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言暖,逾期未晚》 第1页 [现代情感] 《良言暖,逾期未晚》作者:北枫其凉【完结】 文案 一:阳光帅气花店老闆&肤白貌美集团千金。 叶然十五岁就喜欢上黎韵,到现在整整十年。 校服到婚纱的爱情,为了给她一个交代,他与虎谋皮,在一年时间内跟樊爷周旋,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黎韵是堂堂黎致集团千金,从未对谁摧眉折腰,但她知道叶然是她唯一的软肋。 二:千金小姐一哭二闹三上吊,宁死也要嫁给复杂得像个多面体的叶然,这一等又是一年。 然而交往没几天男朋友开始玩失踪?黎韵越扒越深,发现跟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竟然复杂得像个多面体??他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 玩笑开大发了…… 说好的,校服到婚纱,你y的怎么从一个有志青年混成了道上的?? 叶然表示:你听我跟你解释! 黎韵:你说吧,我听着。 叶然:我是个好人。 黎韵:还能再苍白点吗? 叶然:………… 三:看破了男朋友的伪装后,黎韵先是自欺欺人,不就是那种人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当她撞破他跟另一个女人亲密的时候,mmp,分手! 打脸时刻很快来临,好吧,这么帅,这么温柔,这么深情的男人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十年都等过来了,不差这几个月。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然,黎韵 ┃ 配角:夏逸明,许婧妍, ┃ 其它:现代,言情 一句话简介:我可以为你卸下伪装 立意:爱是最后的使命 第1章 晚宴 或许每个人的青春都是仓促的,有些话还未说出口,就到了不得不分离的时候。 当你静下心来想开始新的生活,命运却又把那个人带到你面前,让你避无可避,进退两难。 曾经惊艷了时光,温柔了沧桑,情深一往。现在面对面,有好多话却不知从何说起,沉默着,也是一种倾慕。 多年以后,叶然回想起那段悲喜交织的经歷,总会感嘆一句:承蒙时光不弃。 a市三环茗新公寓3206两月前刚搬来业主,是两个女研究生合租的,虽然她们住在同一屋檐下,但是身份地位却相差悬殊。 一个是标标准准的白富美,家里资产上亿,一个是工薪阶层家的孩子,虽然在普通人里来看也还不错,但是跟「白富美」黎韵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 「你今晚还回来吗?」许婧妍看着她在梳妆镜前娴熟地涂口红,就忍不住问了一句。 黎韵抿了一下殷红的嘴唇,又拿出睫毛膏,片刻后才悠闲地回答:「会吧,但是可能会很晚。」 许婧妍翻了几页杂志,类似苦口婆心地说:「你可不要又半夜十二点喝得不省人事,被男人扛回来。」 黎韵闻言立刻转过身,严肃且认真地说:「那是意外。」 「一次意外,两次巧合,那三次四次是什么?」许婧妍漫不经心地说,「你这两个月已经喝醉了四次了,还是少喝点吧,对身体不好。」 「我……朋友聚会高兴嘛,多喝几杯没什么。」 「黎黎,你就不担心吗?」许婧妍认真地问。 「我担心什么?」 「你一个女孩子,而且还这么漂亮,万一喝醉了被哪个心怀不轨的……」 黎韵「噗嗤」一声笑出来,殷红的唇似红玫瑰一样美艷,剪水桃花眼里透着万种风情,笑起来倾城绝世,比当红女明星还美上一截:「亲爱的,你想多了,有哪个男人敢打我的主意?」 「怎么没有?」许婧妍睁大眼睛说道,「你是没看见,送你回来的那些阔少,眼神如狼似虎的,恨不得把你吃了。」 「他们……还好吧。」 「黎黎,你都已经有男朋友了,就不要跟那些男人走那么近了。」 黎韵眼神停滞,惊讶地看着她,惊讶地问:「我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 许婧妍比她还惊讶:「夏逸明呀,我上次还看见你们在车里……那啥呢?」 黎韵整个人都不好了,愣愣地盯着她:「什么时候?」 「就上周啊,你失忆了吗?」 黎韵胡乱抓了抓头髮,努力回忆上周同学聚会的情景——她喝了很多酒,好像还唱了首歌,接着被人塞进了车里,再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夏逸明……」黎韵咬牙切齿地重复这个名字,恨不得揍他一顿。 这个趁人之危的伪君子。 黎韵今晚要出席的是她爸爸举办的慈善晚宴,到场的都是商界名流,一袭水蓝色抹胸晚礼服的她格外引人注目。 越过重重人群,黎韵「杀」到夏逸明的面前,半是羞涩半是气愤地质问他:「夏逸明,你上周末对我做了什么?」 夏逸明被她这没来由的话问懵了,片刻后回过神,淡然一笑:「什么叫我对你做了什么?」 「你还装!我都知道了,你……你偷亲我。」 夏逸明笑得更放肆了,碍于人多眼杂,他把她扯到偏僻的角落里「掰扯」。 「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偷亲你,是你自己扑上来的,我没那么好的定力,面对你这样的美女还坐怀不乱。」夏逸明「委屈」地说。 第2页 黎韵恨不得给他两嘴巴子,抽死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h花公子,竟然还甩锅给她:「就算是我主动的,那天我都醉成那样了,你就不知道……拒绝吗?你就是趁人之危!」 夏逸明无奈地笑笑:「行,算我不对,那你做我女朋友吧,我补偿你就好了。」 「呸,谁要做你女朋友?你这个花心大萝蔔。」 夏逸明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扯动嘴角:「唉,话要说清楚,我怎么花了?」 黎韵讽刺道:「一个月换一次女朋友,跟大姨妈一样,我还不知道你?」 「那些都是网红,你跟她们不一样的,」夏逸明靠近了些,不怀好意地笑着,「反正都这样了,你要么既往不咎,要么做我女朋友,我会对你復责的,选一个。」 黎韵僵硬地笑了笑,假得掉渣,不动声色地用鞋跟踩了他一脚,疼得夏逸明差点惊唿:「你……」 「还有另外一条路,」黎韵假笑着,「我弄死你!」 「别乱来啊——」夏逸明屈起右腿,往后退了几步,「你这女人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么暴躁?」 「我暴躁?夏逸明你活腻了是不是?」说着,黎韵就举起拳头要揍他,被一道沉稳的声音喝住。 「韵儿,」黎应绅端着酒杯朝他们走过来,深邃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威严的气势,「大庭广众之下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黎韵委屈道:「爸爸,我还没干什么呢。」 夏逸明居然「良心发现」,帮她解围:「黎叔,我们俩闹着玩儿呢,没事。」 「小夏,你不用替她打掩护,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任性了。」 「爸爸,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今天是慈善晚宴,我不想跟你扯,赶紧过来跟我见几个老总。」黎应绅发号施令一般,气势如虹,不容反抗。 黎韵知道她老爸为什么这个态度,还不是因为上次没去和沈氏集团公子「相亲」,让他丢了脸,这几天都到处找茬噎她。 夏逸明忽然有些心疼她:「那什么……」 「闭嘴,」黎韵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咱俩的事没完。」 夏逸明:「……」 黎韵是黎致集团的千金,常年混迹名媛圈,身份是一等一的尊贵,被他爸当成继承人培养,现在还在崇济大学商学院修硕士学位,年底就能毕业。 因为要熟悉人脉,黎韵经常出席一些酒会,结识一些商界老总,夏逸明也算是其中一个,他是慕夏集团ceo 的二公子——阔少圈出了名的花h公子,换女朋友的速度比逸势飞扬副顾宇涵还快,人品渣的程度两人倒是差不多。 奈何她的父母并不知道夏逸明的「真实面目」,还把他当成理想中的女婿,想到这个黎韵就头痛加噁心。 「陈总。」黎应绅笑着跟陈毅风打招唿。 「黎董。」身为晚辈的陈毅风礼貌地笑了,手握酒杯的样子不可谓不优雅,看到他,黎韵竟然有一丝恍惚,眼前浮现出某个人穿黑色西装的样子,也是那样英挺伟岸,举手投足都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这位就是令千金吧?」 黎韵被他的声音扯回现实,抬眼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眸,好看是好看,就是没有那份英气和凌厉,她在心里苦笑,为什么要做这种无聊的比较? 第2章 玫瑰 「是啊,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儿——黎韵。韵儿,这位是云阳集团的财务长。」 「你好,我叫陈毅风。」他绅士地伸出手,黎韵轻轻和他握了一下,含蓄地笑了笑。 不用说,黎应绅这又是在给女儿物色对象呢,天天不是这个官二代就是那个富二代,她都快腻了,强烈有种吃窝边草的感觉…… 晚上十一点过后宴会才结束,黎韵感嘆终于解放了,迫不及待地往外走,还没来得及上车,夏逸明就追了上来,手里还捧了一大束鲜艷的红玫瑰,目测不下五十朵。 「这个送给你,大小姐。」夏逸明「真诚」地笑道。 黎韵本来窝着一肚子火,但是看见那么漂亮的玫瑰花,心立刻就软了下来,她收到过不少玫瑰花,但是像眼前这束这样新鲜饱满的还是第一次见,每朵都盛开得恰到好处,正是花朵最美的时候,而且包装的也很好看。 「哟,还挺漂亮的。」 「这个就算是对你的一点补偿,收下吧——可贵了。」 黎韵又白了他一眼,接过玫瑰花,凑近嗅了嗅,香味正浓:「行吧,我勉为其难地收下,但是咱俩的事还是没完。」 夏逸明心累:「喂,那次真是你自己主动的,不能全赖我。」 「我就赖你,怎么着?」黎韵把任性进行到底,好不容易逮着个可以让她欺负的人,才不会轻易放过。 「你这个女人真是……」 「送我回公寓。」黎韵像吩咐自家司机一样吩咐道。 「又让我送?」 「你刚才又没喝酒,怎么不能送?」 「我怕你又敲诈我。」 黎韵:「……」 坐在副驾驶上,黎韵数了数手里的玫瑰花,刚好六十六朵:「你还挺用心的嘛。」 「是不是感动了?同意做我女朋友吧。」 「想得美,」黎韵撇了撇嘴,没好气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夏逸明纠正她:「这叫日久生情。」 第3页 「你还有感情?滑天下之大稽。」 夏逸明一听就不高兴了,刚好遇到红灯,就停下来质问她:「这话说的,我怎么就没有感情了?」 「我想想,」黎韵假装冥思苦想,然后恍然大悟,「你上一次跟女人那啥仿佛才过了七天,当心身体吃不消呀。」 夏逸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男人嘛,谁还没个生理需求? 「只要你答应跟我在一起,我保证不跟别的女人暧昧。」夏逸明说这话的时候难得正经,不像是开玩笑,简直像个用情至深的男人,黎韵差点就信了。 「好好开你的车吧。」 「我是说真的,你考虑一下吧,」画风一转,夏逸明挖苦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剩女就是挑出来的,知道不?」 「夏逸明,你真是活腻了。」 「不然你告诉我喜欢什么类型的,我努力朝那方面发展。」 黎韵的眼神停滞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怼道:「你再努力也不可能变成那样,死心吧!」 夏逸明捕捉到重要信息:「哪样?」 黎韵懒得跟他扯淡,倔强地把把头偏向窗外,看着飞速掠过的风景,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些陈年往事,还记得十四岁那年夏天,他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一身白t,干净清爽,阳光帅气,从内而外散发出迷人的气息,尤其是那抹干净的笑容,温柔得让人如沐春风…… 「大小姐,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夏逸明问道。 「没什么。」黎韵下意识地闻了闻手里的玫瑰花,总觉得那上面有她熟悉的香味。 夏逸明坏笑:「不会是在想某个男人吧?」 「你再调侃我,信不信我断了你的桃花运?」 「我猜中了?」 「……」 黎韵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把和夏逸明斗嘴当成了家常便饭。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半夜十二点,黎韵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公寓,而这个时候许婧妍居然还没有睡。 看见她抱着一大束玫瑰花,许婧妍好奇地迎上来:「谁送的?」 「夏逸明呗,还能有谁?」黎韵把花放在桌子上,然后倒了杯水解渴。 许婧妍不禁感嘆:「这也太美了吧,还有这个包装。」 如果换作以前,黎韵可能会豪爽地说:喜欢就送你了。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这束玫瑰确实太漂亮了,她居然不捨得。 这时许婧妍又道:「不过……好眼熟啊,黎黎,夏少这束花难道是在admire买的?」 「啊?我怎么会知道?」 「我昨天路过admire的时候还看见老闆在扎花,好像就是这束……」 「玫瑰花都差不多,不一定吧。」 「不过这不是重点,」许婧妍突然神秘起来,两眼放光,绕有趣味地说,「重点是那家店的老闆真的超级帅,超有气质。」 「是吗?有多帅?」 许婧妍思考了片刻:「比夏少帅。」 黎韵即将作呕:「为什么要拿他作比较?」 「额……」许婧妍想说因为身边的男人就只有夏逸明还比较好看,但是想想又算了。 「我说婧妍,你不会是看上那个老闆了吧?」 心思被看穿后许婧妍害羞地低下头,红着脸道:「哎呀,你知道就好了,干嘛说出来?」 黎韵开怀大笑,仿佛找到了乐子:「那你跟他说过话吗?」 许婧妍点点头:「说过啊,他的声音可好听了,而且很有涵养。」 黎韵的兴致上来了,抓着她的手不停追问:「那他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要到联繫方式了吗?」 许婧妍被她问懵了,同时脸更红了,尴尬地笑道:「黎黎,你真是高看我了,我哪知道这些?也就前几天去他店里买了一束满天星送给我室友,她过生日,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接触了,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还联繫方式呢。」 黎韵认真观察她红扑扑的脸颊:「那……你就多去几次,一来二去不就熟了吗?」 许婧妍沮丧道:「你都不知道他那里的花卖得多贵,就那一小束满天星花了我半个月生活费,哪敢多去几次啊?」 这时,黎韵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夏逸明的一句话:收下吧,可贵了。 连挥金如土的夏逸明都那么说,黎韵开始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现在看来是真心贵。 果然一分颜值一分货。 「这样吧,你告诉我地址,我替你去要他的电话。」 「不了不了,」许婧妍连忙拒绝,「谢谢你,但是……这样很不好,万一他反感……」 「你不是说他很有涵养吗?应该没事的。」 「黎黎,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还是不要这样做,我会自己想办法接近他。」 黎韵泄气一般,眼底尽显疲惫,打了个哈欠:「那好吧,随你,我先去洗澡了。」 「嗯。」 「你也早点睡,最近不是在写论文吗?」 「我知道啦。」 第3章 重逢(1) 洗完澡后,黎韵倒头就睡,不管有多少喧嚣都被抛到九霄云外。 她又做了那个熟悉的梦境,一方草坪,一轮初升的红日,她枕着他的腿静静地沉睡,与他十指相扣,嗅到草木清香混杂他身上独特的味道。他的指尖温柔地滑过她的耳际、头髮。这个时候的黎韵,即便是睡着了,嘴角依然挂着甜蜜的笑…… 第4页 可是梦醒了,什么都没有,倒是枕巾又湿了一片。 黎韵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失神良久,转眼间十年过去了,她竟然快忘了他的模样,没次做梦都只是梦到一个模煳的轮廓,这些年黎韵不是没有后悔过,她当初就不应该把他的照片全烧了,现在连回忆都这么艰难。 …… 「她真用鞋跟踩你啊?」叶然边用剪刀修剪玫瑰花的枝叶,一边绕有趣味地问。 夏逸明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我骗你做什么?你说那个大小姐是不是有暴力倾向?」 「不知道。」叶然笑道。 「可是她好像挺喜欢那束玫瑰的,」夏逸明把椅子往前台挪了挪,「你还真没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就是太贵了,」夏逸明抓住机会抱怨,「你那束花卖我六千多,亏咱俩这么好的交情。」 「我已经给你打八折了好吧?」叶然把玫瑰花小心翼翼地插进花瓶里,然后又拿起一枝郁金香修剪,「再说了,一分颜值一分货,我可没有坑你。」 「唉!再好看的花过几天不还是蔫了,有什么用?」 「起码它曾经好看过,具有观赏价值,不是吗?」 「又是毒鸡汤。」夏逸明「嫌弃」地说。 叶然笑而不语,模样唇红齿白,足以惊艷时光。 夏逸明道:「叶然,我昨天又跟她表白了,想让她做我女朋友。」 「那很好啊,成功了吗?」 「你觉得呢?」 「没成功。」 「她就是不同意,还说我是花心大萝蔔。」 叶然莞尔:「难道不是吗?」 夏逸明顿时拉着一张脸:「谁还没点黑歷史啊?你没有吗?」 叶然稍微迟疑了片刻,没等夏逸明注意就恢復常态:「你说得没错。」 「唉!我想改邪归正,可是人家不相信我。」 「那你就为她做些事呗,感情都是慢慢培养出来的。」 夏逸明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你说我约她出来k歌蹦迪怎么样?」 「女孩子还是少去那些地方吧。」 「也对,那我请她吃饭?」 「可以。」 夏逸明又犯难了:「但是我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呀。」 叶然漫不经心地说:「我觉得女生大多喜欢吃甜食——虽然很容易长胖。」 「哦,我懂了,就沪菜吧。」夏逸明说完就迫不及待地跑出去了。 叶然又补了一句:「我也只是随便猜的——」看见夏逸明已经跑得没影了,他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只是笑容里夹杂着几分苦涩。 夏逸明刚走了没多久,客人就上门了,叶然抬起头:「欢迎光临。」 许婧妍看见他,微微一笑,有些羞涩。 「需要点什么?」 「我……随便看看。」 「行,你看吧。」说完,叶然又埋头摆弄花瓶,清理残枝败叶,许婧妍看见他做的精美插花,不禁目瞪口呆。 「好漂亮。」 「真的吗?」叶然笑道。 「嗯,当然。」 「喜欢就送给你吧。」 「啊?」许婧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有多余的语言。 叶然拿起插花朝她缓步走来,每靠近一步,许婧妍就感觉心跳加速一分,小鹿快要撞死了,他温和地说:「这个是我自己做着玩的,非卖品,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吧。」 许婧妍起初还有点不好意思,不知怎么的就伸出手接过,腼腆道:「谢谢。」 「不谢。」叶然回以微笑,把许婧妍的心融化成了蜜糖,她从未在现实中见过这么帅的男人,这感觉像做梦一样不真实,一直在原地发呆。 既然来都来了,又收了这么漂亮的插花,许婧妍怎么好意思就这样走出去,于是一咬牙,花几百块买了一小束百合,结帐的时候由于离他太近,心扑通扑通直跳。 许婧妍问:「可以扫微信吗?」 「可以。」叶然把二维码递给她,然后就埋头看手机。 许婧妍慢吞吞地打开微信,她按耐住内心的激动,纠结着要不要问他的名字,最终纠结了半天也没问出口,她把支付凭证给他看,他只扫了一眼,然后浅笑:「好的。」 天知道他的笑容有多摄人心魄,许婧妍都挪不开视线了。 机会总是转瞬即逝,就在她走神的时候,别的客人进来了,又是三五成群的女生,看上去还是女高中生。 「欢迎光临。」叶然以一贯温和的语气说。 这时,许婧妍忽然意识到自己太自作多情了,他对所有人都是那么温柔,她也只不过是一个顾客罢了。 那些女生大概也是为了他才来的吧。 果然是一分颜值一分货。 本来像这种不是大牌却卖得昂贵的花店应该生意冷清,可叶然硬是凭藉自己的魅力「招揽顾客」,而他本人还浑然不知…… 黎韵看着许婧妍带回来的插花和百合,惊讶地合不拢嘴:「不是吧?你居然为了见他又买了花,而且还什么都没问出来。」 许婧妍垂头丧气地说:「我真的紧张……」 黎韵哭笑不得:「有什么好紧张的?你是没见过男人吗?」 「这个……我们学校还真没几个像模像样的男生。」 「对哦,我忘了你学的护理,男女比例严重失衡……那你也不至于连话都不敢说吧?」 第5页 「黎黎,你就别调侃我了,我现在可是人财两空,这个月房租都付不起了。」许婧妍悲伤万千,感慨良多。 黎韵豪情满怀地说:「放心,房租费我替你出。」 许婧妍一开始很激动,然后又泄了气,眼神黯淡:「还是算了,我怎么能占你便宜?」 「多大点事啊?帮朋友度过难关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就别跟我客气了,难不成你想睡大街?」 许婧妍还在犹豫,然后就听见黎韵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就皱起了柳眉:「夏少爷,你又干什么?吃饭?谁又跟你一起吃饭?」 黎韵本来想挂电话的,听见他后面的话又动摇了:「沪菜?有糖醋排骨吗?那……好吧,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哦。」 许婧妍好奇地问道:「是夏少打来的?」 「嗯,他请我吃饭,」黎韵一边回答一边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红票子,跟她说,「你拿着,去逛街吃饭,房租我替你交了。」 这一刻许婧妍差点热泪盈眶,虽然她跟黎韵身份差距悬殊,但是从来感受不到她的架子,她给钱也是出于仗义,而不是施捨。 第4章 重逢(2) 许婧妍执着地拒绝黎韵的好意,最后黎韵把钱塞进了她的口袋,回房间化妆去了…… 「真是傻女孩,」黎韵一边擦粉底一边嘀咕,「自己都没钱花了还去看帅哥,颜值能当饭吃吗?一束花卖那么贵,迟早倒闭……」 夏逸明带黎韵去了市中心的豪华中餐厅吃沪菜,特意点了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黎韵夹起一块排骨咬了一口,甜而不腻,鲜香多汁,不禁赞不绝口:「好好吃,就是这个味道。」 「原来你喜欢吃这个啊?」夏逸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好奇地说,「早说呀,我可以带你吃遍天下的糖醋排骨。」 「别多想,我才不会给你机会。」转眼间,黎韵面前的桌子上就横七竖八躺了一堆骨头棒,面对糖醋排骨,她胃里似乎有小宇宙。 连夏逸明都看呆了,不得不叫来服务员再加一份。 「咳咳……」由于吃得太急,黎韵不小心呛到了,夏逸明赶紧给她倒了杯白水。 「你慢点吃,我又不跟你抢。」 话一说出口,在黎韵的脑子里形成阵阵迴响,记忆被拉扯回九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夏天,她津津有味地吃着他亲手做的糖醋排骨,结果被呛红了脸,他递给她一杯水,似笑非笑地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 「大小姐,你怎么了?」夏逸明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看着她逐渐泛红的眼眶,以及空洞的眼神。 「没有,我没事,」黎韵将杯中水一饮而尽,然后无厘头地问他,「夏逸明,你丢过东西吗?」 「啊?」 「啊什么啊?你丢过东西吗?」 「当然丢过,腕錶呀,手机呀,银行卡呀,就差人没丢了。」 黎韵嘆了口气:「我丢了。」 「丢了就丢了呗,多大点事。」 当初因为自己的任性和固执,黎韵丢了最爱的他,如果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轻易提出「分手」。 跟这个花心大萝蔔谈感情就是对牛弹琴,何况那件事黎韵也不想再提了,就闷着头吃饭,不知为何,原本香甜的排骨此刻寡淡无味,她就开始喝酒,一杯接着一杯,直到夏逸明都看不下去了,按住她的手:「喂,这是红酒,不是白开水,少喝点。」 「别管我。」 「你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来,夏逸明,为了奥运和世博,干杯!」 夏逸明:「……」 虽然不知道这个丫头为什么总是一阵一阵的,但是夏逸明还是喜欢她,喜欢她的俏皮可爱、豪爽耿直。 大概跟这个疯丫头待久了,自己也不正常了吧。 黎韵大白天喝得醉醺醺的,被夏逸明塞进了车里。 「你在哪儿……」黎韵紧闭双眼,口齿不清地嘀咕着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话,「我不好吗?说好的……我们……说好的……」 「大小姐,大小姐,」夏逸明推了推她,想把她叫醒,让她别说胡话,可是根本没有用,「真是个疯丫头。」 「不走……不走……」黎韵一直重复着这两个字,听得夏逸明都蒙圈了。 「什么不走?吃了三份糖醋排骨你还没吃饱吗?」 「不走……」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夏逸明乱了方寸,黎韵居然在他的车上哭了起来,哭得梨花带雨。 「喂,」夏逸明赶紧靠边停车,把黎韵一把扯过来,「大小姐,你做什么噩梦了?别哭啊。」 「不走……」黎韵扑到夏逸明怀里把他死死箍住,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身,含煳地说,「我不要你走。」 又是上周末那种情况,这个女人主动投怀送抱,清醒之后却怪他趁人之危。 夏逸明心道:不行,我不能再吃亏了,得留下证据。 于是他在熊抱之下艰难地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万万没想到黎韵居然在这个时候口勿了他,还tm伸s头了! 美人在怀,怎么可能把持得住?何况还是她主动的。 夏逸明的手机从手里滑落,他抱住黎韵***狠狠掠夺,就像是热恋中的情侣,情不自禁就走到这一步。 就在他将她扑倒的时候,脚下的手机响了,是秘书打来的。 第6页 「喂,现在吗?好吧,等我二十分钟,嗯。」得知公司临时开会,夏逸明也顾不上缠绵了……虽然他现在真的很想把这个小妖精办了。 叶然正百无聊赖地打着网游,抬眼就看见夏逸明搀扶着一个女人进了店。 看清她的脸之后叶然心下一惊,片刻后又恢復常态,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叶然,你先收留她一下,我去公司开个会,晚上再来接她。」夏逸明说着就要把人往楼上扛。 「你……」叶然找不到语言来形容夏逸明的脸皮有多厚,也找不到语言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黎韵扛到楼上——花店二楼是他中午休息的地方,上次初遇夏逸明,他也是喝醉了,倒在店外,叶然把他扛回来照顾了一个晚上。 夏逸明麻利地安顿好黎韵,又麻利地下来,听见叶然幽凉地说:「要是弄丢了我可不负责。」 「没事,我信得过你。」 叶然只是笑笑,不说话。 「好好照顾她,那可是我未来老婆。」 「好,你安心去吧!」 夏逸明:「……」 没过多久夏逸明才知道当时他说那句话有多讽刺。 叶然打了一把排位赛,又把监控录像浏览了一遍才到楼上去看那位「大小姐」。 她醉得很彻底,如果有谁心怀不轨,得手是轻而易举的事。 叶然到厨房里沖了一杯蜂蜜水,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托起她的头餵她喝下去,自言自语道:「什么没学会,倒学会喝酒了。」 黎韵不安分地挥舞着手臂,像要抓住什么似的,最后摸到叶然的脸,立刻安静下来了,慢慢往下,摸到脖颈、锁骨,嘴角挂着心满意足的笑。 叶然沉重地嘆了口气,把杯子放在一边,然后把她不安分的手塞回被窝里:「别乱动。」 这句话竟然出乎意料的管用,黎韵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叶然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像在安抚一个小女孩,满是爱怜:「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而叶然和黎韵的人生轨迹註定要交织在一起,无论是五年还是十年,终会相遇,到这个时候,就没有人能把他们分开。 纠缠不清的暧昧和快刀斩乱麻的冷漠,无非是长痛和短痛的区别,而真正相爱的两个人,就算隔着天涯海角,千山万水,也不会放下心中那份执念。 叶然看着她比十年前更漂亮的脸,眼底笑意渐浓。 第5章 重逢(3) 几个小时后,黎韵昏昏沉沉地醒了,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紧闭着的,茶色的窗帘,她瞬间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睡意全没了,而且还精神抖擞。 「这是……」 洁白的被单,干净的地板,摆放整齐的生活用品,黎韵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生活在这里的人很自律,甚至有点强迫症。 她赶紧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衣服还穿得好好的,这才长舒一口气。 「慢走。」叶然微笑着把客人送到门口,然后又折回来,刚好对上一道万分惊讶的目光,两个人的对视仿佛冰与火碰撞出绝美的光芒。 黎韵的一双剪水桃花眼里泛起一圈圈涟漪,在她的心头荡漾开来,有苦涩,也有说不出的甜蜜。 片刻后,叶然朝她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黎韵的脚仿佛僵住了,根本挪不动,反而眼泪快要夺眶而出。 最后还是叶然向她靠近,在离她还有一米的地方站定,轻轻说:「不认识我了?」 十年,他已经从一个阳光温柔的少年成长为独具魅力的男人,虽然五官没怎么变,但是增添了一份撩人心魄的味道,黎韵多少是被他迷住了。 「叶……叶然?」 叶然只是莞尔,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那是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障碍。 千言万语都不如实际行动来得实在,黎韵扑上去抱住他,紧紧地抱住,生怕他又跑了。 「叶然,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太好了。」 「别这么激动,」叶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温润如玉的声音似乎有安神的功效,「韵儿,我一直在。」 「七年了,我等了你七年,你好意思说你一直在?」黎韵用拳头锤了一下他的胸口,力度就像挠痒痒一般,尽管恨死了他,她也捨不得下重手。 叶然笑着,那笑容一如她记忆中那般干净清爽,让她挪不开视线,让她心驰神往:「你先放开我吧,我快被你勒死了。」 黎韵却说:「勒死了正好,你就能永远待在我身边了。」 「这么狠?」 「谁让你当初说走就走,还不来找我的?」 叶然真觉得委屈,无奈地笑着说:「难道不是你提的分手吗?连电话号码都换了,大海捞针的事真难为我。」 「这……」黎韵被堵得哑口无言,反而恼羞成怒地又锤了他一下,这次力度加重了几分,「是你言而无信,说好的考同一座城市,你却改变主意,隔了两千公里我能怎么办?」 黎韵伸出手指比了个「二」的手势,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眼泪就忍不住了,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伴随着她的抽泣。 叶然皱着眉头,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是忍住了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别哭了,妆都哭花了。」 第7页 「你这个大猪蹄子,就没有什么表示吗?」黎韵抱怨道。 叶然听到这个称唿,眼底的笑意就藏不住了,他嘴角上扬,但是只消片刻就收敛了笑容,变得严肃且冷淡,转身朝收银台走去:「酒醒了就坐会儿吧,夏逸明马上就来接你。」 「夏逸明?」黎韵感觉云里雾里,「你怎么知道夏逸明?」 「他是我朋友。」 黎韵瞠目结舌,叶然跟姓夏的是朋友,她居然一直不知道。 「我跟他之间什么都没有,没有恋爱没有订婚,你别误会……」黎韵慌慌张张地跟他解释,他却不以为意地笑了。 「韵儿,我对你们的事不感兴趣,你也不用跟我解释。」 黎韵的心如坠冰窟:「你不感兴趣?」 这四个字包含的意义她知道,无非就是不在乎,不稀罕。 他怎么能不在乎?这十年来她心心念念,就盼望着能再见到他,为了等一个杳无音信的人,她拒绝了多少富二代的追求?到现在还守身如玉,就换来一句:我不感兴趣。 「所以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已经忘了我吗?」 黎韵就像是吸饱了水的海绵,被叶然一挤就完全决堤,无论怎样克制都无济于事,眼泪擦了又掉,掉了又擦。 叶然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又不动声色地缩回来,垂眸道:「怎么会忘?我一直记得。」 「那你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天知道黎韵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我没结婚,也没女朋友。」 黎韵喜出望外,就差扑到他怀里了:「那我现在告诉你,叶然,我还喜欢你,比以前还喜欢,这十年来我做了无数个关于你的梦,但是梦醒了才发现你已经不在我身边,那个时候我就好难过,好想你。」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呢?」叶然低声说,「没有我你一样可以活得好好的。」 黎韵拼命摇头,像个拨浪鼓一样,她已经泣不成声:「你回来吧……叶然,我不要和你分开。」 「韵儿,你应该拥有崭新的人生,里面没有我,没有我就没有痛苦,知道吗?」叶然紧紧盯着她的泪眼,意味深长地说。 「你……不愿意跟我和好?」 这个问题,叶然没有回答她,而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让黎韵更加坚定自己的内心:「为什么?」 「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这冲突吗?」 「你别问那么多。」 黎韵正色道:「叶然,我已经不是那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了,你不要煳弄我。」 「没煳弄你,跟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黎韵的心一点点冷下去,几乎接近冰点,她都这么情真意切地表白了,眼前这个男人居然不领情。 没有想像中的情意浓、相思苦,有的只是他的冷言冷语,黎韵委屈的眼泪又忍不住了。 就在两人对视的时候,夏逸明不合时宜地踏进来:「哟,都醒了?」 黎韵闻言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她可不能被这个花心大萝蔔看见这副模样,不然肯定会被他取笑。 可是无论她怎么隐藏,还是逃不过夏逸明的「法眼」,他目光一滞,脸色瞬间就变了:「怎么回事?」 「没怎么,走吧。」黎韵说完就拉着他的衣角往外走,也不管他现在心里有多少问号。 夏逸明不明就里地瞥了叶然一眼:「你欺负她了?」 叶然耸了耸肩,表示很无辜,也没解释什么,黎韵也没有给他时间解释,直接拖着夏逸明往外走。 「到底怎么了我的大小姐?」夏逸明不停地追问她,可是黎韵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的风景,默默擦眼泪,根本没有和他解释。 「是我那个朋友欺负你了吗?他性格很好的,应该不会呀?」 「他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夏逸明更搞不懂了:「你说的是中文吗?直接告诉我你为什么哭就行了,我替你出气。」 第6章 为爱 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叶然关掉电脑,收拾完帐单就准备打烊了,锁门的时候却瞥见怒气沖沖的夏逸他走来。 该来的总会来。 叶然直起身,静水无波地看着他,一个字都没说。 「叶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明知故问。 「你跟黎韵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想起自己以前还在他面前大谈追求她的种种,而他还给他支招,夏逸明就觉得羞愧难当,原来他这么久以来都在惦记着兄弟的女人。 「哦,没什么好说的,我跟她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况且你比我更合适。」叶然淡漠地说。 他的态度可真是惹怒夏逸明了,凭什么黎韵为他把眼睛哭肿,而他却像没事人一样高高挂起? 这还是平时那个重情重义、温文尔雅的叶然吗?对待陌生人都可以施以援手,对待自己爱过的女人却这么冷漠。 夏逸明越想越气,突然冲上来给了他一拳,叶然对他没有任何防备,避无可避地被打了,嘴角立刻渗出了血,有些吃痛地看向他:「你干什么?」 夏逸明怒不可遏地挥拳相向,此时他将兄弟情义抛到了九霄云外,为了女人跟叶然动了真格。 第8页 叶然一味地躲闪,不费吹灰之力就钳制住了他的拳头,沉着嗓子道:「你再这样我可还手了。」 「放开我!」夏逸明挥舞着另一只拳头朝他脸上砸去,却被他遏制住,然后反手一拧,又朝他小腿踢了一脚,夏逸明立刻吃痛地单膝跪在地上,双手还被他死死地按在背后。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三秒钟,夏逸明没有任何防备,回过神来的时候叶然已经放开了他。 他听见他的声音沉沉地在头顶响起:「我跟黎韵七年前就分手了,你要喜欢她跟我没关系。」 夏逸明站起身来,话里依然充斥着**味:「那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清楚?」 「你觉得有必要吗?」 「叶然,我把你当最好的兄弟,」夏逸明目光如炬地盯着他,全无平时的随性洒脱,他只当这是上天跟他开的一个玩笑,「你是不是还放不下她?」 「没有的事。」叶然想都没想就回绝他。 「可是她为了你——」话说到一半,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是黎韵的来电,夏逸明赶紧接通,「喂,大小姐,你……」 听到是黎韵的电话,叶然的神经也紧绷起来,他看见夏逸明的眉头拧成了个结,表情也是相当严肃,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知道了,等我一下,」挂线后夏逸明瞥了叶然一眼,声音绷得紧紧的,「她把自己关在了洗手间里,室友怎么叫都没回应。」 叶然的眸子闪烁了一下,或者说颤抖。 夏逸明没有管他,立刻赶往茗新公寓,在女人堆里混了这么多年,他深知那些小女人脾气倔得很,为一丁点儿小事就要死要活,何况黎韵哭成那个样子。 叶然愣在原地,百般纠结之下还是决定去看一看,尽管他知道也许这一去,就再也狠不下心离开她,无论他做什么样的选择,总有人会受到伤害。 许婧妍已经快要急死了,今天黎韵哭着回来,把自己反锁在洗手间里,不吃饭也不理她,无论她怎么敲门都没有回应,她情急之下只好拿黎韵的手机给夏逸明打了通电话。 「黎黎,你开门好不好?到底出什么事了?」许婧妍「卑微」地在外面唿唤,心急如焚,她从来没见过黎韵这个模样。 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夏逸明赶到了,那速度真的相当快。 「夏少。」 「那个大小姐呢?」 「还在洗手间。」 于是夏逸明执着地开始敲门:「大小姐,你在里面干嘛呢?!快开门。」 敲了半天也没有反应,许婧妍沮丧地说:「没用的。」 「你就是她室友吧?」 「对,我叫许婧妍。」 「她进去多久了?」 「三个多小时了。」 夏逸明的脸色顿时比碳还黑,脸皱成了苦瓜,他沉重地嘆了口气:「黎韵,我是夏逸明,你开门好吗?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要你我要!」 许婧妍完全处于懵懂状态,不知道夏逸明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口中那个人是谁。 洗手间里,黎韵脸色苍白地坐在地板上,蜷缩着身子,头髮乱糟糟的,凌乱的髮丝遮住了半张脸,一双大眼睛肿得跟灯泡一样,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只剩下落寞,对于门外夏逸明的唿唤,她全然不理,只是抱紧了膝盖。 直到两声轻缓的敲门声响起,熟悉的他哑着嗓子道:「韵儿。」 黎韵身子一颤,她怎么会不认得他的声音?麻木的思维这才甦醒过来。 叶然只说了七个字:「两分钟,我们谈谈。」 黎韵知道他话里的含义,两分钟之内要是不出去,就没有机会了。 在场的最蒙圈的就是许婧妍了,「男神」突然到来就算了,他居然认识黎韵,而且听语气关系还很熟,最最奇怪的就是夏逸明的眼神极其复杂,愤怒中透着悲伤,惊讶中掺杂无奈。 叶然就站在原地数着时间,一分钟不到门就开了,许婧妍惊讶得合不拢嘴——刚才她和夏逸明喊破喉咙都没有用啊。 黎韵一上来就扑到他怀里,这一刻,夏逸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有些失望又有些不甘地离开了房间,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扯上失魂落魄的许婧妍。 叶然发誓,他从来没有这么心疼过她,也从来没有这么渴望拥有她,但是他抬起的手最终还是没有落在她的背上,而是将她拉开。 叶然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低声说:「我有没有说过,你这任性的脾气要改一改?」 黎韵使劲点头:「你回来吧,只要你回来,我一定改。」 「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别人身上?」叶然眸深似海地看着她,「不属于你的,就不要去争,否则到最后只会伤了自己。」 黎韵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淌,她边哭边使劲锤打他的胸口,像失去了控制一般没完没了地打他:「那你是谁的?你说啊你是谁的?!我等了你七年,几乎每个晚上都梦到你,结果呢?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为什么……」 看着她这副模样,叶然怎么会不心疼,那一声声叩问无不是对他的鞭打,连他的眼眶都渐渐湿润…… 「这样吧,韵儿,」待她发泄完,叶然缓缓道,「你给我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我给你答覆。」 此时的黎韵不知道他是花了多大的勇气才作出这份承诺的,只知道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七年还不够,居然又让她等一年。 第9页 第7章 回忆(1) 「那你为什么现在不能给我答覆?」黎韵进一步逼问。 「因为现在我只能给你否定的答覆,明白吗?」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逻辑?为什么要我等一年?」 叶然眼神冰凉地看着她,极力克制自己唿吸的频率,极力用温和的语气跟她说话:「其实你可以选择不等,这也是我所希望的。」 话音未落,他转身准备离开,刚迈开腿就被黎韵从背后紧紧环住腰,那一剎那,他真的动摇了,恨不得将她拥入怀中。 「不,我不要你走,叶然,我不允许你再次离开我。」黎韵的大小姐脾气又上来了,她真的害怕七年前分手的那一幕重演,说什么也不肯放手,她不要再眼睁睁看着心上人离开。 「韵儿,你要我怎么跟你说?」叶然无奈道。 「你能来,就证明心里还有我,为什么现在不行?」 叶然犹豫了半天,给了她一个模稜两可的回答:「我很忙。」 这算什么破理由? 「不就是经营花店吗?哪里忙了?」黎韵不服气地说,「大不了我给你多雇几个店员。」 叶然被她这天真的思维打败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復,这世上估计只有黎韵能让他像这样乱了方寸。 他挣脱她的束缚:「对不起,老实说你等我是没有结果的,趁还年轻,忘了我,去找一个爱你的人吧。」 黎韵哭喊道:「叶然,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别傻了。」 下一刻,黎韵毫无徵兆地扑了上来,搂着叶然的脖颈深吻,用s头撬开他的牙关,探索着久违的温度,柔软的触感从s尖上蔓延开来,仿佛要将对方吞噬的力度,又吸又咬。 他本想推开她,可是双手竟然没有一丝力气,何况她像块牛皮糖一样粘人,怎么甩都甩不掉…… 在走廊上的这段时间里,夏逸明已经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了许婧妍,之后两人就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原来是这样……」许婧妍有些沮丧和难受,努力地把眼泪逼回去,她现在还接受不了自己喜欢的人是好朋友的初恋,而她还傻傻地去追求他,真是太可笑了。 夏逸明第一次有风度地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女生,柔声道:「擦擦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婧妍倔强地说:「是啊,我应该高兴才对,黎黎终于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了,我应该为她感到高兴。」 老实说,她这副倔强的模样让夏逸明很有感触,小时候被同父异母的哥哥欺负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倔强,宁愿抬头望天,望到脖子都酸了也不愿意流一滴眼泪,因为他知道泪水只会让别人更加瞧不起他。 与此同时,夏逸明突然想起了一件不起眼但是重要的事:叶然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莫非他早就知道黎韵住在这里? 就在夏逸明冥思苦想的时候,叶然开门走了出来,嘴角上依然挂着隐约的淤青,那是刚才被他打的。 夏逸明看着他缓步走来,焦急的眼神中包含千言万语,叶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经没事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也不管夏逸明疑惑的眼神,直接走了过去,从许婧妍面前经过的时候顺便说了一句:「你也是。」 许婧妍的心因为他的这三个字而久久不能平息,她多么渴望得到这个男人的温柔,就像黎韵一样——可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夏逸明带着满腹疑惑追了上去,可是根本没有看见他的影子,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许婧妍失魂落魄地回到公寓里,看见黎韵倚在窗边,低头看着手上的钛钢六芒星项鍊,嘴角挂着细微的笑意,见许婧妍进来了,她像触电一般:「婧妍……」 许婧妍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对她说:「黎黎,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 「我不知道他是你初恋,如果知道,或许就不会想着去接近他了。」 「这不关你的事,」话说出口黎韵觉得不妥,于是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没错。」 「你们……和好了?」天知道许婧妍花了多大勇气才问出这句话的,她既想知道,又不敢知道。 黎韵垂下眸子,浅浅一笑,然后摇了摇头:「没有。」 这个回答出乎许婧妍的意料,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让我等。」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什么要你等?好奇怪。」许婧妍感觉莫名其妙,也道出了黎韵的心声。 「婧妍,对不起,我知道你也……可是我真的爱他,足足等了七年,当初我任性,跟他分了手,这一次我真的不能放弃……」 「我知道,」许婧妍打断她,语气不可谓不诚恳,笑容不可谓不牵强,「黎黎,你是我来这里第一个朋友,又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做横刀夺爱的事?更何况他那么在乎你,我算什么?」 「婧妍……」 「好了,我想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许婧妍说完就回到房间里,把门关上,黎韵听见了细微的反锁声音,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项鍊。 …… 叶然住的地方离茗新公寓不远,也就十多分钟车程,开门的时候他特意留意了四周,确认没有人跟踪之后才进去。 第10页 他往沙发上一躺,抬手遮住刺眼的灯光,脑海中浮现出那些早已斑驳的往事—— 十年前的夏天,他十五岁,在高中里邂逅了十四岁的她。 「语文课代表,这是我的作业。」他微笑着将作业本递过去的时候,她的俏脸上顿时染了红晕,晚霞一般好看。 「那什么……我不叫语文课代表,我叫黎韵。」 「哦,我知道了,黎韵。」那抹笑容干净得像是一泓清泉,让人如沐春风,镌刻在了黎韵的心底。 叶然当上了数学课代表,时常有女生借学习的名义故意接近他,而他却只对一个人上心,别人向他请教问题,他从来都只讲一遍,听不懂拉倒,而换成黎韵,他会耐心地用各种方法跟她讲,讲完了还要问一句:「懂了吗?」 每当这个时候,黎韵就摸摸耳垂,然后舔舔嘴唇:「不是很懂。」 「好吧,那我再给你换个思路,可以像这样……」 其实黎韵不是没懂,她只是想多听他说会儿话,因为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好听了,像有魔力一样让她欲罢不能。 黎韵并不是让他白补习,偶尔会奉上自制的巧克力或者曲奇,再次也要跑到学校外面给他买杯奶茶,叶然每次都欣然接受,仿佛很享受这种「等价交换」。 第8章 回忆(2) 轮到黎韵打扫卫生,叶然总是会帮她洗拖把——因为教室离男厕最近,女厕还要爬楼梯,他也会帮她擦黑板——因为那个时候的黎韵只有一米六,每次都要蹦哒起来才擦得到最上面,看着实在心累。 运动会的时候,因为班上男生数量不多,叶然要参加好几项比赛,包括一千五百米长跑,黎韵会提前准备好水和毛巾,在终点迎接他,眼神中满是心疼,可是最终夺冠的时候,这种心疼又变成了自豪。 大冬天的,叶然凌晨五点就会起床打篮球,穿一件短袖,那个时候操场上只有他一个人在练习投篮。 「你不冷吗?」黎韵裹紧了身上的棉袄,牙齿打颤地问道。 「冷啊。」叶然直白地回答,说话间又轻松进了一个三分球。 黎韵唿出的气体都变成了白色的雾气:「那为什么不多穿点?」 叶然笑笑:「可能我比较喜欢风度吧。」其实真正的原因是这样他才能保持清醒,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 黎韵对他的回答表示不屑一顾,对他帅气的运球姿势倒是很着迷。 虽然他们相处得很和谐,也互相喜欢,但是谁都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一直保持这种「纯洁」的男女关系,学校里早就有人议论纷纷,乱传谣言,说什么已经在一起了,弄得黎韵有些尴尬,逢人就解释,而叶然还是该干嘛干嘛,完全无视流言蜚语,给黎韵讲题的时候离得更近了,惹来一堆羡慕的目光。 真正让他们迈出第一步的其实是那次乌事件。 那次黎韵照常到操场看那群男生打篮球,趁没有人注意,把自己精心写好的情书塞进了地上的一堆衣服里,然后匆忙跑开了。 之后回到教室,那个傻大憨体育委员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封粉嫩嫩的情书,当场激动得快要脑溢血,看见落款是黎韵的名字时更是两眼放光。 做完值日回来的黎韵看见傻大憨手里的情书时,脸都吓白了,差点吐血身亡,原来她太慌张了,塞错了衣服…… 「黎韵,没想到你原来对我有意思,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黎韵涨红了脸,瞥了眼正在埋头刷题的叶然,小声说:「这个……不是给你的。」 「可是在我口袋里呢。」 「我知道,但是……」黎韵无助且悲伤地又瞥了眼叶然,他还是埋头刷题,手中钢笔在草稿纸上飞速划动,仿佛与世隔绝,黎韵快要哭了。 「这个真不是给你的,你还给我吧!」黎韵尽量压低声音,她可不希望把事情闹大,到时候可怎么收场? 「不是给我的那是给谁的?」 「我自己写着玩的不行吗?」 「那我给你声情并茂地朗读一下。」 「不要——」黎韵慌忙去夺那封情书,内心已经接近崩溃。 「我思……啊——」只读了两个字,就被飞来的一支钢笔砸中了脑袋瓜子。 只见叶然转过身,隔着两排桌子依旧嗓音清晰:「王超,你数学作业什么时候交?留着我给你做吗?」 王超悻悻地把作业本翻出来,连带着那封粉嫩嫩的情书一起交给了叶然,赔笑:「大帅哥,别扣我操行分。」 「练习题呢?」 「现在就去做!」 「把笔给我捡回来。」 看见这副光景,黎韵总算是明白了,原来叶然什么都知道,从一开始就在「看戏」,由她出糗。 过分! 黎韵气鼓鼓地跑出了教室,发誓再也不理那个「伪君子」了。 她前脚出去,叶然后脚就追了上来:「你生气了?」 「我能不生气吗?!」黎韵狠狠地瞪着他,如果不是碍于人多眼杂,她早就开骂了,「你明明知道……还故意看我的笑话。」 「我不知道啊,是慢慢悟出来的,」叶然一副童叟无欺的模样,为自己辩解,「我还纳闷呢,你鬼鬼祟祟围着男生的衣服做什么,还写情书给王超,口味挺独特。」 黎韵听了脸红得差点滴出血来,一股气血直冲脑门,她只好把头埋得低低的,颇有打地缝钻进去的想法。 第11页 「那……你是怎么想的?」黎韵用蚊子一般的声音问道。 「我觉得你可以直接给我,不用那么麻烦,还不用提心弔胆,就像这样。」叶然将一张叠好的便利贴塞到她手上,然后径直走回了教室。 黎韵非常蒙圈地打开便利贴,里面是他用钢笔写的一行字,笔锋硬朗苍劲:放学一起走,有话跟你说。 黎韵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心道:嘁,还以为你有多直接呢。 不过嫌弃归嫌弃,她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甜,这手字还是赏心悦目的。 到了放学的时候,所有人都走完了,黎韵终于知道他有多「直接」。二话不说就把她给壁咚了,黎韵的初吻就这样没了,不可谓不草率,简直防不胜防。 但是郁闷归郁闷,这种感觉还是难以言喻的奇妙,美好得让她沉迷其中…… 「所以这算什么?」黎韵干咳了两声,红着脸问。 叶然想当然地说:「我的回答呀,还不够明显吗?」 黎韵怔怔地看着他俊美的五官,有种想主动吻上去的冲动,那两片薄唇柔软得像果冻……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叶然见她欲言又止就问道。 黎韵纠结了半天:「那个……我以后可不可以不交数学作业?」 叶然:「……」 没有腻死人的甜言蜜语,没有艰难曲折的长跑,甚至没有一句像样的告白,叶然和黎韵就这样在一起了,成为了彼此的初恋。 许多人,许多事,早已变成黄沙随风飘散,时间久了就会遗忘,剩余的用来迎接新的生活,但是停下脚步回头看的时候,心里难免有失落,再情深一往,也敌不过世事无常。 一通电话打断了叶然的思绪,当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的时候,透露出丝丝缕缕的惆怅,换上一种沉稳且冷淡的语气:「餵。」 「……」 「有时间。」 「……」 「等那边一有动静就行动。」 「……」 「我知道,刚子那边肯定也要派人来,到时候见机行事。」 「……」 「难不成是我去吗?说话之前先过脑子。」 「……」 「就这样。」 挂线后,叶然去洗了个澡,由于左臂上的伤口还未癒合,他用方巾和保鲜膜包裹得严严实实,洗的过程有些艰难。 这个时候,他倒挺希望黎韵能帮他洗澡,毕竟这是她从学生时代就一直「嚮往」的事…… 想起刚才把项鍊交给她的时候,她那张俏脸上露出的喜悦之情,叶然就感觉又满意又心疼,十年,他错过了太多,欠了她太多,哪是一条项鍊能弥补的? 第9章 迷惑 当时黎韵死活不要他走,一哭二闹就差上吊了,她这个大小姐脾气叶然是深有体会,以前就因为他帮别的女生做了值日,就受到了她的「狂轰滥炸」,非要他戒掉乐于助人的毛病,叶然哄了好久才把那页翻过去,从那以后再也没帮别的女生做过值日。 无奈,叶然只好把自己的钛钢六芒星项鍊摘下来给她:「这个你拿着。」 黎韵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韵儿,这条项鍊对于我来说非常重要,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如果一年后你带着它来找我,我一定娶你。」 前面的话被黎韵自动屏蔽,她只注意到最后那句,当即笑逐颜开:「真的?」 「我不骗你。」 …… 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他可能还脱不了身。 翌日清晨,挣扎了一整晚的夏逸明来到admire 花店,想找叶然说清楚一些事,他虽然是个实打实的花心大萝蔔,但是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还是懂的,既然他出现得太晚,就只能忍痛割爱,何况叶然那么仗义,处处帮他的忙,他怎么能做那种忘恩负义的事?? 可是夏逸明思考得再周全,也没有想到今天他没有开店。 花店的门紧紧关着,上面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 夏逸明一脸疑惑,他还没有碰到他不营业的情况,难道是昨天打他那一拳太重了? 不对呀,看他擒拿的架势哪像一个伤员? 多想无益,夏逸明给他打了通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了?」夏逸明一下子就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脑海里闪现无数个可能性:睡过头了?在生气?饿死了?没电了?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夏逸明直接开车去了他的公寓。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许婧妍也来到了花店,看着那四个「暂停营业」的醒目大字,有些失神。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事情都这样了,她还有来的必要吗?以前她还能,还能远远地看着他,现在却连暗恋的资格都没有了,她这个人最不喜欢喝的就是绿茶。 夏逸明去了叶然的公寓,他却不在家,打电话依然是关机,说真的,夏逸明都有些慌了,又给平时几个哥们儿打去,还是没有结果。 「这小子去哪儿了?不就是打了他一拳至于吗?」 …… a市西城七里路xx 码头。 四下一片狼藉,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人。 留着个寸头,穿一双黑色短靴的男人朝地上蜷缩着的那人狠狠踢了一脚,高大魁梧的身材形如一堵墙,国字脸上写满了愠怒,口中骂道:「**的!你跟老子玩儿阴的,老子一枪崩了你!」 第12页 说着就举起自己手上的m95抵着那人的脑袋。 「别杀我!」那人惊慌失措地求饶。 这时,背后一把沙哑中透着慵懒的女人声音响起,配合那一身清爽干练的黑色皮衣,以及齐肩的黑髮,整个人呈现出偏凌厉的美,无论是神态举止还是面部表情都透露出冰山美人的冷飒:「出来混的就要懂规矩,过河拆桥可不提倡,刚子,做了吧!」 「好嘞,星儿。」 「别杀我,我可以给你们介绍『金主』,今天这事是梁老大逼我干的。」 岳刚阴笑:「你tm以为樊爷手底下就那么好混?」 「跟他废什么话?」樊星面若冰霜地说,「有一就有二,吃里扒外的东西就不该活着——对吧,叶然。」 樊星把目光抛向了不远处的叶然,他蹲在一具尸体旁边,地上被鲜血染红一大片,他仔细端详着手里那款泊来塔92f□□,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听见了吗?」樊星不耐烦地说。 叶然站起身来,笑脸相迎:「当然,像这种背叛组织,吃里扒外的傢伙,趁早处理了吧。」 樊星道:「那就你来吧。」 叶然的眼睛里闪现一丝不情愿的情绪,被她尽收眼底。 岳刚替他解围:「然哥手上干净,你就别强人所难了,我来。」 「这点事都不敢做,真以为这条路这么好走吗?」樊星不依不饶,一副看热闹不闲事大的冷漠表情。 「我说你……」岳刚话说到一半,就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转眼间那人心口的位置就多了一个血窟窿。 叶然淡淡道:「可以了吗?」 樊星不置可否,显然对他这个举动很满意,这么久以来,她挑他的刺已经挑成了习惯。 「然哥——」岳刚警觉地看着来时的方向,「警察来了。」 「撤吧。」 一行人坐船离开了码头,等到警插 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了一片狼藉,以及那个心口中弹,仍然一息尚存的倒霉蛋。 「郑队,这里有个活口。」 郑勇厉蹲下来查看了那人的伤口,目光深邃起来:「好绝的枪法。」 …… 回到「总部」的时候,樊星迎上来:「你生气了?」 叶然边走边说:「我已经被你磨得没脾气了,生什么气?」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能耐罢了。」 「你不是想看我的能耐,你是想测试我的忠心。」叶然一语道破,没和她拐弯抹角。 樊星性格直爽,也不喜欢含沙射影,当即放下身段跟他道歉:「对不起嘛,你知道做这行的,不谨慎点就是引火烧身。」 叶然停下脚步:「可是你已经试探我很多次了。」 「有吗?」 「难道你没有叫樊爷提防我吗?」叶然逼近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让她后退了一步。 「就算是吧,」樊星强装镇定,让自己看上去心不慌脸不红,「你想怎么样?」 「我能把你怎么样?你可是『老大』的女儿,我要是把你怎么样了,樊爷不扒了我的皮。」 樊星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使她冰山美人的容颜越发有魅力,只要是个男人都会神魂颠倒:「知道就好。」 下一刻,叶然又逼近一步,直接把她困在了墙脚,平淡的眼神中夹杂着戏嚯:「但是只要我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想干嘛?」樊星表面上有些「慌张」,实际上有点小小的期待。 想像中的画面没有如约而至,她只听见他那清澈如水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丫头,不要挑战一个男人的耐性,知道吗?」 丫头??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唿,连自己的亲生父亲樊爷都没有这么叫过,樊星竟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叶然利落地走开了,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而他身后的樊星却不知该做何表情,x口就像有小鹿在乱撞,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消失在尽头,她有些怅惘。 在迷惑别人的同时,也会丢了自己——叶然按下电梯的时候,心里这样想。 第10章 谎言 两天过去了,夏逸明依然没有叶然的消息,虽然他已经派手底下的人去找了,但是杳无音信,就差报警了。 在前往花店的路上,他无奈地拨通了黎韵的电话。 「喂,大小姐,你看见叶然了吗?」 「我还正想问你呢,他这两天去哪儿了?我去店里也没有营业。」 得,问了也白问。 「好吧好吧,没事了。」 「夏逸明,叶然去哪儿了?」 「我要是知道还会问你吗?」 「那怎么办?需要我报警吗?」 夏逸明纠结了半天:「再说吧!」 随后他的目光就被admire 门口的鲜花吸引——今天正常营业。 夏逸明赶紧冲进店里,看见叶然像往常一样坐在收银台前看手机。 「欢迎光临……」话说出口就卡在了喉咙里,他转而笑道,「是你啊。」 明明是和往常一样的言语和笑容,夏逸明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狐疑道:「你前两天去哪儿了?」 「哦,我去云南进货了。」叶然云淡风轻地说。 「开什么玩笑?你这个做老闆的为什么要去货源地?」 「亲自查看,更有保障,童叟无欺呀。」叶然此刻的笑容绝对是「童叟无欺」,让夏逸明忘记了原本的目的。 第13页 「你……真去进货了?」 「对呀。」 「那手机为什么关机?」 「哦,你说的是2506那个号吧,我没用那个号码,出门在外我用另一个号。」叶然回答得行云流水般自然,却让夏逸明难以信服。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两个手机号码?」 「现在不就知道了吗?」 夏逸明半信半疑,最终被他那纯粹的笑容打败了:「我还以为你在生我的气呢。」 「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之前我不是打了你吗?」 叶然的目光由清澈变得黯淡,然后他又低下头看手机,嘴角上扬:「打得好。」 夏逸明蒙圈了,仿佛没有听清一般:「你说什么?」 「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挺欠揍的,你也没有占到便宜,扯平了。」 他无所谓的语气更让夏逸明搞不清楚状况了,突然想起个事:「你那天晚上跟黎韵说了什么?让她马上就恢復了正常。」 「我什么也没说,就是劝她看开点,别在我这棵树上吊死。」叶然撒谎的水平越来越高超了,信手拈来,都不打草稿,关键是永远没忘了那标志性的微笑。 「然后她什么反应?」 「欣然接受。」 「真的?」夏逸明两眼放光。 「假的——」叶然击碎了他的幻想,「无论我怎么说她都不肯放弃,十年了,我都没发现她这么有毅力。」 夏逸明犹豫了半天才问:「那你呢?」 「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个问题。」 夏逸明知道他在避重就轻,于是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还爱她吗?」 叶然的眼神停滞了一瞬,注意力没办法集中在手机上,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哪怕是撒谎也回答不了。 也许谎言可以粉饰外表,但是掩盖不了真相,也伪装不了感情,他那一瞬间的犹豫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被夏逸明看在眼里。 「行了你不用解释了,」夏逸明摆摆手,「我也想过很多,虽然黎韵是我看上的,但她毕竟是你的女人——」 叶然急忙否认:「你别误会,我和她还没到那一步呢。」 夏逸明深吸一口气,对他说出了心里话:「你听我说,她以前喝醉了就爱说一些胡话,现在我明白了,她是为你而醉。我在外面怎么叫她都不肯出来,你一句话就搞定了,这就是差距,我看得出来那大小姐是真心喜欢你。」 这些,叶然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千金小姐再任性,只要他稍加管教她就会改变,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只要他换上严肃的语气,说什么她都会听。想到这里,叶然的心就一阵抽疼。 「叶然,你别辜负了她,我相信你。」夏逸明现在的眼神绝对够真诚,从来没有这样认真过,他只希望她开心,而不在乎能不能陪在她身边,再说他也撼动不了叶然的地位。 叶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夏逸明解释,他也许根本给不了她未来,而且还有可能给她带来麻烦,人在自顾不暇的时候,怎么可能有那么多情意绵长? 两天后,夏逸明买下了一家位于市中心的豪华酒吧,开张那天专门邀请了几个哥们儿来聚会,黎韵算是万叶丛中一点红。 作为派对里唯一一个女的,当然无比吃香,不过那些人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才开始没几分钟就灌了她半瓶酒。 章晓易道:「大小姐酒量可以呀,再来一杯,喝完了我们唱歌好不好——」 众人跟着瞎起闹,夏逸明看了就来「解围」,对那群阔少说:「少让女生喝些酒要死啊?」 「没事,高兴嘛,来,接着喝。」黎韵举起酒杯,兴致高昂地要一饮而尽,对面的章晓易忽然绕有趣味地看向门口,勾起唇角。 「叶然来了。」不知是谁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然后她就浑身一激灵,回头望去,看见他缓步走来,身上穿一件极其显瘦的卡其色风衣,蜂腰长腿,气质出众,仿佛自带bgm,说是模特都有人信。 黎韵看入了迷,杯中红酒瞬间就不香了。 「今天怎么迟到了?」夏逸明一上来就兴师问罪。 「接了几单生意,我来得也不算晚吧?」 「不晚,来,坐我这儿。」夏逸明慷慨地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他,刚好挨着黎韵。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表现出欣然接受的样子,就那么坐下了,感受到旁边一双炽热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 夏逸明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话筒:「各位——这是我夏少为酒吧开业举办的party,全场免单,算我头上,大家玩得尽兴!」 底下一片叫好声,普通客人和阔少们都兴致高昂起来,现场的音乐切换成了摇滚风,灯光开到最闪。 黎韵本来注意力全在叶然身上,不知是谁递过来一杯香槟,她喝了,再来一杯,她又勉为其难地喝了。 第四杯的时候叶然抢了过来,没什么感情道:「我替她喝。」 黎韵的心受到触动,想不到他还会替她挡酒,章晓易和夏逸明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 接下来,叶然一个人就干翻了全场,几个少爷都喝得近乎游离的状态,有一个还撒酒疯似的抢过麦克风「鬼哭狼嚎」,震得所有人耳朵疼,而叶然的胃里似乎有小宇宙,酒过三巡仍然气定神闲,从容不迫,跟喝了几斤白开水一样,看得黎韵好生崇拜,要知道她的酒量也不差,但是跟叶然简直是云泥之别。 第14页 第11章 曾经 「喂,叶然,我们唱首歌吧!」黎韵拉着他的胳膊道。 「要唱你自己唱,我五音不全。」叶然轻飘飘地回应她。 「你以前不还说自己是专业水平吗?」 「我说过吗?」 「说过啊。」 「什么时候?」 「我十六岁生日那天,陈屿瑞的演唱会还记得吗?!」由于音乐声音太大,台上又有人鬼哭狼嚎,黎韵输出基本靠吼。 那是叶然第一次跟女孩子去看的一场演唱会,他怎么会不记得?不仅记得,还刻骨铭心。 当初黎韵超级崇拜歌星陈屿瑞,达到近乎痴迷的状态,她想在十六岁生日那天去看一场他的演唱会,刚好等到了这个机会,又恰逢月假,就吵着想去看,本来高中生放一次月假就不容易,叶然又忙着准备奥数竞赛,就没有时间陪她。 「我这几天很忙,下次行吗?」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说。 黎韵本来兴高采烈的,被他泼了盆冷水后就蔫了,嘟囔道:「可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那这样吧,你跟闺蜜一起去。」 「那不一样,我想跟你去。」 「韵儿……」叶然难得眉头紧锁地跟她说话,单从他这副表情来看就知道有多勉强,黎韵不再为难他了。 「好吧……我去找别人,你专心刷题。」黎韵像被霜打了的花骨朵一样,垂头丧气地往外走。 叶然低头看了看厚厚的数学题,又看了看日历,长嘆一声,收起满脸的愁容,合上书本追了上去。 黎韵并没有走远,感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包围住,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那是叶然的手臂,他清澈的声音在她耳边幽幽响起:「你怎么不撒娇了?」 「我拎得清,比赛对你很重要,对我们学校也很重要。」 沉默了一会儿,叶然说:「我陪你去吧。」 黎韵喜出望外,还有点不确定地问:「真的吗?但是你不用这么迁就我的。」 「我可以另外找时间做练习,但是你的十六岁生日只有一次,我怎么能错过?」 这句话比她听到的任何腻死人的情话还要动听,就差一点她就要感动得扑上去亲他了。 「我算不算红颜祸水?」黎韵调侃道。 叶然毫不留情:「不——你顶多就是祸水,不是红颜。」 然后……他就被踩了一脚,作为惩罚,她被抵在墙上口勿到嘴唇发麻,意识全无。 当天,叶然到女生宿舍楼底下来接她的时候,把一个精美的礼物盒交给了她:「生日快乐。」 「谢谢。」黎韵心里暖得要冒泡泡,她还以为他没有准备礼物,不是说忙得都不可开交了吗?连看演唱会都是挤的时间,居然有空准备礼物? 那天两人一起去了b市看陈屿瑞的演唱会,舞檯灯光特别酷炫,场下人山人海,每到副歌部分就会响起女生排山倒海的海豚音尖叫声,黎韵就是其中一个——她旁边的叶然苦不堪言。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激动?」叶然基本靠吼才让她听清说的是什么。 黎韵完全无视了他,又蹦又跳,挥舞着手中的应援棒:「他好帅啊——男神——」 叶然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审美怎么回事,就这也能叫帅?况且她不是来听歌的吗…… 等到切换舒缓的曲子,叶然的耳朵终于得救了,场下瞬间安静。 「屿瑞的声音好好听啊,唱功也没得说,对吧叶然?」黎韵终于想起了被她晾在一边多时的男朋友,三句话不离陈屿瑞。 叶然很不屑地说:「一般般吧,你没发现他现场没有录音棚稳吗?」 黎韵赶紧扯了扯他的衣袖:「你小点声,会被粉丝揍的。」 「我只是实话实说。」 黎韵撅了撅嘴,语气中依然满是自豪之情:「那也比很多人强吧?你能唱成这样吗?不能就别说话。」 「这跟冰箱不制冷是一个道理,」叶然稳稳地说,「而且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唱?」 「嗯?」黎韵蒙圈了,交往这一年来她还从来没听过他唱歌,去了ktv 也只是喝酒,现在这个语气似乎很有底气,她反而更加感兴趣了,「你真的会吗?」 「当然。」 「那回去唱给我听听呗,我想听《光年》。」黎韵兴致勃勃地说。 「那你替我去比赛怎么样?」 黎韵:「……」 演唱会结束后黎韵非去要陈屿瑞的签名,跟一堆小女生挤得「头破血流」,叶然就在旁边抱着抄手看热闹,心里想的是:这个女人对我都没这么拼过…… 等黎韵「杀出重围」,如愿以偿要到签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车站早已停运,那个时候黎韵的家境还没有那么富有,私家车是不存在的,要是打电话给老爸,估计得被骂一顿。 「完蛋了,今晚回不去了怎么办?」 「让你别要签名吧。」 「你别说风凉话了,现在怎么办?」 「住宾馆啊,还能怎么办?」叶然非常平静地说。 在黎韵那小脑袋瓜子里,「住宾馆」这三个字等同于「开房」。顿时脸就红了。 叶然过来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门,似乎看出了她「不纯洁」的想法,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你这小脑袋瓜子都装了些什么?放心,我不会跟你住一间的。」 第15页 他不说还好,说了之后黎韵的脸就像是煮熟的龙虾,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当然知道……」 叶然莞尔一笑,牵起她的手往宾馆方向走去,黎韵在他后面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那天晚上他们真的去「开了房」,也真的是两个单间,黎韵不只一瞬间觉得自己遇到了对的人,不仅百忙之中抽时间陪她看演唱会,送她生日礼物,还懂得照顾她的感受。 整个晚上她只有一个想法: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 曾经的诺言和天真的想法都被遗忘在那个夏天,说是一辈子,可他们在路上就花费了十年。 叶然的回忆被突然切换的伴奏打断,麦克风不知道怎么就到了黎韵的手里,她点了一首《青睐》。 悠扬舒缓的旋律配上她柔美的声音,让所有人沉醉其中,让之前那个只会跑调的小胖子无地自容。 她的唱功很一般,但是胜在嗓音甜美,调子比较准,因此唱出来才让人觉得好听。 叶然曾经听过她戴上耳机哼歌,真的不算好听,还经常跑调,现在能唱成这样,估计这首歌循环过很多遍。 「期待下个冬天,还在你身边,抛弃所有伤感,还记得这诺言,我把所有的爱寄托在对你的青睐,可是唯有放手才不是种伤害,就这样……离开……」黎韵唱歌的时候一直盯着叶然的侧脸,唱到副歌部分戛然而止,只有他听出了她声音中的哽咽,心随之一沉。 第12章 和好(1) 「唉,怎么不唱了?」不明真相的阔少们瞎起闹,「继续呀,伴奏声音开大点儿!」 黎韵泪眼汪汪地看着叶然,而他却纹丝未动,眼看她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夏逸明又来解围:「切歌!换首high的。」 「大小姐唱那么好听,你就让她唱完呗。」 「就是啊。」 就在夏逸明使劲给他们使眼色的时候,黎韵突然站起身来跑出了酒吧,众人都懵了。 章晓易道:「她怎么了?」 夏逸明把酒杯「砰」的一声砸在桌子上,吓傻了一票人,他走到叶然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好气道:「你非要这样吗?」 叶然低着头,没回答他。 章晓易弱弱地问:「逸明,这是怎么个情况?」 「没你们的事,玩儿去!」夏逸明继续说,「我不知道你哪根筋不对,但是这么吊着她真的好吗?」 「我没有吊着她。」叶然抬眼回应,语气相当认真。 「那只是你认为,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尴尬的话当我没说。」夏逸明抄起一瓶威士忌勐灌下去,旁边的章晓易看呆了,伸手去夺。 「明,这酒不能这么喝。」 一人附和:「是啊夏少,你酒量又一般,待会儿别醉得路都走不稳了。」 叶然的心情很复杂,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看着黎韵哭着跑出去,夏逸明又这个样子,他内心反覆受着煎熬,在双重责任多重身份中切换已经让他不堪重负…… 黎韵从酒吧跑出来后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最终找了个大花坛坐下。 刚才她喝的酒也不少,现在被风一吹,醉意有些蔓延,不知坐了多久,也许十分钟,也许二十分钟,一瓶矿泉水出现在她眼前,那只手白皙硬朗,腕上戴了串黑曜石,黑得深邃,煞是好看。 她慢慢地将视线往上移,撞上一道柔和的目光:「你怎么出来了?派对还没结束呢?」 叶然挨着她坐下,她下意识地往边上挪了挪,于是他带着笑意说道:「怕我吃了你不成?」 「你才不会呢,」黎韵垂头丧气地说,「就想着疏远我,所以我选择跟你保持距离。」 片刻后,叶然收敛起眼底的笑意,压低声音道:「你离我远点是对的。」 沉默两分钟过后,叶然听见了她低低的呜咽声,随后她捂住嘴不住地抽泣,泪水决了堤。 他的心又狠狠疼了一下,想要安慰她,伸出去的手却停在了半空。 爱却说不出口,彼此折磨才是最难受的。 「为什么要我等一年?或者说,一年以后你真的会娶我吗?」黎韵看向他,眼里写满了哀伤。不是她不愿意相信,而是没有理由让她相信。 叶然轻声说:「韵儿,我有难处。」 「我不用你买房买车也不要彩礼。」 叶然惊讶地看着她,为她单纯的想法笑了:「不是钱的事。」 黎韵想也对,她知道叶然家里根本不差钱,虽然没有开公司,但祖上三代都是当官的,他自己也是高学歷出身,能力又强,怎么会为钱发愁,是她想得太简单了:「那是因为什么?总得有个理由吧?」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那你告诉我,你还爱我吗?」 「爱」这个字眼,叶然只对她说过一次,那就是在当初分手的时候—— 那天下着小雪,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空气干冷干冷的,唿出的气体一下子就冻成了白色的雾,黎韵沉声质问他:「不是说好考同一座城市吗?为什么你要临时改变主意?」 「韵儿,」叶然把手搭在她肩上,耐心跟她解释,「我也想跟你在一个城市,但是我爸非要我考南斯理工,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黎韵二话不说就推开他的手,愤然道,「你的人生为什么要让你爸来主宰?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第16页 「可是我只能听他的。」 黎韵仿佛意冷心灰,冷笑一声:「那你就听他的吧,我没有那么好的耐心跟你四年甚至更久异地恋,我受不了。」 「韵儿,」叶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像抓住一件极易失去的珍宝,声音绷得紧紧的,「对不起,原谅我吧——我爱你。」 可惜到最后黎韵也没有因为他这句话动容,坚持要分手,两人将近三年的恋情就此画上句号,谁也不欠谁的。 从此隔着两千多公里路程,天各一方。黎韵换了手机号码,后来家族企业越做越大,就搬了新家,她跟叶然的联繫就这样断了,断得干干净净,七年没见。 每次想起这段往事黎韵就有些惆怅,当初要不是她坚持,或许今天和叶然会是另一种结果。 叶然迟迟没有回答她的话,她催促道:「你倒是说呀,爱还是不爱?」 「爱。」叶然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一双桃花眼。 其他的话她不需要问了,也不重要了,无论有多少无奈和心酸,只要有他这个字就够了。 黎韵夺过他手里的矿泉水,撇了撇嘴,「嫌弃」地说:「你怎么连杯奶茶都不买给我?」 「奶茶不健康,还有那些碳酸饮料,都少喝点。」 黎韵拧开瓶盖喝了口矿泉水,觉得甜到了心里,嘴上却不依不饶:「你就跟我妈一样唠叨。」 「还有酒,女孩子少喝点酒,知道吗?」叶然无视她的嫌弃,自顾自地说着。 「你又不是我男朋友,管得也太宽了吧?」 叶然不动声色地揽过她的肩,将她拥入怀中,黎韵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他胸膛的温度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听见他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如果你能够戒酒,我就跟你复合。」 没有什么话比这句更让黎韵吃惊了,简直有些受宠若惊。 「真的吗?!你同意了?」她喜出望外地看着他的脸,满是不可思议。 「前提是你必须戒酒以及……一切『陋习』。」 「没问题,我保证不碰酒了,我发誓。」黎韵说着就竖起四根手指头,眼神无比坚定。 叶然觉得她这个模样煞是可爱,刚才还哭得梨花带雨,转眼就生龙活虎了,真的是忍俊不禁。 「对了,你的酒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跟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练出来的,一直喝,喝到吐为止,吐上几十回就海量了。」 黎韵听上去有点像自残,疑惑道:「为什么你要喝这么多酒?」 叶然想了想:「工作需要。」 「我们公司销售部的也没这么拼呀。」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 果然还是不够狠心,这也许就是天意吧,天意让他们重逢,偏偏心里的爱年復一年的炙热,时间会沖淡一切,除了爱和恨。 「韵儿,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叶然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语气却出奇的坚定。 当时的黎韵还没怎么听明白他话里的含义,只当这是一句再平凡不过的情话,环住他腰的手又紧了紧:「早这样不就好了,还害我哭了好几次。」 「你不懂。」 第13章 和好(2) 翌日天刚蒙蒙亮,乳白色的地平线上挂着一轮红日,初升的太阳只露出半张脸,洒下的是金黄且凉幽幽的光线,照耀在花坛上。 黎韵感觉有温润的指尖滑过她的耳后,酥酥麻麻的,这种感觉很舒适,让她不愿意醒来。 等她完全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某个人的腿上,身上盖着那件卡其色的风衣。 黎韵一个激灵坐起来,瞌睡全没了。 「早。」叶然微笑着问候她。 黎韵尴尬地整理了一下刘海,并把衣服还给了他,嗫嚅道:「你怎么不找个有瓦遮头的地方?」 叶然反问她:「你忘了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老实说她昨天喝得有点高,记忆也是断断续续的,不过仔细一回忆还是有迹可循。 昨晚叶然想要送她回家,可她却说想借他的腿躺会儿,这一躺就到了天亮…… 黎韵尴尬地笑了,随即又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那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叶然穿好风衣,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故作轻松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去花店上班了。」 「那我呢?」黎韵有些依依不捨地说。 「你也回公司上班去呀。」 黎韵:「……」 这绝对是夏逸明度过的最懵逼的一个早上,一觉醒来不仅头昏脑胀,还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地方。 紫色的窗帘粉色的被套,还有满墙的卡通贴纸,妥妥的少女心房间。 「这哪儿啊?难道我昨晚又……」就在夏逸明迷茫地抓头髮的时候,许婧妍开门走了进来。 「夏少,你醒了?喝点热水吧。」她把手中的玻璃杯递给他。 「哦……谢谢,」夏逸明愣愣地接过,「我怎么会在这儿?」 「我昨晚实习回来看见你倒在公寓附近,就把你扛回来了,不好意思。」 夏逸明恍然大悟,碎片式的记忆不断涌现出来,昨天叶然走了之后他就一个人喝闷酒,直到派对结束才跌跌撞撞地离开,不知道怎么就游荡到了茗新公寓。 第17页 「没事,我还得谢谢你呢,不然我就要露宿街头了。」 「夏少客气了。」 「不用叫我夏少,显得多见外?」夏逸明说道,「你要不介意就直接叫我名字吧。」 「啊?」许婧妍有些意外,抿了抿樱唇,那副羞涩的模样煞是惹人怜爱,「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夏逸明笑笑,那骨子里的「风流」本性又在蠢蠢欲动了,把一切烦心事抛到脑后,眯起眼睛,「叫一声试试。」 许是他表现得过于「猥琐」,许婧妍转移话题道:「我煮了粥,来吃点吧。」 她走后,夏逸明收敛了笑容,翻出手机里黎韵的写真,目光深幽起来:不知道那两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在爱情与友情之间夏逸明选了后者,选择了成全…… 傍晚时分,黎韵面色如纸地来到了叶然的店里。 叶然正在整理帐单,看见她那副模样之后不禁蹙起了眉:「你怎么了?」 「没怎么,」她捂着下腹,有气无力地说,「就是肚子有点疼。」 叶然稍微思考了片刻,了悟般:「你是生理期吧?」 黎韵立刻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后才放心地说:「你就不能委婉一点吗?」 「委婉一点就是碰上血光之灾了。」 黎韵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明明肚子疼得要死,却扯出一抹苍白的微笑,趴在桌子上s吟:「我感觉要死了……怎么办……」 「你是不是还保持着那几天吃冰淇淋的习惯?」叶然凉幽幽地问她。 黎韵的小心思被发现后急中生智,沖他撒娇:「没有啦,只是偶尔,偶尔。」 叶然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换上严肃的语气:「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碰凉的,落下病根一辈子都好不了。」 黎韵撅了撅嘴,她现在疼得没力气也没心思说话,就趴在桌子上捂着肚子。 叶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关闭了网页往楼上走去:「帮我看下生意,我马上下来。」 黎韵也没力气问他去干什么,脸皱得跟个苦瓜一样。 五分钟过后,店里进来了一个女人,她长得很精緻,冷棕色的头髮配上黑色皮衣,再加上那冷艷的神情,整个一冰山美人,明明是大热的天,却让人感到后背生寒。 「欢迎光临,」黎韵学着他的语气礼貌地说道,「请问需要点什么?」 樊星懒眼看了下她,冷冷道:「老闆呢?」 「他……」老实说黎韵也不知道,「他马上就来了,你需要买哪种花我可以帮你的。」 「你?」樊星微皱细眉,「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 「算了,我也没兴趣知道。」樊星冷声打断她,然后像在自己家一样找了把椅子坐下,左腿搭在右腿上,抱着抄手平视前方,俨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黎韵心道:woc,这人是谁呀? 虽然心里疑惑,但是她并没有多问,实在是肚子疼得没心情。 又过了三分钟,樊星低头看了下表,不耐烦地说:「他到底去哪儿了?我有急事找他。」 「什么急事呀?」黎韵好奇地问。 「跟你没关系。」樊星冷冷地回绝她。 黎韵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这种没礼貌的人,听她的话似乎认识叶然,他怎么会结识这种女的? 没过多久叶然就下来了,手里端着一碗刚煮好的红糖水,当他的目光落在樊星身上的时候明显一颤,旋即又装作若无其事。 「趁热,」他把红糖水放在她面前,然后不顾她感动的小眼神,朝樊星走去,「你好,需要点什么?」 樊星瞥了眼碗里的红糖水,眼底静水无波,半天没说话。 黎韵有些奇怪,听叶然的语气似乎不认识这个女人,最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她居然接了话,顺其自然地回答:「郁金香。」 「好的,跟我过来一下。」 黎韵看见叶然把她领到最里面的郁金香专区,然后两个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由于隔的太远,他们说话的声音又小,所以黎韵没听清,只注意到了叶然时不时微蹙的眉头,而樊星背对着她。 最后,她抱着一大束郁金香来到收银台,这个时候黎韵的红糖水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樊星又下意识地瞥了她一眼,满是冷漠,让黎韵好不自在。 结完帐之后樊星就抱着花离开了,黎韵注意到他没有说那句平时都会说的:欢迎下次光临。 「叶然,她是谁呀?感觉好像认识你。」 「哦,之前来买过几次花,不算很熟,」敷衍了事后他赶紧转移话题,「你肚子还疼吗?」 黎韵笑了,笑容很甜蜜,嘴唇也终于有了血色:「好多了。」 第14章 蚍蜉 「以后别吃凉的,冷水也不要碰,改天去找个中医调理一下。」叶然像个班主任叮嘱学生一样叮嘱她,语气里却多了几分关心。 「那你陪我去吗?」 叶然浅浅一笑:「得寸进尺了是吧?」 「你就陪我去嘛,大帅哥。」黎韵又是撒娇又是奉承,就差抛媚眼了。 叶然当真奈何不了她:「可以是可以,不过要等两天,我明天要回家一趟,可能过几天才会回来。」 黎韵一听就有些失望,应该说很失望:「你回家干什么?」 第18页 「这话问得,我回自己家还需要理由吗?」 「哦……也对,那大概多久回来呢?」黎韵用期待的小眼神看着他。 「三五天吧。」 「这次手机别再关机了,省得我找不到你。」 「行,但是我求你别没事来sao扰我好吧?」 这话黎韵就不爱听了,什么叫sao 扰他? 「我那不是想你了吗……」她嘟囔道。 「放心,我一定尽快回来。」 「那就最好不过,」黎韵换上笑盈盈的表情,环顾了下四周又说道,「对了,你这里的花卖得都很贵,导致生意很冷清,为什么不试试薄利多销呢?」 叶然回答得很直白:「我就喜欢冷清。」 黎韵表示很不理解,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找不到话反驳,按理说做生意的谁不想门庭若市,偏偏叶然喜欢冷清,真是不按套路出牌…… 叶然离开后第二天,黎韵给她打了通电话,说有点想念他了,他说他会尽快回来。 第四天,她跟他说公司楼下新开了家法式料理店,想跟他一起去吃,他说好。 第五天她有点烦闷了,问他怎么还不回来,她想吃他做的糖醋排骨了,他说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回去就给她做。 原本说好的三五天,黎韵已经把他回来之后的约会事宜规划得满满当当,却没想到一个星期过后他还是没有回来。 她再次拨通了他的电话,响了好久才接通。 「韵儿,我现在有事,晚点打给你。」不等她开口他就撂下这句话,声音出奇的淡漠,就像是领导对待下属的语气一样,跟平时的温文尔雅完全不同,听得黎韵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某地下工厂围了一大群人,为首的那个年过半百,身体依旧硬朗,颧骨很高,眼神凌厉得像鹰隼。此刻他正持枪指着面前两个年轻人,工厂里的气氛极度压抑,而他压倒性的气势也让人毛骨悚然。 「我最恨人背叛我——」樊爷沉声缓慢道,「不会有那么巧的事,引蛇出洞,未免过于天真。」 「父亲,」樊星站在他旁边,声音绷得有些紧,正如她此刻紧张的心情,「不是他做的,你冷静一下。」 一旁的覃朗也附和道:「是啊樊爷,跟然哥没关系,要不是他断后,我们恐怕损失的更多。」 高天宇是樊爷手底下得力的打手,地位跟叶然相比差了一大截,但是擅长在樊爷面前献殷勤,为人又心狠手辣,因此向来就看不惯叶然的作风,明里暗里都排挤他,这次逮住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他为这堆柴火又添了一把火:「要不是交易的时候你迟迟不到,也不会让梁通那伙人钻了空子。」 「高天宇,你说话要讲证据,然哥什么时候迟到了?」覃朗反驳道。 「五分钟不算吗?」 「你……」 「都闭嘴,」樊爷明显有些不耐烦,盯着叶然说道,「我想听他自己说。」 叶然面不改色:「樊爷,您到底是不信任我。」 「我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这次交易地点泄露,绝非偶然。」 叶然神情冷峻,语气也像是数九的寒冰:「我只能告诉你跟我没关系,樊爷,我跟着你出生入死两年多,如果想做点什么,还用等到今天吗?」 「那是因为你们想要的更多。」 叶然从容不迫地扬起唇角:「那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 樊星看不下去了:「父亲,我相信这件事跟叶然没关系,他为了掩护我们撤退还被警方打了一枪,要不是抢救得及时早就……所以不会是他的。」 樊爷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缓缓扣动扳机,樊星的心在这一刻悬了起来,彻底慌了:「父亲!」 叶然依旧是面不改色,轻轻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她的模样。 就在这千钧一髮的时候,叶然身边的岳刚突然发难,抽出□□瞄准了樊爷! 「父亲——」 「砰!!」 「刚子——」 零点零二秒之后,脑门上正中一枪的岳刚失去了重心,倒在了血泊之中。 叶然震惊地看着地上那具冰冷的尸体,唿吸的频率急促起来,瞳孔也不断收缩,这是他第无数次眼睁睁看着同伴在他身旁倒下,而他却无能为力,甚至连上前查看伤势都做不到。 岳刚的身体一点点冷下去,临死前眼睛还睁得老大,对于叶然来说,这种感觉比直接杀了他还要难受。 樊爷收起枪,冷冷道:「蚍蜉撼树,藏得还挺深,都看好了,这就是背叛我,背叛黑凌的代价!」 樊星满面愁容地注视着叶然,很是担心他。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人都撤退了,唯独剩下叶然和樊星,还有地上那具冰冷的尸体。 「叶然……」樊星上前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你们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他哑着嗓子道。 「不,我早就信了,只是这次的伏击太突然了,让父亲起了疑心,好在及时纠出了卧底。」樊星垂眸看了眼地上的岳刚,眼里并无怜悯的感情,有的只是冷漠和厌恶。 叶然强忍住内心的煎熬,目光落在她漆黑不见底的瞳仁里:「就算刚子是卧底,他为黑凌做了那么多事,就换来这个结局?你们杀他的时候一点犹豫都没有?」 第19页 「你刚才也看见了,他想杀我父亲,我们都是一样的!叶然,」樊星终于放下了平时盛气凌人的架势,撕掉了冰冷的面具,沖他咆哮道,「我们只能走这条见不光的不归路!别幻想了,你不杀人就会有人来杀你!」 「可是到最后呢?我和你还有黑凌所有人——谁又能独善其身?」 樊星目光如炬地看着他:「你别告诉我你不想做了。」 「如果我做什么都会被怀疑,那我何必浪费时间?我是在用我自己的命为樊爷做事,可是他不相信我,还有什么比这更可笑的吗?」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面色如纸。 樊星注意到他腰际渗出的血渍,醒目的鲜红,担心道:「你伤口裂开了,跟我回去,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 「不用了,你回去陪你爸吧。」 「叶然。」 「我需要冷静一下。」 就这样,叶然阴沉着脸与她擦肩而过,樊星第一次尝到了失落的滋味,她从来没有对除父亲之外的男人这么关心过,更别提给他包扎伤口,可是这个人却不领情。 樊星的目光又落在地上岳刚的尸体上,若有所思:如果他真不是卧底的话,刚才为什么要自己暴露?让叶然当替死鬼不是更好?他真的想孤注一掷取父亲的性命吗?即使知道这难如登天。 第15章 沦陷 第十天,黎韵终于忍不住又给他打了通电话,她可是把他的话牢记在心:不要没事来sao 扰我。 不知道担心他算不算大事。 这次很快就接通了,电话里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韵儿。」 黎韵小声跟他抱怨:「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前几天不是说已经回程了吗?」 「我已经回来了。」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还要让她喜出望外:「真的吗?可是你店里没人。」 「我在家。」 「哦,方便我来找你吗?」 叶然犹豫了片刻:「那你过来吧,云府公寓4657。」 「好,我马上过来。」黎韵心满意足地挂了线,恨不得马上看见他。 另一边,叶然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虽然已经躺了两天,但是肋下的疼痛还是那么清晰,他有些吃力地到衣柜里找了件黑色的衣服换上,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颳了鬍子,看上去才和平时一样有精气神。 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叶然觉得有点陌生,从前他非常清楚自己是谁,要做什么,可是现在他也有些迷茫,时常不清楚自己到底扮演什么角色,也看不见出路在哪里。 好像只要他踏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復。 「砰砰……」黎韵敲了敲门,等了几秒钟就看见了日思夜想的他。 「叶然——」她欢欣鼓舞地扑到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我好想你。」 叶然缓缓抬起手,抚上她的嵴背,温热在心底蔓延,好像为他驱散了所有寒冷和阴霾,他轻轻一笑,满目柔情:「好久不见。」 「嗯……还行,你这次只让我等了十天,不是十年。」黎韵俏皮地笑着。 他摸了摸她的头:「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你等那么久了。」 黎韵又想起了他的承诺:一年后你带着这条项鍊来找我,我一定娶你。 那条项鍊她一直收着,比任何首饰都珍惜。 「对了,」黎韵笑着提起手里的购物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是我买的排骨。」 叶然迟疑了片刻,忍俊不禁:「你还真买了?」 「嗯,我都这么多年没吃过你做的糖醋排骨了,拜託拜託,叶大帅哥。」黎韵又使出了她的「杀手锏」——撒娇卖萌。 叶然哪抵挡得了她这招?似笑非笑地说:「真拿你没办法,坐吧,我给你做就是了。」 「谢谢叶大帅哥。」黎韵给他来了个九十度鞠躬,那俏皮的模样哪像是二十几岁的女人,简直是花痴少女。 「但是我很久没有做过这道菜了,如果不好吃你别怪我。」 「不会的,」黎韵坐在沙发上打量这间公寓,颜色比较单调,装修也比较简约,但是卫生打扫得很干净,像新房一样,倒挺符合他强迫症的性格,「然,你这里离我住的公寓挺近的。」 「哦。」 「为什么选在这里?」 她的一句话却让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很久之后才轻飘飘地回答:「这里比较安静吧。」 黎韵又说:「哦,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我呢,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最真实的答案。她轻轻一笑,蹑手蹑脚地来到厨房里,趁他不注意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 叶然有些吃痛地皱了皱眉头,心道:这丫头下手真准…… 她把脸贴在他的背上,温声细语地说:「能再遇见你真好。」 叶然的语气酸酸的:「不知道当初是谁吵着要分手,现在记起我的好了?」 黎韵膈应他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是保持着抱他的姿势不变:「我那是意气用事,谁知道你还真走了。」 「后来我不是回来找过你吗?可惜你搬家了。」 黎韵听到这话立刻敏-感起来,松开了手,绕到他旁边追问道:「你回来找过我?什么时候?」 「让我想想,」叶然装作冥思苦想的样子,最后莞尔一笑,「我忘了。」 第20页 黎韵的脸瞬间就「阴沉」下来,不甘心似的掐他的手臂:「告诉我嘛。」 「我真忘了。」 「你记性那么好,怎么会忘呢?说还是不说——」黎韵趁他接水的时候挠他痒痒,像以前一样嬉闹,还乐此不疲。 「别闹别闹……」叶然慌忙拉开她作乱的手。 黎韵见他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再加上语气不像是开玩笑,不由得心里一紧,疑惑道:「你怎么了?」 叶然下意识地捂着腰部,扯出苍白却温柔的笑:「我没事。」 黎韵再不会察言观色也知道他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刚才的兴致全没了,她也不想知道答案了。 「让我看看。」她说着就要去掀他的衣服,好在有围裙繫着,否则还真让她掀开了。 「干什么?光天化日的。」叶然笑着推开她,还不忘戏嚯道。 黎韵认真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想了想:「我把给你带的礼物丢了算不算?」 「少来,」黎韵现在不吃他这一套,她渐渐意识到这个男人跟以前不一样了,似乎没有一句话是真的,「你让不让我看?」 叶然无奈地说:「我真没事,就是刚才磕了一下。」 黎韵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继续编,直到他眼里的柔情渐渐褪去,一缕愁思爬上眼尾,再开口时声音出奇的寒冷:「你真的想看?」 不等她说话,他已经把天然气关了,然后大步朝卧室走去,身上的围裙被解下来随意扔在地板上。 黎韵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愣愣地跟上去。 叶然的卧室主打暗色系,大白天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严谨中透着压抑。 他当着她的面脱下黑色的短袖,起初黎韵还差点下意识地背过身去,待看清他身上有多少伤疤时就僵在了原地。 此刻没有什么羞涩和难为情,有的只是她的震惊和心疼。 叶然身上新伤叠旧伤,疤痕还好,最为显眼的是腰间一块洁白的纱布。 「我的天,你这是……」 「看清楚了吗?」他的语气里不夹杂任何感情,只是纯粹的询问。 「然……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的?」黎韵迎上去,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腰间那块纱布上,满满的都是心疼。 「韵儿,有些事情我不能跟你说,起码现在还不能,」他伸出手托起她白皙小巧的下巴,把眼底的伤感藏得很深,留给她的只有温柔,「我有难处,你体谅一下我吧,别再问了。」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 叶然顿了顿:「不是。」 「我可以帮你,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能为你做……」剩下的话被他的吻堵在了喉咙里,生生咽了下去,他的吻来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霸道狂-野,排山倒海般向她袭来,将她捲入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法抽离,深深沦陷。 第16章 帷幄 「唔……」过了好久好久,黎韵被他吻得快要窒息,睁着迷茫的大眼睛,看不清他的模样。 他伸手轻轻触碰她有些红肿的唇,像是有点心疼,又像有点犹豫,这一刻,他只想给她世间最多的温情,可以不计后果,不想未来,慢慢地,他的吻又如繁密的雨点一般落下,但却比刚才温柔了许多。 黎韵承认自己就是这么没骨气,抵挡不住他的「诱惑」就算了,还十分配合…… 任凭外面艷阳高照,□□,厚重的窗帘拉上后,房间里就暗了下来,连喧嚣都一起隔离。 「你这伤没事吧……」还没怎么着呢,黎韵就忧心忡忡地看着他道。 叶然眯起眼睛,在她耳边轻声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黎韵莫名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他那副表情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日常河蟹,皆大欢喜]黎韵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鲜花、钻戒、婚纱,以及背影颀长的他,梦境在司仪宣读誓词的时候就断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梦境,如果说刚才是天堂,那么这里一定是地狱,四下漆黑,无影无光,她不停地唿唤着他的名字,可是听见的只有回声,终于,他出现在了视野里,却是满身血迹,黎韵尖叫一声,立刻就从梦中惊醒。 她回过神来,发现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做梦,现在她正一丝不g地躺在叶然的大床上,身边的位置是空的,有关「睡前运动」的记忆涌现出来,黎韵瞬间涨红了脸,仿佛一簇火苗从脖颈一直烧到脸颊,还好现在叶然不在,否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黎韵着急忙慌地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在衣柜里找了件他的衬衫换上,换好后还特意在镜子前照了照,上身效果还不错……不算太招摇。 收拾完毕后她就轻手轻脚地来到客厅,巡视了一圈后看见他在阳台打电话,背对着她。 「我说过了不要轻举妄动……那是之后的事,别说这些……可是他不会给我们机会,目前看来只有那样做……不需要……我不会再看着那样的事情发生了,你相信我……」 由于隔着玻璃门,距离又远,黎韵只能听见一些断断续续的话,而且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对方又是谁。 她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叶然这通电话打得着实够久,少说也有二十分钟,他一直保持着那副站姿,如挺拔的松柏,不曾动摇。 第21页 黎韵实在觉得没意思,又不好去打扰他,于是就随便走了走,在餐桌前坐下,百无聊赖地把玩花瓶里的粉色玫瑰。 刚才本来是有糖醋排骨等着她的,阴差阳错之下就没了,现在肚子倒是有些饿了…… 叶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还以为你没醒呢,动作挺麻利的。」 「哪有?我都看你打二十分钟电话了。」 叶然淡淡道:「偷听别人打电话可不是个好习惯。」 黎韵本来想说「你又不是『别人』」,下一刻却脸红地低下头:「天地良心,我什么都没听见,你声音太小了,而且门还锁着。」 听完她的抱怨,叶然了悟般,笑着说:「哦,你的意思是我要大点声,好让你听清楚呗。」 黎韵红着脸,轻咳两声:「我也不介意你那样。」 叶然哭笑不得,但是笑了没一会儿就收敛起来,起身到客厅的茶几上拿来一盒药放在她面前,语气平淡,却不容反驳:「把这个吃了吧。」 她的目光落在那盒紧急避-孕药上,陡然心凉半截,说不上来这一瞬间的迷茫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是怎么僵住的,失神道:「为什么要我吃这个?」 叶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答非所问,他眼里的歉意被她悉数捕捉:「对不起,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他的话:奶茶不健康,还有那些碳酸饮料,都少喝点。 他劝她少喝奶茶,让她戒酒,生理期不要碰凉水,说那些对身体不好,她本来是深信不疑的,可是现在他居然让她吃这种药,难道危害就不大吗? 曾经的感动现在看来都那么虚无。 黎韵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是认真的吗?」 「抱歉,我现在不能让你有孩子,这也是对你负责。」 黎韵觉得有点荒唐,都给她吃这种药了,还谈什么负不负责? 「叶然,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要跟我在一起?」 「别多想,我真的是为你好。」 黎韵小声呢喃:「可是这药副作用很大。」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跟你保证只有这一次,你忘了我跟你说的吗?一年之后。」 黎韵心里的失落溢于言表,很多美好都想法都一瞬间落空,坠入深不见底的地方:「我本来是信你的,但是现在有点不确定了……感觉你是在敷衍我,根本没想过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要做什么。」 「韵儿,你怎么会这么想?」叶然皱眉道,「我绝对没有敷衍你。」 「叶然,你别把我当三岁小孩,我能自己判断,」她情绪低迷地说,「我喜欢你,所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信,我会把药吃了的,不会给你造成负担。」 他的心被狠狠地鞭打了一番,知道她有所误会,但是很多事情他现在没办法解释,只能奢望她能理解。 叶然恍惚而又坚定地说:「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是为你好,我不想给你造成伤害。」 此刻的黎韵听不懂他话外之音,也不想懂,就着温水将药片吞了下去,仿佛这一刻少了很多的烦心事,再有多少悲伤她都不想理会。她也不曾怀疑过叶然的居心,只当他是还没做好准备。 有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被淹没的。 那天叶然欠了她一顿糖醋排骨,两天后的中午补偿了回来。 黎韵吃得忘乎所以,赞不绝口:「还是那个味道,比我家那厨师做的好吃多了。」 叶然浅笑,满目柔情:「有那么夸张吗?」 「我觉得你可以把花店改造成饭店,生意肯定不错。」 「你真是越想越不切实际了,」想了想又继续说,「你这么能吃,不怕长胖吗?」 他这话真是戳到她痛处了,一直以来她都是个吃货,靠每天锻鍊才维持现在的高挑身材,但是蜂腰蜜桃臀就跟她没关系了,那天她还惊讶地发现叶然的腰比她的还细……简直有些猝不及防。 「咳咳,这个话题不太友好,跳过好吗?」黎韵尴尬地说。 叶然莞尔:「没关系,女孩子身上有点肉挺好的,你现在的状态就不错,千万别跟风去减肥。」 「真的吗?我还以为你们男人都喜欢瘦成竹竿的类型呢,太让我欣慰了。」说话间,黎韵又塞了块排骨到嘴里,啃得倍儿香。 「因人而异吧,反正我是不喜欢太瘦的。」 第17章 二度 黎韵仿佛受到鼓舞,好奇地问:「那你觉得以后的结婚对象多少斤才合适?」 本来她满心欢喜地以为他会说:就你这样的吧。没想到等来一个天雷滚滚的回答,差点惊掉她的下巴。 他淡淡道:「我觉得……一百五十斤以内都能接受吧。」 「你怎么不说两百斤呢?」她回以生无可恋的「微笑」。 叶然四平八稳地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让她有种想打人的冲动:「会把我骨头压断的。」 她愣愣地说:「我突然发现……你好神奇啊。」 「我也这么觉得。」 「这标准跟闹着玩儿似的。」其实她想吐槽的是覆盖范围太广了,她很失望。 黎韵垂头丧气地扒拉了两口米饭,没有注意到叶然轻轻上扬的唇角,以及他蕴含在眉眼中的爱意。 吃着吃着,她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之前被她搞忘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找我的事。」 第22页 「嗯?」 「就是你不是说分手之后你找过我吗?」 「都过去那么久了,我就算告诉你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我想知道。」 叶然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犹豫片刻,然后正色道:「那我就告诉你吧——分手之后我每年节假日包括寒暑假都会回去,第一年的时候你们原来的房子还没有出租,后来搬来了新的业主,我去的时候碰到他们搬家,还帮了把手来着,房东说你不回来了,那个地方我就没有再去,但是每年我依然会回母校,去我们常去的地方转转,临近开学才离开,直到我研究生毕业,有事耽搁,就没有回去了……喂,你别哭啊……」 黎韵听着听着就止不住地流泪,模样很是让人心疼,她对这些一无所知,还以为他已经把她忘了,说到底是她咎由自取,主动断了联繫。 「所以我不想跟你说实话,就知道你受不了,」叶然起身坐到她旁边,用纸巾替她擦了擦眼泪,安慰道,「别哭了,八百年前的事至于吗?」 黎韵握住他的手,红着眼眶,委屈巴巴地说:「叶然……我从来不知道有这回事,如果我知道的话……肯定会来找你的。」 思维敏捷的叶然似乎发现了什么:「这就不一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号码,前两年我才换的新号,你可一次都没有打给我。」 「那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我害怕,也觉得不好意思,」黎韵嗫嚅道,「毕竟是我提的分手,况且你那么招女生喜欢,万一有了新的恋情,那我不就成绿茶了吗?好的前任就要像死人一样,这个道理我懂。」 叶然听完爽朗地笑了起来,找不到任何语言来形容这个女人,她有时候天真的想法让他哭笑不得,有时候又过于瞻前顾后。 原来冥冥之中他们已经错过了这么多。 「韵儿,你真是……」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明明跟她年纪相仿,却像个大哥哥一样。 黎韵拿开他把她的头髮揉得一团糟的手,倾身吻了上去。 「韵儿……」他有些迷离地看着她,漆黑的瞳仁里映出她的缩影,随即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加深这个吻…… 今天他拆了纱布,黎韵才注意到他的身材是真的棒,蜂腰上除了紧实的腹肌没有一丝赘肉,力量与魅惑并存,完美得没话说。 [日常河蟹,皆大欢喜]这一次他做了安全措施,没再让她吃药。 躺在他臂弯里的时候,黎韵有些丧气:「你到底有什么秘密呀?光让我等,也不说什么原因。」 叶然却只能重复那句她早已听腻的话:「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相信我。」 「你该不会是特务吧?」她紧张起来。 叶然勾起唇角,笑眼盈盈地说:「我还卧-底呢。」 黎韵也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像力噎到了,都怪平时看了太多悬疑剧,脑补能力太强…… 「要是一年之后你不能娶我怎么办?」她换上严肃的语气问他。 等了很久,没有想像中果断深情的回答,有的只是他轻微的嘆息声。 「怎么不说话了?」她仰起头与他对视,「我在问你。」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让我被枪-毙吧。」 话音未落,黎韵就立刻捂住了他的嘴,眉心紧蹙:「让你坚守承诺就那么难吗?还要下这么毒的诅咒,真的用不着。」 良久,他故作轻松地回答:「我开玩笑的。」 「有些玩笑不能乱开。」 「放心,我一定会遵守约定的,只希望到时候你别又把我甩了。」 黎韵不禁笑出了声,媚眼如丝:「再也不会了,这次我会把你看得牢牢的。」 她自顾自地说着,没有注意到叶然的表情很是复杂,既凝重又夹杂着忧虑。 天真的黎韵根本不知道这是一场何等残酷的博弈,也不知道他作出承诺的时候经歷了多少权衡利弊,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许婧妍从实习单位下班后,像往常一样赶去地铁站,经过一辆劳斯莱斯的时候,不禁感嘆是什么大神级别的人物跑到医疗美容院来。 就在她加快脚步的时候,耳边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嗨!许婧妍。」 她勐然回头,撞上夏逸明那道温和的目光,心里一惊:「怎么是你?」 「上车,我送你回去。」 「啊?」这声「啊」包含了她太多情绪,既有突如其来的惊讶,也有回过神来的不理解,总之就很茫然。 最后,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坐上了夏逸明的车,周围人一道道诧异和艷羡的目光她毕生难忘。 许婧妍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夏少,你怎么会来接我?是……黎黎让你来的?」 「不是啊,是我自己想来的。」夏逸明回以一抹轻松的微笑。 「我们很熟吗?」 他假装不高兴:「怎么?你不想坐我的车?」 「当然不是,」许婧妍连连摆手,生怕他误会,「我只是想不通你为什么会来接我罢了。」 「我逗你的,」夏逸明又换上轻松的语气,看她刚才紧张的模样着实有趣,比那些扭捏作态的千金小姐真实多了,「只不过是想报答你那天照顾我,刚好今天又有空,你不用这么紧张。」 第23页 「是吗……」许婧妍将视线抛向窗外,夜色阑珊,灯光和树影一闪而过,微风拂面,让她的心情也舒畅不少。 讲真,这几百万的豪车坐上去跟杂牌子也并无不同……只是心理作用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最近韵儿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夏逸明问道。 许婧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大少爷今天来接她就是为了打听黎韵的消息……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 「她啊,挺好的,没什么反常的举动,你放心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 第18章 疑心(1) 「只是……黎黎她已经跟叶然复合了,所以夏少你还是……」许婧妍挣扎着才说出这些话,没想到夏逸明却听得哈哈大笑,她就很难理解了。 「你想多了,n久以前我就意识到自己没戏,现在跟大小姐也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真的吗?」 「当然,朋友妻不可欺,我是喜欢过大小姐,可是为此失去一个好兄弟太不划算了。」 夏逸明平静地道出这些话,许婧妍却突然发现这个平时玩世不恭的少爷在面对大是大非还是很理智的,不像电视剧里那些男配一样死缠烂打……话说她把他类比成男配不知道会不会被揍…… 大概二十分钟过后,茗新公寓到了。 「等等,」夏逸明叫住她,从后座拿过来一个大礼盒,「这个送给你。」 许婧妍垂眸看着那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疑惑道:「这是?」 「给你的谢礼,收下吧。」 「那好。」她无奈地收下,其实那天纯粹就是正好碰上,举手之劳,又是送她回家又是送礼物,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可是如果不收的话,估计今晚走不了了…… 回到公寓的时候黎韵刚刚敷完面膜,正拿着手机自拍。 「黎黎,我回来了。」 「哦——」黎韵注意到她手里的礼盒,「这是什么?」 「是……夏少送的。」 果然,黎韵一听就来劲了,绕有趣味地说:「你跟那个傢伙什么时候扯上关系的?」 许婧妍没有告诉过她那天晚上的事,就是怕她多想,现在看来是正确的选择。 「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估计是沾你的光。」许婧妍一边说着一边拆盒子,想以此转移话题,当她看见盒子里的松露巧克力时,吃货之魂正在燃烧。 「woc,」黎韵凑过来惊讶道,「歌蒂梵呀,那小子这么捨得?」 许婧妍不解地看着她:「有什么问题吗?」 黎韵自顾自地拿了一枚巧克力吃起来,还不忘跟她科普:「你不知道,就这么一盒要卖到将近两千呢。」 许婧妍的眼睛瞪得老大,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真的假的?」 「你扫一下条码不就知道了?」黎韵对这款巧克力赞不绝口,吃得津津有味,也不管要长多少斤肉,「太好吃了,你也尝尝。」 「我……」 「来嘛——」说着黎韵就塞了一枚到她的嘴里,「怎么样?」 「真的不错哎,甜而不腻,口感也很好。」 然后……许婧妍就跟她一起「沦陷」了,冒着长胖的危险狂吃巧克力,大晚上做着这么「罪恶」的事情。 吃到一半,黎韵的手机响了,是叶然打来的,「吓」得她咀嚼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她把巧克力咽下去,然后清了清嗓子:「喂,叶大帅哥。」 听到他的名字,许婧妍心里「咯噔」一下,她毕竟暗恋过他,现在这个局面多少是有点遗憾的,可是她不会做对不起闺蜜的事,就如同夏逸明不会做对不起兄弟的事一样。 「我在……敷面膜呢,」黎韵和许婧妍对视一眼,俏皮地笑了,但是下一秒笑容就僵在了脸上,「真的吗?你别跟我开玩笑……好吧好吧,我马上下来。」 说完黎韵就挂掉了电话。 「怎么了,黎黎?」 「叶然说他在楼底下,让我下去一趟。」 「啊?」 「我去了,你……给我留点。」黎韵依依不捨地看了眼还剩下一半的松露巧克力,说道。 远远的,她就看见了那抹颀长的背影,站姿如松。 「叶然,」她踩着小碎步迎上去,欣喜道,「你怎么来了?」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我是来告诉你,明天我又要出去办点事,而且这次可能会有点久。」 黎韵一听这话,一颗心就如坠冰窟,再怎么忍,语气里都难掩落寞:「怎么又要走?」 叶然上前一步,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手臂又紧了紧:「对不起,每次都要你等。」 「你要去哪儿啊?」她语带哭腔地问。 「通潭市。」 「去做什么?」 「做生意。」他模稜两可地回答。 「你的花店服务范围那么广吗?」 「是……别的生意,韵儿,我现在只能告诉你这些,其他的你别问,行吗?」 黎韵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总是什么都不告诉我——这次要去多久?」 「大概……两个月左右吧。」 「两个月?!」黎韵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刚才的委屈都化成郁闷,「叶然,你到底……到底把我当什么?你别仗着我喜欢你就煳弄我……」 「韵儿,我没有煳弄你,」他眼神真挚地注视着她,话语里尽是无奈,「如果可以,我也想陪在你身边,但是有些事我必须去做。」 第24页 「那我跟你一起去呀。」 「绝对不行,」叶然一口回绝,「我知道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男朋友,老是让你失望,但是你放心,一年之后我就给你想要的答案,到时候我会加倍补偿你。」 不管他再怎么安慰,黎韵就是失落得不行,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叶然伸出手拭去她的泪痕,动作极其轻柔:「韵儿,对不起。」 「我只希望你不要骗我。」 叶然没有回答她。 黎韵长嘆一声:「十年都等过来了,两个月又算什么?但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些地方,都还没去呢。」 「等我回来就带你去。」这大概是今天晚上他对她说的,唯一一句真话。 「我暂且相信你。」她勉强笑着,那副受伤的模样看得他心疼半天。 叶然伸手挑起她雪白的下巴,温柔地吻下来,这个吻格外绵长,深深浅浅,她今天格外主动,像害怕失去他似的,动-情地回吻着,脖子都仰得酸了。 夜凉如水,万籁俱寂,唯有彼此的体温渐渐攀升…… 六楼上隔着一道玻璃窗户目睹这一切的许婧妍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羡慕还是嫉妒,亦或是别的什么感情。 良久,叶然放开了她:「那我先走了。」 黎韵乖巧地点点头:「嗯。」 没走几步,他又回过头来微笑着说:「以后别在晚上的时候吃巧克力,超过一百五我可是不认帐的。」 天知道黎韵此刻脸红得像煮熟的龙虾,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被他发现也就算了,居然还是以这种方式,想想就丢人…… 跟黎韵道完别后,叶然开车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路灯旁站了一位戴鸭舌帽的黑衣男子,动作麻利地上了他的车。 叶然一边开着车,一边询问道:「现在直接去通潭市跟孔昀会和吗?」 男人一丝不苟地说:「然哥,计划有变,交易地点改在平府清。」 「为什么?」 「我们好像被那些警员盯上了,最近行踪接连暴-露,樊爷也是安全起见。」 「好吧,」叶然沉稳道,「对方是什么底子?」 第19章 疑心(2) 「不是一般人,势力还比较强,但我们也只是『供货』,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了。」 听着覃朗模稜两可的回答,叶然若有所思,虽然心里有些猜测,但是明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樊爷不会没摸清对方身份就「供货」,要么就是对覃朗有所保留,要么就还是在提防他。 就在这个时候,覃朗忽然注意到身后有辆白色的车一直在跟着他们,立刻警觉起来:「然哥,有尾巴。」 叶然面不改色,加快了车速,又绕了好几个弯,成功把那辆尾随的车甩在了后面。 白色的车失去了目标,逐渐慢了下来。 「郑队,好像跟丢了。」刑侦支队的探员小胡紧张地说。 坐在副驾驶上的郑勇厉巡视了一番前方:「还挺有能耐。」 「现在怎么办?」 郑勇厉沉着地下达命令:「给b组打电话,让他们盯紧了,一有风吹草动就汇报,不要擅自行动,等青鸟传来消息尽量配合他。」 小胡质疑道:「这个青鸟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真的靠得住吗?」 「上面亲自挑的人,你觉得呢?前几次的抓捕地点都是他提供的。」 「那也得让我们知道他到底是谁呀,不然到时候大水沖了龙王庙怎么办?」 郑勇厉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樊逵的集团不会这么容易瓦解,这个计划越少人知道越好。」 …… 翌日,黎韵早早地来到公司,她没有去自己的办公室,而是最先去了信息技术部门。 「小金。」她微笑着跟员工打了声招唿。 「大小姐。」金朔回以礼貌的微笑。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你现在方便吗?」 「大小姐,有事你吩咐就好了,我随时效劳。」 黎韵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道:「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的身份信息,越详细越好。」 「哦,你说名字以及居住地。」 她深吸一口气,脑海中不断涌现出有关他的画面,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叶然,xx省宕青市。」 金朔的十指在键盘上飞速舞动,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电脑屏幕,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他的眉头开始紧锁,像是难以置信一样嘆气。 黎韵在等待的过程中受着煎熬,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背后调查他,可是她真的忍不住了,她也想无条件相信他,可是现实不允许。 她终究对他起了疑心。 十分钟过去了,金朔泄气般捶打桌子:「没道理呀!」 「怎么了?」 「大小姐,你确定是这两个字吗?」 「确定。」 她怎么可能连自己男朋友的名字都记错…… 金朔沮丧道:「我尽力了,查不到。」 这个结果出乎黎韵的意料:「你可是我们公司的it精英呀,怎么会连一个人的身份信息都查不到呢?」 「我也纳闷,」金朔不顾形象地挠挠头,「我刚才什么方法都试过了,还黑了几个内网,可就是什么都查不到,一片空白。」 黎韵现在感觉一头雾水,比来的时候还蒙圈,喉咙里像吊着一个大秤砣,堵得发紧:「学习经歷也查不到吗?高中、大学。」 第25页 「查不到,跟没这个人似的,」金朔使劲摇头,「大小姐,你跟这个人到底什么关系?」 「他……是我很重要的人。」 金朔想了想:「哪怕是通缉犯都不可能查不到,除非……」 「除非什么?」黎韵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金朔严肃地说:「除非他没有国籍,或者是某个犯-罪集团的成员,还要是那种势力庞大的集团,再或者,就只有gj机密人员了。」 金朔的话让黎韵心凉半截,连站都差点站不稳了。 「谢谢你,小金。」 「谢什么?我又没帮到你。」 「我先走了,回见。」 再多待一刻,她就要忍不住崩溃了,这是什么鬼运气,居然交了一个比黑户还黑户的男朋友! 想起之前他身上的伤痕,还有各种莫名其妙的消失行为,老是不和她说真话,黎韵就不由得把这些事情联繫在一起,发挥自己多年追剧的经验,脑补了一个真相。 但是这个「真相」却让她毛骨悚然,不敢继续想下去,她无法接受昔日的爱人是混道上的,无法接受那个笑容干净,眼神澄澈的他都是装的,那会是让她很难过的事。 叶然离开第七天…… 各大权威媒体以及自媒体都在报导一件事——平府清市库江里打捞上来两具成年男子的尸体,经过调查发现二人皆是drug cartel的成员。 那是黎韵第一次在新闻里接触到「黑凌」这个名字,知道了它是多么庞大的armed drug cartels,不禁感到嵴背发凉。 她拿出手机给叶然打了通电话,他接了:「喂,韵儿。」 「叶然,你在干嘛呢?」 「刚见了位客户,现在在休息。」 「哦,我就是想问问你看新闻了吗?」她试探性地问。 「没空,怎么了?」 「有个叫黑凌的armed drug cartels你听说过吗?」 他平淡地说:「没听过,你怎么突然对drug cartel感兴趣了?」 「也不是感兴趣,就是刚好看见了,他们其中两个成员死在了库江里。」 叶然浅笑,柔声说:「我们非要讨论这么血-腥的话题吗?黑凌也好,罪犯也好,跟你都没关系。」 「是呀,跟我没关系……」黎韵继续说,「你这些天不在,我好无聊。」 「跟朋友去逛街吃饭吧,我这里还有些时日。」 她声音颤抖地说:「叶然,我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 话到嘴边,她却又咽了下去,换上平时的语气:「害怕没有你在身边又忍不住去喝酒。」 电话里传来他爽朗的笑声,「不怀好意」地说:「韵儿,要是让我发现你趁我不在的时候过度饮酒,就有你受的。」 黎韵当然听得出来他话里的深层含义,不禁脸红起来,心里暗自骂他「流m」,但是细细品味起来又感觉有点甜蜜。 她承认自己就是这么「没骨气」。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有个电话打进来。」叶然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沉着嗓子道。 「好,那你要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你也是。」他说完这句就匆匆挂掉了电话,让黎韵有些失神…… 尽管有很多事情无法解释,她还是选择相信他,不惜赌上一切,因为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非他不可。 …… 樊星没有敲门就直接进来了,还是那副冷艷干练的模样,只是语气中多了一丝柔和:「你在和谁打电话?」 「覃朗。」 她有点质疑地问:「真的吗?」 叶然面不改色地把手机递给她,淡漠道:「不信你就看看吧,我在跟他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 第20章 疑心(3) 樊星缓步上前,片刻后,轻轻握住他的手,叶然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她抬起眸子,对上他清澈的眼神,然后坚定地说:「不用看了,我相信你。」 叶然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说实话他刚才也没有把握,时间太短,他来不及删除通话记录,只能故作轻松地交出手机,赌上一把,没想到居然矇混过去了,这樊星终究是个女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就卸下了防备。 「樊爷有新的命令吗?」 樊星摇摇头:「没有,他让我们先守在这里,不要擅自行动,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的一举一动总是暴-露。」 「看来内部还是不干净,需要樊爷再次清理门户了。」 「唉,哪有那么容易?」樊星嘆气道,「这个人藏得很深,而且滴水不漏,父亲暗中调查过很多次,一点线索都没有。」 「是吗?这么难对付?」叶然道,「那刚子是无辜的?」 「不一定,他可能是跟那个人一伙的。」 叶然调侃道:「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改行做侦探了。」 「谁说不是呢?」樊星附和道。 「对了,你能告诉我上次要那么多『货』的人是谁吗?」 樊星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有些犹豫地看着他:「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那人是势力庞大的资本家,以后还会跟父亲保持联繫。」 叶然感嘆道:「能直接跟樊爷接头的,估计大有来头。」 樊星点了点头。她不愿意说,叶然也不再问,这两年来一直是这样…… 第26页 转眼间已经第三十三天了,黎韵每天重复着枯燥乏味的工作,见客户,应酬,闲下来就和许婧妍逛街、看电影,以此打发时间。 黎韵每隔两三就会给他打电话,而他一次都没有主动打过来,她想要视频也被婉拒了,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为什么不能视频啊,我想看看你都不行吗?」坐在床上,黎韵一边委屈地说着,一边撸小白猫。 「韵儿,我真的累了。」 从手机里,她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疲惫,出于心疼,就没再逼他了:「那好吧,大忙人。」 「等我回来一定好好陪你。」他轻声承诺。 于是两人的通话就在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的时候挂断了,总共不过八分钟,黎韵突然好羡慕那些跟男朋友煲两个小时电话粥的人……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黎韵依然是在焦急的等待和无聊的工作中度过的,唯一让她感到耳目一新的就是夏逸明和许婧妍,这三十多天以来夏逸明隔三差五就接她回家,送些「小礼物」。 对八卦极其敏-感的黎韵嗅到了「酸腐」气息,好几次旁敲侧击地问她,可是每一次都被否认了。 …… 事实证明,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说出去的话就不能信。每次叶然说好的时间都会推迟,而且还没有任何理由,黎韵都习以为常了。 两个半月之后。 黎韵接到他的电话之后匆忙赶到花店,怀着七十五天的相思和郁闷之情,她终于见到了那抹颀长的背影——叶然背对着她站在收银台,在和别人通电话。 「消息可靠吗……好的,我知道了,还有缅甸那边……一步步来吧,不差这几天,随时跟我保持联繫……我们都低估他了,好,嗯。」等叶然讲完电话,转过身的时候,正好看见黎韵站在门口,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韵儿,」他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搂得紧紧的,薄唇贴在她耳畔低语,「我又回来晚了,对不起。」 「你还知道回来晚了?」黎韵责怪道,「我还以为你又要消失了呢!」 「怎么会?」他莞尔,轻轻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答应你的事我还没做到呢,不会消失的。」 她倔强地想把眼泪逼回去,却因为情难自禁而失败,两行清泪从白皙的脸颊上滑落,她哭是因为这份不稳定的感情,这次他是回来了,可是下一次呢?这种遥遥无期的等待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所谓的一年之约到底是真心承诺还是缓兵之计? 「韵儿……」叶然俯身下来,轻柔地吻干她脸颊上的泪痕,最后情不自禁地吻上她温热的唇瓣,突破阻碍,厮/磨、纠缠…… 「叶然……」黎韵有些受不了他迅急如骤雨的攻势,拉开距离,眼神迷离地看着他,「刚回来你不累吗?」 言下之意:你该禁-欲了。 叶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眼神里满是对她的思念,以及…… 阔别两个月,再见时只能用干柴遇烈火来形容,从最开始的发乎情止乎礼,到现在的水*交融,黎韵只能感嘆一句——男人果然是大猪蹄子! 上次还是因为醉酒,被夏逸明扛到花店来,黎韵因此和叶然重逢,而这次却是因为**睡在这张床上,真是世事难料! 这次叶然依旧做了安全措施,黎韵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也没有问他什么,因为她知道不管她问什么都没有结果,他的说辞不会变。 只是心里一瞬间的失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来的时候你又在跟谁打电话?」她问道。 「一个朋友,以前共事过。」 「哦。」 「韵儿,假如……」 见他欲言又止,黎韵说道:「怎么了?别只说一半呀。」 他恍如隔世地道:「假如,有一天你发现我跟你想像中不一样,你会离开我吗?」 黎韵的心里忽然一沉,她换了个平躺的姿势:「怎么不一样?你也不说清楚。」 「就是……我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完美,你会失望吗?」 她思考片刻:「会。」 叶然的目光颤抖了一下:「真的吗?」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隐瞒了我很多事,」她缓缓说,「如果你现在跟我坦白,或许我还能『网开一面』,不然的话……」 「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告诉你,」叶然沉声打断她,「这是为你好,韵儿,不管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有我的理由,我只希望在这一年以内你能体谅我。」 「我没体谅你吗?」黎韵用质疑的小眼神看着他,「每次你让我等我就等,这还不算体谅?」 叶然笑了笑:「算,当然算,委屈你了。」 「我只想知道你说爱我是不是真的。」她有些期待地问。 「是,」叶然认真地说,「这个我可以跟你保证,我爱你,无论做什么都不想伤害你。」 「这还差不多,」她往他身上蹭了蹭,「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唯独在乎你是不是真心。只要你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我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他听到这话就立刻变了脸色,眼里的光黯淡下来,仿佛成了荒漠,但是并没有再询问什么,而是望着天花板,象徵着虚无的白色衬托出他现在的迷茫。 有很多事情,不是他能决定的,他能决定的只有前进还是放弃。 第27页 第21章 约会(1) 第二天早上,admire 花店正常营业。 叶然把已经枯萎的鲜花全部换掉,又新进了一批,老实说,他这样「铺张浪费」完全是在做亏本的买卖,盈利的钱连交房租都不够,简单来说就是自杀式的做生意。 夏逸明像往常一样来到店里看他。 「哟,你『出差』回来了?」夏逸明调侃道。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你又去哪儿了?」 叶然顿了顿:「通潭,去办点事。」 「哦,我说你能不能别老往外跑?」 「怎么?想我了?」他勾起唇角,戏嚯道。 「别开玩笑了,我那是为大小姐着想,」夏逸明很认真地说,「你不在的这两个月里,大小姐整个人跟蔫了一样,我约她去ktv也不去。」 没想到叶然打趣道:「你还惦记着她呢?」 夏逸明白了他一眼:「哪儿跟哪儿呀,我已经对她没感觉了,但好歹是朋友,关心一下不行吗?」 「哦。」 夏逸明显然对他如此敷衍的态度很不满意:「我说真的,你别不放在心上,这个时候不知道珍惜,等到失去了就晚了。」 叶然抬起眸子,幽凉的眼神在他身上扫了一遍,然后笑道:「这话从你夏少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夏逸明:「……」 「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就放心吧。」叶然换上严肃的语气回道。 沉默良久,夏逸明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犹豫道:「叶然,你还记得大小姐的那个室友吗?」 「许婧妍?」 「对。」 「有点印象,不是很深刻吧,怎么了?」 「我……跟她好了。」 叶然差点被一口矿泉水呛死,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稍微缓和点才艰难地说:「什么?」 「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夏逸明云淡风轻地说,「又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关键是你们两个……有什么交集吗?」 「这个不重要,作为兄弟我只是想最先告诉你,没别的意思。」 叶然爽朗地笑了笑,随即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不愧是高手。」 「少来,」夏逸明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没好气道,「我这次是认真的。」 「你每次都这么说。」叶然一语道破玄机,气得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所以每次都是认真的啊。」 叶然:「……」 叶然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跟这个风-流不羁的大少爷辩论,永远只有他输的份。 当天下午,叶然就遵守约定,带着她去了中心大街最有名也是最贵的那家法国料理。 黎韵精心地打扮了快两个小时,化了个精緻但不浓艷的妆容,一向沉稳自持的叶然都等得有点不耐烦,差点亲自上楼去催她。 当看见一袭淡蓝色雪纺裙的她出现在眼前时,他算是彻底被迷住了,抛开玲珑的曲线不说,那双灵动的眼睛以及恰到好处的妆容无不令他迷恋,那副七分清纯,三分妩媚的模样跟记忆中判若两人。 他看过她所有的样子,也完完全全拥有她,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自己还是了解的太少。 黎韵踩着小步子缓缓向他走来,低着头,掩饰着脸红,明明已经约会过那么多次,却还有些紧张,仿佛是第一次见这个男人…… 「你真够拖沓的,」叶然含笑吐槽她,「说好的两点钟,现在都几点了?」 她也甜美一笑,满不在乎地说:「才等这么一会儿就不耐烦了?我可是乖乖听你的话等了好几个月。」 叶然的心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一丝酸楚,随即温柔地摸摸她的头髮,低着头说:「你说的对,比起你等那么久,我这个根本不算什么。韵儿,只要能够看见你,等待也是一种幸福。」 最后一句话简直像催命符一样夺去了她的魂魄,算不上是情话,但由他说出来,那温柔而磁性的嗓音就让她欲罢不能,没骨气得红了脸。 叶然轻轻抬起她雪白小巧的下巴,在她的樱唇上落下极浅的吻_痕,眼神里充满了幸福的色彩:「我们走吧。」 她点点头,主动挽上他的胳膊,不得不说,跟一个身高一米八七的阳光帅气型男友走在一起太有面子了!黎韵走着走着就浮想联翩,满脑子都是刚才**的情景……觉得自己的思想太邪恶,就努力瞧着窗外的风景,转移注意力。 离吃晚饭还有几个小时,他们就来到了当地着名的景点闲逛,黎韵毫不吝惜地拍了许多照片,起初叶然不太愿意跟她同框,说是自己不上镜,黎韵被他这份谦虚感动得五体投地,硬生生拉着他拍了几张。 「你拍我可以,别到处发,可以不?」叶然「卑微」地说。 黎韵好奇地偏过头看他:「你怕曝光啊?」 他想了想,不要命似的说道:「我是怕我太帅了,招桃花。」 然后……黎韵狠狠踩了他一脚,扭头就走。最后还是被他用一杯奶茶轻易「收买」了。 他说过奶茶不健康,让她少喝,她一直铭记在心,没想到今天他居然亲手给她买来。 黎韵捧着那杯热奶茶,温暖蔓延到了心里,在她的唇角荡漾开来。 逛完景点,两人又去了休闲中心,黎韵喜欢买东西,不管心情好与不好,于是乎那些万年没人光顾的大牌专区迎来了金主。 第28页 她先是在女装区买了些衣服和包包,又在精品店买了只超大的浣熊娃娃,叶然看着那只比她都大的毛绒玩具,觉得有些无语,扶额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喜欢这个?」 「你当然不知道咯,」黎韵漫不经心地说,「这是我这十年来晚上失眠的精神寄託,抱着它睡觉心里才踏实。」 叶然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浮现出许多过往,有些记忆会被时光沖淡,但永远不会消失,他没再问下去,只是默默地走到收银台前付了款,然后让店家把那个大傢伙送到茗新公寓。 他转过身,旁若无人地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以后你都不会再失眠了。」 「除非你再也不离开我。」她抬手环住他纤瘦的腰,带点俏皮的意味说。 叶然迟疑了片刻:「好,我再也不离开你。」 他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双臂收紧,仿佛将他的心也紧紧箍住。 一路说说笑笑逛到四楼,叶然瞥了眼尽头的电影院,说着:「你想看电影吗?」 本以为她会满心欢喜地点头,没想到她居然拒绝了:「不想。」 「为什么?」 「最近又没有什么好看的片子,用不着去浪费时间。」 「你都没看过怎么知道不好看?」叶然好奇地问。 「我听她们说的。」 叶然心道:还真是万能的「她们说」。 「你这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他犹豫了半天才问,眸中散发出异样的光亮,说不清是遗憾还是担忧。 「那当然了,因为她们都看过。」 是啊,人最容易相信的就是别人说的话,不需要亲自求证,只需要凭感觉,这是一套不怎么标准的标准。叶然这样想。 最后他们没有去看电影,而是继续闲逛。 叶然去给她买了份爆米花,回过头的时候才发现人不见了,环顾四周之后才在一个角落里寻觅到她的身影。 第22章 约会(2) 黎韵在游戏专区玩得不亦乐乎,但是她玩的项目简直让叶然「不忍直视」,比看见她买毛绒玩具还无语——她在玩射击游戏,就是那种用塑料枪打气球赢奖品那种小孩子才玩的东西,叶然的笑就挂在嘴角,默默地走近。 黎韵用不太熟练也不太标准的握枪姿势连着打了几发都没有中,原本白皙的俏脸上因为郁闷而憋得微红。 「韵儿,我还说你跑哪去了,原来在这里。」他缓缓走近,手里提着一袋爆米花。 见到他,黎韵跟看见救星一样,扯着他的袖子道:「你来了,快帮我打几木仓。」 叶然没有接她递过来的枪,笑道:「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个?」 黎韵指了指对面墙上挂着的小海马玩偶,兴致高昂地说:「我是看中了那只海马,只要打爆二十个气球就行了。」 「你想要我买给你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走吧。」他说着就要去搂她的肩,黎韵一下子避开。 「玩游戏赢的跟买的不一样,前者比较有成就感。」黎韵一本正经地说。 叶然眯着眼睛,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说道:「那你这大半天打爆了几个气球?」 黎韵瞬间不说话了,伸出手指比了个三的手势,又怯懦地放下。 叶然扶额:「韵儿,我们走吧……」 黎韵开启了撒娇卖萌模式:「你就帮帮我嘛,我这枪里还剩下八颗子弹呢!」 「我也不会,你找我有什么用?」他莞尔道,「走吧,我还约了老中医呢。」 黎韵沮丧地看着他,脸上的欣喜逐渐消失,本以为找了个外援,看来男朋友也靠不住!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旁边传来一阵欢唿,黎韵看过去,差点没郁闷死,原来是另一名玩家在射击,简直百发百中,同行的人都为他鼓掌,他的女朋友更是热情洋溢,甜蜜和自豪的笑容就写在脸上。 黎韵不甘心地努努嘴,一脸「幽怨」地看着他,而他又何其无辜!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安慰她那颗脆弱的心。 「那个,你还玩不玩?不玩的话把枪给我儿子吧。」背后一位年轻母亲礼貌地问道。 黎韵看了看那个只有几岁大的小男孩,看着他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顿时软下心来,不好意思「霸占」着玩具枪,跟小孩子抢:「好,给你吧。」 谁知枪没有交到小朋友手上,被叶然「截胡」了。 「我也是服了你了。」他低声感嘆完,把爆米花塞到她手上,接过玩具枪。 黎韵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还剩十七个是吧?」他稳稳地道。 「对!」黎韵喜出望外,「老闆,我再买十发子弹。」 「不需要。」叶然掂了掂手里极轻的分量,暗嘆世人把这个玩意儿想得过于美好,虽然只是一个玩具,但却勾起了他心底的黑色记忆。 仿佛所有可怕的东西经过包装都会变得喜闻乐见。 听见他沉稳的回答,黎韵不解地说:「可是你只有八……」 话音未落,叶然已经提起枪,瞄准气球连续射击,动作很随意,随意得像伸懒腰,又很迅速,短短十秒钟就打爆了墙上大半的气球。 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向他投来钦佩的目光,仿佛在说着:怎么可能? 「数数,多少个。」叶然从容不迫地放下枪,对老闆说道。 第29页 不偏不倚,不多不少,刚好打爆了十七个气球,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让控制好角度让子击破一个气球的同时弹起来击破其他气球的,简直是不符合逻辑,可是他就是做到了!堪称完美。 黎韵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小海马毛绒玩具,此刻心里抑制不住的满足和自豪,一如刚才那个女人仰视她的男友。 「我真是服了,这么多年来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枪法,」年轻女老闆用上钦佩的目光,怎么看都像是犯花痴了,「帅哥,你是学过吗?」 叶然淡淡一笑,轻飘飘地说:「我学这个做什么?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那你再试试呗,还有更大的奖品。」 叶然的一个眼神让黎韵唿之欲出的兴趣熄灭,他婉拒:「不用了,我们还有其他的事。」 「不着急,你再来一次嘛!」黎韵笑语盈盈地扯着他的袖子撒娇,说真的,认识这么多年,她真不知道他还有这个技能,刚才打枪的模样可谓是a爆了,就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 旁边的另一位玩家附和道:「哥们儿,打得挺准啊,再来一次让我也学习学习!」 叶然嘴角上扬,回以礼貌的微笑:「我随便打的,真是凭运气。」 他把玩具枪交给那位小朋友,然后拉着她的手离开了,也不管她依依不捨的眼神。 对面走廊上,一个身穿黑色皮夹克,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看见了全过程,眼眸深邃似海…… 叶然将她「扔」回车上,勾起三分邪魅的笑,调侃道:「十年了,你的兴趣爱好真是越来越清新脱俗,我都不好意思说是你男朋友。」 黎韵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撇了撇嘴:「你嫌弃我?」 「我哪敢嫌弃你呀?」 「口是心非。」 「你说的都对。」 黎韵气愤得用柔若无骨的拳头怼了他一下,而他只是无所顾忌地笑着,笑她的天真,笑她的俏皮,笑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发泄完了之后,她终于想起来有件事没问:「你的枪法怎么会那么好?」 叶然想了想:「我是特务你信吗?」 他的一句话又换来一顿暴打…… 「别闹,我开车呢。」叶然稍微严肃地说。 「我发现你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叶然轻飘飘地说:「所以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但是你现在明白已经晚了,怎么翻也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黎韵当然听得出来这挑_逗性质的话语,不久前缠_绵的场景浮现在脑海,她不禁感嘆他说的没错,这辈子註定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下车后,两人牵着手步行穿过一条街,在拐角处看见了那家有着百年歷史的中医馆。 不管风雨如何涤盪,惠和医馆都屹立在这里,造福一方。 「季姨。」叶然笑着走到那位年过半百、慈眉善目的老中医面前,敲了敲她的桌子。 「是叶然啊?!」 「季姨,别来无恙。」 季芸英用长辈的目光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微笑着说:「几年不见,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是吗?」 「瘦了很多。」 叶然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悠闲地靠在玻璃柜檯上,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会说我变帅了呢!」 一旁的黎韵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她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么「自恋」的一面,不过打量了那张绝美的侧脸后,发现他确实有「自恋」的资本。 第23章 埋藏 「你这孩子尽说些没大没小的话,」季芸英批评完他以后,又把目光放在了旁边的黎韵身上,一脸慈祥地说,「这位是?」 这才言归正传,叶然向她道明来意:「季姨,这是我女朋友,她痛经比较严重,你给她调理一下呗。」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面对的还是一位女医生,但是此刻黎韵还是感觉有簇火苗从脖颈烧到脸上,有些尴尬地低着头浅笑。 季芸英像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慈祥的眼神里泛起长辈独有的笑意:「你终于谈恋爱了?」 黎韵心里一惊,什么叫「终于」? 不等她反应过来,叶然回道:「是啊,我终于有人要了。」 黎韵又是一愣,感嘆这个人实在是谦虚得可以。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季芸英问道。 黎韵想了想现在的状况:「阿姨好!我叫『黎韵』。」 季芸英在心里默默地将她的名字重复了一遍,然后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叶然,他正靠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中药材。 「好吧,来坐下,让我给你瞧瞧。」 于是她就在桌子对面坐下,伸出手让她把脉,左手探了换右手,很是仔细。 「每次都很疼吗?」季芸英直白地问。 黎韵一阵脸红,好想看看背后的叶然是何种表情,反正她是有些不自在:「不是,只是偶尔会这样。」 「以前吃过药吗?」 「吃过止痛药,但是效果不太明显。」 叶然本来手撑在桌面上,悠闲地看着她,忽然感觉胸口发闷,右手也随之轻微颤抖,他立刻稳住,不动声色地说:「你们慢慢来,我去趟洗手间。」 黎韵没有在意,只轻轻「哦」了一声,季芸英看了他一眼,也没有露出什么变化,还是专心致志地把脉。 第30页 十分钟后,季芸英提笔给她开了张药方:「行了,去那边抓药吧,回家之后记得按时喝药,那几天不要吃冷的,注意缓解心理压力。」 「嗯,我记住了。」 「丫头,叶然那孩子可是等了你很多年吶。」季芸英突然来这么一句话,把她说懵了。 「阿姨你什么意思?」 季芸英看了看洗手间的方向,他还没回来,于是她意味深长地笑了:「如果没有找到你,他也许就单身一辈子了,当初遭遇那些变故,我都挺惋惜的,但是现在好了。」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量有点大,黎韵迷茫地问:「我怎么听不太懂?」 「难道他没告诉你那件事吗?」季芸英迟疑了片刻,蹙眉道。 黎韵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犹豫道:「我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 「叶然的爸爸,在四年前病逝了,刚好是他研究生即将毕业的时候,却因为这件事挂了科,后来就重修,再后来……和他妈妈有点矛盾,总之就各种不顺心。」 季芸英语重心长的话像有千斤的重量,压在黎韵的心头,让她唿吸困难,这温和的话语威力不亚于晴天霹雳,让她的头脑嗡嗡作响。 她怎么不知道这些事? 分手之后她只是一味的埋怨他,责怪他不通情达理,每天在盼望他来找自己和永不相见中徘徊不定,却不知道他遭遇了这些事,也从来没有过问,现在想来,竟然如此的幼稚! 大约二十分钟过后叶然才回来,此时黎韵已经去隔壁抓药了,而季芸英正伏案写东西。 「我还以为你在洗手间睡着了呢。」季芸英调侃道。 叶然收起眼底的疲惫神色,扯出一抹微笑来:「已经诊断完了?」 「早就完了,我给她开了副中药,每天按时喝,坚持四个疗程。」 「那么久?」他惊讶道。 「明说是调理,又不像西医立竿见影。」 「哦。」 季芸英顿了顿,将目光抛向他身后:「那不是回来了吗?」 叶然下意识地回头看,完全没有料到季芸英居然是骗他的,待他回头的时候,她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季姨……」叶然有些慌乱地抽回自己的手。 季芸英的表情顿时凝重起来,甚至可以说阴云密布,像探知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你这个可就严重多了。」 叶然保持了那么久的云淡风轻的微笑也没有绷住,脸色一沉,哑着嗓子道:「我没事,就是最近有点失眠。」 「不要试图在一个老中医面前撒谎,」季芸英目光如炬地看着他,沉静地说,「有些事情你再不适可而止,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叶然眼神幽凉地盯着桌面,时而飘忽不定,时而聚精会神,就像是没有任何目的,让人琢磨不透,良久,他说:「季姨,我本来就没有选择,没有退路,也没有后悔的机会。」 「你本来是有的。」 他摇摇头:「说不清楚。」 「我不好说你什么,只是希望你别错过太多。」 「谢谢你季姨!我再也不会了。」 …… 拿完药之后两人就去了法国料理店吃饭,时间刚刚好。 叶然在平板上浏览着电子菜单,而黎韵全程饱含深意地盯着他看,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以前她也喜欢这样盯着他看,是因为那绝美的颜赏心悦目,但是现在她的心里只有无限的心酸与爱慕。 「韵儿,你想吃什么?」他随意一问。 她迟疑了片刻:「都可以。」 「你什么时候变得矜持了?」他浅浅一笑,眼底的柔情足以让她失魂落魄,「当初可是你自己说要来吃法国料理的,想吃什么就告诉我,别客气。」 他越是对她好,就越让她觉得心存愧疚,在眼泪即将落下的时候又强行逼回去,笑着说:「你喜欢就行。」 叶然:「……」 这天晚上,饭桌上的黎韵似乎很是高兴,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这十年来的趣事,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对面的叶然皱眉道:「你还是少喝点吧。」 「就这一次,从明天开始我就戒酒好不好?」她半是撒娇半是祈求地问。 叶然佩服她这招,百试百灵,天生的好脾气就是为她准备的。 没想到她居然还得寸进尺,举起酒杯:「你陪我喝嘛!」 「那可不行,我还得开车呢。」 也许是她喝得迷迷煳煳,也许是情之所至,反正那句话就那么脱口而出,不加任何掩饰:「附近就有酒店,大不了今晚不回去了。」 叶然的目光一滞,随即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戏嚯:「你今天有点反常呀!」 「我说真的,陪我喝酒。」虽然眼神有些迷离,但是她的语气却比刚才还要坚定,不留给他拒绝的余地。 「你喝不过我。」他莞尔一笑。 「无所谓,来吧。」 于是乎,酒过三巡之后,黎韵当着他的面喝高了,走路都得靠扶,深一脚浅一脚踏出饭店。 第24章 善变 「慢点,都跟你说了少喝酒。」千杯不醉的叶然在把她扛回酒店的时候依然是清醒的状态,根本看不出来刚喝了两瓶红酒。 他把她横抱到柔软的大床上,脱下她的鞋子,没有想到她在这个时候突然坐起,紧紧搂着他的脖颈。 第31页 「韵儿……」 她将头埋在他肩胛处,深深吸了口属于他的气息,良久才语带哭腔地说:「然……」 「你怎么了?」他早就察觉到她今晚的不对劲,只是没有说出来,现在感受到她的颤抖,他的心仿佛也跟着颤了一下。 「没事,没什么……」很多话卡在喉咙里,她却说不出口,只能任由鼻尖慢慢泛酸。 叶然坐在床边,比她高出一个脑袋的距离,将她脸上的泪痕看得一清二楚,收敛了平时的笑容,有些心疼地问:「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是没有玩够还是——」 没等他说完,黎韵就拼命摇头,憋了一个晚上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决堤了,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她努力地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就默默地流泪。 毫无疑问,叶然是无比迷茫和心疼的,抽了一张纸巾为她擦眼泪,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擦拭珍贵的陶瓷,他的手被她一下子握住,黎韵努力调整好唿吸后,想看着他的脸,视线却因为蒙上一层水雾而模煳不清:「对不起。」 「你在说什么?」叶然不明就里地问。 「就是觉得挺对不起你的,一直以来我都是以自我为中心,要求你要怎样怎样,但是从来没有真正去体谅你,甚至有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叶然眉心微蹙,揽过她单薄的肩膀,温软的话语萦绕在她耳畔:「为什么会这么想?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就是一味地接受你对我的好。」 「我是你男朋友,对你好有什么不应该吗?况且我隔三差五就消失一段时间,这么不负责你都没抱怨过。」 「但是我连你爸爸去世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还埋怨你不来找我,这个女朋友当得连及格线都够不上。」 叶然一听,脸色瞬间就变得沉郁下来,搂她肩膀的手明显在颤抖,片刻后,他缓缓道:「是季姨告诉你的?」 她点头。 「她还跟你说什么了?」他这句话问得有些生涩。 「还说了你考试挂科,又跟你妈妈闹矛盾。」 「还有呢?」 她摇头:「没了,就这些。」 他似乎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在她的额头上落下吻痕,极其轻柔的一个吻,却似火舌一般勾起了她心中的欲-念:「都过去了,我不告诉你不是觉得你没必要知道,是不想你放在心上,都是我自己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她抬眼看着他充满柔情的眼睛,心也跟着沦陷,「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难受吗?」 他伸出手捧着她的脸颊,低声说:「我是真的不想你跟着担心,更不想你有思想包袱,韵儿,你只要知道我爱你就够了,不管以后发生任何事都要记着,答应我。」 黎韵很认真地点头,但是她甚至都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可以让她义无反顾地去信任,不论是十年还是二十年,他永远都是她的信仰。 十年离散,承蒙时光不弃,他们没有错过…… 黎韵本来就喝得迷迷煳煳,被浴室的氤氲水汽一蒸,整张脸泛着微微的红晕,跟正在洗桑拿一样,叶然用指腹轻轻摩挲她柔软的唇,随即低头吻了下去。黎韵在他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下急促地调整唿-吸。 热水淋湿了他们的头髮和身体,在情与欲的交织下慢慢发酵成无法抵挡的渴-望。 叶然托住她的后脑勺,修长白皙的手指埋入她的秀髮,在一次次厮-磨中将她的欲-念唤醒,倾注所有的柔情。 这绝对是黎韵洗过的最煎熬又最舒服的一次澡。 叶然把浑身乏力的她抱到床上,要不是没力气,她早就缠上去了。 扑面而来的是沐浴露的香味,混杂着他身上的气息,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 「韵儿,」叶然垂眸看了一眼她「不安分」的手,勾起唇角浅笑,「很晚了,睡吧。」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勾住他的脖颈仰头亲上去,却因为用力过勐差点磕破嘴皮,这笨拙的动作让叶然不知做何表情,搂住她的蜂腰细密地回吻着。 「这次就不用它了行不行?」她按住他要去拿t的手,几分哀求几分迷离地问。 叶然愣了片刻,眼底的柔情冷了下去,低低地回答:「不行。」 「就这一次,我不介意的。」 「什么我都能依你,但是这个不行。」 …… 他决然的态度仿佛泼了她一盆冷水,无论之前有多少的柔情蜜意,在现在看来都透着那么一丝讽刺,她无法想像一个男人得多不愿意承担责任才会做到这个地步,更无法想像这个人偏偏让她爱得死心塌地。 黎韵失神地收回手,恍惚道:「那好吧。」 叶然欲言又止,有很多话都凝结成一句:「韵儿,我爱你……」 尽管期间发生了点小插曲,这一夜,她依然在他的身下zui 生梦死,天际泛白的时候才沉沉地睡去…… 因为精疲力尽,黎韵睡得着实太沉,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她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发现身边的位置又是空的,而柜子上放着一个白色的袋子,里面装着一套新衣服,她看了看,刚好是她的尺码。 这种时候第一反应当然是看手机,他用微信给她留了言:韵儿,很抱歉,我有点急事要去处理一下,具体多久不确定,你如果醒了就自己回去吧,不用等我,有空我会跟你联繫的。 第32页 越往后读,黎韵的脸色就越苍白,又是这样,又是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离开了,毫无徵兆,也没有让她知道,这次连具体的时间都没有,一个月还是半年? 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把她这个女朋友丢在这里。 想到这些她就有些心寒,好像之前的甜蜜都是假象,她不止一次地思考,他是怎么做到前一刻还在和她缠-绵,下一刻就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两行热泪从她脸颊上滑落,在洁白的被单上晕染出泪渍。黎韵抱紧被子,努力控制眼泪,她埋怨自己的不争气,为这点事都能哭出声来。 她心想:只是刚好有事出去了而已,又不是被骗,有什么好哭的? 只是那张洁白的被单上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温度。 …… 第25章 录音 「真是太令人痛心了!那么多警察都因为control of the drug不幸牺牲了,」大清早,许婧妍便看见新闻播报了黑凌的消息,顿时意难平,连饭都吃不下,「而且他们还不能够公开,连真实姓名和墓碑都没有,看着好寒心。」 黎韵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碗里的粥,眼神不知道飘向哪里,随口道:「哦。」 许婧妍凑过来问:「黎黎,你看见新闻了吗?那个叫黑凌的armed drug cartels好猖狂,昨天晚上还跟警方交了一次火。」 「我没有看新闻,平时也不太关注那些。」黎韵只知道自己昨晚给他打电话,显示的是已关机,然后心情一直郁闷到现在。 转眼间,叶然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九天,以前他还会给她打电话,这次到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黎韵都已经习惯了他这副作风。 「婧妍,我不想吃了,你等会儿把房间收拾一下,我去上班了。」黎韵说。 许婧妍万分不解:「可是你还没吃呢!怎么就走了?」 在外面住就是这点好,自由,没有人天天监督她吃饭,想吃就吃,不吃就不吃,感冒发烧也没有人在耳边唠叨。 谎言之所以被称之为谎言,是因为它终有一天会被揭开,那些包裹了华丽外表的真相,实质上都丑陋不堪。 黎韵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他欺骗,而揭开真相的还是另一个女人。 助理小何迎面而来,对她说:「黎总,有位小姐在您办公室等了很久了。」 「什么?我不记得约了客户呀?」 「不清楚,她说她跟您说好了今天见面,有重要的材料交给您。」 黎韵感觉云里雾里,她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莫非是她这几天心不在焉,搞忘了? 带着满腹的疑惑,她走进了办公室,看见了一位身穿黑色休闲装,头戴一顶黑色鸭舌帽的女人,她的头髮披散在肩头,一部分遮住了脸,显得神秘而又高冷。 黎韵看见她,觉得莫名的熟悉。 「你是?」她靠近一点,这才看清她的脸,顿时回忆起那天在叶然店里看见的那位黑衣女子,更加觉得莫名其妙。 「我们又见面了。」樊星潇洒地站起身,冷若冰霜地注视着她,在气势上就压倒一切。 「是你找我?」黎韵试探性地问。 「我是给你送东西来的。」 「啊?」 樊星不等她反应过来,把一支录音器放在茶几上,淡漠道:「我知道你和叶然的关系了,今天我来找你就是为这事的,我想你一定有兴趣。」 她简短而又毫无感情的话语像雷霆万钧,砸在黎韵平静的心底,激盪起一圈圈涟漪,难以平息。 混迹道上二十年,樊星有上千种方法对付形形色色的人,揣测人心,何况对方还涉世未深。 拿捏黎韵的心思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黎韵没有理会她放在茶几上的录音器,而是用轻微颤抖的声音说:「叶然现在在哪?」 樊星给了她一个天雷滚滚的回答:「在他家。」 「不可能,」黎韵完全不相信她的话,「他明明在外面办事,这几天都不在,你撒谎都不打草稿吗?」 樊星面不改色:「他是昨天晚上才回去的,你如果不信可以亲自去求证。」 黎韵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几乎崩溃,她如此有底气,显然不是在撒谎,那么叶然真的已经回来了吗?为什么都不告诉她一声?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黎韵不耐烦地问。 「本来我不想管这些的,但是又怕他太重感情,处理不好,」樊星继续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你们既然已经结束了,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要再藕断丝连,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别当他的绊脚石,这对你自己也不好。」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黎韵皱着细眉说。 「你们这些人就喜欢揣着明白装煳涂,我就明说吧,叶然是我未婚夫。」 她这句底气十足的话差点没把黎韵噎死,世上再也找不出比这句话还要讽刺可笑的话。 黎韵顿时就僵在了原地,连自己肩上的包什么时候掉落在地上都不知道:「你胡说!这不可能,这位小姐,请你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黎小姐,我这人从小到大都不会开玩笑,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你可以去向他求证,另外,这里有份录音,你可以先听一听,就什么都明白了。」 黎韵颤巍巍地拿起录音器,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一男一女对话的声音:「可是我看你跟那个姓黎的千金走得挺近,她是你什么人?」 第33页 停顿两秒钟,好听得让人如沐春风的声音响起:「她是我前女友,刚好遇见了而已,多说了几句话,你不会连这个也要吃醋吧?」 「只是前女友?」 「那当然,你别多想,你才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你对她也是这么说的吧?」 「相信我好吗?我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那么多次患难与共,我怎么会放着你不要,去喜欢一个曾经甩了我的女人?」 「说得也是,看在你答应娶我的份上,就相信你这一次。」 …… 不知道录音有几分钟,反正听完之后黎韵已经泪流满面,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叶然的声音她怎么会不记得?这十年来,就算她忘记了他的模样,忘记了他的誓言,也不会忘记他那充满魅惑与磁性的声音,每次都苏到她骨子里。 那些话他说给别的女人听,竟然是如此的虚伪。 「你听清楚了吗?」樊星逼问她,「黎小姐,你根本不了解叶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和目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说的对吗?」 「不……不对!」黎韵拼命摇头,想忘记刚才那段语音,但是没有用,那些话如梦魇一般折磨着她,让她难受得说不出话,「他不会骗我的,永远不会!」 「真是傻得可以,」樊星无奈地摇摇头,淡淡道,「那你就多听几遍吧!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希望你离我未婚夫远一点,不然——我可不是好惹的。」 黎韵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不知道樊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连挪步子的力气都没有,真的把那份录音反反覆覆听了几十遍,到最后那些话都能背诵下来,字字如刀,无情地剜着她的心,鲜血淋漓,疼得她没办法唿吸,所谓心灰意冷也不过如此。 她不敢想像叶然是骗她的,直到事实摆在眼前,她也想骗自己这是假的,是做梦。叶然搂着她说那些甜言蜜语的时候,坚定的语气和柔情的目光不像是装的,她也坚定不移地信任着这份十年的感情,到今天因为一份录音,土崩瓦解。 第26章 宿命 某大型拳击健身会所。 从早上到中午,这家会所的客流量极其稀少,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但是有一个男人却在这里连续打了几个小时的拳,哪怕大汗淋漓也没有休息片刻,一招一式完美诠释了拳击的境界,出拳又快又准,颇有章法,毫不夸张地说,连职业拳击手见了这样凌厉的身手都要自愧不如。 「你都打了六个小时的拳了,休息一下吧!」叶然站在场外,轻飘飘地对不知疲倦的覃朗说道。 「然哥,你不用管我。」覃朗淡漠地回答他,随即一拳狠狠砸在沙包上,疼得他咬紧牙关,满头的汗水不住地滴落。 「知道你郁闷,我也郁闷,但是你这样惩罚自己有什么用?」 覃朗闻言,出拳的动作慢了下来,连眼神也是飘忽不定的:「我知道。」 叶然说:「覃朗,这次任务失败不是你的原因,别跟自己过不去。」 他一脚踹在沙包上,压抑着愤怒低吼一声:「tm的,别让我遇到那个该死的狙击手!此仇不报,我就不叫覃朗!」 直到现在,覃朗的脑海里还浮现出执行任务的场景,当初眼看着「货」就快到手了,万万没想到埋伏在暗处的一个狙击手狙杀了最大的金主,然后就是一场鱼龙混杂的血拼,三方较量,战至中途的时候那个狙击手就不见了人影…… 看着他怒不可遏的模样,叶然的眼底静水流深,似乎隐藏着微凉的光,他淡淡道:「先是刚子,又是辽,兄弟们一个个离开,这就是我们这种人的宿命吧?」 「宿命?」覃朗冷笑一声,「然哥,我才不相信什么宿命,刚子那是他自作自受,但辽是被枪杀的,早晚有一天我要为他报仇!」 叶然没有回答他。 「然哥,你再上来陪我过两招吧,一个人太无聊了。」覃朗换上较为轻松的语气,对他说。 「算了吧,我没心情。」他淡漠地拒绝了。 覃朗不要命似的调侃他:「你都是要娶媳妇的人了,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叶然眉心微皱,将视线抛向阴暗的角落,语气中透着沉郁的味道:「唉!这世上最不能碰的就是女人,最麻烦的就是情债。」 「不会吧?」覃朗停下来,倚在护栏上问他,「难道你不是真心喜欢星儿的?」 叶然白了他一眼:「废话,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娶她?」 「那你还唉声嘆气的。」 「覃朗,有些事情说不清楚,」叶然怅惘地说,「其实像我这样的人就适合单着,跟谁在一起就会连累谁,我也想给她稳定的生活,但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你想多了,星儿又不是那种需要保护的女人,她比我还爷们儿,」覃朗说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来,所以才要珍惜。」 「你说的对。」叶然扯出一抹苦笑,随口回道。 他确实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来,也不懂得珍惜,才会在某一个时刻伤害最想保护的人。 「然哥,以后你成了樊爷的女婿,在道上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到时候别忘了兄弟们!」覃朗打趣道。 叶然沉默良久,没等他开口,一通电话就打来了,是他此刻最不想见的人…… 第34页 「覃朗,我出去接个电话。」 到了外面,他犹豫了半天才接通:「喂,韵儿。」 黎韵极力稳住声音,听上去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多了几分冷漠:「你现在在哪儿?」 「我……我已经回来了。」 「哦。」 她失落之余还有一丝欣慰——好在他没有继续撒谎骗她。 「那你在哪儿?我想去找你可以吗?」 「韵儿,还是我去找你吧。」 要是以前她听见这样的话,肯定会很高兴,高兴得想立刻扑到他怀里,但是现在却没有那个心情了。 黎韵告诉他自己在公司,已经跟保安打好招唿,让他直接进来就是。 叶然来到黎致集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夜幕降临,泼墨一般的黑。 正值员工下班时间,叶然的到来却意外成为了全场焦点,引得一些年轻女员工频频回头,他装作没有看见,目标明确地乘电梯上二十楼。 经理办公室的灯还亮着,里面就只有黎韵一个人,办公桌上的资料和文件摆放得很散乱,而她趴在办公桌上,闭着眼睛。 叶然缓缓走过来,把手搭在她肩上,轻声说:「韵儿……」 黎韵睁开惺忪的睡眼,视线因眼睛红肿而模煳不清,她几乎是凭藉本能扑上去环住他的腰,抱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用力,因为她知道也许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你怎么了?」叶然摸了摸她的头髮,声音和以前一样温柔动听,差点就让她产生了幻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你真的爱我吗?」 以往她问这个问题,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可是这一次却犹豫了半天,其实答案已经不重要,因为她不想听谎言,因为那片刻的犹豫已经告诉她答案。 「韵儿,我知道这次我突然离开让你失望了,对不起。」 他现在能说的只有「对不起」这三个字而已。 「你到底去哪儿了?」 「以后再告诉你可以吗?」 「我要你现在就告诉我。」她放开了他,然后站起来,两道目光交织在一起,难捨难分,隐藏着无限的哀伤和歉意。 「韵儿,你别生气了,有些事情我没办法跟你说,只能暂时委屈你……」 黎韵忍不住哭了,眼眶变成了血红色,眼泪就顺着脸颊的轮廓滑落,无声无息,却刺痛了他的心,她用纤细的手擦去泪水,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叶然,我真的很看不透你,既然不爱,为什么要撒谎骗我?难道这样你很有成就感吗?」 浑浑噩噩了一整天,她终于有机会说出这番话。 听到她连名带姓的称唿,心灰意冷的语气,叶然一愣,随即握着她的手说:「我爱你,我当然爱你,别胡思乱想。」 她耐着性子说:「那你告诉我你消失的这段时间到底去了哪。」 「我……」叶然欲言又止,终是给不了她一个解释,「这件事很复杂。」 黎韵重重地嘆了口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好,你不愿意说我可以不问,但是爱不光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 「你要我怎么证明?」 黎韵突然扑到他怀里,搂住他的脖颈吻上去,同时空出一只手去解他的衬衣纽扣。 此刻的缠-绵带给他们的只有苦涩,没有一丝一毫的美好。 「韵儿——」叶然拉开与她的距离,表情相当严肃,「你别这样。」 她的眼泪不停地涨,委屈之极,终于抬手给了他一耳光,她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打他,低迷的情绪被愤怒代替,失控一般锤打他的胸口:「你说你爱我,可是连真话都不愿意告诉我!你爱我却不敢无所顾忌地要我!你爱我的同时做了别人的未婚夫!叶然,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第27章 十年 她的每一声扣问都如同钢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流淌着鲜红的血,那是怎样的窒息,怎样的心疼,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想要抱着她,把一切都告诉她,不是不爱,不是想欺骗,只是因为有太多的不得已。 听到「未婚夫」这三个字,叶然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神情紧张起来:「谁告诉你的?」 她最想听到的是一句否定的回答,当他那样问的时候,她就心灰意冷了:「这么说是真的?」 「韵儿……告诉我是谁跟你说的。」 「你别叫得那么亲-热,」黎韵跟他拉开好远的一段距离,苦笑着说,「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骗我。」 「我是有苦衷的,」叶然上前一步,「不管是谁跟你说了什么都不要轻信,他们……」 不等他说完,黎韵就打断他:「那你就值得相信吗?」 叶然哑口无言。 她说:「我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刚才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但是还是选择了欺骗。」 良久,他缓缓道:「你让我冷静一下。」 黎韵冷淡地说:「没问题,你有大把时间冷静——我们分手吧。」 叶然摇头:「不。」 「我都知道了,你还要明目张胆地骗我吗?」她没好气地说,「我虽然没什么高贵的,虽然爱你爱到无可救药,但是我有尊严,不屑做第三者。」 「韵儿,你不是第三者!」叶然紧紧攀住她的肩,很认真地告诉她,「我爱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也许我骗你太多,但是这一句话绝对是真的,你要我的命都可以给你!但是有些情况下我没有选择,你一定要信我!」 第35页 他坦荡的神情,认真的话语没有任何女人能够抵挡,爱了十年,她不知道该怎样抉择,不知道怎么才能潇洒地转身离开,不知道没有他的世界会多么黯淡。 黎韵看着他俊朗的眉眼,边流泪边说道:「那这个是怎么回事?」 她拿出录音器,放给他听,音量调到最大。 叶然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阴云密布,他没有想到那番话会被录下来,所有的疑云都有了答案。 果然,这世上最不该碰的就是女人。 「你还想解释什么?」黎韵冷眼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你是不是想说这份录音是合成的?」 「不,这确实是我说的话。」 这一刻,她突然希望他继续撒谎,而不是把真相告诉她。 「那就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我跟她说那些不是真心的。」 很苍白的辩解,越描越黑。 「可是你答应娶她了,这也能作假?如果我跟其他的男人暧昧不清,甚至做了他的未婚妻,还口口声声说『爱你』,你会信吗?」 黎韵万分痛心,她十年都没有等来他的求婚,而别的女人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叶然,你真的变了,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叶然,你的所作所为就是标准的渣男!你根本不配让我等十年!」 「韵儿——」 他想要抱住她,却被她狠狠推开:「离我远一点!」 黎韵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居然将他推了那么远,眼泪不停地涨,她不停地擦:「我要跟你分手,不管你同不同意。」 「再给我几个月的时间,我答应你的一定做到。」 黎韵突然感觉有一丝的讽刺,笑出了声:「你所谓的承诺不过是口头上的,拿什么保证?男人用花言巧语欺骗感情的例子我见过太多,女人付出真心,付出青春,到最后就换来两个字——『爱过』,有用吗?」 叶然知道什么解释都变成了掩饰,是如此苍白:「我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敢明天跟我去登记结婚吗?你敢我就相信你。」黎韵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 「韵儿,你可能不知道,我十年前就想娶你,这十年来你是我活下去的动力,到现在为止也一样,但是我还不能跟你结婚,否则就是害了你。」叶然语重心长地说。 「那好,到此为止吧!」 叶然的眼睛里隐藏着无限的忧伤,不加掩饰地展现在她眼前,也刺痛了她的心,想要离开,脚上就像压着千斤重的东西,迈不开腿。 他深吸一口气,无奈道:「我们认识十年,三年同窗,七年等待,人生有多少个十年?我从没放弃过,知道你也没有,如果可以,我也想把一切都告诉你,但是你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说得真夸张,」黎韵虽然嘴上满不在乎,但是心里其实已经软了下来,她把最美好的十年都交给了他,从没放弃,「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韵儿,我只能告诉你她叫樊星,是个很危险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跟她结婚?」 「我没有想过要跟她结婚,这都是迫不得已的。」 叶然的解释仿佛越描越黑,不仅没有换来她的原谅,反而败坏了好感。 「你在面对我的时候是一套说辞,面对她的时候是另一套说辞,不觉得很讽刺吗?」 「韵儿,我知道我现在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你不会相信我。」 「我想不出相信你的理由。」 叶然沉痛地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已经伤害了她,再多的解释都成了花言巧语。 对一个人形成好感也许要很久,产生爱慕也许要更久,但是恨只是一瞬间的事。 「韵儿……」叶然欲言又止,「今天太晚了,我知道你心里很乱,先让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办公室,那是黎韵第一次觉得他的背影那么凄寂落寞。不似从前那样潇洒。 夜深了,黎韵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公寓,为了不吵醒许婧妍,她没有开灯。 那天晚上,黎韵体会到了和当初分手时一样的痛苦,彻夜难眠,戴上耳机,一遍遍循环那首经典的《青睐》,那是她以前最喜欢听的歌,有段时间还会和他一起听,不管课业有多繁忙,他总会抽出时间陪她,一人一只耳机,十指相扣,浅笑柔目。 可是现在这首歌再没有了当年的味道,黎韵听着听着,泪水就湿了枕巾,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 细数那些甜蜜而又心酸的过往,每一个画面都值得珍藏,叶然是她一生中最爱的男人,她等了他十年,盼望着有朝一日他拿出钻戒玫瑰,在她面前单膝下跪,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她求婚,当知道那一幕离她越来越遥远的时候,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样的委屈她从来没有受过。 如果没有遇到叶然,她或许不知道情为何物,或许会像所有普通女孩一样,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但是她就是遇到了,不仅遇到了,还死心塌地地爱上了。 第28章 真假 如果可以的话,黎韵真想狠狠扇他一耳光,然后告诉他: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两面三刀的人! 午饭的时候,黎韵没有半点精神,就坐在饭桌上发呆,许婧妍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跟她说:「黎黎,你不是跟我保证过再也不会绝食了吗?」 第36页 「我没有绝食……」黎韵有气无力地说,「只是暂时没有胃口。」 「都两天了,你几乎没怎么吃东西,饿坏了怎么办?」许婧妍道。 黎韵的眼睛没有焦距,模样很是令人心疼,她漫不经心地说:「我一点都不饿,真的。」 「黎黎,你别这样,就算是分手了,生活还是得继续呀,难道你想一直这样下去?」 黎韵总算有了一点反应,抬眼看着她:「谁说我分了?」 许婧妍有些蒙圈,她这两天光看着她失魂落魄,就差把「失恋」两个字贴在脑门上,现在居然还反驳起来了? 黎韵继续说:「我……还在犹豫。」 「不是吧?」许婧妍以一种迷茫的眼神看着她,「你就那么喜欢他吗?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你还在犹豫。」 「我不知道,」黎韵沮丧地揉了揉头髮,脸皱得像苦瓜一样,「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婧妍,我现在真的很迷茫,他让我等我就等,毫无怨言,起初我以为只要熬过这一年就好了,没想到……」 「没想到他是骗你的?」 黎韵摇头:「我不知道,你说怎么会有那么奇葩的人?证据都摆在眼前了,还要狡辩,让我相信他。」 许婧妍感嘆道:「亏我以前还那么仰慕叶然,原来他根本没有我想像中那么完美。」 「我到底该怎么办?」 「你都知道真相了,难道还打算跟他在一起?」 「婧妍,如果是夏逸明做了这样的事,你就能体会到我的心情了。」黎韵情绪低落地说。 提到夏逸明这三个字,许婧妍尴尬地笑了笑,随即义正言辞地告诉她:「如果是他的话,我起码会缠着他,直到他肯坦诚相见为止,与其不明不白地分手,不如把事情说开,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黎韵低声重复这四个字,语气里尽是落寞,然后她自嘲一般笑着。 「唉,看你们谈个恋爱我都觉得累。」 「我就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会骗我……」话没说完,黎韵的声音就呜咽了,委屈的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她倔强地憋回去,知道眼里解决不了什么,「我原本已经够了解他了,怎么会这样呢?」 许婧妍心疼地给她递了张纸巾:「好了你别哭了,再这样下去我怕你抑郁。」 「婧妍,我该怎么办?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心里乱得很,要去找他吗?找了又有什么意义呢?」黎韵自言自语地呢喃着,许婧妍费了好大劲才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这个……是你自己的事,我不好提意见,但是你已经浪费了十年的青春,好不容易再次遇见叶然,就甘心这样放弃吗?」 是啊,她耗费了十年的青春,终于有机会和他走到一起,原本以为这份感情已经无坚不摧,没想到竟然像泡沫一样容易消散。 …… 在万分煎熬和痛苦中,黎韵不吃不喝一整天,本就消瘦的她更加瘦了。 她不是没有盼望过叶然来找她,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连一通电话,一条消息都没有,他冷淡的态度让她心灰意冷,再次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心乱如麻的感觉。 经过这段时间的反覆纠结,权衡,她终于扛不住了,无论当初说了多绝情的话,现在都没骨气地跑去找他了。 去的路上,烦闷的心情越来越沉重,黎韵摇下车窗,让风吹进来,胸腔里仿佛压着千斤重的巨石,从没有这样沉重过,抬眼看天,看见的都是一片灰蓝色…… 她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但还是对他那些苍白的解释和承诺心动了。她不指望他和她一样难受得茶饭不思,不指望他每天思考着怎么弥补过错,但是没想到理想和现实的差别这么大。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黎韵不会相信他竟然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她。 当她踏进admire 花店的时候,撞见了令她无法忍受的一幕——叶然正搂着樊星和她接吻。 这一幕带给她的视觉冲击不亚于晴天霹雳,整个人直接僵在原地,仿佛失了魂魄一般,她所有的幻想和期盼都败给了他的谎言。 她含泪看着这一幕情景,心痛到无法唿吸,与此同时,叶然也注意到了刚刚闯进来的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也有隐约的哀伤。 叶然立刻放开了樊星,但是没有和她拉开太大的距离,也没有手忙脚乱地解释什么,两个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明明近在咫尺,却像隔了一光年那么遥远,明明心里还放不下,却在他吻别的女人的时候丢失了信念。 黎韵的薄唇微启,却难受得说不出一个字,在眼眶即将泛红的时候决然地转身离开,连一句骂他的话都不想说。 但是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听见了樊星那冷淡的声音:「既然来了为什么急着走呢?」 她现在已经处于极度崩溃的边缘,根本没有一点说话的心情,她知道到现在为止,为了那份虚假的爱情,她的尊严已经一丝不剩,从小被当成掌上明珠的黎韵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黑沉着脸道:「我不走,留下来看你们洒狗血吗?」 她多么希望这个时候叶然能站出来说一句:你误会了! 可是事实证明是她异想天开了,叶然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很抱歉,以前因为某些原因跟你说了一些不切实际的话,现在是时候澄清一下了。」 第37页 叶然的眼神平静似水,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在里面,他当着她的面牵起樊星的手,对她的悲伤欲绝视而不见:「以前你问我的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了,这位就是我的未婚妻,樊星。」 在这本应该万念俱灰的时刻,黎韵居然咧开嘴笑了,笑她的天真,笑他的虚伪,笑这份谎言堆砌成的,不堪一击的「爱情」。 她曾经满心憧憬的原来都见不得光。 樊星冷若冰霜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本就气场很足的她此刻有叶然在身边,更是无所畏惧。 终于等到了他肯定的一句回答,却没想到是这样,黎韵忍住心碎的感觉,右手紧握成拳,尽管指甲已经深深地嵌进肉里,她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疼:「所以你之前都是在骗我?」 叶然垂下眸子,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他的沉默加剧了她心里的痛,爆发式地质问:「叶然,你告诉我啊!告诉我那都是假的!你没有爱过我!你只是玩玩而已!为什么你连这都不敢——」 「对——」叶然突然抬眼看着她,冷漠而又直接地回答,「都是假的。」 第29章 噩梦 他说:「我就是玩玩而已,十年了,你的大小姐脾气还是一点都没变,反正你看我烦我看你也烦,到此为止吧!」 樊星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黎韵感觉肺都要气炸了,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向她袭来,哪怕是被陌生人骗了都会气愤,何况是深爱的男人? 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仿佛用上了毕生的力气,声音响亮得连她自己都震惊。 但是随即她就被狠狠推了一把,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踉跄了几步才稳住,她听见叶然隐忍的声音:「星儿——」 樊星没有理会他,语气冰冷地道:「你再动他一下我剁了你的手。」 真是讽刺,这句话居然让黎韵心里泛酸。曾经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男人,现在眼睁睁看着别的女人打她却无动于衷,这就是所谓的爱吗? 樊星向来不是吃素的,冰冷的语气足以让气氛凝固,她轻飘飘的威胁足以让人心惊胆战,但是黎韵没有那么容易退缩,人在极度悲伤和愤怒下是不惧怕任何东西的。 「那你就来呀!我会害怕吗?!」黎韵毫不犹豫地对她说。 「星儿,」叶然一把拉住将要发难的她,沉声道,「这是我和她的事,让我来解决就好。」 「你要是能处理好,就不会拖那么久了,」樊星没好气道,「仁慈有什么用?」 在黎韵看来,他们这完全就是一唱一和,看了就让她倒胃口,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人是她,满腔痴心错付的人也是她,一朝成了第三者,连哭诉的资格都没有! 叶然紧紧拉住樊星的手臂,不让她有动手的机会:「让我自己解决。」 樊星幽怨地看了黎韵一眼,充满了敌意,手臂被他紧紧箍着,根本动不了,冷着嗓音扯动嘴角:「那行吧,我去外面等你。」 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补充道:「动作麻利点,池原那边还等着呢。」 叶然没说话。 樊星离开之后,他还是那副淡漠的样子,只是语气软化了不少:「对不起……我骗了你。」 黎韵含泪看着他的脸——曾经让她日思夜想的那张脸,竟觉得无比陌生,她努力想在他冷漠的眼神中寻找一丝留恋,可惜只能听见自己颤抖的心声,没有什么言语能够形容她此刻的心如死灰。 「叶然,你无数次让我相信你,我真的信了,甚至放下尊严来找你!」黎韵一拳砸在他身上,不过她的力气终究太小,没有撼动他一分一毫,「但是你做得这叫什么事?!为什么翻脸比翻书还快?!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叶然一把遏制住她胡乱捶打的拳头,垂眸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沉声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说爱你那是假的,从当初分手开始我就不爱你了,是你要死要活的跟我复合,难道我没警告过你吗?」 他冰冷强硬的模样跟之前判若两人,黎韵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冷漠的男人和记忆中那个他联繫起来。唯一清清楚楚地感受到的只有心痛,好像每唿吸一次都会抽疼……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回去找我?」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叶然扬起唇角,露出复杂的笑容,这绝对是他笑得最艰难的一次:「不那样说,你怎么会感动呢?其实我根本没有回去找过你,有很多事情都是我编的——现在我不想继续编了,因为你什么都知道了。」 黎韵早已泪流满面,刚才的愤怒消失得无影无踪,都被浓重的悲伤代替,她多么希望这是一个噩梦:「这不是真的,叶然,你不是这样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叶然第一次用很不耐烦的语气跟她说:「你可真难伺候,几天前说不信,要分手,现在我已经跟你坦白了,你还是不信,究竟想怎样?」 「我就想听你一句真话!」黎韵沖他吼道,「叶然,我真的不懂你!」 黎韵觉得心好累,她的小脑袋瓜本来就笨,谈个恋爱怎么就如此费劲?叶然的世界太高了,她怎么努力都进不去。 「我说的就是真话,樊星是我的未婚妻,我跟她认识两年多了,在跟你重逢之前我就喜欢她,每次我说有事出去的时候就是去找她,我让你吃药就是不想留下隐患,我爱的人是樊星,而你……只不过是一个替代品。」他一句一句像刀一样划在她心头,生怕伤得不够狠,还特意加重最后那句「替代品」的语气。 第38页 「所以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 「没错,你确实什么都不是,需要我重复几遍吗?」生怕她听不清似的,叶然低下头,一字一句地说。 黎韵只感觉心如刀割,连抬手打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更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单是看着他深邃的眸子,眼泪就不争气地落下:「我居然会傻到信你的谎话……叶然,从现在开始,我跟你再也没有半点关系!我不想再看见你!」 悲伤欲绝的黎韵沖他发泄完情绪,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这家叫admire的花店,这个叫叶然的男人,她今生今世都不想有牵扯。 但是黎韵不知道,她离开的那一刻,叶然的眼眶泛红了,她也体会不到他心里的痛楚…… 樊星坐在车里,亲眼目睹黎韵哭着跑出来,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叶然从店里走出来,坐到驾驶的位置上,他的表情很冷淡,根本看不出什么情绪,樊星轻飘飘地说道:「想不到你狠心起来是真的狠,那么漂亮的女人都捨得不要。」 叶然发动了引擎,听了她的话,淡淡地回道:「你想多了,我跟她本来就没什么,你还非要我证明一下,现在又说我心狠——虽然这是事实。」 「你确定以后不会后悔吗?我们这样的人,遇到一段普通的感情比登天还难。」 叶然沉默片刻,眼睛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幽凉,他意味深长地说:「不后悔,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黑和白来划分,我跟她註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我跟你是。」 「所以你要娶我?」 「星儿,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需要我多说,」叶然专注地开着车,同时分神和她对话,「我对你有好感不假,想借这个机会让樊爷完全相信我也是目的之一,没办法,这条路太难走,你要是后悔还来得及。」 他的回答跟樊星预料的相差无几。 樊星淡淡地笑道:「看见你那么对你前女友,我都害怕有一天被你欺骗。」 「你跟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本来樊星心里有些期待他的回答,什么我爱的是你啊之类的,但是跟她想的大相迳庭。 叶然说:「我骗她,她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之外没别的方法,如果我骗你,随时都可能被你一枪崩了。」 樊星不得不承认他看得透彻。 第30章 祸兮 黎韵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不知多久,天快黑了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公寓。 「黎黎……」许婧妍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看见她红肿的双眼,满脸的泪痕,她不可谓不心疼,「你怎么了?」 她一进门就扑到好闺蜜许婧妍的怀里小声抽泣,经过这几天的折腾,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就想找个信得过的人好好倾诉一番:「我和他分手了。」 许婧妍的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惊讶道:「啊?」 之后的两个小时,许婧妍紧挨着她坐在沙发上,一边听她倾诉,一边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黎黎,你还有我呢。」 「婧妍,你说他这算是在报復我吗?」哭了这么久,黎韵的嗓子都有些沙哑。 「这……」许婧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要说是,肯定会让她更伤心,要说不是,未免也太勉强。 之前许婧妍还对叶然有好感,一度把他当成理想中的男神,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他对黎韵做的这些事,她根本不会相信那么温柔的男人居然这样冷酷无情。 就在许婧妍犹豫的时候,黎韵咳嗽了两声。 「你的脸色好差,不会生病了吧?」许婧妍这才注意到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毫无血色,不由得担心道,「让我看看。」 「没事……」黎韵推开她的手,柳眉微皱,「我有点累。」 许婧妍固执地去摸她的额头,顿时脸色大变:「天哪这么烫?黎黎,你发烧了!」 「我……」黎韵努力地睁眼想看清她的五官,但是看见的只是一个模煳的轮廓,「没事的。」 「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免疫力肯定会下降,心情又不好,当然会生病,」许婧妍半是心疼半是埋怨地说,「我还真没见过谈恋爱谈到你这份上的,为了一个……」 「渣男」二字许婧妍没有说出口,她实在是不想往黎韵伤口上撒盐了,不想再看她掉眼泪了。 「你休息会吧,我出去给你买退烧药。」 「不用了,我多喝些热水就好。」 「你真以为热水是万能的?」许婧妍翻了一个白眼给她,真心觉得这个千金小姐有时候是真的缺少关心,别人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就十倍百倍地回报,最后被伤害的还是她自己。 「等我回来,很快的。」许婧妍说完就带上手机出门了,但是她居然粗心到没有锁门。 房间里突然就冷清了下来,黎韵蜷缩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出神,也许是她太累了,也许是发烧太严重了,她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睡了没几分钟,黎韵隐隐约约感觉到背后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她支撑起身体,回头说道:「婧妍,你这么快就——」 话说到一半,她的眼前就蒙上一个黑影,随即嘴巴被毛巾紧紧捂住,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也没有看清来者的模样,黎韵就这样晕了过去…… 第39页 二十分钟后许婧妍才提着退烧药和打包的白粥回来,她走的时候门是虚掩着的,现在却是大开着的。 「黎黎。」她叫了一声,没有回应,房间里也没有人。 「黎黎你在哪儿?」许婧妍百思不得其解,这么晚了她能去哪儿? 直到她看见沙发上的手机,心里才开始慌乱,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有谁出门会不带手机呢? 想到她刚刚失恋,那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 许婧妍赶紧给夏逸明打了通电话。 彼时夏逸明正伏案做会议表格,接到她的电话时还不忘调侃:「婧婧,这么晚还给我打电话,是想我了吗?」 许婧妍没有那个工夫和心情跟他磨叽,开门见山地说:「明,黎黎不见了。」 夏逸明顿了顿:「你说什么?」 「你知道叶然跟黎黎分手的事吗?」 「我不知道啊,发生什么了?」夏逸明茫然地问。 许婧妍觉得很奇怪,夏逸明跟叶然关系那么好,居然不知道这件事:「反正就是他们两个人分手了,黎黎很伤心,她生病了,我就出去二十分钟给她买药,回来之后到处都找不到人,怎么办?」 夏逸明沉默片刻:「她会不会出去散心了?」 「可是她手机都没带,明,我好担心她出什么事,你快打电话问问叶然,黎黎是不是去找他了。」 接下来那把让人如沐春风的嗓音「吓」得许婧妍一个激灵,细听之下还隐藏着阴郁:「她没来找我。」 许婧妍足足愣了五秒钟,她犹豫道:「叶然?」 夏逸明也没有心情做表格了,他站起来道:「你不是在隔壁睡觉吗?」 刚才他跟许婧妍聊得好好的,手机突然就被叶然「抢」去,让他猝不及防。 「她什么时候不见的?」叶然的声音绷得有些紧,神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冷峻。 「跟你有关系吗?你除了会让她伤心还会干点别的事吗?!」本来想好好说话,千万种情绪涌上心头,沖昏了许婧妍的大脑,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为黎韵抱不平,「如果不是因为你,黎黎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她不见了你应该漠不关心才是,假惺惺地问这些做什么?」 不知是没有回过神来还是懒得和她争辩,总之叶然一句话都没说,静静地等她骂完,眼神一点点冷下去,没了平时的温度,旁边的夏逸明看不下去了,夺过手机说道:「婧婧,你别着急,我这就去找大小姐。」 「好!麻烦你了,明。」许婧妍语带哭腔地说。 挂掉电话后,夏逸明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将幽凉的目光放在了叶然身上,目光如炬:「我说你怎么那么不对劲,分手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不拿我当兄弟吗?」 「以后再说这些,先找到她。」话音未落,叶然就想要离开房间。 夏逸明却纹丝未动:「你真的在乎吗?」 叶然顿时停下了脚步,心情沉重得迈不开腿,他的目光落在夏逸明那双幽深的瞳仁里,像坠入冰河。 在乎吗? 这也是叶然问了自己无数遍的问题,每一次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叶然,我在问你话,你真的在乎她吗?」 面对夏逸明的逼问,叶然只回答了一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你**到底在想什么?!」夏逸明强忍想揍他的沖/动,道出他早就想说的话,「你这个人真是典型的人格分裂,一边对她好,一边又要分手,你没病吧?既然那么在乎为什么要折腾来折腾去?好好谈个恋爱不行吗?!」 「夏逸明,」叶然沉声道,「我怎么样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问那么多干什么?」 这是叶然第一次用这样不友好的语气跟他说话,夏逸明能够感受到他的心情很不爽,但是他也同样不爽! 第31章 活命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管你?」夏逸明质问他,「行,早知道你嫌我多余,刚才就不该把你带回来,就应该让你醉死在酒吧!」 「我醉不死,你放心吧!」叶然撂下这句话就离开了夏逸明的家,而他陷入了迷茫状态,从认识叶然到现在,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情绪化过,即便是以前动手打了他,也没有今天这么大的火气。 夏逸明不禁心想:我到底了解你多少? 叶然千杯不醉,因为他的酒量是受过化严格训练的,普通人跟他没法比,酒仙也喝不过他,正因如此,樊爷才经常带他出席一些饭局,私下也没少切磋。 但是今天为了醉,他点了最烈的酒,一直喝一直喝,喝到胃抽疼也没停下,脑子反而更加清醒了。 要不是夏逸明来得及时,把他扛回自己家去,估计明天他就躺在医院里了。 叶然一刻也没有休息,去了几个她经常去的地方寻找,包括admire 花店,但是都没有看见她的人影,他知道今天的局面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如果无可挽回,他将后悔一生。 时间艰涩地流动,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实际两个小时不到,叶然心里的不安开始躁/动起来,脑海里闪现出最坏的打算,不管是她自己想不开还是黑凌从中作梗,最后的结果都不堪设想…… 在一间狭小且封闭的屋子里,只有微弱的光线照进来,昏暗的光落在蒙尘的茶几上,一切都是那么压抑。 第40页 黎韵醒来的时候,眼睛被蒙着,一片漆黑,嘴巴也被胶布封着,发不出一点声音,而且她的双手也被绑在了床上,动弹不得。 恐惧和紧张汹涌而来,黎韵的心仿佛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渊,连唿吸都变得杂乱无章,无缘无故被人迷晕,然后带到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囚-禁起来,换成谁都会害怕得要死。 她的耳边又响起了那令她冷汗直冒的沉稳的脚步声…… 每清晰一点,她就紧张一分,眼罩被一股力量扯下,在眩晕了半天后,灰暗的景象映入眼帘——狭小的房间,简易的家具,以及那个身穿黑色皮衣的身材高大的男人——高天宇。 黎韵的心如坠冰窟。四肢已经冰冷。 高天宇勾起唇角,露出一抹邪魅中透着阴冷的笑容:「你好,黎小姐。」 黎韵正茫然无措,樊爷就从门外不紧不慢地走进来,拄着一支黑红色的拐杖,身穿黑色的褂子,饱经风霜的脸上隐藏着深沉的神情,虽然头髮花白,身材干瘦,但是看上去很硬朗,远远地就给人一种沉郁的感觉。 高天宇为他搬来凳子,不紧不慢地坐下,从兜里拿出一张照片来。 高天宇上前粗-暴地撕下她嘴巴上的黑胶布,好不容易唿吸到新鲜空气,好不容易能够说话了,黎韵脱口而出:「你们是谁?!」 樊爷抬眼看着她,幽深的目光里什么感情都没有。 「闭嘴,」高天宇冷淡地说,「想活命吗?想活命就把嘴闭上,樊爷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黎韵想要逃走,但是双手被绑住,动弹不得,只能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缩着身子,面对狼瑟瑟发抖。 此时她心里的恐惧已经超过了极限。 樊爷把照片放到她眼前,用浑厚但毫无感情的嗓音说:「告诉我,他是你什么人?」 黎韵的眼睛睁得老大,看着叶然的照片不知所措。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无数个问题盘旋在她的脑海里,扰乱了她的思绪。 不知道该怎样回答,黎韵的脑子一片空白,眼前这两个人明显就不怀好意,又跟叶然有着说不清的关系,她的答案也许就起着某种至关重要的作用,她万般犹豫下,高天宇有些不耐烦:「樊爷问你话,没听见吗?」 「我……」黎韵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声音发颤,「我不认识他。」 樊爷的眼神顿时就阴沉下来:「知道骗我有什么下场吗?」 话音未落,高天宇就从腰间取出手木仓,上膛后对准黎韵的太阳穴,把她吓得一个激灵——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木仓,象徵着黑暗与死亡。 她知道如果她的回答不能让这两个人满意,那么子弹将会结束她的生命…… 「他是……我前男友。」 黎韵不知道自己是多么艰难才说出「前男友」这三个字的,这是她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这个时候,她多么渴望他能够来救她啊!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人了,他又怎么会来? 一丝悲凉的情绪浮上心头,喉咙发紧。 樊爷徐徐地收回照片,继续说:「把他的生平经歷告诉我,越详细越好。」 黎韵更加迷茫了:「生平经歷……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谁不重要,」樊爷沉稳地说,「只要你告诉我叶然的所有事情,我就放你走。」 「我不知道!」黎韵毫不犹豫地说。 高天宇的木仓口还对着她的太阳穴,现在似乎更近了一分。 樊爷的目光忽然阴鸷起来:「不说的话我会想尽办法让你说。」 「我真的不知道。」黎韵这句话无比坦诚,她确实不知道叶然有什么经歷,如果知道的话,也不会像个傻瓜一样被他欺骗。 高天宇道:「他不是你前男友吗?难道什么都没告诉你?」 黎韵愣愣地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高天宇与樊爷对视一眼,然后俯身下来在他耳边说了句话,樊爷的神情冰冷,森寒地说:「也好,你来做吧。」 「是。」 就在黎韵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还在害怕的时候,高天宇像堵墙一样压下来,黑色的皮衣让她感到压抑。 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力度大得像钳住一根芦苇,随时都能轻易折断。 「救……」黎韵想要唿救都极其困难,立刻就喘不上来气了,手也被绑着,只能在求生欲的支撑下拼命挣扎,没过多久就感觉大脑缺氧,眼前快要一片漆黑,心里的恐惧也达到了顶峰。 她突然好想他——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想他立刻出现,把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樊爷的神情一直都那样淡漠森然,直到他瞥见黎韵脖子上那条项鍊,刚才她挣扎得太厉害,项鍊就从领口抖了出来。 钛钢六芒星,周身透着银色内敛的微光,只需看上一眼,便摄人心魄。 樊爷的目光蓦然停住,凌厉得像鹰隼,他沉声道:「停下!」 高天宇闻言立刻收了手,如获大释的黎韵勐然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脖子上都出现了红色的掐痕。 「怎么了,樊爷?」高天宇道。 第32章 黑凌(1) 樊爷沉着脸站起来,一把扯下黎韵脖子上的项鍊,凝视着那枚银色的六芒星,眼神阴冷得像一匹兇恶的狼,很久之后,他愤怒地问道:「说!这个东西是谁给你的?!」 第41页 黎韵又茫然又害怕,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害怕一个人,好像随时都会被吞噬。 「我……这是……」 高天宇说:「快回答!」 樊爷的眼神越来越冰冷,几乎要让她崩溃:「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这个东西是谁给你的?」 黎韵用仅存的理智思考该怎样回答,她知道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如果她说出叶然的名字,肯定就是害了他,而她怎么可能这么做? 见她迟迟不回答,樊爷的耐心终于耗尽了,对高天宇下了命令:「想办法撬开她的嘴!」 高天宇立刻心领神会,嘴角邪魅地上扬,上前一步,趁黎韵还张惶失措的时候揪住她的衣领。 「你要做什么——」预感到了噩梦的开始,黎韵慌乱地喊道。 高天宇要做什么自然不言而喻,黎韵拼命挣扎,哪怕手腕被磨破了也丝毫不在乎,没有什么比被**更绝望。 「不要碰我!叶然——」黎韵绝望地唿唤他的名字,即便知道他不可能出现,潜意识里已经把他当成了一切,她渴望有人立刻出现来救她,更加渴望这个人就是他。 「停,」樊爷大手一挥,高天宇立刻停下,他又说,「看来你们关系不错,这种时候还叫他的名字,不过别妄想了,叶然救不了你,也不会救你。」 黎韵终于绷不住了,眼泪决堤一样流淌,哭喊道:「你到底是谁!究竟想怎么样?!我什么都不知道……」 「丫头,你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樊爷突然换了种语气,沉闷得很,「叶然没有告诉你吧?他和我是一类人。」 黎韵震惊得睁大眼睛,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闪现,她根本不愿意面对,立刻自我否决,她宁愿相信他是个冷漠无情的人,也不愿意相信他和黑-道有瓜葛。 这时,门口跑进来一个男人,神情有些慌张:「樊爷。」 「什么事?」高天宇道。 那人走过来伏在樊爷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樊爷的脸色就变了变,转而对高天宇说:「好好看着她,要是人跑了,你就不用活了。」 高天宇一愣,干笑两声:「是。」 接着樊爷就折回了外面的大厅。此时叶然刚好抵达,只见他行色匆匆,神情比平时冷漠得多,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一见到他就冷着嗓子说道:「樊爷。」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让你回来了。」樊爷同样冷漠地说。 叶然避开他的问题:「我刚才进来的时候被两个兄弟拦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最近不太平,」樊爷慢悠悠地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抬手为自己倒了杯水,「还是小心点好,免得被心怀不轨的人趁虚而入。」 这番话不加掩饰地说出来,讽刺意味更浓。樊爷静待他的回答。 「您这是什么意思?」叶然微蹙眉头,越发不耐烦,「我就是所谓的心怀不轨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把话摆到明面上来说,樊爷都感到有一丝惊讶,但是脸上依然从容淡定,像极了一条老奸巨猾的狐狸。 「你今天突然回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来找人。」叶然简明扼要地说。 「找人?」樊爷拿出那条钛钢六芒星项鍊,稳稳道,「是她吗?」 叶然的目光陡然寒凉如水,顿时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他极力保持镇定,却一时找不到语言来回答了。 樊爷站起来,冰冷的眼神中隐藏着怒火:「叶然,你是我最锋利的一把刀,我欣赏你的能力,看中你的血性,信任你,把唯一的女儿嫁给你,没想到——居然是引狼入室。」 叶然面不改色:「您有没有信任过我暂且不说,引狼入室这个词用得我实在是理解不了。」 「那你倒是说说,姓黎的丫头跟你有什么关系?」 「普通朋友,有什么问题吗?樊爷。」 樊爷脸上立刻阴云密布:「有什么问题?你现在是星儿的未婚夫,除了她,任何女人都不该你关心!」 「没干这行的时候,我跟她谈过恋爱,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 「哦——」樊爷假装恍然大悟的模样,眼神却深邃起来,「原来是曾经的女人?」 「我跟她已经没关系了。」叶然重复了一遍。 「那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呢?」樊爷目光如炬,犹如鹰隼一般,「你的眼神骗不了我,叶然,从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回来,已经说明了一切,在你的心里,那个女人很重要——甚至比星儿还重要。」 「没有的事,」叶然淡淡地回道,「樊爷,就算是个普通朋友,我关心一下没什么不妥吧?」 「朋友?」樊爷的语气阴狠起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干这行的,从来就没有什么朋友!」 叶然深吸一口气,把心里即将爆发的情绪压下去,用平常的语气说:「我知道。」 「那就别管这件事。」 「我不能不管。」 「就因为她是你所谓的『朋友』?」 叶然没有说话了,在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面前,他每说一句话都要经过深思熟虑,只要说错一句话,就会坠入万丈深渊,在这个掌握整个南方势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黑-道老大面前,他就像是被操控的傀儡。 可是比起自己的命,他更在乎的是黎韵的安危。 第42页 樊爷又看了看那条项鍊,冷漠地说:「我曾经有一个出生入死的兄弟,好几次我身陷囹圄都是他出手相救,那个时候真的把他当成了唯一信任的人,就算我怀疑身边所有人,也不会怀疑他,可是没想到他居然会背叛我——他是马爷(黑话)。」 樊爷说这些的时候,叶然的目光颤了颤,随即又不动声色地掩饰内心的愠怒,樊爷特别留意了他的反应,继续说:「不仅如此,他还利用了当时的黑老大崔延的女儿,欺骗她的感情,获取黑-道内部机密,最后跟警察里应外合,摧毁了整个北方的势力,崔延也因此入狱。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不再相信任何人,换种说法,我们这样的人,根本无法拥有真正的感情,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復。」 「樊爷,您多虑了。」 「不,」樊爷很认真地跟他说,「我觉得你跟他非常像,尤其是眼神,简直就是神似。」 「那又能说明什么?」 樊爷凝视了他一会儿,走过去将项鍊挂在玄关柜上摆放的象牙上,接着慢悠悠地说:「这条钛钢六芒星项鍊,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识,因为这是崔老大亲手送给他的,只要见了它,谁都要忌惮三分,它就象徵着整个北方的势力。」 第33章 黑凌(2) 叶然的神情一点点冷下去,樊爷说的那个故事,那个男人,他再熟悉不过。但是在樊爷这条老狐狸面前,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崔老大和我都那么信任他,可是结果却换来他的背叛,那么多兄弟都因此丧命,还包括……」樊爷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话头,叶然不知道他没有说出的那部分是什么,也无从得知,但是他隐约觉得樊爷没有说的话很重要,「黑-道陷入一盘散沙,而他却因为那次任务完成立了大功,当上了xx省公安厅的厅长,前途无量,这二十年来,我一直在韬光养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亲手杀了他,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叶然的拳头悄无声息地收紧。 「皇天不负有心人,四年前我终于将他暗杀——剜了他的眼睛,砍了他的双手,把他欠崔老大的东西都拿了回来!」 樊爷突然转过身盯着叶然,他薄唇边的血色一点点褪尽,只剩下苍白,他不是在害怕,而是恨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身边的人一个个受到伤害,他还得装作漠不关心。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叶然将十根指节捏得泛白,内心的愤怒与沉痛交织,他忘不了父亲死时的惨状,忘不了岳刚的拼命相救,也无法想像黎韵现在遭遇着什么,如果可以,他现在就跟这条老狐狸同归于尽。 「就拿这条项鍊当靶子,让我看看你的枪法有多出神入化。」樊爷冷漠地说。 叶然的眼神轻颤,站着半天没动。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樊爷。」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良久,叶然慢慢地转身,撤到离玄关柜三十米的地方,利落地从腰后取出一把黑色的m1911,对准悬挂在象牙之上的钛钢六芒星项鍊,冰冷的眼神中透着哀伤。 还记得当初母亲把这条项鍊交给他的时候,含着泪,语重心长地说:「这是你爸爸的遗物,你一定要保管好,寸步不离。」 他真的寸步不离地保管了四年,看得比生命还重要,那天取下来交给黎韵的时候,他说:韵儿,这条项鍊对于我来说非常重要,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如果一年后你带着它来找我,我一定娶你…… 带着无尽的怅惘,他扣动了扳机…… 黑屋子里,黎韵仍然在瑟瑟发抖,她尽全力往后缩,想离高天宇远一点,每挪动一分,被磨红的手腕处就钻心的疼。 「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高天宇没来由地说道。 黎韵不明所以。 高天宇解释道:「如果你刚才说了实话,估计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因为你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黎韵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应该说是大梦初醒:「你们……你们究竟是……」 「黑凌,」高天宇稳稳地说出这令人闻风丧胆的两个字,「听说过吗?就是当今内地势力最强的armed drug cartels.」 他道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黎韵感觉有道白光从脑子里闪过,耳边嗡嗡作响,这感觉犹如晴天霹雳,她不敢看高天宇的眼睛,曾经看过的新闻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会和drug traffickers扯上关系。 「你肯定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绑/架你吧?」高天宇漫不经心地说。 黎韵还是沉默。 高天宇一字一句地说:「因为你跟我们的人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她睁大了迷茫的双眼,完全不知道高天宇在说什么。但是她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不祥的预感。 「别把男人想得太简单——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你什么意思?」 「反正你也活不了了,我就告诉你,让你死个明白,下辈子眼睛记得擦亮些,」高天宇的眼神里莫名多了一丝怜悯的意味,是那种居高临下的怜悯,他阴冷地道,「叶然就是黑凌的二把手,在道上混了两三年就掌控大半个南方的势力,是樊爷面前的红人,虽然我从来就看不惯他,尤其是他靠女人巩固地位的行为,但他确实是一名出色的『商人』,这两年有很多drug生意都是他在负责,没有他,黑凌也不会发展到今天的规模。」 第43页 「不……这不可能!你在骗我!」黎韵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几近崩溃地喊道,「我不相信你说的!」 高天宇满不在乎地勾了勾唇角,笑容有些阴沉:「我说过,你活不了了,既然如此又何必骗你?看来我还是小瞧他了,有机会一定向他请教,怎么把一个看上去冰雪聪明的女人耍得团团转。」 这句话狠狠刺痛了黎韵的心,她最害怕的事还是成了现实,叶然在欺骗她,从始至终。 「你好像是黎致集团的千金吧?」 黎韵的神经紧绷起来:「你想做什么?」 「不如咱们来场交易,跟黑凌合作,大家各取所需。」 黎韵几乎是立刻回绝他:「想都别想!黎致才不会跟你们这种人合作!」 高天宇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但他扬起唇角:「我们哪种人啊?」 黎韵偏过头,被他一把捏住雪白的下巴,狠狠地板过来,捏得她有些吃痛,高天宇那魔鬼一般的声音又响起:「说呀,我们哪种人?」 黎韵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被气昏了头,或许是害怕到了极点,反而不在乎生死了,她直视高天宇的眼睛,定定地说:「你们是社会的败类,毒瘤,是最该死的人!」 本以为说完这句话,她马上就会被打死,没想到高天宇反其道而行,哈哈大笑起来,只是黎韵当然听得出他的笑声有多寒冷。 「说得太好了,总结得很到位,只是你所谓的败类包不包括叶然呢?」 黎韵唿吸一滞,心痛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曾经,「叶然」这个名字是她愿意付出一切的信仰,是她连思念都会觉得甜蜜的字眼,可是现在只要想到这个人,她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 「你是光鲜亮丽的大小姐又怎么样?还不是被绑在这间小黑屋里等死?上流社会就算再风光无限,还不是私底下跟我们这种人有见不得光的交易?就像——」话说到一半,高天宇突然闭上了嘴,只因耳边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木仓声。 多年的实战经验使他警惕起来,看向空荡荡的门口:怎么回事? 高天宇立刻放开了黎韵的下巴,一个箭步走到门口,亲眼看着他离开后,黎韵终于松了口气,冷汗直冒,这几个小时的日子比几个世纪都难熬,她又没吃又没喝,体力早已耗尽,心理承受能力也到达了极限。 但比起身体上承受的伤害,她更难以接受的是那份真相。 第34章 奢望 一天没吃东西的黎韵已经被饿得没有力气了,她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软趴趴地靠在c上。 以前她时常因为饭量小而被母亲唠叨,现在多么渴望能够再被唠叨一次! 带着满心的伤感与遗憾,黎韵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也许两个小时,也许半天,她醒来时看见的又是另一番景象——木制的房子。 天花板、墙壁、桌子、门,所有的东西都是木头做的,细闻之下还有一股清淡的木屑味。 房间很宽敞简约,不像小黑屋那么压抑。 到现在脑袋还昏昏沉沉的黎韵茫然地打量四周,她不知道自己又被带到了哪,看了看身上盖的好好的被子,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地方暂时安全。 手脚已经没了束缚,她可以自由行走了。想着自己现在的处境,黎韵翻身下c,想尽快离开这个陌生的地方,脚刚一沾地,身体就软绵绵地倒下去。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没有喝水,又受了惊吓,自然没有力气支撑她正常走路。 无奈,求生欲使她坚强地爬起来,双手扶着墙,艰难地往门口挪动。 她刚要推开门,就听见了记忆中那把温柔得让人如沐春风的嗓音——尽管她现在根本不想听见他的声音,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 「这次真的谢谢你。」 「然哥,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你快回去吧,再晚他会起疑心的。」 「那你打算怎么解释?」 「他不会听我解释,只会要我的命。」 「你就不打算做点什么?」 「事到如今我还能做什么?」明知自己在劫难逃,叶然还是从容不迫地对覃朗说,「这一天迟早会来的,樊爷疑心重,怎么会留下我这个定时炸-弹?」 覃朗道:「早该提防高天宇那孙子的,你平时没去招惹他,他就该谢天谢地了,tm居然跑去跟樊爷乱嚼舌根,不然哪会有这么多事?」 叶然眉心微皱,轻轻嘆了口气:「是我疏忽了。」 「然哥,这事非同小可,主要是跟星儿有关,樊爷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还是立刻跟我一块回去吧,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得了。」 覃朗眼底的忧愁比他还深。 「要真那么容易搪塞过去,他就不是樊爷了,」叶然低头看了眼时间,沉稳道,「你快走吧,要问起来就跟他说是我逼你的,他现在注意力都在我身上,应该不会把你怎么样。」 「然哥,你什么意思?」覃朗有些不高兴地说,「我要是怕被连累,根本就不会帮你这个忙,我的命是你救的,还给你又能怎样?」 叶然淡淡道:「你可以这么想,但是我不能。」 覃朗握紧了拳头,心里五味杂陈,他带着遗憾的语气说:「樊爷说得没错,你根本不适合这条路。」 第44页 「适不适合我都走了这么久了,说这些没意义。」 覃朗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不甘心地说:「你冒这么大的险把她救出来,又不能娶回家当老婆,图什么?」 听到这里,黎韵的注意力完全凝聚在了一个点上,神经紧绷,她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出,尽管在心里告诫自己和那个男人再也不可能了,她还是无限渴望他的回答。 叶然清浅一笑,带着春风一般的温柔,他眼里所有的惆怅和落寞都被深藏,似乎他不是一个将死之人:「我什么都不图,就希望……」 他忽然不说了,收起眼底的笑意,脸上的情绪变得有些复杂。 失神良久,他自言自语道:「算了,与虎谋皮,行将就木,我这样的人,什么都不该奢望。」 「然哥,你说什么?」覃朗没有听清他说的话,就重新问了一次。 叶然答非所问,催促道:「覃朗,没时间了,你快回去吧。」 「就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儿能怎么样?樊爷找不到的,但是若你晚回去……」 「我知道,」叶然以手势示意他停下,意味深长地说,「覃朗,要变天了,管好自己的事。」 「你真不回去?」 「我当然要回去,不过不是现在。」 覃朗以一种极其疏离陌生的眼神看着他,在他看来,这种行为不仅毫无意义,还傻得可以,明明已经把樊爷得罪透了,还要在女人身上浪费时间,如果及时回去负荆请罪,说不定还能留个全尸,再耗下去百害无一利。 「好吧,我管不了你,然哥,我走了,你保重。」覃朗说着就转身离开了木屋。 这间木屋建在山上,环境十分清幽,同时也很隐蔽,人迹罕至,是藏身的绝佳场所。 眼看着覃朗的身影一步步消失在树林中,叶然渐渐放空了意识,凝视着一棵松柏出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运筹帷幄这么久,他第一次感到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其实叶然在覃朗的身上,看见了自己曾经的影子,两人之间的渊源要追溯到两年前…… 那个时候,叶然在黑凌已经有很高的地位。一天他从饭店出来,在小巷子里撞见一群人殴打一个年轻小伙。 他从容不迫地走过去,步子迈得悠闲,把那群人打得鼻青脸肿时也悠闲,没有谁看清楚他是怎么出的手,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一地人,领头的那个捂着脸恶狠狠地说:「我们是梁老大的人,你不要命了?!」 话音未落,这个人又挨了几拳…… 叶然淡淡道:「你要不提梁通的名字,我还能轻点儿。」 那群人落荒而逃之后,被打的那个小伙子强撑着站起来,擦干嘴角的血迹:「谢谢你。」 「他们是你仇家吗?」 「是。我已经被他们追杀了好几天了。」 「什么仇?」 「我从梁老大手下救了一个夜总会的舞女。」 叶然想了想,带着似笑非笑的眼神看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不量力?」 叶然笑着说:「能从梁通手底下救人,你很有『前途』。」 「我叫覃朗,以后能跟着你混吗?」 那个时候,覃朗的眼神无比澄澈,看叶然宛如神祗,如信仰,拼命想向他靠近。 可是叶然只是淡漠地跟他说:「好好的干嘛走这条路?而且我也混得不好,带不了你。」 叶然丢下这句话就要离开,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覃朗的声音,有些急促:「可我已经留了案底了——然哥,就让我跟你混吧!」 「你认识我?」叶然回头问道。 覃朗的眸子里闪烁着微亮的光,满脸血迹也挡不住他此刻的神采飞扬:「黑凌的二把手,如雷贯耳。」 叶然盯着他那张满是血污的脸看了很久,最后露出会心的微笑,笑里的深意,覃朗永远也没有弄明白。 对于覃朗来说,叶然既是良师也是益友,如果没有他的帮助,他现在或许依然是个寂寂无名的混混,不会有今天的地位。 而对于叶然来说,覃朗是他最不愿意伤害的人之一…… 听到外面没有动静了,黎韵就迅速回到了c上,盖好被子。 她怀着五味杂陈的心等待他推门而入,然后她就可以用最干脆利落的话语为这段荒唐的感情画上句号了,正如她那时回答高天宇一样。 她爱的人是那个干净阳光,温柔似水的叶然,不是现在这个与狼共舞的drug traffickers. 失神许久之后,叶然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沉稳地说了八个字:「计划暂停,等我消息。」 …… 黎韵在c上等了快二十分钟叶然才进来,他手上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酒精、纱布、棉签这些医疗用品。 黎韵的身子轻轻一颤,强装镇定,但是她的慌乱被他尽收眼底。 「我来给你包扎一下,」叶然平淡地说着,搬过凳子坐在她的c边,然后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扯过她的左手,当目光落在她已经有一道血痕的手腕上时,眉头紧锁。 他拧开酒精瓶盖,将酒精棉沾湿,不料黎韵突然收回了手,脸上是不情愿的神情。 叶然顿了顿,将她的手扯回来,淡淡道:「想留疤吗?」 黎韵学着他冷淡的语气说道:「跟你没关系。」 第45页 叶然轻轻握住她的手,专心地用酒精棉给她处理伤口,动作温柔细緻得跟以前别无二致,但是压根就没抬眼看她,也没有回她的话。 「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良久,黎韵终于忍不住问了他一句。 这是她此刻最想知道的,也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 叶然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还是垂着眼眸:「别问我这么深奥的问题。」 黎韵目光如炬地看着他:「有多深奥?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打算跟我说实话?」 叶然为她涂了层药膏,下一步准备用纱布包扎,他沉稳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会相信我说的话吗?」 此时的黎韵只感到委屈,完全没注意到他眼里的哀伤情绪:「我确实没办法再相信你。」 「那就对了。」 第35章 体面 「你为什么不让我自生自灭?为什么要救我?」黎韵带着最后一丝的希望问他。 如果真如覃朗所说,救她是在「冒险」,叶然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和立场去冒这次险呢? 可是最后得到的依然是冷漠的回答:「别想多了,我只是在维护我自己的体面。」 「我的生死跟你的体面有什么关系?」 叶然懒懒地抬眸瞧了她一眼,冷淡道:「因为你是我睡过的女人,谁也动不得。」 听到这句「虎狼之词」,黎韵的脸蹭的一下就烧得火辣辣的,掩盖了原本的苍白。 她再次确定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是记忆中温文尔雅的叶然了,因为叶然根本不会说出这么露-骨的字眼,不会这么霸道。平时都是点到为止,在她心目中就是君子的形象。 这一刻,她发现了他身上的阴鸷气息,很自然地把他跟「黑-道」两个字联繫了起来。 「可是你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黎韵留意着他的反应。 奈何叶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包扎完成后就利落地收拾东西,直接忽略她的话:「你是怎么被带到那个黑屋子的?都见到了哪些人?」 黎韵有些茫然:「我……」 「老实回答我,」叶然的眼睛眨也不眨,凌厉的目光中透露出几分关切,「丫头,你知道你这次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吗?」 「我给你惹了麻烦?」黎韵像是听见了很讽刺的话,无力地苦笑,「我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托你的福才被绑/架,差点连命都没了,叶然,话要说清楚,咱俩到底谁是谁的麻烦?」 叶然无视她的愤慨,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的明眸,言语也是高深莫测:「你真以为祸从天上来吗?」 「什么?」 叶然长嘆一声,话到嘴边又咽下:「没什么,是我连累了你……」 不知为何,黎韵从他的话语里读出了淡淡的忧伤,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忧伤,她还能感受到他有许多话没有说出口,而那一部分才是至关重要的……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跟那个樊爷有仇是吗?」 叶然感觉很意外:「为什么这么问?」 「他一直问我有关你的事。」 叶然仿佛思考了很久:「那你都跟他说了什么?」 「除了你是我前男友的事,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因为我是真的不知道。」黎韵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叶然心里的情绪却越来越复杂,他一直以为樊爷是为了樊星才绑/架黎韵,没想到还是为了查他的底细,还真是煞费苦心! 他的表情相当凝重:「答应我一件事,你回去之后不要报警。」 这句话足以令黎韵心凉半截,她脱口而出:「为什么?!」 随即她又意识到一个问题——眼前这个男人不就是恶贯满盈的drug traffickers吗?是跟那个樊爷一伙的,恐怕早已是通缉令上有名之人,她如果报警,不就是他所谓的「惹麻烦」吗? 「原来如此,」黎韵自嘲似的笑了笑,「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不是我害怕,我没什么好怕的,除了……」他话锋一转,正色道,「黑凌的势力非常庞大,有相当一部分还延伸到了海外,你报警之后能不能立案不知道,但是樊爷一定会杀了你全家。」 他最后一句话让黎韵毛骨悚然,本来就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看着很是柔弱,她睁着迷茫的眼睛,像一根极易折断的芦苇,像水上浮萍。 「你又想骗我?现在是法制社会,你们还能一手遮天?」看似从容不迫的话,她却说得几乎颤抖。 「等你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叶然留下这句幽凉的话以及一个冰凉的眼神,起身离开了房间,走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还顺手带上了门。 他就这么走了,在她还没来得及吐露心声的时候,在她打算和他一刀两断的时候,不给她任何机会,就这么走了。 往事不堪回首。 岁月几经雕琢。 感情随风零落。 当她面对再也无法挽回的现实之时,他只能够一遍一遍在心里说着:对不起,韵儿,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再给我一点时间,你要的我都补偿给你…… 两个小时以后,天已经大亮了。 叶然提着一袋食物回到木屋,推开门的时候恍然发现空无一人。他顿时就慌了,放下手里的袋子就往外跑。 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就是他最大的麻烦。 第46页 山上的路纵横交错,杂草丛生,还有茂密的树木遮挡视线,不熟悉地形的人很难短时间走出去,正因如此,叶然才不知道她往哪个方向走了。 黎韵趁他不在的时候离开了木屋,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往山下跑,路上跌跌撞撞,皮肤被树枝划伤了好几处,可是她完全没有时间在意,只顾拼命跑,跑得气喘吁吁,面色如纸。 她就只有一个念头:远离他。 叶然一直在后面追,在斑驳的树影中寻找那抹单薄的背影,时间每流逝一分,他就更担心一分。 想到现在局面的严峻,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不知是因为求生欲还是什么,明明已经精疲力尽的黎韵居然没有晕倒在树林里,而是凭藉自己顽强的意志,一路跌跌撞撞到了山麓。 光线越来越明亮,一段柏油马路闯入视线,让已经快要站不稳的她又加快了速度。 叶然追到一半的时候,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以他现在的心情,恨不得立刻砸了这玩意儿! 但是当他看见显示名字的时候,不得不压下心里的烦闷,边走边说:「喂,怎么了?」 那人只说了一句话,叶然顿时停下了脚步,眉头深锁,足见他此刻内心复杂的情绪,他很严肃地问道:「哪来的消息?」 「……」 「我要自己去查一下,在此之前什么都不要做。」 「……」 「但是你要知道没有那么简单,我拎得清,如果真和他有关系,那更需要充分的准备,以及一套周密的计划。」 「……」 「我有我自己的考量,」叶然语带愠怒之意,「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 「你别催我行吗?」 「……」 「最迟下月中旬,在此期间只有我联繫你,你不要联繫我。」 说了几句之后,叶然挂掉了电话,眸深似海,眉宇间透露出几分烦闷,顺势一脚踢在身旁的柏树树干上,树叶簌簌作响,「黑凌」这两个字不断在他的脑海里出现。 一辆宾利在这条偏僻的路上飞驰着,开车的是一个年轻的助理,副驾驶上坐着的是一位西装笔挺的俊朗男人——陈毅风。 第36章 巧合 「小姜,还有多久才到?」陈毅风有些焦急地看了看时间,问道。 「陈总您放心,按照现在的速度,再过二十分钟就能到。」 「希望不会错过,」陈毅风喃喃自语,「杨总这个时候已经抵达a市了,景盛的项目从年前拖到现在,这是云阳最后的机会。」 姜凯愤愤不平地说:「早知道堵车那么严重,我一开始就抄小路了。」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被陈毅风训了一句之后,姜凯灰熘熘地继续开车,安静了没几分钟,他脑子灵光一闪,绕有趣味地问道:「对了,陈总,我听说顾大少爷又有新的恋情了,对象还是sean教授,是不是真的?」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陈毅风煞有介事地问。 姜凯兴致勃勃地说:「就是好奇呗,一个是大名鼎鼎的顾少,一个是物理学界的宗师,这配置,百年难遇呀!」 陈毅风白了他一眼:「服了你。」 「陈总,你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不乱说。」姜凯哀求道。 「我只能告诉你——不知道。」 「唉!」姜凯无奈地嘆气,他的好奇心在顶头上司陈毅风那儿从来都得不到满足,遇到一些问题,他总是讳莫如深,「那你跟夏小姐的事怎么样了?」 陈毅风感到莫名其妙,又白了他一眼:「我跟她能怎么样?」 「我只是看你挺关心她的,就随便问问。」姜凯打着哈哈道。 「你小子正经事不做,八卦倒是知道的一大堆,」陈毅风没好气道,「我对夏薇就是普通朋友的感情,非常普通,况且你觉得我会和亦神抢女人吗?」 「今非昔比嘛,如果你……」姜凯正滔滔不绝地说着,没想到前方突然拦路冲出来一个女人,准确说来是从山间小路冲出来,然后没站稳,跌倒在了马路中间,不巧的是现在姜凯驾驶的车正一路飞驰,眼看就要从那副瘦弱的身躯上碾过去,他立刻匆忙地踩剎车。 一脚剎车下去,陈毅风感觉整个人都要撞到挡风玻璃上去了,巨大的惯性力让他感觉一阵眩晕。 虽然万分惊险,但是好在及时剎住了,黎韵就晕倒在路中央。 陈毅风和姜凯什么都没考虑,立刻下车查看。 「陈总,好像是黎小姐!」姜凯曾经见过黎韵,所以一眼就认出了她,但是他又很不可思议,「我的天,这是怎么回事?黎小姐怎么弄成这样?」 此时的黎韵头髮散乱,面色苍白,像是去歷了场劫一样,全然没有了豪门千金那副优雅形象。 陈毅风惊讶之余查看了黎韵的情况,确认她身上没有明显伤口之后,毫不犹豫地将她横抱上了车。 「陈总,现在怎么办?」姜凯六神无主地问。 陈毅风坚定地回答:「当然是赶紧送医院。」 「啊?可是咱们没时间了,送黎小姐去医院的话肯定会耽误……」 「别废话了,赶紧开车,这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既然被我遇上了,就不能袖手旁观。」 姜凯十分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他只是一个小助理,虽然平时跟陈毅风混得熟,但是事无巨细,一律都要听陈毅风的。 第47页 看着自家老闆这么关心一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姜凯算是相信他和夏薇之间没什么了。 …… 黎韵被快速送到了医院,经过医生诊断,她只是因为长时间没有吃东西,加之体力消耗过大才会晕倒,至于手腕上的伤,医生说的是:「已经经过专业处理,没有大碍。」 躺了几个钟头后,黎韵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瓶悬挂着的葡萄糖液,接着她就看见了自己手背上的针管,一个激灵就恢復了意识。 她的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是哪儿? 「你终于醒了。」一把优雅中带着磁性的声音轻轻响起,随即陈毅风迈着从容的步子走了进来,手上还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塑胶袋。 黎韵没搞清楚情况,犹豫道:「你是……」 「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陈毅风笑着说,「黎小姐,几个月前的慈善晚宴上,咱俩可是见过面的,我跟夏少还是很好的朋友呢。」 黎韵那迟钝的脑袋瓜终于想起来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哦……是你呀。」 「我给你买了牛奶和面包,先吃点儿吧,这里比较偏僻,没看见饭店,」陈毅风说着就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她面前,疑惑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副样子晕倒在路上,还是饿晕的。」 黎韵一愣,吞吞吐吐地说:「我……这是个意外……」 陈毅风追问:「什么意外?」 她本来想将自己的遭遇和盘托出,但是脑海里闪现出他的「告诫」,但凡脑子稍微正常点的人都不会相信叶然的话,可是她就是难以抉择,就算被骗了那么多次,她还是觉得在这种事情上他是认真的。 「陈总,我的事还用不着你这么关心吧?」黎韵敷衍道。 「黎小姐,你难道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陈毅风轻轻挑眉道,「为了送你到医院,我可是推掉了一笔大生意,回去还不知道要被凌董怎么训话呢。」 黎韵当然知道自己的行为很不识抬举,她很感谢陈毅风救了她的命,但是只能对他用这种冷淡的态度,否则他肯定会不依不饶地问详细情况:「很抱歉,我现在心情不太好。」 「那你先吃东西吧,身体要紧。」 黎韵早就饿得不行了,经过他这么一提醒,顿时觉得头晕眼花,抓起旁边的面包就往嘴里塞,完全不顾及什么形象,塞得两个腮帮子鼓鼓的,陈毅风一边觉得她这个模样着实可爱,一边又心疼她饿成这样:「喝点牛奶吧。」 「谢谢……」黎韵模模煳煳地说着,刚好噎得慌。 她只喝了一口牛奶,就因为陈毅风的一句话当场愣住了,他说:「我已经通知了黎董和夫人,他们马上就到。」 黎韵停下了咀嚼的动作,杏眼圆睁,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你……」 「你不用感谢我,举手之劳而已。」陈毅风自顾自地说着,全然没有看见黎韵生无可恋的表情。 其实她想说的是:woc !我现在好好的,惊动他们做什么?! 黎韵太了解她爸妈了,如果让他们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肯定免不了一场风雨,对方毕竟是恶贯满盈的armed drug cartels,势力庞大,要是黎家真的因此遭到报復,那可怎么得了? 另外就是,一旦被他们知道,黎韵今后都别想住在外面了,当初搬到茗新公寓就受到父母的反对,现在刚好有了非回家不可的理由。 她没想过听叶然的,息事宁人,也没想过弄得满城风雨。 第37章 针芒 「黑凌」的内部今天很是热闹,原本冷清的大厅站满了人,他们并不是杂乱无章地站,而是分了阵营。 覃朗远远的就看见叶然走了进来,他喜出望外地迎上去:「然哥!」 「都在呢?」叶然扫了四周熟悉的面孔一眼,以一贯从容淡定的调子说,「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众人只是面面相觑,没有人接他的话。 只有覃朗走到他面前说:「然哥,你可算回来了,樊爷等你好久了!」 「好,我这就去。」叶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道。 所有人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场「暴风雨」,而这台大戏的主角却根本不当回事。 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模样,覃朗都有些琢磨不透。 要知道他面对的可是叱咤黑/道几十年的du 枭,平时就杀人不眨眼,现在这种情况,估计够他死好几次。 刚才覃朗一回来就被樊爷审了半天,好在他回来得早,那个时候还没有人发现黎韵被救走了,他这才洗脱了嫌疑。 但是叶然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穿过阴暗的走廊,叶然来到了樊爷的书房,高天宇守在门外,见他来了,立刻抬手拦住去路。 「让开。」叶然冷冷道。 「你可以进去,但是要把枪留下。」 所谓狗仗人势,狐假虎威,说的就是高天宇这样的人,叶然忍住想打他的念头,语气冰冷:「为什么?」 两道目光相撞,谁也不输谁,谁也不让谁,针尖对麦芒,仿佛冲突下一刻就会爆发。 「樊爷的命令。」高天宇特意加重了语气,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叶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即从腰后取下自己的□□,高天宇顺势接过,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第48页 叶然没再理会,进去的时候用肩膀狠狠撞了他一下,然后推门而入,颇有挑衅意味在里面,高天宇纵然对他不满也只能暂时忍着,心里骂道:嚣张什么?能不能竖着出来都不一定! 里面只有樊爷一个人。 叶然刚迈出三步,耳边就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然后他面前的地板就被打出一个深坑来,他立刻停下了脚步,抬眼看了看满脸阴鸷气息的樊爷,他正持枪站定,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但是他只是犹豫了一下,又大着胆子继续走。 「樊爷。」叶然像往常一样恭敬地说。 「你还敢回来?」明眼人都知道,樊爷这次是动了真怒。 「我为什么不敢回来?」叶然不要命似的问道。 「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我知道您肯定不相信黎韵失踪跟我无关。」 「叶然,你不用再掩饰了,」樊爷的眼神凌厉得如同鹰隼,仿佛能刺穿人的内心,「是你救走了她,除了你,谁还会做?谁还敢做?!」 「樊爷,您可真是冤枉我了,昨天晚上我哪儿也没去。」叶然淡淡地说。 「你真以为我那么好骗吗?」 「我没有骗您的必要,」叶然无惧他的质问,不卑不亢地说,「您让我毁掉那条项鍊,我照做了,难道还不够吗?」 「你是想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自己跑的吗?!」樊爷再次拿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的头部,食指就放在扳机的位置,「一个人,悄无声息,黑凌的守卫就那么窝囊?!」 「我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都做了什么?谁能证明?!」樊爷步步紧逼,眼看着就要失控了,这时门突然被推开。 「我可以证明!」 听见这把冷艷的声音,叶然和樊爷都很吃惊,尤其是樊爷,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闯进来。 「星儿……」高天宇有些慌乱地说,「樊爷,对不起,是我没拦住小姐。」 「你来做什么?出去!」樊爷非常不悦地说。 「父亲,我可以证明昨天晚上的事跟叶然没有关系。」樊星走过来挡在他面前,义正言辞地说,「你不能仅凭某个人的一面之词就怀疑你未来的女婿。」 看着离木仓口只有二十公分距离的女儿,樊爷的手抖了抖,眼神也稍微平和了些,可是他没有收回□□,他一放松,高天宇就紧张起来了:「樊爷——」 「你怎么给他证明?」 叶然正迷茫着,不知道樊星究竟要做什么,要找什么理由为他开脱,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开口道:「父亲,昨天晚上他跟我在一起……」 本来樊星继承了樊爷雷厉风行的性格,说话做事向来果断,可是现在她居然有些拿捏不定,说话时也吞吞吐吐的,脸上还泛起了薄薄的红晕,不再是平时的冰山模样,而是普普通通的女人。 在场的三个大老爷们儿仿佛心有灵犀,一瞬间什么都瞭然于心,但彼此心照不宣,叶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沉默着,表情有一丝丝的凝重,而高天宇和樊爷的脸几乎布满阴云,任谁看了都害怕。 「你再说一遍。」樊爷沉声问道。 「父亲,叶然昨天晚上跟我在一起,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这么做没有问题吧?」 「说清楚,你们都做了什么。」樊爷忽然变得有些紧张,涉及到他宝贝女儿的事,他一向不含煳,虽然心里已经猜到了,但是还是想再次确认,他刚开始怀疑叶然的身份,考虑要不要以绝后患,樊星的一番话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旁边的高天宇也伸长了脖子听。 只有叶然从容淡定,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父亲,我们已经有夫妻之实了……你别生气,是我自愿的!」 「星儿——」叶然攀住她的肩膀,但是后面的话都被他压了下去,此情此景,他也只有怀着复杂的心情站着的份。 这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维护」,还是以这样的藉口,叶然再次感受到了命运的戏剧性和残酷性,他永远都主宰不了。 「你……」樊爷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但是手上的枪渐渐放了下去。 高天宇一个字都没说,闷声闷气地离开了房间,走的时候还瞪了叶然一眼,像要用眼神杀死他。 房间里寂静无声,面对不再流动的空气,叶然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是这样吗?」樊爷沉声质问他。 叶然沉思片刻,看了樊星一眼,应道:「是。」 「刚才怎么不解释?」 「我怕您会更生气,而且,未必相信。」叶然从容淡定地说。 樊爷当然生气,毕竟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当初答应这门婚事也是无奈之举,谁让他入了樊星的眼呢?现在这种情况既出乎他的意料,也在情理之中。 樊爷凑到叶然的面前,正色道:「小子,今后你要是敢辜负星儿,我一定要了你的命!」 第38章 面具 「您放心,我决不会辜负星儿。」 反正已经撒过那么多次谎,给过那么多虚假的承诺,戴了这么多年面具,叶然不在乎这一次。 …… 在铺满乱石的海边,蔚蓝的海水漫上来,又缓缓退去,将岛上的宁静揉进冰冷的海风里,将夕阳的余温织进黑色的梦境里,叶然独自走来,踩上一块岩石,任凭海风鼓动衣襟。 第49页 叶然独自静默了很久,思绪不知道飘向了何方,直到海面上风平浪静,才回过神来。 他捡起一块薄石片,拿捏在两指之间,右脚往后撤了半步,瞄准海面迅速掷出,动作看似随意,实际干净利落,石片掠出去很远之后打着旋儿,在海面上弹跳了十余次才沉没,海面上荡漾起一圈圈涟漪,层层叠叠,逐渐消失。 叶然深黑色的瞳仁里映出蔚蓝的海水,层层的涟漪,一如他深沉得不可琢磨的思绪。 耳边突然传来一把清冷的嗓音:「水漂打得不错。」 樊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说了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叶然答非所问:「为什么要替我解围?」 「你不是应该先谢谢我吗?」 叶然沉默片刻,垂眸道:「谢谢。」 许是他的语气听起来心不甘情不愿,樊星有些失望:「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我,你今天就没命了。」 「我当然知道。」 「知道还这样冒险?」樊星柳眉微蹙,语气不悦,带着责怪的意味问他,「在黑凌,所有人都想着怎么样去讨好我父亲,怎么样在血雨腥风中活下去,为什么你就是不在乎呢?她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 「星儿,我……」 樊星以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叶然,你不用再编什么谎言来骗我,我可以自己判断,上次在花店,你是故意利用我演戏给她看对吧?」 叶然没有说话,但是脸色一点点白下去。 他还是低估了樊星,高估了自己,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为旁观者的樊星将他每一个微表情都尽收眼底,看得清清楚楚。 樊星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本来连我都差点相信了,可是你却在我要打她的时候出手阻止,你以前从来不会阻止我教训谁。还有你每次执行完任务之后都会第一时间赶回去,到底是放不下她还是花店的『生意』?」 面对樊星一连串的质问,叶然无从回答,他这段时间,因为黎韵和樊星这两个女人,因为杂七杂八的事情,已经耗费了太多心力。 「星儿,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叶然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淡淡道,「不要入戏太深,我们走的这条路就是通往地狱的,感情是奢望不来的东西,你说的没错,我是还放不下黎韵,可是那又怎么样?我是黑,她是白,我没办法走进她的世界,她也不可能融入我的世界,你在担心什么?」 樊星进一步逼问,字字珠玑:「你不需要走进她的世界,就算没有未来,没有任何交集,只要她有危险你就会奋不顾身地站出来。」 「如果你有危险,或者是任何一个兄弟有危险,我都会站出来,这有什么问题吗?」 樊星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恳切地说:「叶然,我知道你娶我是有利益成分在里面的,我也不是一个满脑子都是情爱的女人,但是我在乎你……马上我们就要结婚了,不论如何,我不接受你心里有其他人,也请你尊重一下我。」 话音未落,樊星就打算转身离开,她从来都不擅长说这些煽情的话,平时最喜欢的就是用拳头说话,刚才她是鼓起勇气才说出心声,向来直爽的她也觉得有些别扭,恨不得赶紧离开。 不料刚一转身,手腕就被一股力道抓住,然后往后扯,她整个人就在不经意间往后倾倒,最后跌进一方温热的胸膛。 叶然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还是那样让人如沐春风:「谢谢你,星儿,我知道你关心我,有些事情我自己会解决,不要担心。」 这世上应该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这样温暖的怀抱,「叶然」这个名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致命的毒-药,会让人上-瘾,让人痛不欲生而又欲罢不能。 樊星缓缓抬手环住他的腰,心头颤抖着,嘴边却浮现出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只是她不知道,此刻正抱着她的男人,一双明澈的眼眸深沉似海。 …… 高天宇带着一肚子怨气,骂骂咧咧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本来想以此除掉叶然这个眼中钉,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好,这都能逢凶化吉,想起在樊爷书房发生的事,高天宇就觉得不甘心。 他一脚踹开门,看到的是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抽菸的叶然。 白色的烟雾缭绕在空气中,他从容不迫地将双腿搭在茶几上,从容不迫地抽着烟,眸中多了几分潇洒不羁。好似一位君王。 「你……叶然?」高天宇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叶然从容地弹去菸灰,瞟了他一眼:「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这是我房间,你出去。」 叶然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邪魅,他轻勾唇角:「我来办点事,办完就走。」 「什么事?」 「例行公事,」叶然掐灭了菸头,从容地放下双腿,起身向他走来,淡淡道,「让我看看你的身手有没有进步。」 「什么?」高天宇还没反应过来,当场就挨了叶然一记重拳,他出拳的速度快到看不清,狠狠砸在高天宇脸上。 高天宇一个踉跄,还没站稳脚跟就被他拽回来,头往墙上一撞,震得他眼冒金星,还没来得及发声,肚子上又挨了一脚,倒下去的时候撞翻了茶几。 叶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冷冷道:「教给你的全忘了,就这水平还敢惦记我的位置?」 第50页 高天宇瞬间被他的话激怒,从地上爬起来迅速攻过去,但是叶然比他想像中还要快,用了一记利落的擒拿,将他按在了地上。 高天宇被他掐住了脖子,动弹不得,唿吸都变得艰难。 叶然的语气寒意森森:「俗话说事不过三,算上桐秋港和平府清那两次,你前前后后在樊爷面前告了我三次状了,高天宇,我给你脸你不要是吗?」 「叶然,你别太嚣张……」高天宇艰难地说着,脸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跟叶然那只白皙如玉的手形成了鲜明对比。 「嚣张又怎样?既然你忘了规矩,我今天就好好教你,让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叶然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竟也是阴鸷无比,他看上去没有使多大的力气,手背上的骨节却清晰可见,高天宇更是眼冒金星…… 门外一堆人听着房间里传来的震天动地的打斗声,个个都胆战心惊。 第39章 欺骗 「这都快半个小时了,里面到底什么情况?」高天宇的衷心下属穆三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几次忍住想破门而入的冲动。 「你们说然哥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怎么突然想起找天哥切磋了?」 「神tm智商!都这样了还叫『切磋』?」 覃朗望着紧闭的房门,耳边传来连续不断的撞击声,他眉头深锁:「听这动静,然哥是动真格了。」 穆三犹豫了半天,最终决定进去看看,却被覃朗一把拉了回来:「你要干嘛?」 「天哥的拳脚功夫就是然哥教的,他肯定不是然哥的对手,再打下去他命都没了!我得进去看看!」穆三道。 「你疯了吧?!现在进去就是找死。」覃朗拉住他不肯松手,众人也都来劝。 「还不知道到底因为什么打起来的,你别冲动。」 「就是。」 …… 这是高天宇第一次见识他真正的身手。就算是练家子的他,在叶然手底下也毫无抵抗之力,被打得满嘴鲜血。 被逼无奈,高天宇艰难地掏出手木仓,还没有瞄准叶然,就被他一记侧踢踢出老远,电光火石一般的速度,干净利落,高天宇手上正吃痛,胸口又挨了一脚,连人带椅子摔了个结实。 房间里已经一片狼藉,所有东西都被砸坏了,地上到处都是血迹,醒目的红色。 叶然缓缓走过来,平静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感情,额头上有些许汗珠,但是衣服上没有沾染到血迹,他刚才殴打高天宇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他冷着嗓子道:「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给你脸就收着,想扳倒我,也不看看你在黑凌算老几。」 在这种时候,高天宇居然扯出一抹阴冷的笑来:「我是阴险了点,但也不是无中生有,你无辜吗?」 叶然懒得提高音量,就在他面前蹲下,以便他听得清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怀疑什么,算计什么,不要自作聪明,做不该做的事。」 高天宇脸色一白,随即咧嘴一笑,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下来,触目惊心:「你心虚了?叶然,樊爷是个无所不能的人,他的每句话都是对的,但是有句话他说错了——你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想表达什么?」叶然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紧紧盯着他。 「无论你怎样伪装,总会露出本来的面目,」高天宇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继续说,「那个姓黎的女人就是最好的证明,起码你利用了星儿的感情,你欺骗了她!」 「我警告你,要是你再去找黎韵的麻烦,我就让你生不如死!」叶然的语气从未如此冰冷过,隐约还透露出一丝紧张。 「叶然,你别仗着星儿喜欢你就肆无忌惮,总有一天,她会看清你的真面目,会对你失望透顶!我知道那个女人就是被你救走的,但是你运气好,有星儿给你打掩护,你真以为能瞒天过海吗?樊爷只是给星儿一个面子!来日方长,纸是包不住火的。」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叶然带着威胁的语气说。 高天宇冷笑两声:「你从来没有杀过人,这就是最可疑的地方。」 「没错,我是没有杀过人——你也许就是第一个,」叶然说罢就从腰后取出木仓,紧紧抵住高天宇的脑袋,冷冷道,「遗言。」 「你发这么大的火,不仅仅是因为我监视你,告发你吧?」 叶然眸子深邃起来:「高天宇,这是我第二次警告你,不要自作聪明——樊爷还不知道你没有drug use吧?如果我告诉他,你会不会死得很惨?」 此言一出,高天宇的脸色瞬间变得惊恐,瞳孔收缩,唿吸凝重:「你……」 「你以为能瞒得过我的眼睛?想给自己留退路,做梦!有的人,面具之下,不知是人是鬼,你想玩儿——爷奉陪!」叶然重重地将他往地上一扔,起身往外走,正眼都不瞧他一下。 高天宇一生都忘不了他那句话:有的人,面具之下,不知是人是鬼…… 收到陈毅风的消息后,黎应绅和张芸丢下几百万的合同,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看自己的宝贝女儿。 张芸匆匆地跑进来,看见病床上的黎韵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黎韵亦是木讷地看着她:「妈……」 「韵儿——」张芸扑上去抱住她,哭泣道,「你吓死妈妈了,这一天一夜你去哪了?我跟你爸爸接到小夏的电话,说你失踪了,急得不行。」 第51页 「夏逸明?」 「是啊,如果不是小夏那孩子,我们都不知道你失踪了!」 听到这里,旁边站着的陈毅风皱起了眉头,不置可否。 黎应绅半是欣慰半是紧张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天一夜你去哪了?」 「我……」黎韵下意识看了陈毅风一眼,脑海里再次闪现出叶然对她说的话,犹豫了半天,支支吾吾道,「没怎么……我就是心情不好,一个人去登山了。」 陈毅风的眉头皱得更加紧了,上下打量她一番,说道:「恕我冒昧,黎小姐你穿成这样去登山?」 「我……」黎韵真想用胶布把他的嘴封上。 张芸也觉得不对劲:「对呀,韵儿,你登山服也没换,手机也没带,又是三更半夜走的,真的是去登山了吗?」 「是……」黎韵闪烁其辞,「妈,我说的都是真的。」 黎韵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撒谎,她讨厌谎言,却活成了最讨厌的模样,内心的愧疚无法言喻,想到叶然对她撒谎的时候那样镇定自若,她就心痛不已。 尽管如此,她还要为那个男人打掩护,为他欺骗自己的父母,黎韵忽然觉得自己三观不正,配不上黎致集团继承人的身份,也对不起父母对她的关心。 「韵儿……」张芸的视线落在了她的手腕上,惊慌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黎韵苍白地解释:「我登山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划的……」 陈毅风的脸皱得跟苦瓜一样,他早就看穿了黎韵那「拙劣」的演技和荒诞的故事,只是不想当面拆穿她罢了。 张芸的眼神变得很复杂,她恍惚道:「陈总,你们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陈毅风和黎应绅心领神会,知道她有些话要单独说,就默默地离开了,走的时候,黎应绅眼睛里满是不安和担忧。 「好了,韵儿,现在只有我们母女两个人,你跟我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张芸紧紧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妈……真没什么,你的问题好奇怪。」黎韵低着头,不敢看母亲的眼睛。 「你别想瞒着我,韵儿,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养了你二十几年,难道还看不出你的心思吗?」张芸步步紧逼,凑到她面前,语气有点急促,「这里没有别人,你跟妈妈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妈……」黎韵本来想一口咬定没什么,但是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这一幕被张芸看得真真切切,她顿时心里一凉,自己的女儿从小就是被宠大的,什么时候受过委屈? 第40章 劫数 张芸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答案,她脸色煞白地问:「你不会是……不会是遇到了什么混混之类的吧?」 「妈,你别问了,我真的没事,你别多想。」 「我怎么能够不问?」张芸激动地说,「你是我的宝贝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问行吗?韵儿,你到底在害怕什么?爸妈可以给你撑腰,无论是什么人欺负了你,他都不会好过!」 黎韵哭着说:「妈,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我就是跟叶然吵了架,他把我给甩了,我伤心难过,才一个人跑出去,因为走得急,没有带手机,我心情真的很差,想一个人待着,所以没有跟你们联繫,你相信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张芸听得心痛不已,她自己都快哭了,随即又意识到很重要的点:「你说什么?叶然把你给甩了?」 黎韵无力地点点头。 张芸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亏你还死心塌地地等了那小子十年,他居然……居然……」 「妈,别说了,你让我冷静一下。」黎韵什么都不管了,倒下去把被子拉过头顶,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张芸越看越心疼,越想越生气,没有再继续追问,心里却已经萌生了找叶然算帐的念头。 第二天中午张芸去admire 花店的时候,扑了个空,看见的是「暂停营业」的牌子。 黎韵很快被转移到了a市最好的医院,尽管她除了皮外伤之外没有其他需要治疗的地方,她自己是不愿意待在医院的,医生也觉得没必要,说再晚来一点,她手腕上的伤都快痊癒了…… 许婧妍时不时就会来医院看望她,经过这次事件之后,黎应绅已经不允许黎韵在外租房子住了,三令五申让她必须回家,对此,黎韵只觉得欲哭无泪。 后来,关乎自己学歷的,至关重要的毕业论文,黎韵居然是在病床上完成的,气得她几次想砸电脑。 果然那个男人就是她的劫数,只要跟他有什么牵扯,她就会一直倒霉! 黎韵「出院」那天,可谓是兴师动众,不仅老爸黎应绅亲自开豪车来接,身为云阳集团cfo 的陈毅风也到场了,还带了一大束粉色百合花送给她:「黎小姐,祝贺你康復出院,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标准的一熘官腔,黎韵听上去觉得奇奇怪怪的,但是看着他那张精緻的脸和手上那束花,又讨厌不起来,黎韵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知道这次是陈毅风救了她,态度缓和许多:「谢谢陈总。」 陈毅风莞尔,笑容极为令人舒心,这世上也许只有一个人的笑容比他更温柔…… 黎韵有一瞬间的恍惚。 黎应绅道:「韵儿,这次多亏了毅风,你才能安然无恙,欠了人家这么大的人情,得找个时间答谢才对。」 第52页 「啊?」黎韵开始的时候一脸茫然,反应过来时愣愣地点头,「哦。」 「黎董真是言重了,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黎韵不得不承认陈毅风这人真的很有礼貌,谈吐举止都透着一股雅致,但是他这种雅致更像是一种官腔,是常年混迹上流社会所养成的习惯,跟某人与生俱来的,骨子里散发出的涵养不一样。 想着想着,她又开始怅然若失。 不知是因为被他弄得心神不宁还是怎么样,黎韵一晃眼仿佛看见了叶然的身影,就在正门雕塑那里,可是等她定睛一看,什么人都没有。黎韵在心里苦笑,自己这是还没完全清醒吧! 在黎韵心里,那条项鍊被抢去的时候,她和叶然就彻底结束了,因为他曾经说过,一年之后,如果她带着项鍊去找他,他就会给出最终的答覆,现在信物都没有了,那份承诺自然随之作废。 十年的相思之苦,实际就是作茧自缚。 …… 云府公寓4657。 叶然点了一支香菸,倚靠在窗台上,慢慢地抽了一口,吞吐着灰白色的烟雾,他的表情相当凝重:「你这次是真的摊上事了,梁通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他真想要你的命,樊爷也不会因为你跟他闹掰,估计会放弃你这颗棋子。」 在他对面坐着的,是一身黑衣加黑靴的覃朗,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长盒子。 覃朗的表情比他还凝重,眉头紧锁,眼神深沉:「我知道梁通不会放过我,樊爷也不会救我。」 「后悔吗?」叶然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覃朗郑重地,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我不后悔。」 叶然掐灭了还剩下一半的香菸,不紧不慢地走到他对面坐下:「所以你今天来找我,是想让我出面跟梁通……」 「不是,」覃朗急忙打断他,言语何其恳切,「然哥,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次,这次我打死了他们的人,梁通肯定会要我偿命,我不想连累你,况且就算你出面他也不会领情,没必要做这种竹篮打水的事。」 叶然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你是我兄弟,这事没人敢管,我管得。」 「可是……然哥,」覃朗心里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他从不奢望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之后还有人给他撑腰,叶然的仗义让他由衷佩服,「我不希望你刚重新获得樊爷的信任就得罪他,梁通势力太强大了,恐怕会给你带来麻烦。」 叶然靠在沙发上,悠闲地说:「我无所谓,反正他奈何不了我,覃朗,你是我的人,他不把你放在眼里,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知道吗?」 「然哥,我今天来找你的确想请你帮个忙,但不是让你救我。」覃朗垂眸道。 「让我想想,」叶然撑着下巴道,「是关于阿樱吧。」 心思被看穿后,覃朗苦笑着说:「是,然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当年你就是因为她,在酒吧跟梁通结下了梁子,也是因为她,遇到了我,加入了黑凌,两年过去了,阿樱一直是你的牵绊对吧?」叶然徐徐地说着,说着他的看法,他观察到的事实。 覃朗没有否认,心思被叶然看破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叶然是他在这条路上唯一的知己,也是他的领路人。他低声说:「没错,我是放不下阿樱,害怕我不在的时候梁通再找她麻烦。」 「需要我做什么?」 「然哥……」 叶然等了许久都没有下文,覃朗欲言又止,那句话始终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堵到他喉咙干涩,不得不咽了口唾沫。 「怎么了?」叶然继续说,「我在问你话,是要保证阿樱的安全还是?」 「是……」覃朗显得有些为难,犹豫了半天,「算了!这种事情还是不要麻烦你了。」 「坐下。」 覃朗说完就打算站起来,被叶然稳稳的两个字镇住,又坐了回去,但是神情还是很不自然。 第41章 取捨 「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吗?」叶然皱眉道。 「然哥,这是我的私事,本来想自己解决的,但是我害怕就这几天会有一场恶战,如果我遭遇什么不测……」 「说重点。」叶然有些不耐烦地说。 覃朗的眼神飘忽不定,片刻后,才缓缓道:「阿樱她……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了。」 「啊?!」叶然很是惊讶,简直惊讶地合不拢嘴,比听到樊星说跟他有夫妻之实还惊讶,半天没缓过神,「不是,覃朗你怎么……你和阿樱可都是drug addicts.」 「我当然知道,」覃朗抬眼看着他,坚定地说,「然哥,我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才想让你帮我。」 叶然无力地说:「我怎么帮?要是你跟梁通火拼起来,我还能替你扛着,但是你突然告诉我阿樱怀孕了,想让我怎么做?」 「我对不起阿樱,这件事确实是意外,我很清楚这个孩子不能要。」 叶然沉重地嘆了口气,忧愁地看着他:「这是没有选择的事,虽然看上去冷血无情,但总比给他一个黑暗的人生好。」 覃朗心里很清楚,drug addicts最大的悲哀不是活得有多卑微和黑暗,而是连爱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只能孤独地活着,孕育的后代也会因为遗传基因而存在身体缺陷,更何况他和阿樱都是drug addicts,那个孩子毫无疑问并不健康。 第53页 假如他的命运在一个孩子的身上重演,那还不如不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 覃朗心想,或许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狠心的父亲。 「那阿樱的打算呢?」叶然问。 「她不愿意,」覃朗沉声说,「阿樱知道我肯定不会让她生下这个孩子,所以一直瞒着我,前几天我去执行任务,跟她告别的时候才知道这事,她心地善良,死活都要留下这个孩子,但是我又怎么能让她去冒险?」 叶然的表情很复杂,愁思凝重全写在脸上了,他静静地听覃朗说完,修长的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沙发,像在盘算着什么,又像在担心着什么,但就是不说话。 「然哥,你说我该怎么办?本来梁通的事就够让我头疼了,我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还不一定,又多出一个孩子,我是真的没辙了!」覃朗向他投来求助的目光,彷徨困惑,但是叶然根本没有理会一样,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像丢了魂似的,于是覃朗又说道,「然哥,你别不说话呀!」 沉默了半天,叶然终于开口:「四个月,已经错过了最佳手术时间吧?」 「是……」 「那你还问我做什么?」叶然定定地看着他,反问。 覃朗勐地一抬头:「所以真的没办法了吗?」 叶然缓缓道:「覃朗,我不能替你做决定,只能告诉你这个时候做手术会对阿樱的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你怎么会这样疏忽大意?」 「我……」覃朗支支吾吾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行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让我想想——」叶然沉思片刻,「这几天你哪儿也别去,就待在我这里,明天我亲自去找梁通,问问他究竟想干什么,至于阿樱,我先给她安排一位私人医生,做个全面检查,等检查结果出来以后再做决定。」 「什么?!然哥,你要去找梁通?那太危险了!」覃朗激动地说。 「我已经说过了,你是我兄弟,这件事没人敢管,我管得。」 「梁通会杀了你的。」 叶然淡淡道:「想杀我的人多了,还轮不到他。」 「然哥……」覃朗心里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说,眼前这个人有原则,有血性,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帮助他,哪怕是刀山火海。 覃朗怎么都不能把叶然的模样跟undercover 联繫起来,如果他真的是那种人,那这个世界上就真的不存在信任这个东西了。 覃朗带着感激的眼神看他,声音轻微颤抖:「出了这事,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只有你愿意帮我,然哥,谢谢你。」 「别跟我说谢谢,你是我兄弟,」叶然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已经半凉的普洱,垂眸道,「况且这几年梁通未免太猖狂了些,该收拾一下了。」 覃朗本想说话,怎料这个时候响起了敲门声,他下意识地警觉起来,看了眼叶然。 叶然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到门口,通过猫眼看到来者是谁后,瞬间皱起了眉头,转过头用眼神示意覃朗藏起来。 覃朗心里一紧,意识到似乎来者不善,不然叶然也不会这么紧张,他顾不上思考,立刻往隔间走。 叶然轻咳两声,覃朗这才发现自己忘记了最重要的东西,赶紧折回去把桌子上的长盒子带走。 待他藏好后,叶然才缓缓打开门,换上平时的微笑,平时的语气:「张姨。」 张芸在外面等了那么久,再加上本来就心情不好,自然没有给他好脸色,冷淡道:「嗯。」 「您有事吗?」叶然当然知道她来是干什么的,只是象徵性地问问。 「你有时间吗?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现在?」 「嗯。」 「行,那您进来说吧。」叶然把门完全打开。 张芸进来之后随意打量了一下,对房间的整洁度有一些惊讶,如果她家里没有请保姆,估计都不会这么干净整洁。 但是这并没有引起她的舒适,也没有让她对叶然产生好感。 「你是一个人生活吗?」张芸自顾自地坐下,问道。 「是。」 张芸默不作声。 「我给您倒杯水吧。」 张芸生硬地婉拒坐下「不用,我说几句话就走,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好,」叶然也坐下,脸上还是带着细微的笑意,「您说。」 张芸想了想,冷冷道:「我听说你跟我们家韵儿分手了,有这回事吗?」 「有。」 「是谁提的?」 「我。」 「你是不是觉得韵儿配不上你?」 「不是。」 「那你知道韵儿因为这件事伤透了心吗?她一个人去登山,差点出了意外。」 叶然稍微犹豫:「不知道。」 张芸冷笑两声:「你倒是回答得很干脆!」 为了演得逼真一点,叶然问道:「张姨,韵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哼,我女儿有什么事,需要你假惺惺地来关心吗?叶然,曾经我以为你是个好孩子,又跟韵儿情投意合,我都想着要把女儿嫁给你了,没想到啊,你是用什么心态对待的?」 「是我的错。」 「韵儿不肯告诉我,所以我特意来问你,到底怎么了?年轻人谈恋爱总会闹点矛盾,怎么就到了非分手不可的地步呢?」张芸急切地询问。 第54页 第42章 资格 「张姨,韵儿很好,是我的错,我们不合适。」 「我就想知道发生什么了,你别跟我打马虎眼,说什么你错了,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是不会走的!」张芸气哄哄地说着,摆起了誓不罢休的架势,像审犯人一样,阴沉着脸。 叶然没想到她会突然杀过来,没有做好准备的他只能乱说一通,好在黎韵什么都没透露,让他不至于下不来台:「两个人相处久了,总会出现各种矛盾,比如性格不合,观念不同,大部分时间都是韵儿在迁就我,弄得我和她都累,我考虑了很久才做出这个决定,她的身边有很多比我更合适的人,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她好。」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张芸带着讥讽的语气说道,「叶然,你和韵儿确实不般配,黎家世代从商,我和她爸爸一直想让她嫁给商界新锐,可她偏偏喜欢上了你,既然韵儿真心喜欢,我也就不抱怨什么,可是你居然这么伤她的心,我这个做母亲的实在看不下去,黎家没对你有意见就够可以了,你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张芸正在气头上,说出的话也不经过大脑,所以就难听了些,对于她的嘲讽,叶然只是表情有些僵硬,并没有表现出生气或者不满:「我确实没有资格,伤害了您的女儿,我很抱歉,但是除此之外,我无话可说。」 「你无话可说是吗?我有,」张芸气愤道,「叶然,你这人到底是干嘛的?为什么就揪着韵儿不放呢?你耽误了她整整十年,到最后一句『抱歉』就完事了?做人得讲良心吧?我不要求什么门当户对,但是你起码要态度端正,韵儿是正经女孩子,不是你谈一次恋爱就丢掉的那种随便的人!」 对于她的指责,叶然只轻声回答:「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告诉我你知道什么了?」 叶然下意识地十指交握,黑曜石手钏在白皙的骨节映衬下格外显眼,他以此来掩饰此刻的焦虑,就算是面对樊逵的威胁,他也没有这样不安过:「我知道韵儿是正经女孩子,之所以选择跟她分手,不是因为她不够好,而是在我内心深处她值得更好的,正是因为我已经耽误了她十年,所以我有必要……」 叶然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他无意间瞥见覃朗从隔间探出头来,以一种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张芸。 「你倒是说呀,有必要什么?」张芸催促道。 叶然不动声色地示意覃朗不要轻举妄动,然后继续说:「我跟她已经渐行渐远,所以我有必要正视这种关系,而不是明知这段感情有问题还视而不见。」 「哼,话倒是漂亮,你说得好像是为了韵儿好似的,说分手就分手,我的女儿就是让你来作贱的吗?!」 此刻,藏在隔间后的覃朗握紧了拳头,心里很是意难平。 叶然这次是真的无话可说,只有低着头出神的份。 张芸站起来说道:「我不管你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对待这件事的,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我看你也是个明白人,既然选择了分手,以后就不要跟韵儿有一丝一毫的牵扯,不要过段时间之后跑来找我女儿和好,因为这是你自己做的决定!」 话音未落,张芸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而叶然的心里却是久久的怅然若失,直到覃朗推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然哥,刚才那个女人是?」覃朗问道。 叶然淡淡道:「她是黎韵的母亲,来兴师问罪的。」 覃朗眉头一紧:「什么?她凭什么那么说你?当初你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她女儿。」 叶然扯出一抹冷淡的微笑,但是眼底并无笑意,只是唇角轻勾:「可她是因为我才被樊爷盯上的,说到底是我的错。」 「然哥,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要不是高天宇那小子跟踪你,樊爷哪会知道?」 叶然摇了摇头:「就算没有高天宇,樊爷迟早都会知道,覃朗,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在我这个位置,看上去无所不能,实际上没有选择的余地,今天因为面对的是你我才说实话,黎韵是我想守护的女人,只要她活得好好的,我就没有顾虑。」 「可是你这样什么都得不到。」 听到他的言语,叶然淡淡一笑:「我本来就一无所有。」 覃朗的拳头握得很紧,老实说他每次听叶然谈到黎韵的时候,总有一种义愤填膺的感觉,恨不得替他主动一点,他的优柔寡断在这件事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然哥,我记得你也说过,一辈子遇见一个喜欢的女人不容易,你真的要这样放弃吗?」 「那你知道思想家卢梭的一句名言吗?」良久,叶然怅惘道,「『我宁肯为我所爱的人的幸福而千百次地牺牲自己的幸福』。」 这一刻,覃朗的x腔里突然生出一股悲凉的情绪,他感嘆道:「如果我当初也这样想,或许阿樱就不用受这份罪了。」 「别给自己太重的思想负担,我们都不是圣人。」 「然哥,还好有你在,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可能到现在还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混混,虽然现在走的也不是康庄大道,但是我已经没有遗憾了。」覃朗感激道。 叶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接下来就只是喝茶,什么话也没说,在覃朗的眼中,他还是如以前一样,宛如神祗,好像没有什么事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但是覃朗不知道的是,他所看见的,半是真心半是假。 第55页 …… 深夜十二点,在整栋公寓都陷入沉寂的时候,4657的灯依然亮着。 凉夜如水,叶然独自在电脑桌前查着资料,耳机里循环播放着那首《青睐》。 目光浏览过网页上密密麻麻的字,叶然的眉头就没松过,陷入沉思。 他随手扯过一张白纸,用笔在上面写下几个词:平府清、通利酒店、阿樱、舞乐菱歌、慕夏。 写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叶然的笔锋在颤抖,犹豫了半天,终是没有将它划去。 「希望我的判断是错的……」叶然盯着那行字,自言自语道。 这时,他接到了一则消息通知,是微博发来的。 叶然点开一看,目光在那一瞬间凝滞了。他的微博关注寥寥无几,黎韵就是其中之一,虽然分手之后黎韵单方面取关了他,但是他并没有。 他时刻都在关注她的日常。 但是说实话,黎韵的日常确实没什么亮点,不是和朋友逛街吃饭就是生意上的事。 只有这次他动容了,因为黎韵发了一张她跟人在酒吧的合照。 第43章 怒怼 照片上一共有三个人:黎韵、夏逸明、陈毅风。短短几天时间不见,叶然不敢相信照片上那个烫了头髮,浓妆艷抹,一身社会气息的女人就是黎韵。她坐在沙发上,大大咧咧地将左手搭在陈毅风的肩上,比了个经典的剪刀手,而夏逸明站在右边,离得比较远。社会气息扑面而来。 三个人皆是面带微笑,微博文案是:秋天的第一杯酒,陈总记得买单![鼓掌]。 叶然也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何心情,或许并没有那么失落,但一定心痛之极,他不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只是想让她远离一切阴暗的元素,而这其中也包括了他本身,所以他选择放手,哪怕是背上骂名。 但是事情没有按照他预料的轨迹运行。他凝视着那张图片,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叶然自言自语道:「如果这世上所有人和事都可以用黑白来划分……」 另一边,早已喝得不省人事的黎韵被夏逸明扶着,深一脚浅一脚走出酒吧,陈毅风紧随其后,他虽然没有喝得不省人事,但步伐也有些杂乱。 夏逸明吐槽道:「我说大小姐,你酒量一般就算了,还跟小陈比什么赛呀?」 「你……你……你管我?!」黎韵迷迷煳煳地说。 「好了好了,我懒得管你,这就把你送回家。」夏逸明说着就要往私家车那边走。 黎韵一下子从他的臂弯里挣脱出来,跌进陈毅风的怀里,他顺势将她搂紧,就听见她语无伦次地说:「不要你送……回去有人等你……婧妍该吃醋了……」 「这都哪跟哪呀?看来你是真醉了。」 陈毅风调侃道:「明,我来送她回去吧,你家里那位小娇妻也等得够久了。」 自从黎韵搬出茗新公寓后,许婧妍一个人就承担了高昂的房租,夏逸明就顺理成章地把她接到了自己家里,提前过上了有妇之夫的生活。 没想到黎韵胡乱来了一句:「现在才几点啊?你们过的是老年生活吗?我还没玩够——不回家。」 「悠着点吧你!」夏逸明没好气道,「我可不想被你爸痛批一顿。」 「怕什么?」 陈毅风笑道:「行了,你们两个别互相伤害了。」 夏逸明看了看已经有些游离的黎韵,眉头微蹙,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大小姐,你真不要我送你?」 夏逸明如此真诚的语气得到的依然是否定的回答,黎韵扯着陈毅风的袖子,不管他是不是情愿,拽着就摇摇晃晃地往车上走,大声说:「去tai俱乐部——」 陈毅风回头无奈地望了夏逸明一眼,但还是由着她的性子来。 「小陈,别忘了让凌总签合同!」夏逸明到这个时候还记得生意上的事,如果他老爸知道的话,一定会非常欣慰! 「知道了。」 …… 目送那两人走后,夏逸明才摇摇晃晃地上了自家的车,司机已经等候多时。 他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用手机给叶然发消息:你老婆都跟别的男人炸街去了,什么感想?[微笑]。 很快,叶然回道:和谁? 夏逸明:「我朋友陈毅风,他可不是什么吃素的主儿,大晚上孤男寡女的,你都不担心一下?」 这条语音发出去后,司机调侃道:「夏少,你这么说陈总真的好吗?」 夏逸明不以为然地笑笑:「我就是故意这么说的,谁让这小子吃错了药,装无所谓,我再不出手,他就真的要作死了。」 叶然回復道:他们去了哪? 夏逸明:「你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也许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我明显感觉到小陈对她有意思,而且她性格变了好多,叶然,你……」 语音说着说着,叶然突然给他打个电话过来,夏逸明心里骂骂咧咧,不情不愿地接了:「餵。」 「你说重点,他们去了哪?」 本来夏逸明是很热心想帮他的,但是听见他这副不咸不淡的语气就冒火:「你能不能正常一点?!你的女人都跟别人这么亲密了,到现在还这么无所谓?」 叶然顿了顿,意味深长地回了句:「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真的无所谓?」 「我要是你,早就把她抢回来了,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一整天稀奇古怪的!」 第56页 「所以你就是想骂我一顿?」 「对!」夏逸明酒劲儿上头了,加上实在是意难平,毫不犹豫对他破口大骂,「你***的,说句实话就那么难吗!?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种情况,使劲把女朋友往外推,你脑子***了吗?!气死我了!真分手就洒脱一点啊,这么念念不忘的分明就是还爱她,你***到底在做什么?!」 等他怒怼完,叶然幽凉地说:「骂得好。」 夏逸明:「……」 …… 陈毅风跟黎韵两个人去了tai 俱乐部。 司机老李恭敬地说:「陈总,到了。」 「你就在外面等着,我们很快就出来。」 「知道了,陈总。」 tai 俱乐部是一家高级娱乐会所,平时接待的都是顶级富豪和商业大佬,在圈内很有名气。 陈毅风的到来最多是锦上添花,可是他带着一个女人来就是惊天大事了,因为众所周知,陈毅风从不跟女人亲近,就是实打实的正人君子,是商界的一股清流。 两人又点了几瓶红酒,边喝边打斯诺克,黎韵本来就醉得厉害,加上球技又一般,因此输给了陈毅风,她耍赖似的:「我不玩儿了,老是输。」 陈毅风温和地说:「那下一场我让你?」 「不要,我才不需要你让我,」黎韵用迷离的目光扫了扫四周,最后定格在五米外,「我们去扔飞镖吧!」 陈毅风似笑非笑:「你路都走不稳了,还能扎镖呢?」 黎韵摇摇晃晃地在他面前站定,很不服气地说:「你小瞧我?」 陈毅风端起面前的高脚杯,将半杯红酒一饮而尽,然后牵着她的手去了扎镖的场所,现场服务人员一看是大名鼎鼎的陈毅风,立刻笑逐颜开,递上一把精緻的飞镖。 「黎小姐,来吧,让我见识见识你高超的技术。」陈毅风打趣道。 既然大话已经放出去了,黎韵只好硬着头皮上,接过飞镖,整个世界都是天旋地转的,连靶子都看不清,奋力一扔,离靶心差了十万八千里,陈毅风顿时哈哈大笑,何其「狂妄」。 黎韵推了他一把:「你笑什么笑?!我没准备好,再试一次。」 然而她尝试了很多次,结果都差强人意,不是扎偏了就是没上靶。 「还是让我来给你示范一次吧。」陈毅风说着摆好姿势,瞄准靶心轻松一掷,命中。 黎韵本来想装出满不在乎的表情来掩饰自己此刻的尴尬,没想到余光瞥见了最不想看见的那个人。 叶然迈着稳健的步伐朝这边走来,身后似乎带起一股劲风。 她心里正郁闷:他为什么会来? 「黎小姐。」 「你教我怎么扔得准吧!」黎韵笑眼盈盈地沖他微笑,祈求一般说道。 陈毅风还没来得及说「好」,就被她拉着手开始「手把手」教了,顿时有些迷茫,就在这时,叶然刚好看见这一幕,他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资格生气。 第44章 变轨 叶然停了一下又继续走,不过不是直接走到他们面前,而是找了附近的位置坐下,角度刚好。 黎韵说不上心里一瞬间隐约的失落是从何而来,只知道她恨透了这个男人,于是跟陈毅风的互动更加「亲密」,扯过他的手环在自己腰上:「这样教。」 陈毅风先是有些惊讶,然后就是恭敬不如从命,他现在酒劲一上来也犯了迷煳,黎韵说什么就是什么,手把手地教她。 而旁边的叶然脸色由白到黑,看上去很不高兴,端起面前的酒杯自顾自地喝酒,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跟这光鲜亮丽的场所格格不入。 女服务员端着两杯红酒路过,视线落在叶然身上的时候满脸惊讶,刚想开口,就被叶然以手势制止,然后她低着头继续走。 「都醉成这样了还能进步这么多,不错。」陈毅风笑道。 黎韵不服气地说:「都说了我没醉。」 「真应该让明把你路都走不稳的样子录下来。」 「你们要是敢,我就……」 「就怎么样?」陈毅风微笑着,挑眉道。 「我就撤资!」 陈毅风:「……够狠。」 话音未落,她手中的飞镖就被一股力量夺走,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飞镖已经正中靶心,她视线缓缓上移,看见的是叶然那双熟悉的眉眼,只是多了一分冷郁。 陈毅风在一旁惊讶得合不拢嘴,他清清楚楚地目睹了叶然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正中靶心,就像是用意念在操控。 「你跟我出来。」叶然一边说着,一边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两人推推搡搡地到了外面,黎韵毫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没有感情道:「你要干什么?!」 叶然一脸认真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黎韵被他气笑了:「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该不该的?你多管闲事也要看场合,我跟我朋友在一起呢!」 话音未落,陈毅风就匆忙出现在了她的身边,把她护在身后,一贯和颜悦色的他此刻眼神很不友善:「你是谁?想要做什么?」 沉默片刻。 「叶然——不认识吗?」叶然淡漠地解释道。 他的解释让黎韵有些茫然,但是陈毅风却变了脸色,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上那位?」 常年黑白两道走,除了黎韵这种不关心窗外事的千金小姐、夏逸明那种只知道沉迷酒色的富二代和每天为生计奔波的普通人,几乎没有哪个大人物没有听说过「叶然」这个名字。 第57页 这两个字与令人闻风丧胆的黑凌直接挂钩,而商界上流圈子的大佬基本上都与黑-道有牵扯,并不像表面上那么风平浪静、泾渭分明。 陈毅风作为一名新锐企业家,知道的其实还算少,他接替的是前「商业鬼才」苏亦辰的位置,此人才是深谙此道、黑白通吃,跟黑凌也有着一些暗地里的「交易」,要不是他早早地淡出商界,恐怕日后的「清算」,云阳集团也难逃一劫。 但尽管如此,陈毅风还是听说过很多关于叶然的事,其中最令他动容的就是两年前他凭一己之力肃清中南的势力,让「黑凌」最终独霸,而他在那以后就异常低调,低调得走在路上无人识,是黑凌中既神秘又富有传奇色彩的一号人物,也是警方通-缉名单上的榜首。 而陈毅风不敢相信,眼前这位与他年纪相仿,甚至还要比他年轻一点的男人就是传说中的「叶然」,他不是在害怕,只是有点震惊。 黎韵在他身后亦是如此,她早就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只是没想到陈毅风会认识他,这就让她很意外了。 陈毅风义正言辞地问:「所以呢?就算你是叶然,凭什么对黎致集团的千金动手动脚?」 叶然跟黎韵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一直不愿意露脸,不让她发朋友圈,更不让她发微博,所以这段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为这事她还生了好久的闷气,最后还是没骨气地被他的甜言蜜语沖昏了头,现在想想真是讽刺。 叶然避重就轻:「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家俱乐部已经不是原来那家了,想**也换个场合。」 「你什么意思?」陈毅风确实听不懂他的话外之音,皱着眉头问。 叶然凝视着他。 眼看气氛有点僵,黎韵站出来说话:「叶先生,我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既然我们都已经分手了,那我怎样都跟你没有关系吧?」 黎韵的话对于陈毅风来说就是当头一棒,他哪里知道这些?以至于听见她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脑子空白了很长时间。 但是黎韵并不在乎那么多,她就是想看看叶然的反应,就是想噎他。 效果还比较显着,只见叶然表面上从容不迫,眼神却阴沉了下来,以前他可不会动不动就黑脸,但是现在短短几分钟之内,他就表现出了那么多次不高兴,尽管不情愿,黎韵还是把他的反应归结为「他还在乎」。 叶然也是被她那声「叶先生」膈应到了,但又找不到话来回答她,只有干站着。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事情完全变轨。 可以说,黎韵经歷了比被绑-架还惊悚的事。 就在三人都默不作声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黎韵回头一看,吓得三魂七魄都差点没了,因为她看见的是一个人!一个从楼上掉下来,摔得血肉-模煳的人! 「啊——」黎韵尖叫着扑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完全是无意识的。 叶然紧紧搂着她,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迴避这血腥的一幕,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凌厉,盯着地上躺着的那个人,而陈毅风就在旁边看着这一切,不知该做何表情,是惊慌还是尴尬…… tai 俱乐部门口发生了坠楼案,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因为死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名来头不小的drug dealers。 当天晚上叶然、黎韵和陈毅风三个人都到派出所做了笔录。 「怎么又是你?」值班刑警看见叶然后脱口而出这句话,语气很是不满。 「郑警官,这次的事可跟我没关系。」叶然平静地说着,脸上却没有了平时的笑容,以前他因为身份原因,老是被警察盯上,老是被怀疑做了这个做了那个,可是每次都没有证据,谁都拿他没办法。 「先别说有没有关系,」郑勇厉严肃道,「老规矩,搜身。」 黎韵向他投来迷茫的目光,而他不以为意,站得端端正正的,无所谓一般,张开双臂让他搜,最后的结果跟之前无数次都一样——什么都没有! 「你们三个是这次命案的目击者,都要做笔录,听见了吗?」 陈毅风不说话,黎韵心有余悸,脑子一片空白,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光线不好,她没有看清那幅画面,也许这辈子都会有阴影。 第45章 暗流 陈毅风的注意力一直在叶然身上,看着他是怎样平静地处理这件事的,为他的冷静感到佩服和后怕。 接着,他们三个人被分别带到了审讯室做笔录。 郑勇厉亲自审问叶然:「案发当时,你在哪儿?」 「在俱乐部门口。」 「你为什么要去tai俱乐部?」 叶然淡淡道:「我找黎韵。」 「你跟那位黎小姐是什么关系?」 叶然犹豫片刻,答道:「前男女朋友。」 郑勇厉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紧紧盯着他的脸,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一个drug dealers半夜跑到俱乐部找前女友,你以为我会信吗?」 叶然气定神闲地说:「我说的是实话,郑警官,你不用在我身上花费心思,这次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认识那名坠楼的drug dealers吗?」 「不认识。」 「也不怕你知道,我们的人发现tai俱乐部这个地方涉嫌drug trafficking,而a市一直是黑凌活跃的重灾区,你又无缘无故出现在那里,我不想怀疑都难。」 第58页 叶然嘆了口气,为这位警官的智商感到堪忧:「办案不是靠想像力的,得靠证据。」 「等我找到证据,就有你受的,别太狂妄。」 叶然不想发表任何意见,心想: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调查一下现场,揪着我不放能破案才怪。 做完笔录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叶然出来的时候刚好碰见黎韵依偎在陈毅风的怀里,一如她当时惊慌失措地扑到他的怀里,叶然不禁感嘆:世事无常! 看见他走过来,陈毅风依然没有放手的意思,而黎韵也没有觉得这个姿势有什么不妥。 「回去好好睡一觉吧,别再去那个地方了。」叶然淡淡地对她说完这句话后,迈着不徐不疾的步子离开了派出所,没有所谓的留恋,就像对待一位过客。 黎韵苦笑自己作茧自缚,别人根本不拿她当回事,她还天真地以为他的不高兴都是在吃醋,想着想着,苦涩的眼泪就默默地流淌下来。 陈毅风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纸巾给她:「别哭了,都是我的错,不应该带你去tai俱乐部,让你看见这样的画面。」 黎韵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陈毅风望着叶然远去的背影,语气有些不自然,他本来是没有兴趣的:「他……真是你前男友?」 黎韵轻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那真是让我挺意外的……黎小姐,这个人非常危险,你最好不要跟他有牵扯。」陈毅风严肃地告诉她。 这番话似曾相识,但是黎韵已经不想去深究。 回去的路上,叶然戴上蓝牙耳机给覃朗打了通电话。 「然哥,什么事?」 「是你做的吗?」叶然开门见山地说。 覃朗犹豫片刻:「你在说什么?」 叶然的目光很深邃,他保持着冷静:「tai俱乐部发生了坠楼案,死的是道上的,跟你有关系吗?」 「我不知道啊,刚才我一直在睡觉,连你出去了都不知道,然哥,你把详细情况跟我说一遍。」 「我也不清楚,」叶然继续说,「tai俱乐部在两个月前被我们的人收购,警方已经开始调查,现在又出了命案,暴-露是迟早的事。」 「然哥,我怀疑又是梁通的人做的,他们需要替罪羊,转移警方的注意力。」 「跟我想的一样。」 「你现在在哪儿?」 「我马上回来,到时候从长计议。」 「好。」 …… 第二天,叶然去见了覃朗那位红颜知己——苏予樱,这个女人曾经是盛极一时的夜总会头牌,跟覃朗好上后也算是告别了过去,但是一直没有完全脱离那家叫「舞乐菱歌」的夜总会。 叶然也算是她的老朋友。 如今苏予樱被叶然安排在了一家私人医院,平时几乎不会有闲杂人等出现。 苏予樱独自待在病床上,凝视着灰白色的天空,眼神空洞无物。 她本来长相甜美,气质不俗,如今眼神中多了几分倦怠,心情不好,连带着气色也变差了。 叶然走进来,轻轻锁上门,朝她微笑道:「阿樱。」 「你来了。」苏予樱看了他一眼,很艰难才说出三个字。 叶然有些担忧地问:「你没有吃饭吗?感觉有气无力的。」 「我现在哪还有心情吃饭?」苏予樱无奈地垂眸看了看自己隆起的小腹,语气很凄凉,「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去解决呢。」 叶然缓缓道:「听覃朗说你不愿意放弃这个孩子。」 苏予樱坚定地说:「是,我不愿意。」 「可是根据检查结果来看,这个孩子脑部发育不完善,而且很有可能……」叶然说到一半就止住了话头,他知道这对一位母亲来说是致命的打击,所以他不想亲口告诉她这些。 「你直说吧。」苏予樱的声音开始颤抖。 「很有可能是畸形儿,」叶然看着她逐渐苍白的脸,低声说,「如果有选择的余地,我也不希望是这样的结果,但是……阿樱你要考虑清楚,你和覃朗这辈子都不可能——他迟早要接受法律的制裁,而你,如果坚持生下这个孩子,不仅自己前途尽毁,还会让他受苦,阿樱,你放弃吧,这是我的建议。」 苏予樱久久不说话,叶然的话让她的心如坠冰窟,她看不见前方黑暗的道路在哪里,也没有了当初的那份自信:「你说的是真的吗?」 叶然眸深似海地看着她:「我没有必要骗你,也许你觉得愧对覃朗,想延续他的血脉,但是这对于孩子来说既自私又冷漠。我们走的是一条不归路,你不应该假戏真做。」 苏予樱的手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肚子,她的心颤抖不已:「我知道我这么做愧对自己的使命,但是覃朗跟他们不一样,你是他最好的兄弟,应该最了解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你从来没有动容过吗?」 叶然沉默许久,不愿意直视她的眼睛:「曾经有过,我也想过要帮他,但是他越陷越深,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两个人又缄默了很久,叶然开口打破僵局:「tai俱乐部的命案你知道吗?」 「知道。」 「那人是谁?」 苏予樱说:「据我所知,是梁通的手下,掌财的,前天他因为一些事情惹怒了梁通,就被灭口了。」 「也就是说,tai俱乐部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叶然感到有些惊讶。 第59页 苏予樱冷静地解释道:「不是,前几天覃朗杀了他们那边的人,出于报復,梁通就想藉此把黑凌推到风口浪尖。」 「天下乌鸦一般黑,樊逵和梁通真是两条老狐狸,明争暗斗。」叶然带着强烈的讽刺意味说道。 第46章 深刻 「他们斗得越厉害,对于我们就越有利,」苏予樱说道,「下个月中旬就是你和樊星的婚礼了,成败在此一举。」 叶然沉稳地说:「樊逵是上过一次当的人,他女儿的婚礼他一定会格外小心,说实话,我都有些紧张,害怕到时候没有机会下手。」 「不管结果怎么样,那天之后黑-道都会陷入混乱,甚至重新洗牌。」 「该坐牢的坐牢,该偿命的偿命,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叶然眼神无比坚定,明明是代表着正义的言辞,却让人觉得寒意森森。 连苏予樱都觉得他有点陌生:「这两年,你变了很多。」 叶然解释道:「咱俩的位置不一样,见到的『风景』也截然不同。」 「叶然,在黑凌,你难道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对于她的问题,叶然沉默片刻,随即挽起左手的衣袖,露出深深浅浅的针眼给她看,然后又缓缓放下袖子,只淡漠地说了一句:「这就是黑凌留给我的,最深刻的记忆。」 苏予樱没说话。 叶然将视线转移到别处,嗓音沉沉:「当年我和刚子负责黑凌,你负责梁通,刚子为了掩护我牺牲,这是一条不归路,踏上了,就没办法回头,一旦走偏了,后果不堪设想,阿樱,你要考虑清楚。」 她怎么会没有考虑清楚?这是她下了很大决心才作出的决定,虽然很自私,但是她真的做不到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尽管他是drug dealers的后代,尽管他天生有缺陷,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都能够明显感觉到孩子在动,已经四个月了,她怎么下得去手? 「叶然,你不必劝我了,就算覃朗在这儿,我也不会改变心意。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 叶然沉重地嘆了口气:「我没有资格替你做决定,既然你不愿意,那我无话可说。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叶然,」苏予樱叫住他,「覃朗他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他住我那里,暂时是安全的,梁通那边还得我替他出面收拾残局。」 「谢谢你,你帮了我们太多。」 叶然淡淡道:「起码现在我还是黑凌的二把手,一个月之后就不是了,覃朗是性情中人,可惜,如果没有走错路,肯定前途似锦,一个月后,他必定身陷囹圄。」 苏予樱听着有些揪心,毕竟相爱一场,虽然殊途不同归,但是她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他遇难而无动于衷? 「叶然,你能不能……」 没等她说完,叶然就沉重地打断她:「不能,阿樱,我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厉害,我在黑暗中潜行,但效忠的是光明,我们做的一切都要对得起自己的使命,一个覃朗,不足以让我们背弃信仰。」 「我知道这些……」 叶然看了看她苍白的脸色,又看了看她隆起的腹部,一声不吭地离开了病房,他再待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苏予樱质问他的时候,他表面上坚定,其实内心是迷茫的,在大染缸里待久了,再白的纸都会被染成黑色,自从他走上这条路,就再也回不到十五岁的那个夏天。 如果可以选择,他也不希望「出卖」自己的兄弟,如果可以选择,他也不想撒那些谎。 但是很多时候,他都没有选择…… 张芸今天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为黎韵压惊。 「韵儿,你尝一下妈妈的手艺,这些菜都是特意为你做的。」张芸笑着为她夹菜,语气满是温柔。 黎韵还有点恍惚,没有完全从坠楼案的阴影中走出来,看着满桌的菜,她扯出一抹牵强的笑:「谢谢妈。」 「要我说啊,小陈这孩子也真是有责任心,亲自送你回来,遇到这种事,是个人都吓坏了,哪还顾得上朋友?」 听到这话,黎韵脑海里浮现出叶然当时那副淡定的表情,想必平时没少见那种场面吧。 想到他的时候,黎韵总是那么不自在。 张芸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她的碗里,温柔道:「来,吃块排骨。」 黎韵淡淡地扫了一眼,将排骨夹回去,说着:「我不想吃这个。」 张芸感到很奇怪:「怎么了?你以前不是最爱吃糖醋排骨吗?」 黎韵默不作声,只是闷着头扒拉米饭,张芸见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轻轻地嘆息。 吃完饭后照常到公司上班,黎韵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一身黑色小西装独具魅力,表面上她是在办公,实际上思绪飘得老远,她一再逃避,却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昨天晚上扑到叶然怀里的场景,人在极度慌乱的时候做出的反应才最真实,明明陈毅风离她更近,她却下意识地抱紧了他。 整整一个早上她都没有心思做其他的事情,直到秘书进来:「黎总,云阳集团的陈总约您两个小时后喝下午茶。」 「陈毅风?」 「对,您看要不要答应?」 黎韵想了想:「当然,他肯定是为了合作的事来的,怎么能拒之门外呢?」 「那我去安排。」 「好。」 第60页 黎韵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望着天上的白云出神,心里想的是:如果有一天我嫁给了别人,你会不会难过呢? 黎韵到达会客厅的时候,陈毅风已经等候多时,他笑道:「黎小姐,又见面了。」 「你这次来,又带了多少个亿的项目呀?」黎韵打趣道。 陈毅风也以同样的语气回道:「黎小姐觉得我值多少个亿?」 果然,黎韵被他幽默的回答逗笑了,她仿佛已经很久没有笑过。 「我这次是来道歉的。」陈毅风正色道。 「道什么歉?」 「我不应该带你去tai,让你受惊了。」 黎韵沉默片刻,然后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就这你还亲自跑一趟?」 「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 「我本来就没有生你的气,俱乐部是我自己要去的,你道什么歉?」 陈毅风犹豫道:「可是我看你那个时候很不高兴,还以为你生气了。」 「跟你没关系,你别想太多了。」 「黎小姐,我很喜欢你的性格,也愿意为你排忧解难,所以如果你遇到什么烦心事大可跟我倾诉。」陈毅风真诚地说。 他本来没有抱什么期望,谁知道黎韵思考了片刻,竟然主动跟他敞开心扉:「陈毅风,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陈毅风毫无疑问被她问懵了,等到稍微冷静下来,低声说:「有的,都是成年人了,谁还没有遇到过爱情呢?只可惜,我前女友现在已经跟别人结婚了,好巧不巧,下个月她儿子摆满月酒,没有邀请我去。」 「不好意思,」黎韵受到触动,「我不知道你的事。」 陈毅风笑了笑:「没关系,我早就不在乎了,她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第47章 谈心 「那你不会难过吗?」黎韵的眼底流露出一丝凄凉,连她自己都浑然不知。 陈毅风漫不经心地说:「黎小姐,你怎么对我的事这么感兴趣了?」 黎韵淡淡道:「没什么,就是想知道你们男人在面对感情破裂的时候,会不会伤心难过?」 「这个……」陈毅风觉得今天的黎韵过于低迷,过于感性,不像是平时的她,加之话题比较敏-感,所以不知道怎么回答,「黎小姐,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我反正是挺难过的,毕竟爱了那么多年,换成别人就不知道了。」 黎韵甚至在思考,十年算不算很长? 「那你为什么要和她分手?」黎韵又问。 「我和她之间不存在第三者,也没有其他的矛盾,分手的原因是性格不合吧,感情慢慢淡了,就自然而然地结束,很平淡。」陈毅风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悲伤,也没有郁闷,如他所言,很平淡。 「你就只谈过这一次恋爱吗?」 「就这一次,但是对我而言它教会我很多。」 黎韵缓缓点头:「原来我们都一样。」 「你什么意思?」 「我也只谈过一次恋爱,但是一次就耗费了太多心力。」 「你是说叶然?」陈毅风有点不确定地问。 黎韵沉重地点头:「对,就是他,很不可思议吧?」 「确实,他那样的人……」 「我跟他早在十年前就认识了,那个时候他不是什么黑-道老大,就是一个阳光温柔的少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走那条路,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接受这个事实。」 「是吗?」陈毅风很惊讶,「你跟叶然是……」 「青梅竹马」四个字陈毅风说不出口,他无法将那个黑白通吃的叶然跟黎韵脑补在一起,连他都知道叶然是多么危险的人物。 看他这么紧张,黎韵就补充道:「你放心吧,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那就好,你说他是你前男友的时候我都惊呆了,还以为你和黑凌有什么牵扯呢。」 然而事实是,如果她没有和他分手,说不定现在真的和黑凌有了牵扯,想到这里,黎韵有点失神。 她是不是还要感谢他? 陈毅风向她投来真诚的目光:「黎小姐,有些事情我不方便多问,只是想告诉你,你的人生还很长,没必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你觉得我可以走出来吗?」 「为什么不可以?」陈毅风反问道,「你不是谁的附属品,离了谁都可以活得好好的。」 良久,黎韵笑着说:「谢谢你——我好像突然明白了。」 气氛突然轻松起来,陈毅风继续说:「那既然你都看开了,我的心理辅导费呢?」 黎韵一脸茫然:「什么?」 「我跟你聊了这么多,要点报酬不过分吧?」 黎韵以为他说的是人民币,马上都要自掏腰包了,就听见他轻飘飘地说:「这个周末陪我去打高尔夫吧,放松放松心情。」 「这……就是你说的『报酬』?」 「对呀,不过分吧?」 刚好黎韵这周末有时间,高尔夫又是她喜欢的运动,绿色又健康,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好,就这么定了。」 「那到时候我来接你。」 「行。」 …… 黎韵就这样答应了陈毅风的邀请,下班后,她本来想叫上许婧妍一起去逛街,买些新衣服,顺便买一套球衣,谁知许婧妍这几天身体不是很舒服,据说是换季的时候感冒了,于是黎韵就只有一个人去商场。 第61页 她也喜欢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买买买,除了心情糟糕到连话都不想说的时候,经过陈毅风的开导,她似乎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她不是谁的附属品,没必要活得这样累,失恋了不代表世界末日,换句话说,就算她伤心得把眼睛哭肿,叶然可能都不会看她一眼,所以没有必要,这十年来没有他的日子她照样过得好。 怀着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心情,黎韵进了a市的一家购物中心。 明明不是什么节假日,这里却拥有极大的客流量,让黎韵感到一丢丢尴尬的是,随处可见卿卿我我的情侣,她选择视而不见。 当她踏进护肤品专卖店的时候,店长热情地迎上来:「黎小姐,欢迎光临!」 黎韵一边看一边问:「光娅最近有没有什么新上市的护肤品?」 「您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店里刚进了一批光娅保湿套装,用过的都说效果很显着!」店长热情洋溢地说。 「拿给我看看吧,我想给我妈妈买一套。」 「好的,黎小姐真是有孝心。」店长不忘逢迎一句。 在她转身的时候,黎韵刚好抬眸,突然对上一抹似曾相识的背影,是个披着茶色披肩的中年女人,身段高挑,举止优雅,自内而外散发出淡雅的气质。 那个时候,黎韵的心里似乎有一根弦绷得很紧,她下意识地开口:「叶阿姨?」 叶菥闻言慢慢转过身来,正对上那双惊讶的眸子,淡色的红唇挑起一弯优雅的弧度,眼眸中盈满了温柔,她有些不可思议地道:「韵儿。」 黎韵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景下遇见叶然的母亲——叶菥。 叶然随母姓,这是她从高中时代就注意到的事情,但是她并没有感到好奇,也从来没有问过他为什么。 「真的是你吗?」叶菥微笑着说,「我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没有,叶阿姨,我就是黎韵。」 叶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称赞道:「七八年没见,你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叶阿姨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听到长辈这样夸赞,黎韵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笑道:「哪里。」 叶菥曾经是一名演员,样貌身材都保持得很好,又有丰富的涵养加持,人到中年依然气质不俗,优雅又端庄,跟黎韵站在一起看上去像姐妹。 「你是一个人吗?」叶菥看了看周围,不确定地问道。 黎韵不假思索地回道:「对呀,一个人来的,朋友有事。」 「哦,是这样啊。」 「叶阿姨,您怎么来a市了?」 「我……」一直谈吐流利的叶菥突然变得欲言又止。 「是因为叶然吧?」黎韵道出心中的猜想,一位母亲放在第一位的必定是她的孩子。 叶菥像是很惊讶:「韵儿,你见过他了?」 她这一问可把黎韵问懵了,按理说她毕竟跟叶然复合过一段时间,身为母亲的她竟然不知道? 一股强烈的失落感涌上心头,本来以为在他心里没有什么分量,现在看来连走进他心里的机会都没有。 除了失望就是失望,黎韵永远也无法忘记被他伤害的感觉,无法直视自己当初的傻气。 第48章 玩笑 「是的,我见过他。」黎韵低声说着,眼神暗淡。 叶菥的反应跟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喜笑颜开地说:「那他肯定很高兴吧?真是的,居然不告诉我一声。」 黎韵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叶菥说的话她一半都听不懂:「叶阿姨,您这话什么意思?」 叶菥平静地诉说着:「没什么,你不在的这七年时间里,小然他一直在找你,可是没有结果,既然你们已经见过面,那想必该说的都说了,像你这样优秀的女孩子,肯定有男朋友了吧?小然这次应该彻底死心了,不过……韵儿,他没有惹你不高兴吧?」 她说了一大堆,黎韵没怎么听明白,只艰难地回答:「啊?不是……叶阿姨你在说什么?」 当初叶然决绝的话语犹在耳畔,他一字一句地告诉她,他根本没有找过她,关键是黎韵当时深信不疑,直到现在才从叶菥口中得知真相。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叶菥的手,激动地说:「叶阿姨,您说的是真的吗?他真的找过我?」 「对呀,」叶菥的眼神很清澈,看她的时候却有些迷茫,「小然他找过你好几年,我还劝他说不要找了,你这么优秀的女孩子肯定有更好的选择,可他偏不放弃,说要亲眼确认你过得好才安心,后来……后来他爸爸去世了,很多事情都变了样,他才没有继续找你。」 叶菥在提到叶然的父亲时,语气明显悲伤了许多,停顿也很长,但是黎韵并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注意这个,只知道她错过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黎韵的心里五味杂陈,眼神飘忽无依,找不到归属,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没有了知觉。 「韵儿,你是个好孩子,只可惜我家小然没有这个福气,阿姨祝你幸福!」叶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话音未落,已经准备离开了。 「等等——」黎韵伸出手拉住她,举动有点失态,不过她也顾不上了,赶紧问道,「叶阿姨,我还有点事想问您,您方便吗?」 「这个……我还约了人谈一些事情,」叶菥低头看了看时间,「还有五十来分钟,你要问什么?」 第62页 「我就想知道关于叶然的事,只有您才能回答我了,拜託。」 叶菥露出优雅中透着哀伤的笑容,轻轻推开她的手:「小然的事,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一定都知道,你问我没有用的,况且你们之间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有些事情没必要再拿出来说。」 黎韵不敢相信这是叶菥说的话,为什么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这样无所谓?为什么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把她当傻子?为什么她永远都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 「叶阿姨,我就耽误您五分钟,就五分钟,求您了……」黎韵委屈地说着,眼神已经开始慌乱,她好害怕叶菥不给她这个机会,害怕这就是最后的结果。 …… 上天跟她开了一个玩笑,在她已经开始放弃爱他的时候,在她已经接受分手这个事实的时候,叶菥突然出现,告诉她事情本来应该是什么样子,让她从低谷中走了出来。 开车去云府公寓的路上,黎韵的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叶菥的话,除此之外,思绪完全被想见他的渴望填满,黎韵觉得,在路上多浪费一分钟都是种折磨。 好不容易到了云府公寓4657,她敲了半天的门,满心的欢喜却在门开的一瞬间遭遇了尴尬——开门的是覃朗。 「你……」两个人同时出声,但是惊讶的点各不相同,覃朗是没想到黎韵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而她是没想到叶然的家里为什么会有其他的男人。 覃朗一眼就认出了她,因为上次就是他趁着夜色把她从黑屋里带了出来。 「请问你是……」 「你好,我叫覃朗,暂住在然哥家里。」 「我就是来找他的,他在吗?」黎韵忐忑不安地问。 覃朗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在他犹豫的时候,黎韵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到底在不在?」 「这个……不在。」覃朗的眼神飘忽不定,一看就知道是在说谎。 黎韵不想跟他浪费时间了,直接闯进去,她的任性脾气一上来谁都拦不住。 「餵——然哥真不在——」覃朗慌乱之下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拉了回来。 黎韵幽怨地瞥了他一眼,下一秒覃朗就意识到男女授受不亲,稍微一松手,她就往卧室方向走去。 「你别这样,他真不在,我没有骗你……」 黎韵不顾他的阻拦,推开了门—— 那一刻,覃朗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房间里寂静无声,床上的被子没有叠,但是铺得整整齐齐,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唯独有一股隐约的怪味,黎韵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味道,也没有放在心上。 覃朗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顿了顿道:「看吧,我都说了他不在。」 「那他去哪儿了?」黎韵疑惑道。 覃朗本来想说花店,但是转念一想黎韵肯定已经去过了,就算她没有去,等到发现那里没有人的时候还是会找回来,想到这里,他说道:「然哥没告诉我,我也不清楚。」 「真的吗?」黎韵狐疑地问,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真的。」 黎韵的目光又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最后停留在电脑桌上的一把剪刀上,桌子上出现剪刀本来很正常,但是她太了解叶然,知道他是多爱整洁的人,东西随时随地都摆放得很整齐,如他的性格一样一丝不苟,所以电脑桌上随意放着一把剪刀很不正常。 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默默地离开房间。覃朗确认她走远,关上门之后才长舒一口气,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往卧室跑去,不可谓不紧张。 「然哥……」覃朗急切地寻找着他的身影,「你在哪儿?」 话音未落,洗手间那边有细微的开门声,面色如纸的叶然扶着墙走出来,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湿了几缕头髮,他艰难地挪动步伐,覃朗赶紧上前把他扶回床上。 「然哥,你醒得真及时。」覃朗道。 「她走了吗?」良久,叶然有气无力地说。 「走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来的是她?」 叶然慢慢地躺回床上,简单的一个掀被子的动作他感觉很吃力,因为他现在根本没有力气,说句完整的话都困难,稍不留神就会牵动背上的伤口,他说:「知道这里的人没几个……谁来我都烦。」 覃朗了悟般点头,他猜想黎韵估计是唯一一个知道叶然住址的女人,即便是樊星都不知道,平时跟他见面商量事情都是在admire 花店。 「然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叶然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摇了摇头,然后就闭上了眼睛,覃朗看见他这么难受,心里就觉得愧疚,本来就是他惹的祸,却要叶然为他善后,白挨了梁通两枪…… 第49章 心疼 黎韵从4657走出来以后一直闷闷不乐,不是因为没有见到他,而是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信息,苦思冥想半天却没有结果。 等她走进电梯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白光,顿时明朗了许多。 「消毒水……」黎韵愣愣地自言自语,「是消毒水的味道……」 她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几乎要唿之欲出,此时电梯正要慢慢合上,她勐地扳开一道空隙,从里面冲出来…… 这次她又敲了半天的门,大有不把门锤坏不死心的架势,给她开门的还是覃朗。 第63页 「你怎么还没走?」覃朗头疼不已。 「叶然就在这里对不对?」黎韵的语气非常坚定,不容他反驳,「你刚才是骗我的,他没有出去对不对?」 「黎小姐,你冷静一下,听我说,」覃朗实在是没招了,他从来就不擅长应付女人,尤其是为情所困的女人,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实话实说,「然哥现在不方便见你,天大的急事都不行,等他恢復些了我再通知你好吗?」 心思敏捷的黎韵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心里一紧:「『恢復』什么?难道他……」 覃朗沉重地嘆了口气,他实在是编不下去了,圆不回来了:「不是……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你到底是谁呀?凭什么不让我见他?」黎韵的任性脾气又上来了,盯着他问,「你要是不让我进去我就一直守在这里,反正今天见不到他我不会走的!」 见她态度如此强硬,覃朗实在没辙,不能让她进来,又不能把她轰走,简直是个烫手山芋。 …… 叶然睡得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房间里显得更加寂静了。 当他撑开沉重的眼皮时,看见的是一个模煳的轮廓,良久,他看见了一双饱含泪水的眼睛——那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美的一双桃花眼。 因伤重而迟钝的思维差点转不过来,纵然心里很是惊讶,他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低声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黎韵不停地流着泪,视线都模煳了,但她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顾不上擦,她泣不成声地说:「只要我想进……没有人能拦着……你为什么这么傻?」 叶然感觉喉咙发紧,想说话却提不上一点力气,到现在他的脸色依然是苍白的,疼痛感半分未减,他迷离的目光就停留在她的脸上,一声不吭。 黎韵声泪俱下地质问他:「你要是早点跟我实话实说,我就不会误会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扛着?」 叶然艰难地开口,却是避重就轻:「你快走……」 「这次说什么我都不会走了,我要留下来照顾你,」黎韵坚定地说,「不管你怎么赶我走都没用。」 叶然眉头微蹙,好不容易说了句完整的话:「你在我身边很危险,再出事……我真保护不了你……」 他昏迷这么久,醒来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关心她。 黎韵红了眼眶。 她握住他的手又紧了紧,声音如同她的心一样颤抖着:「你现在应该担心你自己!伤那么重,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我死不了,你不用大惊小怪……」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黎韵想像不到有人在连中两枪,被砍五刀之后还云淡风轻地说「死不了」这样的话,如果不是从叶菥口中得知了真相,她还不知道这个男人爱她爱得如此深沉,命运的捉弄只在一瞬间。 「我是心疼你,你讲兄弟情义就不能换个方式吗?干嘛一定要强出头?」黎韵又伤心又气愤,追着他不停地问。 「覃朗都跟你说了什么?」 「他只跟我说了你帮他的事。」 「这是我该承受的……」他眼神迷离地说,「韵儿,听我的话,快走吧,离我越远越好……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想想你上次的遭遇……」 黎韵俯身下来,靠近他的耳畔,薄唇微启,颤抖的声音轻轻响起,夹杂着她蕴藏在内心深处的思念,她说:「以前你说我不懂,现在我懂了,我爱的人,是真正的英雄……」 闻言,叶然的神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说不清道不明,总之他没有想到会听见这样的话,而说这话的人还是被他伤得最深的女人。 「韵儿……」 「你别再说话了,」看见他愈渐苍白的脸色,以及说话时艰难的模样,黎韵就心疼不已,「好好休息吧,我会一直守在这里。」 叶然现在很想把覃朗叫进来,奈何实在提不上力气,他害怕黎韵待在这里会有麻烦,害怕她受到一丁点伤害,可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一句温情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缓缓闭上沉重的眼皮,进入浅眠。 前半夜黎韵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到了后半夜,她的睡意越来越浓,靠着顽强的毅力才没有睡过去。 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她慢悠悠地回过头,看见的是覃朗的脸。 覃朗小声说:「你去休息会儿吧,我来照顾然哥。」 黎韵婉拒:「不用了,我还撑得住,而且我要看着他才放心。」 「你不睡觉怎么行?」 「没事的。」 覃朗疑惑道:「那你明天不用上班吗?」 黎韵毫不犹豫地说:「叶然都伤成这样了,我还上什么班?这几天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照顾他。」 听到她的回答,覃朗这个局外人都感动不已,他们这样的人,天天过着刀尖喋血的日子,能活着就不错了,更别提拥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他遇到了苏予樱,叶然有黎韵,不管这个世界有多阴暗,总算不枉此生。 覃朗说道:「可是你也不知道怎么换药啊,还是我来吧,我清楚怎么弄。」 他的话点醒了黎韵。 自从得知叶然伤重后,她就一心扑在他身上,居然连最重要的事都忘了,说是要照顾他,可是她什么都不懂。 第64页 想起上次在小木屋,叶然细緻地为她包扎手腕上的伤,她的心里就五味杂陈,悲伤无法言喻,现在想想,当初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做那些事的呢?明明心痛到不能自已,却还要装得不在乎,最重要的是,当时的她什么都察觉不到,只知道埋怨他。 黎韵深吸一口气,说道:「那你教我怎么换药好不好?」 覃朗听了她的回答感到很讶异,摆了摆手:「不行,然哥这次伤得很重,我在换药的时候都得格外小心,何况你一个新手。」 刚开始看见叶然这副样子的时候,黎韵就质问过覃朗为什么不送他去医院,理由很简单,他受的是枪伤。 这次黎韵没有任性,松开了她一直紧握的那只手,给覃朗让出了位置。 第50章 值得 覃朗动作熟练地解开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拆掉白里渗血的纱布,整个过程被黎韵看在眼里。 她一直在旁边看着,被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刺痛了心,悲伤的情绪浸入骨子里,她鼻尖一酸,晶莹的泪水就不受控制地落下来,覆盖了原先的泪痕,她默默地擦掉,不敢再细看…… 后半夜叶然迷迷煳煳地醒了几次,每次都是无意识的,短暂甦醒之后又陷入了昏迷,反覆这样。 …… 翌日天际刚刚泛白,大半红日还隐藏在地平线下,未吐露光芒,城市上空漂浮着初秋季节的薄雾,一片灰濛濛的,街道逐渐被汽车行驶声、寒暄声、音响声填满。 黎韵靠在落地窗前观察着楼底下的街道,往常这个时候她也应该起床了,正准备开始一天忙碌的工作,而现在她却把那些事都抛在了脑后,在自己前男友家里待着。 尽管这在别人眼里多么多么讽刺,在黎韵看来都合情合理,尽管母亲张芸肯定会强烈反对她的行为,她也无怨无悔,因为她知道此刻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值得。 就在她思绪飘得找不着北的时候,耳边传来几声轻微的咳嗽。 黎韵立刻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查看叶然的情况,虽然他的脸上已经恢復了一点血色,但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仍然处于昏迷状态。她嘆了口气,皱了一整晚的眉头到现在都没有舒展。 桌上放着热水壶,黎韵倒了杯水过来,等放温了才餵给他,但是给一个重伤的人餵水竟然如此艰难,她那么小心翼翼还是洒了很多。 她拭干水渍,盯着杯子里剩下的水失神。 片刻后,她含了一口在嘴里,旋即俯下身覆上他那两片凉薄的唇,撬开他的牙关,将温吞吞的水送到他嘴里,整个过程轻而易举。 当她准备起身的时候,后背却覆上了一只纤长莹白的手,明明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却让她莫名震颤,s尖立刻就僵在了他的口**里。 那是黎韵从昨天到现在,见过的他最清透的眸子,虽然跟以前不能相提并论,但是已经比昨晚清澈许多,他细密的睫-毛微颤。 在与他四目相对的这一分钟里,黎韵的心狂跳不止,像是有什么种子在她心里萌生,将要冲破阻碍。 他们就保持着亲吻的姿势没变,谁也没动,出乎意料的默契。 直到后来黎韵尴尬得难以自侍,这才默默地从他身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头髮,以此掩饰此刻的「心虚」。 「先说好,我不是趁人之危,」黎韵用蚊子一样细小的声音嘟囔道,「你别这样盯着我。」 叶然的眼底除了疲惫的神色,还有丝丝缕缕的笑意,他伸出纤长的手,一本正经地说:「过来。」 黎韵以为他有什么话想说,便毫无顾忌地倾身过去,怎料一个不留神就被他搂住脖颈,压住了唇瓣。 许是重伤在身,确实没力气的原因,叶然这一吻较之前任何一次都轻浅,也没有耳-鬓-厮-磨,却让黎韵触电一般不知所措。 这一刻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曾经她以为再也不会和他有交集,走的那么彻底,此时此刻却没有勇气推开他,尽管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黎韵心想:这也许就是世上最温柔的禁-锢。 良久,这绵长的一吻终于结束。黎韵在他的眼里又看到了曾经的深情,她掩饰不住内心的雀跃,唇角勾勒出一抹笑意:「叶先生,你命都快没了,还这么没正经。」 叶然道:「放心吧,我的命给你留着。」 黎韵忍俊不禁,视线没有离开过一刻,看见他疲惫的模样,她又开始伤感起来:「你好点了吗?」 他点了点头。 「那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点粥。」 叶然没回答她,而是道出心里的疑惑:「我怎么不记得你会煮粥?」 如果不是因为他受了重伤,黎韵一记手肘就落下来了,尽拆她的台! 叶然没有力气再逗她,说道:「你把覃朗叫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他说。」 「什么话不能把伤养好了再说?」黎韵把不高兴三个字都写在了脸上,毕竟覃朗跟她解释过,叶然是为了替他出头才伤成这样,她虽然不会明说,但是心里多少有些抱怨,「兄弟情义在你眼里那么重要吗?值得你为他拼命。」 叶然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不会连一个男人的醋都要吃吧?」 「我是关心你!」黎韵脱口而出,表情很严肃,「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多难过?一整晚不敢合眼,生怕你……」 第65页 黎韵哽咽到说不下去了,叶然轻轻握住她的手,嗓音低沉却很坚定:「韵儿,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这么没用的话,你每次说这三个字的时候都没有好事发生。」黎韵向他吐槽道。 叶然犹豫片刻,继续说:「有些事情我从来没有跟你说,因为你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但是现在看来你好像已经知道了。」 「我……遇到叶阿姨了,」黎韵坦白道,「她告诉了我很多。」 果然叶然听到母亲的名字异常「激动」,差点牵动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咬牙道:「我妈来a市了?」 黎韵点头:「她应该是来看你的吧?」 叶然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压低声音道:「韵儿,你记着,别在任何人面前提起我妈,尤其是……」 话音未落,覃朗就走了进来,看见两人在亲昵低语顿时尴尬得想折回去:「哟,然哥你醒了?」 叶然换上轻松的语气:「覃朗,我正想见你呢。」 「有黎小姐在,我可不敢随便进来,」覃朗说道,「我就是给你换个药,其余时间都是黎小姐守着,我怎么劝她都不肯去休息。」 这些话由第三个人说出来,黎韵感到很是难为情,连忙给他使眼色让他别说了,叶然沉默片刻,看向她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但是他没有接这个话题,转而对她说:「你先出去一下,我跟覃朗说几句话。」 黎韵向他投来担忧的目光,他看出了她的心思,补充道:「不是说要给我煮粥吗?去吧。」 黎韵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现在他伤重,如果覃朗想对他做点什么,易如反掌,所以难免担心,但是现在叶然明显没有这个顾虑,黎韵思考了片刻,慢吞吞地起身离开了房间,走的时候还恋恋不捨地看了他一眼。 覃朗笑着说:「然哥,你真是艷福不浅啊,黑-道白道都有心甘情愿爱着你的女人。」 「有时候身边的女人多了并不是件好事,你是不知道我的难处。」叶然从床上撑起身,牵动了背上的伤口,他忍着剧痛靠在枕头上,覃朗见状赶紧大步上前扶了他一下。 第51章 优秀 「然哥……」覃朗收起开玩笑的语气,愧疚地说,「我对不起你,祸是我惹的,却要你来善后。」 「我说过很多次,你不用跟我道歉,梁通最终目的是兼併黑凌,就算没有你,他也会找其他的理由挑事。」 「你是说……」 叶然缓缓道:「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梁通知道我们已经被警方盯上了,就想顺水推舟,一举击溃黑凌……樊爷现在可能已经知道了我跟梁通火拼这件事,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最重要的是阿樱,你抽空去看看她……虽然那个地方很安全,但是难保梁通不会对她下手。」 「我知道了。樊爷肯定不会为难你吧?毕竟你马上就要娶星儿了。」 提起这件事叶然就感到头痛,再加上身上有伤,连说话的心情与力气都没有,扯动苍白的嘴角说道:「你说我这样做——对星儿和黎韵公平吗?」 覃朗尴尬地笑了笑:「肯定对黎韵不公平啊,我都看得出来她喜欢你,但是你只能娶星儿……然哥,我能问你个事吗?」 「什么事?」 「你既然跟黎小姐互相喜欢,为什么要主动跟樊爷提出跟星儿结婚呢?在我印象中,你可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 「如果说我就是那种人呢?」 覃朗皱着眉头,眼里充满了不解:「我是真的不明白。」 叶然摆了摆手,无力地说:「就这样吧,我想休息了。」 覃朗又上前扶着他躺下,关切地说:「那然哥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去看看那个女人把我的厨房弄成什么样了。」叶然想起这个就无可奈何,无奈中又透着几分笑意。 覃朗爽快地说:「好,我这就去。」 …… 果然不出叶然所料,从来不会做饭的黎韵此刻正手足无措,煮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是她不知道该放多少米,硬是煮出了一锅又干又煳的东西,看着就没有食慾,于是她只好重新来过。 当她开始洗锅的时候,陈毅风打来一通电话,这时黎韵才突然想起还约了他这号人物打高尔夫,顿时觉得放别人鸽子很不厚道,但是她又没有选择,做不到扔下叶然这个伤员去赴约。 在她犹豫着该不该接电话的时候,背后传来覃朗的声音:「黎小姐,你怎么不接?」 「啊?」黎韵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故作轻松地说,「是工作上的事,我现在不想处理。」 说着她就挂掉了陈毅风的电话,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他十分不悦的脸色…… 覃朗看不见她内心的矛盾,只看得见一片狼藉的灶台,感嘆道:「不是煮粥吗?感觉经歷了一场大战。」 黎韵不好意思地笑了,连忙收拾残局,她动作太笨拙,居然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玻璃杯,她当即惊讶得变了脸色。 谁知就在这短暂的一刻,玻璃杯稳稳地落到了覃朗手上,他很轻松就接住了这个杯子,在黎韵看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她向他投来惊奇的目光:「你反应太快了吧!?这都能接到。」 覃朗听到她的评价后淡淡一笑,将杯子放回原位,解释道:「你别这么惊讶,我这不算什么,然哥才厉害呢,我的功夫都是他教的。」 第66页 黎韵闻言就来了兴致,难以置信她听到的话,问道:「你说真的?」 「对呀,然哥身手很好的,单挑的时候就没输过。」 黎韵半信半疑:「他那么厉害,这次还受那么重的伤?」 「这次可不一样,」覃朗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然哥是以一敌众,而且……对方每个人都用了枪,然哥是赤手空拳跟他们打,换成其他人哪还有命活着回来?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黎韵的目光沉下去,还是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认识叶然那么多年,她从来不知道他会功夫,更重要的是,她居然在跟一个drug dealers谈论这么血腥的话题,但是这阻止不了她的好奇心:「那……他为什么不用枪?」 「你不知道,这是道上的规矩,理亏的那一方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结束一切,否则只会有更多的麻烦。」 「还有这样的规矩?」黎韵感到骇人听闻,她对这个世界上的阴暗还是了解的太少,总觉得每一个角落都是法制社会,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亲身经歷,她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样庞大的armed drug trafficking syndicate,她期盼着岁月静好,却不曾了解过他如何负重前行。 「黎小姐,你跟然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覃朗绕有趣味地问。 看着他清澈的眸子,黎韵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思考了许久才说:「我们从高中就认识了,是同班同学来着。」 「是吗?那你们俩还挺有缘的!」覃朗兴致勃勃地说,「然哥那个时候学习成绩应该很好吧?」 「你怎么知道?」他这样说,让黎韵觉得很意外。 「因为很多诗人、哲学家的名言他能够信手拈来,言谈举止很有深度。而且他心算能力超强的,比计算机都快。记忆力也好,什么东西都过目不忘,」覃朗越说越起劲,那发光的眼神就像是在谈论自己的偶像,而事实上他就是叶然的「迷弟」,视他如神祗,「而且我最近才发现他不仅英语讲得流利,还精通日语,我觉得他根本不像是混黑-道的,倒像是社会精英,黎小姐,你说对吧?」 黎韵听得入了迷,心想:他本来就很优秀。 「这个嘛……他那个时候永远都是年级第一,我也很羡慕呢。」 覃朗惊讶之余还透露出惋惜之情:「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没有必要走这条路的,到底为什么呢?」 「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更不知道,我跟他高三的时候就分手了,那之后再也没有联繫过。」 「冒昧问一句,你们为什么会分手?然哥对你应该很好吧?」 黎韵显得有些为难,毕竟这是她的痛处,是她不愿意翻的旧帐,她并不讨厌覃朗,但做不到对他卸下心防,平时看过的很多悬疑电影里,坏人都会通过伪装来套话,这个时候她更加警惕起来。 覃朗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不合时宜,干笑两声:「不好意思啊,我不该问这个的。」 「没关系。」 覃朗欲言又止,对她说:「黎小姐,有些话我本来不该说的,但是……你已经知道然哥是道上的人了,而且我告诉你,他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你们的关系还要持续下去吗?」 听到他这话,黎韵的眼神中笼罩了一层哀伤,说不失落是假的,她淡淡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知道该怎么做。」 …… 第52章 青鸟 当黎韵再次回到卧室的时候,叶然闭上眼睛在休息,但是他的听觉一向很敏锐,一点点动静都察觉得到,只是碍于伤重,懒得动罢了。 「然……」黎韵手里端着一碗粥,轻轻推了他一下,「起来喝点粥吧,你这两天都没吃东西。」 叶然睁开惺忪的睡眼,向她投来迷离的目光,片刻后意识逐渐清晰,撑起上半身来,说道:「给我吧。」 「你坐着就好,我来餵你。」黎韵低低地说。 「不用了,我……」 话音未落,黎韵就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你听我一次行不行?」 叶然愣了愣,拿她没办法,只好由着她的性子来:「行。」 她一勺一勺地餵他喝粥,不知不觉,空气中酝酿出了暧昧的情愫,让她心慌起来。 「怎么样?」黎韵的眼里写满了期待。 叶然淡淡道:「除了有点夹生外加味道寡淡以外,挺好的。」 黎韵一听就知道他在故意调侃,顿时有种想掐他的冲动,顾忌他是个伤员,忍住了脾气:「就知道你嘴里吐不出象牙。」 叶然莞尔一笑,就那么温柔地看着她。 就算他一个字不说,黎韵心里也暖得冒泡。 前提是她没有想起那件事。 「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你。」黎韵犹豫了半天,还是打算问他。 「什么?」 「你……真的要跟那个樊星结婚了吗?」 闻言,叶然变得严肃起来,对她说:「……你先去把门锁好。」 黎韵照做了,把门锁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折回来:「我觉得覃朗为人不错,你为什么要一边帮他,一边提防他呢?」 「我帮他,因为我是叶然,我提防他,因为我是『青鸟』。」叶然说道。 「『青鸟』?」黎韵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两个字,表示不解。 叶然耐心地向她解释:「韵儿,在公安系统里,我的身份是绝密,没有名字,只有代号,而『青鸟』就是我的代号,知道这件事的人寥寥无几,你记得要保密。」 第67页 仿佛置身于谍战剧里的情节,黎韵莫名兴-奋起来,看他的时候多了一层仰慕的滤镜。 看见她如此迷恋的眼神,叶然有些不理解:「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就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原来我一直在跟一个卧/底警-察谈恋爱,还被骗了这么久。」 「你小声点,」叶然一本正经地提醒她,「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楚覃朗到底是来找我帮忙的,还是樊爷派来监视我的,你在他面前说话要注意,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黎韵想起刚才覃朗问她的一番话,不禁打了个寒战:「刚才我跟他说了我们是高中同学……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叶然沉下眸子想了想:「如果他只问了这个,应该没事的,他这人本性善良,对我也很信任。」 黎韵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时候覃朗的反应,谈论神祗一样的眼神。 她半开玩笑似的说:「覃朗可是你的小迷弟呢。」 「啊?」叶然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说你教他功夫,是不是真的?」 叶然闻言,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是真的,我教过很多人,但他是底子最好的一个。」 黎韵两眼放光:「原来你这么厉害。」 叶然调侃道:「怎么?你要成为我的小迷妹呀?」 「想多了你,只是觉得以后可以用免费的保镖了。」话说出口,黎韵突然觉得自己很有经商头脑,谈恋爱的同时还白捡了一个保镖,不禁沾沾自喜。 叶然:「……」 不过黎韵的话还是提醒了他,——覃朗此人确实本性纯良,如果不是年少轻狂,误入歧途,恐怕现在早已大有作为,想到这里,叶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也知道覃朗信任他,但是他却摆了这么大一盘棋,利用了他的信任,这时候,所谓的使命竟然那么冠冕堂皇,叶然在心里暗自伤感:「韵儿,总之你现在要格外小心,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免得闯祸。」 黎韵靠近了一点,笑语盈盈:「是——叶警官。」 叶然已经两年多没有听见这个称唿,竟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果然环境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天性,他勾起唇角:「不知道我妈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如果叶阿姨不告诉我,你打算瞒我多久?」黎韵的眼神暗淡下来,过了很久,嗓音幽凉地说,「我差一点就对你死心了,如果不知道真相,我可能会恨你一辈子,你希望这样吗?」 叶然愣了足足有十秒钟,他轻轻握住她的素手,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悲凉的情绪,说道:「比起把你卷进来,我宁愿你恨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黑凌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他们每一个人都心狠手辣,为了排除异己无所不用其极。之前我一个朋友就是为了掩护我,死在樊逵手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当时的情形。事实上,比他下场惨烈的大有人在,我没有退路了,但我不能让你再受到伤害……」 没等他说完,黎韵就倾身搂住了他的脖颈,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樱唇触碰到了一截白皙的锁骨,嗅到的是淡淡的药水味,她觉得她肯定是疯了,竟然觉得这味道那么好闻:「别说了……我懂,我不会再给你添乱了,等你伤好点儿我就走,什么都不会跟别人说的。」 叶然静默了片刻,轻轻拥住她的整个身子,漆黑的瞳仁里透着丝丝缕缕的凉意,他轻声说:「你不会委屈太久,我答应和樊星结婚,只是为了得到一个聚集黑凌所有骨干的机会,实施抓捕计划,到时候一切都会结束。」 「真的吗?」 「真的。」 「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履行承诺了吗?」 在回答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叶然迟疑了,他的眼神深沉似海,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嗯,我一定会履行承诺,说到做到。」 黎韵总觉得自己忽略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但是此刻的她沉浸在他的温柔中,他说话的时候喉结微微振动,让她感觉麻酥酥的,很是舒服,于是乎她什么都不想去思考,把头埋得更深。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你有牵扯了……」黎韵低低地呢喃了一句,与此同时,她感觉有簇火苗从脖颈一直烧到耳根。 叶然伸出手挑起她白皙的下颚,晕染了一层魅惑的目光就与她纠缠在了一起,如此近距离地凝视这张俊美的脸,黎韵的脸颊蹭的一下就熏得微红,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韵儿……你也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话音未落,炙热的吻如同繁密的雨点落下。不知过了多久,黎韵被他搂在怀里吻到意识模煳,她勉强睁开迷离的双眼,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凌-乱-不堪,褪去了大半。 这副光景只能用「香艷」二字来形容…… 她立刻涨红了脸,嗫嚅道:「你的伤……」 后面的话还卡在喉咙里,黎韵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她轻声惊唿,但是下一刻就被他含住了唇瓣,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了。 第53章 偶遇 直到十指相扣的那一刻,黎韵还在担心他的身体,毕竟他身上每一处伤口都深可见骨,这个时候本来应该静养的…… [日常河蟹,皆大欢喜~~]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覃朗看着手中的体温计,心情异常复杂,视线又落到昏迷不醒的叶然身上,皱着眉头说:「奇了怪了,怎么会发烧呢?之前明明恢復得不错呀。」 第68页 黎韵站在他身后,低着头,脸颊绯红,很努力才调整好微乱的唿吸,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覃朗的话,她现在心里又难受又后悔,早知道就不该由着他的性子来…… 「黎小姐,我就出去了一小会儿,然哥怎么会伤势加重了呢?」覃朗转头问道。 「啊?我……我也不知道呀。」 这种时候,黎韵也只能吞吞吐吐地搪塞过去了,总不能跟他说实话吧?! 她担心地问:「那个……他现在的状况是不是很严重?」 覃朗的眉头拧得更紧:「确实,应该是伤口发炎,引起了低烧。」 听到这里,黎韵顿时如同遭受晴天霹雳,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一次**会加重他的伤势,如果知道的话,她说什么都不会那么冲动。 黎韵的满脸愁云惨澹,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得赶紧消炎,但是没有足够的消炎药。」 「我去买!」黎韵毫不犹豫地说。 「这……也好,我不方便去人多的地方,那就麻烦你跑一趟了。」 黎韵在心里暗想:哪里麻烦?他这个样子就是因为我…… 她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药店,并且询问女药剂师:「请问,有消炎药卖吗?」 药剂师礼貌地回答:「有的,在左边第三排的货架上。」 「谢谢。」 当黎韵看见各种牌子的消炎药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迷迷煳煳的,索性每一种都买,药剂师看见她抱着一堆消炎药往回走的时候都惊呆了。 她走着走着,目光一晃,瞥见一抹熟悉的背影,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婧妍?」 许婧妍听到她的声音,单薄的嵴背明显一颤,愣愣地转过身来,双手却背在背后,神情有些慌张地跟她打招唿:「是黎黎呀,好久不见。」 的确,她们确实有太久没见了,当时黎韵被绑-架,许婧妍还急得不行,后来听说她已经平安回来,心里的石头才落地。 在这里遇到曾经的好朋友,黎韵喜出望外,如果不是她现在怀里抱着一堆消炎药,她就冲上去拥抱她了。 「对了,你来药店是买什么药的?你生病了吗?」黎韵突然意识到一点不对劲,因为许婧妍的脸色实在过于苍白,加上她都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让黎韵不得不起疑心。 许婧妍紧紧攥着手里的东西,极力保持镇定:「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你哪里不舒服?」黎韵一边询问一边向她靠近。 这时许婧妍张惶失措,脸色又白了一层,她往后退了几步,不敢直视黎韵的眼睛:「黎黎……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黎韵停下了脚步,把视线转移到了她背后,疑惑道:「你手上拿着什么?」 许婧妍愣愣道:「没什么……」 她越是遮遮掩掩,黎韵的好奇心就越重,况且许婧妍今天状况这么反常,她非要一探究竟—— 但是,当黎韵终于看见她手里到底攥着什么的时候,整个人都蒙了,怀里的消炎药「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看见那支验/孕棒,她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扯出一句话:「婧妍……你怀孕了?!」 许婧妍愣了几秒钟,睁着那双木然又苍白的眼睛,不知所措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 药房外的长椅上,黎韵和许婧妍并排坐着,一个低头不语,一个使劲追问。 「婧妍,你跟我说句话行不行?」黎韵有些不耐烦地说。 「你别问了,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这三个字许婧妍已经说了很多次,多到她自己都数不清。 「那我现在就陪你去医院,做个b超就什么都知道了。」黎韵说着就要去拉她的手,被她慌张地躲开。 「我不去……」 「为什么?」黎韵感到很不解,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迫切地想知道结果吗?为什么她一再逃避? 许婧妍支支吾吾地说:「黎黎……其实我已经试过几支验/孕棒了……」 一时情急,黎韵居然忘记了她是一名医学生,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真的,我试过几次,只是想再确认一下而已。」她重复道。 「那结果呢?」 此刻黎韵的心悬了起来。 良久,许婧妍轻轻地点头,算是默认了,她的脸上毫无血色,不像是即将要做母亲的人,倒像是大病初癒的人。 黎韵感到很惊讶:「oh my god……是那个夏大少爷的吧?」 许婧妍抬眸看着她充满疑惑的脸,不知该做何回答,她的沉默换来的是黎韵更近一步的追问:「几个月了?」 许婧妍低着头说:「不清楚,大概两三个月吧。」 「天,夏逸明知道自己要当爸了吗?」 许婧妍似乎很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说道:「黎黎,我拜託你一件事情——你不要告诉明行吗?」 黎韵愣了愣:「啊?」 「我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 「婧妍,你该不会不想要这个孩子吧?!」好半天黎韵才惊讶地说。 「你看我现在既要考研又要实习,每天都很忙,哪有时间去生孩子啊?」许婧妍思考了片刻,疲惫地说道。 「但是忙不能作为你逃避责任的理由,婧妍,你不要这么悲观,不管怎么样,这是夏逸明的孩子,你至少应该先让他知道,然后两个人商量着来,你可千万别……」她本来想说千万别一个人做决定,话音未落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 第69页 当来电显示陌生号码时,黎韵心里还以为是骚-扰电话,结果那头传来覃朗略显焦急的声音:「黎小姐,你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天知道黎韵现在心里有多绝望,简直像被雷噼得外焦里嫩,她居然把重伤的叶然晾在了一边,忘得一干二净:「我……我马上回来!」 「然哥情况很不乐观,你赶紧回来吧。」 「好!」 挂掉电话后,黎韵着急忙慌地跟她说:「婧妍,我现在有急事需要去处理,你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擅自做主,一定要跟夏逸明商量,那小子大是大非还是拎得清,知道吗?」 「黎黎……」许婧妍欲言又止,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咬着薄唇道,「谢谢你。」 黎韵回了她一抹仓促的微笑,然后就带着刚买的消炎药往回跑。 许婧妍在原地愣神了好久,那副模样就像是经歷过生死之后的心灰意冷,她努力控制眼眶里的泪水,但一切都是无用功。 第54章 甦醒 黎韵匆匆忙忙地回到云府公寓,发现覃朗守在床边,眉头拧在一块儿,而还在昏迷中的叶然此刻冷汗淋漓,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黎韵的心里「咯噔」一下,凉到了底,愧疚之情无地自容。 「你终于回来了,」覃朗站起来说道,「然哥刚才烧得厉害,我给他打了退烧针。」 「不好意思,我遇到点事。」 「你买的药呢?」 「在这儿。」 「给我吧。」 黎韵双手递出手上的袋子,注意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叶然的身上,眼里充满了担忧的神色:「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什么问题?要不还是送他去医院吧?」 「用不着,」覃朗稳稳地说,黎韵本来以为他这么肯定,一定是叶然的情况还不算太严重,谁成想他继续说,「这种程度的伤对然哥来说还不算致命,比这还严重的他都受过。」 这句话狠狠刺痛了黎韵的心,疼得她心头颤抖,回想起他脱掉衣服后,身上新伤叠旧伤的光景,就戳中了她的泪点,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你的意思是他总是受伤?」 「那当然,」覃朗轻飘飘的语气就像在谈论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们这种人,每天都过着枪林弹雨的日子,受伤是常有的事。」 黎韵想起当时她的第一反应是震惊,震惊过后满满的都是心疼,而叶然又从来不告诉她身上的伤从何而来,让她又很是郁闷。 这一刻,曾经的悲伤和怨憎烟消云散,她只想守在他身边,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给予他等量的温暖,即使他察觉不到。 …… 打完退烧针又服用消炎药后,叶然的情况很快开始好转,他昏迷了一天一夜后意识逐渐回归。 这一天一夜,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置身于冰冷的黑暗中,失去所有方向,挣扎了许久才重新见到光明。 「然哥,你终于醒了。」覃朗凑过来说道。 他的大脑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但是眼神却尤其清澈,提了口气,缓缓道:「我睡了多久?」 「已经一天一夜了。」 「一天一夜……」叶然低声重复这句话,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随后艰难地撑起身,「她人呢?」 「你是说黎小姐吧?她母亲打电话来催了,让她必须马上回去,今天上午才走的。」 叶然这才注意到窗外夜色阑珊,天空泼墨一般黑,而四周一片沉寂。 死一般的沉寂。 清冷凉薄的月色洒在地板上。 这样的景色只有晚上才看得到。 良久,叶然轻声说:「知道了。那樊爷和梁通那边有没有动静?」 「有,而且动静还不小,」覃朗的神情变得冷峻起来,「樊爷听说你独闯梁通的地盘之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带了一路人,浩浩荡荡地找梁通算帐去了,在阮江市斗得天翻地覆,现在道上已经乱了套,三教九流都人心惶惶的,生怕被连累,更重要的是,大家现在都在到处找你。」 叶然听完以后唇角扬起一抹颇有深意的弧度,冷淡且苍白,他说道:「他早就想动梁通了,我给他提供了契机,他怎么会生气呢?」 「本来你现在应该静养,但是樊爷发话了,让你赶紧回去,而且婚期将近……」覃朗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他不说叶然也懂。 「樊爷发话了?」 「对。」 「那我是得赶紧回去。」 「不行啊然哥,你才刚醒,怎么着也得休息个十天半个月,不然……」 叶然笑着打断他的话:「休息半个月——你替我去结婚吗?」 「然哥,你别开我的玩笑了,我是说真的,你现在真的应该好好休息。」 「我还没伤重到那个地步,」叶然无奈地笑了笑,「要是不早点回去,估计又要生出一场腥风血雨了。」 「但是你回去之后可能就会有新任务,到时候吃不消怎么办?」 叶然轻飘飘地道:「没必要考虑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 最终覃朗还是拗不过他,妥协了:「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通知兄弟们等我回去部署,不要私下跟那边掐。」 「好,」覃朗认真地点了点头,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情,问道,「对了,然哥,你之前明明已经开始好转,为什么突然又恶化了呢?」 第70页 叶然干咳两声,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隔了一会儿才道:「你问我我去问谁?」 覃朗:「……」 于是这个问题就这样被搪塞过去。 另一边,位于郊区的独栋别墅灯火通明。 经歷了父亲母亲一顿说教后,黎韵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去洗了个澡,然后躺上舒舒服服的大床。 刚才经歷的「轮番轰炸」让她耳朵都起茧子了,母亲张芸听说她好几天都没有到公司上班,又急又气,扯开嗓门教育了她一番,问她到底去了哪里。 黎韵当然不会说她这几天都在叶然家,于是就说跟朋友出去散心了,她早早地就跟那个「朋友」串通好。 当黎韵说她是跟陈毅风在一起的时候,黎应绅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追问,而张芸比他吃惊,眼底还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洗完热水澡之后,黎韵缩在被窝里玩手机。 刷完两条微博后,陈毅风发来一条消息:我的表现怎么样? 黎韵勾起唇角,回復他:还不错,谢谢陈总! 陈毅风:不谢,难得你想起找我帮忙。 黎韵:没办法,我只有找你才能让我妈不再追问。 陈毅风:不是还有夏逸明吗? 黎韵:他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我可不敢去招惹他[捂脸]。 陈毅风也回了三个笑脸。 黎韵荡漾在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因为她想起了许婧妍怀孕的事,按理说这本来是件高兴的事,但是许婧妍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的表情,说不想要孩子,甚至让她别告诉夏逸明,这让黎韵百思不得其解,以她对那个夏少的了解,如果许婧妍真的背着他把孩子偷偷打掉,他肯定会非常生气,他这人虽然生性风-流,万花丛中过,但只要是真心喜欢,就会认真对待。 黎韵看得出来夏逸明对许婧妍是动了真心的,他这个大少爷收一次心不容易。 想着想着就忘记了跟陈毅风聊天,当黎韵的视线再次回到屏幕上时,已经多了好几条消息。 陈毅风:你在干什么? 陈毅风:上次你放我鸽子,准备什么时候补偿? 陈毅风:? 陈毅风:怎么不说话了? 黎韵: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陈毅风:在想什么呢? 黎韵:没什么,我不是故意要放你鸽子的,那天是临时有事。 陈毅风先是回了一个笑哭的表情,然后发了条语音过来:「什么事能让你把我这个云阳集团cfo晾在一边?」 第55章 道别(1) 他的语气很温和,就是纯粹的打趣,但是黎韵听了之后眼神却沉了下去,片刻后,她也发了条语音过去:「是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他遇到点麻烦。」 陈毅风:我猜你这朋友是男的吧? 黎韵:「对。」 隔了一会儿,陈毅风才回道:看来我又晚了一步。 黎韵不知道该怎样回復他,这个问题显得有些尴尬,她没有想过跟他谈论与叶然有关的事,准确的说没有想过跟他谈论感情问题。 但是话题不知不觉就绕到这里来了。 黎韵:找个时间我请你吃饭吧,算是补偿你。 陈毅风:我都可以呀,但是你那位不会误会吧? 黎韵感觉脸颊上泛起了红晕,她把身上的被子松了松,换了个舒服的平躺姿势,继续打字:你知道的,叶然。 这次陈毅风隔了好久才回復,黎韵差点以为他断网了:为什么是他? 黎韵鬼使神差地回復道:也许在你们眼里他是个很危险的人,但是对于我来说,他值得我做这些。 打这些字的时候,她莫名觉得自己像一朵白莲花,但是没有想过要撤回消息。 陈毅风:那你们之前为什么分手? 黎韵:对不起,我不想谈论这个,咱们换个话题吧。 陈毅风又发来一条语音,他的语气比刚才要显得淡漠:「所以你仅仅是在利用我?叶然他绝非善类,你为什么要往火坑里跳呢?」 黎韵也急了,回道:「不是的,你什么都不了解,我找你帮忙怎么就是利用了?我认识叶然十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不用你来提醒。」 陈毅风的嗓音有些薄凉:「那天在tai俱乐部,你让我教你扔飞镖,实际上是为了做给叶然看,这难道不是利用?」 黎韵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片刻后回道:「抱歉……我累了,改天再聊。」 之后陈毅风又发来几条消息,她一条都没看,任由提示音响着,而她仰面躺在床上,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她想:也许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理解这种感情。 在刺眼的灯光照耀下,黎韵迷迷煳煳地进入了梦乡。 半夜,她做了一个梦,梦到高中时代的事。其实就是一些回忆,她梦到叶然在大冬天里穿短袖打篮球,每一个动作都那么帅气,她还梦到叶然给她补习功课,又温柔又耐心。不仅如此,她还梦到自己初吻被夺走的情景,时隔十年,她仍然记得当时心悸的感觉。 后来不知不觉梦醒了,巨大的孤独感笼罩着她。 头顶还是刺眼的灯光,只是时针已经走到了三点。 黎韵突然没有了睡意,于是她打开手机想刷几个视频。 打开手机之后有一个验证消息引起了她的注意,点开后惊讶地发现,居然是叶然请求添加她为好友。 第71页 黎韵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她这才想起自己之前一气之下删了他。 叶然是十二点发来的验证消息,时隔三小时她才同意。 现在还是凌晨,黎韵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他发了条消息过去:你醒了? 然后她一直盯着对话框,几分钟过去了也没有动静,当她将要放下手机的时候,提示音响了一声,叶然回了一个「嗯」的白色猫咪錶情包。 她顿时心里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轻松感,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这是她今天笑得最灿烂的一次。 黎韵:真是抱歉,之前把你删了。 叶然:[笑哭][笑哭]叶然:我的错。 看着这三个字,黎韵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苦涩,不知道用什么话回答他了。 叶然: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黎韵:做了个梦,梦醒了就睡不着。 叶然:做噩梦了? 黎韵:不是。 黎韵:你现在可以接语音电话吗? 叶然:可以。 回復不到两秒钟,叶然就给她打来了语音电话。 黎韵控制住微微颤抖的声音,问道:「你好些了吗?」 叶然浅笑,像有魔力的声音戳中了她的心窝:「好得差不多了,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弱不禁风。」 黎韵知道他是为了不让她担心才这么说的,心疼之余,沉浸在他那春风润玉一般的声音里,无法自拔,捏着被角低低地说:「早知道就不让你乱来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内疚。」 叶然闻言爽朗地笑了起来,那嗓音简直苏到她骨子里,他认真地问:「你内疚什么?」 黎韵:「……」 她从不知道他这样「厚颜无/耻」。 她低声嘟囔了句「无聊」,被他听得一清二楚,再开口的时候尾音向上扬了几分:「你别想那么多嘛,我有分寸的。」 黎韵简直要被他温柔的咬字给迷死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还想煳弄我?你都发烧了,覃朗问我的时候我特心虚,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那你怎么说的?」 「当然是不知道啊。」 叶然轻描淡写地说:「哦,他也问我来着——我实话实说的。」 黎韵被他这句话惊得从床上坐起,整个人都不好了,僵硬地道:「你不会吧?这都好意思说出口?」 「嗯。」为了让她相信是真的,他故意加重了语气,不可谓不诚恳。 于是黎韵脸红了,像煮熟的龙虾,喉咙干涩得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现在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良久,叶然换上了较为严肃的语气道:「韵儿,假如……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黎韵目光一滞,她太了解他了,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她犹豫道:「你要去哪儿?」 「当然是回黑凌总部。」 此刻空气突然凝滞下来,黎韵感觉心里像空了一块,喉咙堵得发紧,想说什么却说不出:「你……你什么时候走?」 没想到叶然给了她一个很意外的回答:「天亮。」 「可是你的伤还没好呢!」黎韵急促地说。 「你不用担心,我会注意的。」 「就不能稍微缓一缓吗?」 「不能,」叶然直白地说,「韵儿,我回不回去,关系到最后的成败,你明白吗?」 「我……」 「你真的不用担心,如果我那么容易出事,就混不到现在了。」 黎韵没有接他的话,因为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喉咙里就像吊着一个大秤砣,好多话明明都到了嘴边却又咽下,她就这样默默地举着手机。 「韵儿,你怎么了?」 「没怎么……」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满是落寞,难受得要死,「那你现在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道别吗?」 半晌,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如平静的湖面盪起了涟漪:「你从窗户往下看。」 他莫名其妙的话让黎韵整个身子一颤,脸上除了疑惑,还有几分期待的神色,他话一落地,她就掀开被子跑到窗前。 当与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像陷入了巨大的漩涡,眼前不知怎的就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连他如墨画的眉眼都看不真切了。 叶然此刻就在楼下,穿一身黑色的风衣,白色内搭,身段颀长,简约却不失优雅。 他右手举着手机,左手插在口袋里,闲散地倚靠在车上抬眼看着她,眸中仿佛装了一泓清澈的秋水,他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噙着笑意。 黎韵再也挪不开视线,脱口而出:「你等我一下!」 第56章 道别(2) 「你……」叶然本来想告诉她很晚了,就这样远远的看一眼就好,话还没说出口,她就没了人影。 他在心里苦笑。 黎韵匆忙地穿了件外套,为了不吵醒父母,没有开灯,没有穿鞋,赤着脚走到客厅,到了门口才穿上拖鞋。 还好她身上有大门的钥匙,不然出来了也是白搭。 夜凉如水,暮色沉沉。 在所有人都熟睡的时候,她奔向那个男人,一头扎进他温暖的胸膛,深嗅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 叶然紧紧搂着她,什么话也不说,但此时无声胜有声。 良久,他握着她纤细的手,轻声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72页 黎韵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他「塞」进了副驾驶。 「喂,我现在穿成这样,你要带我去哪儿?」黎韵着急忙慌地问道。 叶然瞥了她一眼,茶色的外套下露出蓝色的睡衣领,脚上还穿着一双拖鞋,头髮随意披散着,确实有些「不忍直视」。 但他只是调侃了一句:「你穿成这样挺好看的。」 黎韵:「……」 「放心吧,我不会把你卖了的。」叶然一本正经地说道。 黎韵以一种「幽怨」的眼神望着他,把之前的不愉快都抛之脑后,下一刻,她的手被轻轻一握,无比温暖。 他的手莹白修长,骨节分明,无论从什么角度,什么时候看都那样赏心悦目,尤其腕上戴着一串黑曜石,更衬他白皙的皮肤。 「所以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她看着他的侧脸,低声问。 叶然继续装神秘:「到了你就知道了。」 这一刻,黎韵突然不想知道答案了,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只要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去哪儿都无所谓,她也很清楚,叶然不会害她。 黎韵的视线落在交叠的两只手上,她默默地翻过手掌,变成了与他十指紧扣。 两人相视一笑,这份默契妙不可言。 接着她突然联想到一些更加「妙不可言」的事,还记得那个时候在云府公寓…… 黎韵心神一颤,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低下头,耳根处泛红,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所以说……你真的跟覃朗说了实话?」 「你觉得可能吗?」叶然似笑非笑地说。 闻言,黎韵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扣得紧紧的,她气急败坏地说:「你真过分!」 「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不好笑。」黎韵一本正经地说。 他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对不起嘛,我错了。」 他「认错」的模样让她又好气又好笑,她从来不知道他能这么没正经。 但是想着这一路走来经歷的波折,想着他之前昏迷不醒的样子,黎韵的心就软了,生不起气来。 凌晨四点钟的天空还是黑蒙蒙一片,月亮隐藏在光晕中,在平静的海面上留下倒影,凉风吹拂,水面泛起涟漪,一天之中只有这个时候最静谧。 叶然牵着她的手走到岸边高地上。 「你开了半个小时的车,就为了带我来这儿?」她有些犹豫地问。 「怎么?」 「没怎么,就是挺意外的。」 隔了一会儿,叶然幽凉地说:「这里适合看日出。以前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喜欢到这里待上几个小时,看潮起潮落,看日出。」 黎韵心里百感交集,说不清楚是失落还是苦涩,或是别的什么情绪,如果说刚才她心里还有疑惑的话,现在所有的疑惑都拨云见日,她忽然意识到,叶然总是在不经意间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现给她,只是她没有注意到而已。 两人并排坐下,黎韵轻轻靠在他身上,乖巧得像一只小猫。叶然一手搂着她,一手继续与她十指相扣,眼底是无限的柔情,声音却透着三分魅惑:「韵儿,谢谢你又给了我一次机会。」 「你要是早跟我说实话,哪会有那么多事,」黎韵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是三岁小孩子,你不要什么都瞒着我,知道吗?」 叶然看着她那双明亮的剪水桃花眼,认真地说:「这个问题我已经解释过了,如果重新来过——我还是会选择瞒着你。」 黎韵感到很意外,但是她已经能够猜出他的心思:「然,你为什么要当刑警?」 叶然闻言,眸深似海。 沉默了很久,他没有想要开口说话的意思,见状黎韵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不想说就算了,我换个问题。我上次出院那天,你是不是来过?」 叶然没有想到她今天晚上的问题都这么「犀利」,顿了顿道:「什么?」 「就是我从山上跑出来,被陈毅风救了,他把我送到了医院,后来我出院的时候,好像在门口看见了你,但是一晃眼又不见了,所以你到底有没有来过?」 叶然静静地听她说完,眼神微颤,漆黑的眸子里仿佛藏着很多故事。 他淡淡道:「你那天看见的,就是我。」 黎韵惊讶得合不拢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呢。」 在她万分不可思议的时候,叶然又说:「其实我悄悄去看过你很多次,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 黎韵半张的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说道:「真的?」 「韵儿,到现在为止,有些事情我还不能告诉你,但我告诉你的都是真的。」 他既然这么说了,黎韵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毕竟「千载难逢」,她思考了片刻:「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在山上木屋的时候,你没有说完的那半句话是什么?」 「哪一句?」叶然想了半天,确实是想不起来了。 黎韵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就是你说『什么都不图,就希望……』,你希望什么?」 经过她的提醒,叶然终于想起来了,同时他意识到一个问题:「你偷听我跟覃朗讲话?」 黎韵做贼心虚似的把头埋得很低,嗫嚅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浅笑,声音如春风润玉,撩得她心头痒痒的,不敢抬头。 第73页 片刻后,他收起了笑意,看着远方微微泛白的地平线,以及风平浪静的海面,在她耳边用温柔似水的声音呢喃道:「我什么都不图,就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叶然』这个名字。」 黎韵单薄的身子为之一颤,悲伤的情绪从心底涌上来,听到这句话,她突然有些想哭,眼眶剎那间泛红…… 但是她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她不想在分别的时刻留下不好的记忆。 「我才不会忘记你呢,」黎韵倔强地说,「你害我伤心这么久,浪费我大好的青春,要是不让你用后半生补偿回来,我岂不是亏大了?」 叶然听完哈哈大笑,那副唇红齿白的模样,惊艷过时光,温柔过沧桑,直到现在也一样令她迷恋。 「你不会亏的。」他搂着她说道。 第57章 道别(3) 「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我会一直等你。」黎韵认真地说。 叶然犹豫了,试图转移话题:「我这次走了以后,行动会受到严格限制,你不要给我打电话,我也不会接,知道吗?」 「嗯,」黎韵点了点头,又说,「你还没有答应我。」 有时候,他被她的执着劲折磨得无可奈何。 叶然自顾自地说着:「不要像上次一样粗枝大叶,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要随时保持警惕,还有——照顾好自己。」 他越是逃避,遮遮掩掩,黎韵就越是怀疑:「你看着我的眼睛。」 叶然只好照做,他极力克制目光的颤抖,却最终没能逃过她的「法眼」。 她质问道:「这次任务很危险,对不对?」 「对,」良久,叶然答道,「很危险……九死一生那种。」 黎韵感觉胸腔里压着一块巨石,让她喘不过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不知不觉,她的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他的眉眼逐渐模煳。 这一瞬间的落寞,她永远都忘不了。 她挣脱他的怀抱,面朝大海,才发现离开了那方温暖的胸腔,a市的夜晚原来这么寒冷。 忍耐了这么久,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当年我考警校,一轮笔试,一轮面试,一轮比赛,两百八十个人里面录取十八个人,百分之零点六的机率我都能过。这些年我完成过很多危险的任务,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我相信事在人为,也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而你——只需要相信我。」 他的话在她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她回过头扑到他怀里,一字一句,哽咽道:「然……你别去行不行?算我求你了,就这一次,我不放心你……为什么一定要打打杀杀的?」 可是不管她怎么哭,叶然只是决绝地说:「不行。韵儿,我可以选择不去,但是我不能不去,你明白吗?」 「你就是去送死!」 「我有我自己的使命和信仰,」叶然抬手捧着她的脸颊,轻轻为她拭去泪痕,温柔道,「听话,好好照顾自己。」 「你让我好好照顾自己,那你呢?」她心里的悲伤已经逐渐演变成愤懑,无处宣洩的情绪一股脑儿涌上来,再开口时已经不经过大脑了,「你每次都替我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说是为我好,但是你知不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我想你活着,好好活着,我等了你十年,不是为了听你几句废话!」 「韵儿,你冷静下来,听我说——」叶然想要去拉她的手,却被她侧身躲开,他的手就僵在了半空。 「叶然,我会等你,但不会永远等你,如果我有一天失去了耐心……就不会等了……」这句话像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说完后她整张脸都成了苍白色。 如果有选择,她也不会用这样的方法来激他。 「韵儿……」他欲言又止,有些话终是没能说出口。 就在两人都陷入沉默的时候,地平线上露出了霞光,水天相接的地方一片明媚,红日冉冉升起,白茫茫的海面被霞光染上了梦幻一般的颜色,这番景色美得令人窒息。 黎韵看得入了迷。 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美的日出。 在她还在失神的时候,叶然轻轻握住她的手,温热的唇擦过她的耳畔,低声道:「我送你回去吧。」 他的声音似乎真的有魔力,可以让黎韵心驰神往。 但是此刻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只有无限的惆怅。 黎韵承认自己在他面前就是这么没骨气,扑上去紧紧环住他的腰,不说话,就这样抱着他。 就像是等待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的要求不多,你是怎么去的,就怎么回来……你答应过会娶我,不能食言。」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叶然紧紧拥着她单薄的身子,坚定地道:「我答应你的,言出必行。」 这大概是叶然在那个时候说过的,最让她印象深刻,最欣慰的话了,但是很多年后回想起来,她还是觉得他那句「言出必行」是真的……不可信…… 去的时候满心欢喜,回去的时候愁云惨澹,这是黎韵最直观的感受了,坐在副驾驶上,一路无话,因为她实在不知道应该跟他说些什么,叶然也是一样。 到家之后,黎韵下了车,站在原地愣愣地目送叶然离开。 她不敢收回目光,害怕这就是永别。 第74页 直到她的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摸到一个硬物的时候,整个人才回过神来,她犹豫着拿出了那个东西,目光陡然凝滞。 六芒星还是那枚六芒星,只是银链换成了黑色细绳,散发着微芒。 黎韵对这件东西的印象深入骨髓,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段记忆。 她的眼泪顿时就夺眶而出,再也止不住了,叶然在她毫不知情的时候再次将项鍊给她,情深如此,淡漠如此。 …… 黎韵回到家之后,除了保姆,其他人都还没有睡醒,她悄悄地上楼换了件衣服。 她还是照常到公司去上班。 顶了个「董事长独生女」的头衔,又是集团的经理,黎韵在商界也算是颇有威望的后起之秀,而平时在公司更是享受着所有人羡慕的眼光。 但是今天早上,跟往常不太一样。 每个人依然笑着跟她打招唿,但是那种笑就跟自己中了五百万一样,未免过于灿烂! 「黎总好!」 「黎总好!」 「黎总,早上好!」 「……」 从大堂到办公室,黎韵不停地跟员工打招唿,笑容根本来不及收回。 她不禁有点纳闷,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没有多想。 直到秘书周雪迎面走来,笑着说:「黎总,你可算来了。」 黎韵顿了顿:「怎么了?我看你们一个个的不太对劲呀。」 周雪神神秘秘地说:「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黎韵狐疑地推门而入。 一大束鲜红的玫瑰花映入眼帘,就摆放在她的办公桌正中央,最显眼的位置。 黎韵的大脑突然断片儿了,心头一颤,有种说不出的心情。 周雪在一旁按耐住欢快的语气道:「今天早上我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桌上了,九十九朵玫瑰,不多不少,而且每一朵都是新鲜的。」 她的心紧了紧,缓缓走上前去。 玫瑰花很美,正如周雪所说,每一朵都是新鲜的,不仅包装美观大气,就连花瓣上都缠绕着金色的丝线,还放置了一个精美的卡片,美得赏心悦目。 这样美的玫瑰花黎韵只见过一次,那就是慈善晚宴的时候,夏逸明送她的那束。眼前这束与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黎总,这到底是谁送的呀?我们公司的员工可没有这个胆量,」周雪好奇道,「难道是云阳的那位陈毅风陈总?」 黎韵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应该说她注意力都在花上,直接忽略了她的声音。 她愣愣地取下那张卡片,上面用钢笔写了十个字,笔锋苍劲: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 读到这里的时候,她的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视线变得模煳,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能看到艷丽的红。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能「骗」到她的眼泪,不知道他是怎么忍着伤痛做这束花的,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默默无言…… 黎韵最先想到的,还是那抹温柔似水的笑容,以及残留在指间的余温。 第58章 决定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 一曲一场嘆,一生为一人。 黎韵好像突然之间明白了他给自己的花店取名「admire」的含义。 那天,整个黎致集团上下都在疯传一个消息:董事长千金被陈毅风送的玫瑰花感动哭了…… 消息传来传去,最后已经失去了本来的价值,也早已不再真实,反正黎韵听见的版本多得都可以拍电视剧了,她不知道怎么就和陈毅风扯上了关系,又没办法跟员工解释,就只能假装什么都听不见,每天还是该干嘛干嘛——她相信捕风捉影的东西不会留存太久。 但是这次她想错了。 捕风捉影的消息被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天的时间,整个公司都在讨论她和陈毅风的事,莫名其妙就讨论出了一段「风月」。 黎韵对此感到很无语,看见一个个的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扎堆窃窃私语,她总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在公司煎熬了一个上午之后,黎韵接到了陈毅风打来的电话。 黎韵犹豫了一会儿,接通之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蹦出一个字:「餵。」 「黎小姐,你在忙吗?」他很礼貌地问道。 黎韵瞟了一眼整洁的桌面,突然发现自己现在办公都不会把桌面弄乱,走之前都会收拾干净,这是她没有察觉到的变化,也是跟某个人在一起久了养成的习惯:「还行,不是很忙,你有事吗?」 「有时间一起吃顿饭吗?」 「嗯……中午我有约了。」 「我没说今天中午。」 黎韵有被他噎到…… 「晚上也不行,我要加班做策划案。」 「那你挑个时间吧,我都可以。」 黎韵再次被他噎到…… 她扶额道:「那个……陈总,有什么事电话里讲就好了,吃饭大可不必。」 陈毅风顿了顿,笑得有些生涩:「就算我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黎小姐你也不至于这么冷淡吧?」 黎韵被他的话整懵了,总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坏事,但是仔细想想,她确实利用过陈毅风,但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做出格的事,也没有接受他的「心意」,算不上什么欺骗,这样一想,她的心里多少有了点安慰:「之前的事……我很抱歉,我之所以会那么做,是因为跟我男朋友之间有点误会,陈总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一般计较了好不好?」 第75页 陈毅风许久没有说话,黎韵只能听见他沉静的唿吸声:「你让我不要计较,却连吃顿饭都不肯赏光?」 「不是呀,我真的……」 眼下她和陈毅风的「风花雪月」正闹得沸沸扬扬,如果这个节骨眼上跟他吃饭,不就是坐实了那些消息吗? 她可没这么傻。 但是陈毅风如此盛情邀请,她又怎么好意思拒绝? 「那这样吧,下个周末你觉得怎么样?」思考了很久之后,黎韵说道。 陈毅风一口答应:「好。黎小姐,可别到时候爽约。」 「知道了,」黎韵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谁让是她先去招惹的他呢?经过这次事情她意识到,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草率做决定,更不能意气用事,否则覆水难收,坑的是自己,「对了,陈毅风,我想问你个事。」 黎韵脑子放空以后,就不注意什么客套话了,直唿其名。 「什么事?」 黎韵吞吞吐吐道:「就是……最近夏逸明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你是说明吗?没有啊,他能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哦……我知道了。」得知这个答案后,黎韵略显失望,她本来是想从陈毅风口中套话的,结果套了个寂寞,看来许婧妍确实没有把怀孕的事告诉夏逸明。 这就让黎韵很不理解了。 当天晚上,黎韵下班以后没有回家,而是直接约了许婧妍出来小聚。 许婧妍怀孕之后反而消瘦了不少,整个人的精气神也不太好,就算是化了淡妆,看上去也很疲惫。 黎韵一看见她这副模样,急忙拉着她的手问:「婧妍,你怎么了?看上去脸色好苍白。」 许婧妍扯出一抹牵强的微笑:「没事,我这段时间忙毕业论文,又忙着转正,比较忙,所以没有休息好。」 「真的吗?」黎韵有点疑惑。 「真的,黎黎,你不用担心我。」 「其实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 话音未落,许婧妍突然捂着嘴一阵干呕,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把黎韵给吓坏了,她赶紧递给她几张纸巾,关切地说:「你没事吧?」 等到这股噁心劲儿过去了,许婧妍才慢慢地平復下来,看见她这么难受的样子,身为闺蜜的黎韵都不由得心疼起来:「你为什么不告诉夏逸明呢?」 良久,许婧妍脸色苍白地告诉她:「我说过了,不想要这个孩子。」 「为什么?!」黎韵反应很激烈,似乎听到了什么荒诞不经的话,「你现在怀了夏逸明的孩子,而且学歷和工作都快有了,毕业以后就顺理成章地结婚了呀!为什么不想要这个孩子?」 「黎黎……」许婧妍犹豫了好久才说,「我还没有准备好。」 「让我想想,难道是夏逸明那小子没打算跟你结婚?」 「我不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正经谈论过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黎韵恍然大悟一般:「我明白了,说到底你就是害怕他不对你负责任对不对?」 许婧妍没有说话,保持着沉默。 「那我替你去说,他要是敢对你始乱终弃,我就……」 许婧妍反手握着她的手,泪眼朦胧地说:「谢谢你,黎黎,但是不用了,我和他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你这瞻前顾后的,等你解决?」 「我想的是……这个周末就去医院做手术,黎黎,你帮我签个字好不好?」许婧妍眼神恳切地望着她,手却越发冰凉。 「不行——」黎韵一口回绝她,皱眉道,「这种事情我怎么帮你?如果我帮了你,夏逸明知道后不得跟我拼命?」 「可是我不能要这个孩子。」 黎韵有点急了:「怎么就不能要了?婧妍,我跟你说过,夏逸明虽然看上去没正经,但是他并不渣,你告诉他你怀孕了,他肯定会娶你的,你在担心什么?」 「可是这样的话,我跟那种一心想嫁入豪门的拜金女有什么区别呢?别人只会看不起我,只会说我是奉子成婚,说我利用孩子博取同情。」 许婧妍的话字字扎心,句句恳切,让黎韵心有不甘却无从反驳。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 黎韵差点都忘记了许婧妍跟夏逸明的身份差距有多悬殊,一个是身价上亿的富家公子,一个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虽然通过自己的努力读了研究生,但是弥补不了金钱和权势上的差距。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残酷,阶级固化,普通人即便是努力奋斗,也难以达到质变,难以融入更高的世界。 第59章 无奈 「你真的是因为这个才不想要这个孩子吗?」黎韵问道。 许婧妍沉重地点头:「是。」 「那也不能瞒着夏逸明呀,你告诉他之后,两个人商量着来不好吗?」 许婧妍小声说:「告诉他,他肯定不会同意我做这个手术。」 「我好像明白了,」黎韵仿佛顿悟,道出自己的想法,「你不是怕夏逸明不管你,相反,是怕他跟你奉子成婚,被他的亲朋好友看不起?」 「对,黎黎,所以我希望你帮我。」 「不行,」黎韵再次义正言辞地回绝她,「你不能因为一个猜想就打掉自己的孩子,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站夏逸明这边。」 「黎黎,我怎么就跟你说不通呢?」许婧妍懊恼地摇头。 第76页 「我还跟你说不通呢!」 最终,两人僵持了半天,没有讨论出个结果。 …… 黎韵沮丧地回到家,此时已夜深人静。 她把手机放在洗漱台上,循环播放着那首百听不厌的《青睐》,一边听歌,一边洗澡。 温热的水淋在身上,一瞬间就唤起了黎韵深处的记忆,她忘不了那晚的氤氲之息,水雾迷濛,忘不了他修长的手指炙热的触感…… 「叶然」这两个字又在她脑海里浮现,挥之不去。 在浴室里磨蹭了大半天后,黎韵披上一件薄纱睡衣就出来了,她先是盯着那束玫瑰花看了很久,眼里就像有什么故事一般,然后躺回床上,但视线还是停留在玫瑰花上,她此刻的心情很惆怅,拿出手机点开微信,重温与叶然的对话——这样仿佛能让她安心一点。 她小声嘟囔道:「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黎韵现在特别想找他聊聊天,但是之前他说过这段时间不要联繫,于是只她好一忍再忍,就算憋了一肚子话,就算思念如潮水,她也只能靠重温聊天记录和照片来解相思之苦。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挨下去。 …… 转眼间到了和陈毅风约定的时间,向来守约的黎韵不想出尔反尔,于是推掉两场饭局去赴了约。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针织衫,搭配休闲裤,扎了个丸子头,从内到外,既温柔又活泼,在人群中十分显眼,与西装笔挺的陈毅风走在一起的时候,宛如一对璧人。 他很绅士地为她拉过一把椅子,她坐下后道了声谢。 「最近生意上的事怎么样?」陈毅风自然而然地问道。 黎韵想了想,实话实说:「还行,跟几个大企业签了合同,把我累得够呛。」 「黎董应该为你感到骄傲。」 「哪有,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还没到感动我爸的地步呢。」 「你什么时候变得谦虚了?」陈毅风调侃道,「以前听到有人夸你不是都挺积极吗?」 黎韵反驳道:「我一直都挺谦虚的好不好?」 「是是是。」 后来聊着聊着,话题不知不觉就被引到了感情上,陈毅风问道:「所以你现在是跟叶然复合了吗?」 「嗯。」黎韵拢了拢耳后的头髮,低声道。 「为什么?」陈毅风的眉头皱得像苦瓜,语气十分诚恳,「你知道的,他可是drug lord,就算你被爱情沖昏了头,不考虑自己,也应该考虑一下黎致吧?」 「他不是……」黎韵听到这样的话,勐然抬头,想要反驳回去,可是她随即意识到有些话不能说,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回去,「陈毅风,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有自己的打算,就不劳你费心了。」 「你有什么打算?」陈毅风这话并没有询问的语气,而是质疑,「只要跟narcotics沾上边,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黎韵保持沉默,闷着头喝了口酒,苦涩的味道滑过喉舌,火辣辣的。 「黎小姐,说实话我觉得你很单纯,你知道叶然接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吗?你知道他有哪些不为人知的过往吗?」 「说实话,我不知道他有哪些过往,」黎韵沉思过后,语气坚定地说,「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对我是真心的,陈毅风,你有没有花十年时间等过一个人?你有没有在晚上失眠的时候思念过一个人?这十年来,我所有的生日愿望、新年愿望,都是想跟他白头到老,我知道这很不让人理解,可能你会觉得我精神有问题,不管你怎么看待,我就是这么想的。」 听了她的肺腑之言,陈毅风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深邃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像是不可思议,又像是不甘心,良久,他说:「我不觉得你精神有问题,只是觉得你真傻,居然相信……」 「陈毅风,我请求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爸妈。」 陈毅风长嘆一声:「你既然都决定了要跟他在一起,就应该有心理准备,黎董如果知道了叶然的真实身份,后果有多严重你比我清楚。」 「我会亲自跟他们说的,但是在这之前,请你不要干预。」 「如果这就是你所希望的,那我如你所愿——只是你要记得此时此刻的话,别到时候后悔莫及。」 这大概是陈毅风这么多年来,经歷的最无奈的时刻,他无法撼动这个女人的心,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飞蛾扑火,反覆煎熬之下,他做出了让步。 …… 某江边大桥上,一位披着黑色披肩的中年妇女正凝视着前方,她的气质很优雅,仿佛与生俱来,那张秀丽的脸上几乎没有岁月的痕迹,明明是个中年人,却是那般显年轻。 她似乎在等什么人。 二十分钟过后,她等的那个人正缓步向她走来。 来者正是叶然:「妈。」 「来得有些晚了。」叶菥道。 「路上解决了几个眼线,所以耽搁了点时间。」 「小心为上,紧要关头可不能出岔子。」 「我知道。您在这个时候约我见面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 叶菥低头在包里翻找出一把精緻的钥匙,对他说:「我去见了你爸生前的好朋友,冯麒,他交给我这把钥匙,说是你爸留下的。」 「冯麒……」叶然怔怔地接过那把钥匙,疑惑道,「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 第77页 「你当然没听说过,那件事过后,他就隐姓埋名了,直到前段时间才露面。」 叶然摩挲着手上的钥匙,低声道:「应该是怕报復。」 「小然,你知道这把钥匙有什么用吗?」 叶然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我不知道。」 这下换成叶菥惊讶了:「什么?你不知道?」 「我还想问您呢。」 「我也不清楚,冯麒什么都没说。」 叶然:「……」 气氛莫名有点僵。 「那先就这样吧,钥匙我带走,以后有时间了再慢慢研究。」叶然说。 「也好,」叶菥点了点头,目光缓缓变得柔和起来,是一种身为母亲特有的慈爱,她伸出手轻抚他的脸颊,声音中夹杂着怜惜,「你又瘦了,这段时间很难吧?」 第60章 惊鸿 在这一瞬间,叶然心情有些复杂,但没有写在脸上,沉默之后,他轻轻推开她的手,说道:「妈,您不怨我了?」 叶菥嘆息道:「小然,你别怪我当初那么对你,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不忍心看着你因为给你爸报仇,而走上这条不归路。」 「只要我能走通,就证明这条路没错,您相信我。」 叶菥无奈地摇头,说道:「你走不通的,崔延势力瓦解,你爸功成身退又如何?不照样……」 「我不是他,樊逵也不是崔延,您不必过于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叶菥毫不掩饰内心的焦虑,关切道,「小然,你还在drugs吗?」 叶然目光一颤,心像坠入冰窟,半晌,他淡淡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免得到时候樊逵起疑心。」 「你等一下,」叶菥连忙拉住他的袖子,「小然,是时候结束了,你别陷得太深……」 「我知道。」 「还有,之前我见到黎韵了。」 「我也知道。」 「你俩现在到底怎么回事?那丫头好像特别在乎你,追着我问关于你的事。」 叶然浅笑,意味深长地说:「妈,这事您别管,只需要记着她是您未来儿媳就对了。」 叶菥先是惊讶,然后喜出望外:「真的?」 「真的,不骗你,好了好了……我真该回去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叶菥有些不舍,又想到他最后那句话,心里生出一丝欣慰,豁然开朗,清丽的脸上泛起了笑意。 …… 这段时间以来,黎韵一直在关注新闻,但凡有关报导黑凌的她都会看,一丁点风吹草动都牵动着她的心。 但是她失望了,这个月并没有关于黑凌的新闻。 而她与陈毅风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本来两个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奈何喜欢八卦的人太多,舆论从没有停息过,杂志社竟然还出了一期她和陈毅风的「感情史」,销量出奇的高,不知道是不是借这股「东风」,黎致集团的资源越来越好。 有这势头,就连黎应绅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女儿跟陈毅风之间有点什么,张芸几次旁敲侧击地询问她,都被否认了。 在父母和舆论的双重压力下「艰难」生存的黎韵愈发想念那个男人…… 一个月后…… 要说a市发生的惊天动地的大事,首当其冲是慕夏集团「二少爷」举办婚礼。 夏逸明是阔少圈里排得上号的花-花公子,此前被路人拍到和许婧妍一起约会的照片时,很多人都表示不相信他谈恋爱了,而且对象还不是圈内人。 所有的疑惑都在这一天被打消,夏逸明结婚的消息空降热搜,没有一点风声,突如其来,让人猝不及防。 但是事情确实是这样,他不仅举办了婚礼,还举办得很是盛大,惊动了大半个商界,多数人都是看他父亲夏恆的面子,毕竟这号人物在商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身为新娘的好闺蜜,黎韵自然而然充当了伴娘的角色。 当天她一袭白色抹胸小礼服,香-肩半露,妆容精緻,又顶着「黎致千金」的头衔,到场之后吸引了不少目光,仿佛她才是这场婚礼的主角。 婚礼还未开始,黎韵独自坐在角落里盯着酒杯发呆。 只要一看见跟「酒」有关的东西,她就会想起叶然,想起他那千杯不醉的海量。 今天已经是他离开的第四十五天。 黎韵每天都在思念与煎熬中度过,生怕他出事,生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就静静地坐着,期间有好几个长得还算可以的阔少来搭话,她随便几句就打发了事。 其实每当这个时候,她特别想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们: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但是她不能这么说,因为对方会刨根问底,当问到身份的时候,她就说不出话了,所以再遇到搭讪的,她全都敷衍完事,一次都没有拿陈毅风挡过箭。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我也是刚刚才回来,还没来得及登门拜访呢!」 这把温润如玉的声音黎韵再熟悉不过,她永远都忘不掉。 她愣愣地回头,急切地在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之中寻找声音的主人,心快跳到了嗓子眼。 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三点钟方向,看见一抹颀长的背影,身段高挑,站姿如松,左手自然地垂下,右手端着高脚杯,气质优雅得不输在场任何一位阔少,连黎韵看了都愣了两三秒。 第78页 她认识那几位和他交谈的长辈,清一色的省级高官,随便一位就能唿风唤雨,何况几人聚在一起? 如果不是这场婚礼,连黎韵都难得见到这么多的大人物。 不过她最关心的不是什么大人物,而是那颀长的背影,还有那熟悉的声音。 「叶然……」她脱口而出,声音很轻,因为她已经忐忑到说不出话了。 谈话的声音小了,经管局的副局长沖她的方向说了句什么,然后那个男人缓缓转过身。 说起来,这还是黎韵第二次见他穿西装的样子,第一次是在学生时代,身材挺拔,眉目如画,笑起来如春风缱绻,翩若惊鸿,一如记忆中那个惊艷了时光的他。 此刻黎韵脑子里只有一句话:真tm的帅! 叶然转过头对那几个高官说了声「失陪一下」,就缓步向她走来,从容不迫。 在他靠近的时候,黎韵的眼眶红润了,唿吸也变得不那么顺畅,但是她努力憋住,因为她不想把妆容哭花,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糗」。 「丫头,有没有想我?」他低着头,与她保持同一个高度,然后温柔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黎韵突然想揍他一顿…… 看着她委屈的表情,叶然没有说话。 在场宾客很多,多到没有人注意少了两个人…… 黎韵一声不响地走近洗手间,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即将爆发的时候,手臂被一股力量扯过去,整个人跌进他温厚的胸膛,被他身上的味道包围着。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他一个吻堵得严严实实,这一刻,她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纤细的手臂情不自禁地环住他的腰。 想着「来而不往非礼也」,反正妆已经花了,她便无所顾忌地回吻他,直到嘴唇开始发麻。 到最后,叶然的薄唇周围全是她的口红,顿时没有了那份「优雅」的姿态,黎韵也没有好到哪去,妆容全花了,两人相视一笑,接着又紧紧相拥。 叶然炙热的唿吸擦过她的耳边,让她无处可逃:「有没有想我?」 他总是喜欢问一些显而易见的问题…… 黎韵重重地点头,到现在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语带哽咽地说:「你终于回来了。」 他重复道:「是啊,我回来了。」 「还顺利吗?」 叶然沉默片刻道:「勉强吧,反正樊逵死了,黑凌的势力瓦解了一大半。」 「怎么死的?」黎韵好奇道。 叶然收敛了笑意,语气平淡:「我杀的。」 她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 第61章 意外(1) 黎韵缓缓抬头,正对上一道冷峻的目光,但是她不害怕。 像是猜中了她内心的想法,叶然道:「韵儿,我是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下杀的他,不会有事。」 黎韵点了点头:「我知道……那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她长舒一口气,这才转入正题:「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呀!」叶然理直气壮地说。 然后……黎韵狠狠地推开了他,责备的眼神毫不掩饰:「过分,我天天担惊受怕,你居然……」 叶然又将她揽入怀中,用宠溺的口吻哄道:「宝贝儿——我错了,下次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他那声「宝贝儿」就像是有魔力一般,让黎韵猝不及防,回味起来心里暖得冒泡,说起来叶然的甜言蜜语并不多,但是每一句都苏到她骨子里。 黎韵装作很严肃的样子:「这次我就不追究了,如果再有下次,我就不理你了!」 叶然笑道:「遵命。」 她就是拿他的笑容没辙,不管有多不爽,只要他一笑,就什么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日常河蟹,皆大欢喜]一番亲-热过后,两人各自到洗手间里整理仪容。 叶然打开水龙头,清洗脸上的口红印,洗干净之后他抬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恍惚之间他想起了今天早上去探监的一幕—— 樊逵死了,黑凌气数已尽,覃朗入狱,当叶然去看他的时候,他的眼神中毫无感情,失望、怨怼、愁苦各种情绪积压在一起,叶然不是没有动容,他只能说「对不起」。 覃朗全程没有看他,默不作声,只是在最后的时刻说道:「所以你一直在演戏?」 叶然回答:「不全是,我是真的把你当成兄弟,但是没办法,我只能站在你的对立面。」 覃朗冷笑两声:「叶警官真是好手段,骗了我整整两年,当初还是你带我走上这条路,没想到都是假的,我终于明白什么叫『跳樑小丑』了。」 「覃朗……」叶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是他欺骗在先,没有理由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无论披上多么华丽的外衣,欺骗始终是欺骗。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只想拜託你最后一件事——」 「你说。」其实叶然已经预料到他想说什么,无非是跟那个女人有关。 覃朗道:「阿樱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无关,何况现在还身怀有孕,你们不要为难她。」 叶然实在无法对他坦白,苏予樱跟他一样是卧-底,如果说出来,他估计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崩溃,他只能说:「好,你放心吧。」 …… 不知不觉,他已经在洗手间里待得够久了,这才想起出去,彼时黎韵正略显焦急地在外面等他。 第79页 「你怎么这么慢?」她催促道,「我们快走吧,婚礼马上要开始了。」 「不着急,还有时间呢。」 黎韵很疑惑:「你当伴郎的不是应该提前入场吗?」 叶然闻言愣了几秒钟,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说道:「谁告诉你我是伴郎的?」 这下换黎韵迷茫了,看着他俊美的脸说道:「难道不是吗?」 要怪就怪他今天实在太抢眼,又跟夏逸明是好兄弟来着,于情于理都应该当伴郎才对。 叶然笑着说:「你误会了,我不是伴郎。」 「为什么?」黎韵眨了眨灵动的双眼,秋波婉转,美得让他挪不开视线。 叶然从容不迫地给了她一个很自信的回答:「你觉得今天如果我是伴郎,还有新郎什么事吗?」 黎韵反应了好久才悟出他的言外之意,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捲入了他的漩涡。 很有说服力的回答,她竟无言以对…… 就在两人打算往回走的时候,不知道哪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接着就是一阵哄闹。 叶然听得清清楚楚,他的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回事?」黎韵自言自语道。 他们只看见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朝一个方向跑去,无比反常。 「去看看。」叶然握紧她的手跟随人群走过去。 一堆人把储物间围得水泄不通,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是小章总!是他。」 「到底怎么回事?」 「谁干的?」 「小章总怎么会……这也太可怕了……」 「警察还有多久才到啊?」 「谁知道呢!」 「……」 黎韵费尽千辛万苦才勉强挤进来,但是眼前的景象让她无比后悔——只见章晓易仰面倒在储物间的地板上,准确的说是倒在血泊之中,因为他的太阳穴处鲜血淋漓,不远处有一个碎掉一半的花瓶,瓷片散落一地,场面相当骇人。 此刻夏逸明正紧紧搂着身穿白色镶钻婚纱的许婧妍,不停地安慰她:「没事没事……我进去看看,你就在外面。」 她今天是新娘,本来应该是全场最幸福的人,却因为出了这样的事,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变成了噩梦。 怎料许婧妍颤抖得厉害,死死攥着他的袖子,不让他去,夏逸明自然是想关心兄弟,毕竟人命关天,但是想到她有孕在身,受不了刺激,只好不停地安慰她。 「章晓易,你醒醒——」黎韵第一个奋不顾身地冲到他面前,脸都吓白了,不敢碰他的身体,她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在场的人心里都害怕,所以看见她冲上去以后无不惊讶,声音就更嘈杂了。 场面乱成一锅粥。 黎韵冲上去以后,陈毅风紧随其后,他跟章晓易不熟,纯粹是为了她来的,一上来就拉她:「黎小姐,你冷静一下。」 章晓易这人虽然平时经常跟她拌嘴,人品也不敢恭维,但是跟她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黎韵怎么也冷静不下来,她起码要确认一下他是死是活才罢休。 她伸出去的手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制止了:「别动他。」 她回头一看,只见叶然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过来,先是用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蹲下来探了章晓易的颈动脉,说道:「还活着。」 听到这三个字以后,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唯有许婧妍将袖子攥得更紧。 叶然站起身的同时也将黎韵扶起来:「等警察来处理吧。」 她刚想说「你不就是吗?」,就注意到他紧锁着眉,表情是少有的凝重。 她差点忘记了,叶然跟章晓易的交情不浅,遇到这样的事,他肯定也痛心。 「明,通知安保人员封锁酒店,谁也不准离开。」叶然沉稳地对他说。 夏逸明答应道:「好。」然后就赶紧去了值班室。 这时有把娇纵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夹杂着抱怨的意思:「为什么不让离开?这事跟我们又没有关系。」 她身边的人跟着附和道:「就是,本来就晦气,还不让走了?」 「我们一直在大堂里喝酒,什么都不知道。」 「对呀对呀,跟我们没关系。」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辩解着,直唿冤枉,叶然耐心地跟他们解释:「在没有展开调查之前,每个人都有嫌疑,大家稍安勿躁吧,等警察来了再说。」 黎韵感觉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气氛更僵了,那句「每个人都有嫌疑」简直成了□□,有些人反应很激烈,喊道:「我就来参加个婚礼,怎么的还有嫌疑了?!」 第62章 意外(2) 另一个男人也站出来说:「恕不奉陪,反正我要先走了——又不是我干的。」 这边话音未落,又冒出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也要走了,明天还要开会呢,可不想留下来做笔录。」 还有一些被吓得不轻的千金小姐,纷纷想赶紧离开。 眼看着人群散开了,大家都不想在这件晦气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黎韵担忧地望着他,心里想着现在应该怎么办,人群一散,找兇手就是大海捞针。 叶然也没有办法,发生这样的事,婚礼是肯定进行不下去了,现在局势尚不明朗,众人想走他也不能强行拦着,毕竟在场的都是商界、政坛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还有他尊敬的长辈。 第80页 最关键的是他没有带任何证件,证明不了自己的身份,自然也就没人愿意听他的。 场面陷入混乱,走的走,散的散。 过了没多久,夏逸明回来了。许婧妍略显疲惫地对他说:「明,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良久,夏逸明无奈地对她说:「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那你呢?」 夏逸明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章晓易,又看了看一旁眉头紧锁的叶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阵嘈杂声中,有道浑厚的声音十分明显——xx省副书记高声道:「大家不要慌张——这位是刑-侦支队重案组的叶警官,请各位配合他一下。」 话音未落,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都表示有些怀疑,最为惊讶的当属陈毅风和夏逸明,他们可一点准备都没有,尤其是陈毅风,此前一直坚定不移地以为他是drug dealers,哪知李书记突然来这么一句。 叶然径直走向人群,边走边说:「请各位理解,警方两分钟之后就到,不会耽误大家太多时间,就算你们走了,明天也是要挨个做笔录的,那样只会更麻烦,所以请各位哪儿也不要去。」 众人相信了他的话,终于不再浮躁,安静地等待着警笛声的到来。 叶然看向李书记,眼里充满了感激,接着又环顾四周,观察每个人的表情和反应,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一身洁白婚纱的许婧妍身上,她正依偎在夏逸明怀里瑟瑟发抖,眼神飘忽不定。 多年来的办案经验以及直觉告诉叶然:她有问题。 两分钟之后,警车来了,救护车紧随其后,章晓易被火速送往医院抢救,而重案组的人在现场取证,叶然也参与其中。 黎韵在旁边看着他跟几名警察交谈了很久,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是隐隐约约听见了「许婧妍」这三个字,顿时心生疑惑,然后她和其他人就被分批次带到了警察局。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进警察局了,每一次都牵扯到命案,每一次都跟叶然有关,她觉得命运这东西实在是玄之又玄。 她和许婧妍是第一批到的,深秋的夜晚很凉,她们都只穿了一件礼服,坐在冰冷的长椅上。再加上遭遇这样可怕的事,任谁都难免发抖。 尽管黎韵自己也很冷,但是她依然不停安慰许婧妍,紧紧握着她的手。 后来没过多久,她们被分别带到了两个审讯室,当黎韵的审讯即将开始的时候,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叶然。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穿警服的样子,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谨,飒爽,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主人公,帅到她认不出,愣了好久。 负责审讯的两位警察肃然起敬:「叶队。」 「坐呀,看着我干什么?」叶然若无其事地对两位同事说着,径直走向黎韵,在两双诧异的目光中将手上的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又默不作声地往回走,重复道,「坐呀,你们继续。」 他出去的时候不忘带上门,在两道诧异的目光中,黎韵的脸颊微微泛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身上是暖和了,但是脸却发烫,她轻咳两声,以掩饰此刻的尴尬。 虽然很尴尬,但是她现在心里却像蜜一样甜。 两位警察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叶然回到二号审讯室,此时郑勇厉正翻阅着一叠资料。 叶然道:「我回来了。」 郑勇厉看了他一眼,还真有点不习惯,以前只知道他是罪孽深重的drug dealer,数次跟他针锋相对,却不曾料到他是自己人,年纪轻轻就被委以重任,在黑凌潜伏两年,最后亲手狙杀了令人闻风丧胆的drug lord——樊逵。 那天,当他冲上来夺过m82a1,从三米高的看台上一跃而下,隔着一千米的距离狙杀了樊逵的时候,身为二十年老警的郑勇厉都惊呆了,他从未见过如此行云流水的身手。这样凌厉的枪法,他二十年来也只见过两次,他不敢相信警队有这样的后起之秀。 「还没开始审讯对吧?」叶然开口将郑勇厉的思绪拉回现实。 「就等你呢。」 在他们对面坐着的,是本应该在享受新婚之夜的许婧妍,身为新娘的她,一身洁白的婚纱上镶满了碎钻,美丽而华贵,但是此刻却在被审讯。 郑勇厉问道:「许小姐,案发当时,你在哪里?」 许婧妍沉默了好久,不敢抬起头,她早就对叶然没有了感觉,但是面对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犹如鬼魅的男人,换成谁都会心慌。 叶然埋头写东西。 她说:「我在化妆间,没有出去过。」 郑勇厉继续问:「有没有人能证明?」 「没有……我是一个人。」 叶然的笔顿了顿,抬眸问道:「那个时候婚礼应该快开始了吧?你怎么会一个人在化妆间?」 「我……」许婧妍吞吞吐吐的,「我妆花了,需要补妆,但是这点小事又不想麻烦别人。」 她说到「妆花了」的时候,叶然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和某个女人缠-绵拥-吻的画面,立刻心虚似的低下头,但是嘴边噙着的笑意被郑勇厉尽收眼底,他疑惑道:「你笑什么?」 被「发现」之后,叶然故作镇定地说:「没什么,你继续问。」 「好好记,别出错。」 叶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你在教我做事? 第81页 郑勇厉选择性眼盲,继续提问:「你最后一次见被害人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记不清了,好像是在北溪公园,上个月二十号的时候。」 「你评价一下他这个人。」叶然本来安静地做着笔录,突然插了一句嘴,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目光如炬,像要在许婧妍脸上盯个窟窿出来。 许婧妍愣了愣,闪烁其辞:「我觉得章晓易这个人挺不错的,讲义气,性格比较直爽。」 叶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里的笔,听她说完后思考片刻,合上笔记本,起身出了审讯室。 不明就里的郑勇厉跟了出来,看见他靠在墙上,抱着抄手盯着地面出神。 「你小子今天怎么回事?」郑勇厉一上来就问他。 第63章 猜测(1) 叶然轻飘飘地说:「郑叔,我有种预感。」 「说。」 他抬起头,半晌之后才说:「我怀疑她。」 「她?」郑勇厉很不可思议,隔着玻璃看了一眼里面那个瘦弱的女人,又看了一眼沉静如斯的叶然,说道,「你确定?许那个样子杀只鸡都费劲吧,章可比她强壮得多,怎么作案?」 叶然笑了笑,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摇晃,沉稳道:「体力不是决定成败的唯一因素,您看我像个散打冠军吗?」 郑勇厉耿直地摇头:「我觉得你就跟那些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差不多。」 「所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的直觉一向很准,她刚才撒谎了,章晓易人品并不好,这个人花心,自大,还不学无术,她刚才是在敷衍我们。」叶然说道。 郑勇厉很惊讶:「所以你才要亲自审讯她?」 叶然点了点头。 「那也许是她也不了解被害人呢?」 「那就更没必要说那些话了。」 「可动机呢?她还是个……」郑勇厉伸出手比划了一个大肚子的动作,意思是她是孕妇,「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我也不知道,这就要继续审了。」 「可是没有证据的话我们没有权力扣押她。」 叶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手机响了,是医院那边打来的:「喂,我是。」 接下来的一分钟叶然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知道了。」 他挂掉电话后,郑勇厉立刻询问:「谁的电话?」 叶然嘆息道:「郑叔……章晓易死了,死因是颅内出血过多。」 郑勇厉一脸难以置信。 …… 当所有人的审讯都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 因为章晓易被害案加班到现在的重案组警员陆陆续续离开了警局。 叶然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忙到很晚,那个时候局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大厅里很冷清,黎韵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着呆,身上披着他那件西装外套。 夜色沉沉,因为寂静,所以彼此的唿吸才那么清晰。 黎韵抬起头看他,原本疲惫的脸上展现出笑意。 叶然心头一颤,默默地走近:「你怎么不先回去?」 「我等你啊。」 他默不作声,想到现在很晚了就心疼,而她就在寒风中干等了几个小时。他蹲下来握着她冰凉的手,真诚地望着她,声音中夹杂着愧疚之情:「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算你有良心,还知道说对不起。」黎韵调侃道。 「我现在就送你回去。」他说着就拉起她的手往门口走。 「可是我饿了,」她用近乎撒娇的语气说道,「从昨天下午三点到现在,我什么都没吃,快饿死了。」 叶然回过头看她:「好吧,我带你去吃饭,等你吃饱了再送你回去。」 「可我想吃你煮的面。」黎韵算准了他不会拒绝,说话时理直气壮。 叶然不是傻子,早把她的小心思猜得明明白白,笑着去捏她雪白的下巴:「要求真多。」 黎韵感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这样宠溺的眼神了,碍于这是在警察局,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当晚黎韵跟着他去了他在a市真正的家,城郊的一栋别墅,由于夜色浓重,她看不清这栋别墅的颜色,只知道它的占地面积跟自家的差不多。 「你到底有几个住的地方?」她带着满腹疑惑问。 「多得很,我自己都记不得了,」叶然道,「光是在a市就有三套房子,宕青市也有两套,都是任务需要。」 黎韵瞠目结舌:「你一个开花店的那么有钱?」 叶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道:「那是副业。」 「但是警察工资也不高呀。」 「你真不愧是女总裁,注意力全在钱上。」叶然调侃道。 黎韵:「……」 别墅内部装修风格偏简约,还是那样整洁干净,一尘不染。 黎韵心想:这个男人该不会是有强迫症吧? 想想自己那个「脏乱差」的窝,简直是云泥之别,她在家里是出了名的懒惰,屡教不改,现在跟叶然一对比就是自惭形秽…… 她想得太入神,叶然打了个响指她才反应过来:「想什么呢?」 「没什么,你快去煮面吧,我真饿了。」 叶然:「……」 黎韵趴在桌子上望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心里对自己的「嫌弃」又加深一分,思考着这世上为什么会有叶然这么完美的男人?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考得上警校,混得了黑-帮,关键还长了一张连男人都嫉妒的脸,从什么角度看都是真绝色。 第82页 她总是想不通,为什么她身边的男人一个比一个优秀? 本来以为已经这么晚了,他会随便煮一碗清水挂面,谁知没过多久,当他把热气腾腾的油泼面端到餐桌上的时候,她眼睛睁得滴熘圆,惊讶道:「你还会做油泼面啊?」 他答非所问,说道:「尝尝看。」 饿了一整天的黎韵也没多想,端起碗就开动,结果越吃越香,都不顾形象了。 「原来你不只会做糖醋排骨,真好!」 叶然斯文的吃相跟她简直就是一种对比,他边吃面边看手机,还不忘跟她说话:「我现学的,你喜欢就好。」 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黎韵惊掉了下巴:「你说真的?」 「那当然。」 叶然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给她惊喜,想到自己同时拥有了男朋友、保镖、厨师,黎韵就有点按耐不住内心的雀跃,笑意渐浓。 但是叶然一直在低头看手机,所以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 「对了,然,章晓易的案子调查得怎么样了?」她突然想起这件事,问道。 叶然闻言目光凝滞了片刻,抬眸看着她,淡淡道:「先吃饭吧。」 黎韵低声说:「我想知道进展得怎么样了,虽然章晓易这个人不怎么样,但是出了这样的事,我是真的觉得震惊。」 他沉默过后,还是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回答:「你先吃饭吧,我明天再告诉你。」 既然他不想说,黎韵也没有继续追问,主要是今天确实太晚了,章晓易的案子又牵扯到许婧妍,背后关系复杂,他还没有组织好语言,最重要的是章晓易已经死了,这个话题过于沉重,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 这天晚上,皓月当空,两人相拥而眠,叶然在她白皙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温柔地对她说:「睡吧。」 黎韵今天确实累坏了,没有任何想法,就想好好睡一觉,虽然今天发生的事很可怕,但是躺在他的怀里,顿时觉得心安,就像找到了坚实的靠山,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偌大的房间里,只听到彼此沉静的唿吸声。 第64章 猜测(2) 第二天早上,她从叶然口中知道了章晓易已经去世的事,她听完之后沉默了好久,不胜唏嘘。 难怪昨天晚上他不愿意说,如果说出来,她可能会失眠一整晚吧。 「你好好上班,其他的事交给我。」出门的时候,叶然握着她的手,用宠溺的口吻说道。 「所以,现在章晓易的案子是你在管吗?」 他回道:「对,但是后面也许会转到别的组去,因为我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 黎韵注意到了他这一瞬间的严肃,眼里的光都暗淡了不少,便关切地问:「你才刚回来,有什么事情要处理?」 他柔声道:「这个……说来话长,韵儿,我保证今后都不会离开你了,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担心。」 她的心里暖暖的,笑意渐浓:「嗯,我相信你。」 黎韵忽然发现同样的话她说过很多次,但是几乎每一次都换来了不好的结果,最后总是失望。 可不论失望多少次,只要他让她相信,她就一定会相信,着魔一般无可救药。 爱上这个男人,本身就无可救药。 思绪一转,她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奈何那条项鍊没带在身上,于是就忍住了想要说的话。 她想问他:叶先生,你什么时候可以履行承诺了? 话到嘴边又咽下,叶然专心地开车,侧颜绝美,她在旁边看得入了迷。 …… 到了警察局,换上警服之后,叶然开始梳理案件的细节,他打开电脑,里面收到了几张郑勇厉刚发来的图片,是现场的照片。 他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一张一张地浏览,现场他亲眼目睹过,这些照片的价值并不大。 但是他还是希望能找出蛛丝马迹。 大概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二十几分钟,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相册,里面有一张他拍的照片。 然后他将照片传到桌面,把两张照片放在一起比对,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皇天不负有心人,观察了五分钟之后,他终于有了新的发现,而且是很重要的发现。 他立刻对旁边正在整理档案的下属说:「严青,把郑队叫过来一下。」 「好的,叶队。」 很快郑勇厉就过来了,人未到声音先到,他粗犷浑厚的声音迴荡在重案组办公室:「又怎么了?火急火燎的叫我过来。」 叶然眉头紧锁,没功夫跟他拌嘴,视线就没离开过电脑屏幕,他说道:「郑叔,你来看。」 「看什么?」郑勇厉的目光落到两张照片上,疑惑道,「这不是我今天早上发给你的吗?」 他压低声音说:「左边那张是你发给我的,而右边那张是我用自己的手机拍的,你仔细观察有什么不一样?」 郑勇厉带着满腹疑惑仔细观察了一下,半晌,他摇摇头:「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现场吗?」 「你看,」叶然凑近一步,用手指了指图片上章晓易的领口处,眼里散发出坚定的光芒,「看到这个闪光的东西了吗?」 被他一提醒,郑勇厉确实看到了很细微的一个闪光点,特别细微,不用放大镜看根本看不到。 第83页 郑勇厉的眉头皱成了苦瓜:「我还是有点不明白,依你看,这个东西是什么?」 叶然感觉跟中年大叔交流确实有点费劲……他平復下来此刻激动的心情,平稳地说道:「我觉得,这应该是钻石——碎钻。」 「你说什么?!」郑勇厉的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有种嵴背发凉的感觉,「我记得当天许婧妍的婚纱上镶了很多碎钻。」 「没错,」叶然继续说,「我拍这张照片的时候这颗钻还在,但是现场取证的照片里却没有,这说明有人趁乱进去过。但是储物间那里并没有摄像头,所以我现在只是猜想,没有证据。」 「叶然,我觉得你的猜想没问题,但是……」郑勇厉艰难地说,「你真的相信许婧妍会杀人?」 叶然毫不犹豫地回答他:「郑叔,我只相信证据。」 郑勇厉缄默了,他惊讶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沉稳与睿智,自愧不如。二十多年前,他也遇到过这样优秀的年轻人,简直跟叶然神似,不仅出色地完成了艰巨的任务,还凭实力坐上了xx省公安厅厅长的位置,那份荣耀他至今记得。 往事清零,不管有多少荣耀,都成了一抔黄土。 当天中午,叶然应夏逸明之约来到以前常去的那家酒吧。 偌大的酒吧人来人往,夏逸明还是坐在往常的那个位置,凝视着手上一杯威士忌发呆,眼神空洞无物。 他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冷清得不行,跟以往好友成群来玩的时候完全不能比。 这副光景之下,夏逸明的身影竟然有那么一丝孤独。 看见叶然来了,他放下酒杯沖他招招手:「这里。」 叶然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大白天的,喝这么多酒?」 「唉!」夏逸明长嘆一声,声音很冷淡,「小章就这样走了,我不喝酒能做什么?」 叶然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被他低迷的情绪感染,劝道:「明,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晓易死得不明不白,我们能做的就是把事情弄清楚,找出兇手。」 「你说的对,一定要找出兇手,」夏逸明眉头紧锁,表情有些难以掩饰的痛苦,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继续说,「叶然,跟你认识这么久,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警察,那天李书记说出来的时候我惊讶了好久。」 叶然嘴角轻轻上扬,说道:「我是什么身份不重要,不管我是花店老闆还是刑警,都是你的兄弟。」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还说是我兄弟?」 夏逸明这一问把他卡住了。 「有些事情说来话长,以后我慢慢告诉你。」 「行吧,反正你做事一向迷得很。」 叶然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酒瓶,关切地说道:「你还是少喝点吧,身体要紧。」 夏逸明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良久之后,他说:「晓易的案子是你在管吗?」 「是,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只要一想到背后的真相与许婧妍有关,叶然就无法面对夏逸明,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你怀孕的妻子有可能是嫌疑人」这句话。 人非草木,他不忍心再做出伤害兄弟情义的事。 夏逸明此刻的眼底透着他从未见过的幽凉:「六天后是小章的葬礼,你有空来吗?」 「我肯定会去。」 「那我到时候把时间地址发给你。」 「好。」 「或许那个时候你已经查出兇手是谁了。」夏逸明低头喝了一口酒,嗓音沙哑。 「或许吧。」叶然随口附和道。 「今天耽误你了,抱歉。」 叶然感到有点意外,因为这话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也许是受章晓易之死的刺-激,所以情绪不太对劲:「哪里的话?咱俩需要这么客气?」 夏逸明扯出一抹苦笑。 第65章 过错 「你现在有线索了吗?」夏逸明问。 话题总是围绕着案件忽左忽右,叶然没办法跟他说实话,只能敷衍道:「还没有线索,等有了我会告诉你。」 「是这样啊,那好吧。」 「对了,你们不用度蜜月吗?」叶然忽然想到这件事,本来结婚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却遇上命案,不仅触霉头,死的还是自己的好朋友,换成谁应该都接受不了。 想当初他和樊星举行婚礼的时候,场面更加惨烈,双方交火,死的死,伤的伤,最后他还亲手了结了「岳父」的性命,想想确实挺冷血无情的,樊星那么要强的一个女人,那么爱他,最后那个怨恨冰冷的眼神,他至今都忘不了。 纵然无奈,无法释怀,也只能承受着。 夏逸明说:「我和婧妍不准备蜜月旅行了,发生这样的事,哪有心情?再说我公司的事都处理不完,怎么走得开?」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挺闲吗?」 「谁让我爸突然要锻鍊我的能力,他在家里清闲,我在外面奔波,别提多累。」夏逸明吐槽道。 叶然轻笑:「你爸这是要让你继承他的家业了。」 夏逸明不知道叶然此刻的笑容有多勉强,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谋划着名什么。 「叶然,你犯过错吗?」良久,夏逸明哑着嗓子道。 他怅惘道:「我不是圣人,当然犯过错。」 「那你后悔过吗?」 「如果早几年你问我后不后悔,我一定说不后悔,但是现在……我自己也不确定。」叶然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倒像在自言自语。 第84页 「你不是圣人,但你是警察,你觉得判断一个人有罪的依据是什么?」 他的答案很简洁,不言而喻:「法律。」 两道目光交织在一起,深沉而有深意,这一刻,谁也看不透谁,谁也无法预见未来。 叶然的心里有种复杂的滋味。但他坚信自己的观点:「我只相信法律,还有证据。」 「可是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 「对呀,但是抽丝剥茧,总会有办法。」 片刻后,夏逸明笑着说:「你说得有道理。叶然,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最信任的兄弟,小章的死让我忽然意识到世事无常,你说我们还有多少次聚在一起喝酒的机会?」 叶然没想到他今天这样伤感,说出来的话都夹杂着幽凉意味,不像是以前那个肆意潇洒的夏少了。 「明,你别胡思乱想,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打击很大……」 夏逸明打断他了的话:「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不敢相信,什么都变了,你体会过那种迷茫的感觉吗?」 「我……」叶然怎么可能没有体会过?他亲眼目睹过父亲、兄弟的死,永世难忘,每每想起都心痛如绞,但他只是说,「我理解你。」 夏逸明笑了笑,递给他一瓶威士忌,说道:「陪我喝酒。」 「我还得回警局上班。」叶然垂眸婉拒道。 「行吧,我自己跟自己喝。」说罢,他勐灌了几口酒,火辣辣的直煞喉咙,呛得他咳嗽了几声。 叶然静静地看着他,心里若有所思,他想做的事总是会伤害到不想伤害的人,但是他已无路可退,只能走下去。 那天下午,叶然先是去了通利酒店。 前台女工作人员微笑着说着:「欢迎光临。」 话音未落,一本警员证就摆在她面前,接着是一道清冷非常的声音:「你好,麻烦把近三个月的住房记录给我看一下。」 「这……」工作人员在懵懂状态下,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仔细核对了证件上的信息,确定是省公安厅的钢章后,很是意外,她咽了口唾沫,用颤抖的声音问眼前这个俊朗的男人:「叶警官,出什么事了?」 叶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从容地说:「你把记录给我看一下就行。」 「好吧……」工作人员尽管有一肚子疑惑,也只能配合调查。 叶然仔细地翻阅了这家酒店近三个月的住房记录,在浩如烟海的数据里寻找有用信息,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遗漏掉重要的部分,没过多久,他拿出手机在备忘录写下几个名字和时间,目光沉静。 叶然绝美的侧颜竟然让那位工作人员都看入了迷,只顾着看他的脸,仿佛忘记了这一刻的严肃。 三分钟过后,叶然微蹙着眉头,把纸质资料还给了她,说道:「谢谢,打扰了。」 「不用谢……」工作人员完全忘记了他是警察,正在办案,连连摆手。 走出酒店后,叶然特意留意了四周,还真察觉到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他装作没有看见,心里却提高了警惕,迅速地回到车里,发动引擎的时候,通过后视镜一看,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但是心却慢慢悬了起来。 他很清楚虽然樊逵死了,黑-道成了一盘散沙,重新洗牌,但是自己已经是众矢之的,所有人都想要他的命,尤其是那个女人……现在他相当于是活靶子,被无数双处在黑暗中的眼睛盯着,生死互换,处境不比当初好多少。 叶然一刻也没有闲着,孤身前往夏家。 夏逸明在慕夏集团上班,代理董事长的职务,现在家里就只有夏恆和许婧妍两个人。 叶然按了几下门铃,一位年过半百的管家走上前来。 叶然面带微笑地说:「大叔您好,我找夏董事长。」 管家扶了扶老花眼镜,打量了他很久:「你就是叶然吧?」 「对,我找夏董事长有事。」 管家摆了摆手:「你来早了,夏董在午休呢,没功夫见你。」 被婉拒后,叶然没有沮丧,反而更加和气地说:「大叔,您帮我跟夏董事长说一声吧,我的事很重要。」 「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夏董最不喜欢在午休的时候被打扰,小伙子,你还是改天再来吧!」 「改天恐怕来不及了,您就通融一下吧,我保证很快就走。」 「那你倒是说说,找我们夏董有什么事?」管家有些不耐烦地说。 「这个我不能告诉您。」 「那我不能让你进来。」 叶然双手背在身后,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大叔,您真不给我开门?」 管家没有听出他的话外音,再次摆了摆手,叶然笑着转身走了几步,管家也没放在心上,以为就这样把人打发了,转身往回走。 在走了没几步的时候,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了脚步声,回眸一看差点惊掉了下巴。 只见叶然一个箭步冲上来,踩上铁门栓,撑着门框顺势一跃,从两三米高的铁门上稳着陆,丝毫不费力,淡定得就像没那回事。 「你……」管家又惊又气,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私闯民宅啊——」 叶然拿出了证件,沉稳道:「大叔,看清楚了,刑侦支队重案组叶然如果您有什么不满——来警局找我秋后算帐。」 第66章 劝诫 管家看见他的警员证就哑口无言了,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还谈什么「算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闯进去。 第85页 许婧妍本来在阳台给绿植浇水,听见动静后觉得疑惑,就叫来保姆:「张妈——」 张妈闻声赶来,还以为是她身体不舒服,慌张地问:「太太,怎么了?」 「是不是有什么人来了?我刚才听见了脚步声。」 「哦,是叶然来了。」 「什么?」许婧妍很惊讶,以至于手中花洒都掉落在地,弄得地上到处都是水,张妈赶紧上来收拾。 「太太,你怎么这么大反应?」 「我没事……」许婧妍掩饰住此刻的心慌,问道,「他来做什么?」 「不知道,他进了夏董的书房,估计是谈公事吧。不过这叶然又不是商人,能有什么公事呢?」 没有人能体会到许婧妍此刻的心乱如麻,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章晓易的案子,除了这个,她想不到别的事由。 正因如此,她才越想越不安:「张妈,麻烦你待会儿把叶先生叫到泳池来一下。」 「好的,太太。」 …… 夏恆并没有午休,而是在书房办公,听到敲门声之后说道:「请进。」 叶然走进来,顺手关上门。 夏恆的脸色瞬间变了,毫无徵兆,他手中的笔都不知不觉停顿下来:「叶然?」 「夏董事长您好。」叶然很有涵养地颔首打招唿。 「你怎么来了?」 「我来跟您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夏恆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话?」 良久,叶然稳稳地说:「及时止损,悬崖勒马。」 「你这孩子尽说些不着调的话,」夏恆先是脸色煞白,然后很快就恢復常态,用长辈的语气说,「别开玩笑了,我这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呢。」 「您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叶然收敛了眼里的笑意,换上比平时严肃十倍的语气,犹如寒冰,「我这个人是比较和善,但是也得看轻重缓急,夏董事长,您做过的事不可能瞒天过海,我的身份您清楚,别装煳涂。」 夏恆的脸顿时就阴沉了下来,沉默了很久之后,他面无表情地道:「我还是不懂你在说什么。」 叶然眸深似海:「黑凌——还需要我说得更详细吗?」 这两个字足以说明一切。 夏恆大惊失色只在一瞬间:「你都知道了?!」 「没错,虽然你没有直接参与arm control issue,但是不妨碍我办案,慕夏集团涉嫌drug trade,不久就会被调查,我是看在夏逸明的面子上才来劝您及时止损,希望您好好考虑一下。」 「呵,叶警官好大的官威啊!」夏恆带着讽刺的语气说,「不知道私闯民宅,诬陷守法公民算不算违法呢?」 叶然深吸一口气:「夏董事长,我已经说过了,我是看在夏逸明的面子上才跟您说这么多,不然我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如果您不领情,要一意孤行……那我无话可说。」 话音落地,叶然就离开了房间,夏恆在后面说了两个字:「不送。」 能够凭实力和手段坐上今天的位置,夏恆怎么会任由叶然这个后辈摆布? 张妈看见叶然从楼上下来以后,对他说:「叶先生,我们太太请你过去一下。」 叶然心生疑惑,按理说许婧妍没有理由找他谈话才对,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但是最后他还是去了泳池,当他到的时候,四周很安静,人影子都没有:「许婧妍?」 他重复喊了几声,可是没有人回答,当他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往下一看,居然在水里看见了黑色的头髮,海藻一般漂散着。 叶然心里一惊,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将已经昏迷的许婧妍救了上来…… 命运总是在跟他开玩笑。 那天夏逸明本来在开会,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之后,扔下上亿的合同和一屋子高管就火速赶来,一刻也没有休息。 他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叶然站在门口跟医生说话,但是内容他听不见,也没有心情听。 「明……」夏逸明直接忽略了他,往病床方向奔过去,叶然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婧妍……怎么会这样?」他颤抖地自言自语着,面前躺着仍在昏迷的妻子。 叶然安慰道:「明,你冷静一下,她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谁知他的安慰之辞犹如火上浇油,夏逸明沉声质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叶然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你不知道?难道不是你把人送到医院来的吗?」 「我……」 叶然本来想解释,但这个时候许婧妍刚好醒了过来,她脸色苍白,就像是大病初癒的人,说起话来也很吃力:「明……」 「婧妍,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夏逸明关切地问。 她轻轻摇头:「我感觉还好。」 「婧妍,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溺水呢?」 「我……」许婧妍犹豫了片刻,她感受得到叶然在盯着她看,眼神无比凌厉,但是她努力保持镇定,「我也不知道,本来我好好的站在泳池边上,突然就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然后我就掉到了水里。」 「你被人推了一把?」夏逸明重复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因愠怒而发抖,他愣愣地回过头盯着叶然。 「你看我干什么?不是我,」叶然感觉难以置信,现在他最好的兄弟居然用这样的眼神盯着他,仿佛他是一个杀人-凶-手,他看向许婧妍,「不是你让我过去的吗?我到的时候就看见你泡在水里。」 第86页 「明……你冷静一下,不一定是叶然,他……他没有理由。」许婧妍很吃力地拉着他的手,对他说。 但是于事无补,此刻的夏逸明被愤怒沖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尤其是为他开脱的话。 两道冷峻的目光相对,谁也不输谁。 这还是夏逸明第一次动真怒。 「你真的什么都没做过吗?」他质问道。 叶然坚定地说:「没有。」 「一派胡言!」门口突然传来一把雄浑的嗓音,气势强劲,夏恆在这个时候出现,「叶警官可真会推卸责任。」 叶然眉头紧锁,立刻反问道:「我推卸什么责任了?不是我做的难道还要上赶趟承认吗?!」 夏恆冷笑两声,横眉冷对,指着鼻子骂道:「不是你,难不成是我?或者你想说是我儿媳自己跳下去的?!叶警官,我不知道你在调查什么案子,怎么就查到我夏某人的头上了,你私闯民宅,跑到我面前一通诬陷,这些我都可以当你年少轻狂不追究,否则我现在就告你!可是你害我夏家的儿媳和孙子,这点我难以接受!」 第67章 迷茫 面对夏恆的贼喊捉贼,反咬一口,叶然憋了一肚子火气,正愁没处撒,这个时候夏逸明道:「叶然,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叶然扶着额头重复了他的话,只是声音低沉得他自己都听不见,他现在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作茧自缚,说夏恆一意孤行,他又何尝不是? 夏恆眼看着局面有利,就又添了一把火:「叶然,你怀疑我是drug dealers?可别忘了自己以前都做过什么,以为换上警服就全部清零了吗?」 如果叶然是一头生死不惧的狮子,那么夏恆就是狡猾的老狐狸,懂的拿捏人心,攻击软肋,让人防不胜防,叶然此刻就是百口莫辩,他实在找不到语言来反驳,做不到当着夏逸明的面说他父亲的劣迹。 可是他的一再忍让,或者说心慈手软,都化成了攻击自己的利刃,他知道感情用事很危险,但是仍然想赌一把,事实证明他输了。 他现在仿佛能切身体会到覃朗和樊星的心情了…… 「那您觉得我有什么动机?」 没等夏恆回答,夏逸明就冷冷道:「叶然,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那语气感觉很痛心,叶然觉得他现在一定失望透顶…… 不是他不想解释,而是解释没用,千方百计地为他着想,抵不过血浓于水。 在回警局的路上,叶然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非要趟夏家的浑水?自己的事情还不够多吗? 叶然越想越郁闷,本来都已经到了警局门口,又掉转车头,往经常去的海边驶去。 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总会来这里静静地待上一会儿。 他把手机、腕錶等物品丢在了车上,然后走到海边纵身一跃,沉入了水里。 快要入冬的水温刺骨一般寒冷,叶然在水里缓缓下沉,就像是在坠入深渊,被海水包围的一瞬间,他的思绪仿佛也飘向了远方,夏恆的话一遍一遍浮现出来:叶然,你怀疑我是drug dealers?可别忘了自己以前都做过什么,以为换上警服就全部清零了吗? 他在冰冷的海水中下沉,直到被一股力量托住了腰,他勐然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郑勇厉紧张的眼神,正努力地把他往上拽。 叶然此刻的意识是完全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郑勇厉以为发生了什么,他不再任由身体下沉,奋力往上游,本来郑勇厉是来「救」他的,反过来却被他带着游到岸边。 上了岸之后,郑勇厉呛了海水,不停地咳嗽,叶然扶着他坐下,关心道:「郑叔,您没事吧?」 郑勇厉横了他一眼,语气很不悦:「我tm要被你气死了,你说你好端端的寻什么短见啊?!」 叶然就猜到他误会了,嘆息道:「郑叔,我没有寻短见。」 「都被我抓现形了还狡辩呢?要不是我看见你调转了车头,还不知道你小子跑这来跳海呢!」 叶然没心情再跟他解释,越解释越心烦:「郑叔,我都说了我没有——您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郑勇厉见他表情这么严肃,不像是撒谎,就试探性地问:「你真不是在自杀?」 「不是,我只是心情不好,想冷静一下。」 郑勇厉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泡在水里冷静的…… 「小子,那你跟郑叔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叶然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斟酌语言,调整情绪,开口时声音很沉闷:「郑叔,我从不后悔做过的每一件事,但是这次——我后悔了。」 叶然用了三分钟的时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给了郑勇厉听,他听完之后语重心长地说:「你竟然为了帮朋友,触及一名警察的底线?」 「郑叔,我别无选择,夏逸明是我兄弟,我想给他一线生机。」 郑勇厉一针见血地问:「但是他领情了吗?」 叶然苦笑着摇摇头:「没有,他非但不领情,还以为是我把他妻子推到泳池里去的,说再也不想见到我。」 「你真没看见是谁推了许婧妍?」 叶然又是一阵苦笑:「我觉得,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人。今天发生的事情,刚好印证了我的猜想。」 「你的意思是……」 第87页 「我相信我的直觉,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只是很郁闷罢了,夏恆明知道躲不过,却还要一意孤行,甚至挑拨我和夏逸明的关系,实在是……」 「叶然,你知道吗,其实我挺佩服你的,」郑勇厉目光深邃,语气很严肃,像在叙述一个漫长的故事,「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没混出什么名堂呢!要钱没钱,要理想没理想,哪像你,没受过训却考上了警校,还能在樊逵眼皮子底下潜伏两年,最重要的是——你小子没忘了初心,我见过很多卧底-警察最后假戏真做,葬送了前途。这两年我跟你斗智斗勇,是屡战屡败,我也怀疑过你是青鸟,但是转念一想,公安系统里哪去找身手和木仓法都这么好的人?要是军队里还有可能。所以呀,你小子是真的厉害!」 平时被怼得多了,突然得到这样的赞扬,叶然还有点不习惯:「郑叔,您过奖了,花拳绣腿而已。」 「过于谦虚了啊,这可不是花拳绣腿,」郑勇厉凑过来,饶有兴趣地问,「你跟郑叔说说,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 沉默片刻,叶然看着他好奇的眼神,低声说道:「一半是烈火特战旅尹泽昊上校教的,一半是……我父亲教的。」 他说的这两个人都让郑勇厉瞠目结舌,尤其是大名鼎鼎的烈火特战旅尹泽昊,所谓军警不分家,他「铁血上校」的名声早就家喻户晓。 郑勇厉感到很不可思议:「你还跟尹泽昊上校有这层关系?」 「郑叔,怎么越扯越远了?」叶然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谈论过多,因为很多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索性避开不谈,「我们还是说说夏家的案子吧,今天早上章晓易的手机送去技术部门破译了,他是iphone手机,解锁需要点时间,那里面应该有重要信息,酒店储物间那里没有摄像头,想要破案手机是重点,另外,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对慕夏集团的调查?」 郑勇厉随意摆了摆手,操着他那粗犷的声音道:「今天先不管那些,我就想跟你多聊会儿。」 这就让叶然感到「受宠若惊」了,他愣愣道:「哦。」 两人都泡过海水,衣服都是湿的,被幽凉的海风一吹,丝丝的凉意浸到骨子里,但就算是这样,谁也没有想要离开,就这么一直坐着。 郑勇厉说:「既然你的功夫有一半是你爸教的,那想必你爸肯定也是位大人物,平时从来没有听你提过,今天刚好有机会,跟郑叔说说。」 第68章 心声(1) 叶然的眼神立刻暗淡了下来,像有万千愁绪积压在心里一般,但他还是极力克制自己,保持镇定,过了一会儿,他说:「对不起郑叔,我不想谈论关于我爸的事——因为他已经过世了。」 郑勇厉顿时追悔莫及,耷拉着一张脸,赶紧道:「抱歉抱歉,我不知道这个……我不问了,你别放在心上啊。」 「不会的。」 叶然说完这句话后空气突然安静下来,郑勇厉觉得有些尴尬,就另外找了个话题:「哎,上次那姑娘是你女朋友吧?」 他话音未落,叶然就以极其疑惑的眼神看着他,郑勇厉以为他没听懂,就补充道:「我是说上次穿伴娘服,在大厅等你那丫头。」 谈到她的时候,叶然的神情才有片刻舒缓:「对啊,她是我女朋友,不过郑叔,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郑勇厉开怀大笑,笑容极富神秘感,听得叶然一头雾水。 「你小子在审讯的时候送衣服的事组里都传开了,我能不知道?况且那丫头执意要等你下班,劝都劝不走,这不很明显吗?」 「原来是这样。」叶然低声道。 「叶然,据说那丫头还是黎致集团的千金,长得又那么漂亮,你真是好运气!」 良久,叶然垂眸道:「是啊,我也觉得我运气好。」 「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吶?」郑勇厉兴致勃勃地问。 「我……」叶然突然觉得今天的郑勇厉跟往常很不一样,以前总是怼他,现在居然关心起他的婚姻大事了,让他无从适应,「郑叔,您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了?」 「我只是好奇而已,论年龄,我是你长辈,论职务,咱俩是平级,多了解一下也有利于以后的工作嘛。」 虽然叶然实在想不出他的婚姻大事跟工作有什么关系,但他还是回答了他:「我本来打算这次回来就求婚的,没想到遇上章晓易被害,夏家的事也没有解决,就暂时搁置了,但是我想找个合适的时间跟她求婚,免得再出什么茬子,况且我答应过她,一定要说到做到。」 「行啊你小子!挺重情重义的。」郑勇厉拍了拍他的肩膀,称赞道。 「但是有时候我也会害怕,尤其是当卧-底的那两年,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什么都不敢想,因为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叶然平静地望着海面,平静地说着他从未跟任何人吐露过的心声,「郑叔,每次跟您针锋相对的时候,我都会有种『我就是drug dealers』的错觉,怕自己走不回来了。」 郑勇厉沉默了很久,定定地道:「叶然,你是我见过的,最年轻也是最优秀的刑警,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黑凌已经不復存在了,你的路还很长。」 叶然偏过头看他,说道:「谢谢郑叔,我知道您是想安慰我,但是我真的没事。」 第88页 郑勇厉嘿嘿地笑了几声,活像一个油腻的中年大叔,但是笑容很和善:「你呀,表面上挺开朗的,实际上心事重重,我这也算是关心同事,别介意。」 叶然:「不会。」 …… 两个人不知道在海边聊了多久,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了才道别,郑勇厉邀请叶然到他家吃晚饭,被他婉拒了。 回到车上拿到手机的时候,他才看见黎韵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因为手机不在身边,所以他没有接。 他马上打回去:「喂,韵儿,你找我什么事?刚才手机没在身上,抱歉。」 电话里传来她甜美的声音:「啊,没事……就是我现在在你家,你不介意吧?」 叶然苦笑着说:「我还以为什么事呢,钥匙都给你了,还问我做什么?」 「那好吧,没事了……你早点回来。」 「好。」 挂掉电话的那一刻,叶然的心里腾升起一股暖意,黎韵或许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眷恋了,不管似水流年,她都会默默地陪伴在他左右。 另一边,黎韵挂掉他的电话后,凝视着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出神,片刻后,她又给夏逸明发了条消息:我相信他,也请你相信你的兄弟,他不会做那种事的。 夏逸明秒回,语气很冷淡:他是你男朋友,你当然维护他,但婧妍也是我老婆,你体会不到我现在的心情。 黎韵回覆:婧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关心她,可这件事不明不白的,你不能算在叶然的头上。 夏逸明:好吧,我跟你说不通,我现在也不想谈论这个,总之你告诉他,别再有下次。 黎韵的手指在键盘上无处安放,脑子里一团乱,根本找不到语言来回復他,何况夏逸明这次摆明了是要正面刚,她又气氛又无奈,只有重重地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摔,索性不回了。 就在她感到无助的时候,叶然回来了。 她立刻收起满脸愁绪,换上粲然的笑容去开门:「欢迎回家,叶大帅哥。」 叶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你干嘛?」 「不干嘛,就是一种形式,」黎韵笑盈盈地说,「你回来得正好,我做了饭,来趁热吃。」 叶然差点没反应过来,当他看见桌子上的饭菜时,以一种惊愕的眼神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黎韵撅了撅嘴,有些不服气地说:「你有必要那么惊讶吗?我已经学了半个月了,这点事还难不倒我。」 「那可真是让你费心了。」 「跟我还客气?」 叶然:「……」 …… 本来叶然是想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他今天泡了两次水,虽然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但是总觉得不舒服,奈何黎韵已经做好了饭,为了不让她的苦心白费,他只好先坐下来吃饭。 「你尝尝看吧,可能味道不怎么样,但是应该能吃。」黎韵怀着忐忑的心情说道。 叶然夹了一片土豆吃,表情没什么变化,很淡定,也没有说话。 她凑近了小声问:「怎么样?」 「还好,只是有点咸。」 「那你再试试这个虾仁。」 于是他又尝了第二道菜,还是那副淡定的表情,基本上没有变化。 「怎么样?」她好奇地问。 叶然就回了她三个字:「非常好。」 「真的吗?」她半信半疑地自己尝了一口,就是他所谓的『有点咸』的土豆片,事实上是真的很咸,她当时居然没有尝出来,虽然没有到难以下咽的地步,但是确实让人没有食慾,而叶然却吃得很平静,像是没有味觉那般。 黎韵都有些于心不忍:「你不用迁就我的,要不点外卖吧?」 这时候他的表情才有了一点变化,看着她道:「没有啊,我觉得挺好的。」 黎韵不知道是他的表情管理太好,还是她做的饭确实不错,总之她什么都看不出来,不由得有些沮丧。 第69章 心声(2) 饭桌上,黎韵时不时地会主动和他搭话,他也会说上几句,但是和平时比起来话少了许多。 安静地吃完饭后,叶然打开衣柜准备拿套干净的衣服,她在旁边一声「惊唿」。 「怎么了?」他略微紧张地走过来,问道。 黎韵低着头,脚下踩了一个秤,她哭丧着脸说:「我又重了四斤——」 叶然半天才回过神来,顿时为她一惊一乍的行为感到无奈。 黎韵本来还沉浸在「悲伤」之中,不经意间身体一轻,双脚离地,被他横抱了起来,颠簸过后,正对上他清澈的眉眼。 他浅浅一笑,还是那副宠溺的口吻:「别再担心自己长胖了,你本来就不胖,再说,就算你长到六十公斤我照样抱得动你。」 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眼里都是盈盈的秋水:「只怕到时候你会嫌弃我。」 「不会的,我不是外貌协会。」 「行,如果以后你敢嫌弃我的话,我就把你的丑照做成表情包!」 叶然听到这话后笑了一声:「你还有我的丑照?」 她认真地点头:「没想到吧。」 叶然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沉默片刻,抱着她往阳台走:「我还是把你扔了吧!」 「喂,你要干嘛??」她当然知道他是开玩笑的,推搡了几下就服软了,「万事好商量,别冲动呀叶大帅哥!」 第89页 叶然笑道:「如果某天我看到了我的表情包,你就完蛋了。」 其实黎韵所谓的「丑照」也只不过是几张他睡觉的照片,根本算不上「丑」,他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帅气,她想抓拍他的丑照都拍不到,今天故意这样说,只不过是想逗逗他。 看来效果很不错。 她伸出双臂搂着他的脖颈,笑得很甜美,两个人灼热的唿吸缠绕在一起,她轻轻说:「你终于笑了。」 「什么?」叶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轻轻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语气很认真:「我知道你肯定很难受,换作是我被误会,我也会难受的。」 叶然立刻明白了一切,原来她今天晚上一直在逗他开心,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他手上突然失了力气,只有把她放下来。 「韵儿,你都知道了?」他怅惘道。 「嗯,我已经去看过婧妍了。」 「你相信我吗?」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当然相信你,你根本没有理由去害婧妍,而且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推了她,夏逸明不分青红皂白就怀疑你,我刚才还怼他来着……」 叶然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说不清是欣慰还是感动。 「韵儿,谢谢你。」 千言万语彙成了一句「谢谢你」。 黎韵笑着握住他的手,用甜软的语调说:「虽然我不能为你分担什么,但是你有心事就跟我说,说出来会好受一点,不然我也会跟着担心的。」 没有任何语言能够形容叶然现在的心情,就像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突然见到了一束光,黎韵对于他来说,就是那束光,她的笑容,可以治癒他所有的伤。 他一把将她带入怀中,紧紧抱着她,感受她的体温,他想通了,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种感觉又充实又美好,妙不可言。 这一路曲曲折折,都是风景。 [日常河蟹,皆大欢喜]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窗上结了层雾气。黎韵睁开惺忪的睡眼,伸了个懒腰,觉得有点冷,就又缩回了被窝里,这一系列动作下来,叶然想不醒都难。 他一睁开眼就看见她在「傻笑」,不解道:「你笑什么?」 「没有啊,就是有点不习惯,以前我睡醒的时候你都不在,今天却这么乖。」黎韵一本正经地去摸他的脸,结果还没摸到就被他抓住了手腕。 叶然薄凉的唇角挑起一抹弧度:「你确定要这么形容我?」 黎韵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内心小鹿乱撞,被他这么一提醒,她忽然想起了昨晚的一些「少儿不宜」画面,委实觉得不能用「乖」来形容这个男人…… 「韵儿,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他凑近了些,好让她听得清楚,「但是我担心……」 「你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就说呗。」黎韵感到很奇怪,以前他可从来不会这样。 「你知道章晓易的案子,我最怀疑谁吗?」 黎韵摇摇头:「我不知道。」 当叶然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她果然反应很激烈,脸色由红变白,说道:「不可能……」 「还有昨天的事,我敢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这个人是谁不得而知,但是我能感觉到她撒谎了。」 话音未落,黎韵就抱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白瓷一般的皮肤暴-露在干冷的空气中,她不禁打了个寒噤,态度依然坚决:「可是你没有证据,为什么是婧妍?」 叶然也坐起来,看着她道:「你听我说,现在确实没有证据,所以我们并不会做什么,正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我思考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叶然,婧妍怎么可能是兇手?」她皱着眉头说,「你……你为什么会怀疑她呢?」 「因为她的微表情,」叶然很坚定地告诉她,「韵儿,我学过心理学,不会看错的,况且章晓易出事的时候,领口处有一枚碎钻,后来却不见了,储物间刚好没有监控,你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黎韵像在听什么荒诞不经的故事,就算她再爱他,再相信他,也不会因此怀疑自己的好姐妹是杀人兇手:「所以你是因为把这件事告诉了夏逸明才……」 「不是,我没有跟他说。」 「那就好,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跟你翻脸。」 接着他又告诉她另一个秘密:「韵儿——夏家不久之后就会被彻查。」 黎韵惊讶道:「什么?」 「我之所以去找夏恆,就是想劝他投案自首,争取减刑,但是他不领情,许婧妍溺水,他就顺水推舟挑拨我和夏逸明的关系。」 「等等……你说清楚,夏家为什么会被彻查?这到底怎么回事?」黎韵急切地问。 「你还记得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吗?我是黑凌的drug dealers,夏恆跟樊逵有私下的交易,只不过那个时候我被提防着,没有直接参与,只知道对方势力很庞大,后来接到上级通知,说在交易点发现慕夏集团的人,那个人什么都招了,我不得不信。」 他的一番话让黎韵不知如何是好,她六神无主地说:「不会的……黑凌……慕夏……还有婧妍,怎么就突然牵扯到命案和narcotics了呢?」 「韵儿,这一次你可以选择相信我,也可以选择不信,没关系的,如果换作是我,估计也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现实,」叶然柔声说,「不管怎么样,真相总会水落石出,而我们当前要做的,就是去参加章晓易的葬礼。」 第90页 第70章 遇袭 「如果这些是真的,我要怎么面对……」黎韵低着头,呢喃道。 「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他紧紧握住她纤细的手,让她感受到温暖,「只要有我在,你就不要害怕,因为我会跟你一起面对。」 他话音未落,她的眼泪就夺眶而出,这大概是她听过的最温柔的情话,简单却又坚定,就算心里有再多阴霾,这一刻也烟消云散…… 章晓易葬礼的这天,阴云密布,没过多久就下起了大雨,在地上一砸一个坑,淅沥的雨让视线都变得模煳,这惨澹的光景让人不胜唏嘘。 叶然撑着一把黑伞,黎韵挽着他的手,两人皆是一身肃穆的黑,到了现场的时候,大家都默不作声,唯有夏逸明朝他这里瞟了一眼,被他发现后转而看向别处,没有上前打招唿,也没有过多的在意,仿佛陌生人一般。 叶然看到他这个反应,有些痛心,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肯定还在气头上,只好嘆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大雨淋湿了墓碑前的白菊花,也淋湿了叶然的衣袖,但是他不在意。 章晓易在圈子里的人缘并不好,但是狐朋狗友还是不少,叶然和夏逸明算是他为数不多的真朋友,如果他家里不是有权有势,如果他没有一个豪门家庭,估计今天来参加葬礼的人会少一半。 有好几次,叶然都想过去跟夏逸明说几句话,但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瞧过来,表情也极其冷漠,不知道是为逝者惋惜还是在生他的气。 叶然悄然地苦笑,笑自己自作多情。 葬礼一结束,人群就散开了,只有夏逸明还在原地站着不动,凝视着章晓易的墓碑出神,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但是叶然总感觉他那个眼神有点不对劲,可他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回去的时候雨一直在下,叶然开车路过兴胜路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 这场大雨,像是要把所有东西都沖刷掉。 黎韵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偏过头看窗外的雨景,突然眼角余光瞥到前面蹿出来几道黑影,她定睛一看,彻底蒙圈了,因为她看见了不下十个身着黑衣的彪形大汉集结在路中央,堵住了去路。 叶然及时踩了剎车,隔着满是雨水的挡风玻璃,目光如炬地盯着前面那些人,双手不由得握紧了方向盘。 「这是……」不明所以的黎韵一个字都说不出,她下意识地用急切的眼神看着叶然,但是只能看到他冷峻的侧脸。 「韵儿,在车上等我,不要下来。」他平静地说完这句话后,伸手从后座拿出一把黑伞,打开车门。 「然……你要干什么?」她慌乱中想抓住他的手,可是他已经下车了,砰的一声关上车门。黎韵的心在这一刻跳到了嗓子眼,她也想跟着下车,可是又害怕给他添麻烦,只能坐着不动,紧张地看着他走过去。 十来个彪形大汉宛如一堵黑墙,站在雨中,个个都以仇恨的眼光盯着叶然,而他撑着黑伞慢慢走过来,淡漠道:「来得挺快。」 这阵仗,换一个人估计吓得话都说不出,但是叶然还是那么从容。 对方没有人搭话,沉寂片刻后,勐然发难,每个人手上都多了把锋利的刀,要么就是手刺,十来号人潮水一般涌来,黑压压的一片,黎韵看到这一幕心惊肉跳。 可是叶然并没有慌张,撑着黑伞纹丝不动。 当刀锋正面袭来的时候,他先是用伞柄格挡,然后凌空一脚将人摔出老远。 三个人一齐提刀冲上来,他利落地收了伞,侧身躲过攻击,雨声和刀锋破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叶然看准时机,附身用黑伞一扫,三人都被掀翻在地,剎那间左右两边又有人压上来,他迅速地撑开伞,遮挡住他们的视线,趁这零点几秒的间隙,用了一记利落的迴旋踢将两个人都撂倒。 冰冷的雨落了到他身上,却让他的眼神越来越坚毅,越来越凌厉,如同他凌厉的招式。 黎韵坐在车里,紧张地看着前面的打斗场景,她担心他会受伤,可是她看不清,因为雨太大了,场面又太混乱,她只能看见黑伞忽开忽收,黑衣人一个个倒下。 到最后,所有人都倒下了,而叶然从容地撑着黑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眼神凉薄,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头髮滑落,他没有多作停留,转身就走。 刚踏出去一步,背后就传来男人阴狠却很艰难的声音:「叶然,你活不长了——」 他闻言只是步子顿了顿,没有回头,更没有回应。 生或死,他早就看淡了。 回到车上,关上车门之后,黎韵无视他身上的污水,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哽咽道:「你吓死我了……」 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嵴背,温柔道:「没事的。」 为了避免那些人捲土重来,叶然没有在这条路上逗留,立刻开车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路上黎韵的目光都没有从他身上挪开:「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放心吧,就那么几个人还不能把我怎么样。」叶然回答道。 黎韵莫名觉得他很自信,但是仔细回想起来,他刚才确实游刃有余,这是她第一次见识他的身手,不得不说,确实比自己的保镖强很多。 「那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你?」 「他们是黑凌的残余,找我报仇罢了。」 第91页 黎韵惊讶道:「什么?黑凌不是已经瓦解了吗?」 叶然莞尔一笑:「你以为曾经一手遮天的armed drug trafficking syndicate会那么容易彻底消失吗?虽然他们已经失败了,但是总会有漏网之鱼,这些人个个都恨我,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因为我骗了他们,还杀了他们的老大。」 黎韵听得毛骨悚然,声音不由得开始颤抖:「那……」 「韵儿,」叶然单手开车,另一只手攥紧她的手,给了她安全感:「不要担心,我能应付,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尤其是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我不怕他们找我麻烦……但是我怕你遇到危险。」 黎韵听着听着眼眶就泛红了,喉咙堵得发紧,说句话都困难:「然,你为什么总是为我着想?你让我不要担心,如果刚才那种情况经常发生的话,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叶然沉默了,紧紧握着她的手:「我不是都说过了吗?我的命给你留着。」 这一刻,黎韵的心里五味杂陈,想哭却只能憋着,她难以忘怀刚才的提心弔胆,又感谢上天让他安然无恙,悲伤与喜悦交织,让她陷入了沉思。 …… 第71章 履约 入夜。 叶然刚洗完澡,正用吹风机吹头髮,这时她走了过来,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睡裙,慵懒地倚靠在门框上,玲珑有致的身材展露得恰到好处。 她倚在门上,歪着头打量着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被他发现后也不躲闪。 叶然关掉吹风机,向她走来:「怎么了?」 她低着头,轻咬樱唇,一句话都不说。 「韵儿,你怎么了?」叶然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有些担心道,「是哪儿不舒服吗?」 她重重地摇头,旋即扑到他怀里,沐浴露的香味扑鼻而来,很是好闻,她紧紧环住他的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低声说:「然,你跟我回去见我爸妈好不好?」 叶然的手停在半空,又缓缓落到她的嵴背上,温凉如玉的手轻抚她单薄的背,他说:「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她摇头:「不是突然,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你说,我爸妈对你有误会,他们……不同意我跟你交往,所以……」 「我明白,」叶然接过她的话头,柔声说,「韵儿,这是我应该做的事,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 他温热的气息擦过她的耳垂,听得她心里痒痒的,把头埋得更低,鼻尖触碰到了他的锁骨,隐约可见他菸灰色的浴-袍下,一方光洁的胸膛。 这个男人的身材,一直都让她啧啧称赞。 他身上,有与生俱来的书香涵养,也有早年混-黑dao的狠厉气场。 时而温柔似流水,时而凌厉如鹰隼。 但是他的温柔从来都是对家人和爱人,狠厉从来是对敌人和外人。 黎韵心想,这也许就是她不可救药地爱上他的原因吧! 叶然此刻也顾不上湿漉漉的头髮了,挑起她白皙的下巴,炙热的目光在她的樱唇上流连许久,终于吻了下来,如同疾风骤雨,排山倒海,片刻都没停过,她搂着他的脖颈,动-情地回吻着。 她被他抵在墙上好一番掠夺。 黎韵的脑子此刻成了浆煳,情到浓时就找不着北了,竟然想起来「用腿去量他的腰围」…… 叶然略有迟疑,吻得越加繁密。 好在她仅存的一丝理智让她「及时止损」,用软若无力的手推开他。 「怎么了?」他哑着嗓子道。 她抿了抿略微红肿的嘴唇,抬起盈盈的桃花眼,慢吞吞地说:「然,我们结婚吧……」 应该没有什么言语比这句更让他猝不及防了,这是他意想不到的一句话。 「你……」 她慢慢地从口袋里拿出那条六芒星项鍊。 叶然眼神微颤。 她举起项鍊,看着他道:「这是你给我的,说一年之后只要我拿出这条项鍊,你一定会娶我,我现在想问你,当初说的话,现在还管用吗?」 他浅浅一笑:「当然,就算没有这条项鍊,我还是会娶你。」 关于这条项鍊,叶然当初可是费了很大的心。当时樊逵非逼他毁了项鍊,他做了个危险的决定,一枪打断了银链子,樊逵目睹他这炉火纯青的枪法,又惊又气,心知如果硬碰硬,他未必不会鱼死网破,于是愤然离开,而叶然算是逃过一劫,项鍊也没有被他毁掉。 那天分别的时候,他趁她不注意,把换了新绳的项鍊放进她的口袋。 他在等待合适的机会,她也在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可是今天的事让她顿时明白,明天和意外不知道谁先降临,她不想留下遗憾,只希望跟心爱的人在一起。 「然,我爱你,我不想再等了,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十年?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后面的话她没有勇气说出来,但是就算她不说,彼此也都心照不宣。 叶然盯着她那双绝美的桃花眼,深深地沦陷进去,如同坠入世外桃源,不愿离去,他强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往怀里一带。 他说:「韵儿,我也爱你,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所以我就暂时没考虑这件事,让你担心了。等见到叔叔阿姨我就跟他们说我要娶你,一定不会让你等太久。」 「你说真的?」 第92页 「当然。」 黎韵满心欢喜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那就后天跟我回去,怎么样?后天我爸刚好也在家。」 「好。」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黎韵的心里像蜜一样甜。 她所期待的事,终于要实现了。 …… [日常河蟹,皆大欢喜][窗外寒风刺骨,屋内的风光却一片旖旎,伴随着女人的呻y声,男人的c息声,此起彼伏……]快到子夜的时候,一切都归于沉寂。 黎韵仰面躺在他的怀里,脸上的红晕还未曾完全褪去,在清冷的月光映衬下,她像冰-肌-玉骨的公主一样妩媚动人。 他的手臂围在她胸前,她绕有趣味地把玩着他戴的那串黑曜石,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一直戴着这个?」 叶然轻飘飘地回了句:「辟邪呀。」 如果不是姿势不方便,她真想沖他翻一个白眼。但是最终她什么都没说,仔细端详着他的手钏。 他温柔夹带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还噙着浅浅的笑意:「你是对黑曜石感兴趣,还是对我的手感兴趣?」 老实说,仿佛经过rou 体的交融,他们之间具备了某种深层次的联繫,能猜出对方心中所想。 黎韵「气急败坏」地撇开他的手臂,嘟囔道:「都不感兴趣。」 叶然被她这俏皮的模样逗笑了,又一把将她捞回怀里,她今次也体会了一次「欲拒还迎」的感觉,手刚按上他的胸膛就使不上一丝力气,被他吻了个结实。 明明才**过的身体又有了反应…… 黎韵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叫樊星的女人会栽在他的手上,这股魅力任谁都无法抗拒。 回过神来后,她用迷离的眼神看着他,小声说:「我突然想起件事。」 「嗯?」叶然挑了挑眉,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你……你跟那个黑老大的女儿……」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因为难以启齿而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叶然没理解到她的意思,垂眸道:「都过去了,提她干什么?我那是任务需要,不得已才……」 「不是,我想问的是,你们有没有……」 她这脸颊潮-红,欲语还休的模样,以及怎么也说不完整的话让叶然秒懂。 他莞尔一笑,随即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 她暗自松了口气,没再多问什么,因为她只要这句「没有」就够了。 正想着,炙热的吻就压了下来…… 对于叶然来说,「樊星」是他最对不起的女人,混了黑-道两年,他跟她也算是生死之交,一起经歷过无数次危险的任务,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她一直存有戒备心,还在樊逵面前说他的坏话,但是后来是他用「美男计」,一步一步把她引入深渊,不管有多么华丽的理由,他始终都欺骗了她的感情,利用了她的爱。 当他在婚礼现场暴露身份,跟黑凌的人火拼的时候,樊星看他的那个眼神,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何等痛恨,何其凄凉! 他自诩行事光明磊落,从不做阴险狡诈之事,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确实做得太绝。 不管郑勇厉如何劝,说这都是为了击垮黑凌,是逼不得已的行为,他都无法完全释怀。 这也是他心里的一道坎,跨不过去,也抹不掉。 …… 第72章 为难 约定的「见家长」的日子转眼就到了,这天刚好是周末,黎应绅赋闲在家,叶然也不值班,难得的机遇。 早上八点,两人吃过早饭后就出发了。 叶然走过去的时候,很自然地用手敲了敲汽车的引擎盖,停顿了两三秒之后才坐到车里。 黎韵见了他这个举动很是好奇,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你刚才敲引擎盖做什么?」 「没什么。」叶然沖她浅浅一笑,没做任何解释。 好奇心极强的她不愿意罢休,换上「柯南」的语气:「你不说,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他笑得更开怀:「别逗了,我能做什么亏心事?」 「那你跟我解释一下呗。」 他发动引擎,驶离了别墅,这才耐心地跟她说:「其实真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就是怕发动机舱里有流浪猫,所以敲一下,就这么简单。」 他的解释,黎韵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流浪猫?」 「我以前遇到过,冬天流浪小猫为了取暖,钻进发动机舱里,我那个时候不知道,结果差点给它烧煳了,」他无奈地笑了笑,「后来每到冬天我都会留意一下,免得再发生类似的事。」 听完他的回答,黎韵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底生出一股暖意,笑容不自觉地攀上嘴角,她迷恋地看着这个男人的侧脸,或许是因为他的善良,或许是因为他的深情,或许是因为他是个有心的人,黎韵不只一次地对自己说:无论如何也要嫁给他…… 到家以后,就只有张芸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喝茶,明明喝的是上好的龙井,她却一脸愁云惨澹,像是喝到了劣质茶。 黎韵唤了声:「妈——」 张芸应声回过头来,当视线落在叶然身上时,顿时皱起了眉头,她就早知道了他会来,却没想到这一刻自己的心那么难以接受,只得冷淡道:「嗯。」 叶然无视她的冷淡,很有礼貌地说:「阿姨好。」 张芸理都不理他。 第93页 眼看着气氛有点尴尬,黎韵开始救场:「妈,怎么就你一个人?我爸呢?」 「他在楼上书房里看文件,你回来得正好,去把他叫下来吧。」 黎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立刻照做了,可是深谙人情世故的叶然不傻,当然知道她是故意要支开黎韵,好跟他单独谈话。 如他所料,黎韵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请」他坐下。 张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立刻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沖厨房那抹忙碌的身影喊道:「小菡——」 保姆王菡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怎么了?太太。」 张芸几乎是带着责骂的语气道:「你沏的这是什么茶?!又酸又涩,是给人喝的吗?你在我们家就是这么做事的?!」 话音未落,张芸就气急败坏地将一盏茶全泼到了地上,然后「哐当」一声将茶杯砸到桌子上,王菡只是个刚来没几天的小保姆,哪里见过她发这么大的火?吓得连连道歉:「对不起太太,我错了,我重新给您沏一杯来。」 张芸把头偏到一边,根本没有看她,但是表情还是相当冷峻,就像是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一样。 小保姆不明白真相,委屈地收拾残局,但叶然却心知肚明,她这么做,无非是拿保姆撒气,做样子给他看,什么茶不好喝,都是藉口罢了。 叶然无奈地嘆了口气,既是因为张芸对他这么不接受,也是因为自己的事连累了保姆。 「阿姨,有些事我想跟您解释一下。」 「你不用解释了,因为大致情况韵儿已经跟我们说过。」 「是吗?」 「叶然,不管你是被逼无奈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你那段时间让韵儿伤透了心这是事实,这你不否认吧?」 「我不否认,」他看着她的眼睛,坚定道,「但是我对韵儿的感情是真的,不管十年前还是现在,阿姨,我知道您不会轻易原谅我,原谅我所做的一切,我现在就是想尽力弥补之前犯的错。」 「我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当初不直接告诉韵儿真相?否则她也不会半夜哭到精神崩溃,那个时候,我真想——」张芸说到一半忽然哽咽了,眼眶也开始泛红。 叶然很震惊,他知道她那段时间很伤心,却不知道已经到了「精神崩溃」的地步,这让他猝不及防。 他的心隐隐作痛。 「对不起,我选择隐瞒是为了让这一切看上去更像真的,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安全,您也知道我从事的是多危险的职业,稍有差池就会连累她。」 张芸摆摆手,说道:「我不想听你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了,说实话我跟韵儿的爸爸都不同意你们交往,你们圈子不一样,三观也未必合得来,怎么能够走得远?」 「阿姨,您大可放心,我跟韵儿相处得很好,这么多年了,如果三观不合就不会走到一起,上次对您说的那些话只是我乱编的,对不起。」 「你不提我都忘了,自从高中毕业,你整整七年杳无音信,害韵儿苦等七年,回来之后想复合就复合,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面对张芸的质问,叶然默不作声,他总不能说:明明是你女儿躲着不想见我……之类的话吧?那就是在找死。 他只能轻描淡写地说:「您说的对,都是我的错。」 张芸从容道:「叶然,我看你也是个聪明人,你就明说吧,到底是不是为了钱才跟韵儿纠缠不清的?如果是就大方承认,我宁愿满足你,也不希望你再纠缠韵儿。」 她的一番话震惊了叶然,良久他才缓过神来,扯出一抹苦笑:「阿姨,您想多了,我没有想过因为钱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接近您女儿,我没有那么阴暗。」 张芸硬生生听出了讽刺的意味:「你是在内涵我内心阴暗吗?」 「不是……」叶然觉得自己怎么越描越黑,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您想多了,我对韵儿是认真的。」 张芸冷笑,开始翻旧帐:「上次你跟我说不喜欢韵儿也是这么认真,叶然,你不去当演员真是埋汰了,我活了几十年,黑的白的都见过,还真分辨不出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阿姨,我……」叶然也想证明自己的真心,但是他没有办法,想来空口无凭,婚姻又是大事,张芸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想到这里,不禁开始犯难。 但是这个时候,张芸突然发话:「想我们同意也很简单,你只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听到她要提条件,叶然洗耳恭听:「您尽管说。」 他本来想着无非是一些婚前协议,安全保障之类的,都没问题,可是没想到张芸真够为难人,她说:「只要你辞掉刑警的工作,同时进入黎致集团,帮助韵儿一起打理公司,我和她爸爸就同意你们结婚,怎么样?」 听完她的「要求」,叶然沉默了,而且沉默得很彻底。 第73章 试探 见他迟迟不说话,张芸继续说:「其实你不用犹豫,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你看你当刑警那么危险,遇到个仇家,韵儿的生命安全也得不到保障不是?再者,多少人拿着双学位证都进不了黎致,你进去就是管理层,如果以后结了婚,你和韵儿就都是集团掌门人,这不亏吧?反正我是觉得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你觉得呢?」 叶然垂着眸子,眼神深沉似海,半晌,他说道:「阿姨,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为了钱。」 第94页 他当然明白张芸打的什么算盘——要他做赘婿,用股份控制他的自由,断了他的后路,今生今世只能做一个靠女人吃软饭的人,毫无自由和尊严可言。 但是她终究是低估了他。 张芸却不买帐:「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如果你要跟韵儿在一起,就必须答应这个条件,你可以不答应,我还巴不得你不答应。」 叶然想了很久,久到保姆新沏的一盏茶都快凉了,久到张芸等得不耐烦了,他才说:「阿姨,很抱歉我确实不能答应你的条件,因为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不是精緻利己主义者,也不会靠女人吃饭,我想您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 张芸说话不留余地:「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我不会同意你们的事。」 叶然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可以说他现在举步维艰:「阿姨,您真的要这么绝吗?」 「我哪里绝?让你进公司又不是要你杀人放火,怎么就不行了?这都不能答应,还谈什么真心?趁早结束吧!把女儿嫁给一个当过drug dealers的人,我还不乐意呢!」张芸反问他,字字诛心,声声刺耳,语气也是无比寒冷。 叶然也着实被她最后一句话刺痛了心,他确实曾经是drug dealers,不仅如此,他还是addict,灰暗的过往他不想隐藏,也不想被人反覆揭伤疤,先是夏恆,后是张芸,就像是无底洞,时时刻刻提醒他那段地狱般的经歷…… 「怎么不说话了?想怎么解决倒是说呀?」张芸见他保持沉默就催促道。 「真的只有这一个办法吗?如果我要娶韵儿。」 「只有这个办法,没得商量。」 「您无非是怕我变心,想买份保险,我可以跟您保证,不会做对不起韵儿的事,进黎致完全没有必要。」 「怎么就跟你说不通呢?你当刑警跟韵儿能有多少交集?是你跟她谈案子法律,还是她跟你谈企业管理?最关键的是,万一再像上次一样要去当个卧-底,那韵儿怎么办?政、商两界本来就有无数双眼睛觊觎黎致,要是因为你受到牵连怎么办?你们谈恋爱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顾呀!」 她说的这些,叶然从来没有考虑过,是他觉得没必要考虑:「我既然爱她,就会保护好她,您不用过于紧张。」 张芸轻描淡写地说:「你是铁了心要娶,但我是铁了心不会把女儿嫁给你,何必呢?以你的条件,应该不愁找不到对象吧?」 「没错,您说得对,我确实不愁找不到对象,」叶然长嘆一声,再平静的表情也遮挡不住他眼底的愁绪,以及那份悲凉,「七年前跟韵儿分手以后,家母无数次催我快点谈恋爱,我说我不谈,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四年前我双一流研究生毕业,本来已经签了国企的合同,却毅然决然地毁约去报考警校,所有人都劝我放弃,我说路是我选的,我不后悔。卧-底任务完成之后,我回归警队,上级想调我去外省担任更高的职务,我说不用了,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可能在你们眼里永远无法理解我的种种行为,当刑警对于我来说有特殊的含义,它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更是我的信仰,如果非要我在信仰和感情之间做个选择——尽管很艰难,我也会选择前者。」 他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一席话竟然听得张芸心生感触,就像是对面坐了个饱经风霜的老者,而不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叶然说完这些话就缓缓地站起身来,眸中夹杂着些许无奈和感伤,再无笑意。 这一刻他在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情深缘浅。 他最后说道:「阿姨——打扰了。」 接着他就转身离开,往大门方向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耳边就传来他熟悉的声音:「然,你别走——」 他回过头,看见黎韵以最快的速度从楼上下来,着急忙慌的样子完全没有平时的娴静。 黎韵跑下来,她身后跟着不紧不慢的老爸黎应绅,而她带着怨怼的眼神看了老妈张芸一眼:「差不多就行了,你真要把人逼走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叶然的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随即一头雾水。 没等他反应过来,她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说道:「对不起,我妈只是想考验你一下,没想让你真走。」 张芸走上前来,神色较之刚才缓和了不少:「虽然有点不厚道,但是很有效果,黎家不需要没有原则的男人,你说什么都不答应入赘,我已经看到了你的原则,也看到了你对韵儿的真心。」 还有一点张芸没有说出来,就是他的涵养,无论她再怎么咄咄逼人,他始终都保持着应有的尊敬和冷静,这一点已经很难得了。 这个时候,叶然的第一反应是意外,他受过那么多训练,竟然没有看出这是场考验。 其次才是隐隐的愠怒,除了在黑凌面对樊逵的时候,他还从来没有被这样试探过。 他也没有想到视为挚爱的女人会跟着一起策划,或者隐瞒这场「考验」。 想到这里,他默默地抽回了手,没有和她对视,也没有说话。 黎韵也感觉到他好像不高兴了,心里慌乱的很,正要解释,老爸就走了过来。 黎应绅看见叶然的第一眼就有点惊讶,他扶了扶金边眼镜,脑子里似乎在努力搜索什么,片刻后,他严肃地问道:「你就是叶然?」 第95页 他点了点头,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黎应绅的反应就像是很意外一样:「你姓叶,不姓安?」 此言一出,叶然和黎韵都是很惊讶的表情。 黎韵惊讶的是老爸为什么突然要这么问,而叶然惊讶的是他提到了「安」这个字。 「叔叔,您什么意思?」 「你……」黎应绅看着他的脸打量了很久,越看越惊讶,「太像了……我问你,安君扬是你什么人?」 当他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叶然懵了,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只回答了两个字:「先父。」 第74章 恩情 黎应绅听到「先父」这两个字,惊讶得不知该做何表情,也愣住了。 可能在场的除了他,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真是安君扬的儿子?」黎应绅怀着激动的心情再三确认。 叶然一脸迷茫,本来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再待下去了,却因为父亲的事而有了滞留的念头:「我是,有什么问题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黎应绅忽然大笑起来,转过头对张芸说:「小芸,你听到了吗?他是安君扬的儿子,前省公安厅长安君扬——咱们黎家的大恩人!」 张芸也是震惊不已,她知道安君扬是什么人,可是她并不知道叶然就是他的儿子。 缘分这个东西,向来说不清道不明。 「爸,妈,我怎么没有听懂啊?」黎韵疑惑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恩人?」 叶然道:「我也没怎么听懂。」 黎应绅激动得快要热泪盈眶,他解释道:「我就长话短说,我们黎家当年是受了安厅长的大恩才有今天的,那是在二十二年前,当初我事业刚刚起步,就遭到仇家报復,他们雇了绑-匪,绑-架了我的妻子张芸,不断勒索我,最后还要撕-票!危难关头,是一个叫安君扬的警察孤身潜入绑-匪聚集地,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我妻子!后来我本来想好好答谢那个警察,但是他很快就出去执行任务了,我没能见到他,再后来,我得知他已经做了省公安厅长,本来想去拜访他,谁知道……谁知道他不幸病逝……这是我一生的遗憾。」 如今的叶然,无论从身高模样还是气质来看,都神似当年的安君扬,所以黎应绅一眼就认出了他。 一番陈情之后,张芸已经忍不住落泪,她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人,当年要不是安君扬冒死相救,她也不会完完整整地回来,这份大恩大德她没齿难忘,她凑上前一步:「叶然……我没想到你竟然是安厅长的儿子。」 黎韵听了这个尘封已久的秘密也很震惊,惊得手足无措,那个时候她才两岁,还什么都不知道。 最该震惊的叶然却反而很淡定,他幽凉地道:「警察救人是应该的,何况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叔叔您不用觉得遗憾,但是有一点我还是澄清一下——家父不是病逝的。」 「什么?」黎应绅和张芸同时发声,都目瞪口呆。 叶然低着头,虽然心里一团乱麻,但还是极力保持镇定,极力用平静的口吻道出真相:「高层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媒体不敢报导,这件事只有内部人士才知道,知道的也是一知半解——我父亲当年是被暗杀的。」 瞬间一道晴空霹雳落下,噼得在场三人瞠目结舌,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叶然道:「我也长话短说,家父当年也是去做卧-底,他是临危受命,对方势力很强大,他花了三年时间才完成任务,但是十四年后,残余势力捲土重来,并且展开了报復,他以极端残忍的手段杀害了我父亲,然后回到自己的地盘继续兴风作浪,草菅人命。那个人的名字叫『樊逵』,以他为首的犯-罪集团叫『黑凌』。」 从那个时候开始,「樊逵」和「黑凌」这两个名字就深深地刻在了叶然的脑海里,像噩梦一样纠缠着他,他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这大概,就是叶然最避讳的话题了。他从不主动在人前谈论起父亲的事,但是这一次他破例了。 他说完后,黎家人除了惊愕就只剩下惋惜,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可怕的内幕。 黎韵也总算是明白了他当年为什么非要报考警校,功与名,尘与土,他只是想要一个公道。 当他们还在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时,叶然低声说:「我说的属于内部绝密信息,希望你们能够保密,这也是为你们的安全着想,我就说这么多……告辞。」 他最后两个字终于让黎韵回过神来,而且是一个激灵。 他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转身就离开了这栋别墅。 叶然出来后径直走向停车的地方,紧跟着黎韵追了出来,拉着他的手,诚恳地说:「然……你别生气,别误会,听我解释,我事先根本不知道爸妈设了这场考验,而是在楼上我爸告诉我的,你相信我……这不是我的主意,如果我妈妈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我代她向你道歉……」 叶然开口打断她,语气却很是平淡:「韵儿,你是不是提前知道我没兴趣,你也没必要道什么歉,我只是有点累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可是……」纵然有再多不舍,心里万般愧疚,黎韵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坐进车里,发动引擎,然后驶离她的视野。 细数这些年交往的那些片段,叶然从来没有这样冷淡过,眼里不像是愠怒,倒像是失望。 第96页 她也能感觉到这次是真的让他不高兴了,本来莫名其妙被考验就让人难以接受,又牵扯到了他去世的父亲,更是雪上加霜。 黎韵越想越心烦意乱,叶然偏偏表现得这么平淡,让她心里更是没底。 …… 见家长本来挺高兴的事,却弄成这样,想着亡羊补牢,黎韵估摸着他已经到家之后给他发了几条消息:这件事是我妈不对,我事先真的不知情。 很抱歉还涉及到你爸爸[大哭]我爸妈也说了他们不该这样,还说想亲自给你道歉。 发完消息,她焦急地等待着回音,可是消息仿佛石沉大海,不知道他看了没有,反正是没有回。 然后她更急了,又发了几条:你别不理我呀[大哭][大哭]是我错了还不行吗? 接着她发了一个委屈成球的大白兔表情包。 可是那么多条消息都石沉大海,她从中午等到晚上,耐心都磨没了,这才把心一横,给他打了电话。 她心里想的是,如果他连电话都不肯接的话——她就把他的照片p成表情包发给他! 「餵。」 所幸没过多久他就接通了,黎韵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了地,她调整好语气,问道:「你在干嘛呢?」 叶然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有事吗?」 他这三个字可真是官方回答,甚至可以说是明知故问,黎韵心里暗想。 「你看我给你发的消息了吗?」 「没看,怎么了?」 好傢伙……她一阵扎心,因为他的直白,也因为他的淡漠。 「没怎么……我就是不小心打错了,再见。」她终是狠了狠心,挂掉了电话,与此同时,眼泪不合时宜地落下。 这个世界上,能让她这个千金小姐低头的,恐怕只有叶然了。 第75章 加班 电话挂断后,叶然还没来得及缓神,就被郑勇厉一把拉了过去:「你小子干嘛呢?开会了,好不容易有了进展,专心点儿。」 「知道了郑叔。」对于还没回到家就被紧急召回组里一事,叶然并无多少怨言,毕竟案件有了进展是好事,加班无可厚非,但是他现在就是心烦意乱,注意力也无法集中。 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办公室里围坐着一堆重案组的警员,等到叶然和郑勇厉回来后,技术人员才开始播放电脑里的音频文件。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里面是一男一女的微信语音聊天记录,经过技术人员的整合处理,拷到了电脑上。 两人态度都不友善。 男:你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吧? 女:我不想听你无关紧要的话了,就说吧——就是现在你想怎样? 男:还是我之前说的,你就把孩子打掉,打掉就完事了,不会有人知道,我可以给你联繫最好的医生……知道吧。 女(沉默了很久):你倒是撇得干干净净,凭什么要我替你隐瞒? 男(有些暴躁,语气生硬):那你就去说吧!你敢告诉夏逸明? 在听到「夏逸明」的名字时,在场所有刑警包括叶然都绷紧了弦,不约而同地拿出纸笔开始记录。 女(非常愤怒):呵!要是无路可走,你看我敢不敢,大不了就鱼死网破,你这种衣冠禽-兽别想逃过法律的制裁! 男:法律?有钱人的玩意儿罢了——爷不在乎!真捅出去了,死的是你,我大不了赔点钱呗,将来等风头过了,照样过我的舒坦日子。 女:你这个人渣,败类! 男(满不在乎):骂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现在就两条路,要么你把那一千万拿着,把孩子打了,就息事宁人,我也不会提这件事——要么就鱼死网破,咱俩都别想落个好名声! 女(带哭腔):你…… 男:本少爷tm 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一千万封口费还不够?要不是念在你**是第一次的份上,我早就把你拖到医院了,知足吧! 女(很绝望):你不怕报应吗?做了这样的事,居然一点忏悔之心都没有……枉费夏逸明把你当朋友! 男(态度嚣张):那你求我呀,说不定你求求我,我就心软了,还能光明正大地跟夏少抢女人,哈哈…… 女:你做梦!我死都不会求你! 男:还有三天时间,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也不介意你怀着我的种嫁给夏逸明,只要不影响到我的钱途,随便你怎么样! 语音的最后,是女方哽咽的尾音。 十几分钟的语音聊天记录,听得所有人义愤填膺,毛骨悚然,一位姓何的警员坐不住了,拍案而起,怒骂道:「这个章晓易实在是令人髮指!叶队,郑队,有了这份录音,真相已经很明显了,是章晓易侵-犯许婧妍在前,她出于报復,在婚礼现场将其杀害。」 郑勇厉比较贊同他的看法,可是一旁的叶然却表情凝重,默不作声,似乎在思考什么。 也许是同为女性,感同身受,一位年轻的女警也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各位,我建议现在应该立刻审讯许婧妍,如果她真的受到了侵害,那么完全可以从轻处理,甚至是减刑,法律应该保护她这样的弱势群体!」 「我觉得小何跟阿娅说得没错,叶然,你怎么看?」郑勇厉看向沉默不语的叶然,问道。 他一声不吭,就在所有人都惊讶地以为他在走神的时候,他突然开口:「我贊同阿娅的观点。审讯许婧妍吧。」 第97页 …… 陆陆续续听了几次,事情的来龙去脉基本上水落石出了,尽管这是个悲伤的故事——在一次酒会上,章晓易弓虽女干了许婧妍,并导致她怀孕,事后两人闹翻,章晓易拿出一千万封口费,让她打掉孩子,但是她咽不下这口气,不愿意照做,最终惹怒了章晓易。 至于章晓易到底是怎么在婚礼现场被打伤的,当中的细节有哪些,只有审问了许婧妍过后才知道。 集体加班到晚上九点的时候,警员们陆陆续续离开了办公室,最后只剩下一个技术人员,一个阿娅,以及叶然。 阿娅收拾好文件,走过来对他说:「叶队,你还不准备下班吗?」 「快了,」他的视线一直集中在电脑屏幕上,淡淡地回答,「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感觉你刚才开会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这样一问,倒是让叶然有所动容,但是他并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我只是在分析案情而已。」 「那好吧,叶队,我就先走了。」 「好。」 阿娅的眼里夹杂着依依不捨的情绪,只是她在极力隐藏,不想被他察觉。 阿娅走后没几分钟,技术人员鲍俊澄也开始收拾东西了。 他说:「俊澄,你把第一份语音私发给我。」 鲍俊澄一脸不明所以:「叶队,刚才不是都已经听过好几遍了吗?而且我检查过了,确定是被害人跟许婧妍本人之间的对话。」 「你发给我吧,我想再听几遍。」 鲍俊澄觉得有点不对劲,好奇地问:「叶队,你是不是发现什么细节了?」 「我总觉得这个案子不简单。」 「怎么个不简单法?」 叶然揉了揉太阳穴:「我现在也有些混乱,等我理清了思路再告诉你。」 「那好吧,我把文件发给你。」 「对了,除了跟许婧妍的聊天记录,还有没有跟别的?」 「没有,已经清空了,只有这个是最近的。」 叶然自言自语道:「清空了……为什么清空……他到底在隐瞒什么……」 「叶队,你还是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今天这么累。」 「我知道了。」 最后,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叶然还在听那份录音…… 另一边,黎韵苦等到半夜也没有等来他的回覆,心里又急又气,她已经这么诚恳地道歉了,可是他却「不领情」,要换成别人,她早就拉入黑名单了。 想着自己明天中午还有一场公开演讲,她就觉得很烦躁,背了三天的稿子也一股脑忘得差不多了。 她痴迷地看着手机里他的照片,每一张都可以拿来当壁纸。 在悲伤与愧疚之间反覆徘徊了很久,她终于鼓起勇气给他发了条消息:然,明天中午十一点我要进行一场演讲,地址在宾华礼堂。 她本来想说:希望你能来,之类的话,字都打好了,却没有按下发送键,想到他要上班,好不容易有个午休时间,怎么能要求他大老远来听演讲呢? 况且就现在他们这种微妙的关系,他来不来都不一定…… 黎韵放下手机,瘫倒在床上,脑子里不断回忆着白天的场景,他最后那番陈辞何其恳切,可是最终却发现这是一场考验,换作是她,估计也不会好受吧? 第76章 感冒 一不小心惹了祸,她现在后悔莫及。 事情已经发生,现在叶然不回她消息,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已经在思考着怎样哄他了,连「美人计」都纳入了考虑范围…… 想着想着,睡意向她袭来,可是她没有盖被子,只穿了一件睡衣就迷迷煳煳进入了梦乡,半夜被冷醒了一次,才扯过被子盖在身上…… 然后第二天,她成功让自己着凉了,说话的嗓音比平时沙哑许多,偶尔还会咳嗽两声。 着凉归着凉,演讲还是要去的,坐在私家车后座,她利用路上的半个小时空闲熟悉稿子,时不时看看微信他有没有回消息,然而并没有。 「等我演讲结束就把你的照片p成表情包——」她愤愤不平地嘟囔道。 宾华礼堂今天不仅来了许多商业人士,还来了一些记者,但是由于礼堂过大,容纳了这么多人后还是略显空旷。 她在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中寻找着他的影子,最后希望却落空。 明知道他不会来,她还是傻傻地期待着。 没有看见叶然,她倒是看见了另一个熟人——陈毅风。 在这里见到他并不意外,可是他沖她莞尔一笑就「不正常」了。 黎韵选择避开他的目光。 演讲十一点钟就开始了,主题是「ai与企业管理」,她很用心地准备了将近200张ppt。 当身穿酒红色小西装的她在台上滔滔不绝的时候,陈毅风就坐在观众席认真地听着,嘴角时刻都保持着微笑。 演讲分为上半场和下半场,中间有半个小时休息时间,黎韵趁中场休息的时候去洗手间清了清嗓子,今天因为感冒,她本来就有点不舒服,又滔滔不绝地讲了快两个小时,自然吃不消。 她站在洗漱台前,镜子里映出陈毅风的身影,他缓步而来:「你没事吧?」 「没事。」 「但是我看你状态不是很好。」 「就是有点头晕,然后嗓子不舒服,其他都还好。」 第98页 陈毅风一听就紧张起来:「你是不是感冒了?」 黎韵敷衍地回答道:「啊?可能是吧。」 哪知陈毅风比自己感冒了还紧张,伸手就要摸她的额头:「我看看发烧没有。」 「你看什么?我没有发烧……」黎韵灵巧地偏过头避开,不让他摸。 「怎么,怕我占你便宜?」 「我没发烧。」 「那可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来,让我看一下。」 面对他的不依不饶,黎韵最终妥协了,反正让他摸下额头又不会少块肉,她现在是真的懒得跟他掰扯。 陈毅风的手刚覆上她的额头,门口就出现一抹黑色的身影。 两人一齐看过去,跟叶然来了个对视…… 他双手插兜,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两人,眼里什么感情都没有,就像是一潭死水。 天知道黎韵现在心里有多少m奔过,她愣愣地往后退了一步,跟陈毅风拉开了距离,怎么看都像是「心虚」的行为。 陈毅风道:「叶警官,好久不见。」 叶然缓步踱过来,只淡淡地瞟了一他眼,什么话也没说。 他是不想说话,而黎韵是压根没想好说什么,就愣愣地看着他走过来。 他什么话也没说,上来就伸手去摸她的额头,这一次她完全没有抗拒,还有一点点的心悸。 「都发烧了还坚持演讲,你也是敬业。」他淡淡地调侃道。 就算踩着高跟鞋,黎韵也比他矮十几公分,这样靠近了看,她就得仰起头,着实不容易,但是听到他语气还算和缓,她又松了口气。 被晾在一边的陈毅风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在这有点多余,就索性扭头走了,纵然心里有再多不甘也只能咽下去。 他走后,黎韵终于可以畅所欲言了:「然,你别误会,我跟他只是……」 「你紧张什么?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黎韵愣了愣。 而他一副淡然的表情:「我知道他只是作为朋友关心你一下,这很正常,我没那么爱吃醋。」 她有点蒙,盯着他平淡的眼神,试探性地问道:「你不生我气了?」 叶然浅浅一笑,一句话就让她重拾信心:「你没错,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一句话可谓是让黎韵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终于没有了那份煎熬:「你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回我消息,我以为你生气了。」 「有点郁闷是真的,生气倒不至于,」他握着她的手,用温柔的语气说道,「昨天临时加班,我忙到很晚,所以没看消息,不是不想回你。」 听到他的解释,黎韵有一点迟疑:「真的?」 「我今天早上才看见你给我发的消息,这不就赶来听你的演讲了吗?」 黎韵懵了——他还真牺牲了午休的时间。 一时之间她心里涌上万般情绪,好想抱抱他,却因为这是在公共场合而不敢太过张扬,毕竟现在还有进进出出的工作人员。 「你其实不用这样的……」她说话时语气都有些哽咽,「如果抽不出时间就跟我说一声,没关系的,只要你别不理我就好,我真的担心死了。」 他的表情从开始的凝重变得柔和:「是我大意了,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作了承诺,却没有提自己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听演讲的事,黎韵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其实她的演讲跟他要处理的那些案件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 「那你现在是要听完下半场再回去吗?」她既想听到肯定的回答,又不希望占用他太多时间。 叶然笑道:「我既然来了,当然要听完再走,不能白跑一趟吧?」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甜蜜的笑容藏不住,但是旋即又换上了严肃的语气:「我爸妈也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对,他们想再找个时间约你见个面……最好是叶阿姨也一起来……你懂吧?」 这次所谓的见面,其实就是商量以后的事,他怎么可能不懂? 尽管上一次有一点不愉快的经歷,但是他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况且两家还那么有缘分,难得双方父母都持贊同态度,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他柔声道:「好,等确定时间了就通知我一声。」 「那叶阿姨那边……」 「我当然会跟她说,只是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黎韵有点想不明白:「什么意思?叶阿姨之前不还在a市吗?」 「我妈这个人老喜欢到处跑,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上次她来a市……」话音未落,他忽然想起之前那把钥匙,过了这么久,早就被他抛在了脑后,他到现在都没琢磨清楚那把钥匙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可能在她心里,在哪儿都一样吧,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反而触景生情。」 画风突然悲伤起来,连同他的语气也越发冰凉,黎韵知道他又想起那件事了,说真的,昨天他道出真相的时候,她特别震惊,也难以接受。 第77章 嬉笑 她从来不知道他独自承受了这么多过往。 虽然她不贊同甚至很反感父母的「考验」,但是如果没有那番考验,她也不会知道那么多事情,不会知道他一直以来追求的信仰是什么,不会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我妈一直不同意我当刑警,直到现在也一样,所以我跟她很少交流。」 第99页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这样说,黎韵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他跟他妈妈关系不好,在她的印象中,叶菥是一位知书达礼,温柔慈爱的母亲,而叶然更是天生的好脾气,两人能为了一件事闹矛盾,看来他选择这条路,确实影响很大。 她听出了他的无奈:「就算是这样,那她总不会对你的婚姻大事不闻不问吧?」 「我很早以前就跟她说过了,她支持我的决定。」 「你什么决定?」黎韵的好奇心瞬间被点燃。 他的嘴角噙着轻浅的笑意,俯身下来,温热的唿吸擦过她的耳畔,带着他独有的魅力,撩得她心头髮痒:「我的决定是——这辈子非你不娶。」 她第一反应竟然是发愣,因为这告白来得太突然,他很少说一些腻死人的情话,但是像这样「语出惊人」已经不是一两次了,每次都能甜到她心坎里,她那点小心思被他攥得牢牢的…… 下半场演讲开始的时候,陈毅风已经不见了人影,台下坐着的是叶然,以温和的眼神看着她开始演讲,听得很认真。 黎韵本来以为他的到来是一种鼓舞,没想到反而成了障碍,她极力想拿出最好的状态来演讲,可是注意力却不能集中,甚至可以说是「心猿意马」,这让她有些苦恼。 台下坐着很多人,可是偏偏他很耀眼。 每当与他四目相对的时候,她的心就开始慌乱,并迅速转移视线,因为有他在,她想努力把这件事做好,也因为有他在,她担心自己表现得不够完美。 忍着感冒,顶着心理压力,坚持了四个小时,漫长的演讲终于结束。 观众席里,叶然向她投来宠溺的目光。 散场后,黎韵的嗓子干得冒烟,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苏打水,咕噜咕噜地喝了两口。 这一幕刚好被走过来的叶然看见,他说道:「感冒了还是少喝点冷水。」 她知道他又要在「喝冷水」这件事情上做文章了,于是随便挑了个话题:「你不是要上班吗?怎么还不走?」 话一说出口就意识到有些不妥…… 果然,他质问道:「你想让我快点走吗?」 他当着第三个人的面问这种问题,弄得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抿了抿嘴唇,直接无视。 这时,一旁的工作人员好像特别惊讶:「黎小姐,这位是?」 她这还是第一次被公开问到这个问题,谈了那么长时间的「地下恋」,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那句话了,她微笑着向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工作人员解释道:「小茹,这是我男朋友。」 经过她的解释,叫「小茹」的工作人员更加吃惊了,除了瞪眼睛,脸上表情都没有,磕磕巴巴地说:「是吗……黎小姐,原来你不是单身呀……」 黎韵觉得这个工作人员的反应未免也太过了,怎么自己谈个恋爱感觉很匪夷所思呢? 再看看叶然,他的眼底静水流深,没有丝毫波澜,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黎小姐,既然演讲已经顺利结束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咱们以后再合作。」小茹话还没落地,人就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只留给她一抹仓促的背影。 「奇怪,我怎么感觉她很慌张呢?」黎韵喃喃自语道。 就在她说这话的时候,叶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眼睛,让她寒毛直立:「你干嘛这副表情?」 叶然却问道:「刚才那个女人跟你很熟吗?」 「不熟啊,她只是一个工作人员,怎么了?」 被他这样莫名其妙一问,她心里突然有些忐忑。 「没怎么,」他眼底笑意渐浓,「只不过是刚才在台下的时候,她来找我要过微信而已。」 这下轮到她瞪眼睛了,还瞪得滴熘圆,仿佛要吃人一样,开口便语无伦次:「什么……还有这事?」 「你不相信啊?」 她有理由不相信吗……从学生时代开始,他身边的迷妹就没少过。 「那你给了吗?」 他轻轻挑眉:「你猜。」 结果就是被她横了一眼,没好气道:「我猜什么猜?你要是把微信给了她,我就让你在我的表情包里躺一年!」 话音未落,他一把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她整个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贴到了他身上,炙热的唿吸缠绕在一起,彼此的心跳声都变得那么清晰。 他俯在她耳畔轻声说:「你敢做我的表情包,我就让你一周都下不来床。」 她的脸颊「蹭」的一下就红了,火辣辣的烫,能从他嘴里听到的「虎狼之词」不多,但是每次都让她猝不及防。 「你过分——」她奋力想要挣脱他的束缚,跟他这个表里不一的人划清界限。 可结果却是被他箍得更紧,只有眼珠子还算活络:「你松开我。」 他露出沾沾自喜的表情,像是挑衅一般:「不松又怎样?」 「叶——然。」 她瞪着他,心里想的是:你完蛋了。 他嘴角噙着一抹化不开的笑意:「求饶我就松开。」 「想得美……」她一边果断地拒绝了他的无理要求,一边还在死命挣扎,俏脸憋得通红,「我今天才发现你这么……无赖。」 她脖子都快断了,叶然却还是很轻松的表情:「别挣扎了,你拗不过我的。」 纠缠了快两分钟,一个抵死不从,一个不肯放手。 第100页 黎韵的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妥协般靠在他怀里深唿吸。 很久没有这样嬉闹过了。 安静下来之后,他的手抚上她单薄的嵴背,轻声说:「我没有把微信给她。很多女孩子找我要微信,我一个都没给。」 她感觉鼻尖一酸,却还是忍不住要问:「什么时候?」 他坚定地说:「过去,现在。」 「那未来呢?」 叶然浅笑着,故作高深地说:「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你表现得好,我就一如既往当个绝缘体,反之,一切皆有可能。」 黎韵开始装傻充愣:「什么意思啊?我不懂。」 「我来让你懂——」他说完就低下头,吻上了她粉嫩的樱唇,将她剩下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黎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整懵了,像被强-吻一般,根本没有时间思考,也顾不上是在「公共场合」了。 幸好现在已经散场了,整个礼堂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否则要是被外人看见,她就尴尬死了。 叶然的吻,一如既往的炙热、狂烈,让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唿吸越来越急促,再加上身高差,脖子仰得酸疼。 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下去时,叶然托住了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一吻。 第78章 风雨(1) 「唔……」如果不是感觉到唿吸困难,她也不会使出最大的力气推开他。 黎韵抿了抿略微红肿的嘴唇,向他投来「幽怨」的眼神:「你……你不怕我把感冒传染给你啊?」 「我抵抗力强,不怕。」叶然笑眼盈盈地看着她,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把她气个半死,事实证明,找个刑警当男朋友,她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叶警官,你真的不用回去上班吗?」她故意拿捏着严肃的腔调问他。 「忘了告诉你,我今天下午休假。」 黎韵:「……」 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学坏了…… 「你休假,我可还得回公司呢。」 叶然终于放开了她:「那你去吧。」 她就是这么没骨气,被「强-吻」的时候百般抗拒,到了要分开的时候又捨不得,扭捏了半天,说道:「那……我想今天晚上你来接我下班。」 叶然淡淡道:「看我心情。」 她顿时就不想搭理他了,一拳捶在他胸口:「那你还是别来了。」 …… 说归说,闹归闹,晚上下班的时候,叶然还是很准时地在楼下等她。 她出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他的车,踩着轻快的步子走过去,坐进了副驾驶。 「去哪儿啊?」他淡淡地问道。 这可真是抛给她一个世纪大难题了…… 她弱弱地问:「去你家有饭吃吗?」 叶然:「……」 那天晚上她去了他家,吃了一碗清汤馄饨,饭后他为她拿来几片感冒药,以及一杯热水:「把药吃了吧,我看你还有点发烧。」 她本来在刷视频,看见他拿着药走过来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今天确实症状挺多的,又是发烧又是嗓子痛。 「吃完药就赶紧上-床休息,不要熬夜,知道吗?」趁着她吃药的间隙,他嘱咐道。 这一刻,黎韵莫名觉得他真唠叨…… 吃完药,又静默片刻后,她说:「然,我问过我爸妈了,他们说这个周末有时间,想请你和叶阿姨一起吃顿饭,你看可以吗?」 「我无所谓呀,就看我妈有没有时间了,我问问她吧,」叶然说着就拿起了手机,「对了,你是不是还没有加她的微信?」 她蒙圈了几秒钟:「你这话问得……我上哪儿去加她的微信呀?」 叶然笑道:「sorry,那我顺便推给你。」 她仿佛被点醒一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做了,她居然连未来婆婆的联繫方式都没捞着…… 很快,叶然就把母亲叶菥的微信推给了她。 在发送验证消息的那一刻,她的脑子里忽然蹦出了一个问题,在好奇心驱使下,犹豫再三才问道:「唉,你这是第几次把叶阿姨的微信推给女生啊?」 本以为他会信口雌黄一番,跟她开开玩笑,没想到他快速地瞟了她一眼,很认真地说:「想什么呢?当然是第一次。」 他的反应以及回答让她感到些许诧异,但是诧异过后又衍生出丝丝的甜蜜:「我只是好奇嘛。」 「我还能不知道你那小脑袋瓜里面装的是什么?」叶然一边打字一边跟她说话,「别说我妈了,我自己都不会随便扩列,男女都一样。」 一番话听得黎韵啧啧称奇,看着他绝美的脸庞,说道:「我还以为你好友一大堆呢,原来你不喜欢扩列呀,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叶然闻言放下手机,伸出手轻轻挑起她雪白的下巴,漆黑的瞳仁如大海一样深沉,他幽凉地说:「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是我要保护好我的家人,不管是我妈也好,你也好,都是我最在乎的人,所以我必须小心谨慎,知道吗?」 她听得愣愣的,沉迷于他那句「最在乎的人」,这才想起他从事的是多么危险的职业,稍有不慎也许就会被算计,尤其他又是当过卧-底的人,遍地都是仇家。 想到这里,她感到嵴背发凉,不寒而慄。 凝重的气氛被她一声轻唤打破,她捂着酸痛的脖子,叶然道:「怎么了?」 第101页 「没事,老毛病了,脖子经常酸疼。」 「来,我看看。」叶然说着就扳过她单薄的肩,让她背对着自己,开始给她按摩。 他按的是专业水准,可她却连连喊疼。 「你觉得疼吗?」他顿了顿,问道。 在她点头后,他皱着眉头说:「那你嵴椎有点问题。」 「啊?」明明是很正常的语气,她却听出了「病入膏肓」的无奈感,甚至还有点担心。 「你是不是喜欢侧躺着玩手机?」他突然问道。 这一问刚好让她无从反驳,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般:「对呀,这你都知道?」 「以后尽量不要躺着玩手机,对嵴椎不好,知道吗?」 「哦。」她敷衍地应道。 他换了种按摩手法,同时减轻了力度,这下她才感觉到舒服,称赞道:「你好全能啊,连按摩都会。」 对于她的称赞,他却没放在心上:「我以前练格斗那会儿,肌肉拉伤、磕磕绊绊是常有的事,久病还能成医呢,这算什么。」 这大概是她今天听过的,最心疼的话了,她只知道他的身手如何如何厉害,却不知道这背后要付出多少艰辛。 当真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那个……之前你说上级要调你去外省的事,是真的吗?」她突然想起了这件不起眼的事,就问他。 叶然按摩的动作顿了顿:「怎么想起这个了?」 「你就说是不是真的。」 他答道:「是。但是我拒绝了。」 她的心里泛起了苦涩的滋味,怪难受的:「为什么?多好的机会呀。」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去。」 她不免感伤:「可是你这样的话……我觉得挺对不起你的……」 他轻轻一笑:「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就算不为了你,我也不会去的。」 「为什么?!」她听到这个回答后不免惊讶,「升官你还不乐意?」 「我不想当官,也不适合。」 黎韵想想也是,他那个刚正不阿的性格哪适合官场? 「所以你打算一直当警-察?」 叶然莞尔一笑,调侃道:「怎么,觉得我配不上你啊?」 她急忙转过身来,解释道:「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觉得你学歷这么高,能力这么强,当刑警大材小用了。」 「我倒没觉着。」 「唉,好吧,人各有志,你是为爱发电,我是追名逐利。」 他笑道:「想这么多做什么?你觉得嫁给我做老婆是亏了还是赚了?」 「嗯……让我想想,」她还真做起了冥思苦想的样子,掰着手指头计算,旋即笑盈盈地说,「我觉得我亏了。」 他不问为什么,闻言便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凑近了才问道:「亏了多少?」 她被他温柔的嗓音撩到腿软,心虚似的说:「一丢丢……」 「来,我补偿你。」话音未落,他就将她推倒在了沙发上,倾身压了上来。 黎韵惊慌失措地尖叫了一声,但已无力回天,她今天算是尝试了什么叫「作死」…… [沙发y][日常河蟹,皆大欢喜] 第79章 风雨(2) 半夜十二点,黎韵迷迷煳煳地醒来,发现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她觉得奇怪,又过了许久都不见他回来,反正她的睡意也消失得差不多了,就从床上爬起来。 路过他的书房时,门缝里透出白色的光线,她驻足「偷看」,发现他坐在电脑桌前,屏幕亮着,而他低着头在看手机,身上披了件黑色的外套,模样不可谓不专注,专注到没发现她进来了。 「有什么工作明天处理不行吗?」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慵懒地说道。 叶然半天没动静,突然一个摔手机的动作把她吓了一跳。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把手机摔在了桌子上,扶额不语。 「你怎么了?」她走过来,有些着急地攀住她的肩,「怎么回事?」 良久,他说:「韵儿,这件事有点复杂,而且我怕你接受不了,就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 黎韵的心悬了起来:「所以……到底怎么了?」 「我昨天加班,是因为章晓易的案子有了进展。」 「真的吗?」 他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希望能让她有一丝心安,眼里饱含真情:「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相信——许婧妍有很大嫌疑。」 果然,他话音未落,黎韵就出口打断,语气中夹杂着不满:「你怎么又怀疑到婧妍头上了?」 他沉默片刻:「不是我要怀疑,是证据让我不得不怀疑。」 「什么证据?」 叶然嘆了口气,心情很沉重,但还是慢吞吞地拿起了手机,递给她一只蓝牙耳机:「这是章晓易微信语音聊天记录,你听一下就明白了。」 十几分钟的录音,黎韵听完过后脸色煞白,双腿发软,连站都站不稳了,更别提说话,她现在喉咙里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问:「听清楚了吗?」 「怎么会……」 看着她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他说:「我知道你一下子很难接受,所以我不知道该怎样跟你说。这几天我们排查了章晓易身边的朋友,许婧妍是最有杀-人动机的一个,我没有针对她,只是就事论事。」 第102页 「可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婧妍跟章晓易……」 「我也很震惊,但是章晓易的为人你我都清楚,他完全干得出来。」 黎韵只感觉天旋地转,后背陡然生出一股凉意,让她欲辩忘言。 「你先坐吧,」他为她挪过一个凳子,让她坐下,然后又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这时她早已四肢冰凉,他缓缓道,「韵儿,对不起,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你的。」 他说的话已经被她屏蔽了,因为她的脑子里全是许婧妍的音容笑貌,她突然想起她当初死活不想要孩子的事……现在看来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释,不是因为什么害怕流言蜚语,也不是她没有准备好,而是——那是章晓易的孩子。 现在想来,细思极恐。 叶然道:「明天就要审讯许婧妍了,我刚才把这件事告诉了夏逸明,结果……」 「结果怎样?」 他又沉重地嘆了口气,把手机拿给她:「你自己看吧。」 她最先看见的不是谈话的内容,而是那三四个显眼的,红色的感嘆号…… 「他把你拉黑了?」黎韵惊讶道。 「对,那小子什么解释都不听,直接把我拉黑了,我还能说什么?」他低沉地说,「还有之前的事,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责任怪到我头上,跟我冷战了这么久,有时候我真觉得他古怪得很。」 黎韵本来还沉浸在许婧妍的事中无法自拔,听见他说这些话,心里也不是滋味:「然……你别难受了。」 「我是痛心,他们家的事就是一滩浑水,我可以置身事外,但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我想帮他们,但他不领情,韵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黎韵看见他情绪这么低迷,心里也很难受,再加上许婧妍的事,更是心烦意乱,她只有紧紧握住他的手,让他平静下来:「他也是一时难以接受,你想啊,有哪个男人遇到这样的事不会气愤?不会怀疑?这么大的事,他肯定不愿意相信是真的,案子不是还在调查中吗?等水落石出了……」 「但是到了那个时候,他就能接受了吗?」叶然一语道破。 到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就是夏家家破人亡之时,无论他与这些事有什么牵扯,无论他有什么样的动机,兄弟之情只能烟消云散。 黎韵还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仿佛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怎么会这样……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叶然道:「韵儿,你快去睡觉吧,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别牵扯进来。」 「我现在哪还睡得着?」她愁云惨澹地说。 于是这天晚上,两个心情无法平静的人相顾无言,都在床上辗转难眠。 翌日,刚刚进入梦乡还不到四个小时的叶然被一阵门铃声吵醒。 他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才七点不到,而经过昨晚的失眠,他现在困得要死,眼睛都睁不开,瞟了一眼身旁还在熟睡中的黎韵,他极不情愿地下床去开门。 走到大门口,他揉了揉酸痛的眼睛,通过猫眼看清来者是谁后顿时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叶然没有立刻开门,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卧室,打开衣柜翻找衣服,要知道他现在不仅髮型凌乱,还穿着睡衣…… 因为他动静过大,黎韵也被吵醒了,她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看着他匆忙换衣服的情景,疑惑道:「你干什么?」 「你赶紧起来吧,我妈来了!」叶然背对着她,语气是少有的焦急。 还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的黎韵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穿好了衣服。 这绝对是他换衣服换得最狼狈的一次…… 反应过来的黎韵比他还震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顿时感觉五雷轰顶…… 此刻她脑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句:woc … 叶然以最快的速度跑去开门,彼时母亲叶菥已经在外吹了好一阵冷风。 「妈……」他扯出一抹微笑来,「您怎么来了?」 叶菥用沉静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番,反问道:「我来你这儿还得提前报备吗?」 叶然:「我不是这意思……只是您从来没有主动来过,我都没个准备。」 叶菥眼底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我看出你没有准备了,还在睡觉呢吧?」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我今天来没别的事,就是为了你跟韵儿,」叶菥直奔主题,「昨天晚上你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来着,你俩谈恋爱什么的我可都不知情,突然就告诉我要结婚了,通知我去赴宴,你不得跟我好好解释一下?」 第80章 风雨(3) 听完她的话,叶然怀着复杂的心情倚在门框上,迟疑了半天才说:「有什么好解释的……就在一起了呗,您又不是不知道,再说现在通知您也不晚呀,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叶菥的语气中带着责备:「小然,不是我说你,明明很好的一件事,你干嘛藏着掖着?这下好了,我也什么都没准备。」 虽然自知理亏,他还是小声嘟囔道:「妈,我哪儿藏着掖着了?不是早跟您说韵儿是您未来儿媳了吗?」 「你想煳弄我是吧?」 叶然打着哈哈道:「没煳弄您——我可是大大的良民。」 第103页 「臭小子你——」叶菥看见他这么没正经就来气,不由分说地用拳头「揍」他。 「您打我做什么?」叶然苦笑道,「我也很无奈呀!」 叶菥不管三七二十一,火气上来了就揪着他的衣领一通数落,跟平时知书达礼,温柔和蔼的她判若两人:「现在眼看着双方父母都要见面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咱们家娶媳妇,却要女方父母请客,你不嫌丢人啊?!」 「我当然嫌呀,我现在就嫌……您先别激-动……您放开我,让人看见了影响多不好,我的形象呀!」叶然乐不可支,边笑边跟她「讲道理」。 叶菥皱眉道:「你还在乎什么形象?婚姻大事都不积极,你脑子进水了?」 这还是叶然第一次听见知书达礼的母亲说这种「不雅之辞」,未免大为震惊。 如果她知道此刻别墅里还有第三个人,估计也会很震惊…… 「叶阿姨……」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换好衣服的黎韵已经走到楼下,看见这场面,嗫嚅了一声,「你们……」 不出叶然所料,母亲叶菥现在整个人都僵住了,不见了愤慨,只有惊讶:「韵儿?」 叶然只笑笑不说话。 「叶阿姨,真是抱歉,让你们吵成这样……」黎韵像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样低着头,分明没错还要道歉,任谁都会心软。 叶菥有些手忙脚乱了,她关切道:「韵儿,你这说的什么话,这哪是你的错?我是怪小然没有早告诉我,本来这顿饭应该我来请的,却让你们……」 「不是的,叶阿姨,其实爸妈上次已经邀请过然一次了,可是后面闹了点不愉快,所以他们想弥补一下……我们没有那么多讲究的,谁请都一样。」黎韵解释道。 听到这里,叶菥突然紧张起来,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说道:「怎么不愉快了?你跟阿姨说,是不是小然又做什么我行我素的事了?」 黎韵还没组织好语言,倒是一旁的叶然很是郁闷:「妈,您能盼我点儿好吗?」 「你任性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就是放心不下你。」 这是黎韵第一次听见别人评价他「任性」,一直以来他都是那样沉稳,做起事来心思缜密,跟「任性」这两个字没有关联,此刻听见他妈妈这样评价他,她的心里不可谓不疑惑。 「叶阿姨,你想多了,然他做得很好,我爸妈也很喜欢他,你真的不用太在意吃饭这个事,只是形式而已。」黎韵正在努力挽回他的「形象」。 叶菥沉默了片刻,瞟了一眼正低头不语的叶然,心里的愤慨平復了一些:「韵儿,这可不是形式,而是应有的礼数,你和小然又都是独女,更应该慎重。你回去跟你爸妈说,时间地点我来定,让他们不要担心。」 「叶阿姨,你这……」如此盛情难却,黎韵也找不到语言来婉拒了,只好干瞪眼。 好在叶然还有点「良心」,及时救场,虽然没有任何作用:「韵儿,我妈说的对,这件事是我疏忽了,你就回去告诉叔叔阿姨请客的事交给我们,行吧?」 「我是真觉得没什么,但……那好吧,我回去告诉他们。」 于是这件事终于翻篇,叶然顿觉一身轻松。 「对了,你们这是刚睡醒吗?」叶菥突然想起了这件事,随口一问。 黎韵欲言又止。 叶然若无其事地说:「哪儿的话,还没睡醒呢。」 他说这句话简直让她灵魂出窍,耳根子都烧红了…… 叶菥也好不到哪去,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结果他这个回答着实让人大吃一惊,颇有戏嚯的意味。 一个清净的早晨,因为叶菥的突然到来,因为叶然的疯狂补刀,变得不清净了,这是黎韵的内心想法…… 这天早上,叶然又跟夏逸明当面吵了一架。 事情是这样的,本来章晓易被害案需要重审许婧妍,八点钟的时候警局给夏家打过电话,结果被断然拒绝。无奈之下只好出警。 阿娅要把许婧妍带走,夏逸明不让,挡在中间冷冷地盯着她,她想往后退,叶然又不让,眼神也是那样冰冷,于是她夹在两个男人中间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叶然好言相劝:「明,我们是例行公事,希望你配合。」 但夏逸明的态度可以说相当不友好,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利剑,他从没用这种近乎仇恨的眼神看过他:「我要是不配合呢?叶警官,你上次私闯民宅就罢了,这次还想带走我妻子,过分了吧?仅凭几句录音就怀疑我妻子杀人,你们警-察就是这么办案的?!」 「就是因为不确定——」叶然也忍不了心里的情绪了,沖他怒道,「所以要审讯,你今天要是不配合,我有权力强制执行。」 夏逸明冷笑道:「怎么个强制法?叶然,我是看在之前的情面上才让你进来,但是你不要得寸进尺。」 叶然毫不畏惧,理直气壮地说:「夏逸明,我也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才对你一忍再忍,你这是妨碍公务——让开。」 夏逸明不说话,也不採取行动,就那么冷漠地盯着他。 叶然继续说:「阿娅你让开——」 阿娅这才反应过来,愣愣地退到旁边去,接着发生的一幕让她大开眼界,叶然用了一招利落的擒拿,一个动作敏捷,又快又狠,一个毫无防备就被制服了。阿娅上大学的时候也是在部队里待过两年的,见过很多训练有素的军人,他们的擒拿未必有叶然凌厉。 第104页 「明——」许婧妍见情况危急,惊慌地喊道,「不要动手,叶警官,有话好好说……我跟你们走。」 「叶然!」夏逸明狠狠地道,「我警告你别太过分!放开我,你要是敢对婧妍做什么,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叶然不徐不疾地说:「我早就不在道上混了,能对她做什么?真要跟她无关,我们不会冤枉她的,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你放开我!」 「阿娅,带许小姐走。」他沉稳地说。 「好的,叶队,」阿娅应声上前对许婧妍说道,「许小姐,请你跟我走吧,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许婧妍的脸色很苍白,基本上看不见什么血色,不知道是因为惊吓还是心虚,总之就是很不自然:「好……」 第81章 兇手(1) 夏逸明心有不甘,却因为被叶然牵制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被带走,这种感觉就像是遭到了背叛和屈辱那般难受。 等到警车开动,叶然才松开了他,此时他只是失魂落魄地盯着地面,没有了刚才那股盛气凌人的气势,也站不起来,如同被抽干了力气。 叶然也蹲下,缓缓道:「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明。」 夏逸明听到他的话,眼底透露出三分诧异,但是只一瞬就被他掩饰住了,把目光抛向别处:「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他轻轻扬起唇角:「我们两个之间,就不用拐弯抹角了——自己的女人怀孕,怀的是谁的孩子,你真的完全不知道吗?你也算是情场高手,会被许婧妍这样的小白蒙在鼓里?」 听了他的一番话,夏逸明沉思良久,血色在他脸上一点点褪尽,他捏着苍白的指节,淡漠道:「叶然,你天生就是当刑警的料。什么都瞒不过你。」 话音落地,他缓缓站起来,眼里无光:「可是你永远不会懂我现在的心情,你知道我有多煎熬吗?你知道作为一个男人,接受这一切有多难吗?我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你却打破了这一切。」 他痛苦的质问也让叶然心里一阵沉闷:「我确实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但是我知道需要很大的勇气,你爱她,你想保护她。」 「对,我就是想保护她,可是事与愿违,我努力的想把破碎的镜子粘好,可是它碎得太彻底,已经没办法復原了,我该怎么办?」夏逸明陷入了巨大的彷徨与失落中,已没有了汹涌的怒气,只有悲凉。 他本来就只剩下悲凉。 叶然久久未回答,因为他确实没有这方面的经歷,给不了他一个好的回答。 「叶然……」 「什么都别说了,有些事根本就说不清楚。」 「我只是想问,你恨我吗?」 叶然道:「曾经恨过,现在不恨了。」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许婧妍,包括跟我闹掰,或许你只是在演戏吧,我也不确定,因为你的行为过于反常,我才会怀疑的。」 听了他的解释,夏逸明仿佛豁然开朗,苦笑道:「你还是看得那么透彻。」 叶然目光如炬地看着他:「所以我猜对了吗?你早就知道许婧妍跟章晓易的事,跟我闹翻是为了让我放弃调查这个案子?」 良久,夏逸明怅然道:「没错,你大部分都猜中了。」 「大部分?」他疑惑道,「你是说还有隐情我不知道?」 「你不是很厉害吗?自己去查。」 「明,这不是开玩笑的,你还知道什么?」叶然突然紧张起来,攀着他的肩问道。 「叶警官需不需要连我一起审?」 「必要的时候我会。」 「那就请便。」 「明,你到底知道什么?是不是跟案件有关?如果是的话就告诉我。」 良久,夏逸明看着他深沉的眸子,幽凉地说道:「你们抓错人了,章晓易——不是婧妍杀的。」 大概没有什么比这一句话更让叶然震惊了。 一直以来他都绝对相信自己的判断,从不会出错。 而这次,就在他以为案件要水落石出的时候,夏逸明的一句话就打破了一切,给真相蒙上了面纱。 他说:章晓易不是许婧妍杀的。 这怎么可能? 叶然失神道:「你说清楚……」 「还不够清楚吗?我说你们抓错了人。」 叶然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那真正的兇手是……」 夏逸明幽凉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极了嘲讽:「近——在——眼——前!」 一瞬间,叶然的心凉了半截,说是坠入深渊也不为过…… 他不相信,绝对不相信。 面对着夏逸明一字一句说出来的「真相」,叶然久久难以平静,也没办法接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已经够让他痛心了,没想到又节外生枝。 「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没疯,也不傻,叶然,你不是想破案吗?不是想找出兇手吗?」 「不……」叶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眼睛,竟觉得极其陌生,像从未见过一般,「你在撒谎,你是想救许婧妍……」 此刻这些话倒像是在自我催眠,自觉告诉他夏逸明没有撒谎,正因如此他才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夏逸明平静地说:「我有没有撒谎,时间会证明一切。你放了婧妍吧,她是最无辜的,本不应该承受这些。」 第105页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叶然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他宁愿自己在做噩梦…… 在审讯室的许婧妍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心有余悸,声音略微颤抖:「没错,章晓易是我杀的,那是因为他该死。」 正在做笔录的叶然顿了顿,心中若有所思,但没有打断她的话。 「我和他原本没有什么交集,却因为一场聚会发生改变,那次聚会我喝多了,不,应该说是被他下了药。」 叶然道:「请你说清楚,到底是喝多了还是被下药?」 「我是被下药的,因为那天我才喝了两杯酒而已就醉得不省人事,等我醒来后……是章晓易太卑鄙,他做了这种事,还威胁我不许说出去,我咽不下这口气,就想把他的真面目公之于众,他拿一千万封口费,逼我打掉孩子,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是我怎么会要他的钱?我没有收他的钱,也没有打胎,从那件事发生到和我老公结婚,中间一个多月时间我们一直在谈判,可是直到婚礼那天他还在s扰我,威胁我把那件事忘了,我实在无法忍受对他的恨,就把他骗到储物间,趁他不注意,用花瓶砸中了他的太阳穴,事后又匆忙逃离。」 她说完后,叶然沉思片刻,问道:「章晓易被发现的时候,你有没有再接触过他?」 许婧妍点了点头:「有,就在你让大家配合调查的时候,我趁没有人注意,拿走了章晓易领口处的一颗碎钻,那是我之前跟他推搡的时候不小心蹭掉的。」 跟他猜测的基本吻合。 那么案件就更扑朔迷离了,按理说许婧妍说的应该就是真相,可是为什么夏逸明会说她不是兇手呢?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替她开脱? 「你还有别的话想说吗?」叶然道。 她紧紧抱着双臂,像很冷似的,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之前因为害怕,愤怒,悲伤,她无数次默默地流泪,但是今天她反而心安了,不再流泪,只是平静地说:「没有了,我要说的只有这些。」 …… 当叶然审讯完许婧妍,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叫住了他:「叶警官。」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却是一声不吭,那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实在让人无法相信她就是杀人-兇手。 「虽然已经晚了,但我还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那次溺水我故意的……我以为你是已经掌握了证据,跑来揭发我的,所以我自导自演了那出戏……」 叶然没有过多的惊讶,他早就猜到了真相,反而开始同情这个本该单纯的女人,他能感觉到她欲言又止,却什么也没问,径直离开了房间。 如果时光能倒流,她想回到最初的时候,因为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单纯的女人,没有遭遇那些不幸,还傻傻地暗恋着一个人…… 叶然带着做好的笔录走出来,彼时阿娅正在外面等着:「叶队。」 「许婧妍认罪了。」 因为提前知道,所以阿娅没有很惊讶,只是很惋惜:「那现在可以结案了吧?」 叶然想了想:「按理说是可以,但是……」 后面的半截话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同事小何打断,他急匆匆地跑过来,缓了口气,说道:「叶队——夏逸明来自首了。」 第82章 兇手2 还有什么比这一刻更令他迷茫呢? 夏逸明来自首了,而且点名道姓要见叶然。 「明……你为什么……」他来了,却难受得说不出一句话。 夏逸明淡淡地说:「叶警官,你的直觉真的很准,但是这一次——你失算了。」 「到底怎么回事?」他皱眉道。 「想听真相吗?」 「人不是她杀的,她在撒谎?」 叶然的心紧张起来,忌惮他说的每一句话。 「不,婧妍没有撒谎,她只是告诉了你她所知道的事实——但那是不完整的事实。」 「继续说。」 夏逸明嘆了口气,非常平静地道出这件事的真相——他所知道的真相:「我是从她怀孕后开始起疑心的,正如你所说,自己的女人怀孕了,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谁的孩子?我就是因为太爱她,才想把事情弄明白,直到有一天我偷看了她和章晓易的聊天记录,才知道了一切,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恨得咬牙切齿,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我就在谋划着名怎么杀了那个混-蛋,只是没遇到机会罢了,因为我要忙着领证和举办婚礼,让我没想到的是婧妍居然打晕了他,我知道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那天我做完笔录后就赶去了医院,看见那个混-蛋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我就进去拔掉了输液管,不到两分钟他就死了,就这么简单。婧妍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些事,人是我杀的,跟她没有关系,她顶多就是故意伤害罪。」 听完夏逸明的陈词,叶然感觉自己像到了悬崖边,已无路可走,但是他别无选择,只能一脚踩进深渊:「你说的这些,有没有证据?」 「没有,但是我认罪。」 良久,叶然道:「好……」 终于无话可说,夏逸明道:「叶然,其实我并不把金钱地位看得很重要,那些都是过眼云烟。」 叶然顿了顿:「我知道,你和那些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不一样。」 第106页 「你也跟普通警察不一样……」后面的话,夏逸明没有多说,也没有说的必要,他怅惘道,「叶然,能跟你做兄弟,我觉得很值。」 闻言,叶然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段很久以前的记忆,久到无迹可寻—— 还记得在他即将暴-露的前夕,岳刚对他说:「然哥,今生今世能跟你做兄弟,我觉得值了。」 当时他什么都没说,现在也一样,不管是岳刚也好,覃朗也好,还是眼前的夏逸明也好,他都觉得亏欠了太多,黑与白早已混淆,他也看不清了。 …… 这世上有很多事,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也不是谁能左右的,叶然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经过夏逸明的事他已经深刻意识到,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夏逸明自首的那天下午,警方搜集到了夏恆arm control issue的确切证据,正式对其进行抓捕,并且查封了慕夏集团。 谁也没想到,那个在商界稳坐了近二十年大佬地位的企业一朝面临破产,而夏家也从那个时候开始跌落神坛,昔日辉煌不再。 夏家两父子都逃不过法律的制裁,唯有儿媳许婧妍,因为尚在孕期,结合事情经过,法院决定从轻处置,并且会缓期执行。 而罪魁祸首章晓易一家也难辞其咎,没能置身事外,将面临天价赔偿。 对于夏家来说,一切都结束了。 但是对于叶然来说,总感觉心里空了一块。 那晚他独自喝闷酒,想把自己灌醉,可是越喝越清醒,当初为了更好地潜伏在樊逵身边,他拼命练酒量,现在想一醉方休都难。 一只纤细的手轻轻覆上他握酒杯的手,温柔的声音随即响起:「别再喝了。」 他顺着纤细的手臂看上去,只见黎韵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也是那般难受。 叶然轻嘆一声,恍惚道:「我又把我的兄弟送进了监狱,跟我关系好的没一个好下场,韵儿,你说我是不是灾星?」 她立刻反驳道:「你在瞎说什么?夏逸明入狱跟你有什么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他这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然,你别这样,」黎韵在他旁边坐下,安慰道,「出了这么多事,我也挺难过的,但是你别跟自己过不去,这不是你的责任。」 叶然没喝醉,却也不那么清醒,他扶着额头,眼神迷离地说:「我真的想帮他……还有覃朗,我想帮他们,可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误入歧途,尤其是覃朗,我当时究竟为什么会带他走那条路?就因为他有前科?」 「然……你不是神,救不了每一个人。」 「我现在开始反思,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但我一直没有察觉。」 「你有什么错?大家都是成年人,都要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只是可惜了婧妍,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好好的人生都被渣男毁了。」说着说着,黎韵也情难自持,为曾经的好友感到痛心。 世态炎凉,他们都是可怜人,一步踏错步步错。 良久,他对她说:「谢谢你。」 黎韵默不作声,她很少听到他说这三个字,印象中他说的最多的是「对不起」,而不管他说哪三个字,一定都发生了不好的事,所以她宁愿他什么也不说。 可是这次他不仅说了「谢谢你」这三个字,还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爱你。」 像是有股电流在她身体里乱窜,让她面红-耳-赤,唿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已经在一起了这么久,她还是对他毫无抵抗力,只要他一说这些甜蜜的字眼,她就情不自禁地脸红,而且没办法掩饰,只有愣愣地看着他。 叶然伸出手轻轻将她垂下来的碎发拢到耳后,即便一声不吭,也足以撩得她心头髮痒…… 灯光下,她的俏脸娇-红,越发妩-媚动人。 他用指腹轻轻抚-摸着她柔-嫩的薄唇,却许久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黎韵亦无法从他深邃的眼眸中看出什么情绪。 「然……」 「你会不会后悔?」 「什么?」面对他没头没脑的问题,她蒙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是叶然也没有多余的解释,以他现在迷离的状态,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等他回答,黎韵倾身吻了他的薄唇,即便是蜻蜓点水一般,也让他心头震颤。 他愣愣地看着她:「韵儿……」 「我见不得你这样——你不许想那些事了,开开心心的。」 他愣了几秒钟,接着眼神清澈起来,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黎韵惊唿一声,目光所及从地面翻转到天花板,回过神来时整个人已经倒在了桌子上,而他倾身压上来…… [餐桌y][日常河蟹,皆大欢喜] 第83章 木匣 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后,叶然回了趟老家——xx省宕青市,这是他出生的地方,也是他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 自从父亲遇害后,母亲叶菥就不在老家宅子常住了,而是独自週游世界,他又不在本地发展,自然也不经常回家,于是这栋大宅子就相当于荒废了。 这次他是为了拿户口本而回去。 「妈,您到底把户口本放哪儿了?」叶然一边在主卧室翻找,一边打电话问还在a市的母亲。 「就在那个红木柜子的第三个抽屉里,你没看到吗?」 第107页 「没啊。」 「那你再好好找找吧,我在跟韵儿喝下午茶呢,没时间。」说完,叶菥就挂掉了电话。 叶然:「……」 另一边,叶菥颇有些责怪地碎碎念道:「这小子,平时办案效率那么高,让他找个东西这么费劲!」 坐在她对面的黎韵忍俊不禁:「叶阿姨,他那么久没回去了,房间又那么大,一时找不到很正常。」 「早知道啊,我就跟他一起回去了。」 「着什么急嘛,时间多的是,」她想了想,兴高采烈地说,「叶阿姨,要不我们去做头髮吧!我知道一家理髮店生意很好的。」 叶菥笑盈盈地看着她:「韵儿,我当然是很乐意的,不过……你还叫我『叶阿姨』吗?」 这话听得黎韵挺不好意思的,脸颊微微泛红。她平时称唿惯了,突然之间改口哪有那么容易?本来这一切就像梦境一样不真实。 她生怕梦突然醒了。 …… 叶然面对着偌大的房间正无语中…… 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也没看见户口本在哪里。 就在他心累得想放弃的时候,瞥见了高大的红木衣柜,这个衣柜跟刚才那个柜子一样,都是母亲叶菥当年的嫁妆,几十年过去了,依然像新的一样。 叶然依稀记得衣柜里面有个小抽屉,里面经常存放一些重要的证件。 他瞬间又燃起了希望。 皇天不负有心人,当他打开抽屉时,户口本完完整整地放在里面:「我说怎么找不到,明明是您记错了。」 就在他松了口气,准备关上衣柜门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有什么东西撞到了玻璃。 叶然立刻警觉起来,望着门外。 撞击声一下接着一下,没有规律,也没有停止,但是声音越来越小。 叶然关上衣柜的门,轻手轻脚地走到外面寻找声音的来源,许是因为职业病,他不敢放松警惕。 他穿过走廊,尽头是杂物间,那声音越来越清晰。 带着满心疑惑,他轻轻打开杂物间的门。 迎面而来的是地上的灰尘。 本来杂物间已经很多年没用过,里面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一只麻雀从通风口误闯进来,在里面横冲直撞,胡乱扑腾,弄得灰尘满天飞。 叶然终于明白,原来他听到的怪声是麻雀撞击玻璃窗的声音,只是虚惊一场。 那只小麻雀见了人更加受到惊吓,在房间里胡乱扑腾,却怎么也出不去。 片刻后,叶然走上前去,踩上一只木箱去开窗户,因为年久失修,他费了些力气才打开。 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离弦之箭似的飞了出去,飞向那片蔚蓝的天空。 叶然重新关好窗户,从木箱上下来,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身上和手上都沾满了灰尘,无奈地嘆了口气。 就在他打算赶紧出去洗个手的时候,视线定格在了最顶层的储物架子上。 那上面放置了一个相框,也已落满尘灰。 他伸手将相框拿了下来,擦去上面的灰尘,发现那竟是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大约两三岁。 看着照片里那个白白胖胖的萌娃,叶然忍俊不禁,原来自己小时候也是很可爱的嘛! 他拿出手机照了张相,然后发给黎韵,并发了条语音过去:「给你看我小时候的照片。」 当他看够了,打算放回去的时候,才注意到上面有一个小木头匣子,因为被相框遮住了,所以他最开始的时候没有发现,现在才看见。 他第一眼就被那木匣子的外观吸引了,即便同样落满尘灰,却掩盖不了它的精緻。 匣子上挂着一把锁,叶然沉思片刻,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之前母亲交给自己的那把钥匙。 他心里暗想:难道就是开这个的? 可惜那把钥匙他现在并没有带在身上,不然立刻就可以试。 权衡之下,叶然决定带着这只木匣子一起回a市…… 当他坐回车里的时候,黎韵回消息了:[笑哭][笑哭]你不是回去拿户口本的吗?怎么找到小时候的照片了? 叶然笑着回道:那不是重点好吗? 黎韵:哦~你真是从小帅到大呢。 叶然:…… 叶然:那也不是重点。 叶然:你不觉得我很可爱吗? 黎韵:哈哈哈,好吧好吧,你小时候真可爱[比心]叶然:哈哈。 黎韵:还是个小胖墩呢! 叶然粲然一笑,回道:小时候不都是白白胖胖的吗?多可爱。 隔了一会儿,她回覆:所以你喜欢小孩子吗? 换叶然沉默了,大脑有一瞬间空白,她的问题像是触及到了他的敏-感神-经。 话题依然是「小孩子」,但是却悄然变味。 他盯着消息框里最后一句话,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回復道:我当然喜欢啊。 黎韵: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害羞][害羞]他装作没懂的样子,实则隔着屏幕偷笑:问这个做什么? 黎韵:我就随便问问。 叶然:那就没有回答的必要了。 黎韵发了个「你必须是在开玩笑」的表情包过来,给他笑得合不拢嘴。 片刻后,他回覆:别问我这么深奥的问题,小学生才做选择,可爱的小孩子我都喜欢。 第108页 黎韵:[笑哭][笑哭]黎韵:我跟你说个事。 叶然:什么? 黎韵:我跟叶阿姨一起做头髮,她就在我旁边呢[捂脸]她这句话无疑是晴天霹雳。 隔了好久,叶然回覆:我也跟你说个事。 黎韵:? 叶然:户口本被我吃了[再见][再见][再见]正在做头髮的她看到回復后乐不可支,如果不是现在不方便,她一定笑得人仰马翻。 她心想:word 天,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这么可爱。 叶菥确实在她旁边,但其实并没有看她的聊天记录,她虽然没看,却也能猜出一二:「韵儿,小然跟你说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没有啦,就是他给我看他小时候的照片来着。」 「是吗?」叶菥也笑了,「说起来,他小时候的照片真不多,搬家的时候还丢了不少,他居然还能找到,话说回来,小然小时候确实很可爱吧?」 听到这样一问,黎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呀。」 说到这里,叶菥突然感嘆起来:「还是小时候好,长得白白胖胖的,现在是越来越瘦。」 这点黎韵倒是深有体会…… 「韵儿,以后你们结婚了,你一定要让他多吃些饭,不能再瘦下去了。」叶菥一本正经地说。 她的脑海里立刻闪过一个戏剧性的念头:我要是把他那八块腹肌弄归一了,他不得跟我拼命? 第84章 青睐 「我妈真那么说?」回到家里之后,叶然就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好奇地问。 她躺在沙发上,头枕着他的腿,惬意地说:「那当然,我可没骗你。」 叶然苦笑道:「我也是服了她了。」 「不过我觉得她说得没错,你确实太瘦了,我要把你养肥一点。」她自顾自地说着,浑然不知他正眯着眼哂笑。 「怎么想的你?喜欢油腻大叔啊?」他戳了戳她的脑袋瓜,没好气道。 她一本正经地说:「纠正一下,你不油腻。」 叶然笑不露齿,嗓音薄凉:「我是大叔对吧?」 「这是你自己说的。」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她的脸,像是在心里「谋划」着什么。 旋即,他将她从腿上一把拎起来,不等她开口,霸道地吻上她的唇瓣,让她无处可逃。 「唔……」黎韵艰难地调整唿吸,不消片刻就意识模煳到找不着北了…… 她的松懈,换来他更为强势的攻城掠地,想避都避不开,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毫无抵抗力,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在**扣子被悄无声息地解开之时,她终于逮住了说话的间隙,推开他温暖的胸膛,说道:「等……等等……」 叶然停下了动作,抬起迷濛的眼眸看着她,此刻他满眼柔情。 而她却说:「今天不行……我在生理期……」 她这句很小声的话相当于泼了他一盆冷水,瞬间啼笑皆非:「你早说嘛。」 她愤愤不平地嘟囔道:「谁叫你动作那么快……」 叶然莞尔一笑,语气中夹杂着歉意:「好好好,是我错了,没有考虑周到。」 「这就完了?」 「不然呢?」 她水灵的眼眸笑成一弯月牙,双手搂着他的脖颈,露出了甜美的笑容,但是在叶然看来,多少有点「不怀好意」。她用轻软的语气说道:「你给我唱首歌好不好?」 叶然:「……」 他盯着她的美眸看了许久,最后确认了一遍:「你认真的?」 黎韵哀求道:「对呀,你不是说你唱歌好听吗?刚好我现在不舒服来着,你就当安慰我,随便唱两句嘛!」 他试图转移话题:「你喝了上次的中药后还疼吗?」 「还行吧,没以前那么疼了,」黎韵没有受他的迷惑,坚定不移地把他往坑里带,「但是还是不舒服,我想听你唱歌。」 叶然干咳两声,淡淡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办。」 「什么事?」 「我从老家带回来一个木匣子,想看看里面有什么。」 「少来,唱首歌又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面对她的不依不饶,叶然没辙了,一本正经地说:「你真的想听?」 她认真地点头。 于是他只好妥协:「行吧!你想听哪首歌?」 她顿时心花怒放,思考片刻:「我也不知道,这样吧,你打开歌单,里面播放次数最多的那一首。」 话音刚落,叶然的脸色就变了,眼里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惆怅,他突然之间的沉默也让她不知所措:「怎么了?」 他垂下眸子,良久,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此刻的沉郁衬托得他的脸庞绝美,也更有韵味:「没怎么。」 接着他就打开了音乐软体。黎韵伸长了脖子想一探究竟,看看他歌单里都有些什么歌,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皆是英文歌曲,不禁有些惊讶:「你平时都听英文歌呀?」 「对。」 她没说什么了,因为她平时不怎么听英文歌,没有发言权,但是她并不排斥,承认这类歌曲有它自己的艺术美感。 可是叶然却低着头说:「但是我循环次数最多的一首不是英文歌。」 黎韵懵了,旋即她就听见了那熟悉的旋律,熟悉的前奏,她对这首歌印象很深刻。 第109页 因为她单曲循环了一千八百多遍,歌词已倒背如流。 「期待下个冬天,还在你身边,抛弃所有伤感,还记得这诺言,我把所有的爱寄托在对你的青睐,可是唯有放手才不是种伤害,就这样……离开……」 相识十年有余,在这个静谧的夜晚,她第一次听他唱歌,开口即惊艷,他原声温润如玉,有种翩翩公子的味道,唱这歌的时候压低了嗓音,变得更有磁性,温和的调子下深藏着伤感的情绪,极具感染力与穿透力,唱了没两句就让她眼眶泛红。 这就是她这几年来反覆听的那首歌,也是她当初在酒吧唱过的那首歌——《青睐》。 原来他也在听。 一曲毕,他与她四目相接,深情款款。他抬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何其仔细与温柔,却仍觉不够,默不作声地倾身吻上她的眼睛。 她的睫-毛微颤,无法逃离这柔软的触感,哽咽道:「原来你也在听……」 他答非所问:「觉得怎么样?」 黎韵很认真地抬眸看他,旋即调侃道:「你快去出道吧,我做你背后的金主。」 叶然闻言忍俊不禁,整句话都让他无言以对。 可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没有说出来,漫长的岁月里,若干年过去,她一直没有亲口对他说过那句话:你唱得很好听,是我听过的所有版本中,最好听的一个。 …… 待黎韵上-床休息之后,他带着小木匣子来到书房,用那把钥匙试着去开锁。 不知为何,自觉告诉他,就是这把钥匙没错。 果然,他真的打开了木匣子。 而匣子里的东西让他的眉头皱成了一股绳——里面放着一本陈旧的笔记本和一张照片。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叶然盯着那张照片发呆,感觉思维受到巨大的冲击,捲入了一个漩涡。 照片上有两个人,一男一女,二十来岁的模样,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女方很自然地靠在男方肩上。 结合像素来看,这就是一张比较久远的「情侣照」而已。不过却让叶然一头雾水,甚至有些震惊,因为照片上的那个男人不是别人,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安君扬! 现在看到父亲年轻时候的照片,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樊逵和黎应绅都怀疑他的身份了,因为真的是神似啊! 他顶着这样一张脸去当卧-底,居然没有被樊逵一眼认出来,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回过神来后,他开始思考旁边那个女人是谁,不是母亲叶菥,也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位长辈,究竟是谁? 奇怪的是,叶然确实没见过她,却莫名觉得她很眼熟。 他翻过照片看背面,发现有落款时间:2002.9.20。 叶然心里陡然寒凉,喉咙堵得发紧,寒意蔓延到全身。 那个时候,刚好是安君扬潜伏在崔延身边的第三年,也是最后一年! 那么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第85章 日记 叶然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先把照片放在一边,转而研究笔记本,毕竟文字记录的要清晰明确得多。 那是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因为时间的流逝,纸张已经开始泛黄,但内容完好无损,记录的是日记,叶然认得那苍劲的笔锋。 开篇便写到:今天对于我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可以说是纪念日吧,纪念我已成回忆的前半生。我终于站在了一代drug lord崔延的面前,他是个狠人,他的三个手下也一样是狠人,可以说是草菅人命的恶魔,我是背负着使命来到这里的,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尽管很艰难,我却没想过回头。 …… 那一整晚,叶然都待在书房翻阅日记,整夜没合眼,直到天际泛白…… 他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只感觉无比疲倦,以及胸口沉闷得如同压了块巨石。 旋即他听到了敲门声,以及她甜美的声音:「然,你在里面吗?」 他提了口气,说道:「怎么了?」 「我马上要去机场接一位代理商,你能送我吗?」 他皱了皱眉头,只字未答,利落地把笔记本放到抽屉里锁起来。 隔了一会儿,就在黎韵心生疑惑的时候,他打开了门,淡淡道:「走吧。」 「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不用。」他边走边说。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冷淡,她没有放在太心上,只当他是工作压力太大,又加班熬夜来着,所以心情有些烦闷。 于是她耸了耸肩,紧跟上去。 去机场的路上,车里很安静,静得仿佛听得到唿吸声,黎韵很不习惯这样的氛围,瞟了他一眼,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是今天早上才接到的消息,说dntua在亚洲的代理商已经上飞机了,害你大清早的送我去机场。」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开车上,一直平视着前方,闻言淡淡道:「没事。」 「你不会觉得我很烦吧?」黎韵说这话的时候,留意了他的反应。 叶然的反应有够迟钝的,像在走神一样,心不在焉,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没有觉得你烦,别多想。」 话虽这样说,可是她总感觉他不在状态,就像有很重的心事一样,本来想多问几句,片刻后他就打开了车载播放器,放了首歌。 叶然开车的时候从来不喜欢听歌,这是她经过很久的观察得出的结论,今天他一反常态,不知是什么原因。她心里纵然有疑惑,看着他淡漠的神情,终是欲言又止。 第110页 到了机场后,她说道:「你不用等我了,我接到人之后直接去酒店。」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犹豫再三,她还是说道:「这次真的是个意外,我已经批评过周秘书了,你别生气。」 他说:「我生什么气?你快去吧。」 黎韵委屈地说:「你要是没生气的话,怎么都不理我?」 「我在想一些事情……」叶然压低声音说道,「你还是快去吧,别错过了。」 「那你别忘了明天中午跟长辈们一起吃饭的事。」 「好……」 「我走了。」 「嗯。」 两人的告别很短暂,也很平淡,平淡得如同路人。黎韵不是没感觉到他的敷衍,只是不想说破,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应该大度一点,不应该为这些小事跟他斤斤计较,免得把关系弄僵。 目送她进去之后,叶然点了一支香菸,没过多久车里就烟雾缭绕,飘散着淡淡的菸草味。 他一边抽菸一边沉思,脑子里此刻混乱得像浆煳,除了那好几百篇的日记,再无其他。直到现在,他的心还久久不能平静,如果他的心是湖水,那么父亲的日记就是巨石,砸进水里后,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黎韵接到那位「传说中」的代理商后,跟他谈了半天的合作项目,最终争取到了跟dntua的长期合作,她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赶紧给叶然发了条消息过去:黎致集团要跟dntua合作了! 紧接着是一个[鸡冻]的表情包。 她发完这条消息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公司,打算召开一场会议,商讨接下来的相关事宜。 然而等她会议都召开完了,叶然还是没有回消息,她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快下班的时候,她又给他发了条消息:你今天就不用来接我了,我坐司机的车回家。 隔了大概半个小时,他回復了一个字:好。 黎韵感觉一股血气直冲脑门……这人今天怎么了?不仅沉默寡言,还惜墨如金。 万分意难平的她发了条语音过去:「然,你是不是又遇到棘手的案子了?」 叶然:韵儿,我现在很忙,有空再跟你说。 然后就再无下文。 今天一整天,他跟她说过的话,包括微信聊天,加起来不超过十句话。 她默默地告诉自己:没事的,他只是太忙了,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第二天,黎韵穿戴整齐,化了个淡妆,跟随父母去到叶菥早已预订好的酒店。 双方此前就已达成共识,如果见了面之后觉得合适,就尽快把结婚证领了。所以黎韵心里一直很期待,同时又有些忐忑。 本来以为男方那边就只有叶菥一位长辈,谁知还来了一位白髮苍苍的老人,虽然他已年迈,但精气神很好,腰板也算硬朗,双眼尤其有神。 黎应绅也吃了一惊,他先是跟叶菥打了招唿:「你就是叶然的母亲吧,你好!」 「你好!」叶菥回以优雅的微笑。 「额……这位是?」张芸看着老人,疑惑地问道。 「这是家父,也就是小然的外公。」 众人恍然大悟,黎应绅的反应最为激烈,连忙问道:「莫非就是南斯理工大学的教授,叶镜钦先生?」 「对的。」叶菥回答道。 张芸笑着说:「原来是叶教授,久仰大名!」 这下黎应绅才是彻底蒙圈了,不知是太惊讶还是太高兴,总之就是一副谦和的姿态:「久仰久仰,没想到啊,叶老先生竟然亲自来了,我有个远方亲戚的孩子就是读的南斯理工大学,很是崇拜叶老先生。」 叶镜钦听完爽朗大笑三声,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股书卷气息:「黎董事长过奖了,名利乃身外之物,不值一提,我今天来,主要是为了我那外孙。」 说到这里,黎韵才注意到叶然并不在这里,期望顿时落空。 「叶阿姨……为什么然还没有来呢?」她小声问。 叶菥正打算回答,旁边的叶镜钦和蔼地笑着说道:「丫头,小然刚才打电话说临时有点事,要耽搁一会儿,你不用担心。」 「哦……」黎韵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为自己刚才的心直口快感到尴尬,一想到面对的是他的外公,就难免拘谨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张芸皱着眉头指责她:「韵儿,怎么这么没礼貌?不知道跟长辈打招唿吗?」 「我……」 第86章 失约 叶菥看出了她的为难,指点道:「韵儿,快叫外公。」 「啊?」她懵了,主要是这称唿意义重大,她还没缓过神,就稀里煳涂地叫了声,「外公……」 叶镜钦听到这声称唿笑逐颜开,应承道:「欸!这丫头生得可真标緻,一看就乖巧懂事,黎董事长养了个好女儿呀!」 黎韵听到这样高的评价,差点笑出了声,从小到大,倒是有很多人夸她漂亮,却没有几个夸她「乖巧」,因为她的性格是那种活泼型的。 张芸调侃道:「哪里哪里,这孩子从小被我们宠到大,任性得很。」 「掌上明珠嘛,当然要宠着了,对吧?」叶镜钦说完笑着看向黎应绅。 「那可不?说起来,咱们两家也算是有缘分,安厅长是黎家的恩人,两个孩子情投意合,又都是家里的独苗,要我说,这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缘分。」黎应绅笑着说道。 第111页 几位长辈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甚是和乐融洽,黎韵这个「主角」倒成了打酱油的,也插不上什么话,就只顾着点头微笑,期盼着叶然能快点来。 但是她失望了,等了许久他都没有来,期间她抽空给他发了条消息,但没有回覆。 又过了半个小时,叶菥都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打电话去催。 让她惊讶的是,叶然居然没有接电话…… 「怎么回事?」叶镜钦板着脸问。 「爸,小然的手机可能没在身边,没关系,再多等等吧!」 面对叶菥的开脱,叶镜钦并不买帐,语气稍显不悦:「这孩子,这么重要的场合都迟到,太没规矩了!」 张芸来打圆场:「没关系的,叶老,他可能在办案呢,重案组嘛,动辄就人命关天,不好处理的,耐心等一下。」 即便张芸打了圆场,叶镜钦还是不太高兴,最后黎韵也看不下去了,劝道:「是呀,外公,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等他处理完手头上的事,肯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的,您别生气。」 黎韵的话要管用许多,叶镜钦的神色缓和不少:「看看,我就说丫头懂事吧?」 众人笑了起来,气氛就不那么沉闷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叶然还是没有来,也没有回消息。 这下连黎韵都想不出帮他开脱的理由了,因为连她自己都有些失望。 「这小子怎么回事?平时从来没有这样过呀,我再打个电话问问。」叶菥不厌其烦地拨打电话,眉宇间透露出的焦虑是从未有过的。 电话还是没人接,这下叶镜钦被气得不轻,整张脸都黑沉着:「说是等一会儿,这都几个小时了,到底在忙什么?再忙也得下班吧?」 黎应绅道:「叶老,您消消气,再等等。」 其实连他自己现在都有点想抱怨,但是想了想,强忍住了。 最后,叶镜钦亲自给他打了通电话,响铃响了足足有两分钟,他还是没有接…… 「砰!」的一声,叶镜钦将手机砸在桌子上,吓得其他人一惊,都屏气凝神,不敢说话。 其实也无话可说。 「不等他了!先吃饭吧。」叶镜钦索性道。 「外公,我觉得……」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 「丫头,你不用替他解释什么,等他来了,我一定要好好说教说教他,岂有此理。」 面对叶镜钦强硬的态度,黎韵也只好默不作声,她此刻心里的焦灼不比在场任何一个人少,渴望着他回消息,哪怕是简单的一个「好」字,哪怕是告诉她今天有事来不了,可惜连这样微小的心愿都实现不了。 印象中,他每次都是随叫随到,也不会整天整天的不回消息,如今的反常让黎韵一头雾水,她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惹他不高兴了,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昨晚他还给她唱歌来着,唯一有可能让他不高兴的只有今天早上的事,但是他已经澄清了没有生气,这就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了。 最终,两家人在叶然没有来的情况下确定了这门婚事,并催促他们尽快去领证。虽然叶镜钦对自己的外孙没有来的事耿耿于怀,但是一提到婚事就笑逐颜开。 时间艰涩地流动着,慢慢地,天色暗了下来,夜幕降临,漆黑的夜色浓得化不开,星光零落。 叶菥独自站在阳台边上,手里握着一杯红酒,她的眼眸很深邃,尤其是抬头看夜空的时候,沉静得如同一潭水。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九点二十分。不由得皱了皱柳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接着,她听见了细微的开门声,以及略显慌乱的脚步声。 她迫不及待地看过去,正好与他四目相对——叶然回来了。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是灯光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眼神刚开始有些慌乱,但是立刻就镇定下来,平静地说:「妈……」 叶菥打量了他一会儿,语气竟也同样平淡:「你外公在书房等你很久了,快去吧。」 「我知道了。」说着他就径直奔向书房。 而叶菥的目光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愈加深沉了。 叶然直接推门而入,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背影,他极力平復内心的情绪,以平和的语气说道:「外公,我回来了。」 叶镜钦闻言便转过身,脸上阴云密布,态度也很不和善:「你回来得可真是时候!」 「我……」 「今天你究竟干什么去了?这么重要的场合,你迟迟不来,让人家父母干等那么久,小然啊小然,叶家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我的老脸也被你丢尽了!」叶镜钦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一顿狂轰滥炸,不留给他喘口气的机会。 「对不起,外公,」叶然深深地鞠了一躬,满心愧疚地说,「今天是我的错,因为临时执行任务,错过了时间。」 「执行任务?执行什么任务?」 「这个……对不起,外公,我不能告诉您,因为这是内部机密。」 「就算是任务在身,你就不能打个电话吗?要浪费你多少时间?」 面对外公的步步紧逼,叶然深吸一口气,顿了顿,说道:「是,您说得对,但是我那个时候手机不在身上,没看到你们给我打电话,也没有时间回。」 叶镜钦怒火中烧,开口便不留余地,语气中夹杂着讽刺的意味:「哼!叶警官可真是个大忙人啊!尽职尽责,为了工作,终身大事都不管了!」 第112页 「外公……」叶然眉心微蹙,即便内心焦灼也找不到宣-泄口,他心知自己理亏,再多的委屈和责骂都得受着,「这件事是我不对,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想回来,可是由不得我。」 「总说身不由己,我看你的那些同事也没有像你一样,人家怎么就事业家庭兼顾呢?小然,你别给自己的疏忽找藉口,要解释也去跟黎家人解释!」 「我当然会去解释,外公,您别生气,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第87章 责怪 「小然,我以前是怎么教导你的?今天双方父母正式见面,你就给人留下这样不好的印象,要不是咱们两家原本有交情,你跟黎韵那丫头恐怕就到此为止了!」叶镜钦掷地有声的言语让叶然无法反驳,他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以受训者的身份站在这里。 叶镜钦道:「看来我有必要跟孟厅长打声招唿了,让他体谅体谅下属,不要把什么都往重案组推。」 「不,外公,」叶然闻言再也不淡定了,脱口而出,「您千万不要为这事去找孟叔,我不想被人看不起,您放心,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叶镜钦虽已年迈,但是思维很清晰,而且有种与生俱来的威仪感,既受人尊敬,又让人畏惧。 就连曾经在道上唿风唤雨过的叶然都敬畏他。 「你记住今天说的话,说到就要做到,你一心扑在工作上是好事,但是不能因此不顾家庭,君子之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要先齐家才能治国,这个道理你懂吗?」 「我懂,外公。」 「我看你就不懂,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跟黎韵丫头解释呀,难道还等着明天再解释吗?!」叶镜钦指着他的鼻子怒斥道。 「我知道了,外公。」 叶然转身离开了书房,一晃眼却刚好与母亲叶菥来了个对视。 他的目光颤了颤,漆黑的瞳仁里暗淡无光,习惯性地扯出一抹笑容来:「妈。」 叶菥的目光很平静,也很柔和:「小然,挨骂了吧?」 刚刚经歷了外公的「狂轰滥炸」,对这种温和的语气反而有点不适应了,叶然愣愣道:「没有……就是被说了几句。」 「你外公是个急性子,你别跟他置气。」 叶然笑道:「妈,您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跟外公置气呢?」 「那就好,」她缓缓走近几步,以深幽的目光打量着他,片刻后皱起了眉头,语气也从温和变得严肃起来,「你跟人动过手了?」 叶然唿吸一凝,不假思索道:「什么?您为什么这么问?」 「小然,虽然咱们母子聚少离多,相处的时间短,但你毕竟是我的儿子,你身上发生什么事情,我会看不出来吗?」 母亲的话听得他嵴背发凉,他愣愣道:「妈,您想多了,我没有跟谁动过手,今天是因为执行任务,所以……」 叶菥抬手以手势示意他不必解释了:「小然,你是因为什么缺席我不关心,因为那已经过去了,我相信你的原则,只希望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still on drugs?」 叶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而他矢口否认:「没有,我已经戒了。」 「真戒了?」 「真的。」 「什么时候?」 「两个月以前。」 叶然毫不胆怯地回答她,语气很果决。 「好吧,我相信你,也希望你不要辜负了韵儿,她是个好孩子,是真心喜欢你的。」 「妈,您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她的。」叶然承诺道。 「今天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要再提,赶紧把婚求了,把证领了,再风风光光地办一场婚礼,知道吗?」 良久,叶然话到嘴边又咽下,只紧抿着薄唇,点了点头。 …… 回到卧室后,叶然匆忙洗漱了一番,松散地披了件浴袍就出来了,头髮还是湿的,边用毛巾擦拭水珠边打电话:「韵儿,你睡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还没。」 「今天真是对不起,我做任务,没带手机。」 他的解释越来越简洁,精炼,但是在她听来是那样苍白无力,她恹恹地说:「你这话我听过不止一次了。」 叶然一瞬间无话可说:「我知道你们等了我很久,但我实在抽不了身。」 她的情绪有些低迷,说话也像提不起力气,大概是失望:「我……其实我怎么样无所谓,只是你不该让几个长辈干等那么久,就算是因为工作走不开,也应该提前说一声吧?」 「我也没想到会耗那么久,」他停止了擦头髮的动作,无奈的眼神中隐藏着冰凉的情绪,他继续说,「我本来以为短时间内能解决,才没有提前说,对不起,本来不想破坏这次见面的,没想到却适得其反。」 电话那头的黎韵久久未说话,长达两分钟时间里,彼此只能听见唿吸声,他不免担忧起来。 「叶然,你为什么总是会莫名其妙地不理我?」她把憋在心里的委屈倾诉了出来,连名带姓地质问他,「总有个原因吧?你这样让我很难堪……每次联繫不上你我都诚惶诚恐的,而你总说手机不在身边,我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你不要多想。」 他的处理方式与说辞让她想起了之前那段时间,他还在做卧-底的时候,也是经常联繫不上,一走就是好多天,无尽的等待曾一度让她怀疑人生。 第113页 黎韵再说话时已是语带哭腔:「你都已经很多次不回我消息了。」 「我这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吗?」 「电话是电话,消息是消息,不一样的。」 「我知道不一样,韵儿,我只是想澄清一下,我没有不想理你。」 「你每次都这样说。可能在你眼里消息没有那么重要,但是我就是在乎啊!」她哽咽道,「别说秒回,轮迴都没有,你是直接不回,我担心你唉。」 「韵儿,你哭了?」感受到她情绪低迷,叶然的心一紧,喉咙很沉重。 她答非所问,淡淡道:「我想睡觉了,挂了吧。」 「别……是我的错,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 他不停道歉,可是每一句都那样苍白。 「我已经说过了,你每次都这样说,上次在礼堂你亲口保证过不会发生类似的事了,这才过了多久?」 他垂下眸子,嗓音低沉:「我让你失望了。」 又是良久的沉默。 黎韵:「我真的想睡觉了。」 「好,你睡吧……」他现在也没有组织好语言,突然感觉自己不会谈恋爱了,转念一想,自己确实没什么经验,只不过是她一直很顺从罢了,在双商不在线的情况下聊了几句颠三倒四的话,他也感到无力,「你好好休息,晚安。」 黎韵没有回覆他「晚安」,而是直接挂掉了电话。 叶然可能永远忘不了这一瞬间的失落,他终于体会到了: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 最后,这段谈话无疾而终。 他失神地盯着手机屏幕,脑子里被各种情绪占据着。 他抬头望着天花板,白炽灯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使他不得不抬手遮挡。 此刻,他突然开始怀念之前有兄弟在的时光。夏逸明,覃朗,岳刚,甚至是章晓易,短短一年时间,他们要么英年早逝,要么锒铛入狱,物是人非,他时刻保持清醒,却也因此失去了所有。 清醒,对于他来说是一种痛苦。 有时候他会想,为什么要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 十年不归路,渺渺无归途。他走了十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到头来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 第88章 情义 是他自己亲手葬送了兄弟情义,导致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莫名一丝悲凉。 叶然点开微信,重温与她的对话框,看着她发的那一长串文字,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然后他动了动手指,给她发了两个字过去:晚安。 过了一会儿,没有她的回覆内容,而他现在又睡意全无,于是就在列表里翻找,他这个号真的只加了亲朋好友,不超过五十个人,很快就翻到了底,最后他把目光放在了「苏予樱」这个好友上。 倒是有段时间没有联繫她了。叶然心想。 那天晚上,叶然跟苏予樱聊了很久,很多他不能跟家人说的话可以跟她说,毕竟他们也算是患难与共,有着相同的经歷…… 翌日,黎韵睁开惺忪的睡眼,她这一晚上睡得很不安稳,导致现在眼睛有点浮肿,特别难受。 她举起手机照了几张自拍,然后挂到朋友圈,并配文:就算顶着熊猫眼,也要奔赴星辰大海,新的一天,我不想有烦心事了。 朋友圈发出去后,她就沮丧地扔掉手机开始发呆,这是她的「坏习惯」,就算已经醒了,也要在床上赖着。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天花板,昨夜的沉重感似乎还存留在心间,经过一整晚的冷静,她想明白了一些事,比如男人对待感情很难做到极致,也仍然有些苦恼,比如现在才发现叶然还有事瞒着她,明明是那么亲密的关系,却不能坦诚相见。 正想着,微信不停地响了几声。她带着些许期待点开一看,竟然全是朋友圈评论和点赞。 都是一些圈内好友,有男也有女,有年纪轻轻就当总裁的,有放着家业不继承去混的,也有已经结婚,在家当全职太太的,总之个个都是大佬,陈毅风也在其中。 评论大多都是说的「心疼」她之类的话,让她注意休息,不要太「操劳」,整得像她已经七老八十似的。 这些话大多都是调侃,没有什么回復的必要,倒是点赞的让她眼前一亮,众多暱称中,「叶大帅哥」最先映入她的眼帘。 那是她为他打的备註,他真实暱称叫「绥我思成ャ」,出自《诗经商颂那》。 看见他的点赞,黎韵心里莫名难受起来,说不上是因为什么,大抵是因为他明明在线,却不来找她说话吧! 在她越想越气的时候,叶然发来了一条消息,她不由得怀疑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叶然:早安。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开表情包,想发个「早安」的表情过去,但是却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而是凝视了屏幕良久,最后把心一横,退出了微信界面。 她这任性的脾气一上来就收不住了,不想这么快就「原谅」他,不然这次的委屈就白受了,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她一定要让他深刻意识到不回她消息是件多么严肃的事,让他也体会一下那种感觉。 就算是倒贴,她也不想太过卑微。 小算盘打得贼熘,待她起床洗漱完毕,再点开微信时,意料之中的多了好几条消息,全都是他发来的。 第114页 叶然:看见你发的朋友圈了。 叶然:昨晚没睡好吧? 叶然:虽然已经迟了,而且我也说过很多次,但我还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叶然:我没有不在乎你,只是遇到点烦心事,忽略了你的感受。 叶然:你生气是应该的,但是要注意身体,别让我心疼。 他最后一句话让她苦涩的心里泛起了甜蜜,可转念一想:你鸽我的时候怎么不心疼? 于是他那充满真情实意的文字全部都翻了车,变成了纯粹的开脱之词,在她心里没掀起多大的波澜。 但黎韵不知道的是,她一晚上没睡好,而他却是一晚上没睡。 思考了很久,她还是没有回他消息。 这次她是下定了决心要让他着一下急,体会被「轮迴」是什么感觉。 就这样,黎韵晾了他一整天。 这在之前是她无法想像的。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他给她发过消息,说晚上会来接她下班,她忍了又忍,硬是没有回覆。 到了下班的时候,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飞奔下楼,而是不紧不慢地开始收拾东西,磨蹭了半天才离开办公室。 远远的,她就隔着玻璃看见了那抹颀长的背影,叶然在门口等她,一如既往的站姿如松,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甚是养眼。 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就沦陷了,突然很想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扑上去抱住他,说:我想你了。 可是她没有那样做,没有迈出那一步,很冷静地走到了他身边。 叶然看向她,嗓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却只说了两个字:「走吧。」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怀着怎么样的情绪,是失落还是意外,总之就是心里堵得慌。 本来以为他会先自顾自地解释一番,可是并没有,平淡得像没那回事,而且对她很晚才出来一事也不闻不问。 上车之后,因为沉默,气氛剎那间就变得僵硬-起来。 谁都没组织好语言,直到碰到了长达两分钟的红灯。 他说:「今天我跟你一起回家,向叔叔阿姨道个歉。」 「有什么手机上说就好了,用不着你这个大忙人亲自上门道歉,」她略带讽刺的口吻,淡淡道,「再说我爸妈根本没生气,你何必找事情?」 她能用余光感受到他正在凝视自己,而且目光灼灼,可她只是瞟了一眼便没有勇气与他对视,因为参照之前的经歷,只要落入了他的漩涡,就很难再保持理智。 「我很抱歉,」他认真地说,「没想到一直在让你失望。」 她顿了顿,低声说:「你没有一直让我失望,只是有的时候让我琢磨不透,我不会猜别人的心思,你也别让我猜……」 「是你把我想得太复杂了,不论什么时候,我做了什么事,都不会改变我爱你的事实。」他沉着地道。 面对突如其来的告白,她愣住了…… 然后此时绿灯亮起,叶然发动了引擎,继续说:「我不会为我的失约找任何藉口,你可以生我的气,但不要胡思乱想,知道吗?」 他这样一解释,倒像是她在无理取闹了:「那你倒是说说,那天到底执行什么任务去了?」 片刻后,叶然缓缓道:「理南市发生了大规模暴-乱,是道上人做的,省公安厅在压这件事——原则上不该告诉你的,但我如果不解释,你可能会有心结,再想解开就难了。」 听完他说的话,黎韵心里只剩下震惊,一脸难以置信,同时面色如纸:「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叶然沉稳地说:「其实经常发生这样的事,只不过见不得光罢了。」 「居然……」她感觉喉咙里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心里的怨气烟消云散,终于释怀,「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怪不得你。」 「你怪我是应该的,不管什么理由,失约的人是我,不是你。」 第89章 榆木 黎韵为自己的任性感到惭愧…… 他无数次解释自己是在「执行任务」,可正在气头上的她什么都听不进去,还固执地认为他在敷衍了事…… 还有学他不回消息一事,现在看来竟都如此天真…… 到了她家门口,叶然握住她纤细的手,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清冷如尘:「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就一次。」 这是他第n次道歉,祈求她的「原谅」,但其实他有什么错呢?不过是刚好在执行任务,脱不开身而已,能够活着回来已是万幸,她怎么能够一味的埋怨? 想着想着,黎韵的眼眶就泛红了,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直愣愣地盯着他。 他刚准备抬手为她拭去泪痕,她就解开安全带扑到他怀里,吻上他的薄唇。 叶然的目光微颤,旋即揽过她单薄的肩,加深了这绵长的一吻。 [sw打码][日常河蟹,皆大欢喜]那天晚上,叶然跟黎应绅和张芸谈了很久的话,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黎韵也不甚在意,她也不知道叶然给出的解释是「裁剪过后的真相」,他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却并不是完整的事实。 理南市确实发生了暴-乱,是由黑凌残余势力和梁通的人挑起的,省公安厅也确实在压这件事,但是上级并没有派他去支援,是他自己要去的……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平静到两人没有多少交集。 第115页 某天早晨,黎韵还在吃早饭的时候,女秘书周雪突然给她发来消息,说想请几天假,理由是:我要结婚了。 看到消息的那一刻,黎韵先是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恭喜」,接着问她具体的时间,对方是做什么工作的等等。 周雪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称自己已经恋爱两年了,对方是位摄影师,年关将至,家里又催婚,自己也快奔三了,就想着安定下来,打算这个月八号举行婚礼。 黎韵算了算日子,没剩几天了,于是回復道:好的,祝你们百年好合哦! 周雪:嗯嗯,黎小姐你也要跟陈总早日修成正果! 看到她的回覆,黎韵差点被一口粥呛死…… 她手忙脚乱地回道:??跟陈毅风有什么关系? 周雪:你们不是正在交往吗? 黎韵:不是呀!我们没有交往[捂脸][捂脸]周雪:可是陈总对你很上心呢,又是送玫瑰花又是听演讲[捂脸]黎韵:你们误会了,我有男朋友,那束花是他送的。 周雪发了一个惊讶的萌娃表情包过来:黎小姐,你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作为你的秘书,我都不知情。 黎韵:那是我们比较低调[捂脸]周雪:黎小姐,我还以为你跟陈总是一对呢,你男朋友是谁呀? 周雪:我想看看[捂脸]看到她的要求后,黎韵犹豫了一下,想着该不该满足她,最后还是看在将近三年的友情上,在相册里找了一张他的侧颜发过去。 那是她在他深夜办公的时候「偷拍」的,角度刚刚好,把他专注又慵懒的样子展现得淋漓尽致,隔着屏幕都有一种治癒的气息。 然后……周雪就炸了:word 天,这么帅的吗? 黎韵不由得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眼底藏不住笑意,似秋水盈盈:哈哈,他本人比照片好看。 周雪:[捂脸][捂脸][捂脸]周雪:瞬间就觉得我老公不香了[哭泣]黎韵:你这条消息别撤回,我马上截屏发给你老公[坏笑]然后周雪果断且麻利地撤回了那条消息…… 结束了与周雪的对话后,黎韵心里突然蹦出个想法,旋即给他发了条消息:在吗? 叶然这次是秒回:怎么了? 她甚是欣慰。 黎韵:我的秘书跟我请假了。 叶然:所以呢? 黎韵:她是因为要结婚。 叶然:[捂脸][捂脸]本以为某人会有所表示,甚至会趁机撩她,没想到他反其道而行之,回了一句:那她的工作谁来代替? 黎韵瞬间有种想把他拉黑的冲动…… 冷静下来后,她知道他不是没有听懂,他那么高的智商,怎么会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只是不想正面回答罢了。 按理说这几天他就应该有所表示了,黎韵也一直在期待着,可是每次都未能如愿。 相反,这几天叶然似乎很忙,连跟她见面的次数都很少,即便他的态度还是跟以前一样温柔,她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次她本想借周雪的事,给他点暗示,却没想到他轻松避开了话题。 黎韵:这个我也不确定,要从秘书处调人。 叶然:好吧。 黎韵:我今天晚上想去你家,你下班来接我可以吗? 叶然:好。 接着他发了个[笔芯]的表情包过来,她正发愁,心道:你是榆木脑袋吗?送人头都不要…… 虽然心里骂骂咧咧,但她还是回了个[爱你]的表情包。 她不止一次觉得自己爱得卑微…… 叶菥跟叶镜钦早早地就回去了,别墅里又空无一人。 那天晚上刚回到家,她就扑到了他的怀里,紧接着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菸草味,她柳眉微蹙,抬眸道:「你抽菸了?」 叶然愣了愣,随即浅浅一笑:「没有,只是今天去了一个犯-罪团-伙的窝点,里面乌烟瘴气的,沾染上了而已。」 听他这样一解释,黎韵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跟他的冷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关切道:「又是执行任务,那你受伤了没?」 叶然勾起唇角,淡淡道:「没什么,就是断了根肋骨。」 她的脸「唰」的一下就变白了,眼里尽是不可思议的情绪,叶然云淡风轻的话反而像是晴空霹雳,让她蒙圈了。 「让我看看……」话音未落,她就手忙脚乱地去解她衣领上的扣子,结果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他语带笑意,绕有趣味地说:「今天这么主动吗?」 可是她根本没心情跟他开玩笑:「你赶紧的,让我看看!」 说着,她就焦急地去扯他的衣服。 叶然阻止了她「作乱」的手,笑着说:「好了好了,我逗你的,我没事。」 此言一出,她懵了。 愣在了原地。 「你说什么?」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她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心里很不是滋味,正色道:「皮一下很开心?」 「你生气了?」面对她瞬间阴沉下来的脸,他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你别拿这种事开玩笑,我会当真的,这可不是小事,况且……一点都不好笑。」她气唿唿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撇过脸,摆出不想和他说话的架势。 叶然只是浅笑,没有再为自己「荒唐」的行为辩解,片刻后,似乎笑够了,他捧着她的脸,倾身吻了下来…… 第116页 黎韵睁大了双眼,深黑的瞳仁里仿佛荡漾着层层涟漪,一如她现在的心境。 又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他「攻城掠地」…… 「你……」好不容易逮住了说话的间隙,她极力调整好微乱的唿吸,盯着他道,「你怎么这样?」 第90章 抉择(1) 面对她的「质问」,叶然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樱唇,回味着她**的香味,那副浅笑柔目的模样,在她看来竟然如此的「欲」…… 他哑着嗓子道:「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黎韵:「……」 这次连晚饭都省了,她终于体会到了「空腹运动」的艰难。 [日常河蟹,皆大欢喜]「别……我累了,想睡觉了……」折腾到大半夜,她终于因扛不住向他「求饶」,几乎是夹杂着哭腔,模样楚楚可怜。 那会儿她还担心他的肋骨如何如何,现在她自己才是真的骨头要断了…… 因为一片漆黑,她看不见叶然是何种表情,大致应该在偷笑吧! 他俯身下来,轻轻吻了她汗-湿的额头,柔声说:「才**次而已,就受不了了?」 而已??!! 要不是现在黎韵脑子里一团浆煳,她肯定要揍他一顿,谁让他这么欠揍的…… 「行吧,今天就放过你,」他又吻了她的薄唇,轻声说,「睡吧,晚安。」 黎韵:「……」 仿佛得到「赦免」一般,不到五分钟她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叶然也在她身边躺下,却迟迟没有睡意,直到手机响了。 他立刻拿起手机,把音量调到最低,生怕吵醒了睡梦中的她。 看清来电显示后,他小心翼翼地穿好衣服下了床,走到洗手间里才接通:「餵。」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里是一道富有磁性的男人声音。 叶然没好气道:「大半夜的,我不睡觉啊?」 「美人在怀,你想睡也睡不着吧?」那人调侃道。 「别废话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话音刚落,叶然忽然感到肋下生疼,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皱起了眉头。 「你的伤怎么样了?」 「死不了。」 那人语气很轻蔑:「断了根肋骨而已,我猜你也死不了。」 「所以你没事找事吗?」叶然压制住心里的怒火,说道,「穆三,我没功夫跟你闲扯,有话快说……是她出什么事了吗?」 名叫穆三的男人原本是高天宇的心腹,黑凌溃散后,高天宇携仅存的势力败逃,下落不明,黑白两道都在找他,因为跟他一起走的还有另一个人。 「星儿没事,你放心吧,在报杀父之仇前,她会活得好好的。」穆三阴狠地道。 叶然毫不畏惧,淡淡道:「我和她之间的恩怨可不止这些,不管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但是肯定不安好心,白天的事我越想越奇怪,所以打来问问你,叶然,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搞了半天,你就想问这?」叶然感到无力,「我没有谋划什么,这就是我的回答。」 穆三道:「你觉得我会信吗?你是警察,又亲手杀了樊爷,没有理由再跑回来趟这趟浑水,你不可能再次得到信任了,至于星儿,不是更应该避之不及吗?」 叶然的目光顷刻间暗淡了下来:「我没有必要向你解释。」 「随便吧,反正我已经带着星儿,离开了理南市。」 「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你怎么能……」叶然被他气得一时语塞,找不到形容词,加上伤处又钝痛得厉害,话都没说完整。 「我没你智商高,但也知道瓮中捉鳖这个计谋,假如你想故技重施,像那天一样来个里应外合,我和星儿都得上山(黑话,被抓)。」 「你先把脑子里的坑填了吧!」叶然怒骂道,「穆三,我如果想害你们,白天在茶楼就可以下手,何必跟梁通的人火拼?差点死在那里,还劳心劳力地给你们找住的地方。」 「所以我才想不通啊,叶然,你的演技真的太好了,我不敢再相信你,在没弄清楚你的动机前,我会远离你。」穆三振振有词地说。 叶然严肃道:「我懒得跟你废话,现在道上一盘散沙,你们这是在找死。」 「道上的人无非为了利益,可你们警-察是软硬不吃,比起来,我更喜欢前者。」 「你就不怕梁通再找麻烦?」 「叶然,你知道姓梁的为什么千方百计想找出星儿吗?」穆三的声音变得幽凉深沉,仿佛笼罩着阴霾,「那是因为他臭子点(黑话,好-色),想老牛吃嫩草,就这么简单……」 「闭嘴!」叶然沉着脸道,「穆三,你无-耻到这种地步了吗?居然想用这种手段翻身——」 「这是星儿她自己的决定,跟我没有关系,我也劝她来着,但是没用。她已经被你逼到绝路了。」 叶然有种无力感,连骂他的心情都没有,直接威胁道:「你要是不阻止她的话,我要你的命!」 经歷过几次生死的穆三也看淡了,根本不害怕他的威胁,冷漠道:「黑凌溃散,樊爷死了,天哥也死了,我烂命一条,在这世上苟延残喘也没意思,你想要我的命,拿去就是。何必像现在这样假仁假义?」 叶然心里五味杂陈,没好气道:「我不想跟你废话,星儿呢?」 第117页 「刚吃了安眠药,睡了。」穆三轻描淡写地说。 「我告诉你,无论如何也要阻止星儿接近梁通,那老狐狸不是省油的灯!」 没等他说完,电话那头就已经没了声音,叶然感觉到寂静无声,一看,他果然挂了电话! 此时叶然心里有无数个想弄死穆三那厮的想法,面对即将或许会发生的事,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阻止不了,这种无力感是他最难以承受的。 而与此同时,紧闭着的门外,黎韵穿着睡衣靠在墙脚,静静地听了这么久,她的手脚早已连同心一起变得冰凉麻木,他的话如同刺耳的蜂鸣,划过她的脑海,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一遍遍的迴响。 她的心情如同海上翻滚的浪涛,久久无法平静下来,尤其是从他嘴里听到「星儿」这个名字的时候。 如果不是那通电话吵醒了她,如果不是因为好奇他离开那么久,她也不会跟过来听墙脚,不会知道这惊人的内幕——他还与黑-道有瓜葛。 除此之外,他居然还在「关心」那个叫樊星的女人,似乎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那个女人曾经是怎么为难她的。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黎韵陷入了巨大的迷茫中,好像心里被挖空了一块,无比失落。 她很想冲进去质问他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双腿却沉重得迈不开,像僵住了一般。 …… 那一晚,她察觉到了不对劲,却没有声张,而是躺回了床上。 叶然不久后也回来了,两人互不干扰,却同样彻夜难眠。 她也知道他没有睡着,所以不敢哭出声来,而是默默地流泪,紧捏着被角,任由泪水打湿了枕巾。 第91章 抉择(2) 第二天清晨,叶然很早就起床做好了早饭。 黎韵梳洗完毕后,看见他在餐桌上聚精会神地刷手机,然后她慢吞吞地走过去。 刚一坐下,叶然就伸出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眼里流露出关切的情绪:「你这是怎么了?眼睛红肿得厉害。」 她扯出一抹勉强的微笑,回答道:「没事,昨晚没睡好。」 叶然眼里的关切变成了疑虑:「不是十二点之前就睡了吗?怎么会没睡好呢?」 她本来心态崩溃,听到他说这话又想起昨晚那番「云雨」,不由得脸颊泛红,随口说道:「做噩梦了。」 叶然收回了手,温柔道:「说明你有压力,先吃饭吧。」 「好……」黎韵慢吞吞地喝了一口粥,在嘴里嚼了很久才咽下,这碗清香的白粥此刻却索然无味。 在她喝粥的时候,叶然为她剥了一枚鸡蛋:「给。」 她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接过。 以往他也会给她剥鸡蛋,她每次都欣然接受,觉得理所应当,可是这次她却极不情愿,心里泛起苦涩的味道,连同那枚鸡蛋一样是苦的…… 「韵儿,这几天我可能会出去一趟,」隔了好久,他说,「跟你说一声。」 闻言,黎韵顿了顿,目光陡然寒凉,尽管已经发现了端倪,她却依然装作若无其事,不想戳破彼此最后的尊严:「又是执行任务?」 「对。」 她突然很想笑,笑自己的天真,也笑他的自以为是,想了想,淡漠道:「我知道了。」 叶然似乎有点惊讶:「你不问我去哪儿吗?」 「那个不重要。」她吹了吹还在冒着热气的粥,垂眸道。 叶然也没有多想:「好吧。」 黎韵一边吹粥,一边暗想:反正你也不会说实话,问了等于白问…… 那顿早饭吃得尤其安静,两人各怀心事,叶然也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 正午的时候。 xx省椋靖市一小镇。 叶然行走在四通八达的巷子里,四周寂静无声,也没有什么行人。 他穿过一条狭窄阴暗的巷子,来到稍微宽敞一点的路口,看了眼手机,根据上面的定位导航继续走。 在他身后尾随着一个穿西装戴墨镜的男人,年纪在二十几岁,身材高大挺拔,一直小心翼翼地跟着他。 又转了几条巷子,叶然像鬼影一样,突然就不见了,眼前只有狭窄的水泥路,半个人都没有。 墨镜男人心生疑惑,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就感觉背后有种压抑感,他警觉地回头,正对上一道冷肃的目光——叶然正抱着抄手,直直地盯着他。 墨镜男嵴背发凉:「你……」 「跟了我一路了,很辛苦吧?」叶然淡淡道,「要不要我请你吃个饭?」 本来行迹暴-露就让他心凉半截,叶然不咸不淡的话更让他无地自容,做为职业保镖,他竟然这么失败,任务没完成就罢了,连自己什么时候暴-露的都不知道。 叶然问道:「你是哪路的?报报迎头(黑话,叫什么名字)。」 墨镜男愣住了,明显没听懂他的话,叶然并不是真的想知道他的名字,只是想试探一下罢了,见他没反应,冷淡地说:「我不管你是为谁做事,别跟着我。」 然后他就继续往前走,无视那个墨镜男的存在。 …… 一个小时后,黎致集团总裁办公室。 黎韵坐在办公桌前,愁眉不展。她面前站了个男人。 「黎小姐,你让我跟踪的那人反侦察能力太强了,我从一开始就被他发现了。」男人抱怨道。 第118页 黎韵眼神很忧愁,说道:「所以你什么都没看到?」 「惭愧。」 「椋婧市……」她口中重复着这个地名,「他去那里干什么?难道……樊星在那里?」 「黎小姐,这次真是不好意思,没能帮上你的忙。」 「不是你的错。」她心知叶然的能力,在黑凌潜-伏两年仍安然无恙,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跟踪? 「那……还跟吗?」 「算了,没这个必要,」她压低声音,落寞地说,「他既然选择了隐瞒,我又何必自讨没趣?随他去吧——」 不知为何,她的语气像极了那种看淡生死,了无牵挂的人,实际上充满了悲凉。 有这样的想法,纯粹是无奈之举。 于是,她僱人跟踪他一事就不了了之,成为了只有她知道的秘密。 叶然一去就是四天,还是像之前那样杳无音信。 但匪夷所思的是,她每天都给他发消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每次都回得很及时。 他们还是像正常的情侣一样聊天,因此黎韵产生了一种错觉,总觉得他还是以前的他。 如果没有偷听到他跟穆三通电话,她绝对不会怀疑。 可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 第四天的晚上,叶然终于回来了,看上去却很疲惫,脸色也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他下午的时候给黎韵发了消息,所以她知道他会回来,特意去超市买了菜,第二次亲自下厨。 不同于第一次的聚精会神,她做这顿饭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思绪飘得老远,总而言之就是没有上心,也没有尝味道就起锅了。 「你回来了,来吃饭吧。」她努力保持以前的微笑,望着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叶然眼底尽是疲惫,他低声说:「韵儿,我累了,什么都不想吃,先回房休息了。」 「可是……」没等她说完,叶然就径直走向卧室,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她知道自己是做的无用功,可没想到被拒绝得如此干脆。 这哪像是曾经那个温柔似水的叶然? 黎韵盯着她做的饭菜出神,良久,她做了个决定,起身往卧室方向走去。 叶然真的躺在床上,房间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 她慢慢靠近,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俊美的侧脸。 叶然没有睡着,只是不想费力睁开眼睛。 夜色浓重,而且静谧。 黎韵脱下外套钻进被窝,跟他紧挨在一起,彼此的心跳声很清晰,但他的身体出奇的冷。 怀着复杂的心情,她没有察觉到异样,而是伸出手搂着他的腰,稳住了微乱的唿-吸…… [日常河蟹,皆大欢喜][日常河蟹,皆大欢喜]*****直到被他一把捉住,他沙哑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宁静,也打破了空气中隐隐约约的暧-昧-情-愫:「韵儿,我真的累了……」 「有多累?」她怀着最后一点期待问道。 叶然迟迟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睁开眼睛,积压许久的怨念在一瞬间爆-发,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外套都没穿就走出去。 「你去哪儿?」叶然终于有了点反应,看着她道。 「不用你管。」黎韵冷冷地回答。 第92章 抉择(3) 面对她的「反常」举动,叶然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从床上坐了起来,一阵头晕目眩,还有点噁心想吐,说句话都感觉胸口发闷:「等一下,你别走。」 黎韵停住了脚步,片刻后,转身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不管我多努力地想靠近你,都走不到你的心里,我不止一次觉得自己爱得卑微,你说累了,我也累了,就放过彼此吧。」 叶然连忙下床,脚下的步子都是虚的,他深吸一口气道:「你在说什么?别这样好吗?我今天……」 「我不想听你解释了,」她冷漠地打断他的话,眼里饱含泪水,「反正你也只会掩饰。」 叶然沉默了,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因为房间里太暗,他没有看见她脸上的泪痕:「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叶然,你真正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过吗?你做不到坦诚相见,我也不想再浪费时间——我们分手吧。」回顾之前的经歷,这是她第三次跟他提「分手」。 第一次满心委屈,第二次声嘶力竭,第三次心如死灰。 在说出口的那一刻,她就暗自在心里想:不会有第四次了。 「韵儿……你到底怎么了?」他握住她纤细的手,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艰难地说,「我这几天冷落了你,……你别生气,我也不想这样的。」 黎韵重重地甩开他的手,语气冰冷:「我没你想的那么好骗,再见吧!」 「韵儿——」他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想追上她,双腿却发软,一脚踩下去像踩在棉花上,重心不稳,及时扶住墙,险些栽倒,那一刻,黎韵稍微停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而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栋别墅,远离了他。 黎韵走后,叶然独自缓了很久才有力气站稳。 很久之后,夜凉如水,干冷的空气艰涩地流动着,一如叶然现在沉重的心情。 他坐在餐桌旁,桌子上摆着几道已经冷掉的菜,还有一杯刚泡好的红枣水。他凝视着她亲手做的饭菜,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沉思,说不上来此刻是悲伤还是忧愁,总感觉眼下各种烦心事撞到了一起,压得他喘不过气,压得他胸口沉闷,愁眉不展。 第119页 无数次打电话过去都是长时间的响铃,然后自动挂断,叶然揉了揉酸痛的眼睛,长嘆一声,转而给她发消息。 尽管现在心乱如麻,看东西也天旋地转,他还是极力保持镇定,努力想挽回这段感情,起码不让她受到伤害,这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叶然:韵儿,你回家了吗? 叶然:听我跟你解释,我今天真的很累,不是不想理你。 过了一会儿,黎韵回復他:你执行的什么任务? 叶然打字的速度都比平时慢了不少,又有点看不清屏幕,无奈,后来索性改成语音输入:「韵儿,你听我说,你别这样……我是在追踪一个drug lord,他潜-逃了,我跟他周旋了很久。」 黎韵: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 叶然提了口气,无奈道:「我没有骗你,真的……他很难对付,最后还是逃了。」 情绪激-动的时候,黎韵也改用语音:「你撒谎!叶然,你就是去见了樊星!」 她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叶然心里一震,露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脸色也更加苍白:「你……韵儿你都知道?」 这句纯粹出于疑惑的话,在她听来就成了被揭穿后的难以置信。 「这么说是真的?你真的还跟那个樊星有牵扯?!」她绝望地吼道。 良久,叶然低声说:「韵儿,你听我跟你解释,我跟樊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你就直接说是不是去找她了,是或是不是。」这一次她不再卑微,不再顺从他,不管有多深爱,她的眼里揉不得沙子,只要发现感情不再纯粹,忍痛也要割捨,她黎致集团的千金,原本就是这么心高气傲。 「是……」良久,叶然艰难地说出这个字,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因为我不得不找她。」 她冷漠地说:「那就够了,我只需要你的明确回答,其他的我不想知道。」 「韵儿,你相信我的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没有爱过别的女人,况且樊星是……」 「我知道,她是drug dealers,而你是警察,」她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可那又怎么样呢?她喜欢你,这是我不能阻止的事。」 「她怎么可能……」叶然刚想反驳,就想起了一件事,「你知道的,我杀了她爸,这样的血海深仇,她恨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喜欢我?」 「叶然——现在她喜不喜欢你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去找了她,还瞒着我,对我撒谎说执行任务,你自己都不在乎,我又为什么要在乎?!」她撕心裂肺地吼道。 「我瞒着你就是怕你胡思乱想,像现在这样,你明白吗?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有考虑你……」 可是他的一句话却成了dao火-索,两人的关系也因此变得僵硬-了,黎韵说道:「我胡思乱想?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只要我没有亲眼目睹,一切都是你说了算,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小孩子对吗?」 叶然的声音越来越吃力,他真的累到说不出话:「对不起……都冷静一下吧,我确实没力气了……」 但凡他现在身体状况稍微好一点,刚才都直接开车去追回她了,现在见不到面,只能隔着屏幕交流,事态要多糟糕有多糟糕。 放下手机,往桌子上趴的时候,叶然的心情极差,差到几乎崩溃,他不想再有任何人来找他,因为这个时候准没好事。 …… 第二天中午,在床上躺了许久的叶然终于恢復了点体力,人也精神了不少。 他出门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 黎致集团。 本来公司严格禁止外来人员进入,他出示了警员证件才得以畅通无阻。 而他进来之后听到的第一个惊人的消息就是——黎致集团的千金要调离总部了,不日就会启程去xx省临函市分公司,与a市相隔千里。 他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一定是她自己的决定。 董事长黎应绅回想起那副光景都心痛不已,自己当成掌上明珠的女儿哭成个泪人,苦苦哀求他一定要把她调离a市,如果不是看她哭得着实伤心,几乎都要晕厥过去,黎应绅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临函市分部算是黎致集团在全国这么多处分公司里实力最弱的一个,存在感极低,而且还位置偏僻,绝大部分员工打死都不愿意去的地方,黎韵哭着求来了…… 叶然点开微信,想核实一下这个消息,结果他发出去的消息后面多了一个鲜红的「!」。 发送失败,他又被拉黑了。 第93章 离开 这一刻,叶然心里五味杂陈,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收起手机,缓缓走到她的办公室门口,发现门大开着,但是里面空无一人,于是他就在外面走廊上等。 秘书周雪捧着一叠文件走来,看见叶然后心里一惊,之前黎韵给她看过他的侧颜照,当时就觉得惊艷,现在看见真人,果然是比照片还好看。 她上前问道:「请问……你是叶然吗?」 他本来倚在玻璃护栏上,正在走神,听到周雪清丽的声音,转过头来看了看她,没问她是谁,只是说:「我是。」 「你来找我们黎总吧?她在开董事会,才刚开始,可能还要很久。」 叶然说道:「没关系,我可以等。」 「好吧,」周雪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不出意外的话,黎总马上就会去临函市工作了。」 第120页 「我知道。」 本来周雪很想问一下他俩到底什么情况,话到嘴边却又问不出口,毕竟这是上司的私事,她一个小秘书没有权力过问,何况她跟叶然也不认识,问这样的问题显得很唐突。 「那好吧,你要不要进去坐着等?」 叶然很有涵养地回道:「不用了,谢谢。」 于是周雪就自觉地继续送文件,走了没几步又回过头说道:「叶先生,其实我们都很捨不得黎总走。」 叶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搭话,而她只是做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就离开了。 那抹微笑里包含的深意,叶然现在不想去深究,只是他的目光越来越深邃…… 在走廊上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后,他终于见到了她。 黎韵还是穿着黑色小西装,整个人的精神却没有以前那么好,别说活力满满,就连霜打的茄子都比她新鲜…… 她今天化了比较浓的妆,但是掩饰不住眼底的疲惫与轻微的浮肿,如果不是涂了口红,她的薄唇根本没有一点血色。 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叶然的心就狠狠疼了一下,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韵儿……」 两人之间隔着几米远的距离,谁都没有继续靠近。 「你怎么来了?」黎韵淡漠地问道。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顺便把有些事情解释清楚。」 她的表情很淡薄,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不用了,你现在说的话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想去猜,叶然,昨天微信里我就说得很清楚,就这样结束吧。」 叶然沉默了片刻,低低地问道:「结束?你捨得吗?这么多年了……」 「没错,算算日子,我们认识有十一年了,那又怎样?到现在我还看不透你……是我太笨了。」她强忍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声音到最后都有点哽咽。 来来往往的人不由得回头看热闹,但是没有停下脚步围观,因为黎致集团的员工都知道黎韵今天心情很差,不仅要调离a市,开董事会的时候也是全程面无表情,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招惹她。 「我去找樊星,是有不得已的理由,不是你想的那样。」叶然说道。 隔了一会儿,黎韵冷笑两声:「但是你不会告诉我那个理由是什么,对吗?」 「韵儿,你……」叶然欲言又止,事已至此,他很想挽回这段感情,很想让她不要难过,但是他没办法说出实情,樊星的存在于他而言是不想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梦魇,对于他和黎韵的感情来说,是无法逾越的障碍,这两个女人都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都曾被他伤害过,无论怎样选择,他都会失去所有。 「你没话说了吧?」她已意冷心灰,「叶然,我对你很失望,也不想再看见你——」 话音落地,她就转身进了办公室,连反应的机会都不留给他,锁门的那一刻干脆决绝。 那一声沉重的关门声仿佛砸在了叶然的心上,隔断了许多过往,再多苍白的解释也挽回不了摇摇欲坠的感情,像是已经绷紧的弦剎那间断了,再也连不起来…… 十一年的思念与陪伴,也连同信任的危机而荡然无存。 他们的爱情,正如那首《青睐》里的歌词:唯有放手才不是种伤害,就这样离开。 …… 从那以后,a市就没有了黎韵这个人的存在,一切都好像归于沉寂,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也不会有人知道,在这座看似繁华的都市,埋葬过两段青春。 十四天后。 xx省临函市。 恰逢春运期间,整座城市都热闹了许多,不仅高铁站人满为患,连平时冷清的街上都十分拥堵。 在一长串黑车白车中间,一辆红色的车格外显眼。 黎韵摇下车窗,唿吸了下新鲜空气,她已经在这条路上堵了快一个小时,愣是纹丝不动。 无奈之下,她边看网剧边等,看了没几分钟却被里面男一号尴尬的演技劝退了,转而开始听歌。 不久之后,她的旁边掠过一个人影,她当时就感觉很眼熟,定睛一看,居然是那个男人。 「陈毅风——」她探出头来朝前面那抹背影喊道。 陈毅风一愣,循声望去,刚好看见了她那双灵动的剪水桃花眼,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走过来,爽朗地笑道:「这不是黎小姐吗?好久不见。」 「你刚刚在看什么?」她问。 陈毅风吐槽道:「哦,我看看前面堵成什么样了,我还赶着去见客户呢,结果遇到堵车,烦都烦死了。」 黎韵莞尔一笑,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大老总就是大老总,过年都捞不到清闲。」 「呵呵,」他干笑两声,「人家是美国人,可不过春节。」 「唉,那你现在怎么办呢?要不走着去?」她调侃道。 「算了吧,」陈毅风看了看前面堵的长龙,感嘆道,「这年头,钱真难挣。」 黎韵一听就乐了:「哟,陈总都在抱怨钱不好挣了,让我们这些打工人怎么办?」 陈毅风听完后一愣,随即又回过神来,眯着眼道:「我差点忘了你现在是从基层做起,加油,打工人。」 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就响了。 黎韵看见他接了一通着实够久的电话:「餵……什么?也就是说他回去了对吧?好,我知道了……有事再联繫我。」 第121页 「怎么了?」她好奇地问。 陈毅风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我那个客户又飞回美国了,他家里有点事。」 黎韵疑惑地看着他:「这么巧?他家里有什么事呀?连生意都能推掉。」 陈毅风想了想,俯下身,靠在车窗沿上,意味深长地说:「想知道吗?你请我吃顿饭我就告诉你。」 黎韵愣了愣,随后笑着说道:「好吧,看在跟你这个老朋友异乡重逢的份上,我就请你吃顿大餐。」 「黎小姐就是慷慨!」他欣然道。 …… 黎韵现在又过上了租房子住的生活,与之前不同的是,她没有跟别人合租,真真正正过上了独居生活。 第94章 邂逅 满心欢喜地以为她会请他到五星级大酒店吃饭的陈毅风此刻有些凌乱,当他看见一桌子的土豆片、香菇、青菜、豆腐、木耳……的时候,说实话愣了好久。 「额……所以你要请我吃火锅对吗?」陈毅风问道。 「对呀,看不出来吗?」她洗好菜后放在一边,按下加热键,又开始放油碟。 陈毅风笑道:「挺好的,我这还是第一次吃到你做的饭呢……就是为什么都是素菜?」 她闻言笑了笑,很自然地说:「因为我改吃素了啊。」 「为什么?」 「你怎么喜欢刨根问底呀?吃素就吃素,哪有什么理由,不挺好的吗?又减肥又积德,还省钱呢!」 听到前面两个理由,陈毅风半信半疑,可是最后一个理由实在让他诧异:「你还用省钱?!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唉!怎么说呢,」黎韵的眼神忽然黯淡起来,认真地说,「我现在已经没用我爸妈的钱了,就像普通人一样,靠自己的工资生活。」 陈毅风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但是更多的是疑惑:「为什么?」 「你十万个为什么啊?」黎韵很嫌弃地说道,「我想独立还不行吗?」 陈毅风感嘆道:「不是……黎小姐,你好像变了很多唉。」 她一边开啤酒一边问:「是变瘦了还是变美了?」 两人同时笑出了声,陈毅风也不再追着她问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因为不重要,只要能看见她,看见她没有因为失恋一蹶不振,而是活得比以前还要舒心,他就心满意足了。 吃火锅的时候,黎韵边吃边问:「你现在能告诉我那个美国客户为什么又飞回去了吗?」 「我不知道呀。」陈毅风如实回答,何其坦荡。 黎韵一愣:「什么?」 他嘴角噙着笑意:「我不勾起你的好奇心,怎么来蹭吃蹭喝呢?」 黎韵顿时就懵了,回过神来后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我本来就不老呀,」他说着就夹了一片青菜吃进嘴里,然后不要命似的吐槽道,「话说你家盐是网上批发的吗?咸死了……」 「你嫌弃啊?那别吃——」话音未落,她就倾身去夺他的筷子。 陈毅风急忙道:「不嫌弃不嫌弃……我就喜欢吃咸的。」 如此一来黎韵才「放过」了他,坐回自己的位置,没好气道:「觉得咸的话就喝酒呗。」 「我不能喝酒,等会还得开车呢。」 「对哦,」她恍然大悟,「我刚才居然没想起来,你也不提醒我。」 陈毅风意味深长地笑了:「我还以为你在暗示我吃完饭在这里睡一觉呢……」 黎韵:「……」 如果有块砖头,估计他的脑袋上已经多了几个包。 「对了,黎小姐。」 她打断道:「叫我『黎韵』就好了,咱们都这么熟了,你老是黎小姐黎小姐的叫,不别扭吗?」 陈毅风顿了顿:「那我可以叫你『韵儿』吗?」 他这话问得着实小心翼翼,生怕被她拒绝,果然,她冷着脸道:「别叫我『韵儿』,我不喜欢这个称唿。」 沉默片刻后,他说:「好吧。」 之前种种他还想问为什么,但是这个他不用问都知道为什么,不由得露出苦涩的笑容。 「所以你刚才想问什么来着?」她开口打破了沉寂。 「哦,我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米饭。」 「有呀,现在应该好了吧,我给你去盛。」说着她就站起来往厨房走去。 陈毅风看着她清瘦单薄的背影,心里莫名的有些泛苦,苦过之后又有点甜味,从再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的心里就萌生了一个想法…… 在黎韵所住公寓的对面楼层,整洁的房间里全是暗色调,门窗都关得紧紧的,窗帘也紧闭着,落地窗前放置了一台徕卡望远镜。 男人缓缓走到酒架旁,拿了一瓶红酒,然后移步到餐桌,将红酒放在桌子上,拿起海马刀,轻车熟路地将软木塞取出来,手腕上的黑曜石衬托出他皮肤的莹白,他拿起酒瓶缓步走到落地窗前。 在通过望远镜看到对面屋内的情景后,他似乎很悠闲地喝了口酒,视线一直停留在对面楼层。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餵。」 那头是一个中年男人略显沧桑的声音:「她还是不肯配合治疗,接下来我是没有办法了。」 男人喝了一口酒,淡淡道:「徐医生,请您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治好。」 第122页 「我自然是会尽力的,可是她不配合我也没办法,虽说上次你给她输了血,但是不进行第二次手术是不行的。」 「炸伤不比枪伤,麻烦您了。」 「叶先生,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只要是你吩咐的事我一定办好。」 他的语气还是那样平淡,像在叙述一件再平凡不过的事:「实在不行就给她来一针吧,别过量就行。」 「这……好吧,也只有这样了。」 「您小心点,她可能会抵抗。」 「我知道,叶先生,你还会来看她吗?」 良久,他又喝了口酒,待咽下去之后,缓缓道:「我不会再去了,反正她恨我入骨,不想见到我。」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那样,你这么关心她,给她输血到休克,为什么……」 「徐医生,」他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有些事情您不该问,也不要让她知道。」 「是……叶先生,我再冒昧问一句,她到底是你什么人?」 良久,他沉稳地答道:「妹妹。」 …… 之后的几天,黎韵一直过着跟往常一样平淡的日子,即便是过年,她也没有跟朋友出去吃饭庆祝——她刚到临函市,也没有什么朋友,再加上不喜欢热闹了,就每天宅在公寓里,靠点外卖为生,吃了就睡,睡了又吃,跟某种动物一模一样…… 本来因为天天吃素已经瘦了几斤的她一下子就胖回来了,这点从以前的衣服小了就可见一斑…… 大年初四晚上的时候,陈毅风又造访了,除了买了些零食,还带了一件包装精美的礼物给她。 黎韵对礼物不感兴趣,对他左手上的零食比较感兴趣:「你怎么又来了?」 「不欢迎我吗?」 「欢迎欢迎,陈总请进!」她笑盈盈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这不是怕你无聊吗?你人生地不熟的……」话刚说一半,陈毅风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而且是呆若木鸡,「woc……」 黎韵慢吞吞地挪过来,打着哈哈道:「不好意思啊,今天没打扫,有点乱。」 他看着一地的纸屑、瓜子皮、外卖盒……以及各种不知道是什么的垃圾,一脸迷茫:「你确定只有今天没打扫?你确定只是『有点』乱?」 她心虚似的摸了摸鼻尖,嘟囔道:「好吧,昨天也没打扫。」 陈毅风:「……」 第95章 醉酒 「我真是服了你了,」陈毅风艰难地找落脚点,又撇开一堆垃圾坐下,『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他虽然没有洁癖,但也不会让自己住的地方乱成这样,这个女人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你坐着吧,我去给你倒水。」 「别,我想喝酒。」 「啊?」她不明就里,「可是我家就只有三四瓶酒了,而且还是啤酒。」 他豪爽道:「没关系,啤酒也行,都拿出来吧,大过年的怎么能不喝点酒?」 「可是你不开车吗?」 他莞尔一笑:「我今天是坐地铁来的,聪明吧?」 黎韵没觉得他聪明,反而脑补出了堂堂云阳集团cfo放着跑车不开,偏偏去挤地铁的画面,相当有趣。 最终,两人在「垃圾堆」里腾出空位来坐下,看着综艺,吃着零食,喝着啤酒,难得的清闲惬意。 后来兴致越来越高,陈毅风又下楼买了一些酒和零食,回来跟黎韵接着喝。 但是她的酒量终究不是很好,两瓶啤酒下肚就已经醉得脸颊泛红,注意力也没有那么集中了,陈毅风看她这醉醺醺的模样,竟然觉得甚是俏皮可爱。 「黎韵。」他轻声唤道。 「嗯?」她撑着下巴懒洋洋地回应。 「你喝醉了吗?」 她使劲摇头:「没有。」 话音未落,她就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但由于喝得过勐,呛到了,一阵咳嗽。 他轻轻拍她的嵴背,柔声道:「行了,别再喝了,我不知道你酒量不好。」 黎韵像不服气似的:「谁说我酒量不好?我还能再喝……」 说着她就举起了酒瓶,却被陈毅风一把按下:「行行行,你酒量最好,谁都没你厉害,行了吧?」 可是他的「奉承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她反而忧郁起来,低声说:「不……他的酒量才是最好的,怎么都喝不醉……」 陈毅风一个「谁」字都唿之欲出了,又咬牙收回去,因为他已经猜到黎韵说的人是谁了。 「陈毅风……」她撑着脑袋,落寞且迷离地说,「你会不会笑话我?」 他懵了。 「我为什么要笑话你?」 「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笑话……我之前是怎么说的?说不会后悔,不会放弃……可是结果呢?」 陈毅风也缄默了,他就猜到这个女人平时的洒脱都是装出来的,果然一喝醉就「原形毕露」。 一个那么看重感情的人,怎么可能短短半个月就走出阴霾?那么多年的感情也不会不在她心里留下痕迹。 他就是放心不下她,所以才会来看看,让她喝醉,让她说真话。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里泛起了点点泪光,但是她倔强地不让眼泪流下来,那副楚楚动人的模样看得陈毅风心疼不已。 「如果是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他自言自语道。 第123页 她举起酒瓶,再次被他拦下:「够了,别喝了。」 她掰开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我高兴。」 看着她喝闷酒的样子,陈毅风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出这个馊主意了,鼓起勇气道:「黎韵,你值得更好的。」 她的目光颤抖了一瞬,眯着眼道:「谢谢!」 「我是认真的,」他定定地看着她,不动声色地凑过来,「黎韵,这段时间我一直很担心你,一直在找你,既然上天让我们邂逅,就说明我们有缘分……我喜欢你,这是你知道的,以前我不跟他争,不是因为我不敢,而是不想做横刀夺爱的事,所以我每次只能默默地关注你,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喜欢你,想让你做我女朋友……」 黎韵听完他的告白后面无表情,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更像是没回过神来,最后像撑不起沉重的眼皮,昏昏欲睡。 陈毅风没有喝醉,但也不那么清醒,他情不自禁地靠近,再靠近…… 眼看着就要吻上她的薄唇,却在这个时候响起了敲门声,如此的不合时宜。 …… 醉酒的一晚上过去后,黎韵从迷迷煳煳中醒来,而这也绝对是她这二十多年来度过的最懵-逼的一个早上—— 首先就是一醒来就感觉嘴里甜甜的,不知道是吃了什么,其次客厅被收拾得整洁干净,像新房一样,垃圾全部被扔了,该擦的也都擦了,水电气该关的也都关了。 最最关键的是,厨房里还有一份刚做好的早餐,有她最喜欢吃的鸡蛋和培根。 黎韵愣了好久,明明她现在酒已经醒了,却仿佛更云里雾里,反覆确认这真的是她家。 她给陈毅风打了通电话,这个时候,她能联想到的也只有他。 「喂,陈毅风。」 「你这么快就醒了?」他温柔道。 「还行吧……我就是想问问你,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你帮我收拾的房间吗?还有……」 陈毅风笑道:「你想多了,我自己也喝得二蒙二蒙的,哪有精力帮你收拾残局?」 「不是你?」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昨晚我看你喝醉了,就先走一步。」 「那就奇了怪了,总不可能是我自己喝醉之后叫的清洁工吧?」 过了一会儿,陈毅风淡淡道:「一切皆有可能……」 得,问了之后不仅没有解开谜团,反而更迷茫了。 「那行吧,我挂了。」说着黎韵就要挂电话。 陈毅风道:「等一下,你今天有时间吗?」 「你想干嘛?」 「城西新开了家水族馆,反正我也闲着没事干,不知道黎小姐能否赏脸跟我一起去逛一逛?」 面对他的邀请,她想了想:「你不用回a市吗?」 「晚几天没事的,反正今年我也不回老家过年,你在这里举目无亲的,看见我不觉得像看见亲人一样吗?」 黎韵干笑道:「所以你是在可怜我?」 陈毅风急忙否认:「不是不是……我是真心邀请你的。」 沉默了片刻,她轻飘飘地说:「等我考虑考虑吧,考虑好了再给你答覆。」 「行,你慢慢考虑。」 挂掉电话后,黎韵心里对陈毅风的种种行为已经有了谱,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她也在心里问过自己:既然都已经分手了,那该不该彻底告别糟糕的过去,重新开始呢?陈毅风也算是苦等了那么久,该不该给他一个答覆呢? 这些问题她不止一次想过,在这里偶遇陈毅风的时候更是想过无数次,但是没有结果,不知道是因为被伤得不够狠,下不了决心,还是被伤得太狠了,不敢再敞开心扉…… 当天中午,她去找了人来安装摄像头,客厅卧室各一个,保险起见,门外也安装了一个,可以覆盖整个楼道。 她做这些,就是为了防止昨天晚上的事再次发生,为了自己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她觉得有必要安装摄像头。 …… 可奇怪的是,两三天过去了,一点异样都没有,这几天她一直窝在家,小心留意着,每天都会查看监控录像,根本没有外人进来。 第96章 礼物 第三天的时候,黎韵实在没耐心了,就想起了陈毅风的邀请,在家窝了快十天,她人都要发霉了,想想逛水族馆也不错,于是给他发了条消息:在吗? 黎韵:我考虑好了,一起去吧。 陈毅风:好的。什么时候? 黎韵:我化个妆,两个小时后你来接我吧。 陈毅风:好。 放下手机后,她拿出了化妆包,就在这时,耳畔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谁呀?」她下意识地问道。 没有回应。 她心想:不会是陈毅风吧?他这么快就来了? 怀着疑惑的心情,她走到门口,用猫眼观察了一下,走廊里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黎韵心里更加疑惑了,还有点嵴背发凉…… 她缓缓开门,看见的依然是空荡荡的走廊,就在她怀疑自己幻听了的时候,目光往下一瞟,看见了一个蓝色的礼物袋,于是她弯腰捡了起来,四下观望确定没人后关上了门。 那是一个很精美的礼物袋,蓝色打底,白色丝带,黑色「tiffany」的logo 。 她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拆开看里面是什么,而是马上查看监控录像。 第124页 怀着疑惑和忐忑的心情,查看的结果却让她大吃一惊:只见画面里出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一路小跑到门口,把礼物袋放在地上后,敲了敲门,然后就迅速跑开…… 黎韵现在一头雾水…… 她最近怎么光遇到奇奇怪怪的事? 愣神了良久,她还是决定看看袋子里面是什么。 礼物袋里面装着一个精緻的小盒子,打开过后,竟然是一款玫瑰金心形吊坠手鍊,还是tiffany最新的系列之一,简约美观,全球限量。 最关键的是,她也看中了这一系列,奈何自己现在是「自力更生」,所以暂时买不起…… 她不禁在思考:是谁跟我这么心有灵犀? 目前知道她住在这里的,又有这个经济能力的,除了陈毅风以外没有第二个人…… 她拍了张照片发过去,不一会儿他就回消息了:哟,挺漂亮的嘛。 黎韵:是你送的? 陈毅风:?? 陈毅风:你在说什么? 他先是否认,接着不到两秒钟就撤回了消息,重新编辑了一条过来:我送你的是一双高跟鞋。 然后他又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你没有拆我的礼物?[假笑]不小心暴-露后她试图敷衍过去:我不小心忘了。 陈毅风:算了,就知道你对我不上心。 黎韵:陈毅风,好奇怪啊,为什么最近我老是遇到奇奇怪怪的事? 陈毅风:这个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暗恋你的哪个同事吧? 黎韵:不可能,这款手鍊很贵的,我那些同事肯定买不起,况且哪有什么暗恋我的人…… 陈毅风:天上掉馅饼了总行吧?就当是捡的[捂脸]陈毅风: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门? 黎韵:…… 最后这款来路不明的手鍊就这样不了了之。 她简单化了个妆,换了件衣服,跟陈毅风一起去了水族馆。 一见到她,他就吐槽道:「你怎么没穿我送给你的那双鞋呀?」 黎韵不好意思说实话,因为她有点嫌弃他送的鞋子太丑,简直是直男审美…… 「因为我穿这件衣服要搭配平底靴才好看。」 陈毅风:「……」 春节期间水族馆生意异常火爆,客流量是平时的三四倍,自然观赏效果就差一点,因为举目望去都是人头…… 陈毅风向她展示了他广泛的知识储备,一一给她讲解那些罕见的鱼类,她听得津津有味。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小时。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趟洗手间。」陈毅风说道。 「你去吧。」 「别乱跑,待会儿我找不到你。」 黎韵忍俊不禁:「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能走丢不成?」 陈毅风莞尔一笑,转身离开了。 然后她就一个人闲逛、拍照,没过多久陈毅风就出来了,只是神色有些慌张,步伐也有点急促。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惊讶道。 他凑过来说道:「黎韵,咱们也看得差不多了,出去吧。」 她懵了很久:「还有一半没看呢,你着什么急呀?」 「不是……」陈毅风极力压制住情绪,组织好语言道,「主要是我觉得大同小异,后面的没必要看了,我们去外面吃点东西吧。」 她随口回道:「我觉得挺有趣的呀,再说我现在又不饿,不想吃东西。」 于是陈毅风也没辙了,只好守着她,寸步不离,同时留意四周,不让她见到那个人。 她继续往里面走,一些水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仔细观察着这些有趣的生物,嘴角荡漾着浅浅的笑意。 可是她的笑意在回眸的那一瞬间凝滞了…… 因为她刚一回头,就看见了那抹颀长的身影,视觉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叶然也正好看向她,沉静的目光泛起了涟漪。 他还是那样俊美非凡,在人群中永远很显眼,想不注意到都难,只是如今又清瘦了不少,气质也更清冷了。 两人对视了许久,却相顾无言。 所有的疑云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因为看见他,之前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有谁会默默帮她打扫卫生?又有谁那么了解她? 除了这个她曾经爱到骨子里的男人,已经没有其他可能了。 这一眼,就像是亘古一样绵长。 一旁的陈毅风立刻沉下脸来,偏过头去不看他,凉薄的嘴唇紧抿着,像是咽不下这口气。 叶然缓缓走来,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止步,他的声音还是跟以前一样温润,却夹杂着几分生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最近还好吗?」 她淡漠道:「我才是真的没想到,你跟着我有意思吗?」 叶然愣了愣,跟她解释:「我没跟着你,今天是凑巧。」 「那三天前呢?也是凑巧吗?」黎韵冷着嗓子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我家的,但是我很反感你这种行为,也不需要你做这些。」 陈毅风不知道前因后果,所以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叶然的存在本身就让他反感,这次更是看他不顺眼。 叶然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并不说话,目光里隐藏着三分薄凉。 他早就料到她会不领情,所以只是默默地关注她,今天真的只是凑巧遇到,可是现在的她早已心灰意冷,什么话都不想听了,因为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第125页 叶然无话可说,陈毅风却插了句嘴:「警-察做事都像你这样不计后果吗?放着案子不去处理,跑到临函市来自作多情。」 叶然的嘴角扬起一抹凉薄的弧度,嘲讽道:「陈总跟我比也不遑多让吧?有空就回去看看,没准合同都堆积如山了呢。」 陈毅风的脸上瞬间阴云密布,像要在他身上盯出个窟窿。 两人暗中较量着,谁的气场都不弱,而黎韵的一句话却让叶然落了下风:「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个这么清净的地方。」 一句「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可谓是让叶然心痛不已,他推掉所有工作,冒着被厅长责骂的风险,不远千里来到临函市,因为害怕她还在气头上,就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而是默默地关注她,他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结果只换来一句: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第97章 愿望 没等他回答,她已经拽着陈毅风的衣服往门口走了。 「你所看见的不一定是事实——」在她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时候,叶然忽然转过身,朗声道。 她单薄的背影颤了颤,转头质问道:「那你告诉我事实是什么?都过去这么久了,编好了吗?」 叶然的喉咙里像灌铅一样沉重,可是他要怎么把那段已经尘封二十年的阴暗往事说出来?又要把多少人拉入这潭浑水? 死去的,活着的,都不能安生。 她继续说:「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见面——新年愿望。」 叶然:「……」 待她们走后,叶然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一个十岁的小男孩跑过来,摇晃着他的手臂道:「叶然哥哥——」 叶然回过神来,低头看着他道:「你刚刚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你来着。」 「那边有章鱼!」小男孩兴高采烈地说,「好多好多章鱼。」 「哦,」叶然漫不经心地说着,表示没有多大兴趣,「这里还有水母呢,差不多的。」 小男孩惊掉了下巴,反驳道:「哪里差不多?!」 叶然想了想:「不都是软体动物吗?」 「什么是软体动物?」小男孩好奇道。 「就是没有嵴椎的动物,你上了初中就会学的。」 小男孩恍然大悟般:「哦~~」 …… 出了水族馆后,黎韵幽凉地问道:「陈毅风,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 陈毅风也不再瞒着她:「对,那天晚上他来找你,我开的门,还被他赶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有这个必要吗?」他定定地看着她。 良久,她恍惚道:「确实没有。」 …… 天色快要黑了的时候,叶然才带着小男孩回到自己住的公寓,彼时小男孩手上还提着许多零食和玩具,开心得蹦蹦跳跳。 「好了,你快回家吧,别让爸爸妈妈担心。」在门口,叶然笑着对他说。 小男孩就住在隔壁。 「那我明天再来找你玩!」 叶然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好。」 「对了,以后到对面送礼物都要叫我帮忙哦~」 叶然笑得有点牵强:「好……」 「我走了,哥哥再见!」 亲眼看着小男孩进门后,叶然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紧锁的眉头,以及眼里复杂的情绪,很久之后才慢吞吞地回到自己家。 那个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客厅里没有开灯,什么也看不见,当他去摸灯的开关时,突然背后掠过一个黑影! 叶然立刻警惕起来,下一秒,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过来!换作普通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那人直接一记横踢偷袭,被叶然躲开后勐然冲出一拳,速度之快难以想像! 叶然跟那人过了几十招,对方基本完全掌握了他的路数,他竟然有些措手不及,在道上混这么长时间,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强劲的对手。 屋里太暗,他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样子,只知道他的体型跟自己差不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人训练有素,而且……非常熟悉他的招式路子…… 一百个回合下来,难分胜负。 可是在这个紧要关头,那人忽然收了手,叶然不明所以,仍然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状态,直到灯被打开,整个客厅都如同白昼,他看清了那人的脸,才从警惕转为惊讶,愣愣道:「昊哥?!」 尹泽昊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着说:「几年不见,大有长进。」 来者便是大名鼎鼎的「铁血上校」,烈火特战旅尹泽昊,也是教授叶然格斗技巧的老师之一。 叶然受尹泽昊影响很大,不仅学到了他的功夫,还学到了他的坦荡和血性,在他的影响下,叶然还找到了自己的「信仰」。 除了父亲安君扬,叶然最敬重的人就是尹泽昊了,而且他们两个相差不到五岁,平日里都是称兄道弟,关系很「铁」。 …… 「你怎么突然想起找我来了?」叶然给他沏来茶,问道。 尹泽昊说:「这不是过年了吗?我来找你叙叙旧。」 「我信你才怪,」叶然皱眉道,「到底什么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况尹泽昊还追到了临函市,他重任在身,肯定不会随便离开部队。 第126页 没想到尹泽昊居然沉默了,而且表情相当凝重,他喝了一口茶,缓缓道:「我是有事找你帮忙。」 「什么事?说来听听。」 「你……」尹泽昊盯着他的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犹豫再三,「你最近有没有时间?」 叶然想了想:「我跟孟叔请了长假,暂时挺闲的,怎么了?」 「好吧……我还是……」 「昊哥,你到底想说什么?」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叶然都替他着急。 「其实这事也不一定要找你,主要是比较有保障,孟厅长没有告诉你们吗?关于这次军警联合营救人质的事。」 叶然懵了:「什么?」 尹泽昊说道:「你还不知道吧?近日梁通犯-罪集团盘踞在崎霅岛一带,俘虏了一艘旅行社的轮船上的游客,现在有将近五十个人被困在岛上,生死未卜。」 「有这种事?」叶然很惊讶,怪只怪他这半个月只把心思放在了黎韵身上,竟然对外界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也就是说现在要营救人质?」 「没错,」尹泽昊沉稳道,「而且这次总司令下达命令,要军警联合行动,我思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了。」 叶然道:「需要狙击手?」 「是顶尖的狙击手,崎霅岛上不仅盘踞着梁通的团-伙,而且还有雇-佣兵,都是非常强悍的对手,一般人对付不了,」尹泽昊严肃地说,「但我必须提前告诉你,这次行动很危险,除了敌人本身,还有环境因素,崎霅岛位于高纬度地区,酷寒烈风,地势崎岖,我们对那里不熟悉,又在明处,很被动。你考虑一下,这本来就不是上级的命令,去不去看你自己。」 「为什么不去?」叶然轻飘飘地回道,「梁通也是我的老对手了,不趁这个机会剷除他,留着继续作恶吗?况且你也说了,我最合适。」 「其实我就料到你不会拒绝了,所以才犹豫要不要告诉你,老实说我自己都没有把握全身而退,但是为了那些无辜的游客,我甘愿冒险,拉上你有些过意不去……安厅长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要是出点什么闪失……」 「怕死我就不会干这行了,」叶然平静道,「昊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跟你一起去。」 「你想好了?」 「想好了。」叶然毫不犹豫地答道。 尹泽昊望着他清澈且坚毅的眼神,嘴角泛起自豪的微笑:「我果然没看错你。」 「什么时候出发?」 「最迟后天,我们得去跟大部队汇合,你还得去向孟厅长请战。」 叶然点了点头:「好。」 聊完这个沉重的话题,尹泽昊伸了个懒腰,将视线定格在落地窗前的望远镜上,戏嚯道:「你在家弄那个玩意儿做什么?对面有美女啊?」 叶然顿了顿,幽凉地说:「我用来眼观六路不行吗?」 「行,让我也观一观。」说着,尹泽昊就起身往望远镜那边走去,没到跟前就被叶然「截胡」了。 他挡住去路:「不行。」 第98章 永别 「怎么不行?」尹泽昊追问道。 叶然有点心虚,索性懒得跟他解释:「不行就是不行,你还有其他的事吗?没有的话就可以走了。」 「你胆子大了,敢赶我走?」 叶然:「……」 「后天就要走了,就两天时间不到,我肯定要跟你一起住呀。」尹泽昊画风突变,戏嚯道。 叶然心道:这真是那个「铁血上校」吗?怎么油腻了这么多? 其实他在这里暂住叶然没有意见,还很欢迎,只是担心望远镜…… 当天晚上,尹泽昊住在叶然的家里,两人还聊了很久的往事。 翌日清晨,天色刚灰濛濛的亮,叶然来到对面公寓楼,浸泡在冰凉的空气中,等待她开门。 夸张来说,从他敲门到她开门,中间的间隔时长足够一位有志青年在北上广打拼出一套三室一厅的房…… 叶然足足等了二十分钟。 门开了,黎韵只穿了睡衣,披了件外套,头髮也没梳,看上去很没有精神。 「还在睡觉呢?」他轻声说。 「怎么又是你?」黎韵苦恼地抓了抓头髮,细眉微皱,没好气道,「叶然,你究竟要干什么?」 「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可是我今天是来跟你道别的。」 她听后有一点诧异,但故意装作若无其事:「哦,挺好的。」 「我……」叶然欲言又止,因为他那句话确实已经说过很多次,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骗她,所以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我要去执行任务。」 果然,黎韵听后一声冷笑,极其不屑:「关我什么事?」 他眼底涌现出复杂的情绪,有不舍,也有落寞:「是真的,明天就走。」 黎韵冷漠地说:「我不管你执行什么任务,也不管你什么时候走,你是你,我是我,两不相干,你没必要跟我汇报。」 她冷漠的话语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但这都是他自找的,所以他没有资格抱怨:「韵儿,上次……很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擅自进来……」 黎韵紧抿着苍白无血色的唇,一个字都不说。 「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他的目光尤为薄凉,暗含丝丝缕缕的愁绪,「这么多年了,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 第127页 「如果你想说这些的话,大可不必,我不想听,」她冷着嗓子打断道,「我没有兴趣知道你的任何事了,你要走就赶紧走,没必要百忙之中来跟我道别,从分手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互不相欠了。」 叶然淡淡道:「那是你认为的分手,我没有答应。」 黎韵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倚在门上,嗓音薄凉地说:「怎么?就谈个恋爱而已,又没有领证,我想分手还得你同意?」 叶然被这话噎得一时没话说。 「不管你相不相信,从宕青市回来我就一直在准备求婚的事,包括跟你领证,只不过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必须要先去处理,所以耽搁了,」叶然深吸一口气,尽管极度压抑,他的目光还是很沉静,「我不知道这一去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所以想告诉你这些。」 他这一「辩解」,黎韵就想起了那段时间的苦苦等待,一次次希望落空,石沉大海,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是永恆不变的真理。 可惜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只当他又在编故事,尽管这个「故事」让她心里震颤了一下。 「所以你是在演苦肉计吗?你每次都说危险,最后不还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你放心去吧,这次我不担心了。」 苦肉计?? 叶然心里像压着块千斤重的巨石,唿吸都很困难,从最开始的讶异到心寒只短短一瞬,他嘆了口气:「韵儿,十年前我们尚且有同窗的情谊,现在只剩下猜疑了吗?」 「我本来对你深信不疑,是你自己不珍惜的。」黎韵看着他道。 「所以你真的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过去犯的错?」 黎韵抬眸望着他深邃的眉眼,一字一句坚定地道:「不愿意,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良久,叶然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他说:「好。那我能再最后抱你一下吗?」 「你有完没完?!」她没好气道。 「最后一次……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没有人能够体会到叶然说这话的时候心有多疼,只一句话而已,就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在她还在犹豫的时候,叶然紧紧抱住了她单薄的身子,还是熟悉的体温,熟悉的香味,就连彼此的唿吸都像以前一样炙热,唯一变了的,大概是心墙。 叶然静静地抱着她,一声不吭,实际上是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他在心里默念:再见了,韵儿,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叶然」这个名字,不要忘记我们的过去…… 约莫两分钟过后,他缓缓放开了她的身体,然后敛起眼里的依依不捨,转身离开。 「等一下!」刚走出没几步,他就听到了她的声音,期待中的转机并没有出现,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看见的是她手里的tiffany礼盒。 他的心瞬间凉到了底。 黎韵交出礼盒,缓缓道:「这个还给你,我不收。」 叶然瞟了礼盒一眼,接着把视线转移到她身上,轻描淡写道:「送出去的东西我不会拿回来,你要是不喜欢——扔了就是。」 没等她反应过来,叶然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他继续留着也没有意义。 《林徽因传》里,有一这样段话:人的一生要经歷太多的生离死别,那些突如其来的离别往往将人伤得措手不及。 人生何处不相逢,但有些转身,真的就是一生,从此后会无期,永不相见。 用力爱过的人,讲再见那一刻格外艰难。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离死别,而是对方已经云淡风轻,你却念念不忘。 黎韵任性的脾气一上来,真走到窗户前,举起礼盒准备扔下去,她挣扎再三,还是很不情愿地收了手,安慰自己「不能高空抛物」,而不是别的什么荒唐的理由。 说那些冷漠的话的时候,她不是没有心疼,只是想长痛不如短痛,忍过去就好了,没有他的世界就完美了。 但是她的身体里就像有两个意识,不受她控制。 所以刚才叶然抱她的时候,她没有勇气推开他,也没办法原谅他。 黎韵心想: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互不相欠,各自安好。 …… 然而所谓的「安好」,并不存在,命运的轨迹在一朝之间就偏离了方向,每个人都因此受到了牵连…… 第二天晚上,黎韵做了个噩梦,而且是她很久以前就做过一次的噩梦——她梦到叶然浑身是血,在对她笑…… 那个梦境如此真实,如此压抑。 当她从梦中惊醒的时候,额头已是渗出了冷汗,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感觉口干舌燥,就打开檯灯,拿起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 记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回去年夏天…… 还记得当时她从酒吧里跑出来,胃里正难受,叶然刚好赶到,递给她的也是一瓶矿泉水…… 黎韵使劲摇了摇头,想把那些关于他的记忆都忘掉,每想起一次,她就痛苦一次。 而这个时候,她瞥见了床头柜上的那个蓝色的礼物盒,顺手拿了过来。 她慢慢打开盒子,玫瑰金的手鍊在夜里闪烁着光芒,美得摄人心魄。 黎韵伸出手轻触心形吊坠,突然一股悲凉的情绪涌上心头,毫无徵兆。 如果她没记错,这款手鍊有一个名字:戒不掉的爱。 第128页 就在她凝视着手鍊发呆时,夜空中划过一声惊雷,响彻云霄她的手抖了抖,听到窗外嘀嗒嘀嗒的雨声,立刻翻身下床,当她拉开窗帘的时候,看到了淅淅沥沥的雨丝。 下雨了。 不知为何,黎韵现在有些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什么事会发生…… 第99章 殉职 崎霅岛位于北纬60度附近的海域,是一座火山岛,因此地势险峻,而海面上经年累月刮强风,导致整片海域惊涛骇浪,冬天水温极低,海水冷到彻骨,梁通及其团-伙常年盘踞在此。 初十那天,军警联合营救队乘直升机抵达该岛,展开了救援。 总共去了不到三十人,面临的却是一两百号敌人,而且是两股强大的武-装力量。 尹泽昊作为总指挥官,心知难度很大,但是他毫不退缩,毅然决然沖在最前方。 他部署了三个部分,二十四人正面强攻,四人解救游客,一人狙击。 叶然就是负责狙击的那一个,任务最重——狙杀那几个雇-佣-兵,削弱对方的实力,达到掩护所有人的目的。 梁通和他的手下跟烈火特战旅精锐部队比起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算什么,那几个雇-佣-兵才是真的棘手。 树林里的木仓声此起彼伏,像连珠炮一样经久不息,叶然跟那些人明里暗里周旋了快两个小时,从西南方跑到东北方,双方谁都没占到便宜,局势紧张且焦灼…… 又过了两个小时,大部队在与梁通正面交-火,战况激-烈。 但是被困的游客已经被专人营救了出来。 经过长时间激-烈的交锋,在消灭梁通大部分势力后,尹泽昊和刑侦支队警员严青赶到树林支援。 那个时候木仓声已经停止,树林里很寂静,却瀰漫着一股血腥味…… 「叶然——」 「叶队——」 两人搜寻了半天也没看见人影,直到往深处走,才在一个土坡上看见了满地的鲜血,杂草都被染红了。 尹泽昊和严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立刻跑过去查看,结果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地上倒着两具雇-佣兵的尸体,身上多处伤口鲜血淋漓…… 「上校,你快看——」严青错愕地睁大了双眼,指着两具尸体道。 尹泽昊蹲下来粗略看了眼,低沉道:「看样子,是他的枪法。」 「现场有明显的打斗痕迹。」 「我看出来了,而且阵仗不小。」 「奇怪,叶队去哪了?」 「应该是还有其他的雇-佣兵。」 「可是没有枪声。」 尹泽昊也犯了难:「说明对方善于隐藏,严青,我相信叶然的能力。」 「我也相信,叶队一定不会有事的,」话音未落,严青就瞥见了地上有东西在闪光,那光很微弱,而且零散,「这是……」 他立刻把那些闪光的东西捡起来,放在手上,整条手臂都在颤抖,尹泽昊上前一看,瞳孔骤然收缩,面色如纸。 那是几颗黑曜石配珠,沾满了血污,已不再通透,严青地毯式搜索了附近,只找到六颗,其余的已经不知去向。 那串黑曜石叶然戴了两年多,从他踏进黑凌那天起就没摘下来过,或许只有他本人才知道有什么寓意,而别人看见的,只是他与那串黑曜石形影不离…… 现在这六颗带血的配珠,无疑意味着他凶多吉少…… 「继续找——」尹泽昊不愿意相信看到的一切,只相信他会安然无恙。 就在这时,营救游客那边传来消息,说游客已基本安全,正由一架直升机送回去,但是有一对父女逃亡途中不慎落入海里,直升机正在试图营救。 「你们坚持一下,我立刻派人过去增援。」尹泽昊正色道。 接下来对方说了一句让尹泽昊目瞪口呆的话:「报告首长!我方狙击手已经在着手营救了!」 「什么?!」尹泽昊喜出望外,「你是说叶然吗?」 「我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一名警员——」对方喊话很大声,因为海面上惊涛骇浪,唿啸而过,他根本听不见对讲机里的声音,「但可以确定是我方狙击手——」 尹泽昊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他喊道:「好——好——你务必要协助他,不能有半点闪失!」 「是!」 结束对讲后,尹泽昊还是难以平復内心的情绪:「严青,叶然还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现在在帮助直升机搜救小队。」 「真的吗?那太好了!」严青也总算放了心。 …… 最后,梁通落败,被活捉,他的手下死伤过半,游客也成功被救出。 可是好景不长,二十分钟过后,噩耗传来——叶然殉职了。 尹泽昊第一反应是茫然,接着才是急切的询问,他那么自律的一名军人,居然失控到揪战友的衣领,引众人都来劝。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他发-狂一般咆哮道。 「首长……你冷静一下!」被质问的那个人赶紧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当时都懵了!」 尹泽昊红着眼道:「说——」 那人咽了口唾沫,无奈道:「我们当时在直升机上,放绳索下去救援……结果风太大,绳索放不下去,叶警官就採用索降……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女孩先被救上来,那位大叔我们拉到一半,叶警官突然解开了他自己腰上的救生索……就掉到海里去了……」 第129页 尹泽昊听完感觉有蜜蜂在脑袋里嗡嗡作响,这情况不像是殉职,倒像是……自杀…… 严青在一旁愣愣道:「会不会是看你们承受不了两个成年人的重量,所以……」 「不是的,我们没有很吃力。」 「那这到底是为什么啊?!」随着严青的一声疑问,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没有人说话,都在为他惋惜。 「留十个人在这里跟我一起展开搜救!其余人护送游客回去。」尹泽昊叮嘱道。 是他带他来到崎霅岛的,就应该把他带回去,平平安安地带回去,而不是任由他生死不明。 …… 救援队在海上搜救了几天几夜,几乎快把崎霅岛和附近海域翻过来了,却连叶然的影子都没看到。 真的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最后实在没办法,救援队撤离之后,尹泽昊一个人又找了两天两夜。 无果。 回去之后,尹泽昊去见了叶菥,亲手将那六颗黑曜石配珠交给她,并说了声很没用的话:「对不起,叶姨。」 叶菥颤抖着接过,如同捧着珍宝,尽管内心遭受着刀割般的疼痛,但她还是面无表情:「不是说没有找到尸体吗?总还有希望不是?」 「目前来看,几乎是不可能的,」尹泽昊残忍地打破了她的幻想,「我本来也幻想着坠海了还能有活着的可能,但是救援队的人告诉我,水温零下二十度,水深上千米,而且叶然本来就负伤了,还伤得不轻,在这样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还活着的。」 叶菥的目光陡然寒凉:「为什么会这样?」 「叶姨,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他去,我明知道他是你唯一的儿子……」尹泽昊忏悔的话被叶菥以手势打断。 她红了眼眶,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情绪却没有失-控,仍然很通情达理:「小昊,这不是你的错,路是他自己选的——我只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啊,我也想不通,没有必要的!」 尹泽昊抓破头皮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叶菥作为母亲也猜不到。 第100章 遥望 这天早上,黎韵照常起床洗漱,准备回公司上班。 她已经渐渐习惯了打工人的生活。 跟往常一样,她没有时间吃早饭,直接往公司赶。 到了楼下,正好看见有一位年轻的母亲在拉扯自己的儿子。 那小男孩十岁左右,背着小书包,正跟自己的妈妈较劲:「我不去学钢琴——」 年轻的母亲使劲拽着他,吼道:「不去也得去!今天都几号了?人家钢琴老师专门从外地回来,你还不去?!」 「不去不去就是不去——我要等叶然哥哥!」 听到这个称唿,黎韵立刻停下了脚步。 年轻妈妈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感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叶然哥哥走了,不住在这里了,你这孩子怎么听不进去话呢?」 「不会的,他答应过我,他从不骗人——」 「我懒得跟你说,赶紧走!」说着年轻妈妈就更加使劲拽小男孩,已经很不耐烦。 这时,黎韵忽然想起了监控里那个送礼物的小男孩,不就是他吗?! 她忘记了自己还要赶时间的事,走上前去:「小朋友,你是不是去那栋楼3611送过东西啊?」 小男孩和他的妈妈皆是一脸茫然。 「请问你是?」年轻妈妈问道。 「我是对面公寓3611的业主,请问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叶然』的人?」 小男孩眼睛贼亮,刚想插嘴,就被他妈妈阻止了:「对呀,他是我邻居来着,不过只住了半个多月,前天就走了。你也认识他?」 黎韵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只「啊」了一声。 「妈妈,叶然哥哥不会骗我的……」小男孩终究童心未泯,单纯得很,拉着大人的衣角嗫嚅道,「他答应我的事都会做到……上次我要去水族馆,他就带我去了,还给我买了那么多玩具……他不会就这么走了的……」 小男孩说着说着已经泪眼汪汪,鼻尖泛红,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和委屈。 年轻妈妈看了既心疼又无奈,只好不停安慰他:「乖……叶然哥哥只是暂时离开了,他会回来的。」 「你骗人!你刚才还说他不会回来了!」 「我说过吗?」 「说过!」 …… 黎韵没功夫听他们闲扯,抓住重点问道:「小朋友,你刚才说是你要去水族馆,叶然才带你去的?」 「嗯……」小男孩哭哭啼啼地说,「叶然让我把一个袋子放到3611的门口,我说我要去水族馆看章鱼,他就答应了……」 黎韵有点难受:原来他真不是跟着我的…… 「什么?」年轻妈妈反应比黎韵还大,「有这事?」 小男孩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立刻捂住嘴巴,本来送礼物这事是他和叶然之间的「小秘密」,他答应过不说出去…… 黎韵皱了皱眉头,既然叶然选择让一个小男孩去送礼物,那么就意味着他已经知道了她安装摄像头的事——那他是如何知道的呢? 「大姐,你能告诉我你们家住在几层吗?」 「大姐?」年轻妈妈打量了她一番,有些不高兴地说,「我有那么老吗?」 「不是……这位姐姐,你能告诉我你们家住几层吗?」黎韵立刻改口,和颜悦色道。 第130页 年轻妈妈出于警惕心,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犹豫了好久,毕竟告诉陌生人家住几层是件很危险的事。 但是小孩子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伸出稚嫩的手指了指:「那里,三楼!」 黎韵循声望去,心中勐然一颤! 他住的地方,正好与她处在一个水平线上,隔空相望! 黎韵的视线反覆在两栋楼之间穿梭,心里五味杂陈。 她原本以为他只是追到了临函市,却万万没想到就住在她对面,还是跟她一样的楼层。 黎韵向她们说了声谢谢。 …… 那天,她因为迟到,被扣了两百块钱工资,还被领导数落了一顿,心里好生委屈,想当初她当总裁的时候,从来不责骂手底下的员工,连父亲黎应绅都说她不能这么「好脾气」。 后来又临时加班,加到晚上九点多,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终于可以回去舒舒服服睡一觉了。黎韵心想。 她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抹颀长的背影。 她试探性地道:「陈毅风?」 陈毅风应声转过身来,笑道:「你终于下班了?」 「我今天加班,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 黎韵:「……」 陈毅风厚着脸皮道:「我今天没有开车,得麻烦你载我一程了。」 黎韵:「……」 话说回来,堂堂陈毅风陈总还是第一次坐女人的车,这感觉有种难以言说的奇妙。 黎韵开着车在路上行驶着,问道:「你家住在哪儿?」 他淡淡道:「我暂时不回家。」 「啊?」 「总得先吃了饭再分道扬镳吧?」陈毅风笑着说。 黎韵吐槽道:「我也是服了你了。」 「没办法,我哪知道你加班?」 「我哪知道你会等我?」 陈毅风扶额道:「好吧好吧,都是我的错。」 沉默了片刻,黎韵道:「你要去哪里吃饭?」 「外面去吃性价比不高啊。」陈毅风暗示道。 黎韵惊讶道:「所以你不会是想让我给你做饭吧?」 「大过年的,这点小要求你不会不满足我吧?」 黎韵:「……」 刚认识陈毅风的时候,她觉得他是个沉稳睿智的企业家,谈吐很有气度,但是越往后相处越发现他这个人「不简单」,时而严肃,时而没正经。 就像现在这样。 回到公寓以后,陈毅风看着一碗泡面发呆,双目无神。 天知道他现在心里有多无奈:「所以你就给我吃泡面?还不是煮的?」 「嗯,」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很认真地回答他,「怕你吃不饱,我还放了一根火腿肠呢,感动吧?」 陈毅风扯动嘴角,干笑道:「感动……可感动了,你真好……」 「快吃吧!」 陈毅风吃了一口面,犹豫再三:「黎韵,你为什么把日子过得这么清苦啊?不是素菜就是泡面,按理说你现在的工资养活你自己应该不难。」 黎韵睁大了灵动的眼睛,看着他道:「我觉得挺好的呀,我吃得简单不是因为没钱,只是想换种生活方式罢了。」 「可是你身体不会吃不消吗?」 「不会啊。」 「好吧……」陈毅风又吃了一口面,老实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泡面了,今天吃起来味道竟然不错,「对了,你打算一直待在临函市吗?」 「为什么这么问?」 「你真想在这里从基层做到高层?不走捷径的话,没个十年八年是不可能的,你始终是a市的人,不打算回去吗?」 一番话听得黎韵沉下脸来,她淡漠道:「我暂时不想回去,这里的生活挺适合我的。」 「你不会是……因为叶然吧?」陈毅风试探性地说,「你是不想见到他才来这里的,对吧?」 黎韵垂眸道:「跟你没有关系。」 「是跟我没有关系……」陈毅风看了看她冷漠的表情,好几次欲言又止,有些话被堵在喉咙里,让他胸口沉闷,「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我喜欢你。」 黎韵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她早就知道他的心意,没想到的是他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白。 还是在吃泡面的时候! 这句「我喜欢你」未免也太诙谐。 「陈毅风,我……」黎韵一个「我」字还卡在喉咙里,就被他的吻堵住了嘴。 猝不及防,万般无奈。 黎韵睁大了双眼,心态在这一刻炸了…… 她唿吸凝滞,一把推开了他,脸上还是那副惊魂未定的表情:「你干什么……」 她想离他远一点,独自缓神,刚站起来没走几步就被他拽了回去。 陈毅风低头看她,眼里三分真情,七分魅惑,近距离地看,他的颜确实很耐打。 「我表白过这么多次,你总该回应一下吧,拒绝还是接受,如果接受,我们就在一起,我会对你好,不让你受委屈,如果拒绝——我会一直追你,直到你同意为止。」陈毅风柔声道。 黎韵低着头,小声呢喃:「你这不是为难人吗?」 「怎么为难了?」他很不解,「接受还是拒绝很简单啊,就二选一。」 「我们做朋友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发展到那种关系?」她仰起头,认真地问。 第131页 陈毅风也很认真地回答:「因为我没把你当朋友。」 「啊?」 他怼道:「啊什么啊?你真以为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谊吗?」 她坚定地回答:「肯定有。」 「但我想你做我女朋友。」 黎韵看了看桌子上还剩下一半的泡面:「吃泡面也能醉?」 陈毅风表示无言以对:「我清醒得很,这是我第n次表白了,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吗?你口口声声说要开始新的生活,不就是想忘掉那些不开心的过去吗?你跟我在一起,开始新的恋情,不就可以彻底告别过去了吗?」 黎韵皱眉道:「你……你语速稍微慢一点。」 「黎韵——你能不能别再逃避了?」 「可是……我对你没有感觉啊。」 「你说的是心动的感觉吗?」陈毅风突然黯然神伤起来,缓缓道,「我们都是经歷过一次感情失败的人,在上一段恋情里,我也以为她就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可是事与愿违,我们没能走到最后——她移情别恋了,家族联姻,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这世上的事充满了变数,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我相信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我很多优点,不是每一对步入婚姻殿堂的新人都深爱着彼此,只是觉得合适罢了,但我喜欢你,这是事实。」 他说了一长串,黎韵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是我……陈毅风。」 「是我不够优秀吗?」 「不是。」 平心而论,陈毅风年纪轻轻就当上云阳集团的cfo,掌握这一「帝国」的经济命脉,在上流社会都算得上佼佼者。 「你不会还放不下叶然吧?可是他已经……」陈毅风立刻止住了话头,转而道,「他已经离开你了,而且应该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吧?」 「我才不是因为他。」 「那为什么不接受我?」 「陈毅风,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我可以给你时间,但是你不要敷衍我。」 「我不敷衍你,最迟明天给你答覆。」 「真的?」 「当然。」 陈毅风松了口气,他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那天晚上黎韵一夜未眠,在床上思考了很久,到底该不该重新开始,而这个人又是不是陈毅风。 思考了很久,也挣扎了很久,她终于做了决定…… 第二天清晨,她顶着一双熊猫眼给他发消息:在吗? 陈毅风秒回:在。 陈毅风:考虑好了? 黎韵:嗯。 陈毅风:说吧,我能接受[笑哭]黎韵:我觉得那句话很对,宁愿找一个爱你的,也不要找一个你爱的,我考虑了很久,你很不错,跟我也算合得来,最关键的是能够坚持不懈这么久。 陈毅风:所以呢? 黎韵:所以我决定了,在一起吧。 黎韵:可以先试试。 这次陈毅风反而慢了半拍,回了一个「开心」的表情包。 陈毅风:聊天记录为证,你不要反悔啊。 黎韵:放心吧,我是清醒的。 陈毅风:哈哈哈,我太开心了。 陈毅风: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 黎韵被他这孩子气的模样逗乐了:你开心得像个二百斤的大傻子。 陈毅风:宝贝你说什么都是对的[龇牙][龇牙]黎韵:啧啧啧,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 陈毅风:那可不? 片刻后,陈毅风发了个截图过来,原来是给她改了备註:lover 。 黎韵:啧啧啧,油腻~陈毅风:[笑哭][笑哭]睡了嘴上嫌弃着,但是她内心却真有点小满足。 曾经她以为这辈子只会谈一段恋爱,果然世事难料。 向前看吧。黎韵这样对自己说。 …… 两人正式确定关系后,陈毅风就以男朋友的名义天天接她下班,也不嫌累。 黎韵的车停放在小区里都已经生灰尘了。 这天,吃午饭的时候,黎韵问道:「你怎么还不回a市?应该有很多工作要处理吧?」 「你希望我回去吗?」陈毅风挑眉道。 「这不是我希不希望的问题,云阳不能没有你。」 「说得对,凌总确实已经催了我几次了,」陈毅风道,「但是我捨不得你啊,这一走,见面就遥遥无期了。」 黎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撒娇」惊到了,笑出了声:「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韵儿,你就跟我一起回去呗。」 在陈毅风的再三恳求下,黎韵允许他用「韵儿」这个称唿。 「我……」她犹豫不决,「可是当初是我自己要来的,现在没过多久就回去,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反正都是黎家的产业。」 「这不是产业的问题,是我自己不想回去……」 陈毅风想了想,已经猜出了她不想回去的原因,但是又不能跟她多作解释:「那你就不能为了我回去吗?」 这真是难倒了黎韵。 谁让陈毅风现在是她的男朋友呢? 「你让我想想……」 陈毅风握住她的手,温柔道:「我只是想陪着你,就这么简单,不希望我们刚在一起就分开。」 黎韵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温度,觉得很踏实:「嗯,我知道。」 第132页 「而且你爸妈也很想你,总不能因为那件事,冷落了自己的家人吧?」 第101章 苦果 最终,黎韵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答应了跟他回a市,回到那个她既爱又恨的地方。 黎应绅和张芸听到女儿回来了,可谓是喜极而泣,一大早就来到机场接机。 当他们看见后面拖着行李箱的陈毅风时,笑盈盈的。 对于她和叶然分手一事,黎家二老原本是很惋惜的,两家早有渊源,他们又那么相爱,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结果说分手就分手,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但是黎应绅更心疼女儿,想起这场恋爱中她哭过多少次,他就心如刀割,他的宝贝女儿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几经思考,最终妥协。 听到她和陈毅风在一起的消息后,黎应绅很是欣慰,一来她重获新生,二来陈毅风是商界中的翘楚,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而陈家那边也表示很看好黎韵这个「儿媳」。 就这样,两人的关系得到了双方父母的认同。 又过了几天,黎韵开车去手錶店修一块表,回来的路上因为想避开堵车路段,所以选择了另一条线路,要绕几圈。 想着绕就绕吧,反正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堵车了…… 这一绕,就绕到了admire 花店。 她下意识地踩了剎车。 这家店曾经就生意冷清,现在关门之后更冷清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灰濛濛一片。 物是人非。黎韵脑海里闪过这一成语。 她目光一晃,瞥见门上的锁居然是开着的! 说明有人在里面。 黎韵心神一震:是他吗? 她鬼使神差地下了车,想进去一探究竟。殊不知这一进去——满是灰尘。她用手扇了扇,并且捂住了鼻子。 确实很久没有人打理了,不仅到处是灰尘,还特别空旷。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就是一间空房子,当她看向收银台的时候,居然看见了「叶然」在那里站着! 他还是那副阳光帅气的模样,一如重逢的那个夏天。 她的反应当然很震惊,胸腔里有什么话正要唿之欲出,「叶然」却突然不见了,再定睛一看,收银台那里空荡荡的,也积了厚厚一层灰尘,什么都没有。 原来是幻觉…… 可是黎韵莫名感觉好伤心,不知道为什么,伤心得想哭,好像他「消失」了,她心里就空了一块。 她紧紧捂住胸口,想止住这奇怪的感觉,可是愈演愈烈,她就是很伤心,还回忆起了那个夏天他温柔的笑,以及那声「欢迎光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世上再也没有admire 了。 就在她情难自持的时候,耳畔传来了下楼梯的脚步声。 黎韵立刻回过神来,往楼梯口望去,老实说,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脚步声很慢,也不重,自觉告诉她是个女人。 最后,当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懵了。 「你是?」黎韵愣愣道。 苏予樱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是黎韵对吧?我叫苏予樱,你可以叫我阿樱。」 黎韵觉得不可思议:「你认识我?」 她浅浅地笑了,声音中夹杂着岁月洗涤过后的沉静:「我是叶然的好朋友,他经常跟我提起你。」 听到她的身份,黎韵瞬间就没有聊下去的欲望了:「好吧,我先走了。」 「黎小姐——」苏予樱叫住她,认真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不想知道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吗?」 黎韵头也没抬,淡漠道:「如果是跟他有关的,我不想知道。」 「叶然殉职了——」 话音未落,黎韵头顶轰隆一声闷响,仿佛山崩地裂,她僵在了原地,无法动弹,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苏予樱语气哽咽道:「不管你们曾经有多少误会,他已经死了,难道你还要继续恨他吗?」 黎韵怒道:「你在胡说什么?我都没咒他死,你到底是谁?凭什么咒他死?」 苏予樱本来已经眼眶泛红,看到她的反应后扯出一抹苦笑:「这就是我们这种人的悲哀吗?活着的时候如履薄冰,死了连姓名都不能拥有。」 「你到底在说什么?!造谣是要负责任的知道吗?」黎韵急了,也不管她是个孕妇,沖她吼道。 房间太空旷,显得她的声音很大。 「我叫苏予樱,跟叶然是同一时期的卧-底,我们同生共死过,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说的都是事实,叶然的确已经殉职了,就在大年初十的那天,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坠入了海里。」 黎韵的四肢变得冰冷,瞳孔因恐惧而收缩,她感觉天旋地转:「不会的……他身手那么好,怎么会……」 「他身手再好也是人,不是神,也有精疲力尽的时候……况且据说他是自己跳下去的。」 这大概是黎韵今年听到的最荒唐的话了,她的眼神飘忽不定,说话时声音都在发颤:「他死了……他死了……他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苏予樱缓缓道:「黎小姐,我们这种人早就将生死看淡了,他这样选择,大概是想解脱吧,这几年来,他付出的太多了,一直在付出,却很少得到回报,累了也不能休息,只能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没有力气了,就默默离开。」 第133页 黎韵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感觉心里的悲伤渐渐膨胀,像笼罩着阴霾,让她无法唿吸:「你说清楚一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你们见家长那天,叶然没有去的事吗?他没有去,是因为他在理南市跟道上的人火拼,他从那群人手里,救走了樊星。」 听到这里,黎韵顿时来了精神,刚想反驳,就被苏予樱打断:「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很不理解——樊星是他的亲妹妹。」 黎韵半天没回过神:「啊?」 她的脑袋到现在还嗡嗡作响,惊天动地的消息接二连三地袭来。 「至于具体怎么回事,他没跟我说,我也不清楚,但是樊星是他妹妹这事千真万确,为了弥补对这个妹妹的亏欠,他不惜跟整个黑-道对立,多次跟黑老大梁通的人发生沖-突,差点没命,可是就算这样,樊星也不领情,她恨叶然,因为他害她家破人亡,对于叶然的援助,她从来都不屑,而另一方面,你又不相信他。有一次他跟我聊了很久,说他很难,不想失去你,也不能任由樊星自生自灭,他对你们两个都有责任。我隔着屏幕都能体会到他的焦灼。」 黎韵不愿意面对现实:「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些……他没跟我说过。」 「我也问过他,为什么不能告诉你,他说是因为樊星的身世,其余的没说,我猜,他跟樊星应该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吧,这关系到他去世的父亲,有关他父亲的事,他一直很避讳。」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如果一切都像初见时那么美好,许多人都会向孟婆要一碗汤喝,不想看见那鲜红的彼岸花,也不想过那奈何桥。 如果人生永远都像初见那样美好,那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徐志摩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有的转身,真的就是一生。 在黎韵闭上眼睛的一瞬间,脑海里全是关于他的画面,他在对她笑。 现在她才知道,有时候他笑,并不是因为高兴,而是一张面具。 习惯就成了自然。 她感觉头重脚轻,险些栽倒,还好扶住了桌子,沾上了满手的灰尘,可是她毫不在意,想起那段时间的争执与埋怨,她心里就难受。 他那段时间来回奔波,既要跟道上的人周旋,又要照顾她的感受,可悲的是,最终什么都没能挽回…… 「黎小姐,这世上有的人只说不做,有的人只做不说,而叶然就是后者,」苏予樱道,「他跟我说他们家对樊星有愧疚,所以尽管离经叛道,他也要救她一命,可是樊星从来不是个省油的灯。黑凌溃散,她被黑-白两道盯上,忠心耿耿的手下为救她而死,可她不想接受叶然的帮助……甚至还想用身体来跟黑老大梁通做交易,帮她渡过难关,叶然知道了就想尽办法阻止,结果惹怒了梁通,混乱之中,樊星被炸伤了——叶然为救她,给她输了很多血,自己都差点没命——我不知道这件事重不重要,只是觉得他都不在了,有些事情不应该被永远尘封。」 「别说了……你别说了……让我冷静一下……」黎韵颤抖地道,「他给樊星输血是什么时候?」 「大概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刚好是他们闹掰,分手的时候,就是因为他那天晚上的爱搭不理,引发了她心里积压许久的埋怨情绪,一发不可收拾。 当时什么都不知道的她固执地以为是叶然变了心,丝毫没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虚弱的语气,甚至连他站不稳的一瞬间都没有回头…… 他都那么难受了,还给她发消息「认错」,第二天直接到公司等她,是有多爱才能这样义无反顾? 但是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苏予樱道:「你要是受不了,那我就不说了,我今天是最后来他工作过的地方看一眼的,等孩子出生后,我就搬离a市。」 「不……阿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黎韵恳切道。 苏予樱嘆了口气:「告诉你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黎韵一时无话可说,是啊,她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不过是徒增伤感,叶然不可能活过来了,也不可能再握住她的手,唤一声「韵儿」。 想着想着,她的眼泪就止不住流淌,她却根本不理会:「阿樱……只要没有找到尸体,就还有希望不是吗?他不会就这么死了……不会的,就算他恨我,也该放不下叶阿姨才对……」 「黎小姐,」苏予樱正色道,「没有希望了!那片海域水温极低,而且风大浪急,绳子都放不下去,况且叶然本来就负了伤,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黎韵整个人都僵住了,也不说话,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而且你不要误会——叶然从来都没有恨过你,他对你只有喜欢和愧疚,他临走的前一天还跟我说,是他对不起你,他辜负了你的期望。」苏予樱说着就从包里翻出手机,点开微信给她看。 黎韵的视线定格在屏幕上时陡然凝固——上面是他和苏予樱的对话,清清楚楚。 苏予樱:你就把实情告诉她吧。 苏予樱:总比现在好过呀。 叶然:可我不能把她拉进这潭浑水。 叶然:现在我不管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她已经对我彻底失望了。 苏予樱:总会有办法的。 第134页 叶然:我马上就要去执行任务了,刚才去找过她,没用的。 苏予樱:你一开始就不该瞒着,就像跟我坦白一样,跟她坦白就好了。 叶然:那不一样…… 叶然:总之是我对不起她。 苏予樱:要不我替你去解释? 叶然:千万别,这事跟你没关系,我只是找你倾诉一下。 苏予樱:那就这么算了吗? 叶然:我已经尽力了,如果有可能,我也想挽回这段感情,十一年换谁都不捨得,我只爱过她一个人,过去和现在,只是没有未来了。 苏予樱:你这何必呢?明明可以解释清楚的。 叶然: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考虑了,只想结束这一切。 苏予樱:?? 叶然:阿樱,很高兴认识你,我欠覃朗的终于可以还了。 苏予樱:?? 然后,叶然就再也没有回她消息了,对话框就停留在苏予樱的那两个问号。 看完之时,黎韵早已泪流满面。 苏予樱道:「你把他拉黑以后他情绪很低落,因为联繫不上你,所以只能找我倾诉,我曾受过他的恩惠,也跟他共事过,所以清楚他的为人。你去了临函市,他就请了假跟着去,又不敢让你知道,怕你再调去别的地方。黎小姐,叶然对你一往情深,已经无可救药了,我猜正因如此他才会选择这样结束吧!」 黎韵僵硬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觉得整个世界都昏暗了,心头一阵一阵的疼,而她除了忍受,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叶然永远离她而去了,曾经的恩恩怨怨都一刀两断,成为了回忆。 那个会给她做糖醋排骨,会毫无保留地对她好,会包容她任性的脾气,会温柔地逗她笑的那个叶然……永远离她而去了。 …… 黎韵一整天都茶饭不思,失魂落魄,就静静地坐在一家咖啡馆的角落里,木讷地盯着桌面,眼神是空洞的,这副模样跟她当初「失恋」如出一辙。 陈毅风刚下班就匆忙赶来,再晚咖啡店就要打烊了。 「抱歉,公司临时开了个会,我来晚了……」话音未落,陈毅风就注意到了她苍白的脸色,「韵儿,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摸她的额头,结果被她制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叶然殉职的事?」 陈毅风的脸色瞬间变得和她一样苍白,愣愣道:「什么?」 黎韵一字一句地说:「你早就知道叶然殉职了,可是没有告诉我,还趁这个时候跟我表白,陈毅风,这到底是为什么?」 陈毅风赶紧道:「韵儿,你不会怀疑我的真心吧?这件事我确实提前听到风声,但那个时候还没有下定论,我怎么告诉你?」 「那后来呢?」 「我承认我是存有私心,我喜欢你,这是很好的契机,」陈毅风在她面前蹲下,握住她冰凉的双手,恳切地说,「对不起,我瞒着你,一是想维持稳定的现状,二是想让你逃离一切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她低低地重复着,带着嘲讽的语气道,「和你吗?」 陈毅风的心凉了半截。 第102章 女孩 黎韵哭着说:「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的事情?!为什么要瞒着我?!」 「就算你知道了又怎么样呢?」陈毅风忍不住说,「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什么都挽回不了,没有任何作用。」 「说到底,你就是怕我一时心软,对叶然念念不忘。」 陈毅风听了之后立刻站起来,严肃道:「我怕什么?韵儿,我承认我认识你的时间没有叶然认识你那么久,但是我对你的爱绝对不比他少,你跟他有过一个十年,我也可以,很久之前我就说过,我不跟他争,不是因为不敢,而是不愿意做横刀夺爱的事,就算你还对他有感情,我也不会轻易放弃,反正都当了一年备胎了,我不在乎。」 「陈毅风……」黎韵苦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后面的话被生生咽下去,只因他的一个温暖的怀抱。 陈毅风搂着她,让她的脑袋贴着自己的胸膛,柔声道:「我也爱你,你什么时候才可以为我着一次急?是谁说的想彻底告别过去?」 「可是他已经死了……」黎韵心痛不已,「不管我们曾经有多不愉快,都该烟消云散。」 「人死不能復生,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不是吗?我承认在这件事上不应该瞒着你,想着你好不容易放下一切,我不想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宁静,韵儿,是我太自私了,你骂我吧。」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黎韵还能怎么样呢?正如那句话:人死不能復生。陈毅风只是没有及时把这个消息告诉她,而她却把叶然推向了悬崖。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止不住了,默默地流淌,晕湿了陈毅风的白衬衫,可他浑然不在意。 …… 北纬60度太平洋某岛屿。 这座小岛名为静谧岛,岛如其名,寂静无声,面积小,风浪小,风景也稀少,只有年復一年的潮汐与日出。 岛上建了一座木屋,像守护神一样屹立在海边。 那天晚上夜色浓重,叶然在沉睡中感受到脖颈间扫过几缕髮丝,当他撑开沉重的眼皮时,隐隐约约看见了一副清秀的轮廓,由于背光,看得不真切。 第135页 接着他就同时感到了刀刃的冰冷和胸前的剧痛,他一声不吭,直到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正午了,他看着陌生的环境,看着照进房间的阳光,沉睡了许久的记忆全部涌现出来,走马观花般在他眼前闪现,那是无法言喻的痛苦。 他试着从床上坐起来,但是轻微的动作都会触动伤口,让他无法动弹。 叶然大概清楚自己现在伤到什么程度,额头有道很长的口子,现在包着纱布,将来肯定是要留疤的,左手竖着被划了一刀,现在整条手臂都包着纱布,不知道缝针了没有,右肩处挨了一枪,与心脏只有毫釐偏差,但有幸捡回一条命,看来已经有人给他做了「手术」。 总而言之,大难不死。 当他已经放弃了挣扎,平躺在床上时,耳畔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偏过头去看,一位长髮及腰的少女端着碗走来,她大概只有十六七岁,正是最好的年纪,模样很清秀,虽不惊艷,却也是天生的美人坯子,亭亭玉立。 女孩将一碗清粥放在床边,然后径直走出木屋,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叶然云里雾里,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想问却没有力气,只有盯着那碗粥出神…… 后来,那位长发女孩就一边照顾他的伤势,一边照顾他的饮食,叶然尝试过与她说话,可是不管他怎么问,她都像没听见似的,一个字都不说。 某一天,他伤好些了,就下了床,躺了这么久,他的脑袋都昏昏沉沉的,身上也没有力气。 他扶着墙缓缓走到洗漱间,看着镜子里自己不修边幅的模样,心里一惊,想来这次真的躺得够久。 他先用温水洗了把脸,尽量不触碰到额头的纱布,一晃眼看见旁边放着一个剃鬚刀,顺手又颳了鬍子,梳了梳头髮,这才稍微有了点曾经的样子。 当他走出那座木屋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礁石铺成的海岸,有个长髮及腰的女孩坐在最大的一块礁石上,面前是平静而蔚蓝的大海,以及一轮初升的红日。 她低着头,仿佛在写什么东西。 叶然缓缓走过去,向她靠近,这才发现她原来是在画画,用的是素描,画的是日出,她长长的黑髮就垂在胸前,遮住了半张脸,看上去很温婉。 感觉到背后有人,她的手顿了顿,抬起了头。 这是叶然第一次清楚地看见她的容貌,小女孩生得很标緻,哪怕是素颜也很清秀,灵动的双眼里没有一丝杂质,身上既有少女的青春气息,也有超出她年纪的清冷稳重。 「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是你救了我吗?」叶然在她旁边蹲下来,认真地问道。 其实这些问题他已经问过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没有等来她的应答。 女孩怯生生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像是犹豫,又像是好奇。 他说:「我叫叶然,树叶的叶,然后的然。」 接着,女孩用一只白皙的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提起笔在画纸上写了一行字:快回去躺着吧,你需要静养。 叶然很诧异:「你不会说话吗?」 女孩闻言收回目光,仿佛被刺痛一般。 过了一会儿,叶然又问:「你家大人呢?」 女孩再次提笔,叶然道:「你打手势吧,我看得懂。」 她开始很惊讶,随即用白皙的手在空中婉转地比了一段话:是我救了你,现在我家只有我一个人,你伤得很重,昏迷了六天,能活下来是个奇蹟。 「谢谢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 面对叶然几次三番的询问,女孩依旧是没有回答,而是收了画板,转身回了木屋。 「妹妹……」叶然在背后叫她,可是她没有回应,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座岛,这间木屋,这个不会说话的女孩,无一不让叶然感到疑惑,像置身于迷宫。 中午的时候,叶然躺在床上,正在思考一些事情,女孩按时给他端来午饭,今天是两个荷包蛋。 叶然愣愣地接过,看着她清秀的脸颊道:「谢谢。」 女孩没说什么,低着头出去了,而叶然将那碗荷包蛋放在桌子上,静静地打量着屋内的一切。 这间木屋应该已经住了很久,家具什么的一应俱全,而且打扫得很干净,有两间卧室,洗漱台上还有男人用的剃鬚刀,叶然猜想那女孩应该是跟她爸爸或者男性长辈一起住,只是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只剩她一个人。 心下想时,耳畔忽然传来一声粗犷的怒吼:「看我今天不弄死你这丫头!」 叶然很意外,按理说这里不会有其他人出现,而且还是个男人。 他顾不得身上的伤,急急忙忙跑出去,看见了惊心动魄的一幕——五个身材健硕的男人正围着长发女孩,一步步向她逼近,正如一群野-兽围着猎物。 男人个个凶神恶煞,五大三粗,女孩相比之下显得弱不禁风,她脸色苍白,不停往后退,眼里充满了恐惧。 为首的一个穿黑衣的男人眼神阴鸷:「说,你爸在哪儿?」 女孩不停地摇头,表示不知道。 「你不说是吧?老子就要你好看!」男人从腰间抽出手刺,恶狠狠地道。 「等一下!」叶然走上前来,把女孩从那群「豺狼」里拉了出来,将她护在身后,轻声对她说,「没事吧?妹妹。」 第136页 女孩愣愣地摇头,像找到了庇护,缩在他身后,那模样害怕极了。 叶然淡漠地看了他们一眼,冷冷道:「你们是哪路的?」 众人一愣,然后相视一笑,是那种很不屑的笑,为首的黑衣男人说:「哟,这还是个相家!(黑话,自己人)报报迎头吧!」 叶然没搭理他:「别说那些没用的,你们想做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这没你的事,我们跟这丫头的爸有过节,今天就是来讨债的!」 「她家现在没人,要讨债也不是现在。」 「大哥,别tm跟他废话,先抓了这个丫头,姓冯的肯定跑不了!」一个高瘦的男人说道。 「有道理,」为首的男人上来就是一记重拳,不留余地。 叶然侧身躲开,顺势踢了他小腿一脚,力道不重,却让他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他的目光汇聚在那些人身上,表情凝重却很冷静,将女孩护在身后,低声说:「别害怕。」 他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女孩单薄的身躯为之一颤,不是因为害怕,正相反,是找到了依託。 如果不是重伤在身,他收拾这几个歪瓜裂枣根本不在话下,现在行动不便,又要护着女孩,很是吃力,但他清楚现在只有他能够保护这个女孩,只要他退一步,两个人都会死,所以不管如何痛,他都没有退缩。 好在那几个混混没有带枪,身手也很差,空有一身蛮力而已,最后都落荒而逃,而叶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本就是强弩之末,又消耗了太多体力,累得站都站不稳,额头上直冒冷汗,说是丢了半条命都不为过。 女孩赶紧上来查看他的伤势,果然洁白的纱布上已经渗出了血,她二话没说,直接拉着他回木屋里包扎。 女孩找出急救箱,动作熟练地替他解开手臂上的纱布。 叶然有气无力道:「妹妹,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找你麻烦?」 女孩看了他一眼,只字未提,专心地处理伤口。 叶然嘆了口气,这才看见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触目惊心,缝了不知道多少针。 「你学过医?」 女孩点了点头。 对于伤口传来的剧痛,叶然只是咬牙忍着,没有吭过一声。额头上不停地冒出豆大的冷汗。 女孩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轻,极为细緻。 「谢谢。」他一如既往跟她道了声谢。 女孩比了个婉转的手语:你伤口裂开了,多注意休息,不要碰水。 「我知道了。」 她继续比划:刚才谢谢你。 「没事。」 其余的话女孩没说,叶然也不想再追问,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发现这个女孩有点孤僻,不爱说话,既然她不愿意说,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想强求。 …… 过了两天,又有一个男人出现在木屋附近,这次叶然警惕性很高,远远的就看见了他。 那个男人四五十岁的样子,留着寸头,两鬓斑白,古铜色皮肤,一副饱经风霜的脸,眼神却像磐石一样坚毅,正如他强大的内心。 奇怪的是,叶然看见他的第一眼居然觉得很熟悉,像在哪里见过,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下一刻发生的事让他感到震惊,只见长发女孩迎上去,站在男人的面前,而那个人一把抱住了女孩! 叶然以为那人不怀好意,赶紧走出来:「放开她。」 男人应声松开了手臂,放开了女孩单薄的身躯,淡漠地看着他:「你是谁?」 「我……」叶然正要解释,女孩就慌忙比了段手语,大概意思是:他是我从海里救上来的人,没有恶意。 「小希,你说的是真的吗?」 女孩重重地点头,同时比了划道:他是个好人。 「好人?什么好人会流落到这座岛上?」男人目光如炬地盯着叶然看了一会儿,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叶然。」 男人立刻变了脸色,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是叶然?安君扬和叶菥的儿子?」 听到一个陌生人说父母的名字,叶然大为震惊:「你……」 「我是冯麒啊!你冯叔。」 叶然愣住了,女孩也愣住了。 名叫冯麒的男人激-动不已,全然没有了刚开始的淡漠,就差喜极而泣了。 后来,两人进了木屋,坐在一起谈了很多。 冯麒说:「我是你爸爸生前的至交好友,你三岁那年我去过你们家,你不记得很正常,当年我跟你爸爸一起去执行卧-底任务,搞垮崔延后,他继续当警察,而我改行做起了生意,见面的次数也就少了。」 叶然道:「您上次去过a市,还给了我妈一把钥匙对吗?」 「没错,那把钥匙是你爸爸留下的,本来应该早点给你,但我这几年一直被仇家追杀,没有机会,所以……小然,你知道那把钥匙是做什么的吗?当初你爸爸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我把东西交给你,这些年来,我也很好奇那把钥匙有什么用。」 叶然自嘲般笑了笑:「用来解开一段陈年往事。」 「能跟冯叔说吗?」 「冯叔,我一直以为我爸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他为了使命,可以牺牲一切,哪怕是自己的命。」 「难道不是吗?」 第137页 叶然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不是,他犯了很大一个错误。」 「你什么意思?」 「您知道樊逵吗?」 「黑凌的总瓢把子(黑话,领头人),当然知道,话说黑凌不是已经瓦解了吗?」 「他就是当年崔延的心腹之一,也是杀害我爸的兇手。」叶然冷着嗓子道。 冯麒顿了顿:「我只知道你爸的死跟黑凌脱不了干系,没想到居然是樊逵下的手……」 「他对我爸恨之入骨,您知道为什么吗?」 「这还用问吗?樊逵当年也是在崔延手底下做事,你爸算计了他们,他当然怀恨在心,道上的人睚眦必报,这不奇怪。」 叶然意味深长地笑了:「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崔颖雪。」 冯麒瞳孔收缩,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崔延的女儿?」 第103章 讽刺 「对,崔延的女儿。」 冯麒思考片刻,露出了一丝不情愿的表情,他犹豫道:「其实那就是一段孽缘罢了,你爸当年为了尽快取得崔延的信任,完成任务,故意接近崔颖雪,俘获她的芳心,这一招是有些阴险,但是效果显着。话说樊逵当年好像也对崔颖雪有好感,难道说……」 叶然淡淡道:「没错,崔颖雪的死才是真正的导-火-索,而害死她的人就是我爸。」 房间里变得静悄悄的,与其说是静,不如说是压抑。 冯麒道:「要说有愧,你爸这一生就只对崔颖雪有愧,他毕竟利用了她的感情——但你也不能因此否定他的一切。」 「冯叔,我爸对不起的……何止颖雪一个人,」叶然打断了他,嗓音沉沉,如寒泉一般冰冷,「您知道樊星吗?」 「知道,樊逵的女儿。」 「她不是樊逵的女儿,跟樊逵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是我爸跟崔颖雪的女儿,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直冲脑门,冯麒睁大了眼睛,惊掉了下巴,连话都说不出一句来。 「你说什么??还有这事?」 「您给我的那把钥匙是打开一个木匣的,里面是我爸的日记,上面清清楚楚记载了事情的经过,我爸以卧-底身份潜伏在崔延身边,他利用了崔颖雪的感情,却没有完全欺骗,他对崔颖雪是动了真心的……」叶然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身上冷还是心里冷,总之就是止不住颤抖,他极力稳住情绪,说道,「他用三年时间让崔颖雪对他死心塌地,最后收网的时候,他还护着那个女人,崔颖雪就是抓住这个机会,跟一直爱慕她的樊逵逃走了,才有了后来只手遮天的黑凌。七个月后,我爸奉命围剿残余势力,在齐云岭一带找到了樊逵,跟他大打出手,纠缠了很久,本来可以那个时候就可以把他绳之以法,可是没想到……」 叶然忽然说不下去了,紧抿着薄唇,眼底的情绪很复杂,冯麒见状催促道:「没想到什么,你怎么不说了?」 他垂下眸子,低沉道:「那个时候——樊星出生了,就在附近一个荒废的木屋里,我爸听到了婴儿的哭声,质问樊逵怎么回事,那个时候我爸心急如焚,就放了樊逵一马,赶过去的时候……崔颖雪已经不在人世了,她浑身是血,地上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冯叔,您知道我爸当时有多绝望,多后悔吗?他在日记里写到,那天是他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刻……他抱着那个刚出生的小婴儿哭,您这十几年见过他哭吗?反正我没见过,流血不流泪是他从小告诫我的话,可他却没有做到。」 冯麒不知所措,他不愿意面对这份真相,如同叶然刚开始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感觉一瞬间山崩地裂,什么都变了,曾经那个他最熟悉的人,变得那么陌生,他犹豫道:「孩子,你爸当时也是年少轻狂,才铸成大错,人非圣贤,你不要埋怨他。」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他行事光明磊落,即便身处黑暗,也不会随波逐流,但是我错了,」叶然的眼底浮现出嘲讽的笑意,嗓音冷寂道,「他不是一名合格的警-察,甚至算不上一个男人。」 「小然,你……」冯麒惊讶于这句评价,从来没有人这样评价过安君扬,要知道他所处的高度可是令多少人望尘莫及,一身丰功伟绩,而他的亲生儿子却对他如此失望,「你爸当年确实有错,但是你不能因此否定他的全部。」 「可您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吗?」叶然恍惚道,「当年我爸本来想带走刚出生的樊星,是樊逵死活不让,最后大部队赶到,为了不暴-露樊星,我爸才不得已放他们走,后来他在日记里写到,没能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是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他也承认他爱上了崔颖雪,迷失了自己,不再是那个光明磊落的安君扬。冯叔,我终于知道我爸为什么非要让我考南斯理工大学了,因为我的第一志愿是临枔刑警学院,他不希望我步他的后尘,而在南理有我外公监督我。」 「这……」 「很讽刺吧?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为一个错误,我爸因为这个错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崔颖雪也一样,樊逵死在我手上,我妈到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我还差点娶了自己的亲妹妹……这潭水已经浑到不能再浑,」叶然越说脸色越苍白,声音越低沉,几度讲不下去,「我得知真相后第二天樊星就在理南市遭遇追杀,有一个叫高天宇的人为保护她而死,我不能坐视不理,就把她给救了,因此耽误了一场家宴,所有人都问我到底怎么回事,让我解释,可是冯叔……我怎么解释?说我爸跟du枭的女儿假戏真做,还有了私生女?说我这两年一直在诱-惑我的亲妹妹?这些话,我怎么解释?」 第138页 冯麒哑口无言,感到很头疼,他深吸一口气,安慰道:「你也别太跟自己过不去,毕竟这事谁也没想到,你跟樊星的事冯叔听说过一些,那丫头……也是个可怜人。」 叶然情绪低迷地说:「很久之前,我妈就说过,这条路我走不通,当时我不相信,现在信了——这就是一条不归路,真的走不通。」 冯麒恍惚道:「是啊,卧-底这条路根本看不见尽头,一代人的恩怨,可以影响到世世代代,入局容易,出局难!你冯叔我现在都还被道上的人追杀呢!」 「说起这个……冯叔,前两天有五个人找到这里来,说是找你讨债,被我赶走了。」 冯麒的关注点却很清奇:「你伤成这样还能单挑五个人?」 叶然:「这不是重点……」 「哦,那些不用说都是我的仇家,前段时间就是为了躲避追杀才离开这里,怕给小希带来麻烦,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正中他们下怀,小然,这次还真得好好谢谢你!」 「您客气了,要不是那个妹妹,我可能早就在海里餵鱼了,是她救了我一命。」 冯麒打量了他一番,说道:「话说你怎么会伤成这样?又是怎么掉到海里的?」 叶然目光闪烁:「这个……」 「你穿的是作战服,难道是因为执行任务?」 「冯叔,这些不重要。」 冯麒看出了他的为难:「不想说就算了,你今天也说得够多了。」 「谢谢冯叔。」叶然感觉避开了一个沉重的话题,他内心深处已经不愿意提及那段往事了,当他决定跳海的那一刻,就彻底告别了过去,再无留恋了,这次苍天眷顾,让他捡回一条命,他将重新活一次,曾经的人,曾经的事,他已经看淡了,不再执着于那段艰难坎坷的爱情,也不再执着什么信仰,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对了,冯叔,那个失语的妹妹是什么人?」 冯麒道:「你是说小希啊?她是我认的干女儿,我看她父母双亡,觉得可怜,就收养了她。」 「她亲生父母怎么过世的?」 「这个……」冯麒欲言又止,皱着眉头说道,「她亲生父亲你应该认识——霍宗。」 「霍七爷?!」叶然大为震惊,道上混的谁不知道霍宗霍七爷的大名?五年前,这个人占据了东南和中部的势力,异军突起,一度跟樊逵、梁通这两大du枭齐名,是当时最强的四大势力之一。 跟樊逵和梁通不同的是,霍宗是完全白手起家,在道上打拼了二十几年才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而且此人没有樊逵那么铁腕无情,也没有梁通那么阴险狡诈,在那个位置实属不易。 可是他那样的人终究不能走远,就在叶然加入黑凌那一天,霍宗死了,是被他最信任的兄弟杀害的,干那行的,睡觉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叶然之所以能顺利加入黑凌,还多亏了霍宗的死,因为樊逵觉得叶然是他的「福星」,他刚来,死对头就一命呜唿了。 霍宗虽然死了,但是道上还是流传着许多关于他的传说。 比如他老人家真性情,娶了比自己小十五岁的女医生的风月之事,只可惜红颜薄命,那位姓齐的女医生因为跟霍七爷结婚,与家里决裂,后来郁郁而终。 「那丫头本名霍心雨,今年刚满十六岁。我叫她小希,希望的希,一来怕暴-露她的真实身份,二来她患有轻度自闭症,我想给她希望。」 「霍心雨,小希……」叶然低声呢喃这两个名字,心中若有所思,「所以,她的失语是先天的?」 「对,她声带有缺陷,不能说话,但是听得到,她妈妈是个医生,所以她也会点医术,不然你小子这次是生是死还不一定呢!」 叶然恍然大悟:「我就说她怎么会缝针和止血……」 冯麒惋惜道:「小希还会画画呢,而且是无师自通,如果不是因为出身不好,她一定是个优秀的孩子……」 「冯叔,您别这样说,小希现在也很优秀。」 冯麒重重地嘆了口气:「但我就是觉得遗憾,她要是能说话就好了,还有就是离开这座岛,去大城市看一看,回归社会,她正值青春年华,不应该困在这座岛上,可惜啊,我现在这种境况,自身都难保……」 叶然明白他的无奈,也同样觉得惋惜,像小希这样的女孩子,本应该无忧无虑地生活,却背负着沉重的身世。 这一夜,叶然跟冯麒谈了很久很久,直到天际泛白,海面上泛着凌凌波光。 …… 第二天一大早冯麒就出去买食物和日用品了,他走之后,叶然刚躺回床上,小希就进来了,手里拿着酒精和纱布。 「你是来换药的吧?」叶然道。 小希点了点头。 「换哪儿?」 她指了指他的额头。 「哦。」 然后,叶然就静静地让她换药,当受伤成为家常便饭,他也就习以为常了。 「小希,我额头上的伤口缝针了吗?」他淡淡地道。 小希却静默了良久,叶然不知道是因为他叫了她的名字,除了冯麒,再没有第二个人唤过她「小希」。 包扎完了之后,她才比划道:你额头上没有缝针,但是会留疤的。 「有多长?」 第139页 小希用两根食指比了个五六厘米的长度,叶然淡淡一笑:「好吧。」 那么长的疤,看来这张脸是毁了。 叶然又问:「你在这里生活多久了?」 小希比了个手势:三年。 「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小希抿着嘴唇,摇了摇头,比划了一段婉转的手势:我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很无聊,每天只能睡觉和画画。 叶然看着她灵动的双眼,里面装满了少女独有的烂漫,他定定地道:「你会有新生活的。」 那个时候的小希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知道他说的话高深莫测,像极了某种承诺。 之后的日子,可以说很平淡,平淡得如同一碗水,叶然、冯麒、小希三个人一起在岛上生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大概是叶然这一生中最静谧的时光,每天看碧波万顷,日出日落,星空夜幕,远离一切喧嚣,老实说,他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伤也好得很快,或许是环境和心情的原因吧。 冯麒每隔几天就会去小镇上採办,小希每天早上都会坐在海边画画,柔和的海风吹拂着她的长髮,她专心画画的样子,像极了童话世界里的小公主,清新柔美,与面前的大海融为了一体。 「你画得真好。」叶然的声音兀然在她背后响起。 小希愣愣地回头,看见他缓缓走来,然后坐在她身旁。 「我有个朋友很喜欢绘画,他是我大学室友,本来想报考艺术类院校的,却被他家人逼着读软体工程,最后读研的时候还是跨专业报考了美术学,现在自己开了间画廊,办培训班。」叶然平静地说。 小希看着她,露出一丝不解的表情,打手势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叶然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 片刻后,他取下她的画板,不顾她疑惑的神情,提起画笔在纸上描摹着什么,小希本该惊讶,但是看着他专注的模样,绝美的侧颜,竟然一时慌了神,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他。 那眼神,如同看着神祗。 几分钟过后,叶然将画板和画笔都还给了她,说道:「你画的是鲸鱼在夜晚游弋,水天相接的地方的用晕染的技巧比较好。」 小希惊讶地看着他,比划道:你也会绘画? 叶然回答道:「略懂,毕竟跟我那个朋友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两三年,看也看会了。」 小希看着他改动过后的素描画,确实很完美。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叶然没再说话,而是静静地凝视着海面,像是那片蔚蓝色的大海里,隐藏着他眷恋的东西,而此时他的眼神也深沉似海,小希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想知道,却没有勇气问。 而此时,叶然缓缓说道:「以前我也经常一个人去看海,看日出,每次都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这样做,能让我平静下来。」 小希比划道: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刑警。」叶然稳稳道。 小希的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没有血色了,叶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你不用这个反应,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就算我是刑警,你也不用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接下来又是长久的沉默,两人沐浴着海风,静静地观赏日出…… 第104章 孤岛 冯麒平时早上出去採办,一般下午两三点就会回来,而这次去得格外久,天快黑了才回来,他将大米和蔬菜那些东西放进厨房后,提上两瓶白酒去找叶然。 彼时叶然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个陶瓷摆件,冯麒直接倚在门框上说:「小然,过来陪冯叔喝酒!」 叶然有一丝丝的诧异:「您今天晚上怎么想起喝酒了?」 冯麒嘿嘿地笑了两声,说道:「我本来就是个酒-鬼,前段时间你重伤在身,不宜喝酒,这两瓶茅台我就一直没喝,今天晚上天气不错,就想让你陪我喝点儿。」 叶然半信半疑地说:「今天晚上天气不错吗?我看好像要下雨了。」 冯麒故意垮着一张脸,硬邦邦地说:「你小子怎么那么多话?让你喝酒还推三阻四的,是不是个男人?」 叶然:「……」 随后,叶然就乖乖地陪他到外面喝酒,两人席地而坐,吹着冰凉的海风,上方是一片漆黑得如同泼墨的夜空。 冯麒勐灌了一口酒,露出怅惘的神情:「以前吶,我经常跟你爸在一起喝酒,也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那段日子,是真的逍遥。」 叶然的眼神黯淡了下来,顿了顿道:「冯叔,我爸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问我?」冯麒觉得很奇怪,「你不是跟他一起生活了十几二十年吗?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曾经,我以为我已经够了解他了,直到发生这一切,我对他的认知被完全颠覆,」叶然喝了口酒,感觉喉咙火辣辣的,他皱了皱眉头,「我也琢磨不透了。」 冯麒沉默了片刻:「安君扬啊,他这个人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但是在我的认知里,他有个很显着的特点,那就是重情重义,有时候连我都怀疑他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把自己当成了道上的『大哥』,这应该也是他会对崔颖雪动心的原因吧!除此之外,他这个人很厉害,脑子也灵光,上面交代的任务他每次都能完成,好几次差点暴-露,他都凭藉自己的智慧化险为夷了,总而言之,你爸是个好人!」 第140页 叶然怅惘道:「好人……」 「小然,或许你爸在崔颖雪的事情上确实错了,但斯人已逝,谁对谁错有那么重要吗?」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一切?」 「你的意思是有些秘密应该被永远尘封?」 叶然垂下眸子,目光闪烁着:「我不知道,他选择告诉我,是信任,也是悔恨,樊星毕竟是我妹妹,但是知道真相后,我又迷失了方向,觉得以前说的话,做的事都成了笑话……」 冯麒缓缓道:「别这样想,他是他,你是你,在这件事情上,你没有任何过错,反而承担了一部分责任。」 叶然又喝了一口酒,心情很复杂,没说话。 「对了,小然,我今天出去採办的时候,遇到一直在追杀我的宋二爷了。」冯麒轻飘飘地说。 叶然心神一震,不停地打量着他:「什么?!那您没事吧?」 冯麒扬起嘴角笑了笑:「受了些皮外伤,没事。」 「您怎么不早说呢?」叶然担忧地道,「这可不是小事。」 「上次来了几个人挑衅,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躲过一劫,小然,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尽快离开吧!」冯麒再开口时,声音竟然如此的沧桑,像是在极力压制悲伤的情绪。 叶然握酒瓶的手逐渐没了力气,一时找不到语言,茫然无措:「所以……您今晚找我并不是为了喝酒,而是想让我走?」 「孩子,你要知道冯叔不是在赶你离开,而是为了你好,要不了多久宋二爷的人就会找到这里来,你再厉害,双拳难敌四手,留下来只能是死路一条。」 冯麒语重心长的劝说之辞让叶然更加迷茫:「可是冯叔,我哪儿都不想去。」 「你知道吗?宕青市发生了地震——」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让叶然顿时清醒了过来,赶紧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天,我也是听镇上的人说的。」 叶然皱眉道:「宕青市离这座岛那么远,消息居然都传过来了,说明地震很严重。」 「没错,说是7.4级。」 叶然很惊讶:「已经是破坏性极强的大地震了,损失一定不少。」 冯麒低沉道:「说是死了很多人。」 叶然陷入了沉思,或者说已经没有任何想法。 「小然,那毕竟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回去看看吧,难道你不担心你母亲吗?」 「我……」叶然无话可说,胸腔像堵了块石头一样沉闷,冯麒说得没错,那毕竟是他长大的地方,而且母亲叶菥不知道怎么样了,虽然她一般不会待在宕青市,但是谁能保证她不会回去呢?谁知道她有没有遇上地震呢? 冯麒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看着他犹豫的神情道:「回去吧!你总要回去的。」 说实话,叶然既担心母亲的安危,又不想再回到那个喧嚣的地方,在他的心里,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就该安静地待在这座岛上,不去理会旁的事。 但是上天从不会让他闲着。 「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想清楚了就赶紧走,时间不多了。」 「那您呢?」 冯麒豪爽道:「我继续浪迹天涯,跟宋二爷耗到底了。」 「要不您跟我一起走?」 「小子,我在哪儿,哪儿就註定不太平,一旦定居下来,遭殃的就是左邻右舍,你明白吗?」 良久,叶然道:「明白。」 「不过,我倒是想让你把小希带走,一来我东躲西藏的,会给她带来危险,二来那丫头也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叶然顿了顿,犹豫道:「冯叔,您这是想做孤家寡人啊?」 冯麒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所以你到底愿不愿意?」 叶然说:「我当然愿意,我一直把小希当妹妹看待的,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跟我走。」 「那还不简单?」冯麒回头沖木屋里朗声道,「小希——」 在叶然还处于懵懂无知的状态时,小希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 「小希,你不是一直想离开静谧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叶然哥哥要走了,你就跟着他去,知道吗?」冯麒完全是嘱咐的语气,而不是商量或者询问,安排得明明白白。 小希也是一脸茫然,对着叶然打手势:你要走了? 叶然道:「应该是吧,我还在考虑。」 「考虑什么呀?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冯麒突然暴躁起来,「就这么定了,你带上小希一起走,路上也有个照应。」 叶然:「……」 叶然和小希以后的路,就这样被冯麒安排得明明白白。 临行的时候,他问冯麒:「冯叔,您就这么放心把小希交给我?」 冯麒不假思索道:「我相信你。」 「为什么?」 「直觉。」 叶然:「……」 「小然,你一定要照顾好小希,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不是难事。」 叶然很认真地承诺道:「冯叔您放心,我会把小希当成亲妹妹看待,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冯麒欣慰地点了点头。 …… 本不愿意回到那片大陆的叶然,因为一场地震,因为黑-道的追杀,不得已踏上了返程的轮船。 回去之前,他站在镜子前面,用剪刀剪了个刘海,刚好遮住额头上那道六公分长的伤疤,换了个髮型之后毫无违和感,就是气质更冷了。 第141页 还未放下剪刀,他就在镜子里看见了小希的脸,于是他转过身,淡淡道:「总要在乎形象的对吧?」 小希睁着灵动的眼睛看他,纹丝未动。 叶然径直往外走,没再说什么,他不知道那个女孩子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 每天从静谧岛出去的轮船很少,只有两三趟,好在叶然跟小希赶上了。 在轮船的甲板上,叶然倚着护栏,凝视着蔚蓝的海面出神,离大陆越近,他的心就越不能平静,仿佛有根弦越绷越紧。 这时,小希不徐不疾地走到他面前,海风扬起她柔顺的黑髮,像极了一位清新的邻家小妹。 但是她的表情却相当不自然,甚至可以说愁眉苦脸,叶然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是晕船吗?」 小希摇了摇头,用白皙的手比了段婉转的手语:刚才我在房间里,对面的一个姐姐跟我说话,我跟她打手势,她看不懂。 叶然了悟般:「原来是这样,很多人都不懂手语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小希更疑惑了:那你为什么懂? 「因为我学过啊。」叶然简单直白地解释道。 小希:好吧,我还以为每个人都懂。 叶然意味深长地说:「小希,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有没有人懂其实不重要。」 那个时候的小希并不知道他话里的深意,很多时候他说的话都讳莫如深,让她很难懂,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放弃这个话题。 …… 从轮船到高铁,路上花费了将近五天时间,叶然把小希安顿在了离宕青市不远的蒲淮市,这才迅速抵达宕青市这个「重灾区」。 说是「重灾区」一点也不为过。 经歷过芮氏7.4级大地震的宕青市成了一片废墟,昔日繁华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瀰漫的烟尘,以及倒塌的房屋,还有死去的人……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叶然不敢相信这就是曾经的宕青市。 上至省级高官,下至普通群众,都投入到了抗震救灾中,一时间全g的人力物资都在调往宕青市,各种民间公益团体组成志愿者,夜以继日地抢救伤员。 万幸的是,震源在中部,城郊地区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而叶然家的宅子也得以倖免于难。 他戴上了口罩,投身到救援工作中,仅仅一上午的时间,就跟志愿者一起救出了六个被掩埋的学生。 刚把一名重伤到断了一条腿的中年妇女送上救护车后,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叶然转过身,看见了一个戴红色帽子的志愿者,二十多岁,本来很俊朗的脸上满是水泥灰和汗水,身上也一样,他把一双手套递给叶然,说道:「戴上吧,不然你的手受不了。」 叶然接过手套,他的手上确实破了几处皮,只不过他没有在意:「谢谢。」 「我看你也忙活了一上午了,那边有临时救助站,去喝口水吧!」志愿者好心说道。 叶然本来都已经跟着他走了,在看到那顶红色帐篷上面的横幅时,顿时止住了脚步。 他一心只想着救人,在救助站来来回回晃了那么多趟,居然没看见那些帐篷上面醒目的大字:黎致集团。 叶然的心里,莫名涌上了万般情绪,有苦也有涩。 最后,他没有再往那边走,而是转身回废墟继续帮忙救人。 等到志愿者回头的时候,他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灾区现场,每天每时每刻都有媒体记者在现场拍摄,然后向外界实时报导。 黄昏的时候,几个志愿者和消防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十几米深的废墟下,扒开钢筋水泥,救出了一对父女。 人被救上来之后,第一时间被抬上担架,其中一名消防员因体力不支差点栽倒,千钧一髮之际叶然迎上来扶住了他,接过担架继续走。 混乱中,旁边的一位志愿者却把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像在极力洞察什么。 等把伤员送到救护车上后,叶然正欲转身离开,手臂却被一把抓住,几乎整个人都趔趄了一下。 他回过头,正对上一双深沉、凌厉的目光,他的心勐然震颤! 郑勇厉换上志愿者的衣服后,他竟然没有认出来。 一样,此时他戴着口罩,本来就遮住了半张脸,又剪了刘海,基本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穿衣风格也变了很多,郑勇厉也没有一眼认出他来。 两人谁都没说话,郑勇厉的眼神既凌厉又落寞,一直徘徊不定,他是万分惊讶和不确定,像要在他身上盯出个窟窿,而叶然是大脑空白,因此两人就这样相顾无言。 直到耳边传来唿救声,叶然才挣脱他的手,往需要他的地方跑去。 那天,叶然来来回回跑了不知道多少趟,也数不清救了多少人。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夜色寒凉如水,伴随着这座城市,这片废墟里,人们的呜咽声,嘈杂声。 多亏那个志愿者给了叶然一双手套,不然他的手上就不止两道血痕。 心下想时,耳边就响起了一道声音:「终于找到你了!」 叶然回头一看,原来是白天那个年轻的志愿者,他急匆匆地跑来。 「有事吗?」叶然淡淡地问道。 「我就是看你今天一刻也没休息,应该很累吧,给你拿了瓶水。」他递出一瓶矿泉水,脸上带着微笑。 第142页 叶然接过那瓶水,说道:「谢谢。」 「不客气!」 叶然走到一块水泥石板边坐下,他今天确实很累,累到不想说话。 志愿者也过来跟他并排坐下,好奇地问:「你是哪里人啊?既不是志愿者也不是消防员,更不是医护人员,怎么来抗震救灾了呢?」 叶然道:「我是本地人。」 志愿者有些惊讶:「哦哦,原来如此。我叫彭斌,是一名大三的学生,你呢?」 他淡漠地说:「叶然,无业游民。」 「好吧,」彭斌微微一笑,觉得气氛有点僵,于是随便找了个话题,「这次宕青市的损失太大了,伤亡人数很多,不过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就连很多企业都伸出了援手,比如黎致集团,你知道吧?」 叶然没说话。 「黎致集团第一时间捐了十个亿出来,后期又送来大批物资,连zf都表扬了,媒体也争相报导,后来有很多企业都捐款了。」 叶然还是沉默着没说话。 彭斌没有注意到他的淡漠,眉飞色舞地说着:「要不说黎致的千金人美心好呢,人家现在是事业爱情双丰收,不仅继承了家族企业,还跟云阳的cfo订了婚,人生跟开挂一样。」 第105章 註定 直到这个时候叶然才有了一点点反应,抬眸道:「订婚?」 「对呀,你不知道吗?黎致要和云阳联姻了,前段时间就消息满天飞,直到一周前才举行订婚仪式,而且是公开举行的,虽说只是订婚,但是那场面可是相当壮观,去了好多商界大佬,还有那谁也去了,我想想……」彭斌越说越起劲,简直滔滔不绝,可是他越起劲,叶然就越冷淡,后面他的话已经被他屏蔽,因为他瞥见了人群中郑勇厉的身影,他正在急切地寻找着什么。 叶然立刻放下手里的矿泉水,起身离开,彭斌在后面叫他,他也充耳不闻…… 叶然「躲」到了一辆车的背后,倚在车门上,平视着前方,心里却久久无法平静。 过了一会儿,他将袖子挽起一截,凝视着手臂上那道缝了十几针的伤疤,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这道伤疤的来歷—— 当初树林一战,他跟那两名强悍的雇-佣-兵正面交手,不慎被其中一人用刀划伤了手臂,黑曜石手鍊顷刻间断裂,散落一地,手臂也顿时鲜血淋漓,但他顾不上那些…… 几乎所有水晶都是佩戴在左手,唯独黑曜石是佩戴右手。 叶然心想:黑曜石寓意驱邪、平安健康、幸福快乐,我戴了整整两年,既然断了,只能说是命中注定吧…… 他缓缓放下袖子,仰望星空,今晚的星辰,很美。 …… a市,黎致集团总部。 今天一大早,各大媒体都在报导宕青市的现状,记者拍摄了很多救灾现场的视频和图片,在数十家新闻社浩如烟海的视频中,竟然都出现了同一个人的身影,他穿一身黑,戴着口罩,刘海遮住了额头,只看得见一双清澈的眼眸。 陈毅风急匆匆地赶到黎致集团,直奔总裁办公室,路上有员工跟他打招唿他也不理会,刚想推门而入,门就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黎韵的神色比他还要「慌张」,像是要去什么地方,刻不容缓那种。 「毅风……」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陈毅风犹豫道:「你看见新闻了?」 黎韵坚定地说:「是,我现在要立刻去宕青市一趟。」 「你那么确定是他吗?」 「我确定,一定是他,不会错的。」 「可是……」陈毅风有些急-躁地说,「那边现在那么危险,你去了万一有个好歹……韵儿,你听我的,等过几天,过几天我陪你去。」 「我就去看一眼,不会有事的……」话音未落,黎韵就已经迈开了腿。 陈毅风情急之下一把拉扯住她的手,语无伦次道:「就那么重要吗?!多等几天都不行?就凭一个侧脸你就觉得是他,万一不是呢?」 「我不会认错的!」黎韵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却没有成功,被他钳制得牢牢的,「一定是他……」 陈毅风目光如炬地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嗓音沉沉:「就算是,你也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这次以公司的名义捐款十亿,不就是因为他吗?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难道还想跟他再续前缘?」 「你说什么呢?那件事一直是我心里的结,我想解开不行吗?我知道我是你未婚妻,但我只是想确认叶然还活着罢了。」黎韵理直气壮地说。 陈毅风无话可说,因为他在这个女人的眼睛里看见了前所未有的决心,他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拦不住的,索性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那你把新闻发布会录完了再走行吗?公司筹备了很久,不能半途而废。」 「等我回来再说吧!」 「可是……」 「我很快就回来!」 陈毅风一个不留神,她的手就迅速挣脱,旋即她犹如离弦之箭,一熘烟似的跑了,头也没回…… 看着她匆忙奔走的背影,陈毅风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是嫉妒还是失望,总之就是难受,难受得想一拳砸在墙上。 后来某一天,他终于知道他当时是怎样的心情了,不是嫉妒也不是失望,而是发自内心的不甘心,是一种挫败感…… 第143页 秘书周雪慢吞吞地走过来,问道:「陈总,待会儿的新闻发布会怎么办?」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总之陈毅风的脸阴沉得吓人,像谁欠他钱一样…… 陈毅风扯了扯嘴角:「你问我,我去问谁?」 周雪:「……」 然后,他边下楼梯边给助理打电话,语气很不耐烦,压抑着火气:「姜凯,她去了宕青市,你派几个人全程保护,别出岔子。」 「知道了,陈总。」 …… 通往宕青市的高铁、飞机已经全面停运,黎韵是自己开车去的,结果路上遇到堵车,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她徒步走了半个小时,结果没想到所有人都在往外跑,同时她站的这片土地还隐隐传来震感。 跑出来的基本上是普通居民,他们个个都神色慌张,黎韵在人群冲击下险些栽倒,她赶紧抓住一个人的胳膊问:「大叔,这又是怎么了?!」 大叔沖她吼道:「孩子快跑吧!余震来了!」 话音未落,地面瞬间就抖了起来,顷刻间炸裂声、尖叫声、哭泣声混成一片。 黎韵心凉半截,感嘆自己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她深深地凝望着人群涌来的方向,那里现在无疑是人间地狱…… 在强烈的余震中,本就只剩一半的房屋摇摇欲坠,危难时刻,有四个人仍然没有放弃救援。 其中有两名消防员,一名志愿者,以及叶然,他们正合力撬开钢筋水泥,救出那下-面压着的那个中年男人。 那名志愿者不是别人,正是郑勇厉。 他们每撬开一分,震感就强烈一分,墙体裂开的速度就快一分,房子已经快要倒塌。 当撬开水泥板后,郑勇厉拉住叶然的手,几乎是怒吼输出:「已经可以了!快走!」 叶然同样吼道:「别废话了!赶紧的!」 千钧一髮的时刻,郑勇厉也没时间跟他争论,只得赶紧刨人。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人救了出来,抬着往外撤,整片区域都是天旋地转,再加上夜色渐浓,四下一片漆黑,可谓是很艰难。 余震持续了十几分钟过后,终于有了减弱的迹象。 此时郑勇厉一行人已经把伤员送到了安全地带,当他再回过神来在人群中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时,却再也找不到了。 叶然又不见了。 郑勇厉用急切的目光扫视着人群,嘴里念念有词:「臭小子,是你吗?」 在余震慢慢减小的时候,黎韵以为没事了,就跌跌撞撞地走进了废墟。 她一边用手机照明,一边小心翼翼地在废墟上行走,耳畔传来一阵一阵的呜咽声,想必又有许多本来可以获救的人被永远埋在了废墟里,他们的家人哭得撕心裂肺。 她在漆黑的夜色中穿梭着,寻找着,不知道走了多久,双脚已经开始隐隐作痛,手机也快没电了。 但是她依然不甘心,依然没有放弃寻找。 绝望、恐惧、惊慌笼罩着这座城市,空气中的味道已经糜-烂不堪…… 渐渐的,这座废墟之城迎来了日出,天际由白变红。 废墟外围一夜之间多了数十顶帐篷,是用来暂时安置伤员和志愿者休息的。 当彭斌迷迷煳煳地醒来时,看见自己在帐篷里,外面有点吵,而他的头疼得快要裂开,伸手一摸,摸到头上多了一层纱布,顿时又清醒了。 他旋即看到旁边还坐着一个人,顿时惊讶得脱口而出:「是你?」 叶然本来在按睛明穴缓解疲劳,听到他的声音后睁开眼睛,看向他:「你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 「昨晚余震,你被gg牌砸晕了,是我救的你。」叶然说道。 彭斌疼得龇牙咧嘴,但是好在没有失忆,对昨晚的事还是记得一点的,他诚恳道:「谢谢你啊。」 「客气。」 「昨晚的余震太可怕了,震级都快赶上主震了吧?」 「7.1级。」 「我的天,很少有余震这么强的。」 「你休息吧,我出去看一下。」叶然说着就欲起身,怎料头一晕,没能站起来。 彭斌见状赶紧道:「你这两天都没有休息,别逞强了,先歇会儿吧!」 叶然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也知道偶尔的头晕是旧伤引起的,不到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刻,他不会停下来。 当他走出帐篷的时候,看见的画面毕生难忘,多少人流离失所,失去亲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抬眼皆是废墟,以及摇摇欲坠的断壁残垣、电线桿。 就跟地狱没什么两样。 他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因为无法平復心中的震颤,无法迈开沉重的步伐。 而就在这时,他目光一晃,竟然看见了十二点钟方向站着一个穿志愿者衣服的男人——郑勇厉。 这一次,他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叶然心头勐然一颤,而郑勇厉紧紧地盯着他,往这边走来。 「这一次,我看你还往哪里跑!」郑勇厉暴跳如雷地说道,「小子,我一边救助伤员,一边还得找你,不带这样的!」 叶然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把口罩摘了。」郑勇厉用一种发号施令的语气说道。 可是叶然无视他的话,纹丝未动,眼里似一潭毫无波澜的死水。 第144页 「你不摘那我来。」说着,郑勇厉就伸出手想要摘下他的口罩,却被他灵活地躲开。 「小然——」郑勇厉突然突然脾气上来了,低沉道,「我是你郑叔啊,你躲什么?这段时间我们都以为你殉职了,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差点白髮人送黑髮人,你这是什么反应?」 面对他的质问,沉默很久过后,叶然低沉道:「郑叔。」 时隔一个多月,再听到他这声「郑叔」,郑勇厉恍如隔世,心像受到抨击,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都忘记了该做何表情。 而叶然的心情只会更复杂,他根本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郑勇厉,也没有想好该怎样面对他,才会一直躲,他的喉咙里沉重得像是灌了铅:「对不起,我……」 「你有什么对不起的?大难不死,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叶然这才意识到,仿佛没有人知道他是自己要跳海的,在他们眼中,他是因公殉职,虽死犹荣。 「对不起郑叔,您就当没看见我。」 郑勇厉懵了:「啊?」 他一声「啊」还卡在喉咙里,叶然就转身离开了,不留给他任何的反应机会。 「不是……小然你什么意思啊?」 最终,他没有等到回应,叶然留给他的,始终只有背影。 如果可以,他想捨弃「叶然」这个身份,重新开始生活,选择自己的人生,而那,大抵是一份奢望吧。 …… 黎韵经过一整晚的寻找,已经累到不行,可她顾不上休息,也没有地方可以休息,这里到处都是人,找个人比登天还难。 心下想时,一小块水泥石头从上方掉落下来,刚好掉在她脚边,她先是低头看了看,接着抬起头,却瞬间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有这么背! 只见一根残破得只剩下半截的电线桿徐徐地向她倒来,吓得她赶紧跑开,可是刚跑了没几步,就被一双有力的臂弯环住了腰,接着她就被牵着手带往反方向。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五秒钟,电线桿倒下来离她还很远,而她刚开始跑的那个方向虽然也能避开,但是地上有根高压线,她慌不择路的时候哪里注意得到? 可是这些都不算重点。 重点是牵着她跑的那个人。 当两道目光相撞的时候,竟是如此的幽凉和哀伤。 一瞬间,她中指上戴着的钻戒咯到了叶然的手。 他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手,口罩之下没有任何表情,淡淡道:「注意安全。」 听到他的声音之时,黎韵只差一点就要热泪盈眶了,她极力压制,不让自己当场哭出来,只愣愣地凝视着他那双深邃的眉眼。 别说戴着口罩,就算是换了张脸,她也一样能够凭感觉认出他来,因为感觉不会骗人。 可是他的眼睛里再也没有那份温情了,连转身的动作都那么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 眼泪就那么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她的胸腔里像有什么东西在乱撞,声音卡在喉咙里唿之欲出,她试了几次,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也没有勇气喊出来…… 次日。蒲淮市昭华区。 从宕青市回来之后,叶然倒头就睡,今天早上闹钟响了两次都没醒,直到日上三竿,他才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拿起手机一看,快到早上九点钟了,这才慢条斯理地起床穿衣服。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今天才有机会好好洗漱一番,之前在静谧岛上,因为伤势和条件有限,他一直都没怎么注意「形象」,眼下暂时安定了下来,终于有机会好好休整一下。 小希刚把一锅粥端到餐桌上,抬眼就看见叶然走了过来,竟一时挪不开视线…… 他只是换了身衣服,洗漱了一番,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画了条干净的眼线,透着七分沉静,三分薄凉,凛若星辰,静如秋水,任谁看了都挪不开视线,而那本就俊朗的容貌在清冷的气质衬托下,更加绝色。 他先是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接着拉开椅子坐下,见她愣着不动,抬眸问道:「怎么了?」 片刻后,小希有些慌乱地比划道:你休息好了吗? 「除了腰酸背痛之外,其他都挺好的。」叶然如实说道。 小希:我做了早饭,你吃点儿吧。 旋即她就给他盛了一碗粥,叶然接过后,道了声谢。 后来,他边吃边说:「你这两天住得还习惯吗?」 小希点了点头。 「如果不习惯就跟我说,别不好意思,知道吗?」 小希又点了点头,像一只乖巧的猫咪。 第106章 隔阂 叶然问:「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她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 「那你想不想学画画?」 小希被激发了兴趣,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有个朋友在办美术培训班,只要你想去,我随时都可以帮你联繫。」 小希思考了片刻,像是有什么顾虑,她慢吞吞地比划道:我想去,可是我怕不能跟他们交流。 「没关系,他开设的是小班,学生很少,相处一段时间就好了,你总要跟人接触的不是吗?」 叶然说的没错,小希也明白自己应该多跟人接触,但是她心里始终迈不出那道坎,不想跟陌生人交流,当然,叶然除外。 第145页 在她考虑之际,叶然将刚剥好的鸡蛋递给她,小希愣愣地接过,那一瞬间,他默不作声,记忆闪回两个月前的那个早晨…… 小希看他像石化了一般,觉得很奇怪,就戳了戳他的手。 叶然这才回过神来:「我没事……」 小希闷着头咬了一口鸡蛋,满腹的疑惑都被咽了下去…… 吃完早饭,叶然带着小希去了a市。 他的目的是为了给小希做检查,治好她的失语,因此直接去了市里最好的医院。 到了医院后,医生给她做了全面的检查。 小希躺在门诊的病床上,医生转过头对叶然说道:「根据检查结果来看,病人的失语是先天声带缺陷造成的。」 「那可以治好吗?」 「既然她能够听到,就能够学习发声,通过手术应该可以治好。」 「成功的机率呢?」 「以我们医院目前的医疗水平,百分之六七十吧,你知道手术都是有一定风险的,她这样的情况,以前只有三例。」 叶然沉默了片刻:「好吧。」 「你可以多让她跟人交流,学习发声,对恢復有帮助。」 「知道了,谢谢你医生。」 「应该的。」 从门诊出来后,叶然边走边说:「我竟然没有想到学习发声这一点,你既然能听到,说明仅仅是声带的问题,虽然手术不一定百分百成功,但是总得尝试,你还这么小,以后的路还很长,不能永远依靠手语交流,我看美术培训班你也不用考虑了,立刻就去吧,多跟人接触,还有……」 他自顾自地说着,全然不知小希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回过头一看,身旁空空如也。 「小希?」叶然张望着四周,寻觅着小希的身影,可是并没有看见她……这就奇怪了。 叶然又往回走,经过护士台的时候,上前询问道:「你好,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长头髮的女孩子过去?」 好在小希的长头髮很有辨识度,护士小姐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吧?」 「对。」 「好像往那边走了。」护士小姐指了指左手边的走廊。 「谢谢。」叶然很是欣慰,立刻往那个方向走过去,医院人多眼杂,他担心小希不见了,或者是遇上了什么人。 心下想时,他就在一间病房外看见了小希。 紧张的神经终于放缓,他走上前去,发现她正盯着病房里抢救病人的医生们看,神情很专注。 「小希——你在做什么?」他问道。 小希的神情莫名很忧伤,她转过身,慢吞吞地比划着名:我妈妈也是个医生,我以前看过她抢救病人。 叶然恍然大悟,原来这小丫头是触景生情,想起去世的妈妈了。 「小希,你……」这种情况,叶然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只好轻轻摸她的头,给她无声的鼓励。 她比划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他温柔道:「那我们回家,好吗?」 说着,他就牵起了她的手。 小希微微偏着头,看见他的手硬朗修长,骨节分明,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这很自然,可以说是下意识的举动,却让小希的心砰砰直跳,反应都变得迟钝起来,思绪也跟着沉沦…… 叶然按下了电梯按钮,过了一会儿,电梯门开了,可是门开的那一瞬间,他的目光陡然凝固。 黎韵就在里面,以同样复杂的眼神凝视着他。 一别两宽,再相见的时候,两人之间已生出厚重的隔阂,谁也看不透谁了。 往事不堪回首,这一眼依然如亘古一般绵长,却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温度。 本来应该进电梯,叶然却纹丝未动,仿佛僵住了一样,小希感到云里雾里,一脸迷茫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电梯里同样呆滞的黎韵,琢磨不透他们的世界。 最终,电梯门缓缓合上,黎韵在里,叶然在外,隔着厚重的金属门,彼此的视线消失在夹缝中…… 小希本来想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可是他的手握得很紧,让她无法抽离,眼底的情绪很复杂,脸上却没有表情。 她想问的,最终没有问出口。 离开医院后,叶然带小希回到了曾经的别墅,他没有想到的是,离开这么久,还是在失踪的情况下,家政公司竟然尽职尽责地定期来打扫,房间里还是那样一尘不染。 按理说他没有续费,应该不会有这些服务才对。 可是他没有闲心想那么多。 小希比了段手势:这里是你家吗? 「对。」 那之前那个呢? 「宕青市是我老家,蒲淮市只是暂住,这里才是我常住的地方,不出意外,以后我都会住在这里。」 小希只好点点头,毕竟以她的小脑袋瓜,很难理解为什么叶然有这么多住的地方。 「小希,你去坐会儿吧,我做饭给你吃。」他说道。 听到这话,小希有些不可思议,比划道:你会做饭? 叶然俯下身来,语带笑意地说:「别这么惊讶,没有什么是我不会的。」 那宠溺的口吻,像极了亲哥哥。 …… 时隔这么久,叶然再次下厨,做了那道他最拿手的糖醋排骨,外加茄汁大虾和一道凉拌木耳。 第146页 光是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就让小希瞬间有了食慾。 饭做好后,叶然给她夹了一块排骨,说道:「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小希尝了一口,好吃到难以置信,比她妈妈做的还要可口,如果不是听他说过以前是做刑警的,她就要以为他是个厨师了…… 叶然没有观察她的反应,安静地低头剥虾,然后将剥好的虾仁放到她的碗里。 小希忍不住想跟他说声谢谢,奈何他一直没有看过来…… 这顿饭吃得小希心里暖得直冒泡,而叶然还浑然不知,把照顾她当成了理所当然,把她当成亲妹妹看待。 …… 吃完饭后,小希洗了个头,她是长发,所以护理起来比较麻烦,包括吹头髮的时候。 她一点一点地吹着头髮,完全没有听到叶然的脚步声,当她反应过来时,手里的吹风机已经被他拿走。 他什么也没说,拿起吹风机就帮她吹头髮,小希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身,比划道:我自己可以。 叶然只稳稳地说了两个字:「坐好。」 接着小希就乖乖地坐直了,他的声音似乎有某种魔力…… 叶然温柔且细緻地为她吹着头髮,一绺一绺,从头顶到发稍。 他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小希有点无所适从,就像活在梦里,一切都那样虚无。 她现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这是失去双亲之后,第一次不感到孤单,第一次这么想依赖一个人,即便是对养父冯麒也没有这样过。 就在她心头荡漾的时候,叶然开口了,嗓音却有些寒凉:「小希,你知道吗?我有一个亲妹妹,可是我对她并不好,在她眼里,我是个很坏的人,或者说,在很多人眼里,我就是一个坏人,可能有一天,你也会这么觉得……」 听到这里,小希勐然转过头,慌忙比划道:不会,你是个好人,我知道你对所有人都很好。 叶然眼神凉薄地看着她,目光深幽,不是她这个年纪和阅歷能够琢磨透的,他恍惚道:「可是你不知道我以前做了多少错事。」 小希:我不用知道!在我心里,你就是好人。 叶然温柔地抚摸她的头,眼里流露出欣慰的情绪,他俯下身来,轻声说:「小丫头,我真的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如果你愿意,从今往后,你就把我当成亲哥哥,怎么样?」 小希想都不想,重重地点头,如果她现在能说话,她一定会叫他一声「哥哥」。 叶然宠溺地摸她的头,心里是何种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入夜。 月明。 星稀。 暮色微凉。 a市的夜空,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了。 在无数个没有睡意的夜晚,他通宵开着灯,一边仰望天空,一边喝着酒。 白天有事可做,消磨时光,倒也无所谓,一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心里的痛楚就愈加清晰。 不同于以往的是,这次有个小丫头陪着他一起彻夜未眠——小希见他房里的灯一直亮着,猜到他没睡,就也没有回房休息。 次日清晨,叶然打开房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小希趴在沙发上睡着了,心里一惊:这什么情况? 他没有多做思考,回卧室里拿了一条毛毯,给她盖在身上,为了不吵醒她,动作极轻。 叶然就坐在她旁边,眼神空洞地盯着窗外的风景,意识很恍惚,在他心里,有些东西已经不復存在了,比如感情,比如心性,他有些怀念曾经的时光,虽然有很多的身不由己,但总归不是孤单一人。 很快,叶然就为小希联繫到了他那个办培训班的朋友——秦羽杰。 要说这秦羽杰也是性情中人,跟叶然的经歷相似,都是正经的官二代出身,都是被家里逼着读了不喜欢的学校,最后另谋高就,一个当了警察,一个当了画师。 「那就麻烦你了。」谈妥之后,叶然在画廊里跟秦羽杰道谢。 秦羽杰豪情万丈地说:「然哥,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放心吧,那小妹妹我替你照顾着,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小希患有轻度自闭症,又不会说话,你要费点心了,我这么做,主要是想让她跟人多接触。」 「我知道。」 「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然哥,你这就走了?」秦羽杰惊讶道,「我还想跟你多说会儿话呢!」 叶然抬眼道:「说什么?」 「我听说你不是……殉职了吗?」 「你知道大难不死吗?」 「那你这一个多月到底在哪儿啊?我听说他们到处找你,差点把你出事的那片海域都翻过来了。」秦羽杰带着好奇的语气问道。 叶然的关注点却不太一样:「他们?」 「就是警方、军方还有叶阿姨他们,让我想不通的是,连黎致集团的人都在找你。」 叶然目光凝滞,缓缓道:「黎致……」 「你不会真的跟黎致的千金有点啥吧?我之前听到风声的时候还不相信呢,你这个头号绝缘体,大学的时候多少系花投怀送抱都没谈过一次恋爱,室友都怀疑你是gay的人,怎么会跟黎致的千金好上……」秦羽杰的话说到一半,冷不丁被叶然横了一眼,剩下的半截话生生咽了下去,「哥,我错了……」 叶然淡淡地说道:「你再胡说八道我揍死你。」 第147页 秦羽杰表面上迎合,心里却想着: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去忙你的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叶然道。 「着什么急呀,咱俩都多久没见了?你不陪我叙叙旧再走?」 叶然皱着眉头说道:「你的话怎么变这么多了?」 「我觉得是你的话变少了。」 叶然:「……」 秦羽杰这话并不是在槓他,而是真心话,在他的记忆中,叶然一直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尤其爱笑,性格好得没话说,可是今天接触过后,他发现他变了好多,不仅沉默寡言,连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很生硬。 秦羽杰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然哥,你跟我说说……」 「小希是我认的妹妹,我命就是她救的;因为老家发生地震我才回来;已经见过我妈了;他们都知道我没死;现在住在a市;暂时没有任何规划;已经放弃了当警察;有车有房有存款无工作没结婚,单身——」 像是预料到他会问些什么问题,叶然一口气抛出了自己的「底细」,遇到查户口的也没这么仔细,把秦羽杰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你这……」 「你想问的就这些吧?」 秦羽杰按耐不住内心的小激-动,问道:「然哥,你到现在还是单身啊?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 叶然紧紧地盯着他的脸,仿佛能给他盯出两个窟窿,良久,他半开玩笑地说:「好啊,你给我介绍吧!」 「包在我身上!」 叶然感到无言以对,也无力跟他争论,只有嘆了口气,默默地离开,临走前,他听到秦羽杰的声音:「然哥,今天晚上开黑来吗?」 叶然回过头,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却什么也没说,就这样走了。 …… 然后当天晚上,他跟秦羽杰组队打游戏,这一打就是一个通宵,叶然已经是最高段位,虽然很久没上线了,但是技术一点都没退步,在他的助攻下,秦羽杰一个晚上升了两个段位,激-动得灌了自己几杯酒。 他越打越亢-奋,叶然也就不能休息,连着打了好几场排位,直到凌晨四点钟才回床上躺下…… 他还没有睡多久,早上□□点的时候,秦羽杰那小子就给他打来了一通电话,给他整蒙了。 那厮也是像刚睡醒一样,迷迷煳煳、口齿不清:「然哥,我不是故意的,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叶然有些迷茫,又有些不耐烦地说:「你讲清楚,怎么了?」 听他的语气,似乎出了大事。 第107章 黑曜 秦羽杰说:「我昨天晚上喝了点儿酒,就迷煳了,想起要给你介绍女朋友的事……」 「然后呢?」叶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催促道,「你干了什么?」 「我本来想把你介绍给我一同事……结果……不知道眼睛没吃油还是怎么了,一不小心发到了家族群里……然后我两个姐姐非要你的联繫方式,关键我还给了!对不起然哥!我错了。」秦羽杰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跟蚊子腿似的,现在他闯了祸,心虚得不行。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叶然半天没说话,确实被他猪一样的行为噎到无语,酝酿了好久才忍住没有爆粗口,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你信不信我弄死你?」 「真的对不起!我酒醒了就立刻告诉你这件事,而且我已经跟她们说了是开玩笑的,不要当真,算是亡羊补牢吧?」秦羽杰激动地说。 叶然嗓音沉沉,无奈中透着几分幽凉:「补牢就补牢呗,你信不信我弄死你?」 「我这……」他话音未落,叶然就冷不丁地挂掉了电话,一丝狡辩的余地都不留。 大清早就这么能折腾,叶然压根不想搭理他,把被子扯过头顶,蒙在被窝里继续睡。 没过几分钟,小希就进来了,隔着被子戳了戳他。 「怎么了?」叶然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慵懒道。 小希比划出一段流云般的手语:有人上门来找你,在客厅,你快起来去看一看吧。 叶然疑惑道:「什么人?」 小希:是一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姐姐,她说她专门来找你。 他顿时一个激灵,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秦羽杰刚才的话:一不小心发到了家族群里……我的两个姐姐非要你的联繫方式,关键我还给了…… 电话才挂了没多久,就有女人找上门来,叶然不得不感慨那小子是个人才!干啥啥不行,挖坑第一名,就跟他昨天晚上在游戏里的表现一模一样。 他莫名觉得好烦。 「行了行了,你先去给她倒杯水吧,我马上过来……」叶然用手臂遮住双眼,无奈道。 然后小希就出去了。 与此同时,叶然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想起客厅里的女人就头疼,想把秦羽杰揪出来暴-打一顿。 他极不情愿地打开衣柜,随便挑了件衬衫,旋即一颗/一颗地解开睡衣/扣子。 好巧不巧,在他脱到一半的时候,进来了一个人…… 在感觉到背后有人的时候他就赶紧穿上了衣服,可以说是电光火石般的反应速度,事实上他不知道来者是谁,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当他偏过头看的那一刻,视线完全定格在了她的身上,就像是被磁铁吸引,再也挪不开了…… 第148页 那依然是他今生见过的,最美的一双桃花眼。 只是如今这双眼睛里多了几分愁绪,不似从前那般空灵清澈。 「怎么是你?」良久,叶然才缓缓道。 黎韵今天穿着比较素净,一件杏色外套,淡蓝色内搭,没有穿高跟鞋,也没有精緻的妆容,即便是素颜,她的气质还是很出众的,原本就长了一张清婉甜美的脸,这样打扮别有一番韵味。 她回答道:「怎么不能是我?」 叶然无言以对,默默地系好扣子,看到他这副拘谨的模样,她有点想吐槽:又不是没看过…… 他本来以为来的是秦羽杰的姐姐,没想到竟然是她…… 他淡漠地道:「有事吗?」 「之前一直没说上话,今天刚好有时间,就来找你了。」 「你想说什么?」 她顿了顿,看着他的眉眼,明明心里积压了复杂的情绪,这一刻都被悲伤取代:「我想说的很多,但是见到你之后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这些天我一直担惊受怕,直到你回来,我才知道有些事情是逃不掉的。」 她满是担忧的话,叶然却会错了意,淡薄地说:「虽然这不是我的本意,我知道你不想跟我离得太近,但是没办法,将就着吧,实在不行我再考虑搬走。」 「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黎韵赶紧解释道,「看到你平安回来,我很高兴,之前我误会了一些事情,现在弄明白了,因为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你……我知道这也许很多余,但就是控制不住……」 良久,叶然看着她闪烁其辞的模样,漫不经心道:「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 「其实我今天来有两件事要做,第一看你过得好不好,第二是想把这个交给你。」说着,黎韵就打开包包,拿出一个白色的小方盒递给他。 叶然没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只淡淡道:「这是什么?」 见他纹丝不动,黎韵只好自己打开盒子,里面的一串黑曜石手鍊刺痛了叶然的眼睛…… 那一刻,他的心不由地开始震颤。 黎韵说:「那天警队的人只找到六颗配珠,我后来也委託人去找过,可是没找到,所以我就重新买了十二颗黑曜石串在一起,质地成色都跟原来的差不多,你戴了那么久,突然没了很不习惯吧?」 叶然沉默了很久,一直盯着那串深邃的黑曜石手鍊,每一颗配珠都那么通透润泽,他敛去眼底的一切情绪,只留下冷淡,推回她手里的盒子:「没什么不习惯的,一串珠子而已,断了就断了,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 她的目光凝滞了,旋即恍惚地问道:「你戴了那么久,真的说不要就不要吗?」 可笑的是两人前尘虽尽,默契还在,心有灵犀,叶然听得出来她话里有话,但是没有戳破,他的胸腔压抑得难受,也只能强装镇定:「拼凑起来的手鍊就不是原来那条了——我不想戴。」 他话里的深意再明显不过,黎韵懂得,仿佛心头被划了一刀,低下头呢喃道:「将就着也不行吗?」 叶然没有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何其悲凉又卑微,哪还有堂堂黎致集团千金的风范? 倒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叶然的心紧了紧:「没别的事就走吧。」 她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这个手鍊,你真的不要?」 「不要,你拿走吧。」 话音刚落,黎韵就把装着黑曜石手鍊的盒子塞到了他手上,学着他当初的语气:「我既然拿来了,就不会再拿回去,你要是不稀罕,扔了就是。」 似曾相识的一段话,似曾相识的语气和情景,果然是风水轮流转。 叶然惊讶了许久,直到她消失在了视野中,手里的盒子还残留着余温,他的内心很复杂,涌现出苦涩的味道。 上一次也是因为手鍊,那个时候他算是彻底死心了,走得很干脆,也没有想过活着回来,更没有想过再续前缘,十一年的感情在那一天就断了。 他本以为就这样彻底结束,永不相见,可是命运还是没有让他如愿。 再见时,她已戴上了婚戒,成为了别人的未婚妻。 而他,也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叶然。 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藕断丝连不如各自安好。 叶然始终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就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和黎韵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没必要再纠缠下去。 何况她现在将为人妻,他也不会做那种见不得光的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希进来的时候,看见他穿戴整齐坐在床上,目光停留在盒子里的黑曜石手鍊上,眼睛眨也不眨,放空了大脑。 小希看不透他,一直都看不透。 她抬手比划了一番:刚才那个姐姐是谁呀? 良久,叶然头也没抬,低沉地说道:「小希,以后她再来的话……别开门了。」 他避开了她的问题,答非所问。 小希疑惑道:为什么?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叶然把手鍊放到一边,随后站起身来,往客厅缓步走去。 小希低头凝视着那串深邃黑亮的手鍊,心中疑惑不解。 叶然没曾想她竟然追上来,扯了扯他的胳膊,神情激动地比划着名:你总是不告诉我,可我不是小孩子了,虽然我没办法帮你分担,但是可以听你倾诉啊,只要一看见那个姐姐,你就会难受好久,我不想你这样,不想你不高兴。 第149页 叶然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小希,你会听我的话吗?」 她重重地点头,没想到他接下来说:「听话,别问。」 小希很失落,感觉自己被忽略了一样,她也想为他做点什么,而不光是被他照顾,就连这小小的心愿都不能实现。 他始终,只是把她当成小孩子而已。 后来,没过几天,网上就都在疯传一个消息——黎致千金和云阳cfo已和平分手,原定七月举行婚礼已取消。 消息属实,因为两位当事人都已发微博回应,内容竟然一致,包括以下五点内容:不存在任何客观因素。 没有发生过争吵。 已于日前和平分手。 今后不会再复合。 私事勿论。 这个简短的消息一经爆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占热搜,尽管两位当事人都强调私事勿论,但是短短两个小时评论已超过10w,热度一点也不亚于某位当红明星官宣分手。 毕竟都是商界的新锐,将来家族企业的掌门人,一言一行自然被网友看在眼里。 这不,早上才发的微博,到了晚上已经有40w+的评论,19w的转发了,黎韵和陈毅风无疾而终的感情更是被一些网络写手拿来搏眼球,硬是让他们脑补出了一出豪门恩怨…… 广大网友也是各种揣测,版本多得都可以写书了…… 两位当事人什么都没解释,甚至连是谁提的分手都没写明,只是说「没有任何客观因素」,很隐晦的一句话,意思就是分手是主观因素造成的,所以有不少网友猜测是女方不爱男方,两人根本没有感情,之前是商业联姻,黎韵为了家族企业的兴盛而与陈毅风交往,现在黎致集团越来越强大,已经不需要依靠外人,所以黎韵反悔了。 这个看似合情合理实则漏洞百出的推论竟然有12w个贊,简直匪夷所思,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许多人都相信了这一「豪门联姻说」,纷纷留言感慨:「有钱人真会玩」「搞了半天是假的」「郎才女貌多配呀,可惜了」「黎致千金太傻了,那可是云阳帝国,居然不要」…… 在暮色微凉下,叶然独自坐在电脑桌前,翻看着那些不切实际的评论,两个小时后,他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再也看不进去。 说实话,他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相信是真的,后来怀着复杂且沉重的心情看了一部分评论,终是陷入了沉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现在叶然看不透黎韵,就如同小希看不透他,一个已经快要步入婚姻殿堂的女人,是什么让她决然地退出来? 叶然无法把这一切归结到自己身上,在他看来,他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他合上电脑,点了一支烟,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周围全是缭绕的白烟。 这支烟,他只吸了两口,剩下的燃烧殆尽,烫到手了却浑然不知,还在出神的时候就被指间传来的痛感拉回了现实。 被烫到的明明是手指,可他的心却疼得厉害…… 次日清晨,小希正在房间里练习画画,她已经去了素描培训班,成为了秦羽杰的学生,这几天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一有空就练习。 今天她心血来潮,画了叶然的肖像,描摹得很专注,才描出个大致轮廓,叶然就来敲门了。 于是小希赶紧把肖像取了下来,换上一副半面妆的素描,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叶然推开门,对她说:「小希,吃饭了。」 小希应声而起,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低着头,不曾和他对视。 不过叶然也没有在意。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是这么久以来最安静的一次,谁也没有说话,安静得地上掉根针都听得见。 叶然和小希,是各有各的心事。 吃完饭,他照常送她去了秦羽杰那里,一见到那小子就被他扯着衣袖问:「然哥,你看微博热搜了吗?」 叶然顿了顿:「所以?」 「是不是你干的?」 「你这话真奇怪,什么是不是我干的?」 秦羽杰摆出了八卦的架势,非常好奇:「黎小姐不会无缘无故跟陈毅风分手,所谓的和平分手都是官腔,只要是分手,哪有和平的?她能为你把崎霅岛翻过来,就能为你甩了陈毅风。」 叶然一脸茫然地听完他的推测,很是无语:「你胡说八道什么?电视剧看多了?」 「你别不信,我可没有胡说。」 「她分手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已经彻底放下了,回来之后,更没有主动找过她,你少在那信口开河。」叶然严肃地说。 秦羽杰惊讶得睁大了眼睛,随即笑了一声,饶有趣味地说:「原来你真和她好过?」 「你……」得知原来这小子是在套他的话,叶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做出要给他一巴掌的架势,眼神凌厉得像要吃了他。 他连忙抬手格挡,求饶道:「哥……我错了。」 「谁是你哥?别强行攀关系。」叶然冷不丁地撇开他的手,淡淡道。 秦羽杰却从吊儿郎当换上了严肃的语气:「辈分这个咱先不论,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啊,现在是你趁虚而入呸……的最好时机,千万别错过,黎小姐人美心好,你既然看上了,就别错过。」 叶然直勾勾地盯着他,面无表情:「老秦,你是在教我做事吗?」 第150页 秦羽杰的脸上也渐渐没了任何表情,冷肃得反常,他也直勾勾地盯着他,丝毫不胆怯,因为他太了解叶然的为人:「你知道我爸是谁吧?这商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我虽然志不在商,但是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事,这其中就包括黎韵跟陈毅风的风-月,据我所知,黎小姐对姓陈的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倒是对初恋男友念念不忘,不过也是奇了,她那据说谈了很多年的前任特神秘,没人知道是谁,我也没放在心上,直到你在崎霅岛失踪,她派人去寻你,我才开始怀疑,按理说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接着就是宕青市地震,黎致集团率先捐款十个亿,这我姑且当是巧合,毕竟谁还没个情怀呢?重点就是这次分手事件,我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陈毅风提的。」 这最后一句话牵动了叶然的神-经,他难以置信:「什么?」 第108章 孽缘 「我也觉得奇怪,陈毅风是喜欢黎小姐的,不然也不会跟她求婚,弄得商界地动山摇,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提分手,这迷一般的操作着实费解。」 「你就这么确定是他提的?」 「我的小道消息从不出错,你不用怀疑,不管是谁提的分手,黎小姐放不下你是事实,听兄弟一句劝,」秦羽杰摆出了老父亲一般的架势,手搭上他的肩,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别错过这么好的女人。」 叶然的表情像僵住了似的,基本上没变化,他默不作声地撇开秦羽杰的手,转身离开了画廊。 叶然的反应,让秦羽杰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甚至有点窝火,印象中,他从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的人。 在走廊的转角处,小希面无表情地靠在墙上,她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只不过在去完洗手间回来的路上,刚好撞见两人在攀谈,这才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听了墙脚,这一听,就让她那颗懵懵懂懂,涉世未深的心沉入了冰凉的水里。 到了下课的时间,叶然照常来接她,她也极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晚上,叶然对着镜子,掀开刘海,给额头上的疤痕擦药,小希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伸手便要去拿他的医用棉,结果他淡淡道:「我自己来就好。」 于是小希的手停留在了半空,又缓缓缩了回去,接着她比划道:你这个可以通过手术消除的。 「我知道,」叶然擦完药水后把医用棉扔进垃圾桶,盖上药瓶的盖子,转头看着她道,「但是我无所谓,丑就丑点吧,反正不会有人看见。」 小希连忙摆手:你一点都不丑,真的。 叶然的眼神平淡如水,或者说毫无生气,就那么偏着头看她,不置可否。 在这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眼里,叶然不仅不丑,还是她心里绝美的白月光,不管什么角度都能惊艷到她,让她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叶然于她,就像是若即若离的梦,远了看不清,近了,又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晚饭过后,他意外地接到了苏予樱的一个邀请,是她用微信发过来的:在吗? 叶然:在。 苏予樱:我的电脑坏了,你明天有没有空来帮我修一下? 叶然:哪里坏了? 苏予樱:我也不清楚,就特别卡,动不动就白屏。 叶然:好吧,我明天过来帮你看一看。 苏予樱:那就谢谢你啦! 叶然:客气。 对于他回到a市一事,苏予樱也是知道的,两人之前就聊过,因此这次她找他帮忙才如此开门见山,他也一口答应。 就在上个月,她诞下了一名男婴,跟产检结果基本吻合,孩子患有先天唐氏综合徵,且心肺功能比正常婴儿弱一点,但好在他的唐氏综合徵算比较轻的,能够通过手术治癒,治癒率高达百分之八十,只要不剧烈运动,健健康康长大是没问题的。 苏予樱从不后悔生下这个孩子,对于她来说,这是一种救赎,不论付出多少,她都会把这孩子抚养成人,给他最好的,让他明白,即使没有爸爸,也能得到双倍的温暖。 叶然把小希送去画廊后,准时来到苏予樱的家里帮她修电脑。彼时苏予樱的母亲去超市买菜了,这几个月以来,一直是母亲在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一见面,苏予樱就笑着说:「你来了,好久不见!」 「没有多久,几个月而已。」叶然淡淡道。 「但我觉得就像是过去了很久一样。」 叶然只字未答。 沉默了片刻后,苏予樱道:「真是不好意思,你刚回来我就让你修电脑。」 「没事,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事情可做。」 简单寒暄了几句后,叶然去看了看苏予樱刚出生的儿子。 小宝宝刚出生,躺在婴儿床里小小的一只,眼睛又大又水灵,脸上肉嘟嘟的,很是软糯可爱,而且很乖,不哭不闹。 叶然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他肉嘟嘟的脸,他正在酣睡,而且睡得香甜,像只小猫咪。 这么久以来,叶然第一次会心地笑了,唇角上扬的模样,依然如春风般缱绻,惊艷时光,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他问:「你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取了,跟我姓,单名一个昱字,小名沐沐。」苏予樱在说儿子名字的时候,眼里流露出幸福的神情,是作为一位母亲的慈爱。 第151页 「苏昱……」叶然低声重复了这个名字,饶有趣味地说,「阳光完美,好名字。」 苏予樱道:「其实这是覃朗取的。」 话音刚落,叶然的眼神就黯淡了下来,嗓音清冷而又悲凉:「是我害了他。」 「不是你的错,是他走错了路。」 「是我带他走错路的,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没办法释怀,覃朗他……本来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当初我怎么就听了他的一声『然哥』昏了头?」 「可他要是没有遇到你,说不定就被梁通的手下打死了,那两年你一直罩着他,不可能全都是逢场作戏吧?」苏予樱了解他的为人,知道他的难处,从一开始就没有恨过他,说起来,在那台大戏里,她也扮演着背叛者的角色,利用了覃朗的信任,潜伏在夜-总-会,好伺机接近梁通。 他们这样的人,就是在利用与被利用,信任与不信任之间游走,生死不论,落子无悔。 「不是逢场作戏又怎样?」叶然看着小沐沐那酣睡的模样,轻飘飘地说,「有谁会在意呢?」 说着,叶然的脑海里浮现出回老家看见自己小时候的照片的情景—— 当他坐回车里的时候,黎韵回消息了:[笑哭][笑哭]你不是回去拿户口本的吗?怎么找到小时候的照片了? 叶然笑着回道:那不是重点好吗? 黎韵:哦~你真是从小帅到大呢。 叶然:…… 叶然:那也不是重点。 叶然:你不觉得我很可爱吗? 黎韵:哈哈哈,好吧好吧,你小时候真可爱[比心]叶然:哈哈。 黎韵:还是个小胖墩呢! 叶然粲然一笑,回道:小时候不都是白白胖胖的吗?多可爱。 隔了一会儿,她回覆:所以你喜欢小孩子吗? …… 早已成为过去的记忆如今仍歷歷在目,回想起来心头还隐隐钝痛,那时的甜蜜,现在已经苦得难以置信。 有些事情,就算他强迫自己忘记,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越是想深埋心底,越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来,反覆提醒他失去的一切,那种滋味,只有品尝过才知道是何等的怅惘,何等的痛彻心扉。 叶然最后看了一眼小沐沐,站起身来:「我现在终于知道我爸妈为什么都不希望我当刑警了。」 苏予樱好奇地道:「所以你后悔了吗?」 他摇头,坚定地说:「不后悔,但是——如果我有孩子,我一定不会让他步我的后尘。」 这也正是叶菥、安君扬当年的想法,所以他们二人都反对叶然考警校,他们知道,一旦他踏上这条不归路,一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你跟我想的一样。」苏予樱说。 过了一会儿,叶然说:「我还是先帮你修电脑吧!」 「好,我带你去我的卧室。」说着,苏予樱就领他到了自己的卧室,电脑桌上放置着一台苹果电脑。 「不知道为什么老是白屏。」 「应该是中了病毒,我看看。」 苏予樱笑着说:「那就麻烦你了,我先去给沐沐兑点奶粉。」 「好。」 「对了,」苏予樱走到一半又折回来,好奇地问他,「你回来有半个月了吧?」 叶然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屏幕上,淡淡道:「十四天,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是想问你见过黎小姐了吗?」 叶然闻言目光就迟滞了一瞬,很久才缓过神来,冷淡道:「见过。」 「那你们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 「前任啊,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苏予樱被他的直白噎到:「我还以为你们会破镜重圆呢。」 「不会有重圆的那一天了。」叶然惆怅道。 「她不是都已经跟那个谁分手了吗?你还不去追回来?」 「我哪有那么大本事?人家的心已经不在我这了,就算我做得再多也是徒劳。」他低沉地说。 「我看未必,之前你们是有些误会,我就不信你这次死里逃生,她会不在乎?」 叶然低着头敲键盘,对于苏予樱的话,没有回应,因为他确实已经猜不透她的心思,原本他想赌一把,赌十一年的感情能敌过猜疑,可是最后他输了,输给了自己那莫名的自信。 这场恋爱,本来就是一场豪赌。 事实证明,黎韵没有他的陪伴也能过得很好,他的位置如果空了,会有别人来补上,不是陈毅风也会是其他人,反正不会是他了。 苏予樱试探性地问:「叶然,你难道不想知道她和陈毅风分手的原因吗?」 良久,他才怅然道:「我没兴趣。」 他这语气就连苏予樱听了都觉得寒心,幸亏黎韵不在这儿。 「如果是跟你有关呢?」 「不会,她恨透了我。」叶然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那可未必。」 「阿樱,你今天怎么对这件事这么上心了?」他百思不得其解,转过头问道,「这好像跟你没有多大的关系。」 苏予樱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我这不是替你俩着急吗?」 「别着急了,我跟她已经结束了。」 「你捨得吗?」 叶然看了看她的眼睛,答非所问:「你要知道,我才是被甩的那一个,无所谓舍不捨得。」 苏予樱:「……」 第152页 后来苏予樱没有继续跟他闲扯,出去的时候顺便带上了门。 再后来,叶然操作了半个小时电脑,几乎把每个软体都使用了一遍,觉得……相当流畅,并没有出现白屏的情况,系统什么的都很流畅,运行速度也很快,没有出现卡机。 接着他就听见了开门声,以为是苏予樱进来了,头也没回就说:「你这电脑没问题,我用着挺好的。」 身后的人迟迟没有作声,叶然觉得有些奇怪,就偏过头去看,谁知,这一眼便是亘古般绵长…… 只见黎韵站在门口,愣愣地盯着他看,还有些手足无措。 没人知道她此刻心里有多慌乱。 「你……」叶然一个「你」字还未吐出,房门就从外面被关上了,他与黎韵皆是一惊,她立刻去拧门把手,但是没用,因为门被反锁了…… 这一刻黎韵的内心是绝望的…… 叶然仿佛一下子云里雾里,搞不清楚状况,但是接下来他就接到了苏予樱发过来的消息:人已经为你送来了,不用谢我。 叶然赶紧回她:什么意思? 苏予樱:知道你还放不下她,她也放不下你,好好谈一次吧,可以挽回的。 叶然很无奈:挽回什么?我跟她都已经结束了,你不要自作主张好不好? 叶然:阿樱,开门。 苏予樱:你们什么时候和好,我就什么时候开门。 叶然看到她这个回復的时候就慌了:我是认真的,把门打开。不然我硬来了。 苏予樱:你要是敢把我的门弄坏了,我跟你没完[假笑]叶然恼火地放下手机,感嘆这女人的厉害,他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什么电脑坏了,都是藉口。 但是眼下的情景更令他恼火。 他甚至没有勇气回头。总感觉背后有道灼热的目光。 果不其然,当他回过头的时候,与她来了个对视,顿时有种被灼伤的感觉,赶紧移开了视线。 而黎韵也是一样,茫然无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一直沉默着。 叶然也没有说话,恢復刚才的坐姿开始看手机,对于苏予樱的操作,他已经无力吐槽,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保持沉默,想着混过去。 后来黎韵慢吞吞地走到床边坐下,也拿出手机看,还是给苏予樱发消息,她之前加了她的。 苏予樱给两人的回覆就像是复制粘贴,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 苏予樱:把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黎韵:可他根本不理我,怎么说? 苏予樱:又不是刚认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呀,你还犹豫什么? 黎韵欲哭无泪:你知道有多尴尬吗? 苏予樱:你不开口,永远都没有重新开始的机会,相信我,叶然的冷淡是装的。 黎韵:老实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是不是装的。 苏予樱二话没说,立刻把刚才跟他的聊天记录发过来了。 那些话,她看着有些感慨万千。 最后她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你……」 她半天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没想到叶然紧接着说:「你什么时候认识阿樱的?」 看见他头也没回,黎韵有些沮丧地说:「就在你出事之后,我回a市,那天无意中路过花店,就遇见了阿樱……她跟我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 听到这里,叶然似乎不淡定了,转过身望着她,一双眼眸深沉又充满愁绪:「她的话你不要信,多半都是胡说八道。」 「她没有胡说,」黎韵正色道,「相反……我觉得你才是嘴里没一句真话。」 叶然发愣了:「什么?」 「你还问我什么?」黎韵神情激动得一下站起来,步步逼近,沖他抱怨道:「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不管是和樊星的关系,还是和黑-道的牵扯,你宁愿我埋怨你,甚至分手都不愿意说出真相!咱们两个到底谁有错在先?怎么你跳一次海就全成了我的错?!」 听见她掷地有声的控诉,叶然皱眉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有错?」 黎韵站到他面前时,已是清泪两行:「你是没说过……可是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很过意不去,叶然……我不止一次在想,你到底给我灌了什么迷魂汤?为什么我就是放不下你?为什么越是想忘记就越刻骨铭心?!为什么……」 她流着泪,颤抖着,沙哑地宣-泄自己的情绪,这一次丝毫不加掩饰,把心里的悔恨和委屈一一说了出来,坚定而又悲伤,可是她说到一半,剩下的话都生生咽了回去,因为叶然也受不了了,突然站起来,凑到她面前,嗓音幽凉地道:「刻骨铭心吗?我们认识十一年,分分合合,你累了,我也累了,现在我愿意放过你,从今往后一别两宽各自安好——我没有去打扰你的生活,这还不够吗?」 黎韵单薄的身子明显在颤抖,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那也就是说……你不会原谅我了,对吗?」 叶然皱眉道:「你要我说多少次?你没错,我也没有怪过你,如果真要分个对错,从始至终,错的人也是我,不是你,韵儿……不,黎小姐,就这样结束吧!有始有终。」 第109章 新生 黎韵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脸上泪痕清晰可见:「你管这叫有始有终?」 「不然呢?」他看着她,漫不经心地说,「难道你还想跟我过吗?」 第153页 她垂下微微泛红的眼眸,哽咽道:「如果我就是想跟你重新开始呢?还有机会吗?」 听到她这么说,叶然仿佛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久久没有缓过神来,脸上的表情完全僵住了,一瞬间,心头颤抖,脑子里紧绷着一根弦。 或许这么久以来,他听过的所有话都没有她这句「重新开始」惊人,不仅让他惊到了,还大为震惊。 就算是再惊心动魄的场面,也没有她眼里氤氲的水汽足以扣动他的心弦。 她一流泪,他的心就乱了。 因此他这片刻的异样被她尽收眼底,几分触动,几分意外,她清清楚楚,也因此燃起了希望:「你倒是回答我呀……如果我想跟你重新开始,还有没有机会?」 隔了片刻,叶然不由地深吸一口气,认真地对她说:「我很意外……你应该恨我才对。」 黎韵冷漠地笑了一声,恍惚道:「没错,我是恨你,恨你不跟我说实话,恨你一声不吭地就走了,恨你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叶然,我是恨透了你——又爱又恨,越恨越爱。当初喜欢上你的时候,我不知道这么累这么久,要付出这么多,如果知道的话……我还是会喜欢你,因为是你,我才会甘心飞蛾扑火,只为那一点点光亮……」 他不敢相信此刻听到的一字一句,斟酌着说道:「可是你值得更好的,你的世界里没有我才会安稳。」 「你是指陈毅风吗?」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那张绝美的脸,犹豫之后说道,「一开始我答应跟他交往,有很多因素,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崩溃很崩溃,他一直陪着我,不离不弃,我不骗你,当时我真的是被他感动了,就想着给他一个答覆,但更多的还是想……想藉此来走出阴影。」 她听到叶然轻轻嘆了口气,接着问道:「那后来呢?你从他的女朋友,变成了未婚妻。」 「未婚妻是货真价实的……但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解释道,「如果不是你,我嫁给谁都无所谓——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不是你谁都无所谓,算是一种自暴自弃吧,陈毅风也知道我的真实想法,可是他不在乎,还是想跟我结婚。当我知道你殉职的那一刻起,我整个人都蒙了,那个时候我就不停地祈祷,你一定不能死,我还有很多话没有跟你说……可是他们都说你死了,包括叶阿姨,我……那天我求了她好久她才愿意把那六颗黑曜石配珠给我……那是我唯一的念想,看到它就像看到你一样……」 没等她说完,叶然就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紧紧拥着她单薄的身躯,像曾经一样,体温,心跳,唿吸频率,都跟曾经一样,黎韵都不敢相信,今生今世她居然能够再次跟他紧紧相拥,不是在梦里,而是真实的。 他沉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我没有想到……」 我没有想到。 很简单的五个字,却包含了他最真实的感情,无声胜有声,就算没有过多的话语,黎韵也能感受到他的内心。 那是一片寒芜荒凉中,照进了光亮,慢慢回暖。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环住他的腰,语带哭腔:「我也想重新开始生活……但是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你啊,就是忘不掉,像刻在心上一样,你死了我比谁都难过,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陈毅风跟我求婚,我脑子一热就答应了,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再想你,后来才发现这都是自欺欺人……」 「你不是以前的你,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就算这样,你也还是要重新开始吗?」叶然跟她拉开一点距离,很认真地问道。 「要!」黎韵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也不会再错过这次机会了。」 「你不怕我再伤你的心?」 「你会吗?」 良久,他抬手抚上她的鬓边,指节白皙且硬朗,触摸她髮丝的时候,像以前那样深情款款:「不会。」 她也凝视着他:「那就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不论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不会改变你爱我的事实,这话……还算数吗?」 叶然沉默的间隙之长,让她以为他走神了,焦急地等待了很久过后,他才缓缓说道:「算数,可是我……」 「我不要可是。曾经我以为不会再爱你了,时至今日才发现我对你的爱从来没有停止过。」 对于她真挚的剖白,叶然却只淡淡地提了一句:「还记得你的新年愿望吗?」 一提到这个,黎韵就尴尬得不知该做何表情,她怎么会不记得?当初她可是斩钉截铁地说希望不要再见到他,这才过了几个月就自己打脸…… 「我知道你介意,但是那个不算。」 「怎么不算?」 「就是不算。」 她一任性傲娇起来,叶然就无计可施,只有妥协的份:「你说了算。」 …… 苏予樱一直觉得,她当初把那两人锁在房间里是个明智的决定,眼看着他们柔情蜜意,眼看着他们形同陌路,眼看着他们重归于好,就很有成就感。 下午四点钟的时候,秦羽杰走到小希跟前来,笑着对她说:「小希,等会儿我送你回去,叶然他有事来不了。」 小希自然是很意外,比着手势:为什么? 简单的手语秦羽杰还是看得懂,就算他看不懂,也能从她一脸的疑惑猜出一二:「这个嘛,三言两语也跟你解释不清楚,总之他在陪他女朋友,也就是你未来嫂子。」 第154页 闻言,小希的脸色白了一层,眼底写满了疑惑,清秀的脸皱得像苦瓜,她赶紧用铅笔在画纸上写下一句话:你说清楚点,我什么都不知道。 秦羽杰不以为意:「嗐,你一个小孩子懂那么多干嘛?就是正常的恋爱结婚而已,你叶然哥哥还不能有喜欢的人啊?」 小希满腹疑问,不知从何问起,又写下:那个人是谁? 「跟你说了也白搭,她叫黎韵,长得漂亮又有钱,性格也好,跟你哥绝配,」旋即秦羽杰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声说,「而且她是你哥的初恋哦。」 这下小希彻底沉默了,连提笔的心情和力气都没有,从疑惑到惊讶再到失落只是几分钟的事,秦羽杰根本没有看出她的不对劲,他一直那么粗枝大叶,怎么可能看透一个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心事? 那天,离开了苏予樱家后,叶然再次拜访了黎家父母。 但是这一次,张芸的态度就远远没有之前那么和善了,跟那次故意为难他有得一拼,而黎应绅自从目睹了女儿在他面前哭成泪人,就再也不希望她重蹈覆辙,无论如何,他没办法留下一个让女儿伤心欲绝的隐患。 于是他果断开口:「不行!你们这是当过家家呢?!」 张芸也附和道:「没错,三个月前还闹分手闹得满城风雨,这才过了多久又要复合?简直是荒唐!」 「妈——」黎韵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她爸打断。 「韵儿,当初你哭着求我把你调离a市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说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心转意,说你已经死心了,现在又整这一出,你这不是煳弄你爸妈吗?」 「爸,妈,我承认这是有点唐突,但是……」她饱含真情地瞟了叶然一眼,「我想通了。」 叶然同样以一种柔情的目光看着她,真挚缱绻,温暖治癒。 「那小陈呢?」张芸急忙道。 这也是黎应绅想问的。 「是我欠他的,他已经选择了退出。」 张芸皱着眉头说道:「小陈对你那么好,人也那么好,你就这么辜负了人家?婚都订了,说不要就不要?」 「妈——他是自愿退出的,我没有提过要分手。」 「傻孩子,那是他知道你的心不在他身上了,为你着想,不想你为难,这恰恰是爱你呀!」 「我当然知道……」 「你知道什么?」张芸不知不觉已经红了眼眶,泪水沾湿-了浓密的眼睫,她看向叶然,「我女儿为你已经伤透了心,就这样你都不肯放过她吗?叶然,我们家承蒙安厅长的恩情才有今天,所以我至今对你和颜悦色,但你不要得寸进尺,做客可以,想做我的女婿,我不答应!」 「我也不答应!」黎应绅态度同样坚硬,「没完没了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隔了半天,估摸着他们的心情平復了,叶然才平静而又深沉地说道:「不管怎么样,错在我,是我因为一些顾虑,没有把误会解释清楚,最后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今天当着您二位的面,我明说,我对韵儿的爱从没变过,不管她是不是跟别人有过婚约,我都不在乎,只想爱她一辈子。」 这番让黎韵感动不已的话在父母听来就有点「虚伪」,毕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不会被几句甜言蜜语「迷惑」。 「你的保证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张芸道。 叶然坚定地说:「我知道口说无凭,所以我跟韵儿已经决定,明天就去领证——」 话音未落,黎应绅的茶杯差点摔在地上,他一脸不可思议:「什么?你们明天打算领证?」 「对。」两人异口同声,相当默契。 这下黎应绅终于也无话可说了,他心知女儿的任性脾气,只要是她决定的事,旁人干涉不了,即便是他这个父亲。 张芸却不肯松口:「不行,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能擅自做主?」 「所以我来徵求你们的意见呀……」黎韵低下头自言自语道。 「当初催你们结婚的时候不着急,还闹什么分手,现在又一时冲动要领证,真当婚姻是儿戏吗?你们自己说说都第几次了?交往的时候不愉快可以分手,那以后结婚闹别扭了也随随便便离吗?」 「妈——」 黎韵听不下去了,她妈妈这话着实刺耳,听得她喉咙发紧,眼眶湿润:「不是那样的。」 「阿姨,我向您保证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娶韵儿,真的。」 张芸已是泪如雨下,哽咽道:「你们俩不要再一唱一和了,韵儿,我和你爸可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难道你就忍心……忍心让我们一次次的失望,心疼吗?之前你是怎么跟你爸说的?你说你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跟他有牵扯,你都忘了?」 黎韵单薄的身子抖了一下,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滴落,一旁的叶然见了很是心疼,正要说点什么,却被她一句话噎了回去:「妈,我不忍心让你们失望——那你忍心让你的外孙没有爸爸吗?」 三人闻言皆是一脸震惊,叶然伸出去想要安抚她的手直接僵在了半空,就那么惊讶地盯着她,脑中一片空白。 黎韵低低地抽泣着,泪水擦了又掉。 「你说什么??」张芸的声音轻到自己都没有察觉。 黎韵慢吞吞地从包里拿出一张折成正方形的检查报告,交给面前仿佛石化了的母亲,张芸慌忙地打开查看,手都在颤抖。 第155页 「这是我前几天去医院做的b超,上面写着……我已经怀孕十周了。」 虽然她没有转头,但是能够感受到叶然的目光如火一般灼热,紧紧盯着她,一刻也没有停歇。 他的记忆力向来很好。 按照时间推算,两个半月前正是他们感情开始出现裂痕的时候,而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晚的「云雨」,明明肋骨断裂疼得不行,却比以往哪一次都沉迷…… 后来张芸和黎应绅直接无话可说了,这门婚事不同意也得同意。 …… 夜幕降临之时,星空璀璨。 叶然和她待在露天阳台上,依偎在一起,十指紧扣,一只手上戴着深邃的黑曜石,一只手上戴着tiffany那款心形吊坠手鍊,煞是好看。 「好了。」话音落地,叶然就和她加回了好友。 黎韵心满意足地看着与他的对话框,嘴角洋溢着微笑。 「以后可别再把我拉黑了,知道吗?」回想起曾经几次三番被她拉黑的日子,叶然就苦不堪言,再也不想经歷了。 黎韵笑着说:「你要是不甘心的话,也拉黑我一次怎么样?」 叶然淡淡道:「得了吧,我没那么无聊。」 「我说真的,机不可失。」 叶然:「……」 对于拉黑这种事,他几乎不做,一旦做了,就永远不会再加回来。 他自然是没有做那么无聊的事,转而抬头仰望星空。 旋即黎韵神神秘秘地把手机屏幕凑到他面前,声音中掩饰不住喜悦:「你看。」 叶然懒眼一瞥,看见的是她给打的备註——醒目的「老公」二字。 他顿了顿,旋即浅浅一笑:「你总算做了件让我欣慰的事。」 黎韵闻言却收敛起了眼里的笑意,一本正经地道:「你什么意思?」 他看她的眼神静水流深,宛如一泓清泉,但隐含着愁绪,嗓音也是异常清冷:「什么意思?你当初要死要活地跟我分手也就罢了,居然连怀孕了都不告诉我,真不让我省心。」 黎韵连忙矢口否认,甩锅给他:「天地良心!我也是才知道的,况且你要是在医院里肯跟我同乘电梯,我那个时候就告诉你了,谁让你躲着我的?」 「我不躲着你,亲眼目睹你跟陈毅风终成眷属吗?」叶然犀利地反问。 他提到那个人的名字,让她心里难受了好久:「我和他只能说是没有缘分吧,订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你误会是应该的。」 叶然感嘆道:「行吧!陈毅风实惨。」 第110章 星夜 经他这么一总结,黎韵也觉得陈毅风实惨,从头到尾都在默默付出,到最后什么都没得到,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孤家寡人。 最后还要忍痛成全,真的是很不容易,这样的胸襟没几个人能做到。 「那个时候……你是不是觉得我移情别恋了?」 叶然没有回答,只是眸子更加深沉了。 「是不是很生气?」 他摇了摇头:「可能……有失落,有遗憾,有不甘心,但就是没有生气,你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而我没有权利干涉。」 慢慢地,黎韵与他十指相扣的手又紧了紧,完全是不经意间的举动,她美眸闪烁:「真的……没有生过我的气吗?哪怕是一丝半点?」 他想了想:「你以为我像你那么斤斤计较吗?」 本来酝酿好的煽情场面因为他的这句话彻底垮台,甚至可以说是变了味…… 她气鼓鼓地说:「我那么多次示好你都视而不见,你也没多大方。」 「我不想做那自讨没趣的事,何况你跟陈毅风剪不断理还乱的,我也没心情去琢磨。」叶然淡漠地回答道。 「我跟他断得很干脆。」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他知道了你怀了我的孩子……」 黎韵重重地摇头:「不是的,我本来是想告诉他这件事,然后和他解除婚约,毕竟只有这一条路,但不知道为什么,他那天突然约我吃饭,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话,大概意思就是……」 「就是什么?」见她欲言又止,叶然催促道。 「就是说我虽然答应了他的求婚,但是心却不在他身上,我就是块石头,怎么都捂不热,他不想后半生这么累,就提出了分手,说是好聚好散,我当时都惊呆了,还以为他知道了什么。」 听了她的话,叶然眉心微蹙,嘆了口气道:「这姓陈的也是实在,遇上你这棵铁树,也是没办法了,又见不得你受委屈,才放手的吧。」 他的话,黎韵相当贊同…… 想当初陈毅风跟她坐在一块吃饭,本来她想把怀孕一事告诉他,做个了断,没想到他先开口,一来就是说分手,让她整个人都懵了。 而理由也很简单:他在她心里没有应有的位置。 那顿饭后,陈毅风收回了黎韵手上的钻戒,「潇洒」地离开了。 此时的黎韵正抬头仰望星空,望着漆黑的夜幕下,璀璨的星辰,如同珍珠画卷一般梦幻绝美,再加上依偎在这个男人身旁,这感觉更是妙不可言。 她指着夜空中一颗亮度很高的星星,欢快地说:「你看,那颗星星好美。」 叶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平静地道:「那是织女星。」 她有些意外,合着自己随手一指就指出了织女星? 第156页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到他温柔而又沉稳的声音:「看到它旁边那四颗组成菱形的星星了吗?这就是天琴座。」 「天琴座?」对天文一知半解的她好奇地偏过头问道。 叶然解释道:「天琴座,在西方神话中,是音乐家奥尔甫斯的七弦琴,相传,他的琴声能使山川为之欢欣,万物为之陶醉。他为了到地狱见新婚之夜被毒蛇咬死的爱妻,曾弹着琴冲破许多难关、走到地狱。后来这只琴升天成为星座。奥芬巴赫的名曲『天堂和地狱』就是为此而作。」 黎韵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那绝美的侧脸,又一次觉得他见多识广,而且认真的模样很迷人:「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喜欢泡图书馆啊,大学那两年,几乎翻遍了里面的藏书,什么我都看,哪怕是跟专业不沾边的。」他回答道。 黎韵在为他这份博览群书的劲感慨之时,还把关注点放在了另一件事上,立刻好奇地问:「两年时间就泡图书馆了?没谈个恋爱啥的?」 一看见她睁着黑亮的眼睛,拐弯抹角地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叶然就又无奈又想笑,果然女人的心思都这样「细腻」。 既然这样,他就勉为其难地满足了她的好奇心:「没谈过。」 「真的?」她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要知道但凡条件不错的男生在大学都不愁找对象,何况叶然这条件,身边肯定不缺追求者。 「你不相信吗?」 「不信。」她如实回答。 「好吧。」他也不再解释什么,转而凝望夜空,夜的深邃,一如他的眸子。 然后……她就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不再淡定…… 她压制住内心的雀跃:「不会吧?除了我,你真没跟别人交往过?」她压制住内心的雀跃他缓缓将视线转移到她的身上,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你问的话,都好没有水准。」 黎韵却没有心思理会他的暗讽,内心早已被愉悦占据,像发现了什么绝世秘密一样激-动。 原本以为他是个王者,结果是青铜,跟她的段位一样! 黎韵心满意足了,而且有些忘乎所以。 「你再笑。」他伸出手捏住她白皙的下巴,佯装严肃,颇有玩味之意。 她悻悻地说:「不好意思,表情管理失控。」 能凑这么近看他,就像是做梦一般虚幻,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随时会消失的幻觉,包括眼前这张绝美的脸。 她鬼使神差地顺势亲了一下他凉薄的唇,亲完后还甜蜜地笑着,与他对视,媚眼如丝,心里还暖洋洋的,一刻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危险」。 叶然愣了两秒,旋即来而不往非-礼也,倾身吻了她柔软的唇瓣。 没有什么比这一刻的静谧更打动她的内心,填补他的孤寂。 这世上有很多事,尤其是缘分,妙不可言。 早在黎韵亲他的时候,站在门外目睹这一切的小希就迅速地别过了头。 而这位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看到了那些画面,不知不觉中,脸颊上已泛起了红晕,一瞬间羞涩盖过了好奇。 但是待心情平復过后,心里又隐隐约约的发堵,像压着一块石头似的难受,那种滋味,有点像嫉妒…… 叶然很快便放开了她,虽温柔细緻,却也只是蜻蜓点水,不敢再有其他的「想法」。 这时,她唇边的笑意逐渐消失,捂着肚子,细眉微蹙。 「怎么了?」叶然见状,紧张地问道。 他差点以为接个吻都能咋的…… 黎韵的脸皱成了苦瓜,小声说:「我饿了。」 叶然:「……」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女人长本事了。 她一句「饿了」,他就大晚上的亲自下厨做了碗西兰花鲜虾意面。 有的人孕早期孕吐反应强烈,吃什么吐什么,但是黎韵偏偏胃口变好了,一天能吃好几顿。 看着她那「风捲残云」的架势,叶然有点迷茫…… 自此,就要开始供「祖宗」了吧? 她吃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抬头问道:「对了,一直没有机会问你,上次在临函市,你给我吃了什么?」 叶然闻言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嗯?」 「就是我喝醉酒那天晚上,你不是来过吗?还帮我打扫卫生来着,第二天我醒来之后嘴里甜甜的……」 「哦,」叶然恍然大悟,说道,「你说那次呀,你是真够可以的,大半夜跟陈毅风喝得不省人事,房间还乱得像一整年没打扫似的,我收拾了好久,走的时候怕你醒来头痛,就餵你喝了蜂蜜水,醒酒的。」 她轻笑,掩饰此刻的尴尬。 「好吧。」心中疑惑解开后,黎韵也轻松不少,此刻她的心里才像是蜜一样甜。 「话说你那次喝了那么多酒,不会对胎儿产生什么影响吧?要不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见他考虑周到,黎韵心里很暖:「没有,你放心吧,我上次就检查过了,医生说孩子很健康。」 他浅笑着说:「那就好。」 「还有一件事……在临函市的那段时间,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做什么的?连我安装监控你都知道,太匪夷所思了。」 提起这个,叶然就有点犹豫了,迟迟没有回答,以至于她更加好奇事情的真相,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第157页 「你还是快吃饭吧,等会儿面都凉了。」他试图转移话题。 「但是我想知道。」 「以后有的是机会跟你解释。」 「我现在就想知道。」 「但是我忘了。」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贵人多忘事。」 「我不信,一定记得当初用了什么方法。」 「不记得。」 一番周旋下来,她依旧没有套出他的话,不过她并没有沮丧,祭出了杀手锏,软绵绵地唤了声:「老公——」 顷刻间他的防线就土崩瓦解,再也没有应对之力。 他倾身过来,看着她的明眸说道:「你知道有个东西叫望远镜吗?」 黎韵听了之后很惊讶,足足愣了好几秒钟,灵动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当时知道他住的是同一楼层后,她就怀疑过会不会是他看到了什么,但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打消了,因为两栋楼之间距离不短,仅凭肉眼根本不可能看见什么。 谁能想到他用了这个法子…… 她委委屈屈地说:「你怎么这样?」 叶然却没觉得有何不妥,云淡风轻地道:「我不这样,怎么才能见你一面呢?」 黎韵被这话噎得哑口无言,片刻过后心口还堵得发慌。 「我也想光明正大地见你,可你不愿意见我,还从a市跑到临函市,我又不能住你隔壁,只能出此下策了,哪知道没等到你气消,却等来了崎霅岛的营救行动……」他说到这里欲言又止,试图转移话题,淡淡道,「有时候缘分这个东西,真的说不清道不明。」 他话音刚落便失神似的凝视着虚空,思绪也飘得老远,这段时间以来,他把缘分二字参悟得很透彻。 而黎韵也悲从中来,碗里的意面顿时就不香了,她慢吞吞地挪过身来,还像以前那样蹭他的锁骨,轻缓道:「真是不好意思,说好的要跟你过一辈子,却不厚道地甩了你三次……但是你放心,绝对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对于她的「承诺」,叶然只是淡淡地嘆了口气:「知道吗?自从跟你在一起之后,我的智商都倒退一大截。」 黎韵突然抬起头沖他「怒目圆睁」,刚刚酝酿好的柔情蜜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没好气道:「你什么意思?」 「是真的,在面对你的时候我的脑子就不够用了,不然这一路怎么会那么悽惨?」 她反驳道:「瞧你说的,咱俩哪一次闹掰不是因为你藏着掖着啊?都跟你说过很多次,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先告诉我,如果我不知道,就只能误会你,这个结就解不开了,可是你呢?除了隐瞒就是隐瞒,告诉我真相就那么难吗?」 叶然垂眸道:「我只是想保护你……所谓的保护,不是在你有危险的时候及时出现,而是一开始就不把你卷进来。」 黎韵带着半信半疑的眼神看他:「说得好听,是我没有资格知道你的事才对吧?」 「韵儿……」他低沉地唤了她一声,立即做出回应,「你怎么到现在还在说这样的话?」 见他似乎当真了,黎韵赶紧表明心意,生怕又生出什么误会:「好了好了,我只是随口一说,当然相信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要摸他的头,表示安慰,却被他立刻出手制止了,手腕动都动不得:「你……」 叶然的目光闪烁着,漫不经心地对她说:「很晚了,你该睡觉了。」 「可是我还不困。」 「那也得睡觉,你现在不能熬夜。」 「我真的不困。」她倔强地说。 叶然思考片刻后:「我陪你睡?」 她立刻改口:「困了。」 叶然:「……」 黎韵怎么也想不到,三个月前她还嚷嚷着要和他分手,三个月后就跟他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缘分这个东西,玄之又玄。 第二天清晨,还不到七点钟,叶然就迷迷煳煳地感觉到颈间传来酥麻感,像是头髮丝一样的东西,他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的是她充满愁绪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额头看。 「韵儿……」 她伸出纤细的手,轻触他额头上那道伤疤,满眼心疼,就仿佛那道疤是新的,而不是早已结痂,她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同样低声回答:「在崎霅岛作战的时候留下的。」 当时的情况真的是万分惊险,雇-佣-兵的木仓法同样出神入化,待他提高警惕的时候,一颗子弹已经直逼脑门,他立刻侧身躲过去,子弹就从他的额头上擦过,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黎韵听完这个惊险的故事之后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这么久了,她还是不习惯他过那样危险的生活:「所以你现在是已经决定不当警察了吗?」 叶然摇了摇头:「不当了。」 她很意外:「你以前可说什么都不愿意放弃警察这个身份。」 「人是会变的,」他认真地说道,「经过这么多事,我好像突然想通了,不顾后果的坚持,就是在作茧自缚,我厌倦那种刀尖喋血的日子了,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黎韵听了之后心里乐得开花,捧着他绝美的脸道:「你终于想通了!」 他莞尔一笑,手绕过她的肩颈,覆在她的后背上,将她整个人都搂在了怀里:「以前的我太固执,觉得惩奸除恶是活着的唯一目的,但是当我知道真相之后,才发现很多事情不能用黑白来划分,我曾经奉为信仰的,有可能根本就是错的。」 第158页 「你说的话好高深……」 第111章 结婚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惑,但是现在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 「没关系,来日方长!」她笑语盈盈地说道。 …… 还以为民政局会很拥挤,没想到今天人不是很多,叶然和黎韵到了之后都没怎么排队。 黎韵永远不会忘记,当她们把证件交出去的时候,那个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瞟了叶然好几眼,那眼神明摆着就是犯花-痴…… 拍照,盖章,领证,整个过程很顺利,但是黎韵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生怕又出什么岔子。 工作人员把盖有各种章的证件交还给他们,笑着说了句:「恭喜!」 叶然没多大反应,也许是他表情管理太好,黎韵就不一样了,拿着红色的结婚证乐开了花。 看她笑得那么开心,叶然忍不住道:「你就不能注意点形象?」 「我哪里没有形象了?」她嘟囔道,「我就是高兴,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让你成了我的人。」 叶然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老公,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她握住他修长的手,带着撒娇一般的语气,并且有点生涩地道。 本来叶然就对她这个称唿没有任何抵抗力,又正对上她那双极美的剪水桃花眼,一瞬间乱了心神。 就在这时,他接了通电话:「餵……现在吗?好的。」 黎韵皱了皱眉头:「又怎么了?」 老实说,她现在都有些害怕他接电话了,综合过去的经歷,只要他接电话,就代表着有事情要去处理。 果然,他说:「我现在要去见一个人。」 「啊?」 他说完就迈着悠闲的步子往门口走,几秒钟之后回头对她说道:「快跟上来呀。」 她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跟上去,难得他去做事没把她丢下…… 黎韵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带她去见的会是一个金髮碧眼的外国女人,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相貌不是很出众,但是气质很高雅,穿衣打扮也很时尚,一种贵妇仪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到的时候,那个女人坐在遮阳伞下悠闲地喝咖啡,桌子上放了只白色的纸袋。她用较为标准的普通话招唿叶然。 「好久不见,卡梅尔。」叶然回以微笑。 黎韵还处于懵懂状态,名叫卡梅尔的女人招唿他们坐下,对叶然说:「我把东西给你带来了,还以为你要在我那寄存到下个世纪。」 卡梅尔一边调侃,一边将白色的礼品纸袋递过来,黎韵这才看清那上面的logo ,法国顶级钻戒品牌——vnta。 她虽然平时接触过不少国际大牌高奢,但是这个牌子只是有所耳闻,没有入手过,原因无他,这家公司从上世纪开始就只做婚戒,被誉为「无冕钻皇」,但她用不上,而且都是私人订制款,有钱都不一定预约得到。 黎韵之所以对vnta 的钻戒有深刻的了解,是因为当初夏逸明本来是想定制一款婚戒的,相中了这个牌子,最后因为各种原因没有预约到,很是遗憾。 「je vous remercie,」叶然用标准的法语跟她道了声谢,接着偏过头道,「韵儿,这位是vnta的设计师,卡梅尔。」 黎韵一愣,「吃惊」两个字就写在了脸上,「啊?」 「你就是黎小姐吧?百闻不如一见。」 黎韵惊讶于她纯熟的中文发音,搞不清楚状况的她只好保持礼貌的微笑。 「叶然三个月前就请我给他设计了一款钻戒,后来钻戒做好了,却怎么也联繫不上他。」 听了卡梅尔的话,黎韵的心仿佛一瞬间沉入冰冷的大海,表情僵住了,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初在临函市的时候叶然说过的话:不管你相不相信,从宕青市回来我就一直在准备求婚的事,包括跟你领证,只不过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必须要先去处理,所以耽搁了…… 她当时还以为他在撒谎,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他真的那个时候就准备求婚。 卡梅尔不知道叶然为什么失联,但是黎韵知道的清清楚楚,真的怪不得他,崎霅岛那次可是差点连命都搭进去。 他直接忽略了这个话题,转而跟她解释道:「卡梅尔是我小叔的好朋友,这次刚好要到a市出差,所以就顺便把戒指带来了,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谁知道那个电话那么及时?」 「我现在就很惊喜呀。」她忍俊不禁地道。 卡梅尔站起来,笑着说:「ok,你们慢慢享受二人世界,我就不打扰了。」 「这就走了?」叶然的语气像是惋惜又像是惊讶。 结果卡梅尔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真实想法,说了句:「tu as duplicité.(口是心非)」然后笑着离开了。 待她走后,黎韵的心还是不能平静,刚才有外人在,她反倒觉得不那么尴尬。 叶然把那只小巧精緻的戒指盒拿在手里,眼神一秒认真起来:「我只想给你独一无二的,却没想到会来不及。」 她瞟了戒指盒一眼,有点酸酸的说道:「是呀,如果早一点,可能你就得跟我求婚了,现在倒好,证已经领了。」 叶然凉薄的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心想:你不如直接说亏了。 他握住她的手,将她从椅子上扶起来:「过程还是要有的。」 第159页 「嗯?」就在她还一脸迷茫的时候,只见叶然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在她面前单膝下跪,仿佛一位真正的,童话世界里的骑士。 黎韵惊呆了,就那么傻傻地盯着他。 他每一个表情,每一个举手投足都散发着迷人的魄力。 她看上的这个男人,是真的风华绝代。 而叶然,用春风润玉般的嗓音向她吐露出心声:「你知道吗?我这样的人,生死不论,落子无悔,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所幸又遇到了你,我们认识十一年,七年离散,路上花了太多时间,我不去想以后还有没有艰难险阻,只想用余生来陪着你,陪你一生一世,就当是一场豪赌,赌注就是我的后半生。」 他话还没说完,黎韵的眼眶就红润了,两行清泪缓缓划过脸颊,她却浑然不知,直愣愣地盯着他深邃的眼眸,看到的是一片赤诚。 因为他们已经领了证,此刻只是「走个过场」,所以叶然没有说「你嫁给我吧!」之类的话,而是缓缓打开戒指盒。 当她看见那枚如星辰般闪耀,如人鱼泪般梦幻的钻戒时,才懂得了「摄人心魄」这个词的含义,心里仿佛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一吸气,泪水又海绵式决了堤。 这世上,可能没有哪个女人能够拒绝这样一枚且美且贵的钻戒。 没等她开口,叶然就一声不响地为她戴上了戒指,尺寸很合适。 黎韵的眼泪簌簌而落,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还是那么美:「你真行,我还从没见过领证在前,求婚在后的。」 他也笑了,一直轻轻握着她的手:「虽然过程很随意,但是绝对诚心。」 她郑重其事地说:「看在你送我这么大一鸽子蛋的份上,就原谅你简易的求婚仪式。」 叶然站起来,顺势将她揽入怀中,垂眸道:「你不知道这一天我等了多久,本来以为再也没有机会为你戴上这枚戒指,我以为会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人,还好我运气没那么差。」 前半句他的语气还似糖如蜜,后半句就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哀伤,让黎韵有点没缓过神,只迷离地看着他。 他伸出手将她的碎发拢到耳后,轻轻捧着她肤如凝脂的脸颊,眼底满是柔情,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粉嫩的唇,盯得她有些不好意思,身上有种莫名其妙的热度,双颊被热气蒸得微烫,看他的时候,心不由自主地沉沦。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水到渠成,心有灵犀了…… [日常河蟹,皆大欢喜]…… 当天下午,叶然去画廊接小希下课,路上收到苏予樱的消息,说是后天小沐沐满月,邀请他们来喝满月酒,叶然回了一个「好」字。 小希见到他时,原本闷闷不乐的心情像突然变好了一般,嘴角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她踏着轻快的步子走过去,走到他面前。 「走吧,小希。」他伸手揽过她的肩,动作极其自然,刚好她身材娇小,给人一种很柔弱,需要保护的感觉。 小希的心情本来很愉悦,直到…… 直到她看见了副驾驶座上坐着的黎韵,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但是黎韵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笑盈盈地跟她招手:「小希。」 小希停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接着就自己打开车门坐进了后座。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黎韵感觉这个小女孩有点孤僻,她之前也试图跟她交流,但每次她都是爱搭不理。 即便这样,黎韵也没有往心里去,因为叶然跟她解释过,小希患有轻度自闭症,本来就不爱和人交流。 一路上,小希都偏过头看窗外的风景。 「韵儿,阿樱刚才给我发消息,说后天要办满月酒,你有时间吗?」 她回答道:「我当然有时间,公司的事爸妈已经不让我过问了,说让我好好养胎,我在家又待不住,刚好出去走走。」 叶然笑道:「那我可不敢擅自做主,回头爸妈怪罪下来我担待不起。」 黎韵忍俊不禁:「你这么怂的吗?」 「不怂不行,你要是少了一根头髮,他们就拿我是问。」 「哪有那么夸张?我才不信这是他们说的话。」 他幽深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这是我自己说的。」 话里隐藏的深意无需多言,彼此都懂得,只是相视一笑,便不再说话,空气中酝酿着的情愫逐渐浓郁。 可是谁都没发现,坐在后面的小希薄唇紧抿,右手握成拳,指节捏得泛白。 回到家以后。 小希看见他们两个有说有笑就不舒服,默默进了画室,谁知道进去坐下没多久,叶然就进来了。 小希的心里有点慌乱,只凝视着他。 「后天我要出去一趟,到时候秦羽杰会送你回家。」 小希比划道:你要去做什么? 「我有个朋友的孩子满月。」 小希点了点头,又道:跟那个姐姐一起去吗? 「小希,」他语重心长地说,「那个姐姐叫黎韵,我已经跟她结婚了,如果你当我是哥哥,那她就是你的嫂子,知道吗?」 光是「结婚」二字就让小希迷茫良久,手慌乱得不知道该往哪放。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像空了一块,没来由的很难受,她很滞涩地比划道:我之前什么都不知道,你跟她的关系,感觉好突然。 第160页 「其实中间发生了很多事,只是你不知道罢了,所以就觉得突然。」 小希:你们以前就认识对吗? 叶然道:「对,我跟她认识了十一年,从十五岁到现在。」 小希很吃惊,眼睛睁得大大的,比划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骗你做什么?」 小希没有反应了,闷着头不打手势,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让叶然有点云里雾里,他学过心理学,从她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出来点端倪,虽然比不上「读心术」,但是也能洞察一二,起码他知道她现在很沮丧,沮丧的同时还要极力掩饰,装成和平常一样。 这就让他不得不留意了,开口道:「小希,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小希一愣,连连摆手:没有。 他凌厉的视线还在她脸上停留,不盯出个结果来不肯罢休:「老实跟我说,真的没有吗?」 小希:你想多了。 「既然冯叔把你託付给了我,那我就得对你负责,你这段时间比以往沉默了许多,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小希打手势道:我没有心事。 叶然能看出来她是在敷衍,并没有说真话,但是他也无可奈何,对于这样一个先天失语又孤僻的小女孩,他也没辙,毕竟他只是学过一些心理学的知识,并不会开导人。 「好吧,不过小希你记着,不管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说,我把你从岛上带出来,就要对你负责任,如果你在这里过得不好,我不会安心的,以后冯叔也会埋怨我。」他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很认真地说道。 小希懵懂的心因他的话受到震颤,如同秋水一样眸子也泛起了涟漪,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脸,竟有一丝满足。 当叶然出来的时候,黎韵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她抬起头,沖他笑了笑。 叶然坐在她身边。 「小希怎么了?我看她好像不是很开心。」 叶然轻声嘆了口气:「这丫头本来就是这副孤僻的性格,再加上青春期,不爱搭理人是正常的——你别放在心上。」 她顿了顿:「没有,我只是关心一下而已。对了,你还没有跟我说过你和小希的事。」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叶然漫不经心地道,「是她救了我,然后我就把她带到了a市。」 「可是你没有跟我讲细节。」 叶然有点迷茫:「还要什么细节?」 「你不是在岛上生活了一个月吗?肯定发生过很多事吧?」 「其实也没什么,那一个月很平静,我基本上都躺在床上养伤,哪儿也没去。」他淡淡道。 他平淡的一番话让她听得五味杂陈,甚至鼻尖泛酸,她倾身靠在他肩膀上,语气中满是怅惘:「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如果宕青市没有地震,你还会回来吗?」 他没有半点犹豫,坚定地道:「不会。」 她惊讶地抬起头,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回答。 第112章 刺杀 四目相对,叶然说道:「如果没有那场地震,我不会回来。」 这个回答让黎韵的心情变得很沉重,她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木讷地盯着他。 其中缘由,彼此心照不宣。 叶然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但是我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些还重要吗?」 黎韵心想:是啊,人都回来了,还问那样的问题做什么? 「韵儿,」他温润如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如果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够把我们分开,那应该就是生死。」 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紧紧抱着他,像冷到麻木的人抱着暖炉,能将心也捂热。 过了很久,大概十几分钟那么久,叶然轻缓道:「时间差不多了,该吃饭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一提到「吃」,她仿佛浑身都来劲,因为怀孕,这段时间食慾本来就很好,基本上都是叶然负责做,她负责吃,明显感觉到胖了一圈…… 「我都可以呀,你做什么我都爱吃,不过我现在倒是可以随心所欲,以后会不会瘦不下来?」她担心道。 他捏着她白皙的下巴,一本正经道:「你现在不用考虑这个,只管吃,知道吗?」 黎韵:「……」 …… 一天后,两人准时去参加了小沐沐的满月酒宴。 苏予樱本来就不是个喜欢张扬和热闹的人,她向来低调,况且因为身份不便,小沐沐的身世等,这次满月酒只邀请了关系很好的亲朋好友,总共不到十桌,地点也没有选择在星级酒店。 之所以办这场满月酒,一来是为了给小沐沐沖沖喜,毕竟不久之后他就要做手术了,二来是苏予樱不想留下遗憾,她想让亲戚朋友都知道她有一个孩子,至于其他人,以及那些流言蜚语,她根本不会在意。 酒席上,当苏予樱抱着满月的小沐沐出来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夸他长得可爱,争先恐后地逗他,黎韵就是其中一个,非要上去凑热闹,大有母爱泛滥的节奏。 旁边的叶然一把拉住她,轻飘飘说道:「你肚子里不也有一个?凑什么热闹?」 黎韵却不以为然:「我就是去看看,有什么不可以的?」 说着就走了过去。 叶然之所以不让她凑这个热闹,主要是因为那边人太多,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 第161页 可惜这个千金小姐还是这么粗枝大叶,都要当妈-的人了,还不知道为自己着想。 当她如愿抱到小沐沐的时候,不禁感嘆:刚出生的婴儿真是又轻又软,像棉花一样。 接着她就捨不得放手了…… 所有人都喜欢这个棉花一样的小宝贝,都笑逐颜开。 叶然没有凑那份热闹,站起来向洗手间方向走去。 当他到洗手间门口的时候,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刚好迎面出来,两人对视了一眼,旋即男人就立刻低下了头,在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叶然感觉到了莫名的阴鸷气息,他驰骋黑-道两年,早已能够在不经意间将人看透,一切伪装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但是男人的步履很急促,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而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反而觉得自己有点「草木皆兵」,便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 另一边,宴会现场很是热闹,黎韵抱着孩子捨不得放手,乐在其中,苏予樱的两位哥哥和嫂子围在左右,兴高采烈地逗着小沐沐,其余的亲朋好友在互相敬酒。 而不远处的苏予樱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一切都很和谐。 但是这和谐的一幕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在苏予樱迈开步子走过去的时候。 黎韵不经意间看向她。 剎那间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所有的喜悦之情都被惊慌失措取代,她秋水般的眸子顷刻间黯淡无光…… 「阿樱!!」她一个「樱」字刚刚落地,苏予樱兄长们的脸色也变了,纷纷睁大了眼睛。 不明所以的苏予樱完全是迷茫状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他们「慌」成这样。 可是她没有反应的机会,眨眼之间后背就传来了一阵冰冷的剧痛。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用一把水果刀刺穿了苏予樱的肩胛骨! 手起刀落。 苏予樱听见了细微的骨裂的声音,低头看见了沾满鲜血的刀尖。 「啊——」在场的女性几乎是同时发出了尖叫,恐惧感瞬间如同阴霾,笼罩着整间屋子。 男人极其淡定从容地拔-出了水果刀,苏予樱就重重地倒在了地板上。 「阿樱!」苏予樱的大哥苏予桦见状,受到极大刺-激,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最终他也被那个男人划了一刀,倒在了地上,他的妻子赶紧扑上去查看他的伤势,哭成泪人。 黎韵简直吓傻了,抱着哇哇大哭的小沐沐像木桩一样杵在那儿,两条腿沉重得迈不开。 男人握着沾满鲜血的水果刀,又将视线放在了小沐沐身上,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在场的人早就吓得四处乱蹿,能躲就躲,能跑就跑。 尽管苏予樱的二哥苏予松将孩子护在身后,却也是六神无主,魂飞魄散。 「你……你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是犯f的?」苏予松呵斥道,但是他颤抖的声音不仅没能起到威慑作用,反而让男人更加无所畏惧,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摔得老远。 现在就剩下黎韵一个人了…… 从苏予樱被刺的那一刻开始,小沐沐就哇哇大哭,现在哭得更厉害了,黎韵紧紧抱着他,飞速地朝身后瞥了一眼——叶然不知所踪。 她的心凉到了底! 无数个不好的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已经吓懵了,艰难地迈开腿想逃走,却发现两条腿一点力气都没有,不受她控制,险些栽倒。 黎韵像护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护着小沐沐,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质问道:「你到底是谁?跟阿樱有什么仇?!」 男人当然不会回答她的问题,举起水果刀就刺向她怀中的孩子! 「砰!!」 就在这千钧一髮的时刻,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响起。 一个空酒瓶从男人身后飞来,不偏不倚刚好砸中他的后脑勺,发出清脆的响声。 同时,飞溅的玻璃渣擦过小沐沐的脸,细嫩的小脸上瞬间多了道血口子,他哭得更大声了。 男人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当他回过头的时候,正对上一道冷到彻骨,犹如魑魅的目光,只是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他心惊胆战…… 现在黎韵的眼里有十二分的欣喜若狂,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刚才就在心里祈祷着他快点出现,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他终于出现了。 黎韵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凌厉的眼神,阴沉得像要将那个男人千刀万剐。 …… a市警-察局刑侦支队。 重案组今天比以往热闹许多,甚至可以说是炸开了锅。 不管是遇刺的苏予樱,还是将嫌疑人制服的叶然,都曾是刑侦支队的一员,有着数不清的头衔和名誉,传说与悲话。 今天发生的刺-杀案,又为他的传说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郑勇厉怎么也没想到,宕青市一别,再见叶然时,是在审讯室。 早年叶然还在道上的时候,经常跟郑勇厉打交道,也没少进审讯室,可是这一次不可同日而语。 郑勇厉负责审问,阿娅负责做笔录。 而叶然是被审的那个人。 「你下手之前,知道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吗?」郑勇厉严肃地说。 叶然沉稳地回答:「知道。」 「知道还……」郑勇厉克制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脸部肌肉不停抽搐,「知道还下那么重的手?!那人到现在还没抢救过来,要是他一命呜唿,你就完犊子了!」 第162页 「不是他应得的吗?」叶然毫无畏惧感,冷漠且云淡风轻,「要说抢救,大可不必在他身上浪费精力,死了算了,这种人就不该活着。」 「你在说p话!」郑勇厉沉声道,「他确实死不足惜,但是应该交给法律来制裁,不是被你打死。」 叶然的眼神忽然一沉,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凝视着郑勇厉的脸,他的瞳仁,如同深不见底的冰渊。 他倾身过来,冷冷道:「可是我就是做了,而且没有转圜的余地,他死了正好,要是没死我还想补一刀呢。」 「叶然——」郑勇厉此刻已经处于无话可说,痛心疾首的状态,「你以前的稳重去哪儿了?冷静去哪儿了?不当警察,连职业操守也没有了吗?嫌-犯一死,你不仅要上法庭,案子也无法进展!」 「那也是他自找的!」叶然理直气壮地道,「我不后悔。」 「你……」在这一瞬间,郑勇厉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黑凌的二把手,杀伐果断,不留余地,出手就必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这样的叶然,是他最熟悉,也是最陌生的。 就在郑勇厉痛心到无话可说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把浑厚沉郁的男声:「意气用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三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身穿警服,五十岁上下的男子踏着矫健的步伐而来,不怒自威,眼神尤为锐利,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 阿娅资歷尚浅,不认识来者,郑勇厉却认得,当即脱口而出:「孟厅长?!」 叶然也惊讶道:「孟叔?」 …… 另一边,黎韵在周雪和一名律师的陪同下,走出了二号审讯室。 「黎总,你受惊吓了。」周雪安慰道。 她确实被吓得不轻,那副血腥的场面永生难忘,到现在心都是颤抖的:「我已经好多了,阿樱她……」 「黎总放心,手术很成功,苏小姐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小孩子现在由他奶奶带着。」 黎韵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有了些许安慰:「那就好。」 她转身又对私人律师说:「赵律,我老公他不会有事吧?」 「这个说不准……」赵律师扶了一下眼镜,「如果嫌-犯没死还好说,如果死了,大概率是要打官司的。」 「可是那是正当防卫啊!」 「现在还不能定性,究竟是正当防卫还是过失杀-人。」 赵律师的话听得黎韵一头雾水,本来经歷了兇险的刺杀,她的脑子就昏昏沉沉的,现在一想到叶然有可能面临刑事责任,她的心里就乱成一团。 「赵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免责?」她情绪激-动地道,「不管付出多少代价,调动多少人脉,只要能救他……」 「黎总,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还是等医院消息吧,况且叶家在政界的势力可强着呢,远的不说,省公安厅长孟旭超跟叶家的关系就匪浅,叶先生算得上他半个儿子了,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是啊黎总,你不要着急,凭叶先生的背景,一定不会有事的。」周雪也劝道。 黎韵忧心忡忡地说道:「但我就是心神不宁,害怕他惹上官司。」 「我们要往好的想,就算真的要打官司,也是我们占理,当时的情况那么危险,叶先生也是为了救人,这是有目共睹的,对吧?赵律。」 「对,假设真到了那一步,我也有信心做辩护,黎总你不用担心。」 黎韵欣慰道:「谢谢你们。」 周雪道:「谢什么?你保重身体才是。」 警局外面停了一辆迈凯伦,已经停了快两个小时,旁边站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他一见到黎韵走过来,赶紧恭敬地打开车门。 黎韵在这位司机的迎接下,坐进了车里,但是周雪和赵律师并没有跟着上车,而是规规矩矩地站着。 她独自坐在车里,微风吹拂着她乱成一团的思绪,当手搭上小腹时,心里才得到片刻安慰。 未来会发生什么,她从来都不知道,也不想去深究,只想跟自己心爱的男人平平淡淡地过完余生。 可是命运的齿轮总是不受控制地运转。 她永远也忘不了不久前发生的一幕,叶然的目光深沉似海,寒冷如冰,生生地将那人的手臂拧断,还差点将他掐死…… 那样的场景,谁看见了都会害怕。 她当然知道他是被愠怒沖昏了头脑,他会下那么狠的手,就是因为看见了她有危险。 有些事情,不是简单的对错能定义的,叶然即使错了,也是为她犯错。 …… 现在一号审讯室里只有孟旭超跟叶然两个人。 孟旭超是现xx省公安厅厅长,位高权重,廉洁奉公,是人民心目中的楷模。 此刻这位名声在外的厅长正坐在审讯室里,摒弃官腔,语重心长地对叶然说道:「你小子真是不让我省心。以前你奉命在道上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就不说你了,现在卸下了伪装,就不知道适可而止了吗?」 「孟叔,」叶然淡淡道,「我如果不知道适可而止,他哪有命活到现在?」 孟旭超道:「好吧,都到了这一步了,我也不想再问那些细枝末节的事,小然,你知道嫌犯是什么人吗?」 「不清楚,感觉是道上的,我猜想可能是云禇的人。」 第163页 「云禇?」孟旭超对这个人的大名只是有所耳闻,并不熟悉,于是询问道,「是何方神圣?」 叶然坐直了身体,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云禇就是舞乐菱歌的总经理,道上的人都叫他『云老闆』,听说他以前也是个富家子弟,后来家道中落,走上了这条路,他创立的舞乐菱歌您也知道,就是个披着娱乐外衣的夜/总会,暗地里还和梁通有narcotics上的来往。」 「我知道,阿樱就是去那里当的卧底。」 「云禇这人城府很深,我跟他打过几次交道,什么都没问出来,黑凌溃散,梁通落网,他却能够独善其身,什么证据都没留下,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既然阿樱背叛了他,他就势必会展开报復。」 第113章 盘问 当初收网的时候,不知道是有人走露了风声还是云禇太老谋深算,当警察赶到时,把舞乐菱歌翻了个底朝天,硬是没有找到跟narcotics或者卖y有关的线索,从表面上看,这家会所跟一般的酒吧歌舞厅没有任何区别。 孟旭超说道:「所以你怀疑云禇?」 「他的嫌/疑最大,除此之外,道上跟阿樱有过节,想要她命的人有很多,」顿了顿,叶然的眼神忽然黯淡下去,像星辰坠入了深海,「就跟我一样,遍地都是仇家。」 孟旭超听到这里,感受到了一股悲凉:「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同意你去当这个卧底。」 「如果早知道,我也还是会去,孟叔,您别再纠结这件事了。」 「好,阿樱的事先放一边,我今天来主要是想问你一些其他的事。」 叶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按理说他闯了这么大的祸,孟旭超应该很上心才对,现在居然说不是为这事来的。 「我今天来见你是为了两个人,一个是樊星,一个是冯麒。」 当他听见那两个人的名字时,眸光闪烁:「孟叔,您知道冯麒?」 孟旭超从口袋里翻出几张照片来,递给他:「你看。」 叶然接过照片,画面很模煳,也很黑,依稀可以看见一群人在打斗,场面很乱,而其中一人就是冯麒。 孟旭超说:「前几天晚上b市发生了一起斗殴事件,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冯麒已经走了,这是监控拍下的画面,经过审讯,那些人说他们是宋二爷的手下,跟冯麒有过节,我本来以为这只是简单的黑-道纠纷,没想到,一查才知道那人竟然是冯麒……是二十年前的卧底,还是你爸的至交。」 叶然早就知道宋二爷不会轻易放过冯麒,只是没想到他会追杀到b市来,也算是锲而不捨:「那您是怎么想到我的?」 「我们审讯了那几个混混,他们说宋二爷要的不仅是冯麒的命,还有一个年轻人的,接着描述了特徵,我就想到了你,」孟旭超意味深长地说,「小然,你之前流落在岛上,应该就是被冯麒救了吧?」 叶然听着他八-九不离十的猜想,淡淡一笑:「对。」 「怕对冯麒不利,所以没有向任何人透露?」 「对。」对于这些,叶然供认不讳,他没有什么好怕的,也没有必要隐瞒。 孟旭超冷着嗓子道:「你知道他身上有命案吗?」 「我知道,但是孟叔,不管是在道上混,还是混过,手上就没有干净的——我也一样。」 「以前的事暂且不说,」孟旭超摆了摆手,「警方已经对冯麒下了通-缉令,你要是知道他在哪,就老实告诉我。」 叶然迟疑了片刻,缓缓道:「孟叔,很遗憾,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事关重大,你不要感情用事。」 「我真不知道他在哪儿,」叶然辩解道,「上次分开后,我就跟他失去了联繫。」 孟旭超思考了很久,目光深幽地说:「你身边是不是多了个小女孩?」 叶然闻言立刻绷紧了神-经:「孟叔,她只是个孩子,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有关系,您不会想审她吧?」 「如果我猜得没错,她应该跟冯麒有很大关系。」 不管他的语气有多么严肃,叶然却重复着那句话:「她只是个孩子。」 沉默过后,孟旭超说:「我没别的意思,小然,你向来重情重义,不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都相信你——但是我不会就此放弃对冯麒的抓捕。」 「您自己决定就好。」 说完这句话后,他将视线定格在了虚空,眼神时而寒凉,时而沉郁,让人难以琢磨。 孟旭超也半天不说话。 「那樊星呢?」孟旭超道,「她这段时间四处网罗黑凌残余势力,已经严重威-胁到地方治安,你就不打算回来处理和她的恩怨?」 叶然的目光像烛火摇曳了一下,顿时明白孟旭超今天找他的真正目的,不为别的,是来劝他归队的:「我已经不是警察了,哪还管得了这些?」 「你随时都可以回来。」 叶然摇了摇头。 孟旭超的眉头皱成一团:「怎么,还没缓过来呢?你不是都已经把证领了吗?」 「孟叔,我不是因为感情上的事……」叶然有些尴尬地说。 「那是因为什么?说出来让孟叔替你分忧。」 有些事他已选择了尘封,不再谈论,只是没想到避无可避,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有意料之中的人来提起,让他不得不面对。 第164页 他无法释怀,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直奉为圭臬的真理被推翻,谁都无法撼动他心中的信仰,除了信仰本身。 最终在孟旭超孜孜不倦的追问下,叶然道出了实情,他是因为接受不了父亲的所作所为,才厌倦了刑警这个身份,不想归队的。 孟旭超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过去的就过去了,你别太放在心上。」 「你们都是这么劝我的,」叶然轻飘飘地道,「但是说总比做容易。」 「不管怎么样,孟叔还是希望你归队,你付出这么多年心血,甘心就这样离职吗?」 甘心?他当然不甘心,为了当上一名警-察,他放弃了似锦的前程,明明已经签了合同,宁愿毁约也要考跟专业毫不相干的警校,甚至跟母亲闹翻,正是因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却换来这样一份令人失望的真相,他才心痛,迷茫,对这份职业失去了兴趣,要说甘心,怎么会甘心? 然而他为了逃避这个话题,敷衍道:「谢谢您,我会考虑的。」 孟旭超似笑非笑地说:「真会考虑还是假会考虑?」 叶然:「……」 孟旭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饶有趣味地说:「你这性子跟你爸简直一模一样。」 叶然:「……」 等笑够了,孟旭超才换上严肃的语气:「小然,这次你把人打残的事,我给你扛下来,就翻篇了,以后可不能这么沖-动了,至于冯麒,我是肯定要缉拿归案的,你不要掺合进来,那个小女孩儿现在由你照顾,以后要是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必须随叫随到。」 叶然平静的眼底泛起了涟漪,良久,他愣愣道:「好。」 已经说不上来是感激还是酸楚。 谈完了案子和沉重的话题,孟旭超又开始拉家常:「听说你已经和黎致的千金领证了,婚礼准备什么时候办?」 这话题转得让他猝不及防,笑了笑:「这个月底吧。」 「好啊,竟然不通知我,妄我这么疼你。」 「这不是还有十多天吗?再说,就算我不告诉您,我妈肯定会告诉您的。」 「开玩笑,这能一样吗?结婚是大事,你又是孟叔看着长大的,无论如何我也应该第一时间知道。」 「行,我错了。」 「该低调的时候就低调,该张扬的时候就张扬,当初你七姑八姨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操了多少心,你倒好,一声不吭就把结婚证领了。」孟旭超的语气中没有半点责备,全是调侃,还夹杂着一丝玩味。 叶然低着头保持沉默,他猜想现在这个「数落」他的人要是知道他不仅领了证,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脸上的表情一定极为丰富…… 在局里耗了好几个小时,叶然终于可以走了,当他到门口的时候,看见一辆麦拿轮停在路边,周雪迎上来,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叶先生,黎总已经在车上等很久了。」 叶然抬眼望去,与车上的她来了个对视,里面包含了七分欣喜,三分惆怅。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天地变成方圆,只容纳得下他们彼此,只是四目相对,无声胜有声…… 回到家里之后,两人在没有沟通的情况下,谁也没有提今天中午发生的事,以至于小希并不知情。 后来两人洗完了澡,换上睡衣,黎韵枕着他的腿平躺在床上,乌黑的头髮散落在他的腿上,与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交-缠着。 他背靠床头,曲着一条腿,任由她像只树袋熊一样伏在身上。 从黎韵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他完美的下颚线,以及俊朗如星辰的眉眼。 叶然垂眸看着她,眼底尽是温存与柔情,骨节白皙的手轻轻地替她梳理微乱的髮丝,时不时地触碰到她滑-嫩的肌肤。 她带着担心的口吻说道:「阿樱已经没事了吧?」 「没事了。」 「那就好,今天可把我吓个半死,那人是谁呀?为什么要对阿樱下手?」 「韵儿,你应该知道阿樱以前跟我一样,是警方的卧底,随着黑凌的瓦解,道上有很多人都想要我们的命,今天发生的事……未来也一定会再次上演。」 黎韵闻言便绷紧了神-经,紧张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叶然避开了她的问题,说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是一条不归路?」 她垂眸,陷入了沉思,巨大的失落感笼罩着她的全身。 「韵儿,」他的嗓音像泉水一样清冷,仍在梳理她的秀髮,动作却慢了下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好你和孩子,不会再像今天这样疏忽了。」 他话还没说完,黎韵就撑起了身子,和他靠得很近,几乎都要贴上去了,她直直地盯着他的脸,语气有些沉重:「你不应该保护好自己吗?」 「我?」叶然愣了几秒钟,旋即轻笑一声,「我的命这么大,都数不清多少次九死一生了,你还担心什么?」 「不是只有生死才是大事,」她义正言辞地说道,「对于我来说,你出一点事我都会难受,就像今天你差点惹上官司,我难受得想哭,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叶然默不作声,捧着她的脸颊,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虽然很轻浅,但足以让她的心头震颤:「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不该那么沖-动的。」 她摇头:「那不是你的错。」 第165页 「我承认当时没有考虑周到,差点酿成大错,以后不会了。」 黎韵凝视了他很久,她看见自己的缩影出现在他漆黑的瞳仁里,这种感觉很妙不可言,明明是严肃的时刻,她却想入非非…… 不知受到什么力量驱使,她将身体挪得更近,鼻尖擦过他的薄唇,嗅到了他身上沐浴露的清香,不知不觉手就攀上了那一截白皙的锁骨——这是她经常做的动作,她的手是温热的,摸到他光洁的皮肤时,觉得热意蔓延到了脸上,经久不散…… 「你要干什么?」这话是叶然问的,他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多「小动作」,就算心里跟明镜似的,也装作不明所以,愣愣地盯着她,更没有任何行动。 黎韵趴在他脖颈间,用轻软的语调说道:「没想干什么,你锁骨好漂亮,我好羡慕。」 叶然被她的话逗笑了:「奇奇怪怪的想法,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又不是没有。」 黎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还真没有他的好看,他的锁骨明显到深深凹陷进去了…… 接着,她又扑到了他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颈,搂得很紧,他淡淡道:「你又怎么了?」 她听出了他语气里的笑意,呢喃道:「没什么……你身上好香,我闻一闻。」 叶然这次彻底没话可说了,心道:咱俩不是用的同一个牌子的沐浴露吗? 「我突然想起个事,」他轻声说道,「当初我回来的时候,家里很干净,我就挺纳闷的,就像是有人打扫过。」 黎韵抬起头,灵动的美眸眨了眨,摄人心魄的同时,又让人琢磨不透,她淡淡地回答道:「可不是吗?你不在的那段时间,我每个星期都会请人来打扫卫生,当然干净咯。」 叶然凉薄的唇上扬起一抹弧度:「真的是你呀?我只是猜想,不敢确定。」 黎韵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像一只小猫咪一样趴在他身上,左手搂着他的脖颈,带着点委屈的腔调说:「他们都说你不会回来了,但是我就是不愿意面对现实,从叶……从妈那里要回了黑曜石配珠,想着等你回来了亲自还给你,知道你爱干净,就定期找人打扫卫生,你回来了才能安心住下。」 他抱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将她单薄的身子完全搂在怀里,恨不得揉进骨血,给予她一生一世的温暖,不仅要一生一世,还要来生来世,生生世世…… 「我当初……怎么就对你狠得下心呢?」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我就不该放弃,把你让给陈毅风,不该让你担心。」 她仰起头,轻笑,压抑不住内心的雀跃:「你终于意识到错误了?」 她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如一弯新月,露出洁白的贝齿,绝美之下藏着一丝俏皮。 就是这样的一双桃花眼,这样娇俏甜美的笑容,让叶然差点失了心神,乱了方寸。 他们挨得很近,鼻尖碰着鼻尖,彼此之间温热的吐息清晰得很。 叶然情不自禁地吻了她的唇,只是蜻蜓点水一般,他在迷乱的思绪中寻找着那份与生俱来的自持,轻声对她说:「睡觉吧,很晚了。」 她看了眼闹钟,微蹙了下眉头:「不是才十点钟吗?」 「你还当是以前呢?怀孕了不能熬夜知道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她塞进被窝里,盖好被子,在她身边躺下。 这种被他关怀的感觉又甜又涩,难以表达出来,黎韵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待安静了之后,说道:「我暂时还没有睡意……」 「把眼睛闭上,很快就会睡着的。」 「我真睡不着,」她用上了撒娇的语气,哀求道,「你给我讲个故事嘛~」 看她两眼放光的样子,他却不想理睬:「你这就为难我了,我不会讲故事。你闭上眼睛,一会儿就能睡着。」 她却不愿意了:「随便讲什么都行,上次你不是说到什么天琴座吗?再给我详细讲讲那个故事呗。」 叶然什么都没说,没答应也没拒绝,就那么笑盈盈地看着她。 第114章 出走 见他犹豫不决,黎韵软绵绵地唤道:「老公。」 …… 叶然对她这招毫无招架之力,所以她屡试不爽,把这两个字当成了「杀手锏」。 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才。 叶然轻飘飘地道:「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那时的黎韵还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深意,只一味沉浸在随心所欲的快乐中,每当看着他无可奈何的样子,她就觉得蜜一样甜。 于是那天晚上,叶然抱着她讲了两个小时的天文故事,从星座讲到黑洞,一直到他口干舌燥才把她哄睡着。 静谧的夜晚,当一切都归于沉寂的时候,他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柔的一个吻,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 有些事情是科学无法解释的,比如梦境。 那天晚上,黎韵又做了那个噩梦,梦见叶然浑身是血,胸前一个血窟窿,他脸色苍白如纸,却还在温柔地对她笑,那抹笑刺痛了她的心…… 她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已经满头是汗,而叶然就躺在她身边熟睡。 已经是第三次了,她频繁做那个噩梦,连自己都忍不住怀疑有什么寓意,思来想去也没有结果。 她眷恋地看着熟睡中的他,满心愁绪。 第166页 …… 次日清晨做早饭的时候,黎韵还在想昨夜的那个梦境,那副她梦到过三次的画面,每想一次就细思极恐。 她想得入了神,连锅里煮的粥沸腾了都不知道。 当背后靠过来一方温热的胸膛,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关掉阀门时,她才回归现实。 熟悉的香味将她包围。 「你……」她的话还卡在喉咙里,就听见耳畔传来他温润如玉的声音。 「在想什么?」 听到他苏到骨子里的嗓音,黎韵连他眼底的担忧之色都没注意到:「没……没什么。」 「那为什么连粥煳了都不知道?」 黎韵:「……」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保持着半搂的姿势,身上的温度,眼神的撩-人,无不让她心跳加速。 「我真没想什么……」 叶然半信半疑地与她拉开了一点距离:「行吧。」 …… 一栋几百平的别墅,住着三个人。 待得越久,小希越觉得浑身不自在,她习惯了孤独,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习惯了寂静无声的世界,就在不久前,她刚刚习惯了叶然的陪伴。 可惜那样的日子太短,现在这栋房子里又多了一个黎韵,自从她出现,小希觉得叶然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那个女人身上。 黎韵分走了他的温柔,不仅如此,她还每天都要忍受一些不想看见的场面。 当她看见饭桌上的他们「眉来眼去」的时候,坐在沙发上一起下棋的时候,闲来无事一起看综艺的时候……她的心里总是涌现出一股酸楚味。 她并不成熟的心就这样一点点埋下了嫉妒的种子。 在小希的眼里,心里,世界里,叶然宛如神祗,就像是一道白月光,照进她漆黑寂寥,沉默寡言的世界,给她带来了温暖。 而现在这道白月光仿佛离他越来越远,她想要伸手抓住,却陷入了迷茫。 尽管如此,不谙世事的她还是希望叶然能够开心,只要他过得开心,她可以选择对一些事视而不见。 可是小希没有想到,有些东西会在不经意间闯入她的世界,不是以看的方式就是以听的方式…… 某一天晚上,当小希路过叶然的房间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声细微的「动静」,门和墙的隔音效果仿佛消失了一般,不用太仔细就听得出来是女人的***声,断断续续,有起有伏,一声接着一声……小希确实不谙世事,在这方面懵懵懂懂,但是即将满十七岁的她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起码她知道此刻这扇门里正在发生什么,小脸顿时烧得通红,火辣辣的,她什么也没思考,立刻低下头,快速跑开了…… 婚礼将近,叶然和黎韵这几天都没有闲着,除了交给婚庆公司的繁琐流程,大到订酒席,小到选择请柬的样式,都要亲自操办。 黎韵从来不知道,原来结个婚这么麻烦,要不是心里有个盛世婚礼的梦,她都想放弃办婚礼了。 不过经她手的事情真的不算多,无非是在手机上动动手指,需要本人出面的事都由叶然来做。 但是有一件事情她躲不掉,那就是拍婚纱照。 本来叶然是打算带她去法国巴黎的,但是没有那么多时间,而且她的身体也不宜来回奔波,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就近在a市拍。 这大概是这几个月以来,黎韵最「光鲜亮丽」的一天了。 之前她穿着比较简约,开始的时候是因为失恋了无心打扮,后来是得知自己有孕,不宜化妆,今天就不一样了,为了拍婚纱照,从髮型到妆容,无不精緻。 她试了很多件婚纱,最后选的是一袭深v薄纱小裙摆婚纱,纯手工缝制,性感又不失优雅。 黎韵穿上婚纱后就开始照镜子,连一旁的工作人员都觉得这件婚纱穿在她身上很美。 刚刚打完一通电话的叶然走了过来,趁店员离开的间隙,他倾身过来,俯在她耳边说道:「仙女下凡辛苦了。」 她只当他是一句调侃,却没看见他唇角噙着的一抹笑意,以及眼底深切的光。 她稍微侧过身,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笑盈盈地说:「叶大帅哥,比起你的圆滑,我还是喜欢你正经一点。」 他反问道:「我难道不是一本正经地在夸你吗?」 黎韵只回了一个字:「俗。」 「那我换个高雅的,」他勾起唇角,凑到她耳边,语气相当认真,「我老婆真美。」 黎韵:「……」 这个男人真会有样学样。 就像不知道结婚的程序那么复杂,黎韵也没有想到拍个婚纱照要那么久,换不同场地,不同婚纱,不同姿势就算了,就算是同一个姿势也要拍很多张,供后期筛选。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兴趣盎然,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站了一早上,越到后面越没精神。 叶然没问她什么,在换场地的时候对工作人员说:「就到这里吧,不用再拍了。」 「可是还剩最后一组。」 「真的不用了。」 「那好吧。」 待摄影师和造型师都走后,黎韵靠过来,望着他:「还剩一组怎么不把它拍完呢?」 叶然很自然地说道:「因为你累了。」 黎韵的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惊讶,她确实累了,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就是不想扫他的兴。 第167页 「你又观察到了我的微表情?」 他淡淡道:「对你,我不需要观察微表情。」 黎韵:「……」 …… 次日清晨,她起身穿衣洗漱了一番,接着走出卧室,在客厅和厨房寻觅叶然的身影,可是找了一圈都不见人。 当她经过小希的房间时,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说话声。 今天一大早叶然就逮着小希问话,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用那样生硬的语气跟她说话。 小希坐在床边,耷拉着脑袋,而叶然坐在一把椅子上,表情很严肃:「你为什么不想做手术?总要有个理由吧?」 小希绞着纤细的手指,低着头,像霜打了的茄子,面对叶然的询问,闷声保持沉默。 「小希,我在问你话,」叶然将音量又提高了几分,「你难道想一直活在无声的世界里吗?手术成功的机率很高,怎么就不想去了?」 沉寂很久过后,小希慢吞吞地比了个手语:我害怕上手术台。 叶然皱眉道:「怎么会害怕呢?你放心,我给你找的是最好的医院,主刀的也是最好的医生,你要相信他们,不要什么都不做就轻言放弃行吗?」 小希使劲摇头,手势比划得都有些杂乱无章:可是我就是不想做这个手术,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就算做了手术也不一定能说话,不是吗? 「现在这样挺好?」叶然捕捉到了她惊人的想法,表示疑惑不解,「你觉得哪里好?小希,这世上懂手语的人很少,你迟早要进入社会,要建立自己的圈子,这些只能靠你自己去完成,如果不会说话,就不能正常交流,你就永远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叶然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向她陈述着利害,苦口婆心地劝她:「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不想做手术了,但是这件事由不得你。」 小希勐地站起来,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脸,很不甘心地比划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怎么就由不得我了?你不能替我做决定。 叶然愣神地盯着她看了三秒,这小丫头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任性,实在是反常。 「小希,你到底怎么了?之前不都还好好的吗?」 叶然努力回想着这些天发生在小希身上的事,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于是更加想不通了。 小希:我没怎么。 「你现在有什么事是连我都不能知道的吗?」叶然低沉地说,「我答应了冯叔要好好照顾你,你遇到什么事不告诉我的话,我怎么照顾你?手术一定得做,没得商量,你要么就跟我说实话,要么就听我的。」 小希倔强地别过头,努力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逼回去,而叶然站起身,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房间。 当他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黎韵在门外站着,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他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只是淡淡道:「你醒了?」 「小希她……」 「没事,小孩子闹脾气。」 「我去跟她谈谈吧。」 「不用,让她一个人冷静一下。」 黎韵本来已经迈出了一步,听到他的话顿了顿:「这样不行的,不是每件事情都能够自己想通,况且不找出问题所在的话,会给她的心理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 叶然妥协道:「那你去吧,这也是你们两个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后来,黎韵进了小希的房间,而叶然在一声嘆息之后走到露天阳台,给满地的绿植、盆栽浇水。 闲来无事,他在自家阳台上养了许多花卉,精心照料着,以此陶冶心情,打发时间。 小希坐在床边,一双明眸黯淡无神,木讷地盯着自己的脚尖,长长的头髮像黑色瀑布一样垂下,遮住了半张脸,让本就娇小的她显得更小。 听到脚步声后,她勐然抬起头,眼里的希冀却在看见黎韵的一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厌烦与淡漠,她紧抿着嘴唇。 「小希,」黎韵缓缓走到她面前,温柔道,「听说你不想治疗嗓子,能跟我说说为什么吗?」 小希还是低着头,抿着唇,像个木头人似的动也不动,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 黎韵重复道:「小希?」 她的声音让小希莫名感到很烦,尤其是近距离的时候,小希纤细的指节将白色的床单捏得起了褶皱,偏过头不应答。 见她迟迟不说话,黎韵觉得很奇怪,坐到她旁边,很有耐心地说道:「是不是在这里住得不习惯?」 小希摇了摇头。 「那……是想爸爸了吗?」 提起「爸爸」这个称唿,小希终于有了点反应,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她。 「你现在要做的是配合治疗,把嗓子治好,等你能说话了,见到爸爸他才会欢喜呀,」她不顾她错愕的眼神,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轻道,「我知道你从静谧岛来到这里,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这是正常的,我和你叶然哥哥都是值得信任的人,我们没有别的目的,就希望你治好嗓子,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你这样拒绝手术,让我们都意想不到。」 小希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撇开她的手,在手机上打了一段文字:谢谢,但是我不想麻烦别人。 黎韵皱起了眉头,语气稍显不悦:「这怎么是麻烦呢?我们从没有觉得你麻烦过。」 从一开始黎韵说的每个字都让小希心烦,她现在才明白,原来那是因为她跟叶然一样,都把她当成「小孩子」。 第168页 小希又打了一段文字:真的不用了,我不需要。 「小希,」黎韵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正色道,「难道你不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吗?难道你想一辈子都靠写字跟人交流吗?」 话音未落,黎韵就有些后悔说那些话了,只可惜覆水难收,小希听完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她立刻跳起来,横了黎韵一眼,接着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门被重重摔上。 「小希——」黎韵扯开嗓子喊道。 可是她已经跑了出去。 那时的黎韵并不知道她无意之下说的一句话对这个女孩子的伤害有多大,冷淡孤僻的她,自尊心很强,容不得别人对她指指点点,更何况这个人还分走了她温暖。 正在阳台浇花的叶然听到有动静,立刻返回客厅,看见大门开着,而黎韵慌慌张张地追了出来。 「你怎……」他正要问怎么回事,就被她一句话打断。 「然,快去把小希追回来,她跑出去了。」 「啊?」叶然不明所以。 黎韵急得不行:「总之你先去把她追回来,我回头再跟你解释。」 见她着急成这样,叶然也顾不得多想,赶紧追了出去。 黎韵在家里焦急地等待着。 二十分钟过去了,叶然却没有把小希带回来。 「没找到,给她发消息也不回。」叶然沮丧地说。 这下黎韵的心凉到了底,不由得开始自责:「怪我,我当时……」 叶然问道:「你当时究竟跟她说了什么?」 黎韵的心绪乱成一团:「我就想着劝她做手术,她说什么都不肯,最后我一时情急,就说了句『你难道想一辈子写字跟人交流吗?』,然后她就赌气跑出去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叶然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她的手,眼底的情绪很复杂,担忧中夹杂着怜惜,尽量让语气平和:「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那丫头性子傲,你别太责怪自己。」 「可是……现在怎么办?」她慌乱道。 「我再去附近找找,她应该没有走远。」 「我也去!」 「你还是待在家里吧,万一她回来了呢?」 黎韵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没有跟着去。 …… 两个小时过后。 …… 六个小时过后。 …… 到了傍晚,天色暗了下来,还飘起了细雨,夹杂着微凉的风,丝丝缕缕地落在人间。 城郊的一处公交站旁蹲着一位花季少女,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双手抱着膝盖缩成一团,长长的头髮瀑布般倾泻在地,将她的身子都包裹了起来。 这抹白色的人影又纤细又孤独,仿佛水上无依无靠的浮萍。 这时,一辆蓝色的跑车迅急地停在离她五米开外的地方。 秦羽杰急急忙忙从车里出来:「可算找着你了!」 小希闻声抬头,正对上他惊喜中带着三分幽凉的眼神,愣神的间隙,人已经被他「提」着上了车。 不知道是她太瘦小还是秦羽杰臂力惊人,总之她真的是被「提」上车的。 关好车门后,秦羽杰拍了拍衣服上的雨水,严肃地跟她说:「你为什么要偷跑出来?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 一直以来,秦羽杰在她面前都是随和洒脱的性格,今天第一次用这么冰冷的语气跟她说话,可见他心里压着火气。 要是他的亲妹妹敢离家出走的话,他一定好好教训她一顿。 小希沉默着。 「我在跟你说话,」秦羽杰的声音冷到了极致,「你这么做总有个理由吧?就因为黎韵的一句话?」 小希动动手指,在手机上打了四个字:不用你管。 这下秦羽杰彻底无语了:「不是……你这丫头怎么这样?我们哪儿对你不好了?一言不合还离家出走,你不见了大家都很担心,尤其是黎韵,到现在都在自责。」 小希又打了一行字: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出来冷静一下。 秦羽杰急了:「亏你说得出口,但凡你回个消息大家都不会急成这样,黎韵也只是无意中说了你不爱听的话,你至于吗?」 小希瞪了他一眼。 「我懒得跟你说,」秦羽杰说着就拿出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喂,然哥……」 小希一直盯着他,等他说出「然哥」这个名字后,她慌了,不知道受了什么控制,鬼使神差地打掉他手上的手机,鬼使神差地倾身过来吻上他的薄唇! 那一刻秦羽杰脑子里一团浆煳,什么都思考不了,只剩下空白,说是被雷噼了都不为过。 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眼睛睁得老大,看见她柔软修长的睫-毛微颤。 第115章 分歧 小希哪懂得接吻的方式技巧?不过是简单粗-暴地堵上秦羽杰的嘴罢了,此刻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叶然和黎韵接吻的画面,便学着他,柔软的唇紧紧贴着秦羽杰的唇,仅仅是贴着,不让他「反抗」。 秦羽杰只有一个念头:woc ! 他大约愣了半分钟,勐地推开她单薄的身子,仿佛惊魂未定,牙齿打着颤:「你……你受什么刺-激了?!」 小希只是露出了楚楚动人的眼神,眼里噙着泪光,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看得秦羽杰更加蒙圈。 第169页 雨越下越大,模煳了视线,沖淡了喧嚣。 小希被秦羽杰带回了他家。 他在厨房一边煮着红糖姜水,一边回忆着车上那个「吻」,凭那生涩的吻技,他基本可以断定她是第一次。 秦羽杰也算是阅人无数,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唯独没见过小希这样的,本来以为已经很了解她了,但是今天才发现对她是一知半解,甚至完全不了解。 当他回忆起那一幕,唇上那温热的触感犹在,让他心情复杂,说不上哪里膈应。 姜水煮好后,他盛了一碗端到客厅,彼时小希已经洗完澡,穿着他的衬衣,坐在沙发上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长髮,模样很恬静,尤其是她身材娇小,衣服宽大,身形就显得单薄。 他说:「我给你煮了姜水,喝点吧。」 小希本来想告诉他自己没着凉,但是打手势他看不懂,又懒得打字,就接过了姜水,捧在手里,有些微烫手。 秦羽杰坐在她旁边,良久保持着沉默,开口时嗓音沉凉:「你为什么不让我打给叶然?」 小希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只是还没有想好措辞。 「我不知道你跟叶然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很担心你,」秦羽杰转过身,凑到她面前,眼神从未如此锐利,「他对你那么好,你就这么报答他吗?」 小希捧着瓷碗的手抖了抖,洒落了几滴姜水在手上,烫得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一刻,她的心仿佛揪着疼。 「把姜水喝了吧,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小希赶紧抓住他的手臂,脑袋揺得像拨浪鼓,乌黑的长髮像漂浮的水藻。 秦羽杰皱起了眉头,语气有些不耐烦:「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任性?」 小希两只眼睛睁得老大,腮帮子气鼓鼓的,仿佛在抗议,她不喜欢这个称唿。 她拿起手机在上面打了一行字给他看:我不是小丫头,我已经十七岁了! 秦羽杰翻了个白眼,淡淡道:「少骗我,你明明才十六岁。」 小希:今天就是我十七岁的生日。 他有些惊讶,愣了几秒钟:「真的?」 小希很认真地点头。 「好吧,不过就算你十七岁了,也是个未成年的小丫头,不可以任意妄为,知道吗?」秦羽杰故意把「任意妄为」四个字咬得很重,其中的深意便扔给她去揣摩。 小希是个聪明的女孩子,立刻便会意,他指的无非两件事,一是她擅自离家出走,二是在车上「强-吻」他。 想到这里,小希的脸颊像火烧一样灼热,红扑扑的,她当时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堵」住秦羽杰的嘴,事后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打个地缝钻进去。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秦羽杰问道,「为什么不想让叶然找到?」 小希不回答他。 秦羽杰感嘆现在的女孩子心思都太难猜了,比跟外星人交流都费劲。 他握着手机的手渐渐僵硬,随即干笑一声,低语道:「要是让然哥知道我偷偷收留你,一定会被他揍死。行吧!都是命,你乖乖待在我家,我出去一趟。」 小希不肯放开他的手,可怜兮兮地盯着他。 「放心吧,我不是去找叶然的。」 得到他的回答后,小希这才愿意放他走。 秦羽杰走后,她一个人待在客厅里,在沙发上缩成一团,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猫,此刻她的心里全都是叶然的音容笑貌,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抹关切的眼神,想到现在全都化作了泡沫,她的心就开始抽疼,疼得她没办法唿吸。 秦羽杰这一趟去的有点久,在她趴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了开门声,立刻从沙发上坐起来。 「不好意思,路上遇到堵车,让你久等了,」他边走边说,「我给你买了蛋糕。」 他的手上果真提了一个蛋糕盒子。 小希半天没缓过神,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来秦羽杰大晚上出去是为了给她买生日蛋糕。 他没有看她诧异的眼神,自顾自地将蛋糕拿出来,插上蜡烛。 说实话,自从父母双亡,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过生日了,觉得生日可有可无,也从不会向别人提起。 秦羽杰点上蜡烛,关了灯,让烛火点亮客厅,轻声对她说:「许个愿吧。」 小希很感动,很少像这样感动过,这世上除了叶然,就属秦羽杰能让她这么感动了。她缓缓地坐直身子,双手交握,闭上眼睛许了个愿望,然后吹灭了蜡烛。 秦羽杰静静地看着她的脸,不得不承认这小丫头生得很美,在烛光的映衬下就像是小仙女,恬静而忧郁,惹人怜惜。 也许是他沉默了太久,小希觉得不对劲,就打字问他:你怎么了? 他淡漠地说:「没怎么,我现在对你好一点,以后叶然揍我的时候你记得帮我求求情。」 小希表示无言以对。 秦羽杰对这个从大学时候就认识的兄弟,似乎充满了敬畏…… 转眼间小希已经「失踪」了一整天,叶然也找了她一整天。 黎韵把责任都归咎到了自己身上,觉得小希是被她气跑的,一整天都很内疚,尤其是看见叶然愁眉不展,四处奔波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 张芸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握着女儿的手,温柔劝道:「没事的,你别太担心,你爸已经派人在全市范围内寻找了,相信很快就会有下落。」 第170页 黎韵的脸色很差,薄唇上也没有血色,因为她此刻心神不宁,满脑子都是对小希的愧疚之情:「妈,我怎么能不担心?小希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在a市人生地不熟,她还不会说话,不知道她能去哪里,会不会遇到危险……」 「你别那么悲观。」 「但我就是很害怕,早知道我就不说她了。」 本来是很忧伤的场面,张芸却调侃起来了:「这孩子估计跟你一样,心高气傲,受不得半点委屈。」 黎韵无言以对:「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拿我寻开心。」 「你急也没用,还是等消息吧,对了,小然他……」 「他去找郑警官了,如果今天之内小希还没回来,警察就会立案。」 「我不是问他去哪了,我是想问他没生你的气吧?」张芸故意压低声音问她。 黎韵立刻摇头否认,甚至觉得她问得莫名其妙:「没有,妈,他不仅没怪我,还一直安慰我,让我不要想多了。」 「那就好,我就是担心你们因此闹矛盾才赶来看看,看见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 黎韵听这话觉得怪怪的:「妈,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小希。」 张芸凝视着她,话里很有深意:「尽人事听天命吧,如果实在找不到,也只能说那丫头自作自受。」 「您在说什么?」黎韵皱眉道。 她确实没有听懂母亲话里的意思。 「韵儿,你就没有觉得那丫头跟你们生活在一起怪怪的吗?」 她一脸茫然,等待着下文。 张芸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跟小然已经是夫妻了,再过几个月就会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就是完整的一个家庭,而小希——终究是个外人啊,她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小然是为了报恩才照顾她,我就不说什么了,可是她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们不可能永远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妈,」黎韵毫不犹豫地打断她,因为她听不下去了,「您怎么会这么想?如果没有小希,叶然早就死了,知恩图报难道不对吗?」 「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张芸现在一切都以女儿的身体为重,生怕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点什么事,她情绪一激-动,她就紧张起来,「知恩图报是应该的,小希是恩人,但不是家人,等找到她了,咱们就把她的病治好,然后再给她一笔钱,今后就不要再来往了,我是这么想的,你觉得呢?」 「现在人都没找到,说这些做什么?」 张芸尽量放缓语气,好让黎韵愿意接受她的想法:「人是一定可以找到的,我关心的是以后,不希望你们养着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被外界议论。」 对于母亲的大道理,黎韵是不贊成的,刚想反驳,就听到一道冷寂的声音:「小希不是来路不明的丫头。」 母女二人均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循声望去,看见叶然正缓缓走来,他冷峻的眼神中隐藏着几分疲惫,尽管心情焦灼,他还是用平和的语气说:「让妈费心了,小希的事我会处理好。」 黎韵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声音绷得紧紧的:「你别误会,妈也是为了……」 他看着张芸,面不改色地说:「不管为了什么,我都不会抛弃小希。」 黎韵心里一凉,她知道因为这句话,又会牵连出其他事情。 果然张芸坐不住了,站起来对他说:「这怎么能是抛弃呢?小然,我没别的意思,只希望你们过得幸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一个外人而愁眉不展。」 叶然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深邃的眼眸里却悄然结了一层薄冰,他说道:「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看好小希,但是这不代表什么,她不是外人,是我妹妹,我答应过她爸会照顾好她,就要言出必行。」 黎韵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冷峻的侧脸,喉咙里像堵着个什么东西,让她想说话却说不出口,这一刻,她忽然很担心场面会失控,也感受到了空气流动的艰涩。 张芸说:「我知道你向来信守承诺,可是事实证明,这个女孩子不会让人省心,你把她当成妹妹,但凡她知道感恩都不会做出离家出走这种事,将来不知道还要惹出多少麻烦,何必自讨没趣呢?」 「我说了会处理好,不用您操心。」叶然淡淡道。 「这本来就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不该管的,」思考再三,张芸还是妥协了,「我也是为你们今后的生活考虑,现在看来是多此一举了,就这样吧,怎么做你们自己决定就好。」 话音刚落,张芸就选择了离开。 「妈——」黎韵在背后叫了她一声,嗓音是说不出的沉闷,她下意识地追了上去,在门口拦住母亲,「妈,你生气了?」 张芸的脸上布满了愁绪:「我不是生气,而是担心,韵儿,那个叫小希的丫头就是个麻烦,小然容易感情用事,但是你得想明白——你们不能抚养这个丫头。」 黎韵抓着她的手臂,恳切道:「妈,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不就是个小女孩吗?我们又不是养不起。」 「这不是养不养得起的问题,也不是妈小气,冷漠,要报恩有很多种方式,不一定非要养她一辈子,你们毕竟非亲非故呀。」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们相处得很好,我不介意的。」 「傻孩子,怎么就跟你讲不明白呢?」张芸有些气结懊恼,「当你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自己的家庭上时,就会明白妈说的话了,小希一定会成为你们之间的大麻烦。」 第171页 那个时候的黎韵,是真的不明白母亲说那些话的含义,在她心里,小希是叶然认的妹妹,自然也就是她的妹妹,所以她不介意养她一辈子,也不介意跟她住在同一屋檐下,即便没有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她也没有怨言,反倒是小希似乎有些不乐意,不然也不会离家出走。 一瞬间,「妹妹」、「血缘」、「家庭」、「麻烦」……这几个词出现在黎韵的脑海里,它们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联繫,但是她参悟不透,想不出来母亲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 目睹母亲离开后,黎韵愣愣地返回客厅,看见叶然坐在沙发上,手撑着额头在揉太阳穴,双目紧闭。 她走了过去,坐在他旁边,轻声说:「你别往心里去,妈真是为我们着想。」 隔了一会儿,叶然深吸一口气,说道:「别说了,我头疼。」 听到他说「头疼」,她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会这样?」 「后遗症,休息一下就好。」 黎韵心里立刻五味杂陈,落寞和自责的情绪再次交织在一起,还夹杂着对他的担忧:「我当时真不该说那些话,要不是因为我,小希她也不会……」 话还没说完,叶然就停止了揉太阳穴的动作,转而紧紧握住她的素手,尽量让语气平缓:「跟你说了很多次,错不在你,腿长在她身上,她要走谁都没办法,不要再自责了。」 「你真的不怪我吗?」她有些犹豫,又有些宽慰地问。 「真的不怪你,我很早以前就发现小希不对劲了,如果我当时放在心上,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你没错。」他一边说着,一边温柔地替她擦去眼尾的泪花。 这大概是这几天以来,黎韵最感动的时刻了。 她从来都知道这个男人很温柔,只是没想到他的一句话会比阳光还暖心,无时无刻不在治癒着她。 第116章 画鬼 一天的时间终究是缓慢而又决绝地过去了。 警察局受理了这起「失踪案」,当即派出警员寻找小希的下落,同时技术人员也在排查位置信息。 半天过去了,依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倒是秦羽杰的一通电话让事情有了眉目。 当时叶然正在换衣服,接到了秦羽杰的电话:「餵。」 他张口就问:「然哥,小希回来了吗?」 叶然不明所以:「没有啊。」 秦羽杰的声音有点紧张,听上去特别的滞涩:「哦,那没事了。」 「你怎么了?」 他话还没说完,秦羽杰就挂了电话。 叶然没有太把这通电话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太担心小希了,所以打过来问问。 换好衣服后,他往楼下走,彼时黎韵正在喝水,当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她的眼神一滞,脑子里不由自主地闪现出一些让她害怕的画面。 「你……」她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愣愣地盯着他身上穿的那件黑色外套。 她的反应实在过于奇怪,以至于叶然还以为他衣服穿反了,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确认一切正常后问道:「怎么了?」 黎韵半天不说话,心情无比沉重。 她不会记错,曾经做了三次同样的噩梦,她怎么可能记错?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在梦里,他穿的就是这件外套。 见她迟迟不说话,叶然有些感嘆今天都怎么回事?不仅秦羽杰怪怪的,就连黎韵也一样。 她没有作任何解释,立刻扑上来抱住他,将脸埋进他温暖的胸膛,这个举动让叶然更加云里雾里:「你究竟怎么了?我没事,现在要去找郑叔看案子进展得怎么样了。」 她不动声色地抬手环住他的腰,箍得紧紧的,仿佛是在确认什么事情。 那个时候的叶然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何要抱他这一下,只当她是这几天焦虑过度,缺乏安全感。 「路上小心一点。」她认真地叮嘱道。 「知道了。」 这声叮嘱里,包含了她太多太多的牵挂与爱意。 在开车去警察局的路上,秦羽杰又打来一通电话。 「餵。」 「然哥,我跟你说个事……」他犹犹豫豫地说。 「你说。」 顿了顿,他说:「小希不见了。」 「你是失忆了吗?这都几天前的事了。」 「不,就在刚才。」 随着秦羽杰的一句话,叶然迅速地踩了剎车,将车停在路边,神情严肃起来,嗓音沉寂道:「什么意思?」 秦羽杰的声音有点颤抖,因为他现在心慌意乱:「然哥,你听我说,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帮着她撒谎,祸是我闯的……」 「说重点!」叶然有些不耐烦道。 …… 上天跟他开的玩笑已经够多了。 就在两个小时前,秦羽杰出去买早餐,回来的时候发现小希不见了,他遍找了楼上楼下,都没有看见她的身影,给她发消息也不回。 一瞬间,秦羽杰感觉脑袋里闪过一道白光,似乎是一道晴天霹雳,震得他的头嗡嗡作响,找不着北。 他慌了,立刻给叶然打了电话,询问她的下落,可惜他没有勇气说出真相,问了一句就匆匆挂了,后来确定小希失踪了,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才对叶然坦白了一切——把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第172页 …… 理南市庆俞区中环路西段。 小希是在一间阴暗的地下室里醒来的,手脚都被绑在椅子上。 她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是自己乌黑的长髮,接着视线逐渐清晰,看见了狭小、拥挤、阴暗,堆满杂物的房间。 她本能地想唿救,可惜就算嘴巴没有被什么东西塞住,她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她陷入绝望的时候,楼梯口那里响起了脚步声,缓慢而又沉稳。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樊星,那个冰山一样的美人,拥有冷艷的容颜,蛇蝎的心肠。 她一如既往地穿着黑色皮衣,冷棕色的头髮披在肩头,一如既往的冷艷干练,只是现在,她深邃的瞳仁里隐藏着非比寻常的戾气。 小希顿时打了个哆嗦,本能地想往后退。 樊星一步一步走过来,带着压抑森寒的气场,最后拉过一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冷冷道:「害怕吗?」 这句话让小希的思绪闪回到几个月前,当她被杀手包围的时候,是叶然将他护在身后,对她说:「别害怕。」 如今想起来,竟是那么苦涩。 小希迷茫而无助地看着她,很想问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可惜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樊星在她面前静静地坐着,冷艷如寒冰的目光一直她身上流连,像在观赏一件玩-物,良久,她淡漠地说:「我知道你是学画画的,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世上,什么东西是最容易画的?」 小希听得一脸迷茫,她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也没办法回答。 樊星当然知道她不能回答,因此继续说:「春秋时期有一个很高明的画家,有一天他被请来为齐王画像。画像过程中,齐王问画家:比较起来,什么东西最难画呢?画家回答说:活动的狗与马,都是最难画的,我也画得不怎么好。齐王又问道:那什么东西最容易画呢画家说:画鬼最容易,因为狗与马这些东西人们都熟悉,经常出现在人们的眼前,只要画错那怕一点点,都会被人发现而指出毛病,所以难画,特别是动态中的狗与马难画,因为既有形又不定形。至于鬼,谁也没见过,没有确定的形体,也没有明确的相貌,那就可以由我随便画,想怎样画就怎样画,画出来后,谁也不能证明它不像鬼,所以画鬼是很容易的,不费什么神——我觉得很有道理,这世上画鬼是最容易的,没有形体,没有相貌,它就存在于人们的心中,换句话说——人就是最凶神-恶煞的鬼,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这一刻,小希从她的眼里看见了杀戮的气息,冷到彻骨,让她头皮发麻。 「你肯定想问我为什么要把你囚-禁在这里,」樊星面无表情地继续说,「别着急,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另一边,叶然和秦羽杰查看了走廊上的监控,由此确认了小希是被樊星带走的,监控中的樊星没有做任何乔装打扮,明目张胆地敲门,明目张胆地将小希打晕带走。 看了监控过后,叶然眉头紧锁,他知道这个女人会是他躲不掉的劫数,知道她是带着满腔怒火,来跟他鱼死网破的。 「然哥……」秦羽杰支支吾吾地想说点什么,却被他淡然地打断。 「什么都别说了。」 看他往外走,秦羽杰叫住他:「你去哪儿?」 叶然闻言停住了脚步,转身对他说:「这事你不用管了。」 「为什么?」 「她是冲着我来的,小希只不过她的筹码——这是我和她的私人恩怨。」叶然沉稳地说道。 「所以你知道『她』是谁?」 良久,叶然恍惚道:「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讲,她是我妹妹。」 秦羽杰瞬间哑然失声。 …… 叶然出来后坐进车里,将手机拿出来放在仪表台上,旋即往后一靠,闭上眼睛。 当放空了思维后,乱絮般的记忆在他脑海里重现,那些片段全部涌现了出来。 当初他一意孤行,在理南市救下了樊星,那天高天宇为保护她而死,就死在她的怀里,他站在旁边亲眼目睹,直到高天宇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在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敌人。 敌人也好,故人也罢,这些年都在他眼前消逝,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每一次看着熟悉的人离去,他都会暗自思考:下一个会不会就是我? 因为有这样的顾虑,所以很多事情他都不敢奢望,包括成家立业,那段时间他确实因为樊星的事脱不开身,但是就算没有这些事,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一定会立刻结婚,不是他不够爱,是他没有足够的信心护她周全。 心下正想时,手机铃声响起。 他就是在等这一刻,早有预料。 他接过电话之后,听见了樊星的声音:「还记得我吗?」 叶然顿了顿,语气生硬道:「你我之间的恩怨,没必要牵连其他人吧?」 「因为我们之间的恩怨死的人还少吗?你现在知道紧张了?」 良久,叶然说:「开出你的条件吧。」 当樊星说出她的条件时,后视镜里映出叶然刀刻一般冷峻的眉眼,目光深邃,像是积蓄着即将爆发的力量,他薄唇紧闭,沉默着。 …… 小希被绑在地下室八个小时之后。 她无时无刻不在悔恨,想逃走,回到原点,但是这都是奢望,只要她一睁眼,四周的漆黑就在提醒着她此刻正处于危险之中,恐惧与压抑占据了她的思维。 第173页 就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樊星突然出现了,她大步走来,动作粗鲁地将小希从椅子上拽起来,沿着楼梯往上走,一路推搡着将她拽上了顶楼。 小希拼命反抗,但是她在樊星手里就像是易折断的芦苇,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樊星虽然也身材纤细,但是在道上身经百战,她的体力比普通男人还要好。 一阵冷风袭来,小希单薄的身子打了个哆嗦,眼神因害怕而颤抖。 「好好看看这里吧!」樊星将她扔在地上,背对着她站立,眼前是晴空万里,而她的声音却像寒冰一样冷,「这就是理南市,当初我被黑白二道追-杀的地方,也是高天宇为了保护我而死的地方。」 小希当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知道刚才被摔得生疼,樊星转过身,在她面前蹲下,一把揪起她如瀑布般倾泻一地的长髮,语气很平淡:「丫头,最后再看一眼这个世界吧。」 小希的头皮被拉扯得生疼,她痛得紧闭双眼,喉咙里像堵了个什么东西,忽上忽下,凉气时而灌入,仿佛想要冲破那层阻碍,但是她始终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她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听他的话?去医院做手术,如果她不赌气出走,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 小希落下了眼泪,只可惜她的眼泪无济于事。 没过多久,楼底下响起了警笛声,小希勐然一惊,而樊星淡定如斯,没有展露出半点慌张。 郑勇厉、严青带领两支警队冲上顶楼,救援队立即开始布置气垫。 警方的人一见到樊星就拿枪对准她,而樊星的枪口紧紧抵着小希的脑袋,眼里毫无畏惧与眷恋,她扫了一眼面前清一色穿警服的人,没有看见叶然的身影,不由得开始嘲讽他:你就这么胆小? 郑勇厉呵斥道:「樊星,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劝你悬崖勒马,不要一错再错!」 樊星冷笑了几声:「郑警官,我现在悬崖勒马,你们就能放过我吗?」 郑勇厉无话可说,以樊星的罪-行,死刑八-九不离十,没有转圜的余地。 但是为了争取时间,他不得不说:「你先把人质放了,一切好商量。」 这时,楼梯口那里出现一个人,所有人齐刷刷地看过去——正是叶然。 他迈着不徐不疾的步子走过来,在众人的注视下蹚入这潭浑水。 见到他之后,樊星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警-察为了任务真是什么都能牺牲啊。」 叶然没有回她的话,目光直接落在了小希身上,而小希见到他的时候亦是万分激动,差点忘了枪口抵在头上,而漆黑的长髮在冷风中飘扬。 这一眼,隐藏着万般情绪。 叶然说道:「我已经来了,你还要执迷不悟下去吗?」 「执迷不悟……」樊星居然淡淡地勾起一抹笑来,低声重复了这四个字,「叶警官这个词用得好,我就是喜欢执迷不悟,假设是你,你又会怎么做?」 「没有这种假设。」 樊星话里话外都透着嘲讽之意:「我差点忘了,你走的是康庄大道,我走的是独木桥,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你先把人放了,我们再谈其他的。」 樊星凝视着他深邃的眉眼,薄唇微启,收起戏嚯的语气,自言自语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此时郑勇厉见她分神,已经开始向前逼进,不曾想叶然不动声色地给他打了个手势,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其实他的心情比任何人都要焦灼,恨不得立刻救下小希,但是他不能那么做,因为会适得其反。 樊星道:「你们这些警-察不是相信邪不压正吗?你们是正,我是邪,这个丫头的性命就在我手里,有本事就来救她呀。」 「樊星,你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个小女孩跟你无怨无仇,你何必让自己罪加一等?」一直默不作声的严青突然开口了,言语正气凛然。 「俗话说,杀一个也是杀,杀十个也是杀,那我为什么不多杀几个?我现在放了这丫头,谁来放过我?」樊星反问道。 叶然坚定地告诉她:「难道你认为把你逼上绝路的是法律和道德吗?你错了,你之所以有今天的走投无路,是因为你自己,能放过你的也只有你自己。」 樊星对他的话要么充耳不闻,要么曲解意思:「多冠冕堂皇的话!我就是下地狱,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话音未落,樊星持枪的手就加重了力道,小希单薄的身体像芦苇一样在风中颤抖。 「樊星——」叶然沉声道,「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那你觉得我会放过她吗?」 叶然沉默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让无辜的人陪葬,你心里就会舒服一点吗?」 「不会,」樊星坦白地说,「但是我乐意。」 郑勇厉和严青站在后面都快石化了,现场每一位警察都绷紧了弦,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可惜他们连一秒钟的空隙都没有捕捉到,又急又气。 樊星做事向来狠辣,不择手段,一般人很难找出她的纰漏。 他说:「你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吗?把她放了,我随你处置。」 「叶队——」严青闻言变了脸色,一脸震惊地望着他的背影。 而小希也情绪激动起来,眼神焦灼,嘴巴一张一合,她想喊出声,但是都是徒劳无功。 第174页 「别动!」樊星用枪口抵着她的脑袋,呵斥道。 「你放了她,我的命就是你的,这也是你的要求不是吗?」叶然极其冷静地道。 叶然没有想到这句话会触了樊星的逆麟,她的脸色由淡漠变为狠戾,语气也加重了几分:「我是真没想到,你就为了这个什么都不是的小丫头,甘心来送死?!」 小希的身体颤抖得厉害,心脏收紧,几乎都要支撑不住,全靠樊星紧紧箍着她,才没有跌倒。 「不就是你希望的吗?」 樊星无话可说了,叶然的目光远比她想像中要深沉、坚毅。 她从三年前就知道这个男人不怕死,本以为三年时间过去,他会有一些改变,但是现在她才知道——他什么都没有变。 而他身后的那些穿着警服,举着枪的人,无一不用紧张的眼神看他。 这一切,早就是樊星计划好的,到现在为止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不在乎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只想向叶然讨债,把自己失去的东西拿回来,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这里是高天宇死的地方,就在这里结束吧!都该结束了。」樊星定定地说完这句话,下一刻就突然发难,箍着小希的脖子把她往天台拽,小希根本来不及反应。 众人皆是一惊,包括叶然在内,谁都没想到樊星会突然发难,毕竟小希是她唯一的筹码,如果她敢把小希推下去,她绝对活不过三秒。 「樊星!」叶然立刻上前一大步,厉声呵斥道。 话音未落,樊星就停止了脚步,而她们此刻离天台已经很近了。 叶然在她面前站定。 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就因为我是黑,你是白,就应该被你欺骗利用吗?」樊星的嗓音似乎被冷风扯破,极度沙哑,冷棕色的髮丝在风中飘扬。 面对她的质问,叶然回答道:「你要报仇就冲着我来,把人放了。」 叶然的回答显然没有让樊星满意,她又拽着小希往前挪了一步,离天台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 气垫的有效救援高度只有七米左右,而这栋楼高二十多米,如果小希掉下去,必死无疑。 「别再往前走了!」叶然厉声呵道。 郑勇厉看不下去了,吼道:「樊星,你收手吧!没必要把自己逼上绝路!」 樊星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深吸一口气,再抛出一个问题:「现在,你后悔当初在理南市救我吗?」 眼看着小希已经到了天台边缘,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叶然的脑子却陷入了一片空白,他很少这样慌乱过,此时此刻,连一句谎言都说不出口。 就是他这半分钟的犹豫,让樊星最后的理智彻底沦陷,她的眼神突然狠戾起来,将腿软成面条的小希提了起来,正面对着众人,放在扳机上的食指稍微用了点力。 所有人都以为她要撕-票。 「住手——」叶然喊了一声,果断夺过严青的枪,瞄准樊星,动作之快让人惊嘆。 但是此刻更多的是「惊」,而非「嘆」。 樊星也调转了枪口。 两人的枪口互相瞄准了对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在电光火石的瞬间,众人都屏住了唿吸,郑勇厉的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目光锁定樊星,失声喊道:「别开枪——」 他的声音迴荡在蔚蓝的空中。 叶然的眼神冷冽得像寒冰。 在他下掉自己手中的枪的弹夹那一刻,樊星扣动了扳机! 伴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枪声,子弹打进了叶然的胸膛。 「叶队——」 「叶然——」 严青和郑勇厉同时出声,行动比思维快一步,上前扶住了他缓缓跌倒的身体。 小希目睹了这一幕,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充满了绝望的眼睛里是叶然的缩影,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倒下,喉咙干涩得发紧。 樊星那原本波涛汹涌的眼神剎那间变成一潭死水,瞳孔骤然收紧,手里的枪口还散发着热气,她的手被震得发麻。 也许她永远也想不明白,当初那一瞬间的心痛是从何而来。 叶然的视线定格在那一方蔚蓝的天空,他看见了模煳的人脸,看见了模煳的天空,苍白刺眼的阳光一圈圈放大,最后什么都消失不见了。 他再也没能听见外界的唿喊,也没能睁开眼,只依稀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流逝着…… 「让我过去——」在医院的走廊里,黎韵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不顾张芸的阻拦,硬要去手术室门口,她的脸上,已然是泪痕清晰。 就像笼中鸟拼命想要冲破牢笼一样,她也拼命想挣脱母亲张芸的束缚。 「韵儿,你别这样……别这样,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张芸不停拍她的背,想安抚她。 可惜没有任何作用。 「妈,你让我去看一眼……」黎韵哭着乞求道。 她悲恸欲绝,张芸又何尝不是? 「你听我说,你现在不能激——」一个「动」字还堵在喉咙里,张芸下一秒就变了脸色。 因为黎韵惨叫了一声,捂着肚子,脸色苍白。 「韵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韵儿……」 接着黎韵就像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站都站不稳,软绵绵地跌倒在地。 第175页 张芸抱着她,泪水夺眶而出,嘴里大喊道:「医生!」 叶然曾经说过一句话:有些人,面具之下,不知是人是鬼。 手术室的红色灯牌已经亮了五个小时。 叶菥接过医生递过来的病危通知书,用颤抖的笔尖,饱蘸着泪水,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医生返回手术室,厚重的金属门再次紧闭。 叶菥一度昏厥,身旁的秦羽杰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用颤抖的声音安慰道:「叶姨,会没事的。」 他现在才明白善意的谎言有多重要。 叶菥已经生无可恋,她愣愣地转过身,看见小希耷拉着脑袋蹲在地上,背靠着墙壁,压抑许久的业火开始灼烧。 她嗓音滞涩地对秦羽杰说:「小杰,把这丫头……送走。」 秦羽杰半天没反应。 他瞟了小希一眼,默默地走到她面前,弯腰去拉她的手。 小希躲开了,从地上爬起来,与秦羽杰拉开一段距离,拼命摇头。 「跟我走。」秦羽杰沉声对她说。 小希还是摇头。 秦羽杰急了,一个箭步冲上来,两只手掌攀着她单薄的肩,强压怒火,低吼道:「你知不知道闯了多大的祸?你留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只会给叶姨添堵。」 小希的眼里唰的一下就流出来了,她不是害怕,也不是委屈,而是真真切切的愧疚,她多想告诉所有人她错了,她不该离家出走,是她害了叶然。 叶菥当然怨恨小希,但是自始至终都没有骂过她一句,不是因为她的涵养已经到了宠辱不惊的地步,而是因为她知道这是叶然自己做的决定。 手术从白天进行到了晚上。 黎韵撑开沉重的眼皮,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好半天才想起发生了什么,才意识到自己是躺在病床上。 「韵儿,你终于醒了。」张芸擦干泪痕,欣喜道。 「妈——」她不顾手上还输着液体,想要撑起上半身,终是因为下腹的疼痛而起不来。 「躺着别动,你刚做完手术,要好好静养。」 她一听这两个字就僵住了,沙哑道:「手术?什么手术?不会是……」 张芸温柔地说:「不是不是,你放心,孩子保住了,只要你不情绪激动就没事。」 黎韵松了口气,原本苍白如纸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还没缓口气,她又问:「叶然呢?他怎么样了?脱离危险了没有?」 张芸犹豫了半天,面色凝重地说:「韵儿,你千万别激动,小然他还在抢救……」 她听了之后脑袋里嗡嗡作响,愣神地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都这么久了,为什么还在抢救?你不要骗我。」 「傻丫头,妈怎么会拿这种事骗你?」张芸痛心不已,只好把实话都告诉了她,「子弹打进肺里,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了。」 「什么?!」黎韵来不及思考,急急忙忙想要下床奔向手术室,恨不得立刻见到他,怕去晚一步就天人永隔。 张芸拦住她:「你忘了我的话了吗?不要激动,虽然你肚子里的孩子暂时保住了,但如果不静养,很容易流产的!」 「可是……」 「你就算是去了也见不到他,手术还在进行!」 「妈,你帮我去看看好不好?」黎韵热泪盈眶地握住母亲的手,祈求道,「我求你了,你帮我去看看,万一……」 张芸心疼地替她擦干眼泪,温柔道:「好,我去,你躺着休息,控制好情绪,现在小然命悬一线,妈不希望你也出事。」 「嗯……」黎韵哭着点头。 环顾着空荡荡的病房,黎韵的心里仿佛也被挖空了一块,痛到无法唿吸,她蜷缩在床上,抱紧被子,眼泪无声地流淌着,晕染了洁白的被单,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的话,那应该是——绝望。 后半夜的时候,持续了十二个小时的手术终于结束了。 秦羽杰搀扶着面色如纸的叶菥迎上去,她已经心力交瘁,连站都站不稳,她拉扯着医生的袖子,气息微弱地问:「医生……怎么样了?」 所有人的心都是悬着的,都想知道结果,却又害怕听到噩耗。 医生摇了摇头。 在这一瞬间,叶菥几乎要晕厥过去。 张芸的眼眶变得绯红,她哑着嗓子道:「医生,难道……难道手术失败了吗?」 医生平静的外表下暗含着惋惜:「手术成功,子弹已经取出,但病人的情况很糟糕,接下来要在icu观察一段时间,虽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变成植物人。」 这个结果无疑是晴天霹雳,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结果。 叶菥听到这个消息后,当场昏了过去。 「叶姨……」秦羽杰急忙扶住她,不停唤着她的名字,眉心全部拧到一堆。 张芸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整个人都僵住了。 后来叶然住进了icu ,他一直昏迷不醒,对外界也没有任何感知。 …… 一个星期后。 a市最高人民法-院公开审理了樊星的案件。 对于贩卖narcotics,故意杀-人,走私firearms,绑-架等等罪行她全部供认不讳,一桩桩一件件都被记录在案。 她在审判席上,依旧是那副冷艷的模样,只是眼底隐藏着一丝悲凉。 第176页 黎韵就坐在观众席里,淹没在人群中,静静地听着审判结果。 最后,法官在宣读完樊星的罪行后,宣布了审判结果——死刑。 那一刻,黎韵不知道她流下的眼泪是悲伤的还是苦涩的,总之,她的心一直在滴血。 当樊星被带出庭审现场之后,黎韵追了上去,在她身后冷声道:「现在的结果你满意了吗?」 樊星戴着手拷,头也没回,顿了顿道:「你想表达什么?」 「叶然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你却害他到现在都昏迷不醒,樊星,我以前以为你的心是石头,现在才知道你根本没有心!」 听着她声嘶力竭的控诉,樊星面无表情:「我有没有心,跟你毫无关系。」 黎韵声泪俱下,脑子一热,发疯一般指责她:「我跟你是没有关系,但叶然是你的亲哥哥!他为了救你,跟全世界为敌,你受伤了他可以给你输血,你们两个人之间必须得死一个,他宁愿死的那个是自己!只有你还沉浸在仇恨里走不出来,恩将仇报!白眼狼!」 樊星的身形颤抖得厉害,她愣愣地转身,盯着黎韵的脸,泛白的嘴唇微启:「你说什么?你说叶然是……」 黎韵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喊道:「他是你的哥哥,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你胡说什么?」 黎韵绝望地闭上眼睛,她不想再看见樊星那张脸,看得越真切,她的心就越恨。 樊星还想继续追问,但是执法人员没有给她机会,扣押着她往里走。 「黎韵,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谁告诉你的这些?你回答我!」樊星挣扎着,执拗地回头质问她,只有此刻她才变了脸色,而且是惊慌失措,像已经踏进地狱里的人拼命想回到阳间,挣扎不停,「你回答我啊!黎韵,叶然到底是我的谁?」 耳边一直迴荡着樊星的质问,声音越来越小。 黎韵紧咬着薄唇,闭上眼睛,直到嘴皮破了,嘴里瀰漫着丝丝缕缕的血腥味,她才回过神,睁开眼睛。 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 黎韵愣愣地自言自语:「他是……你哥,但你不配做他的妹妹……」 半个月过去后,叶然从icu 转到了普通病房。 他已经昏迷了半个月。 黎韵将新鲜的康乃馨换上,然后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目光柔和而又哀伤,她一如既往地握住他的手,扯出一抹牵强的笑:「都结束了,你也该醒了吧?再不醒我婚纱都穿不上了,你还欠我一场世纪婚礼呢,想食言吗?」 这些话她已经说了不下百遍,每一次都没有回应。 可是她并不气馁,锲而不捨地在他耳边唠叨。 她知道他一定能听见,他会听见的,只要是她的话,他一定会听。 过了一会儿,黎韵去接了杯水,然后蘸湿-了棉签,轻柔且细緻地为他润唇。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要去赴那个死局?」她怀着无限眷恋,低声问道,「为什么你总是做这些以身犯险的事?不知道我会伤心吗?明明答应过不会再瞒着我任何事,却没有做到,太让我失望了……可是那又怎样呢?我就是爱你啊,爱到骨子里,你一天不醒,我就等你一天,一年不醒,就等你一年,到时候咱们的孩子出生了,我就跟他讲我们的故事,你什么时候醒我们就什么时候办婚礼,孩子抱着也好,牵着也好,我都不介意,只要在终点的那个人是你就对了……」 她自顾自地说着,全然不知已经泪流满面。 无名指上的钻戒还闪耀着微凉的光芒,她的心意却得不到回应。 她真的累了,累得想趴在他身上休息,但那会触动他的伤口,于是她只好趴在床边,直到睡着的那一刻,还紧紧攥着他的手。 不知睡了多久,她听到迷迷煳煳中有道温润如玉的声音在唤她:「韵儿……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