能换着地方纵火,一会儿是耳朵一会儿又是前胸,直把人弄到软成一滩水反抗不成。 薛寒凌:「……」究竟为什么要我知道这个? 床铺『咯吱咯吱』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一阵寂静之后,许多看不清长相的厉鬼抱来了巨大的木桶,放入热水,鞠躬再悄然离去。 它们安安静静,生怕打扰到黑纱后的两人。半晌,浮恩披着外衣,抱着自己的王后泡进热水。薛寒凌如今双目怔怔,浑然已经不知岁月。 第252页 虽然那几个鬼看不清长相,可他们一会儿落下颗眼珠子,一会儿又甩下一截断指,着实刺激。 感谢我亲爱的便宜爹,治好了我怕鬼的点滴。 玄之子已然昏厥,小腹微微上凸,真的像是揣了个宝宝。薛寒凌刚白回去的脸颊又跟着发烫——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原本以为会按照固定的洗澡睡觉走下去,谁知他那便宜爹又拿了莫名其妙的长条物,再听师尊嘤咛一声。 一直只能看影子,却听了全场的薛寒凌:「?」 「我不要含着这些东西……」玄之子的声音还是软的。 「不行,我的王后要给我生孩子。」浮恩依旧平静,不容置喙。 可师尊明明就是男人,男人又要怎样生宝宝。伴随这样的疑惑,眼前的画面飞速流逝,时间快进到了二月之后。 总算是逃过一劫了,薛寒凌刚刚松了一口气,角落中的『二个月』后,真是闪瞎人眼。 这还带时间记录呢……上前,眼下这般竟然是问诊。 厉鬼太医漆黑的手指抚上帘后之人的手腕,阖眼半晌,道:「恭喜陛下,王后有喜了。」 浮恩杵在一旁,嗯了一声似乎理所当然。 这天天缠着不放,怎么都该怀上了。还好鬼胎坚韧知道保护自己,而玄之子的身体,也被调养到格外适合揣崽。 这样就能留下他了吧。 一旁听着的薛寒凌下巴都快落地上,三步做两步窜到了玄之子身旁。 师尊的唿吸平稳,脸颊红润,想来除了心情不太好之外是被浮恩照顾得极好。再往下,薄被下的腹部微微凸起,不过二月的鬼胎竟然已经有些显怀。 ……师尊竟然真的揣了个宝宝?可这不是逆天而行么?薛寒凌心中天崩地裂,面上目眦欲裂,回首去看靠在床边漫不经心的男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一切。 但是,师尊的孩子呢?薛寒凌回过神来,他捏着下巴十分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师尊的孩子,所以,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而薛寒凌没有注意到的是,角落中那只相貌平凡的鬼将攥紧了手。 果不其然,确定玄之子有了孩子之后的画面再次飞速流转,流转到玄之子打伤浮恩逃走的那一天。 薛寒凌急得不行,刚想感谢美艷鬼将替玄之子打开了通往山海界的门,就看见鬼将拿出了锯齿刃。 一盆凉水泼下,猜到他想做什么的薛寒凌心头顿时凉了半截。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也正如他猜想的那般,美艷鬼将不过是为了杀死师尊才放走了他,而玄之子身受重伤被鬼胎所救,但那已经快要出世的鬼胎,却没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那个崽是我 眼眶热热的,谁都知道孕育小宝宝最珍贵的腹部被刺中,那宝宝就再没了生机,连带大人也会很危险。薛寒凌只能眼睁睁看着鬼胎最后的光芒也悄然散去,遗留零碎的光点下落随风飘散。 刚想抽噎两声感嘆这个孩子悲壮的离去,猝不及防,薛寒凌又被诡异的力道刺熘一声,甩到了深山老林之中。 晃了好久才站稳的薛寒凌:「……」我真的要喊救命了。 天光下落,流云飞散。这里似乎是光点飘散的方向,回过神的薛寒凌目视四方,绿树成荫花草丰茂,深山老林中一切稀疏平常,飞鸟过境时,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熟悉之感浮上心头。 好像,我曾经来过这里?伸手拂开遮挡视线的枝条,薛寒凌跟随阳光下细碎漂浮的光点走去。一步一步,光点绵延向遥远的不知处,隐隐指引不知为何来到此处的拜访者。 来吧,来吧,你想要知道的一切真相,都近在眼前了。 转眼间,细碎光点下落,汇聚…它们在薛寒凌的眼中凝聚,具现,直到化为淡蓝色的小小胎灵,那胎灵半透明状,身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它攥紧自己的小手,无意识嘬着大拇指。薛寒凌瞳孔微缩——这难道是师尊的孩子? 不知为何,心头涌现出更多奇怪的情绪,百感交集难以言喻。抿了抿唇,他跟着嘬够手指,终于醒过来的小小胎灵往里面走,路过一片波光粼粼的小湖泊时,那阵不明晰的熟悉感终于被证实了。 这里是自己出生的那片山野。微风吹林,淅淅作响,薛寒凌跟随风拂过被吹乱的额发,眼中那个小小的胎灵迷迷煳煳也跟着风转了几个小圈圈,最后玩够了,一股脑落到了树下,被土埋了半截的惨白蛋蛋身上。 那个蛋蛋足有一个小西瓜那么大,土层之上惨白的颜色足以证明里面的小生灵早已没了灵识,可本体还苟延残踹支撑着没有彻底死去。而当胎灵完全融入之时,细密的纹路蜿蜒浮现,缓缓恢復了生灵应有的生机勃勃。 蛋蛋白里泛蓝,蛋壳之上铭刻展翅翱翔的凤凰纹路。薛寒凌喃喃着说不出话——原来如此,这也就解释了为何自己会是本是一只凤凰,却拥有奇异冰属性的灵根。 所以,自己就是这颗蛋蛋,也就是说,自己就是师尊的孩子,加上灵魂本就携带极寒之力,而且自己的另一个父亲……灵根本就是冰。想到小时候玄之子检测出自己属性为冰的灵根时,那恍然的错愕,如今终于有所解释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师尊才会将自己真正认作是他的孩子吧,因为本就有亲缘关系。薛寒凌吸了吸鼻子,原来眼眶中泪水早已泛滥成灾——我不是没人要的孩子,我的爹爹也一直守护在我的身旁,甚至为了保护我付出了那么多…… 第253页 而现世中,便宜爹也回来了,他们是真的一家团聚了,多美好啊。笑意逐渐漫上薛寒凌的双眸,转眼他又想到虽无血缘,却处处照顾自己的玄清门的大家,哭着哭着就笑了出来,双手只知道胡乱地抹。 他又不是傻,怎么会不知道小时候每次一道下山的时间,师兄师尊为何倾尽全力逗自己笑,还不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因为玄清门弟子下山,就是为了见一见自己的家人啊,而小凤凰没有家人,又到哪里去见家人呢?担心孩子心里不舒服的玄之子想了许多办法,虽然偶尔用力过勐都把人弄哭了,可效果是很好的。 直到做了寒峰之主,薛寒凌才知道这个真相。 薛寒凌擦干眼泪,他从小就是没人要的孩子,只有玄之子将他捡了回去,且玄清门的大家从来都是温柔以待自己……而且,还有灵魂永远温柔的林深。轻启笑唇,哪怕厌恶山海界,他的林深也只是化魔去了魔域,哪怕为王也从未率兵侵占山海界,甚至以一己之力为魔域带来了长久的和平。 和平,多么珍惜的佳话。 抬头望向天空,阳光穿透树叶,落下星星点点的光斑,有些温暖的刺眼——一切都那样的美好,就算漆黑的天幕落下,也无法遮盖这些闪闪发光的灵魂。 他们本就是光明,照亮自己,同时点亮他人。 画面飞转,双眸泛红的小凤凰又被转移到了另一个场地,进一步粉身碎骨,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那种。 竟然是在一处悬崖峭壁边。虽然不太害怕但还是有几分疑惑,薛寒凌向前走了几步俯下身望了望,湿冷的海风扑面,眼下是深不可测的深海,光是看着白浪拍打峭石的飞花,就令人忍不住退却。 这浪花打身上骨头都能被打出来。向后退了几步,薛寒凌又在想为什么会看见这些东西,意义又是为何。 抵住太阳穴想了好半天,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总是断断续续的。薛寒凌瞪眼十分茫然,自己的确来过这里,可为何印象几近全无?再向周围瞅瞅,除了海就是陡峭的山崖,恐怕只有海燕敢飞越如此险峻的海角,自己断无不能遗忘至这般地步。 就在他皱眉起身时,两道身影骤降他的身前,其中一道雪白疲倦,还有一道…赤红灼眼。 谁能将红衣穿成这样? 「你似乎不应该救我。」尽管一身炽热的红,男子开口说话的语气却十分凉薄。薛寒凌站到白衣人的身旁,继续吃瓜。 这雪白疲倦的身影是自己,赤红灼眼的身影…这五官锋利却又有几分奇诡,充斥邪气——是凌霄。 为什么会是凌霄?不…我为何会同凌霄见面?薛寒凌脑中的疑虑都快挤爆了,还未分析出这其中的前因后果,『自己』一剑下地,堪堪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咳…妖皇,救你,不能说不应该。」『薛寒凌』倚靠着血迹斑斑的澜苍,双眸中混沌上涌。晃了晃头,他强撑着迷迷煳煳的意识不要陷入昏迷,继续道:「有一件事…我请求你帮忙。」 薛寒凌撇嘴,这样一看过往的自己确实有些寡淡…说话文绉绉的,时刻端着修士应该有的姿态。 凌霄皱紧了眉,看见面前之人快要倒下时一只手将出未出,随后攥紧为拳,似乎犹豫着要不要扶着他。最后,听闻『薛寒凌』有事相求,只能冷着嗓门道:「你说。」 『薛寒凌』咽下口中的血沫,要求他达成三个承诺。第一,不能驱使妖精们侵占山海界,和睦相处才是硬道理。并且山海界遭逢巨变,妖皇要出手帮忙,这是其中的两个要求。 凌霄应了,问他第三个要求。 『薛寒凌』撑着澜苍站了起来,声音不大:「……你也不能,进攻魔域。」 凌霄又应了,魔域那犄角旮瘩什么资源都接近于无的世界,偏偏民风剽悍人人都可以一敌三,所以没有人会想着去占领魔域——嫌自己命长么? 这个要求提了和没提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薛寒凌』轻笑,唿吸间终于清浅了许多,他再也支撑不住,剑一松,阖眼就要倒下。此刻的凌霄终于不再犹豫,冲上前拦腰接住这奄奄一息之人,替他抹去面上的血污。 露出那张苍白,却昳丽的脸。 「你都这样了,还能想着救谁呢。」凌霄嘆气,抵住他的后背输入自己的灵力——他早发现薛寒凌是传闻中绝迹的凤凰,以至于莫名其妙成为妖皇,这灵力薛寒凌也就能吸收了。 可终究是伤了根本。灵识中破败的经络令凌霄皱眉,这先天不足,怎后天也跟着不足?这凤凰实在太可怜。凌霄用灵力温养循环了好几遍『薛寒凌』的经络,将人往背上一甩,大摇大摆往飞走。 薛寒凌站在一旁看完整个过程才反应过来,啊,是说自己怎么记不得了,因为人都已经奄奄一息了么……而且,那时自己能活下来本就令人意外,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 那一天的山崩地裂,星海位移,如同噩梦。被黑雾感染的妖魔渡海而来,狂啸着吞噬了人间几座城,匆匆赶回去的薛寒凌同以一敌百,同修士们浴血奋战至身负重伤,尔后了无踪迹。 好像那时自己确实救了一个人,还是刺中了其中一个大妖本该是心脏的位置,谁知大妖没有心,那位置是一个人的时候……可后来却又莫名其妙从玄清门醒了过来,身旁是握住命牌流泪的玄雅,他喃喃着自己已经失去了师尊,再不能失去小师叔。 第254页 于是就再也没有想过妖魔心换成人一事。 却原来,凌霄是妖皇么?想到现世中傲娇又嘴毒,实际刀子嘴豆/腐心悄悄帮忙的某人,薛寒凌轻笑。 哪里像是妖皇了,分明就是个任性的小朋友。 等到薛寒凌的情绪平復下来,又是一阵力道唿啸,托着人上了天空。天空中的星星闪烁不停,可爱得像小朋友的眼睛。莫名感觉到温柔的薛寒凌微笑停不下来,身下托着自己的力量比刚才温柔多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流星坠落之时 接下来,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全方位向他展示了为何玄之子没醒过来的原因,以及,林深也是重生回来的事实。 薛寒凌:「?」 此时此刻,一切都尚未发生。好不容易坐稳的薛寒凌晃了晃脚丫子,虽然不太明白为何出现了两幅画面,可他就一双眼睛,只能看一个。于是,薛寒凌选了一副场景相对熟悉的,一手扶住画『框』,仔细看了起来。 再凑近一点,这边讲述的显然是玄之子的过去,那禁地中的装扮薛寒凌实在再熟悉不过了,甚至有不少的小玩意儿,都是自己曾经落下的,只是没想到玄之子竟然一个一个收好了。 师尊一向恋旧,看到角落里还有自己小时候不知掉哪儿的娃娃,实在令人嘆息。 知道自己丢三落四,薛寒凌终于忍不住脸红。镜头拉近,画面中的玄之子一直沉睡着,时不时的梦呓,逐渐脑补出完整的真相——玄之子被心魔抓住了空子,一直以来备受折磨,而这一次因为修为的提升,格外危险。 渡则生,不渡则死。显然,玄之子没有熬过这一劫。 他的心魔很大一部分是那个尚未出世就死去的孩子,他始终认为是自己害死了那个孩子。而且直到最后,玄之子都不知道薛寒凌就是他的孩子。薛寒凌见状再也笑不出来,指尖轻轻触摸画面中捂住胸口吐血不止的师尊,眼眶又红又热。 可挣扎了太久,玄之子终于还是在一片寂静中睡着了,他似乎做了一个美梦,离去的最后一瞬唇角上扬,灿烂的笑容犹如初见。就在薛寒凌即将触碰到他的身体时,溃散为漫天星尘。 如他这般的修士,陨落后犹如大海鲸落,溃散的灵力和不朽的灵魂悄无声息滋润整片大地,某一种意义上说,他们无处不在。 这就是玄之子始终没有出现的原因。 但其实他早就出现了。 薛寒凌抹了抹眼角滴落的水珠,这里终究是意识的世界,眼泪不会凝结为凤凰泪。扭头向另外一边,这一边火烧火燎叮叮咚咚,晃眼又吵耳,令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察觉到他注意力都转移到另一副画面了,空荡荡的禁地画幅『biu』的一声如泡沫破灭。 画幅放大两倍,其中有一男子执锤立于焚炉边,精壮的上半身裸露,肌肉线条凹凸起伏的臂膀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置于平面已经快要成型的陨铁块。半晌,男子像是觉得差不多了,转身从身后放置的精緻小盒子中捧出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珍之又珍抚摸了几下,放于业火中融化。 他的表情那样认真,认真到画面外的薛寒凌目不转睛。 那块平平无奇的石头被业火炙烤,可终究熬不过业火恐怖的高温,不过一刻,外表石皮剥落,露出一点点冰蓝的内里——那是比天空更为纯净的蓝,好像他的眼睛。还未等男子反应过来,那蓝竟如同水滴一滴一滴向下滴落,有了坚冰化水的味道。 男子连忙将『冰水』用玉瓶接住,说来也奇怪,明明被业火的高温燃烧了那样久,男子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烫似的——又或许那石液本就不烫。接完一瓶石液融入陨铁块,男子深吸一口气聚精会神,有力的臂膀一锤一锤敲打被石液染为幽蓝的陨铁块,溅飞的火花照亮了半边俊朗的五官。 林深。 只是没想到林深竟然还会打铁。 兴趣一来,薛寒凌瞪着双眼看完了林深昼夜不分的敲打陨铁块。也许过了三天,也许过了两天,期间又增添了许多他自己都叫不出来的珍贵材料,幽蓝陨铁块才终于在林深的千锤百鍊下,敲打成为一把细长而熟悉的剑。 虽尚未开锋,也无刀柄,薛寒凌却还是一眼认出了它——冰心。 原来真的是冰心啊……薛寒凌捂住自己的胸口,「砰」,「砰」,那颗心有力的跳动着,它早已回来了。 只是…为何重生后的林深,也会有冰心?没注意到语句中的真相,下一秒,令他陷入过去的人像是要回答他的问题,飞速调转了画面。 这一次的画面群魔乱舞,字面意思理解,魔与人,妖一起围着篝火跳舞,转圈圈,没有任何不良行为。 山海界一役后,所处这个世界的生灵再没了隔阂,欢声笑语震天响,就差没捏着锣鼓喧天了。薛寒凌吸着鼻子扭低了一旁声音的按钮,这下耳朵好歹舒服了些。 也不知道要自己看些个群魔乱舞的画面做什么。 仔细瞅了瞅,一片热闹中拉住俩年轻俊美的修士,縴手撩来撩去把人逗得面红耳赤的魔,应当就是魅魔——她那标志性的粉色双眸哪怕在篝火辉映下,粉粉橘橘也格外好认。 看来是他所没有了解到的后续了。薛寒凌扭了扭身子,双手支着要坐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仔细寻找。 角落一直喝酒喝个不停,借酒浇愁的炸毛怪魔似乎是岁寒,不过这一头狮子毛怎么回事?被天雷烫了个头吗?薛寒凌转移视线,隔壁嘤嘤嘤一直哭个不停的『小山包』应该是炎盐,这个大个子眼眶绯红,像是被欺负了的小媳妇儿可怜巴巴,他的周围有几个小姑娘叭叭个不停,薛寒凌猜想她们也许是在安慰他吧。 第255页 还有许多正在谈情说爱的,令人意外的是还有几对人与魔组成的小情侣。人类在魔的面前都是矮小的小糰子,被魔抱着,真真有种诡异的萌感。 以前被魔注视薛寒凌还不太了解,如今算是懂了魔们究竟是哪种心态了——羡慕,嫉妒,也想要人类小糰子。 薛寒凌砸吧砸吧嘴往后挪,摊成一块饼:「……」所以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有亿点一言难尽呢。 画面似乎也明白了自己角度没有摆正,切换镜头换了个角度努力让唯一的观众觉得有趣。 这一次镜头正中终于不是奇奇怪怪的群魔乱舞了。薛寒凌扶着腰坐正了身子,画面中的男人一直端坐在无人的角落,没有饮酒作乐,也没有加入一旁热闹的篝火晚会,很是安静。他只是静静望着天空,好像天空中有一颗他曾经遗失的星星。 果然是林深啊。下意识的,薛寒凌竟然以为他在望自己——因为如今的自己身处上空,也许在地面的人看来,就是一颗星星吧。 画面中的林深成熟了许多,眉目携带的几分阳光也因为锋利的稜角消失殆尽,五官深邃,更为他添了几分深沉的神秘。而且过往侵占了半张脸的魔纹,也早就随着他成为魔神消失了,此时此刻的林深,完全就是一个成熟的,富有魅力的男人。 两人视线隔空对上,被这样英俊深沉的男人盯着,还真是有点不适应。薛寒凌侷促到踢了踢自己的脚缓解,两颊也泛上些许绯红,尤其眼角的红润尚未褪去,娇羞惹人怜爱。 可惜林深看不见,倒是被另外一边的人看了个爽。 而林深到底在想什么呢?他只是透过星空思考过去的事情,怀念记忆中洁白修长的身影罢了。 他以为过去了那么久,恩仇已泯,自己总能够忘记。可每至夜深人静,月半私语,那白衣人总会出现在梦境,脑海,甚至是身边。 那是幻境啊…白衣人总会在他快要触碰之时碾为烟尘,只剩下惆怅了。长此以往,情感却越来越深。林深从未体验过这样情感,思来想去竟然不知所措。 半晌,一直没有出声的林深静悄悄离开了篝火晚会,他撒开手漫无目的走着,俊朗的面目一片平静。 你究竟在想什么呢?薛寒凌靠近画面中五官锋锐的男人,扑闪的大眼睛都快发光了。 但林深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那边实在太吵,他只是远离了喧嚣,看一看路边的风景,再等一等那个永不褪去的身影。 他总是觉得白衣人从未离开。 夜空深蓝如洗,危机解除后这片天空一直干净得过分了。停下脚步,林深抬头望进夜空,今夜的夜空星星闪烁不停,似乎…一颗一颗就要落下一般。就在他诞生这样的想法之时,星星竟然真的一颗一颗,拖着长长的尾光,坠落凡尘。 「今天要讲的凡间故事……」随手从储物袋中摸了个书简,白衣人摊开快速浏览了一遍。不过一两分钟,他的眼中竟有了笑意,可惜面上不显,「是说的星星。」 他的语气上扬,林深突然怔住,陷入这段淹没大海的回忆中。 而半空中的薛寒凌不解林深为何突然被雷噼了似的僵硬,踩着那一直拖着自己的力道就要站起来,结果不知踩到什么,『哐』一脚踏空,结结实实从半空栽了下去。 「嗷嗷嗷嗷——!」 倒也不是害怕,薛寒凌努力睁开眼往下看,场景越看越眼熟。还未看清,身体内不断上涨的高温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落下的速度太快,他几乎快要燃烧了!而旁人眼中,他就是一颗落下的,一闪一闪的小小流星。 第一百六十九章 终落于掌心 「……而那些去往天空的人们啊,都会化作一颗颗永远闪烁的星星,垂眸守护地面的故人。」白衣人合上书简,语气中是意犹未尽的雀跃,仿佛真的透过书籍看到了世间生灵美好的祝愿。恶枭君早忙完了公务,支棱双耳听完了整个神话传说的故事,自然也无法忽略白衣人语气的跌宕起伏。 那种嚮往的,憧憬的语气,就好像这个传说是真的。 嗤笑一声,恶枭君笑薛寒凌那般愚蠢,也笑他竟然喜欢看这些人间的鸡汤故事。恶趣味浮上心头,恶枭君一边叼着葡萄,一边漫不经心道:「那如果星星掉下来了呢?就代表『去往天空的人』不愿守护地面的人了?」 白衣人似乎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略带惊愕回头望他。半晌,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了无奈:「不能这样说。星星掉下来,一定是他们回家了。」 他们回家了。 记忆中亲切柔软的一句话熠熠生辉,它们被掩埋深处,却怎么也无法忘怀。林深突然抬头,那些点点滴滴,都映照成为眼中不可磨灭之星。 不知为何,漫天降落的流星有一颗格外特别,那颗星星明明看起来那么小,也那么远,可它却闪烁着天地间最柔软的白光,于漫天星辰中独树一帜。情不自禁瞬移向那颗星星降落的方位,林深用魔息轻轻接住了它——此时的他已是魔神,修为深不可测,接住一颗掉落的小星星自然很简单。 而那颗柔软的小星星也像背披降落伞,最后几秒轻飘飘的落下,倒像是轻盈的雪花。 薛寒凌被吓惨了,落地前缩紧身子阖上眼,谁知半天也没等到震天的撞击感,才小心翼翼睁开了眼。膝下是有些许硬的温热之地,自己正闪烁着星星一样的白光——竟然真的成为了一颗星星。 第256页 跪坐着再打量一番,原来膝下是一双手,些许硬的是掌心的薄茧,这是一双常年练武的手。再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金芒璀璨的眸,这双眸令薛寒凌无比熟悉。 啊,这样好看的金眸,只能是林深了。 可是他的眼珠子都有自己脑袋那么大了。薛寒凌还是有被吓到,不自觉往后缩了缩——自己站在林深的掌心中,恐怕只有两个拳头那么大,看来是缩小了不少。好不容易缓过来撑着掌心想起身,身体却又是动弹不得。 薛寒凌翻了个白眼,行吧,身体又不受自己控制了。 「摒弃你全部的修为和如今的一切,你是否愿意回到过去?」薛寒凌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嗓音。 控制自己身体的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回到过去?难道…… 听见熟悉的声音,林深怔愣了好久,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愿意。」 没有薛寒凌的世界啊,似乎风平浪静,可林深知道,它迟早会满目疮痍。因为体内的『魔神』时刻叫嚣着,它要毁灭这个世界,每一次蠢蠢欲动想要替代自己,都是一场灾难。 西边的那条裂谷别人也许不知道,可林深却很清楚,那是被魔神之种控制意识做出的警告。 嗨,你看见了吗?我将会取代你。只有毁灭世界,你才能踏破虚空,在另一个世界找到那个人。可我知道你做不到,所以我要替你做了。 每一次看着『魔神』留下划破纸背的笔迹,林深皆是恍惚不已。作为亦正亦邪之神,魔神本就同其他的神有很大不同——魔神应当无心无情,才能平衡体内的『魔神』。可自己心中那永恆的白衣,早已化为心魔,而拥有心魔与感情的魔神,总有一天会毁灭一切。 唯一能解开心魔,湮灭『魔神』的系铃人,只有薛寒凌。 可这个世界早已没有薛寒凌。 难道他真的在另外一个世界么?一切结束后,林深养成了仰望星空的习惯,就好像透过星空,望进星空之后的世界,也许就能找到他。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执念也非一日而生,他想,如果能够回到过去,再见到薛寒凌,就一定能够明白这执念究竟是什么。 可是神唯一不能改变的,就是时间,所以只能放手,眼睁睁凝视故人化为漫天星辰。 「……甚好,你的要求有人听到了。希望这一次,你和世间所有都能心想事成,从此一生顺逐,再无遗憾啦。」再次开口,那话语不再深不可测,相反语调却是稚气如孩童。 林深听了都忍不住微笑,薛寒凌也有些惊讶,这样的语气…实在太像一个孩子口中吐出的话语了。 林深想,自己一定是接到了那颗属于薛寒凌的星星。 话语落下不久,林深周边的空间缓缓扭曲,竟然是真的有了时间向后飞逝的势头。他捧着这颗闪烁的星星不肯放手,突然开口道:「我还能记着他么?」我…不愿意忘记他。 也不愿回去后,一切重头再演,又是这样的结局。 可林深已经在跟随世间回溯而远去。星星也从他指尖掉落。 时间缓缓向后,薛寒凌落在草坪之上才终于挣脱了无形的桎梏,朝飞逝的林深吶喊:「你一定会记起他的!你还要记住,他永远爱你!」 听到奇怪的回答,林深瞪大眼惊愕两秒,随即笑着阖上了双眼。 原来…那是爱啊,真好。 这时薛寒凌还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呜咽着放下手,身前的画面又是一转。 林深已经回到了还未进入玄清门的时间,也到了该告状的时候啦~ 「我怎么回来了?」回到过去的林深貌似一点儿没注意到有哪里不对,只是从一个沉稳的男人变成了满身尖刺扎手的青年,「难道我重生了?呵,这倒是…十分有趣。」 薛寒凌呜咽的声音一顿,这个林深,好像有点不对劲。 「呵,薛寒凌。」面前的林深攥紧了手,一张嘴随心情的激盪骂骂咧咧:「这次我将冰灵珠换成火灵珠,倒要看看你难不难受。小东西,你再也不能伤害我……」 「?」我说你会记住,可没让你记住这些东西! 小东西,什么小东西?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薛寒凌微张小口,小脑瓜里的筋还未转过来。而林深徘徊着向自己未来的爱人,全方位,完整展现了什么叫做360度无死角掉马——他嘀嘀咕咕了一整天,从白天到黑夜,就为了做好对付自己和整个玄清门的打算? 薛寒凌又急又气,这傢伙就是这样看待玄清门和自己的么?难怪一开始就到处挑刺! 可是…听了老半天,自己和玄清门也确实有错。薛寒凌跟在林深的身后转来转去,最后,林深靠在了窗边,双眸无神不知想了些什么。 总感觉他是在打什么不太好的小算盘。联繫林深掉马的全过程,小凤凰警觉到双眼化为一条缝,这个林深,好像知道很多,可是,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此时此刻,他对山海界未来的危机一无所觉,可是却又记得大家是怎样对待他,就好像…只记得一半?而且还是是不好的那一半。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嘆气趴在窗户的另一边,薛寒凌侧过脸看他。五官还没有未来的沉稳俊朗,只一副阳光灿烂的样子——怎么看都有点不太聪明。 甩掉脑中奇怪的想法,薛寒凌继续凝视从未见过的林深。直到则师会的前一晚,薛寒凌看见林深收好了自己的包裹,捏着流光溢彩的火灵珠自言自语:「……估计那个伪君子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次我重生了回来,他就欺负不了我了。」 第257页 「……」又是伪君子,听这傢伙骂了一路,薛寒凌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可他还是想吐槽一句既然如此,那你还去玄清门做什么?既然都知道自己去玄清门还是一样的待遇,就不要再去玄清门……薛寒凌实在有点懵,既然不喜欢,为什么非要凑过去。 弄得一向脾气好的他都有点儿火了。 时过境迁,又回到了那个课堂,薛寒凌第一次上课的那个课堂。 这能有什么好看的?薛寒凌捂住嘴打哈切,换了个角度领略林深如今的全方位茶艺……等等,你那只手在做什么?还敢装可怜?!明明就是你先动的手! 画面中白水被训得差点吐血,而林深竟然在暗中偷笑?还一副得逞的模样? 所以外面的林深那么乖,多半都是装出来的?薛寒凌恍然大悟了,灵魂升华了。 果然还是我道行太低……纵然白水有错在先,可林深这傢伙,早就练成了不动声色搞大事情的本事,这之后导致白水受到重罚,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一点儿也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单纯。 随后,时光流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浑浑噩噩的薛寒凌抬头,就见一个夜半的房间内,林深在二人尚未确定关系之前,按耐不住魔性俯下身偷偷轻吻自己。 目眩神迷,那魔的表情像是尝到了曾从嘴边飞走的鸭子,急切又缱绻。 第一百七十章 小傻蛋薛寒凌 魔性本就是随心所欲,所以林深顶着两魔角偷吻了一下后,抚摸下唇内心十分纠结,一方面认定的薛寒凌应该是讨厌的人才对,可另一方面,薛寒凌又着实令他心动——那是从未有过的心动,仿佛就连多看他一眼,都会心跳加速血液上涌。 他听见自己胸腔中有力的跳动越来越快,林深捂住心口斜靠着床边坐下,另一只手还紧紧攥住『薛寒凌』的手,生怕床上的人因温度不适泛凉。 奇了怪了,林深瞅瞅那双修长恍若凝霜雪的手掌,它松散着五指随唿吸起伏——它主人的状态应当是相当放松的,也难怪睡得小唿噜一阵一阵,吻了半天都没有吻醒他。而薛寒凌这样的修士本该时刻保持警惕,哪怕是在徒弟面前也不应当有半分松懈。 他竟然这样信任我么…林深摇了摇头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仔细一想自己只要一扯到薛寒凌的事,十有八九都会失了理智,总是不自觉配合他的一切,想要给他小教训每次又都下不了手。而且相处久了,他这位伪君子师尊绵绵软软的性子,竟然还怪可爱的?! 我一定是疯了,林深抖了抖身子,满腔热血都涌到另一处。 玄清门的白色衣裳十分凸显门人的身材线条,因此薛寒凌不可能忽视那诡异的一处。眼神飘到他凸起的不可描述之处,记起这是什么时间的小凤凰面色一红——好傢伙!这就是自己上课的那段时间晚上,所以林深这臭东西这样早就对为师图谋不轨了吗! 随即,林深像是要确认什么,侷促起身摁了摁自己的小魔君,果不其然一点儿没有冷静的势头。又凑到了睡得安稳的『薛寒凌』身前,指尖弹射玄珠飞入香炉,眠香四溢,『薛寒凌』砸吧砸吧嘴,睡得更沉更香了。 薛寒凌额角青筋一跳一跳,他还想要做什么? 俯身上床,他随手将『薛寒凌』两只手摁在了上方,不允许它再放下,睡梦终得『薛寒凌』只是微微挣了挣,确定动不了之后继续睡了,眉毛都没皱过。林深凝视身下之人清冷昳丽的脸,轻笑道:「这样也好,我也算是惩罚你了…师尊,弟子竟然对您产生了不该有的欲望。」说罢,颔首低眉,一个个柔软的亲吻连绵不绝,落于他的耳根,颈侧。 随后一路向上,带着股珍惜的意味,吻他闭合的眼眸,蝶翅的睫毛,挺翘微凉的鼻尖,旋即轻吻落到了床上之人的唇角,下一秒,又落到了唇上。 薛寒凌忍不住侧首,林深真是十分过分了,这样的亲吻,试问谁能拒绝呢? 双唇交接许就,『薛寒凌』似乎是唿吸不太舒畅,哼哼唧唧着微微张开了小嘴,猩红的舌尖若隐若现。这一下不好,直接刺激到心怀不轨的魔魔性大发,再也不復以往的温柔。魔颤抖着眼睫引弄它,纠缠它,不过几个瞬息,舌尖便像迷途的小可爱,被轻轻勾了出来,与化为魔之本相的尖舌勾缠。 林深用尖舌轻轻舔弄小舌,咂摸咂摸又将它顶了回去,肆意长吻纠缠。这还不够,都亲到床上人开始挣扎着想要逃离了,他还是不肯退出,继续用尖舌在『薛寒凌』身上流连着,尤其碰到因凉意瑟缩的蕊珠时,更是含住不放。 『薛寒凌』嘤咛一声,又没了动静,只是那眼角眉梢也泛上了春意,证明适才发生的一切并非虚假。 围观整场夜袭,薛寒凌早已脸色绯红,羞愤到快要爆炸了,心说怪不得那时自己醒来偶尔舌尖刺痛,又或者胸前那两颗直挺挺不肯回缩,弄得他衣服都不好穿,原来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坏傢伙! 似乎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画面中那魔轻笑着舔了舔唇角,表情十分餍足。他下床拂去满身红痕,还好心地替床上的人合拢了衣裳,眷恋地靠在床边看了许久。直至清晨『薛寒凌』到了将醒未醒之时,低下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再次掖好被子才悄悄离去。 就像是故事中的田螺姑娘,温柔又善良,尽管薛寒凌知道这傢伙一点儿也不像此时表现出来的那样纯良。 第258页 挑着眉,薛寒凌跟着林深,这傢伙回到自己的住处装模做样换身衣服,确认了身上再没那股幽幽的雪香,才闭上眼小憩一会儿,随后又假装睡得很好回来伺候自己梳洗。这一路倒也没有哪里不会,只是看见林深趁着自己起床犯迷煳摸来摸去占便宜时,那股子好不容易下去的羞涩又上来了。 你你你,你怎能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占为师便宜!犹如被欺负了的小媳妇儿,薛寒凌跺跺脚无可奈何,画面中的『薛寒凌』胸前的蕊珠被布料摩擦到,刺痛不已,林深便哄着人凑到跟前轻轻吹,还趁人不注意轻轻舔了舔。 『薛寒凌』迷迷煳煳,而且林深也没有用力,竟然真就什么也没有察觉到。 围观全程的薛寒凌快要被自己的粗心羞愤到自爆了,林深果然太了解他,掐着时间占便宜。 「好甜……」在『薛寒凌』离开后,林深回味着指尖的味道,入定了一会儿时间,又喃喃道:「这…就是小话本中写的喜欢么?」 薛寒凌:「???」你什么时候还偷看了为师的小话本? 这脸丢的!隔壁妖精们居住的世外桃源去了吧! 后知后觉,完全没有注意到重点的薛寒凌虽羞愤难当,心里也明白得跟明镜似的——这傢伙压根一开始就记得一半,后来更是什么都想起来了,偏偏还装作一副好徒弟的样子逗弄自己,引诱自己宠他,爱他。 呸呸呸呸呸!魔的套路也太深了!果然师尊说的一句话也没错! 召唤出自己的小本本,薛寒凌『唰唰』两下,用一句话记录了林深从头到尾的所有罪状。 薛小鸟日记,不知道天气 我得跑路了!他也是重生的!他对为师图谋不轨!啊啊啊啊混蛋林深!!! 说不出是羞是愤,薛寒凌『砰』一声合上自己的小本本,决定等一切都结束后好好教训一下林深——就像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逗弄自己那样! 不,是自己太傻了。将小本本丢回储物袋,薛寒凌捂住自己绯红的小脸,半空中却不知传来了谁的轻笑。 咯吱咯吱的,笑地特别开心,一听就是没安好心。 「你又是谁!」薛寒凌双手叉腰,红着一张脸蛋质问。笑声的主人似乎也没有想到薛寒凌会沖他生气,顿时停止了笑声,哄这生气都好看的小东西:「别生气啦,如果不是我,你可就回不来了。」 薛寒凌顿了顿,思来想去才明白说话的这傢伙是什么意思,能让他回来的人……只有『它』么。 「你还想要干嘛。」知道这也算自己的半个恩人,对自己也没有恶意,薛寒凌立马不生气了,简直特别好哄,「为什么要让我进入真实之境呢?你明明知道……」 「哎呀~」『它』突然出声打断了薛寒凌的话语,语气一如既往不着调,却令小凤凰莫名亲切,「你不是想知道么,就让你知道啦。你得谢谢我~以后都不会有心魔劫了……」所以不要那么轻易原谅林深哦! 吃瓜吃了全程,就连『它』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薛寒凌就是个小傻蛋,以前是,现在也是。 怎么能傻成这样吶,被骗得团团转哦…… 薛寒凌嘟嘴,山海界的『它』怎么像个小孩子,还耍赖皮呢。 「唔,我不能和你说太多,」嘚啵嘚啵吐槽好几句,『它』终于说到了重点,「你想要知道的全部都知道了,记得在心中好好感谢我,最好晾个林深好几个月也不要原谅他,这次不要再犯傻…对了,回去后那些傢伙会下来,你让林深和修士们最好准备哦。」说罢,还不等薛寒凌反应过来,那力道又是一推,将人推出了真实之境。 别以为我没听懂你说我是小傻蛋!薛寒凌哼唧一声,叉着腰被迫前行,而过往的真相将不再是桎梏,望着两岸飞逝而过的记忆,心有灵犀般突然回过了头。 精灵一样的少年就在最后方,它的身上闪烁着微光,好像一颗永不寂灭的星星。两双蓝色的双眸对上,少年似乎有些惊喜,挥挥手给薛寒凌打了个招唿。 不要忘记我哦~ 而他的笑容,与自己如此相似,几乎相似到,足以令薛寒凌以为他是自己的弟弟。 『它』和自己真的好像…还没等薛寒凌看得更清晰,光芒骤现落地于现世。 「干嘛给他看那么多东西?」水纹荡漾,长身玉立的男人穿越星空而来,它的鼻樑架着单边眼镜,看起来十分严肃,连带说出的话也丝毫不客气,「渺渺,你还嫌不够乱?」 山海界是渺渺诞生的世界,可渺渺本该远程看着不能插手。强制展开真实之境,渺渺如此就是坏了规矩,按理应当受罚。 可他已经在受罚了,还被关在了真实之境的最深处,没有主人的允许绝对出不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它 渺渺凝视着薛寒凌一步一步回到现世,视线都不带转移的。直到那背影完全消失在真实之境后,渺渺颔首斟酌了半晌,落寞地呢喃:「我只是喜欢他们,想和他们一样,难道这样也不行么……」那声音极小,小到一直看向出口的男人也察觉不了,还未等他说些什么,便又听渺渺道:「我不插手了,就看看好吧?」 渺渺的声音很温柔,却也无助。同他共同成长的男人哪里能听得这样脆弱的请求,嘆息着别过了头,不忍再看『它』。 算是答应了『它』的请求。 第259页 渺渺这才露出一如既往温柔的微笑。他挪动身子靠近了水境,偷偷地看着。心说正是因为如此,薛寒凌…不,或许是悯漠,才会因此而诞生,那是自己的半身,能够替自己看看美好的山海,而不是像自己一般被禁锢着。半跪着有些累了,渺渺动了动脚腕子,长长的锁链发出叮噹叮噹清脆的声响。 『它』被人锁在了这里,理由只是不听话。 男人再嘆了一口气,薅了薅如今矮墩墩地渺渺的头髮,小声劝解道:「你认个错,主人就不会关着你了。」 渺渺是十方世界中上三界中山海界所诞生的意识体,早已不知存世多少年,也许是因为山海界本身比较温和,所以就连渺渺的脾气也十分温和,也正是因为这份温和,使得渺渺拥有了比他们更加完整的感情。 所以一开始,男人甚至是无法理解渺渺的所作所为,『它』太爱那个世界了,爱到愿意分出自己的力量培育古神,爱到愿意剥离自己的灵魂的一半,成就另一个半身。渺渺能透过那个半身看到山海界发生的一切,可正是因为如此,『它』长久地睡眠着,好似永远不会醒来。 十方世界的主人最是偏爱『它』,却也不能放纵『它』一而再再而三犯错,因此将『它』关进了真实之境里,想要藉此封闭『它』与山海界的联繫。 可谁曾想还有一个薛寒凌呢。 男人走到水镜之旁,这便是自己同渺渺的秘密了,这个水镜,就连主人也察觉不到。只是心头百般汹涌难以遏制,原本自己是感觉到渺渺醒来第一时间赶过来了,谁知渺渺醒是醒来了,可他的身体,却因为长久的无意识消耗缩减成为小小的少年。长此以往,渺渺一定会受到重创。 男人本以为渺渺被关着的岁月,灵魂应当被修復了不少,可谁知……这件事不能再瞒下去,渺渺陨落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他甚至希望渺渺不要再这样倔。 至少十方世界的主人会遏制『它』体内流失的生命。 渺渺摇了摇头,自己从来没有错,错的明明是他。 男人深知渺渺表面温柔,却是说一不二的德行,说罢也不再劝。刚眨了下眼,渺渺扶住的指尖已经隐隐褪色至半透明,惊愕一时再仔细一看,渺渺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光滑细腻。 应该是自己看错了,男人心说,渺渺一向被主人照顾得很好,即使被关在真实之境的深处。 可任由他们怎么想也不会知道,渺渺半梦半醒,从未真正陷入沉眠。这一次从长久的睡眠中醒过来,更是点亮了那颗名为『时间』的星星,只为了给诞生自己的,最爱的山海界的一切,一个从头再来的机会。 甚至向林深讨取得魔神神格也只是暂时收在玄清门,等待林深再度成为魔神的那一天,再还给他。 渺渺从未向山海界的人们收取一分一毫。 眼看探望的时间就快要到了,男人也不再多劝,留下一句好自为之转身走出了真实之境。 渺渺这才分心凝望了消逝的背影,自己也不是不能跑路,可十方世界的主人一定会用山海界,甚至是『它们』的性命威胁自己。 毕竟自己才是十方世界中第一个诞生的意识体,他应该会很担心失去那个位置吧。 离开的男人拧眉,他这是要赶回去打报告呢,若是没能及时汇报乐乐的动向惹那位生气了,『它们』可承担不起后果…真是卑微打工人,男人心头梗地要死,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总有一天打工人也会反抗。 水纹彻底合拢,这一片真实之境再次恢復到从前的寂静,谁也没有来过,谁也不会来。渺渺回首趴在水镜旁翘首以盼,凝望水镜中那嚮往,却遥不可及的世界。 『它』不过是一片虚妄,皆由世人所想,如今山河寂灭,又怎能作壁上观。 『它』早就已经感觉到了,向那位主人说了那么多次,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不行』,这样一想才是真正的难过。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吧。渺渺屏息凝神,继续凝望下界。 眼神无比温柔。 薛寒凌回到现世,现世也不过才过了几个瞬息,睁开眼,心中那阵悸动依旧难消。他能感觉到自己修为的桎梏松动两下便坍塌,并且被不知名的力量强行提升了两个境界,总而言之,如今的他身负合体期的修为,实力深不可测。 而这一切,都是真实之境中的『它』给予自己的。 再加上源源不断的生命之力,薛寒凌如今已有神助,灵力之雪不再缓慢裹挟即将爆炸的结晶,而是随着飞涨的灵力迅疾覆盖,霎时犹如雪崩下野,不过几个瞬息便包裹了整个结晶。 总算包裹住了,薛寒凌这才松了口气,接下来的震盪不在算是大事,如此可以分心,问身边不知何时被唤醒的曦夕:「曦夕…你们,见过他么?」 见过谁?曦夕不太明白薛寒凌是什么意思,歪头询问他:「宝宝你说的是谁?」 「?」才刚醒来就叫上宝宝了?薛寒凌眨巴眨巴眼,懒得计较这个问题,继续道,「就是,『它』。」 曦夕睁大眼,原来说的是『它』吗? 啊…可这好像已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曦夕垂眼,记忆中的『它』总是穿着一身不太符合他们审美的衣裳,坐在小马扎上双手哼哧哼哧,一颗不提供地雕刻着小小的人形。而每当一个人形被完成,『它』就会亲吻那个人形,下一瞬,小小的人形就拥有了生命。 第260页 拥有生命的它们会轻轻回『它』一个吻,活动活动身子蹒跚着落地。那时,就连灵魂都会被补缺完整,身体也变成人类温暖真实的身体,被悯漠引导着,牵手走到那片净土。 上天京。 可是『它』只雕刻了七七四十九个人形就不见了,曦夕也只在诞生之时见过他一次。 曦夕记得自己回吻『它』的脸颊时,『它』轻轻地笑了笑,那样小的微笑,其中蕴含的却是满分的喜悦——总而言之,那是一个十分温柔的男子,穿着奇装异服,一头黑色的短碎发,那之下却偏偏是一双翠绿的眼睛。 「见过呢。」曦夕很怀念,其实他们这些古神并非传说中由『它』创造,倒不如说是『它』给了他们身体才比较准确。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感激不已,「刚刚诞生的时候见过一次,后来便不曾再见过了…依稀记得很温柔,有一双翡翠般的眼睛,像是西方的精灵。」 跟随曦夕的记忆,薛寒凌脑中也对『它』有了一个更加深刻的认识,尤其是再想起那狡黠可爱的笑,还有弯弯如明月的眼,总是十分亲切。 「是这样么……」薛寒凌微笑,曦夕的印象一点儿没错,『它』确实很像是精灵,且相当俏皮可爱,哪怕只相处了几个瞬息亦十分亲切。只是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够再见到『它』,「不说这个了,刚刚,『它』告诉我,有东西要下来了。」 林深压下胸腔中奇怪的酸意,闻言回头,「什么东西?」 见他如今一脸正经没有丝毫被拆穿的自觉,薛寒凌眼角一抽,笑着回应:「我不知道呢…不过猜想就是那些脏东西了吧,或许还有伪神什么的,感觉不太好,得让修士们都过来。」 说完,便歪着头去看半空中那雪白一坨的情况了。 在高层结晶没有自爆以前,谁也不能放松警惕。 林深吶吶着回过了头,挠挠后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薛寒凌看起来明明就很温柔。他没有多想,阖眼开启灵识便传讯玄雅速领人至郊边,有事需要他们帮忙。 只有玄之子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劲,两只漂亮的眼睛左转转右转转,跳舞似的。 宝宝…好像有一点点生气了?可这情况,为什么会生气呢?百思不得其解,如今大事解决他也可以休息一会儿了,玄之子松开紧攥薛寒凌的手,屏息调息。 灵力实在消耗太多,再不抓紧调息恐怕会出问题。懒得多想,玄之子捕捉曦夕指尖溢散的生命之力,力图最快速度温养自己的灵根,恢復实力。 被玄之子松开手,薛寒凌还怔怔了两秒,可只要一想到所有的人都在自己的身边,就又坚定了信念。 第一百七十二章 趣事 山海界犹如一片净土,所有的人都心甘情愿为它前仆后继。薛寒凌心中的力量暴涨,从未有过的开阔再一次督促他前行——而这一次,一定要守护所有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 掌心中闪烁的白光不可直视,仅仅只是看上几秒就能灼伤人眼。而其中溢出的灵力更是到了恐怖的地步,就连半空中斜飞的灵力之雪也更加萧瑟肃杀。它们不再温柔,如同提剑阵列的士兵,以排山倒海之势准确扑向前方的敌人! 「可以了。」最后一层灵力之雪也覆盖上高层结晶,再次加固了防御的堡垒,曦夕松手停止再输出生命之力,脸色还有些没有缓过来的惨白。 肉体才刚刚甦醒,灵识也恢復恢復,如今的她灵魂都还尚未能同新生的身体彻底融合,且任谁刚醒来就输出如此多生命之力,十分吃力。也幸好当时的自己眼尖将古神本源抛给了薛寒凌,如今薛寒凌就在身边,待她一醒,那力量尽数便回归了。想到这里,曦夕深吸一口气再唿出,血液四肢流畅的感觉真是神清气爽。 活着真好,而恢復得如此之快,就要仰仗古神本源中赋予的力量了啊。瞅向眉宇间一片平淡,清冷又昳丽的薛寒凌,曦夕心说,我滴个乖乖,哪怕他已经不是悯漠了,也依旧是这般的高岭之花。 如芒在背,薛寒凌早已察觉到曦夕的视线,一直跟着自己的生命之力亦回归至它的主人了——拿着这本源的力量,薛寒凌只能做到使花朵绽放,却不能使绽放后的花朵永不枯萎。 曦夕欣赏完薛寒凌美好的侧脸,猝不及防对上他微弯的眸,以及柔软的笑。霎时犹如利剑穿心,被这样的薛寒凌美到不行,曦夕嘿嘿一笑,树袋熊似的抱紧了薛寒凌的胳膊,甩着小脸开心得不得了,就连裙摆都在飞。 林深在一旁欲言又止,最后只能继续做老实本分的工具人,挡下虚弱了许多,却依旧没有停止的攻击。 但是时不时看向薛寒凌的小眼神总是委屈巴巴的,写满了『为什么不同我说话,看看我吧宝宝』。 薛寒凌无视了林深的小眼神,原因为何?当然是心中羞愤难消,致使如今都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傢伙。但总不能放着不管吧,拍了拍曦夕的小脑瓜,感嘆终于有人比自己矮的同时,薛寒凌勾勾食指唤林深过来。 林深眼巴巴抛弃了他的战友,闪到了薛寒凌的身前,语气雀跃,「宝宝,你没事吧?」刚刚你都吐血了。 而且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和宝宝说过话了,真是又又担心又想。林深指尖轻轻擦过他的眼尾,还微微的红。 而曦夕,早不知被挤到哪个犄角旮旯,被魅魔捂着嘴不准说话,也不可以靠近。 第261页 曦夕用一双狗狗眼瞅魅魔——为什么不准我接近薛寒凌! 魅魔怜爱看向又呆又矮的曦夕——傻姑娘,人家是一对眷侣,你这名副其实单身狗就别凑上去当那烧火棍了。 曦夕瞪直了眼:「?」 这一边完全忽略了其他人存在的薛寒凌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随即第一次见林深似的上下将人打量了个遍,也确实是第一次完全认识他。嗯,真是好一个帅小伙,如今的的容颜尚有三分稚气,并非魔神时期那般的稳重——与其说是稳重,倒不如说是死气沉沉。 就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魔神,记仇能记到又把自己折腾来玄清门,真是傻得可爱。 打定主意一切结束后晾他个好几个月,薛寒凌闷闷的:「…你也没事吧。」心中笑意难忍,空着的那只手就负责转移林深的注意力,轻轻抚上他脸颊的那几道伤口。羞愤过后,他还是心疼。 傻是傻了点,心眼也小了点,可怎么说都是自家的傻狍子,总归得护着。 林深蹭了蹭小凤凰的爪爪,终于开心笑了出来,明明是那样锋锐的五官气质,此时此刻却天真又傻气。 魅魔啧啧了好几声,一手扒拉住哈喇子淌嘴角的曦夕,一手用胳膊使劲顶一旁累到气压低至冰点的月照,感嘆这恋爱的酸臭味。 真是让人羡慕啊~ 「你,你们还能不能好啊!!!」炎盐两眼一抹黑,黑线依旧在攻击,背后这群人就已经开始演上了大团圆结局?干脆谁也别打架好了,就在他如此想着之时,又是一鞭子飞了过来,炎盐痛到「嗷呜」一声,才总算是吸引回所有人的注意力。 白气则是已经累的嘴都张不开了,虽然如今的它永远不会饱,可这也不代表它嘴不会累! 这嗷呜嗷呜张嘴,脸上的肌肉都快锻鍊出小山包了! 「抱歉抱歉!」顶着好几道怨念的视线,众人头皮发麻再次加入了对抗黑线的队伍之中,一次又一次的击散黑线之后,上空自爆的结晶终于爆炸,震盪的波浪不仅打散了云彩,轰隆几声,还掀平了玄清门几座山头。 清城则是被煳了满城的土,毕竟清城本就处于盆地之中。连带城中围观帮忙的百姓也是尘灰满面,煳得跟个陶俑似的。他们砸吧砸吧嘴抚去面上的土灰,口中土味散一时半会儿也散不去了,就连空气中也都是土色的一片——不是空气,而是四面八方都是土色。 这,这得清理多久啊,会不会等他们清理完,土层上面都已经长草了?负责相关的官兵眼前一黑,差点没厥过去。 要,要死了。这还没忙完呢,新的一轮它又来了。 薛寒凌由后知后觉,渐渐发展到后背发凉,刚刚那轰隆几声,莫不是玄清门最高的几座山头…… 「嗷————————!」果不其然,那几位山头炸了的大佬终于反应了过来,回头的同时惨叫出声,可谓是哀鸿遍野哀转久绝。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云雾缭绕中神圣的仙山已经没了山尖尖,瞧着跟个元宝似的还有几分贵气——可玄清门作为修真界排的上前三的大门派,山门怎么能元宝一样呢! 而且山上的建筑,估摸着连带山尖也一併化为烟尘了。 啊…还好寒峰因为山体成形不易,算是玄清门中比较矮的一座山了。薛寒凌明白山头被炸的痛苦,因为生病时他经常有去丹峰闲逛,偶尔丹阳眼皮子没撑住睡了过去,那狡猾的丹火便放火烧了整座山,尔后丹阳连同丹峰弟子的模样,就是此时此刻大佬们哀伤的写照。 玄音子不过是回清城换了身衣裳,谁知被拦在后方就算了,跟随轰隆声回头一看,好傢伙,山头被炸了。 他可记得自家玄峰可是玄清门中排的上名号的高峰了,如今十有八九…… 可我没那么多钱修山啊…… 眼见玄音子嘴皮子越噘越高,就差两滴鳄鱼眼泪没在眼眶中打转,玄雅被自己脑中的想像吓到打了个激灵,连忙抬起胳膊肘顶了他师尊两下,好声好气道:「师尊,这算工伤的,也不需要您出钱了事儿。当务之急,还是先到郊边去吧。」 当务之急,是转移玄音子的注意力!免得他被山头炸了一事扰乱了心绪!一想到这里,玄雅双眸微亮,甚至有鼓励的意味在其中。 玄音子被他这样看着也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太多,清空头脑中的怨念,他当然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可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山头被炸,心里涌现的可不止愤怒。 那就去把掀了山头的傢伙们好好揍一顿吧! 「我明白的。」深吸一口气,玄音子召出自己的佩剑,长剑鸣鸣,浮空作响。如今他也休息够了,就该奔赴战场以防生变,「雅雅,大家都准备好了没有。」 听见这个久违的小名,玄雅愣了半秒,随即十分靠谱点头应道:「准备好了,修为在元婴以下的弟子都被安排城中留守,有丹阳师叔和花漾师叔带领,同时还有其他门派的长老留守,稳如堡垒。」 「城中秩序也无需担心,百姓自发组织了队伍巡逻安抚人心,也有初五等大夫负责伤员的治疗。传输的法阵也已画好,只等其余弟子则跟随我们一同前往郊边,应付大局。」 「嗯,」玄音子点头,「你做事我一向比较放心,走吧,估计他们早就念叨着为何我们怎么还没去了,说不定再晚一点还要挨骂。」 第262页 「明白。」玄雅一向平静的脸上难得有了笑意,不仅是因为玄音子刻意的逗笑。还有他身为是玄清门的掌门,大厦将倾时终究是靠得住的臂膀。 周围的弟子其实不大明白具体情况,可此番见玄音子等大佬镇定自若的神态,立马放宽了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奔赴前线的可不止是他们,还有千千万万志同道合的修士,能与他们共战于荒野,纵使溅洒热血抛颅于长空,此生也无憾了。 玄音子颔首,一旁见状的几位长老同样颔首回应,随后驱使灵力启动了脚下这刚布下的,超大型的传送阵。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反派死于话多 另一边,结晶降落的当下也早已布下了传送阵,若是有人受伤输入灵力便可直接启动,而伤员将被直接传送至此,可谓是十分方便了。而精修医术的大夫们磨拳擦踵,也早已做好了周全准备,药物病床比比皆是,力求将伤亡降至最低。 就等着战争的爆发么。当然,没有战争才是最好的。 半空爆炸的震盪波还未消失,又开始向中心聚拢,漫天的烟尘回缩,天空被短暂肃清了一瞬。身受影响的周边诸门派,修士见状纷纷启动了自家的防护阵,试图将所有的危机严严实实挡在防护阵之外,护住他们脚下的苍生。 烟尘再一次遮盖了好不容易敞亮一些的天空,许多眼尖的修士皱紧了眉头,情不自禁攥紧手中的武器——有什么东西,快要下来了,而且非常危险。 烟雾瀰漫,就在他们已经等到快要打哈切时,一道金色光束穿透万载烟尘,尔后快速向周边扩大。这金光来的诡异,薛寒凌凤眼沉凝,手中的澜苍嘤嘤嘤个不停,象徵光芒中即将出现的事物,非是如光的那般清透,它们会比魔更加深不可测,甚至不可战胜。 高层结晶就已经将山海界逼成这副德行…很难想像若是上天京全部的黑雾下涌,山海界会成为怎样的一处炼狱。 一旁的白气似有感应,跟着缩小了身子,此时此刻的它看起也就是一颗拳头大的透白水晶珠,「总感觉有一些奇怪,黑雾无法带出神光,可伪神可以……但黑雾决计不会放伪神下来,它是真的恨他们,恨到即使消耗自身的力量,也要包裹整个上天京。」 白气下来的太早,自然也无从得知更多的消息。重生回来的薛寒凌同样一知半解,只听一旁的林深道:「有没有想过,黑雾或许能够侵占伪神的身体,从而操纵他们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同样是重生回来的,林深却比薛寒凌知道的更多,只因他是经歷过,且主导那场的人。 薛寒凌抿紧唇,原来竟是如此么?所以早在重生前的那个世界,林深就已经面对过黑雾了——可黑雾隐藏得太好,且来路无可追。哪怕林深纵观全局,竟也不知黑雾的本源。 知道薛寒凌也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林深瞳中金芒灿烂到刺眼。他当然知道这下来的是什么,伪神么,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连带那些早就被养废了的天兵天将。 而且,十有八九还是已经被污染了的伪神,正如白气说的一样,黑雾绝不可能放过他们。 其中最难对付的是上位神皇,没有个古神的修为还真拿不下他。且前世的黑雾究竟是怎样消泯的呢?好像自从自己成为魔神之后,那些黑雾便自己消失了…… 自己诛杀了神皇,可黑雾既然可以进入神皇的意识,那么同样也可以出来。但黑雾竟然跟随神皇的离去一同泯灭,这之中一定有什么事情是自己没有注意到的。 储物袋中的涅槃沉寂了许久,此时此刻终于有了声响。它扭捏碰了一下冰心的剑身,得到回答后『唰』一声窜了出来,上下摇摆剑身,示意自己并非是主动帮忙。 你们得好好珍惜这个机会,我不轻易帮人的。 若不是冰心的请求,眼前的一切它还真不放在眼里,大不了就是湮灭于尘么,还能同最爱的冰心一起,纠纠缠缠长长久久再不分离。冰心察觉到它的消极,剑身铮鸣,涅槃立马端正了心态,血槽竟然泛起了点点红光。 曾经拥有它的古神乃是一位战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到之处绯色剑光直指苍穹,诛杀世间所有拦路之人。 而林深太过随和,涅槃早被养叼了性子,这下也觉没趣。 「你这傢伙,竟然捨得出来了?」林深都被它的狗腿给气笑了,瞧瞧这傢伙竖着个剑尖颐指气使的模样,不像把剑倒像是个人——若是以前的自己恐怕早上手揍人了。 可有一说一,涅槃虽是『它』赐予自己的神物,那骄傲的脾气可一点儿也不好惹,相比澜苍的老实本分,这傢伙就是个鸡蛋里挑石头的货色,嫌东嫌西什么都不愿意做! 也不知道『它』将涅槃指给自己做什么,更无法想像它上一任主人得骄傲成什么样子,才能养出一把这样德行的剑,怼天怼地怼自己,也就一个冰心能治治它。 但可惜呀,人冰心本就是祭剑人薛寒凌的半身,一天天想着往薛寒凌那里窜呢,多少都不理睬它的。 薛寒凌瞅了瞅哪怕是把剑,也依旧光芒四射的涅槃,多少晃花了眼:「涅槃…收敛一下你剑身的火。」 没见周围人都快热化了么。 好在涅槃虽然不爱听林深的话,薛寒凌的话多少还是愿意听的——不听冰心就不睬它了,本来就是软磨硬泡才软化了点儿,可别一朝回到解放前,那时哭都没地方哭。 第263页 光束越来越大,曾经的神也不再单单屹立云端俯视苍生。光束渐弱,伪神终于彻底现形,他们周身萦绕着金色的仙雾盪开,伴随点点撞钟威严的奏响,无意识施与下界之人威压。 压到围观的百姓即使是在千里之外,也心悸不已。 「忒,这些傢伙怎么瞧着高高在上的,难道又是用狗眼看人?」炎盐这暴脾气说来就来,同过往的经歷有关,他最讨厌这些鼻子翘到天上的傢伙了。 月照嗤笑,此刻无比贊同炎盐的说法,「可不是么…就是群狗眼看人低的傢伙。」 身处该地的人皆有此感,相比古神的亲切温和,这些飞升上天京的神仿佛天生带有优越感——超乎凡尘,藐视众生。 「汝等皆为人间修士,修心问道,怎可与魔物为伍。」早在降世之前,透过云层便可窥探下界,而下界震盪之中隐含的魔气令人髮指。可笑他们还以为是修士与之对抗,谁知却是修士同魔物对抗其他事物,果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们都是从以消灭魔物为正道的时代飞升。闻言,上天京的神明多多少少抬上自己的衣袖,遮住了隐晦上挑的嘴角。 那是嘲讽,嘲讽人间修士修行不当,竟与魔物同行,玷污了人间正道。 「啧。」林深额角青筋直跳,别看这些傢伙一个个人模狗样,说出的话可真是处处踩雷——讨打。 可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他们连对手真正的实力都不清楚。林深回头凝望,薛寒凌面如寒冰,眉峰的肃杀犹如冰雪,席捲凡尘向天而去。 「比起我们,你们才与世间最骯脏的东西为伍了吧。」魅魔自诩战斗力不高,可斯比的技巧是一等一的厉害,可惜山海界太过咸鱼导致她一直无计可施。现在可好,终于有人上赶着找骂了,「贼喊捉贼就罢了,你们可别忘记,你们哪里是上天京之神,分明就是欺世盗名的伪神!」 这话掷地有声,加上魅魔此时嫌弃的表情着实搞笑。不仅惹笑了围观的大佬之外,也激怒了上空正眼都不给一个的伪神。 「你!」面目还算温和的女神顿时变得可憎,一深一浅的沟壑浮现,原来是好不容易遮盖的老态终于遮挡不住了。 「噫!」魅魔被吓到往后窜了好几步,同时揉了揉自己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蛋,滑熘熘白里透粉,明艷又骄傲,「好丑…不过你们这些傢伙,哪怕外表是倾世之姿,恐怕也挡不住内里的骯脏。」 「从没到外,你们就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呕。」越说越带劲,魅魔还演上了,她弯腰做出一副呕吐的姿态,只是美女哪怕做出这幅怪相,也不会令人觉得噁心,只会觉得她古灵精怪元气满满。 另一边可就面目狰狞,抬手就要攻击,最前方一直闭口不言的男人挡下女神试图的手,道:「我们并无恶意,只求一线生机。既然如此,是否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虽然语气没什么起伏,可众人就是能听出来这其中的优越感——这位神皇显然并不打算和他们商量,只是命令罢了。 魅魔顿时垮起个批脸,刚想再骂出声,就听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薛寒凌道:「怎么?作践完上天京,又要来作践山海界了么?」 神皇视线微移,似乎出乎意料竟然有人明面上反抗他。直到对上那双冰雪一般的双眸,他才紧紧皱眉。 那威胁的气息,竟然是出自这个弱小的男孩。一只手向上抬起,几乎是想也不想,形似雷电的白光骤现,化作闪电向薛寒凌袭去。 「小心!」林深扑身上前,千钧一髮之际抱住薛寒凌往后方一滚,勉强躲过了那迅疾的闪电。 玄之子见状立马布下了飞烟,暂时屏蔽了上方伪神的视线——这东西甚至连灵识都能屏蔽,更何况是一直都不放在眼里的伪神了。 林深扶住薛寒凌坐了起来,紧张地打量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的薛寒凌,东摸摸西摸摸,除了被石子划破的衣裳,都暂时没有问题。 第一百七十四章 螳螂捕蝉 「唿……」确定薛寒凌没有受伤后,林深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那道快到几乎看不见的闪电落下时,简直吓得胸腔中那颗怦怦跳动心都超速了,更何况这闪电的原身他们曾近距离接触过,那一次小凤凰也是差一点受伤。 薛寒凌懵懵的,如果自己没有看错的话,刚才那道闪电的中心…是黑色的。 果然…… 「宝宝?」林深晃了晃一直没动静的薛寒凌,还以为是把人摔傻了呢。被他牢牢盯紧的薛寒凌双眸好半晌才聚焦,面前的男人满脸写着担心,一双浓眉都快皱到一起了。 而且脸上还脏兮兮的,满脸都是灰。 薛寒凌忍不住勾唇,伸出食指抚平他眉间的沟壑,又用自己的白袖子仔细擦干净他脸颊的污点。林深被他软乎乎的动作弄得心软且烫,也跟着柔和了神色,眷恋往袖下小手蹭了蹭。 手感刺刺的,薛寒凌爪爪回缩,下一瞬却又到了林深的脸上。最近实在太忙,导致林深连刮鬍子的时间也没有,下巴颊侧早就冒出好多颗短短的胡茬。蹭来蹭去又刺又痒,心中本想着其他的小凤凰注意力立马回归,咯吱咯吱笑出了声,同时心里奇怪的念头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林深好像一只大狗狗哦,可惜狗狗活不了太久,薛寒凌就从未养过这一类可可爱爱的小动物,也就成为小小心灵中的一个遗憾。 第264页 而驻扎玄清门的多的都是些小妖精,一个比一个精,就连多撸一下它们身上的毛毛说不定都要被碰瓷的。 玄清门的修士穷,不只是因为天价的修炼费用,其中还包含了小妖精们时不时讹一讹灵食小装饰品的费用——这笔开销可一点不小,那些小傢伙们叼嘴得不行,若是拿瑕疵品或是质量一般的东西应付,以后可就别再想摸到暖绒绒的毛毛了。 想到这里薛寒凌莫名骄傲,再伸手揉揉『大狗狗』硬茬般的黑髮,揉揉硬邦邦的脸蛋,心说这可是全天下最帅的魔,我摸来摸去可是免费的!此刻林深面颊之上的污浊早被擦掉不少,薛寒凌定睛一看,些许血痕遍布颊侧,狰狞却又十分帅气,总之符合他一贯不着调的形象。 可眼下薛寒凌只有心疼,温暖如春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疼:「疼不疼啊?」 林深原本想说不疼,可薛寒凌刚刚都不理他的,委屈立马浮上心疼,语气茶茶的:「……有一点疼,不过还好,因为我保护了你!」 瞧这话说的。本来还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后面一句又让那颗刚警惕的心破防了。薛寒凌心疼吹吹他的颊侧,温声道:「我先用雪水给你洗洗,别动。」 林深老老实实凑过去,任由小凤凰用体温捂化了细雪,找了块干净的布沾水擦拭伤口。 他心里可美滋滋了,心说宝宝还是十分在乎我的,所以偶尔装一次可怜还是相当有用——毕竟薛寒凌不说,皮糙肉厚挨打早挨习惯了的他根本就不会知道自己脸颊上还有伤口。 玄之子在一旁听地牙痒痒,薛寒凌就是个小傻蛋!果然被林深吃的死死的! 轻轻擦掉伤口之上细碎的小颗粒,薛寒凌说起正事:「我…刚刚看见那闪电的正中,有黑色的脏东西,和负面结晶给我的感觉一样。」 林深没吭声,回手捂了捂冰冰凉的小爪爪,还凑上去亲了亲——又香又软。闻言抬起头不紧不慢道:「我估摸着这群伪神私下早已同负面结晶搞到了一起,不然负面结晶又怎么会放他们下来,啧。」所以宝宝你的感觉确实是十分准确。 薛寒凌无奈,用刚被捂热的其中一只爪爪捏捏他的耳垂,「人伪神和负面结晶被你说的狗男女似的,好笑不好笑啊你。」 林深打蛇随棍上,又凑上前去用脸颊扎了扎小凤凰滑熘熘白煮蛋的脸,心说怎么宝宝就那么软和呢,一边道:「是,可不就是狗男女么……眼睛都长头顶上去了,令人生厌。」 一边又扶住人薛寒凌站了起来,十分靠谱,「有我在,宝宝也不用担心。」既然重生前的我可以打败他们,那么今生也一定可以。 薛寒凌摇了摇头,他当然不是担心伪神会对他们怎么样…而是担心林深会不会又逼迫自己突破境界。 魔神哪有那么好做。 「…你别再逼自己了,这一次我们都在。」所以不需要再逼迫自己渡劫。薛寒凌声音小小的,那一幕实在令人忘不了,林深走在月光下,金色的双眸没有任何跌宕起伏,平静犹如枯林边界的死海。 可海已经死去了,又怎会再起波澜。自从那之后好像无时无刻有一只手,试图剥夺林深的的感情,就算林深成神之时自毁灭的深渊中甦醒,也无济于事。 待他完全成为魔神,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若想真的成为魔神,就必须学会无心无情。 林深回头,小凤凰眼中的侷促和担忧像是一口烈酒,轻易点燃了身体内部的火。他理顺了爱人颊边凌乱的白髮,轻笑:「……有你在,我再不会那样。」你是我的光,我又怎能舍你而去? 同时,心中也有些怅惘——看这反应,到头来小凤凰还是知晓了,可以说老底都被掀得干干净净,真是丢人啊,重生前就惹得人家一天天忧心地上蹿下跳,没想到重生后还是如此…不过他本以为这小东西会噘着嘴发好大一顿脾气,没想到就只是扒拉自己的袖子劝导自己。 好像和前世小跟屁虫似的劝人没什么两样,林深心头美滋滋,压根没注意到薛寒凌越来越微妙的神色。 薛寒凌哪里会不计较啊,只是现在不是计较的时间罢了。微微噘嘴,某只小凤凰心里盘算着以后再算的那些帐,不动声色替林深捻好了被弄乱的衣领。 飞烟散去,偌大的法阵早已做好了准备,玄之子双眸中闪烁着冰蓝色的光,身旁大佬们一个个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我们可一点不怕你们这些伪神,既然战,那便战吧。 曦夕两手抛着俩深绿的球球,挑衅似的望天上的女神。 想要吗?我就不给你! 女神感应到那两颗球球中浓郁到泛黑的生命之力,咬牙切齿气得面目狰狞——只要能够得到这两个球球,她就能再次恢復动人的美貌! 成神不就是为了永葆青春么!可如今她什么也没有了,唯有自己…还是属于自己的! 而那道闪电落下的土地不知为何花草死绝,焦黑一片,若有若无的死气上涌,迴旋半空,还向外扩散着。 神皇侧首,一双眼竟然浮上惊讶——竟然真的有人不畏神之威严,而自己这一番做法,好像还刺激到他们的反抗之心了? 而那被他注意到,满是威胁气息的男孩,此刻正被一只魔挡在身后,神皇嘆气,似是悲悯又似是释然:「同魔混为一体…看来山海界之人,终究要与天神为敌了。」 第265页 魅魔这下可不服气了,这人说话可真是哪里有雷往哪里踩,上赶着找骂。于是二话不说刺了他一声,「天神?你们还真会给自己安些有名无实的称号,你怎么看看他们是谁!」她一手指着刚从爆炸处回来的曦和,浮恩二人,又指向抛着俩球球耍杂逗弄伪神的曦夕。 神皇半晌没明白她的意思,可那三人周身气势不同凡响,就在他继续打量他们时,曦和终于是不耐烦了,一双锋利的眼向上,翠绿深邃不可测,似有林海风暴于其中。 「……木神。」神皇藏在华丽衣袍下的手攥紧,身体诚实绷紧,一点不如他面上的平淡——负面结晶不是说古神已然陨落了么?为什么现在又会冒出来几个! 迟央的实验也失败了,所以为什么古神还活着! 神皇身体内的负面结晶似乎再也受不了他身上的暴戾,终于跳出来道:「…你的身体,应该交由我控制了。」 「什么?!」下意识的,神皇操纵灵识疯狂攻击脑海中那一团多出来的黑雾…明明是你答应我,明明是你答应我!答应我只要我们愿意走出上天京,就借给我们力量,还让我们做高高在上的神明! 不对…想到这里,神皇终于发现了黑雾话语中的陷阱,因为黑雾本身的力量并不算有多厉害,它甚至只能诱导他们出上天京…这根本就满是漏洞,自己向来深思熟虑,按理说绝不会答应这样一个听起来就没有结果的提议…可为何答应了? 「对自己太过自信,并非是一件好事。」黑雾戳戳他羸弱不堪一击的灵识,继续补刀:「结晶早已渗透你们身体的每一处…现在,该换你们报答了。」黑雾语气十分平淡,动作却无比神速,就在这句话说完的下一秒,它周身萦绕的浅雾蛛丝般包裹灵识,瞬息熄灭了神皇仅存的所有意识。 既然敢放他们下来,黑雾早就做好了周全的准备。 神皇眼中的光芒寂灭,看谁都像是在看一团死物。 第一百七十五章 黄雀在后 「…嗯?」最先察觉神皇微妙变化的是通透无暇的白气,哪怕已并非黑气了,可它对同类的出现依旧是十分敏锐,且中心处的神皇传递迴来的气息,比高层结晶更加深不可测,「那上面,全是负面情绪的结晶。」 林深皱眉,眼中亦是如此。野兽般的视觉足以令他看见以神皇为中心,飞速像四周众神扩散的飘渺细丝,它们比蜘蛛丝更为纤细不可见,但从延展的情况看来,却是十分坚韧。 那分明就是一团黑雾抽丝拉长的效果,渗骨生寒。 距离神皇最远的伪神依旧虎视眈眈,眼中的贪婪一分不少——显然被贪婪占据全心的他们尚未察觉不对,可奇怪的是不知为何想法愈来愈极端,他们甚至想要提前对下界之人动手抢占先机,之前逃出生天的喜悦消失得一干二净。 而神皇身边的伪神,他们眼中的光缓慢消失着,每一个关节都逐一被纤细柔软的蛛丝包裹,在林深眼中也就是提线木偶的形象。 「怎么回事,心里怪怪的…好不舒服。」老人家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想要压下胸腔中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暴戾情绪,手下心脏跳的很快,血液疾速涌动的不适感快到他都有些害怕了。 老人家看看前方,尤其是人头缝隙中最前方的几位高阶伪神,他们静悄悄的,华丽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而他身旁的神亦十分惊恐,面露不适。 这是怎么了? 伪神虽看不清自身形势的不妙,可身处下方的修士们却一清二楚。 刚才还咄咄逼人的伪神如今噤若寒蝉,他们低着头,傲慢的面目隐藏在阴影之中,就像一群毫无声息,死气沉沉的傀儡。 只有最前方的神皇,依旧抬起他高傲的头颅,用无神采的双眸盯着下方所有人。 但众人知道,他已经不在是那个神皇了。很显然,『神皇』便是这一切的主导者,而他身边的伪神或多或少都因为他而被控制了。 修士们的猜想一点没错,『神皇』占领了神皇的整个身体后,第一世间就启动了那些埋藏在伪神心中的负面之种,将他们的四肢百骸同自身本源连结,成为只受他控制的傀儡。 两军对垒,却是长久的沉默,尚未知道敌方底细之前,谁也不敢做那愚笨的出头鸟。 「他们都被控制了,大家做好准备……」以点破面,所有人的疑惑迎刃而解。林深早就知道后续发生的一切,联合目前知晓的所有线索,不难猜出他们都被控制了。而他的话尚未落地,刚还冲曦夕咬牙切齿的女神率先提鞭攻来,众人看其对准的方向,可不正是曦夕么! 「?」众人疑惑,『神皇』分明就还没下命令啊。 「……」『神皇』眉峰微蹙,显然也对女神的失控感到些许不满。 看来负面之种尚未完全生效啊……再等等吧。 而下方曦夕虽为古神中的花神,身负巨力却并没有战斗的力量,这一鞭若是没人替她挡住,受伤的可还不是她! 曦和反应极快,只见眼神一凛,指尖翻转,众人再回神之时他已闪到曦夕身前,那飞来的鞭子缠了他的手几个圈,「啪」一声,女神被曦和使力反掷了出去,狼狈落地。 还是脸先着地。众人咽了咽惊到唇边的唾沫星子,捏紧武器静观其变。 曦夕没那么多小心思,从曦和身后探出脑袋瓜,朝地上再起不能的女神吐舌头做鬼脸。 第266页 可女神滚落黄沙,再遭逢曦夕如此挑衅还伤了脸,本该暴怒爬起来再战,谁知下一瞬神皇轻轻挑眉,她的身体咔吧咔吧几声,犹如行尸走肉般直挺挺支棱了起来,期间骨头髮出的悲鸣令人牙酸。而且武器也不要了,只晓得张牙舞爪攻击。 曦和不把这毫无理智的攻击当作一回事,左手抡完女神右手再抡,耍来耍去逗猫似的。 薛寒凌看的脑瓜子嗡嗡,这女神怎么看都像条蛇。 后方的蒲苇瞅了瞅眉目从神皇降世时就再没舒展过的凌霄,道:「他们是殭尸还是鬼魂?」 凌霄摇了摇头,手中的书页飞速滚动,却没有一页愿意接纳那些失去理智的伪神,最终只能合上,「三界之外,超脱六道,亦非生灵,亦非亡魂。」 蒲苇回头,也就是所有伪神在『神皇』的这一通操作之下,都成为了不容于世的怪物,只有被消灭的未来。 云层之上,『神皇』终于等到了负面之种发芽生长,他张开双臂十指面向下界的所有人,身体跟随清浅唿吸微微起伏,「凡负面之种皆听我号令,清除山海界所有生产负面情绪之灵。」 他的语气十分疲惫清浅,双眸也半睁半阖,放松的神态似乎完全不将众人放在眼里。周遭伪神抬头,半梦半醒的灵识如烛火摇摇欲灭,他们怔怔同修士对视老半天,再反应过来时,却勐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受自己控制了。 可隐约的灵识早已接近湮灭,除了挣扎,什么也做不了。 「等,等等……」最后方的伪神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视线中处于最前方伪神犹如下饺子一个个落地,哪怕摔得胳膊肘后折,膝骨折断,也面目狰狞惨叫着向众人扑去。一时间哀嚎声不绝于耳,场面无比诡异。 最后,他们一步步来到祥云的边缘,看着自己的身体犹如折翼的飞鸟落下,摔得七零八碎,面目全非。 薛寒凌被渗到攥紧了澜苍,这一幕简直就是人间炼狱。刚下意识朝攻击他的伪神挥剑而去,就听那伪神惨叫道:「别,别打我…我什么都招!」 可他嘴上如此说着,手上攻击的架势却依旧不停。 这伪神意识怎依旧清醒?薛寒凌纳闷他的神志清醒,反手剑柄一敲,『哐当』一声,伴随卑微的呜咽,伪神头顶迅速肿出一紫色大包。 尔后口吐白沫倒了下去。 「啊……」玄雅欲言又止,别人也许没有触碰澜苍的机会,他却是十分清楚的——澜苍表面虽十分修长轻巧,重量却是一等一的重,这一剑柄落头上,和榔头敲头没什么区别。 没见那伪神都晕过去了么…… 最后,玄雅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提剑参与战场,以一敌五尚有余力。 薛寒凌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一剑柄一剑柄,一个个将试图攻击的伪神敲晕了过去,其他的人见状,也学着他将人先敲晕。 ——只是为何一部分的伪神意识都还算清醒?薛寒凌不明所以,观看最开始的那名女神,她分明就是灵识已经被啃噬殆尽。 那领头的结晶,是想要看着这些伪神意识清醒着死去么?一点点一滴滴,任由伪神被下界之人以刀剑折磨,被摔伤的痛处折磨…尔后痛苦死去。 「何必呢…没意思。」看见下界之中的人分明没有杀掉伪神的意思,神皇懒洋洋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哈切,再次抬高双臂,那些被打晕的伪神顿时犹如提线木偶,一个个随黑线的拉扯僵硬着站了起来。 他们的双眼微微向上翻,眼白露出一小部分。关节被几不可见的黑线吊高,有丝丝血液渗出,而当他们完全站立后的下一瞬,便流着哈喇子朝活人扑了过去。 众人无奈只能反击,这打晕既已没了作用,为今之计,只能诛杀。 可他们还在等战场的中心人物动手,伪神该死,可也要死得其所。 白气漂浮在空中思索着,已经很久没有动手,此刻战况颇乱,众人也没有时间管它。 「杀掉他们吧,我亦十分疲惫了。」神皇的双眼似乎又阖上了些,这一次连看都没看那些替他输出的伪神。 总觉得…这结晶十分讨厌伪神?想起结晶成形的根源,薛寒凌骤然僵硬,如遇雷击。 「你,该不会是哪位古神?」询问的话语落下,哪怕薛寒凌也十分惊愕,却愈发坚定了这个想法。 而这一句话,惊吓到的不仅是周围一直兢兢业业暂时没有杀伐的诸位修士,还有云端之上从未用正眼瞧过他们的『神皇』。 此时此刻,『神皇』面上终于有了除疲倦厌恶之外的表情,他侧过脸饶有趣味盯住薛寒凌,一双狭长的眼微阖,些许的不怀好意。盯了薛寒凌两秒,眸中精光闪烁,似乎意外为何这个人会在这里:「你…觉得我是哪位古神?」 『神皇』没有同意薛寒凌的说法,却也没有反驳,薛寒凌抿唇,知道自己多半是猜对了。一时间众人手中的架势或多或少都有慢下来的趋势,显然他们都有在在聆听两人的对话。 还未等薛寒凌有所回应,澜苍就先嘤嘤作响,那剑柄引导薛寒凌的手指向云端,代表自己对云层之上这位神皇的询问很不满意。 有什么话就不能直接说么,问东问西十分讨厌! 『神皇』瞟了它一眼,呵呵笑了两声,其中却一点笑意也无:「饶羽…以前我或许会害怕你,现在可不一样了。」说罢,诡异双眸再次移向薛寒凌。 第267页 这个拥有饶羽的年轻人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且,总感觉他不简单呢……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因果轮迴 薛寒凌垂下眼帘,正是神皇方才的自言自语,为他纷乱思路提供了一个新的方向——从前的他会害怕饶羽,是不是就说明这位古神甚少出现在人前?又或者说,这位古神有什么不能出现在人前的理由。 笃定其中必有蹊跷,薛寒凌甩剑,抖掉澜苍剑身的烟尘。一边朝四周战得正酣的修士们发问:「记载中有没有哪位古神亦正亦邪……或许我该换一个说法,有没有哪位古神,他一直不太合群,很没有存在感,他甚至从未出现在百姓面前,甚至神的面前。你们甚至也许都不知道有他的存在。」 这神可做的真憋屈,但确实没听说过。闻言的众人没一人回答,手上的架势也无法停下。史书中只记载有七七四十九先天古神,除了经常出现在众人跟前的花木之神以及其他几位,他们甚至连古神中还设有哪些神职都不清楚。 身为古神,曦和他们也许知道更多消息。薛寒凌望向他们的方向,期待能得到一个答案。 曦和皱眉凝思,回神摇了摇头,他是真的记不清楚了,若非悯漠的原因,他甚至都懒得同其他的古神交流,更遑论了解那些一个赛一个麻烦的古神。 古神的情感本就十分不显,他们更愿意过着各不相干的生活。 浮恩身为后天的古神闻言更加迷茫,他没有想过还有古神能过得那么惨——虽然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成天被做不完的公务压榨,都快成为神干儿了,后来遇见一见倾心之人还差点儿翻车。且上天京同轮迴司都不是一个境界,一个位于九重天一个位于十八层地狱,八竿子也打不着一起去。 只有曦夕一直保持沉默,知道无法指望那两神,薛寒凌只能将最后的希望集中到她身上。好半晌,曦夕才抬起头,神情慾言又止:「……好像是有这样一个,他是第一个诞生的古神,却没有得到『它』的吻,随后亦不知发生什么,匆匆消失了。」 曦和闻言仔细想了想,貌似的确有一神位一直处于半空缺的状态。 半空缺则说明这位神还活着,本源却一直无法融入身心——也就是如今尚未甦醒的神的状态,它的灵识可以游离于世间任何一处,无处不在却没有任何影响…… 等等,曦夕瞳孔剧震。 「我没记错的话……」果不其然,曦夕望向天空,神情也怔怔的,「那位遗失的古神,是为『混沌』,也就是你……无处不在的你。」 这世间无数种生灵遍布,昼伏夜出抑或是夜伏昼出,多的是挣扎着生存下去,如此一来,抱怨也就成为常态,负面的情绪上涌,可不就是无处不在。 「混沌?!」众人惊愕出声,实在是由不得他们不多想,『混沌』本就是世界本源,黑白相辅生生不息,交相融合衍生万物——可这样强大的力量绝不能拥有自己的意识,换句话言之,这位古神根本就不该出现。 因为拥有意识的混沌若是心情一来逃走了,一切不都结束了么? 所以曦夕也一直就当悯漠日记中的『混沌』不存在,因为他本来就不该存在。可现在一想,悯漠这样老实的人又怎么会撒谎。 若是早一点注意到…… 「是啊,我本不该存在。」『神皇』的语气中没有怨怼,只有无边的疲惫,这也是吸收了太多的负面情绪的原因,「知道你们为何见不着我么?因为我从未拥有实体,而且一出生,就被『它』藏到了深处,只有那里,我才不会被那个人抓到,杀死。」 「可『它』一定没有想到,那个人早已设置好了一切。哪怕我藏到那么深,命数还是要我消失——凡间负面而污浊的情绪使我沦亡,因为我不再是无心无情的工具,仅仅只是如此。」『神皇』的记忆中全是凡间的污浊,任由谁一天天的记下去都会疯,更遑论自己憋着领略了那么久,「现在该结束了。」 或许对于『神皇』来说,意识的泯灭才是最好的解脱吧。一想到他言语中蕴含的沉郁之气,众人亦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你既然累了…为什么又要反抗?」薛寒凌不太明白,都说求死之人之人拦也拦不住,可位分明就是至别人于死地,哪里有自己死去的势头。 『神皇』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总算肯正面回答薛寒凌的问题:「反抗?这就叫反抗了么?我将伪神带下来,为的不就是释放他们从古神本源中窃取的力量…只有他们都死了,古神才能从长久的睡眠中醒来。」就算是我对『它』的报答,苟延残喘了那么久,只有那个人愿意温柔以待。 「而且,这就算是我对大家一点微不足道的…报復吧。」『神皇』不愿再多说,他早已没了教训谁的心思,所以只全心全意占领了伪神的意识,而不是运用伪神毁灭世界。 林深皱眉,重生前亦是如此,伪神一个个的意识都接近消泯,最后还是被神皇占据上风——差点儿就毁了山海界。 听了这一席话,曦和怔愣许久,总算想清楚之前被打断的灵光一现了——自己的本源本被迟央夺走,被强制唤醒的只是浑浑噩噩的空壳,除了强大的灵识一无所有。直到后来迟央死去时,那本源终于原封不动回来了大半,连同记忆一併补充完整。 神皇这话或许没错,只有伪神死去归还本源,古神才能真正甦醒。 第268页 「呵…呵……」说不出话的伪神看向天空,眼神里的怨毒毒蛇般扑向神皇,可被他们注视的神皇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古神的身上,他面目平和疲惫,却又隐含悲悯——上述所有,一丝一毫也没有分给他们。 伪神在他眼中,就好像是从一开始就得之无用的事物,早就做好了随时抛弃的准备。 事实也确实如此,混沌控制了神皇,如今亦操纵了他们,这是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顿时,伪神们一颗心彻底落进谷底,无助任由绝望侵蚀。就说神皇为何会突然找到办法送他们下来,原来那无处不在的黑雾早就在这里等着呢,等着弄死他们,再唤回他自己的兄弟姐妹!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他们连一天做神的美好生活都没有体验到,如今就要死去了么?! 这难道就是『它』口中的因果? 「小小的报復,只是报復伪神?」曦和沉思半晌,神皇的话语十分平静,可其中隐约的怨气怎么也散不开。 看来最令他难受的就是伪神。 『神皇』抬头望向天空,依旧没有选择正面回答曦和的问题,可答案昭然若揭,「你们知道么…我吸收的最深沉的怨念,一个是来自陨落的古神,这令我心如刀割。而另一个便是来自阴魂不散的伪神。」 「他们吵得我快疯了。」 平铺直述,毫无起伏却振聋发聩。 『神皇』嘆息着,伪神每一天都在抱怨,为何自己身为神却活的如此悽惨,为何下界供奉他们的人愈发少了,为何容颜不再,为何衣衫不整,为何世间不公…… 世间不公,只有自己才能真正体会这句话吧。混沌每一天被迫接受着来自伪神骯脏深沉,无用的负面情绪,其中饱含对山海界的算计,怨恨,甚至是对同样身为伪神的同类的怨恨。 那些进入黑雾的伪神才不是被黑雾绞杀,而是他们其中一些伪神利用黑雾,用特殊的方法杀死了他们仇恨的伪神。 黑雾无法杀死任何人,只有心思本就骯脏的人才会为之神魂颠倒,做出不可挽回之事。『神皇』凝望下界奋战的修士们,一个个眉清目明,眼中只有善良与正直——自己永远无法污染这样的人,他们哪怕面对诱惑,也绝不会屈服。 真脏啊,『神皇』瞅了瞅自己时刻溢散黑雾的指尖,同他们相比,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无言的悲伤终于浮上心头——他不要再做伪神的垃圾桶了。 而且古神惨死的怨念,时刻令他的心被置于烈焰中焚烧焚烧,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相反,隔壁那颗因为吸收负面情绪,从而获得灵识的结晶可就舒服多了。 它可真幸运啊…可为何,幸运从来就不眷顾我呢?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吸收了他们负面情绪的『混沌』终于彻底黑化,既然警示无用,那就彻底毁灭吧,连同自己一起灰飞烟灭,或许就是他在这个世间最好的结局。 也是存在的唯一证明。 『神皇』收回心神,沉默着操纵伪神再一次进行铺天盖地的攻击——虽是伪神,身体亦有破损,可依旧不好对付。望见自己折断的不知第几把铁武器,许多大佬出离愤怒了。 搞什么啊!一个个身体硬得跟石头似的!大佬们气的不行,将断裂的武器一抛,赤手空拳同伪神对打。 薛寒凌的澜苍作为神器自然折不断,却偏偏攻击他的伪神是最少的,压力减轻的同时,他也在寻找能治住伪神的法子。 伪神是该死,可『混沌』却不该因他们而死。 第一百七十七章 『混沌』:心如死灰 林深迅速废掉几个向他靠近的伪神的行动力,扭身向薛寒凌靠近——薛寒凌小脑袋瓜十分聪慧,一点就通,或许真的能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就连他都可怜那即使身处云端之上,却从未为自己活过一天的傢伙了。 而且混沌绝不能消失。 「真的没有可以转圜的余地了么?」薛寒凌抬剑挡住飞身攻击的老人家,冰凌迸射,穿透老人家脏兮兮早不復华贵的法衣,抽身又是一剑将人牢牢钉在身旁的树身,「你明白的,这样做不值得。」 『神皇』在此之前并未做过错事,所有的一切都是欲加之罪,明明可以挣脱,为何却要为真正的罪人承担后果? 也许会有另外一种方法解决这件事呢? 老人家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声音,手舞足蹈挣扎地十分用力,奈何法衣坚韧,任他如何挣脱,也挣脱不能。 『神皇』不会过问什么值不值得,也读懂了薛寒凌的弦外之音,可那又怎么样呢?哪怕有另外一种方法可以解决,他也不愿意了。而原本『神皇』是打算一步到位不做任何解释,可谁知竟然同薛寒凌说了这么多。 果然不论过去,抑或是未来,悯漠都是如此的…幸运,就连自己这样的人都要为他臣服。 「值不值得,不是你一句话以己度人……」『神皇』倦怠不已,这位神皇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而半空一直闪烁的神光被雷噼了一般,光芒逐渐微弱,直至消失不见,「别再犹豫了,杀死他们。」 这话亦不知是说给谁听。话语落下后,伪神像是又不知从哪里借了力,张牙舞爪疯狂扑杀,被薛寒凌钉在树上的老人家竟也挣脱了桎梏,拖着扭折的脚一步一步朝他们缓缓走来。 第269页 坚定又诡异。 「彻底被污染了。」瞧见老人家满是阴霾的颅顶,林深扭头对上薛寒凌沉痛的眼,「不必多说,既然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能唯一能做的,就是尊重他的选择送他上路。」 送他走上自己选好的,早已没有退路的那条路。 「杀,杀掉我。」老人家嘴唇蠕动,一双浑浊的眸赤红狰狞,发出的声音微弱而痛苦,「既然做了错事,就要付出代价……动手!」 薛寒凌不忍再看,只能闭上眼,任由澜苍从上至下一剑噼斩了过去。 控制老人家的无形黑线烟消云散,他得到解脱般倒在了地上,一颗泪珠滑落,是微笑着化为烟尘的。 从今以后他也终于同山海界一体了,无处不在随风而行。 真好啊…山海界原谅了自己。 『神皇』微笑,这样才对啊,这样才对…待到一切结束后自己能得到解脱,他们也能跟着醒过来。 我从未见过的兄弟姐妹们…… 其他还有清醒意识的伪神吶吶的,心里十分恐慌——当初便是这老头子提议不要将一部分黑雾引导至下界,他们本就怨恨下界之人,因此一句劝导的话也没有听,便领命投放了黑雾下界。 后来又是这老头子率先不贊同联手黑雾,致使连遭贬谪,由高阶天神沦落和他们一样的低阶天神,彼时他们还嘲笑老头子的无知,陷他于尴尬境地,可听说他是神皇人间的管家时再也不敢放肆……如今四周只有一片没了理智的,昔日扬武扬威的上神,兔死狐悲,这时他们才真正开始思考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难道从一开始,他们选择飞升上天京就是一个错误么? 可人往高处爬,这不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么? 大佬们见薛寒凌总算动手除掉一人,松了一口气不再犹豫,一个接一个祭出了自己的杀招。而早已没了理智的伪神只晓得往前沖,哪怕再难对付,他们也挡不住大佬精纯富含杀伐的灵力,和精准的打击,一个个接连倒下。 「…我们知错了。」还有理智的低阶伪神想要挣脱无形的桎梏,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冲过去,他们保养的精緻肉身被修士划出一道道血流不止的伤痕,「我们知错了,我们愿意归还,分食而来的神力。」 曦和皱眉,分食? 「你们还将本源之力给分了?!」浮恩反应最快,即使如此听闻这噩耗还是免不了脑瓜子嗡嗡响。这些傢伙胆子也忒大了吧!本源之力等同于古神的灵魂,你们将人家的三魂七魄当木头一样拆了,人家再好的脾气也得气炸! 只是黑雾守着上天京都算是便宜你们了! 曦夕这丫头嘴张的老大,心说果然还是自己聪明,将本源之力藏在了一个绝不会有坏心的人身上。同时,她还不忘嘀嘀咕咕个两句:「分成几份了?」 大佬见那几个还算清醒,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脚左一下又一下,掏出一把暗器给人牢牢实实钉树上了。上方的『神皇』阖眼小憩,也并没有介意这几只小虾米被端上了餐桌。 低阶伪神眼珠子乱窜,嗫嚅了嘴唇好久,才说出那个惊世骇俗的答案:「——有多少伪神,就有多少份。」 「?」曦夕闻言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她真的只是想八卦一下的,没想到事实就是如此骇人。 真是好傢伙,不算这些个难对付的上阶伪神,就看后面那黑压压的一片就不知道有多少。曦夕两个蕴含生命之力的球球也不要了,扳开手指粗略算了算。 手指翩飞不停,答案浮上心头——粗略算下来这得有个几千份儿吧。咽了咽口水,除去自己一个,上面那一个,其他四十七个先天古神被拆成了几千份儿,他们可真狠啊,也难怪那些不怎么记仇的傢伙怨气那么大。 要是自己当初也被分了,恐怕堕神为纯粹的恶,也要想方设法闹他个天翻地覆不得安生。不过还好伪神没有发现她,而之后路过的也只是小小一只,以物换物的小可怜凤凰宝宝。 未等曦夕继续吐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曦和冷笑一声,「恐怕还不止那么多份儿吧,难道你们还会平分?」如此贪婪的伪神,怎么可能愿意同他人共享这来之不易的力量呢? 低阶伪神嘴唇嗫嚅半晌,原本想要再为自己争取的那几句话终究是说不出口。木神说的一点儿不错,若是人人都是平均分配古神的力量,那上天京也就不会有高中低的神位分布了。 事实就是他们不仅夺得了古神的本源,还将那些本源拆分为数千份,数万份,再按照行动地位将其划分,以神皇分得最多,高阶神职其次,中阶神职再之后,最后轮到他们低阶神时,不过只是分到了沧海一粟。 而天兵天将,则只是他们的神官,连沧海一粟都没有。 ——也幸好他们只是只是沧海一粟,不然此时此刻失去意识的可不仅仅是那些傢伙。低阶伪神脑袋上冒出冷汗,保命要紧,他才不要像那个老头子一样死了连灰都不剩! 曦夕再怎么迟钝,此时也从她哥的厌恶的表情中窥见一丝半星儿,顿时气得跺脚,连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听了全程的大佬也打起了小差,用胳膊肘顶了顶上蹿下跳好不容易站定的同僚:「我其实一直搞不懂…古神开天闢地的神通,怎么就能被下界修士给一锅端了呢?」这显然不合理么,鸡蛋碰石头还真给碰成功了? 第270页 古神会有这么蠢? 被他一没13数胳膊肘顶到趴地上,同僚大唿:「关你什么事儿!你可别说了,没见这里还有几个古神么哔哔赖赖个不停…你可管的真宽!」 曦和脑瓜子嗡嗡当没听见,因为他就是被一锅端的其中一员。而周围围上的一片上阶伪神简直防不胜防,他也半分分心不得。 曦夕就在后方支着拳头嚯嚯,可就没见她一个拳头落到伪神身上,偶尔有受伤的人,魔咕噜咕噜滚到她脚边,她就可以发挥自己最大的作用了。 林深瞅见那丫头填鸭似的将治癒之力灌进炎盐的嘴里,牙酸得不行。 炎盐脸都变色了。 薛寒凌一剑一个,一戳一个准。可如今的伪神得到了全力攻击的命令,同之前一击即死的老者不同,哪怕它们被戳穿了要害也依旧咆哮着向前沖,更有甚者断手断脚逮着活人都要啃两口。 「它们并非心甘情愿赴死,那一口怨气支撑着它们没有彻底死去。」林深读懂了小凤凰表情中的疑惑,再次飞身伸脚绊倒一只扑过来的女神,面上十分嫌弃。 扑什么扑,知道劳资不打女人所以就派女人对付劳资?胭脂狼一个个又围了上来,始终没有尽兴的林深哀伤嘆气。 根本施展不开! 「怎么不用涅槃?」自从林深得到涅槃后薛寒凌还从未见他用过,此时涅槃终于老实了,难道不该立刻上手么? 总比赤手空拳好啊,好歹能挡一挡伤口不是么。 「啧,」说到这个林深就来气,涅槃原本就是用来斩魔的利刃,身上不知背了多少魔的性命,因此从一开始就看不惯他也可以理解。闪身又绊倒一只女神,林深给人埋土坑里严严实实的,「我们俩脾气不和,我嫌它它嫌我,一点也不如澜苍可爱。」 第一百七十八章 凤凰涅槃 澜苍听见林深叫它名字,百忙中抽身『嘤嘤』应了两声,弄得林深继续嘆气。 人比人能气死人,而剑比剑可不会气死剑,只会气死剑的主人! 薛寒凌听得想笑,但现在显然不是笑的时候,只好遏制笑意又问:「冰心呢?」 林深顿住,健硕的身躯差点儿因为如此挨了一下,还是薛寒凌反应快一剑将冲上来的伪神推远了,「你知道的……」我捨不得。 薛寒凌回头,林深看向他的表情实在温柔得不像话,同时那份温柔柔和了他锋锐的眉眼,俊美风流十分令人心动。 「唔…」薛寒凌被撩到脸蛋红红,连忙摆手示意他别说了。 晓得了晓得了,再撩孩子要炸了。 「用,用涅槃!」战场之中突然跑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显然经歷了大爆炸之后,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土煳的啊,五官都看不清了。 男子抓了把脸,好歹露出自己的五官,稍平,鼻头犹如鹰钩,带着些异域之人的特徵,「我知道,凤凰火能够燃烧这东西!」 下一瞬,原本闭眼小憩的『神皇』睁眼,那双平淡如水的眸霎时凌厉如剑,唰唰刺向突然出现的男子身上。 男子丝毫不惧,他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还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根红如烈火的羽毛,只是那羽毛神光渐敛,瞧着已经快失去所有的生命力了。 薛寒凌眉峰紧蹙,血脉中的突然暴起的愤怒差点吞噬他的理智,林深见状连忙抱住,回头道:「什么东西?」 『神皇』微缩身子,显然对这羽毛有所忌惮。 而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个偌大的圈子,众人为了线索的顺利诞生,不约而同引走了攻击二人的伪神,几下子就空出一块空地来。 男子嘆气,自己经歷了清城的种种变故,却看到了族中从未拥有的美好一切,哪怕心里虽然对凤凰的存在还有些许不满,却明白已是过去——玄清门以身挡剑,将最大的危机独揽,而那只凤凰,似乎也从未做过任何出格之事。 「我是『守序者』,」男子紧闭双眼,因为就在这一瞬,几处威压扑面而来,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恳请大家听我说完,再判定我的消息是否有误……」 「要死啊你!」魅魔披头散髮,百忙中回头打断了他文绉绉的话语,「现在是你能长篇大论的时候吗?长话短说有屁快放,我们哪有时间听你唧唧歪歪!」 林深亦十分贊同魅魔的说法,他哄了好半天,好歹让薛寒凌不再那么生气了,而同时,再怎么迟钝也知道那羽毛是什么东西了。 凤凰尾羽。虽从未见过,却能从薛寒凌的凤凰形态中窥见相似的几点。 「行,」守序者也不生气,将凤凰尾羽抛给了林深,「这黑雾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经出现过,就是记载中战火连天的时代,如今说来,也许就是收到了黑雾的影响。彼时的『守序者』还只是一群普通百姓,他们颠沛流离,一路上遇到了许多志同道合的人,哪怕过的辛苦却也能守望相助。可从天而降的凤凰火却点燃了一切,烧毁了战场,家园……偶然一次我们的祖先杀死了一只凤凰,祖先却发现,带回的战利品能燃烧暴戾以及其他负面情绪。」 同时,守序者望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林深,「你得到的『涅槃』本是我族战利品,前段时间却莫名失踪,而它本名并非『涅槃』,而是凤凰神孔宣的本命之剑『赤翎』。」 「这下你总该知道,为何我要你用『涅槃』了。」 第271页 四下寂静,无一人出声,偌大一片战场只余下刀刃划破皮肉空气的悲鸣。联繫守序者的传说,再联想他们的战利品,是个山海人都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凤凰的羽毛,甚至是它们的一切。而为何守序者能够轻易伤害凤凰,也就真相大白了——他们用凤凰吸引凤凰,再用从凤凰那里得到的一切杀死凤凰……如此循环,也难怪凤凰几乎死绝。 而『涅槃』身为凤凰神的本命之剑,自然携带天地间最精纯的火焰——凤凰火。 有关火焰的传说同样不绝于耳,传闻中三昧真火熔炼珍奇,化简为繁,是炼器化丹的上品,如今玄清门的丹阳就使的这火,早有论证不必多说;轮迴司中的业火焚烧一切,爆烈难训,正因如此才会将它置于轮迴司,威慑鬼魅的同时亦是关押,防止它为祸世间,可惜轮迴司遍寻不得,业火也就遗失了;而最后一项,就说的是这凤凰之火,据山海界史书中记载,凤凰火燃烧无形之物,这也就是凤凰为何能存于此间的证据——若是什么都能燃烧,凤凰就是十恶不赦的凶兽。 「…这样说,所谓的灭顶之灾根本就不是凤凰造成的。」有大佬提出了另外一个思路,「黑雾早就下界了!人凤凰也只是无意之间点燃了黑雾,你们怎么能将所有的错都加诸凤凰一身呢?!」 守序者没有说话,他也想问为什么,可族中之人从来就不让他们知道更多。 现在想来,或许是害怕自己从一开始所有的坚持就都错了吧,所以祖先的眼中再也看不见其他的真相,连带后人也不许看清,一味只晓得错下去,一错再错永不认错。 薛寒凌捧着那凤凰羽体会表面的余温,身心盛满了悲伤——源于血脉的记忆从未告诉他凤凰做错了什么,它们展翅翱翔于长空,飞舞之间只有向阳的喜悦。因此他一直相信梦中流光溢彩的大凤凰,绝不会去做那些骯脏的事情。 那些凤凰啊,流传下来的记忆也只有作为凤凰天生的骄傲,以及这世间快乐的点滴,薛寒凌童年不止一次在梦中同大凤凰展翅翱翔,那么快乐,那么自由,是流浪山野时唯一的喜悦。 现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凤凰只是爱玩了些,却并非是罪魁祸首。 云端之上的『神皇』嘆气,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原本以为,丢了一部分下去没有关系。」『神皇』回忆着,那时他实在太疼了,挣扎之时一不小心就流窜下几缕黑雾,待他恢復意识,奇怪的屏障遮挡了天空,已然无力挽回,「没想到啊,我害死了那么多人。」 所以,我活着果然是一个错误么?『神皇』呢喃着,下界的修士只能依稀看见他蠕动的嘴唇。 他们并没有听见后面的那句话,倒是前面那一句话轻飘飘的,一如既往地疲惫,无力。玄之子走到薛寒凌的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我们都在呢,不要悲伤。 薛寒凌攥紧那一片修长的尾羽,尽力体会从未感受过的温暖。可尾羽似乎终于消耗了所有的能量,余温散去,火光熄灭,只是一片黯淡无光的羽毛。 下一瞬,化为飞灰。 天地寂静,薛寒凌目视碎裂的飞灰一闪一闪飞舞,轻飘飘飘上天空,随后再寻不到踪迹。 『神皇』怔怔的,就连被他控制的伪神们攻势也渐渐萎靡,显然如今他的注意力不在这里。 其余人见状打蛇随棍上,一个个解决掉了失去理智的伪神,不过几分钟,偌大的战场之上只剩下了寥寥数人。而那些感染不深的天兵天将,心中的恐惧竟然战胜了黑线,再度夺得了身体的控制权,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早退到了战场的边缘,一个个抖得像鹌鹑。 依旧没有倒下的,是上天京中曾经的高阶上神,他们是吸收古神本源最多的伪神,本源令他们的身体无比强大,坚硬如铁刀枪不入,可也因为这来路不正的力量,使他们被感染得最深。 伴随而来的,是恐怖的攻击力——哪怕只是被他们轻轻擦碰一下,留下的也是无可比拟的疼痛感。 「嘶!」炎盐猝不及防又被蹭掉一块皮,顿时抓着乱糟糟的头髮疼得直叫唤,「这可怎么打?硬得跟君上似的!」 林深差点儿没被他cue得双脚打滑一屁股坐地上。 早在林深重生之时,炎盐还称霸一方,待到林深的分身到达魔域,炎盐就再没了称霸一方的机会。两人交手时,任由他如何攻击,那玄发金瞳的魔都巍然不动,像一座坚不可摧的玄铁山,而且这魔哪怕一句话不说,给人造成的压力都是成倍增长的。 此时此刻炎盐就是这种感受,高阶上神是真的不一般。 「…打他们的天灵盖。」薛寒凌勐然反应过来,不是说伪神从未得到一副神骨。既然如此,哪怕他们皮肉都是古神那样的级别,可骨头却依旧是凡人的骨头! 而头顶的那块皮肉,是最为薄弱的。 林深瞬间反应过来,一把捏住又咆哮着冲过来的伪神头颅,发力。高阶伪神挣扎着蹬腿,时间渐渐流逝,它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终于僵硬死去。 就在下一瞬,由他颅顶缓缓升起白烟,盘旋着飘向远方,其中一缕飘飘荡荡,始终不肯离去。而他的尸骨落地,没有任何修士分解时烟消云散的情况。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不算结局的结局 第272页 「这是为何?」按理说伪神死去的肉体以及灵魂对于山海界都应该是大补药才对,可山海界怎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啊。大佬们都懵了。 「我来说我来说!」魅魔终于得了空,刺熘一声站了出来,竖起食指十分神秘的样子,「山海界不吃垃圾,哪怕光鲜亮丽。鬼知道吃了他们会不会中毒拉肚子呢~」 天空飘过一朵巨大的浮云,一晃一晃,悠哉惬意,似乎贊同了魅魔这不着调的说法。 别想多,它就是单纯的嫌弃。 曦夕凑过去踢了踢高阶伪神,发现他们的身体软乎乎的,跟没了骨头似的。而且一脚下去那死去的伪神翻了个面儿,顿时一种腐烂的臭味无意识溢散,令人作呕。 「哇这真的成了垃圾了!」曦夕捂着鼻子往后蹦跶了好几步,「从骨头缝里烂掉了啊!」 随着高阶伪神的尽数死去,白烟飞散,腐臭味也跟着越散越开,味道也越来越大。薛寒凌站在远处捂着鼻子都能闻到,更何况周围一群无感敏锐的魔了,就差没直接翻白眼儿弯腰呕吐出声。 林深被熏得直往薛寒凌的怀里埋,在他心中只有宝宝的味道最香,只要闻到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拱啊拱,薛寒凌只能分出一只手抱着他的脑袋,免得一会儿这大块头的魔把自己拱翻了。 低阶伪神也被熏得眼泪直掉,条件反射想要伸手,却发现自己真的可以伸手捂鼻子了,惊愕的同时也忽略掉了那些难以掩藏的腐臭味:「我,我们自由了!」 随着心情的激盪,他们的唿吸加速,结果就是吸入了大量的腐臭气体,眼睛一翻,倒地不起。 时不时还抽搐两下,口吐白沫。 见状,大佬们不管三七二十一从包包里先掏出来一堆去瘴气的灵药,嗖嗖两下倒嘴里当糖豆嚼吧嚼吧,免得一个不防自己也跟着被毒到翻白眼儿吐白沫儿。 「这,这怎么能这么臭!」魅魔眼泪直飙,这味道当真是辣眼睛,「放了几百年的臭鸡蛋也没这么臭啊!」 月照不动声色塞两塞子进鼻孔,顺手再递给她两个,说话也瓮声瓮气的:「可不就是遗臭万年,只是苦了清城的百姓和在场诸位修士了。」 魅魔下意识伸手,只是那塞子还未到手中,就落到了地上。 「怎么?」月照皱眉,回头去看魅魔。 「你你你你你……」昭颜玉瞪大那双粉色的双眸,神情中写满惊愕,不解…还有隐约的喜悦。 是他,那个她遍寻不得,从未回头看她一眼的男人。 似乎反应了过来,月照抽了一缕自己的头髮,果不其然不再是纯粹的黑,而是隐约泛幽蓝的颜色。随后,他长嘆了一口气,在魔域呆了太久,他都快忘记自己不仅是月照,还是失去本源的古神昭月了。 如今伪神俱灭,本源化作白烟四散,自然曾经失去的本源也就回来了。而当本源尽数回归,昔日的古神也将化身为神相。 炎盐惊到下巴落地,手也跟着松垮垮,武器都差点拿不稳。至于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就说月照这傢伙来路不明,修炼的功法也不像是魔域的功法!果然劳资一点儿没猜错,人哪是什么城府极深的魔君二把手啊,分明就是失去本源的古神! 因为没有本源,所以战斗力不高,还一天天瞌睡打个不停! 而且那长相,像极了魅魔口中那辜负她的男人! 「颜玉,我……」月照第一次知道心慌的滋味,魅魔盯着他眼睛都不带眨的,下巴也收不回去,整只魔傻了一般,「咳…我不是故意的。」 魅魔,也就是昭颜玉反应了好半晌,才终于收回了自己的下巴。同时她瞪着一双失神的粉色双眸,迳自走远。 「?」月照不太明白,难道此刻见到自己不应该高兴么?直到他看见昭颜玉走到了薛寒凌的身边,一巴掌落到人肩膀上。 「宝宝,削他!我不开心要闹小情绪了!」昭颜玉这句话说的又急又气,那对白兔上蹿下跳,吓得薛寒凌连忙侧脸眼睛都不敢睁开。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至于为什么找薛寒凌而不是林深,自然是因为人薛寒凌是魔域的未来的王后,找谁都不如找他,而且林深那个傢伙眨个眼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玄之子瞅了一眼完全没有接受事情走向的月照,安慰道:「要打架之后再打,先把上面那个也一併解决了……」 「不必了。」林深落地,他早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那腐臭味时就上了天,同时还将人给弄了下来,「他睡着了。」而且怎么也弄不醒。 「?」薛寒凌茫然,什么叫做睡着了啊,难不成人混沌还能打一半直接当场厥过去不成?戳了戳林深背上那一坨,唿吸平稳一动不动,嘿,还真是戳不醒。 「睡着了。」林深知道薛寒凌不愿意『混沌』如此作践自己,本想着上天将人直接打晕带下来的,可谁知刚上天就瞅见『混沌』睡得鼻涕泡直往外冒,自己打探了好久,锣鼓叮叮哐哐敲了老半天也不见他转醒。 且如今将人带下来,还不知道肩头有没有沾上鼻涕呢,「筋疲力尽,不就睡着了么…对于他来说,对于我们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睡着了就不用再被欺负了,我们也不用殚精竭虑想着要怎样送他回去。」说罢,林深将人轻轻放好,一手收回凤凰火焉了不少的涅槃。 第273页 他刚上去时就让涅槃烧毁了剩下的所有黑雾,黑雾燃尽过后只有白色的水汽上浮,它们就是天空中最洁净纯白的云朵。 躺在地上的人沉沉睡着,他的面目十分温和,不再是神皇那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薛寒凌盯着看了老半天,脑海中似乎隐隐约约闪现了些零碎的画面。 「我…叫清明……你可以…抱抱我么?」小小的一团漂浮着,说话亦十分吃力,它像一个被迫提前出生的婴儿,只能磕磕绊绊的生存,一点儿威胁也没有。 熟悉的剑尖直指它的小身体,名为清明的白雾似乎也十分害怕,待在原处不敢靠近。可薛寒凌分明就能从它的语气中读出那份渴望。 哪怕被刺伤,也要像白衣人靠近的渴望。 白衣人疑惑皱眉,饶羽缓缓下落,最终回到了身侧,锋芒尽敛。 那小小的一团这才敢漂过来,一上一下十分吃力,「我…看见你……都抱了他们,所以……也想要你抱抱我。」 明明只是一团不成气候的雾气,不知为何,薛寒凌却格外心疼。饶羽自个儿老老实实插在了地上,没发出一点点声音,似乎打扰他们,这一下得了允许,白雾『嗖』一声冲进了白衣人的怀抱。 它格外眷恋,兴奋地蹭来蹭去。白衣人收紧了臂膀,怀中的白雾并非只是一团雾气,他摸到了很坚硬的,却犹如火焰一般温暖的石头。 或许是石头吧…薛寒凌也能感觉到那温度,很温柔的暖。 那是它的心。虽然怔怔的,不知为何自己能看见这样的画面,但其中打的熟悉还是能一眼分辨出来。 一颗犹如水晶,澄澈清透,内外无暇的心。望向地上睡着的男人,薛寒凌突然觉得自己真正认识他了。清明,这就是你么? 就像传说中记载的那样,古神从来都是温柔的,哪怕世界从未温柔对待他们。 而今后,世界也会温柔以待他了吧? 魂归来兮,清明;春和景明,清明。终有一天他会如同春日再度甦醒,迎来属于自己的春天。林深揽下薛寒凌的肩,轻声安慰他。 而一旁的玄之子听了好一篇长篇大论,都有些无语这『混沌』的遭遇——不就是多了个脑子和能体会世间百态的心,怎么就会被这样对待呢?明明就是『混沌』维持世间平衡,到头来却要人家消失? 这不合理!玄之子义愤填膺,想着玄清门的禁术终于也能大展拳脚了,顿时磨拳嚯嚯的,想要一展拳脚。 此刻烟雾尽散,若有若无的臭味也跟着被肃清。百姓们抬头,啊,天晴了。 这一次是真的。 曦夕凑过去把了把脉,她能分辨的不仅是身体是否有佯,还有灵魂的完整度等等,装模作样弄了好半天,眉毛一支棱,曦和就知道会是好消息了。 「身体与灵魂完全融合了,以后没人能再欺负他了!」曦夕笑嘻嘻说出这个好消息,玄之子嘆气,禁术终究是用不了。大佬们闻言放松,好多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混沌』的存在可不止是维持世间的平衡,还关系着生命的轮迴,民生等等。 更何况他们山海界的『混沌』委实太可怜了,没人疼没人爱,偏偏人生根发芽一颗小树笔直向上,到头来发了顿小脾气都只是教训了一顿伪神……难道还不该得到所有人的尊重么? 伪神? 大佬们抬头,挑眉,伪神可不是全部死完了哦~接下来他们可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些不要脸的傢伙们! 白清姗姗来迟,结果没想到一切都结束了,泄气似得一屁股坐地上,和大佬们一个姿势。 她也累的要死,人间皇城真是给她演了好大一齣戏。 毕竟朝堂之上的那群傢伙心思最是深沉,哪怕没有害人之心,他们胸腔中也是火气上涌,嘴皮子耍得那叫一个熘哦,文臣武臣都差点儿因为一件小事打起来。 不就是节日的方案么。人老实的皇帝夹在两方臣子的中间惨兮兮的,最后就把烂摊子丢给了吃瓜的她…… 大佬们刚奸笑捏着拳头准备给这些伪神好一顿揍,就闻到了那股腐烂的臭味,顿时一蹦三尺远。 臭死了啊! 「怎么了?」玄之子凑过去,不到两米,那味道,啧,销魂! 浮恩连忙接住了被熏成蚊香眼的玄之子。 曦夕竖起食指补充道:「这一题我会,遗臭万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就是山海界对他们的惩罚~」 「可能闻到臭味的可不止是他们!」还有我们!大佬捏着鼻子,脸皱成一团,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都要臭了。 「那就送他们去海的那边。」凌霄从后面走了出来,身旁还跟着几个刚刚也有出力的妖精,「山海界没有妖魔了,该让它们回来了。」说罢,他摸了摸妖精的小脑瓜,妖精嘻嘻笑了两声,蹭了蹭他的手。 大佬们眼珠子转了转,这主意好!顿时敲定了『臭臭』们的去处。 薛寒凌扭头,四海昇平海晏河清,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