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爱繁殖ABO》 第1页 《无爱繁殖abo》作者:吸猫成仙【cp完结+番外】 文案 以为救的是个小兔子,带回家发现是个狐狸精 私设:除了abo,增加了两种属性的人类,e和p。 e类似a,无欲之人,不会产生「爱」这种情绪,可生育,也有信息素。 p类似o,p的信息素会影响除了e的所有人,所以受到帝国严格管控。 李尔,德卡拉家族长子,理应成为帝国的顺位继承人,可由于他是alpha,他父亲把帝国未来寄托在一个epsilon私生子上。 他为了得到行政厅的支持,通过不法手段弄了一个极品psi回家,作为他的暗棋…… 原本以为是个乖巧的兔子,却没想到是个心机深沉的狐狸精。 李尔:我虽然是alpha,但我拥有超强的意志和自控力,绝不会受到这个p的影响,信息素算个什么东西! 转头,真香! 芜君:我只是利用这个不受宠的上将之子,为了揭露帝国的阴谋做出的下策,我绝对不喜欢这个暴躁粗鲁的傢伙! 转头,老公,我怀了你的孩子 第1章 拍卖会 已是午夜时分,这间金色大厅却亮如白昼。大厅中央是一个超过两百平的椭圆舞池,水晶吊灯的光反射在冷硬的大理石台面,针尖一样刺眼。 舞池周围摆了一圈黑色的真皮沙发,每张沙发上都坐着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他们全穿着熨帖的西服和铮亮的皮鞋,裸露的手腕戴着昂贵的腕錶,甚至有的无名指上还套有婚戒。 他们还都戴着遮住上半张脸的假面,从外露的一双双瞳色各异的眼睛里,却可以看出同样的热切和躁动不安。 这不是一场舞会,而是一场拍卖会,拍卖的不是别的,是psi。 psi是一种和omega相似的人类,omega出生便是确定的属性,而psi出生时属性尚不明,被统一称为未分化人。 未分化人到十岁左右开始分化,一部分会分化成epsilon。epsilon身体素质超强,意志坚定,不会受到信息素的影响,因为他们没有欲望。 另一部分就是psi。psi的信息素强烈和美味程度,是最顶级的omega都无法媲美的。他们会让除了e之外的abo人类无法抗拒地上瘾,所以p的另一个名称也叫poison。 一个psi在公共场合迎来情期,甚至会引起一定范围不堪入目的骚乱,所以未分化人在出生后都会被帝国领走,统一抚养,并进行严格管控。 psi甚少在公共场合出现,在大众眼中,psi多少有些被妖魔化。传说他们不仅信息素让人上瘾,他们本身也妖冶秽乱,迷惑人心。 而这不仅没让人远离,反而让psi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也催生了利润和风险都巨大的地下psi买卖市场 只不过除了少数权贵能豢养psi,普通大众对psi可以说一无所知。 拍卖师站在稍微垫高的拍卖桌后面,响亮的声音在十米高的穹顶下迴荡:「接下来出场的psi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缪斯。」 「他拥有一半欧洲贵族血统,他的父亲是一位贵族alpha,母亲是一位psi,他的信息素如同雨后百花盛开的花园,甘甜清净,能让其所有者获得如登云端的极乐。」 这时,侍者上前,替每一位竞买人献上带有缪斯信息素味道的蚕丝手帕。 手帕经过特殊处理,只散发出一点的味道。尽管如此,在嗅到手帕后,在座的alpha还是难耐地躁动,有的已经无法控制地释放信息素。 拍卖师话刚落音,他身后的空地突然凹陷,随即升起一个方形的透明玻璃箱。白天鹅绒铺成的地毯上,蜷缩着一个金髮少年,他抱着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像风中的落叶一般浑身颤抖。 男人们的目光顿时全被他吸引去了。拍卖师的声音适时响起:「竞拍底价五千万。」 「六千万。」 「八千万。」 …… 卖场二楼的暗厢里,李尔揉了揉鼻子,眉头狠皱着:「真他妈臭。」 艾斯靠在包厢壁上,闲闲说道:「要我去给你弄张那小可怜香甜的蚕丝手帕吗?」 李尔十分凌厉地瞪了艾斯一眼,从兜里掏出一颗雪茄点上,用香菸热辣的味道,驱散这些alpha**的臭味。 「一亿两千万一次,一亿两千万两次,一亿两千万三次」拍卖槌轻轻落下,「成交。」 一亿两千万,座位号是16的肥胖男人得到了缪斯的所有权。 他为了确认一般,急匆匆起身上前,扒在玻璃门上。拍卖师眉头皱了皱,还是示意工作人员打开门,让他进去了。他一进去就在少年身上狠嗅,从兜里掏出一支细针,飞快地扎进到少年的胳膊里,然后直接把人扛走了。 他刚一离去,剩下的男人无不嗤笑。16号那一针无非是促使其**的药剂,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怎么回事,但是这么急色也实在有失风度。 在座的虽然遮住了脸,但揭开假面,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暗厢里的交谈还在继续,李尔咬着雪茄问艾斯:「这胖子色鬼是不是财政部长?他撅着屁股跑的时候真像那个王八蛋。」 「可能是。」 李尔把雪茄摘下来,从鼻子里喷出两股浓烟:「你说我现在把军队弄来,把这帮滚蛋全部关进监狱,明天行政厅会不会歇菜?」 艾斯大惊失色:「你不会真打算这么干?」 李尔冷哼一声,无聊地说:「我倒是很想看那帮王八蛋倒霉的样子。」 第2页 「别忘了我们的正事。」 李尔哼哼两声,没再说话。 拍卖会还在继续,刚刚那个缪斯留下的躁动还没有完全平息,拍卖师敲了一下拍卖槌:「接下来,我将隆重介绍今天压轴的psi。说实话,看他第一眼,我也被惊艷了。」 说到这,一直冷若冰霜的拍卖师突然嘴角上挑笑了一下,从假面里露出的金色瞳孔说明他是个epsilon。 果然,从一个epsilon口中听到这样的赞美够让人吃惊了,刚刚还躁动的竞拍者们安静了下来。 只听拍卖师接着说:「下一位psi是一个纯种东方人,他父母均是beta,双b孕育出一个psi,那是绝无仅的事情,所以他一定是上天馈赠的礼物。」 「而且,我们通过基因检查,发现他拥有最古老的东方帝王血统。」 竞拍者们都屏息听着,psi的价值跟他的阶层血统是分不开的。当然,还有另一个决定因素,就是他的信息素能让人快乐的程度。 极品psi的信息素,可以抽离一个abo人类的意识,让其舒服到产生幻觉,而且事后没有任何毒副作用。 「他信息素的味道,我不好形容,在甘和苦之间有一个微妙的平衡,带着一种湿润的气息。从一个epsilon的角度来说,不算美妙的味道,还会勾起一种暴戾情绪,但说不定会带给他的所有者一种全新的刺激体验。」 「对了,他还有一个特别的东方名字--妲己。」 这次没有侍者,而是拍卖师亲自为竞拍者们献上黑色的冰丝手帕。手帕光滑发亮,反射着冰冷的光,像一块软铁。 竞拍人捻着手帕,先是隔着体面的距离轻轻地嗅,可只过了一秒,就控制不住地捧着手帕把脸埋在里面深嗅,露出如痴如醉的样子。 空气里开始瀰漫着alpha狂躁的信息素,甚至还有几丝omega甜软的味道。大部分买家已经鼓着通红的眼睛,站了起来,还有几个腿软得快要从椅子上滑下去。 眼看场面快要失控,突然从大厅两侧进来数个穿白衣的护士,给他们一人来了一针抑制剂,躁动才逐渐平息。 李尔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冷笑道:「这种场合竟然会有omega?」 「psi对omega也有同样效果,并不奇怪。」 「三个omega,omega贵族都到齐了,真是新鲜。」李尔实在忍不住笑,又道,「看这帮傢伙的反应,还真有点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psi。」 艾斯回道:「听拍卖师的介绍,感觉是个魅惑黑暗系,会喝人血那种。」 李尔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艾斯。 刚刚沉下去的玻璃箱又缓缓上升,拍卖师宣布:「竞拍低价--两亿。」 大厅安静了片刻,喊价声并没有立马响起。 拍卖师疑惑地转头,只见黑天鹅绒铺成的地毯上,竟趴着一只白狐狸。 竞拍者们也愣了,随后纷纷站了起来,愤怒地指着拍卖师问他什么情况,场面非常混乱。 拍卖师反应迅速地抓过对讲机,让工作人员封锁大厅所有出口,仔细检查各个角落,务必把妲己抓回来。 说完又安抚竞拍人,说大厅没有窗户,完全密封,所有出口都有人把守,这个psi不可能逃走,还请大家稍安勿躁,等待片刻。 在暗厢里看到这幕的李尔和艾斯觉得很没劲,这是拍卖方为进一步提高psi的身价,惯用的小伎俩。 李尔一脸不耐站起来:「走。」 「走吧,反正有人盯着。」 李尔刚一拉开暗厢的门,一个身影就扑了进来,刚好扑到他身上。两人上下一对视,李尔也被这个陌生男子的美貌惊呆了。 男子受惊往后一缩,转身欲跑,但是眼睛在他两的脸上熘了个来回,却反手将门锁上了。接着「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低声祈求道:「求你们救救我。」 跪倒在地的男子打扮非同寻常,一头瀑布般的长髮垂到了腰间,一身雪白的纱袍,隐隐可以看到里面的肉色。 他微微垂着头,一张漂亮异常的东方面孔,皮肤嫩白透着一点粉红,眉毛黑得如同墨染,横插入鬓,瞳仁似是被雨露浸染的曜石,睫毛又密又细,软塌塌地垂着,再加上脸上悲切的神色,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心都软成棉花了。 可李尔的心是出了名的不锈钢。他抬起男子的脸,用手指不轻不重地捏着他的下巴,捏得他红唇微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会救你,就不怕羊入虎口,妲己?」 第2章 送上门的小狐狸 李尔说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会救你,就不怕羊入虎口,妲己」 男子柔顺又有些胆怯地看着李尔和艾斯的金色瞳,肯定地说:「因为你们是epsilon,我对你们没用……我不叫妲己,我叫芜君。」 psi的信息素对epsilon来说,顶多算一种空气清洗剂,芜君知道自己信息素的味道,连空气清新剂都算不上。 「怎么会没用,你可值两个亿。」李尔的手往下移,宽大的手掌,修长的手指捏住对方天鹅颈似的脖子,那条细瘦的脖子在他手里显得格外脆弱。 芜君气息轻微,诚恳地说:「我父母都是商人,你把我带出去,他们会给你两亿。」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怀表,扣开表盖,示意李尔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这是他们的信息,你轻易就能确认我说的是真的。」 第3页 李尔松开芜君脖子上的手,把他的怀表揣进了自己兜里。对旁边的艾斯说:「脱衣服。」 「啊?」 「这是命令。」 艾斯马上敬了个军礼:「是,中校。」,开始脱衣服。 李尔马上对芜君说:「你也脱,换上他的军装。」 芜君有点迟疑,李尔催促道:「磨磨蹭蹭干什么,等着我给你脱?」 芜君的脸涨得通红,他背过身去开始脱衣服。 他那衣服实在好脱,腰带一解,纱袍骤然褪下,露出白皙的身体和完美的腰线,黑髮铺在后背像披上了一抹夜色,身上挺瘦但也带着点薄薄的肌肉。 可能是东方人本身显嫩,虽然个子挺高,脱了装扮怪异的衣服,反而有种清新的少年感。 李尔心想,这个拥有特别信息素的芜君,不仅不像个魅惑的黑暗系,倒是又纯又软,像块白豆腐。 艾斯的军装对于芜君来说显大,他好歹穿上,然后把腰带紧了又紧,勒出一条细瘦的腰。李尔又把帽子盖在了芜君盘好头髮的脑袋上,揽着他的肩,带着人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只穿着内衣的艾斯着急地问:「中校,我怎么办?」 「你去玻璃箱吧,反正没人会掏钱,到时候自然有人把你扔出来。」说完李尔扬长而去。 艾斯无奈,只好联繫线人,琢磨脱身的方法。 芜君低着头,快步跟在李尔身后,有些胆怯地问:「刚刚那个人,不会有事吗?」 李尔头也不回:「你现在去跟他换回来也来得及。」 芜君不再说话了。 转眼到了一个出口,由四个端着武器的保镖把守着。芜君本能地往后退,被却李尔用手揽着腰,挡住了退路。 保镖已经转身,看到李尔立马把枪口对准他们:「抱歉先生,在没找到逃跑的psi之前,暂时禁止出入,请您回到大厅稍等片刻。」 李尔挑着眉,不可一世地说:「我要是不呢?」说着把手插入衣服内袋。 这个动作让四个保镖都非常紧张,同时拉开了枪的保险栓:「对不起先生,如果您非要出去,请原谅在下无礼了。」 李尔把内袋的手抽了出来,保镖们紧张到了极点,却发现他不过只是拿了一个证件。 李尔把证件一亮,四个保镖顿时脸色惨白,冷汗直冒,比刚刚以为他要拿武器更紧张百倍。 为首的说话开始哆嗦:「对,对不起,我们不知道是中校您。」 保镖自动让开。李尔带着芜君大摇大摆走了。 坐到了李尔的车上,芜君似乎才松了一口气,主动搭讪道:「好险,差点被发现了。他们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我们走了。」 李尔一手闲闲地把着方向盘,夹着烟那只手,把刚刚的证件往芜君怀里一扔。 芜君捡起来,一个名字映入他的眼帘--李尔·德卡拉。 他竟然是德卡拉家族的人。 芜君脸上刚恢復的血色迅速褪去,说话舌头开始打结:「你,你,是德卡拉,是那个德卡拉?你,你是德卡拉上将的,的……」 「他是我父亲。」李尔随着一口烟,淡淡吐出来这么几个字。 德卡拉上将,军方首领,也是帝国实际最高领导人。他的儿子,那就意味着,眼前这个很可能就是未来的帝国领导人,芜君被震得好久说不出话。 等芜君稍微回过神来,才觉察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李尔为什么救他,他根本不可能被区区两亿打动,而且他出现在拍卖场干什么? 芜君试探地问道:「要不然,你,你到中央大街556号把我放下吧,我父母的朋友在那里,他们也可以给你钱。」说完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我保证。」 李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把车门锁上了。 芜君听到车门落锁的声音,一阵惊慌:「你要干什么?」 「你觉得我去拍卖会是干什么?」 芜君已经快要哭了,抓住最后一线希望:「可是你是epsilon。」 李尔并不想跟他解释什么,只沉默地开车,路线离中央大街越来越远。芜君开始疯狂地大吼大叫,手脚并用地砸车门。 李尔揪着眉:「别叫了。」 芜君跟受到极度惊吓的兔子似的,对李尔的话毫无反应,反而愈加狂躁。 李尔烦死了,大吼道:「我他妈说别叫了。」 芜君顿时被吓得缩在一旁,一双眼睛兔子似的氤红了。他抽泣着问:「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李尔不耐烦地说:「让你帮我做件事。」 看着芜君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他语气好歹缓和了一点:「做得好我不会亏待你。」 李尔同父异母的兄弟,那个备受德卡拉上校宠爱的儿子--简森,近期升到了空军中校,所以他得赶紧升到上校,搬回作为兄长的面子。 但他升上校的前提是,让他的顶头上司陆上校赶紧滚蛋。他们好不容易找到对方私吞军费的由头,但这证据由他给德卡拉将军不合适。尽管他也是德卡拉,可谁叫他是不受待见的儿子。 这件事由监察总督在别塔会议上提出来最合适,也最有说服力,但总督害怕惹事,三番五次推脱。李尔没办法说服他,艾斯给他出了个主意,找不到部长的弱点,但别忘了他是个alpha,一个psi就是所有alpha的弱点。 第4页 他此次的目的就是找一个极品psi,作为他的暗棋。 现在这个psi不仅找到了,还节省了好几个亿,即便过后会场的人知道是他把人弄走了,反正也没人敢从他手上要人。 无视芜君凄悽惨惨的样子,李尔心情好得吹起了口哨。 到了李尔的公馆,他刚一解锁车门,芜君就从车上滚下来,慌不择路地逃跑。 李尔从小在军队长大,一直接受的是严酷到残酷的训练,这块小豆腐怎么可能是他对手。 李尔几步赶上芜君,一下撞到他腰上,直接把人扛了起来,朝他的地盘走去。芜君在他肩上张牙舞爪地大叫大闹。 李尔受不了他撒泼的样子,兇狠地在芜君倒扣在肩上的屁股上拍了几下,一点没省着劲。 也许是被打疼了,也许兔子急了也咬人,这个看起来挺无害的小豆腐,突然一口狠咬在李尔后颈的腺体上,疼得李尔大叫一声,肩上的人滚落下来,他下意识的一脚,直接把人踹进了他家的大门。 李尔摸着自己后颈上渗血的牙印,心情糟糕到了极点,黑着脸对门卫说:「把他关到地下室。」 其中一个门卫敬了个军礼:「是。」 「给他戴上脚镣。」他妈的,还不信治不住这么一个小东西。 趴在地上的芜君捂着肚子,痛得面部扭曲,一双通红的眼睛,愤怒地瞪着李尔,被门卫拖进了地下室。 直到天都大亮了,艾斯才穿了一条屁股都遮不住的短裙,画着妈都不认识的浓妆回来了。这身装扮最大程度地展示了,昨晚艾斯在李尔他们走后,经歷了什么样惨痛的遭遇。 李尔还在睡觉,睁开眼睛看到这么个怪物,吓了一大跳。 艾斯却坐在桌子前,给自己倒上一杯茶,翘着一条毛茸茸的大腿,一边喝茶,一边给李尔抛媚眼。 李尔被他这副样子弄得很倒胃口:「你他妈恶不噁心?」 艾斯把茶水往桌上一搁,怒目横对:「你现在知道噁心,你把我一个人留在拍卖会场,一件衣服都不留给我,你是人吗?」 李尔懒得跟艾斯逼逼,烦躁地说:「赶紧去把衣服换了,我有事跟你说。」末了补充道,「这是命令。」 艾斯条件反射地站起来立正,敬了个军礼,声若洪钟:「是,中校。」然后踩着高跟鞋,小跑着去换衣服了。 一觉醒来,李尔觉得自己后颈越发疼痛,一摸,肿了个大包。他拿出药膏自己涂着,可惜那个位置,自己怎么弄都不方便,涂的一塌煳涂,就听见门口艾斯嘻嘻哈哈的嘲笑声。 李尔狠瞪了他一眼,把手里的药膏递给他,示意让他帮忙。艾斯接过药膏,幸灾乐祸地嘴欠:「哟,被那小狐狸标记了啊,啧啧,这么深一口,你要是个o,怕是已经怀上了。」 对于艾斯从小到大就这么嘴贱,李尔早就习惯了,当没听到似的问:「你一会儿去看下他,我昨晚踢了他一脚。」 艾斯脸上嬉笑的表情消失了:「我去看了,肋骨断了三根。」 艾斯不管李尔难看的脸,拎着三个手指头在他眼前晃,再次强调:「三根啊,下手也忒重了吧。你要一脚把人给踢死了,哪还有送上门的小狐狸?」 李尔黑着脸:「他没事吧?」 「有我妙手回春的艾斯在,怎么可能有事。不过,你要不要考虑把人放出来,那地下室是人住的地方吗?」 「不放。」军队的刺儿头多了去了,还没李尔上校不能收拾服帖的,「你去把他底细查清楚。」 「李尔,你要小心这只小狐狸。」 李尔眯眯眼睛:「怎么,他还能咬死我?」 「别忘了他是个psi,一个极品psi,如果不是必要,你离他越远越好。」艾斯金色的虹膜折射出一种危险的光。 第3章 狐狸精 夜不是黑色,而是浅灰,月亮又白又圆,像是挂在眼前,李尔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沼泽中央。 空气里弥散着一层白雾,雾气也被染成了灰色,只有脚下的沼泽是一片深沉的黑,深不见底。他站在水里,仿若悬在半空,脚底不踏实,让人觉得十分危险。 随着雾气飘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气味儿,无法形容的味道,让他感到有点难受,难受的同时却又很想再多嗅到一点。他竭力捕捉着这种味道,循着气味儿在黑潭一样的沼泽里艰难行走。 他努力寻找气味的源头,好像捕捉到了什么,睁开眼,恍惚看见黑潭的水底升起一团如海藻般飘散的长髮,还有一张艷色的脸。吓得他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手枪,定睛一看,却发现自己看错了。水底下只有一朵鲜红欲滴的花,花朵雍容硕大,它有海藻一样飘散的叶子,醉人的气味儿就是这朵花散发出来的。 李尔沉醉在这气味儿里,慢慢向这朵花靠近,感觉水下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缠绕上来,像蛇一样沿着他的腿,贴着他的皮肤往上爬。他慌乱不已,竭力地朝那朵花跑过去,身上的缠绕也越来越紧,让他唿吸难过,这种感觉让他毛骨悚然,仿佛只要摘下那朵花,他就能解脱…… 花就在他眼前了,他仔细地看着,贪婪地嗅着它的气味儿,身上的缠绕几乎让他快要窒息。他把手伸向了那朵能让他解脱的花,然后,他醒了。 房间里也是浅灰色,可以看到家具的轮廓,窗外一轮又白又圆的月亮,月光刚好洒在他床上。湿漉漉的滑腻感觉依然在,他的裤子湿了一片。 第5页 从噩梦里醒来,李尔深深地吁出一口气,做个噩梦却做出来春梦的效果,真操蛋。等他稍微缓过神来,梦里那似有若无的气味儿却并没有散。 李尔起身,脱了睡袍里的打湿的短裤,推开了房门。像在梦里那样,那股味道吸引着他去探索和捕捉。 他住在一栋三层别墅的第三层,房前有个院子,屋后是巨大的花园和游泳池。第三层只有他自己居住,还有几间空的客房。下到二层,路过一间间警卫的房间,安静的夜里,可以听到士兵们粗犷的唿噜声。下到一层,值夜的士兵直挺挺站在各个出入口,看到他纷纷敬礼。李尔摆摆手,循着气味儿来到了负一层。 刚踏进负一层的的门口,他就被这浓烈的诱人味道震得脑子一片空白。他狠狠甩了甩自己的脑袋,想把所有的空白甩出去,却无法做到,反而愈发模煳,几乎不能思考,只本能地朝着过道更深处走去。 那种气味儿如同实质一般涌向了他,像吞没一切,裹挟一切的泥石流,仿佛一头栽了进去,就会万劫不復。他似乎真的看到了那纯黑色的、翻涌着的浪潮朝他扑过来,中间裹挟着鲜血一样的红。 李尔直觉得自己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眼前翻滚着黑和红,身体每个毛孔热得快要起火,所有肌肉都充血饱胀得快要爆炸,耳朵里似乎只剩下嗞嗞的电流声。 他不可抑制开始剧烈释放信息素,他感觉自己像个破了的布袋,毫无防备,信息素就从他身体里源源不断地,被这种强烈到带着死亡气息的味道逼了出来。 李尔本能地感到了害怕,却无法退缩,另一种更强大的本能迫使他往前走,直到他推开了角落那间房的铁门。 芜君靠在墙上,唿吸急促像是缺氧,苍白到快要融进白墙的脸上全是汗水,头髮有些散乱地沾在额头。眼白布上了一层迷濛的粉色,然而漆黑的眼珠越发黑得深不见底,而艷红如血的嘴唇在那张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生生红出了一种鬼魅的味道。 他正靠在墙上,胸膛泛着红色,双腿从睡袍里暴露出来,大张着对着李尔推开的铁门,难耐地自我抚慰,地上全是不堪的水渍。 看到这一幕的李尔,脑子顿时「嗡」了一下,像一颗原子弹在他脑子里炸开。芜君**了,非常痛苦,而李尔从来没有经歷过一个psi的**。 芜君似乎一点也不羞愧,只是震惊,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直直地看着李尔的双眼,道:「你是蓝瞳?原来上将真有个儿子是alpha。」 芜君说着这话时,唇角轻轻勾了勾,露了个嘲讽的笑。但李尔此时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嘲讽的意思,只盯着他那上翘的艷丽嘴角,想扑过去狠狠噙住,狠狠撕咬。 芜君陶醉地眯起眼睛,仰着脖子,享受地嗅着李尔的信息素。喃喃道:「你的信息素好舒服,像冬天的阳光照在雪地上,和你眼睛一样的感觉,很冷,很干净……太好了,你是alpha。」 芜君认真地看着李尔,眼里尽是风情,充满了渴望还含有一点顺从,仿佛在说,无论你想对我做什么,无论多么粗暴都可以。 芜君尝试了几下,发现自己腿软得站不起来,于是伏在地上,朝李尔爬了过来,腿上的链条随着拖动,发出响声。他一直盯着李尔那泛着冷色的蓝色眼睛,仿佛所有都不存在,那双蓝色火焰一般燃烧的双瞳是他唯一的归宿。 芜君用勾人魂魄的声音说:「德卡拉中校,你标记我吧。」 李尔看着**时完全不一样的芜君,一边惊恐得不停地冒冷汗,一边恨不得扑上去把人撕碎了吞进肚子里。他咬着牙齿,忍得额头上鼓起了青筋。 他避开芜君的眼睛,目光落在芜君白皙的脚踝上。他戴着粗狂的黑铁脚镣,冷黑的铁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柔软,镣环的边缘磨出了一圈红色,那抹不甚艷丽的红,照样刺激着李尔的神经。 他母亲告诫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不是epsilon,我们都很遗憾。但是没办法,你只能做一个alpha,你要和epsilon结婚,孕育一个epsilon孩子。但务必记住,你一定要远离psi,你必须对我发誓。」 这短短的几米,对于**期无比虚弱的芜君来说,也耗尽了他的心力。他终究还是爬到了李尔的脚边,用手扶着他的小腿,跪在地上仰着头看他,再次乞求道,用甜腻得像蜜一样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李尔,标记我吧,我们就都不难受了。」 李尔低头看到了芜君的眼睛,他夜色一样的虹膜倒映着自己被**折磨得狰狞异常的脸。 芜君垂下眼帘,睫毛撒下一片阴影。他撩开李尔的睡袍下摆,一脸近乎虔诚的,想要服侍他的样子。 畜生!你们这帮会**的畜生!李尔父亲一巴掌把他母亲扇到地上,鲜血从他母亲的嘴角流了出来。他在旁边无助地嚎啕大哭,他父亲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就因为他是个a,他会**,他没办法成为优秀到摒弃低级欲望的e,所以他的父亲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所以他的父亲要背着他母亲,跟一个底层出生的e私通;所以他父亲毫不顾忌所有人的颜面,把私生子带回了家,极尽疼爱和重用。就因为他是个a,他他妈的会**,会像狗一样对着别人的信息素起反应。 李尔一双眼睛红出了血,往后退了半步,重重一耳光扇在了芜君脸上,重到他那双粗粝的大手都麻木的疼痛。芜君被他扇出了一米外,鲜血顺着他嘴角流了出来。 第6页 李尔不敢再看他,不敢再注视那双深渊一样的黑瞳,仿佛再看一眼,他就会被吞没,就会万劫不復。他提了一口气,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喊:「艾斯!」 艾斯…… 李尔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醒了过来,直觉得头晕脑胀,昨晚的事情他记忆有些模煳,只记得最后他叫了艾斯。于是又在床上大叫:「艾斯!」 门口的卫士跑进来,先敬了个军礼:「报告,艾斯上尉还在睡觉。」 「去把他给我叫来。」 不一会儿,艾斯衣衫不整,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着哈欠,到了李尔的房间,抱怨道:「我一直忙到天亮,刚刚才睡着,你能不能心疼一下,让我先睡个觉。」 李尔却冷着脸:「换衣服,跟我去地下室。」 「没什么可去的,我给他注射了抑制剂,他刚度过情期,现在应该在睡觉。」 一听到「情期」二字,李尔想到自己昨晚的样子,脸一瞬间就变得很难看。 艾斯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无所谓地说:「别太在意,你对他**太正常了,以前没怎么接触过psi,没有经验,所以我建议你随身带着抑制剂。」 李尔从来不是缺少自制力的人,他从不需要抑制剂,他面对无数omega的勾引,也从来没有失控过。 然而昨晚,他的信息素却像拧开的水龙头那样,源源不断地往外流。如果不是艾斯及时赶到,他真不确定自己会做什么。 「为什么不给他吃长效抑制剂?」 艾斯撇撇嘴:「中校,他可是psi,不是omega。」 长效抑制剂是特供omega的一种药物,每天定时服用药丸,就不会**。如果需要**时,暂停服用就可以了。非常方便快捷,所以即便有**期,omega正常的社会活动全然不会受到影响。 「psi没有稳定的**期,他们释放信息素的机制也跟omega完全不一样,所以psi用的是特制抑制剂,只有他们**才能起作用。所以只有劳您控制自己了。」 他成了要随身携带抑制剂的alpha,这太侮辱人了。 艾斯看着李尔,认真地说:「中校,你真的不用在意自己对psi的信息素有反应,这就跟饿了要吃饭一样,是自然规律。」说着艾斯欲言又止。 「有屁就放。」 「我就是想说,毕竟你还让那个芜君给你做事呢。再说这种事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你下手轻点吧,他不是你手下那帮皮糙肉厚的士兵。」 这话说得李尔心里咯噔一下。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长期军队生涯养成了这种习惯,再说也是芜君先勾起他的暴戾情绪。特别是昨晚,芜君跪在他身下,撩起他衣摆,请求他标记的样子,让李尔简直越想越来气。 原本以为是个听话乖巧的小兔子,发起情来,却是个放浪狐狸精,叫他「妲己」简直太贴切不过了。 第4章 金屋藏娇 艾斯说芜君在睡觉,李尔还是打算去看一眼。清醒之后,李尔很后悔,芜君嘴角流血的样子,跟他记忆中他父亲给他母亲耳光的样子重合。 他和他父亲都惩罚了对着自己**的人,只是他父亲是出于厌恶,而李尔是出于对自己无法抗拒的愤怒,为自己不是一个epsilon而愤怒。 这是上天的错,他却迁怒了别人。 他透过铁门上的窗口往里看时,简易铁架床上,芜君并没有睡觉,而是盘腿坐着,目光正和李尔的目光相撞,随即勾起嘴角不屑地笑了一下。 李尔推开门进去,他刚好有个问题要询问芜君。 芜君的目光追随着李尔,他左脸红肿,嘴角有个裂口,已经结痂了。他脸色依然苍白,但是瀑布一般的黑髮,幽潭一般的黑眸,加上似是喝过鲜血般红艷的唇,怎么看怎么有种绝色似妖的感觉。 要不是李尔亲自把他带回来,他压根不相信这会是在卖场里,发着抖求他的那个人。 芜君盯着他的眼睛,先开口:「怎么做到的,把蓝瞳变成金瞳?那个医生尉官帮你的?」 「其实蓝瞳更适合你。」 李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问道:「昨晚你说『原来上将真有个儿子是alpha』是什么意思?」 李尔是个alpha算得上是一个秘密,他从不在公众场合中以alpha的身份示人,怎么可能一个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psi都知道他的身份。 听到「昨晚」,芜君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嘴角的伤口。 「这是个公开的秘密不是吗?别告诉我只有你不知道。」 李尔皱眉,他是个alpha是个公开的秘密?他怎么不知道。不不,上将有个儿子是alpha,说明他所谓的弟弟也是怀疑对象之一。 芜君回答了他的问题,突然站了起来,脚镣发出窸悉簌簌的响声,他走到李尔身侧,踮起脚靠近他耳边,幽幽的声音,似是带了点哀怨的嗔怪:「昨晚我好难受,你却走了。」 芜君身上那刺激性极强的信息素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但是这么近的距离,还是能嗅到余味儿。 这味道让他焦躁不安。 李尔后退一步,眯了眯眼,冷冷地说:「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芜君却上前一步,用腰腹贴着李尔,手轻轻扶上他的腰,仰着脸,用眼睛深深地看着他,嘴唇几乎快要贴上:「你把我带回来,你关着我,看我那么难受,你不应该对我负责吗?」 李尔血气上涌,暴戾地捏着芜君的下巴,厉声警告道:「我告诉你,离我远点,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捏断你的脖子。」 第7页 嘴角的破口再次裂开了,一丝血从裂缝里浸了出来,顺着嘴角蔓延。芜君下意识伸出舌头把那丝血迹舔掉了,并顺势裹上了李尔捏在他嘴角边的食指,血迹沾在了李尔的指尖上。 李尔条件反射把手抽了回去,把食指攥在手心里捏起拳头,愤怒地盯着芜君,双眼似乎要喷出蓝色的火焰。他用了毕生的自制力控制着自己,没有再把拳头挥到眼前这个骚狐狸的脸上。 芜君却轻轻笑了笑:「李尔中校,你怕我?」 「别以为激怒了我,我就会把你扔出去,让你自由。我告诉你,你要不听我的话,我会把你扔到军营里餵狗。」 「你捨不得,你喜欢我的信息素。」 李尔心中的戾气被芜君搅得天翻地覆,他无法再继续听他蛊惑的声音,愤怒地转身,摔上了门。 下午时分,卫兵把芜君的脚镣解开,把他带到了别墅后面的小两室里。外间是个厅,里间是卧室,干净整洁,生活所需的基本物资都有。 小两室虽然跟别墅紧挨着,却并不相通,需要绕到正门才能进去,以前这应该是个杂货间。 门口也有两个epsilon卫兵守着,其中一个告诉他,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诉他们。芜君无奈地笑了笑,他这就被软禁起来了。 如果是其他的alpha,恐怕他这要叫金屋藏娇,可到李尔这里,他就是个纯粹的犯人。 软禁就软禁,他倒是乐得有吃有喝,还有人可以指使。于是整个下午,把两个卫兵指使得团团转。 一会儿要他们把屋里的陈设重新摆弄一遍,一会儿要他们把地擦得可以当镜子,一会儿又要把花园里的花搬几盆放在他门前。饶是两个身体素质极佳的epsilon士兵,被他这么指使了一下午,也累得气喘吁吁。 最后他洗漱完,要两个大男人给他梳头髮,两人终于崩溃了。崩溃的表现就是站在门口装雕塑,无论他说什么,都立正姿势,一动不动。 晚饭过后,艾斯来看他,一进门就笑道:「哟,房子弄得挺好看的嘛。」 芜君也笑吟吟的,完全不是他面对李尔时那副样子:「你们这些epsilon的品味真的一言难尽。」 艾斯无奈地耸耸肩。 如果爱恋和失恋的感受,是这个世界上所有文学、艺术的审美基石,那么epsilon则是生活在一个毫无艺术和审美的世界。他们可以从事最精密的科技研究,当然,最好是做一个强韧而冷酷的士兵。 艾斯这样会开玩笑的,已经算得上epsilon里的艺术家了。 「你身体怎么样了?」 「现在还好。」 「我给你带了几支抑制剂,以防万一。不过在可以忍受的情况下,最好别私自注射,会非常危险。」 芜君拨弄着玻璃盒子里淡黄色的透明试剂,笑了笑:「何必这么麻烦,找个alpha定期标记我,不就彻底解决问题了?」 艾斯摇了摇头:「这可不是我能做主的。」 芜君勾着嘴角,似是在询问,又似自言自语,「psi这种生物,美丽而脆弱,还拥有让人趋之若鹜的信息素,完全随机且失控的**。任何一个点,都足以让自己陷入险境,完全不是优胜劣汰的生物进化原则。」 他看向艾斯,问道:「你说有什么职业适合psi做的呢?」 「宠物?」 芜君笑了,笑得天真烂漫:「当然啦,宠物是最适合的,不过还有一种职业,」芜君笑弯的眼里却冷冷的,「那就是杀手。大概没人会提防一个连自理能力都没有的psi。」 艾斯一把捏起芜君柔弱无骨的手,啧啧两声:「不知道别的psi怎么样,反正杀手不适合你。」 「所以李尔是抓我来当宠物的?」 「不是。」艾斯这次来的目的,除了看他身体怎样,主要也是劝芜君帮个忙,他们约了监察总督几天后吃饭,想让芜君出面,试着说服他。 末了,艾斯问:「你愿意帮我们这个忙吗?」 「愿意啊。」 艾斯狐疑地看着他:「你这么好说话?」 「以为非要用『丢进军营餵狗』或者『捏断我的脖子』来威胁我,我才会同意?」 艾斯一脸黑线。 从他好几次跟芜君的接触,意外发现这个psi还挺好相处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李尔老跟他过不去。 「那就好,辛苦你了。」 艾斯接着说:「对了,我跟你父母联繫上了,他们知道你在李尔中校这里为他办事,很放心。」 跟他父母联繫上这件事,芜君好似全无波动,只说:「艾斯上尉,你可以为我弄一台电脑吗,我在这里很无聊。」 艾斯面露难色:「这个恐怕不行,你知道李尔的身份,没他允许,他身边的人不能使用任何通讯设备。」 「那把每天的别塔日报给我送一份没问题吧?」 「没问题。」 「我还要一些植物种子。」 「好。」 「给我弄几套长衫。」 艾斯皱眉,这还有完没完了:「你有需要可以跟门卫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艾斯紧走两步突然停下来,转过身,用他金色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芜君,然后又走了回来,严肃地警告他:「不要试图引诱李尔,不要再在他面前**。这也是为你好,知道吗?」 芜君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 第8页 第5章 身世 艾斯回去復命,李尔对芜君如此轻易答应色诱监察总督感到不可思议。 艾斯就把芜君扔给他的话,又扔还给李尔:「你以为只有威胁他『把他扔到军营餵狗』或者『捏断他的脖子』他才会答应吗?」 李尔差点被噎了一跟头,咬牙切齿地说:「艾斯·科莫多,别忘了谁是你长官。」 「是,中校。」 「你要嫌你的脑袋碍事,我可以立马替你搬家。」 「报告长官,我的脑袋不碍事,他是我浑身上下最闪亮的地方。」 李尔摆摆手,他时常觉得应付艾斯这个神经病很心累,可又不能真的把他脑袋摘了。 科莫多家族作为他母亲兰切斯特家族的家臣,已经有几百年的歷史,艾斯的父亲也是李尔母亲幕僚团的首席。他和艾斯十来岁就认识,一起长大,比起跟简森,李尔反而觉得跟艾斯更像兄弟。 「芜君的背景调查得怎么样了?」 「总体来说没问题,不过他的经歷和一般psi不太一样。抚养学校只有他14岁到19岁的记录,他14岁之前,被他父母隐藏了属性,谎报他是个o,而不是未分化人,所以一直养在家里。也不知他父母怎么搞到的抑制剂,不过有次他**,引起整个社区骚乱,就被发现了,之后被抚养学校领走了。」 为了社会稳定,所有未分化人类,出生便由国家领走,统一抚养教育。 直到十岁左右分化,epsilon就可以回归家庭,并凭藉其优秀的特性,被送进军校或者其他理工类学校进行学习,成为军队预备役或者科研人员。 psi也会送进专门学校学习适合他们的技能,只不过psi仍不能回家,会受到终身管控,除非结婚。只是愿意跟psi建立婚姻关系的人寥寥无几。 虽然明面上不说,但所有家庭都会因为生一个e感到骄傲,他们可以凭藉e直接实现阶层跨越,而p则相反,p是一种受到诅咒的邪乱之人,会为家族蒙羞。 李尔若有所思:「那19岁之后那年呢?」 「19岁那年被抚养学校一个管理人私下卖给了一个中间人,期间又被转手了好几次。psi的非法贩卖网站上,有好多关于他的传闻,有不少闻过他信息素的alpha都在找他。」 李尔目光沉了沉,轻轻捏着自己的手指关节:「那个抚养学校的管理人现在在哪里?」 「事情败露,他已经被处死了。」 「那芜君在抚养学校的档案呢,把他的档案调给我。」 「档案上,芜君已经死了。也许是那个管理人为了掩藏他贩卖psi的事实,所以给芜君伪造了一份死亡证明。要不要我……」 「不用,就让他是个死人。」 艾斯凑近了点,像聊八卦那样压低声音兴致盎然:「还有件事,我去他家告诉他父母芜君还活着时,他父母十分冷淡,刚刚我跟他说到他父母,芜君也一样没什么反应,这实在有点奇怪吧。」 李尔手臂支在沙发扶手上,手掌撑着下巴:「这不很正常吗,如果他分化成epsilon,那他父母保证对他很热情。」 「话是这么说,但芜君的父母可是保护了他14年,按理说不会因为他是psi就突然对他没感情了。」 李尔听着艾斯叨叨有些不耐烦,他又不是要为这个psi解决家庭矛盾来的。 「他跟父母有矛盾,会影响他为我办事吗?」 「不会。」 「不会你啰唆个屁。」 「我不是关心一下他嘛,怪可怜的。」 李尔轻蔑地看了艾斯一眼:「幸好你是个e,要不然你可能得开个收养所,专门用来可怜p。」 几天后的饭局,李尔和艾斯先到地方,挑了一个最隐秘的,适合谈话和展示psi魅惑能力的包厢。 不多一会儿,一个警卫带芜君来了。芜君换下了自己惯常在家穿的宽袖长衫,而是穿上一套剪裁十分合体的西服三件套,腰线收得窄窄的,头髮也光熘熘往后梳成马尾。 芜君这副装扮,完全没有在李尔的花园里熘达剪花时,那副慵懒随意举手投足都带着轻浮气的样子。现在倒是很正经,装模做样板着一副漂亮面孔,反而显得俏皮。但是在李尔眼里,特别是看过他**的样子,越发觉得芜君不正经,就跟那什么「正装诱惑」似的。 所以他一看到芜君进来,脸色就开始变得不好,总觉得哪哪都不对付。 芜君看他脸色不好,潇潇洒洒走过来,故意膈应他似的,在他旁边坐下了,用玉葱一般的手指捏着茶壶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李尔声音不悦:「谁让你坐这儿的?」 「这儿不让坐?」 「不让。」 「谁说的?」 「当然是我说的,这里谁的话比我更有分量。」 芜君翻了个白眼:「那我坐哪儿?」 李尔指了指他对角线最远的位置,芜君起身,端着他的茶杯坐了过去。坐定后,支着下巴看着李尔,笑道:「哦,这个位置最方便中校偷看我。」 李尔说不过他,闭上嘴巴的同时,闭上了眼睛。 艾斯看着这两人过招,暗自憋着笑,终于知道为啥李尔对芜君的评价那么糟糕了--不是对手嘛。 不一会儿监察总督就来了。监察总督虽然是个alpha,但顶不住年纪大了应酬多,此时也是啤酒肚、秃脑门,脸上带着和善的笑,眼镜后面却有一双精明的眼睛。 第9页 他一到,首先给了李尔竖上一颗钉子:「李尔中校,我知道您是为了跟我谈陆上校的事,但那件事我真的没办法,你们获取的东西不合法规,我没法拿去举证,一旦告到长老院,吃不了兜着走的是我。但您要请我,我不能不来,所以这顿我来请,给您赔不是了。」 总督这通话说得李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话。 艾斯在两人脸上熘了一圈,看到李尔那糟糕的脸色,赶紧给总督倒了杯茶:「来来,总督您刚到,先喝杯茶休息休息。」 谁知总督压根不接艾斯的招,把茶杯一推:「艾斯上尉,中校不吭声,这茶我怎么敢喝。」 芜君才慢悠悠开口道:「总督,这就是您想多了。中校就是对行政厅的大小事务都不甚了解,都说总督没架子好说话,所以找您吃个饭,随便聊聊。」 总督十分犹疑地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得过分的青年,猜测他的属性,一时拿不准他跟李尔什么关系,他问道:「中校一直在军队,怎么突然关心起行政厅来了?」 芜君顺势移到了总督身边,给他重新倒了一杯茶,笑道:「就算中校不关心行政厅,他还能不关心自己母亲吗?」 李尔母亲所在的兰切斯特家族,是个alpha占绝大多数成员的家族,他们家在行政厅有诸多大大小小的职务。李尔的母亲,伊芙·兰切斯特就是慈善大使,最近出现了慈善丑闻,虽然波及不到他母亲身上,李尔了解关心,也是应该的。 总督放松下来,喝了芜君斟的那杯茶。 李尔和艾斯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侍者开始陆续上菜。 几句一交谈,总督判断这青年应该不是李尔的情人之类,转而问李尔:「这位青年是?」 芜君回答:「我是李尔上校新招的秘书,我叫芜君。」 总督心里嘀咕,没听说那个军人需要这样一个秘书的,李尔招这么一个秘书,是不是表示他要脱离军队,做行政了? 芜君又跟总督寒暄了几句,两人倒是相谈甚欢,很快菜品上齐,芜君又开始给总督夹菜斟酒,样子又恭顺又殷勤。他知道得还不少,引着总督打到听了不少行政厅里的新闻和小道消息,两人聊得十分投机,看得出来总督很高兴。 按理说李尔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他心里却憋闷得很。 他在军队里习惯了高高在上,从来都是别人听他的命令,不敢说一个「不」字。哪怕他很看不上芜君,但他带来的人,这么殷勤地哄着别人也让他很不爽。这股子怨气很快全部转移到了芜君身上。 psi就是psi,天生就是讨好和伺候男人的东西,昨晚才在他面前跪着求草,今天换副嘴脸又在别的alpha面前极尽讨好。是不是只要是个alpha就行?哪怕对方老秃肥都占全了?骯脏的玩意儿。 吃了一阵,李尔更注意到另一个细节,每次侍者上酒菜都是放在总督左手侧,而芜君总是悄无声息地把菜品给移开了,李尔这才发现总督是个左撇子。这个发现更让李尔不好了,芜君竟讨好到了这份上。 艾斯看着李尔把一枚贝壳夹进口中,「咔嚓」一声把扇贝壳咬碎了,艾斯觉得一阵牙酸。他趁那边聊得火热,悄声问道:「你没事吧?」 李尔两口吐出嚼碎的贝壳:「我没事。」 艾斯狐疑地看着他,这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李尔突然站了起来,离席的时候揪了一把芜君垂着的马尾:「你跟我出来。」 芜君疑惑地看了一眼艾斯,艾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装聋作哑。 芜君跟在李尔身后,走进了另一间没人的包厢。芜君进去后,李尔突然转身,伸手捏着芜君的下巴,把他顶在门上,狠声道:「你什么意思?」 第6章 非善茬 李尔狠问道:「你什么意思?」 芜君一脸莫名其妙,被李尔捏疼了也很生气,几下扒开他的手:「什么什么意思?会不会说人话。」 「你围着那个秃头总督团团转什么意思。说是我秘书,故意让我丢面子?」 芜君难以置信地瞪了李尔两秒,突然笑了:「中校,您能不能别这么搞笑。您要不想丢面子,可以把人绑了,不帮你就直接崩了他。何必让一个psi去做勾引那么下作的事?」 这话说得李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大多数时候他也是堂堂正正的,可是这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嘛,那个总督实在太难弄了。 李尔自知理亏,但是他会用声音代替自己的道理,他吼道:「那你他妈的也没放信息素把他给迷晕了,让他给我办事啊?所以你端茶送水个什么劲?呵,都说你们psi天生就是伺候人的,我开始还不信。」 芜君很少忍不住脾气,一个人经歷过越多苦难,就越能隐忍,可是李尔总能让他火冒三丈,憋不住火气。芜君气不打一处来,扬手给了李尔一巴掌。 李尔一下子被打蒙了,等他回过神来,暴怒地瞪着眼:「你竟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你打我?」说着李尔也扬起了手。 芜君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你打过我耳光,还踹断我三根肋骨,我打你一耳光又怎么了?」 芜君正中要害,李尔的手没有再落在他脸上,而是再次揪着他的衣领,狠问:「我不管你跟那个癞蛤蟆聊些什么,今天要是没把这事情给我搞定,回去我会让你好看。」 第10页 芜君冷笑一声:「是拧断我脖子,还是把我扔到军营餵狗?」 「你现在别嘴硬。」李尔一把掼开他。 芜君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淡然道:「待会你跟艾斯先走,留我跟总督单独呆一分钟。」 李尔看了他一眼,回到了包厢。 包厢里,艾斯和总督只能大眼瞪小眼地尬聊,看到芜君回来了,两人皆松了一口气。 李尔一回来发泄似的闷头大吃,艾斯不知道他两齣去说了什么。只看李尔吃完一阵,放下餐具,就让艾斯跟他一起走。 艾斯莫名其妙站起来跟他一起出去,刚出门就抱怨道:「着什么急,我还没吃饱呢。」 李尔竖着眉:「你他妈除了知道吃,还知道什么。跟我这么多年,连怎么跟行政厅那帮老东西周旋都不会,你就是个饭桶!」 艾斯不知道怎么又触了这大爷的霉头,缩着脖子不吭声,但是一刻不停地在腹诽。 没多一会儿,芜君就跟着总督出来了。总督径直走到李尔面前,笑眯眯地说:「中校,您把陆上校的资料先给我,我研究研究再给您回復吧。」 李尔愣怔了一会儿,芜君撞了一下艾斯,艾斯才从警卫那里拿过文件袋,递给了总督。 总督又跟他们每一个人握手寒暄,最后笑着拍了拍芜君的肩,俨然一副把他当自己人的样子。芜君指挥警卫:「你把总督安全送回去。」 警卫转向李尔,李尔点了点头。 芜君又跟总督笑着挥挥手:「总督您慢走。」 送芜君来的警卫当了总督的司机,芜君只好上了李尔他们的车。 李尔却并没有因为芜君给他办成了事就给他好脸色,反而嘲讽道:「这么快?总督这把年纪还能满足你不?」 芜君坐在后座上冷声说道:「羞辱我你就满足了是吗?」 「还行。」 芜君不再搭话,靠在后座假寐,车厢里气氛降到了冰点,他就等着看李尔能忍到什么时候。 李尔不是个憋得住话的人,他的确很好奇芜君是怎么让总督同意帮他的,他以为芜君会自己说出来向他邀功,看这样子,他是不打算主动开口了。 他耐心很有限,过了一会儿就抓耳挠腮,又不想低眉顺眼地先说话,只得怂恿艾斯。艾斯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了,问道:「芜君,你刚怎么说服总督的啊?」 「我告诉总督,中校是倾和派。」 现在国内有两股政治势力,一股是倾和派,主张和平、削减军费、裁减军队,行政厅绝大多数人都是倾和派。另一股势力是倾强派,倾强派主张增强国力,扩大军事力量,进行军备竞赛,以德卡拉上将为首的军方,几乎都是倾强派。 国际之间和平多年,倾和派在民众间唿声更高,而倾强派得到长老院的支持更多。 「谁说我是倾和派的。」李尔转头盯着芜君,像在捕捉他的每一个微表情,势必要将他看透,冷声问道,「总督不是傻子,我是军方高层,我还是个德卡拉,不可能你说我是倾和派他就相信。」 芜君微撩眼皮:「我告诉他你是alpha。」 一个身在军方无数epsilon中间,且有很高职位和威信的alpha,如果能把他拉到自己阵营,行政厅必然能在别塔会议上拥有更大的话语权。 而李尔本身是alpha,他母亲家族也是alpha贵族世家,他的确有理由支持行政厅。如果有这个可能,总督不会不使尽浑身解数试图拉拢李尔。 李尔在前座暴起,从椅座缝隙伸手揪着芜君的脖子,瞪着他愤怒地大吼:「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你敢泄露我是alpha?」 看到李尔暴怒的样子,艾斯赶紧腾出一只手拉他:「中校,冷静点。」 芜君平静地盯着李尔快要喷火的金色眼珠,却偏头问艾斯:「艾斯,我真的很好奇中校的瞳色,你给他戴的美瞳还是用的染色剂?」 李尔一拳砸向芜君,错过他的脸,落在座椅头枕上,头枕里的钢筋支架直接被砸断了。 艾斯一脑门官司:「芜君,你能不能少说两句。」他感觉芜君也太会搓火了,天生是个炮捻么。 「我倒是想少说两句,中校问我话,我能不回答吗?」 李尔暴戾的脸瞬间冷下来,松开抓着芜君的手,直接掏出了抢,拉开保险栓,拿那个冰冷的筒孔顶在了芜君的脑门中央。 艾斯一个急剎把车漂到了路边停下,抱着李尔的胳膊,对他吼:「李尔,你给我冷静点。」 李尔没听到似的,顶着芜君脑门的手使了些劲,冷静地说:「那你就给我好好回答!」 「上将有个儿子是alpha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我只是帮总督确认一下而已。」 李尔转向艾斯:「公开的秘密,这是真的?」 这种情况下艾斯还能怎么做,只能忙不迭把头点得像鸡啄米:「是,是真的。」 芜君又说:「你是alpha的事情迟早会被公开,以这种缓慢渗透的方式,在真相大白那天,大众的接受度更好不是吗。况且,你alpha的身份对你并没有害处,你一旦表现出一点倾和倾向,跟行政厅关系缓和一些,他们一定会给你很多便利。」 听到这儿,李尔把枪收了起来。 「我绝不可能站在行政厅那帮傢伙身后。」 「无所谓,你让他们以为你可能站在他们身后就行。你在军方有地位,如果能得到行政厅的支持,不是更好吗?至于最后你想站在哪边,还不是看你喜欢。」 第11页 李尔看着芜君眯了眯眼,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很有道理。芜君不仅把国家高层的权力斗争看得这么清楚,还替李尔原本尴尬的属性,找到了一个绝无仅有的空子。 李尔是没想到,这个开始胆怯的小兔子,后来放浪的狐狸精,竟然会有这样的脑子和心机,的确让他有些刮目相看,同时让他不得不警惕。 艾斯就没想那么多了,眼睛亮亮地夸赞道:「不错啊,你挺聪明嘛。」 芜君颔首一笑。 李尔却若有所思,故意问道:「你觉得我应该站哪边?」 芜君看着李尔,那清亮的眼睛似乎看穿他所想的:「你想要什么?」 「成为军方的最高长官,向我父亲证明alpha也并不比epsilon差。」 芜君却说:「无论是军方首领,还是行政首长,如果你能骑到你父亲头上,那你还需要向他证明什么吗?」 听到这儿,艾斯大惊失色,李尔却盯着芜君片刻,冷声问道:「你是不是真的不怕死,芜君?」 「怕就能不死吗,李尔中校?」芜君漆黑的眼珠似乎燃着幽冥之火。 李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板起一如既往高高在上的样子:「今天这事你做得不错,说吧,想要什么。」 芜君低头思索片刻,抬起头来讨要自己的奖赏:「我想要个鞦韆。」 「鞦韆?」还没等芜君说出下文,李尔很快否定了,「不行。」 「架在游泳池边上。」 「我说不行,听不懂吗?」 「要鞦韆椅,不知道有没有鞦韆沙发。艾斯,你能去帮我逛逛吗?」 李尔有些头疼,为什么一个看起来他能一手捏断脖子的psi也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艾斯倒是乐呵呵的答应了。 第7章 随机情期 刚刚还在说话的两人,突然静了下来。艾斯闻到一股熟悉却并不让人愉快的味道,吐槽了一句:「这什么味儿。」下意识把窗子摇开了。 李尔严肃道:「把车窗关上,车开快点。」 「怎么了……草!」艾斯恍然记起,这不是芜君信息素的味道吗? 他回头一看,果然,芜君紧闭双眼,唿吸急促,一脸苍白,唯有嘴唇红艷如血。他勾着腰,双手紧紧抱着自己胳膊,十分难过。 艾斯问:「怎么突然这样了?刚还好好的。」 芜君流了满脸的汗,费力地睁开一双沉沉的眼,声音开始发腻:「psi就是这样。可能,是刚刚,有些惊吓。」 「你有带抑制剂吗?」 密闭车厢里的味道越来越重,芜君艰难地说:「没有。」 「有那么多废话,不如把车开快点。」李尔也有些急地催促。 艾斯在全是芜君的味道里捕捉到了一丝清冽的气味儿,李尔在芜君的影响下,也开始了。 「你不会也没带抑制剂?」 「你能不能少说废话。」 「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艾斯有些烦,psi的抑制剂不好携带,注射条件严苛,可是alpha在刚有迹象时,几颗药片就能止住。 他当然知道李尔怎么想的,他觉得自己受过专业训练,连专业的刑讯逼供都拿他没办法,他不信一个psi的信息素会对他造成无法抵抗的影响。 自大的人的通病,太轻敌。 艾斯感到李尔的信息素越来越多了,这又会反过来影响芜君,遂提议道:「要不我先开下窗,散散味儿。」 李尔一锤锤在车门上,怒道:「你长没长脑子,后面那是个psi,你是想一路看着爱情动作片回去,还是想上明天的新闻?」 「哦哦,情急中忘了这茬。你说你为啥会对这种胡椒味儿感兴趣?」 李尔集中精力对抗着体内的躁动,不想跟艾斯这个话痨废话。 「还有点黑巧克力的苦,混着一股森林腐叶湿哒哒的感觉……不过你那冷冰冰信息素跟芜君的中和一下就好闻多了。」 李尔鼓着青筋,狠踢了一脚车底,整个底盘都震动了一下,咬牙切齿地说:「你再废话一句,我就把你脑袋塞进肚子里。」 艾斯只能单纯分辨出信息素的味道,对于这在李尔身体里,会对他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一无所知。 这味道落进李尔鼻子里,那股辛辣的带着点苦涩和腐败湿润气息的味道,简直诱人到了极点,像极了在一片黑暗水域里疾驰的女妖,更像一条狂野的龙在一片森林里翻腾。那股辛辣味更在李尔的血液里横冲直撞,完全挑起他驾驭和征服的欲望。 李尔感觉体内一股极强烈的冲动快要撕开他冲出来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充血的眼睛,不断沁出的汗水和鼓动的肌肉。他现在不止想跟芜君结合,他甚至想咬开他的脖子。 这种陌生的,完全无法控制的冲动让他恐惧,也让他愤怒。 他父亲曾对他说过:「一个人的强大在于他对自己的控制,不止控制自己的欲望和冲动,还要控制自己的懦弱和恐惧,有时甚至需要控制善良。」 李尔以前一直做得很好,纵使他脾气暴躁,但是绝不会出现冲动大于理智的情况,直到芜君的出现。 他父亲说的最后一句是:「你会成为一个懦夫,因为你将连自己最低级的欲望都控制不了。」 安静的车厢里瀰漫着低沉喘息,这时从后座又传来一声低低的,压抑至极哼声。 这压抑的声音让李尔头皮炸裂。 第12页 他舔了舔嘴唇,冷声道:「闭好你的嘴,就那么欠草?」 过了一会儿,一声更加压抑的哼哼声从芜君的指缝里传来。 这种压抑的感觉在李尔耳朵里,反而更像是在故意引诱他似的。他狠狠地说:「你再出声,老子就在这车里草死你。」 艾斯听不下去了:「李尔,你做个人成吗?芜君又不是……」 「我就是故意的,有种就来草死我,你有种吗,中校?」芜君说话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抽噎的调子,可那语气里的刻薄和讽刺完全是在火上浇油。 「你也别说话了成吗?」艾斯简直一个头两个大,空气已经热到了极致,只要再增加一个火星,他毫不怀疑两人要么打个你死我活,要么那啥个你死我活。 他把油门加到了最大,车快得像要飞起来…… 终于到了李尔的公馆,艾斯先把李尔简单处理了一下,然后拎着一堆医疗设备去了芜君的房间。 一针抑制剂,一针舒缓剂,李尔刚刚奋力对抗体内的冲动,此时已经疲累不堪,药剂下去之后就睡觉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他从卧室的窗子往下看,屋后那间小屋里,灯还亮着,看来艾斯还没完事。 夜风轻抚着,后花园里的幽香随风飘来,李尔却觉得很是空虚,他说不清这种空虚是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只是粗暴地将其归结于抑制剂的副作用。 李尔此前从没使用过抑制剂。alpha本身相较于omega和psi就属于不易主动**的类型。aop在正常的情况下,也是可以缓慢地主动释放信息素的。而芜君才到的这短暂数天,李尔已经被动**两次了。 第一次尚可认为是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芜君影响,这一次,他认为是自己太久没有释放体内的躁动引起的。 他换上了一套便衣,决定去找阿塔·蓝戈尔。蓝戈尔家族在帝国是一个成员以omega为主的贵族家族。阿塔是帝国最着名的社交名媛之一,当然不止是因为他风流,更因为他漂亮。 帝国的贵族,又特别是三大omega贵族,自从得知德卡拉上将有一个儿子是alpha的传闻,就暗地里打听清楚了李尔和简森的属性。所以,李尔是一个alpha的确是上层里公开的秘密。 没有家族不想跟德卡拉上将的两个儿子联姻,但是具体到个人,却并没有人想嫁给是epsilon的简森,他可以给你地位,给你孩子,却无论你怎么努力,他绝不会爱上你。 所以李尔反而成了上流贵族最想结合的男人,当然,除了他的背景,他本人无论从长相还是能力,也都是万里挑一。 像阿塔这样的,想法反而简单多了,过度浪荡,反正也不会有什么贵族正儿八经跟他结合,就纯粹追求肉体关系,这对于李尔来说,也正是他想要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名媛omega,给李尔开门时,阿塔已经洗干净穿着性感的睡袍等着了,而且让自己类似柑橘香酸甜不腻的味道充满了整个房间。 李尔一句废话不多说,直接把人扛起来扔到床上,就压了上去,埋头嗅着熟悉的信息素味道。 阿塔把手从他衣摆里伸进去,轻抚着李尔雄健的背部肌肉,调笑道:「中校,不要那么着急嘛,我们可以先吃点东西,或者喝点酒。」 李尔按着他的双手:「真要现在吃东西?」他开始释放自己的信息素。 阿塔一个激灵。李尔的信息素干净、冷冽,仿佛带着一股冰凉的触感,如果雪有味道的话,就一定是他信息素那种气味儿。 被他的信息素刺激,阿塔体温升高,面色潮红,眼里湿气氤氲。他缠上李尔,难耐地说:「先吃我。」 李尔骑在阿塔身上,支起身体开始解衣服扣子,阿塔替他从下面开始解。但扣子解完了,李尔的热情突然也消耗完了。 他总觉得阿塔以前能够让他挺有兴致的信息素,现在却有些过于平淡。仿佛只加了一勺糖的白水,甜不够甜,但是水本身纯净的感觉又没了。他现在急需一点什么特别的、刺激的的感觉。 李尔拉着衣襟的手,又陆续把扣子扣上了。 阿塔红着眼睛不解地看着他。李尔说:「我突然没了兴致,抱歉。」 阿塔已经**了,突然听到李尔这么说,憋着浑身难受骂了句脏话:「你不是吧,我现在这样,你要走?」 李尔去床头给阿塔拿了抑制剂,又去给他倒了杯水拿到床边:「吃药,或者,翻开你的电话本,再找一个alpha帮忙。」 阿塔浑身绵软,**汹涌的眼里,还汹涌着怒火。正当他想发泄臭骂李尔时,突然想到了什么:「李尔,你不会是跟psi睡过了吧?」 信息素也像兴奋剂那样,如果试过了psi那种强烈的、烧得人意志全无的味道,就无法再满足于omega这种温和的调剂品了。 李尔把药剂和水放到床头,起身欲走。 阿塔接着嘲讽道:「挺会玩啊,不过你麻烦大了。别看我这样,我都不敢碰psi。我倒是有点想看德卡拉和兰切斯特怎么接受家族里加入一个psi。」 李尔头也不回摔门走了。 他并不怎么把阿塔的话放在心上,他没有跟psi上床,也从没有打算让两边家族接受一个psi。 他的想法跟他母亲一样,时机成熟时,他会娶一个epsilon,尽最大努力,生下一个epsilon的后代。 他会把自己没得到的父亲的关怀,给与他的epsilon后代。不久的未来,不管他和简森谁是继承人,但他的孩子一定会成为帝国的继承人,国家的未来绝不可能交到一个私生子的手上。 第13页 第8章 鞦韆&蝴蝶 李尔从阿塔那里回来时,小屋里的灯已经熄灭了,静悄悄的。 他刚回来没多久,艾斯就神色疲惫地上来了,再次劝说,让他随身携带抑制剂。 「李尔,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放不下的骄傲,但这样下去真的十分危险。」 李尔却傲慢地说:「今天也没出太大的纰漏,我挺过来了。」 遇到比牛更倔的李尔,艾斯简直急出了一头汗:「你今天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如果再晚一点呢?你真有把握每次都能控制住自己?就算你能控制自己,你有没有想想芜君?」 「他怎么了?」 「你的信息素对他影响非常大,今天的抑制剂是上次两倍的量。正常的剂量身体还能吸收和排出,过大的剂量却会造成无法逆转的损伤。如果你还希望他能继续为你做事,或者你哪怕有一丁点同情心,你也不应该为了你那该死的傲慢去伤害他。」 艾斯没敢让李尔知道psi注射抑制剂有多痛苦。不过他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通,完了才觉得话有些重了,又在偷偷观察李尔的脸色。 李尔脸色的确很不好,但过了两秒,他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今天辛苦你了,去休息吧。」 艾斯拉上他的门才拍了拍胸脯。 没过几天,监察总督一大早就跟李尔联繫了,还让人送过来一份文件。 文件是关于陆上校私吞军费的完整证据链,都是合法渠道得来的,可以直接提起控告。监察总督只是跟他汇报事情的结果,还表示,这件事全权由他来安排,会把李尔从中摘出去。 总督把一切都安排得十分妥当,的确是竭尽全力在帮助李尔。也并没有对李尔提出什么要求,末了,只是让李尔代他问候他母亲。 李尔不至于听不出来,监察总督想通过他和行政厅的兰切斯特家族攀上关系。 这件事完满解决,李尔松了一口气,顿时心情大好。 他点了一根雪茄,站在书房的阳台上透气,书房的阳台正好对着后花园和泳池。 芜君要求的鞦韆已经送来装上了。 艾斯那几天,天天不见人,亲自去替他挑了一个「沙发鞦韆」。 鞦韆配的架子还有个棚顶,可是芜君嫌那架子不够高,盪不起来,重新竖了个五六米的高架,就架在花园紧挨泳池那一侧。 他可还真是够盪的。 不仅自己盪,还让派给他的警卫推他,两个警卫互相礼让半天,新来的警卫争执不过,站在侧面推。 芜君穿着他的长衫,层层叠叠的衣袂飘荡,头髮随意束在背后。往前盪时,从水面掠过,衣带落进水里,带起一簇在阳光下发亮的水珠。往后盪时,他就像一只白蝴蝶,飞舞在万花丛中。从阳台上都能听到他跟木头警卫嬉笑的声音。 当然只是他一个人在嘻嘻哈哈。警卫们严肃惯了,再加上他们本身都是epsilon,因为情感缺乏,除了艾斯这个异类,e几乎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而芜君那爱捉弄人的性格和拐八个弯的玩笑,常常让警卫们很吃不消。 李尔是不止一次听到过警卫们私下抱怨了。 幸好这里的都是epsilon。要不然芜君那副轻浮毫无防备的样子,不知道能勾引多少人,怕不是会把李尔的公馆变成红灯区。 李尔越来越觉得,psi天性魅惑,擅长勾引并不是无稽之谈。起码自己家这个psi连epsilon都在勾搭,芜君就差在脑门上写上「淫荡」两字了。 李尔一颗雪茄抽完,芜君好像也玩累了,终于放过警卫一马,自己斜斜地靠在躺椅上,一副懒散的样子。一会儿吃果子,一会儿喝口小酒,手上捧着一本书在看,长发垂在地上也毫不自知。 此时还是早晨,湿漉漉的雾气刚刚散开,阳光清亮,凉风阵阵。这栋闹中取静的别墅更显得安静,然而却不寂寞---阳光、微风、花香似乎都在发出细微的声音。 李尔吃过早饭,难得去花园逛逛。他的花园从来都是警卫打理,管理得跟他的军队一样,整齐划一。所有灌木都剃成平头,而树木的枝叶则剪成圆形,花花草草都以一种规则的方式排列,要不是李尔有意提醒,警卫能给他全种上一样的花,所以也不怪他从不去逛。 此时李尔走进来,却发现灌木和树木新发的枝叶没有被剪,花圃也换了样子,各种花草搭配着,看起来乱糟糟的。园子里还多了不少不知名的花草,似乎还有些药材和蔬菜,不过李尔也不认识。 他顺腿就去了鞦韆的位置,打算警告芜君在他的士兵面前别那么轻佻,成天逗弄玩笑成何体统,况且,他们都是epsilon,不会对他有任何兴趣。 等他走到了地方,才发现芜君拿着书的手垂在地上,衣角飘到了泳池里,他就这么躺在鞦韆椅上睡起了回笼觉。 李尔本想伸手把他推醒,可是手指刚触到他肩膀就止住了。 不放浪、不冷笑、不用讥诮的眼神看他、不用讽刺的语气跟他说话的芜君,的确拥有一张异常好看的脸。轮廓不甚刚毅,唇红齿白,眉眼分明,睫毛垂在鼻翼两侧,那两把小刷子似的浓密细毛,看起来很软。 他甚至好看得有些无辜,就像这样一个人无论开口问你要什么,你都捨不得不给的样子。 芜君的鞦韆还在阴影里,但阳光已经移到了水池边,照在他漂着的衣角上,马上就要照到他脸上了。 第14页 阳光似乎也跟李尔一样,站在芜君边上,驻足观赏。 李尔招来那个给芜君推鞦韆的警卫,示意他把芜君抱回房间里。警卫明显不乐意,但是绝不敢忤逆李尔半分,一手伸到芜君腋下,一手伸到他腿弯,把人抱了起来。 芜君受惊立马醒了过来,脸色很冷地问:「你干什么?」 警卫一本正经地回答:「中校让我把你抱回屋子里。」 芜君这才注意到李尔在旁边,一脸不痛快地说:「放我下来!」 「抱他回房,这是命令。」 警卫立正:「是!」脸上都快僵成了铁饼,但是手上更用力了,生怕芜君挣扎没抱住,无法完成中校的命令。 芜君愤怒地看着李尔,李尔对他傲慢地一笑。 谁知芜君也莞尔一笑,伸出手臂,宽袖就滑到了他肩上,他两条白皙的手臂绕过警卫的脖子,把头顺势依偎在警卫肩上。 李尔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他看着警卫抱着芜君离开的僵直背影,背影里没有挡住的飘飘散散的衣裙,好似他抱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白孔雀,过长的尾羽垂到地上。 警卫踏着正步把人抱回了房间,对怀里的软香温玉毫无知觉。 而李尔第一次觉得,epsilon虽然意志坚强、无所畏惧,但是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芜君留下的小篓子里还有几颗樱桃和草莓,另外一个酒壶李尔拿起来摇了摇,还有小半壶清酒。李尔一仰头,把小半壶酒一口吞了,似乎是某种果酒,酸酸甜甜的。 -- 监察总督十分有行动力,在向李尔汇报后的第三天,陆上校就被送上了法庭。 在月初的别塔会议到来之时,陆上校的审判也进入了尾声。撤掉了军职不说,他恐怕还面临着长期的监禁。同时,谁将顶上上校位置这个问题,也在别塔会议上提上了议程。 李尔尚且不到三十岁,仅从年纪上看,的确有些年轻,但是他的资歷和能力已经完全可以胜任陆军上校这个职位。但是反对者们却不这么认为,大肆拿李尔的年纪轻,不堪重任做文章。 支持者提出,之前德卡拉上将做到上校时也是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反对者们又阴阳怪气暗示德卡拉上将可是epsilon,而李尔是不是e还不确定呢。 这次别塔会议让李尔火冒三丈,他并不在乎反对者们对他的攻击。他生气的是,连简森都简短发言表示了对他的支持,虽然他并不认为简森是真诚的,可他父亲德卡拉上将一句话都没有为他说。这让李尔又是气愤又是委屈。 艾斯安慰道:「上将毕竟是帝国领导人,而你是他儿子,他要避嫌嘛。」 「那每次他替简森发言时就不需要避嫌了吗。」 艾斯不敢再发言了。 李尔很难过地说:「我时常感觉他从没把我当儿子,就因为我是一个alpha吗?可这又不是我的错。」 「怎么会呢。epsilon只是无法产生爱情,亲情还是有的。只是,上将可能跟所有e一样,不善于表达情感。」艾斯越说越心虚,他知道自己的话毫无说服力。 艾斯的父亲是alpha,母亲是epsilon,虽然他父母之间一直没有那种激烈的爱情火花,但是相敬如宾的夫妻关系也是很和谐的,再说家族利益的捆绑,孩子的捆绑,两人一起多年,爱情未曾产生过,却依然是彼此家人。 艾斯十岁未分化前,在抚养学校里,与父母相聚不多。十岁分化成epsilon,进入军队学校,也回了家,一家人也是其乐融融。艾斯的母亲也是e,但是他却很明显感觉到他母亲对他浓厚的爱。 所以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德卡拉上将不待见李尔。要说的话,简森也是十岁之后才被上将带回家,而李尔作为a不用去抚养学校,从小在他父亲身边,应该感情更深才对。 第9章 免费赠送 不被父亲重视件事让李尔有些低落,但他并没有因此消沉,他还没忘记自己的正事,就是尽量拉拢抨击他的反对者。 可是拉拢反对者这件事收效甚微,因为他的反对者绝大多数都是epsilon,他们希望军队的高层也是epsilon,因为alpha有psi这个致命弱点,绝不能让国家的军方力量落到alpha手上,这对于帝国来说,太危险了。 尽管军队的epsilon表面上都对李尔很敬重,可是涉及到这种军事权力,又特别是那么高的军职时,完全变了一副面孔,这让李尔很是挫败。 可能是他以前职位爬得不够高,也可能以前他父亲没有明显站在他的对立面,李尔第一次感觉到一个alpha在军队这个环境里举步维艰。 「艾斯,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真心觉得我有能力胜任这个职位?」 「当然,中校,我从来没有质疑过这一点。」 李尔狐疑地看着艾斯:「可是你也是个epsilon。」 艾斯也瞪着眼:「李尔,你是不是疯了,你竟然怀疑我。」 李尔有些沮丧:「我也不知道。我以前也和这些epsilon称兄道弟,相处得很愉快,却没想到他们这么强硬地反对我。」 「集团利益为先,相信你比我更清楚,以你父亲为代表的军方,他们是绝不允许其他属性的人类拥有过高的军事权力的。」 「虽然我是e,但是我们十来岁就认识,你不仅是我的长官,更是我的朋友和兄弟,无论是你ab还是o,我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你。」 第15页 艾斯接着建议道:「我们要不然试试那些家族中有alpha成员的,先说服这些a,再让a去游说他们的epsilon家人。」 李尔揉揉眉心,知道成效不大,但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艾斯从李尔书房出来,算着时间该去给芜君量身体的激素水平,监测他的**期。这段时间艾斯一直在做这件事,希望找到某种缓解办法,因为psi在情期注射抑制剂实在太痛苦了。 psi和omega情期机制不一样,准确来说,psi注射的并不是抑制信息素的试剂,而是溶解腺体的试剂。 psi的情期除了结合就无法缓解,释放的信息素也无法抑制,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腺体在身体里溶解,只留下根组织,根组织可以在几天内再生新的腺体。 听起来并不是什么麻烦的事,但是这个过程却非常的痛苦,类似在有知觉的情况下,把一部**体组织放进浓酸里腐蚀烂掉,这个过程常常会持续几个小时,并伴随着休克和唿吸衰竭的高风险。 艾斯的检测结果一切正常,他有些纳闷地问芜君:「这次你的情期怎么间隔了那么久?你前两次的间隔时间很短啊。」 芜君抬起眼皮,淡淡地说:「不知道,也许是这段时间没受刺激。」 「psi的情期跟受到的精神刺激有关系吗?」 「应该没什么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系?」 「我要是知道,那岂不是解决了一个医学难题?」 艾斯挠头:「说得有道理,我只是在想办法减少你的痛苦。虽然痛苦让你更加美丽。」 芜君盯着艾斯看了一会儿,感嘆道:「你还真跟一般epsilon不太一样,像个蹩脚诗人。」 艾斯眼睛一亮,盯着芜君问:「是吗,诗人是什么样的?」 芜君从床上起来,拿了一小袋茶叶,摆上茶具和坚果盘,泡了一壶茶,跟艾斯聊起了诗词歌赋。 「这些你从哪里学的啊?我记得抚养学校是不教的。」艾斯好奇地问。 「别装傻,你不是查了我没在抚养学校呆几年吗。」 艾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还以为芜君知道自己调查他会不高兴,可看样子他好像早就料到了。 「我父亲教的。我父亲喜欢东方传统文化,喜欢吟诗作对,我母亲喜欢养花种草。」芜君说这话时,包含着无数感情,眼里却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痛苦之色,然后低下头。 想来芜君是很爱他父母的,只是不知道产生了什么矛盾,现在彼此之间却如此冷漠。艾斯有点好奇,但毕竟是家私,也没有再打听。 芜君也不想再说,转而问道:「我看报纸上说陆上校已经被撤职了,但是李尔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顶上去,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一谈到这件事,艾斯想了想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把前因后果都给芜君说了一通,顺便把从李尔那里受的气,也一併跟芜君抱怨了一番。 芜君用食指在茶杯边缘轻轻转圈,过了半晌,问:「说服那些epsilon的alpha家人会有用吗?」 艾斯端起热茶:「估计不会扭转大局。」 艾斯喝了一口茶,就皱着眉吐舌头:「这什么茶,好苦。」 「等等,很快就有回甘味儿。」 芜君低着头,若有所思道:「就中校这件事,你们换个思路,比如从源头上断了反对者推荐其他人的可能性?」 艾斯刚尝到回甘味儿而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目前有资歷和实力能够上陆军上校这个军职的人不多吧?」 「除了李尔,还有另外两个epsilon。」 「那让这两个epsilon失去竞争的资格呢?比如他们有什么弱点,有什么丑闻,无论什么,甚至假的都行,调查和澄清需要时间,而上校这个位置不能空缺太久。」 艾斯皱眉:「你是说我们应该去诬陷那两个epsilon?」 芜君挑眉:「我可没这么说,你都还没有调查这两个人,也许他们本身就不够干净呢?」芜君勾着嘴角,笑得有些阴险,「老实说,我从不相信有人会干净得像白纸。」 艾斯的眼睛在芜君脸上游移了好一会儿,语气里带着警惕的讽刺:「芜君,你是不是聪明得有些过度了?」 芜君一脸无所谓:「一个随时可能**,手无缚鸡之力的psi,如果再没点脑子,下场岂不是很惨。」 艾斯已经严肃了起来:「你到底想从李尔这里得到什么?」 「安稳的生活。」 艾斯清楚地记得他们第一次见芜君的样子,跟现在的芜君简直是天差地别。艾斯已经可以肯定,当时他的惊慌失措完全是装出来的。 「在拍卖会上,你是不是故意找上我们的?」 「是。」芜君云淡风轻地又泡了一壶茶,把泡烂的旧茶叶全部挖掉,换上了新的,「你知道不止一个alpha觊觎我,既然都是卖,我可不想在那堆alpha手上被轮流转手。所以我选了李尔中校,但我并不确定他是否愿意为我出这笔钱,所以我把自己免费送给了他。」 艾斯的脸冷了下来:「你的确够聪明,但你也要知道无论脑子多好使,那也得是在脖子上才能使。」 「艾斯,恐怕你也知道,最初我是抱着做李尔情人的目的来这里的。但是中校对我不感兴趣,那我总要想办法证明自己的价值,才能安稳地活下去。」 第16页 芜君突然笑了:「如果可能,我倒是更愿意当个宠物。动脑子多累,动完脑子解决了问题,还要提防你们不信任我,那就更累,你说呢。」 「你最好不要耍其他花招。你的想法我会告诉李尔,如果凑效了,他不会亏待你。」 「我想想,下次我要把这个没人用的泳池改成池塘。」 「有用再说。」 -- 芜君的方法果然是凑效的。 第二个月的别塔会议上,被逼无奈的军方除了李尔,别无人选,只好松了口。会议结果已经出来了,任职书要等一段时间才能颁发,但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第二天,李尔就迫不及待举办了一场庆功会。 军方的人来了不少,但主要是李尔的部下,即便有些epsilon置疑他是个alpha,可在军队这个层级严格的地方,也不得不对他恭恭敬敬。意外的是,行政厅以监察总督为首来了不少人。 李尔让艾斯亲自给他父亲送了请柬,但是德卡拉将军说他事务繁忙,没空参加。李尔的母亲正好在外地做慈善宣传,没办法赶回来。 兰切斯特家族的人来了不少,一到晚会马上就跟监察总督那伙行政厅的人攀谈了起来,都是做行政事务的,以前没有机会在一起社交,这样一来李尔倒是成了他们的桥樑。 李尔那个浪荡公子alpha表哥,罗宾·兰切斯特也来了,一来就嫌弃李尔的酒会:「上校表弟,你这酒会除了epsilon就是一帮秃顶alpha,一个美人都没有,也太没劲了。」 李尔瞥了他一眼:「我记得我没给你发过请柬。」 「是呢,自家兄弟你连请柬都不给我发,还好你的警卫认识我,放我进来了。」 「呵,是么?那看来今晚有个警卫的脑袋要搬家了。」 罗宾惊道:「别别,我开玩笑的。不过我有件事正要与你商量。」罗宾勾着李尔的胳膊,附到他耳边,带着笑意:「你知道我追阿塔追了挺久了,但他说只有把你叫过去,他才愿意同我两一起,给哥一个面子……啊!」 李尔顺手一个肘击,十分明确地拒绝了罗宾的提议。 李尔把艾斯叫过来,让艾斯找个人在酒会上寸步不离地盯着罗宾,如果发现他往花园去,就毫不犹豫把他扔出去。 艾斯一头雾水照办了。 酒会已经开始了一会儿了,当晚来的最晚的宾客是简森·德卡拉。 第10章 礼物 酒会已经开始了一会儿了,当晚来的最晚的客人是简森·德卡拉。 李尔在大厅中间,一看到简森,脸立马沉了下来。简森穿着白色的空军军装,跟这满屋子穿着黑色军装的陆军形成鲜明对比。 简森和李尔完全不像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李尔小麦色的皮肤,脸部线条刚毅,眉眼深邃,一双蓝得深沉的眼睛,脸上永远挂着或是烦躁或是高兴或是傲慢的鲜活表情。 而简森却是白瓷一般的皮肤,看起来如同古希腊的大理石雕像,也如同那些雕像般完美,简直完美到缺乏生命力。他金色的眼珠似是闪烁着金属一般冷硬的光泽,可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 比如此时,李尔明显当他是空气,目光扫过他时也一脸的漠然,他依然笑着对他说:「哥哥,恭喜你晋升陆军上校,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简森说着,递过来一把嵌满宝石的匕首。这把匕首是德卡拉家族的象徵,每个家族都有类似的器物。李尔上中学时为了跟同龄人炫耀偷过一次,被他父亲发现了,一耳光打破了他的耳膜,他差点聋了,当时简森也在场。 李尔冷冷地说:「我没有给过你请柬,这里也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简森有些尴尬地低了低头:「我只是来祝贺你,你收下我的礼物我就会离开。」说着把匕首又往前递。 李尔抱着手,脸上挂着冷笑,眼里更是冷若寒冰:「什么意思?跟我炫耀父亲最终还是把家徽给你了吗?」 听到这句话,简森终于笑不出来了。他垂下手,解释道:「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以为你会喜欢。」 大厅里其他人交谈的声音小了,连轻快的钢琴曲都快搅不动这逐渐凝固的气氛,大家都看着德卡拉家族的这两兄弟。 艾斯赶紧上前来,他对李尔低声道:「这么多人都看着你,别这样。」 李尔目光掠过简森,再次把他当作一团空气,转身走了。 艾斯接过了简森的礼物:「我一会儿给他吧。」说着又把简森往可他熟识的epsilon那边带。 「谢谢你,艾斯上尉。」 「你哥哥争取到这次晋升很不容易,上将没支持他,他一直不愉快,你别怪他。」 「我不会怪他。我一直请父亲支持他,可是父亲有他的考虑。」 艾斯拍了拍简森的肩:「那就好,你自己随便点,这里不少epsilon你都认识。」 简森却自顾自地说:「我能理解哥哥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艾斯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又拍了拍简森的肩。 艾斯其实觉得简森也并没有李尔说得那么坏,也并不相信他一次次跟李尔示好都是装出来的。可李尔坚持认为这是简森两面三刀的表现,跟自己示好,却在父亲面前揭开他的短,从小就这样。 艾斯也就只随便那么一说,他们兄弟间的矛盾过于复杂,牵扯了太多其它的东西,艾斯站在李尔的位置上,也觉得自己无法跟这样一个兄弟好好相处。 第17页 酒会进行到了后半程,大家都醉得差不多了。李尔为首,早被祝贺的人灌得东倒西歪,同样东倒西歪的艾斯,但到最后他也展现了一个优秀副手的素质,找人把李尔扛到了他的卧室里。 李尔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虽然醉得迷迷煳煳,但总觉得今晚有点什么事没做完,心里欠欠的。他左思右想想不起来,决定先起来尿个尿。他尿完跌跌撞撞却走进了书房,看到书桌上那个织锦盒子,才恍然大悟他没做完的事情是什么。 多亏了芜君的缺德主意,他才能顺利升到上校。他从一个古董商那里买来一把白玉梳子,准备送给芜君。 李尔拿着盒子,一路摇摇晃晃来到后院。芜君屋里的灯已经熄灭了,人是睡了。可是李尔管不了这些,他刚一踏进门,就把灯按开了。 芜君皱着眉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醉醺醺的李尔,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拉过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但这个动作实在太不合适,他又讪讪地把被子拉开,然后坐了起来,冷声嘲讽道:「中校,哦不,现在是上校了。上校这大半夜来我房间,是要给我送温暖吗?」 醉酒后思维有些迟钝,李尔一愣神:「怎么?被,被子不够厚实?」李尔大喊,「警卫!警卫!去给我抱被子,过来,要厚的。」 芜君满脸黑线,只好问:「你找我做什么?」 李尔也不说话,把手里的东西扔到芜君怀里。 芜君打开盒子,一把非常精美的玉梳,年代久远,却保护得很好,无论是形状还是色泽,只因为岁月而显得愈加通透,芜君还挺喜欢的。 「好了,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李尔看着芜君,慢镜头似的眨了眨眼,随后李尔朝前一倒,趴在了芜君的床上,睡着了。 芜君「诶诶」两声,刚准备喊警卫,脑子一转,阴险地一笑。 他站在床上,先狠踹了李尔屁股几脚,发现这人真的醉死了,又伏**子,试着拍了拍他的脸,也没有一点反应。芜君胆子越来越大,手上来了劲,给了李尔暴露出来的半张脸一耳光。 这一巴掌没控制好力度,声音有些响,李尔仍然睡得像头猪。芜君心情大好,准备再来一耳光,低头时,却发现李尔的脸都被他打红了,这么趁人之危似乎有点过分,芜君终于良心发现。 他看着李尔被自己打红的脸,嘴唇因为这个挤压的姿势嘟了起来,闭着的眼睑是一条弯弯的黑线,睫毛像洋娃娃似的根根上翘。他的眼窝很深,眉骨突兀,芜君下意识用手指在李尔的眉骨上划了划,有了点别的想法。 这张脸其实很有味道。芜君的手指从他的眉骨划到嘴唇,画着他的唇线。 李尔还不知道,他跟芜君的信息素就是所谓的绝对匹配。 大部分匹配的信息素,就是两人互相对对方的信息素有反应,互相被对方的信息素散发的味道吸引。 还有很小的可能,两个人的信息素在非常匹配互补的情况下,会融合,融合那一部分变成新的物质,这种新的物质才是psi魅惑传说真相。如果没有这第三种物质,psi和omega差别不是太大,并没有那么无法抗拒。 李尔在地下室释放信息素时,芜君就知道了这点。 芜君侧着脸,面对面跟李尔侧躺着,缓慢地释放着自己的信息素。醉酒后的李尔已经完全失去了意志力,芜君的信息素像一把钥匙,轻巧地拧开了李尔信息素的开关,那种冷冽干净的味道瞬间包围了他。 芜君打算引诱李尔,跟李尔有了这一层关系,无论如何对芜君都是有利无害。再说,他拥有一个psi所有的弱点,经受了一个psi**的痛苦,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绝对匹配的对象,他凭什么不能享受作为一个psi唯一的那点好处。 他要让李尔爱上他,但他并不会因此愧疚。因为**喜欢psi的人太多,而真跟psi结婚的人却少之又少。psi从来都不是伴侣,只是宠物和被玩腻的宠物。而芜君,从来不是宠物。 …… 可是箭已上弦,芜君紧闭双眼,把牙齿抵在李尔的肩上……「砰」地一声,他的房门被踢开了。外面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军装的男人,男人一脸平静,但是眼里却似要喷出金色的火焰。 他两步上前,一把把李尔掀到了地上。李尔终于睁开了眼睛,一脸的茫然,在他什么都没反应过来时,简森几下为他套上衣服,然后把他往外拖。 第11章 祸端 芜君的信息素把空气染得全是辛辣刺激的味道,简森不自觉皱起了眉。李尔摇摇晃晃从地上站了起来,鼓起的胸肌全是亮晶晶的汗水,他循着气味儿,完全本能地朝芜君的扑过去。 简森往前两步,挡在他的身前。 遇到阻碍,李尔终于抬起头,用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眼前的人,甩了甩头,一脸疑惑:「你,怎么还不滚?」 简森看了一眼床上裹在被子里面色苍白,唇红如血的男子说:「他是psi,哥哥,你不能和一个psi结合。」 李尔这才从完全混沌的状态中,恢復了一丝清明。 芜君蜷缩在被子里,痛苦得肢体扭曲,但是也没阻止他冷笑。 李尔完全没工夫去体味芜君那脸上讥诮的表情,眼里只有他润湿的皮肤,和一双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还有那熟透的果肉般艷丽的嘴唇。 李尔喉头滑动,目光牢牢锁定在芜君身上,哑着声音对简森说:「你出去!」 第18页 「哥哥,父亲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李尔转头看了简森一眼,眼睛充血,眼里涌动着简森永远无法理解的情绪,因为李尔看他时眼里只有死水一样的漠然。 李尔冷冷地说:「你要在这里看着我?那行,我就教教你alpha是怎么干这事的。」 「别这样,哥哥。」简森把一只手放在李尔肩上,用了很大的力气拉住他。李尔却掰开他的手,爬上芜君的床,两手撑在他头两侧。 芜君痛苦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我不会陪你表演这种变态的游戏,给我滚出去。」 芜君后悔死了,他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他们兄弟矛盾看起来已经由来已久,而现在他成了爆发的导火索。 李尔腾出一只手捏着芜君的下巴,李尔固定着芜君的头,强势地亲了下去。 简森在他身后举起了枪:「哥哥,你非要这么做,我只有杀了他。」 「是么,」李尔翘起一边嘴角,冷笑道,「我倒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李尔挑衅似的,把芜君遮身的被子拉开,眼睛却凛然盯着那个黑洞洞的枪口。 简森面无表情给枪上了膛。 芜君做梦也没想到,他的死期来得这么快,而且是成为两个蠢货斗狠的牺牲品。他是造了什么孽,会是这种死法,不,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他还是个童子鸡,芜君虚弱地喊:「艾斯,救命,艾斯~~」 「砰」门又是一声惊响,艾斯如同天降,还拎着药箱,蛇形移动到了房间中间,打着酒嗝说:「有话,嗝,有话,好好说。」艾斯后面还跟着两个警卫。 简森本来打算离开前跟李尔道个别,却没想到找到他时浑身的信息素味道。简森直觉不好,就让人去叫了艾斯。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床上的情景,艾斯首先看到的是简森手上的枪,他脑子顿时清醒了一大半。 艾斯移过去用胸膛挡在枪口前,极力把舌头捋顺:「简森中校,您这是干什么,你在你哥的地方拿出这玩意儿,不太合适吧。」 「哥哥不听劝阻,非要跟一个psi结合,我只有杀了那个psi。」 艾斯慢两拍地转回头,芜君已经重新抓过被子遮住自己了。他顶着一个快要爆炸的脑袋,烦闷到了极点。芜君越想越后悔,果真心怀不轨的人会下地狱。 艾斯把简森的枪按下去:「你知道李尔是alpha,这种事并非出自他的意愿。我带了抑制剂,我向你保证,这件事不会发生,简森中校,你先回家休息吧。」 简森把枪收了起来:「看他恢復正常我会离开。」 李尔经过这一通折腾,酒是醒得差不多了。虽然身体叫嚣着,他心里还是知道自己不能跟芜君真的做到那一步。 艾斯举着针管,尽量把步子踏得稳一些。李尔瞪着他,伸出手臂:「你醉成这样能行吗?」 「没问题,长官。」话刚落音,艾斯狠狠一针扎在了李尔大腿上。 李尔一声暴喝,艾斯赶紧拔出来,又是一针,才扎进了李尔的手臂,心虚地细声安抚道:「嘘,不疼不疼,吹吹。」 李尔脸黑得快滴墨,厉声说:「吹个屁,快点,还有一个等着你处理。」 简森看到李尔眼里逐渐清明,在他再次下逐客令前,自觉离开了。 艾斯让警卫给芜君连接上一些监测身体状况的设备,然后给他配了一支药。 psi的抑制剂必须注射到腺体里,艾斯拿着针举在芜君脖子上方,狠狠地闭了几下眼睛,但仍然没有消除眼前的重影。他转头问李尔:「你要不要迴避下。」 李尔坐在一侧,岿然不动。他知道艾斯醉得厉害,这种情况下,把芜君交到他手上不太放心,此时另找医生已经来不及了。 芜君扭过头,声音黏得发腻:「艾斯,你在等什么?」 「我看你有好几条脖子,我怕我扎歪了。」 芜君忍到了极限,反手夺过艾斯手里那支大号针头,稳准狠扎进了自己腺体,干净利落地把药剂推进去,然后拔出来扔在了地上。 那感觉似是在身体里注**了一管熔化的岩浆,从后颈蔓延,遍布全身的撕心裂肺的痛楚,芜君和被子搅成一团,一张脸扭曲得不成样子,血色迅速褪尽,连刚刚还红艷无比的嘴唇都苍白泛青。片刻之后,无君开始抽搐。 这场景着实把李尔吓了一跳,他抱着艾斯的肩膀一阵摇晃,急切道:「这怎么回事?是不是出现了意外?得赶紧把他送去医院……」 「你别急,这对于psi来说正常。」艾斯只好又给李尔讲了抑制psi**的原理。 李尔听得满脸扭曲,他从来没想到抑制psi**会这么痛苦,以为跟alpha和omega差不多,一支针剂就能缓解,除了有些疲惫,不会有什么严重的不适。 芜君****,开始剧烈呕吐,每一次反胃的抽搐,都像被一把铁爪抓紧喉管,要从嘴里把他整副内脏拉扯出来。他细长的脖子突兀着好几条青筋,额头上也青筋曝露,手指狠狠地抓着床单,指节抓出了青白色。 李尔不是没见过痛楚,对士兵开启地狱训练时,每天他们都很痛苦,看着那些高大勇勐的士兵会在崩溃时哭着喊妈妈,李尔也可以无动于衷。但是芜君那么精美、那么纤细、那么脆弱,李尔心里有一股说不清的从未有过的情绪。 他问艾斯:「芜君每次注射抑制剂都是这样?」 第19页 「是的。」 「不能用止痛药?」 「不能,止痛药会让溶解的腺体无法随着汗液排除。」 疯狂的呕吐结束了,芜君又翻倒在床上,跟被子紧紧裹在一起,把自己蜷成一团,一动不动。如果不是紧锁的眉和微微颤抖的唇角,那了无生气的感觉,会让人觉得他已经死掉了。 李尔又问:「这会持续多久?」 「剧烈反应一到两个钟头,腺体全部溶解需要四五个小时。」 李尔沉着脸拧着眉,双手放在膝盖上,揪着自己的裤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艾斯劝道:「别担心,几个小时后他就会好,你先去睡觉吧,我看着。」 李尔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只是坐在床前不动,眼睛死死盯着床上的芜君,仿佛错过一秒,这个人就会连招唿都不打地死掉。 艾斯开始还一直看着芜君,不过他想着李尔在旁边,再加上他实在醉得厉害,没多一会儿就脑袋一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李尔一直在芜君的房间里坐到天亮,看他终于挨过了这次**,精疲力竭睡过去了,才把艾斯叫起来离开了。 走出门去,清新的晨风一吹,艾斯打了个激灵,马上又跟了一个呵欠,斜着看了李尔一眼:「李尔……」 李尔沉下脸:「别说了,我知道。」 从芜君房子走出来,李尔才知道那种说不清的情绪是愧疚。他喝醉了跑到芜君的房间去送他礼物,虽然他自己全无意识中间都发生了些什么,不过照一般情况推测,应该就是他强行跑到芜君床上去的。 李尔从来没有在酒后乱过性,但是这次的确好像是乱了,并且还害得芜君又经歷了一次**期的痛苦。李尔有些被这么剧烈的痛苦震到,自责又羞愧。 第12章 和解 芜君一直睡到下午才醒来,如果不是因为过度飢饿,他可能会睡到晚上。 他刚醒没一会儿,警卫就为他端来了丰盛的饭菜,还全是他喜欢吃的。睡醒就吃,没有比这更没好的事情。 他正大快朵颐没几分钟,门被敲响了。芜君以为是艾斯,正好让他陪着一起吃饭,结果进来的却是李尔,芜君顿时没了胃口。 李尔反常地有些侷促,坐在了一侧:「你先吃饭,吃完再说。」 芜君却放下了筷子:「有话就说,你在这儿,我吃不下饭。」 李尔又被芜君激得血气上涌,差点当场掀桌。好歹想着昨晚芜君的样子,以及自己就是那个罪魁祸首,把心里的怒气给憋了下去。 他从纸袋里拿出一叠文件:「这是一份合同,签了之后,你名义上是我的助理,实际是作为我的幕僚,在我需要时为我解决麻烦。」 芜君把合同接过翻了翻,讽刺地问:「您还会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吗,上校?」 桌下李尔把纸袋捏成了烂纸团,恶声恶气地说:「你签,还是不签?」 「哦,还有钱呢。签,现在就签。」芜君刷刷签上自己的名字,把合同递还给了李尔,「行了,你可以走了。」 但李尔并没有立即离开,递给芜君一张电子银行卡,用了毕生的耐心接着说:「你的薪水会定时打到卡上。」 芜君触碰到卡片,里面闪现一串数字,一笔不小的余额。这些方面李尔还是很大方的,当然,他没有节省的必要。 芜君把卡片一揣,抱着手,看李尔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可以出门,但必须带着警卫。」 芜君冷笑:「放心吧,我不会跑。其他alpha可等不到喝醉了才跑来弓虽暴我。」 李尔横眉怒眼,手捏成拳,忍无可忍往桌子上锤了一下。芜君还是那副样子,冷眼着看他。 「我不是怕你跑,这地方住着不少贵族alpha,带上我的警卫,没谁敢对你怎么样。」 误会了,但芜君毫不内疚。 李尔接着说:「那什么,你来这里有段时间了,如果你想回去看望你父母,我可以让你回家住几天。」 到这儿,芜君总算相信李尔是来跟他示好的,这可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但芜君并没有什么看望「父母」的必要,只硬邦邦地说:「不用了。」 「你的身份不方便长途旅行,我可以叫人接他们住几天。」 「不用。」 李尔点了点头,但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芜君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还卖什么药。 李尔低下头,大手在裤腿上来回搓了搓,吞了好几口唾沫。 芜君等得直心烦:「你……」 「对不起!」李尔说完这三个字,终于抬起头看着芜君,「昨晚……我绝不是故意的,我只记得给你送东西过来,后来的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但还是……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了,请你放心。」 这下轮到芜君震惊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李尔会给他道歉,这样一个人竟然会道歉?简直不可思议。 李尔诚恳地看着芜君,目光从他的脸上滑到他细长白皙的脖子上,一路向下,那一半掩隐在衣领的锁骨上,还能看见几点红痕,再往下……昨晚他把芜君呈现在简森眼前的情景异常清晰,芜君的身体……虽然他不记得自己碰过哪里了,但是上面的痕迹足以说明一切。 李尔赶紧移开目光,顿时觉得脸颊发烫。 芜君看他竟然还脸红了,想自己久久不语,对方肯定特别尴尬。想来这事儿并不是李尔的错,于是大度地说:「行吧,既然上校都给我道歉了,那不接受也不合适。」 第20页 听到这里,李尔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站起来,向芜君伸出手。芜君考虑了两秒,把筷子咬在嘴里,伸手跟李尔握了一下,然后沖他轻快地笑了笑。 握完手,芜君见缝插针地提出要求:「对了,把那个没人用的泳池改成池塘吧,养鱼多好玩。」 李尔对芜君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并没什么好感,只是这刚刚才忍辱负重缓和的气氛,李尔只好点了点头。 芜君心情大好,心怀不轨的人也不会下地狱嘛。从现在这个结果来看,昨晚遭的那通罪完全是值得的,竟然歪打正着,撬动了这个心如磐石的上校,获得了一点他的同情心。 芜君叫来艾斯,让艾斯陪他出去逛逛。他现在有钱了,顺便感谢艾斯一直对他的照顾,特别是昨晚艾斯为他挡住了枪口。 艾斯有点尴尬,那种勇勐的行为仅仅是因为他喝醉了。 艾斯请示了李尔,得到应允后陪芜君出去。芜君西装革履,把自己收拾得干练又漂亮。艾斯胳膊搭在他肩上,兴致盎然:「你说我两齣去,别人会不会误会我们是情侣。」 「不会。」 「为什么?觉得我配不上你?」 芜君认真地看着他:「艾斯,你那么大对金色眼珠子,是个人都知道你是epsilon吧。」 艾斯掏出一副墨镜戴上:「这样不就行了?」 「有意思吗?」 艾斯又把墨镜摘了下来,挂在胸前的兜里,一脸的失望:「我昨晚读了《马耳哈的情人》,我也想要一个温柔又可爱的情人。」 「还是别祸害那个温柔又可爱的人了吧,ee恋是最好的。」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利益捆绑在一起的关系是最稳定的。况且,你不爱对方,然而对方却爱你,会让你承受不住。」 「被爱也很美好,为什么我会承受不住?」 芜君不再解释。 到了购物中心,芜君立马化身成了购物狂,而且只挑贵的。只要碰上,不管是衣服鞋子还是餐具碗碟,还是纯粹的装饰品,只要他看上的,不管有用没用,只有一个字:买。 还生拉硬拽给艾斯定制了套高档西服。艾斯连连推脱,因为他根本用不上,他多数情况能且只能穿军装,但芜君可不管这些。晚上还请艾斯在餐厅吃了一顿相当昂贵的饭,直到卡上的数字清零,芜君才心满意足回去了。 艾斯对他这种花钱如流水的败家行为感到震惊。他好歹也算是个富家少爷,可是从来没有没有像芜君这样花过钱,倒不是说没有这钱,而是觉得这种无节制的消费方式让人费解,好像今天这钱今天不花完,明天就不见了似的。 回去已经是晚上了,艾斯刚到就被李尔叫走。李尔跟他谈完事,顺口问了一句:「你跟芜君今天都逛了些什么。」 艾斯终于找着了地方吐槽,狠狠给李尔批判了一翻芜君这种浪费不加节制的行为,最后说:「我见过的最败家的二世祖都没他出手大方,就他这个花钱方式,总有一天会走投无路把自己饿死。」 李尔非但没黑脸,反而笑了笑:「笑话,我的人既不会走投无路,也不会饿死。」 艾斯诧异地盯着李尔。 李尔咳嗽一声:「我是说我从不亏待为我办事的人,只要他证明自己还有用。」 艾斯从李尔那里下楼,正好看到芜君让警卫扔了一大堆东西,多是艾斯以前给他置办的生活用品还有衣物。 「这不都挺好的,干嘛扔了?」 芜君无所谓地说:「我有更好的,这些当然就扔了。」 「你……你可真是够无情的。」 「房间太小嘛,你有没有办法让李尔给我换个宽敞的房子?」 「没有。」艾斯赶紧走了,生怕慢点又被芜君得寸进尺占便宜。 -- 这个月的别塔会议结束后,专门留出时间给李尔举行了上校授予仪式,到这,李尔终于稳稳噹噹拿到了任职书和军衔胸章。 可是刚从别塔大楼出来,监察总督紧赶两步跟在了他身后,在李尔坐进自己车里之后,总督跟着坐了上来。 李尔饶有兴致地看着总督,猜想对方该是找他要报酬来了。 却听监察总督说:「我在行政厅听到一个消息,明年开始,陆军规模和预算可能会逐年削减,不知道你这边听到这个消息没有?」 李尔心里咯噔一下,他这刚升职就迎来了削减,这什么运气。虽然不知道总督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李尔听到这个消息很不愉快。但他不动声色地问:「总督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消息?」 「财政部那边来的小道消息,据说陆军会削减,是因为德卡拉上将要求加强空军建设,研制新型武器。但是财政那边没有办法拿出更多来支援空军,所以上将提出削减陆军,减少经费补充空军。」 总督只是很谨慎地说是小道消息,但是前因后果知道得这么清楚,绝对不是什么小道消息。 特别是这其中明显还涉及到他父亲,更是让李尔气不打一处来。他父亲是真的看不得他比简森更好吗。可他明明就比简森更优秀,这么多年全靠自己的努力爬到这个位置,却迎来他父亲的当头一棒。凭什么epsilon就一定要比alpha优秀。 李尔黑着脸说:「既然是小道消息,那就等消息确定了再说。」说着让总督下了车。 第21页 他知道总督的用意在哪里,不过是挑拨他们父子的关系,藉机拉拢李尔罢了。 李尔在车上看到监察总督的背影,越想越觉得气愤。这个老东西,真以为挑拨两句,就能让他改变立场?不可能。哪怕他父亲出手阻拦,李尔也想要给他父亲证明,就算被打压,他也可以做得很好,他会有自己的对策。 第13章 裁军风波 李尔刚想找人去打听总督口中消息的真假,以及更多细节,就接到了军方高级会议的邀请。德卡拉上将直接在会议上宣布了这个决定,倒是省得李尔派人去查了。 陆军方面的高层一个个脸都黑透了,可是大家都知道上将的脾气,从来说一不二,军队又是一个等级严明的地方,绝对服从是每个军人的首要职责。 李尔在其他人压力下,纵使万般不愿意,还是私下去找了他父亲,却连面都没有见到。只见到了简森,尽管简森说他一定会想办法帮助李尔扭转这个局面,可李尔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 从军方高级会议回来,陆军迅速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看有没有应对方法。这是芜君第一次作为李尔的助理,参加这种会议。 会议上,陆军军方高层一个个怒火冲天,还没见过这么明显的扶植和打压,凭什么空军就要高人一等。正在集体痛骂泄愤时,李尔书房的门响了,芜君推门进来。 芜君一身亮蓝色暗格纹西装,白衬衣,同款蓝色领结,左侧西服领上别了一枚银色羽毛胸针。西服的腰收得又细又窄,挺翘的臀部把西裤撑得十分饱满,再加上那一头梳得油光水滑的长髮,简直骚出了天际。 李尔原本脸色不好,看到他这么一副孔雀开屏似的撅着屁股就来了,更是能从脸上拧出一把墨水。他是真的很想把芜君给拎出去,拔掉他抖骚的毛,告诉他,这是开会,不是求偶。 可芜君不管这些,直接拉开李尔身边的空椅子坐下了,还跟在座的各位都礼貌地笑了笑。 刚刚还骂声连天的长桌上,顿时鸦雀无声,十几只灯泡一样的金色瞳全部聚集在李尔脸上,李尔只是简单地介绍了芜君的助理身份。等其他人开始他们的讨论后,李尔狠狠瞪了芜君几眼,芜君拿着眼睛装没看见。 芜君只是一个小插曲,他坐下后也没再说话,于是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都转到了裁军和削减军费上。讨论来讨论去,除了李尔去求他父亲,他们一个个的都毫无办法。而李尔求他父亲已经宣告失败了。 军队增减和经费由各军部先统一上报,得由上将签了字,再提交到行政厅的财政部门。财政部核算来年的收支之后,才会提交到长老院。最后由长老院通过,才会向民众把适合公示的一部分公示出来。 这件事最有话语权的就是德卡拉上将,一般由他来决定这笔费用如何细分。而财政部只管一件事,就是这笔费用在整个财政收支的构成上是否合理,一般不会过于详细地去了解军队到底怎么花这笔钱。而长老院除了给民众一个交代之外,还主要负责监管每笔资金的去向。 李尔被吵得头都大了,频繁地斜着眼睛看芜君。芜君桌子底下翘着腿,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一下一下点着手背,微微仰着下巴。在李尔这个角度看,芜君颇有一副睥睨众生的样子。 这种感觉直让李尔窜火,本来他今天就火气旺盛。 于是他又多看了芜君几眼,看着看着,自己也发现不对劲起来了。不过要说,这一屋子军人,全穿着黑色的带银饰的陆军军装,李尔看了二十多年,早就腻了。今天这黑压压的一堆乌鸦里闪出一抹亮蓝,看他也正常。 芜君似乎感觉到李尔在看他,突然转过头来对他一笑,紧接着单眼眨了眨,轻快又俏皮地给李尔抛媚眼。 呵,这小狐狸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李尔曲起食指和中指敲了两下桌面,吵闹声顿时安静了,李尔斜睨了一眼芜君,说:「我助理说他有些想法,想说出来大家讨论讨论。」 芜君转头皱眉,低声说:「靠,你阴我?」 李尔也附到他耳边:「今天这身衣服很漂亮,是花薪水买的吧。」李尔加重了「薪水」二字,钱可不是白给挥霍的。 芜君当然明白,他一眼扫过十几只眼睛,想了想,说道:「上将、财政部、长老院三个节点决定是否裁军这件事。德卡拉上将那儿已经是死路了,长老院没什么用,剩下的希望只有在财政部上。」 众人听到这里,眼里亮起了希望的光:「所以怎么做?」 芜君耸耸肩:「在座的各位有跟财政部长熟悉的吗?」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军方一直跟行政厅那帮傢伙是死对头。跟财政部长熟悉的人倒还不少,不过都是敌非友。 「行政厅不可能站在我们这一边。」 「这是个屁主意,完全脱离了实际情况。」 芜君又说:「别急嘛,我们找人去接触一下财政部长,才好下定论,人总是有弱点的对吧?」 「反正别找我,我看到就控制不住要揍他。」另外几人纷纷响应,以前看不过眼的,现在去摆低姿态,别人还不定拿他的冷屁股给你贴,是人都不愿意干这活。 芜君摆摆手,笑着说:「没关系,我会陪李尔上校去的,我们已经说好了。」 李尔转头,眼睛瞪得像铜铃。 第22页 还没等李尔否定,陆军中将老爷子就嚷嚷着年纪大了,腰酸背痛腿抽筋,要散会。末了给了李尔一个鼓励的眼神:「老咯,不中用了,未来还是要看你们年轻人的。」 李尔有话说不出,看着一群人全走光了。他只是狠狠地瞪着芜君。 芜君却看着他笑:「衣服有这么漂亮吗,看了一场会都还没看够?」 李尔瞪着眼:「你敢坑我?」 「你不也坑了我。」 「你到底有没有招?」 芜君手肘支在桌子上,撑着头:「没有。」 「没有你让我去跟财政部长那王八蛋见什么面?」 「见见说不定就有了呢。」芜君一脸肯定的样子。 会后,李尔多次让人联繫财政部长,但是对方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了。所以根本不是能不能聊一聊的问题,是人家压根就迴避着并不跟你搭上线。 李尔遇到这种怠慢就按不住火气,但芜君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你有求于人,别人拿捏你那不是太正常了。你要想往上爬,以后需要你能屈能伸的时候多了,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艾斯在旁边频频点头,觉得芜君说得太对了。 李尔一脸傲慢:「我还就只伸不屈了,财政部长算个什么玩意儿。」 「军队就让人随便裁?」 「爱裁不裁,老子不伺候了。」 芜君「扑哧」一声笑:「行了吧,你只管伸着,我来替你屈。」芜君说完,拿过电话,给监察总督打了通电话,寒暄一阵,就拜託对方联繫一下财政部长,部长看在总督的面子上,肯定愿意跟上校见上一面的。 总督那边想了想,道:「见面也没什么用,这件事财政部长不可能让步。」 芜君倚在桌子边,手掌撑在桌面上,似在思考,然后问道:「总督如果愿意帮我们说几句话,那部长让步的可能性不就更大吗?」 那边却哈哈大笑了两声:「芜君,你是聪明人,我直说吧。这件事我不可能帮你们,整个行政厅都不可能,如果不削减陆军又要加强海军,那多出的军队建设这部分钱,就得从行政厅各个部门脑袋上刮。我的确看重跟上校的友谊,但这件事突破了我们的底线,你可以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告诉上校,我相信他也是能理解的。」 根本不用芜君原封不动地告诉李尔,电话就是开的免提,李尔就在旁边,听得表情凝重。 芜君却说:「那总督帮我们约下财政部长,应该是在友谊范围内可以做的事吧。」 「这好说,你等我消息。」说完挂了电话。 没过两天,军方公开发布了这件事。别塔日报上也刊登了来年即将裁军的消息,关于陆军人员的裁减,军费的缩减,有非常详细的报导。 网络上也事无巨细地报导了这件事。民间多是倾和派,民众更是对此一致好评,多年来关于巨额军费争论,终于得出了一个大家喜闻乐见的结果。 不得不说,军方的发言人运用其精湛的话术,又为军队在民间拉了不少好感度。他关于裁减陆军方面报导得非常仔细,关于即将增加军费的空军,只用了一句「可能会增加费用」就没再多说。 这件事在公众里这么一炒,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为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这给李尔他们带来了不小的压力,跟财政部长的见面变得更加迫切。芜君三番五次催促总督,最后终于得以约见一面。 第14章 垂涎 总督按芜君的要求,把财政部长约在了一家茶社。李尔跟芜君准时到时,部长已经等在那里了。 推开日式推拉门,李尔一眼看到部长席地而坐的背影,对方听到响动只回了回头。李尔先进去,绕到矮桌前,部长并没有站起来握手示好,而是只抬了抬眼,不咸不淡说了句:「上校请坐。」 李尔当然感觉到了,对方分毫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跟着芜君才进来,他在外面吩咐侍者上茶耽误了两分钟。 他进来时,除了看到背对着门那座肉山似的背影,更看到李尔那乌云压顶的脸。芜君唏嘘,这不过才一分钟,怎么气氛就僵成了这样,这个开头还真是棒极了。 部长没想到还有人,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就看得眼睛黏在了芜君身上似的,一直到他走到矮桌旁,部长竟艰难地撑起身体,请他落座,自己才坐下。 芜君这次穿了一身纯黑色丝质西服,光滑挺括的小翻领上别了一朵红珊瑚玫瑰胸针。黑色的衣服衬得芜君那张黑白分明的俏脸越发的白皙温润,红玫瑰胸针和他红宝石袖扣相映成趣,更衬得他唇色艷丽。 离得近了,财政部长那眼里的渴求的样子简直分毫毕露,猥琐得像一条流着哈喇子的狗。 李尔看到了财政部长的眼光,噁心得怒气上头。 部长就这么盯了芜君半晌,盯得芜君都有点不自在了,就对部长笑了笑。 这一笑,便笑得他心神荡漾,部长舔了舔嘴唇,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是psi,你有没有被标记?」 李尔的目光很沉,在这句话问出来的第一时间,右手捲曲成拳,手背鼓起青筋。他越来越想揍这头肥猪,不只是自己受到了轻视,更是芜君正在遭受他种种下流的臆想。 只见芜君点点头,微笑着回答:「是的,我是psi,是上校的助理。」 第23页 「上校的助理?」财政部长饶有兴致地瞟了一眼李尔,对于李尔瞪着一双金色眼珠愤怒地看着他并不在意。 他那目光简直恨不得化为舌头从芜君脸上舔过:「那就是还没有被标记。」 芜君并不接话茬,把话题往正事上面拉:「部长,我们这次谈谈裁军……」 却被部长打断了:「那看来上校是alpha果真只是传闻。」 如果是alpha,养着一个psi是不可能忍得住的。 芜君对于这种人格侮辱并没觉得多气愤,只是有些烦,想赶紧把这个色鬼的话题转移到军费上。 却见旁边李尔怒从心起,一巴掌拍在矮桌上,几个骨瓷杯子滚到地上摔成几瓣。他愤而暴起,拉起芜君就要走,生怕再晚一秒钟,他就会忍不住把这头肥猪捣成肉馅。 芜君有些莫名其妙,就是谈不成,但这话也还没开始谈呢,好不容易促成的这次会面。他定定地坐着,皱眉看着李尔。李尔直接上去搂住他的腰,把人拖了起来,不容反抗地吼道:「走!」 「中校,你冷静点,我们还谈……」 「谈个屁,那头猪恨不得舔你一脸口水你看不出来,走!」不由分说拖着芜君走到了门口。 财政部长对他被称为猪也不生气,他当然知道军方不会对他有好脸色,他对军方的人也没什么好脸色。之所以答应邀约,不过是因为总督三番五次来当说客,之所以他能呆这么久,纯粹是因为看到了一个绝色psi,不得不说,这个psi让他十分动心。 动心到已经开始动心思了。 「关于陆军军费的削减……」听到这几个字,李尔脚步顿了顿。 部长费力地撑起肥胖的身体,走到李尔跟前,伸出一只手摆出邀请的姿势:「上校,我们坐下聊聊。」 在芜君的拉扯下,李尔终于又坐回了原位。 芜君叫来侍者打扫了茶杯碎片,又重新上了茶,就让侍者出去了。芜君亲自烫壶泡茶,为他们各自斟上一杯。 部长接过茶杯时,捏了捏芜君手指头。李尔黑着脸:「有话就说,别浪费时间。」 「上校,我们虽然算不上关系友好,但也没什么大矛盾。削减陆军军费并不是我针对你,但前提是,你得让你父亲不增加空军军费才行。」 李尔横着眉:「你就是在放屁,我要能说服我父亲,我找你干嘛。」 「那我就没办法了。你知道如果不裁减陆军,空军又要增加,每年税收和预算都是固定的,多出的那笔钱就要压缩行政厅其他部门的各项支出,就是我同意,行政厅也不会同意。行政厅的各项举措关系到民众的方方面面,民众也不会干。」 部长一口喝完茶,把杯子又递到了芜君手边,接着说:「我这么说,上校能听懂吧?听不懂我还可以更详细为你解释。」 李尔当然能听懂,还能听懂在侮辱他的智商。 李尔横眉瞪眼:「你……」芜君生怕他憋不住火气,赶紧把一杯茶塞到李尔手上。 李尔不是憋不住火气,而是装完孙子屁用没有,不发脾气过后想起来就更憋屈。 芜君把部长的杯子推回他手边:「如果三军军费都一起削减,对你们行政厅就会十分有利,也顺应了民众倾和的心声。」 李尔本来先瞪着部长,转而却瞪着芜君:「你说什么呢。」 海陆空三军都削,那对李尔有什么好处,那不是吃里扒外,损人损己。他不明白芜君提出这个是什么意思。 但这个提议明显勾起了部长的兴趣:「当然,不仅对行政厅有好处,对民众也有好处。全民医保和老年教育这两块唿声很高,但一直搁置的项目就可以启动起来。」部长却话锋一转,「但是,李尔上校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他是alpha。一个在epsilon里举步维艰的alpha,这次的军费削减事件足以看出来了。如果您同意这个提案,李尔上校会在别塔会议上鼎力帮助你们。」 李尔茫然又愤怒地盯着芜君,不知道芜君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敌人派来的卧底。但是艾斯查过他的背景,相当干净,而且就算是卧底,也不能当着他的面就自暴吧。 芜君当然知道李尔肯定心里很多想法,他安抚地看了李尔一眼,还不放心地桌下握了握他的手,意思一会儿会给他一个说法。李尔按捺着心中的各种疑问。 财政部长盯了李尔好一会儿,但并没有盯出什么来,很不解地问:「你真是alpha?你……真找了个psi当你的助理?」显然后半截才是部长关心的。 「我爱找谁当助理就找谁,还要给你报备吗?」 芜君撑着头,看着部长笑:「部长觉得我这个提议怎么样呢?」 「提议很好,但是,我没有必要为你们得罪德卡拉上将。」 「军方力量削弱,对于整个行政厅都有好处。」 「的确如此,可惜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我只会因此得罪国家元首。不过,」财政部长暧昧地看着芜君,「像你这样的人才很少,财政部非要需要一个你这样的助理,如果你愿意到我身边为我工作,这件事我可以考虑。」 财政部长说完转向李尔:「既然李尔上校对这位psi助理没什么兴趣,他在我这里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他胸有成竹地看着李尔,因为他觉得李尔带着芜君过来,原本就应该是把他做为买卖的筹码。 第24页 李尔被噁心得已经没有脾气了,觉得再跟这人废话半句都是对自己的侮辱。他仰着下巴傲慢地站了起来,手跟钢钳一样拉住芜君的胳膊,带着他往外走。 财政部长有些急了,以为李尔是对他的提议不满意,他赶紧站起来,追在芜君后面,说着军费的事情还可以商量,扑过去想抓住芜君的胳膊。 可惜还没碰到芜君的身体,李尔反手钳住他的手腕,眼睛恶寒地看着他,居高临下地冷声说道:「谁允许你骯脏的手碰他的?刚才捏他手指的也是这只手吧。」说着往外一扭,「咔嚓」一声,手掌翻了个面,手腕断了。 财政部长跪倒在地上哇哇大叫起来,咒骂威胁一字不落,要把李尔送进他们的军事法院。 芜君跟李尔两人都冷面坐回车上,艾斯一直在车上等他们。 看到两人过来,他忙不迭打听:「怎么样怎么样?聊了这么久,应该有点进展吧。」艾斯知道,如果没有进展的话,李尔不可能在里面呆那么久。 但是这话一问出来,马上他就发现了李尔脸上不对劲,艾斯只好试探地问芜君:「芜君?」 芜君在后座抱着手,冷哼道:「当然有,大大的进展。我们高贵的李尔上校把财政部长的手腕拧断了,就等着上军事法院呢。」 艾斯一听,颇有些吃惊:「啊?怎么会这样。」 「你问你的长官吧。」 芜君的确很是生气,这件事费了很大劲才到这地步,而且财政部长已经松口了,先不管那个代价是什么,这些都是后面可以谈判的。李尔这倒好,他那一拧,把财政部长这条路给拧死了。 艾斯看了看李尔,闭了嘴。就那张黑脸,他哪敢问,他觉得如果有机会,他只想跑到十里地之外,免得受到波及。 艾斯沉默地发动了汽车。 第15章 缪斯 听到芜君这么说,李尔脑门上的火就跟这汽车引擎一样轰轰的。他转过头,对着芜君噼头盖面一通骂:「那王八蛋想上你你看不出来?你是不是贱?还谈,谈个几把,老子没把他脑浆子崩一地已经是给他们家面子了。倒是你,是不是是个alpha就想勾引,就那么想挨草?」 芜君瞪着李尔,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说:「李尔,你个混蛋!」 「混蛋起码知道要脸!」 芜君气急反笑,冷笑道:「这么紧张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要被草的人是你呢。」 李尔气得一脸扭曲,转过身,揪住芜君的衣领,狠瞪着他,拳头捏得指关节直响。 芜君毫无退怯之色,反而越发桀骜:「又想揍我?搞砸了事情在我身上出气,您可真是个男人。」 艾斯只好又把车停下来,无奈说道:「你两就不能消停消停嘛。李尔,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动手啊,芜君你也是,你那张嘴能不能闭上一会儿。」 「你闭嘴!」李尔跟芜君很默契地一致对外,艾斯黑着脸,感觉自己是倒了八辈子霉。 李尔忍无可忍地瞪了芜君一会儿,拳头始终没往他身上招唿,而是从他衣领上扯下那枚红得通透的珊瑚玫瑰胸针,恶狠狠地说:「以后不准戴这种玩意儿。」 芜君冷哼一声:「关你屁事。」 「关我屁事?」李尔一把把胸针拍在汽车的操作台上,用力过勐,花茎断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芜君轻蔑地白了他一眼,冷脸靠在窗边不再说话。那眼神,仿佛李尔就是一个搞砸事情还无理取闹的白痴。 芜君这种轻蔑的态度把李尔堵得一阵窝火。 艾斯重新发动车子,过了好一阵,他从后视镜里看到芜君脸色缓和很多了,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军费这件事是不是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芜君冷静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也不是完全没有。」 听到这儿,李尔侧着眼珠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在茶社说三军军费一起削减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整体增加军费财政部长不可能接受,那连带着空海两军一起削减,起码不会相对削弱陆军在军方的实力,这个提议他也更容易接受。」 李尔转过头,定定地看着芜君:「我是这样的人吗?为了自己权力不在军方处于弱势,就削弱整个军方的权力?」 「你不是吗?你不就是想证明你比你弟弟更好,即便他有你父亲的帮助。」 「我……」 芜君淡淡说道:「用不着担心,这事不可能发生。就算财政部长把削减整个军方费用的报告提交到长老院,肯定会被你父亲想办法打下来。一旦你父亲和行政厅之前达成的协议破裂了,我们就有机可乘。」 艾斯一阵惊喜:「是啊。不削陆军又增加空军,行政厅不会干。三军都裁剪,行政厅肯定愿意,但是德卡拉上将肯定不会干。等把水搅浑了,说不定就按以前那样,不增不减维持原样了。」艾斯转头看芜君,「没想到,你还真想出了一个办法。」 芜君冷哼一声:「这个办法的关键是财政部长的报告,托上校的福,现在他绝不可能站在我们一边了。」 艾斯点点头:「李尔,你有时候就是太冲动啦。」 「你知道个屁。」 艾斯碰了一头钉子,感觉到李尔现在火气还旺,不再触霉头了,又问芜君:「那不就是完全没有办法了嘛,还能有什么招。」 第25页 「先礼后兵。」 芜君看了从后视镜里跟李尔对上了目光,显然这话是说给他听的:「财政部长看我的第一眼就能分辨出我是psi。psi和omega很像,没有经验的人一定不会一眼看出,他一定接触过不少的psi,我觉得可以从这方面查一查他,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可以利用的把柄。」 一语惊醒梦中人,艾斯突然踩了一脚剎车,有点语无伦次地说:「李尔,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拍卖会,其中一个psi被人买走时,你说那人很像财政部长。芜君刚才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 李尔没说话,只是从后视镜里看了芜君一眼。 这时,李尔接到一个公共事务部的电话,那边声音急切,说是中央大街上有个psi**得很厉害,一时间交通完全堵住了,很多abo人类也处于混乱状态,请求军队派epsilon士兵是去维持现场秩序。 很快那边的现场视频传了过来,中央大街上,车辆堵成长龙,人群开始聚集,很多人眼睛泛红,甚至有人已经激动得脱掉了衣服,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那剧烈的信息素味道。 四个穿着交通管制制服的epsilon士兵手里举着高压水枪,对准靠近的人群,走前前面的那几个alpha已经意乱情迷得什么都顾不上了,迎着水流仍想挤过去。 在四个士兵身后,一个瘦弱的身体蹲在墙角瑟瑟发抖,他把头埋在手臂中,两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胳膊,一头金色的头髮已经完全汗湿了,看得出来正处于情期巨大的折磨中。 李尔皱着眉头对电话里说:「赶紧联繫医院,让他们派人给人群注射抑制剂。」 那头说:「普通abo没问题,可是现场有个psi。psi的抑制剂受到管制,需要先联繫卫生部申请,我怕来不及。」 「别担心,我会派人来。」 就在李尔挂掉电话之前,那个瑟瑟发抖的金髮少年抬起了头。一脸的惊慌失措,被**熬得通红的眼里,充满了恐惧。 李尔看到那脸,突然想到了什么,把手机递给艾斯,问:「这个psi你觉不觉得有些眼熟?」 艾斯看了一眼,大叫道:「缪斯!这不就是财政部长得手的那个缪斯。」 芜君突然阴测测地笑了一下:「运气真好,把人带回来吧。」 李尔对艾斯说:「你带上psi的抑制剂去现场,务必把人带回来,别让抚养学校的人带走。」 「是,上校。」 到了李尔的公馆,艾斯一头扎进屋子里,拎着他的医药箱往现场赶去。 李尔下车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把车台上那支被他拍断了茎的玫瑰胸针拿走了。 芜君跟在李尔后面,没有回他的房间,而是走进了李尔别墅的客厅,把整面电子墙打开,收看当天的新闻。 果不其然,多家媒体都在直播在中央大街psi的新闻。不过随着epsilon军队和医生赶到现场,大部分人已经注射了抑制剂,交通也开始疏散,中央大街渐渐回归了秩序。 新闻上没有再看到那个psi,应该是被艾斯带到车上注射抑制剂了。 芜君停在别塔午间新闻的频道,一个记者正在採访一个浑身湿透,脸上打了马赛克的alpha:「您能讲讲这件事的经过吗?」 落汤鸡一样的alpha,虽然看不清脸,但可以听到他喘着粗气愤怒地说:「我公司就在前面,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psi,带着一身浓郁的信息素味儿,这谁受得了,后面的事情我完全记不清了,直到被打了一针。」 这个alpha摊着手:「你看我这副样子,还怎么去上班,我老婆看到我怎么交代?」 记者有点尴尬打了个圆场:「谁被psi影响都会这样,您妻子也是应该理解的。」 「但是我不能理解,不是说psi都有严格的监管吗?今天是怎么跑出来的?我这一天因为这莫名其妙的事受到的损失谁来承担?社会损失谁来承担?我强烈唿吁,加强对psi这种东西的监管。」 芜君换了另一个电视台,大概是为了吸引眼球,这个记者採访的是另外一个因为psi信息素影响,开始**的omega被几个alpha猥亵的新闻。 omega红着眼圈,双手抱着自己被撕毁的衣服,破口大骂那几个alpha是qj犯,一定会控告他们。 已经撕扯了一番,几个alpha的脾气也上来了。其中一个理直气壮地骂回去:「你也不看看你刚刚那卖骚的劲儿,明明是你自己往上使劲贴,简直快要等不及,有本事调出录像看看就知道到底是谁在勾引谁。」 另一个符和道:「你自己闻闻,你信息素的味道都还没散尽,自己不要脸,真好意思现在装可怜,我们才是受害者。」 omega红着一张脸,不知道如何辩驳,因为他被psi影响,当时的确也是在**,支支吾吾地骂回去:「我刚才是受到psi的影响,要不是那个该死的psi,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那我们不也是受到psi的影响吗?真当谁愿意在公共场合做这种事。」 「应该出台一项法令,物理阉割所有psi,并把其所有腺体割除。」 「唿吁社会和政府对psi出台更加严格的管制法令。」 芜君看到这儿,关掉了新闻,把遥控器狠狠拍在桌子上。 李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在生什么气,人家报导的不都是事实吗?psi本身就不应该出现在公共场所。」 芜君走到李尔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上校,您真觉得psi的信息素有那么大的影响力?您不是epsilon,应该可以理解人性中骯脏下流的那面,psi只是一个藉口,一块遮羞布罢了,在这块遮羞布下,人,表露的都是他们骯脏的本质。」 第26页 李尔从芜君那黑潭一样深沉的眼眸深处看到了真实的愤怒。他避开芜君的眼睛,往旁边走了几步,坐在沙发上:「但你的信息素影响力确实挺大的。」 「那你也没有因此完全迷失自我。」 李尔傲慢地抬起一条腿放在矮桌上:「不是所有人都是我。」 「那也不是所有psi都是我。」 芜君承认,psi的信息素催情效果非常明显,但也绝对不是公众表现的那个样子。李尔体会到的那种无法抗拒的感觉,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绝对契合,这种可能性是很小的。 对于其他人来说,只是找了个机会放纵自己非人的一面。很多人都有这种放纵,只不过是在暗地里,但如果有个psi作为藉口,让他们有藉口明目张胆这么做。 第16章 别害怕 两个小时后,艾斯推着一辆医用急救床就回来了,床上那个人,只有一小撮头髮露出来。床单下的凸起的瘦弱身体蜷缩着,他还在遭受抑制剂的折磨,浑身发着抖,泄露出一些痛苦的哼唧声。 艾斯把人直接推到了芜君门前,想把人抱到芜君屋子里。 芜君揭开白床单,下面是一张苍白到无血色的瘦尖脸,眼睛紧闭着,金色的睫毛也被汗水湿透了,眼皮轻轻颤抖着。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酸臭味儿,衣服上还有呕吐物的残渍,亏得艾斯还愿意抱他。 芜君看了两眼,拦在大门中央:「不行,脏死了,别往我屋子里抱。」 艾斯惊讶地皱起了眉头:「那我把他放哪儿?」 「你爱放哪儿放哪儿。」 「嗳,你怎么这样,好歹他也是psi吧。」 芜君用手撑着门框,戏嚯道:「那这里的epsilon你都挨个请你屋里喝茶咯?」 「你……你说把人带回来的。」 「那也是为了李尔,你去找他呀,找我干嘛。」 艾斯终于第一次感觉到了芜君这个人难搞,难怪李尔跟他冤家似的,合着以前跟艾斯装得亲密友好,主要还是艾斯没有做任何损害他利益的事。 艾斯只好抱着人去找李尔,李尔一看他怀里那个羸弱不堪的男孩,跟没长大的半大孩子似的。芜君虽然相较于他这个alpha军人来说,是属于比较清瘦那一类,但好歹也能看出是个男人的体魄,还是个身材不错的男人。 而艾斯怀里这个,真让人怀疑他是否成年,一旦想到他很可能是被财政部长买回去当宠物使用的,李尔就一阵反胃和烦躁,宁可眼不见为净。 所以艾斯把这孩子抱到他跟前,问他怎么办时,李尔干脆地说道:「放在你那里,别让我看到他。」 艾斯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什么?凭什么放我那里?」 李尔淡漠地说:「不愿意就把他扔地下室去,按时给他吃喝,别弄死了就行。」 李尔知道,反正这个人也不会在他们这里呆很久,为了军费这事,多半最后还会回到财政部长手上,他不太想看到这个金髮少年,最好也不要让他给他留下任何印象。 艾斯感受着他怀里并没有多重的重量,还有那咯人的骨头。他不愿意把这孩子带到自己那里,但也真不忍心把他丢到地下室。虽然艾斯不会对其产生任何暧昧的想法,但是漂亮的人,一旦可怜起来,就显得加倍的可怜。 无奈,最后他还是把人抱回了他的房间。 常驻在李尔公馆的警卫都只能住双人间。但艾斯的待遇显然不一样,他在二楼占据了朝南的那一层,包括了整套的卧室厨卫和书房。 他打算把人安置在书房,可是书房没有床具,只能暂时放进他卧室。看着这一身脏兮兮的少年,又不敢往床上放,于是直接把人放进了浴缸。 花洒从顶头喷下来,噼头盖脸浇了少年一身,被水一激,原本有些昏迷的少年顿时清醒了。对上少年的眼睛时,艾斯正在费力地替他脱被水打湿的衣服。 少年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在浴缸里扑腾着尖叫。 艾斯被这一耳光打懵了。 等他回过神来,少年已经从浴缸里爬起来,朝外跑去。他浑身是水,地板太滑,刚刚踩出来没跑两步,人就重重摔了个狗啃泥,艾斯看着都打了个激灵,这下摔得应该不轻。 事实上也是如此,少年试了好几下,也没爬起来。 艾斯过去把他抱了起来,少年疯了似的又踢又打,还一边尖叫道:「放开我,放开我,不要碰我,放开我,求求你别碰我……」尖叫中带着浓重的哭腔。 「嘿!嘿!冷静点。」艾斯把他的四肢固定住,捏着少年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看着我,看清楚没有,我是epsilon,不会把你怎么样。」 少年因为恐惧紧闭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一双绿色瞳孔的大眼睛,宝石一样干净剔透。他直直对上艾斯的金色瞳,眼里的恐惧渐渐消散,意识回归,终于认清楚艾斯的确是epsilon。 少年还是忍不住惊恐地问:「那你刚刚脱我衣服。」 「你昏迷了,我想让你去床上好好睡一觉,可是你太脏了,打算给你洗个澡。」 少年看了看浴室和自己的衣服,勉强相信了艾斯这个说法。 艾斯问:「你叫什么名字?」他当然知道少年的真名不可能叫缪斯。 「夏利。」夏利双手紧紧抱在自己胸前,仔细打量着身边的环境和艾斯。 第27页 「好的,夏利。你听着,我叫艾斯·科莫多,我是陆军上尉,也是军队医生。我刚刚在中央大街给你注射的抑制剂,没过多久你就昏迷了。这个地方是李尔·德卡拉上校的公馆,你现在很安全。」 听到李尔的名字,夏利明显瑟缩了一下,不过这地方他是知道的,住在这种地方基本全是epsilon,又稍微放心了一点。 夏利吞了几口口水,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当时昏迷不醒,我只有把你带到我的地方来了。」艾斯撒了个慌,又问,「你有地方去吗?」 夏利沉默了。 艾斯只是拍了怕他的头:「先别想那么多,洗个澡休息一下,其他事情再说吧。」说完艾斯看着他,夏利还是缩成一团。 艾斯疑惑地看着他,夏利支支吾吾地说:「你出去,我自己可以洗。」 艾斯无奈地笑了笑,出去了,并嘱咐他小心。过了一会儿,又给夏利找了件自己的衬衣扔进来,让他先将就穿。 不多一会儿,夏利穿着艾斯的衣服出来了。衣服宽大,完全遮到了大腿,衣摆下面一双白皙细瘦的腿,还不及艾斯的手臂粗,感觉刚刚那一下都能摔骨折。 万幸没有骨折,但膝盖上两块擦伤还在渗出血迹。艾斯拎来他的医疗箱,对夏利招手,让他过来坐在自己身前的沙发上。 夏利红着脸,拘谨不已地移过来,僵硬地坐在沙发上,用手尽量往下拉扯衣摆盖住自己。 艾斯捏着他的小腿,把他受伤的地方拉过来。但碰到他皮肤时,他明显感觉到夏利在轻轻颤抖,仿佛他手心里躺着一只受惊过度的麻雀。 艾斯很是心软,十分温柔地安慰道:「别怕啊,我只是给你包扎。刚刚摔疼了吧,我要先给你消毒,会有些疼,你忍一下。」 看他态度温和,加上他真的是个epsilon,夏利放松了一些,顺着艾斯的手,温顺地把腿支了过去。 艾斯没有直接把消毒液往上淋,而是先把消毒剂倒在纱布上,然后轻轻盖了上去。他听到夏利抽了一口凉气,但是咬着嘴唇忍耐着。 艾斯揭开纱布,开始往上倒药粉,一边倒一边轻轻吹。 夏利突然觉得有些鼻酸:「没事,我不怕疼,你不用这么小心。」 艾斯抬头对他笑了一下:「我当然知道你不怕疼,你连抑制剂都能扛过来,很勇敢了。但是嘛,能少疼一点就少疼一点不是吗。」 夏利更觉得一阵酸涩从鼻子直冲脑门,逼得他眼睛润湿了。 艾斯轻柔又麻利地处理好夏利的伤口,夏利放松了很多,没那么使劲抓着衣服了,衣摆就往下滑了滑,艾斯隐约看到了他大腿深处有印痕,想要拉开衣服继续帮他处理,夏利立马反应过来死死拉住了自己的衣摆。 「我只是看你腿上还有伤,再帮你处理一下。」 夏利低着头:「那,那不是伤,不用,不用处理。」说着自己脸红到了脖子。 艾斯有点莫名其妙,觉得这孩子不知道受到过什么样的对待,似乎是对于身体接触有些应激障碍,于是解释道:「夏利,你知道epsilon吧?我不会对你有任何那方面的想法,一点也没有。我只是觉得你……挺可怜的。」 夏利脸更红了,声音如蚊蚋般:「我知道,对不起……谢谢你!」 「行了,你去睡一会儿吧。这地方不会有其他人来,我有事出去了。」 夏利点点头。 第17章 受惊 艾斯晚上回来时,夏利已经醒了,就坐在窗边,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后花园,不知道在想什么,很是入神。 艾斯怕吓着他,走过去之前,轻轻咳嗽了一声。夏利转过头看到他又是一阵惊慌。 艾斯问:「想去花园玩玩吗?」 夏利摇了摇头。 「时间不早了,跟我去吃饭吧?」 夏利又摇了摇头。 「你不饿吗?」 夏利还是摇头,只不过这次他肚子叫了起来。 艾斯无奈地笑了笑,走过来,伸手揉他的头髮,夏利下意识躲开了,艾斯有些讪讪地把手收了回来。夏利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防备让艾斯很尴尬,这不是他的本意,只是条件反射。 「是不想出去吧,那我把吃的拿进来。」 被艾斯说中了,夏利有些脸红,低声说:「谢谢!」 这还是第一次艾斯在自己屋子里吃饭,以前都是跟其他警卫一起在客厅吃。 说起来他都没有小灶,厨子有限,最开始只有李尔一个人可以点菜,现在多了个芜君。芜君真不是一般挑剔,一开始大锅饭就不乐意吃,挑三拣四,后来不知道私下跟李尔达成了什么协议,他竟然也有这种待遇了。 没跟大家一起吃的大锅饭,还是大锅饭。艾斯一边吃,一边抱怨这饭吃了十几年,硬是味道一点没变过。 艾斯戳了戳一块红烧肉:「十年如一日的难吃,也挺难为厨子发挥这么稳定。」 夏利尝了一口,实事求是地说:「有点咸了,肉质也有点不够软。我猜他肯定是冷水炖的,要是加开水就好了。」 艾斯诧异地看着夏利:「你还会做饭?」 夏利茫然地点点头。 艾斯一拍大腿:「那太好了,你知道吧,这房子有个厨房,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夏利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第28页 艾斯丝毫没觉得自己太唐突了,面带奸笑:「怎么样?给我做饭吃呗,也让我享受一下开小灶的快乐。」 夏利看他的样子点了点头,然后笑了一下。 艾斯这下高兴了,奖励性地摸了摸夏利的头髮,夸奖道:「真乖!」 听到这两字,夏利脸色突然就变得难看起来。 艾斯顿时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挠了挠头:「那个,我这人有点口无遮拦,以后我尽量注意点。」 夏利端起碗,遮掩着脸上的表情:「不是……明天吧,明天我给你做饭。」 吃完饭,到了晚上睡觉时犯了难。艾斯只有一张床,尽管那张床睡他两绰绰有余,但他知道夏利肯定特别抗拒跟别人睡。于是主动提出去睡沙发。 艾斯那张沙发就普通尺寸,他身形高大,睡上去半条腿都垂到了地上。夏利过意不去,他身形瘦小,睡沙发倒是合适,可是艾斯说什么都不同意。 他直觉夏利应该吃了不少苦头。没交流过时,还没那么强烈的感受,夏利甦醒过来的种种表现,就让艾斯很是心疼,加上他本身又是这种同情心泛滥的人。 最后夏利说:「我们都睡床上吧……床,能睡下不是吗?」说完很勉强地笑了笑。 「你要能睡着,反正我是没意见。」 夏利点了点头,心中默默念叨,艾斯是epsilon,艾斯不会对他做任何不轨的事。 艾斯倒是很快在自己常睡的位置旁边放了加了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他坐上床,拍了拍让给夏利的位置,说:「睡觉吧,小可怜。」 夏利有些脸红,很难为情地提出要求:「我可以睡到对面去吗?」 「随你喜欢。」艾斯顺手就把枕头给他丢了过去。 夏利把自己完全蒙在被子里,蜷成一团,只占了很少一点位置。他既不想把艾斯挤到了,也不想不小心触碰到他。虽然他是epsilon,但是人体的触感和温度都会让夏利觉得十分紧张。 艾斯毫无察觉似的,自顾自地说:「自从我从军校毕业就再也没跟人睡一屋了,感觉还挺怀念的。你念书都学的什么啊?」 夏利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来:「我们不怎么念书。」 艾斯才觉得自己唐突了,他只好又问道:「你多大了?」 「21岁。」 「你有21岁?我以为你顶多18岁呢,说你16岁都有人信。」 夏利没说话。 艾斯自顾自地说:「我今年26岁,比你大5岁哦。」又问,「你父母还在吗?」 「母亲不在了,父亲还在。」 「夏利,你的全名叫什么啊?」 「夏利·德·卡斯德伊。」 艾斯有些吃惊,卡斯德伊是个有些没落的贵族,没想到拍卖会上介绍的,他有一半欧洲贵族血统并不是编造的。艾斯又问道:「你想找你父亲吗?或许我可以帮你。」 「不,我父亲的家族不认我了。」 「就因为你是psi?」很多家庭,特别是贵族,如果后代有psi,为了家族荣誉,都会倾向于抹杀他的存在,只是偷偷联繫,更多的是丢到抚养学校就不管了。 夏利的父亲显然是后者,如果他的母亲真是psi的话,那他母亲估计也是那个贵族的情人,而不是妻子。 「你父亲真不是个东西。其实psi也挺好的,世人多有偏见罢了。」艾斯这么说,也是真心这么想,特别是在他真的接触到几个psi,比如芜君,真实地颠覆了很多刻板印象,艾斯又说,「你还有其他的亲人吗?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找找。」 夏利把被子一下翻开,露出脑袋:「我……我没有了,谢谢你!」夏利又把被子重新蒙住头,他差点就说出来了。 他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也是psi,本来两人一直都在一起,可是从十岁分化之后两年,他们却被分开抚养了,他再也没有听到过他弟弟的下落。这些年他一直在找他,不知道他弟弟是否也跟他一样沦为了权贵的玩物,但无论怎样,那是他唯一的弟弟,他一定要找到他。 艾斯这么跟他聊着聊着,夏利放松了警惕,差点就拜託艾斯帮他找了。话到嘴边,才觉得不合适,又咽了下去。 艾斯一个人在那儿说些他的事,说着说着,唿吸就变沉了,他就睡着了。 听到艾斯睡着了,夏利终于又安心了一点,可是他依然不敢睡。他在想很多事,艾斯把他带回来干什么?自己有没有可能再被抓回去?夏利下午从窗户观察了一下外面,看到不少epsilon警卫,看来这真是军方的地盘,如果是这样,那个人应该不敢过来抓他吧。 夏利本来不想睡的,但最后还是没熬住,睡了过去。 第二天,艾斯起来时,果然在餐厅的桌子上看到了丰盛的早餐。培根卷、煎蛋、松软的薄煎饼、牛奶和鲜榨果汁,还有一盘蔬菜沙拉。荤素搭配,营养丰富,颜色还特别好看,这对于艾斯来说,简直是个特等惊喜,他昨天原本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夏利真的会做,还做得那么好。 他也不客气,自己就坐下来准备开吃,却看到夏利只是在一旁站着。艾斯对他招招手:「站着干嘛,一起吃啊。」 夏利规矩地站在一旁:「你吃,吃完我再吃。」 「我吃完就没你的了。」艾斯看夏利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把他这句玩笑当成玩笑。 第29页 艾斯觉得自己似乎又知道了些什么,皱了皱眉:「来吧,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多没劲。」说着把夏利拉到位置上按下来。 夏利这才开始小心地吃起来。 「真好吃,你做饭还做得挺好的嘛,谁教你做的饭啊?」 夏利小声说:「学校教的。」 「学校?」艾斯真没想到抚养学校会教这些。十岁之前,学校会教一些常识和基本认知,十岁后,他就离开学校了。 艾斯正吃得非常开心,两人非常和谐地享受着这平静快乐的早餐时光。只不过这种平和的时光还没持续几分钟,他就听到了李尔正叫他名字。 还没等艾斯出去给他开门,李尔直接推开门进来了,看到夏利单薄的背影,说了一句:「这小东西醒了?」 听到他的话,夏利回头看了李尔一眼,这一眼让他大惊失色,转身逃跑时撞翻了桌子上的碗和凳子,但他毫无痛觉似的,一头扎进了艾斯的卧室,然后把门锁上了。 李尔莫名其妙看着这一幕:「他怎么了?」 「应该是怕你。」 「我也没说把他扔出去啊。」李尔一脸莫名其妙,「对了,你联繫一下那几个老东西,一个小时后在这儿开个短会,商量一下怎么『说服』财政部长。」 李尔离开后,艾斯才去敲门:「夏利,李尔已经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里面没有声音。 艾斯狠敲了几下门:「夏利,开门。」 又过了一会儿,夏利才把门打开,扑闪着眼睫,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脸的担心和不解:「他,他是alpha?」 「是,但是你不用害怕,他不会对你做什么。」 「可是,alpha……」 「alpha也并不都那么坏。这里还有另外一个psi呢,他也一直好好的。」 「另外一个psi?」 「是的,一会儿我就介绍你们认识。你很安全,不会有人伤害你,请你相信我。」 第18章 psi的自由 李尔书房里,陆军高层在听完艾斯汇报完跟财政部长失败会面时,个个都面色凝重地瞪着李尔。 李尔瞪了一眼旁边撑着头神游的芜君,粗声粗气说道:「都瞪着我干什么。艾斯,快汇报二手计划。」 艾斯把他们如何得到夏利,夏利跟财政部长是什么关系,他们准备如何利用夏利去威逼利诱部长的事情说了。高层们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纷纷点头。 接下来唯一的问题就是,由谁再去和财政部长谈判。李尔,肯定是不行了。 中将老爷子指了指芜君:「你,行吗?」 芜君还没搭话,李尔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行。」 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到李尔身上,李尔才意识到刚刚反应有点大,他坐了下来,接茬说道:「那混蛋对芜君动机不纯,他去很危险。」 中将老爷子对李尔的反对无动于衷,把目光投向芜君:「你觉得呢?」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这次我们手中有砝码。况且我们可以约在公共场所,找个人暗中跟着我就行。」 「行,到时艾斯你跟着芜君,务必保证芜君的安全。」 「是,中将!」 李尔一脑门的火气突突冒,这三人绕过他的意见,就把事情给安排了。更气人的是,他也说不出更好的办法,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从书房出来,趁着中将还拉着李尔说事,芜君跟艾斯不约而同撤离了李尔的波及范围,免得一会儿挨批。 艾斯把芜君拉到一边,说:「那个psi醒了,你要不要去跟他交流下感情?」 芜君傲慢道:「我跟他又不认识,有什么可交流的感情?」 「那个,你们不都是psi吗?」 芜君的白眼简直快翻到天上了。 「都是psi就非得成为朋友?那你跟e都是朋友吗?艾斯,你下意识里对psi还是充满了偏见,觉得我们是弱势群体,所有弱势群体就应该抱团取暖是吧。」 芜君说得没错,虽然艾斯觉得自己对p没有偏见,但下意识里,还是觉得p理应得到p的支持和帮助,因为他们是同类。 这种想法本身就忽略了一个事实,撇开他们的属性,还有个最大的前提,就是他们也是「人类」,这点上p和aboe都是一样的。 艾斯有些难堪,他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如果我下意识是这么觉得的,我为我的下意识道歉。」 「其实是那孩子,他应该经歷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对alpha有一定程度的应激障碍,对周围环境很不信任,所以觉得让你们认识一下,可能对他现在的状态会有所改善。」 芜君犹豫片刻,还是说道:「那你把他带过来吧。」 夏利跟在艾斯身后,深深地垂着头,不敢乱看,只是盯着艾斯的小腿和脚后跟。艾斯走得飞快,夏利小跑着才能跟上。 刚刚艾斯回来跟他说,带他去见这里的另一个psi。在确认那个psi绝对不是李尔的宠物之后,夏利非常开心。他从来还没有过以自由的身份去见另一个自由的psi。 夏利跟着那个人出入种种奢靡的场合,可以看到很多psi,比他分化之后在抚养学校看到的p还多,他甚至都怀疑抚养学校是专门帮贵族培养宠物的机构,要不然学校为什么只教烹饪、整理、插花、按摩等等这些专门伺候人的生活技能。 第30页 那些被贵族们豢养的psi,有的和他一样痛苦,甚至比他更加痛苦,很多人身上都有刺青,夏利知道,那是为了掩盖身上自残自杀的疤痕刺上去的。但也有个别psi乐在其中,他们游刃有余地在贵族中交际,利用信息素让人对其欲罢不能、无法抗拒。 而绝大多数psi,即没有一死了之的勇气,也没有那么绝美的信息素,只能苟延残喘着,妄想着他的主人有天会把他娶回家,给他一个身份。同时,作为一个人对尊严的需要,他们会恶毒地羞辱比他们更低等的psi。 一个自由的psi,应该是什么样的?夏利觉得自己无法想像。 等他看到芜君时,不由大吃一惊,他不就是…… 芜君泰然自若地伸出手,面带微笑:「我叫芜君,我们又见面了。」 夏利也伸手跟他轻轻一握,小声说:「你好,我叫夏利。」 芜君一反他在艾斯面前提起夏利时的冷淡样子,此时倒很是热情。 「我这里有梅子酒,你想尝尝嘛?还是想去花园逛逛,花园被我改建了,现在月季和玉兰开得正好。」 「那就去花园逛逛吧。」 芜君给他介绍花园里植物的种类,还邀请他去盪鞦韆。 夏利一边应和着芜君,一边偷偷打量他。 他之前在拍卖会场匆匆见过芜君一面,那一面芜君就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夏利被卖过很多次,辗转在各个地下会场,见过无数被拍卖的psi。他们大多都害怕、恐惧、瑟缩着心惊胆战,少数会天真地把这当成一个改变命运的契机而洋洋得意。 他和芜君那个短短的照面,他发现芜君既不恐惧也不得意。看到自己时,一脸惊奇,好像对他很感兴趣。那时芜君许是看出了夏利眼中的惊慌,还对他笑了笑,用口型告诉他「别害怕,会有人来救你」。 这种安慰起不到任何作用,当然也不会有人救他。让夏利吃惊的是,他们面对同样的命运,芜君竟然会有心思去安慰一个陌生人。 而此时身边的芜君,身着纯白色的西装,衬得他肤质雪白光滑,一袭黑髮垂在身后,他言笑晏晏,美丽非常。而这种美丽超脱了他的外表,他自信从容的样子,这在一个psi身上是绝无仅有的,让夏利看得出了神。 芜君发现夏利一直看着他,他也侧头仔细地打量起了夏利,然后眉头越皱越紧,用手指挑了挑他背带裤的裤带:「你这穿的是,儿童装?」 夏利上身白色衬衫有些泛黄,**一条茶色背带短裤,像个参加夏令营的中学生。 夏利顿很是难为情,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小声说:「艾斯中尉给我的,他中学时的衣服大小还适合我。」 芜君两眼弯弯,哈哈大笑起来:「艾斯真是好玩,中学时的衣服还留着。」芜君看了看夏利快红到脖子的脸,「走吧,我带你去买衣服。」 「不,不用了,我觉得挺好的。」 芜君勾起夏利的下巴,认真问道:「不能吧,你该不会像e那样分不清什么是好看?」 「……我没钱。」 「我有啊。」芜君拿出他的工资卡给夏利看,「糟了,我也没有了。你等下,我去找李尔要点。」 夏利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竟然敢去找李尔要钱。 芜君把夏利留在花园,独自去找李尔了。他敲开李尔书房的门,义正言辞地说他要去逛街,他没钱了,让李尔给钱。 这话把李尔给气笑了:「宝贝儿,我看你也识字啊,看不懂合同么?这个月的薪水早就支付给你了,你真当我是提款机啊,要钱就给?」 芜君勾起嘴角一笑:「上校好歹是个体面人,欠钱有不给的道理?」 「我他妈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你把我的珊瑚胸针拍碎了不用赔的吗?那胸针是高定限量款,花了我半个月的薪水,你看着办吧。」 芜君瞥了他一眼,见李尔不动声色,又轻蔑地说道:「当然啦,上校要是不赔,我也不能把您怎么样,毕竟您一脚能踢坏我三根肋骨,还不带赔医药费的。」 芜君这番话,生生把李尔气成了河豚,但又拿他没办法。他黑着脸把芜君一把推出去,把门给摔上了。三分钟后,芜君收到了半个月的薪水。 李尔叼着雪茄,从窗户看着芜君双手插兜,仰头吹着口哨招唿警卫带他们去中央大街的样子,不自觉勾着嘴角笑了。 这么聪明的人,却这么肤浅招摇又臭美,真是有趣。 李尔看着放在书桌一角的红珊瑚胸针,花茎齐根断了。他想了一会儿,找来胶水试图把花朵和花径黏上。 车子到了中央大街,夏利却不太敢下车,他害怕外面那么多人。以前他是绝对不允许独自到公共场所的,每次只有那个人带着才能出来。 「要不然我不下去吧,我在车上等你。」夏利为难地说。 「替你买东西当然要以你的意见为准,你怎么能不一起呢。」芜君拉他,「别害怕,有李尔的私人警卫跟着我们,没人敢对我们怎么样的,我出来过很多次了。」 「可是……」 「夏利,我们也有在公共场合出现、享用公共设施的权利,别人怎么看待你不重要,关键是你自己怎么看待你自己。」 芜君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眼里的自信和坚定快要灼伤了夏利。 第31页 他们同样是psi,为什么芜君可以这么漂亮夺目,而他却怯弱又卑微,他和所有psi一样,早在心里把自己禁锢起来了,早进行了尊严的自我阉割,所以他才没有芜君这样的从容和满不在乎,可是他希望他能有。 夏利把手放到芜君手里时,微微发颤。 芜君从包里掏出一个口罩给夏利戴上:「这样会好些。」 夏利点了点头。 他们在中央大街,从一家奢侈品店逛到另一家,不得不说psi的品味也许是天生的,对于美感和细节的把握都很精准,芜君跟夏利一起购物,买得非常开心。 放松后,夏利的话也多了起来,就算聊得投机,他们对于过去的事情都绝口不提。夏利更感兴趣的是,为什么李尔会留一个psi在他身边,而芜君作为一个psi却可以活得这么自由。 芜君告诉夏利:「如果一个psi想要有尊严地活着,那就要证明他有除了肉体之外的价值。」 「那你的价值是什么呢?」 芜君大致给他讲了讲现在国家高层的权力争夺,abo和e的矛盾,他如何从中帮助李尔升到更高的位置,获得更大的权力。 「听明白了吗?」 夏利只是茫然地摇头。 芜君的价值与他无关,而他的价值是什么呢? 第19章 谈判 芜君拨了财政部长那次暗地里递给他的名片上的私人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我可是每天都在等你的电话。」 芜君轻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会给你打电话?」 「李尔不知道怎么照顾psi吧,但我可以让你非常快乐,塞隆家族的信息素可是psi最好的助兴剂。」 芜君未置可否,轻蔑道:「德卡拉家族的信息素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 那边轻笑两声:「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两大贵族,还有民众都盯着,李尔的信息素不会有一个psi的份儿。」 这话里话外的贬低和羞辱让芜君很不愉快,他冷声道:「可是我听夏利说,他在你那里并没有觉得很快乐。」 听到「夏利」二字,那边突然哑声了,沉默良久,财政部长收起了他狎昵的语气,冷淡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芜君讽刺道:「你就是这么照顾你的psi小宠物的吗?他还想着主人什么时候接他回去呢。」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想的什么你不会不知道。」 「那不可能。」 「那我们就不能把夏利物归原主了。」 「你……」 「明天下午三点,到这个地方我们聊聊。」芜君顺手给他发了一家咖啡厅的地址,又道,「你不用害怕李尔,就我一个人。」 到了第二天,芜君还是那身纯白色西装,里面配了一件浅粉衬衣,红色领结,红色珊瑚袖扣,明显跟那胸针是配套的,只是他此时小翻领上空荡荡,只好在胸前的手巾袋里放了一张豆沙粉的手帕。 李尔还没见过谁穿白色正装的,但芜君穿起来衬得他黑白分明的眉眼更加清晰艷丽,那似有若无的粉红和大红别提多骚气,配上那把细腰翘臀长腿,简直……他妈的不成体统。 李尔面沉如黑潭:「衣服,给我换了。」 芜君耐着脾气:「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没我的允许,你走的出去?」 芜君瞪了李尔一眼,不想跟他浪费时间,进屋去换了一套在衣架上搭配好的纱织长衫。 看芜君花蝴蝶似的飞出来了,李尔觉得更不好了。 芜君无视他一脸莫名其妙的烦躁,跟艾斯说:「走吧。」 「你是不是没有正常能见人的衣服?」 芜君也竖着眉,一脸气愤:「我怎么就不能见人了?我哪儿把你惹到了你直说,横竖看我不顺眼找我茬,有意思吗上校?」 芜君那一脸「你他妈就是无理取闹」的表情深深刺伤了李尔,他一把把芜君拉进他屋里,打开他的衣柜,把里面挂的整齐的衣服一通翻,最后终于找到了一套芜君平时运动时穿的连帽衫。 「穿这个。」 「……」芜君一脸难以置信,他在院子里逛都不会穿这个,他怎么可能穿着去见人。 「穿!」李尔把衣服扔他头上。 实在没空再耽搁了,这他妈就是个神经病。芜君说:「你出去。」 李尔轻哼:「你哪儿我没见过。」 芜君突然冷笑一声:「那是很久没看了,想看了吗?」说着在李尔面前缓慢地一层一层剥开自己,眼睛直直看进李尔的蓝色瞳孔,嘴角勾着笑,手指灵活地脱下里衫,贴身衣裤…… 李尔不自觉吞了两口唾沫,妈的,这是个什么妖孽,但是他现在还不能认怂。 李尔粗声粗气地说:「快穿,要不时间来不及了。」 「我怕穿慢了没给上校您看清楚。」 「你……」 两人一脸不对付走出来,走到车边,李尔把芜君塞到了后座,他坐上了副驾驶。 「你也去?」 「怎么,怕我坏了你的好事?」 芜君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脑迴路:「李大上校,麻烦你搞清楚我是为你做事。还有,我提醒你,这次再搞砸了,我真的没辙了。」 李尔哼哼了两声,不再说话。 芜君也不再说话,他坐在车厢里因为这身不合时宜的衣服,浑身不舒服,感觉自己的自信受到了重创,垂头丧气如同一只被扒光了毛的公鸡。 第32页 到约定的咖啡厅时,财政部长已经到了,他那条被李尔扭伤的手臂还缠着白布,吊在胸前。不得不说,看到他这么一副狼狈的样子,芜君觉得挺爽的。 芜君泰然坐下后,简单乔装过的艾斯坐在财政部长侧后方,把他们这一角落的两人看得清清楚楚。怕再出现什么意外,他两坚决没有让李尔跟着上来。 芜君笑道:「部长近来可好呀?」 部长强势地打起精神,但那两个深深的眼袋也足以说明他最近不怎么好。 他没有心情跟芜君打太极,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怎么才会把夏利还给我?」 芜君收敛神色:「要么不裁减陆军的军费,要么三军一起裁减,我是你的话我选后者。」 「很抱歉,我做不到,我不会为了你们去得罪国家元首。」 芜君玩味地看着财政部长那张油滑的大饼脸:「你怕德卡拉上将?不,你连李尔都没放在眼里,我不信你真的对德卡拉家族有所忌惮。你做不到,只是因为我们给的筹码不够。」 部长笑了:「你果真很聪明,一开始还以为你是李尔送给我的礼物呢,现在我倒是真有点相信你是他的助理了。」部长慢吞吞搅了搅咖啡,端起来喝了一口,「是的,为了一个psi去得罪德卡拉当然不值得,不过你这么聪明,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财政部长那双鹰隼般锐利又带着促狭意味的眼睛盯着芜君,骨头尚好的那只手抓着芜君桌上的手揉捏着。 芜君淡然地让他揩油,财政部长展露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把芜君的手捉得更紧了,粗短的手指捏着芜君纤细的手腕,仿佛捏住一只兔子的脖子。 芜君云淡风轻地说着:「部长就对自己家里的小宠物这么放心?不怕他在李尔手上说出一些阁下的私事?」 「宠物一般都不怎么聪明。」 「但是他也不怎么傻。部长是把他带去跟其他alpha分享时,被他逃出来的吧。你说他记不记得自己交换过多少主人呢?万一他恰好记得,又给李尔说了,你觉得李尔有没有兴趣去调查一下?你说万一那些主人知道他们养psi的消息是从你这儿出去的,你觉得你在行政厅还能混下去吗?」 听到这儿,财政部长终于变了脸色,把手收了回去,皱眉看着芜君,脸上一顿风云变幻,终于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在完事后会把夏利还给我?」 「psi对于李尔没有任何用,那些被贩卖的psi最终结局会怎么样,李尔一点也不关心。夏利在我们手中唯一的价值就是阁下,如果你帮我们把这件事办成了,我们没有再留着他的理由。你觉得李尔会为了一个psi得罪行政厅?」 「尽管你很有说服力,但这并不足以让我相信。」 「你别无选择。」 部长盯着芜君,身体前倾,似乎想要读懂他般仔细辨认他的每一丝情绪:「李尔一点也不关心psi,你也不关心?」 「你觉得我应该关心?」 「你是psi。」 芜君自嘲地笑了笑:「你觉得我像你接触到的那些psi吗?」 部长退回原位,抱着胳膊:「不像。」他眯了眯眼,接着问,「你想要什么?你跟在李尔身边,一定有你想要的东西,你说说看,说不定我也能给你,还会给你更好的。」 芜君低头考虑了一下,抬着一双晶亮又无辜的眼睛:「你真能给?」 「我可以考虑和你结婚,给你身份和自由。」所有psi梦寐以求的东西,就是和一个abo结合,那样他就能脱离国家监管,有权利得到特效抑制剂的个人供应,他就能自由。 「不……」芜君压低了声音,伸出手指勾了勾,财政部长把脑袋凑过来,芜君在他耳边说,「我想要德卡拉上将的脑袋,你能给吗?」 部长倏尔张大眼睛,往后退时,垂着那只手一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咖啡杯,褐色的液体流了一桌。 芜君却哈哈大笑起来:「开个玩笑嘛,部长,你别紧张。」 财政部长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芜君。 「我要说我爱上了李尔,心甘情愿呆在他身边为他付出,你应该不会相信吧。」 他突然收起了对芜君的心思,他读不懂这个人,芜君跟他想像中的psi差距实在太大,捉摸不透的人最是危险,他不能把这样的人放在自己身边。 「我答应你们的条件,我会把三军军费都裁减的报告提交上去,也希望你们遵守承诺,到时候把夏利还给我。」 「这是当然,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三人坐回车上,芜君向李尔报告他的谈判成果:「搞定了。」 李尔抱着胳膊,不耐烦道:「怎么用了那么久,你跟那王八蛋有什么可聊的。」 芜君只是坐在后座翻白眼,一句话也不想跟李尔多说。 眼看李尔牢骚发完了,就要安静下来了,艾斯突然问:「芜君,刚才那财政部长是不是摸你手……」 李尔突然暴跳起来,转头瞪着芜君:「什么?你让那混蛋摸你了?我就说别让你自己去,那人对你图谋不轨,你还非要自己去,还穿得那么招摇,你说你他妈是不是欠的?」 芜君连解释都觉得很是无力,随口说道:「没这回事,艾斯看错了,他那个位置看借位了。」 「艾斯,你到底看清楚没有,是不是错位了?」 艾斯本来已经为自己多嘴后悔不迭,哪还敢说别的,只得缩着脖子:「可,可能,是看错了。」 第33页 第20章 观赏鱼 等他们回到李尔的公馆,看到院子里,夏利穿着围裙,带着头套,正举着一把和他差不多高的笤帚在扫院子。看到李尔,他扭头一熘烟跑了。 等他们进到屋子里,才发现整座房子都打扫得异常干净,桌面、地面、楼梯扶手都擦得光滑铮亮,只是除了李尔的房间,大概是因为害怕不敢进去。 李尔的饮食起居都是他的epsilon警卫们照顾,这些人都是他的亲信,他们的绝对忠诚,也能够保证他这地方绝对安全,但是绝不能保证房间扫得一定干净,饭菜做得一定好吃。 李尔被一帮糙爷们照顾惯了,也没什么感觉,突然看到这么干净整洁的家,还颇有点惊喜。 他对艾斯说道:「你这小东西还不错嘛,比你能干多了。」 「李尔,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啊,我小时候给你背锅,长大了替你卖命,别人扫扫地就比我能干了?」 「扫地的确比你能干。」 「我不同意。」 「艾斯!」 「是,上校!」 「去把我房间也打扫到这种程度。」 艾斯:「……是!」 **大爷! 艾斯在后花园找到夏利,他正坐在鞦韆上,杵着扫帚,目不转睛地盯池塘里的游来游去的观赏鱼。 「嘿,怎么躲在这里?」艾斯拍了拍夏利的肩,在他身边坐下了。 夏利回过神来:「李尔好像不怎么来后花园。」 「你不用怕他,他只是看着挺吓人,实际……」艾斯想了想,「没事,你躲远点是对的。」 夏利笑了起来:「我会尽量克服,我相信他是个好人。」 艾斯从兜里掏出来一小包饼干,拆开捏碎了撒在池塘边,那些肥硕的观赏鱼也不怕人,马上围拢过来张着嘴把水面的饼干屑吸进口中。聚拢过来的鱼越来越多,它们争先恐后地拥挤翻腾,身上艷丽的颜色,像在水面撒下一层金粉银屑,夏利看得出了神。 艾斯把饼干递给他:「你要餵吗?」 夏利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有时候就像这被囚禁在一方池塘里的观赏鱼,不过他逃出来了,他再也不要做别人的宠物,当这一条条肥硕的观赏鱼。 艾斯看了一眼他杵着的扫帚:「怎么突然干起了清洁工的工作?」 「其他工作我也不会。」 「其他可以慢慢学,你这就做得挺好的。」 「嗯。」夏利点了点头,非常开心,他的身体之外的价值第一次得到了认可,抿着嘴笑了起来。 艾斯也愉快地笑了起来,把餵鱼剩下的饼干塞了一块在自己嘴里,最后一块餵给了夏利,然后拍拍手站了起来。 夏利嚼着饼干,觉得艾斯真是个好人,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好人。夏利觉得自己运气真好,逃跑之后被救了不说,遇到了艾斯这样温柔善良的人,还有芜君这样的psi,他发誓自己也要做芜君这样的有自我价值的psi,要向着那个目标努力。 从此之后,所有李尔公馆住的人餐桌上,都有了饭后甜点;房子永远是一尘不染的;所有花瓶里的塑料花都换成了带着露水的鲜花……这些细节都在悄然发生变化,可能没人发现,但是夏利知道,自己的生活有了目标,第一次,他也充满了勇气。 -- 一个月后的别塔会议上,德卡拉上将当众驳回了财政部长的军方预算报告,指着他的鼻子问他什么意思。 财政部长低眉顺眼地,只是说一项一项说明国家收支情况,给军方的预算报告的确是合理安排,以德卡拉上将为首的军方当然不同意。 上将不好当众说出他们私下达成的协议,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说好的计划,现在突然变了样子,只当是行政厅那帮倾和派对他**军队的阻挠。 军方和行政厅的人,在别塔会议上吵得不可开交,最后也没得出什么结论,拉锯战刚刚开始,这意味着接下来很久,别塔会议的主题都是关于军费预算的争吵。 李尔四平八稳地坐在他的位置上,淡定地对上财政部长怨毒地目光。芜君的计划果真凑效了,他满意地看着事情往他期待的方向发展,只要拉锯战一直持续,新的计划无法继续下去,拖过财报季,军队的预算就还是按老计划进行,这也是他们最初的目的。 李尔回到家,在会议上宣布了这个结果,大家都很高兴。同时,对芜君的态度也有了一些转变,这一群epsilon终于愿意承认,芜君并不只是一个花瓶。 别塔会议刚结束没过两天,部长就跟芜君联繫。 「我已经按照你们说的做了,什么时候把夏利还给我?」 「财报季都还没过,万一你临时改变主意了呢?」 「现在军方上上下下都恨不得把我活剥了,也把行政厅里主张跟军方友好磋商那一派给得罪完了,你还怀疑我?」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不是吗?」 财政部长声音冷的很:「芜君,我觉得我相信错了人。」 「那你也最好接着相信下去。」 那边愤怒地挂掉了电话。 芜君拿着忙音的电话,勾起嘴角笑了笑。 他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 李尔那平时显得十分空旷的公馆里,这时多了一个忙忙碌碌的身影。夏利像一只顶着一头金髮的小兔子,在一群蹲坐得笔直挺拔又严肃的军犬里蹦蹦跳跳。 第34页 在李尔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了,最开始这些严肃高大的epsilon总让他有些害怕,但是现在他觉得他们很有安全感,不光是他们的守卫让这个地方很有安全感,还有他们对他没有一丝兴趣。 夏利不敢问对他是什么安排,他觉得李尔上校已经忘了他的存在,他这一问反而提醒了李尔,然后把他送走。 夏利不想走,他在这里有芜君跟他做朋友,他们一起酿酒、种花,还有艾斯关心和保护他,他安然地住在艾斯的书房里,这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快乐和安心。 这期间他遭遇了一次情期,是被芜君影响的。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芜君信息素的影响力,烧得他头晕脑胀,他当时就想,如果芜君出现在那些人中间,一定会让他们欲罢不能。 psi的信息素对另外的psi影响比较有限,只有信息素更强烈刺激那个,会影响另外一个。换言之,芜君的信息素会让夏利**,但是夏利的信息素应该对芜君影响不大。 夏利当时害怕极了,他只是听说过epsilon不受信息素的影响,但是并没有真正见过,他见到的都是在他信息素影响下发疯似的alpha。epsilon跟alpha外形很相似,都是身材高大威勐,只是e是金瞳,万一併不是全部e都对信息素毫无反应呢。 他只是竭力忍着,把自己裹上很多层被子,然后钻进了柜子里,企图掩饰自己的味道。 艾斯处理完芜君就回来了,刚进到屋子里就说了句:「什么味道,好好闻。」 听到这句话,夏利更是害怕,epsilon能嗅到信息素,那他们是不是也会被影响。 正当他不知怎么办时,艾斯拉开了衣柜门,把在恐惧和情期双重影响下瑟瑟发抖的夏利给拎了出来,然后凑近他脖子嗅了嗅。 「嗡~」当时夏利脑子一片空白,他顾不上恐惧了,身体的躁动让他不得不抱紧了艾斯的脖子,双腿缠住他的腰,脸颊凑上去寻找他的嘴唇。仅存的意识为这样的自己愤怒羞耻,可是完全无法控制。 艾斯却捏着他的下巴把他推开了,皱着眉头有点不耐烦:「你也**了。那该死的芜君,简直就是支行走的**。他一**,李尔就开始了,现在又多了一个你。」 艾斯把夏利放到床上,取过注射器:「忍着啊,会很痛。」 夏利闭着眼,颤抖地点了点头。 痛苦让夏利扭曲成了一团,他咬着嘴唇低声呜咽着,浑身剧烈地抖动,不停地冒冷汗。 眼看他快把下唇咬出血了,艾斯赶紧给他找了根木棒叼着,然后躺上床把他抱在怀里,双腿夹住夏利抖动不停的腿,手一下一下安抚着他的背嵴。 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安静下来,沉沉睡了过去,汗水把头髮和衣衫都湿透了。艾斯怕他就这么睡过去会感冒,找了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一身。 脱掉夏利衣服的那瞬间,艾斯都惊呆了,他下意识用手捂住嘴巴才没有叫出声来。 夏利清瘦纤细的身体,那羸弱又白皙的整个后背上,纹了一条巨大的金闪闪的鱼。 纹身师用的是3d绘图的方式,把一条金鱼的背嵴和夏利的背嵴完全重合,金色的鳞片覆盖了他整个后背,他赤身趴在白色的床单上时,就像一条开膛破肚竖放在瓷盘里的蒸鱼。 纹身师的技艺高超,每个麟片都很有质感,甚至纹出了泛光的感觉,背嵴中间那条背鳍栩栩如生似在飘动一般,巨大而繁复的尾鳍好像拖拽着的婚纱,从他臀部一直裹到腹部,参差不齐延伸到了大腿。 如果艾斯在另外的人身上看到这样一副人体绘图,他一定会惊嘆于它的美丽,惊唿这就是件艺术珍品,尽管这其中充满了促狭猥亵的味道。 可是艾斯没有,他首先想到的是,纹这么一大片会有多么巨大而持久的痛苦,特别是那些延到腿根和腰侧嫩肉的颜色,在夏利如此脆弱的身体上。 艾斯匆匆帮夏利换好了衣服,他只觉得浑身发颤,头皮发麻,眼中充盈着泪水。 第21章 罪恶 夏利醒来时发现自己衣服已经换了,他突然惊慌不已,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如何面对看过他纹身的艾斯。他只抱着胳膊缩在角落,把脸埋在膝盖里,像他做过无数次那样,企图把自己藏起来。 如果说其他的屈辱都仅仅只是留在他记忆里,那些痛苦,他只要不去想,他可以花一辈子来忘掉。 而他后背上无法去除的纹身,却是把这种屈辱钉在他身体上,就如同那个人把他按在纹身椅上跟他说的,「无论你这辈子在哪里,最终属于谁,你都永远无法忘记我。」 那个人的诅咒实现了,夏利永远也无法忘记他,夏利也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可以这么坏,毫无人性的作恶,以让人痛苦为乐。 艾斯走进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夏利还是把头埋在膝盖里:「你看到了?」 艾斯略一迟疑,知道夏利说的是他背后的纹身。 「嗯,看到了,很漂亮。」 「不!!!」 夏利突然抬起头,瞪着一双大眼,绿色的瞳仁似乎喷出荧荧绿火,他那张精緻漂亮的面孔扭曲着,用一种绝望的声音,毫无徵兆开始大叫:「第三个接手我的人是个虐待狂,他总是疯狂地鞭打我。把我捆在架子上,用鞭子疯狂地抽我的背,你知道吗,他喜欢听我惨叫,尖利的,撕破喉咙的惨叫才会让他满意,如果我叫得不够惨烈,他会一直打下去。后来,我累了,我就不叫了,无论他怎么打,我都不想叫了,不过死而已,我不怕的。」 第35页 「我再也不叫了,他快要把我打死了,然后转手了。那个人开始对我还好,他说喜欢我温顺的性格,喜欢我信息素的味道,说会对我好,不会打我不会骂我,但是我背上的伤疤太丑了,他要给我纹身。他把我带到那家纹身店,指着他们柜檯上玻璃水箱里的热带鱼说,就纹这个。」 「作图面积太大,四个纹身师一齐给我做,持续的钻心的疼,我可以忍的,我能忍,我只是不想再被卖了,我只要取悦了那个人,我就可以不再被关进那个铺着天鹅绒的玻璃箱子里。」 「纹身做得很好,那个人很满意,他喜欢从背后蹂躏我,抚摸纹身,舔腺体,但他从不标记。后来,他说这么好看的纹身,简直是件艺术品,不该只有他看到,他开始带我去他们分享psi的聚会。」 夏利两只手瘦小如同鸡爪子紧紧钳住艾斯的双肩,手指用力几乎嵌入肉里。他睚眦尽裂地看着艾斯,痛苦和眼泪一起源源不断地从眼里涌出来,夏利颤抖着嘴唇,声音呜咽:「他会当众扒光我的衣服展示我背后的纹身,他们评头论足,像在讨论一条案板上的鱼,在他们心里,这种评论是给一个psi最高的赞赏。」 「这个纹身,是我噩梦的开始,他们当众……他们要我当众……表演……如何让这条鱼游动起来……」 「你说它漂亮,它怎么能漂亮?它怎么可以漂亮?它是这个世界上最丑陋的、最噁心的——罪恶!」 夏利呕吐似的把他最屈辱的经歷,最深层的痛苦倾倒完之后,他终于彻底崩溃了,敞开喉咙大哭不止。 艾斯不知道说什么,任何安慰在这种非人的痛苦面前都浅薄得像侮辱。 艾斯压着心里井喷似的痛苦和愤怒,沉默地把跪坐在床上的夏利拥在怀里。宽阔的胸膛,结实的胸肌,温柔地拥着那么脆弱却又那么坚强的夏利,让他在自己怀里尽情哭泣。 过了很久,夏利哭累了,情绪也平静了一些,艾斯才轻轻嘆了一口气,带着点无奈和委屈的语气说道:「但是它真的很漂亮。」 「无论它带给你多少痛苦,它漂亮就是漂亮。」 「无论你经歷了什么,你还是你。」 夏利突然抬起头,哭得发红的眼睛和鼻头,带着浓重的鼻音:「你真这么认为?」 艾斯点点头,拍了拍夏利的后背:「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谢谢!」 「那就好。芜君说如果我不是epsilon,我应该做个诗人。」 许是发泄过后的片刻轻松,夏利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马上又后知后觉很是难为情,赶紧从艾斯怀里撑起来了,整个耳朵都红得通透了,他低着头小声道歉:「对不起,我刚刚,刚刚……」 「没事,说出来说不定会好些。就像我们医生处理疥疮时,会先把皮肤破开,再把脓水挤出来一样。你有舒服点吗?」 「嗯。」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听着。」艾斯沖他眨了眨眼。 夏利终于问出了他一直担心的问题:「艾斯,你告诉我,我能在这里呆多久,我以后会去哪里?」 艾斯一时无言。 他不知道怎么告诉夏利,从一开始他就是个筹码,是他们用来威胁财政部长的筹码。李尔还没明确说明会把夏利怎么办,但最后的结果多半是把他送还财政部长手里。 艾斯咬着牙,不行,绝对不行。如果说一开始还能说服自己,说不定财政部长对夏利不错呢,但是听到夏利这番话之后,他再也没办法把夏利推下深渊。 「我不知道,李尔还没有说对你怎么安排。不过你放心,我一定请求李尔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地方,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安心住下去。」 -- 眼看财报季马上就要过去了,李尔从别塔会议上回来又召开了一次高层会议。 军方,以德卡拉将军为代表的海空两军仍然跟行政厅吵得如火如荼,最后也没能达成军费处理的共识,基本确定了会沿用往年的预算和分配条例。 会议上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这事基本是妥了。 只有艾斯很焦虑,仿佛只有他一个记得,财政部长愿意站在他们这一边是因为夏利。 艾斯硬着头皮问道:「那接下来,夏利怎么处理?」 李尔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夏利?」夏利平时看到李尔就躲得远远的,李尔也没有听过他的名字,恐怕是真忘记了家里还有这号人。 「就是带回来的那个psi,你夸他房间打扫得很干净那个『小东西』。」 「哦。」李尔转头看了眼芜君,「财政部长跟你要人了吗?」 芜君点了点头。 「那就还给他……」 艾斯一拍桌子,声色俱厉地说:「不行。」 李尔皱眉看他。 艾斯也皱着眉,语气软了一些,似乎说得特别艰难:「上校,别把夏利还给那个禽兽,他对夏利……特别差。」 李尔更是莫名其妙。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艾斯早就猜到李尔是这样的态度,所以才一直没有问。而当这么冷漠的话从李尔口中说出来时,艾斯还是觉得很是愤怒:「有什么关系?一尘不染的房间、新鲜的插花、饭后甜点……这些都是他为我们做的,怎么能没有关系呢?」 第36页 「我承认他做过一些事,但是我也给他提供了这么久的居住条件和安全保障,再说那些是他自愿的。」 艾斯瞪着眼,第一次他觉得李尔这种不近人情的样子很讨厌:「李尔,你到底有没有感情啊?」 艾斯的样子也把李尔弄得一团火,嘲讽道:「你别跟我说你爱上他了。」 「不是,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我还有一个人类基本的同情心。」 李尔突然站起身,揪住艾斯的衣领,狠道:「收起你那没用的同情心,你是想我彻底得罪财政部,甚至跟整个行政厅过不去吗?」 艾斯张了张嘴,很是无言,他当然知道轻重缓急,可是……他只是无力说道:「李尔,夏利在我书房住了快两个月了,每天都把房间收拾得很整齐,每天我一睁眼就有新鲜的早餐,每天……我真的不忍心把他推进深渊。」 李尔放开了艾斯,烦躁地挠了两把头髮,恶声恶气地说:「那你说怎么办。」 艾斯痛苦地低下头,过了片刻抬头求助地看着芜君。 芜君对上他无助的眼神,思考了片刻,最后也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在一旁看完了整个过程的中将老爷子咳嗽了两声,然后说道:「要不然把那孩子送回抚养学校吧。」 老爷子看了看艾斯,又看了眼李尔黑沉沉的脸,接着说道:「送回抚养学校是正常渠道,比直接把人交到财政部长手里更不落人话柄。对于部长来说,我们也没扣着他的人了,也算是兑现了诺言。」 艾斯又道:「可是……」 「怎么说抚养学校都是正规机构,哪怕是财政部长直接去要人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只要夏利好好呆在学校,部长也就没有机会接近他。」 艾斯还是不放心:「可……」 李尔一拍桌子,把艾斯的异议堵在嘴里,肯定说道:「听中将的,就这么办。」 第22章 计划 夏利拿着一柄长长的打捞网在捞池塘里的落叶,他在池塘四周打捞,可惜杆子太短,中间那一撮浮叶怎么也捞不到。 池塘里的锦鲤不怕人,反因芜君常常餵食,夏利走到哪个方向,一群漂亮肥硕的鱼像小狗似的就跟到那个方向。夏利在心里暗骂,真是一群蠢鱼。 没多一会儿,芜君拎着饵料包就来了,看到夏利还在费力地够中间的叶子,暗自笑了笑。 他蹲下去,撩起袖子,双手在水里搅了搅,水波把树叶推向了夏利的方向,他终于够到了。 夏利捞完树叶,一路小跑过来,对坐在鞦韆上的芜君笑:「你好聪明。」 芜君并不接茬,而是问道:「你知道过几天他们会把你送回抚养学校吗?」 夏利点了点头:「艾斯已经告诉我了。」 「你想回去?」 夏利嘆了口气:「我也没有别的去处。」 「不想留在这里?」 夏利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没什么用。」 「你的甜品做得很好吃,我都吃上瘾了。」 夏利只是低头沉默。 芜君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你知道你回抚养学校你会面对什么吗?」 夏利低头抠自己手指:「以前我还学校那时,上午会在学校学习,下午会组织我们去面包店、插花学校、成衣店之类的地方工作,休息日会安排我们和abo见面交际,看能不能通过这种方式遇见未来的伴侣,我想现在应该也差不多吧。」 说着他又抬头望了一眼芜君:「以前我讨厌这种千篇一律的生活,总想着自己跑出来,要去改变,现在我觉得这种平静无聊的生活也挺好的。」 芜君摇了摇头:「夏利,你不懂,你回去之后,如果没有人保护,你迟早会再落到财政部长手里。」 听到那四个字,夏利的眼睛倏尔睁大,眼神里流露出惊恐之色:「不,不!」 芜君淡淡地说:「他在找你。」 夏利几欲瘫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紧紧扶着鞦韆架才不至于缩到地上:「不,不会的。抚养学校是封闭式的,还有安保人员,还有……」 「那你被贩卖的命运是怎么开始的?」 「是我自己不听话,嫌在学校里呆着无聊,偷跑了出来,才,才被绑架了。」 「那些绑架犯怎么就那么清楚你跑了出来呢?psi禁止私自出入公共场所的,那群人贩子还没有蠢到在大街上找psi吧。夏利,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夏利沿着鞦韆架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你不能回去,你回去就是羊入虎口。」 夏利突然暴跳起来,死死抓着芜君的手臂:「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芜君,你救救我。」惊惧的泪水充盈着夏利的眼眶。 「抱歉,我救不了你……」 夏利突然扑倒在芜君脚边:「不,你能救我,你那么聪明,你还敢问李尔要钱,你帮我求求李尔中校一定有用的。」 芜君把他拉了起来:「你错了,李尔不会答应我任何事,而且你的情况很复杂。」 夏利抱着自己胳膊,不再说话,这已经是说不清楚第几次体会到绝望了,算了吧,就这样吧。 「夏利,你去求艾斯,艾斯会帮你的。」 夏利摇了摇头:「如果艾斯有办法说服李尔,他就不会把这个结果告诉我了。」 芜君抬起夏利灰败绝望的脸,看着他的失去光彩的绿色眼睛:「艾斯可以做到,他除了是李尔的下属,他还是一个中尉,他是科莫多家族的epsilon,他有我们没有的力量。」 第37页 「可是他为什么要为我这么做呢?」和财政部长这样的大人物为敌一定会惹上很大的麻烦,他们萍水相逢,艾斯没有理由为他这么做。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他会,你去试试好吗?」 夏利却摇了摇头,他不想再给艾斯添麻烦了。艾斯给了他从未体验过的温情和善意,他不能恩将仇报,为艾斯惹来灾祸。 芜君似乎猜到了夏利所想,又说:「夏利,psi的生存都是非常挣扎的,也包括我。如果不能抓住每一个渺茫的机会,过于善良和柔软,那人生几乎就是一条死路。你求生的本能、追求自由的愿望比你想像中强烈许多,所以你才从中央大街逃了出来不是吗,因此你才拥有了现在的生活。艾斯是你另一次机会,如果他愿意帮你,你就可以继续像现在这样自由地生活下去。」 夏利咬着的下唇泛出一丝青色,指甲抠出了血迹都毫无知觉。 「你放心,我有办法,艾斯可能会受到一点影响,但是绝对不会给他带来祸端。我们都需要他,你相信我。」 夏利抬起头,带着一脸泪痕,重重点了点头。 -- 当天深夜,公馆里陷入沉寂,艾斯悄然推开了芜君的门,芜君端坐在客厅中间,衣着整齐地等待他。 看到艾斯,芜君挑眉一笑:「你就那么害怕李尔,非得等他睡着了才来?」 艾斯质问道:「你有办法为什么不在会议上就说出来?」 「你说呢?就算李尔同意,你觉得陆军其他高层不会阻挠?」 艾斯沉着脸,默认了芜君的说法,道:「说吧,你有什么办法。」 芜君替艾斯泡了一杯花茶,拿出夏利给他的小点心,推到艾斯手边:「我先说好,无论最后你做不做,这件事你都不准告诉李尔。」 「你说。」 「驱散阴沟里的蛇虫鼠蚁仅仅只需要一缕阳光,你敢帮助夏利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吗?他作为财政部长的宠物,都遭受了什么样非人的待遇,我相信你应该很清楚。把你知道的,让所有人都知道,艾斯,你敢冒这个险吗?」 艾斯狠狠皱着眉头,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夏利的问题,把他彻底解救出来。只要他的事迹让整个社会知道了,那所有人的焦点就都在他身上,不仅是财政部长,任何人的魔爪都不敢再伸向他了。 可是,这个办法的确十分冒险。且不说夏利的事迹能不能让公众相信,首先面对财政部长这么大一个敌人,还有他的家族,凭他和芜君真能撼动他吗? 艾斯也知道为什么芜君要瞒着李尔,如果被李尔阻挠,那他们什么也做不成。纵使李尔愿意给他们提供帮助,他们也不能接受。李尔是有心争夺帝国的继承权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现在还不能得罪任何一个贵族家族。这件事不能给李尔以后拉拢关系设置障碍,在这件事上,艾斯和芜君都有着同样的底限和默契。 同时,艾斯如果做了这件事,一定会给他的科莫多家族带来一定的麻烦。做,还是不做?艾斯很难抉择。 为了一个夏利真的值得吗? 芜君淡淡喝了一口茶,问道:「考虑好了吗?」 艾斯也慢慢喝了一口茶:「老实说,没有。芜君,你不是说psi并不一定会跟psi做朋友吗,你为什么要帮夏利?」 芜君拿起小碟子里的荷花酥,粉色渐变的花瓣层层叠叠,像荷花一样盛开着,漂亮到让人不忍下口。 「我已经很多年没吃这种点心了,想想以后吃不到,还颇有点遗憾。」 艾斯拿起一块丢进嘴里,清爽芬芳,甜而不腻。 他一边大嚼,一边怀疑地看着芜君:「我要听真话。」 芜君掩面一笑:「他是我一个朋友的家人,那个朋友曾经帮过我,帮他一次,还个人情。」 「我的意思是,如果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点心,你不遗憾吗,艾斯?」 艾斯灌了一大口茶,清了清口:「你说,怎么做?」 「只需要演一齣戏。」 芜君压低声音,详细地跟艾斯说了他的整个计划。艾斯皱着眉头,一脸变幻莫测的表情,最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就其中一个关键点,艾斯问道:「这很危险,再说,我去哪里找一个愿意做这件事的记者?」 「一个特别有正义感的记者,或者一个野心勃勃的记者。不过,我建议你找后者,前者的话,我觉得你会良心不安。」 艾斯地盯着芜君片刻,一字一顿地说:「芜君,我不知道你留在李尔身边的目的,我不相信你只是为了得到安稳的生活。如果夏利这么说,我信,但你不是夏利这样的psi。」 「我猜你的目的应该和李尔的道路有一定的重叠,有你这样的人帮助他,是他的幸运。」艾斯突然变得严厉,「但是,如果你胆敢做出任何不利于他的事,我一定不会对你手软,听明白了吗?」 芜君只是淡淡笑着:「放心吧,艾斯,相比李尔需要我,我更加需要他。」 艾斯怀疑地看着芜君。 芜君莞尔一笑:「他这人不怎么样,但他的信息素的确让我非常心动。」 「我警告你,不准打他的主意。」艾斯一头黑线,站起来离开了。 再不走,他不敢保证芜君会说出什么出格的话。 第23章 谢谢你,夏利 第38页 比起芜君设置计划和艾斯执行计划,艾斯没想到最艰难的竟然是说服夏利把这件事曝光。 眼看离把他送回抚养学校的日期越来越近,艾斯也背着李尔,调动自己的关系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曝光人,别塔日报的记者--利古尔。 利古尔听了事件的大概,非常心动,这样的新闻一出来,作为曝光者的他,必然会被推向风口浪尖,广为大众所知,这也是他需要的。 利古尔是个底层alpha,他从帝国最好的传媒学院毕业,如愿进入了所有媒体人趋之若鹜的地方--别塔日报。他以为这将是他逆袭之路的开始,却没想到,作为帝国最大的新闻机构,别塔日报层级森严,像他这样没有背景的alpha很难往上混。他已经兢兢业业干了三年了,还是一个底层记者,全然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这是他千载难逢的翻身机会,虽然有很大风险,但是风险和收益并存。他本来一无所有,也没有更多可以失去的。 不过,他的前提是要当面听一听夏利的故事,以判断这个故事是不是如艾斯所说的那样能够赚足眼球。 芜君藉口他要去逛街,把夏利和艾斯一併带了出去,他们径直来到了一个位置隐蔽的小旅馆。 夏利知道他们的意思后,只是一个劲地摇头。特别是利古尔进来之后,他本能地瑟缩在艾斯身后,垂着头,无论艾斯怎么劝,他都一句话不说。 艾斯说得有些恼火了,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在我面前哭着求我帮帮你,现在找到办法了,能够帮你的人来了,你一句话也不说,你到底要怎么样?」 夏利还是低着头,从艾斯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头柔软的金髮,和头顶那个肉色的发旋,还有「吧嗒吧嗒」把他裤子洇湿的眼泪。 夏利说不出口,特别是对着一个陌生的alpha。不光是那些事难以启齿,而是那些感受到的痛苦、屈辱、难堪和无力,并没有真的过去。 从来没有过去过,只是被他埋在了心底,那天纹身在被艾斯说好看之后,他再也承受不住地倾倒了一番。然而并没有像艾斯说的,破开了,挤掉脓水就好了,而是把尚未癒合的伤疤,连皮带肉又重新抠得鲜血淋漓。 那天之后,夏利又默默难受了好久,好似把淌到外面的内脏,忍着痛苦和噁心,一点一点往回收进肚子里,再把它缝上,再自欺欺人地把它忘记。 如果要他一次又一次地述说,在别人面前,特别是通过媒体面对的是成千上万的人,那相当于把他放在车轮下反覆碾轧,这会比死亡更加痛苦。 「夏利,你别这样,我不是故意凶你,我只是着急。通过这种方式,你可以永远摆脱被贩卖的命运,你知道吗?」 「把我送回抚养学校吧。」 艾斯抬起他的脸,难以置信:「你什么意思?」 「送我回抚养学校,别再管我了。」夏利哽咽着,「谢谢你们为我做了这么多。」 利古尔也有点不耐烦,说道:「你们先商量妥当,我先出去抽根烟。」 利古尔出去之后,艾斯一脸烦躁和无可奈何,他真不知道怎么能让夏利开口。一个平时那么软的人,这时候却要命的固执。 他只得求助地看了看靠在柜子边上,一直没有说话的芜君。 芜君双手插在西裤兜里,走过来说道:「你先出去吧,我跟夏利谈谈。」 艾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先出去,让芜君试试说服他。 芜君坐在夏利身边,给他递了一块手帕。 夏利擦了擦脸,问道:「艾斯把我的事情都给你说了吗?」 「没有,你信不过艾斯吗?」 夏利摇了摇头。 芜君接着说:「你任何时候都可以相信他,艾斯是个好人。」 「芜君,我不知道你的经歷是什么,但是我真的不愿意再说那些事,那比杀了我更难受,你能理解吗?」 「我想我可以理解。」 「那你们真的不要再逼我了。」 芜君拍了拍夏利的肩:「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你再决定要不要说,好吗?」 芜君说起了他的经歷。 「我只被囚禁了一年,这一年中我都没有主人,他们为了把我卖个好价钱,一直在等待最高级别的拍卖会。遇到你那次,是我第一次被拍卖,被我侥倖逃掉了。」 「但我看见的悲惨遭遇并不比你少,作为一个psi,我也非常痛苦无力。我为了在李尔身边呆下去,得到他的信任,就绝对不能因为对psi的同情心而表现出任何软弱和不坚定,我要摒弃我所有的个人意志。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但是,作为一个psi,我也希望有一天所有psi都能获得如同其他人类一样的平等和自由。」 「很多psi已经忘了这两样东西了,但我相信你没有。」 「夏利,这两样东西并不那么容易就能得到,它需要抗争,甚至需要牺牲,这个过程会非常痛苦。我知道让公众知道psi的地下拍卖多么猖獗,权贵们多么骯脏,而让你去承受这份痛苦对你不公平,但是目前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要你剖开自己的伤口展示给世人,以寻求他们那一丁点的同情心和怜悯,要你承受同情之外更多的嘲讽,恶意的揣测,甚至下流的猎奇,本身也是对你附加的伤害。但是这种伤害是一定会有psi去承受,现在是你碰上了,你可以选择要不要去承受,为了更多psi,为了我们的未来。」 第39页 「如果你不愿意,你还可以请求艾斯安排你逃到另外的地方。他愿意这样帮你,那也是他会做的事情。你可以找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安静地过自己的日子。」说完芜君静静地看着夏利,耐心地等待他的答案。 夏利怔怔地盯着芜君。 他一直觉得芜君是个非常聪明的,并且很善于利用身边的资源为自己谋得利益的人。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精明和进退得当,才让他能过上现在这样其他psi无法妄想的生活。 夏利知道芜君内心其实是非常清高和倨傲的,他连李尔都没有真正放在眼里过。虽然对自己很友好,他也知道芜君从来没有真的把他当成旗鼓相当的朋友。他们都是psi,夏利从来无法猜测芜君的想法,甚至有种感觉,芜君根本瞧不起他们这种软弱无能,也没什么思想和头脑的宠物。 他一直以为芜君是个精緻的利己主义者,除了自己什么也不关心,却没想到他的真实想法是这样的。 为了psi的平等和自由。 长这么大,夏利第一次听到这两个词,很是茫然:「psi真的能得到平等和自由吗?」 真的能吗?自从他出生,他还没分化之前,他就知道psi是一种非常不好,大家都要远离的东西,他无比希望自己能分化成epsilon,并为此天天祈祷,但厄运降临得毫无徵兆。 他从小到大都在问自己,为什么世界上要有psi这种东西? 这样的东西凭什么能得到平等和自由? 芜君很肯定地告诉他:「会的,一定会的。这是植根于每个人类灵魂的东西,是一种本能。」 芜君又说:「但是,目前这种糟糕的情况会需要很多时间。眼前,我的打算是通过你的曝光,让那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有可能会起底整个psi贩卖的链条,至少也能起一个震慑作用。」 夏利紧抓着裤子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感觉自己胸膛很热,好像有一点火星子,马上就要燃烧起来。 他紧盯着芜君,说道:「我愿意曝光,我们一定要得到平等跟自由。」 「可能对你的伤害,和得到的收益会不成正比。就是你说了,可能得到了很多的恶意,但是应该受到惩罚的人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没关系,我愿意。」 芜君握了握夏利的手,说道:「那我叫艾斯和利古尔进来吧,让艾斯陪着你,你不要害怕。」 「嗯。」 「还有,这番话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艾斯。」 「我知道。」夏利又点了点头。 芜君走到门口时,又折了回来,弯腰给了夏利一个拥抱,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谢谢你!」 第24章 逼供 几天后,夏利被送回了抚养学校。 芜君跟财政部长通电,告诉他夏利已经不在他们手上了。 财政部长那边十分恼火,质问道:「你就是这么把夏利还给我的?」 「我又没说会把他亲手交到你手上。」 「你……」 「你从抚养学校把人弄走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没你想得这么简单。」 芜君淡淡说道:「反正我们的事做完了,后面你怎么做,都与我们无关。」 那边却没有挂电话的意思,财政部长换了一种口吻,戏嚯道:「不是说你们psi都感性而温顺吗,你有点冷血啊。」 芜君冷笑一声:「温顺psi都在你们的笼子里,冷血的却在电话这头让你又馋又怕。你想要我,但是又有所顾忌,我说得对吗,部长?」 被芜君看破了心思的部长很是尴尬,在电话那头轻咳一声,换了话题:「不知道夏利跟你说了什么,我可从来没有亏待过他,衣食住行全是高档货,光是他的衣服就占了一间房,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芜君不想再和他废话,部长话未说完,就扣上了听筒。 -- 夏利回到学校没过几天,就正好赶上抚养学校半年一次的开放日。 开放日为期一周,通过简单的登记和手续,校外的人和psi就可以自由出入。开放日的目的是让psi能够回家,或者亲人过来探望。但实际上有家可回的psi只有极少数人,开放日就成了psi一年两次唯一可以和外界接触的时间。 当然,明面上psi私自进入公共场合是不允许的,但仍有不少psi会偷偷熘出去。在开放日期间,他们就能领到一支抑制剂,拿着抑制剂至少不怕在公共场合**而被逮捕,虽然私自注射抑制剂十分危险,大多数人都愿意冒这个险。 事实上,也的确会有psi因为各种原因暴露身份而被逮捕,然后送进专门的监狱改造。隔段时间,有的人就回来了,还有的人,据学校所说,被送到了另外的抚养学校了,再也看不到。 夏利弟弟霍克就是因为私自跑出去而被送走的,具体到了哪里,夏利也不知道。 开放日是个很好的时机,芜君猜测部长很可能就会在这段监管不那么严密的时间採取行动。 为了拿到切实的证据,而不是只讲述悲惨的故事,芜君策划了一个以psi日常生活为主题的社会节目,选择几个psi,让利古尔对他们一段时间的生活跟踪拍摄。当然,夏利就是其中的拍摄对象之一,用这种办法来掩饰他们的真实目的和保护夏利。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全然没有动静。 第40页 艾斯装成利古尔的助手,一脸无聊地抱怨:「这都过去五天了,还一点动静没有,是不是那个人不会来了啊。」 夏利勉强笑了笑:「那就好啊,如果开放日我能平安度过,那以后应该也不会有问题,你们就回去吧,我自己也会小心的。」 利古尔沉着脸一直没说话,显然他对目前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那怎么行,如果这事没有彻底解决,你的威胁就一直都在,怎么能好好生活。」艾斯说道。 利古尔问道:「我就好奇,他为什么非夏利不可,照你们这种说法,他大可以在众多psi挑一个更出众的,毕竟夏利……」说着他带着某种意味上下打量起夏利,夏利很反感这种alpha的眼神,本能地藏在艾斯身后避开他。 夏利长得甜美可爱,整体却偏低龄,在利古尔这个alpha眼里,他的确不够有魅力,比起上次一起来的那个芜君差远了。如果他有财政部长的能力,他怎么也会挑一个芜君那样的,除非那个部长有什么特殊爱好。 艾斯当然听出利古尔话里轻蔑呷呢的意思,怒瞪他:「嘿,你他妈什么意思。」艾斯提起了拳头,夏利赶紧抱住他的手臂。 利古尔耸耸肩,表示他在开玩笑,陪笑着说:「没什么意思,我就怕那个部长不来,咱们白忙活一场嘛。」 艾斯却并不罢休:「你再说这种话,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平静地度过了六天,变数发生在第六天晚上。 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毫无阻挠地潜进了夏利的房间。 为了防止psi不稳定情期的互相影响,psi都是单人间。房间狭窄,完全密封,只有天花板上的通气孔连接着整栋大楼的通风管道,防止气味的交互,进风口和出风口完全隔离开。墙面由特殊吸附材料做成,能最大程度地吸收psi信息素的气味因子。一旦谁在夜晚**,可以摁响床头的紧急铃声,马上就会有医务人员到现场处理。 那个身影一潜入夏利的房间,在他惊醒时首先就捂住了夏利的嘴巴,然后把一支麻醉剂注入他的身体。 夏利沉默地挣扎了几下,越发觉得意识在逐渐消散。在失去意识之前,他觉得自己完了,艾斯也救不了他了。 艾斯和利古尔不能住在他的宿舍,只能住在医务室。于是他们协定好以铃声为信号,铃声一响,艾斯他们立马过来。紧急按钮就在床头,非常方便快截,不可能没有时间按响。 夏利按了,按了很多下,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铃声没有响。 在他晕过去那一瞬间,他已经决定好了,他还有最后一条退路。 再见,艾斯! 抗着黑色布袋的黑衣人刚从无人守卫的大门熘出去,一盏大灯直打在他脸上,尽管他无法睁眼,他也能听见一片拉枪栓的声音。 掳走夏利的是一个alpha。 艾斯没让那帮警察把他带回警署,尽管警署是军队下面的直属机构,以防万一,艾斯趁着夜色偷偷把人带回了李尔的地下室。 李尔公馆的地下室说是故意为了刑讯逼供做的也不为过,所有刑具一应俱全,暗黑厚重的石墙,非常有效的隔音,平时也没什么人会来,藏匿重要罪犯的完美之地。 那个alpha已经手足俱断,指甲被拔得面目全非。艾斯把他浅褐色的瞳孔撑开,拿一根细针对着他的眼球,狠狠道:「是谁指使你的?」 alpha的瞳仁缩成了针尖,与就要落到他眼珠上的针尖针锋相对,他唿吸急促,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他本能地恐惧着,却咬紧牙关,除了被堵住的惨叫,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艾斯怒吼道:「你说不说?」 对方只是愤怒而绝望地盯着艾斯,嘴巴紧闭,让人怀疑这是个哑巴。 地下室的门突然推开,吓了艾斯一跳。 艾斯转头,看见了芜君,下意识地挡在了这个被他折磨得血肉模煳的alpha前面。 芜君却绕过艾斯,一脸平静地看着这个alpha,转头问艾斯:「他还什么都没有说吗?」 艾斯摇了摇头。 芜君打量了这个手脚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的alpha几眼,对艾斯道:「我还真没想到,你下手挺黑的。」 「老实说,我最讨厌的就是逼供了。平时都轮不上我,这次不是没有其他人了,总不能让你跟夏利来做这事。」 平时有的是其他epsilon来做这件事,事实上,最擅长逼供那个人是李尔。 芜君面色严肃起来:「刚刚部长给我打电话了,他应该是知道了,我们得快点。」 芜君说着,走到那排刑架前面,一件一件挨着看。掠过那些钳子、夹子之类的小玩意儿,走到角落拿起了那根布满尖刺的狼牙铁棒。 铁棒几十斤,芜君试了好几次才拎了起来。他拎着那根狰狞的铁棒,步子不稳地走过来,喘着气问那个alpha:「是谁指使你去偷夏利的?」 「我数123……1、2……」还没数到三,芜君已经抡起了铁棒。 艾斯赶紧上前把棒子抢了过来,惊恐地瞪着眼:「你要干什么?」 「逼供啊,他再不说就快来不及了。」 艾斯烦躁地抹了一把脸:「这一棒下去,人就死了,我都救不活。」 「他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妈的见了棺材,我们怎么拿证词?」 芜君看看手里的铁棒:「那你说怎么办?」 第41页 艾斯紧皱眉头,他真的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要是李尔在就好了,李尔肯定有办法。 芜君看他一时无言,想了想,开始出主意:「我听说人只要中枢脑干不受损,即便是脑子受了些损伤,也不会致命,是这样吗?」 「理论上是这样。」艾斯疑惑地看着芜君,猜不到他想干嘛。 「你不是医生吗?你把他颅骨揭开,把他不会威胁生命的那部分脑子给挖出来,然后拌一拌,餵给他,全程用镜子让他看现场直播。我觉得这样应该可以摧毁他的意志……艾斯,你怎么了?」 艾斯捂着嘴巴干呕了两声,难以置信地看着芜君。他现在倒是很想研究研究,芜君这脑子里装了些什么要命的玩意儿。 芜君也很无奈:「艾斯,我们真的没时间了,我们需要他的口供,立马去逮捕那个人……」 「哐当」地一声,地下室的铁门被狠狠踢开了。 芜君和艾斯一起回头,李尔面色凝重地站在门口。 第25章 逮捕 芜君和艾斯一起回头,李尔面色凝重地站在门口。 艾斯看到李尔舌头打结:「上,上校,您怎么来了?」 李尔一眼没看艾斯,而是神情古怪地盯着芜君,说不定芜君刚刚那个变态的提议,恰好被门外的李尔听见了。 芜君勾起嘴角,对李尔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李尔沉着脸,一步一步走到那个alpha面前,抬起他被折磨到晕厥低垂的头,翻开眼皮看了看,然后捏了捏他被艾斯从关节处扭断的手脚。 艾斯很是紧张,他对李尔从来没有秘密,又特别是这样事关重大的秘密。 「李尔,我……」 李尔沉着说道:「你过来,把他手脚接上,伤口包扎上,给他来针止痛药。」 「不行……」艾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他只知道,这是扳倒财政部长的重要关节,如果他不说出主使人,不一招致命,很可能功亏一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任何差错都会给李尔惹上麻烦。 李尔倒是没有生气,反而问道:「你不是在逼供吗?他们受过疼痛训练,你把他弄死了也问不出你想要的。」 艾斯眼里燃起了希望的光芒:「你是说……」 「快按我说的做。」 艾斯很快上手,几下就把他卸掉的胳膊腿儿装回了原位,包扎了伤口,然后给他来了一针止痛剂,在李尔的要求下,还给了他一针营养剂。 处置完毕之后,李尔用凉水浇了浇这个alpha的脸。他清醒了过来,看到面前的李尔,突然瑟缩了一下,发现自己的伤口都被包扎了,很是不解。 李尔拍了拍他的脸,问道:「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要不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我可提醒你,现在说和一会儿说,中间可以减少很多痛苦。」 alpha终于说出了他被抓进来的第一句话:「李尔上校,你应该明白得罪我们对你没有一点好处,现在放了我,把夏利给我,他们做的事情,我们可以不计较。」 李尔突然暴戾地揪着他的头髮,把他拉得后仰:「回答我的问题,说,还是,不说?」 对方冷笑一声:「别以为给我一耳光再给我颗糖我就会听你们的。」 李尔放开了对方,转头对艾斯说:「把他固定在架子床上,头部和四肢完全固定住。」 艾斯依言照办。 李尔转而对芜君说:「你先出去。」 「怎么,上校有什么够狠的办法怕被我偷偷学了去?」 李尔懒得理芜君,对艾斯说:「给他来一针强效催情剂,噢不,两针。」 芜君知道李尔的打算,转身走了。 李尔斜着眼看芜君离开的背影,笑了笑,继续吩咐艾斯:「你不是收集过芜君的信息素吗?一会儿等催情剂生效后,用湿手帕把芜君的信息素覆盖在他口鼻处。最多一个钟头,他会求你给他一支抑制剂的。」 李尔说完,也离开了。 留下艾斯目瞪口呆。 他怎么没有想到这招,这也太损了。 这个alpha可能受过抗疼痛训练,不知道有没有受过抗**训练。即便受过应该也没什么用,要不然大家也不会承认国家的在epsilon手里更安全。艾斯只是见过aop的**,想像那种万蚁噬心的感觉,但是他无法真的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当然,这也不能怪他。 李尔离家后,后脚跟着就进了芜君的房子。 芜君进屋刚坐下,准备脱衣就寝,却看到李尔进来了。 他又站了起来,问道:「这么快,他就说了?」 李尔一步上前,走到芜君面前,快速出手,两手抓住芜君双手往后按在书桌上,然后腾出一只手捏住芜君的下巴,十分压迫性地禁锢着他,问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他妈的瞒着我?」 「你知道了?」 「事情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把人带进了我的地方,我还不知道?」 芜君理亏,不敢嘴硬,狡辩道:「艾斯,是艾斯……」 「你闭嘴,还想骗我?艾斯有几根花花肠子我能不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在策划,艾斯不过是按照你说的做。还有,你让他瞒着我的对吧,要不然他不会这么做,他也不敢。」 芜君的手使劲挣了挣,下巴也被李尔捏得生痛,他也皱着眉,一脸不耐烦:「那你说你想把我怎么样吧。」 第42页 李尔只是瞪着他的眼睛。 「你能不能先放开我,难受死了。」 李尔放开了芜君。 芜君扭了扭被掐得僵硬的脖子,揉了揉被捏红的手腕。 李尔又道:「说吧,你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芜君翘起一边嘴角轻蔑一笑:「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李尔黑着脸,狠狠锤了一拳芜君的桌子。 芜君总算言归了正传:「接下来就是拿到这个alpha的口供,然后逮捕财政部长。接下来找媒体曝光夏利的事迹,引起社会的关注,夏利就安全了。」 李尔审视的目光在芜君脸上来回扫,一语问到了关键点:「你的最终目的是想借社会关注,倒逼警署打击整个psi贩卖链条?」 「我也是被贩卖的psi之一,如果这件事最后可以起到这样的结果,也是我很愿意看到的。但首要目的是让夏利摆脱宠物的命运,他求过我。」芜君诚实地说。 李尔只是看着他,未置可否。 芜君不知道李尔的态度,于是说道:「如果你觉得这会给你带来麻烦,我请求你悄悄把夏利给送走吧,他实在太可怜了,他真的再也经不起那样的生活,他会死掉的。」 「送走他就不给我惹麻烦了?」 芜君轻微地哆嗦一下,李尔很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要把这笔帐算在他身上。 李尔看了芜君一会儿,狠道:「所以只能斩草除根,一脚踩死对方。」 说完李尔拿出电话,给警察总署打了一通电话,让他们现在立即去逮捕财政部长。 芜君担心地问:「可是我们还没拿到口供和证词。」 「这个可以慢慢拿,给那个王八蛋太多时间等他找好后路更加麻烦。」 芜君难解地看着李尔,他真没想到李尔会是这么一手,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李尔也难解地看着芜君:「当然是因为我很讨厌他,我一看到那个混蛋,就想揍烂他那张猪脸。」 芜君松了一口气:「时间不早了,你……」 李尔突然上前,单手捏住了芜君的喉咙,宽大的手钳子一样捏住芜君天鹅似的细长脖子,略微用力他便有一种唿吸难过的感觉。 芜君两只手往外扒李尔捏着他的手,却怎么也无法扒开,他难受得眼眶泛红,艰难地喊了一声「李尔~」带着乞求的颤音。 李尔冷静地看着芜君,说道:「不准再瞒着我任何事,再有下次,我真的会捏断你的脖子。」 「不会了。」芜君难受得眼泪顺着眼尾滑进了鬓髮里。 李尔松开了他,轻拍了一下书桌,然后离开了。 空气的突然涌入,芜君捂着脖子,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了一脸的涕泪横流。 等他抬起头来时,看到桌子上有个红色的东西。 他走过去,才发现那是他的那枚红珊瑚玫瑰胸针,花茎和花朵已经接好了。 第26章 审判1 第二天,以部长的赛隆家族为首,行政厅的人一大早就围堵了警署,要求警署放人。赛隆家族在行政厅有些地位,这波人气势很足,直像要上手抢人。 李尔早料到会是这种状况,前一晚就派艾斯临时从其他地方借调了不少jc。此时他们正和行政厅那帮人对峙着,任由赛隆家族的alpha们大吵大闹,jc们一步不退,也不回应,手持高压水枪的epsilon们,站成了一堵墙。 这时,从人群里走出来一个提着公文包衣冠楚楚的alpha,他说他是律师,要求见部长。得到警长的首肯后,放他进去了。密谈进行了一个钟头,律师出来了。随即跟领头的赛隆说了几句话,围攻的人群突然全部离开。 律师传达了部长的意思,部长有办法摆平这件事,只是不要扩大影响。如果案件进入元老院的审理,他完全有理由说服那帮傢伙,况且他是个alpha,夏利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律师大概说了部长的对策,大家终于放下心来。此时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这件事扩大影响,让大家多注意各大新闻窗口,务必捂得密不透风。 但天下无不透风的墙,一个毫不起眼的新闻网站--未来网,悄悄在线上发布了一篇标题为《财政部长为何被捕,背后的罪恶令人震惊!》的新闻。 随后,这篇震惊体新闻被有指向地推送到低层的民众通讯设备上。 这是芜君的主意,高层得知这种丑闻一定会想办法捂着,因为这不仅是部长一个人的丑闻,还是整个行政厅和上流社会的丑闻。只有在底层的omega和beta中传开,才能以此倒逼官方採取行动。 这篇新闻讲述了财政部长豢养psi详细经过。之所以得以曝光,是该psi参与录制了一档社会节目,刚好被节目组拍到,连后来绑架的alpha的照片都放出来了。 这种丑闻,特别是香艷猎奇的丑闻,往往是大众最好的娱乐,新闻野火似的迅速在群众里传播开来。 赛隆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牢牢把控着各大新闻窗口,唯独漏掉了那种毫不起眼的小网站。他们更没想到,在没有出路的时候,大家都愿意赌一把,利古尔是这样,未来网也是这样。 这次,他们赌赢了。 各大网站也只好后知后觉开始报导,只不过已经失去了大众的信任,人们把目光都放在未来网上,相信他们能报导出最公正的新闻。而元老院对这件事情的审判,也吸引着整个帝国民众的目光。 第43页 然而,舆论却夹杂着各种声音,有同情夏利的,有对高层的腐败堕落愤怒痛骂的,更多的是等待审判结果,也不乏有部长是被仇人诬陷或是被psi勾引的声音。 为了避嫌,此时夏利还住在抚养学校。学校门口无数媒体在等待机会採访他,但艾斯以保护受害者为由,调了一大批jc,里三层外三层把夏利保护了起来。 之前那件事仍然让他心有余悸,他们原本约定的铃声没有响,还好艾斯多留了几个心眼,晚上让人在他宿舍大楼底下埋伏着,还让人在对面大楼用望远镜彻夜监测。利古尔还笑他多此一举,他觉得学校的安保就足够了。 却没想到那天电铃的电池刚好耗尽,楼里的门卫正好去上厕所。 夏利也因为那晚的事,对独自睡觉产生了恐惧,总觉得这密不透风的宿舍一点也不安全。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十分安全,他前后左右的房间都住着装备齐全的epsilon士兵,艾斯也住在他旁边,但他仍无法控制恐惧而夜夜失眠。 夜晚很深了,艾斯坐在小床旁边的单人沙发跟夏利交谈:「一周后上元老院法庭,你会害怕吗?」 夏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想起芜君跟他说的话,psi的自由和平等,他胸口的余热还在,所以他不害怕。 艾斯摸摸他的头:「那就好,那几天我不能陪着你,我得避开,你明白吧?」 「我知道,这样帮我,已经给你惹了很多麻烦了。」 「没有,李尔知道了,他没有阻止我们,反而替我要到了绑架者的口供,暗地里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所以你就安心吧。」艾斯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不能陪你上法庭,但是我会一直看着你。」 夏利瞪着熘圆的眼睛盯着艾斯看,他们认识这么久了,他还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艾斯。他也很久没有这么看过别人了,过去的经歷,让他害怕看别人的脸,特别是眼睛。 艾斯询问地看着他。 夏利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他不准备说谢谢,艾斯给他的帮助,不是语言可以谢得完的。 「你睡吧。」艾斯把他按在床上。 「你也去睡吧。」 艾斯把夏利床头的灯光调暗,在沙发上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我看你睡着我就去睡。」 夏利又睁圆了眼睛看他,艾斯把手掌覆在夏利的眼睛上,命令道:「闭眼。」 夏利闭上了眼,睫毛在他手心扫过,**的感觉。 -- 一周后元老院的审判大会被民众密切关注着,元老院大门挤满了记者和围观的人群。 当财政部长出现时,有人大声咒骂,往他身上扔垃圾,他只是低着头在警卫的押解下,匆匆进入元老院。他们家族那一帮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随后夏利也到了,经过外面的人群时,并没有比部长好多少。更多不堪入耳的话钻进他耳朵里,有人对他做猥亵的动作,吹下流的口哨,高喊着「老头满足不了你,活该吃官司……」。 夏利涨红了脸,羞耻又气愤,他只是把头埋得更低,匆匆往大门里走。 那些喊话的alpha看到夏利这样子更来劲了,激发了他们更多下流灵感。其中一个喊得最欢的背后突然遭到了一记重击,他转头刚骂到「我操……」就看到一个epsilon,顿时怂了:「哥们,你这是干嘛?」 艾斯并不理睬他,而是叫来两个jc:「这人侮辱骚扰受害人,扰乱公共秩序,抓起来拘留十日。」 那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两个jc上前把人带走了。 艾斯冷面看着剩下起闹的人,那些人终于闭了嘴,四下散开了。 对于公众来说,看见psi倒是一件稀罕事儿。咒骂高层的龌龊的同时,谁又不想暗地里养一个psi呢。可是一般人也是养不起的,要让他们真娶一个psi,又没有谁愿意,也就只剩下过过嘴瘾了。 在元老院的审议庭里,八大元老坐在上位,左右各是原告和被告的席位。 庭审开始,大长老宣布开庭以及宣读相关事项。开庭之后,由公诉人宣读起诉书,起诉书宣读完毕,由原告陈述起诉书里指控被告的犯罪事实。 在公诉人提示了两次「请原告陈述」后,夏利还是没从席位上站起来。 在场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他的席位,但都只能看到一个金色的发旋,财政部长更是志得意满坐在位置上,冷眼看着他。 夏利浑身微微颤抖,手心源源不断冒出冷汗,他在裤子上擦了一遍又一遍,可那冷汗怎么也擦不干净,他越擦越急,快要急出来眼泪。 他又看到那个人了,那个人一直盯着他,一直盯着,那种目光激发了夏利最深层的恐惧,那种经年累月刻进骨子里的恐惧。夏利高估自己了,现在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 他的律师赶紧解释道:「被害人在贩卖和圈养的过程中受到了巨大的心理创伤,现在他看到被告出现了应激障碍,我请求休庭。」 在休息室里,夏利大口喘气,面白如纸。为了照顾他的情绪,艾斯专门为他找了一个epsilon律师,可律师毕竟不是心理医生,安抚了好久都没什么效果,夏利这个样子是没办法打官司的。 休息室的门轻轻推开了,艾斯闪身钻了进来,夏利看到他时镇定了一些。 艾斯问:「你怎么了,刚刚怎么没有说话?」 第44页 夏利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方便吗?」 「李尔说低调点没问题,军方关注这件事也不奇怪。」艾斯蹲在夏利面前,把他双手握在自己手里搓了搓。 「你一直都在吗?」 「是呀,就在你对面的观众席里,你一抬头就能看到我,但你一直没有抬头。」 夏利又低下头,惭愧不已:「我害怕。」 「我知道。」艾斯又拍了拍他头顶,「我在这儿看着你,芜君和李尔在家看着你,我们大家都在的。等官司打赢了,李尔同意让你搬回他的公馆,说让你做甜点师,给你发薪水。」 「我也能像芜君那样拿薪水了吗?」 「当然。李尔说甜点是公馆里所有警卫一起吃的,所以我们得自己付钱,每个警卫都要出自己那份。」 夏利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反正我也挺喜欢做的。」 「没关系,大家都同意了,就盼你早点回去。」 第27章 审判2 夏利再次走进审议庭,状态好了一些,就公诉人的提到的犯罪事实开始陈述。开始说得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说两句又看一眼艾斯。 艾斯一直看着他,这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原告席后面身体被挡住了大半。瑟缩着,颤抖着,从他第一次在拍卖会见到他就这样,可是这个无时无刻不在心惊胆颤的夏利,却一步一步一直在朝前走。他逃了出来,他用尽一切办法想要留在公馆,他在逼迫自己,和自己胆怯懦弱的斗争从未停止。 从一个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这种能量,这实在够让人吃惊的。 如果他不是psi,而是一个epsilon,他肯定会成为最优秀的战士,因为他拥有非常强大的人格,和一颗纯净的心。 夏利越说越顺畅了,当他在众人面前亲口剖开伤口时,他的耻辱感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愤怒。他有什么错?他什么错都没有,唯一的错就是他是psi,他天生弱小罢了。可是弱者就活该遭受这种蹂躏吗?不是的,弱者也要平等和自由。 他顺利地陈述了一切,他能感觉到自己打动了一些人,那些投向他的目光里包含了同情和支持。艾斯也对他竖了竖大拇指。 他不再看那个人,没必要再害怕这种混蛋,有人在支持他,要做的不是退缩,而是战胜这个坏蛋。 随后开始出示证据。除了夏利的口供,偷他的那个alpha也出庭做了证。许是芜君的信息素过于折磨人,他一五一十把部长如何指使他去绑架夏利的事情说了。 私下买卖psi,囚禁性侵虐待psi,最后绑架psi,案情已经非常清晰,接下来就可以直接判决了。 但正常的诉讼步骤还有被告陈述,这步不能跳过。 轮到部长了,只见他神情自若地站了起来,一脸不屑地说道:「各位长老,夏利的陈述我一个字都不同意。 「因为我们在谈恋爱。」 观众席一片譁然,响起叽叽咕咕的交谈声。 夏利惊诧不已,大声喊道:「不,你骗人,我没有跟你谈恋爱,你胡说……」 「肃静!」大长老敲了两下法槌,「被告继续陈述。」 「我跟夏利在今年年初相识,是朋友介绍的,我对他一见钟情了。他也对我比较满意,我们就恋爱了。」 「我们年纪的确有一定差距,但都是单身成年人,也没问题吧。我是奔着娶他的目的去的,国家也支持我们和psi结合不是吗。但我也听说psi私生活比较乱,当合法伴侣我也不是很放心,就打算先交往一段时间看看是否合适。」 「这段时间我自认为对他很好的,给他买了无数奢侈品,他想要什么我都满足,现在你们就可以派人到我家去看看,他的衣服鞋子高档首饰装满了整间屋子。补充一点,这些东西不是用挪用公款买的,我家不缺这点钱。」 「可是,psi这种天性秽乱的人并不会被真心打动,他跟我在一起仅仅只是为了得到物质享受也就罢了,他还背着我,背着我跟其他男人……我们发生了一系列争吵,我说他想走不是不行,但是好歹要把从我这儿拿走的钱还给我吧。但他不仅不还,还跑了,不仅跑了,还不知道又迷惑了谁,竟然告我囚禁虐待他。」 部长一脸隐忍的难过看着夏利,说:「夏利,我对你不好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夏利握着拳头,气得浑身发抖,激动不已指着他对八大长老吼道:「不对,不是这样,他说谎,他……呜呜……」 他的律师上前捂住他的嘴,把他按在了席位上,低声说道:「现在大吼大叫没用,还会说你扰乱审议秩序,安静,先听他们怎么说。」 夏利咬着嘴唇,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流到律师手上。 公诉人问道:「原告说你是在拍卖会上购买的他,是这样吗?」 部长的辩护律师称:「并不是这样,是朋友介绍。」随后叫了那个夏利从来没见过的朋友,那人详细讲述了介绍他们二人认识的过程。 夏利的辩护律师说夏利根本不认识他。 但是那个人对夏利的一切都十分清楚。 公诉人又问:「原告说你囚禁、性侵和虐待他。」 部长的辩护律师说:「并没有囚禁,psi禁止私自出入公共场所,这并不是我当事人的过错。事实上,只要我当事人有时间,常常陪同原告出去购物旅行,这有相当多的证人。」 第45页 「此外,两情相悦的作爱如果说成是性侵,那岂不是谁看不惯自己的伴侣都可以此告对方一状了。大家都知道,psi**相当剧烈,有时我当事人还为此相当苦恼呢。」 「再说虐待,他有被打骂的证据吗?纹身也是原告自己嫌自己的疤痕丑陋,想纹上遮掩的。至于那些疤痕的来源,我当事人怀疑他本身就有m倾向。即便这样,我当事人也从来没有动过他一根手指。」 夏利的辩护律师道:「对方律师在辩护时言语侮辱我方当事人人格,请长老给予警告。」 「驳回。」 夏利的辩护律师只好又说:「相信大家都可以看出来,我当事人性格内敛害羞,他绝不会主动去纹那么大面积的纹身,他也没有伤害自己的倾向。」 长老要求展示纹身。 辩护律师愤怒回道:「我们拒绝,这种……」 「可以。」夏利说着站了起来,转过身背对着长老和观众席,揭开衣服,露出后背上密密麻麻的金色的鱼鳞。 整个审议庭躁动起来,闹哄哄的。艾斯暗自捏紧了拳头,一脸吃人的样子。 「肃静!」长老又敲了几下法槌。 接下来给夏利做纹身的四个纹身师被带了上来,纹身师讲述了当时的经过,夏利并没有因为纹身表现得很愉快,但是被告也没有强迫他。 关于最后一个问题,公诉人问道:「是你指使的人去绑架原告吗?」 「不是,我当事人只是让人去把夏利带回家,毕竟我当事人还想解决矛盾重修旧好。」 夏利的辩护律师称:「那人使用暴力方式,还用麻醉剂把我当事人迷晕,有视频为证,他自己也承认了这回事。」 部长的辩护律师转向绑架人:「我当事人有明确告诉你去绑架夏利吗?」 绑架人摇了摇头:「他只是叫我把人带回来。」 夏利的辩护律师火冒三丈:「你……你这是强词夺理。谁绑架别人,会刻意说出『绑架』这两个字?」 对方却很是平淡地转向法官:「我当事人也承认自己使用了不当的方式,才让他的手下会错了意,不仅伤害了夏利,还被无良媒体歪曲事实报导了出去,在民众里造成了不小范围的不良影响,他也应该承担这个责任。但无论怎么说,这都是情侣间的私事,原告所说囚禁之类,完全是憋了一肚子坏心眼无中生有。」 …… 整场庭审辩论进行了两个小时,双方争锋相对,夏利他们落于下风。整场官司的难点在于给夏利和部长的关系定性,他们到底是主人和宠物的关系,还是情侣关系,双方各执一词。 后半场夏利只是坐在位置上低着头,一脸呆滞,脸色煞白如纸,果真还是没他想得那么简单。对方做了充分准备,而且部长的确不像他之前的主人,会对他动辄打骂,然而却是让他受到伤害和侮辱最深的人。可他偏偏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即将逃脱审判。 两个小时之后,庭审结束。由于双方分歧较大,无法达成一致,休庭一周。 本次审判引起了广泛关注,所以审查过程也是全程直播的。而部长的证词把夏利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我就说事情没这么简单,光明网上的新闻只是一家之言,部长一直没发声,之前喷部长的人打脸了吧。】 【弱势群体怎么了?谁弱谁有理?之前没接触过psi,还不相信,今天终于相信psi是中邪恶生物了,难怪要把他们监管起来。】 【这个夏利看着漂亮可爱,没想到脱下这张好看的面皮竟然如此龌龊骯脏,骗完感情又骗钱,完了还倒打一耙把人给告了,好事都让他占完了。】 【「让他背上的鱼游动起来」他还真会编,别说我倒是真想看看怎么让他背上那鱼游动起来。】 【这种下贱玩意儿,活该万人x。】 【建议枪毙,不,建议找十个精壮男人x死他。】 【这么骚,十个怎么够,要一百个才够吧,哈哈哈】 夏利坐在艾斯的车子上目光呆滞,一言不发。 艾斯安慰他:「那王八蛋真是够无耻的,我他妈就还不信了,黑的能说成白的。你放心,这场官司我们一定会打赢的,你先别担心。我们先回家跟芜君还有李尔商量一下。」 艾斯拉过夏利的手握着。 一双汗津津的冰凉的手,无力地让艾斯握着。 第28章 审判3 艾斯一脸气愤,今天庭审上受的气简直不吐不快。 在李尔的书房里,芜君抱着胳膊倚在书架上,淡淡打断了他:「好了吧,我们看了直播了。」 「那你知道了吧,财政部长那个狗东西,真的是坏出了圈。谈恋爱,谈他妈呢。」 李尔坐在沙发上咬着一根雪茄:「你去院子里。」 「去院子里干什么?」 「院子里的沙包,你贴上狗东西的脸,揍一顿,把气先出完了。」 「你……算了算了,我不说了。你们说吧,这事怎么办?财政部长咬死不承认,非说他是跟夏利在谈恋爱,弄得夏利现在被骂得很惨。」 艾斯说着,怜惜地看着夏利,这孩子遭的罪实在太多了。 随着艾斯的目光,芜君和李尔也一起看向夏利。夏利往艾斯旁边靠了靠,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我没事。那个,就算官司输了,那我也算是跟那个人『分手』了吧,我起码安全了,是吧?」 第46页 「不行,如果你输了,那他在庭审上说的不就会被大家当真了吗。」 夏利只是抿着嘴不说话,他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艾斯又说道:「可以让夏利说出他被虐待的真实情况吗?被……分享什么的。」艾斯皱着眉,他也很不愿意说这些。 「不行,这样涉及的面太广了,会把夏利置于非常危险的境地,我们也对付不过来。」 芜君又说道:「庭审主要的难点不就是给夏利和他的关系定性吗?我们证明夏利的确是他买回来的不就行了,这对于你来说不是很简单吗?」 艾斯迷惑了几秒,恍然大悟,转头看向李尔。这件事不仅是他,更关系到李尔。 李尔把雪茄摘下来,喷出一口烟:「你去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至于后面的事,我知道怎么处理,不会给我带来麻烦。」 艾斯捏了捏拳头。 「但是会给你带来一点麻烦。」芜君说。 「我知道。」 其他三人都心知肚明,但当着夏利的面没有详细解释。 大半年前,夏利被贩卖的那天,他们三人都在现场,但谁也没有伸出手去拉他一把,看着他被拖入地狱。此时说起来,大家心里各有各的想法。 特别是艾斯,他悔恨不已,仿佛夏利那噩梦一般的经歷都是他造成的。 他只是告诉夏利他们找到办法了,下一场官司一定能打赢,而没有具体跟他说怎么赢,他不知道如何启齿。 夏利不知道他们怎么赢,但他相信艾斯,也相信芜君,既然芜君说很简单,艾斯说一定会赢,他心里也轻松了不少。唯一要做的就是假装没有听见、没有看见外人对他的辱骂。 但是这也太难了,不少人举着横幅在学校门口咒骂他,而学校里其他的psi也对他投来非常不友善的目光,仿佛就是他把psi的名声搞臭的。如果不是艾斯找了更多的人贴身保护着他,他肯定会被狠狠欺负。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次庭审。这次元老院外面围了更多人,他们举着横幅和木牌,高喊着「秽乱之人,不得好死」的口号。 艾斯带了不少人,把围观的群众给拨出一条通道,拥着夏利往里走。是的,今天艾斯要作为关键证人在庭审出现。 部长穿戴整齐,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刚刚他从外面进来时,听到了无数人在给他加油鼓劲,也看到了诅咒夏利的牌子。 开庭之后,由被告先发言。 部长的辩护人称:「我的当事人已经在一审中清晰地阐述了他和原告的恋爱关系,并就每一个节点给出了合理的解释和客观证据。在我方看来,已经没有再跟对方苦苦纠缠的必要,请允许我的当事人做最后的总结陈词。」 公诉人问道:「原告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夏利的辩护人说道:「当然有,我们找到了一个新的证人。」 随后艾斯走上了证人席位。所有人一片譁然,新的证人竟然是个epsilon。 部长和他的辩护人显然没想到对方还有后招,一时摸不清夏利的目的是什么,辩护人问:「他是谁?」 夏利辩护人:「在揭开他的身份之前,我有个问题要请问部长,您认识他吗?」 部长摇了摇头:「不认识。」他不知道对方的胡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你问这干什么?」 辩护人没有理他,而是介绍道:「这位是陆军上尉,艾斯·科莫多,相信大家都可以看出来,他是一位epsilon。」 众人更是譁然,怎么还扯上了军方的人。 辩护人接着说:「我们都知道,本场官司的关键在于证明我的当事人夏利和部长到底是什么关系,部长坚称他和夏利是经人介绍认识的,而夏利却坚持他是在一场拍卖会上被卖给部长的。艾斯上尉,麻烦您说说你在今年一月十三日晚看到的一切。」 「好的。」 接下来艾斯把那天他和李尔看到的一切,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包括部长拿到手帕时的样子,花了一亿两千万拍下夏利,并迫不及待给他注射**剂的样子,抗着夏利跑的样子,非常详细。 随着艾斯一点一点地回忆,部长那一脸淡然的表情终于崩塌了,只一个劲儿不停冒汗水。 这边的夏利也并没有因此欣喜,反而如坐针毡,心里想的是他和艾斯的初次见面竟然是那个时候,而不是在中央大街。在中央大街的他已经够狼狈了,却没想到艾斯竟然看过他被拍卖的样子。 辩护人又改变着顺序和切入点问了艾斯几次,目的是证明艾斯所言属实,如果是背下来标准答案,一定会因为反覆的变换顺序露出破绽,而艾斯都完整而合理地回答了出来。 回答完毕,辩护人说:「感谢上尉,和您如此惊人的记忆力。」 艾斯自嘲一句:「epsilon也就这个优点了。」 对方的辩护律师问道:「如果你说的那个拍卖会是真的,艾斯上尉这样的尉官为什么会去这个拍卖会呢?」 「此问题与本场官司无关,请求驳回。」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没有合理的理由,我怀疑上尉根本没有去过,全是编造出来的。」 艾斯面露难色。 艾斯辩护人再次说道:「此问题与本场官司无关,请求驳回。」 长老看了看艾斯,吐出两个字:「驳回。」 第47页 部长突然大笑一声,他差点上了当,他相信艾斯当时是真的在场,在他说出这些时,自己只管害怕而忘记了当时他带了面具。 对方想要诈他,没那么容易。部长大笑两声,说道:「艾斯上尉,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你,也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拍卖会。」 「可是我见过你,就在那次拍卖会上。」果然如芜君所猜,他没那么容易露出破绽,一定会咬死牙关,死不承认。 「你这么说就很可笑了,你记得刚刚自己说过在场的人都戴着面具吗?你现在来指认我,不是自相矛盾?」 「只是半面,还有下半张脸,还有身形体态……」艾斯看了一眼长老席,「部长是alpha,aoep都还有一种独一无二的东西,那就是信息素。」 「那天部长闻到带着夏利信息素的手帕时,他释放了信息素。虽说在场的人很多,但是部长急切的样子实在让我印象深刻,如果我再闻到他信息素,我一定能识别出来。部长也说从来没有见过我,更不可能给我闻过他信息素。如果我能识别出来,是不是就能说明我说的是真的。」 听到这话,部长站立不稳,一头栽倒在了座位上。 艾斯坐在证人席上,面前放着三组一共十五张带着alpha信息素的手帕。 他刚刚说出那话时正义凛然,但这时他却异常忐忑,因为他根本没有信心能记住当时部长信息素的味道。当时在场的alpha那么多,各种气味儿混杂在一起,当时他也没有刻意去闻这味儿,再加上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艾斯闭上眼睛,重现他与李尔在隔间时的情景。李尔说那些alpha的气味儿很臭,这是源于alpha互相排斥而已,艾斯是epsilon,他只会闻到气味儿原本的味道,他在那一堆混乱的味道中分辨着,一缕一缕,分辨着那股起身跑向玻璃箱、扛起夏利又转身往他们的方向跑来的味道…… 艾斯拿起了第一张手帕,这是一种带着尘土味道的信息素,他从来没有闻过。 当时芜君提出这个提议,艾斯就想反对,可是这是唯一证实部长谎言的机会,唯一可以证明夏利清白的机会,他需要识别出来,他必须识别出来。 在闻到第二组第三张时,是一种潮湿的木制气味儿,一切突然在艾斯脑子里清晰起来,气味儿勾起的记忆更加印证了这点。 他不再继续下去,很肯定地说:「是这张。」 公诉人把手帕拿到了长老面前,长老对比了他们的採录,确认了这张是部长的信息素。 所有谎言不攻自破,所有真相就在这一念之间大白天下。 大长老当庭宣布。 财政部长--比切·赛隆,买卖、囚禁、性侵、虐待和绑架夏利的罪名成立,剥夺其部长职位,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听到这个判决时,部长大叫:「我不服,凭什么,这么多人买psi,凭什么判我二十年,我不服我要上诉……」 现场的警卫一拥而上,把他押了下去。 第29章 英雄的代价 赢了!官司赢了! 为夏利证明了清白。 从元老院出来,最初围在门口咒骂夏利的人已经散了。剩下的都是一直相信他,支持他的人,他们在两侧为夏利喊「加油!」「你是最棒的!」「你很可爱,阴霾已散,好好生活!」 …… 夏利无动于衷一路走过去,他赢了,但他并没有觉得很开心。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的真实世界,aboe生活的世界。元老院的长老一直冷眼看着他,没有一丁点的同情,在艾斯出现之前,他们一直偏向那个人,包括社会舆论也是。 还有那么多人跟那个人一样,他们在由psi的身体筑成的酒池肉林里糜烂狂欢,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甚至连说都不能说。 他剖心挖肠剖开自己,他哭着喊着泣血成河,他的痛苦别人感受不到,他和他们隔了厚厚的一层膜。 芜君说的平等和自由太奢侈了,简直像个妄想。他心中的火焰熄灭了,只剩一点冷冷的灰烬。 而且艾斯还看过他被拍卖的样子。那样子,那样子怎么也会让人觉得下贱和骯脏吧! 艾斯在车上兴奋地说着,他们打赢了官司,他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这一次他成功保护了夏利,他高兴坏了。 过了好半天才发现夏利不太高兴。 「怎么了,赢了官司不高兴吗?」 夏利摇摇头:「没有,只是有些累。」何止是累,希望如此渺茫,简直让他心如死灰。 艾斯咬了一下牙,终于还是说道:「夏利,真的很对不起,那次在拍卖会,我……」 夏利捂住了他的嘴:「不是,艾斯,我没有因为这个不高兴。我只是,只是不想那个样子被你看到。」 艾斯还是很自责,但更多的话也说不出来,只道:「你在我眼里只有一个样子,那就是可爱又勇敢的夏利。」 听到这里,夏利终于噗嗤笑了起来。起码现在是好的,他安全了自由了,至少可以苟且度过自己的一生。 和艾斯。 与此同时,在李尔的公馆里,刚看完整个庭审直播,芜君问李尔:「你说部长最后喊的那句话是不忿之言,还是故意的?」 李尔撩起眼皮看了芜君一眼:「你觉得他那么谨慎的人会胡说八道?」 「是他故意这么说,威胁那些人救他?」 第48页 「可惜他想多了。」 芜君偏头好奇地看着李尔。 李尔眯了眯眼:「让一个人闭嘴,杀了他肯定比救他更容易。」 「这个道理部长不懂?」 「他不是走投无路么,只有赌一把。」 芜君笑了笑:「希望你猜对了吧,要是他真被救了出来,我大概排在他刺杀名单的第一位。」 李尔打量着芜君:「我还以为你不怕死呢。不过只要你给我做事,谁敢动你一个手指头。」 芜君看着李尔,轻蔑地「呵呵」两声。 李尔抓狂,心说,这是不相信老子的能力? 芜君换了一个频道,看到警方的新闻发布会上,警长正在发言。 【帝国繁荣强盛,然而阴影之下仍有罪恶滋生。此次财政部长--比切·赛隆购买虐待psi的事件令人髮指,更令人胆寒的是竟然有一条专门贩卖psi的产业链条。过去警方未曾察觉,是我们的失误。现在,我们将予以坚决的打击,还大家一个安全的生活环境,欢迎民众的监督。同时,我们向全社会徵集破案线索,对于提供线索的市民,予以物质奖励。】 李尔说:「你的目的达到了。」 芜君不说话,只盯着屏幕,又是「呵呵」两声。 李尔挠了两把头:「你『呵』个屁,有话就说。」 「警署现在迫于公众压力做做样子,公众的视线转移太快了,等过两天这场官司带来的余波平息后呢?」 李尔翘着腿儿:「至于是做做样子还是落到实处,就看你的态度了。」他睨眼看着芜君,就等着对方求他。 芜君微笑看着李尔:「上校,起底整个psi贩卖链条,你还做不到。」 芜君说得是实情,这里面牵涉太广,涉及帝国众多高层,李尔现在只有军方的实权,也是在他父亲的完全压制中,能做的其实很有限。 正是因为这样,李尔被堵成了个哑炮:「你……」 「不过还是恳请上校让警署真的做点什么,威慑一下猖獗的拍卖市场吧。」 李尔轻哼一声,应了芜君的请求。 在警方做了声明后,管理未分化人和psi的分化人口管理部的部长,就抚养学校的疏漏发表道歉,表示会加强学校的管理,制定更加安全严苛的抚养学校管理办法。夏利所在的抚养学校的校长、学校保卫科科长等众人受到了严厉的行政处罚。 夏利终于秘密搬回了李尔的公馆。在芜君的建议下,特别为夏利找了一个心理医生,帮助他尽快脱离过去的阴影。 随后因大众对夏利生活的关心,利古尔又独家採访了夏利两次,写了两篇夏利的报导。讲述了他的一些生平故事,更向大众传达了他不希望被打扰,想安静度日的愿望。 利古尔因此拿到了年度最佳媒体人奖,光明网也一跃而成为一大新闻埠,利古尔更是成为光明网的主编,事业蒸蒸日上。 部长受到了惩罚,夏利得到了正义,芜君达到了打击psi贩卖链条的目的,连利古尔在事业上的野心也得以实现。除了一个人,艾斯,他的职位从上尉降到了普通士兵。 军方在李尔的授意下,发表声明。 【陆军上尉艾斯·科莫多,在近期一桩官司里展现了一个epsilon军人永远站在正义一边的优秀品质。但是,他私自出入psi拍卖会,且由于种种个人原因隐瞒不报,严重违反了一个军人的纪律。经过军方慎重考虑,给予其严重警告的处分,并撤销其陆军上尉的职位,降级为普通士兵。】 此声明一出,舆论譁然。大都觉得对艾斯的处理有失公正,过于严苛,好歹他为这桩重大案件的判决起到了关键作用。 还有不少媒体纷纷发文,表示对艾斯的支持,更有阴谋论者,说他是军方为了维持和行政厅表面友好的牺牲品。对于一个正直、善良且富有同情心的epsilon军人受到如此待遇感到不公。 艾斯也气沖沖地闯进李尔的办公室,一巴掌拍在李尔书桌上,怒目圆瞪:「靠,李尔,你不仅撤了我的职,还让我背了一个处分,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吗?我原本是想把你从军队除名的。」 「李尔,你……你他妈的,不是人啊你。」 李尔夹着烟,轻轻抖了抖菸灰:「芜君说会给你带来一点麻烦,你不是说你知道吗?」 「这还是『一点』麻烦啊?我的天,李尔,我会被我父亲打死的。」 「你以为当英雄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吗?」李尔站起来,拍了拍艾斯的肩,「暂时也只能先这样,如果不往严重了处罚你,我怕行政厅那帮傢伙有意见。赛隆家族好说,但是整个行政厅,我还是不能得罪他们。」 艾斯不忿说道:「我他妈还真成牺牲品了。」 「夏利救回来了不是吗。」 是啊,起码夏利救回来了,职位军阶相较于一个活生生的人,那也就不算什么了。 李尔又说:「只要你还跟着我,再升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这话,艾斯胸口那口气终于顺了,高高兴兴回到自己的房间,结果发现警卫正往隔壁一小单间里搬他的东西。 「嘿,你们这是干嘛?」 「替你搬家啊。」 「谁说我要搬家的?」 「上校说的。他说你现在是普通士兵,按规定不应该住这种套房了,所以给你搬到隔间里。」警卫抬着他的双人大床往单间走,这大床塞进去了,估计房间就填满了。 第49页 艾斯简直脸都气绿了,对着三楼大叫:「李尔,你个王八蛋。」 李尔从书房出来,居高临下看着艾斯:「士兵,你说谁呢?」 艾斯缩了一下脖子,现在他是普通士兵,生杀大权全在李尔手上。 「报告上校,我什么也没说,您听错了。」 李尔眯了眯眼:「老实告诉你,这主意是芜君出的。你竟然敢瞒着我跟他狼狈为奸,就得做好被坑死的觉悟。」 艾斯面上不敢说什么,心里一刻不停地腹诽。芜君、李尔,都不是啥好玩意儿,全是王八蛋,全是。啊,这操蛋的世界,只有夏利是个小天使啊。 夏利现在在这里做糕点师,住在一楼,有自己专门的烘培房,还有一间挺宽敞的房间,那环境,比艾斯现在好多了。 艾斯踱进夏利的住处,夏利带着糕点师的大白帽,正在做蛋糕。 艾斯突然进来吓了夏利一跳,他倒是一屁股坐椅子上划了两个圈,没话找话:「在干什么呢?」 「给蛋糕裱花。」说着刚好做完最后一个,把一屉蛋糕放进冷藏室,洗了洗手,摘了围裙和帽子,低头有点不好意思,「我现在要出去买点东西。」 「好啊,我送你去。」 「不用了,格林正好要出去,我和他一起就好了。」说完夏利扭头跑掉了。 艾斯一腔憋闷,狠挠头髮。这他妈怎么回事,最近连连遭到打击,连夏利也故意迴避着他。 第30章 更大的价值 夏利装了一盒荷花酥给芜君拎了过去。在他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便坐立不安起来,想问又不好意思。 「说吧,你找我做什么?」芜君看着夏利,促狭地笑。 「没有,就是给你送点心。」夏利说着,耳朵却红到了脖子根。 芜君捏了一块点心在嘴里,说道:「艾斯前天被他父亲叫回家了。」 「啊,为什么?」 「我记得他走之前找你来着,你没问他?」 夏利脸更红了,摇了摇头。 那天艾斯找他,他远远看到就躲开了。看到艾斯进了他的房间等他,他躲到了花园里呆了一个下午,回去时人已经走了。两天没见到人了,问其他警卫都不知道,所以来问问芜君。 「估计是因为之前做证人之类的事情,过几天就回来了。」 夏利手捏着裤子揉搓,紧张问道:「他会怎么样?他还被撤职了,还背了一个处分,都是我的错,我……」 「嗳,打住!这与你无关吧,他自己选择的。」 「可是……」 「别担心了,李尔说他没事的。」 看夏利放心一些,芜君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说:「我听艾斯说你最近老躲着他,怎么回事?」 「啊,他知道了啊。」 芜君「噗嗤」一笑:「他只是个好人,又不是傻子,你这样贬低人智商不太好吧。」芜君顿了一下,「你是不是……」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就,就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特别是艾斯,所以……等他回来,我就去给他道歉。」 芜君闲闲说道:「你这脑瓜子不大,想得还真多。如果他真想要你的感谢,就不会那样帮你了。」 夏利点点头。能这样不计投入地帮他,一定不是因为能获得什么回报,因为夏利什么也回报不了。 两人正说着,一个警卫来敲了敲门,说道:「芜君,李尔上校让你去他书房。」 「不是他母亲过来了吗,叫我干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他让你立即过去。」 「好的,我知道了。」 夏利跟警卫一起离开后,芜君的表情马上变得不太好。 -- 李尔的母亲伊芙·兰切斯特在全国巡迴做慈善宣传,最近才和艾斯的父亲乔迪·科莫多一起回来,艾斯被他父亲叫了回去,李尔的母亲也专程过来了,而且是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芜君猜测,艾斯此次回家不光是被父亲质问一番,更重要的应该是探听李尔在这整个事件中扮演什么角色,而芜君的名字肯定是频繁出现的。 伊芙知己知彼,所以这次是来兴师问罪的了。 上将之子,帝国未来统治者候选人,他又偏是一个alpha,他母亲怎么可能允许他身边留着一个psi。 躲是没办法躲了,芜君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到书房门口时,李尔正站在门口等他,宽慰道:「我母亲说她想见见你,你也别紧张,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芜君瞪了他一眼,心说,如果真能让他不会有事,就不应该让他去见他母亲。 李尔敲了敲门:「母亲,芜君来了。」 门拉开来,芜君走了进去,李尔想要跟进去,却被骤然关上的门堵在了外面。 伊芙·兰切斯特,芜君在新闻上看见过她,可当她站在面前时,感觉却完全不一样。这个五十出头的alpha女性身材高大,脚上一双五厘米的方跟皮鞋让她看起来比芜君更高,肩宽臂壮。一张和李尔酷似的脸,眉眼浓重,轮廓锋利,加上一头爽利的短髮,如果不是高挺的胸脯,说她是个男人也有人信。 和在电视上看到的样子不一样,电视里兰切斯特夫人在走访贫困地区,访问孤儿院和养老院时,脸上刚毅线条很柔和,眯着眼笑时,眼角的鱼尾纹也显出一个中老年女性特有的柔软和慈祥。而此时她看着芜君,两条深深的法令纹让她看起来冷静而残酷。 第50页 芜君和她对视片刻,恭敬一笑:「夫人,您好。」 伊芙不答话,踩着方跟皮鞋,朝芜君缓缓走了过来。走到他跟前一抬手,揪着芜君的脖子把他转了一圈,扒开他的衣领,检查完他的颈部,才说道:「李尔没有标记你。」 芜君淡然惯了的脸,因为如此粗鲁的对待,此时也变了色。他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退后两步,声音里压抑着愤怒:「没有,他也没打算标记我。」 「马上离开这个地方跟立即被处死,你选一个。」 芜君勾起一侧嘴角冷笑了一声:「如果我私下离开,你以为李尔会放过我?」 「我会保证让你安全离开。」 芜君低头想了想:「要是我不想离开呢?」 这倒是让伊芙很是吃惊,没人会不想要命,更没人敢跟她这么说话。 「那看来你是不想要命了。」 芜君手揣兜里走了几步,走到窗户旁边那个单人沙发上坐下了,他翘起腿,缓缓说道:「夫人,您不会想要我的命,因为我对您来说,还有非常大的价值。」 伊芙微皱的眉头,让她看起来更加冷酷,她冷声说道:「那你告诉我你的价值到底是什么?」仿佛一旦这个价值不够大,芜君的脑袋就会立马搬家。 「我有办法让李尔加入行政厅,让他成为alpha的代言人。」芜君面带微笑,细细地观察着伊芙表情的变化,在伊芙的脸上看到了他想要的「感兴趣」。 「让他愿意跟德卡拉所代表的军方抗衡。」 芜君接着说:「成为国家首领,除了继承,还有另一条路不是吗?政治斗争,是唯一可以让alpha凌驾于epsilon之上的办法。而夫人您,也不用如此憋屈,再去做什么慈善大使了。」 伊芙看着芜君,突然笑了起来。 「艾斯那孩子告诉我,李尔身边现在有个很有头脑的psi,我还以为是艾斯太笨产生的错觉。不错,你说的的确是我想要的。但是,」伊芙语气严肃,「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还远远不够,你要怎么说服李尔,我不信你能办得到。」 因为伊芙自己都办不到,她也曾暗地劝说过让李尔到行政厅任免一些行政职位,因为他是alpha,在军队绝对不会有出头那天。可是李尔并不相信,他认为只要自己足够优秀,比得过简森,终究会得到他父亲的认可,所以他在这条路上一直死磕。 伊芙有的话不敢说得太过分,她的家庭被所有人看着,她的家庭也关系到整个上层权力结构的稳定。她不能强迫李尔站在她这边,所以只能暂时委曲求全做了个没什么实权的慈善大使。 芜君带着淡淡的笑意,一脸笃定:「我的确说服不了李尔,但是我可以让能说服他的人『说服』他。」 伊芙对于芜君怎么装神弄鬼不感兴趣,只冷声说道:「那好,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没有做到,那你就只剩下被处死一个选项了。」 芜君扬着下巴点了点头。 伊芙没有立即放他出去的意思,反而在他对面坐下了,仔细地打量着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psi。 「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喜欢李尔,我想呆他身边。」 「再给你一次机会,重说。」 芜君自嘲道:「所有人都认为我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怎么就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他呢。」 看着伊芙脸色开始不好,芜君敛色重说:「李尔在行政厅想要取得超过军方首领的实力,除了得到元老院的支持外,更重要的是得到民众的支持。如果他能改变psi的社会地位,psi的比例不大,但是绝对人数也是庞大的,在这一点上,我和他利益是一致的,您可以放心。」 对于伊芙这样在权力斗争中浮浮沉沉几十年的人,利益比感情来得可靠许多,也相信利益捆绑的关系更加稳固。 果然,她点了点头:「可以,我们可以为psi争取更多权利和平等,但要以李尔获得帝国统治权为先。我的意思是,如果为了统治权需要牺牲掉psi群体的利益,你也不能拒绝。」 芜君摊手:「当然,我说了是因为喜欢李尔才想一直留在他身边,我自然是把他的利益放在首位,只是您不相信而已。」 伊芙眯了眯眼:「这么说李尔对你释放过信息素了?」 「是。」 「他为什么没有标记过你?」 「因为他不想。」 「你要想长久留在李尔身边还有一个条件,你不能跟他发生关系,为了确保这点我会找一个alpha定期标记你。」伊芙冷眼看着芜君。 「好啊。」芜君没有犹豫就回答道,「但至少也要是一个英俊潇洒的alpha吧,我可不想被一些年老体衰,脑满肠肥的alpha标记。」 伊芙冷笑一声,果然psi都是这种没有羞耻心的东西,这边说着喜欢这个,那边却可以毫不介意被其他alpha标记。说到底,psi也跟epsilon一样,是另一种没有感情的怪物,他们所谓的「喜欢」对alpha的信息素上瘾的另一种说法。 伊芙开门跟警卫说了两句,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的红髮alpha进来了。这alpha穿着紧身牛仔裤和丝质衬衣,领口开到了胸膛,可以看到白皙的胸肌和强健的体魄,一双桃花眼轻佻又多情。 伊芙说道:「罗宾,这个psi交给你,你按时标记他,别让他发情。」 第51页 第31章 惩罚 罗宾·兰切斯特,兰切斯特家族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哥,不务正业就算了,还成天勾三搭四。 他十八岁成名,成为帝国无人不知的人物,源于他是勾搭了元老院其中一个长老的妻子。年纪可以当他妈的美艷妇人为了他要跟长老离婚,闹得沸沸扬扬。要不是他姑姑伊芙拦着,他已经被他父亲给打死了。 罗宾一进门来,就听他姑姑说让他标记一个psi,有点吃惊,他还没标记过psi。尽管他竭力控制了,被他标记过的omega还是为数不少,对方要找他负责时,他就给笔钱让人去做腺体修復手术,可谓是渣男中的战斗机。 他匆匆瞟了芜君一眼,芜君坐在背光处,他只看了个轮廓,就答应道:「好的,姑姑最疼我,您说什么我都听。」 伊芙难得柔和一点:「那你和他好好相处,我找李尔还有些事。」说完出去了,顺手关上了书房的门。 罗宾走过来,对芜君伸出手:「你好,我叫罗宾。」 芜君站了起来,握上罗宾的手:「你好,我是芜君。」 「你……好漂亮。」芜君站在罗宾对面,罗宾才终于看清了他,也不觉为他的美艷吃惊。 芜君垂眸一笑:「罗宾先生也很风流倜傥。」 罗宾难得有些脸红,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髮,道:「你是psi?你怎么会在李尔这里?」 「我是他买回来的。」 罗宾嗤笑一声:「他天天跟我这儿装正人君子。」 「他也许真是正人君子,他没有标记我。」 罗宾挑了挑眉头,有些吃惊,伸手撩起一缕芜君的头髮,轻轻往下捋:「那你喜欢正人君子还是风流浪子?」罗宾一双桃花眼看着芜君,眼波流转。 芜君深邃的眼眸对上他,翘起颜色艷丽的唇角微笑,用气声在罗宾耳边说:「我要说都喜欢,你会介意吗?」 罗宾捻着头髮手指捋到了发尾,顺势揽住芜君的腰:「当然不,能成为你的情人之一,是我的荣幸。」 芜君一副被取悦的样子,垂眼抿嘴低声笑。放荡的绝色,一旦显露一丝矜持,就显得越发勾人。罗宾不知道芜君是下意识的还是刻意的,不过那不重要,罗宾心痒难忍。 他靠近芜君的耳边,湿热的气息钻进芜君耳朵眼里:「小妖精,你好诱人,我想吻你。」 「要在这里吗?」 「是的,就在这里。」反正他姑姑已经发话让他标记芜君了,他还有什么可迟疑的。 罗宾打量了一圈这间书房,只有几个单人沙发,但是李尔的办公桌,却是宽大厚重的实木,表面干净光滑,黑得发光。 他一个横抱把芜君抱了起来,放到实木桌上坐在,站在芜君分开的两腿中间,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捏着他的下巴,目光在他唇上流连,开始释放信息素。 就在嘴唇快要贴在一起时,房门被一脚踢开了。跟着枪栓拉响的,是李尔冷冰冰的声音:「罗宾,离他远点,不然我现在就打烂你的脸。」 罗宾抬起头,刚好对上李尔愤怒眼睛。他毫不怀疑他脾气暴躁的表弟会真的给他一枪,罗宾放开芜君,把手举过头顶。 「嘿,李尔,你别冲动。」 李尔用枪口对着罗宾点了点:「过来。」 罗宾举起手,慢慢朝李尔的门口走去:「李尔,你错怪我了,是你母亲让我标记他的,这事儿跟我没关系。」 罗宾走到了李尔跟前,李尔揪住他的衣领把他往外一攘,重重一脚把他踢出了门外,叫门口的警卫:「把他扔出去,下次谁放他进来,我拧掉谁脑袋。」 芜君快步移到门口,想趁李尔不注意熘走,却在前脚刚踏出门口,就被李尔揪住前襟往后一拽,拽进了书房。李尔关上门并把芜君顶在门上。 李尔俯脸在芜君眼前,一脸暴戾的样子狠瞪着芜君。 芜君解释道:「是你母亲,他让罗宾标记我,如果我不同意,她会要了我的命。」 「罗宾亲你没有?」 「……没有。」 「我再问你一次,罗宾亲你没有?」 「你再问一百次都是没有。」芜君也很烦躁,提高了声音。 「我晚一分钟你们就亲上了是不是?我晚十分钟你们就搞上了是不是?就在这里,我的书房。」李尔咬牙切齿地说。 「又不是我……呜呜……」 李尔一手抓着芜君的长髮,把他拉得后仰,高大的身体压在芜君身上,他动弹不得。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颌,狂乱地啃咬上去,芜君柔软的舌像落去了巨鳄口中,仿佛要被囫囵吞掉。 他喉头上下滑动吞咽分泌过于旺盛的唾液,却显得力不从心,沿着嘴角顺着脖子流进了衬衣领口。 这种粗暴的交缠,很快点燃了芜君,他原本挣扎不已的身体软了下来,双手死死抓着李尔的肩膀,还不至于顺着门滑下去。 芜君无法控制开始释放信息素,润湿的眼睫轻颤着,找到一些空隙开始回应李尔的狂乱。 李尔抬起头,一脸冰冷,面无表情把芜君抱起来。芜君以为李尔要抱他去隔壁的房间,李尔却往楼下芜君的房间走去。 芜君仿若化成了一江春水,柔柔地绕在李尔的胳膊上,什么都无法思考了,只等李尔进到他的房间……但又有点什么不对劲儿。 第52页 走到芜君的房间了,那点不对劲儿清晰起来,芜君粘得发腻的声音:「李尔,你怎么没有信息素?」 「我吃了抑制剂。」 「你……」 「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就别想从我这儿拿到抑制剂,今天你就慢慢疼着吧。」说着李尔拉开他的抽屉,扔了一支抑制剂给他,把其他的拿走了。 「李尔,你个混蛋。」芜君一边骂,一边咬牙拆开针剂,往自己后颈注射。 李尔不看他,阴着脸往外走。刚走出门外,背后一支针头飞过去扎在门框一侧,早一秒钟,就会扎在李尔的后脑勺上。当然,李尔背后没长眼睛,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李尔回到房子里,还一腔怒火,后悔当时把罗宾就这样扔了出去,没有揍他一顿。至于他母亲,见了芜君后并没有他想得那么生气,相反还很平静,只是嘱咐李尔不要标记psi。他以为只要他答应母亲这个要求就行了,却没想到他母亲竟然找人去标记芜君。 李尔的东西,还没人能动,他得去跟他母亲说清楚,顺便警告罗宾别打芜君的注意。 -- 艾斯回家呆了两天,到了这天傍晚精神抖擞地回来了,丝毫没觉察到李尔公馆里的气氛十分压抑。 走进大门看到夏利着急地从芜君房子里出来,看到艾斯,着急地小跑了过来,擦着额头的汗说:「艾斯,你终于回来了,芜君**了,他自己打的抑制剂,过了好几个小时了,还很痛苦的样子。」 「怎么回事?李尔干嘛不给他找医生?」 「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芜君又把李尔惹恼了,现在李尔都不准人去管他,我偷偷去看了看,也不知道怎么办。」夏利十分着急。 「你没事吧?」 「没事,芜君**的时候,我跟格林一起出去买食物了,没被影响。」 艾斯赶往自己房间里拿他的医疗箱,结果他刚进楼里就被李尔给揪走了,恶狠狠地责问他,为什么要给他母亲说芜君的事。 艾斯道:「我有什么办法,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我就不敢在你母亲面前撒谎,我自己父母都不怕,我就怕她。」 「那你不知道把嘴巴给闭好吗?」 「这事闹得这么大,你以为真瞒得住你母亲?」 李尔虽然生气,但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点,他倒是清楚,即便不是艾斯,他母亲也迟早会知道,他只是想沖艾斯泄泄火罢了。 艾斯瞅了瞅李尔,八卦之心战胜了他对李尔那本来就没多少的敬畏,问道:「芜君怎么了啊?你又对人家这么差。」 李尔眼看又要发火,艾斯眼看脚底抹油就要熘,却被李尔逮了回来。眼下,他也只有跟艾斯倾诉一下,就耐着性子把下午罗宾和芜君的事情说了。 末了,李尔问道:「你说psi是不是真是那样,只要是个alpha,随便谁都可以是吗?」 「也不是吧,你看夏利就离你们alpha远远的。」 「那芜君为什么这样?我也可以,罗宾也可以,好像那些脑满肠肥的秃头也可以。」 「那些秃头不可以吧,至于罗宾,我觉得他是为了让你母亲放弃刁难他,所以迫不得已。」艾斯分析道。 「一迫不得已就要出卖自己吗?」 「李尔,psi跟我们不一样,经过夏利的种种,你也看到psi的处境有多艰难。为了能够得到好一些的生存机会,不得不牺牲自己呢?你面对不得已有很多办法,但是芜君面对你母亲的威逼,他能怎么样?」 「这么说,是我的错了?」 「你也应该多为别人想想,不要这么自大。」艾斯拍了拍李尔的肩,「我去看看芜君。」 艾斯走了,李尔想他说的话,又觉得哪里不对。为什么芜君不跟他求助呢,夏利为了避免那种命运,向所有能求助的人求助,芜君却不,只能说他本性压根就不是纯良之人。 第32章 心动 艾斯处理完芜君的事,已经深夜了。他从芜君房子出来时,碰到了夏利,准确地说,是夏利有意在等他。 「有事?」 夏利有些侷促,搓着手里略微过长的衣服袖子。 艾斯提议:「要不我们去花园里走走。」 「嗯。」 夏季夜晚并不寂寞,当空一轮圆白的月亮,照的所有景物都一半灰色一半白色。花园里有蟋蟀昆虫在「啾啾」鸣唱,靠近泳池改成的池塘时,还有零星的蛙声。月季和兰花也在月光下开成浓重的灰色,然而夜晚的香气却更加浓烈清晰。 艾斯静静等着夏利开口,夏利终于还是深吸一口气,说道:「艾斯,之前是我躲着你,对不起。」 「好,我原谅你了。」艾斯顺势把手臂搭在夏利胳膊上,夏利这个高度,让他放胳膊正合适。 「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躲着我吗?」 「我也不知道,但绝对不是因为讨厌你。」夏利的手在衣服上揉来揉去,寻找着合适的词语,「就是,反正觉得自己最糟糕的样子都被你看到了,我不想让你认识那样的我,你不看见我,或许可以快点忘记吧。」 「忘记是肯定忘不了的。」 听他这么说,夏利突然就急了,艾斯却说:「糟糕的样子看到了,美好的样子也看到了,糟糕的样子忘不了,你美好的样子我更忘不了啊。」 夏利脸热不已,赶紧低下头,心想着还好现在是晚上,要不然脸红得不知道什么样了,这样的自己也不想让艾斯看到。 第53页 夏利小声说:「有美好的样子吗?」 「当然啦。」 「什么时候?」 「emmm……」 「看吧,你就想不出来。」 「不是想不出来,我是在想说你哪天的样子,因为你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很美好,现在也是啊。」 夏利觉得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心跳这么快好讨厌。他拉开艾斯放在他肩上的手臂,一个人匆匆走到前面去了。 艾斯在后面喊着:「突然走那么快干嘛。」也紧赶两步追了上去。 夏利停在了池塘边蹲下,一手捂着胸口的位置,总算好了一些。 池塘里那群肥硕漂亮的锦鲤半夜听到人声也游了过来。月光下,那些颜色鲜艷的观赏鱼在水里翻腾着,身上各色艷丽的鳞甲闪闪发光,像在水面撒了一层金粉银屑,异常漂亮。 夏利看呆了。 艾斯突然推了推他,神秘兮兮地说道「诶,我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 「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哦。」艾斯说着开始脱衣服。 「你脱衣服干什么?」夏利瞪大眼睛,吃惊不已。 「你别急。」说着开始脱裤子。 「我急什么?」夏利是真的急了,说的好好的,干嘛就开始脱衣服了。 「你马上就知道了。」艾斯「哗」脱掉了内裤。 夏利短促惊叫一声,赶紧捂住了眼睛。 艾斯却走过来:「我说要给你看东西,你把眼睛捂着干什么?」 「你把衣服穿上。」 「我穿上衣服你就看不到了。」艾斯拼命掰开了夏利的手。 夏利感觉自己像个被煮熟的虾,浑身又热又烫,被迫睁开了眼,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艾斯整个后背上纹了一只魔鬼鱼,还给它全身铺满了闪闪发亮的黑色鱼鳞。 魔鬼鱼的侧翼像翅膀一样铺到了艾斯的后臂,细长的恶魔似的尾巴绕过艾斯的臀部,绕上他右腿打了个圈。 艾斯扭过头,得意洋洋:「怎么样,好看吧?」 「你……」 一种强烈的情感像热血冲上夏利的头顶,直让他眼热鼻酸。他喉头颤抖,直盯着那只鱼,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不好看吗?」 夏利竭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好看。」 「我就说嘛。」艾斯边说边穿衣服,「现在这纹身可流行了,大家都排队纹,我提前预约好久才轮上的。别说,这还是你带火的。」 夏利突然想到艾斯曾说的:「无论它带给你多少痛苦,它漂亮就是漂亮。」他所经受的痛苦,不应该责怪这个纹身,更不应该,责怪自己。 似乎从这一刻开始,夏利终于知道该如何接受这纹身,该如何原谅他自己。 艾斯衣服穿了一半,又开始脱。 「不如我们来游泳吧。」艾斯脱得只剩下内裤,「砰咚」跳进了池塘,周围的鱼群很快散开,艾斯灵活地游了一圈,鱼群又跟着他聚集过来。 艾斯张开的臂膀、矫健的身姿,活像一只自由自在飞驰的魔鬼鱼。他游到夏利跟前,抬起一个湿淋淋的脑袋:「怎么不下来,不会游泳吗,我可以教你。」 「我会。」 「那快来啊。」 夏利犹豫了一小会,还是脱掉外衣,先把腿伸进水里。白日的热浪褪去,夜晚还是有些凉,凉意让他下意识往回缩,却被艾斯抓住小腿一把拖进了水里。 艾斯一阵嬉笑,夏利呛了一口水,把脑袋冒出水面,金色柔软的头髮贴在额头上,水流小溪似的顺着上翘的睫毛往下淌。 艾斯以为夏利肯定气恼了,他却看着艾斯只顾笑,鱼群围到夏利身前,啄得他有些痒。 艾斯转头一跃游了出去,夏利也抱水往前一划紧跟在艾斯身后,鱼群也跟了上来。月光下,他俩似乎手脚退化成鳍,真正化身成两条巨大美丽的鱼,在这一方池塘里轻快自在地畅游着。 一瞬间,夏利恍然觉得,他真的得到了自由,只要他游得够快,那些过去的羞耻和罪恶就无法再追上他。只要能给psi一个这样畅游的机会,或许他们就能真正摆脱身上那些看不见的束缚,而得到真正的自由和平等。 夏利忘乎所以奋力地往前游去,很快,他就超过了艾斯…… 月亮西沉,带着最后的一点光亮一起沉了下去,花园重归于黑暗。夏利抱着腿坐在池塘边的鞦韆上,披着艾斯的衣服。艾斯张开手臂放在鞦韆椅背的边沿,长腿支在地上前后轻轻晃动着鞦韆。 游了半宿,身体疲乏,可是心里却异常轻快愉悦。天快亮了,温度降到了一天最低,夏利轻轻依靠在艾斯身侧,他的皮肤贴着艾斯的皮肤,艾斯的皮肤很热,好像拥有无穷无尽的能量和温暖,总让人想靠得更近一点。 夏利已经想不起自己多久没有这么坦然地和别人肢体接触了,但他一点也不反感挨着艾斯,反而觉得非常放松,他打了个呵欠。 「艾斯,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艾斯转过头来,夏利说:「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叫霍格。」 「怎么从没听你说过,霍格也在你那所抚养学校吗?」 夏利摇摇头:「没有,我和他分开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想让我帮你们团聚吗?」艾斯嘆了声气,「可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能做的也很有限。」 第54页 「不不,我只是想知道他在哪里,在哪间学校,我能去看看他就行,我只是,只是想确定他还好好活着。」 那次他和霍格一起偷跑出来,他俩一起被抓走的,被抓后两人就分开了。夏利开始了被拍卖的生涯,但他从未在任何拍卖场所见过霍格,私底下也问过其他宠物psi,也没有见到过霍格这样的人。 开始夏利还暗自庆幸,觉得他可能回到了抚养学习,后来偷偷回他们之前的学校打听过,据说他因为违反了规定,被送到了另外的学校,可是具体是哪里也不知道,夏利一直特别担心。 艾斯突然想到什么,说道:「芜君说过他帮你是因为你是他一个朋友的家人,他的朋友,会不会就是霍格?」 夏利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真的,芜君这么说的。」 「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就不知道了,万一他的朋友是你父亲或者你母亲什么的呢?我当时也只是想着怎么把你救出来,这件事也忘了告诉你。」 「不会的,我母亲已经死了,我父亲并不在这座城市,他的朋友只可能是霍格。」 天一亮,夏利就和艾斯去敲芜君的门了。芜君披散着一头凌乱的头髮,睡眼惺忪,脸色因为才熬过情期,格外苍白,打着呵欠不耐烦地问:「这么大清早的,干嘛啊。」 夏利有些激动,一步上前,问道:「你是不是认识霍格?」 芜君正了正色,示意他们进屋里来。 夏利一进去就拉着芜君:「霍格现在在哪里?」 「你先别激动,我的确在抚养学校见过他,可我不确定他还在那里。」 「你在哪次拍卖会上就认出我了对不对?」夏利想起第一次跟芜君在拍卖会初次见面时,芜君那奇怪的反应。 「是,毕竟你和他长很像。」 「那这么久,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芜君微撩眼皮,看着因为激动而涨红脸的夏利,轻轻吐出两个字:「忘了。」 夏利气鼓鼓的,像只憋着气的河豚。他显然不信芜君是因为忘了,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芜君不第一时间告诉他。 芜君又说:「我说我们是朋友,是因为霍格曾经顺手帮我一次,我把他当朋友,或许他对我完全没有印象也说不定。再说,我都离开学校这么久了,他还在不在那里也难说。」 「是哪所学校?」 芜君思索片刻,说道:「你们去跟李尔请示一声,我换身衣服,我带你们去吧。」 第33章 生死之疑 跟大部分位于市区的抚养学校不同,芜君带他们来的这所学校位于十分偏僻的市郊。不仅如此,整座学校就像一座监狱,三米多高的围墙,墙上还有通电的电网,厚重的铁门,到处都有epsilon守卫把守着。 夏利也呆过不止一所抚养学校,却从没见过这样的,这哪是学校,为什么芜君和霍格会被关在这种地方。 芜君驻足在离大门几十米的地方,不再往前。他神色凝重,眼神黯然,似乎回忆起了诸多不好的事。他对艾斯和夏利说:「我就不陪你们进去了,我就在刚刚路过的小面馆里等你们吧。」 夏利还想说点什么,艾斯阻止了他。 「好的,我们一会儿去面馆找你。」 芜君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夏利看了一眼芜君的背影,满是担心,霍格到底会怎么样?会不会被欺负虐待? 「走吧,没事的。」 两人在门口就被拦了下来,守卫说现在不是探亲日,所以不允许私自探亲。 艾斯拿出一份李尔开出的证件,表示他们要见一个叫霍格的psi。守卫看到军方专有的印鑑,去找来了负责人。 负责人带他们进去了,一路上都不停打量着夏利。虽然这个负责人也是一个epsilon,可是他的眼神却总让夏利毛骨悚然。 看到的psi并不多,一路上没碰到几个,而碰到他们的都自动躲开离得远远的。这里的psi很不一样,夏利是psi,也在抚养学校里见过无数psi,他能感觉到这里的psi眼神非常冷,非常锐利,打量夏利时,那种感觉好像自己被一把把尖刀逼在脖子上。 这不应该是psi有的眼神啊。 夏利悄悄问艾斯:「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psi很可怕?」 「可怕?psi有可怕的吗?」 艾斯声音没怎么控制,前面走着的负责人回过头来,笑了笑:「被送到这里的psi都是比较暴躁难以管教的那拨,所以看起来不那么温顺。」 「还有暴躁的psi?」 「当然,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夏利对这个epsilon说的这话很反感,虽然霍克性格比他野一点,可芜君却是个斯文而绅士的人,算不上柔弱,但也绝对不暴躁。夏利并不相信这个负责人说的。 艾斯一语道出了其中的关键:「所以这也相当于psi特有的监狱?」 普通aboe的监狱是警署管辖的,然而psi却不在这个系统里。 「你非要那样说也可以。」 艾斯也皱了眉,psi几乎都在抚养学校,他们不允许私自出入公共场所,他们能犯什么罪? 艾斯替夏利问出了他的疑惑:「那关在这里的psi都是犯了什么罪?」 那个epsilon负责人深深看了艾斯一眼:「这就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了。」 很快他们走到了档案室,负责人从上千份档案里找出了霍克的档案。这个学校戒备森严,可园区是很广的,人员分散,可加起来也有上千人,从档案,一层一层找到他的顶头管理人,是最快的方式。 第55页 负责人从一摞文件里抽出了一张,扑了扑上面的灰尘,问道:「是叫霍克·德·卡斯德伊吗?」 夏利赶紧回答:「是的,就是他。」 负责人打开文件,皱着眉从上看到下,抬起头看着夏利,缓缓说道:「他已经在一年半以前因病毒感染,去世了。」 夏利瞳孔倏尔睁大,感到了一阵晕眩,感觉这人说的根本不是霍克的事情。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夏利扑过去拉过他手里的文件,看到了贴在上面那张几乎和他一模一样的脸,除了那对单眼皮大眼。 霍克是单眼皮,一双眼睛绿沉沉的,像清晨缭绕着雾气的平静湖泊,这让他看起来很是冷漠。事实上,他也的确比夏利更加漠然强硬,小时候他总欺负夏利,长大一些,在抚养学校里总是他保护夏利。无论欺负还是保护,这都是他唯一的弟弟,这个世界上唯一跟他相互承认的亲人。 照片上盖了一个黑色的章,下面记录了他一生中所有的事迹,可那些事迹还不够半页,就迎来了最后那行因为感染去世的记录。附件里,是他的医疗记录。 正当夏利得知霍克的死讯彻底崩溃时,芜君却在那个小面馆里焦急等待着,不停抬起手腕看时间,这个该死的利古尔,已经超过约定的时间一刻钟了。 好不容易芜君才得到这么一个不会引起李尔怀疑的外出机会。李尔倒是不会限制他出入,只是平时都必须有警卫跟着。偷摸着出来,万一被知道被怀疑,那就更遭了,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个绝佳的机会。 一辆小车停在了面馆前面,扬起一阵黄沙。利古尔风尘僕僕地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芜君。 芜君微撩眼皮,道:「你迟到了十八分钟。」 表情看不出来什么,但语气明显带了点恼怒。 「你还好意思指责我,你选的这地方,我能找到已经不错了。」 芜君还想说两句,可时间紧急,他只得压着脾气,从衣服里拿出了几张纸,展开递给利古尔。 利古尔咕哝着:「什么机密文件,电话里还不能说……」看了几行,他终于住口了,认真看完,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芜君。 芜君却眼睛一弯,带着点调笑的语气:「大主编,这东西你敢发吗?」 利古尔咽了一口吐沫,又舔了舔嘴唇,问道:「发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不想先知道有什么坏处?」 「那你说有什么坏处?」 芜君认真地看着他:「你会成为军方的敌人,他们可能表面不会对付你,但是暗地抓住任何机会,一定不会放过你。所以,如果你决定要发,我建议你发完就找个远离约京市的地方躲一段时间。」 利古尔哼笑了一声:「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还敢发。」 「我还没说好处。」 「说来听听?」 「好处就是在不久的未来,你们未来网可以成为超过别塔日报的第一大媒体,你可以掌握帝国最大媒体窗口。」 利古尔眼睛亮了:「我要怎么做?」 「把这个新闻发了,然后,等。更多的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利古尔冷笑了一声:「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为你这没头没尾的承诺冒这么大险。」 「之前夏利的事你也冒了险,现在成了未来网的主编。」 「那时我一无所有。」 「你现在有的对于你来说并不够,不是吗?不然你早就起身走了,还会听我说这么多?」 「哈哈哈哈,芜君你真是……」利古尔的目光沉了沉,压低声音,「你真是朵罂粟花,明知道充满了危险,却让人忍不住靠近。」 芜君只是微笑着看着利古尔,等着他的决定。 「好,我会把这份文件发给公众,但是你的那个好处太遥远了,我想要个近的,现在就能实现的。」 「你说。」 利古尔笑着看了芜君一会儿:「一个吻。」 芜君眉尾一挑,点了点头,正想问利古尔想要什么样的吻时,利古尔已经拉起芜君的手,一脸虔诚在他无名指上轻吻了一下。 利古尔拿着文件,开车绝尘而去,刚好,艾斯带着失魂落魄的夏利在面馆跟芜君汇合。 芜君问:「夏利这是怎么了?」 艾斯愁眉苦脸说道:「夏利的弟弟因为病毒感染,已经死掉了。」 「死掉了?」 「不,我不相信,霍克不可能就这么死了,不可能的,他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夏利祈求地看着芜君,是芜君给他带来了他弟弟的消息,别人却告诉他霍剋死了,他不相信,似乎只要芜君说霍克没死,他就还有一线生机。 芜君问艾斯:「看到霍克的尸体了?」 艾斯摇头:「他都死了一年多了。」 「那他有什么遗物吗?」 「就几件衣服,夏利不相信那是霍克的衣服,所以他没要。」 「那你们凭什么认为霍克已经死了?」 「管理人拿出了他的档案和死亡证明,难道那些还不能证明人死了吗?」 芜君笑了笑,看着艾斯:「你不是也看过我的死亡证明?」 夏利拉着芜君:「你什么意思?你是说霍克还活着?」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抚养学校的话有时候并不能全信。他们为了逃避自己的职责,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想要隐藏一个人的踪迹,最好的办法不就是说他死了吗?」 第56页 夏利眼里终于有了一点希望之光:「霍克还有可能活着,他肯定还活着。」 艾斯捏了一下夏利的肩,肯定道:「如果你弟弟还活着,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他的。」 回去的路上,夏利一直心事重重。他不相信霍克已经死了,他说不出来原因,大概是一种双胞胎的直觉,他总觉得霍克还活着,特别是芜君说的话,更让他坚定了他活着的可能性。 可是,霍克还活着,他又在哪里?如果不在抚养学校,也没有被贩卖,那他很有可能以自由的身份在某个地方藏匿着,可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又不来找自己呢? 第34章 李尔&简森 翌日凌晨,整座城市都还在酣睡时,未来网悄悄发布了一篇标题为《继psi圈养丑闻后,前财政部长曾与军方高层达成可耻协议》的新闻,详细阐述了前几个月,财政部长与军方达成的增加巨额空军军费的协议。 新闻称,数月前,军方发言人说的要裁减陆军缩减军费,根本就是一个骗局,实际上裁减的那一部分军费全部拨给了空军。军方仍倾强态度强硬,全然不顾民众倾和的心愿和唿声,不顾国家经济发展的大局,坚决扩大军队、增加军备竞赛。 不仅如此,更无耻的是,原本应该互为监督的军方和财政部,竟然相互勾结,一起愚弄民众。拿着民众缴纳的税款扩军,却把民众当成傻子搪塞,作为代表普通大众对帝国权力监督的新闻媒体,未来网要求军方和财政部给出一个合理解释。 经过一晚发酵,第二天帝国各机构大震,相关的舆论管制已经来不及了。未来网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办公地点张贴通知,说全公司人出外度假,即使后来关闭了未来网的伺服器,新闻也已经完全散布开来。 新闻之所以能散布得那么快,引起如此大的反响,大部分要归功于芜君给利古尔的那几张文件,文件就是财政部长比切·赛隆草拟的和军方高层的协议,还有他们的亲笔签名。 这是芜君在财政部长被捕,财政部一时混乱时,让监察总督浑水摸鱼拿到的资料。他跟监察总督达成的协议则非常简单,总督想办法给他搞到协议,他找人曝光,让民众逼迫军方减少军费,切切实实裁减军队。 眼看舆论已经无法管控,财政部新任部长率先展示了他教科书式的甩锅大法,很快召开新闻发布会,表示这都是前任部长签署的协议,他对此一无所知,接下来将严格整顿清理各部门,未来的工作将更加公开透明。 前任部长还在蹲大狱,如此一来,舆论矛头则对准了军方,全民强烈要求给予合理解释,并切实裁裁减军费和军队规模。 李尔一大早被就被叫道别塔紧急会议开会,但会议并没有持续很久,他就一脸阴沉回来了。 艾斯这个不会看脸色的,还主动问道:「这事儿这么快就商量出结果了吗?」 「有屁结果,那些老混蛋只会互相推卸责任,我懒得听他们吵架,就回来了。」 「看来只有真的裁剪军费才能平息民愤了。」艾斯压低声音,「你说那个协议是谁泄露给媒体的啊,胆子也太大了吧?」 「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是谁我非把脖子给他拧断不可。」李尔咬牙切齿地说,斜了芜君一眼。 旁边的芜君,直觉李尔对他的所作所为是多少知道一些的,后脑勺不由得冒出一熘冷汗。只是不知道李尔知晓到了什么程度,会怎么对付他。可芜君有什么办法,他答应了伊芙要让李尔加入行政厅。反正只要李尔没拿到切实证据,芜君打算咬死不承认。 李尔跟艾斯正说着话,警卫过来报告,说德卡拉上将来了。 李尔直唿不好,他父亲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会没事过来找儿子闲聊培养感情,李尔猜测,他这次上门,不是芜君的事,就是这次军方民愤的事,应该是芜君的事可能性更大。 李尔一把拉起芜君正要往外走,刚好跟他父亲来了个面碰面,李尔直拉着芜君往身后藏。 德卡拉上将一张长方脸,贴着头皮的灰白髮茬,面容消瘦却精神矍铄,嘴唇薄削,一双毫无杂质的金色瞳孔并没有因为年老而变得浑浊,反而被岁月磨砺得更加锋利冷酷。 他甚至没有看芜君一眼,说道:「李尔,跟我进房间来。」声音不大,语气也不严厉,但这简单的一句话,却颇具压迫感,整个房间的人唿吸都变轻了。 李尔这只平日里嚣张傲慢的猎犬,见到他爸,立马变成了耳朵耷拉的小狗,乖乖跟在他父亲身后进房间,回头给艾斯使了个眼神,艾斯顿时明白了李尔的意思,转身出去了。 上将一眼没看芜君,芜君却从他进门开始眼睛就在他身上没有离开过,不带任何感情的打量。 简森这时跟着进了屋,看着他哥跟着他爸的背影。 等李尔进去房间关上房门之后,简森那双像极了德卡拉上将的金色眼睛上下打量着芜君。 芜君迎上简森的目光,伸出手:「你好。」 「你好。」简森冷冰冰地回答,也伸手跟芜君握了一下,那只手也同样是冰冷的。在这夏季的上午,这样一双冰凉的手,一瞬间让人恍然觉得简森是个机器人。 简森还是毫不避讳地打量芜君,目光停在芜君脸上,说道:「李尔似乎很喜欢你。」 芜君只是微微一笑,未置可否。他心里却是冷笑,李尔只是把他当作所有物罢了,一不让他如意,他就会拧下自己这颗美丽的头颅当皮球踢。 第57页 前几天李尔故意让芜君体验情期的痛苦,芜君心里的怨气还没过去,只是憋着不能发而已。不得不说,李尔折磨人还真挺有一套,对于一个psi来说,情期无法排解的痛苦,以及抑制剂溶解腺体的痛苦就是psi最大的痛苦,给他一枪倒是痛快多了。 芜君看着简森,道:「李尔好像不太喜欢你。」 「是的。」简森回答时,眼神有些黯淡,微微低了低头。 李尔对谁都有一副鲜活的样子,或是发怒或是开心或是傲慢或是嘲弄。刚刚他把芜君往身后拉时,那完全就是一副护犊子的样子,是把他当成自己人才有的样子,也是李尔曾经对待他的样子。 可是李尔现在对简森,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有默然和无视,毫不在意把他当空气。对于简森来说,哪怕李尔像过去那样跟他大吵大闹,揍他一顿,都比这要好。 芜君说:「你看起来很在意这件事。」 这是芜君没有想到的。帝国统治者只能有一个,对于兄弟二人争得你死我活完全在情理之中。但是好像只有李尔很讨厌简森,简森却为此感到难过,让人诧异。 「是的,我们是兄弟,我很珍惜和他的感情,我不希望李尔敌视我。」 这话要是面对公众说出来,简直太像博取同情心的作秀。可是简森一脸坦诚地在芜君面前说出来,却让人不得不信。 芜君耸耸肩,道:「那也没办法,你俩身处的位置,加上上将的态度,除非你俩中有个是傻子才能兄友弟恭吧,很可惜你不是,李尔也不是。」 简森后背挺得笔直,端坐在椅子上,低下头说:「我知道。」 要是他们不用长大多好。 简森十岁以前都在抚养学校,在学校的日子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抚养学校的其他孩子因为他特殊的身份,也故意躲避他,连学校的老师都对他敬而远之。 孤独地生活到了十岁,成功分化成epsilon,被他从未见过的父亲接回来了家。偌大的房子里,有许多对他恭恭敬敬的僕人,有一个严肃而冷酷的夫人,父亲经常不在。 孤独持续着,他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有天他独自在家做作业,一个蓝眼睛的男孩推开他的房间门:「嘿,你出来。」 简森出去好奇地看着比他高半个头的男孩子。 男孩抬起他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痞兮兮地笑着:「你就是我那个便宜弟弟?我叫李尔,来,叫哥。」 简森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哥哥」,李尔心满意足地大笑起来,勾着他的脖子把他带出去玩了。 但是夫人却并不让他们在一起玩,他还记得有次李尔偷偷从军校里拿回来一把枪,在他面前拆解枪械,给他讲解,教他组装时,夫人怒气沖沖推门进来,给了李尔两巴掌,把他往门外拖。 简森在门内大哭,李尔却转过被打肿的脸,对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用嘴型说「等我」。等到半夜,李尔又偷偷熘进他的房间,继续下午的枪械组装。 夫人一直阻止他们来往,李尔却总能找到机会偷偷找他玩,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简森十八岁。那时李尔二十岁了,从学校毕业,开始进入军队训练,而当他再回家时,则开始逐渐疏远简森,看他的眼神也日渐陌生。 开始简森并不明白,带着一腔热情去找李尔,却每次碰壁,慢慢的,他也懂了这中间的原因。即便如此,李尔仍然是他心里最重要的哥哥,也是唯一的朋友。十来年过去了,简森还是无法接受他们兄弟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无时无刻不为他们现在的关系而难过。 芜君和简森静静地坐在客厅,不多一会儿就听到房间里断断续续传来李尔的吼声。 「为什么?」 「凭什么?」 「我不同意。」 「您不能这么对我。」 「我什么也没做错。」 夹杂着东西摔倒在地的闷响,捶打桌面的「乒砰」声…… 芜君倒是一脸淡然,简森反而满脸忐忑。芜君问道:「你知道上将是来找李尔干什么的吗?」 简森摇了摇头。 「我猜这次裁减军费事件,你父亲打算把李尔推出去作为责任人。」 简森眼睛顿时瞪大:「什么?」 第35章 父子 芜君猜得不错。 李尔在房间跟他父亲大吵,德卡拉上将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冷眼看着他,冷硬道:「李尔,别以为你做了什么我不知道,是你让比切·赛隆毁掉了跟我的协议,然后再设计把他送进的监狱。 李尔大吼:「送那王八蛋进监狱是他自找的。我为什么毁掉你们的协议,父亲,您难道不知道吗?」 「您明明知道,我有能力做得更好,可您为了打压我的军权要裁减陆军,我不服您这个决定。」 上将把胳膊抱在胸前,问道:「你不服,所以你就要反抗我?」 「如果那个决定有失公平,我凭什么不能反抗。」李尔双手按在桌面,跟他父亲对视。 上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越过桌面,抓住李尔的衣领,狠道:「凭什么?就凭我的军阶比你高,你必须无条件服从我。」 「可您不仅是我的上司,您还是我的……父亲。」李尔艰难地说出这句话,这种时候,就连他也无法面对这个事实。他的父亲,不仅不为他提供帮助,反而一次次打压他。面对事业上的挫折,李尔更难以接受的是这种情感上的挫折,为什么父亲就那么讨厌他? 第58页 上将把他一把掼开,瞥开眼睛:「这跟我是谁没有关系。」 「真的没有关系吗?」李尔说着这话,声音无法控制有些哽咽颤抖,「可您为什么又一次一次提携简森,我们都是您的儿子,为什么您要这么偏心。」这个粗糙傲慢又倔强的男人,却在面对他父亲给予的不公平待遇时,委屈得像一条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上将把身子站得笔直,保持着一个威严的军人形象,不带丝毫感情地说:「好,我告诉你为什么。」 「因为国家必须交到一个epsilon的手里。所以,李尔,我承认你是帝国非常优秀的军人,可惜你只是一个alpha。」 「凭什么?凭什么帝国只能给epsilon,这是谁规定的?这是谁他妈规定的。」 「好了,如果你不愿意做这次事件的主要责任人,我会以『破坏军队利益』的名义,剥夺你的上校头衔,并给予你开除军籍的处分。」 李尔把桌子上的文件全部推到地上,说了句:「我绝对不会替别人的失误背黑锅,您的也不行。」说完,李尔无视上将也被他激得火冒三丈的样子,拉开门走了。 李尔从楼上书房窗户看着他父亲带着简森走了。两人一路都在争执,仿佛简森说了什么,他父亲更是一脸怒气快步朝前走去。简森却回头朝站在窗边的李尔深深看了一眼,转身快步跟上了他父亲。 李尔陷在沙发里,点了一根雪茄,他的脸色平静,然而被烟雾熏过的眼神却显得痛苦而迷茫。 刚才图一时快意,说了不该说的话。他绝对相信他父亲会说到做到,开除他的军籍。如果脱离了军队,他还能做什么,李尔一点也不知道。 可话已经说出来了,让他现在去认错也不可能。即便他可以认错,他也绝不会揽下不是自己的错误的责任。也许他父亲也是迫不得已吧,这种黑锅,也找不到其他人愿意背的,所以只有找自己儿子。捨不得简森这宝贝儿子,所以也就只好捨得李尔这便宜儿子了。 这么一想,感觉好受了点,也许父亲也有他的迫不得已。 李尔还在黯然神伤时,他的房间门敲响了,外面是他母亲算得上温柔的声音。 刚才看他父亲来不是为了芜君,那就肯定是为了裁军,后者绝不是什么好事,就让艾斯去叫了他母亲。 李尔父母早就分居了,也没什么感情,但是他父亲碍于很多外在因素,对他母亲还是客气很多。很多时候,他跟父亲的矛盾,也是他母亲在中间调停。所以这种政治婚姻,反而在利益的驱动下,能更稳定。 李尔打开房门,不仅有他母亲,伊芙身后还站着艾斯和芜君。李尔无力地垂下手,让他们进来了。 「跟你父亲谈得很不愉快?」伊芙直问道。 「嗯。」李尔垂着头,刚才他还是个因为气愤炸毛的斗鸡,现在已经成了泄气的落汤鸡。 「父亲说,让我对这次军方的危机负责,不然就开除我的军籍。」 伊芙怒目圆瞪,一拍桌子:「亚当他怎么能这样,我去给你要个说法。」 芜君暗想,伊芙这演得够专业。 「别去了,没用的。」李尔无力说道。 艾斯却说:「是不是有所误会,他始终是你父亲啊。」 芜君却闲闲说道:「在德卡拉上将这样的人眼里,国家领袖的角色肯定比他父亲的角色重要。李尔是alpha,即便去负了责,你以为在这么庞大的舆论声中,就能保全你的军职吗?到时候被民众轰下去,只怕更难看。」 芜君不顾李尔那黑成死灰的脸色,接着说:「即便你这次扛过来了,下次,下下次呢?你在上将眼里已经成了一个威胁,又特别是在军队这样重要的地方担任要职,剥夺你军权只是迟早的事。」 李尔简直一脸要吃人的样子,咬牙切齿地说:「芜君,你给我闭嘴。」 「我再说最后一句,你以为你父亲偏心是因为更喜欢简森吗?我觉得恐怕不是,只是因为简森是比你更合适的继承人罢了。所以如果你是因为『没得到爸爸的喜欢』而不服气,大可不必。上将大概没有这种所谓『父子之情』的东西。」 李尔已经气得快要失去理智了。 伊芙瞪着芜君:「芜君,够了别说了,你先出去。」 芜君出去了,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唱红脸可真不容易。他感觉伊芙再晚开口一秒,他可能有脑袋保不住的风险。不过,他都说到这种程度了,伊芙应该可以说服李尔了。 芜君到楼下打开电视,继续看今天的新闻。还是各种关于军方的声讨,还有扩大之势。军方这次不大出血一次,估计是无法收场的。 芜君看着新闻,手指却有节奏地敲打着大腿,脑子里琢磨的是另一件事情。这时芜君收到一条利古尔的短讯。 【亲爱的朋友,你这次的结果还满意吗?】 芜君勾起一边嘴角,回到【你现在在哪儿?】 【这还不能告诉你。】 【放心,李尔监控不到我的记录。】 【你告诉我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一个月后。】 一个月后,约京市的新任市长选举就开始了。 那边又回【一个月太久了。】 【提前回来除非你不想要命了。】 【其他都很好忍耐,唯独想你难忍。】 芜君轻笑一声,不再回復,把通讯设备仍在一旁。 第59页 没过一会儿,伊芙跟艾斯出来了。有艾斯在场,伊芙不好跟芜君多说什么,只是走上前来警告芜君,别试图引诱李尔。 芜君只是微笑点头。 这个严肃的女人,除了在做慈善的时候装出一副慈爱的样子,在别人面前都是一副强者姿态而非一个女性姿态。只有在李尔面前,是真实的母亲姿态,有关切、有担忧、有溺爱,也有训斥。 看来李尔是在芜君的问题上表明了某种态度,使得伊芙不敢逼迫李尔什么,只得转向给芜君施加压力。只要是这样,芜君就不用畏惧这个女人了。 人都离开了,芜君也准备离开时,李尔在楼上垂着头,冷冷看着芜君,说:「你上来。」 芜君心里「咯噔」一下,现在所有人都走了,呆会李尔要是……可没人能救他。 芜君踟蹰不前,李尔不耐烦道:「快点,做了亏心事,不敢单独见我?」 芜君只得硬着头皮往楼上走。 冷笑一声,嘴上却不饶人:「是不太敢单独见你,万一你又按着我一通猥亵,让我**却不给我抑制剂,怎么办?」 这话揶揄得李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进来,坐下。」李尔命令道,又搬过来一张沙发放在自己那张沙发对面,倒了两杯威士忌,端了一杯给芜君,自己拿起一杯摇了摇,喝了一大口。 芜君却把杯子放在小桌上,问道:「你要说什么?」 「我就直说了,刚刚我母亲给我分析了一些目前的局势,劝我放弃军队,走行政。」 李尔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把厚底方杯重重搁在了桌子上,「我决定试试。」 「然后呢?」 「你觉得我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 芜君端起酒杯小抿一口,手指在杯身轻捻:「伊芙已经为你做好了详细的打算,找好了所有资源,为什么要问我?」 李尔看着芜君眯了眯眼:「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芜君莞尔一笑:「我暂时还没看法。」想套他的话,没那么容易,「你刚刚才告诉我这个决定,而且是如此重大繁杂的决定,我一时间哪来什么看法,你给我点时间想一想好吗?」 李尔的脸阴沉下来:「芜君,你别自作聪明卖关子,你跟我母亲一起做了什么,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李尔又倒了半杯酒,一饮而尽:「我之所以没有阻止你,是因为我在军队越来越吃力,遇到的阻力越来越大,我只是想知道我父亲到底会做到什么程度,今天我知道了。」 李尔又道:「的确是你说的那样,军权被削是迟早的事,做行政也是迟早的事。现在,你可以说你的看法了。」 第36章 市长选举1 芜君哑然,只好说道:「下个月就是约京市市长换届选举,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 李尔皱眉:「只当一个小小的市长?」 「伊芙打算让你直接进入行政厅,给你一个手握大权的职位是吗?」 的确如芜君所说,伊芙希望他能进入国家财政部。现任财政部长,是比切·赛隆被送进监狱后,匆忙之中上任的,能力并不能服众,只能算是一个多方权力博弈的结果,权力结构一旦改变,现任部长的位置就坐不稳。 伊芙已经打算进入行政厅,作为兰切斯特家族的中坚成员,又是上将夫人,她进入行政厅一定会引起某种震动。她希望藉机将李尔推上财政部长的位置,手握国家经济大权,不仅掐住了行政厅每一个部门的喉咙,连元老院和军方的费用审计也必须从他手里经过,的确是个手握大权的职位。 李尔反问道:「这样的职位不好吗?」 「当然好,只是你没有行政经验,肯定做不好。伊芙可以找一堆能干的人帮你处理所有事务,但即便只做最后的决定,也是需要对行政事务真的有所了解的。而市长,则是管理一个市的所有大小事务,事情多而杂,对于锻鍊你的行政能力能起关键的作用,如果你能把一个市管好,用同样的方式,你就能把一个国家管好。毕竟有一天,你得亲自为帝国的大小事务做决定。」 看到李尔陷入了思考,芜君适时补充了一句:「权力,可以通过别人帮你得到,但能力和经验,只能依靠你自己一点点积累,没有任何捷径。」 李尔看着芜君,他母亲的意思还是同意把芜君留在他身边帮助他,李尔倒是知道,芜君花招不少,但是这对于做行政真的有用吗。 李尔说道:「你也没有任何行政经验。」 「是的,但我可以学习,和你一起。」芜君说着,挑眉一笑。 李尔却严肃地看着他:「说吧,你处心积虑留在我身边,努力把我往行政这条路上推的目的。」 「怎么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留在你身边是有目的的,就不能是不希望看到我们国家被一群没有感情的epsilon统治,所以才一心一意帮你上位?」 李尔只是狐疑地盯着他,一脸阴沉。 芜君只好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要是你能在这个过程中为psi的平等和自由做出一些努力的话,我会很感激你的。」 「还有,这次的事是你母亲逼我的,让我选择离开这个地方或者死,迫不得已,我同意了她的意见。」 李尔看着芜君眯眯眼:「你为什么不选择离开?」 「那还不如去死。」 第60页 芜君看着李尔一脸疑惑的样子:「真要我说的那么明白?」 芜君脸上带着点妩媚而轻佻的笑,翘起那条腿离李尔的小腿不远,一边翘起他锃亮的皮鞋鞋尖轻蹭李尔的小腿,一边慢慢靠近李尔,说:「那是因为我~喜~欢~」 「滚出去!」李尔「噌」一下站起来,黑着脸大吼一声,指着门口的方向。 「好吧。」芜君也站起来,抻了抻衣服,转头走了两步又转回头来,「上校,晚安!」说完飞了个吻,快步走了出去。 约京市就是这个城市,众多权贵聚集的地方,帝国的首都。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市长,比不上在行政厅、长老院和军方的权力,但首都的市长总是比起其他城市更重要一些,而且离权力中心更近,常常是步入行政厅的捷径,所以约京市的选举会吸引全国的关注,竞争也异常激烈。 李尔觉得芜君说的有些道理,把他竞选市长的想法跟伊芙商量了一下。伊芙却是持保留态度,因为市长的竞选是由整个市的合法居民进行投票的,她的可操作空间很小,并不能保证李尔一定能选举成功,同时从市长这个起点往上面爬会非常缓慢,她当然希望李尔能尽快手握大权。 但芜君提出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如果李尔一上来就占据重要职务,那他的确也会有能力不足的风险,在财政部长那个职位还可以找人帮忙,一旦当上了行政首长,面对更多的对手时,能力不足一定会成为对手诟病的一大缺点。 这晚,在三人秘密会议中,伊芙简明扼要提出了她的担忧:「第一,如果是竞选市长,我倒是可以为李尔做一些拉选票的演讲,但是我不能保证他一定能选举上。第二,从市长开始往上爬太慢了,我今年已经五十七,还有三年就得强制退休,那时就帮不了他。这两个点,你有什么想法?」 芜君道:「第一点,谁也没办法能确保李尔一定能选上,不过我倒是有些点子,这一会儿细说。第二点,行政厅的官员,女性是六十强制退休,可元老院并不是吧,我听说长老们可以一直呆到八十岁。」 伊芙眼里一亮:「的确是这样,如果身体无碍,长老们是八十才退。」 「大长老已经七十八了吧,如果过两年他退,您要是能想办法进入元老院,第二点担忧即可迎刃而解。」 芜君又说道:「要是那样,目前八大长老,3e,2a,2b,1o的格局就会变成3a,2e,2b,1o,到时alpha就会在元老院占据绝对优势,加上可以委以重任的李尔,这样,alpha才真正有了和epsilon抗衡的能力。凭李尔一己之力,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芜君期待地看着伊芙和李尔,等待他们的决定。 李尔沉思片刻:「母亲,我同意芜君的建议。关于第一点,如何进行市长选举,我也有一些想法。」 伊芙在他两脸上来回打量,最后点了点头。 「我让乔迪过来帮你组建幕僚团。」 李尔拧着眉头,乔迪是艾斯的父亲,怎么也是他的长辈,被长辈盯着,总会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李尔不太想。 「不用了吧,他是你的首席助理,他离开了,你怎么办?再说,我这边有芜君帮我。」 伊芙说道:「芜君缺少实践经验,乔迪跟我几十年了,经验十分丰富,至少也让他帮你完成这次选举……」她看了一眼芜君,芜君会意出去了,把房间留给他们母子二人。 没有外人在场,伊芙的目光柔和下来,拉过李尔的手,虽说是在说正事,语气却带了点母亲的唠叨:「芜君很精明也有手腕,你可以给他好处,甚至帮他完成他的愿望。但是,但是你绝不能毫无保留地相信他。你乔迪叔叔会来帮你挑选组建你的幕僚团,这不是简单的团队,每一个人都将是你的心腹,成为你获取最高权力的基石,你可以完全信任乔迪,他会毫无保留地对你,他会……」 「知道了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尔母亲每次跟他说起乔迪都带着很多褒奖之词,听得人腻歪。科莫多家族是兰切斯特家族的家臣,他和艾斯亲近是因为他们是同龄人,像兄弟一样。可是跟艾斯的父亲,年龄上,乔迪是长辈,可从上下关系来说,他算是乔迪的主子。 伊芙当然能听出李尔语气的不耐烦,打住了话题:「那我们各自好好梳理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事。」 「好的。晚安,母亲。」 最后伊芙还拉住了他,叮嘱道:「虽然你会是乔迪的上司,但是你必须得尊重、敬重他,如果让我知道你有一点怠慢轻视,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他母亲最后这番说,说得李尔更是莫名其妙。 -- 在约京市中心的别塔宫里,德卡拉上将的幕僚长马里·希尔向他拿来一份报告。 「上将……」 德卡拉上将埋首文件里,淡淡说道:「马里,叫我亚当。」 头髮已经花白的老者,恭敬站在一旁,道:「亚当,这是李尔上校要求解除军籍的申请书。」 德卡拉抬起头,指了指旁边:「先放在那儿吧。」 老马里欲言又止:「上……亚当,你真的打算批准吗?解除李尔上校的军籍。」 「是的,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让李尔在军队,我总不能放心。他已经长大了,而且野心勃勃想要在军队爬得更高,兰切斯特家族也不容小觑。我知道这样会让他对我心存怨恨,可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必须这么做以绝后患。」 第61页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现在李尔在夫人的帮助下,开始往行政的方向发展,我听说乔迪·科莫多在帮他组建幕僚团。虽然暂时还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我怕他日后站在行政厅那边和我们作对,这也是个威胁啊。」 德卡拉站起来给马里搬了一张椅子:「马里,你坐,你那风湿腿站久了又要疼了。」 马里依言坐下,德卡拉上将才说道:「你知道我从没把行政厅放在眼里,不管他在行政厅干得多好,我的epsilon军队可以踏平一切。」他语气和缓,脸色平静,说出的话却冷酷到了极点,「行政厅那伙人觉得自己权力挺大,那是因为我需要他们这么想,有时候给予别人权力的幻觉以维持自己绝对的集权。」 马里看着亚当·德卡拉,点了点头。 在十一金秋到来之前那个月,帝国高层发生了三件大事。 其一,为了安抚民众,军方被迫削减三军军费。 其二,李尔·德卡拉上校解除军籍,从军队除名。 其三,李尔·德卡拉宣布参加十月份开始的约京市市长竞选。 第37章 市长选举2 李尔坐在vip准备室里,他把其他助手全部打发了,偌大的准备室里就只有他和芜君。 李尔显得有些焦虑,今天是市长竞选演讲的第三场。前面两场经过激烈的竞争,已经有不少眼看自己实力不够的竞选者放弃了。李尔虽然还没有放弃,但是他的成绩平平,他的票数远远不及刚刚已经上台做过演讲的,现任市长秦为民,和风头十分强劲的宝赛·蓝戈尔。 秦为民是个beta,四十多岁,在约京市市长的位置上兢兢业业干了三年,他主张积极投入养老、医疗和教育,目标是建立老有所养、幼有所教、病有所医的高税收福利型社会。经过三年努力,约京市弱势群体得到了良好的帮扶,犯罪减少,大家生活环境非常和谐。如果由他连任,他将把这种主张持续下去。 宝赛·蓝戈尔是个omega女性,她身上弥散着omega特有的柔顺和妩媚,四十多岁仍然是首屈一指的美人儿。然而和她外表相反的是,她实际是一个杀伐决断,英明果决地女人,在竞选市长之前,她是一名战地记者,出入于世界上最危险的地带,勇敢而无畏。 她指出约京市位于绝佳的地理位置,是帝国政治中心,可是却并非经济中心,就是由于多年来高福利政策滋生出一批好吃懒做的人。她的主张则是,降低福利,以税收补贴等吸引投资,供给更多工作岗位,让经济繁荣活跃起来。 现在正是这个很有魄力的女人在演讲,外面群众的欢唿声,隔着好几层墙壁都能听见,这加重了李尔的焦虑。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普通民众,他以前面对的要么是穷凶极恶的罪犯,要么就是军队里的epsilon军人。他也完全没有做行政的经验,他想像中以为这件事不难,经过前面两次演讲,他才发现,从普通老百姓兜里要到一张选票,是件多么困难的事。 已经是十一月中了,秋天已经很深,选举也进行了一半,他的票数还不及另外两人的一半,其他只有那么点票数的早就放弃了,就他还在死磕。 芜君从兜里掏出一张棉质手帕,擦了擦李尔的额头。 李尔一把抓住了芜君的手腕,紧张让他用力有些大。 芜君平静地看着李尔:「我只是给你擦擦汗。」 李尔放开了手。 芜君俯**,为李尔整理了一下他有些歪的领带。芜君刚给他扎好,李尔又下意识伸手扯了两下,又扯开了。 「别动,又歪了。」 李尔揪着眉,一脸焦躁:「我讨厌西装,穿起来难受死了。」 「讨厌也没办法,以后当了市长,你天天都得穿。」 「当个屁,就这点选票,恐怕我要把另外两个都弄死才行。」 芜君眼睛转了转,看着李尔,戏嚯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要我去帮你办吗?」 「你?」李尔轻蔑地瞟了芜君一眼。 芜君又把手伸向李尔的脖子,拉着他的领带一拉,这次用了些力,李尔喉咙立马有种被钳制住的感觉,而且芜君也并不立马放开,只是垂着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对上李尔一脸诧异。 「不相信psi也会杀人是吧?」芜君的手扶着李尔的脖子一侧,拇指指腹在他喉结上摩挲。 这种带着点威胁性质地抚摸一个人的脖子,与其说是危险,不如说带着更浓重的情色意味。 李尔眼神一沉:「把手拿开。」 芜君又替他整理了一下衬衣衣领,换上轻快的表情:「好了,不要再乱拉了。别担心,我们今天不是找到了一个全新的改革思路吗?你一定能打败他们,加油!」 李尔轻哼一声,十分不屑:「这改革,我倒是觉得打败我自己的可能性更大。公众怎么能接受psi不受管制?」 「没有其他选择就试试呗。」 外面宝赛的演讲刚刚结束,一阵疯狂的唿声夹杂着口哨声。 李尔站了起来,马上轮到他了。芜君上前两步,轻轻拥抱了李尔一下,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李尔顿时有些愣怔。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芜君在他耳边轻声说:「要有信心,你今天很好看。」 要有信心李尔知道,可这跟他好不好看有什么关系。不是,他一个大男人拿好看来干嘛? 第62页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已经被芜君推出了休息室,一路的照相机摄影机对着他「咔咔咔」。 芜君看着那个挺直高大的背影,那套他亲自挑选的剪裁合适的衣服底下,是一副健壮充满了生命力的体魄。他亲自把李尔栗色的头髮往后梳得一丝不乱,亲手替他打好的领带服帖躺在马甲里面。 他倒是知道,李尔一直把他当成所有物。这段时间,特别是今天,芜君突然觉得,李尔也像是他的所有物,他把李尔推到这条路上,把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当然,这话他不能说,说出来就会被他的「所有物」拧掉脑袋。 李尔的声音传来,浑厚磁性的男低音,在他不是愤怒暴喝时,这声音可以说十分性感有男人味儿,加上他的外貌,简直让人怀疑,之前的选票是否都是女性和omega投给他的。 李尔在之前的两场演讲选举中失利,是他没能提出什么创新的改革方案,说来说去,还是秦为民和宝赛的观点,要么高福利高税收,要么低税收低福利。然而所有人都想的是,高福利低税收,这种要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的好事儿。既然都做不到,大家当然更加信任更有行政经验,年纪更长,更靠得住的另外两位。 说到底,这也是李尔从军队刚转到行政,对于他来说,这个起点已经很低了,可对于民众,这关系到他们拿到手里的薪水、养老金、救济金,关系到生活的方方面面,谁管你是上将儿子还是杀人犯的儿子,他们要的是实际的好处。 在幕僚团会议里,芜君提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想要马儿跑又不要马儿吃草」的办法,不是没有,关键在于民众不一定会同意,只要李尔能说服他们同意,那他这个市长就当定了。 芜君的办法是,把psi从抚养学校的监管中解放出来,让他们像omega一样能够进行正常的社会劳动和生活。 约京市是一个聚集了上千万人口的城市,psi只占不到总人口的百分之十,但是约京市的psi也有百万左右,这么庞大的绝对数量,却只能在抚养学校虚度光阴。虽然说起来会给成年的psi一些工作做,然而他们那点工作所创造的价值全给了抚养学校,同时还需要政府拨很大一部分款项来覆盖抚养学校的支出,可以说,每个城市的抚养学校,都是一大经济负担。 如果让psi参与社会生活,不仅可以不用支出这一笔费用,相反会有一笔税收收入,如果psi有自己可以自由支配的财产,还能增加内需,拉动经济。 从理论上实现这件事也并非不可能。阻止psi进行社会活动的决定因素就是他们没有规律且异常激烈的情期,不仅自己会难以忍受,还会引起其他人类的躁动,造成社会混乱。 从两方面着手,即可减少这件事带来的负面影响。一是,着手研发更加便于携带和自己注射的psi抑制剂,并且放开抑制剂的管制,让所有psi都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购买。二是,其他abo随身携带抑制剂,如果在公共场合遇见psi**,无法阻止对方的情况下,可以有效阻止自己。 只是,这件事从理论上是可行的,然而观念和文化上,却并非那么容易被大众所接受。 就连芜君提出这个想法,在幕僚团会议上都受到了其他人的反驳,认为这件事十分荒谬,而且挑战了大众的认知和底线。大家都用轻蔑的眼神看着芜君,认为这是基于他自身情况,提出的最自私的想法。 李尔看着其他人对芜君反对抨击,心里异常气愤,这些人提不出什么有用的办法,却对别人提出的突破口充满了怀疑和鄙视。 李尔一拍桌子,道:「就按芜君说的试试。」 「这不行啊。」 「这实在太荒谬了,民众肯定会反对你,恐怕连这最后支持的选票都会失去。」 「psi怎么能进入公共场所从事普通工作呢。」 …… 这帮人说得李尔愈加气愤:「psi怎么就不能工作?芜君为我工作快一年了,比你们谁都做得好,就是最好的证明。我公馆还有另一个psi,他做得甜品非常美味,他也为我工作好几个月了,psi完全可以工作,创造价值。」 有人试探地问:「那您的情期……」 李尔气恼得很,但此时为了说服这帮人又不得不说,只涨红了脸,吞吐道:「我随身带着抑制剂,alpha想要控制自己并没你们想得那么难。」 「是的,既然国家领袖的儿子都可以随身携带抑制剂,其他人为什么不能呢?」其中一个会见风使舵的幕僚说道。 看来李尔是铁了心想按芜君的办法做,其他人也只好违心纷纷表示贊同。 第38章 市长选举3 果然,如大家所料,李尔这次演讲引起了轩然大波。 当演讲结束时,与会的民众全都屏息安静了,整个会场落针可闻,过了至少一分钟,人群里突然大喊道:「他简直是在放屁,把他轰下去。」 这像是一声号角,吹响了会场里的混乱,从那些嘈杂的人声里依稀可以辨识出辱骂李尔的声音,不知是谁带头,一个饮料瓶子飞到了台上,准确地砸在了李尔脑袋上,猩红色的液体,从头到脚,流了李尔一身。 接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开始往台上扔,多是民众随身携带的吃的喝的,还有男人的皮鞋和女人的高跟鞋,周围的安保人员无法阻止台下混乱的人群,只好四人围住李尔,遮挡着,往台下走。 第63页 一路走回准备室,还是一路的摄像机照相机对着李尔「咔咔咔」,李尔愤怒地吼,让那些记者都他妈滚。记者们不仅不滚,李尔越生气,他们越有料,越是把摄像机往他脸上怼。 刚刚出去时风度翩翩的男人,回来时一身狼狈,身上五颜六色的滴着水,散发着多种酱料的味道,活像一头刚从罈子里拎出来的腌白菜。 芜君也早就学聪明了,只给他递毛巾擦脸擦身,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 李尔憋了一肚子火,现在找不到人发,只在准备室里快步走来走去。走了一阵,他终于找到个由头:「还不回去干什么?」 「等会场的民众先离开。」 李尔怒目圆瞪,骂骂咧咧:「这群蠢猪,还让他们先走,我李尔难道还怕他们吗?妈的,这帮下等人,都什么教养,换做以前,老子带支军队把他们一个个都踩死……」 李尔骂了一通,芜君还是不说话,李尔走过去指着芜君的鼻子:「你哑巴了,干嘛不说话,这不是你出的馊主意?」 芜君仰起脸,淡淡说道:「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对对我发火,所以我就不说了。」 「你……」李尔正气盛,被芜君这一口差点堵出心梗。他终于一屁股坐下,不再说话,只是生闷气。 过了半晌,芜君才终于说道:「很抱歉,我也没想到民众的反应会这么剧烈,会对你进行人身攻击。」 李尔哼了一声:「你想到了又能怎么样?」 「起码会提前给你准备一把雨伞。」 「你他妈的……」李尔终于被气笑了,「都说我脾气差,到现在你脑袋跟脖子都没分家,我觉得我脾气很好了。」 「也许是你喜欢我也说不定。」芜君笑着对李尔眨眨眼。 「啧,也许是没见过你这不要脸的,怪稀罕。」 芜君无奈地笑了笑,不再说话。 那几天的新闻舆论更是炸了锅,各大媒体纷纷发文谴责李尔异想天开,提出不切实际的需求,psi这样的人类怎么可能出入公共场合,那不是会引起整个社会全面混乱吗? 【我就说这个李尔不行,德卡拉家族的又怎么样,毫无行政经验,我可不放心把我的身家性命交到他手上】 【这就是典型毛头小子提出的政策,屁股一拍,大脑发热】 【说的好听,发展经济,那么多psi不受监管到处活跃,经济没发展起来,社会先乱套了】 【坚决不能把票投给李尔,坚决不能让psi危害社会】 全是这种反对言论,在幕僚团会议上,大家都只是冷眼看着芜君,对他明嘲暗讽。 李尔一拍桌子:「决定是我做的,演讲是我讲的,有什么不满的沖我来。这时候不想办法度过难关,就会指责这个指责那个,一群废物。」 李尔震得大家都不吭声了。 芜君慢悠悠说道:「才提出来有这种声音正常,也得给大众一些思辨和接受的时间,等等吧,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声音。」 果然,两天之后,一名经济学者,对李尔提出的改革方向做了经济方面研讨,通过数据估算,如果能把约京市内的psi都纳入普通的工作中,一年下来,抚养学校节省的费用,加上他们创造的价值,相当于整个约京市年经济总量的十个百分点。更直观的说法就是,如果把他们缴纳的税额全部投入养老福利,养老金可以提高三分之一。 当然,不可能把这部分税额全部投入养老金,但是通过这样的阐述方式,把psi可以创造的价值和普通民众得到的好处一联繫起来,大家突然觉得,这件事也不是完全无利可图。 又过了两天,消失已久的未来网主编突然发了一篇头条文章,题为《当代家庭不仅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一个psi》。 文里提到,那些在抚养学校的psi,名义上是psi的家庭负担他们的费用,实际上,真的分化成psi之后,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家庭在继续为他们的psi孩子付费,这些被抛弃的「孤儿」实际上是帝国在抚养,换句话说,就是每个纳税人在抚养。他们绝对数量巨大,相当于一个家庭额外抚养着一个psi。 支持帮助psi融入社会,帮助他们获得工作权,不仅是基于「人人生而平等」、「工作权是每个人的正当权利」,等一系列「天赋人权」的准则,更是为社会减轻一大负担,为每个个人减轻一大负担。 这篇文章用详实的数据,和恳切的言论向公众阐述了让psi获得工作权的重要意义,民众也终于开始因为自己的利益受到这些不工作的psi侵占,而认真考虑让psi进入公众场合的得与失。 这篇文是芜君授意利古尔写的。芜君非常清楚,人人平等,人人自由这些都只是遮羞布罢了,这些活在世界光明面的aboe压根不会在乎psi是不是平等,是不是自由。但是,说到psi不仅不创造价值,反而从他们碗里要粮吃,很多人可能就坐不住了。 利古尔在军队事件平息后就回来了,回来之后,芜君把他介绍给了伊芙。不管是兰切斯特家族,还是李尔,有一个替他们发声的新闻窗口是很必要的。利古尔顺利和兰切斯特家族达成了合作,这样,就没人敢轻易动他了。 李尔的演讲,使社会舆论狠狠动盪了一段时间,虽然还是反对的声音居多,但是也有了支持的声音。 【既然这是一条绝佳的发展之路,为什么不试试呢。】 第64页 【一些人年年都抨击要么「高福利高税收」要么「低福利低税收」的老调子,可如今这位年轻的前任上校有能力有魄力进行真正的革新,为什么又没有人站在他身后呢】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谁能让我钱包鼓起来,我就投谁的】 虽然骂李尔的声音还是主流,但这轮投票他的票数却「噌噌」涨。很多人嘴上不说同意psi拥有工作权,但手却很诚实,这毕竟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 更有人说,凭什么psi能住在抚养学校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而他们却要苦逼兮兮,每天加班工作,养这群蛀虫。 这下,幕僚团会议上没人再说芜君的不是了。 但是李尔仍然黑着脸,把之前明里暗里说过芜君不是的人,全部遣散了。这下大家眼睛总算擦亮了,他们的主子不仅脾气暴躁爱炸毛,芜君就是老虎长在屁股上那根毛---摸不得。开始都挺瞧不起这个psi,以为他不过是个花瓶,现在才知道他不仅有脑子有心计,还是李尔的逆鳞。 接下来的演讲,李尔仍然就「如何让psi能进行普通社会生活的可行性」给予详细的解释。 首先,就是要研发出更便捷,最好是副作用更小的psi特殊抑制剂,让他们可以像omega那样,在日常生活中自行使用。其次,要放开对psi的管制。最后,就是其他属性的人类要随身携带抑制剂,在遇到psi无法自我控制的情期时,要学会控制自己。 在第三点上,又有很多人反对,凭什么他们要为了psi随身携带抑制剂。另一部分人又反对这些反对者,光是想得到psi工作带来的好处,又一点努力都不想做,哪有这种好事。原本大家都受制于自己的属性,就应该互相理解一下。 自从李尔的观点提出来后,约京市还爆发了好几次大规模的游行,有为了让psi获得自由和工作权的支持派。也有坚决抵制psi这种魅惑人类进入公众场合的反对派。 支持派的omega居多,反对派alpha居多。支持派里有一个相当活跃的omega首领,就是蓝戈尔家族着名的交际花,阿塔·蓝戈尔,并且他公开发表声明,并不支持他们家族的宝赛·蓝戈尔,而是支持李尔,支持这项让psi平等的政策。 选举还在浩浩荡荡的进行着,自从这项政策提出之后,针对李尔的咒骂就没有断过,但同时,他的票数却在一路飙升。 终于,在十二月的第一天,李尔成功选为约京市的新任市长,并即将在新年第一天出任市长之职。 第39章 庆功会 简森从别塔宫里德卡拉上将的办公室出来,平日那张难得有点喜怒的脸上,此时带着明显的怒气。 他父亲要把李尔从军队除名,当初他就拼死拦着,可是胳膊拗不过大腿,简森没办法拦住。他知道,李尔肯定会因此更加记恨他,但他真的没有办法。 今晚是李尔成功竞选市长的庆功宴,他特意来叫他父亲一起去参加宴会,可他父亲仍以工作太忙推脱了,还骂了他一顿。 关于帝国未来的继承人,德卡拉上将已经明确跟简森说了,那个人会是他,不会是李尔,所以让他跟李尔保持距离,不要在情感上跟这个所谓的「哥哥」过于亲近。因为李尔比起简森更无情,如果杀了简森能达到他的目的,李尔一定会毫不手软。 可是简森并不相信,他觉得自己比父亲更了解李尔,李尔不是那样的人。有时候,简森甚至会希望由李尔来继承这个国家,他只当弟弟,或许做军方的将领,保卫他们的国家,也保卫他的哥哥。 当简森把这个想法提出来之后,德卡拉上将给了他一耳光,关了他半个月紧闭,让他好好想清楚。 简森一会儿想,如果他们都不长大就好了,一会儿又想,如果李尔也是epsilon就好了。 简森一脸难看出去之后,马里进去了。 上将揉着太阳穴,无力说道:「有什么事吗?」 「我刚看到简森少爷怒气沖沖地出去了。」 「嗯,他又让我去参加李尔的庆功会。马里,你说为什么简森会这么依赖李尔呢?」 「他们毕竟一起长大的啊。亚当,你当初太忙,难得回家。虽然夫人阻止他两亲近,可毕竟两个同龄的孩子,不会像我们考虑得那么多。」 上将感觉头更疼了。 马里又问道:「李尔竞选市长提出的改革你也知道了吧,他要让psi从事社会劳动,让psi到公共场合来,这会不会对我们的计划产生影响?毕竟psi……」 上将摆了摆手:「不碍事,计划已经施行了上百年,德卡拉家族的目的也完全达到了。现在psi人口越来越多,对他们继续这么管制下去也越来越会成为国家的负担,李尔倒是提出了一个不错的办法,让他试试看吧,如果他成功了,倒是为我们解决了一个负担。」 马里点了点头。 「不过得好好嘱咐那几所『特殊学校』的psi,让他们即便到了社会上工作,也得闭紧嘴巴。」 马里又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告诉简森少爷epsilon和psi的真相,告诉他『强国计划』?」 「不急,他现在完全还没做好接手国家的准备,心智也不够成熟坚定,还需要歷练。」上将深切地看了一眼马里,诚恳道,「马里啊,原本你这把年纪我应该让你回家休息的,可是简森尚不堪重任,帝国表面平静,实际权力的斗争也暗流汹涌,不得已还留你在别塔宫里。」 第65页 马里笑了笑,脸上的皱纹绵延得更深了:「亚当,我们之间就不必说这些了。」 -- 是夜,李尔公馆里灯火通明,门口车水马龙,李尔看着那些奇奇怪怪的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压根不记得自己见过这号人,更不记得给他们发过请柬。 芜君在他耳边告诉他:「你马上就要上任了,趁着这个机会,都来跟你混个脸熟,攀攀关系。」 李尔一脸不屑:「我想把他们都轰走。」 「别那么任性,市长。你不在军队了,以后有用得着他们的时候,现在随便应付应付。」 李尔哼哼两声,臭着一张脸。 「能不能稍微笑一笑,今天怎么也是个好日子。」 「我他妈又是不卖笑的。」 「呵,那你以为市长是做什么的,卖笑是迟早的,不如先适应适应。」芜君轻佻笑道。 「你……」 「简森来了。」李尔顺着芜君的目光,果然看到了穿着白色军装的简森。 简森走近,正准备张口喊李尔,李尔就不耐烦「啧」了一声,转身走了。 芜君迎了上去,笑道:「简森上校晚上好。」 「晚上好,我只是来祝贺哥哥当选市长的。」 「今晚来了太多人,李尔太忙,所以……」 「好了芜君,你不用对着我说这些场面话,我知道哥哥不想见我。」 芜君笑了笑:「可你还是来了。」 「是的,我想见见他,最近舆论对他挺不友好的。」 「放心吧,他还不至于这么脆弱。」 这时正好艾斯过来跟简森说话,芜君就去招唿其他宾客了。 经过商量,觉得艾斯还是更适合军队,就没有让他从军队辞职。 李尔把他降级到了普通士兵,还没来得及把他提上来,自己就被解除军籍了,艾斯只得又从底层慢慢爬。目前已经是士兵长了,估计爬回他原来的上尉军阶,也就还要个七八年吧。 每次说起这件事,艾斯就盯着李尔咬牙切齿。 李尔正在跟市教育部长说话,一条戴了七八根金鍊子的手臂搭了上来,勾住了他的肩。 李尔转头,脸就黑了下来。 罗宾在一旁吊儿郎当地说:「市长表弟,你有几把刷子嘛,还真被你选上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 「姑姑让我来的啊,我来祝贺你。」罗宾压低声音,悄悄说道,「今天美人来得挺多嘛……芜君呢?」 听到那两字,李尔的火顿时就着了,他转身掐着罗宾的脖子,压低声音:「我警告过你别打他主意,你是不是真的活腻了?」 「诶诶,只是朋友之间问候一下嘛,犯得着吗?」 李尔大喊:「警卫过来,把这个人给我扔出去。」 罗宾也是个不要脸的,赶紧抱着李尔的胳膊,朝屋里喊:「姑姑,姑姑,李尔又揍我了,你快来救我。」 李尔一脸黑云,三十多岁的罗宾吼出这句求救也浑然天成的。 两人的「斗争」吸引了宾客的注意,大家看着兰切斯特家族最声名远播和最臭名昭着的两个年轻人掐起架,都露出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伊芙出来了,看到这一幕简直习惯性头疼,两人从小掐到大,简直过不去了。 她沉声但:「李尔,你在干什么,放开罗宾。」 罗宾一副哭丧脸:「姑姑~」 李尔一把把罗宾掼开。 「实在抱歉,让大家看笑话了,李尔在军队习惯了,这点毛病一时改不过来。」伊芙得体地向宾客们道歉。 「哪里哪里,李尔市长是性情中人。」 伊芙转身就把李尔说了一通,无非他现在是一个市的市长,行事怎么还那么鲁莽,让他稳重点,大家都在看他的笑话。 李尔左耳进右耳出,拿着眼睛找芜君,屋子里看了一圈没看见,走到院子里,就看到芜君跟一个alpha局长有说有笑。 李尔大喊一声:「芜君,你给我过来。」 芜君跟对方连连赔笑,到了李尔这边:「有什么事吗?」 「从现在开始,你不准乱跑,跟着我走。」 看着李尔一脸不高兴,不知道谁又触了他霉头,芜君只好安静跟在他身边。走着走着,就在前院碰到了迎上来的罗宾。 罗宾在安全距离举起香槟示意:「芜君,晚上好啊!」 「罗宾先生,您……!」李尔回头瞪眼,芜君终于知道是谁触了这大大爷的霉头了,及时闭了嘴。 李尔又警告性地指了指罗宾。罗宾却因为他姑姑在这里,李尔不能拿他怎么办,所以就在在他两身后跟进跟出,在安全距离拿着一双桃花眼跟芜君眉来眼去,看得李尔火气旺盛直跳脚,然而这场合又不能发作。罗宾被李尔欺负了三十年,第一次得到了报復的快感。 李尔转过头瞪芜君,芜君抢先说道:「我一直跟在你身边,这事不怪我吧。」 还好这时阿塔来了,罗宾的注意力马上转移到了蓝戈尔家族的名媛身上。芜君再好一块肉,身边有只恶犬把持着,罗宾也吃不到嘴。反正他跟李尔一辈子都无法达成共识,他就不明白,为什么李尔放着这么一个知情知趣的美人在身边,能忍住不下嘴的。还是说,李尔在军队呆久了,被那帮epsilon同化成没有欲望的石头了。 晚会进行了一半,艾斯已经喝到了七成,他感觉自己不能再喝了,找了个藉口熘回了自己房间。 第66页 李尔为了弥补无法帮他官復原职的亏欠,又让他住回了自己的套间。李尔也不是他的上级了,就不像以前,他可以跟着李尔随便去哪里,不用长期呆在军队里。现在不行,现在他每周只有两天假期可以回家,不过他多数时候都呆在李尔这里。 今天李尔的庆功会,还是他请了个假。 艾斯跌跌撞撞回到自己房间,却发现书房有灯亮着,他醉眼迷离地往书房走去,推开门,却看见夏利在书房里,抱着一个盒子,似乎是在等待他。 艾斯今天请假回得晚,回来时晚宴已经开始了。夏利一直在后厨帮忙准备晚上的甜点,艾斯今天还没见着他,此时看到他非常高兴,惊喜道:「夏利,你,嗝,你是在等我吗?」 第40章 危险 艾斯惊喜道:「夏利,你,嗝,你是在等我吗?」 夏利把盒子放在桌子上,赶紧过来扶艾斯,小声嗔怪道:「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一点,不多。」 艾斯把胳膊搭在夏利肩上,看着他的头髮旋半晌,突然问道:「夏利,你怎么有,三个旋儿?」 夏利懒得跟这个醉猫讲,吃力又小心地把艾斯扶到了床边坐下。 夏利正式住进公馆,把一楼的两间房给他时,艾斯已经被命令搬出了这个房子,夏利之前睡书房用的床具就一直没收走,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艾斯靠在床边,夏利赶紧去给他倒了一杯茶。喝了茶,艾斯终于清醒了一点,问道:「你找我,干什么?」 听到这话,夏利的脸突然红了,低着头匆匆走到桌子边,把盒子捧过来,揭开盖子,里面是一个精緻的蛋糕,特别是点缀的那一朵朵玫瑰花,用奶油做得非常逼真,好似刚从后花园摘下来了。 艾斯指着蛋糕,有点莫名其妙,问道:「给我的?你搞错了,今天,又不是我生日。」 「一月七号,今天就是你生日。」夏利话刚刚说完,房间的座钟轻轻敲响一声,十二点了。 「艾斯,祝你27岁生日快乐,你要许愿吗?我拿了蜡烛。」 艾斯盯着夏利,问:「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夏利眼神开始躲闪,感觉自己的心思全部被艾斯给窥见了,双手背在身后,紧张地搓衣袖,好像做了什么坏事被当场抓住了似的。 「你怎么知道的啊,我记得我没有告诉过你。」 夏利脸涨得更红了,心里想,该死啊,怎么没想到这事儿。他声音细如蚊蚋:「我那次看到你的档案放在书桌上,我就,我就看了一眼,我发誓,我只看了一眼,就只是记住了你的生日……」 艾斯把蛋糕推到了一边,突然抱住夏利的腰,他坐着,头刚好顶在夏利胸前,说:「夏利,谢谢你,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 说着艾斯竟然吸了两下鼻子:「我父亲说,生日是女孩子才过的,男孩子特别是epsilon不过生日,可是我从小就想过生日,凭什么epsilon就不过生日啊,我也从来没吃过生日蛋糕……」 夏利紧张的脸色柔和下来,把手放在艾斯褐色的头髮上轻抚了几下:「原来你这么可怜啊,早知道就给你做个大一些的蛋糕了。」 「是啊,我要一个超级大的蛋糕,三层的。」 夏利笑了:「好啊,明天也是你的生日,我明天就给你做。」 「呜呜呜,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夏利了。」 艾斯抬起头,也不知道刚刚是真哭还是假哭,脸上带着酒醉的红晕,眼里也是醉酒的迷濛。他捧着夏利的头,拿自己的脸在他脸上蹭了几下,酒味儿顺着艾斯的唿吸散发出来,又被夏利吸入,夏利感觉自己也快迷醉了。 艾斯蹭了几下还不过瘾,又挤夏利的脸,把他嘴唇挤得嘟了起来,粉色的唇珠,像一粒樱桃,艾斯突然凑上去轻轻咬了他嘴唇一口。 那一瞬间的接触转瞬即逝,可在夏利眼里却像是慢镜头,他惊诧不已瞪大眼睛看着艾斯的脸慢慢凑过来,张开薄薄的薄唇,咬了他一下,上唇有些疼有些热,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而心脏快速跳动,心悸到发疼。 夏利立马蹲在了地上,用膝盖顶住自己心脏的位置,紧闭着双眼,想要缓解这种疼痛,可是一闭上眼,艾斯刚刚咬他的那口,触感更加清晰。他触碰到了艾斯的嘴唇,艾斯的牙齿,还有艾斯的舌头…… 艾斯下意识揉了揉鼻翼,突然闻到了一股非常奇异好闻的香味,如同百花齐放却完美融合,甜而不腻,香到醉人,他下意识说道:「夏利,什么东西,好香。」 夏利抬头,一双眼睛,眼眶发红,氤氲潮湿,像是马上就要垂下眼泪,之前粉色的嘴唇,此时颜色开始变深变艷。只听他用粘腻的声音说道:「艾斯,我**了。」 「啊……怎么突然就**了。」 这话让艾斯的酒意醒了一大半,他赶紧起身,到隔壁去找抑制剂。等他举着针头靠近夏利时,夏利像藤曼一样缠了上来,双手抱住艾斯的脖子,把身体贴了上去,脸埋在艾斯的肩窝处亲吻。艾斯只得和他保持一个拥抱的姿势,一手摸到他的腺体,一手举起针头把里面的空气排干净。 「夏利,你忍着点。」 艾斯把针头插入腺体,把药剂缓缓推了进去,疼痛让夏利浑身开始颤抖痉挛。 艾斯把他抱到了床上,想去给他找个被子盖上,起身时,夏利却抓住他的衣服,呜咽着说:「艾斯,你别走。」 第67页 艾斯坐了下来,抓着他的手,道:「好,我不走,我会陪着你。」 「抱我。」夏利脸色煞白,一脸冷汗,手指死死扣住艾斯的衣服,连脚趾都捲曲起来抓着床单。 艾斯侧躺下来,把夏利完全拥入怀里。夏利安静了一点,可是颤抖的感觉通过身体相贴,全部传到了艾斯身上,让人很是心疼。 背后是艾斯宽阔的胸膛和温暖的怀抱,夏利觉得疼痛也没那么难忍了。他往艾斯怀里又缩了缩,终于承认了一个事实--他已经难以自抑,爱上了艾斯。 这段时间总会有意无意想到艾斯,一到周末就莫名开心,在准备晚宴的忙乱日子里还腾出手来给艾斯做属于他的生日蛋糕。还有,被他看着会害羞,和他亲密接触会**,以及此刻,在万蚁食髓的痛苦里,只是因为被艾斯抱着,就被幸福的感觉团团围绕着。 这不是爱情又是什么呢。 夏利也没想到经过那些摧残,而今还能爱上别人,爱上一个据说没有欲望也不会**的epsilon,也许正是因为他是epsilon所以自己才会毫不设防,最终爱上他了。 说不清这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总之,此时此刻,夏利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又过了两三个钟头,夏利的疼痛缓解了许多,唿吸逐渐平缓。 外面也人声渐渐消散,晚会已经进入了尾声,艾斯也迷迷煳煳,觉得疲倦难当,终于可以安心入睡了。 突然,院子里响起来一片嘈杂,艾斯还以为是他梦境里的声音。结果只过了片刻,就听到李尔大喊道:「艾斯!艾斯!」 艾斯睁开眼坐了起来,夏利也醒了:「李尔好像在叫你。」 「艾斯,你他妈去哪儿了,快出来,快点!」 李尔吼的又凶又急,艾斯赶紧穿鞋,夏利也挣扎着爬起来,艾斯按着他:「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怎么了。」 艾斯匆匆跑到前院,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吓不已。 人群围了半个圈,外围还有更多人着急地走来走去,圆圈中间,李尔抱着芜君,两人身上都是血。艾斯看清楚了,血是从芜君身上流出来的。 艾斯又急忙折回屋里拿药箱,刚一转身就看到夏利抱着药箱跑了过来。 艾斯拎着药箱到李尔身边,李尔看着他愤怒大骂,艾斯一脸严肃把李尔捂在芜君腰侧的手拿开,鲜热的血还在汩汩往外冒。 艾斯剪开衣服,检查了伤口,应该是刀伤,足有四五厘米宽,关键是看起来扎得非常深。 「你打了急救电话没有?」 「打了,快给他止血。」李尔已经急出了一头大汗。 「不行,太深了,肯定伤到了脏器,得赶紧送去医院做手术。」艾斯苦着脸,这止不住血。 「那你总要做点什么啊?」李尔揪住艾斯的衣服,两眼发红。 李尔急得让艾斯刚才也失去了冷静,艾斯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在医疗箱里翻来找去,找到了一支凝血剂,给芜君打了。又指挥李尔把芜君平放在地上,把他腿抬高,放松腹部,找来一张厚毛毯盖住他,保持体温。 能做的都做了,此时就只有等。艾斯看着李尔这样子,什么也不敢问。 时间过得异常慢,李尔一脸暴躁地在芜君身边走来走去,周围的人自动退开。大概过了一分钟,李尔大喝他新来市长秘书:「救护车怎么还没来,你他妈的打电话催了没有?」 秘书忙不迭地说:「催了催了,说还有十分钟就能到。」 「十分钟?你再去给我打电话,五分钟不能到,我就带人砸了他们医院。」 「是是是。」秘书连连答应着,又去打电话了。 这时外面一阵人声,李尔以为救护车来了,紧走两步,发现是简森冷着一张脸,揪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人来了。 李尔看到那人,更像是要吃人,直接把人一把抓过来,一拳打在他脸上,那人往侧面一倒,混着满口血,吐出一嘴的牙。 李尔像一头髮怒的狮子,扑上去拎着铁锤似的拳头,像打沙袋似的,一拳一拳用了十足的力气。拳头擂在肉体上,发出沉闷「噗噗」声,听得人牙齿打颤,李尔那样子真是恨不得把人用牙齿撕碎。 眼看那人就快被直接打死了,简森伸手拉住李尔的手,面无表情地说:「哥,他快死了。你现在是市长,你不能把他打死。」 李尔瞪着简森不说话,只手上使劲,简森脸上没有表情,手臂上却冒出了青筋。 眼看兄弟俩也快要打起来时,救护车来了。 李尔随着医护人员,一起把芜君送到车上,跟着车一起走了。 第41章 樱桃罐头 前夜,凌晨三点左右,前来祝贺的宾客们已经酒足饭饱,也喝得醉眼迷离,纷纷起身告辞。李尔作为主人,还得在门口送客,芜君也一直跟在他身边。 客人们很疲乏了,李尔也很疲乏,这种应酬向来是很累人的。客人一波一波离开,还有最后一波。喝多了的教育部长正拉着李尔的手,一副把他当作知心好友的样子,向他抱怨教育经费多么紧张,导致教师们年年因为待遇问题到教育部大楼前游行静坐。 李尔掐着眉心狠揉,他简直是烦透了这个啰嗦的教育部长。 这时一个小个子alpha走到前面来,芜君对他还有些印象,他请柬里写的是别塔日报的主编。看着李尔还在应酬部长,芜君自然走上前去送客。 第68页 谁知这个alpha直接无视了芜君,径直朝李尔走去,芜君看他藏在衣服里的手,顿感不好。 那人已经走到了李尔背后,芜君紧赶上前,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金属的寒光闪过,芜君把李尔一把推开,挡在了他身前。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所有人都还在愣怔中,那人拔腿跑了。 教育部长盯着芜君腹部涌流不止的鲜血,大喊一声:「杀人啦,杀人啦~」喊完自己先吓晕了过去。 芜君剧痛难忍,一阵晕眩,刚好跌在了反应过来的李尔怀里。 人都涌了出来,简森见状,迅速反应,问了兇手逃跑的方向,带了几个人追了出去。 芜君在失血过多晕倒之前,还不忘嘱咐李尔打急救电话。李尔叫人打了电话,就抱着芜君疯狂地叫艾斯…… 送去医院紧急手术,四个小时的手术做完,天也已经亮了。此时芜君还没醒,他还有二十四小时危险期没有度过。 兇手那一刀刺得又狠又深,明显是朝着胸口刺过去的,好在芜君比他高一些,也很有经验地避了一下。没有立即毙命,但那一刀也刺穿了芜君的脾、胃和肝,伤势很严重。 李尔穿着隔离服在芜君的病床边盯着他,他脸色白得快要融进这纯白的病床里,平时艷丽的唇色也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他静静地躺在那里,面色安详,只是唿吸轻微,让人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病床旁边的仪器代替了芜君的心脏,一声一声频率稳定地发出「嘟嘟」声,让人知道他还活着。 李尔一天一夜没休息了,此时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二十四小时不睡觉对于李尔来说不算什么,他在军队野战训练,常常几天几夜无法睡觉。然而此时,他却非常非常疲惫,比野战训练下来更加疲惫,还有焦虑。焦虑绷紧了他的神经,一刻也不能放松,二十四小时的危险期,要是没度过怎么办? 芜君怎么这么蠢。他一个身娇体贵的psi去给alpha挡什么刀子,这点伤对于李尔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毕竟他受过比这严重得多的伤,可这对于芜君来说,很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李尔烦躁地揪了几把头髮,恨不得把芜君拎起来打骂一顿,平时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上,犯这种傻。 蠢死了,蠢死了。 公馆里一直守卫森严,李尔自己也是素质极高的优秀军人,从来就没想过有人会来刺杀他,有人敢来刺杀他。因为职务的改变,这次晚会跟以往不同,来了很多不认识的社会人士。源于李尔的放松,对来人的检查也很放松,让兇手混了进来。 想到这里,李尔给了自己一耳光,他也蠢死了。 早上,艾斯和夏利过来看他们。夏利把手上的食盒递给艾斯,艾斯递给李尔。 「你也吃点东西吧。」 「那个兇手说了吗?是谁指使他的。」 「查了一下,他不是别塔日报的主编,他那个名牌是偷的,实际上他是反psi组织的核心成员之一,认为只要杀了你,就能阻止你上任以后的改革。」 李尔狠锤了一下墙壁,夏利看他这副样子哆嗦了一下。 「把这个组织的成员都给我抓起来。」李尔咬牙切齿地说。 艾斯挠挠头:「这不行啊,人家是合法组织,就跟支持psi的组织一样,有自己的诉求很正常,只是难免有一两个狂热份子。」 「那这个人怎么处理的?」 「故意杀人未遂罪,二十年以上吧。」 李尔眯了眯眼睛,眼露凶光,阴测测地说:「要是芜君顺利脱离危险期,我就放他一马,要不然,我就先等他二十年。」 「芜君会平安度过的,你先吃点东西吧?」 「不想吃。」 「那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我跟夏利看着他。」 「他给我挡了一刀,我要你们替我看着他?」李尔竖着眉,「滚滚滚,别来烦我。」 艾斯又把食盒往前递了递:「就是度过危险期了,芜君也得住段时间的医院吧,你要有本事,就一个月不吃。」 李尔瞪了艾斯半晌,夺过来食盒,几下扒光了饭菜,把盒子递还给艾斯,让他快滚,说完又回到病房里去了。 整个白天,除了吃了艾斯送的三顿饭,李尔在病房里坐了一天,也盯着芜君看了一天,一整天下来,他一点动静没有。 芜君没有动静,李尔却无法停止胡思乱想,想得最多的就是芜君为什么要替他挡这一刀。 说起来,芜君应该挺讨厌他才对,李尔之前对芜君也不算好。其实也不是李尔不想对芜君好点,主要是这小狐狸****又会搓火,常把李尔气得跳脚。 李尔当惯了军官,已经习惯身边所有人都对他无条件服从,芜君却偏不。芜君越是不服,他就越想让他听话,有时候一没控制住,手段就过于残忍了。 可是为什么他这样对芜君,他还愿意替他挨这一刀,保不齐就丢了命。 不会芜君说喜欢他是真的吧?不不,李尔绝对不相信。他也不是什么纯情少年,这种勾引人的技巧他见得多了。可勾引人都是只说不做,芜君这次可是为了他不顾生命。 不管芜君是真是假,他们都是不可能的。李尔要娶的是一个epsilon妻子,提高生出一个epsilon孩子的机率。 一说到e,李尔脑子自动就浮现出了他手下那些epsilon士兵,那些不苟言笑,刚毅坚韧跟铁饼似的e,以后要跟这样的女人睡觉,光是想想都痿了。 第69页 如果芜君不那么放浪,听话一些,温柔一些,少说些噎得人心梗的话,或许…… 到了夜里,李尔自己也熬不住了,趴在病床边睡了。 睡到快天亮时,感觉鼻子很痒,一个喷嚏把自己打醒了。李尔醒来,发现芜君已经睁开了眼睛,搁在床边打着点滴的手在捏他的鼻子。 李尔赶紧叫来医生,医生检查了一下,告诉李尔度过危险期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人还非常虚弱,又给李尔说了很多主意事项。 医生走了之后,芜君虚弱地看着李尔,嘴角挂着一个淡淡的笑。 「还笑,你都蠢死了知不知道,我一个上校,要你给我挡这一刀?差点把自己小命搞掉了,真不知道你脑子在想些什么。」 芜君不说话,还是那副样子,看着李尔。 李尔摸了摸他额头,问:「疼吗?」 芜君点了点头。 李尔又把医生叫了过来,让他给芜君用最好的止疼剂。李尔像个恶神站在一侧盯着,医生动作稍微重一点,李尔就骂一通,折腾半天,把主治医生折腾得一头大汗。 医生离开后,李尔又问:「舒服点了吗?」 芜君点点头。 李尔把床边的凳子往上挪了挪,离芜君的床头更近一些,问道:「你当时为什么这么做?」 芜君把脸撇开,声若游丝:「没有为什么。」 李尔执拗地把他的脸撇过来,跟自己对视,又问道:「告诉我,为什么。」 芜君自己也不知道,当时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根本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不为什么。现在李尔逼他说出个所以然来,芜君了解他,搪塞和躲避都是行不通的。 芜君思忖片刻,说道:「因为你比我重要。」 「怎么个重要法?」 「你可以让psi们自由,我不能。」芜君说完后,喘了几下,他现在真的很虚弱。 「所以psi的自由比你的生命更重要?」 芜君有些哑然失笑,他什么时候成了这种大义凛然的仁人志士了,不过这高帽子都戴在他头上了,他也只有接着。 芜君点了点头。 「那你放心吧,客观上你也算是因为我受的伤,我会帮你做好这件事的。另外,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一起说了。」 「我想吃樱桃罐头。」 「什么?樱桃罐头?」 「嗯,小时候生病了,我父亲会给我吃樱桃罐头。」芜君声音越来越小。 「医生说你还不能吃东西。」 「我想吃。」芜君虚弱而固执的样子,却像极了撒娇。 「我现在上哪儿去给你弄罐头?」这天还没亮,商店都还关着门。 芜君看着李尔,也不说话,眼睛一眨一眨。 李尔还是站了起来,大冬天的清晨,去给芜君找樱桃罐头。 他想着芜君刚刚说的原因,的确是这样,没有比这更合理的了。 可李尔难掩失望,他不希望是这个原因,他希望是因为别的什么更私人的原因。 第42章 樱桃罐头2 李尔走马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摩拳擦掌想要来一场大刀阔斧的改革,结果任职市长没几天,就被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磨得没了脾气。 芜君还在医院,自己对市长应该处理的事务又不熟悉,好在市长秘书是跟了好几任市长的老人,方方面面都能给出一些建议。 眼看天快黑了,李尔从市政大楼出来,绕道去了一家手工水果罐头的商店。 连着来买了十几天了,老闆也认出了他,热情招唿道:「晚上好啊,还是樱桃罐头吗?」 「嗯,两罐。」 老闆一边装一边搭讪道:「给老婆带的吧,你那天早晨来敲门我就知道咯,真是个好男人吶。老实说,我做这个啊,最开始也是做给老婆吃的,后来做多了慢慢做成事业了。如果哪天你想亲手做给老婆尝尝,我可以教你哦,你老婆也肯定想吃你亲手做的……」 李尔听着眉头皱了又皱,刚想解释,又想跟这个老头说那么多干嘛,打断道:「不用了,太忙。」 「说的也是,男人嘛,总是要干事业的。对了,你老婆要是樱桃味的吃腻了,我这还有黄桃味儿、橘子味儿,什么味儿的都有。」老闆跟他眨眨眼,「男人不要那么实在,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有时突然变通一下,你们都会有惊喜的。」 李尔刚想说,老不死的怎么那么多废话,赶紧结帐不行吗。 话到嘴边又吞下去了,闷声道:「那只要一个樱桃的,其他每种味道都给我来一个。」 老头兴高采烈地给李尔打了一大包,李尔使劲把这一大包罐头塞进他的公文包里,把那个真皮公文包塞得拉链都拉不上。 走出店门外,看见老闆花圃里的腊梅开得正好,又想到医院里那几个空的罐头罐子,走进花圃,「咔咔」就折了几支。拿在鼻子前闻了闻,心满意足往医院走去。 到了医院,直接走到芜君的病房。芜君半倚在床上,撩开衣摆,揭开纱布看他自己的伤口,一脸嫌弃的样子。 他床头的柜子放了一篮水果,半个吃剩的蛋糕,还有一束新鲜的百合花。李尔心下瞭然,应该是夏利来看过他了。 李尔站在门边敲了敲门,芜君一撩眼皮,对他点了点头。 李尔走过去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第70页 「好多了。」 「伤口结痂了吗?」李尔一边说这话,一边不动声色把夏利带来的百合花拔出来扔进垃圾桶,把自己那把乱七八糟的梅花插了上去。腊梅上的雪进到房间才化完,一朵一朵湿漉漉的新鲜。 「结痂了。」芜君一撇嘴,嫌弃的样子溢于言表。 这副样子把李尔给逗乐了。 「结痂了还不好吗,看你这嫌弃的样子。」 「好丑。」是的,芜君干干净净的身体,从今以后,左肋下方就有长长的一条疤了。 「男人身上带点伤疤,那是男人的勋章。」 芜君白眼快翻到后脑勺了。 看他还伤着,李尔不跟他一般计较。从公文包里往外摸罐头,摸出那个樱桃味儿的,芜君明显一脸失望。刚想说,李尔怎么这么蠢,一个味的吃了半个月,神仙肉都吃腻了,李尔就摸了一个橘子味的出来,接着草莓的、黄桃的、山楂的……跟变戏法似的。 芜君一脸惊喜,看来他也没那么蠢。芜君主动往外侧移了移,拍了拍床边,让李尔坐下。舔了舔嘴唇:「我先吃那个橘子味的。」 李尔给他打开,芜君边吃边问:「你这大市长当得怎么样了,有遇到什么麻烦吗?说来听听。」 「听什么听,你先好好养病不行么?」 「我成天呆在医院,哪儿也去不了,你给我说说,让我也有点事情做。」 李尔就给芜君大概讲了讲市政府的结构,官员的设置,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自己没有时间推进psi的改革,每天被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情缠着,还天天加班。这天也是刚加完班才过来。 「这么辛苦啊,那你还没吃饭吧?桌子上还有半个蛋糕,或者你也开罐罐头先垫垫肚子。」 「我不爱吃甜的。」 芜君舀起一勺橘子递到李尔嘴边:「试试嘛,万一觉得好吃呢?」 李尔看着芜君,芜君对他支了支下巴:「张嘴啊。」 李尔盯着芜君,张开了嘴。 酸甜的橘子肉滑进李尔嘴里时,他突然觉得舌根有点僵,耳根有点热,目光从芜君脸上移开了,看着他手里的罐头。 芜君把罐头往回收了收:「要吃自己开樱桃味儿的。」 李尔突然很好奇,芜君喜欢的樱桃味儿罐头吃起来怎么样,不吃甜食的他也开了一罐。 甜,真甜,从喉咙一路甜到了胃里,在胃里打了个转,好像还反了点到心里来。 李尔一口一口机械地往嘴里舀,芜君问道:「怎么会那么忙呢,不是那么多个副市长吗?」 李尔回过神来:「那些人,怕做错了决定担责任,什么问题都要拿到我这儿来问,我对工作还不熟悉,做一个决策也是要花很多时间去了解。」 「这样啊,」芜君思忖片刻,「你母亲已经定下来是下一任的外交部长了吧,你在内部透露一下,说你母亲组建自己的团队时,想让你推荐一些有能力有魄力的人上去,这样就不怕他们不卖力干活了。」 「是个主意,也的确应该培养几个我和我母亲都能用的人。」 「嗯,是这样的。」 李尔又说道另一件发愁的事:「关于psi改革这件事,首先就是解决抑制剂的问题。我已经说服卫生部放开了对psi抑制剂的管制。但是方便携带副作用更小的抑制剂,还需要一大笔资金投入,财政并没有预留这笔钱。没有这笔钱,psi的改革就完全没办法推进。」 李尔抓了抓头:「我目前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募捐,我还认识点有钱人,对了,我母亲很擅长这件事,她之前是慈善大使,最能从别人兜里掏出钱来。」 「募捐挺好的,但是要募集到那么庞大的资金,也不容易。」 「总是要试试的,阿塔·蓝戈尔是支持psi组织的核心人物,找他帮帮忙也能募集到一部分。」 芜君把罐子放到桌子上,扯了纸巾擦了擦嘴。 「第一笔启动资金可以通过募集,但是这是一项持续性的投入,必须做成商业活动。等新型抑制剂研制出来了,你就可以招标几个工厂生产,政府提供土地,降低税收,只有资本进入之后,才能持续发展。如果放开了管制,抑制剂是psi生活的必需品,利润可观。还可以要求他们提供一部分给psi的岗位,也解决了第一批进入社会的psi的就业问题。」 两人聊到很晚,对于李尔刚刚上任面临的几个难题,都商量出来了一个大体的思路和对策,李尔顿时觉得轻松不少,对于接下来他该重点做什么,什么应该摊派给其他人,心下瞭然。 芜君打了个呵欠:「我也快出院了,到时你能轻松一点。」 「你着什么急,好好养你的病。对了,你想要个什么职位,我这儿早做打算。」 「别了,psi这个身份目前还是比较敏感的,如果进入政府系统,我怕会给你带来一些不好影响。」 「也行,政府那些条条框框烦死我了,你就好好呆在我身边,我也不会亏待你。」李尔看着芜君目光突然变得温柔,后又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拍了拍,然后把那只大手放在芜君头顶。 芜君下意识偏了一下头,李尔才发现自己这动作说不出的暧昧,顿感尴尬,赶紧把手拿开了,站了起来。 「咳,那个,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好,那就晚安吧。」 第71页 「嗯嗯,晚安。」 李尔走到门口,芜君突然叫住了他。 李尔回头:「还有事吗?」 芜君一脸戏嚯的笑,指着案头那把梅花:「这是你去哪儿偷的吧,您可是咱们市的市长大人,怎么能干这种事情呢?」 「胡说八道,谁说是偷的。」李尔涨红了脸,扭头走了。 走出去老远,还能听见芜君在病房哈哈大笑。 李尔心说,笑吧笑吧,呆会伤口笑开就知道厉害了。想到这里,脚步一顿,又想回去提醒他,往回走了两步,又觉得自己太事儿了。原本芜君这人就喜欢蹬鼻子上脸,自己再表现得这么关心他,不知道会得意成什么样。李尔只是走到了前台,叫了一个护士去看看他。 一个月后,芜君伤好出院休养了。 回到公馆里,李尔把芜君的东西全部搬到了三楼,芜君也不用再住在那两间小小的杂物间了,而是搬到了李尔书房的隔壁,和李尔的房间中间就隔着那间书房。 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芜君的安全,虽然知道上次那个人是冲着他来的,可万一有人冲着芜君来呢,住在这大楼外部安全保障不足。另一方面,芜君的确是他非常重要的幕僚,需要给予他成正比的待遇。 书房还有一点方便的是,各有两扇门和他们两人的卧室相通,商量对策什么的也很方便,两人还能共用书房处理事务。 第43章 顺毛 李尔原本以为psi问题的难点是抑制剂,只要psi能像omega那样,很容易购买到抑制剂,他们就会在公共场合活跃起来,慢慢融入社会生活。 冬去春来,一直到夏季,花了大半年时间才完成了抑制剂的升级换代。由于psi**机制更加复杂,短时间内也没能做到像omega那样便于服用的药丸,只是生产出了一次性针剂。 药剂是配比好装在针管里的,psi能直接注射,不需要专业人士再配比。採用新的配方,可以减少一些注射后的疼痛,也能加快溶解腺体的排出。将原来的抑制过程由四五个小时减少到了两个小时左右。 为了鼓励psi们出来工作,李尔费了不少劲儿又找到几笔投资,做了多方面考察,为psi争取到上万个适合他们的工作岗位。 市政府承诺,前一万名登记工作的psi可以得到就业帮助,前十万名登记的可以免费领取一年的抑制剂剂量。 李尔还在考虑,等现有的工作岗位被占完之后,后来的想要工作的psi们怎么办?虽然他也拉到拉了更多投资,资金还在筹集中,工作园区也正在修建中。李尔还分派了更多人手在这些事上,加快速度。 可是让他大跌眼镜的是,就业活动已经开始一周了,网站上只有几十个报了名的psi。李尔最开始还以为是网站出了问题,自己另外找了电脑试,完全没有问题,因为报名人少,通道非常顺畅。 李尔又觉得可能是宣传没有做到位,又分派下去,让下头的人必须到每个抚养学校通知,必须确保这件事情进入每个psi的耳朵。 活动已经开始一个月了,李尔发现整个约京市,上百万的psi,刨去年老和年幼的,中间具有劳动能力的大几十万人,一共就一千来人报名。 这一千人,实际到岗的只有区区六百多个。 李尔苦思冥想,搞不清楚哪个关节出了问题。 这事儿芜君也很不解,他知道的psi,大部分都很讨厌抚养学校监禁起来,一有机会就会往外面跑,嚮往外面的世界,嚮往自由的生活。而如今完全给了他们获取自由的机会,却没有人愿意尝试。 他们只好找来了夏利,问夏利对这个现象有什么想法。 夏利支支吾吾,他一向不太适应在这种场合发言,吞吞吐吐半天,才说道:「或,或许是,害怕?」 「害怕?」李尔一拍桌子,「有什么可怕的,学校的psi不还常常偷跑出来吗?」 夏利缩了缩脖子:「偷,偷跑出来是好奇,但是在外面生活,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和生活方式,习惯了抚养学校的模式,都会有点害怕的。」 自所有psi有记忆以来,他们的生活就全部局限在抚养学校里。因为这种生存方式,所以他们断代严重,很少psi能往前追溯三代,一般的也就只是知道父母是谁。 至于psi的歷史,没人说得清楚。但是psi和epsilon是同时出现,这点是肯定的。约莫是在一百多年前,出现了第一批未分化人,未分化人到十来岁,有的成为了psi,有的成为了epsilon。 psi信息素影响巨大,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就是把他们都关起来。这种方式一直被沿用到了现在,从几十个、几百个一直到今天上百万被管制的psi。 他们就像从小被家养的野生动物,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可在门缝里瞥两眼,最后还是觉得笼子里更安全舒适。 「那怎么办?」李尔着急得直挠头,钱已经花出去了,厂已经在办了,现在没有psi愿意出来工作。那不仅对投资者无法交代,对民众的承诺也无法兑现啊。 「思想认知问题还得从观念上改变,要不然这样,我们出资给夏利开一家面包店,让他身体力行让psi们看看在外生活是怎样的,夏利已经在外面生活这么久了,也适应得挺好的。」芜君提议到。 「不行不行,我肯定不行的。」夏利一个劲儿摇头。 「你的甜品做得很好吃啊,怎么不行了。」 第72页 夏利一张小脸纠结起来,试探道:「反正,就是,不太行吧。」 「我觉得行,就这么决定了。」李尔当即拍板,夏利不敢反对李尔,只是缩着脖子不说话。 李尔又说道:「让夏利去学校跟psi们分享一下他在外生活的经验,做个演讲什么的,你觉得怎么样?」李尔直接看向芜君,徵求他的意见。 芜君看向夏利:「你觉得呢?」末了又补充道,「要是一个人有些害怕的话,让艾斯陪着你吧。」 芜君又问李尔:「可以把艾斯从军队借出来吧,让他带人保护夏利的安全。」 李尔点了点头。 艾斯上周回他父母家了,夏利十多天没看到他了,无时不刻不再盼着艾斯放假的日子。如果有他陪着去,那岂不是就能常常看到他了。 在芜君和李尔的威逼利诱之下,说服几十万psi出来工作的重任,就这样落到了单纯无知的夏利肩上。 李尔和芜君分头行动,李尔去选面包店的地方,装修採购等等。芜君去联繫利古尔,到时候让他找一个摄制组,拍摄一些psi在外生活工作的短片。 芜君这边的事情不那么着急,很快处理完了。 李尔那边,这面包店目的虽是公用,但也是私人店面,李尔不能动用市政的公共资源,只得他自己亲自跑。正值盛夏,还有他市长的工作,每天累得够呛,终于熬到定金交了,以为马上就能接手店面开始装修营业了。结果,发现那店面所属权有问题,他交钱的对象并不是店面唯一所有人。 总之,就是被骗钱了。 李尔揪着房主的衣领:「你小子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知道,您是市长大人嘛。」 「那你他妈的敢骗老子?」李尔怒目圆瞪,拎起了拳头。 「怎么能是骗呢,我们合同上都写清楚了的,您也看了合同,不介意才签的啊。」 李尔懒得跟这号无赖费口舌,眼看拳头就要落下去。 房主抱住他的拳头:「您可是市长,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您揍了我明天准上头条新闻了,冷静点啊。」 李尔眼睛周围瞥了一圈,果然很多人看着他,还有人拿出了手机。 李尔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憋屈,现在牙都快咬碎了,然而真动起手来,就是他占理,但他这个市长的身份也会给他带来很大的舆论危机。他拳头都举起来了,这下揍不是,不揍也不是,下不来台了。 这时芜君突然从人群里挤了进来,一把拉住李尔的胳膊,劝道:「别动手,你现在是市长,揍人就太难看了。」 李尔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现目前他这口气难以下咽。 芜君把他手硬掰了下来,李尔瞪着他,气鼓鼓地不说话,但还是松了手。 芜君又走过去推那个无赖:「快走吧你,我提醒你一句,夜路走多了总要撞到鬼的,别以为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那人哼哼两声,一副谁也拿他没办法的样子。刚走两步,突然从他身上掉了个钱包下来,芜君捡起来,两步上去:「你的……你怎么用的是女士钱包?」 粉色的女士钱包吸引了围观人群的目光,突然,人群里一声大喊:「啊呀,那个钱包是我的,他是个小偷。」 无赖还没来得及解释,已经被正义的群众们按住了,报警的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李尔和芜君钻出人群,李尔一脸难以置信,看着芜君:「你……」 「气顺点了吗?」 李尔「噗嗤」一声,笑着说:「没有,但你可真够缺德的。」 「对待这种市井无赖只有用这种缺德办法,他就是看准你的身份,吃定你不敢揍他。」 李尔轻哼一声,傲慢道:「他还真就看错了,如果不是你,我今天还就真要狠狠揍他一顿,教教他怎么做人。」 「那幸好我来的够快。」芜君瞥了他两眼,正色道,「我说真的,你现在不是在军队,面对普通老百姓你那套唯你独尊的办法行不通,还会给你带来麻烦。」 李尔当然知道,此时有些讪讪的,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回家看到了合同,一眼就知道你被骗了,所以过来看看。」 李尔总感觉芜君在讽刺他蠢,合同李尔是仔细看过的,却还是没能避过坑。而芜君说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不就是辱骂他智商低吗。 李尔正要说点什么,芜君又接话:「你以前在军队都不会接触到这些,你的生活也跟普通民众的生活差别很大,强龙还斗不过地头蛇呢,也算是体验了一回平民生活,这也是你需要的经验。」 芜君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李尔的节奏,挑他刺,指责他没什么,关键在于要恰到好处给他顺顺毛,比如刚刚这毛就顺过来了。 接下来,芜君跟李尔一起看了多家店面,芜君是个很细緻的人,从位置、人流量甚至门脸的朝向,店面内里的布置都问得清清楚楚,考虑得十分周到。 李尔发现,无论处理什么问题,不管是攸关国家未来的大事,还是这种选一个面包店的小事,只要他跟芜君在一起,他安安心心就能得到那个最妥帖的结果。 要是他所有的下属都有芜君哪怕十分之一的聪明周到,从约京市到帝国都能欣欣向荣了。 第44章 流氓 夏利的面包店开张了,店名就叫夏利的面包店。 第73页 除了夏利,还有另外两个psi。第一批愿意出来工作的psi都是胆子很大,又愿意尝试新事物的,性格也比较外向,反而夏利这个店长,成了三人里最软的那个。 不过另外两人都对夏利又佩服又崇敬,他们都知道夏利打官司那件事,他的事迹让很多psi觉醒,让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孤立无援的,他们也可以得到胜利。 官司结束时,夏利原本有些绝望,社会对psi的误解,他和其他人类的隔阂,都让他觉得「自由」和「平等」遥遥无期。 可是,短短一年,他也不知道芜君做了些什么努力,反正一切都开始发生巨大的变化。不仅是他,芜君,李尔,和艾斯,还有很多人,他从电视新闻里看到的,那些abo人类,也在为他们的「自由」和「平等」而努力。 当然,一切都只是开始,到现在愿意接纳这份「平等自由」的psi才几千人。夏利也想做些什么,无论是做面包,还是做演讲,只要他力所能及的,为了这个群体的未来,他都愿意尽自己最大努力。 他从来没有觉得生活如此充满希望过。 面包店开张的第一天,打开大门迎来了第一个客人,艾斯。 艾斯穿着肩戴银色佩章的黑色军装,一双高帮军靴,踏进店门来,气势很足地喊道:「老闆,把店里的面包都给我装起来。」 夏利没想到是艾斯,一时愣了,看着艾斯身穿军装的飒爽英姿,夏利光看着就觉得有些脸红。 「店长,来客人了,你发什么愣啊。」其中一个店员提醒道。 「哦,哦,对了,给你们介绍下,他叫艾斯,是我的朋友。」 艾斯一脸温和的笑容,那双金色的眼睛仿佛早上的阳光,让他的笑容显得温暖而灿烂。 「你们好啊,我是你们店长的朋友,可以打个折吧。」艾斯很自然走到柜檯,把胳膊搁在夏利脖子上,像夹着一只小鸡,丝毫没注意到夏利红成西红柿的脸。 另一个店员突然惊叫了一声:「啊!你就是艾斯,那个在法庭为夏利作证的艾斯吗?」 艾斯一拨额前的碎发:「正是在下。」 「哇,我好崇拜你,你太有正义感,太帅了,你是我的偶像。那个,你可以跟我合照一个吗?」 「当然。」 另一个店员举手:「我也要我也要。」 艾斯把他俩的手机递给夏利,一边胳膊夹着一个可爱的psi,让夏利给他们合照。 夏利咬着嘴唇,一脸不高兴,「咔咔」照了两张,把手机还给他们,然后去给艾斯要的面包打包装袋。 两个店员还拉着他叽叽喳喳说话,夏利没好气地扭过脸:「别光顾着说话,下个客人没东西买了,还不赶紧去做一些。」 店员撇撇嘴,到后厨还不忘让艾斯给他们留个电话,以后有空一起玩。 夏利背对着艾斯在迅速高效地打包,艾斯走过来,拿了一个烤盘上的小面包就塞进了嘴里。 「你还没付钱呢,不准偷吃。」 「这个不是你做的。」艾斯毫不顾忌夏利的阻止,又拿起另一个,塞进了嘴里。 「哎,都说了不准偷吃了。」 「这个是你做的了。」 夏利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艾斯得意洋洋,伸手就从夏利兜里掏出他的手机,弯腰把夏利因诧异嘴唇微张的脸按在自己脸侧,照了一张脸贴着脸的合照。 「我们还没合照过吧,现在有了。」说完又拿出自己的手机,再按着夏利照了一张,这张夏利就不是诧异的表情,而是垂着眼睛,耳朵和脖子都红透了。 艾斯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夏利,不解问道:「你脸怎么这么红?不舒服吗?」 不舒服你个鬼。 「没什么。」夏利扭头。 艾斯却拉着他:「我是医生,脸这么红肯定不正常,我给你检查检查。」 夏利简直没法说,只管一股脑把打包好的东西塞到艾斯手里,把他一个劲儿往门外推。 走出门外,艾斯还在嘱咐,让夏利下了班去看看医生,他突然发热,说不定是感冒了,不要讳疾忌医。 看到艾斯走远了,夏利才松了一口气,马上又有些难过。他喜欢艾斯,艾斯一点都不知道,也感觉不到,因为他是epsilon。在艾斯心里,他又把自己当作什么呢?仅仅只是朋友吗? 夏利长长嘆了一口气,回到了面包店。这个该死的,一下子把面包全买完了,得马上烤些出来才行。 到了后厨,两个店员还在讨论艾斯,夏利听得郁闷,闷声道:「你们别多想啊,他是epsilon。」 别再有跟他一样傻的了。 「没有啊,我们只是很崇拜他而已啦,不会多想的。倒是店长你,刚刚他进来后,你都脸红好多次了。」 「是呀是呀,我也看到了。」 「也难怪吼,那个军官又帅气有阳光,还那样帮咱们店长,今天也专门来捧场。」 夏利狠揉着面团,兇巴巴地说道:「别胡说八道,不好好工作我把你们都开除了。」 「哇啊,店长发飙了,好怕怕。」 「哈哈哈哈……」 正当后厨里闹得不亦乐乎,「砰砰」几声敲打玻璃的响声打断了他们的玩笑。 夏利赶紧擦了擦手,到了前面,刚抬头说了一声「欢迎……」脸上的笑容就僵了,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 第74页 来的是三个人,两个alpha,一个beta,一脸兇狠的样子,看就不像好人。 「听说这是个psi开的面包店?」领头那个痞里痞气地问道。 夏利点了点头。 另一个人,狠狠敲了一下装面包的玻璃橱柜:「你们这不是面包店吗?怎么一个面包都没有?」 夏利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刚刚有顾客买走了,后厨正在做,十分钟就好。」 「你的意思是让老子等十分钟咯?」说话的人两步上前,「你个psi胆儿还挺大。」说着伸手往夏利脸上探去。 夏利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那人浪笑起来:「还躲?小可爱,你躲什么呀,你们psi不是最喜欢alpha的信息素吗?要不要闻闻我的,保准让你****。」 夏利怒气上涌,可他完全不是这个alpha的对手。那人脸上带着轻浮又狠厉的表情,又朝夏利走过来,夏利已经退无可退,那人的手又伸了过来,夏利撇过脸…… 「啪」,伸向夏利的手被狠狠一巴掌打开了。 「你们在干什么?」后厨的两个店员感觉不对,也出来了,愤怒瞪着那三人,厉声问道。 「啪」,刚刚被打了手的alpha,重重一耳光把打他那个店员扇得一个趔趄,又走上前去抓住他的衣领,吐了他一脸唾沫:「你个下贱的psi,你他妈还敢打老子。」 那个店员也不是个软弱好欺负的,「呸」一口唾沫吐回那个alpha的脸上,骂道:「说我下贱,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是个什么垃圾。」 那人又抡起了巴掌,夏利却冲上去,抱着他的胳膊:「你不准打他,你们再这样,我报警了。」 后面的人走上来,拎着夏利的脖子把他拖开:「报警?你报啊,你们这种脏东西还想在这个社区开店,不先问问这是谁的地盘?不过,」那人的手伸向夏利的脖子,更是往里伸,眼神既下流又猥琐,「你们要是轮流陪我们睡觉,倒是可以让你开下去。」 那人往他脖子里伸的手,让夏利的身体又记起过去那些不堪的往事,他背嵴僵直,浑身发抖,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夏利瞪着眼睛,大喊一声「你做梦」,然后扭头狠咬了一口那人的手腕。 还有一个店员被吓得电话都拿不稳,颤抖的手指还没拨出报警的号码,电话已经被那边的一人砸在了地上。 三个psi完全没有什么战斗力,很快就被制服在了暴力之下。 夏利又愤怒又害怕,他恨这些仇视psi的人,为什么就莫名其妙有那么多仇视psi的人,就因为他们无法自我控制的情期吗?可这又不是他们能选择的。 拖着夏利脖子那个人,把他往后厨拖去,即将发生什么,不用说,夏利也知道。他大喊着:「不要~救命~」 这似乎更刺激了抓着他那人的神经,那人更兴奋了。眼看夏利就要被拖到后面去了,门口的感应器喊了一声「欢迎光临」。 有人来了,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往门口看去。 夏利绝望的眼睛里,也升起了一丝希望,但是在他看到进门的人时,希望又完全破灭了。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芜君,没有李尔,只有芜君一个人。 夏利下意识大喊道:「芜君,你快走,快去找艾斯和李尔,快……呜……。」 抓着夏利的人捂住了他的嘴,另一个人赶紧去堵上门,并且把店门关了起来。 来的那人身长腿直、腰细臀圆,一张漂亮异常的脸,看样子大有可能是个psi,如此绝色的psi,这三个流氓觉得今天这趟太值了。 第45章 杀人最简单 门被堵上之后,夏利是真的绝望了,着急不已问道:「你这时候来这里做什么?」 芜君一派淡然:「来看看你们,顺便买点甜点。」他环视了一圈,「生意这么好吗?一大早的全部都卖光了。」 夏利急得快要上火了,哪儿还有功夫跟芜君扯这些事。 抓着夏利那个流氓笑道:「新来的这个psi还有点意思,看不出来我们在做什么吗?」 「看出来了,几个底层的失败者,在发泄自己骯脏的暴力和欲望。」 那人显然被戳到了痛楚,立马放开了毫无缚鸡之力的夏利,走过去揪住芜君的衣领,芜君平整光滑的衬衫被揪出一团难看的褶皱。 那人狠道:「你嘴很厉害嘛,我倒要看看你能厉害多久。」 芜君看着他,也不愤怒也不恐惧,眼里带着高傲的嫌弃,说道:「走吧。」 那人显然不知道芜君什么意思。 「我们换个地方,这儿随时有客人来。」 三人面面相觑,想不到这个psi这么配合。 「哟,你倒是很识时务嘛。」 「是的,反正也逃不掉,不想弄得那么难看。你可以把我衣服放开吗?我今天刚熨的。」 看他一点反抗的意思没有,那人放开了芜君。 夏利这几人看着芜君大惊失色。 「你疯了。」 这三个流氓在合计,看就带芜君一人,还是把夏利一块儿带走,这个小个子也挺可爱。 芜君笑着说:「我保证让你们尽兴,我朋友死都不会愿意的,到时候只会给你们添堵,不如就不带他了。」 夏利一边觉得芜君疯了,另一边又觉得芜君肯定有办法。但他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psi,怎么也不是这几个人的对手,要真有了点什么,可怎么办。 第75页 那几人看芜君这么配合,多带一个人多一份危险,再说有芜君这种尤物,对其他人估计也没什么兴趣。 三人把芜君围住,四人一起出去,上车走了。 另外两个店员目瞪口呆,这个psi也太大胆了吧。夏利心急如焚,赶紧给李尔打了电话,说了个大概。 李尔静默一秒,马上隔着电话对夏利一通怒骂,夏利缩着脖子承受着李尔的狂怒,苦着一张脸,也觉得是自己活该。李尔骂是骂,一点也没耽搁他的行动,他电话里一路骂道夏利的店里,也在骂声搞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李尔给警署打电话,说他的人被绑架了,让警署帮他调监控,查一辆车。李尔有了点眉目之后,也上车开车走了。 怎么说芜君都是在他的店里弄丢的,李尔肯定有办法找到他,尽管如此,夏利还是心绪不宁,给艾斯打了电话。 此时,芜君已经跟着那三个人来到了一家偏僻的旅店,他们一前两后挟持着他,让他别耍花招。 刚进房间关上门,芜君突然后退两步,一个轻巧的闪身,闪到走在末尾那人身后,这人看样子是三人的小头目。芜君一手揪起那人的头髮拉得他后仰,完全暴露出喉咙,另一只手食指和中指横呈,比在那人喉咙的地方。 芜君悦耳又蛊惑的声音在那人耳边:「如果不想你的喉咙变成红色喷泉的话,就别动。」 突如其来的变故,三人都受到了一些惊吓。 没被他挟持的两人先是本能往后一步,远离危险,等看清楚了眼前一幕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个psi光有一张好看的脸,脑子有问题吧,你手指能割喉咙么?搞什么鬼。」两人相视一看,心下瞭然,这个psi赤手空拳,肯定不是他们三人的对手,这两人一齐扑了上去。 芜君一脚踢在左边上来那人的胸口上,把他踢得退一步,抓着人头髮的手往下一按,用膝盖遏制住他的后颈,腾出比在他喉咙的手指。 最后上来那人,只见芜君的手指在他眼前灵巧翻动,动作极快,指间似有亮光。芜君手往他耳侧一起一落,他还什么也没看清楚,甚至没感觉到疼痛,一股温热就流进了他脖子里,落在地上的是一只连着头皮的耳朵。 疼痛迟来半秒,那人立马捂住头侧,还不敢压实,痛苦大叫。 芜君的手指重新放回他们头头的喉咙,淡淡道:「还觉得我手上什么都没有么?」 被踢开那人定睛一看,比在他们老大喉咙上的的确只是两根手指。但绝不可能仅仅只有两根手指,从落在地上的断髮和那块削得整整齐齐,切面光滑的皮肉来看,他手上应该有非常锋利的刀刃,却不知道他是藏在哪里的。 而且刚刚那几下,特别是他手上极快的动作,这绝对不是个普通的psi,可是他们听说的psi不都是柔弱纤美,手无缚鸡之力的吗。这三人也就是普通流氓,并没有什么习武背景,遇到这种一看就绝不是普通身手的人,一下就不敢造次了。 看到这一幕,喉咙受到威胁的老大首先服软,连连道歉,问芜君到底想要怎么样。 「你们跑到店里寻衅滋事,还试图强暴店员,报警自首吧,还能取得个宽大处理。」 还能怎么样,落到警署手里怎么也比这个一言不合就削人耳朵的psi手里好,流氓头子忙不迭自动报警投案了。 报完警,芜君就放开了他,只是站在门口抱着胳膊守着这三人,免得他们跑了。他无意要谁的命,也没有威胁着他们的必要,反而三人加一块也不是他的对手。正好放他们出去,他们私底下传传psi也不是那么柔弱好欺的。 已经认栽,等待警察的时间,流氓头子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不是说psi都很……温柔吗?你……」 芜君微微一笑:「难道我看起来不温柔?」 「你刚刚……你肯定不是一个普通psi。」 「谁说普通psi就一定很柔弱,所以下次欺负人的时候看好了,」芜君压低声音,阴恻侧说道,「有些psi不喜欢麻烦,杀人,对于他们来说是最简单的事。」 三人一齐咽了口口水,第一次觉得警署的人怎么出警那么慢。 李尔根据警署给他提供的线索赶到旅店时,正好碰到一队警察押解着三个罪犯,芜君跟在他们最后,双手插兜,跟做笔录的人说着什么。 李尔看到他,紧走两步上前,上上下下地打量芜君,问:「你没事吧,那三个王八蛋没把你怎么样?」 「没有,我跟他们聊了一会儿,他们就自首了,说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李尔难以置信,此时没心思跟芜君讨论如何说服罪犯放下屠刀。他阴着脸,一把抓住芜君的手腕,想把人拉走问问,他这脑瓜子里到底都在想什么,竟然还会主动献身。看来又该好好教训他一顿了。 警署的人都认识李尔,凑过来恭敬说道:「我们带受害人回去做做笔录。」 「我和他一起去。」李尔也不由分说上了警车。 案件其实很清晰,罪犯就是仇视psi分子,知道有psi在自己的地盘开了个面包店,所以想来捣乱骚扰。平日又听多了psi信息素强烈诱人的传言,所以也想要体验一番。 面包店的监控作为证据被警署拿走了,后来经过李尔的努力,视频向公众披露出来了。公众也愤怒不已,这是完完全全的犯罪和伤害。李尔趁机唿吁了一番,让大家不要对psi抱有敌意,接纳他们,帮助他们融入社会生活里。 第76页 这件事过了几天,有几个年轻人来夏利的面包店买东西,买完之后也不走,而是你推我,我推你,夏利好奇地看着他们,问道:「是对我们店里的面包甜品有什么意见吗?没关系,可以说出来的。」 看起来是他们组织者的一个alpha,犹犹豫豫走到夏利跟前,朝他深深鞠了一躬:「我为你们之前受到的伤害表示遗憾,我们仇视伤害了你们,虽然罪犯受到了惩罚,但我仍然觉得很抱歉,因为还有很多仇视者。但是,请你相信,我们也有很多人是对psi没有敌意,心存好感的,希望你们也不要害怕我们,相信未来会有大家完全理解的一天。」 后面几个年轻人也一齐对夏利他们三鞠了一躬。 后面两个店员显然是没有经歷过这样的事,一时很是手足无措。 夏利却对他们也鞠了一躬:「但其实根本没有『我们』和『你们』,而是只有『我们』,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中有好人有坏人。我也并不会因为一次恶意而对所有人失去信心,因为我感到了更多的善意。谢谢!」 这次事件反而成为了一次打破壁垒的工具,夏利的面包店也因此吸引来了更多的客人。短短时间之内,又招了四个psi店员,刚好隔壁的铺子出租,也一併租了过来,面积扩大到了原来的两倍。 夏利忙得团团转,除了面包店,去各个抚养学校的演讲也基本就绪了。抚养学校会面临成千上万个psi演讲,夏利开始也很紧张,但是一想到如果能让他们和自己一样,找到自己的人生和理想,那该有多好。况且,每次艾斯都陪着他,给了他无穷无尽的能量和勇气。 夏利原本以为,作为一个psi,这辈子最幸运的也许就是能逃离抚养学校,跟一个abo人类结婚生子,平淡过完一生。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会有机会忙于自己的事业,忙于自己的梦想,能成为很多psi的榜样,能有一个自己深爱的人。 第46章 保释 一场绵绵秋雨,像纱帐覆盖了整个约京市。特别是到了深夜,雨丝变得又细又密,李尔的公馆笼罩在黑暗的静寂中。只有三楼的书房,暖黄色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被细雨浇得朦朦的,好像带着一层小毛刺。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愿意走出抚养学校,融入社会工作的psi多了不少,目前已经有十几万人,还有更多人在尝试着往外走。随着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从抑制剂到就业岗位,psi生活所涉及的各方各面的问题都亟待李尔亲手解决。 这段时间,他平均睡眠时间也就四五个小时,常常忙到深夜。陪着他一起忙碌的,还有芜君。 书房里,两张宽大的书桌并在一起放着,李尔这边对着电脑显示器,上面一熘未读邮件,这已经是市长秘书给他过滤后转发过来需要他亲自回復的,他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和人名就心烦。 他把凳子微微往后移了点,侧着视线,刚好看到屏幕后面低着头看文件的芜君。 芜君斜斜坐着,翘着腿儿,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笔桿转动。李尔的目光像一只手,温柔地从芜君的眉梢眼角抚过,他垂着眼睛,眼睫在鼻翼两侧撒下一片阴影,一脸恬淡的样子,好像不是在处理繁琐枯燥的工作,而是在看什么好玩的小说,一两分钟翻过一页,遇到有问题的地方就停下来写上几句。 芜君的手也很好看,玉葱一般细长白皙,拿笔写字时,小指指尖轻轻压在扉页上,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是写完字后,马上就开始转笔桿。李尔盯着芜君手上的动作看了一会儿,立马觉得眼花缭乱,他不仅转得又快又稳,而且花样繁多,手指灵活得不像话,无声无息地转了这一晚上,一次都没掉。 外面沙沙细雨还在下,李尔轻咳一声,打破这宁静:「别转了,转得我头晕。」 芜君把笔放下,抬眼意味深长看着李尔笑:「你不是在工作吗?看我干什么。」 一时间小心思被窥见的尴尬。 芜君却不在意,又道:「困了吗?时间不早了,困了你就去睡觉吧。」 「你还不去睡?」 「我再看看,还有这么多呢。」芜君瞥了一眼书桌上高高堆起的文件,说着打了个呵欠。 芜君那个懒洋洋的呵欠,立马传染了李尔。李尔却生生把这呵欠给憋了回去,眼泪都快憋出来了,硬着头皮说:「谁说我困了。」 「那就接着工作吧。」芜君伸了个懒腰,换了一只手撑着头,原本撑头那只手又拿上了笔桿,转了起来。左手也一样灵活平稳,一样写字。 李尔也不再偷看芜君,而是把注意力拉回自己的电脑上,继续那一长串未读邮件。 等他回完这一串邮件,揉了揉眉心抬起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芜君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芜君睡着后,就只剩下一副漂亮到无辜的美颜,丝毫没有平时那种又高傲又浪荡的样子。李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绕到芜君旁边,伸手把他轻轻抱了起来。 突然腾空,芜君受惊微微睁开眼睛,满眼的困意和迷濛。 「你困了,我送你去床上。」 辨识出人是李尔,又把眼睛闭上了,还往他怀里靠了靠,「嗯嗯」哼唧了两声,皱着点眉头,好像美梦被打扰了似的不耐烦。 李尔真是对他没了脾气,没几步路就把人抱到床上,替他脱了鞋子,把被子拉过来给他盖好。一碰到被子,芜君就下意识滚了两圈,把被子裹到身上,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一脸舒服的样子。 第77页 李尔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指,沿着芜君的眉心轻轻往下划过鼻樑,又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又伸出手指点在他的下唇上。这时,芜君好似睡梦里受到了打扰,翻了个身。 李尔又站了片刻,关掉灯,回到了书房,坐在芜君刚才的位置上,处理他那一摞文件。这些都是跟psi相关的事务,等李尔看完,一看时间天也快亮了。他点了一根雪茄走到窗边,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带着浓重的湿气,天际呈现灰白色。 李尔一口烟雾吐到空气里,手指拢在一起轻搓了几下,刚刚触碰芜君的触觉一直停在他指尖,那种温润、柔软、细腻的感觉一直没有消失。 -- 芜君从利古尔那里得到一个消息,据说比切·塞隆仅仅只被关押了一年半,就被保释出来了。 芜君握着电话的指节泛白,恨不得把电话给捏碎了。但他语气还是淡淡的,问道:「这消息可靠吗?」 「我今天去开会,只是听到伊芙夫人提了一句,我不好多问,你可以让李尔去打听打听。」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消息。」 「你我不必这么客气。」 在挂断电话之前,利古尔又柔声说道:「告诉夏利小心点,我不知道你在把比切这件事上扮演什么角色,但是你也要小心。有任何需要,你都可以来找我,我……」 「好了,我还有事,先挂断了。」 芜君不想跟利古尔产生任何复杂的关系,他现在和李尔挺好,不想因为这种事触怒他,他也有些憷李尔对他的折腾。此外,利古尔作为的新闻窗口对他们很重要。 芜君挂断了电话,马上给李尔拨了电话,询问他知不知道这件事。李尔也很茫然,表示他目前并不知情,他先找人搞清楚,晚上回家再说。 跟李尔说完,芜君又准备给夏利打,但是拨到一半顿住了,转而给和他一起的艾斯打了电话。芜君在电话里告诉艾斯,前财政部长很可能已经被保释出来了,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有些什么样的动作,让他务必保护好夏利。 艾斯也有些着急:「那我告诉夏利,让他今天的演讲不做了,现在就回来行不行?」 「别告诉夏利。」 「这么危险,干嘛不告诉他?」 「我怕他接受不了那个混蛋被保释,为了把他送进监狱里,夏利牺牲得太多了。」 艾斯沉默半晌,严肃说道:「知道了,我不会告诉夏利,我会保护好他。」 「嗯,剩下的,等李尔晚上回来我们再商量。」 李尔晚上回来,果然带回来比切·塞隆被保释的确切消息。不过好在他现在行动受到限制,只能呆在他家方圆一百米的地方,意思就是不能走出他家那个院子。 芜君却说:「没什么值得庆幸的,他要干点什么还需要他亲自动手吗?」 「怕他个屁,我李尔什么时候怕过这号人了。」他看着芜君,「你也不要担心,无论如何,我的地方是绝对安全的,只要你不出门。」 芜君只是看着李尔,没有说话。 李尔才终于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脸很疼,上次芜君正是在他的地方,被人刺伤差点丢了性命。 「上次,上次只是意外,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事情了。」李尔一脸难堪。 芜君这次倒是没有奚落他,而是说道:「我不出门还行,夏利的面包店,还有抚养学校的活动,不能让他不出门。况且,一时可以不出门,难不成我还能一辈子躲在这个地方?」 艾斯听他两说了半天,一脸焦急问道:「怎么二十年的刑期,一年多就被保释出来了?我不觉得塞隆家族有这么大的势力啊,是不是哪儿搞错了。」 李尔解释道:「除了塞隆家族,还有胡佛家族、林氏家族、蓝戈尔家族……全部为他作保,花了巨额保费,才把他给保释出来。」 艾斯还是一脸茫然,其中有些家族没觉得跟塞隆关系很好,甚至还有些就是明面上的死对头,怎么突然保他保得这么积极。 芜君冷笑:「根据这个名单把这一票人全抓起来,psi的地下售卖链条就能全部拔出了吧。」芜君看着李尔,带了一丝讥诮的笑,「看来你猜错了,他们并没有选择最简单的方式除掉那王八蛋,而是真的救了他。」 李尔的目光沉了沉,看来的确是这样。前财政部长在审判结束时吼出的那句「我不服,凭什么,这么多人买psi,凭什么判我二十年」的确起到了威慑作用,那些怕他在上诉时抖露更多相关罪证的人,最后还是一起保释了他,难怪他呆在监狱的这一年多如此安静。 艾斯问道:「那现在这件事怎么办?我倒是能寸步不离跟着夏利,但总归不是个办法。」 李尔看了看芜君,芜君也看着他,好像没什么合适的办法。毕竟现在比切在暗,芜君和夏利在明,这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手,不知道他将要用什么办法对付他们。 李尔也有些苦恼:「要不然这样,我找人把这件事曝光,民众肯定不会干的,说不定可以把他重新送进监狱。」 芜君沉默着,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好像思绪已经飘到了很远。 李尔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嘿,我刚说的行不行?」 「行吧,也没更好的办法了。」 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而这个办法也算不上好。那王八蛋既然能被保释出来一次,就能背地里被保释出来无数次。看来那群骯脏的混蛋已经达成了狼狈为奸的协议。 第78页 芜君必须採用自己的办法,彻底解决掉这个问题才行,他走神则正是在琢磨这件事。 商量完了之后,大家各自心事重重准备回去睡觉。 艾斯出去后,李尔却拉住芜君,算得上温柔地对他说:「你别害怕,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相信我。」说完想把手放在芜君的头上,看他梳得整齐的头髮,改成了拍拍肩。 芜君垂眉颔首,低声道:「我相信你,我不害怕。」 芜君的确不害怕,因为很快比切就会变成一个死人。 第47章 比切被杀 以前对芜君来说易如反掌的事,此时却变得很是困难重重。他现在在李尔的掌握下,很难有大动作,李尔并不傻,芜君没办法瞒住他所有事。 时间正在流逝,芜君因为找不到机会开始有些焦虑。这个周末夏利有次公开演讲,在约京市中心的中央广场上。在对比切目前什么动向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这实在非常危险,艾斯的意思是取消这次演讲。 可李尔和芜君知道这次演讲对于psi来说多重要。 粗略估计会有十万psi参加这次活动,还有几万其他属性的人类,既是李尔这么久的市长职位取得的政绩,也是有史以来psi第一次如此大规模出现在公众场所,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才是周一,所有社交网络,所有媒体报纸都是报导讨论这件事,不仅psi,所有人都在为这次盛会留言欢唿。如果这次演讲取消了,将对于psi融入社会的信心带来严重的打击。 绝对不能取消。 李尔正着急徵调安保,可他现在是市长不是上校了,调集军队,要通过层层审批,效率低了很多,离演讲还有两天,安保缺口还没填好。 晚上,艾斯回来了。 这对李尔来说正好。他把艾斯叫进办公室,着急道:「后天,你从军队给我领一百人出来,能做到吗?」 却没想到艾斯一脸怒气说:「不能。」 李尔还在诧异中,就听艾斯愤怒不已地说:「后天的演讲必须取消,你们怎么能就这样把什么都不知道的夏利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李尔一拍桌子,沉下脸来:「不能取消,」并命令道,「到时给我带一百个epsilon过来。」 艾斯双手撑在桌面上,怒道:「不可能,你现在不是我上司,你不能命令我,我现在就去告诉夏利,让他别去。」 李尔凛然道:「你觉得告诉了夏利他会退缩?这场演讲是他一个一个学校跑,一场一场演讲积累起来的,他付出了比谁都多的心血,他比谁都期待,你觉得他会因为可能的危险就同意取消?」 艾斯瞪大眼睛:「你们……你们,都是冷血鬼,为了自己的权力地位,什么都干得出来,你们跟比切有什么区别?夏利一点都不重要是吗?可以随时为了你们的『理想』『自由』牺牲,是吗?」 芜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保持冷静,让他的话听起来有说服力:「艾斯,夏利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 「你怎么保证?别跟我说万一那混蛋没打算报復你跟夏利。」 「方法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是我能跟你保证夏利一定会安全的。」 艾斯还是很怀疑看着他。 「我什么时候承诺的事情没做到过的?」 芜君这言之凿凿的样子让艾斯有了一丝信服,也就只有艾斯还会相信别人这种口头承诺。最后,他终于还是答应李尔给他带一百人来。 艾斯走了后,李尔问芜君到底有什么办法。 芜君莞尔一笑:「也不能告诉你。」 李尔看了他一会儿,决定让他把这个关子卖下去,没有再问。 李尔离开后,芜君重重吐出来一口气,他承诺保证夏利的绝对安全是真的。只不过,这会非常危险,主要是被李尔发现的危险。 如果李尔发现他并不是个娇弱的psi,反而身手了得,可以在一秒之内结束一个人的性命,李尔会怎么样?可能这次会真的「拧断他的脖子」了。 或许也不会,李尔现在很信任他,甚至有些依赖他的感觉。他也从来没有对李尔做过不好的事情,说不定看在他还很有用的情况下,不会把他怎么样。 到了这个时候,不管李尔是不是会把他怎么样,芜君就像张拉开的弓,飞向比切·塞隆的箭已经收不回来了。 芜君决定把刺杀比切的时间定在第二天晚上,也就是夏利演讲的头天晚上。他不知道比切那晚是不是能安然入睡,只是李尔肯定会非常繁忙,那就有可能顾不上他,他偷偷出去偷偷回来,第二天大家发现比切·赛隆死亡的消息时,他可以正好慵懒地从床上起来。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想刺杀比切,早在他跟夏利打官司时,芜君就准备好了,如果艾斯他们输了,他就会採用这种方式让那混蛋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对他居住的地方和内部情况,早就通过对夏利旁敲侧击有了一定了解。 到了晚上,果真李尔过于忙碌还没有回来,夏利和艾斯也一併被叫去了市政厅,和安保们一起排演明天的流程,这简直是芜君的最佳时机。 芜君拿上他需要的东西,趁着警卫不注意,匆匆出门,因为走得急,突然一头撞上了也匆匆回来的李尔。 芜君往后退了两步,有些惊吓,他赶紧收拾表情,保持镇定,抬眼一眼,李尔也一副匆忙之色。 第79页 「你……」芜君心里直抱怨这运气也太糟糕了,嘴上正准备问李尔有什么事情,就被李尔抓着手往回拉。 「这大半夜的你要干什么去?」 芜君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吞吐道:「我,我……」 「别说了,快进来,我有急事跟你说。」李尔的确很急,一路把芜君拉到了房子里,才停下来喘了口气。 芜君现在很烦,只想赶紧问清楚李尔什么事,然后再把这个工作狂打发回去工作。 「你要说就快说啊。」 李尔定了定神,看着芜君神色变得古怪起来,方才说道:「比切·赛隆被杀了,就在刚刚,傍晚七点左右。」 芜君心里「咯噔」一下,他还没练出意念杀人这种绝技吧。无论怎样,如果李尔说的是真的,那他心里最担心的事情算是完满解决,他也不用涉险,再好不过了。 芜君气定神闲问道:「是真的吗,我怎么没看到新闻报导。」 「现在警方锁定了杀人兇手,正在搜查逃犯,暂时捂着这个消息以免惊动了嫌疑人。」 「嫌疑人是谁?」 「我怎么知道。」随即说道,「夏利和艾斯也很快就回来了,演讲要推迟到下周,总体来说,这对于我们算个好事。」 可芜君却纠缠着嫌疑人的问题,又问道:「既然警方锁定了嫌疑人,那总该有个锁定的范围吧,你就没听到一点相关的风声?」芜君在心里有些打鼓。 「据说好像是个psi,不过也没确定。」李尔无奈地看着芜君,「任何一个群体都有好人有坏人,你也不要有压力,虽然现在这个点上,psi带来这种影响不太好。」 李尔看到芜君脸色有异,以为他是担心这件事会给psi融入社会带来麻烦,又安慰道:「如果真的是psi,等官方通报之后,我们可以找人把舆论往这混蛋豢养psi,被人报復这方面带,他有前科,说不定很多人还会认为他活该。」 「嗯,也是个办法。」芜君故作轻松,「你现在挺会利用舆论公众了嘛。」 「好了,别担心。」 「嗯。」芜君若有所思回到了自己房间,一关上门,他便眉头紧皱起来,不太好的预感似乎已经唿之欲出了。 很快,艾斯和夏利回来了。李尔就第二天演讲活动取消的前因后果一併告诉了他们。当听到比切·塞隆保释时,夏利一脸愤然,当听到他被人杀死时,夏利有些难以相信。等到从李尔口中再次求证后,夏利明显轻松了下来,发自内心地笑了笑。 晚上,夏利坐在池塘旁边的鞦韆上,一个人晃荡着,若有所思。 芜君走了过来,挨着夏利坐下。 「天这么凉,一个人坐在这里想什么呢。」 夏利摇了摇头,他其实不知道想些什么,只是突然心里空了一块儿,让他有些睡不着。那个人死掉了,夏利感觉有些不真实,但李尔一再说这件事是真的,他也就相信了。 那个人死掉了,带着他的罪恶死掉了。如果一个人死了,那可以偿还他曾经的暴行吗?夏利始终是个善良的人,他觉得,死是可以弥补任何过错的,于是他准备原谅那个人。 过去被仇恨、愤怒、屈辱填满的某个角落,开始慢慢放空了,夏利终于感受到了多年不曾有过的,通透的轻松和快乐。 夏利抬头,问道:「芜君,那个人真的死了吗?」 「应该是真的,要不然明天的集会不会推迟。」 「他死了,我觉得很开心,我是不是太糟糕了?」 芜君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我也很开心,我们都很开心,我相信所有他祸害过的人都会觉得开心的。」 夏利也笑得一派天真。 「那就好啦。我觉得我可以好好的生活下去了,之前我也好好的生活,可是始终觉得有个地方沉甸甸的,我现在很轻松,真的。」 那个放空了仇恨和屈辱的角落,以后就由幸福快乐把它填满吧。夏利这么想着,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他也想把这种希望和乐观带给所有人。 「那就太好了。夏利,如果你能好好生活,开心快乐的生活,那爱你的人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你要加油啊!」 芜君反常的给了夏利一个拥抱,还有他最后说的这句话,也让夏利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是一定要开心快乐地生活的,他会加油的。 第48章 霍格之死 接下来的几天,前财政部长比切·塞隆被刺杀的小道消息在内部流传,一遍遍被核实。等到推迟演讲会到来的那天,夏利、李尔、艾斯都无比放松,只有芜君有些心不在焉的。 夏利精神饱满去到中央广场,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十几二十万人,把偌大的广场挤得水泄不通,一眼望去望不到头。夏利从车上下来,被一队epsilon拥护着往中间的讲台上走去。 人们自动散出一条通道,现场很有秩序,没人过分拥挤,只是大声喊着:「夏利!夏利!夏利!」 夏利走到了中间的高台上,艾斯就站在高台后方的背景板前面,就这样,大家才明明白白看清楚了刚走进来就被人群完全淹没的小个子。 夏利向底下的人群招唿:「大家下午好啊,今天很荣幸能够站在这里给这么多人做演讲。」 人群里不只有唿喊夏利名字的声音,还夹杂着尖叫和口哨声。 第80页 在不知不觉间,夏利已然成了一个名人。从他最开始敢于跟财政部长打官司,敢于袒露自己所有的伤痕为自己争取正当的权益,到后来马不停蹄地在各大psi抚养学校做演讲,分享他在外面生活的快乐与艰辛。 他是幸运的,然而幸运并不会无端降临,他无时无刻不用自己的方式反抗一切不平等,积极努力的生活。他曾经背负的重担不但没有把他压垮,反而成了他一步一步向上的垫脚石。 他在演讲里说:「到今天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会喜欢我,支持我。真的,我不是一个强者,我胆小、懦弱,我个子还矮,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偶像的样子。」 「我也并没有很多报导写得那么勇敢无畏,我退缩过无数次,也放弃过无数次。大概我是幸运的,每次退宿的时候,总有人鼓励我往前走一小步,真的每次只是一小步,然后就走到了现在。」 「虽然我在台上,你们在台下,但我知道你们比我优秀很多,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我是第一个走出来,走进公共视野的psi。所以,今天我希望所有psi也能往前走一小步,一小步就够了,一小步,前面就是自由和美好的新生活!」 …… 一时间,欢唿声、口哨声,在这空旷的广场好似无阻碍地传着,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也传进所有人的心里。那些被抚养学校、被传统观念、被对无知的恐惧管制起来的psi,心头那一点点对自由平等嚮往的余烬,在夏利的演讲中,被「唿啦」点燃了。 台下的人们或哭或笑或互相拥抱,谁也没有注意在离夏利讲台很近的一个角落,两个高大的epsilon便衣,挤到了一个金头髮白皮肤戴着口罩的小个子旁边。 小个子一看到这两个快要高出他一半的人,马上转身想跑,可是人群拥堵哪里跑得了。 其中一个便衣一步凑近了他身边,一个冷硬的圆筒物顶着他的背心,正是贯穿心脏的位置。 便衣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跟我们走,不然现在就结果了你。」 小个子抬起一双绿沉沉的眼睛,贪恋而不舍地看了一眼台上的夏利,转头对便衣点了点头。 在人群里,两个便衣夹在他左右,控制得他动弹不得往外挤。花了足足半个钟头,终于挤出了人群,挤到了广场最边沿的马路上,那里停着一辆警车。 警车里还有一名警察,看到他同事把人押了过去,他一把扯掉了对方戴着的口罩,露出来一张很是精緻的小脸,唇红齿白的。 那名警察用手掰起他的下巴,捏着他的脸左右看了看:「老大,这真是代号叫『豺狼』的psi杀手吗?这看起来像个未成年啊。」 代号叫「豺狼」的psi的确像个未成年,但是他面无表情盯着这个警察看的眼神,里面没有一丁点的恐惧和动摇。 「别废话了,拿手铐来给他拷上。」老大指挥。 小警察从座椅后方扯出来一副手铐。许是大家都看他个子矮小,长得跟个娃娃似的,放松了警惕,两人在交接时,拿着手铐的警察只顾拷他一只手。 小个子左手得到了短暂的自由,只见他手指翻飞,寒光在所有人眼前一闪,刚刚那个拿手铐的小警察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脖子上开出了一朵血花,大动脉的血喷出来,溅了另外两人一身一脸。 而小个子朝着夏利的讲台方向飞奔。 剩下两个警察短暂的失神过后,又悲又怒,一齐举起了枪。 「砰」一声枪响,十几米外的小个子后脑勺上升起来一层血雾,连同血雾升起的,还有半个头盖骨和飞溅出来的鲜血和脑花。 他直直往前扑倒了下去,朝着夏利的方向,但是他的视线被从额头上涌流的液体挡住了,也被成千上万只脚挡住了,他再也看不到夏利了。 但他还能听到,夏利的声音穿过十几万的人墙,穿过二十多年的时光,穿过一切被遗弃的、被践踏的、被侮辱的,奔向了他……夏利温和婉转的声音传来,却带着反抗一切的力量。 他说:「我们只有得到了自由,才知道自由多美好!」 夏利得到了他想要的自由,真好! 在失去最后的听觉时,他想。 这场突发事故引起了角落一场不大的骚乱。警察赶紧打电话叫来了人清理了现场,并安抚在场的人,这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还杀死了一个警察,为了保障民众的安全,他们只有击毙他。 人实在太多了,角落的骚乱并没能传到演讲台上,夏利还是仍然激情满满地做着他的演讲。 演讲持续了一个半小时,结束之后,还要回答一些来到现场的媒体和一些参加集会的民众的问题,一直持续了三四个小时。 全部结束时,夏利直累得精疲力竭,但是他是高兴的,他觉得今天的效果应该非常好。 等到晚上,演讲的视频就已经放出来了。从远处都看不清夏利的人,只能看到一层密匝匝的脑袋,后来镜头往前拉,才看到夏利一脸笑意,从容不迫地讲话。 艾斯率先竖起大拇指,道:「夏利你是真的太棒了,面对这么多人,竟然一点也不憷场。」 面对数十万人能从容不迫,但只是面对艾斯一个人的夸奖就害羞了,夏利红着耳朵,小声说:「其实还是很紧张的。」 芜君打趣艾斯:「你也在台上,感觉怎么样?」 第81页 「我就是个背景板,作为一个背景,不应该有任何感觉。」 想到艾斯陪着自己也站了好几个小时,夏利道谢:「谢谢你,艾斯,今天也辛苦你了。」 艾斯一把勾着夏利的脖子,吊儿郎当地说:「道谢啊,总得有点什么好处才行,是不是?」说完还颳了刮夏利的鼻子。 夏利脸又低头开始脸红。 李尔在另一边跟人打电话,嚷嚷着赶紧让人去抢修psi报名的伺服器。在夏利的演讲后,psi报名要领取新型抑制剂和有工作意向的人数激增,网络通道过度拥挤,最后终于瘫痪了。 李尔嘴上骂骂咧咧,但脸上是带着一点笑意的。 自从他成为约京市的市长已经快要一年了,在psi这件事情上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特别是第三季度的财务报表,gdp勐然上涨了十几个百分点,这都是前期蓄力的效果,psi们的价值完全显现出来了,以后还会越来越好的。 李尔现在在市政厅走路都可以横着走,无它,他的政绩全看在大家的眼里,之前再看不惯他,再不忿的人,看到这样的政绩也不得不对李尔敬让三分。 电视里夏利的演讲已经结束了,下面是闹哄哄的提问时间,艾斯看得无聊,拿起遥控器换台。连着换了好几个台都是夏利的演讲,就一路换,换到了别塔新闻,就看外联记者一本正经地报导。 「今天中央广场除了举国着名的psi演讲集会之外,还发生了一起谋杀事件。一个罪犯在集会的人群中被捕,杀害了逮捕他的警察,欲往人群里逃窜,不确定他是否还会伤害无辜群众,另外一名警察开枪击毙了他。」 「据知情人士称,之前前财政部长比切·塞隆被暗杀的传言是真的,而今天被击毙的罪犯,正是暗杀比切·塞隆的犯罪嫌疑人。」 听到暗杀比切的嫌疑人,在电视前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全部盯着屏幕眼睛不眨。 芜君更是眉头拧得死紧。 外联记者接着报导:「被击毙的犯罪嫌疑人是一个psi,至于他杀死比切·塞隆的原因暂时不详,等警方给出一个合理解释。不过有人猜测,是跟比切·塞隆之前对psi的恶行有关。」 屏幕上出现了比切·塞隆的脸,另外一张就是犯罪嫌疑人的脸。犯罪嫌疑人暂时没有案底照片,就用了被击毙后只有半个脑袋的照片,避免过于惊悚,整张脸上都打了厚码。唯有颈窝处有一枚红痣,红得像一滴血,让人无法忽视。 第49章 杀手 看着这新闻报导,艾斯拧紧了眉头,满脸疑惑问道:「这个psi看起来就跟夏利似的,他真的能杀人吗?是不是搞错了?」 谁也没有说话,李尔看着这个新闻,一脸的神秘莫测。 芜君缓慢移到呆若木鸡地夏利身边,暗自把一只手捂上了他的嘴,搂抱着他,故作轻松道:「我饿了,夏利跟我找点吃的。」说完不由分说,把夏利给拖走了。 才走出房间,一声绝望的「呜呜」声从芜君紧捂着的指缝里泄露出来,芜君加快了脚步,把夏利扔进他的房间关上门时,夏利已经流了满脸的泪水。 他绝望地抓着芜君的衣襟,用力得手指都快要扭断了。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嗓子被堵死了般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那个,那个被,击毙的,嫌疑人,是,是霍格。」 「他是霍格,他就在我眼前,死了。」夏利哽咽不已,「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夏利放开了芜君,双手捂在脸上,手指抠着自己的脸,然后又一把一把死劲儿抓自己的头髮。金色的细软髮丝,被他一根根扯紧,拉断。 芜君抓过夏利的手,用两手握着,防止他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夏利抬起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眼里红透了,跟沁了血似的。他问芜君:「你也认识霍格,你说我有没有可能看错了,那人不是霍格,是别的人,是我看错了。」 「你没有看错,那人就是霍格,他颈窝处那颗红痣……」 「不,不!」 「夏利,你冷静点,你听我说……」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他又把手抓上了自己头髮。 「夏利!」芜君不轻不重给了他一耳光,夏利终于停止了失智的疯狂。 芜君对他说道:「夏利,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你要控制住你自己,你不能表现出你跟霍格有任何关系,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安全。」 夏利的眼泪像是开了水闸,没有办法关闭,他喃喃问道:「霍格知道我的情况,所以他才会出现在广场,可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一点音讯都不给我?为什么?」 「他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我要是不告那个人就好了,霍格就不会去杀人,他也不会死掉了。都是我的错是不是?都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他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的。」 夏利终于平静了一丁点,说道:「芜君,你告诉我,告诉我关于霍格的一切,他怎么会杀人?他怎么杀得了人?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就是跟我分开之后,才变成这样的。你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芜君眼神暗了暗,声音也冷了几分:「你真的要知道,哪怕事情是你不想知道的?」 「对,我要知道。」 芜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霍格是杀手……」听到这里,夏利惊得忘记了唿吸。 第82页 芜君深沉的黑色眼珠,背光时似乎占据了整个眼眶。 他对上夏利哭红且震惊不已的眼睛,道:「那个抚养学校跟一般的抚养学校不一样,被挑选过去的psi,全是当作杀手来培养的。你看,psi让人不设防的美丽柔弱,拥有让人迷醉的信息素,难道不是刺杀abo人类最高效的武器吗?」 「有一批人专门从各个抚养学校挑选合适的psi,把他们培养成专门的杀手,进行对abo的刺杀。」 「霍格也是其中之一,他……非常优秀。」 听到芜君一口气说出这些,夏利久久无法言语,甚至忘记了流眼泪。 他吞咽了好几口唾沫,才问道:「那,那你……」 芜君淡淡道:「是的,我也是。」 「我和霍格同期进的那所学校,我们一起学习怎么做杀手,他不跟任何人交朋友,因为我们同期,所以稍微熟悉一点。他也从来没有跟我讲过他自己的事情,在遇到你之前,更不知道他还有个同胞兄弟。」 芜君顺手拿过夏利放在桌子上的蛋糕刀在手指上翻转几下。 夏利张大了眼睛,又咽了一口唾沫:「你……」 「我不喜欢做杀手,我在这里的目的也告诉过你,我不会伤害你们任何一个,但是你要替我保密。」芜君手腕轻轻一翻,蛋糕刀贴在了夏利的脖子上,颈侧的一小撮发茬纷纷下落,然而刀却没有碰到夏利的皮肉。 夏利垂眼:「芜君,我相信你,我会替你保密的。」 芜君手指一翻,刀子突然消失了,好像玩了个魔术。他伸手拍了拍夏利的肩膀:「霍格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除了我们,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夏利问道:「到底是谁要把你们培养成杀手的?」 芜君把手指放在他唇边:「不要再问了,很多事情不知道会更好。你现在的生活很好,相信也是霍格最想看到的,你要好好生活下去。」 芜君说完他该说的,就离开了。夏利看着桌子上那把蛋糕刀,还是以原来的样子放着,好像从来没有谁动过。 好像这件事从没有发生,芜君什么也没有说,他什么都不知道,霍格还在某个角落隐匿着…… 然而这一切都不可能了,霍格真的死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死掉了,为了替他报仇,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意识到这点时,刚刚因为震惊而暂停悲伤重新席捲了过来。想着芜君的话,夏利只能趴在被子上大哭,把泪水和哭声全部揉进棉被里。 不管霍格的身份是什么,自己都会无条件接受他。他宁可承受那个人活着带给他无尽的屈辱,也绝对不愿意让霍格用这种方式去交换他没有负担地活着。 晚餐时,夏利也没有出现在餐桌上。 艾斯嚷嚷着夏利怎么回事,问芜君:「夏利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今天的演讲太累了,他不想吃饭就想休息一下。」 「就是累了才应该吃饱了睡个好觉,」艾斯站起来,「我去叫他。」 「你怎么像一刻都离不开夏利似的,你没觉得自己很粘人吗?」芜君语气不太好,艾斯这种时候过分热情真不是什么好事,他怕面对艾斯,夏利会不自觉就说了些不该说的事。 芜君这突变的态度让艾斯也很不解,问道:「这是夏利说的?」 芜君脑子里也乱糟糟的,一时说了不该说的话。 「不是,是我说的。」 「啧,我粘夏利关你什么事?」艾斯已经抬腿往外走了。 芜君也有些恼了,很多事他看到了,他觉得不好,但他没说,这毕竟不关他的事。但是,艾斯这毫无知觉的愚蠢态度有些惹火了他。 「那你有没有想过,夏利是psi,跟你不一样,p是一种感情很丰富的属性,如果夏利爱上你了,你准备怎么办?」 果真听到这儿,艾斯也愣了一下,往外走的脚步收了回来。 芜君接着说:「如果你不能回馈夏利的感情,你就会伤害他。所以,为了夏利好,你平时应该跟他保持好距离。」 应该和夏利保持距离?不不,艾斯觉得芜君说得不对,但他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反驳。 夏利爱上他了怎么办?艾斯想了一下,并不觉得有任何困扰,反而觉得挺好的。有人爱,怎么来说都是件好事啊,他也绝对不会伤害夏利。 艾斯笑了起来,吊儿郎当地看着芜君:「那也不关你的事啊,说来说去都是我跟夏利的事,你管不着吧?」 「你……「 李尔瞪着眼一把摔了筷子:「吵什么吵,烦死了,要吃就吃,不吃都给我滚。」 艾斯和芜君终于都不吭声了,埋头吃饭。 等吃完饭,艾斯也走了,李尔回房的时候,叫了芜君一起去书房。芜君有点忐忑,不知道李尔专门叫他是什么事。 芜君一进屋,就开始打岔:「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夏利真是可怜。」 谁知李尔跟没听到似的,直奔主题:「我想听听你对psi杀手的看法。」 「我能有什么看法,说不定是比切跟那psi玩性窒息把自个给玩死了呢,他就是个变态,完全有可能。」 「可我听到的版本是,那个psi闯进他家,打伤好几个保安,目的非常明确,动作也十分迅速一招毙命。他完全没有隐藏,这也是警方这么快锁定他的原因。」 第83页 芜君听得很不解,霍格这是鱼死网破,压根不用这样啊。 芜君被今天这接二连三的事情搞得很是烦躁,一时无法冷静想出合适的说辞,只能装傻:「传出来的谣言当然不能是玩得太嗨了,要不然怎么正义地枪毙他?」 「你别说广场上被割喉的警察也是在公共场合玩什么y。」 李尔眼神幽幽地看着芜君,看得芜君很心虚。李尔想必是有所怀疑,是对于psi这种人类有如此不凡的身手感到好奇,还是知道了什么,芜君拿不太准。 正当他飞快地转动脑子,想要找个合理的说辞表示自己对此事一概不知时,李尔却站了起来,说:「想你也什么都不知道,今天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第50章 秘密 吃过饭,艾斯还是不太放心,拿了些吃的去了夏利房间。 夏利还趴在被子里,哭了这么久,早就没了眼泪,可心里的悲伤并不会随着泪水变少而减轻,他现在一想到霍格在他演讲的台下死去的那幕,就感觉心肝都要撕裂了。 他听到有人推开了他的门,夏利捂在棉被里的声音闷闷的:「芜君,我没事,你不用管我了。」 艾斯没有擅自进来,而是站在门口,柔声道:「是我,我来看看你怎么没去吃晚饭。」 听到是艾斯,夏利赶紧蹭了几下脸,坐起身来,却不敢抬头。 他声音哑得厉害:「艾斯,我没事,就是不太饿吃不下。」 听到这声音,哪像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艾斯两步走了进来,拉开了电灯,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抬起夏利的脸。夏利本能伸手挡了一下白炽灯的光,艾斯把他的手拿开,一双****,跟灯泡似的眼睛。 「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你跟我说啊。」 夏利推开艾斯的手,重新把头低了下去:「没什么。」 「没什么你哭得这么厉害,快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是不是芜君?」 「不是,芜君怎么会欺负我。」 「那是怎么回事啊?你不要憋着啊,我们说好有什么都要说的。」 夏利不能说,然而对上艾斯这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劲头,一时着急,气恼地提高了声音:「能不能不要问了,我也有自己的隐私好吗,不是所有事都能跟你说的。」 这还是夏利第一次对他发脾气,艾斯有些不知所措,突然又想到芜君刚刚说的他过于粘人的话,那说不定真是转述夏利的原话。 艾斯抓了抓头,情绪有些低落。 「哦,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艾斯站了起来,一脸的失落,走了几步,又转头道:「那什么,给你带了吃的,不管什么都要记得吃饭。」 话刚一说出口,夏利就后悔了,他现在就只有艾斯了。艾斯也是一片好心,他本来不是会迁怒他人的人,刚刚却跟艾斯生了气。 夏利又喊道:「艾斯……别走。」 艾斯顿了一下。 「对不起,我刚刚不应该那么说你。」夏利低头道歉。 艾斯折了回来,重新坐回床边坐下,揉着夏利的头髮,对他笑了笑:「没事,你要说是你的隐私,我就不问了。」 夏利知道艾斯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并不是真的不想知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如果艾斯转而去逼问芜君,或者不小心跟李尔说漏嘴了,自己哭得这么惨不忍睹的,没个合理的解释,肯定说不过去的。 然而,夏利又不想对艾斯撒谎,只得告诉他一件真正的个人隐私。 夏利低着头,小声道:「也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你能先把灯关了吗?」 艾斯有些莫名其妙,起身去关了灯,房间重回黑暗,但是眼睛适应了黑暗后,窗户透进来的路灯黯淡的光,又描绘出了室内物件的轮廓。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房间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唿吸和心跳声。 夏利开口了,组织着语言:「艾斯,不告诉你,是怕我们以后都会很难堪。」 「不会的,无论你告诉我什么,我们都不会难堪的。」艾斯伸手握住了夏利的手。 夏利深唿吸一口,终于鼓起勇气道:「艾斯,我喜欢你。」 「我知道。」 这让夏利很是吃惊,他没想到艾斯竟然知道,那样他之前那些……那得多难为情啊。 艾斯问:「喜欢是一种很美好的感情,为什么要哭得这么伤心呢?」 「因为你是epsilon,你永远也不会爱上我,无论我有多喜欢你,对于你来说,都毫无用处。」夏利说着开始哽咽,这次他是真的为了他无用也毫无希望的爱情而悲伤,他这辈子第一次深深喜欢的人,却是一个没有爱欲的e。 艾斯却把手臂绕过夏利的肩,拥着他,另一只手替他擦干净了眼泪,柔声说:「你说得对,也说得不对。」 「epsilon的确不会爱上谁,但是你对我的喜欢并不是毫无用处,你不知道你的喜欢让我多开心。说起来我或许很自私,我无法爱上别人,但却一直希望能有一个人来爱我,让我能通过他知道,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夏利惊讶不已,他没想到艾斯竟然是这样的想法。 「那你……那我们……」 「我不能欺骗你,我的确没有办法爱上你,但我也没有办法爱上任何一个人。我们认识的这些时间,我对你有喜爱,有佩服,我也很乐意跟你在一起。反正我最后也是要跟某个人共度一生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第84页 「所以,夏利,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跟一个无法爱你,但是会宠着你,照顾好你的epsilon在一起?」 这大概是一个e能说出的最诚恳、最动人的情话了。夏利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浑身酥麻着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幸福来得过于突然,夏利的语气不由得微微颤抖:「艾斯,我愿意。」 艾斯在黑暗里抬起夏利的下巴,低下头轻轻吻了上去。 吻得很轻,很绅士,仿佛为他们关系的改变盖了一枚印章,从此他们成为了彼此的伴侣。 艾斯一触即放,夏利却觉得不够,他攀上艾斯的脖子,迎上去吻他。艾斯没有拒绝他,夏利小猫一样柔软的舌头,顺着唇缝伸进了艾斯的口中,试探地碰了碰艾斯的舌尖。 艾斯有一瞬间的错愕,但是很快发现这是夏利想要的,学着夏利的样子,轻轻吮吸,拿舌尖与他的触碰、追逐…… 夏利拥着艾斯的脖子,忘情和他亲吻着,他从来不知道,亲吻原来是这么美妙的事情。很快从他的腺体散发出来一阵香味儿,这次他是在一种完全有准备的情况下**了。他把艾斯搂抱得更紧,****紧紧贴着他,像藤曼一样缠了上去,绵密的花香包围着他两,夏利坐到了艾斯怀里,想把他推倒在床上。 艾斯却轻轻推了他一把,捧着夏利的脸,问:「你抑制剂放在什么地方的?」现在已经都是用新型的一次性抑制剂了,夏利和芜君房间都常备着。 夏利却不动,也不说话,体内汹涌的**让他很是难受,然而他却一直沉默。 「没有了吗?那我回我房里拿。」艾斯站了起来,打开了灯,欲往外走,夏利却一把拉住了他。 「不要走,艾斯。」夏利的语气里充满了祈求。 艾斯又重新坐了下来:「好,我不走,可你不是难受吗?」 夏利抿着嘴,咬了咬牙,说得很是难堪:「艾斯,我这辈子和很多人做过,但那些没有一次是出于我的意愿。所以,艾斯,我求求你,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跟我这样的人做一次好吗?我希望起码能有一次,是真的因为爱。」 这时,艾斯才看清楚了夏利因为哭泣和**被染得无比通红的眼睛,他可怜的、绝望的眼神看着艾斯,深切地祈求着他。 艾斯还是站了起来,轻抚夏利的头髮。在夏利以为自己会被拒绝时,艾斯却说,他是去拿助勃剂,让夏利等等。 epsilon是可以通过有性生殖的方式繁育下一代的,但是他们没办法和其他人类一样通过自然的方式**,这不是因为他们有某种生理障碍,而是大脑内部分管这一部分的中枢神经受到了天然的抑制。 未分化人出生时,分管人类**的的嗅脑区域和abo都不一样,到了十来岁的年纪,psi这部分区域处于紊乱状态,而epsilon则是处于无反应状态。成因不明,最初出现未分化人时,还把这当成一种病症,却无法找到合适的治疗手段,随着ep人类的激增,就逐渐把这种情况和人类分为abo一样,当成了自然状态。 由于e的后代成为e的机率更高,即便他们无法产生欲望,也不会因为感情和谁结合,但是帝国仍然鼓励epsilon进入婚姻生活,进行生育活动。于他们本身来说,人类不是独居动物,不出于情感需要,即便出于本能需要,也应该拥有伴侣,于国家来说,拥有更多更加优秀的人口,则可以维持帝国的繁荣和强大。 其他人类到了成熟期,则会自发地恋爱生育,e对于情感和家庭的理解除了来自环境的教育,更多的是来自于学校的教育。 所有epsilon学校,都会把e的生育繁殖当成专业课程进行讲解、考核。把他们的结婚生子作为利国利民的价值观输入,所以即便是很多e没有恋爱婚育的需要,他们为了做一个优秀合格的公民,为了融入社会价值观,最后都会结婚生子。 帝国对于这块也非常重视,epsilon的助勃剂也是一种非常普遍且常备的药物,便利店就能买到,像学校、军队这样的地方,内部还会给他们定期发放。 第51章 信 今天是艾斯回军队的日子,一晚甜腻如蜜,夏利早早就起来了。去艾斯的房间把他今天要穿的衣服拿出来熨烫平整,放在枕边,又给他做好了早饭,还准备了一些甜点和零食让艾斯带走。 下次见面,又得要一周。还没分开,夏利就开始思念起他来了。 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夏利又才轻手轻脚揭开被子,重新躺回艾斯身边。那种情绪高涨的快乐让他毫无睡意,心底弥散着甜蜜的喜悦,连霍格去世的巨大打击此时都无法倾覆这种喜悦。 艾斯栗色的碎发随意飘散在额前,同样栗色捲曲上翘的睫毛,安稳闭着的眼睛,夏利知道那下面有一双金色的、像太阳一样的美丽瞳目。他睡着了,嘴角仍然微微上翘,带着点笑意的样子。艾斯是如此的英俊和善,还有一颗阳光灿烂的心。 夏利觉得这样一个人,是足以驱散所有阴霾的。 他从来没想到自己可以拥有这样一个人,连爱上他,都觉得是一种幸运和幸福,有这样一个人让他热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 此时看着他,更是让夏利的爱意满溢,让人喜欢到停不下来。 艾斯眼睫翕动几下,睁开眼睛就跟夏利四目相接,夏利目光灼灼看着他,抿嘴笑着,脸上带着赧红,想到昨晚的事,还是很害羞,目光赶紧躲开了。 第85页 艾斯却伸手把夏利一把拥进怀里,亲了亲他的头髮:「亲爱的,早上好!」 夏利顿时脸更红了,心想还好艾斯是e,如果他是其他属性,看样子该是个花花公子。 「快起床吧,吃过早饭,你该走了。」 艾斯从床上蹦了起来,麻利穿衣洗漱吃早饭。夏利为他端来一杯温度热到刚刚好的牛奶,在他旁边坐下,看他一阵狼吞虎咽自己亲手做的早饭。很普通的早晨,却因为他们此时的关系变得格外有意义起来。 夏利坐在一侧,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有了依靠,也有了更加努力奋斗的动力和目标。 「你已经吃过了吗?」 夏利点了点头。 「干嘛一直看着我?」 夏利羞赧把头低了下去。 艾斯抬起他的下巴:「你是不是也感觉挺奇妙的?我感觉很奇妙,说不上来,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是的,你以后不再是一个人了,我也不是了。」 「的确是这样。」艾斯捏了捏夏利鼻子,一阵风捲残云,吃过早饭准备走了。 夏利送他到了门口,把给他准备好的东西一股脑塞给他,艾斯拎着东西就走。 夏利没有再送出去,倚在门口一直看着艾斯离开的背影,很是不舍。除了不舍之外,又还有点小期望,他以为艾斯会吻一吻他,或者给他一个拥抱,但艾斯直到走出大门坐上车,都没有回过头。 这点小期望落空了让夏利很是丧气。但是马上又自我安慰,艾斯是个e,很多纤细敏感的情绪他是难以察觉的,再说艾斯对他没有那种如火如荼的热情和需要,如果要是在这种细节上斤斤计较,那对他们的关系会很不利。 夏利觉得自己应该懂事一些。 他回到房间赶紧收拾碗筷,他也要出门了。面包店现在生意十分红火,李尔的意思是把这做成连锁品牌,为psi提供更多岗位的前提下,也是第一家psi做成的品牌店,明星效应可以起到很大的推动作用。但是,他和芜君都没有更多精力来经营这个店,重担全落在了夏利身上。 虽然累,夏利也很乐意,特别是跟艾斯确定了关系,他更有努力奋斗的动力,为了他们的未来。现在只是两人私下确定了关系,科莫多家族会不会接受一个psi,真的很难说。 如果夏利能够做出成绩,成为富甲一方的富商,说不定他亲生父亲那个没落的贵族家族会把他认回去。夏利倒不是贪图什么亲情,他需要那个贵族的头衔来为自己正名,来和艾斯般配。 另外,他现在也急需要做点什么来转移霍格的死亡对他的打击。 等他一边忙碌着,心情低落下来,丝毫没注意芜君已经进了他的房间。 芜君闲闲看着夏利,问道:「刚艾斯走了啊?」 夏利吓了一跳,回过头。他从芜君那意味不明的笑容里已经知道,芜君知道了他跟艾斯的事情。知道就知道吧,夏利反而坦然了,他们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总归有一天大家都要知道的。 「是的,他刚走了。」 芜君还是那副样子,带着点笑:「你们昨晚是一时兴起?想不到艾斯还有这兴趣。」 芜君这种打趣的样子让夏利一时想起了昨晚,纵使坦然,也难免有些脸红。他赶紧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跟艾斯……我们在一起了。」 这话的确让芜君吃惊了:「艾斯是epsilon,他们不会爱上任何人,夏利,你可要想清楚。」 夏利点了点头:「我知道,艾斯也这么告诉我的,他不会爱上我,但他也会对我好。我爱他,所以……我愿意。」 芜君挑了挑眉尾,夏利以为他会接着劝导他,或者指责他。毕竟用芜君那样冷静而理性的眼光来看的话,夏利是的确是很愚蠢的行为。 可是芜君没有再说什么,只说了一句:「希望你们能等到两情相悦那天。」 夏利皱了眉头,这话实在太不可奢求,他跟艾斯永远也不会有两情相悦的一天吧。但夏利只认为这是芜君对他们美好的祝愿,道了谢。 说完了夏利和艾斯的事情,夏利已经要着急出门了,芜君却拉住他,并且递了一封信件给他。 信件上只有简单的邮寄地址,和收件人的名字。但是他拿到信件时,止不住地双手颤抖。 实在非常熟悉,这是霍格的字迹。 被艾斯回馈的温暖暂时压制的悲伤,随着这封信件又铺天盖地而来。他又想起了霍格在广场上死去,想起霍格在重码下仍能辨析的颅骨碎裂的惨状,夏利只觉得心脏被一下一下挤压捶打,快要唿吸不过来了。 芜君安慰性地拍了拍夏利的肩膀:「今早邮差送来的,我怕被别人看见,所以帮你截走了。」 夏利又眼眶溢满了泪水。 「我先出去了,今天你先休息一天吧,店里的事情一天没你不碍事。」芜君说完就走了。 夏利拿着那随处可见的普通信封,跌坐在椅子上,手上的信封很快被眼泪沾湿了几个圆点。害怕字迹被晕染开,夏利赶紧抹掉了眼泪,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打开了信。 只有一页信纸,轻飘飘的,如同霍格已经逝去的生命。 【亲爱的夏利】光是这几个字,夏利就受不了了,眼前模煳一片,他咬着嘴唇,擦干净脸,深深唿吸了一口,整理好情绪,才开始继续往下看。 第86页 【亲爱的夏利,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你肯定会因为我的死大哭不止,甚至把原因归咎到你身上,觉得我的死肯定是你的错。我猜的对吗? 我肯定猜对了,这世上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你,胆小、脆弱、干什么都战战兢兢的夏利。 但是最近我觉得我好像错了,你没有那么胆小,你很勇敢,也很坚强,你打赢了官司,你还开了面包店。我吃了你做的面包,比在抚养学校时做得好吃,但还是太甜啦,也可能是我不喜欢甜食。 我原本不想给你写信的,我们是双胞胎,我们从来不会误会彼此,语言一直都是多余的东西,我懂你想的所有,你也懂我的。可是,最近我不那么自信了,所以我还是决定告诉你。 我的死亡是我自己的选择,虽然看起来好像我是因为去刺杀比切·赛隆才引火烧身,但其实不是,我很早就不想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了。可能你不会相信,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我杀了很多很多人,我是个魔鬼,真正意义上的魔鬼。 因为我杀了那些人不仅不会觉得内疚和害怕,反而觉得很快乐,非常快乐,我爱上了杀人的感觉。 可是每当夜深人静,我想到你,想到你如果知道了这一切,你肯定不会爱我了,我也不会允许你爱我这样的人,这让我十分痛苦。 夏利,这世界上太多恶魔了,我自己是,我杀的人也是,这是个混乱龌龊的世界,这个世界再也没有神明。 可是我知道,你是干净的,你是我见过最干净的人。每天晚上,我都会默念你的名字,向你祷告,向你赎罪,向你忏悔。 可是我心里仍然得不到解脱。夏利,一个人犯下的罪孽可以用死亡来偿还吗? 我不知道,但是死亡起码可以会让这种罪孽停止。 夏利,我知道你的善良,我用死亡来偿还,你会宽恕我的,对吗?我的神明。 爱你的霍格】 夏利紧紧抓住这章信纸,眼泪不断线地滴落在纸上,把整张纸都晕湿了,脆弱的纸张被扯成了两半。 夏利嚎啕大哭起来,他不再压抑着自己,他肆意地释放着悲伤,哭得心肝脾肺都快淌出来了似的。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他逐渐觉得心里空了,霍格死亡的阴霾也消散了一些。 如果他真是芜君说的那样是个杀手,真如他心里所说那样是个恶魔,那这也许是他最好的归宿吧。 第52章 陛下 夏利的信件没过两天,李尔收到一封邮件。李尔这封邮件就不再是一个小小的信封,而是厚厚的一大包,寄件人的名字也很清楚--比切·赛隆。 邮件包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李尔远远坐在一侧,抱着手看着,拧着眉头看向芜君:「那王八蛋会给我寄什么?」 芜君抱着胳膊,轻飘飘瞟了一眼那邮件包:「谁知道,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混蛋都被烧成灰了,我现在收到他寄的东西,这事情这么诡异,你竟然叫我看看?」 芜君看李尔那一副灵异事件看多了的迷信样子,简直无语至极。他走上前去,拿起邮件包就开拆。 李尔想伸手阻止他:「你别……」 芜君已经撕开了,拉开口子往茶几上一倒,哗啦啦倒出来一堆照片,芜君捡起几张看了两眼,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什么东西?」 芜君把照片递给李尔:「你自己看吧。」 李尔刚看了一眼,就骂道:「他妈的……这,简直不是人啊。」 芜君在照片堆里翻翻找找,找出来一张纸,上面也没有别的内容,就一串长长的名单--卡斯德伊·胡佛,贝拉米·蓝戈尔,索耶·霍尔……从他们后缀的姓氏可以看出,全部来自帝国有头有脸的大小贵族世家。 而那一堆**不堪的照片,足以说明,这些人名就是照片上的那些人,当然,照片上更多的是像鲜花、美酒、果肉一般的psi,他们像可以想像到的所有美丽和美味的事物,唯独不像人。 李尔一脸茫然看着芜君。 芜君反问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这些都是跟比切一样豢养囚禁psi的贵族。我不明白那王八蛋为什么要这么做。」 「报復。比切被保释肯定是跟那伙人做了交易,但是就那老狐狸的德性,不可能不留后手,」芜君若有所思看着那串长长的名单和散落的照片,「这就是他的后手,如果对方不保证他的安全,他就把所有玩弄psi的贵族都拉下水。」 李尔脸色沉了下来:「但那个刺杀他的psi并不像是这帮贵族派去的,如果是这些人的主意,不可能让他那么容易就被逮捕了。」 「这要看比切怎么想,在他心里,能要他命的只有为了封他口的alpha贵族们,他可从来没觉得自己做的这些事会引起psi的报復。」 芜君说这话时,语气轻蔑又满意,好像比切被psi报復,比他被alpha封口,更让芜君满意。 芜君注意到了李尔的眼神,收敛起脸上的神色,问道:「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做?」 李尔垂了垂眼,陷入思考。其实不是思考,而是十分激烈的心里斗争。 要么按照比切提供的证据链抓人,可是这肯定会得罪一大帮贵族家族,他以后的行政之路将会举步维艰。要么就当没看到这些玩意儿,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把他的全部精力放在推动psi融入社会、创造价值的改革中,可是这对不起psi,更违背了他对芜君的承诺。 第87页 他承诺过芜君,会给psi平等和自由,怎么能眼看着这些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psi,而坐视不理。 「立即抓人!」 「当没看见!」 芜君和李尔同时说出他们面对这件事的看法,然而李尔斩钉截铁地表示要抓人,而芜君却让他别管。 李尔诧异地看着芜君,他怎么会让他别管呢。 芜君却说:「李尔,别冲动,你知道如果你开始抓人了,得罪那么多贵族世家,你以后再往上走,会遇到很大的阻力,这对于你的仕途是灾难性的。」 李尔沉着脸:「我已经决定了。」 「如果你是因为给过我承诺,大可不必现在就兑现,比起这些做宠物的,还有更多psi需要你。」 「如果这些正处于水深火热的psi我都不能救,谈什么更多的psi。」 芜君有些恼火:「你能不能冷静地考虑一下问题?」 「我很冷静。我要让psi信任我,就必须要发自内心为他们着想,而不是只通过找准他们的心理弱点,做一些表面功夫。」 李尔很有耐心试图说服芜君,从来没有这么耐心过:「如果有一天,他们发现那个嘴上一直说为了他们独立自由平等的市长,却连这些最需要救助的psi都袖手旁观,你让他们怎么相信我。我又怎么能面对他们,还继续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你说得对,可这不是去做这件事的合适时机。」 李尔看着芜君,恳切道:「但是我想去做,你会帮助我的,是吗?」 捲曲而浓密的栗色睫毛下,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此时像山峦间的一泊平静的湖水,一丝波浪也无,但是沉静、深邃,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芜君无法拒绝,只好点了点头。 李尔笑了,还是张扬而跋扈,他拉着芜君的手说:「谢谢你。」 芜君哑然,这句「谢谢」其实应该他说才对,他知道李尔在想什么,他简直太了解他了。纵然说的那些为了取信于psi的话不假,但他心里仍然有向芜君证明什么的成分。 「这件事你先别私自动手,把你母亲叫过来一起商量。」芜君回捏了捏李尔的手,「贵族之间的斗争,你肯定需要曼切斯特家族的支持。」 李尔点了点头。 很快,伊芙就来了,听到这件事的原委后,她很快表态:「不行,坚决不行。李尔,你这是自绝生路。好不容易看到你的行政事业有点起色,你是想把这一切都毁了吗?如果你以你的名义去做这件事,我敢保证,你三年任期都做不满就会从你这个市长位置滚下来。」 「母亲……」李尔苦口婆心,试图说服伊芙。 「我说了不行了,这件事不要再说。」 表示了坚决的拒绝后,伊芙语气又软了一些,为了防止李尔自作主张,她又说道:「李尔,你看我们家族里,罗宾作为年纪最大的长子,却偏偏是那个德行。你下面的弟弟们,要么年纪尚小,要么资质稍差。只有你,我们整个家族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你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不要因小失大。」 「母亲……」李尔没想到他母亲给他的阻力比芜君还大,此时他只能看向芜君,试图跟他求助。 芜君自从伊芙到来,就一直沉默着,他既在观察伊芙的态度,脑子也一刻不停地在转着,看看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李尔看向了他,他总要说点什么。 」夫人,您刚才说李尔以他自己的名义去做这件事会得罪各大家族,如果不以他的名义呢?」 伊芙凛厉瞪了芜君一眼。她知道芜君给了李尔不少有益的计谋,可是当这计谋是对抗她的,始终让她心里不怎么愉悦。 她冷声道:「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别卖关子。」 芜君思忖片刻,说道:「如果把这包东西寄给德卡拉上将,他会怎么样?」 听到这里,李尔狠皱着眉头,芜君这小东西,都算计到他父亲头上了,不过这也许真是个办法。 伊芙却笑了,用一种陌生的目光,重新打量起芜君来。 「芜君,你真是每次都能给我一个惊喜,如果你是在李尔对手的阵营,我可能会想办法杀了你。」 芜君颔首笑了笑,把这当作是伊芙对他的夸奖。 「是的,就我对亚当的了解,他应该会指派下来,让人彻查这件事。而指派的对象,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市政厅,事情会落到李尔头上。」 眼看李尔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伊芙却又眯了眯眼:「不过这个方法十分糟糕,基本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此事一出,alpha贵族将会受到很大的舆论考验,而epsilon是无欲之人,则会受到舆论的拥护,长远来说,对我们并不好。具体点就是,如果以后李尔竞选国家领袖,别人就会拿alpha贵族全是**psi的变态来攻击他,你想过吗?」 芜君摊了摊手:「想过,但是目前我没别的办法了。」 李尔却说:「走一步看一步,谁能把那以后的事情都想到呢。再说,如果任由这些垃圾alpha存在,那长久下去,不在psi的问题上影响所有alpha的名誉,也会在其他方面抹黑alpha。垃圾在哪儿都是垃圾,看比切·赛隆就知道。」 伊芙的目光在他两脸上熘来熘去,看来李尔是下定决心了,过了半晌,终于说道:「你最好事事都给我小心点,任何行动都必须告知我。」说完拂袖而去。 第88页 这件事情解决了,李尔也松了口气。 应付伊芙,芜君也累得够呛,准备开门回自己房间休息休息,李尔却按住了门把手,居高临下看着芜君,问道:「你不是不同意我那么做吗?为什么又想办法说服我母亲。」 「很难理解吗?」 李尔还是很茫然地看着他。 「臣无论如何都会站在您这边的……陛下。」 「陛下?」 芜君打着呵欠,拂开李尔的手,回到自己房间休息了。 芜君无论如何都会站在他这边,李尔自己都没注意到他脸上那阳光灿烂的笑容,又回到书房查了查「陛下」的含义,得知「陛下」是对古代东方帝王的称号。 第53章 打击贩卖链 李尔找人把alpha侵害psi的照片和那张长长的名单,匿名送去了别塔宫。李尔还想给元老院也寄一份,芜君阻止了他。 元老院成员复杂,如果这件事情泄露了,被对方提前採取了什么行动,就得不偿失了。只有他父亲德卡拉上将,对于打击alpha才会不遗余力。 通过正规邮寄方式很难到上将手上,李尔好歹是上将儿子,对他父亲还是有所了解的,就让人掐着上将从别塔宫离开的时间,放在了他车顶。 此时德卡拉坐在他的加长防弹车里,捻着照片一张一张仔细看着,他神态自然,好似在欣赏风景照。 马里说道:「李尔少爷还真是煞费苦心,亚当,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理呢?」 「他不过是怕得罪那些贵族,想从我这儿要个命令,我给他就是。」 「亚当,李尔少爷这个市长干得是相当好啊,这点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他的群众支持率一直在上升,明年他实施的psi改革效果就应该可以出来了,民众拿到实实在在的好处的话,恐怕他的支持率会进一步升高。」 德卡拉上将阖着眼,低低「嗯」了一声:「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碍事,不管怎样,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市长,兴不起什么风浪。而且他改革做得挺好的,再过两年,我准备全国推广。」 「是的,再过两年改革政策更成熟了。可是,我担心的不仅是李尔,还有伊芙夫人,她现在在行政厅手笔很大,已经成功选为了外交部长。我担心她的目的还不在于此,大长老后年退休,明年就该换届选举了,我是怕她想进长老院。」 上将听到这儿,阖着的眼睛倏尔睁开,金色的瞳仁又冷又沉,语气却还是和缓的:「她进不了长老院,我已经安排好了合适的人,到时接替大长老的位置。」 他又说道:「对了,等李尔开始处理逮捕这批alpha贵族时,你让别塔新闻发几篇抨击alpha,赞颂epsilon的稿子,这件事不能放松啊,马里。」 「是的。」 「epsilon才是帝国无坚不摧的支柱,帝国也只能被epsilon统治。」 「是的,上将。」 -- 通常行动之前,舆论先行。李尔把材料交给他父亲没几天,别塔日报、别塔网、别塔新闻,三管齐下,一起报导了一些alpha贵族肆意玩弄侵害psi的恶行。 又大又吸引人眼球的新闻标题《比切·赛隆之死,却并不是psi非人待遇的终结》,文中提到psi遭到一些贵族的豢养、囚禁竟然是上层圈子非常普遍,甚至流行的事情,前财政部长的事件并非单一事件,地下psi的买卖活动虽然受到打击但仍然没有彻底拔除。 官媒表示,帝国绝不容许这种罪恶的事情发生,接下来有关机构在epsilon军队的协助之下,将对这件事予以坚决的打击。 此新闻一出,大众譁然,很快就上升到了全民愤怒,特别是一些支持psi,对psi友好的人群。 官方的声音发出后,网上的请愿,团体组织的游行示威也浩浩荡荡开展起来,甚至有人还到比切·赛隆的家门口去静坐绝食。更有人要求为杀死比切的psi恢復名声,因为那是psi在遭遇这样的非人待遇之后,唯一能做的绝望反击。 舆论之火如燎原之势,李尔也得到了从别塔宫来的指令,让他联合警署,对约京市内的psi囚禁和买卖事件彻查,不管犯罪嫌疑人是什么背景,都绝不姑息。 很快警署也拿到了从元老院发出的逮捕令。 市政厅和警署联手,开始对举报材料中涉及到的人逮捕调查,一时间,整个约京市上层动盪,鸡飞狗跳。 调查开始,拔出萝蔔带出泥,远远不止名单上那几十个人名,多达两百人,涉及到了大大小小的达官显贵和名人富商。 而且随着调查的深入,被购买的psi也并不都跟夏利一样。有的金主是真对他的psi很好,当家人对待,只是因为psi地位太低,不适合结婚。有的psi对他的金主也有很深的感情,并不认为警察是在解救他,而是在拆散他们。甚至还有的,已经给金主生养了孩子。 波及的范围太宽,涉及的人多,且情况复杂,此次事件被纳入了别塔会议讨论。 经过激烈的争论,虽然这件事影响极其恶劣,但仍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根据不同的情况给予不同的处罚。 因为涉及到的人数众多,且都是重要家族的显贵,要避免国家上层动盪,又要终止此类事件,刑罚不宜过重。对于那些没有对psi造成生理精神伤害的,以批评教育和舆论谴责为主。对于造成伤害的,刑事处罚也从轻从简。 第89页 会议上有人提出来:「这么处理的确可以减少各大家族的不满,但对于民众没法交代啊。现在民间对于这件事的关注度太高了,如果不从重处理,根本平不了民愤。」 「什么都让民众满意,这容易有民粹倾向,要避免吶。」有人反驳道。 「你不让民众满意,他们游行示威,很快就会引起社会动盪和骚乱,你去比切·塞隆家看看就知道了。」 德卡拉咳嗽两声,打断众人的发言,把下面的人扫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李尔脸上,他问道:「这件事一直是你在负责,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市长。」 李尔也早有这些顾虑,他已经想好了对策。他不卑不亢地坐直身体,缓缓道:「帝国法律从来都是收买人口刑罚轻,贩卖人口刑罚重,只要我们严厉打击贩卖psi的产业链,抓到那些人口贩子,从重处罚,情节严重的判处无期或者死刑,那样也可以平民愤。」 李尔说完,别塔会议上的与会者都沉默了,他说得很有道理,这也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上将看着李尔,点了点头,说这件事由他全权负责去处理,各部门必须跟他充分配合,听他调遣。 李尔十分惊奇,这还是他父亲第一次这么当众肯定他,认可他的行政能力。 别塔会议之后,李尔联合警署,打击重点从购买psi的alpha贵族转移到了贩卖人口的地下团伙。根据psi和那些贵族提供的线索,很快就秘密捣毁了两场拍卖会,解救了一些psi,抓了不少违法分子。 不可避免的,风声收紧,毕竟李尔在明,人口贩子在暗,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人藏匿起来,逮捕难度成倍增加。好在李尔在做市长之前是个军人,对于逼供有一手好手段,架不住他的威逼利诱,从多个人口贩子的口供里,李尔拼出了地下贩卖链条的大致情况。 几乎所有拍卖会都是由一个绰号叫「人偶师」的**纵的,从另一些人贩子那里得知,这个「人偶师」还是他们绑架、囚禁、关押psi的首要指使者。这个「人偶师」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一个epsilon,因为从他带着的面具里,可以看到一双不含杂质的金色眼睛。 至于为什么他叫「人偶师」,那些人也说不清楚,至于他的行踪,也没人说得清楚。不过就目前的信息来看,这个「人偶师」应该就是psi贩卖的最大幕后黑手。抓住他,就能把约京市的psi贩卖链条彻底拔出。 正当李尔火急火燎给警署施加压力,力图最短时间内逮捕这个「人偶师」时,别塔宫里也没闲着。马里授意别塔日报、别塔网、别塔新闻等等官方媒体,发表了一篇有一篇批判alpha高层骄奢淫逸、糜烂不堪的文章,顺便再把epsilon属性带来的特点吹捧一番。 《alpha们堕落不堪,epsilon无欲则刚》 《那些沉迷在信息素中无法解脱的人类》 《未来高阶人类的发展方向》 这些新闻标题下,说什么样的都有。有抱怨官媒是别塔宫的拥趸走狗,为了吹捧当权的epsilon搞这种属性对立。有说每个属性的人类里都有有好有坏,不能因为一粒耗子屎去骂那锅粥。 但更多还是拥护epsilon,没有欲望的坚强人类,没有psi这个致命弱点,把国家交到这样坚不可摧的冷静人类手中,才能让人安心。 虽然知道官方洗脑常常是必不可少的,但是想到他父亲同意让他彻查这件事的目的是让他抹黑alpha,李尔心里还是觉得挺反感。 艾斯作为一个不走寻常路的epsilon,看到这样的新闻十分嗤之以鼻,他也在那些留言下面回復。 【我就是e,但我从不觉得做e有什么好,你们难道不觉得,一个人连欲望都没有,他算什么正常人?我宁可自己是psi,也不想做一个石头一样的e。】 艾斯没想到,他的这条回復竟然还引起了不少e的共鸣,当然更多都是骂他的,说他不配做e。 这是艾斯的心声,如果不配做e就能不做e了,那该多好,这种想法特别是跟夏利确认关系之后,越发的强烈。面对夏利时,他总觉得自己心中应该有团火,然而那团火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燃烧起来,这感觉也让他觉得很烦躁。 第54章 人偶师1 经过几个月的调查,警署终于掌握了「人偶师」的动向,发现了他一个藏匿地点,是城郊的一处古堡。 这处古堡是纳入帝国文化遗产保护的国家资产,按道理是不能为私人使用的,这也是为什么警署久久追查不到这里,太能避人耳目了。 也从侧面说明了这个「人偶师」是个有很高身份和地位的人,还不是某些乡绅小贵族,这古堡可不是光有钱就能买到的。而且,当李尔他们去调查这个古堡怎么到的这个人手里,也是一笔煳涂帐。那人身份重重,到现在都还没完全弄明白他到底是谁。 这个epsilon倒也很是让人好奇,psi对于他来说全无性吸引力,也不像是个缺钱的主,李尔想起他跟艾斯在那次拍卖会上看到的拍卖师也是个e,是同一个人吗?他干这事,也是出于某种特别的「爱好」? 不过答案很快就能揭晓,李尔已经带着警署和军队的人包围了这个地方。 从窗户透出的灯光和飘出的食物香气,可以肯定这地方是有人的,而且正在吃晚餐。李尔打了个手势,让大家就位,对讲机里不停响起就位的声音,等大家都准确地守住每个逃跑出口,李尔一声令下,带着队伍沖了进去。 第90页 如他所料,一楼的餐厅里,有人正在用餐,食物的香气更浓厚,还伴着红酒的甜味儿和柔和的音乐。李尔很快带人围住了餐桌,一个手势,其他人挨着检查整栋建筑。 可想如此平和的晚餐被一帮拿着枪的警察包围了,肯定大乱,席间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还有碰掉碗碟、掀翻食物「稀里哗啦」的声音。 李尔没想到这桌上竟然是一群psi,晃眼一看有五六个,坐着的没有一个是e。这些p年纪都很小,再仔细一看,他们都缺胳膊少腿的,是残疾人。 这些psi跟被狼群闯进兔子窝似的,看到这群拿着枪的警察只会高分贝的尖叫,然后扑向他们旁边站着的高大僕人的怀里寻求庇护,那些僕人赶紧把他们抱在胸前,用胸膛挡住他们的脸,採取一种保护姿势,试图离开警察的包围。 李尔大吼道:「别动。」 可那些僕人却顶着枪口往外走,脸色平静,好像一点都不怕他们开枪。再一看,僕人还都是金色瞳的e,这场景实在过于诡异,其他警察全部一脸不解和纠结看着李尔,等他命令。 李尔又吼了一声:「别动,再动我开枪了。」 但这些e压根没听到他声音似的,继续顶着枪口走。李尔看这像一群脑子有问题的人,只好下令:「包围圈扩大一些,谁再往前就把他踢回去。」 踢了几次,发现这些e没什么攻击力,只是固执地想要冲出包围圈。 这时,餐桌主位上一个声音:「他们是来找父亲的,别怕。」又看向那些僕人,说道,「把他们放下。」 那些e听话地把抱着的psi放回餐桌椅上。 被放下的psi仍然处于一种惊吓过度的状态,向身边高大的e寻求帮助,只是这次那些e没有再动。 突然,坐在正北主位的psi开始吟唱起来,类似宗教唱诗那样的音调和曲子,慢慢的,这些过度惊吓的p开始加入他。李尔和一群警察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像邪教的残疾人组织,一时间摸不到头脑。 没一会儿,其他搜查的古堡的警察重新聚集到一楼的餐厅,告诉李尔,所有地方都检查完毕,除了这儿,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唱诗的时候,餐桌旁边的epsilon僕人都垂手而立,一副敬畏的样子。李尔一个一个掰过他们的脸瞧着,防止「人偶师」混在其中。但他发现这些e都是非常真诚地呆滞,没有谁长了一张背后黑手的脸。 一曲唱罢,还是主位那个psi说话了,他说:「你们要找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你知道我们是找谁?」 「你们在找乔,对吗?」 乔、文森、罗博塞……「人偶师」有很多个名字,但是没人知道他的姓,看来他在这里用的名字是乔。 「他人呢?」 「他把我们接到这儿来,人就离开了,我们是三天前搬到这儿的。」那个说话的psi眼神淡淡的,甚至有些冷漠,这种感觉让李尔有些似曾相识。 他再次仔细打量着这个p,他也是黑眼黑髮的纯种东方人,头髮如丝缎一般整齐地垂在肩上,眉眼漂亮,殷红的嘴唇让他本身的清秀增加了一丝妩媚。 李尔终于知道这种熟悉的感觉来自何处,也可能是西方人无法分辨东方人的细微差异,他觉得这个psi很像芜君,不过比起芜君要小不少。他四肢都有残疾,右手齐小臂断开,左手只剩三根手指,双腿一条小腿以下空荡荡,一条齐腿根没了。他连吃饭都无法独立完成,要靠旁边的e餵给他。 李尔再一看其他p,情况都跟他差不多。李尔有了点猜测,突然觉得毛骨悚然,背心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他问道:「在搬来这儿之前,你们住在哪里?」 「具体位置不知道,但应该是市中心,每天早上七点都有四匹繫着铃铛的马从窗户下面经过。」 「那地方应该是在中央大街。」李尔发现这个psi也很聪明,那四匹马是每天早上跟着守卫去别塔宫换班的。 「那你知道乔现在去了什么地方?」 「不知道,这种事情他不会告诉我们。」 「那你知道什么,赶紧告诉我。」李尔他们这次看来是扑了个空,但是这些人也很有审问的价值。 「你可以先让你的士兵退出去吗?他们都很胆小,再说我们也跑不了。」这个psi看向自己的腿,自嘲地笑了笑。 李尔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王禅。」 李尔看了看目前的情况,让士兵大部分都退出去了,只留下他自己和另外两个士兵。看到人大部分都离开了,那些惊吓过度的psi缓和了一些,但仍然看着李尔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李尔看着王禅,王禅只是淡淡说道:「其实我们对你们抓乔毫无帮助,三天前他走得很匆忙,他是在潜逃,所以不会跟任何人泄露他的行踪。」 李尔眯眼看着王禅,似乎是在鑑别他说话的真伪。 「你怎么知道他在潜逃?」 「他最近频繁更换居住地方,还多次想把我们都弄死,但他最后也没捨得,把我们藏在这里,就匆忙走了。」 「你知道他是为什么潜逃吗?」 「不知道,我猜大概是和psi有关。」 「你见过他的真面目吗?可不可以给我们的人像师描述一下。」 王禅摇了摇头:「没有,这里没人见过他的脸,只知道他是e,他眼睛是金色。」 第91页 问了这么些问题,却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回答。王禅倒是每个问题都看似很配合的样子,可他那态度,给李尔的感觉却好像是在隐瞒什么。 李尔有些急躁了,他又问:「你刚才说『父亲』,你们都叫乔父亲吗?」 「这个问题对于你们能不能找到他没有任何帮助,我不想回答。」 「那你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残疾,怎么回事?」 「我不想回答。」 「这里的e又是怎么回事?」李尔并不是个耐心很好的人,他已经开始上火了。 「我不想回答。」 …… 李尔一枪托砸在旁边的立式展示柜上,玻璃碎了一地,其他psi又开始惊恐大叫,然而王禅却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静如死水。 这样冷淡的态度在李尔看来简直是挑衅,而这挑衅的样子,在他眼里跟芜君真的太像了。这人作为寻找乔的关键线索,李尔让人把他带走,准备到时候让芜君亲自来问问他,或许看在同一个人种同一种属性的情况下,他会多说几句。 至于这屋子的其他人,除了只会尖叫的p,就是脑子跟木头似的e,完全没有任何作用的样子,李尔只是留下了一部分人在这里看着他们。 等他把王禅抱上警车后,一个警察过来对李尔说,他们发现了很多奇怪的东西,让李尔也去看看。 李尔跟着两人一起来到了古堡最顶端阁楼上的储物室,看得出来这里来人很少,一路上能看到积得厚厚的灰尘。 走到储物室的门口,警察推开门,里面的东西吓了李尔一跳,全是断肢,胳膊、大腿、手掌、脚掌……一应俱全。 李尔惊讶地瞪着眼问:「怎么全是断肢,受害人呢?」 「市长,您先别急,这些都不是真的。」警察递过来一条雪白的大腿,从腿根到脚掌的完整的一条右腿。 李尔有些反感,还是伸手接下来了,触摸到时能感觉到这跟真人的皮肤是不一样的,起码没有真人的体温。但是看起来足以以假乱真,特别是膝盖、脚踝包括脚趾这些关节地方全部可以活动,非常精巧。 李尔看着这满屋子的胳膊腿儿,突然胃里反酸,干呕几下。 他总算知道他为什么要叫「人偶师」了。 这他妈真是个让人反胃的变态。 第55章 人偶师2 王禅不是罪犯,确切地说,他是受害者,理应被送到救助中心,可李尔总觉得他知道一些事情,就把他带回了公馆,暂时安排在芜君之前住的储物室。 王禅倒是住得很自在,谈吐也得体,跟古堡里其他残疾的psi很不一样。只是他不想说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吐露一个字,这也让李尔很是恼火。 那些psi都被送进医院先做身体检查,再做心理辅导。除了身上的残疾是人为造成的,其他身体指标都算健康,但是每个人都有非常严重的心理问题,主要是ptsd(创伤后应激反应),总是不管不顾地尖叫哭泣,也很害怕接触生人。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心理辅导,psi心理状态恢復了一些,有人证实了李尔心中的猜测。「人偶师」是个慕残的变态,他从那些绑架来的psi里挑选年纪小并且合心意的人,带回自己地方,在psi意识清醒的状态下肢解他们,然后把他们治好,给他们戴上阁楼上能以假乱真的假肢。 当然,还有更多人根本承受不了那种被活活肢解的疼痛,直接痛死在了手术台上。 李尔示意心理医生替他问问题:「epsilon并没有欲望,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知道,他并没有性侵我们,甚至不会触碰我们的身体,但会时常抚摸接在我们身上的假肢。」 「和你们生活在一起的e,都是智力有问题吗?」 「听说他们做过脑部手术,他们只听乔和王禅的话。」 李尔和心理医生对视了一眼,继续问:「你说说王禅。」 「不是很了解他,他比所有人都来得早,谁也不知道他被乔囚禁了多久,他的残疾是我们中间最严重的,可是他没有死,平时乔不在的时候,就是王禅说了算。」 「所以他虽然是受害者,同时也是帮凶?」 「我觉得不是。虽然他平时不怎么跟人交流,可是当我们被推进手术室时,他会给我们吃一定量的麻醉剂,不让乔看出来,他会暗中保护我们。乔最喜欢他。」 说话的psi显得有些疲惫了,心理医生示意李尔暂停询问,让他休息休息。 李尔却直接插话问道:「你有看过乔的脸吗?」 「没有。」 「那你看过他的眼睛,你可以形容一下他的眼神吗?特别是看你截肢时的样子,他有没有说过什么?」 psi痛苦地用手抱着头:「我不知道,你不要问了。」 「你仔细回忆一下,他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什么话?如果再让你看到他,你能辨认出他来吗?」 psi突然用手抱着头,又开始大声尖叫了起来,不停拉扯头髮,拍打轮椅。 心理医生赶紧把李尔赶出去了。 李尔又找了其他psi谈话,得到的信息都差不多。不知道乔什谁,也没见过他真人,他跟王禅关系跟这些psi都不一般。 关于那些智力有问题的e,李尔又让给他们做了脑部检查。发现每个e的大脑组织都缺少了额叶,这正是他们变得痴傻、成为只会唿吸的行尸走肉的原因。 第92页 从这点可以得出一个有效信息,如果说锯断手足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外科手术,基本了解一下都能做的话,那么开颅并且恰到好处取出额叶则是一个外科医生,至少也是一个医学生才能做到的手术。 epsilon医生或者医学生,从某种程度上也缩小了罪犯的范围。李尔还让警署的人锁定「人偶师」使用过的人名,一通调查发现,光是叫乔的epsilon医生就有几十个,调查也一时陷入了困境。 李尔坚持认为,能从王禅身上找到某个突破口,于是让芜君去向他套话。 芜君却并不太想去跟这个和他一样黑眼黑髮的纯种东方人接触。在把人带回来的第一天,他站在书房窗户边看见了他,看到了他的残破不堪的身体。王禅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看他,他抬起头跟芜君对视了一眼,那一眼让芜君现在还心有余悸,那双沉静如同死水的眼睛,足以把一切活物溺毙在其中。 芜君害怕自己会受到某些影响,李尔催促了几次,他都犹豫着不想去跟这个王禅接触,倒是夏利很是同情他,每天跟他送些面包店带回来的甜点过去。 芜君还是去了,他很抗拒,但还是觉得自己不得不这样做。 芜君不仅自己去了,还把「人偶师」给王禅做的假肢带去了。他刚一进门,对方似有预感,就寒暄道:「你终于来了。」 芜君神色平淡:「你知道我会来,那应该也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说着把假肢扔给了他,看着王禅费力地用三根手指,在那条同样残疾的腿的帮助下,把假肢套在了自己右手上。 他伸开手指又握了握拳,确保能灵活运动后,熟练地把两条腿脚上好了,这样看起来,他似乎只是缺了两根手指。 虽然是制作精巧的假肢,行动起来仍很别扭,他别别扭扭地给芜君倒茶:「知道,但是所有对于可以找到乔的、我知道的线索都已经告诉李尔了。」 「那跟找到乔无关的线索呢?比如,谈谈乔这个人。」 「这我不想谈,也对你们没有用。」 「你不说怎么会知道没用?了解一个人,当然会对找到他更有帮助。」 王禅笑了笑,盯着芜君的眼睛很亮:「你要不然给我讲讲你的故事,作为交换,我就说我跟乔的故事。」 芜君冷笑一声,抱着胳膊靠坐在椅子上,简单地把他的生平陈述了一遍,然后静静地看着王禅,等着他说话。 王禅却淡淡说道:「你编故事骗我,就不担心我也随便编个故事骗你吗?」 芜君脸上已有不快之色:「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我从六岁开始就没再认识过『人』,我想认识你,因为我觉得我们很相似,除了都是p和东方人之外,我们还都一样……痛苦。」 「你觉得我痛苦?」 「是的,你看着我的目光充满了哀伤。不是同情,是哀伤,你看到我也觉得看到了你自己,是吗?」王禅十分诚恳看着芜君,眼睛一眨不眨,又带着点祈求,是那种想要被靠近,被了解的样子。 芜君撇开了眼,问道:「你说你六岁就没再认识其他人,你那时就被『人偶师』绑架了?「 「是,他还去我家杀死了我父母。我是他养大的。」王禅看着自己残缺的手指,「我记忆中的父母很爱我,你呢?你父母爱你吗?我知道很多psi父母都不爱他们。」 芜君深唿吸了一口,他「父母」也是他心口的一根硬刺,他说:「很爱。」 「真好!」 「他们也死了。」芜君这些年从来没有跟谁聊起过自己的父母,更因为他父母的死是绝对机密的事,他也从来不敢让谁知道。可是,面对这个几乎陌生的王禅,芜君有些情不自禁,或许是因为对方提到了他的父母,而芜君也如他所说,从他身上的哀伤和绝望,看到了自己。 「那你知道是谁杀死他们的兇手吗?其实我宁可自己不知道。」 芜君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你们叫他『父亲』,「人偶师』把你当孩子吗?除了……截肢。」芜君看着王禅的手,不知道这么问会不会让他难受。 「我想不是,他想爱我们,在我十六岁后,他在我**的时候,跟我发生过很多次关系,只有我一个人。即便这样,他也只能爱我像爱孩子那样,这也让他很痛苦。」 芜君眉头蹙了蹙:「可他是epsilon。」 「是的,他无法享受爱欲,他觉得自己生命残缺,所以他喜欢我的残缺。」王禅突然看着芜君笑了,唯一一次眼里带光,「我对于他来说是特别的,所以我的残疾最严重。」 芜君眉头狠皱了起来,眼里难以掩饰的厌恶:「你不恨他,相反,你……爱上他了?」 「我恨他,同时,我也爱他。」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我知道。」王禅又笑了,「很绝望是吧?他杀了我父母,把我变成这样,我却爱上了他。其实我很同情他,他因为他是epsilon非常痛苦,他宁可分化成psi。」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不怕我们找到他,送他终身监禁?」 「我希望你们找到他,希望他死。因为他杀了我父母,把我变成这样。」王禅对芜君招招手,让他靠近一些,耳语道,「我有办法让他现身,如果我死了,他一定会来看我的。所以我杀死自己,帮你们找到他好吗?」 第93页 疯子!这个王禅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实际跟那个「人偶师」如出一辙的疯狂,芜君揪着他的衣领,有些愤怒:「别胡说,我们会找到他,不需要你自杀。还有,像他那种变态,我并不觉得你对他会有什么不一样。「 王禅无奈笑道:「我对他真的不一样,因为只有我能满足他。你知道为什么吗?」说着在芜君耳边笑得很邪,「因为我没有痛感,我是唯一会在他锯断我大腿时,不惨叫大哭,而是对他笑的人。」 「你这个疯子!」芜君一把掼开王禅,站起来准备离开,他宁可今天的话一句都没有听到,他此时戾气翻涌,随时会被点着,这种状态很不好。 王禅还是坐着,冷冷清清地说:「芜君,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乔在只有我两的情况下,他会叫我安德烈·里欧。这是他唯一给我的东西,我想这个名字应该十分珍贵。」 听到这个名字,芜君勐然回头。 第55章 人偶师3 王禅还是坐着,冷冷清清地说:「芜君,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乔在只有我两的情况下,他不叫我王禅,而是叫我安德烈·里欧。这是他唯一给我的东西,我想这个名字应该十分珍贵。」 听到这个名字,芜君勐然回头。「你说什么?安德烈·里欧?」 王禅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个名字的确十分珍贵。 两百多年前,帝国遭遇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国家凋敝,民不聊生。当时军队里出了两个天资过人的年轻军事家,一个叫安东尼·德卡拉,另一个就叫安德烈·里欧,他们一起带领军队反抗外国侵入,平息内乱,最后给帝国带来了和平。从此,德卡拉家族和里欧家族成为帝国功勋卓着的家族。到今天,德卡拉家族是帝国统治者,里欧家族也掌握一部分实权,比如现在元老院的大长老就是里欧家族直系那支。 平权发展到今天,平民的结合已经不会再冠对方姓。但是贵族们常常把这项传统保留了下来,特别是贵族和平民结合这种,社会地位低的那方,常常会冠名地位高的那方。 「人偶师」叫王禅安德烈·里欧,绝对不是用这个低贱的psi来纪念里欧将军。王禅没有西方名,不能只冠姓,得重新取名,而贵族们习惯性会给自己的后代以先人的名字命名。 如果是这样,那「人偶师」极有可能是里欧家族的epsilon,而且从多方反馈的消息来看,他已经四十多岁了,这个范围已经很小很小了。 等芜君把这个准确的信息反馈给李尔,李尔对于抓住这个人已经势在必得,调查了一圈,发现里欧家族里竟然没有吻合的对象。 这还真是够奇怪的。 他回过头来找芜君商量:「会不会这只是随便取的,这个名字没有任何意义?」 芜君回想起王禅跟说他和『人偶师』那种病态关系的表情,又不觉显露出一丝厌恶,这种厌恶感,让芜君深信不疑:「不会的,十有**这个人是里欧家族的。他的人物画像跟这个身份也很吻合,一个有钱有权的变态epsilon。」 李尔思忖片刻,去了趟他母亲的地方,要说对贵族的了解,谁也没有伊芙在这其中钻营得深入。果然,李尔从他母亲那里带回一个里欧家族让人震惊的消息。 大长老叶塞尼·里欧并不只有一个儿子,据说他的长子是个私生子。大长老马上八十了,他在行政厅的独子才刚过三十,的确是老来得子。 据伊芙说,每个贵族家族内部权力争夺也很厉害,当年叶塞尼进入长老院当长老秘书时很年轻,但大家都知道长老秘书是一条最为稳妥的成为八大长老的路。可那时他没有孩子,多受诟病,后来还是他进了长老院,据说是因为他在外面生了个儿子,才得到了家族的应允。 而且这个儿子能作为政治筹码,那他多半是个e。只是后来叶塞尼五十多岁时,原配妻子死掉了,他另娶了一个女性e,终于有了他合法的继承人,至此就很少听人提到他的私生子了,他自己也出言否定,说这本身是个谣言,也没有谁见过他传言中的私生子。 但到底是不是谣言,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得到这个信息后,李尔直接去找了叶塞尼。有没有私生子这种事情很容易就能被调查出来,他猜想叶塞尼也不会愚蠢到去隐瞒这种事。 果然,李尔把事情一说,惊得这德高望重的大长老顿时面如死灰,连连说道:「不可能,乔亚不是这样的,肯定不是他,你们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所以我们需要找到他在哪里,让他配合调查。」李尔松了口气,好歹大长老没有否认真的有这样一个人。 叶塞尼一个劲地抚着心口,仿佛唿吸不上来:「那你们一定要好好查查,我绝不相信那个人是他。」 「那你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吗?」 叶塞尼说了三个地址:「这些都是他名下的房产,他具体住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们平日联繫得不多。我这边也会尽可能联繫他,让他配合你们的调查,早日洗清自己。」 李尔又问了一些乔亚的情况,发现对方很多都说不上来。大长老拖着一张老脸,自己也很难堪,最后为难道:「你知道他是私生子,我不好把他带到明面上,特别是成年之后,我们的关系就更是淡薄了。但是这件事,我还是不能相信是他做的,那是个好孩子。」 第94页 「好的,那十分感谢您的帮助。」 「这是应该的。」 李尔站起来准备离开,又转头问了一句:「如果最后证据确凿,就是他呢?长老能接受这个结果吗?」 叶塞尼那双年老却并不昏花的眼睛,此时浑浊而泪眼婆娑:「如果真是那样,法律会给所有人一个公正的,我永远相信法律。」 李尔点点头,抬腿走了。 不得不说,这个叫乔亚的『人偶师』的确十分狡猾,叶塞尼提供的几处房产早已经人去楼空,问周围的邻居,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他。除了那些在城堡里被他截掉四肢的psi,好像这个人没有任何社交,没有一个人认识。这样的人,能心理正常都有鬼了。 虽然这段时间约京市出入都查得很严格,但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用别的身份和名字逃离了约京市。正当李尔准备把通缉范围扩大到整个帝国时,警署那边来了电话,说「人偶师」投案自首了,是大长老亲自把人送去警署的。 这让李尔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最后这个变态而且罪大恶极的「人偶师」是以这种方式落网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而且,他没想到叶塞尼竟然能这么深明大义,连自己亲儿子都捨得交出手。 不过也不奇怪,叶塞尼跟私生子感情不深,特别还说到他们少有联繫,而且他还是个e,感情或许更加淡漠一点。如果说叶塞尼是德卡拉上将,乔亚是自己,那么李尔对他父亲会把他送进监狱,一点也不会吃惊。 李尔也到了警署的审讯室,他隔着玻璃看「人偶师」的审讯。 没想到他竟然满口承认了自己的恶行,从跟一些抚养学校串通,指使人绑架psi,到运营整个地下拍卖体系,到囚禁、虐待psi致死,他态度良好地全部承认了,口供跟调查得到的犯罪事实也能完全吻合。后来让跟他有过接触的人来指认,大家都说没有见过他的正脸,但是体型外貌是吻合的。 这么一件轰动整个帝国的罪行,华丽丽地以前财政部长别切·塞隆被刺杀开始,却没想到以这个幕后黑手的自首结束了。而且一切都那么明晰,没有反抗,没有申述,直接就俯首认罪。李尔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让跟「人偶师」关系更紧密的他虐待过的psi来指认他,然而那些psi没过两分钟就精神崩溃在审讯室大喊大叫。 最后也只有让王禅来。 王禅倒是很平静,叫了「人偶师」一声「乔」。 对方静默地看着他,说了句:「你终于来了。」 他们就这么沉默地对视了好久,谁也没有再说话,正当李尔等得不耐烦时,王禅突然站起身来往外走。 李尔立马起身拦住他,王禅只说:「他不是乔。」 李尔眉头挤成了一团:「你说什么?」 「他不是乔。」王禅突然大吼起来,就跟其他见到这个人就发疯的psi似的。 「你也没见过他真人,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他不是,他不是,他不是……」王禅一连串大吼,他开始跟自己摔打起来,没错,他开始摔打自己。很快,他的假肢就从他身上脱落,他就像一条肉虫子在地上滚爬蠕动。 李尔也被这一幕震惊了,他说不是就不是?他还听芜君说过,这个王禅对「人偶师」抱着很病态的情感,难道这是想替他翻案? 李尔赶紧让人把王禅给弄走了。 他亲自进去,一把掐住「人偶师」的脖子,不给他一点唿吸的空间。他下意识用带着手铐的双手使劲抠他脖子上李尔的手,很快他就窒息成了一脸的猪肝色,双眼大睁开始翻出眼白,满眼的恐惧。那种恐惧李尔很是熟悉,每个生命对死亡本能的恐惧,这种恐惧或在表面,或藏在灵魂深处,但没有一个人能逃脱。 在他即将昏死过去时,李尔放开了手,对方像窒息的鱼刚浮出水面,大口极速唿吸,同时疯狂咳嗽。 李尔说道:「你知道,你犯下的罪恶会让你被判死刑。如果你不是『人偶师』……」 他抬起一张咳得涕泪横流的脸:「不,我父亲告诉我,如果自首认罪,真心悔过,我就会被宽恕,就不会判死刑,不要判我死刑……」他说着大哭起来,不停地求李尔。 李尔眉头紧皱,他看得多了,再罪大恶极的人,在死亡面前都会恐惧崩溃,正像眼前的「人偶师」。 可是,他又觉得哪里不对。 李尔又叫人把他仔细审问了一番,重点在他跟王禅的关系上,他回答得非常准确,从这些细节又足以看出,他就是「人偶师」。 第56章 人偶师4 帝国最大的一桩psi买卖案件告破,背后主使竟然是个epsilon,举国震惊。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李尔和约京市的警署调查抓捕「人偶师」的过程是完全保密的,直到尘埃落定,整个事件的真相才得以向公众披露。 由未来网的大主编利古尔执笔,一篇打击psi贩卖链的深度报导向民众仔细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包括这个「人偶师」病态的爱好和丑恶的内心。 一时间,民众根本无法接受e也会是邪恶的化身,顷刻之间有种信仰倒塌的感觉。但是,一直关心事件本身的人,对于幕后兇手被抓,还是拍手称快。 未来网在伊芙的授意下,连续发表了好几篇文章,大力称赞李尔的行政能力。又发了好几篇文章表示每个属性的人类里都有好有坏,不要用aboep的标籤来评价一个人的本性。 第95页 别塔网不甘示弱,仍反驳道,固然每个属性的人类都有好有坏,但是每个属性也都有自己的弱点,有些属性的弱点是无法忽视的,就用了p来举例,实际暗指的是a,所有alpha都仍有被p影响的可能性。 别塔宫里也很头疼,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贩卖p的会是个e,而且还是个里欧家族的e,这实在是狠狠打脸了他们之前的宣传。到头来,这件事完全是给李尔做嫁妆了。 乔亚·里欧的审判吸引了全国的注意力,有过于之前财政部长的审判而无不及。之前那次审判峰迴路转,双方不停出示各种证据,简直像看一部悬疑剧。 而这次对乔亚的审判则相当简单,他对自己所有的罪行都供认不讳,很快就宣判了,宣判时,他只是一脸绝望的泪流满面。虽然案件很重大,其中涉及到的细节也足够猎奇,但是这个审判也实在太过于平淡了点,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们来看,大家都挺失望的。 李尔在市政厅,艾斯在军队,夏利也去了面包店。公馆里就芜君和王禅一起在看这次庭审直播。镜头扫到被告人脸上,王禅淡淡说道:「那个人不是乔」。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不是就赶紧拿出来。」 「我没有,但他不是乔。」 芜君和李尔也商量过,的确有可能叶赛尼找人顶包自己的儿子。可是反覆查问,这个人的口供和犯罪事实完全对得上号,李尔要求做基因检测,确定他是否跟叶赛尼是父子关系。 警署认为李尔听信一个精神不正常的psi的胡言乱语,这个案件实在太清晰了。最后在李尔的强硬要求下,还是做了检测,证实乔亚的确跟叶赛尼是父子关系。 就只有王禅反覆说:「那个人不是乔。」 芜君看了他一眼,他也实在迷茫了,不知道王禅这空口白话是真的,还是那完整的证据指向的对象是真的。或许,这个王禅已经魔怔了吧。 「你不是喜欢他吗?不是他还不高兴。」芜君随口敷衍道。 「不,我想他死。」王禅说这话时,语气简直温柔得像在说一句情话,「乔不会停手的,他停不下来,他没有死就还会接着残害psi,应该死的是他。」 庭审已经结束了,「人偶师」乔亚·里欧已经判处了死刑,缓刑一个月执行。整个审判过程,大长老都自动迴避了,并且,里欧家族没有一个人出来为他说话,这种时候也没人会来引火烧身。 但是里欧家族不会什么都不做,因为现在针对他们家族已经是舆论滔天。可是他们准备怎么做呢?会不会影响明年的长老换届大选…… 王禅还在旁边喋喋不休:「芜君,你们可以杀死他,去杀了他吧,这样的人早应该下地狱了。」 芜君有些烦:「我不会替你杀人的。」审判结束了,芜君换台,看看目前各大官媒的舆论风向。 翻到一个电视台时,他看到了叶塞尼·里欧的儿子正在道歉。他倒是没有说乔亚·里欧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但承认他的确是里欧家族的一员,他为他们家族出了这样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向公众道歉。言辞恳切地提出,乔亚·里欧伤害过的所有人和他们的家庭都将得到里欧家族的补偿,他们将照顾那些残疾psi和epsilon的下半生…… 王禅还在喋喋不休:「找到他很简单,只要我死了,他一定会来看我的,到时你就帮我杀了他。」 芜君眼睛盯着屏幕,淡淡道:「如果你确定你死他一定会来看你,那其实你也不用真的死。」 芜君转头看着王禅:「只要你装死就行了,但这有什么用呢,即便是你认出了他,也没有人会相信他就是『人偶师』。」 「但是你们可以盯着他,他是不会收手的,迟早会抓住他。」 -- 《「人偶师」审判后,被他残害的东方少年却先一步崩溃自杀》 各大网站上,鲜红的新闻标题博取所有人眼球,讲述王禅因为受虐,不堪精神折磨,崩溃自杀。这一新闻,又掀起一波社会对乔亚·里欧以及里欧家族的一轮新的声讨。王禅父母都被乔亚杀死了,世上再无亲人,于是很多社会爱心人士出于对弱者的同情,和对施暴者的愤慨,要出席他的葬礼。 于是顺水推舟,由慈善组织为他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告别仪式。 地点设在中央大街背街的一个院子里,夏利带着好些psi在前厅接待前来弔唁的人。那批和王禅一起被救出来的psi也来了,他们有的坐着轮椅,有的拄着拐,都非常反感上假肢,他们互相低声哭诉着,都没想到第一个精神崩溃的竟然是一向冷静的王禅。 事实上,王禅和芜君借着棺椁后布帘的遮挡,仔细辨认着每一个上前来低头默哀的人。来的人多是psi和omega,少有epsilon和alpha,这倒是为他们减轻了工作负担。 王禅一再肯定,他能认出乔,但芜君实在很怀疑,又觉得他们是不是也跟着王禅魔怔了。李尔认为无论怎样,如果「人偶师」真的逃脱了法律的制裁,继续这种罪恶,他是无法接受的,宁可信其有。 芜君悄悄问王禅:「如果今天你所谓的乔没有来,那我们就无法公开你还活着的事实,你再也不能以本来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了。」 「说不定这是另一种解脱。」 王禅冷冷看着外面那个为他默默掉眼泪,告诉他天堂再也没有罪恶的女人。 第96页 「你打算以后怎么办?要不要也去看看心理医生,说不定可以好好生活。」芜君眼神落在外面忙碌不已的夏利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希望王禅也能走出阴影,好好生活。 特别希望,可能如王禅所说,他真在这个psi身上看到了他自己。而他背负了太多东西,这种沉重的仇恨和责任,已经把他整个人压碎了,他在自己身上再也看不到希望,却指望能从王禅身上看到希望。 王禅也注意到了芜君的眼神,只说道:「夏利是个奇蹟。」 他又把头转向了外面,又一个e来弔唁了。除了他金色的眼珠,这个e看起来实在太普通,除了高大健壮的身形,他脸上甚至有点落魄中年男人的味道,这也符合来参加葬礼的人的形象,弱势群体总是特别同情弱势群体的。 那个男人眼里有着深切的哀伤,伸手轻抚着棺椁上王禅的遗像。 王禅却狠狠盯着他,说道:「芜君,对不起,我不是。」 芜君似乎感到点什么,伸手往旁边一抓,却抓了个空。 说完王禅就拖着两条假肢,从幕布后面走了出去,走得极其不协调,但是速度很快。所有人都懵了,他们悼念的死者,此时却走了出来。 那个e看到王禅的瞬间,转身就走,走得也很普通,在别人看来他似乎是给下一个人让位置,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王禅身上。 他双眼盛满了泪水,大喊道:「你站住。」 那个e站住了,转过头来,脸上跟众人一样的茫然和惊讶。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聚集到他脸上,不明白没死的王禅要干什么。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王禅快步往前冲过去,跟无人驾驶的车辆似的,一头扎进了那个男人怀里。那个男人立马弓着腰,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他们身体相接的地方血像瀑布一样往下涌,越涌越多,在地上汇集成了一滩小溪,王禅又狠狠向后一顶。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刚刚发现死人復活的震惊还没过去,灵堂又变成了杀人现场。 王禅后退一点点,快速从那个e按在腹部的手里,抽出一把长达二十公分沾满鲜血的刀,马上倒转刀尖对准自己。 那个e艰难地摇了摇头,气若游丝地说道:「不要……」 「别担心,你知道我不会疼的。」王禅腼腆对他笑了笑,平常地把刀尖插进自己肚皮上同样的位置,像插进一块猪肉。 「你再也不能害人了。我们,也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他们的淌到地上的鲜血交融在了一起,他们往前倒的身体相互支撑着反而没有立马倒下,像一个长久的拥抱…… 第58章 安德烈·里欧 真葬礼变成了假葬礼,最后又成了真葬礼,还一次死了两个,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场一片混乱。 芜君目睹了整个过程,从帘幕后面出来,眼睛里只有一滩鲜红的血,和两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周围的嘈杂仿佛和他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那些奔走的人群和声音他看不清也听不清。 他早应该知道的,王禅根本不是想锁定什么罪犯,他无数次重复他想让「人偶师」死,为父母报仇,为自己报仇。然而,他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人偶师」再也没有其他支柱和连结,他身体的残疾和心理的残疾都让他无法独自生活下去。 芜君知道这些,但他装作不知道,装作王禅可以和夏利一样,可以挣扎出来,可以恢復健康正常的生活。他逃避这个事实,最后事实以最惨烈的方式,血淋淋摆在了他面前。 「芜君,芜君,你还好吧?现在怎么办啊?」夏利吓坏了,但是第一时间恢復过来,询问芜君该怎么收场。 芜君只是木然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夏利看芜君这状态也实在糟糕,也没办法继续让他拿主意,就按他自己的想法,第一时间给艾斯通了电话。 艾斯让他赶紧告诉李尔,然后让他把现场的人尽量都打发走,不要让现场更混乱了。 艾斯最后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但是现场太乱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芜君呢?」 「他好像吓到了,现在也很糟糕。」 「你别急,我跟李尔马上就回来了。」 「嗯。」 「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听到艾斯的声音,夏利好像又镇定了一点,按照艾斯说的,先把情况简明扼要说了,然后开始安排前来弔唁的民众们离开。 第一批来的是医生,到的时候,两人已经死得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李尔刚到,警署的人就来了,毕竟这中间死人復活还涉嫌谋杀、自杀,且一定会引起很大的舆论反响,警方必须尽快给出一个调查结果。 警方要带走芜君询问事情的经过。 从事件发生,半个钟头过去了,芜君还木然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李尔从来还没见他这样过,烦躁地把围着他的警察拨开,坚决不让他们把芜君带走。 其中一个苦着脸,为难地说:「李尔市长,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必须得带他回去配合调查,这也是公民的义务啊。」 「不行,」李尔一把把芜君拽到他身后,「你们没看他状态十分糟糕吗?怎么配合你们调查?等两天,等两天他精神恢復了,我亲自带他来警署。」 第97页 两个警察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点头。 李尔怒目圆瞪:「怎么,你们是怀疑他?还是怀疑我会包庇?」 「不是不是,王禅是「人偶师」案件的关键人物之一,现在出了这种事,让公众等两天一点进展没有,他们非得拆了警署不可。」 李尔烦躁摆摆手:「我跟你们回警署。」 「市长,你开什么玩笑,你跟案件又没关系。」 「谁说跟我没关系,王禅假死就是我授意的。」 两个警察惊讶不已,又互相交换了眼神,这件事怎么还跟市长扯上关系了。真要把李尔带回警署? 芜君从李尔身后站到了前面:「李尔胡说八道的,我跟你们回警署,事情经过我会事无巨细说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 李尔换成了芜君,两警察压力小了一些,侧身让芜君先走。 李尔的手钳子一般抓住芜君的手腕:「你现在没事了?」 「我没事。」他凑近李尔脸侧,轻声道,「你别来搅这浑水,还怕这事闹得不够大吗?」 芜君对着两位警察笑了笑:「不管王禅假死还是真死都跟我们市长没关系,你两不要听他胡说。」 「是是,芜先生放心,我们也只是问下情况,案情看起来很清晰的,您并不是嫌疑人。」 芜君跟着两个警察走了两步,李尔从后面赶上来:「我也一块去。」 芜君在警署说了他们为什么会安排一场假葬礼,想即便是王禅说的是假话,那也没什么害处,如果他说的是真的,真正的「人偶师」还逍遥法外,按照王禅的说法,他一定不会停手,还会接着残害很多psi,那就太可怕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最后王禅会以这么惨烈的方式,杀人,然后自杀。 因为李尔在一旁,前来问话的是警长。 警长问道:「王禅凭什么认定他杀死的人就是『人偶师』?万一他杀错了人怎么办?」 芜君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认定标准是什么,但是他非常肯定,大概是一种人与人相处太久产生的直觉。」 「我们可没有办法拿直觉去跟公众解释。」警长看了一眼李尔,还是看着芜君,实话实说,「如果王禅杀错了人,你作为主要策划人,虽然你声称并不知道王禅最后会杀人,但你仍要为这件事负一定责任。」 李尔一拍桌子:「这件事不是……」 芜君赶紧捏了捏他的手,跟他交换了一个眼神,说道:「我相信王禅没有杀错人,那人的确是『人偶师』,证明这点很简单,你们可以再做一次和里欧家族的基因对比,看看他是不是叶赛尼的儿子。」 的确,芜君提出的这个办法简单有效,可是警长却皱了眉。上次才让叶赛尼提供了血液样本,人家好歹是帝国数一数二的贵族,这么一而再地怀疑要求,万一不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约京市警长,得罪了这样的家族,以后就没得混了。 李尔开口:「就按芜君说的做,这次我跟你们一起去,我要亲眼看着护士从叶赛尼身上採集血液样本。」 当天他们就去了叶赛尼的府邸,採集血液的过程还是很顺利的。叶赛尼平静地挽起袖子,露出老树一样的手臂,护士很快採集了一管血液。 李尔走的时候,叶赛尼突然叫住了他,问了一个问题:「李尔市长,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岁数了吗?」 李尔想了想,他明年就退了,于是说道:「您老七十九了。」 「是啊,我七十九了,明年就能从大长老的位置上退下来了。我为帝国服务了四十二年,算得上有功吧?」 「当然,里欧家族一直都是帝国最大的功臣和支柱,大长老更是德高望重,民众会永远记得您的功勋。」 叶赛尼最后看着李尔笑了笑。 二十四小时之后,基因检测就出来了,在人意料之外,又在人意料之中,基因果然是匹配的,叶赛尼就是这个被刺杀的epsilon的生父无疑。 那现在监狱里关着,即将处死那人又是谁?再次检测,发现他的基因跟叶赛尼和被杀死的e的根本对不上。 警署的人又立马赶去了叶赛尼府邸,现在叶赛尼具有重大包庇罪犯的嫌疑。等警署的人到他那里时,得到了一个更加震惊的消息,叶赛尼也自缢身亡了。 叶赛尼留了一封遗书,讲述了他找人顶包自己儿子及造假基因检测的事实,他自觉无颜再活下去,所以选择了自杀。希望公众看在里欧家族对帝国有所贡献的份上,不要把死人的罪恶延续到活着的人身上。 王禅也留了一封遗书,他奔向「人偶师」之前,塞到芜君身上的。遗书只有一句话,他想跟乔亚葬在一起。 但这是不可能的,尽管乔亚·里欧是里欧家族罪大恶极的罪人,他仍然是他们家族的血脉。活着时,作为一个私生子,从来没有被家族承认,死后可能是叶赛尼的授意,他被家族认回去了。 而王禅,芜君也只能随便给他找了个公墓,收埋他残缺的尸体,只在墓碑上留下了「安德烈·里欧」的名字。 芜君抱着一束白花,站在墓碑前,想或许自己不应该为了王禅的死感到悲哀,这是他最好的解脱。 一个短暂的生命,从未幸福过。 一阵风吹来,芜君弯腰把花放下,站起来时,一只有力的、温度很高的手放在他肩上。李尔手心的热度,透过层层衣料,跟芜君的皮肤相触。 第98页 他说:「大家都离开了,你也走吧。」 芜君转过身,看着李尔点了点头。 李尔拉着他的手,他却不动身,李尔回头问道:「怎么了?」 芜君有些难以启齿,最后还是说道:「李尔,你可以抱抱我吗?」 李尔拉着芜君的手一用力,一下把人拉进他怀里,有力的双臂圈着芜君的肩背,紧紧抱住他。 宽厚的胸膛,有力的臂膀,混杂着菸草味儿和男性荷尔蒙的体味儿,热烈而鲜活的生命。跟那些残缺的、破败的、绝望的灵魂不一样,李尔一直抗拒着他的命运,他会永远追求永远充满希望。 芜君像吸取某种养分似的,埋在李尔胸口狠狠唿吸了一大口,说道:「谢谢你,李尔。」 李尔一只手把芜君轻轻按在他肩上,难得温柔:「任何时候,我都可以给你一个拥抱,芜君。」 第59章 长老大选 可想而知,这件事在帝国引起的震盪。比起案情的离奇曲折,和大长老畏罪自杀,民间讨论得更多的还是王禅和乔亚之让人匪夷所思的「爱情」,病态的、绝望的,两个怪物之间的「爱情」。 最后的点集中在了乔亚身上,民众首先是没有想到,e竟然也会有这么扭曲的心理,其次,大家以为的e无欲无情,是一种优秀品质,从没想过这种状态后面是否会产生负面效应。 就有专家出来分析,爱欲属于所有生命中最低级的本能欲望之一,就跟食慾一样。没有食慾的厌食症患者,最后的结局就是饿死,没有爱欲,不会死,但是谁也不知道缺失这块本能的需要,会在心理上产生什么样的负面作用。 有人出来批判专家,所谓产生负面作用,一般是爱欲被压抑后,容易出现心理扭曲的状态,但是e并不是被压抑,他们是根本不需要,就像二氧化碳对于植物来说是必须的,但是人类并不需要,不会因为没有二氧化碳而枯萎。 夏利每天翻来覆去看这些论坛报导,王禅和乔亚的事情让他后怕。除开中间那些病态和猎奇的因素,说到底这也是一对ep恋,王禅一定是爱乔亚的,死都想跟他在一起,乔亚也似乎希望自己能爱上王禅,然而结局却是那么惨烈。 他总是下意识把他和艾斯代入到这两人身上,总害怕自己和艾斯未来也不会有好结局,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这种不好的感觉是一种直觉,还是仅仅只是自己的恐惧。 他想去找找看,其他的ep恋有没有安稳幸福度过一生的,让他确保王禅和乔亚只是特例,让他确保自己和艾斯仍有幸福的示例。但他找来找去,ep恋几乎没有,ap还挺多的。 想来也是,alpha们对于e的信息素痴迷到那个程度,除了他这样被非法贩卖作为宠物的p,只要ap正常结婚的,婚姻多数还很幸福。 现在也有不少alpha在追求夏利,但夏利从来不为所动,这些人里有的也很好,但无论再好,在他心里都比不上艾斯万一,艾斯是那个把他从深渊里拉起来的人。 他还发现一个奇特的现象,ee婚姻是占绝大多数的,e和其他属性的婚姻,只有在贵族阶层才会发生,说白了就纯粹是政治联姻。 夏利不停说服自己,特别是拿艾斯给他的承诺自我安慰,他不能给他爱情,但是可以给他爱护和照顾,很多伴侣过了热恋,最后相互扶持着走一辈子的不就是爱护和照顾吗,他一定可以和艾斯好好走下去。 但无论怎么自我说服,心中有个地方总悬着,无法安稳放下。 艾斯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回来了,也不能怪他。帝国接连出了这么些大事,为了约京市的安稳,日夜交替巡逻的人增加了一倍,警察不够,就从军队借调了一部分,艾斯也在其中。 夏利实在很想他,打听到了艾斯巡逻的路段,想着偷偷去看他两眼。 冬天已经来了,刚刚下过第一场大雪,道路两侧还积着厚厚的雪。夏利把自己裹得像只熊猫,驾车来到目的地,他远远就看见艾斯穿着黑色及膝的毛呢军大衣,戴着貂皮军帽和皮手套,拎着警棍,一脸严肃看着来来去去的人群。 夏利没怎么看过艾斯作为军人那面,特别是执行任务的状态,英姿飒爽,很帅气。只要一想到这个男人是属于他的,就情不自禁想笑,就觉得很满足。 看了一会儿,夏利下车走近一些,艾斯也看到了他,一脸微笑迎上来,问道:「天气这么冷,你怎么来了?」 夏利有些脸红,不好意思说自己专程来看他:「我路过,看着像你,所以下来看看。」 艾斯笑着搓了搓夏利的脸:「确定是我了,你赶紧回车上吧,太冷了。」 的确很冷,冬天的凌冽的风像个窃贼,一口气把贴身的温暖全偷走了。下车一会儿,夏利就冻红了鼻子,厚实的衣服也冻透了。他看艾斯好像也挺冷,貂皮帽子上的晨雾都结成了冰碴子,可他还是不想回车上,更不想离开。 艾斯却一边推他一边催促道:「快回吧,一会儿感冒了。」 夏利扭了扭艾斯扶着他的肩,有些委屈,嘟哝这往前走:「你不想看到我吗?」 刚好一阵风吹过,小声的埋怨也被吹散了。 「什么?」 「没什么,那我就走了。」夏利无奈地看了一眼艾斯。 「快走吧。」艾斯把夏利推上车,「小心开车。」 第99页 夏利不情不愿发动了汽车,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过来看看艾斯,却不到两分钟就被赶走了。夏利在车上有些憋屈,但是他没法抱怨,这样的小事太多了。 艾斯永远也察觉不到他那些微小的期待,说起来也都是很微不足道的,而且道理也总是在艾斯那边的,可是就觉得心里有一块永远也满足不了。夏利知道自己不应该要求更多,道理都懂,就是怎么都做不到,他们还是朋友那会儿,从艾斯哪儿感受到的无微不至,仿佛都是错觉。 这段时间忙起来后,电话都少了许多,每次都是夏利主动给艾斯打,对方总会因为某些事挂掉。后来夏利不给艾斯打了,想要等等看多久对方才能把他想起,结果一等等了一周,还是他忍受不了,主动拨过去了。 夏利后来又偷偷去看过艾斯两次,没再下车让艾斯看见。 艾斯一边巡逻,一边和一起的队友有说有笑,他还是那个快乐阳光的艾斯。可夏利不再是原来的夏利了,那些负面情绪却像蛛网一样,把夏利团团围住,让他无法挣脱。 -- 这整个事件中,所有人都在为王禅和乔亚唏嘘,而在李尔眼里,唯有叶赛尼最是让人痛惜。王禅和乔亚,一个求仁得仁,一个罪有应得。 只有大长老叶赛尼,兢兢业业为家族、为帝国服务了一辈子,广受敬重和好评。眼看快八十岁高龄,自己的人生即将画上圆满的句号,却因为包庇儿子,落得个畏罪自杀的下场。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不得好死。 同情唏嘘是一方面,说起来,大长老的意外身亡,却给李尔和伊芙夫人带来了难得的机遇。 大长老的位置已经由元老院另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顶了上去,可是八大长老目前只有七个,那意味着明年的长老大选,将提前到今年,而且迫在眉睫。 长老大选是整个帝国的大事,由全民投票。但由于很多情况下,长老年事已高,无法奔赴每个州县为自己拉票,常常是候选人出来之后,有民间自发形成组织为他们支持的候选人拉票。也有候选人自己组织派遣人去当地演讲拉票,竞争激烈,各显神通,但都需要一定时间来做准备。 早在李尔准备竞选市长时,在芜君的建议下,伊芙就有了竞选长老的准备,这一年多,她一直暗地铺垫这件事。 大长老的突发意外把这件事的时间提前了一年,把很多有这个意向和打算的人都弄了个措手不及,包括德卡拉上将。他手上那枚势在必得长老席位的棋子,此时还牢牢钉在他原来的位置上,脱不开身。 伊芙当然也还没做好十足的准备,但是比起那些完全乱了阵脚的人,她已经算是走在了前列,基本稳操胜算了。 谁也没想到,大长老自杀即将引起的一系列动盪,很有可能会改变整个帝国延续了百年的格局。 伊芙快六十,在长老的竞选者中算是年轻的,但她必须坐镇在约京市。这次跟以前的竞选不一样,这次竞选如果她进了,则会改变整个元老院的格局,及帝国上层势力的格局。 所以,李尔须作为她的代表人物和代言人物,帮她演讲拉票。这也是为了日后李尔竞选国家首领,培养人民基础的绝佳机会。 在全国演讲开始前,未来网就大肆吹捧李尔改革一年多的政绩。的确,李尔进行psi改革这一年来取得了非常良好的成绩,特别是经济上的,平均增速达到了8,最后一个季度的增速达到了15,这是绝无仅有的。而且改革才进行一年,刚刚开始,接下来的潜力不可限量。 演讲的一个关键点就是,如果伊芙能够进入元老院,她将努力促成psi改革在全国的推行。这项改革在约京市大获成功,这个竞选口号将非常具有说服力。 一切都在朝着有利于他们的方向顺利发展,可自从这件事之后,芜君的情绪一直不高。 李尔无法揣测他在想什么,但能看出他常常游离在所有人之外,有时候开会开着,他就撑着头看着一个点,一动不动,被李尔叫回来时,就像上课神游的学生,突然被老师提问,一本正经开始胡说八道。 好像整个人都变钝了,没有什么犀利的观点和别出心裁的有效方法,就连伊芙都看出来他不对劲儿,让李尔注意着点。 第60章 冷落 全国巡迴演讲开始前的最后一次会议在李尔的书房里开的,与会的只有伊芙、乔迪·科莫多,和李尔三个人,为了确定李尔的巡迴路线。 每次长老的选举不仅竞争激烈,而且异常兇险。势力集团不仅会使用舆论操控,给竞争对手互泼脏水,甚至会构陷对手。上次长老竞选,一个风头正盛的候选alpha就被人用psi给迷惑了,而诬陷他的那个beta也因为事情败露而失去了资格,便宜了另外的人。 难保不会有人使用更恶劣的手段,所以李尔的巡迴路线是要绝对保密的。 会议倒是没有持续多久,伊芙叮嘱了李尔半天,无非是让他不要掉以轻心,注意安全之类。 「要不然让你乔迪叔叔陪你去吧?」 李尔本就被念叨得有些烦了,要不是有乔迪在,他早让自个母亲打住了。 「不用了,你在这边处境也不好,乔迪照顾你吧,我带芜君就行了。」 伊芙皱了皱眉:「他最近心不在焉的,这件事不能出任何差错。遇到危险了,你带着一个psi是个累赘。」 第100页 「但你让我带的人没一个可以拿主意的,我必须带上他。」 看李尔下定了决心,她也没再说什么。 伊芙和乔迪离开,李尔从窗户看下去,芜君正在后花园的鞦韆坐着,一条腿放在座椅上,一条腿支在地上轻轻晃荡。 天气很冷,滴水成冰,水池子早就冻结了,夏利再也没空来捞池子的落叶,一池子水脏兮兮的,把枯叶也全结在了冰面上。 花早谢了,树也枯了,一片萧索。芜君觉不到冷似的,就穿着几层单衣,坐在院子里。 李尔走到鞦韆后面,按住微微晃荡的鞦韆,突然的静止,芜君回头看了李尔一眼。 李尔问:「不冷吗?」 芜君搓了搓自己冻僵的脸,道:「冷。」 李尔把手上拿着的厚实外套披在了芜君身上,解下自己脖子上带着体温的羊绒围巾,绕着芜君的脖子围了好几圈,圈住了他半张脸。 李尔在芜君身边坐下,看着眼前那满池子萧瑟,问道:「有什么想跟我说说的吗?」 「芜君,你有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无论什么都会吗?」 李尔把手覆在芜君冻得冰冷的手上,握着他的手为他取暖,很是温柔:「是王禅的事情吓到你了。」 「你说他们最后互相原谅了吗?」芜君深深看着李尔。 李尔眉头揪成一团:「这是什么问题,我怎么听不懂。」 「打个比方,我是乔亚,你是王禅,我杀死了你父母,最后你亲手杀死我为他们报仇,你会原谅我吗?」 李尔更是大惑不解,他完全没办法把自己代入这两个变态中去,也不知道芜君问这个问题什么意思。 芜君继续说:「如果你为了报仇而杀死我,我会原谅你。所以,你会原谅我吗?」问到最后,芜君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眶发红。 李尔看他的状态很是糟糕,揽过他的肩膀,把他按在了自己怀里。 「你想太多了,我不会伤害你。」 芜君紧抓着李尔的袖子,埋在他怀里浑身都微微颤慄着。 李尔拥着他,轻抚了几下背嵴:「什么都别想了,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几天后,他们打点完毕,李尔的巡迴演讲开始了,第一站就是约京市附近的平京市。 这几天芜君似乎调节过来了,在李尔面前那种迷茫失意的状态在人前一点影子也没有。他穿着灰色毛呢西服套装,皮鞋擦得铮亮,外面套上一件深蓝色格子短披风,一枚银色的夹子夹在披风领口,一头黑得发亮长发束成马尾,头顶戴着贝雷帽,风流斯文里又透着点俏皮。 只是一到室外,李尔就非得拿一件黑色军大衣把他给裹起来,风流没了,斯文俏皮也全没了。 同行的还有另外五六个为李尔整理稿件、做宣传、做新闻等的幕僚官员,看到这一幕都无不发笑。 这一去,少说也得三个月才能完成全部演讲。李尔想了想,临走时还是通知了艾斯和夏利,跟朋友告个别,另外,约京市的一切,特别是他家也全部託付给这两个人了。 他们的行程需要保密,也就只通知了这两个能完全信得过的人。 艾斯从军队里匆匆赶过来,夏利从他的面包店里过来,还拎着一篮子热气腾腾的面包,让他们路上吃。 李尔跟艾斯交代,让他照顾好他母亲,还有他家。 「好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艾斯,我虽然不是你上级了,但让你脑袋搬家还是能办到的。」 「你永远只会拿这招威胁我。」说着跟李尔来了个男人间的拥抱。 抱完艾斯,李尔对旁边的夏利张开了胳膊。夏利愣了一下,对李尔的怀抱有些憷,正是因为憷又不敢不上前去,只得跟李尔别扭地拥抱了一下。 艾斯还想去跟芜君来个拥抱,芜君转身侧到一边,催促道:「时间不早了,走吧。」 李尔这一行人离开,月台上就剩下艾斯和夏利,这已经是他们差不多快一个月没见的第一次见面。 夏利知道艾斯忙碌,他也尽量用工作填满自己的生活,尽量压抑着自己不要去想艾斯。一个月,夏利看着艾斯,好像陌生了很多,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却全部赌在喉头,一句都说不出来。 「艾斯,走吧。」 「嗯。」看到李尔已经上车了,艾斯才转回头。 「是回军队吗?我送你。」 「不了,正好休息两天,回李尔那里吧。」艾斯说着,笑嘻嘻地凑上来,把胳膊搭在夏利肩上。 夏利感觉自己肩膀僵了僵,心里充斥着一股难言的情绪。这么勾肩搭背走了一会儿,他把艾斯的手臂移下来,两人并排走着。上车,艾斯自然往副驾驶一坐,夏利沉默地发动了车子。 车子开出去好长一段路,艾斯才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儿,问道:「夏利,你怎么了,怎么一路都不说话?」 「嗓子不舒服,所以不太想说。」 「哦,那可能是感冒了,你要注意休息,多喝点热水。」 「嗯。」 两句说完,艾斯靠在了椅背上闭目养神,这段时间可是把他给累坏了,好不容易两天休息,他要放松一下。 夏利侧目瞥了他一眼,转回头来时,目光和嘴角一齐垂了下来。 第101页 他现在不知道说什么,怕一张嘴,心里的委屈和不满像洪水倾泻,他不想也没有立场去指责艾斯,只得沉默着自己消化这一切,可这又真的太过煎熬了。 把艾斯送回李尔家,夏利却没下车,说他面包店里还有些事要忙,又驾车走了。李尔不在,公馆里的守卫也就都撤走,就还有两个看守大门的。夏利也没留下来陪他,偌大的院子就他一个人,颇有些不习惯。 冬日天短,一直等到天黑,夏利才裹着风雪回来。屋子里暖气旺盛,可格外冷清,艾斯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打盹。 两人吃完一顿冷冷清清的晚饭,夏利就回到自己房间了。 到这,艾斯也总算感觉到两人之前有种诡异的气氛,是因为这段时间太忙碌,所以冷落了夏利吗?那他也无可奈何啊。 夏利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雪簌簌落下,黑暗中却无法闭上眼。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失眠,以前是因为艾斯离他很远,现在艾斯离他很近,他觉得失眠好像更加严重了。 他也说不清问题出在了哪里,好像他两谁也没错,但感觉却像两个齿轮咬合着向相反的方向用力,紧贴着无法分开,却又有种强烈的拉扯感。 夏利又翻了几次身,听到了艾斯的脚步声,继而就是他的敲门声。 「进来吧。」 黑暗中,艾斯走过来坐在夏利的床边,喊了一声:「夏利。」 夏利低低应了一声,不知道艾斯要做什么。 艾斯揭开他的被子,很自然躺到他身边。 自从那次过后,夏利也没有再跟艾斯做过,平时艾斯回到这边,也是去他二楼的房间,不在夏利这里过夜。他这么突然躺上来,夏利有些紧张。 艾斯的声音很低,他凑近夏利耳边说:「你今天不开心吗?」说完把夏利圈进了自己怀里。 夏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刚才是不太开心,可他现在躺在艾斯怀里,好像也没有不开心了。 见他不回答:「是生我气了吗?我这些天太忙没顾得上你。」说着手伸进了夏利衣服里面,从肚脐一直摸到**,手法很是挑逗。 夏利一瞬间就被点燃了,他难耐地轻哼了两声。 艾斯把唿吸凑近他后颈,那种湿热的感觉爬过夏利的浑身,皮肤像被电流扫过一样酥麻。 艾斯伸出舌舔了夏利的腺体一下,含煳道:「我会让你舒服的,别不开心了。」 突然,刚刚还让夏利的酥麻的「电流」,此时如有实质,电得他心尖一颤,似乎还有一阵剧烈的刺痛。他一把拉出艾斯钻进他裤子的手,转身推开了正使尽浑身解数挑逗他的艾斯。 夏利推开他,唿吸有些急促,手上还用力往外推着艾斯的肩膀。 艾斯很是不解:「你怎么了?」 黑暗中是夏利恼怒的声音:「你走。」 第61章 无可奈何 黑暗中,是夏利恼怒的声音:「你走。」 「你怎么了?」 「你走啊!!」夏利提高了声音,听起来很是崩溃。 刚刚还挺好的,看起来课程上说的伴侣之间产生了矛盾,亲密关系可以缓解两人的关系是真的。艾斯正庆幸自己还记得这点,不至于遇到这种问题时手足无措,就被夏利拒绝了,还赶他走。 艾斯也有点气恼:「怎么了啊,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夏利努力压着自己的情绪,坐了起来,做出一副商量的语气:「今天你先离开好吗?我想自己呆一会儿。」 「你到底怎么回事,从今天一回来就不高兴,问你什么都不说,我主动来讨好你,你还发脾气,我做错什么了?」艾斯也坐了起来。 夏利也终于忍不住了:「所以你刚才压根不想跟我亲热,只是为了讨好我的,是吧?我什么时候用你这么勉强自己了?」 夏利难过死了,原本应该是恋人之间最亲密的触碰交融,却成了艾斯简单粗暴解决他们矛盾的手段。哪怕艾斯不管他,也不希望被这种方式打发。 艾斯也怒了:「那你想让我怎么办?我他妈是epsilon,你让我怎么办?」 夏利一秒错愕,仿佛是这时才想起艾斯是个e的事实。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艾斯生气。艾斯也会生气,也会对他大吼大叫。夏利突然有些害怕,如果艾斯不知道「爱情」为何物,根本不爱他,他会不会觉得现在的自己十分讨厌?如果对方对他没有爱意,他要如何抹除他在艾斯心中讨厌的样子?可是他现在真的又做不到心平气和的乖巧。 夏利强忍着眼里的泪水,尽量平復心情,说道:「艾斯,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但是我现在真的很难受,你可以先让我静静吗?」 艾斯在黑暗中怒目瞪了夏利两秒,撑起身来,大步离开,摔上了门。 「砰」的一声,像狠狠砸在夏利的心脏,一阵钝痛。艾斯终于走了,夏利缩进被子里,无声痛哭起来。 事情怎么会这样?他明明知道艾斯无法爱上任何人,却还是选择了他。既然做了这样的选择,就应该承受这种不平等的感情付出,可是他为什么这么难过,这么痛苦,这么不甘? 他不仅想要艾斯的人,甚至异想天开想要得到一个epsilon的爱。 他以为在艾斯对他说,他们可以在一起的时候,他绝望的恋情就结束了,现在才知道,那才是真正的开始。 第102页 可他应该怎么办? 哭累了,夏利仰面看着天花板,思考着他和艾斯的出路。想来想去,他们没有出路,只有夏利自己无尽的忍受,忍受着不被爱的痛苦,忍受着陪伴在艾斯身边,却永远无法找到他心的煎熬。 夏利终于知道,为什么e和其他属性的人类结合的例子那么少,为什么王禅想跟乔亚在一起会选择杀死他。但他最后还是决定忍受,因为除此之外,剩下的就是离开艾斯这一条路。 他打算第二天再去跟艾斯好好谈谈,向他坦白自己不高兴的原因,向他道歉,跟他保证自己会自我调节,会改掉这种妄念。 这么一想,夏利心里轻松一些,也哭累了,迷迷煳煳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去找艾斯,人却不在了。夏利通过门卫才知道,因为有紧急事件,他一大早就被叫回了军队。 夏利后悔不迭,应该昨晚就去找他解释清楚的。这下不知道艾斯什么时候才有空能好好谈谈,矛盾当然是越早解决越好,如果太久了,他怕艾斯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连之前那种亲密友好都回不去了。 毕竟艾斯不爱他。他要时刻清醒记住这个事实。 夏利直接去了艾斯巡逻的路段,这条路他已经很熟悉了。而且他很喜欢走在这条路上,因为艾斯就是路途的终点。 到了地方才知道为什么艾斯一早被叫走,道路结冰,发生了一场重大车祸,艾斯过来帮忙处理事故。 夏利一直远远看着他,等他终于忙完,交通重新疏通,夏利才走了过去。艾斯正挽起袖子擦额上的汗水,一张白色的手帕递到他面前。 他看到夏利还有些惊喜:「你怎么突然来了?」好像昨晚的不快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想跟你谈谈……昨晚的事。」 「好,你等我一下。」 艾斯跟其他队友打了个招唿,就领着夏利去了旁边一家咖啡厅,选了个角落的位置,要了两杯咖啡。 夏利低着头,用小勺子一下一下搅着,想好的词儿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倒是艾斯先开口:「夏利,很抱歉,昨晚是我做得太差劲了。」他怎么都不应该吼夏利,更不应该明知道夏利在生气难过,他还摔门一走了之。 原本艾斯也打算今天跟夏利好好谈谈,结果一早就接到了任务。 「不,不对的是我,对不起。」 艾斯眼神温柔地看着他,揉了揉夏利的头髮:「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之前为什么不高兴了吗?」 夏利开始难为情,那些小事情说出来真的很丢脸,但艾斯却一脸期望他答案的样子。 「因为我来看你你赶我走,你不主动给我电话,每次你离开从没有给我好好说再见……」 夏利一口气说了这许多细小的事情,一次次落空的小小期待。 「好的,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住了,我以后会加油做到的,从今天开始不管多忙我都给你电话,可以吗?」艾斯看着夏利,脸上也终于露出笑意。 夏利却说:「不用了。」 「怎么又不用了?这不都是你想要的吗?」 「我之前想要的,现在不想了。」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这样会让你累。」夏利看着艾斯,故作轻松,脸上还带点笑,表示他真的不要了,「艾斯,如果你会爱一个人的话,你会发现我说的那些事都是一种本能,不仅是我想要你那么做,你自己也会想这么做的。」 说到这,艾斯脸色有些难看,还很苦恼:「你知道我没有这种本能,可是我会学的。」 「如果不是本能,你刻意去做这些事,时间长了就会觉得很累的。我们不是在一起一天,一个月,一生那么长,如果你累了,你就会想跑掉。我不想有那一天,所以我都不要了。」 艾斯皱着眉:「可这不是对你很不公平吗?」 夏利把手心覆在艾斯脸上,笑得很是落寞:「谁叫我那么喜欢你呢。」是啊,谁让这段感情中,真正动了心的是夏利呢,「我两之间,你不要有负担,做你自己吧。」 「无论什么样的你,我都很喜欢。」 「可是……」 夏利用指尖按住艾斯的嘴唇,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站起来,凑过去,吻了吻刚才指尖触碰的位置。 「面包店我还有事,所以先走了。想你了,我就会来看你的。」 艾斯一直目送着夏利从咖啡厅离开的背影,他感到一阵难过和心疼。他能看见夏利眼里化不开的哀伤,而这正是他带来的,他不想做一丁点伤害夏利的事,可却毫无办法。 为什么他要是个e? 艾斯苦恼不已,狠抓了几把头髮。 -- 李尔在平京市的演讲大获成功。 平京市离约京市很近,对于约京市的改革和取得的成绩了解得最清楚。无奈该市市长马上要退休,本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理念,迟迟不肯改革,美其名曰是想多等等看,释放这么多psi到公共场合,后期出现什么负面影响,李尔会採取什么办法。 所以李尔一席演讲,不仅分享了改革成果,还表示自己的政策得到候选人伊芙·兰切斯特的大力支持,只要她一上台,将以最大的力度说服元老院,全国强制推行改革措施。 这给那些渴望改革,期望能有更好生活的民众打了一剂鸡血,他们的选票纷纷投给了伊芙。 第103页 几天演讲下来,李尔也累得够呛。为了争取赶在别的候选人之前抢到更多选票,他的行程安排得很紧张。这天傍晚平京市的演讲刚刚做完,就要立马赶往下一个城市,做明天下午的演讲。 为了有一晚上能够休息,他们一行人提前预定了卧铺票。里面有一张头等舱的铺位,一间一铺,环境更好,都说让李尔去头等舱,好好休息。李尔却说他不住头等舱,此次是去拉选票的,住平价舱显得更亲民,于是他挤进了芜君那间一床上下两铺的平价舱。 上车人还挺多,还有人认出来李尔跟他打招唿,看他也住平价舱,还攀谈了起来。想来第二天肯定又会见报了,李尔这不长不短的时间,也学会了如何做一个会收买民心的行政官员。 进到隔间里,芜君懒得爬床,选了下铺,睡觉之前,他还不忘叮嘱一句:「今晚小心点。」 「我在,用不着害怕。」 芜君想说,该害怕那个人不是他,而是李尔,这一路想来会多少会遇到一些危险。 想想又觉得跟李尔说这些话也没必要,闭嘴睡觉了。 第62章 追杀 芜君已经好多年不曾坐过火车出远门了。 十岁没有分化成psi之前,没有专业的医疗检查,他的属性并没有那么容易看出来,他父母有时会把他伪装成omega带出去旅游。 他还记得他们一家人也总是包上这样一个上下铺位的包厢,他父亲睡上铺,他和母亲睡在下铺。即便在火车上,母亲在他睡觉前也会给他讲故事,他就在母亲温柔的怀抱里,听着火车压上铁轨有节奏的「轰隆」声入睡。 多年后,此时同样的场景似乎把他带回到过去的时光,后面那一切糟糕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他父母也都还在人世,也在他身边。芜君紧了紧被子,厚实的棉被也像是一个拥抱,他在这种又安稳又伤感的情绪里,迷迷煳煳就要睡着了。 上面李尔的鼾声突然响起,糟糕,李尔比他先一步睡着。 这鼾声不大,但是足以把火车运行的节奏打乱。芜君刚准备伸手去拍拍他,又缩了回来。李尔这几天马不停蹄跑场演讲,回来还得熟悉稿子,修改措辞,该是累坏了,这大概是他这几天睡的唯一一个囫囵觉。 他不让芜君跟他一块去跑演讲。芜君每天半上午才起床,吃喝洗漱,还有专门的人带他去吃好玩好。 芜君这才知道,李尔带他出来不是帮忙解决问题,大概是看他那段时间很颓然,捎带他出来散散心。 现在芜君已经不想了,不想他跟李尔以后会怎么样,他已经自己挣扎过了,接受了他们不可能有以后的事实。趁着现在的好日子,尽量快乐吧。 芜君翻了个身,也接受了今晚他无法睡着的事实。等明天顺利到达地方,他再慢慢睡,今天让李尔好好休息。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总能听到更多的声音,那些隐藏在火车碾过枕木的「轰隆」声之外的,更细小的、世界发出的声音--隔壁小孩的呓语、穿着拖鞋起来上厕所的声音、车厢尽头马桶的抽水声…… 突然,芜君听到了一串奇怪的脚步声,外面好几个人,脚步声又沉又重,丝毫不是旅人那种疲惫拖沓的声音,还很凌乱,从车厢尽头往他们的包厢走来。 一种本能的警觉让芜君从失眠的迷濛状态清醒过来,走在最前面的人已经在他们包间的门口停了下来。 芜君灵活翻到了李尔的上铺,李尔立马醒了,撑起半身正要发问,芜君捂住他的嘴,贴着他耳根说:「外面有人。」 李尔立马意会,两人都屏住了唿吸,纷杂的脚步声停下了,三四声拉枪栓的声音,在这夜里格外突兀,像平静的海面突然升起的致命冰山。 对方这么多人,如果是赤手空拳硬拼芜君还不至于太担心,但是对方手上有枪,而他两被困在这个小小的包间,简直无处可逃。 芜君的手不禁有些轻颤。 李尔把他捂在嘴上的手拿下来,用力捏了捏,说道:「别怕,见机行事。」 话刚落音,隔间的门被一脚踢开,接着一个壮汉踩进来二话不说,先对着下铺一阵扫射。机枪扫射的「突突」声,似乎要把这夜色也撕成碎片。 扫完一圈后,壮汉才发现下铺没人,正当他把枪口朝上铺举起时,李尔一脚踢在他手腕上,一梭子子弹把床尾那侧的全壁玻璃窗全部打碎了,冬天凛冽的寒风夹着风雪灌了进来。 地方太窄,壮汉完全堵住了他后方的人,李尔把他的拿枪的手腕踩到隔间的挡板上,抱住了他的脑袋。凭着李尔的臂力,往外一扭,壮汉的脖子就得断,可是李尔弓着身子抱着他头已经没有了更多施展的空间。 正当芜君在他旁边犹豫要不要出手暴露自己时,李尔压低声音说道:「杀过人吗?用我腰上的匕首。」 芜君当即取下匕首,准确无误递插进了对方的喉咙,手腕微微用力,刀刃一转,对方脖子上的动脉割断,血像喷泉一样往上喷了李尔一脸。 李尔斜了芜君一眼:「嚯,真没看出来。」 他的同伙已经发现问题不对,一边想往里钻,一边开枪。李尔把那人身体卡在隔间的窄门上,堵住他的同伙和子弹。 这时整个车厢都骚乱了起来,隔壁有乘客在尖叫。这些杀手对着走廊开枪,把人都吓了回去。 第104页 壮汉的血还在喷溅,芜君看这情况,纵使平时足智多谋,此时也没什么好办法,下意识问李尔:「怎么办?」 李尔简单给了他两个字:「跳车。」 「什么?」芜君觉得不可思议,这可是火车,跳车跟自杀差不多了。 「相信我。」李尔先把那把冲锋鎗夺下来,从车窗扔了出去。然后扯了一床棉被把芜君一裹,抱着他毫不犹豫从打破的大玻璃窗跳了出去。 芜君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了,但是他仍然在李尔怀里。落地时,李尔抱着他一滚,接连在雪地里翻滚好几个圈。他这才想起,李尔是有过专业训练的,停下来时,芜君倒是没觉得哪里有事。 他问李尔:「你没事吧?」 「没事,快跑。」 芜君看到几百米外,从车窗接连跳下来三个人,他们跳车的姿势也十分标准,马上爬起来就朝着李尔这边跑过来。 他妈的,跳车了都阴魂不散。李尔捡起那把枪,拉着芜君在雪地里狂奔。 可是约京市和平京师都地处平原,这一马平川的雪地,毫无遮挡不说,这厚厚的积雪,一踩一个脚印,怎么都不像可以甩掉后面那队杀手的样子。 芜君一看,对方跟他这样的杀手不是一个路子的,对方都是epsilon,训练有素,体力极佳,这么跑下去一定会被追上。 枪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对方已经近到可以开枪的距离了。 李尔突然说:「咱两分头跑,他们追的是我。」 「好。」芜君这么回答,李尔松开了手,但是芜君还是跟着他又跑了一段。 芜君早知道对方肯定是来刺杀李尔的,他也早该跟李尔分头跑保命要紧的。可是,临到头时,他却迈不开腿。 「快走啊,你往右边。」他们面前刚好出现两条岔路。 芜君喘着大气:「算了,一个人逃命,有点寂寞。」 「你他妈在说啥……」李尔很快回过味儿来,「你放心,我解决这几个人小菜一碟。」 「不。」芜君体力远不及李尔这种从小当兵魔鬼训练当饭吃的兵痞子,这时候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李尔怒气上涌:「你特么跑都跑不动,跟着我拖我后腿,快滚!」 「李尔……」 李尔转过身去,怒目圆瞪,用手勾着芜君的脖子,把脑门顶在他脑门上:「听我的。」说完他狠狠亲了一下芜君的嘴,随即把芜君抱起来一抛,芜君被他抛出去好几米,李尔调转方向,往跟芜君相反的方向跑去。 又一梭子子弹打在他们身侧,炸开的雪泥迸到了芜君身上。他站了起来,往另一边跑去。 跑着跑着,身后追来的人果然没有跟着他,回过头去,雾气茫茫的大雪中,一个人影都没有了。他也跑不动了,一屁股跌坐在雪地里,眼里盛满了泪水。 他的心快要从嘴巴里跳出来,除了剧烈运动之后的急剧跳动外,还有李尔刚才那个用力的亲吻。 他跟李尔有过比这更亲密的接触,可却从来没有刚刚那样的感受。他感觉那一口李尔并不是亲在他嘴上,而是把他的心脏拎出来亲了一口,注入了某种新的东西,再放回去,也不再是他自己的心了。 他万分纠结起来,他想要回去找李尔,想要去帮他杀掉那些刺杀他们的人。可是他不能回去,他很有可能也会死掉,他不怕和李尔一起死掉,只是这时他还不能死。 如果芜君就这么死了,他更加无法面对他死去的父母。 离復仇已经很近了。 正当他万分纠结时,北方响起了一串凌乱的枪声。 芜君的心揪紧了,他跪在地上,手指深深插进雪地里,把一把碎雪紧紧捏成了一团。他把脸也埋进这厚厚的积雪里,似乎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起来就听不到枪声了,每一声都有可能会要了李尔性命的枪声。 芜君已经被冻得麻木,流出的眼泪亦是没有温度。 枪声的折磨终于停止了,但是回声仍然在芜君心中。他爬起来,朝北方跑去,万一李尔还活着。不,李尔一定活着,一定,他刚刚答应了自己的,他保证了会没事的。 他冒着越来越大的风雪朝北方飞奔而去,好几次踩进雪坑都摔了个大马趴,感觉不到痛似的,朝刚刚枪响的方向一阵连滚带爬。 并没有隔得太远,芜君跑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了一个杀手的尸体,心里松了一点,李尔一对二胜算又大一些。这时他万分谨慎起来,不敢贸然往前了。 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芜君又跟着一串血迹往前走了一段,很快又发现了一个杀手的尸体。他胆子也大了起来,李尔能杀死两个人,那他就能杀死第三个人。从一个杀手的直觉来看,如果人数不是优势,那说明杀人的技巧就是劣势,这个劣势是无法通过少量人数和蛮力弥补的。 李尔比芜君想像中更强,以前老说要捏断他脖子之类的话,看来他是真能徒手捏断人脖子。 很快芜君发现了第三个杀手的尸体。 第63章 取暖 很快芜君发现了第三个杀手的尸体。他一阵狂喜,雪地里大喊李尔的名字,可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风雪之中,声音也被淹没了。 芜君继续往四周寻摸着,终于看到不远处有块不小的岩石,他赶紧跑过去,果然在枪痕累累的石头后面,找到了昏迷的李尔。看来是这块石头给他做了掩护,救了他一命。 第105页 让芜君很揪心的是,他身下还有一滩已经浸入雪地的鲜血。 芜君拍了拍李尔的脸,喊了两声,李尔倏尔睁开眼睛,深暗的蓝色眼珠让他像一匹狼,他抬起一条胳膊准确捏住了芜君的脖子。 「咳,是我,芜君。」 待李尔神智恢復,他立马松开了掐住芜君脖子的手,一条胳膊把芜君揽跪在自己怀里,紧紧抱着他,在他耳边说:「已经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芜君焦急问道:「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没事,一点小伤。」 「你刚都失血过多晕了吧。」 「我刚刚是累了,打个盹。」李尔看着他眨了眨眼,终于有了点神色轻松的笑意。 芜君从他怀里撑起来,又问:「伤哪儿了?」 李尔才指了指自己左边胳膊:「手臂中了一枪,其他没事。」 芜君从李尔腰上取下他的匕首,他手已经冻僵了,还好长期训练的灵活感觉已经成了一种本能,他麻利地割开他的袖子,露出那个还在不断流血的枪洞。这个枪伤本身不会致命,但是如果不止血,很有可能失血过度而休剋死亡,想要止血又得把里面的子弹取出来才行。 芜君调转手里刀的方向,把刀尖对准李尔的胳膊,说道:「我给你取子弹,你忍着点。」 「这点痛,没……啊~~啊,我操!」 芜君把刀尖插进李尔的肉里,也没有灯光,只能大概估计着位置,然后用刀尖去探索那颗子弹的位置。 除了最开始心理准备不足发出一声声惨叫,后面李尔那只尚好的手臂紧紧箍住芜君的腰,把脸深深埋进他的脖子里。芜君能够感觉到李尔疼得浑身颤抖,但是他一声不吭。 「你咬着我的衣服,不要咬伤了舌头。」他话一说完,李尔突然一口咬在了他肩上,连衣服带骨肉。 芜君没有叫,默默忍受着,刀尖终于找到了子弹,把弹片挑了出来。完事后,芜君割了一条自己的衬衣给李尔包扎上了,暂时止住了血。 李尔疼得一头冷汗,此时还在唿唿抽气。 致命的伤解决了,马上面临另一个问题,现在离天亮还有三四个小时,正是一天最冷的时候。零下二十多度的雪地,还在下雪,他们要怎么熬过去。他们也没有更多体力运动保持热量,这茫茫荒野也没个避风的地方,再加上李尔失血过多,逃过了人的追杀,大自然的追杀紧随其后。 芜君站起来。 李尔拉住他:「你去哪里?」 「我去脱死人的衣服。」 芜君费了大劲儿,气喘吁吁,把那三人的外套风衣给剥了下来。也许是为了活动方便,对方都没有穿行动不便的厚衣。 他自己披上一件,拿了一件垫在雪地上让李尔坐下,另一件给李尔盖上了。他两靠在一起,依偎着,不过并没有什么用,极寒的天气还是一秒冻透了他们。 李尔一场一场激战,又失了些血,很睏乏想要睡过去。 芜君拍了拍他的脸,牙齿打着寒战:「别睡,睡着,就醒不来了。」说着又往李尔身边凑得更近一点。 「你很冷,把我身上这件拿去自己穿,我没这么冷。」 芜君站起来:「我去找你刚才丢出来的被子。」 李尔拉着他:「别去,过了这么久,足迹已经被埋上了,你找不到的。」李尔一直没动,身上也积起了一层雪。 芜君哆哆嗦嗦站了起来,他还有点体力,或许动动能让他已经僵得失去了知觉的身体好一些。 李尔一手揭开身上盖着的衣服,继而解开自己的军大衣,敞开穿着单衣的怀抱,对芜君说:「过来,我抱着你。」 芜君知道李尔什么意思,这种环境,体温是唯一的温度来源了。他顺从走过去坐在了李尔腿上,脱下刚才穿上的死人外套,解开自己的外套,露出自己单薄的胸膛跟李尔紧贴在一起。 芜君贴上去时,李尔一个哆嗦。 他已经冻透了,浑身冷得像冰块,李尔还有一点温血动物的体温。芜君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窃取别人体温的行为感到难为情。 李尔把他拥进怀里,把自己的军大衣从芜君背后扣上,又盖上另外两件大衣,一件披在自己头顶,遮住风雪,把芜君禁锢在自己怀抱里,裹得严严实实。 人类对温度的渴望也是本能,芜君使劲往李尔怀里钻,冻到麻木的双手搂着李尔结识的腰,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到了他的体温,李尔一只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腰。贴了一会儿,两人温度都升高了一些,知觉的回归,芜君手指感觉到一阵阵刺痛。 「好点了吗?」 「好点了。」芜君下巴枕在李尔肩上,的确好点了,或许今晚可以这么抱着熬过去。 「天亮后一定会有人来找我们的,别担心。」 「嗯。」芜君突然抬起来一点,皱眉看着李尔,「你……」 李尔对上芜君难以置信的眼神,不以为意,这对于男人来说实在很正常。 亲密无间抱着这么个美人,特别是芜君从来就没有过现在这种温顺柔软,再加上他本来就很喜欢芜君,只是顾忌着种种障碍一直压抑这种不合适的情感,这时候**,完全就是男人的本能,不硬才不正常。 「这很正常,你不用在意就行了。」 芜君也想不在意,可是这玩意儿硌在他屁股底下,存在感极强,没办法不在意。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着李尔。 第106页 李尔也看着他,两人的目光纠缠,唿吸也纠缠,外面的风雪交加的世界,尸体横陈的世界,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们彼此。 大衣搭成的「小帐篷」里温度在逐渐升高,芜君突然问道:「为什么赶我走时,会亲我?」 「真想知道?」 「嗯。」 「因为……」李尔慢慢凑近,唇齿相接才顶着芜君的嘴唇说,「我想亲。」不等芜君说话,李尔一阵霸道的掠夺,不像是亲吻,更像是夺走他的唇舌还不够,还要夺走芜君的唿吸。 两人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空间里疯狂亲吻,似是发泄刚才所有的惊恐、慌张、绝望……芜君被缚在李尔军大衣里的手,灵活地解开了李尔的内衣衣扣,也解开自己的。两具滚烫的躯体碰撞到了一起,互相取暖、互相慰藉,在这冰天雪地中,更是一种无法抗拒的致命诱惑。 很快芜君的腺体开始无法控制释放信息素,他情期又不期而至,然而又那么自然。 这时候谁身上都没有抑制剂,所以接下来的事就变得那么水到渠成。 …… 李尔也热得冒汗,他一伸手揭开了搭在他们头顶的衣服,湿热的空气和冷气相撞,他们两人头顶都蒸腾起白色的雾气。 在他们交缠的过程中,雪已经停了,整个世界是一片茫茫雪白,所有的血迹、尸体都已经被雪埋了起来,世界如此干净辽远,仿佛什么都没有了,仅剩下这不知疲倦的两人。 天空也如此干净,一轮西沉的圆月,随着褪去的夜色也变得透明,一圈明亮而清冷的光辉,落在雪地上,周围雾气腾腾,像被薄雾笼罩的梦境。 天快亮了,周围都很清晰,芜君红透的双眼迷离而湿润,瞳仁越发幽深,皮肤上一层细细的汗,唯独嘴唇红艷得像熟透的樱桃,轻轻一碰就会流出甜腻的汁水。几丝凌乱的长髮沾在嘴唇上,更多光滑如缎的头髮在他身后随着起伏摇曳。 李尔一额热汗,一双深蓝幽暗的眼睛,像此时的缎蓝的天空,贪恋地注视芜君的每一个表情。 他们注视着彼此,都松了一口气,不仅生理上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愉悦,更重要的是,知道他们熬过来了,不会在这样一个极端寒冷的夜晚,被冻死了。 第64章 娶你 一大早,附近小城的搜索人员找到他们时,芜君还是以这种姿势坐在李尔怀里,只不过衣服已经穿好了。 昨晚枪声一响,就猜到出事了,特别是李尔同行的幕僚们,也多半猜到那枪声是冲着李尔来的。等他们找过去时,车厢一片狼藉,还有个死人,而玻璃窗户大开,显然是跳车了。 火车在下一个小站紧急制停,幕僚们连夜联繫相关人员,要求去营救李尔他们。但是大雪天气,压根无从找起,直等到雪停了,他们才开始出来找人。 还好,找到的两人都还活着,也没什么致命伤。 医疗队的人把他芜君抬上担架时,他穿着李尔及膝的大长军衣,把他乱七八糟的下半身包裹得严严实实。他跟医护人员说自己没什么事,所以想先洗个澡,再休息休息。 医护人员有些迟疑,坚持让芜君去检查一下。他的确没大碍,而且他现在这个样子,也没脸让人检查。医护人员拗不过他,把他送到了小城医院附近的旅馆。 芜君在旅馆清洗自己,昨晚爽的时候没觉得,现在才感觉到一阵不适,感觉都快要不会走路了。要说他以前放浪形骸确实有故意引诱李尔的成分,但昨晚他在李尔信息素的影响下,变得连他自己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他终于感受到了这种绝对契合的魔力和荒谬,人会在本能的控制下,会完全失去控制。 失控就失控吧,这是他唯一还可以失控的地方了。 他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准备去看看李尔。他把自己包裹得严丝合缝,但总下意识觉得屁股漏风,最后换上了一件长呢子大衣。 刚走到医院病房门口,就听到李尔大骂喊疼的声音。 给他处理伤口缝针老医生估计见惯了医闹患者,已经被磨得圆滑没了脾气:「这儿就这个条件,要不然你就忍着,去市里再处理。」 「你……」李尔一抬眼,看到芜君站在门口对他笑,把原来咒骂的话吞了进去,低声道,「给我麻利点。」 「那你别发出杀猪的声音。」 芜君脸上笑意更浓,搞得李尔很没面子,低喝:「快点。」 果真医生的动作麻利起来,缝针的动作也大了,李尔攥起拳头,额头憋出了青筋。 弹片已经取出来了,更要命的是那个**,此时老医生正拿泡透酒精的棉花塞进还在冒血的窟窿里给他消毒。 那一下,比起昨天芜君直接把刀尖插进去更要命。这破医院的麻醉剂估计全过期了吧,真是一点作用都没有。他不想让芜君看到他疼到扭曲的脸,打算把额头埋到桌子上,却顶在了一只柔软的手掌上。 芜君扶起他的头,让他靠着自己肚子。李尔抬起一张汗津津的脸,眉眼都让冷汗湿透了,芜君也低头看着他,被头髮挡住半张脸,几缕髮丝从李尔脸上轻轻扫过,这种细碎的痒,足以抚平所有伤痛了。 「好了。」医生完全不在意眼前上演的「眉目传情」「暗送秋波」,举起针头,「再来一针消炎针就完事了,以后记得两天换次药。」 第107页 「你先出去。」李尔说。 「你要先打针。」医生边说边把针筒里的空气排了出去。 李尔烦躁把一条手臂递给了他。 老医生摇摇头:「要打屁股。」 李尔转头怒瞪。 「真要打屁股。」 李尔蹙眉咆哮:「滚!」 老医生放下针,也不生气,只说让他不要讳疾忌医就滚了。 「你怎么……」不等芜君的话说完,李尔已经撑起身吻住了他的嘴,另一只好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把他揽提起来,一个转身就把人按在病床上,继而身体压了上去,手已经伸进他衣服里抚摸芜君的腰背。 芜君面带笑意:「你要做什么?」 李尔压着他,眼里的热烈和欲望暴露无遗:「昨晚条件有限,不能尽兴,今天重来一次。」 「在这里?」 李尔脸埋进芜君的脖颈处,深深嗅着,现在他身上还是一股刚刚洗完澡的清香,挺好闻,但比不上他信息素的万分之一,李尔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嗅到芜君本身的异香,想要和他交融。 他撒娇似的喃喃道:「想要你,很难忍。」 「医院不行,我会让整个医院的人都**。」 「他们都有抑制剂。」李尔已经开始解他裤子,残存的理智还在吼叫着这样不行,影响会很糟糕。 李尔现在承认自己小看了psi信息素的影响,别说一想起那种感觉就极度渴望和芜君**,连一上午没见芜君人都觉得心灵空虚。自制力完全失效了,李尔觉得自己简直是变了一个人,为了求欢他竟然撒娇耍赖起来了。 李尔突然觉得手臂上有点刺痛,他转头一看,赫然看到一个针头。 他一脸茫然:「你给我打了什么?」 「抑制剂,」芜君淡淡说道,「别**了,起来吧,让医生过来给你打消炎针,然后我们回去好好讨论下火车上发生的事。」 李尔一腔怨气,又无可奈何,还特别憎恨刚刚求欢的自己,更因为被芜君拒绝有点委屈,明明昨晚他也很爽来着。 回到旅店,经过昨晚那通折腾,好不容易喘口气,什么心思都没有了,李尔一头栽倒在床上,睡了个昏天暗地。 一直到晚上才起来,吃过晚饭,把一行的六个幕僚召集起来就昨晚发生的惊险事件,问他们的想法。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说不出个所以然。 其中一人试探问道:「会不会是其他竞选者派过来的杀手?」 「不会,虽然竞争者会用点卑鄙手段,但是不可能杀人啊,这要是事情败露,可就不是失去竞选资格那么简单了。」 「我看像是市长的仇家。」 「有可能,李尔市长推行的psi改革得罪了不少人。」 「但是昨晚的人看样子像是军队的人,按道理市长之前一直在军队,父亲也是军方首领,怎么会有军方的人跟他过不去?」 「要说是仇家,那为什么不在推行改革时出现,反而在长老竞选上出现?这个时间点很微妙啊。」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起来,说了些很有道理的屁话。 李尔的行踪究竟是怎么暴露的,那些杀手是谁,到底是李尔自己的仇人,还是psi改革反对者僱佣的杀手,还是这次长老竞选的对手,谁也说不明白。 吵闹半天,反而把李尔吵得一个头两个大,他说道:「这才在拉票开始就遇到了这种事,虽然是冲着我来的,但这一路肯定危险重重,有想退出的人现在就退出吧。」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谁说要退出。照目前来看,李尔和伊芙对于这个长老席位是势在必得。大家都能看出来这个形势,如果成了,兰切斯特家族将来大有可为,李尔也是前途光明,而这些幕僚作为李尔身边第一批支持者,到时必定鸡犬升天,就是冒险,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好,既然大家都还愿意跟随我,以后多加小心。散会吧,至于昨晚的事就先交给警方,我们休息一天,按原定计划去下个地方。」 李尔回到自己房间,已经睡了整个下午,此时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一直在琢磨,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房门被轻轻敲响了两声,李尔开门,芜君侧身进了房间,马上说道:「我有话没在会上说,行踪肯定是我们中的人泄露出去的。」 李尔轻轻按住芜君的嘴唇,示意他别说话,然后关窗锁门,灭了大灯,只剩一点昏黄的光亮。 芜君轻声讥笑:「这地方没人会窃听,用不着这样。」 「谁说我是怕人窃听,我是怕人偷闻。」李尔说着走过来,一手搂住芜君的腰,把他抱离地面,径直往床上去了。 等他把芜君扔在床上,芜君才反应过来,有点恼怒:「我是来找你说正事的。」 「谁说这不是正事了。」 李尔用尚好的那只手解芜君的衣扣,遇到难解的,还会用牙齿帮忙,吊着一只手也很快把芜君剥个精光。 在这样一个私密的,属于他们两人的空间,李尔终于可以好好跟芜君没有顾忌地尽情欢愉,终于可以把昨晚只是浅浅舔了一口的糖全部放进嘴里好好嘬吸品尝。 事后,两人侧叠在一起。李尔那条受伤的手臂因为中间太不节制,纱布上洇出一些血来。李尔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一只手搭在芜君腰上,生着一层薄茧的宽大手掌,在他的腰腹和胸前抚摸。 第108页 他摸着芜君光滑微微凹陷的肚子,吻着他的腺体,低声道:「如果刚刚我咬破了腺体,」李尔的手往下伸去,揉捏着小腹,「这里很快凸起来。」 芜君捏住他来回游走的手:「你别这样。」 李尔因为刚才芜君反覆告诫他不要一冲动咬破了腺体很是气恼。 「给我生孩子委屈你了?」 芜君不说话,李尔撩开他的头髮,吻他的耳朵。 「芜君,我会娶你的。」 第65章 你爱我 李尔说:「芜君,我会娶你。」说着放在他小腹的手往下探去,摸到腿根,抬起他一条腿。 「等这件事过去,我们就结婚。」穗子一样的床帘随着他说话的节奏晃动,「别担心,我一定可以说服我父母,让德卡拉和兰切斯特家族都完全接受你。」 李尔的吻在芜君后颈流连,反覆舔舐他的腺体:「到时你就给我生孩子,他将来也会是帝国的继承人。」 「现在别让我思考。」芜君唿吸急促起来。 折腾了半夜,芜君已经累得浑身瘫软,身体的躁动也终于平息下来。 李尔手臂上的纱布全被鲜血洇红,这时候才终于感觉到了疼痛,他拿过医疗箱,让芜君给他换药,龇牙咧嘴地嘟哝:「你的信息素是不是能止疼,刚刚都没感觉。」 「也可能没顾得上。」芜君揶揄道。 想想的确是这样,他当时忙着别的,哪里还顾得上这个伤。 芜君给他换好药,又给餵了止疼药:「最近不要剧烈运动了,养好伤再说。」 「这点伤,没事。」李尔斜了芜君一眼,突然一手把他揽坐在自己怀里,脸在芜君肩上蹭了蹭,带着点讨好温柔哄道,「宝贝儿,叫声『老公』听听。」 …… 「刚才我那么卖力让你舒服,叫声『老公』当奖励不行么。」李尔含笑的眼睛看着芜君,又拿脸在他怀里蹭了蹭,脸上驯服温柔的神情是芜君从没见过的。 这种狂妄傲慢的男人,这么撒起娇来,芜君简直受不了,是那种不由自主想要满足对方的受不了。 「好了,老公,放我起来吧。」 「放你起来干什么?」 「事情明天再说,今晚都累了,放我回去睡觉。」 李尔箍得更紧了点:「为什么还要回去睡觉?跟我睡不行吗?」 「李尔……」芜君欲言又止。 「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会娶你的话?」 芜君拿开他的手臂,从他怀里起来坐到了旁边:「我们不适合结婚,如果你继承了这个国家,你的婚姻也不是你自己的事。」 「如果我连自己的婚姻都没办法选择,我继承这个国家有什么用?我要的是支配权力,而不是受权力摆布。」 「你和我是生不出epsilon的后代的。」 「谁说psi不能成为帝国的统治者?」 「李尔,你理智一点行么?别在这种时候,在本能和信息素的支配下,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芜君自己也很矛盾,他既不想李尔说的是真的,更不想李尔说的是假的。 李尔冷笑了一声:「你觉得我这是被你的信息素给控制了?」他站起来,弯下腰,肩膀顶在芜君的腹部,把他扛了起来放到自己床上。 芜君放弃了所有抵抗,听天由命般任由李尔摆布,李尔给他两盖上被子,往被窝里一缩,脑袋埋进芜君的胸前,搂着他的腰,闷声道:「我承认,你的信息素让我痴迷,但是说想跟你结婚不是因为这个。我很喜欢你,我爱你,想要你,要和你生孩子,要和你做一辈子爱。」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其实喜欢你挺很久了,一直没有说,是因为你说的问题我也在考虑。要让我父母的家族接受一个psi很难,没有epsilon的后代也很难,但是这些问题都不需要你担心,我会解决好这一切。」 「我们既然已经是这样的关系,我就该对你负责。」 芜君抱着李尔的头,沉默着、纠结着,李尔这番表白让他不知所措,他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在溃塌,他应该跑的,刚刚就应该跑掉,阻止这一切继续发生。 李尔掀开他的衣服,抚摸他肋下那条疤痕。如此美丽的身体,却偏偏有这么一条丑陋的刀伤,这是他欠芜君的。 李尔吻着那条伤疤,问道:「芜君,你爱我,对不对?」 芜君依然沉默,他跟李尔不应该是这样,他们不能这样。情感和理智疯狂交战,他的思维混乱到了极致,脑子像一颗被拧到头的螺丝。 「你不准不爱我。」李尔似是娇嗔,又似命令,「芜君,告诉我,你爱我。」 李尔的话像一只手,继续狠拧那颗已经到头的螺丝,终于,芜君脑子里的螺丝给拧断了,整个大脑一片空白,他说:「李尔,我爱你。」他浑身脱力,狠揪着床单的手指也松开了,内心反而无知觉般平静下来。 或许很自私,也很残酷,但是他也想爱和被爱啊。 李尔很满意,就这么贴在芜君胸前,抱着他的腰,夹着他双腿,又说了很多甜腻的情话。 李尔那些直白而丰沛的情感,就像他说的,早就存在了,只是因为不合适不理智不般配,他一直强忍着。昨天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骆驼背上最后那根稻草,压塌了他所有的考量和理智。他就是喜欢芜君,就是想要他,他应该做的就不是忍着,而是扫清一切障碍去得到他。 第109页 第二天一早,两人在旅店的房间吃早餐。 李尔问道:「昨晚你说暴露我们行踪的人就在我们之中,你怀疑是谁?」 芜君摇头:「不好说,知道我们行踪的人就这些,伊芙很谨慎,这边某个幕僚出卖了我们可能性更大。」 「可是这些人都是从我开始竞选市长就跟着我的心腹。」 「那这之前呢?或许有人从一开始就被安插到你身边了。」 李尔苦恼地揪着眉头,从一开始就安插在他身边,伺机刺杀他?但是以前有更多更好的机会,对方却没有动手,非要等到现在才动手?如果杀机一直潜伏在他身边……李尔不自觉后颈也冒出一熘冷汗。 芜君拍了拍他的手:「别担心,我想我们有办法把这个人找出来。」 「你说。」 「不是原定今晚出发去下一个城市吗,我们选择六条不同的线路,分别让他们六个人去买票,安排行程。既然昨晚失败了,你还受了伤,今晚他们得手的可能性会大很多,我猜对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等他们买完票回来,就把人监禁起来,这边我们让警署安排仔细检查这几趟车的乘客情况,对方肯定全副武装,不可能什么都查不出来。一旦查出来哪条线上埋伏了杀手,就能找出泄密那人。」 「是个办法,要不要我通知约京市派人过来协助调查?」 「不要,会打草惊蛇。」 「那我让艾斯带人过来,我怕这小地方的警察对付不了那些人,他们是专业的。」 芜君默然片刻,还是坚决摇头:「我知道你更信任军队,但是这次的杀手,我想你也有所感觉,所以……」 李尔目光也沉下来,下意识问道:「你觉得背后主使可能是谁?」 芜君看了李尔片刻,什么也没说,而是低下头去。 李尔的目光更加幽深。 芜君把他从更深的猜测里拉了出来:「小地方的警察足够了,我们这次不是逮捕那些杀手,他们肯定不会知道幕后的主使会是谁。抓住内奸,才能得到更多信息。」 李尔点了点头。 内奸是谁?用芜君的方法很快就能找出来。然而背后那人是谁?或许从下面的线索抽丝剥茧往上找并不容易,但是只要想想,上层权力的改变对谁的威胁最大,这个答案就几乎要唿之欲出了。 李尔突然不想知道这个结果了,他怕他承受不了。 六个幕僚被李尔收缴了所有设备,包括衣物鞋袜,把他们赤身仅穿一条裤衩关在一间当地警署暖气充足的监牢里,并且被四个摄像头全方位监视了起来。 开始大家都还在讨论为什么突然这样了,其中身份更高一点的人开始破口大骂,提醒他有摄像头,会被李尔听到也止不住。 小城的警署没接待过李尔这样高级别的官员,还特别是他上将之子的身份,对他言听计从分外讨好,连看监控的小警员都一直紧紧盯着屏幕,一刻不敢松懈。 一整晚的突击检查,在凌晨三点那趟顺风号长途列车上,警察查到六个可疑对象,其中五个是epsilon,身上带着装备齐全的武器,让人疑惑的是,还有一个美艷的psi。 六个人分布在他们订票的那几节车厢的连接处,并没有座位,看样子不是通过正常渠道购票上的车。这五个epsilon一个都没抓到,他们身手很好,身份暴露之后就跳车逃跑了,也无意伤害其他人,看来指向性很明确。 只把那个身娇体软的psi抓到了。 此时,那个psi在警局瑟瑟发抖,李尔和芜君亲自审问他为什么会和这些杀手在一起?他的目的是什么?他是谁?他背后的主使是谁? 李尔一拍桌子,对方直接吓哭了。洗掉脸上的妆,这个psi年纪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 他混身直哆嗦,说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偶然碰见这几个epsilon,对方说给他钱,让他今晚在车上**。本来psi就无法控制情期,他想可以拿到钱,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根本不知道这几个人e是杀手,只觉得对方对他不感兴趣,所以信任他们。 李尔脸色很难看,他当然知道这个psi就是对方对付他弱点的武器。芜君拍了拍他的肩:「走吧,去跟给你买这趟车的哈里聊聊。」 第66章 内奸 芜君说:「走吧,去跟给你买这趟车的哈里聊聊。」 李尔面沉似水,只坐着不动。 芜君按按他的肩膀,以示劝慰:「很多事情,逃避不了的。」 在警方确定了埋伏杀手的车次后,幕僚们就已经被放出来了,除了哈里。 李尔对哈里一直印象不错。哈里是个小个子beta,没有什么高贵背景,在李尔的幕僚团里是少数勤劳务实只管干活,不邀功也不夸夸其谈那类。 他是第一批支持李尔进行psi改革的人,做过支持psi组织的骨干成员,后为李尔竞选市长拉选票,做过李尔「啦啦队」的队长。在李尔选为市长之后,经过重重考试才进入了市政厅,工作很拼命,渐渐被李尔看到。 这种务实派当然是让人很喜欢的,他也把李尔当成自己偶像,甚至对于金钱荣誉都不那么看重。把他纳入幕僚团骨干时,李尔也对他之前的人生做了调查,并没发现什么问题,却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卧底。 现在想来,是当时对于他的调查太过浅显,还是他进入市政厅才被人给策反收买的,完全没有头绪。 第110页 李尔迟疑得很,心事重重准备进入审讯室。他希望自己能审出些什么,知道自己身边的危机来源,同时又害怕真的审出点什么拒绝知道又难以逃避的事实。 他刚跨进门内,就被冲出来的警员一头撞进怀里。 小警员一头汗,看到李尔更是大惊失色。 李尔寻思,自己有这么吓人吗?他问:「你这么匆匆忙忙干什么?」 「我,我去找,找医生。」对方语无伦次。 「找医生干什么?」 「嫌疑人自杀了。」 「什么?」李尔怒目圆瞪,揪着警员的衣领,吓得对方脖子缩了又缩,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胸腔里,「你再说一遍?」 「嫌疑人,在,在卫生间用裤腰的松紧带,把自己勒死了。」 李尔撒开警员,几步跨了进去,钻进审讯室的卫生间。人已经被解了下来,平躺着放在马桶旁,还能看到挂在抽水管上面的那根裤衩的松紧带,和脖子上青紫的勒痕。 小警员哆哆嗦嗦地问道:「要我去叫医生吗?」 李尔蹲下摸了摸,道:「不用了,已经死透了。」 大家都知道哈里是重要嫌疑人,此时在自己眼皮底下自缢身亡,警署应该要担不小的责任,特别是眼前这个监管他的警员。 警员一直看着他,哈里突然说他要去上厕所,警员跟着,他又说被人看着他上不出来,让警员别看。这地方在警局内部,为了防止他逃跑,除了手铐,还另外给他套上脚镣。可谁知道他没想逃跑,而是想的自杀。 过了二十来分钟,人还不出来,小警员想就是便秘也该便出来了,就去敲门,敲了半天门不开,他闯进去就看到对方坐在地上,用一根松紧带把自己挂在了抽水铁管上,脑袋已经耷拉下来了。 这个姿势,只有决心去死的人才能把自己杀死。 警员忐忑不已等着自己的处罚,李尔却转身走了。在走出审讯室时,他有些沉重,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芜君也从监控里看到了,李尔出来后,他跟了上去,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李尔目不斜视朝前走,只是手往后一抓,准确抓住了芜君的手,平静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演讲要继续。」 「是的,要继续。」 也不得不继续下去。前几天他和伊芙通了密电,随着演讲的进行,伊芙的票数急剧高涨,她风头正劲,不少利益集团已经开始和她纠集。即将进入元老院的伊芙已经不再是一个个人,她已经成为以alpha为主的其他属性人类的权力代表,同时也是李尔未来的奠基石。 芜君又说:「这件事比我们想像中危险很多,你先跟伊芙通个电话,把事情的原委告诉她,她知道怎么拿捏。另外,让她在约京市也万事小心。」 「我是这么打算的。」 「有必要让艾斯带人过来保护你的安全,对手也早就看出来了,你才是那个最重要的节点,即便伊芙拿到长老的席位,如果没有你,她也做不成什么,所以对方直接挑你下手。」 李尔难得没有拒绝别人的保护,而是点了点头。捏着芜君的手稍微用了力:「你害怕吗?」 芜君摇头。 「害怕也没关系,我绝对不会让你发生任何危险。」他转身揽住芜君的腰,低头在他头顶吻了吻。 -- 夏利开着车,兴高采烈去採买了一大包吃的。艾斯说他晚上会回来,让夏利也早点回去,有事情跟他讲。 自从上次矛盾过后,夏利做了很多调节。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不应该怪谁,最不应该的就是把这种怨气发泄到艾斯身上。 而夏利真正释然,是有天在面包店看到一个e带着他的孩子来买面包。小孩可爱,夏利本身也喜欢孩子,就拿了些赠品给小朋友。父亲很宠溺摸着孩子的头,让他给夏利道谢。 夏利看到那个epsilon父亲对孩子宠爱疼惜的眼神,像一束光照进他这段时间一直压抑的心里,让他豁然开朗。 艾斯不会爱他,他们永远之间永远缺少一个锚点,但是,如果他以后给艾斯生很多孩子,艾斯会爱他们的孩子,孩子则会成为那个锚点,把他们彼此永远连接在一起。 洞悉到这点后,夏利心情平復了,他找到了和艾斯永远在一起的办法,也是第一次因为自己是个psi而感到庆幸,只有p和o的男性仍然可以生育。 夏利到家时,艾斯已经到了。艾斯帮他把东西拎下车,说:「李尔那边出了事,让我尽快过去帮他。」 「出什么事了?严重吗?他们没事吗?你什么时候走?」夏利着急,问了一连串问题。 艾斯把李尔和芜君在车上遭人刺杀的消息简要告诉了夏利:「不过他们两人都有惊无险,我今晚就要走,所以回来跟你道别。」 「哦。」想到要和艾斯分开一段时间,夏利有些失落。 他举了举手上的食物袋子:「那也吃过晚饭再走吧,你着急吗?」夏利抬眼,巴巴盯着艾斯。 「好吧。」 饭终归是要吃的,有的话也终归是要说的。 夏利拎着袋子往厨房走:「你稍等一会儿,我很快就能做好。」他没有做大餐,挑了几样简单的食材,麻利做了几样菜,避免耽搁艾斯的行程。 饭桌上,两人面对面坐着,夏利不停地说话,想把这段时间没有说的话全说给艾斯,接下来又有好几个月不能见面了。 第111页 「一会儿我送你去机场吧,我准备了些芜君喜欢的糕点,你给他带去。」 艾斯点头。 「他们很辛苦,这次你去也会很辛苦吧,听你说的样子还很危险,要注意安全啊。」 「我知道。」 「那就好。」夏利用公筷挑出鱼刺,给艾斯夹了一大块鱼。 艾斯却放下了饭碗,一脸纠结的样子看着夏利。夏利疑惑地看着他,想艾斯说的有事情要告诉他,却只是自己一个劲儿在说话,丝毫没给艾斯开口的机会。 「你说有事告诉我,什么事啊?」 艾斯犹疑再三,终于还是说道:「夏利,我们到此为止了吧,对不起。」 夏利手一抖,几乎没能拿住碗筷。他赶紧放下饭碗和筷子,担还是因为过于慌乱,打翻了旁边的汤碗。 夏利低头找抹布,却左右找不着:「啊,都怪我那么不小心,我去找抹布,我马上就擦干净,马上……」夏利说到后面带着哭腔,眼泪已经滚落下来,他抬起袖子来来回回都擦不干净。 艾斯却拉住了他的手,把他按回到座位上:「夏利,我知道你很难受,看着你难受我也不好过。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我太自私了,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但是有人能给的,你值得更好的感情,更好的伴侣,真的。」 「我说过会保护你、照顾你、宠着你,不让你受一点委屈,后来才发现,让你受最大委屈的反而是我,真的很抱歉。我知道有很多alpha在追求你,他们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忘了我吧。」 夏利一抬手挥开艾斯的手,满脸眼泪对他大吼:「你知道什么是更好的感情?什么是更好的伴侣?你什么也不知道,你一点都不知道。」 艾斯垂头:「是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不要对不起,艾斯,我不要对不起,你不能就这样丢了我。」夏利心痛得难以自抑,没想到自己等了那么久,却等来艾斯要跟他结束的结局。 「可是这是对你更好的选择。我是个e,我永远也没办法回馈你的感情,我还是兰切斯特家臣,如果李尔需要,我随时要为他牺牲自己。我不能像其他伴侣那样,陪你安稳共度一生,这对你很不公平。」 「我没说我要公平,我就要你。艾斯,你不能这么自私,为了不让你自己愧疚,你就抛弃我,你不能这么做,不能让我对你无法自拔的时候再抛弃我。」 「夏利,你太激动了。」艾斯站了起来,「你先冷静冷静我们再谈。」 他说完就往外走。 第67章 绝情 「夏利,你太激动了。」艾斯站了起来,「你先冷静冷静我们再谈。」 他说完就往外走。 夏利呆呆地坐在饭桌旁,不住流眼泪。直到他听到外面汽车发动的声音,才勐然醒悟过来,艾斯说的冷静不是指让他现在冷静一下,而是留夏利在这边一等好几个月。 夏利追了出去。 他有一种感觉,如果现在让艾斯一个人走了,他们可能真的就没有以后了。 他追上去把住车门,祈求道:「艾斯,你别走。」 艾斯皱了眉:「你干什么啊,我不能不走,我的航班要起飞了。」 「那我和你一起走。」 「别任性好么,我不是去旅行的。」 「我要和你一起走。」夏利是乞求的语气,但是目光却异常坚决。 艾斯烦躁地掰开他的手,对司机说了声:「愣着干啥,开车。」艾斯下定决心,对于夏利来说长痛不如短痛,现在或许会很痛苦,等几个月后他回来时,说不定夏利已经和其他的alpha开始了新的幸福生活。 上次的矛盾和深谈让艾斯明白了一件事实,不管他对夏利多好,装得多么像爱他的样子,可是不爱就是不爱,他不会爱上任何人,这就是事实。 有时候,他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夏利对自己深爱到无法自拔,开始他觉得满足,他不能爱别人,但是也期望能够得到别人的爱。可是,随着这份情感在夏利心里日渐深刻,艾斯也感觉日渐沉重,无法回馈让他很内疚。他终于察觉到自己的自私和对夏利的不公平,为了他和夏利,都应该立即结束这种关系和情感。 车子发动起来,引擎像在奏一首悲歌,夏利什么都顾不上,甚至忘了哭,他只知道如果就这样放艾斯一个人走了,他们就真的会在这个夜晚结束。 夏利跟着汽车追了出去。他已经脱掉了大衣,尽管他在狂奔,冬夜的寒冷也很快冻透了他。刚刚也换上了拖鞋,拖鞋让他跑得更加费劲,他干脆扔掉了鞋子赤脚踩在雪地上飞跑。 不管他多努力,跑得多用劲儿,唿吸急促得像拉破的风箱,载着艾斯的车子也离他越来越远。夏利奋力奔跑着,心里升起一种绝望的感受,他和艾斯的关系也是现在这样,无论他多努力地维繫,多卑微地忍耐,艾斯终究还是离他越来越远。 跑过两条街,车子终于一转弯不见了。夏利脚下一滑,脚腕往外撇了一下,整个人摔倒在了结冰的路面上,他趴在地上恸哭起来。 他一下一下捶打着地面,怎么这么没用,他怎么就这么没用,这辈子永远是被抛弃的那个。父亲抛弃了他们母子三人,母亲抛下他和霍格,最后霍格也抛下了他。他遇到了艾斯,以为这辈子终于可以不用再被抛弃,竭尽所能对他好,全心全意爱他。他不过错了一点点,他不应该求取回报,可是他也改正了啊,他说了他什么都不要了,只求艾斯给他一个让自己好好爱他的机会,可最后还是被抛弃了。 第112页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他爱的人最后都不要他了?为什么啊? 夏利悲痛不已,哭到忘我,连车子在他旁边停下来都没有觉察到。 艾斯下了车,把他从地面上抱起来。熟悉的温度和气味又回来了,夏利扑到艾斯怀里,死死搂着他的脖子,用力到指甲嵌入艾斯后颈的皮肉里。 艾斯抱着他坐回车上,脱掉自己的衣服盖在夏利身上,示意司机往回开。 艾斯把夏利的头抬起来给他擦眼泪:「好了,别哭了。」 但是夏利已经哭到不能自已,他避开艾斯的手,埋进他怀里,恨不得埋进他的胸膛和他合为一体,这样就不会再被抛弃了。 「你跟我一起去吧。」 听到这儿,夏利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还有一双眼泪不停涌出的眼睛,望着艾斯。艾斯又擦了擦,怎么也擦不干净。他很疑惑,夏利怎么能有那么多眼泪,一个人要悲痛到什么地步,才能流出这么多眼泪。 车停在了公馆门口:「你快去收拾东西,我等着你。」 夏利只是摇头。 「这一去好几个月回不来的,你不带东西吗?」 夏利闷声闷气哽咽道:「我没什么要带的,什么都不用。」他怕自己下车去拿东西,艾斯驾车走掉了。 艾斯也猜到他心中所想,把他放在车上,自己下车去给他拿东西。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实在也想不出要拿什么,就拿了双鞋子和一件外套,其他需要的到地方再买吧。 带上夏利估计到了地方会被李尔给臭骂一顿,但想到芜君也在,也许会让夏利留下来。艾斯当然知道自己这行为不合适,可刚刚看到夏利追车摔倒的样子也太于心不忍了。 所有事情都跟他想的不一样,这段关系也完全没有在他掌控之中。可能一下子结束让夏利太难以接受,艾斯还是觉得用冷处理的方式,给夏利一点时间,慢慢疏远和冷淡他。 他回到车里,夏利还坐着吸鼻子,低着头,不敢直视艾斯。他当然知道自己非要跟着去,会给大家添麻烦,他不能不去。 艾斯给他穿鞋时,拉了一把夏利的脚腕,痛得他往回缩了缩,艾斯这才看到他脚踝处肿成了馒头,伸手捏了捏,骨头没事,只是扭伤。现在也没时间再回家处理,只能等上飞机再说。 穿好鞋子和衣服,夏利还是一身狼狈,不过至少艾斯还在他身边。 -- 当晚半夜,艾斯带了一队人兜兜转转好久才找到李尔和芜君下榻的地方。 艾斯挑的这些人都是李尔当初在军队培养的心腹,而且他们的背景被仔细调查过,他们的家族都已经明确表示站队伊芙。这二十来个人既是精英中的精英,而且从各个层面来讲,都是李尔可以绝对信任的对象。 敌人对他主要是暗杀,会挑选在路上或者住宿的时间,不会在公共场合行刺,不然会影响长老选举在民众间的公信力。这样的话,二十来个精英护卫足够了。 李尔看到艾斯,总算松了口气,不仅是他的安全,还有芜君的安全也能够放心一些了。他跟艾斯抱了抱,突然看到了在艾斯身后一瘸一拐的夏利,李尔马上蹙眉拉脸:「你怎么来了?」 夏利只得把头埋得很低。 李尔转而又问艾斯:「你怎么把他带来了?不知道此行危险,带一个psi,你找死啊?赶紧把他给我送走。」 艾斯为难道:「人都到了,就带着吧,我负责管他,不会给你添麻烦。」 「要你负责的人有的是,我立马叫人把他送走。」 夏利一听李尔要把他送走,顿时慌了,上前一步小声乞求道:「别把我送走,我保证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艾斯也不用管我。」 对方竟然还不听他的,李尔粗声粗气说道:「那你死了怎么办?」 夏利仰头望着他:「死了,就算了。」 李尔火冒三丈:「你……」 艾斯把夏利拉到身后:「李尔,你自己不也带着芜君这个累赘。」 李尔瞪着眼:「芜君不是累赘,上次全靠他救了我。」 「那夏利也可能不是累赘,说不定关键时刻会救我们呢。」 李尔正要发飙,芜君出来了。在屋里他就听到外边吵吵夏利的事,他说:「让夏利也替你演讲拉票吧,他演讲经验很丰富,你演讲的重点也在psi改革上,可以让他讲讲自己亲身体会,效果会更好。」 李尔看了眼芜君,脸色立马缓和下来,随即点了头,转身进屋交代幕僚们帮忙安置这队安保人员。 艾斯看到这一幕,总觉得很是微妙,什么时候芜君能把李尔收得这么服帖了。 夏利跟芜君道了谢,跟在艾斯后面,匆匆进了屋。等艾斯关上门,夏利才低声说:「都是我不好,又给你们添了麻烦。」 「跟都跟来了,就别说这种话了。」 艾斯这话说得夏利更是难为情,他只得把头低得更厉害,嗫嚅道:「对不起。」 「这一路风尘僕僕的,快去洗澡,出来我给你处理下脚上的伤。」 夏利拖着脚一瘸一拐往浴室走,艾斯在后面看得很揪心,想去扶两把,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所有这一切的开始,或许都是从他那泛滥的同情心开始的。如果不是他可怜夏利的遭遇,总是想多帮助他,也许夏利就不会喜欢他了。 第113页 夏利洗好澡出来,艾斯拿了药酒和绷带,给夏利处理他扭伤的脚。 夏利坐在椅子上,艾斯坐在更低一些的位置,拉起他的纤细的脚腕,动作轻柔。 他们第一次认识也是这样的场景,夏利从他的浴室逃跑,摔了一跤,艾斯也是这样温柔地给夏利处理伤口。 这么温柔又温暖的男人,他为什么偏偏是给e呢?如果他是其他属性,他有爱情,一定会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丈夫,夏利肯定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恋人。 可偏偏他没有,夏利成了世上最不幸的恋人。 艾斯认真的样子让夏利很是情动,他情不自禁想伸手摸摸艾斯的脸。艾斯察觉到他的这个意图时,侧脸躲开。 很快脚伤处理完毕,艾斯站起来往外走。 「你今晚住哪里啊?」 艾斯转头:「我住隔壁。」 他面无表情说出这话时,夏利终于体会到了epsilon的绝情是种什么味道。 第68章 幕僚长 已经有过多次死亡威胁,李尔接下来的行动都非常小心。辗转于各个城市之间,路线和下榻位置都改成临时决定,前期宣传也不再出现时间地点,等他到了地方,才公布演讲的时间和位置。 这样一来,安全的确得到了极大的保证,可是现场效果有些折扣,很多市民听众没办法临时赶来。但总体来说,伊芙的支持还是一路高歌勐进,远远甩掉其他候选人一大截。努力有所回报,李尔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劳累和心惊值了。 这段时间,比李尔更辛苦的是夏利。他拖着一条伤腿,跟着李尔他们游击战似的左突右跑,努力想要跟上节奏,但多多少少还是做了拖油瓶,没法静养,他的腿恢復得更慢了,也不敢说。 艾斯说自己没空管他是的确没空管他,现在所有事情都改成了临时决定,每个人工作量骤然加大。经过哈里一事,李尔对幕僚团的信任已经有些折扣,重要的像安排行程、演讲地点的确定、会场的巡查和安保全部都让艾斯躬身处理。 艾斯早出晚归的,夏利跟来了,连跟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每天就只能在睡觉前看到他两眼,看到艾斯疲累的样子,夏利更不好意思去打扰他。 这天艾斯的护卫队又忙到深夜,才跟李尔一起回来,刚到旅店,就开始嚷嚷他又累又饿,让赶紧拿吃喝的过来。 夏利跛着腿,一盘一盘给他们上饭菜。艾斯看他那个样子,刚一起身,马上又坐下,一脚踹在坐在他左右的e腿上:「你们真好意思让一个受伤的p伺候?要不要脸?」 从下午选场,到演讲过程中的安保,还有护送李尔回来,这一行人连续十个小时的高度紧张,精神压力极大。到了这住的地方,才能稍微缓过一口气,几个小时后还要轮流站岗,现在谁也不想动一个手指头。 被踹的e也不动弹,艾斯一脑门火气:「嘿,我他妈说让你去帮忙上上菜。」 「说谁呢?这么跟长官说话?」自从被李尔坑掉了军阶,现在他还是个中士,这次叫过来的人几乎都比他军阶更高。虽然李尔任命他当护卫队长,但李尔不在时,其他人并不很买他帐。 另一个人也嘲讽道:「善良的艾斯中士看不过去,可以自己去上菜嘛,别跟我们一样不要脸。」 艾斯当然看不过去,但是他也没忘了自己应该冷落夏利一段时间,让他慢慢断掉这种念想。 夏利把一盆菜放上桌子时,艾斯想了想李尔兇恶起来的样子,一把抓住夏利的手腕,准备呵斥他两句。 但当夏利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他时,呵斥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艾斯无奈嘆息一声:「你腿还没好,这种事我们自己来就行了,你去歇着。」 夏利转惊为喜,眉开眼笑:「我不要紧。」说着还替刚才嘲讽李尔那个尉官盛饭盛汤。 艾斯被他这句「不要紧」弄得有些气恼,好好养着不行吗,本来这条件就不利养伤,不由提高了声音:「什么你不要紧,你没想想你这腿老是好不了,所有人都得照顾着你。」 夏利的笑僵在了脸上,他垂头,低声说着:「对不起。」 「光是道歉有什么用,回你自己房间去。」 夏利低头转身,迅速跛回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一桌子人都莫名其妙看着艾斯,艾斯看着夏利的背影,更是火冒三丈:「看什么看,换班时间要到了,不吃的滚出去站岗。」艾斯说完,自己先埋头大吃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这段时间心里一直很烦躁。想冷落夏利,看着他小心翼翼靠近时,又于心不忍。不想指责他,但有时候看他的样子,就忍不住火冒三丈迁怒于他,过后心里愈加烦躁。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左右为难的事情。 艾斯吃着吃着,才发现一回来就没看见李尔的人影,他问:「李尔呢?」 「进芜君房间了,让人把吃的也送过去了。」 这次见面,艾斯觉得李尔跟以前很不一样。以前要是处于目前这种机遇和危险并存的双重压力下,李尔肯定每天暴躁得跟公牛似的了。但目前看来,他不仅没有暴跳不已,反而心态平和,喜上眉梢,演讲也是激情澎拜的,完全不是艾斯认识了二十多年那个李尔。 而且,他跟芜君关系突然变得亲密起来了。是经过那次火车上的刺杀,成了过命的兄弟吗?艾斯这么一想,还有点吃醋,好像他第一铁哥们的位置马上就快不保了。 第114页 李尔此时正在芜君的房间里,酒足饭饱后,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抽雪茄,一边看芜君。 芜君其实已经睡下了,可是李尔回来不管三七二十一闯进他房间里,把饭桌也搬了进来,现在整个房间都是饭菜的油腻味儿和呛人的烟味儿。 他起来把所有窗户打开散味儿,又百无聊赖坐着梳头髮,看着李尔,眉头微蹙:「明天一早就得赶到下个城市,你赶紧回去睡觉吧。」 李尔并不应声,而是说道:「还用我给你的梳子呢。」说着摁灭菸头,站起来,走到芜君身后,从他手里拿过那把白玉梳子,替芜君梳。 一头瀑布一样的长髮,又顺又黑,垂到腰间。梳子在李尔宽大的手掌里像个玩具,他用三个手指头捏住,小心地往下梳,梳到阻碍的地方,他就弯下腰先用手指一根一根搓开。 李尔从没见过芜君剪头髮,问道:「怎么留那么长头髮?」 「东方人有句古话,叫『身体髮肤,受之父母』」。 遇到一个髮结打得有些乱,李尔撅着屁股,费力地解:「哦,想父母了是吗?等这事儿完了,我也该去见见他们,把你父母接到约京市来定居怎么样?」 芜君后背僵了僵,只说:「到时再说。」转而问道,「今天在讲演会场还看到那些人了么?」 「看到了,混在人群中的,我感觉他们有十来个人。结束之后,跟了我挺远一段距离,开车绕了不少路,才把这些人甩掉。」 「看来他们是决心要对你下手了。」 李尔冷笑一声:「可是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演讲进行了一大半了,等回到约京市我再好好跟这些王八蛋的算帐。」 他把手放在芜君脖子上,捧起他的脸看着面前的镜子,在镜子里和芜君对视:「你跟夏利也要时刻注意安全,我明天再多留两个人给你们。」 芜君在镜子里看着李尔:「不用,他们的目标是你。只要你不让别人知道和我的关系,就没人会来找我麻烦。」 说着他笑得有点无奈:「是不是做了你的伴,我就只能被你藏起来,相夫教子了?」 李尔把芜君转过来:「当然不是,你有这样的才干,我会好好重用你。」 这话说得芜君挺满意,问道:「你准备怎么重用我?」 「元老院和行政厅都可以,看你喜欢哪个职位。」李尔边说,边把芜君抱起来正面坐在自己腿上,搂着他的腰,带着菸草味的唿吸在他颈侧试探。 「我不想去元老院和行政厅,我想进别塔宫,做你的幕僚长。」 李尔埋在芜君肩窝,不轻不重咬了他一口,这段时间李尔没那么多精力打理自己,胡茬冒了出来,蹭在芜君脖子的嫩肉上有些扎也有些痒。 「就这么离不开我?」 芜君侧了侧脖子,没说话。 李尔吻着他:「说说原因?」 幕僚长是个很微妙的职位,他本身没有什么实权,完全依附于元首。更要紧的是,他基本等同于帝国元首的「黑手套」,所有权力暗涌下的脏事都有他的份儿。 李尔不怎么想让芜君沾染这些,希望他以后得日子都能活得单纯点。他甚至想这件事结束后,就不再让他参与后面的事情了,远离所有危险。 「我只是对基因研究感兴趣,想了解下我们为什么会成为不同属性的人类。」 针对ep属性人类的基因研究在帝国是严厉禁止的。原因是,民众会拿基因的优劣把人类分为三六九等,违背了「平等自由」的准则。虽然歧视链一直都在,但不能用科学研究来证明歧视的合理性,违背了「文明」精神。 只有帝国的基因研究所可以进行该项研究,目的也是披露合适的信息,为psi属性的人类配置相应的抑制剂。而更多不宜公开的基因信息,则作为一级国家机密被保管起来。 能接触到国家一级机密的,只有国家元首和幕僚长这两个人。 李尔突然抬起头,盯着芜君看,看得芜君突如其来的心慌。过了半晌,李尔说道:「这才是你的目的,是不是?」 芜君的表情突然僵了。 「我只是好奇。」他撇开眼睛,不敢直视李尔,怕被他看出来更多心事。 李尔突然把他抱起来:「哈哈哈,你竟然对这种事好奇。」他凑近芜君的耳朵,「偷偷告诉你,我如果当了元首肯定第一时间去看捕获到的外星人飞行器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像猜测的那样,人类已经和外星人建立了联繫。」 说完他舔了舔芜君的耳朵,把他扔到床上。 第69章 危机 又一次演讲会,地点非常隐秘,到场的人很少,几乎都是媒体记者,没有多少普通民众。 这是李尔採取的新方式,因为露天广场安保太难做了,现在也没办法提前宣传吸引民众,只有通过邀请更多媒体把演讲的内容报导出去,后来发现这种方式也挺适用。 李尔演讲结束,介绍了今天的特别嘉宾--夏利。 夏利腿伤好了,仍在担心会被李尔赶走,一个劲要求做点什么,于是这场讲演也邀请了他。 夏利的演讲和李尔不同,李尔更侧重于具体事务的解决,而夏利侧重于从情感上打动观众,获得共鸣。他的部分结束后,便是媒体提问。 大部分人的问题都围绕着「伊芙的psi改革措施」「伊芙是倾强派还是倾和派」「李尔是哪一派」「李尔的psi改革哪些经验可以借鑑」等等问题展开。 第115页 李尔早就熟悉了这些问题的套路,合适的回答也是顺手拈来。 后面有个高大的alpha记者一脸着急,使劲往前挤。 李尔招了招手,主动问道:「这位记者朋友你有什么问题吗?」 周围的人退开,让那个alpha挤到了前面。 只见他十分着急,把录音笔怼到李尔的鼻孔下方,问道:「请问李尔市长,您和伊芙夫人对目前空缺的长老席位是势在必得,对吗?」 李尔看录音笔快怼到他脸上了,感觉有些不快,不知是哪家媒体的,这人竟是个新手。但他仍然微微一笑,十分冠冕堂皇说道:「是的,这个席位对于实现我们的政治抱负,实现psi改革,给广大民众带来更好的生活,都有非同寻常的意义,我们势在必得。」 「那么请问,您和伊芙夫人的行为,德卡拉上将知道吗?他持有什么样的观点?」 李尔皱了皱眉,表情有些不自然:「你这问题不是说笑吗?全国民众都知道,上将怎么可能不知道。至于他的观点,从国家元首来说,他一定希望能真正为人民办事,深得民心的候选人上位;作为一个父亲和丈夫,他也会希望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能够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请问市长,伊芙夫人获选会打破原本元老院epsilon席位占多数的局面,这对国家上层的权力结构会造成什么样的动盪呢?」 李尔眉头狠皱起来,他觉得这个记者不是来砸场的就是来捣乱的。 他压着自己的脾气,耐着性子回答:「国家上层结够从来不是由个人意志和权力决定的,而是群众意志和公众权力来决定的,今天大家聚集在这里,并不是听取我的声音,而是听取你们自己内心的声音,用你们的选票来表达你们的声音。」 见那人还要问问题,李尔伸手阻止了一下,赶在他前面说:「这位记者朋友,时间有限,也给别人一点提问的机会。」 但对方并不买帐,他盯着李尔:「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话未落音,「咚」地一声,好像石子落进深井的声音,随后一阵血雾从李尔眼前升起,半秒之后,会场此起彼伏都是尖叫声。 人群自动退散,不少人互相拥挤踩踏,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李尔第一反应是,不疼。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满是鲜血的胸膛,看着眼前那个记者往后倒下去。 中枪的不是李尔,而是那个记者。 艾斯两步上前,手里还拿着消音筒正在冒烟的手枪。他把李尔往后拉开一步,问道:「你没事吧?」 「好像没事。」 「应该没事,我看到对方有掏枪的动作,他应该还没来得及对准你。」 听到这里,李尔上前查看,果然对方握着一把手枪。 李尔狠骂道:「他妈的,胆子这么大?想在这么多媒体镜头面前一枪打死我吗?操!」 别看艾斯平时吊儿郎当不太着调的样子,实际他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军人。在军队那会儿,各方面成绩都跟李尔不相上下,侦查力甚至超过了李尔,只是因为他脑子太直,升得不如李尔快。但在他的年纪也做到了中尉,是一项了不起的成绩。 他们一起回到休息室,夏利听到了外面的骚乱,很是担心,守在门口的警卫告诉他外面发生了枪击事件,很危险,不让他出去。 看到两人结伴而来,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有受伤吗?」夏利关切地问。 「没有,来暗杀的人被艾斯解决了。」李尔说。 夏利一声惊唿,脑子一时转不太过来,艾斯竟然也会杀人,这样的形象跟夏利认识的艾斯,完全错位了。 他看了一眼艾斯,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夏利赶紧撇开眼睛:「你们没事就好。」 「所以你以后别吵吵着要来做什么演讲了。」艾斯语气也不太好,实在太危险了,夏利一副天真白痴的样子,一点都感觉不到身边的危险似的,跟他说也不听。 听到艾斯的呵斥,夏利低头闭上了嘴。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段时间无论做什么都不对,都会惹艾斯不高兴。腿伤拖大家后腿时是这样,腿好了,希望能帮李尔拉拉选票,也是这样。 果真是当一个人不爱另一个人时,另一个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就连活着都是错的。 夏利觉得很委屈,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他在心底怒骂自己,就知道哭,除了哭别的不会了吗?哭有用吗?夏利,你不准哭。他硬是把那几滴眼泪给憋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很是沉默,各怀心事。 艾斯还是问李尔:「我这边找人查一查这些杀手都是哪里来的,还没完没了了。」 「不用了,交给这里的警署吧,我们明天去下个地方。」 「这里的警署估计很难查的出来,还是找我们以前的调查网络才行。」 李尔转头瞪着艾斯:「我他妈说不用了,你听不懂吗?」 莫名其妙触怒了李尔,艾斯脸色也很难看,不再搭话。 回到旅店,李尔就钻进了芜君房间里。芜君站在窗前,刚刚从这里看着李尔他们回来,还没挪开。 李尔走过来从背后紧紧抱住芜君,把脸埋进他后颈的头髮里,浑身散发着沮丧和失意的气息。 李尔很痛苦,而且这痛苦无法向其他任何人倾诉。 第116页 芜君握住他绕在腰上的手:「我已经听说会场发生的事了,还好艾斯靠得住,你没事就好。」 「芜君……我真的好难过。」 李尔埋在芜君后颈的脸来回蹭了蹭:「我以为他只是想让我受伤而已,让我无法将演讲继续下去,我没想到他是真的想要置我于死地,养条狗都不至于这样痛下杀手。」 芜君转过来,捧起李尔的脸:「就是因为你不是一条狗,你过去是个非常优秀的军人,现在是非常优秀的政客。你背后站着无数的人,他们希望你来领导我们国家。他不过是怕你罢了,所以你不用怕他。」 芜君很认真看着李尔,这种坚定而纯粹的眼神让李尔内心平静不少。 父子、兄弟、夫妻……在歷史的长河里,因为权力斗争而反目成仇,互相倾轧绞杀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李尔都不觉得他父亲做这样的抉择是不合理的,相反,这才是一个国家元首应该做的事情。 只不过,李尔感情上还是无法接受。 芜君凑上去亲了亲李尔:「我们已经走到这步了,你也别胡思乱想,好好走完应该走的路,这是你的命运,也是我的。」 李尔抱在芜君腰上的一只手骤然收紧,把脸埋进他胸膛,胆战心惊之后,急需要一点柔软的安慰,他试图从芜君的体温里找到慰藉,这是他最后的慰藉了,还好有芜君一直陪在他身边,帮助他。 芜君抱着李尔的脖子,轻抚着他的后背。 晚上躺在床上,芜君问李尔:「你为什么想要权力呢?」 李尔枕在他胸膛,玩他的头髮:「最开始是不服,我不认为自己比简森差,我不服我父亲给我的所有安排。」 「那现在呢?」 「权力很好用,可以通过它做到所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想改变这个国家。在当市长的这两年里,我发现了很多这个国家的弊端。在psi改革的过程中,见到了太多人的悲惨遭遇。我想改变这些,希望更多人能过得幸福一点。」 李尔撑起身,伏在芜君上方,问道:「你呢?你有什么政治理想吗?」 芜君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顿了顿,马上想到一件事,他试图撑起身,李尔却把他按了下去,让他有什么躺着说。 「我是怕你父亲无法在你这儿找到突破口,会不会转而将矛头对准你母亲?」 「不会的,我母亲并不是一个人,她背后是整个兰切斯特家族,没那么好欺负,要不然也不会採用这种冒险的方式对付我了。」 「可是……」芜君还是想撑起来。 「别可是了,睡觉吧,已经很晚了。」 第70章 破绽 所有植物里,玉兰最先感受到春天的气息,在到处都是一片枯萎和萧索的景象时,它率先开了,很有些迫不及待--树下还堆着积雪,树上也没有一片新绿的叶子,一颗颗光秃秃的树干上,挤着密密匝匝的鲜花。 别塔宫前面的道路两侧,就种满了白粉相间的玉兰花。 天幕刚刚揭开,晨色昏昏,整栋别塔宫都黑漆漆的,只有德卡拉上将的办公室的窗户仍然灯火通明。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别塔宫门口,马里抱着一摞文件,穿过一排排玉兰花,这些鲜花丝毫没有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匆忙往上将的办公室走去。 他一进门,上将马上问道:「怎么样?」 上将是当真有些着急,他原本做好了周全的计划,只因为前任大长老叶赛尼突然自杀,把他所有计划完全打乱。 眼看兰切斯特家族在众多alpha贵族家族的簇拥下,即将上位。这还不只是他的元首地位受到威胁,而是epsilon对帝国统治了上百年的格局即将被打破,这才是他要竭尽全力阻止发生的事。 计划被打乱后,别塔宫里有些自乱阵脚,伊芙·兰切斯特早就为此做了周全准备,让上将他们一时找不到突破口。 马里这段时间一直为这事奔走,他说:「亚当,你知道罗宾·兰切斯特么?」 上将紧皱眉头,原本就是一张严肃的脸,此时更显深沉。他努力搜索着这个名字,好像哪里听过,但又完全想不起来。按道理说,兰切斯特家族成员他都是有所留意的,特别是身居要位的人,他都叫人时刻盯着。这次的事情让上将有些后悔,是不是他盯得太紧,以至于现在需要找点他们家族的污点都完全找不到。 「别卖关子,有事直说。」 「罗宾是李尔那个不学无术的大表哥,早年间,在叶赛尼成为大长老之前,他第一任妻子要跟他离婚,据说就是因为跟罗宾私通。」 这么一说,上将自然就知道了,道:「他怎么了?」据他所知,这个不学无术的兰切斯特也就是吃喝玩乐玩omega,人品低劣,行为不端,可是这点事完全无法扳倒伊芙。 「波多王国最近内乱,几个派系全世界收卖兵器。颠覆派莫索托的长子是个非常英俊的alpha,据说罗宾在一次国际拍卖会上被他迷得神魂颠倒,通过种种渠道,把我们最新退役那批武器卖给了莫索托。」马里看着上将的脸色,继续说道。 「那批武器不是已经销毁了?」 马里不太自然地笑了笑:「是该销毁。但这些武器的造价都很高昂,我国的武器水准是在世界领先,很多周边小国都会过来秘密购买我们淘汰掉的,收入也都几乎归入武器研究了,这个是有帐本可查的。」 第117页 说到这份上,上将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那些该销毁的退役武器实际上是被下面的人偷偷倒卖了,收入一部分归于新型武器的研发,还有一部分则是被相关人员瓜分了。 看来这事儿马里一直知道。上将眼前没空去追究军方的贪腐,他想知道这事儿接下来要怎么做:「接着说。」 「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他和波多国反动势力勾结,妄图颠覆帝国政权,给他安上一个叛国罪也是合理的。至于伊芙夫人,让他承认是受她的指使才做这件事就行了。说不定我们可以藉机扳倒整个兰切斯特家族。」 上将盯着马里,考量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事情并非像马里说得那么简单,他所说的仅仅只能算是找到一个由头,想要一举拔出这种树大根深在帝国存续了几百年的老派贵族,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他一手掌握着帝国的武装力量,拥有绝对的军事权力,不用担心兰切斯特狗急跳墙,像波多王国颠覆派那样动用武力反抗。 用这种方式打击这帮该死的alpha妄图取代epsilon对帝国统治的野心也是有必要的。 上将敲了一下桌面:「好,就按你说的做。」 马里恭敬地垂着手,点了点头。趁着自己刚刚提出一个重要建议的热乎劲儿,又说道:「那之前退役武器的去向问题……」 上将给了他八个字:「既往不咎,下不为例。」 「知道了。」马里暗地里松了好大一口气。 上将颇是语重心长:「马里,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是八十高寿了吧?」 马里已经老得背有些驼了,他恭敬答道:「是的。」 「今年的生日寿宴就在别塔宫里举行吧。」 马里听到这话有些不可思议抬起眼,只有国家最功勋卓着的人才配享有这样的荣誉,他激动有些手足无措。 上将只是淡淡说道:「这是你应得的。」看马里正感激不已,上将又说,「您老这把年纪了,为帝国贡献了一生,劳苦功高,子子孙孙也都在福荫下仕途坦荡。千万不要一步走错,毁了一辈子的荣誉,叶赛尼就是前车之鑑啊。」 马里心里一下子就凉了,他知道亚当是在告诫他,不要再倒卖退役武器。上将对于帝国的武器控制得十分严格,因为武器是叛国者们夺权的利剑。不管对方多厉害,就像兰切斯特家族,再兇勐的老虎没有牙齿,也就是只不足为惧的大猫。 马里擦了擦额头的汗:「我知道了,上将,我一定谨记您的告诫。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去处理罗宾的事情了。」 「嗯,去吧。」 等马里走到门口时,上将又说:「等等,你去告诉里欧家族那帮傢伙,不要再去打李尔的主意,他们不是他的对手。」 「好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听进去。他们认定李尔是叶赛尼自杀的首要推手,一直想找他报仇。」 「那帮蠢货,只要第一次偷袭失败,就不会再有机会了。让他们给里欧家族留点人吧,不要再去白白送死。」 马里试探问道:「如果这次能把李尔也一併收入网中,上将,您准备怎么做?」 上将撑着头,揉了揉眉心:「再说吧。」 -- 演讲已经进行到了尾声,李尔他们一切都很顺利,最近连那帮他走哪儿跟哪儿的杀手都消失了。 李尔认为是现在已经成了定局,即便是后面几个城市的票数为零,伊芙的长老之位也坐定了。在这种情况下,他父亲似乎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扭转局面,让他的人上台了。 但芜君并不这么认为,他问李尔:「你有没有觉得现在有种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我总担心有什么事会发生。」 他一把把芜君揽在怀里。 「我只感觉到了宁静,哪有暴风雨,你别多想了。」说着又把脸往芜君怀里蹭,要么就往他脸上蹭,拿毛茬茬的胡茬扎他。 芜君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李尔私下竟然是这种黏人的傢伙,让人一度怀疑他有皮肤**症。 芜君推了他一把,颇为严肃,说道:「给伊芙打个电话,问一下她那边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防患于未然。」 李尔又凑过去,手从衣摆伸进去,停在芜君的腰腹抚摸,一边想如果自己让他这个地方鼓起来肯定特别美。他看过一些孕期男女的图片,都非常美丽,他们好像整个人都被一种微光笼罩着,脸上那种安详的神情像是带着一种神性。 他一定要让芜君给他生一群小孩子,他跟芜君看着小东西们慢慢长大,他们一起变老。但生孩子会很痛苦吧,生一群太痛了,要不然就生一个也行,虽然有点遗憾。 李尔正纠结生一群还是生一个,不可开交时,芜君拍了拍他的脸:「让你去跟你母亲打个电话,想什么呢?」 「哦,哦,打电话。」 李尔拨电话,芜君起身准备出去,李尔说:「你留下。」 芜君只好坐到椅子上,李尔又拉他坐到自己腿上。一想到电话那头是李尔母亲,芜君就觉得很是难为情。他挣了两下,李尔更用力搂着他,简直像是在欲拒还迎的调情。 电话通了,李尔也没寒暄,问了问伊芙约京市的情况。 伊芙让他放心,一切都很顺利。为了防止被亚当抓住把柄,她跟兰切斯特家族所有身居要职的成员都再三叮嘱,过后还派人私下查了他们,的确没什么问题。 第118页 她告诉李尔:「约京市这边,你大可放心。我主要是担心你的安全,快结束了,最后也不要掉以轻心。」 「有艾斯在,母亲也不用担心。」 「艾斯是个靠得住的好孩子,以后你也有很多事情要依靠他,不要把他当作下属,要把他当作自己家人、兄弟。」 「母亲……」李尔本来打算只谈公事,可是说着说着,说到家事上了,他又觉得有件事不吐不快。 「这次回来,我想结婚。」 对面伊芙漠然两秒,然后笑了:「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年纪不小了,这事也关系到国家未来继承人,既然你自己提出来,蓝戈尔家族家的……」 李尔打断他母亲,直言道:「我要跟芜君结婚。」 第71章 罗宾入狱 李尔打断他母亲,直言道:「我要跟芜君结婚。」 芜君伸手去捂李尔的嘴,想要阻止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离电话那么远,他都能听见伊芙骤然提高的声音:「你说什么?李尔,你疯了,这绝不可能发生,你……」 李尔脸色也沉下来,没等他母亲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芜君蹙着眉,一脸不快:「你到底在想什么?现在这种时候,你为什么要跟伊芙说这话。」 芜君的指责,让李尔脸色更难看了。 「反正早迟都要说,现在说可以留点时间给他们商量,让他们缓缓。」 李尔很了解伊芙,外表冷硬强悍得像个男人,实际上对他还是慈爱纵容居多。遇到李尔反叛她时,首先尝试解决李尔,解决不了,就会转头解决问题。他也需要伊芙支持他娶一个psi,只有先说服了伊芙,才能说服整个兰切斯特家族,让芜君在这个家族里受到应有的尊重。 伊芙的电话很快回拨了过来,但李尔直接挂断,然后关机了。 他知道现在伊芙肯定是对他威逼利诱,坚决不同意的。不沟通,也是强势表达自己立场的重要手段。 芜君却说:「你怎么能现在关机不接她的电话?现在正是选举关键期,万一有什么重大事情错过了。」 「不会的,她想联繫上我总有办法的。」李尔把芜君往床上推,「好了,睡觉睡觉。」 芜君躺在床上,旁边的李尔很快唿吸声重,睡熟了,可他怎么都睡不着。 李尔铁了心要娶他,他该怎么办? -- 很快,兰切斯特家族的罗宾被捕的消息在各大媒体报刊上被披露出来。 报导称,罗宾日前在一家地下赌场被捕,媒体猜测他被捕的原因是参与了非法高利放贷,但是官方准确的消息还没出来,原因是还需要罗宾配合调查更多细节。 媒体对案情的报导只有很少量的几行字,相反,罗宾过去和现在的桃色新闻占了大量篇幅,细数了他成年之后传出绯闻的对象,从贵族名媛一直到风月场所的当红头牌,男女不限,属性通吃。 李尔看着报导,槽牙咬得「咯吱」响。 要说德卡拉家族、里欧家族都是近百年才有的新兴贵族,兰切斯特家族是帝国最有歷史的贵族之一,家风从来都是深沉持重,带着点守旧派的古板和雍容。 李尔已经是家族的异类,他兼具了新兴贵族德卡拉家族的激进和粗犷。可是罗宾这样的,说他风流是抬举,李尔觉得他只配得上「败类」二字。真是一粒耗子屎,坏了一锅粥的典范,特别是在眼前这紧要的关头。 李尔赶紧跟他母亲通了视频电话,伊芙那边也正召开紧急会议,李尔直问道:「罗宾究竟怎么回事?」 伊芙也一脸苦恼,连李尔之前说要娶psi的话都暂时抛到了脑后。 「暂时还不清楚,我们现在还没能见到人。」伊芙也懊恼不已,「罗宾这孩子,我所有人都想到了,偏偏漏掉了他。想他每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也做不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吧?」 「谁知道。你们还是尽快见到他的面,弄清事情原委,总觉得在这个节点出现这事,不是什么偶然。」 伊芙脸色不太好,李尔瞥了一眼在他母亲侧后方黑着脸的大舅,和一直哭哭啼啼当背景音的舅娘。舅娘是个很有些姿色的omega,背景很普通,当年据说也是遇到很大阻碍才嫁进他们家族,生下一个alpha儿子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功绩,都说罗宾是被她给宠坏的。 李尔又问道:「我现在怎么做?要提前回来吗?」 「你先不急,也许只是巧合呢。就是有什么事,我这边也能处理。」伊芙又补充上一句,「如果我都处理不了,你回来也没用。」 李尔能听出伊芙这是真的有些担心了,她也不会那么天真地以为这是个巧合。罗宾保持着他的生活方式三十几年,犯的小错不断,除了十八岁睡了长老夫人,其他并没有太出格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做过违法犯罪的事。这次的事件一定是冲着她来的,可他们在明,敌人在暗,对方究竟要以什么样的手段对付她,还不知道。 挂断前,伊芙再次叮嘱李尔:「你一定要更加小心,保护好自己,有什么进展,我会及时通知你。」 李尔心事重重收了线。果然芜君说得没错,他父亲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任他们从手里夺权。 李尔转而问芜君的想法,芜君只是摇头:「说不好罗宾是做了什么事,我猜别塔宫做了充足的准备,夫人肯定没那么轻易见到罗宾。」 第119页 「有没有可能他们掌握了罗宾某项罪证,迫使我母亲退出选举,才不起诉他,毕竟我母亲对罗宾很好。」说着就抱怨道,「想不通为什么要对一个垃圾这么好。」 「很难说。如果无法见到他,我觉得可以从他情感关系入手查一下他最近都干了什么。据我对他的了解,这是个会在美色面前失去分寸的人。」 李尔瞪着芜君,冷哼道:「你对他好色的本性还挺了解哈?」要说李尔以前只是看不上罗宾,但是自从他对芜君打过主意后,李尔简直对他烦到了极点。 芜君简直想翻白眼,揶揄道:「这时候翻旧帐,你可真行。」 李尔被芜君这么一噎,才意识到这完全不是吃醋的好时机,轻咳一声,掩饰道:「你以后都离他远点,我就不跟你计较这事了。」 芜君没心思跟他翻这种旧帐:「准备后天的稿子吧。」 李尔去准备后天的演讲稿了。 芜君表面还算淡定,其实心里比李尔更加忐忑焦急,他们走到目前这步,可谓是费尽心思,特别是芜君,称得上是殚精竭虑。 从最开始想方设法在李尔身边留下,虽然知道走行政是李尔最后的道路,但是为了更快把他推上这条路,芜君时时刻刻都在刀尖上行走。他不是看着李尔走到这步的,是他机关算尽推着李尔走到这步的,眼看离他的目的已经很近了,现在这个转折,就像他搭着梯子,双手即将触及树梢的果子那一刻,梯子塌了。 而他完全无可奈何。他不是伊芙,也不是李尔,说到底他只是个岌岌无名的普通人,只得任由权力的洪流把他往未知的目的地席捲。 一瞬间,芜君被一种无力感充斥着,只能听天由命祈祷伊芙能在这场博弈中胜出。 他时刻注意着这件事的动态,想从所有蛛丝马迹中捕捉到一点可以揭开这个死结的活扣,但都无济于事。 好像罗宾那是个独立事件,他被捕就是事件终结,几天过去,连媒体都对这样一个人失去了兴趣,再也没有关于他的报导。 但是芜君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终结,因为事件的原貌没有还原,罗宾被逮捕的原因还被没公布,从伊芙那里得到的消息是,不知道罗宾涉嫌了什么,他们仍没能得到去探视的许可。 芜君催促着李尔回约京市,但是伊芙却不同意,说是事态还在她的把控之中,她能够处理。 芜君的感觉却是恰好相反,她阻止李尔回去的目的是让他远离危险,她没有把得到的所有信息告诉李尔。 漫长的等待像一场凌迟,芜君内心煎熬不已,表现得愈加沉默。 李尔知道他的心事,一直在安慰他,告诉他即使长老竞选失败,他仍然可以做市长,芜君可以帮他好好管理约京市。实在不行,他放弃国家元首的职位也行,起码他们还拥有彼此,能平静快乐地生活。 芜君只得尽量表现得轻松一些,让李尔放心。 事情发生根本变化的第一个特徵是,一直是兰切斯特家族面对公众的窗口的未来网突然停止更新了,一连几天都是之前的新闻,鼓吹伊芙上位后的革新,夸奖她之前作为慈善大使和现在作为外交部长的优秀政绩。 芜君点开新闻下的留言,已经很多人发现新闻停止更新,但是没有任何一个权威的解释,充斥着的都是耸人听闻的猜测。 直到一天深夜,未来网突然消失,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芜君先是拨打了利古尔的电话,因为之前他从利古尔那里感觉到了对方另一些层面的意思,碍于利古尔跟伊芙的合作关系,也碍于李尔的占有欲,芜君没再跟他联繫。 一通电话过去,电话成了空号,利古尔也消失了。 芜君把李尔从床上拉起来,让他赶紧给伊芙打个电话。李尔一脸起床气,不知道大半夜的,跟伊芙打什么电话,但是拗不过芜君,还是睡眼惺忪给伊芙打了个电话。 实际他们昨天才通了电话,伊芙还告诉他,如果他真喜欢芜君,那她也退一步,让他只能把芜君当作情人,绝不可以跟芜君生孩子,气得李尔当场又挂了他母亲的电话。 电话接通,却一直没人接听。 打了好几遍都是这样。 李尔垂下手,跟芜君面面相觑。 第72章 功亏一篑 李尔打了伊芙住宅的公共电话,佣人马上就接了:「夫人吗?夫人下午出去了就没再回来。」 李尔怒问:「她去哪了?」 「少爷,这个我们真的不知道。」 李尔「啪」一声挂断了电话,马上又给乔迪打了个电话。乔迪作为伊芙的幕僚长,通常跟她形影不离。很快乔迪的电话也通了:「你母亲没在家吗?」 「没有,家里的佣人说,她下午出门就没再回来。」 「上午我和她在一块儿的,中午吃过饭,她说她要跟家族的人讨论下罗宾的事,我就没有跟着。」 李尔声音沉下来:「那我跟大舅打个电话。」 「你先别急,我来找你母亲,有任何消息立马通知你。后天的演讲先别去了,就呆在旅馆,在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哪儿也别去。」 乔迪挂了电话,李尔还是给他大舅去了电话,对方却说,他母亲根本没有参加下午的家庭会议。 李尔一通电话打下来,脸上全是担忧之色。 第120页 大半夜的,他把所有人召集起来,把伊芙失踪的消息告诉了大家。所有睡眼惺忪的脸,都一瞬间清醒,吵吵嚷嚷讨论起来。 他们相隔千里,连捕风捉影的传言都没地方去捕。 芜君说:「你先不要担心,不管什么事,很快真相就能明了了。」 他心想,伊芙十有**就是罗宾这件事的结果。之前一直捂着消息,大概是别塔宫里某些环节没有打通,现在伊芙应该是已经被他们逮捕了,说明所有环节都打通了。接下来无论是什么事件,都会向大众公布,而伊芙的长老席位,也十有**是不可能的了。 芜君又说:「你母亲是外交部长,又是元首夫人,还是长老候选人,她背后还有兰切斯特家族,她的人身安全是不会受到威胁的。」 「是啊,是啊,不会有人敢对她怎么样的。」 「对,我们现在只能等等看,等事件明晰了有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一个个的都毫无办法,连李尔自己也束手无策,听了一阵无济于事的安慰,李尔打发他们回去歇着了。 李尔在屋子里叼着雪茄,来回走着,走得极快,脚步声就能听出他的焦虑。 「睡吧,明天不知道还会面临什么变故,保存好体力是关键。」芜君劝到。 李尔摁灭菸蒂,开窗散气,等屋子没有烟味了,才又关上窗,走到床边坐下:「你睡吧,我一晚不睡不会有什么问题。」 芜君「嗯」了一声,转头朝着里面侧躺睡着。 李尔关了床头灯,把他的手抚上芜君肩背,哄小孩那样,一下一下轻拍着,像是在安抚芜君,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然而芜君也其实毫无睡意,他闭着眼睛,脑子却在高速运转。如果伊芙拿不到长老席位,他应该怎么办?他不可能就这么放弃了,他一定要想好另一条出路,再做一手准备。 他感觉脑子里像是一块凝固的水泥,硬梆梆集结成了一团,毫无思绪。 深夜时分,外面传来了一阵吵嚷声,好像守夜的警卫跟人起了冲突,这大晚上的谁会来没事找事。 李尔披上衣服出去,看到了一张稍微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谁的面孔。跟着芜君也穿上衣服出来了,他一见人,就一声惊唿:「利古尔,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利古尔撇开他眼前的枪想往前走,警卫还揪着他的衣领,等待李尔的指示。李尔摆了摆手指,让警卫放开了他。 利古尔走近他两,立马低声说道:「伊芙夫人让我过来的,我们进屋说。」 说着三人进了屋,利古尔首先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才说道:「夫人是被你父亲手下的人控制了,面前的罪名是怀疑她跟国外颠覆派勾结,企图颠覆帝国政权。她让你赶紧跑路,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马上就会有场巨大的动盪,为了你自己的安全,赶紧走。」 利古尔两句话说完,又给自己倒了杯水,看得出来他这一路风尘僕僕,可是累坏了。 李尔却拿掉他手里的茶杯,眉头皱得像麻花:「我母亲跟国外颠覆派勾结?企图颠覆帝国政权?你开什么玩笑。还有,你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利古尔倒是不怕他,淡然道:「我是未来网的主编,未来网一直是为夫人和兰切斯特家族服务的,你若不信,可以问芜君,还是他把我介绍给你母亲的。」 李尔转头看芜君,刚刚就想问芜君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个人的。 「他说的是真的吗?」 芜君点点头。 利古尔把李尔手上的水杯又拿了回来:「这件事的起因是罗宾。」 接下来,利古尔把罗宾怎么被邻国颠覆派莫索托家族的长子迷惑,怎么倒卖的武器,以及怎么被捕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猜测罗宾要么做了伪证,要么就是什么都没说,但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反正伊芙是一时半会无法摆脱这个罪名了。 「那我母亲会怎么样?」 「她让你不用担心,她的生命健康不会受到威胁的,你父亲不过是想阻止她上位罢了,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李尔一脸不解:「为什么这些事我母亲一点也没有告诉我?」 「她想如果自己能搞定这件事,就不必再让你担心。如果搞不定,告诉了你,你回到约京市,她不能保证你父亲不对你做什么。」 利古尔趁着李尔消化的时间,又喝了一口水:「她早就嘱咐我,如果有天她突然失踪,就让我来这个地方找你,让你赶紧跑,最好出国。」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两本伪造的护照,「让艾斯跟着你。」 李尔有些木然地接过了护照,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有些太快了,他完全没有消化过来。他之前一直认为,做了这么多铺垫和努力,连老天都在帮他们,这件事一定会成的,却没想到在大功告成的前夕,功亏一篑。 他还是不敢相信:「我父亲不会对我母亲怎么样,却会对我怎么样?」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你母亲让你赶紧跑。」 见李尔有些愣在那里,利古尔又说道:「我有两句话要跟芜君说,麻烦你出去一下。」 李尔茫然的眼睛在芜君和利古尔脸上来回熘了两圈,勐然惊醒:「我为什么要出去?」 这下轮到利古尔茫然了:「因为我们要说的话题很私密,不方便给外人听到。」 第121页 这话几乎让李尔火冒三丈,他什么时候成外人了,对芜君来说,没有比他更内人的人了。芜君却拉过他,耳语道:「你先出去,我听听他说什么,一会儿会告诉你的。」 「你们什么关系?」李尔转头盯了一眼利古尔。 「认识。我这几年天天围着你转,哪有时间跟别人建立关系。」芜君边说边推,李尔出了门。 利古尔瞅着芜君把李尔哄出去的样子,戏嚯道:「驯得很服帖嘛。」 芜君脸色一敛,颇有两分冷淡:「说吧。」 利古尔也收起脸上嬉笑的神情,认真说道:「李尔这下要跑路了,你打算怎么办?」 芜君勾起一侧嘴角笑道:「你打算让我怎么办?」 「跟我走。」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跟你走?」 「芜君,你在李尔身边,你帮他竞选市长,帮助伊芙竞选长老,一定有你的目的。现在他们失败了,无论你什么目的都没办法达到了,而且,跟着李尔十分危险,跟我走吧。」说到最后,利古尔的语气诚恳得让人有些难过。 「你说跟着李尔有危险,是指别塔宫里想要刺杀他的事?」 「你说对了一半。的确有人想要刺杀他,不过不是别塔宫的人,是里欧家族的人。」 芜君眯了眯眼,这点的确在他的预料之外,他轻笑一声:「有什么区别吗?如果没有得到别塔宫的首肯,里欧家族的人也不敢这么做。」 「不管怎么样,你跟他在一起就很危险。托你的福,我在东边买了一座海岛,我们暂时可以在那里生活,就当给自己放个假,等这事过去,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跟我走,好么?」 「利古尔,我不能跟你走。」 听到这话,利古尔咬了咬牙,腮帮子**硬。他没想到芜君会拒绝他,因为在他看来,芜君是个绝顶聪明,知进退知得失的人,绝不会把自己陷入险境,这个时候跟他走,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他甚至还认为,说不定芜君会因为他在这种绝境中为他提供一线生机而感激他。 以前的利古尔一无所有,他当然抢不过李尔。以前的芜君有他的目的,李尔也许是实现他目的的桥樑,他也没办法去跟李尔抢。 而现在这种情况,为什么芜君还是不愿意跟他走? 利古尔目光深深地看了芜君一会儿,蹙着眉问:「你不会是真的爱上李尔了吧?」 芜君却轻松地挑了挑眉:「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反正我不能跟你走。」 「你……」利古尔还想说点什么,最后仍然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然后开门转身走了。 芜君长长舒了一口气,接下来马上要面对李尔暴风雨般的质问了。 果然,利古尔一出去,李尔就走进来,逼视着芜君,问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第73章 只有你了 李尔逼视芜君,问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让我跟他一起走,跟着你太危险了。」 李尔上前,一把抓住芜君的手腕:「那你怎么说的,你同意了吗?你不会真跟这个来歷不明的王八蛋走吧,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芜君反手抓住李尔的手,嫣然一笑:「你问的什么蠢话,我要同意跟他走了,我还能在这里吗?」 李尔紧紧握住他手心里芜君的手,深深看着他的眼睛,脸上流露出些许怪异而痛苦的表情,然后放开了芜君的手,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芜君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你去哪里?」 「我去追那混蛋,让他把你带走。」李尔回头紧紧抱了抱芜君,「他说的对,你跟着我很危险,接下来这一路上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芜君的手却扶上了李尔的腰背,回抱他,带着笑意在李尔耳边说道:「利古尔可是对我有企图的,你真的捨得放我跟他走?」 听到这话,李尔后背立马变得僵直,能感觉到他整个身体都因为痛苦而微微颤抖,他放开芜君,声音有点哽:「你走吧,等我身边没有危险了,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希望那时候你还会愿意跟我走。」 芜君原本笑着的,听到李尔这话他笑不出来了。他放开李尔的腰背,在李尔欲转身去追利古尔时,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踮起脚,把额头顶在李尔额头上,在唿吸交错里对他说:「傻子,我逗你的,我不会走,不会离开你。」 李尔足足愣了半分钟,脑子终于转了过来,一把抱起芜君:「你他妈敢逗我,今晚给你好看。」 芜君勾着他的脖子,只是笑。 李尔又恶狠狠地说道:「你最好说的是真的,要是你敢离开我,我就……就……」 「就捏断我的脖子吗?」 李尔低头,咬着芜君的耳朵:「就让你死在床上。」 李尔又说:「这段时间可能会吃些苦头,但我不会让你有任何事,过后我会加倍补偿你。」 -- 跑路一定要尽快,最好赶在官方报导出来之前,就悄无声息离开本国。如果伊芙的报导一出来,李尔这几个月天天电视上演讲,整个帝国的人都认识他,再跑恐怕就很难了。 第二天,李尔就遣散了所有警卫和幕僚。大家也多少猜到可能和伊芙的失踪有关,但是李尔要求他们闭紧嘴巴,最好这段时间不要回约京市,去乡下亲戚那里躲避一下什么的。 第122页 等人都打发走了,李尔也询问了艾斯的意见,如果艾斯不想跟他走,艾斯也可以自行离开。 艾斯的选择当然是跟李尔一起,他的理由是,他两从小就一起长大的,如果生活中没有了李尔这么讨厌的人,会丧失很多乐趣。都这种时候了,艾斯还不忘嘴贫两句,激得李尔怒目圆瞪才心满意足走开了。 艾斯还有件事必须得做,就是把夏利平安送回去。 他敲了敲夏利的房间,夏利打开门,他床上摊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正在收捡。 艾斯挠了挠头:「收东西呢。」 「嗯,我看大家都回来收拾东西,是要离开了吧。」 「是的。」艾斯说着,走上前去,帮夏利叠衣服。只是他叠的乱七八糟,明明按照夏利的方式照着做的,怎么就做不到他那么平整呢。 夏利也不在乎,把艾斯那叠衣服也塞进了行李箱,坐在箱子上,费了老大劲把拉链拉上了。 「好啦。」夏利长出一口气,抬头沖艾斯一笑,「我们这次去哪个城市?」 「接下来的都取消了,不演讲了。」 「哦,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你回约京市。」艾斯把手放在夏利头顶摸了摸,他的头髮已经有些长了,刘海有些挡住了眼睛,髮丝越发柔软。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其实艾斯心里还是有点不舍。 夏利却蹙着眉,问:「那你呢?」 艾斯压低声音:「你别告诉其他人,李尔这次的选举可能会失败,伊芙夫人据说被软禁起来了,」听到这里,夏利发出了一声惊唿,「所以李尔接下来要离开国内,我要跟着他,我们要出去躲避一段时间。」 夏利瞪着眼睛看着艾斯,清澈的绿眸子里闪现着他特有的天真:「那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国外。」 艾斯瞪着他看了两秒,突然笑了:「你怎么跟个尾巴似的。」 夏利很不好意思,低头嗫嚅道:「反正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艾斯突然冷冷说:「不行,这次真的不能带你了,这不是去旅行观光,甚至都不是像这次出来演讲,这是逃亡,随时会死人的,真的没人可以顾得上你。」 「我不怕死,我也不需要谁照顾我,反正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艾斯轻哼一声:「你这次就说不要我照顾,实际上呢?」 夏利不看他,也不说话,只是伸出手,抓住了艾斯腰上枪套多出来的那根带子,好像这样艾斯就没办法丢开他。 艾斯捋掉夏利的手,眉头紧蹙,他发现夏利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好打发,以为跟他说清楚事情原委,他就会懂事离开。 艾斯不耐烦道:「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跟你说了,这不是闹着玩的。」 「反正我要跟着你。」夏利又伸手去拉那条带子,艾斯一把打掉了他的手,用力不轻,继而转身往外走。 夏利马上追上去,艾斯走到门口,抓过一个士兵,转身把夏利塞到对方怀里,像塞一个包裹,命令道:「你负责把他平安送回约京市,『夏利的面包店』知道吗?」 士兵点了点头。 「务必把他送到那家店里。」 士兵再次点了点头。 夏利却挣开对方的臂膀,扑进艾斯的怀里,带着他一起退进房间里,反手关上了门。夏利仰头看着艾斯,泪水逐渐充盈了整个眼眶,他哽咽道:「艾斯,你别赶我走,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求你了。」他哭着往下滑,跪坐在了地上,抱着艾斯的腿。 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别的可以依赖,可以热爱的人了,只有艾斯。 哪怕艾斯不爱他,烦他,讨厌他,夏利也只有跟着他。 艾斯从没想过夏利是个这么难缠的主,此时心里很有些五味杂陈,他蹲下来,搂着夏利孱弱的肩,温柔宽慰道:「我不是要赶你走,这次是真的很危险,连我自己都没办法保证全身而退。你先回约京市好吗,我回来后,一定会去面包店找你的。」 夏利只是一个劲摇头,说着:「我不回去,我要跟你一起走,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看夏利这样子,艾斯又开始心软内疚,但是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夏利跟着一起走。为夏利考虑,此行是真的很危险,为李尔考虑,也不适合带上这么一个拖后腿的。 可他好话歹话都说了,夏利看着柔顺乖巧,骨子里却倔成了一头拉不回头的牛。艾斯见没法说动夏利,内心的纠结又让他怒火中烧,他「噌」地站了起来,拿出了生平最无情的样子:「这事不由你说了算,你必须回去,一会儿车来了,刚刚的警卫就带你走。」 艾斯面无表情直视着前方,不再看蹲在地上哭成一团烂泥似的夏利,抬脚要走。 夏利勐然起身,扑过来撞在艾斯腰上,等他反应过来,夏利已经摘下了他腰上的配枪,拉开枪栓,用枪筒顶住自己的太阳穴。 一张满是眼泪,哭得像熟透的果子似的殷红的鼻子和眼睛,他眼神里的绝望,让艾斯毫不怀疑,他会一枪打烂自己的脑袋。 「夏利,你做什么?」 「艾斯,你,别赶我走,」夏利哽咽着,因为哭得太厉害,每说几个字就会短暂抽噎一下,「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了。不管你爱我,还是不爱我,要我,还是不要我,我都只有你了。」 第123页 艾斯难以置信地看着夏利,着急不已:「你能不能先把枪放下?」 「不,你别赶我走。」 「你……好了好了,我不赶你走了,你爱跟着就跟着吧。」艾斯盯着夏利,生怕他一冲动抠动了扳机。 「你别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放下枪,很危险。」 「你别骗我。」 「我发誓!夏利,你放下枪。」艾斯命令道。 夏利闭了闭眼,又挤出一串眼泪,双手无力垂了下来,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眼花,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艾斯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他,把枪从他手里拽下来,重新上上保险栓,插进套子里装好,把夏利扶到床上坐下了。 「你先休息一会儿。」艾斯说。 「你别赶我走。」夏利还死死抓着艾斯的衣服。 「不赶你走了,哎,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这是为了你好。」艾斯简直拿夏利这种人毫无办法。 夏利只是闭着眼睛,经过刚刚那一通折腾,此时他已经疲惫不堪,哭得太过用力,大脑有些缺氧。艾斯把手覆在他眼睛上,说道:「你先睡一会儿。」 夏利闭上眼:「你别走。」 「好,我不走。」 看夏利蜷着身子,死死抱着自己一条手臂,艾斯也只有坐在那里嘆气。 第74章 偷渡 得知夏利要跟他们一起走时,李尔脸色阴晴不定。艾斯想,如果李尔不同意,就让李尔去劝夏利回去,虽然人是他带来的,可他真没办法把人给弄走。 却没想到,最后李尔眉头皱了皱,不耐烦道:「算了,带着吧。」 夏利在这边的这段时间,他对艾斯那种想要靠近讨好而又害怕太近的样子,李尔全部看在眼里。要是以前,他肯定觉得烦死了,也瞧不上这种卑微的爱恋,可是现在却看得很有些心酸难忍。 艾斯是e,李尔从小看自己父母的相处方式,对e有多冷漠无情多少有些感同身受。艾斯虽然是很热情有同情心的e,可是归根到底他也无法回馈夏利任何东西。 李尔也开始有些同情夏利,他跟芜君说,让芜君劝劝夏利,离开艾斯,换一个人。芜君却说:「如果夏利有选择,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李尔瞪着眼:「怎么会没有选择呢?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 芜君戏嚯地看着李尔:「你明知道跟一个p结合也不是明智的选择,为什么不换一个呢?」 「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样,没有人能够像你这样陪我经歷那么多,而且这些经歷这辈子不可能来第二遍了。」 「那你想过艾斯对于夏利的意义吗?」 李尔不说话了,他想起那个初来公馆来时瑟瑟发抖的夏利,后来在面包店里忙碌快乐的他,和在演讲台上自信从容的他。 芜君又说道:「还记得我们救出来的那些宠物psi吗?你知道他们后面的生活怎么样了?你只能救他们一时,不是每个人都有幸碰到那个把他们彻底从深渊里拉出来的人。」 李尔脸色渐渐凝重,他当然跟进了那些psi后续的社会生活,发现他们比一般p更难融入社会,自杀比例很高,更多人是自愿当起了宠物,靠出卖自己的身体生活。李尔很不理解,他明明给他们提供了合适的居所和工作机会,可是他们还是拒绝了。 李尔揪着一个熟识一些的p,追问原因。对方痛苦地解释道,他们习惯了那种生活,枷锁没在他们脖子上,但是在他们心里,没办法挣脱,让李尔不要再管他们。 -- 要想出国,利古尔只是按照伊芙的吩咐,准备了两本护照,现在有四个人,还差两本。 其他人都已经被打发走了,李尔不便露面,艾斯暂时没人认识他,他把自己金色的瞳孔变成浅褐色,隐藏起他e的身份,去给芜君和夏利办护照。 假护照还没有办理下来,关于伊芙被捕的消息已经见报。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全是伊芙涉嫌私自授意罗宾出卖武器给邻国,以帮助他们颠覆派夺权的新闻。 新闻称,伊芙·兰切斯特,作为帝国元首夫人,又是外交部长,还是下一任八大长老的候选人,却违背帝国「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的外交政策,意图插手邻国内政,企图和邻国勾结,侵害了国家利益,有重大叛国行为的嫌疑。 此事已经引起帝国高层高度重视,虽然还不知道伊芙的动机,但接下来会彻查此事,所以和她有关的所有竞选活动,立即暂停,待查清事情原委再做下一步决定。 此新闻一出,全国舆论譁然。当然有大骂伊芙这种叛国行为的,幸好在她成为长老之前被调查了出来,要不然她真会成为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 也有人对这种关键时候出现这类新闻表示怀疑,把帝国高层政治斗争分析一通的。 但无论民间的舆论声音如何,已经无法再改变伊芙失去选举资格的事实了。 除了她被捕消息见报,很快警署也全国发通缉令,要求李尔回去接受调查,还提到了艾斯和芜君。 李尔看着艾斯偷偷摸摸从外面带回来的简报,吹鬍子瞪眼,一把抓过,把报纸撕成了碎片。 艾斯说:「不仅报纸,各个社交平台,新闻频道都在轮番报导,通缉我们三人。」 第124页 「芜君和夏利的护照办下来了吗?」 「没有。我们现在也不能相信任何人,以防被他们举报。」 李尔沉默了,拿到护照那天,他跟艾斯就该走的,可是为了带上芜君和夏利,耽搁了这么些天。 艾斯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尔不说话,这一时间似乎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甚至想过,如果回去会怎么样?上将真的会一点不顾惜父子之情,结果了他吗?从这一路的追杀来看,答案是肯定的。 「我们先搞辆车到港口,然后找蛇头帮我们偷渡出去。」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但这不仅需要一大笔钱,危险系数也增加不少。 「可是现在我们三人的帐户都被冻结了。」 「夏利的没有。」 夏利二话不说把他帐户里的钱都取了出来。 这两年要说起来,他是赚了大钱的,可为了支持李尔的改革事业,其中大部分都被他用来开分店增加就业岗位了。本着对p们的照顾,面包店的待遇很丰厚。psi一直由国家抚养,夏利一出来又住进了李尔的地方,他一直对钱没什么概念,最后到他手上的也不太多。 夏利先去二手车行里买了辆便宜的越野车,简单收拾了点东西,开始了他们四人的逃亡之路。 由李尔和艾斯轮流开车,天黑出发,天亮停止找地方躲起来,夏利负责去购买食物。好在李尔一路演讲已经从北往南走了很远,他们很快就到了最南边的港口城市。 这城市作为对外贸易的窗口,聚集了全世界各地的人类,鱼龙混杂的。只有一点好,不管什么属性的外来人员都不会引起太多关注。 上了通缉榜的三人乔装打扮了一番,为了保险起见,四人两两分开行动,去码头寻找帮助他们偷渡的蛇头。 实际上,常年在码头混日子的小瘪三们,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不同。要不然李尔才刚踩进这地界没多久,就被一个小偷摸了钱包。芜君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对方的手腕,对方丝毫不惧,只嬉皮笑脸把钱包又还给了李尔。 李尔哪里经过这,顿时怒从心起,也不接钱包,提起拳头就要揍人。 芜君赶紧按下他的手,示意他周围一看,原本所有在干活的人都抬起头。都是些码头上做苦力的人,不管原来什么肤色,现在都晒得碳黑,唯有一双双豺狼般闪着萤火的眼睛盯着他们。 李尔只好又把拳头放了下去,瞪着小偷,小偷反而挑衅地把钱包塞进他口袋里,还拍了拍他胸膛,嬉笑道:「第一次来这吧,小心点啊。」 芜君转身抓住李尔的胳膊,把他硬拉走了。 这天全无收穫,他们回到小旅馆,没多一会儿,艾斯和夏利也回来了。 从艾斯那难得阴沉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们应该也没什么收穫。 李尔问了一句:「你怎么了?有头绪吗?」 艾斯也不回答,一甩房门进房间了。 李尔转头看着夏利,夏利才说了他两的经歷。艾斯到了码头,就到处打听谁是蛇头,打听了一圈,有个人说他认识,就把他们带去见人,艾斯跟他聊着聊着就交了定金,后来才发现被骗了。 「被骗了多少?」 夏利缩了缩脖子:「我身上的也都给他了。」 听到这话,李尔和芜君脸都阴沉了下来。因为钱都在夏利身上,其他三人都不适合管钱,想钱是夏利的,他好歹做过那么久的老闆,应该能把钱给看住。 李尔忍无可忍,大吼一声:「艾斯那蠢货要钱你就给吗?你也是个蠢货吗?」 「我,我也不知道对方是骗子。」夏利快被李尔吓哭了。 「砰」艾斯的房门又开了,他出来拦在夏利和李尔中间:「这事儿我的错,你吼夏利干什么?」 「哼,两个蠢货挤一块了,谁也别护着谁。」 艾斯也瞪起眼:「李尔,我跟你说,你别太过分。要不是因为你,我们会这样?」本来被骗,心情已经够糟了。 听到这话,夏利赶紧去拉艾斯,让他别说了。 果然,李尔中气十足地吼:「那就给我滚,都他妈滚!」 「滚就滚。」艾斯抓起夏利的手,往外走。 「别吵了。」芜君横眉怒目,大吼一声,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我说,别吵了,我来想办法解决钱的问题,你们都先休息。」他无力道。 其实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他们这群人,两个贵族子弟,两个从小不允许出现在公共场合的psi,面对这种在底层社会中求生存的现实,也挺无能为力的。 夏利又把梗着脖子的艾斯给拖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李尔地抽起了便宜的纸菸,抓了两把头髮,苦恼地说:「怎么会这样?」 「很正常,我们都没有面对这些底层人民的经验,贫穷让他们更加奸诈狡猾。」芜君把纸菸从李尔手里接过来吸了一口。 李尔诧异地看着芜君吞云吐雾,那姿势还相当熟练,随即皱起眉头,把烟抢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学抽菸的?」 「刚刚,我试试这玩意是不是真能缓解郁闷。」 李尔把烟给掐灭:「能不能都不准学。」 第75章 出千 想芜君刚刚夸下的海口,李尔问:「你要怎么解决钱的问题?」 芜君淡淡说了一个字:「赌。」 第125页 李尔刚刚缓和的脸色,又紧张起来:「赌?怎么赌?你别乱来。」 「具体还没想好,明天再告诉你。」 第二天,他两把艾斯和夏利留在了旅店里,独自出去找蛇头了。 出门的时间尚早,一路走来很是清净。除了卖早点的小商贩陆续开始在路边支起摊子,整个海港都处于沉睡中,要么就是深夜酗酒和赌博的人,狂欢刚刚结束,拖着麻木疲惫的身体往回走。 到了码头,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跟他们昨天来时一样热闹,不知这种地方是不是没有沉睡的时候。货轮不断开过来,工人们一刻不停地往下卸货,一批耗尽了体力退下去,又接上另一批蓄满体力的人。苦力劳动者吆喝喘息的声音,填满巨大货轮「隆隆」声的间隙。 只有被污染得泛黑的海面上,飘着一层湿漉漉的白色雾气。 芜君一眼就看到蹲在一排货柜前面抽菸的熟悉身影,芜君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方一转身,是昨天摸李尔钱包那个小偷。 小偷看到他两,明显十分诧异。李尔看到这讨厌的面孔,也皱了眉。 小偷吊儿郎当站了起来:「哟,您两位昨天没被我得手,今天又来照顾我生意么?」 李尔看了看芜君,立马意会了芜君的意思。就凭他两,把这港口转个遍都不可能找到一个蛇头,但是这地头蛇肯定知道找谁合适。 李尔把钱包拿了出来,抽出里面的一叠纸币交到他手上。 小偷这下吃惊坏了,但是马上反应过来,把钱还到李尔手上:「说吧,什么事儿,我总得先看看这点钱值不值。」 芜君说道:「带我们去见见这里最靠得住的蛇头。」 小偷目光在两人脸色停留了一会儿,一把把李尔还拿在手里的钱抢了过来,简短说道:「走。」 小偷走在前面,两人跟在他身后,这个奇怪的组合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 「想出国么?你两也不是我们这种人啊,买个机票船票的不行么?」小偷边走边搭讪。 李尔和芜君并不答话,他自己觉得没意思,就闭了嘴。 走到离码头挺远的一处货柜搭建的房子,小偷先捡了一根木棍,对着货柜敲了几下,听到一声有些卷着舌头声音:「进来。」 小偷说道:「龙老,这两个人想打听偷渡的事儿,你们谈吧。」又对李尔他们说,「事儿办了,我走了。」 这个龙老并不老,也就三十岁上下,一头打着卷的半长发,又脏又乱几乎遮住了整张脸。他裸身穿着一件西装马甲,前襟敞开,露出紧实的八块腹肌,一条拖地的脏牛仔,赤着脚在货柜走来走去。 他住的这个货柜,一大早里面的空气就是潮热的,不是带着汗水的味道,而是有股湿漉漉的海腥味儿。 龙老撩起他头髮挡住的眼睛瞅了瞅这两人,竖起一根手指,又用那不太熟练的口音说:「一人一百万。」 李尔不可思议睁大眼:「怎么可能这么贵?」 「因为你俩是通缉犯。」说着戏嚯地笑了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李尔一张脸都扭曲了,眼里显露出焦虑之色。 芜君淡然问道:「你会报案?」 「看心情。不过带你们这样的人出去,就要一百万。」 「最早的船是什么时候?」芜君又问。 「明早五点一刻,去提它国的货船。」 提它国是一个岛国,也就几千万人口,离这里不算远,是南边海域商贸的中间站。作为海上交通枢纽,经贸很是发达,是各国货船的集散地。 「好。我们一共四个人,给我们预留四个位置。」芜君说道。 龙老眯了眯眼睛:「定金。」 芜君摘下自己手上那块高级定制手錶:「谁也不会带那么多钱在身上,明天给你四百万,换我的手錶。」 龙老接过手錶,看了看,确保是个值钱玩意儿,不伦不类就套在了自己手腕上。 从龙老的货柜出来,李尔有点焦躁,他想到了芜君昨天说的「赌」的话。赌什么,怎么赌,会不会有危险,一连串问题在李尔喉咙里争先恐后往外冒,他竟一时着急到语塞了。 芜君看他一脸焦急,主动解释道:「一晚上能拿到四百万的方法就只剩下赌博了。」 「你也有可能会输。」 芜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从路边随手捡了一块石头放在手心掂了掂,从李尔眼前一闪,石头不见了,再一晃,石头又出来了。芜君把石头扔进海里,打起一串水漂:「有一双灵活的手就不会。」 李尔立马知道芜君什么意思,一把抓住他的手:「我不能让你去,如果被发现,你就死定了。」 「如果不去,我们也死定了,龙老认出了我们,即便他不举报,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认出我们,我们在这地方多呆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李尔盯着芜君,眼眶渐渐变红,眼里流露出极端痛苦和无力的神情,他把芜君拉到怀里紧紧抱着,不停地道歉:「对不起,我说过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事实上你却因为我一次又一次陷入危险。」 「我很没用,什么都没能为你做到。」 芜君靠在李尔怀里,手臂揽上他的腰:「不是的,你做到了,不仅为我,还为更多的psi做到了。」 「你准备去哪儿赌?我陪你。」 第126页 「不行,你太显眼,在我身边肯定会引起怀疑。」 李尔咬牙切齿地说:「这次我必须在你身边,必须。」他绝不可能让芜君一个人去涉险。 最后芜君一咬牙:「行,但是我们要装作不认识,同时,你必须无条件听我的,不能冲动。」 李尔点了点头。 他们先回到小旅店,叮嘱艾斯和夏利收拾好东西,大概讲了他们的计划,让艾斯第二天早上开车接应他们,晚点通知艾斯接应的位置。艾斯还想说几句,李尔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对他点了点头。 男人之间的矛盾有时就是这样一个眼神就解决了,现在更不是闹别扭的时候,迫切的逃亡,把他们四个人繫到了一条船上。 这事儿安排完毕,芜君到他自己的房间里收拾了一小包东西,李尔看了看,都是他之前买的各种高定首饰。 李尔跟他出门,径直来到了一家商铺,把所有东西打包当给了老闆,老闆挑挑拣拣,很不屑就同意给二十万元。李尔想跟老闆争辩几句,芜君把他拉走了。 这一下午,他们事情还很多。 芜君先进了一家小赌场,在旁边围观别人玩的花样,最后他选了一个花样最简单的,赌点数大小的桌面坐了上去。 李尔装作跟他不认识,离得老远看着。 芜君不是简单地玩,更多的是在熟悉这种塑料卡牌的手感。他一边熟悉,一边输钱,没一会儿就输掉了一两万。他说自己手气太差,在这种小牌面没办法赢回来,问什么地方有更大的牌面。 对方赢钱赢得高兴,就指使他去北码头的地下赌场。 芜君一边摸自己手上的牌,一边笑着说:「是吗?我能在那儿把今天输的赢回来?」 「更有可能把你输得卖屁股。」对方赢得兴起,看着手上的牌面还不错,一下子把注全部下下去了。 芜君跟了一手。 最后开牌时,芜君把输的钱一把赢了回来,带着他需要的一手信息熘了,留下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从赌场出来,芜君很有信心,这种作弊对于他来说实在太简单了。 李尔也在一旁看到了整个过程,觉得芜君的提议也不是完全毫无根据。起码他手的灵活程度足以完成一场以假乱真的出千,这让李尔有些怀疑,普通人能做到这样么?芜君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以前就以赌博出千为生?并不像,明显也能看出他是第一次出入这种场合,要不然也不会选出千难度最大,牌技要求最小的比点子了。 芜君路上买了一摞纸,回到旅馆,让他们把这硬纸裁到跟千元面额和万元面额的纸币一样大,然后把他刚用奢侈品换来的真币前后夹着这些白纸,捆好装进旅行袋里。 他回到房间把自己收拾得西装革履、衣冠楚楚,跟李尔仔细讲了一遍他的打算,就拎着旅行袋出门了,李尔随后跟了上去,一出门,两人就分开行走。 他们径直来到北边码头的地下赌场。芜君按照赌场的规矩,上缴了所有通讯设备,安检了全身,兑换了十万的赌币,挑了同样的比点数的桌面坐了上去。 刚一坐下,他就扯掉领带团成一团塞进裤兜里,把衬衣的扣子解到了胸膛,一副纨绔子弟玩世不恭的样子。他坐下就连赢了好几把,随即发出夸张的吆喝声和笑声,引得整个赌场的人都在看他。他斜了斜眼,看到不远处的李尔一边貌似专心在玩牌,一边也在看他,对李尔抛了个媚眼。 李尔嘴角藏着点笑意,把注意力拉回自家的牌面。 第76章 赌局 芜君的好运很快就用光了,连着赢了十几把之后,就是连着输。多输几把他就开始上火,遇到点数比别人小,他就破口大骂起来,赌注也越下越重。 在一旁观看牌局的老头提醒他:「小伙子,现在正是赌运下行的时候,少押点吧。」 芜君转过头去,怒目圆瞪:「什么赌运下行,老头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滚一边儿去。」 「挺漂亮一小伙子又要毁了哦。」老头一边嘆气,一边从他身后挪开了。 芜君烦躁说道:「少押点能赢得回来吗?老头懂个屁。说不定就是这老不死的站我身后给我带了霉运。」 芜君骂骂咧咧,赌注越下越大,输牌的次数越来越多,没多久,换下的十万元赌币就输得没剩两个了。芜君把牌一扔:「他妈的,没劲儿不玩了。」 他拎起旅行袋,又去了换赌币的地方,把零零碎碎的几个币仍在台面,让给他换回纸币,他走了。 这时,身后一个人突然拍了拍他的肩,对方满脸堆笑道:「小帅哥这是没玩尽兴吧?」 「这小打小闹的没意思,不如回家睡觉去。」话是这么说着,他把旅行袋仍在了柜檯上,从没拉满的拉链里可隐约看到里面是一大包钱。 看来人似在窥探,芜君把拉链拉满了,把旅行袋又拎回了手里。 对方立马谄笑道:「想玩更好玩的找我啊,我是这里的经理。」 芜君脸上也露出感兴趣的样子,问道:「那是多大的?」 那人附在芜君耳边说了句话。 芜君眉头皱起又松开,说道:「要玩我就玩现金的,这个币滚来滚去的,寓意就不好,到手的都滚走了。」 「我跟玩家们商量商量。」 「还有,我就玩赌点子,其他花样玩不来也不想玩,这个就凭运气,拿到多大是多大,公平。」 第127页 「可以。」 芜君的目光在对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夸张问道:「你们这儿赢了钱不会不让走吧?」 对方笑了起来:「小帅哥你说的什么笑话,赌场本来就是个有输有赢的地方,如果赢了的客人不让走,哪儿还有客人来?放心吧,只要是你赢的,就全是你的,没有一点猫腻。」 芜君踟蹰片刻,跟着赌场经理走了。 路过李尔的牌桌时,芜君跟他使了个眼色,对方上勾了。 他们一起进了一间单独的包房,里面已经有另外三个玩家等着了,加上他,赌钱的四个人,另外还有一个发牌员和刚刚引他进来的经理。经理到了这房间,立马变成了小弟,给另外三人点菸倒水,也问芜君想要点什么。 芜君说给他来一杯黑咖啡。 坐上牌桌,芜君从他的包里随意摸了几沓钱出来,堆在自己面前的牌桌上。另外三人显然比他矜持很多,钱都放在桌前的抽屉里。 这次赌注很大,芜君看起来也跟刚在在外面时不一样,稳重谨慎了不少。即便是这样,也许是他的牌运还在往下,没一会儿就输了快十万。 他又忍不住开始骂骂咧咧。 对面玩家淡然劝道:「小兄弟别着急,牌桌上都有个先赢后输,先输后赢得规律,挨过这段霉运当头,很快就能赢回来了,挺住。」 芜君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这局等会儿,我去个厕所。」他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回来把他的钱袋子给拎走了,路过经理时,让他再准备一杯咖啡,杯子弄大点的。 经理点头,在芜君出去后,差一个人跟着他。 常在赌场混的人,深谙其中的规律,一般输到芜君那种程度,血液就开始沸腾了,人类骨子里嗜血的斗性就已经被调动起来,除了把带来的钱输完,不会提前离场。 特别是他这种纨绔张扬的小崽子,赌场这群老狐狸把他吃得死死的。差人跟着,也是因为他包里还有不少钱,赌场里鱼龙混杂怕他遇到麻烦,现在他可是个香饽饽。 果真,没一会儿他就拎着包回来了,经理给他端上一大杯热咖啡。芜君喝了一大口,开始重新下注。 这把赢了个大的。 芜君「嘿嘿」两声:「刚刚去撒了个尿,是把秽气也一块儿排出去了,小爷我开始赢钱了。」 果真,随着芜君的话语,他又连赢了好几把大的。他越战越勇,笑得很是夸张,红艷的嘴唇咧得特别开,满眼都是贪婪的欲望,每个赌鬼极度兴奋的时候都有这样一张脸。无论多漂亮,也是一张在贪婪里扭曲了的丑恶嘴脸。 只有芜君一个人精神振奋,另外三人无论输了还是赢了,脸色都很淡然,还间隙夸夸他手气好。 输了两把,芜君咖啡喝多了,又去小便了。 小便完回来,又大赢特赢。 一杯一杯的咖啡灌进肚子里,一遍一遍上厕所,一堆堆地赢钱。有次上厕所忘了带钱袋子,他裤子都没拉好,匆忙回来,钱袋还是好好在原处,他赶紧打开锁起的钥匙扣,看了看钱。 经理安抚道:「你放心好了,钱物放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如果有什么不见了,找不到了,我们赌场都负责赔偿的,以后放心去尿。」 另外的赌客嘲笑道:「小兄弟你这肾不太好啊,赢了钱,记得去看看肾。」 这话说得芜君脸上很是挂不住,他也没再说话,继续玩牌,继续赢钱。 其他三人一人输了二三十万给他了,他试探地说道:「时间太晚了,另外三位朋友也输了挺多的,要不然今晚就到这里吧。」他打了个呵欠,「我也该回去睡觉了。」说着站了起来。 经理从后面走上来,轻轻把他按在位置上:「你这么好的手气,运神都站在你身后的,现在走了,得罪了神仙,以后想赢钱可就难了。」经理已经从他之前的话语里,揣测出这是个挺迷信的年轻人。 果然,对方一说,芜君就犹豫起来。 一个牌友说:「这点钱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小兄弟现在离开了多扫兴。」 芜君果然重新坐了下来:「那多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赌桌上输赢是常事。我看你都玩困了,想来是赌注不够啊,要不然我们再玩大点?」 芜君眼睛发亮:「我无所谓。」说完,他又起身去上了个厕所。 他离开后,赌场经理问另外三人:「你们三今天怎么回事?三个人打一个都打不过吗?」 牌桌上云淡风轻的三人,此时脸都沉了下来。其中一个试探道:「会不会是那小子出千?」 「放屁,我一直在背后盯着他的。」 又让发牌员检查了一遍塑料卡牌,完全没问题,没有多出来一张,也没用少一张。 「那就是他赌运真的太好,我们恐怕拦不住的,要不然今晚就算了。」 经理压低声音狠道:「到我嘴里的肥肉就没有跑了的。这次已经加大了赌注,你们给我配合好点。」 经理还想说点什么,芜君已经尿完回来了。三人马上恢復牌桌老手的淡然表情,经理戴上一脸谄笑,赌局重新开始。 没办法,无论配合多好,芜君总是赢局。秋风扫落叶般,把桌上的钞票全部扫进自己那个大旅行袋里。 天幕已经泛白,所有人的脸上都跟抹上了一层猪油似的,满是油光,白炽灯的光线打在他们脸上,照出一种毫无生命力的苍白。 第128页 芜君也乏得不行了,上半夜表演出来的那种斗志昂扬此时全部消散,只留下一脸的疲惫和麻木。而他心里一刻不能放松,他计算着还差多少钱,还有多少时间给他,还有顺利逃跑的方案。 终于,他赢够了钱。 芜君站起来,晃了一晃,说:「我去个厕所。」 另外几人已经腻烦了:「去吧去吧,你这个肾是真不好。」 芜君笑了两声:「老哥们,等我,马上就回。」 赌场经理看着芜君的旅行袋,只要钱在就行。但是他看着那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又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儿。 「经理,这下怎么办?我们几个都输了好几百万了,马上天就亮了,再打下去也拖不到多久了,这钱也赢不回来。」 赌场经理一脸黑云压顶。 另外一个人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他一个人来的,不如直接……」 一直沉默发牌的中年男人突然冷笑了一声:「你们没觉得他跟某个人很像吗?」 经理问:「谁?」 「帝国通缉犯。」 四人面面相觑,发牌员立马调出别塔日报的新闻,放大几张图,然后划拉到芜君正脸这张,不屑说道:「指望你们这群赌棍关心国家大事就是不可能的。」 经理看着发牌员「嘿嘿」一笑,马上一个电话打到了警署,他不仅要让这小子一分钱都带不走,还要拿别塔宫给出的那一个人头五十万的赏金。 他胸有成竹地等了一会儿,发现芜君人还不回来,这种时间,大家都打起了呵欠。 经理找来一个跑场的去找卫生间找人,很快跑场的回来说,卫生间没有人。 赌场经理蹙着眉,直接拿刀划开了旅行袋,看第一眼时,他提起那口气松快下来,这一摞一摞都是钱。可是松快下来的气还没落进肚子里,刚拿起一摞他就傻眼了,每一摞只有两张是钱,其余全是白纸。真的钱已经被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包换走了。 他终于想起刚刚看到旅行袋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了,他不停地看到芜君再往袋子里装钱,可是袋子却并没有鼓起来多少,几百万还是挺有分量的。 所以那些真币到哪里去了? 第77章 追击 李尔站在离赌场一百米外的树影里,整个人完全掩藏起来,只有一朵橘红的火光在唇边闪烁。 他脚底下散落的全是菸头,嘴上还叼着一支,芜君让他提前出来的。 李尔手上还拎着一个黑色的大塑胶袋,里面装着芜君赢的钱,李尔不知道他藏在哪里带出来的,反正每隔半个小时进那个卫生间,就能在水箱里发现几摞。 他一直提心弔胆,生怕芜君发生什么危险的事,但芜君的求救信号到最后都没有发出。直到他拿到最后几摞,芜君留了句话,让他先走,他马上就出来了。 李尔在树影下站了快半个小时,天也已经蒙蒙亮,芜君还没出来,他心急如焚。最后一根烟抽完,他摸了摸刚刚从树干里取出来的枪,这是进赌场前,他藏在这里的。 当他正准备回去找芜君时,从赌场出口闪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芜君快步走到他面前,只说了一句:「快走。」 李尔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一手拎着钱,一手抓住芜君的手腕,快步走过一个个货柜,艾斯的车只能停在外面的大路上。 走着走着,隔着货柜,他们已经听到了追来的脚步声,李尔拉着芜君飞跑起来。他们跑出了货柜的地界,全无遮掩,立马被人锁定追了上来。 接了消音器的枪射击时,只能听到微弱的「咚咚」声,但是子弹的确追着他们来了。 还好李尔这方面经验丰富,带着芜君左突右跑,避过了那些走直线的弹药。 终于看到艾斯的车了,艾斯已经发动了汽车,缓慢动了起来,夏利拉开车门,把芜君拉了上去,李尔一个健步跨上车,关上车门,就听到「砰」地一声,子弹打在金属车门上,震得车厢里都嗡嗡的。艾斯骤然加速,所有人往后一仰,差点脖子闪断。 他们上了车,对方也上了车,后面一连串追着好多辆车,不停往李尔他们的车辆射击,子弹打在铁皮上的声音络绎不绝。 李尔把芜君和夏利的脑袋按下去,吐了一口唾沫在手上,拔出身上的枪。他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眼里却带着灼热的光,本质上,李尔还是一匹野狼。 他说:「艾斯,我准备开枪了。」 艾斯得令,车速慢了下来,看着对面的车急速拉近,但是打在车上的子弹并没有增多,艾斯很懂得靠路边的障碍物和s形路线躲避对方的子弹。 李尔他们弹药不多,一颗子弹也不能浪费,他瞄准,两声枪响,「砰~轰~」。 李尔第一枪准确打爆了最前面一辆越野车的前胎。高速行进中,一个车胎爆了,惯性让车子来了个前滚翻,李尔趁此机会又一枪打在对方的油桶上,车子瞬间爆炸,燃起熊熊烈火。 艾斯从后视镜看到李尔得手了,骤然加速,又跟后面的车子扯开一段距离。 但是对方并没想放弃,穿过滚滚浓烟追了上来,枪声再一次响起。 「他妈的,一群咬住不放的疯狗。」李尔啐了一口。 「总有一天,咱们四个要死在一堆儿。」艾斯笑道。 夏利抱着脑袋埋在椅背后面:「我不在乎。」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当然后面半句他没有说。 第129页 芜君支起头:「我可不想死。」他又说,「艾斯你专心点,到了码头我们就得救了,全靠你。」 「好,全靠我,你们拉好了。」前面有个弯拐,艾斯减了速,算好后方追兵的距离,在对方靠他很近的时候,突然一个急转弯,拐到了岔道高架上,骤然加速。 对方全速追击,弯拐离得太近,不得不减速,连续的「砰砰」声,撞成了一串。 然而艾斯车里的另外三个人也好不了多少,被艾斯甩来甩去,甩得晕头转向,胃里翻腾不已,夏利已经忍不住吐了起来。 但后面又有车追了上来,艾斯也下意识骂了句娘。 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因为再次跟上来的车,车顶的红灯不停地闪烁,这是警方的车。对方拿出喇叭,劝他们停下来争取宽大处理,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这可真是祸不单行。有宽大处理就有鬼了。 很快高架就要走完了,他们远远就看见赌场的人从另一条道上包抄了过来,前后夹击。艾斯把油门一踩到底,车速加到了极致,到了高架出口,刚好跟赌场那帮车擦过,对方掏出手枪射击,一枚子弹穿透了玻璃,贴着李尔的脸皮擦过,擦出一道血痕。 对方没有发现后面还有警察,这下警方的喇叭立马从劝降李尔他们停止,变成了威吓后面这队人停下。 赌场的人想也被这从天而降的警察给搞懵了,虽然没有停止追逐李尔他们,但也没再开枪。 艾斯不用考虑躲避子弹的问题,把车开得飞了起来,很快跟两边的人都拉开一段距离。到了南码头,时间已经五点十分,龙老已经站在了码头上,似乎正在等待他们。 夏利已经吐得晕头转向,艾斯背起他往码头跑去。 看见龙老,李尔把一大包钱扔给他,龙老打开看了看,让开了道,四人终于上了船。 龙老也上了船,刚让人把船锚起了起来,赌场的人先到了。 对方吼道:「龙老,这几个人你不能带走,中间那个长头髮在我们赌场出了老千。」 「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人我得带走。」 「这样的钱你敢吞,就不怕吃坏了肚子?」 龙老笑了两声,卷着舌头用他不太熟练语言说:「既然我敢吃,我就不怕坏肚子。」 「你……」 船只渐渐离岸,警方的人来了。 赌场的人见势不妙,四处逃散,但还是有躲闪不及的,被抓住了好几个。 警方拿着喇叭喊话道:「甲板上的三人是帝国全国通缉的要犯,立即停止开船。」 龙老迟疑片刻,警方立马喊话道:「不立即停止,你也作为共犯处理。」 龙老示意,船渐渐停了下来。 这四人不可思议看着他,李尔瞪眼怒道:「你他妈已经收钱了,把我们送出去。」 龙老耸耸肩:「我也没办法,作为你们共犯的罪名我可担不起。」说着,他对警方举起了手。 警方指挥道:「船开回来。」并指挥其他警察准备登船。 李尔火冒三丈,掏出枪临空放了一枪,然后把滚烫的枪口顶住龙老的下颌:「我他妈说开船。」 龙老瑟缩一下,对警方的人无奈道:「对不起了,警察先生,我被威胁了。」说着指挥水手再次启动了发动机。 警方掏出一排枪对准甲板,这个距离足以把李尔他们打成筛子。 「放开人质,不然我们就开枪了。」 李尔冷笑一声:「不想要命的就开枪打死我看看。」 警方的人不会不知道他是谁,通缉令也是说把他逮捕回去配合调查。他具体犯了什么罪,没人知道。 更碍于他的身份,大家只知道如果真打死了他,一不小心自己也会挨枪子,说到底高层斗争他们一点也没有头绪。没人敢当率先开枪那个,只有看着货轮越走越远。 船已经完全离岸,龙老说:「你可以把枪放下来了吧?」 李尔盯了他两秒,慢慢移开了枪筒。等他上好枪栓时,龙老一个转身,按下李尔的腰背,对着他肚子用膝盖狠狠一顶,接着扭转他手腕,迅雷不及掩耳,把枪从李尔手上卸了下来。 李尔痛苦地大吼一声:「操!」 艾斯立即掏出枪对准龙老。 龙老对李尔说:「这是还你刚刚那么对待我。」说完不卑不亢朝艾斯走过去,在他面前伸出手,「我带的人不能有这玩意儿,下船后再还给你们。」 艾斯的枪对准了他的眉心,龙老有些烦躁把眉头皱了起来,催促道:「快点。」 「你不会开枪的,因为你不知道打死我,你们将面临什么。」 艾斯迟疑看了李尔一眼,李尔痛苦的神色还没过去,但是示意艾斯把枪给龙老。这船上不仅有他和艾斯,还有芜君和夏利,必须得考虑到他们。 艾斯不情不愿把枪递了出去,龙老一顺手把他腰上的匕首也抽了下来,速度快得让艾斯怀疑他就是个扒手。 武器都收缴了,又把他们领到货舱里,扔了几套衣服给他们让他们换上。 「干嘛要换?」艾斯问。 「叫你们换就换,怎么那么多废话。」 四人换好了衣服,龙老才把他们带进了最底下的货舱,推开那扇厚重的铁皮门,里面潮湿的气味儿混合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臭味,几乎把这四人熏了个跟头。 第130页 进去之后,过来好一会儿才适应里面幽暗的光线,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就是一双双各种各种的眼睛,但都带着同样的警惕。 龙老关上铁门,说道:「接下来的行程在不遇到风浪的情况下是十一天,每天两顿饭我会从顶上给你们吊下来。」他指了指天花板,也就是上一层货舱的地板,上面有一个方形的活动框。 「不要企图在下面闹事,谁不规矩,我会直接把他丢进海里餵鱼。」他指了指货舱角落的一个框,前面挡着半人高的挡板,应该就是个「厕所」。 「不要觉得条件很差,不要试图中间想从这地方出来,记住你们现在就是货物。」 「好了,祝大家旅途愉快。」 龙老出去再次关上了铁门,离开前让水手用一些货箱封住了出口。 第78章 弱肉强食 龙老说他们是货物,的确位于货舱底部的人像货物一样被堆放着,密密匝匝的,味道也很不好闻。 在这种地方,芜君和夏利总能吸引更多目光,还好有李尔和艾斯跟恶犬似的在他两身边。他们走到船舱一角,一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妇女,许是害怕,主动让出一些地方,李尔往旁边看了看,一脸兇狠的样子,旁边几个贼眉鼠眼的人也挪开了些。 他们四人才终于得以坐下休息。 这地方真是糟糕透了,除了难闻的气味儿,现在正是大白天,外面一丝光线都进不来,里面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光线非常黯淡。 不到一百平米的船舱,靠着墙的、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塞了不止一百人。芜君当时还预定位置,这根本就没有位置。 没办法,到了这份儿上,也只有忍了。 李尔和芜君昨晚一夜未睡,艾斯和夏利也准备了一夜,再加上早上不要命的奔逃,此时四人早已经精疲力尽了。会嫌弃环境差,只是因为没有累到临界点,现在他们精神上终于得到一丝松懈,四人靠在一起打起了瞌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被周围的嘈杂惊醒,食物来了。 「天花板」中间的隔板被打开,一篮子面包和一大桶淡水被吊了下来。龙老的声音适时响起:「面包一人只有一个,不要多拿。」 听到吃的来了,艾斯一个箭步冲过去,扒开一堆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抢到四个。他们是从昨晚开始就没再吃东西。 正当他把面包往嘴里塞时,旁边一个**岁的男孩,眼巴巴看着他,小孩吞口水的声音在这闹哄哄的船舱里都大得吓人。 没吞几口,他就被刚刚让位置的女人按着头拖开了,大概是怕孩子挨打。艾斯抬头一看,这母亲带着三个孩子没抢到吃的。 他站起来一声大喊:「谁多拿了面包?」 船舱里安静了一秒,所有人转头看他,脸上或多或少带着讥诮的神情。即便是讥诮的目光,也没在艾斯脸上停留太久,周围很快又哄闹起来,压根没人理他。 夏利却在一旁把他的面包递给了那个母亲。女人推迟,夏利笑得很温柔,坚持给她,大人饿着点没事,不能饿着孩子。 女人大概看夏利温柔面善,接过面包分成了三半给了三个孩子。 艾斯看了看那边的女人,和低头抱着腿的夏利。 夏利早上就在车上吐了,恐怕胃里早就空了,艾斯把自己的给了夏利。夏利倒也没有推迟,掰了一半还给了他。 艾斯心头一热,对着天花板喊起来,喊了半天也没人理他。倒是李尔烦躁踢了他一脚,让他别喊了,省点力气。 艾斯反手就把他手上的面包抢过来,再一顺手递给了那女人,毕竟三个孩子。 李尔刚要发火,芜君也不说话掰了一半塞到了李尔手里,李尔顿时熄火了。 几个人这样分着吃了几个面包。比起夏利做的面包,这简直是用猴子的手做出来的,面粉也非常次,麦麸都没筛出来,吞咽时直刮喉咙。 但还得吃,路程最少也有十一天,正常人不吃不喝怎么也顶不过十一天。 等吃完了这「晚餐」,大家更觉得口干舌燥,去看水桶时,已经空了。 这时女人递过来一个装满水的瓶,她面包没抢到,最后也就给自己灌了两瓶水。 上船时,龙老只许带少量行李,行李占位置,他这一个位就几十万。夏利本来收拾了一些行李,但是被追逃不及,全部落在了车上,匆忙间就拿上了还没有普及到南边来的新型抑制剂,这是他们最紧要的东西。但是其他什么都没有,连喝水的容器都没拿。 后来聊开了,女人的名字叫维吉,她和孩子的票是她老公买的,老公在提它岛过得还不错,要把他们一起接过去。 芜君问:「能给你们买这几个位置,那他收入还不错,为什么要让你们偷渡?」 女人有点囧:「他在那边也一直没申请到国籍,我们正规渠道过不去。」 到这时她才想起来给这几个人道谢,很感激他们。开始看李尔和艾斯人高马大的有点害怕,却没想到他们是好人。 极不平静的一夜。 睡着了的各种唿噜声此起彼伏,还有些晕船的人要么呻吟不止,排着队去卫生间呕吐不止,有的来不及还吐到了别人身上,又是一场骂仗。 好在他们四人没有晕船,一晚上听着船舱里各种讨厌的声音,还有外面海上的风声和波浪声,时而清醒,时而迷迷煳煳又睡着了。 第131页 第二天一早,「天花板」上的窗口又开,下面的人开始躁动起来,一个面包,很难顶过一晚上,现在一舱人都飢肠辘辘。 但食物筐还没完全落地,李尔起身,凭藉他的身高优势,举起手接住了。扑上去抢食的人被他这动作搞得一愣,以为这个人要抢他们吃的,就以更加兇狠的姿势扑了上去了。 李尔一脚就把扑上来的人踹开了,李尔一边推踹,一边说:「排队领,妇女和小孩优先,男人往后排。」 有人在迟疑,一个光头骂骂咧咧:「你他妈是谁,老子凭什么听你的。」说着对左右示意,几个人一齐上来抢,昨晚尝到了甜头,龙老根本懒得管他们怎么分配,在这个狭窄的货舱里,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原始社会。 李尔把食物筐递给芜君护住,一个上抡踢对准扑上来的光头的下巴,一脚把他踢得脖子后仰,退后两步直直倒在了地上。艾斯也上来帮忙,一时间,货舱里全是拳打脚踢在肉体上的闷声。当然,李尔跟艾斯面对这种乡野莽夫一打十都绰绰有余。 直到这几个挑衅的人全躺在地板上滚来滚去,再也没人敢上来挑衅,所有人按照李尔说的规规矩矩排好队,依次上前领食物。 艾斯还把水桶给占住了,让他们半个小时后按照同样的队伍,依次过来喝水。 这次领到四个面包的女人对他们更是感谢,还匀出一个还给他们,道:「小孩食量没那么大,仨孩子分两个就够了,你们四个大人昨晚就吃了那么点,肯定不够的。」 他们也没推迟,接过来李尔和艾斯分了。 人就是这样,在能吃饱的情况下,大多能保持基本的礼仪,在吃不饱饭的情况下,什么羞耻心同情心就都没有了,与野兽无异。 只有教化得最好的人,和内心充满善意的人才能在飢饿和极端环境里,还能秉持着自己光明那面人性,也正是因为这种人性还在,所以整个船舱在第一次制定规则时混乱斗殴的小插曲过去之后,所有人还是规规矩矩排队领取自己那份。 时间就这么白天黑夜地煎熬着,其间龙老让送下来过两次晕船药,艾斯检查了那些晕得最厉害的人,给他们服了药。 中间有被海警追过一次,不知道是这些藏在底舱的偷渡客被发现了,还是龙老带了其他违禁品,反正能听到海警喊话和开枪的声音。 还有一天夜里遇到了暴风雨,海上波浪大作,一船人颠来倒去,感觉整个船都快要翻转似的,很是吓人。一船舱的人整夜都被甩来甩去,都不知道风浪什么时候停止的,他们什么时候睡着的。 熬到后面,他们已经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不知道是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只是知道吃了两个面包则是过了一整天,但哪顿是早哪顿是晚也分不清了。 开始还有人跃跃欲试想来挑战一下李尔他们的权威,在这种环境里多呆几天后,所有人都差不多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只盼望着快点熬过这时间。 终于在一天,船停下来,那扇从第一天上船就紧紧关上不再打开的大门终于又打开了,龙老进来告诉他们提它岛已经到了。行程的终点也并没有让大家多开心,每个人拖着疲惫的步子下船,李尔他们也跟在人群后面。 随着人员的下船,守在门口的龙老和船员把扣留的东西挨着还给了这些偷渡者,包括李尔他们的枪和衣服。 直到这些人都上了岸,看到眼前的景象,才好像重新活了过来,开始交头接耳谈论起来,眼里迸发出一定要在此地出人头地挣大钱的渴望。 这是一个比他们出发地更大更热闹的货港--拉伊港,黑夜里灯火通明,映红了半边天幕,连月亮似乎都被映成了血色。海港上巨大的塔吊像巨人似的耸立天际,大箱大箱地从比龙老这只船体量大得多的船上往地面吊货物,更多的是码头工人工蚁一样搬运需要人力搬运的货物。 这一百来号偷渡者也像蚂蚁一样,下船后散落在这个港口,毫不引人瞩目。 一些独自过来的人,趁着夜色的遮掩,很快融于黑暗中,离开了。还有一些是有家人朋友在这边发迹后,才让人过来的,一下船就有人接,带着好吃好喝的慰劳这一路的困难煎熬。 而李尔他们四人站在这码头上,举目四望,一脸茫然。 费尽心思逃出来了,可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 第79章 何去何从? 他们费尽心思逃出来了,可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 这个问题尚待商榷,实际上,眼前最要紧的是找个地方吃顿饱饭,落脚休息。正当他们在这个毫无头绪的地方犹豫着往哪边走时,在船上帮过的女人维吉走到他们跟前,牵着大点那个孩子,后面跟着一个膘肥体壮的花臂男人,抱着另外两个小孩,一条胳膊上坐一个。 她有些羞涩地给这四人介绍后面的她丈夫,又告诉他丈夫这是在船上帮助过她的好心人。 男人是个豪放的主,把孩子给维吉,勾着离他最近的艾斯的肩膀,也不问他们是谁,就说道:「你们在这儿不认识人吧,今晚我替你们接风,再给你们找个住的地方,出门在外互相帮忙不是。」 艾斯和李尔对视一眼,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跟着这个叫奎克的男人走了。 奎克带他们去吃了一顿大餐,从小锦衣玉食的李尔,还从来没觉得肥厚的猪腿牛肉这么美味过。填饱肚子,奎克又带这一群大大小小身上泛着酸臭味儿的人去洗浴。 第132页 两两一间进了更衣间,脱衣服时,李尔看着芜君脏兮兮的后背,和已经板结的头髮,突然一阵心酸。这么漂亮爱干净人,跟着他这一路受罪,弄成这副样子。而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件事会结束,结束后,他母亲会怎样,国家会怎样。 他真后悔芜君刚到他身边时,没有对芜君好一些,而他真正下定决心爱他,要跟他永远在一起时,又正是他好日子刚刚结束的时候。 他走过去,从身后抱住芜君,拿下巴在他头顶蹭了蹭,也不说话,不知道说什么,道谢或者道歉都好像不合适,只想跟他亲昵。 芜君却躲开了:「脏。」 李尔固执地凑上去:「我不怕你脏。」 芜君转头,一脸不高兴地蹙眉:「我是说你脏。」 李尔低下头,看到自己胸膛上一片乌黑,对比下来,芜君的确比他干净不少。 两人脱了衣服,拿着浴巾去到浴池。艾斯已经趴在浴池边上,洗浴中心的服务生一边为他搓背,一边一脸嫌弃皱着眉。而夏利躲在角落里,把脖子以下都缩进水池里,不知是害羞还是热气蒸腾的,一张小脸越发赧红。 维吉带着最小的女儿去了女士浴室,奎克一边带着两个男孩在浴池里嬉戏,一边跟他们搭话:「你们看起来也不像那什么,干嘛要偷渡啊?」 奎克出来很多年了,所以帝国里很多事不知道也完全是在情理之中。 李尔跟芜君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一时间的沉默,奎克也明白其中的不便之处:「嗐,我就随口一问,不方便说也没关系。总之,通过这种方式到这儿来的人也都是各有苦衷的,像我就是为了挣钱。」 奎克打开了话匣子,既是倾诉,也是抱怨,一口气把他在这边这些年的苦累都完全吐露了出来。他现在总算是找到了新的出路,在一家地下拳馆里打拳,收入才提高了不少,足以把老婆孩子都接过来。 李尔问道:「地下拳馆,那不是会很危险?」地下拳馆一般没什么规则,也没有护具,观众的疯狂的唿喊里,很有可能会被打得奄奄一息。 「是挺危险,去年卫冕了一整年拳王的冠军,上个月被送进医院成了植物人。不过像我这种中不熘的,断个手脚就算是玩得大了。我们这种没法让观众掏大钱,他们就不热衷于看到我们你死我活,我们也不会为了那点钱拼命的,大家都只是想过得好点而已。」 奎克又补充道:「一般不那么缺钱的,都不会想要打到冠军,差不多就得了。对了,你们接下来准备干啥?」 「还不知道,我们商量商量。」 「嗯,那啥,在家靠亲人,出门靠朋友,有啥需要就开口。」 李尔赶忙道谢。 吃饱洗净,奎克又给他们在旅馆找了两个标间,还把房费一块付了,才领着老婆孩子离开。 四人钻进一个房间,商量接下来的打算。 艾斯提议:「我看我们还是赶紧想办法离开提它岛,警方看着龙老把我们带走的,只要稍微查一查,国内的就会知道我们的落脚点。」 「知道落脚点也没那么容易找到,这毕竟到了国外,他们也行动不便,再说我们在这里没有身份,他们无从查起。」芜君说。 艾斯看李尔迟疑的神色,就知道李尔也不想走,于是附和道:「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倒是觉得,上将应该不至于赶尽杀绝吧,我们都已经落荒而逃了。」 艾斯这话说得李尔脸色更加难看。 芜君当然看出来了,李尔一直为这件事感到痛苦,每个孩子在意识到自己父亲会对自己痛下杀手时,都没办法无动于衷地接受吧。但芜君也并不打算告诉李尔这是个误会,真正最想杀他的是里欧家族的人。 李尔的确不想离开这个地方,这里离国内不远,常常会有从国内过来的商船,可以很快得到国内的情况。他并不觉得自己会永远这么逃亡下去,他是会回去的,而他也是想回去的。 李尔转头问夏利:「你说呢?」 夏利坐在床头,抱着腿,只是盯着艾斯的脸发神。想他在偷渡的过程中,处处照顾着他,仅仅只是出于同情吗? 这么突然被李尔提问,夏利一时受惊,目光迅速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最后低下头小声说:「我都可以,只要是跟大家在一起的。」 李尔摆了摆手,就知道问他问了也是白问。 「行了,我们就先在提它岛留下来,就是要去另外的地方,现在也没办法支付偷渡的费用。」 不管是继续走,还是留下来,费用都成了立马要解决的燃眉之急,他们几乎是没有什么钱了。 一群从来不知何为缺钱,何为谋生的人,这下得他们自己想办法。 艾斯还想说两句,芜君打了个呵欠。李尔朝芜君瞥了一眼:「好了,暂时先休息吧。」 说完,李尔站了起来,跟着艾斯也站了起来。 李尔把艾斯按坐在床上,在艾斯诧异的目光中,李尔把芜君拉起来,带芜君去了隔壁的房间。 夏利看着艾斯有些不忿的眼神,宽慰道:「我觉得李尔市长跟芜君,他们已经……」 艾斯闷声答道:「我知道。」他又不是傻子,这次来保护李尔就看到他跟芜君那黏黏煳煳的样子就猜到了,他觉得李尔要是再加上一条大尾巴,就跟他们军队里养的那些警犬一样一样的,见到芜君尾巴都能摇成直升机的螺旋桨。 第133页 「但是用得着黏成这样么?老实说,现在的李尔有时会让我起鸡皮疙瘩。」艾斯说着,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 夏利笑了起来:「他们正在热恋期,是会这样的吧。」 「热恋都是这么噁心人的吗?」 夏利不说话了。 他又忘了,艾斯理解不了,理解不了他的感情,也无法理解别人的感情。他跟艾斯永远也无法像李尔和芜君那样有心意相通的一天,他想明白了,也不后悔,可却无法不羡慕芜君和李尔。 艾斯也觉察到了夏利突然低落的情绪,也明白是什么原因。他常常看到夏利看着芜君和李尔吵架拌嘴时,那种艷羡之情,嘴角带着微笑,仿佛迷醉在了别人甜蜜的爱恋中,可是转过头,就是一脸的落寞。 艾斯所有都能看到,所有都知道,可是他别无他法。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夏利的感情还给他,可是夏利却拒绝收回去。 「睡觉吧,夏利。」艾斯躺在右侧的单人床上。 「晚安,艾斯。」 两人刚刚说完晚安,就听到了隔壁的动静。 床垫受到推压发出的「咯吱」声,压抑的喘息和嗯哼,剧烈运动时急促的唿吸和哼哧。艾斯黑暗中也难免想翻白眼,不过他仔细闻了闻,空气里没有信息素的味道,看来旅馆墙体里做了吸附材料,通风也做得比较好。隔壁那两混蛋不至于影响到夏利。 可是味道阻隔做得不错,这隔音也太差了吧,这他妈晚上还怎么睡觉。 艾斯忍无可忍,狠砸了墙壁一拳,大声道:「还让不让人睡觉?」 对面突然静了下来。 艾斯刚唿出一口气,就听到李尔低吼道:「睡不着就滚出去,别他妈打扰老子。」 艾斯一脸不爽翻了个身,夏利的手拿着两个软耳塞递了过来。 第二天四人在餐厅吃早餐,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两个黑眼圈,见面的氛围也颇为尴尬,只低着头各自把脸埋进自己盘子里。 李尔轻咳一声:「我们该先找个可以长久住下来的地方。」 艾斯附和:「是,该找个住的地方。」 「怎么找?」 「要不然还是让奎克帮忙找吧。」芜君提议。 没办法,这地方人生地不熟,也只有找唯一认识的奎克。 奎克也很够义气,按李尔的要求,在码头附近比较偏僻的地方,给他们找到了二室一厅的房子,还借了第一笔房租给他们。不仅如此,还答应替他们找工作。 第80章 生计 奎克答应替李尔他们物色合适的工作,帮助他们在拉伊港成功生存下来。 奎克问他们都会做什么,只有夏利准确地说出,他会做面包。其他三人皆摇了摇头。奎克甚是惊诧:「什么都不会,你们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三人完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奎克扶额,又说道:「我老婆说你两在货轮上打架很厉害是吧?」 艾斯点了点头。 「那要不然给你们找个保镖的工作?」 见他他们很犹豫,奎克劝道:「保镖收入很不错的,都是跟港上的大人物接触,一旦有人物看中你们,随便指条路,你们以后就都发达了。」 奎克说得有道理,但是李尔和艾斯都没吭声。跟大人物接触,身份容易暴露,而且保镖这个职业,多少有些危险的。 李尔说:「还有没有别的可以介绍的职业?」 「我这行咋样?当拳手,只要你豁得出去,想赚多少都可以。」 李尔跟艾斯一齐蹙眉,这更不合适了。 「还有吗?」 奎克抓抓脑袋:「我能找到的职业差不多就都是这些,要么就是货港上的搬运工人了,这活可苦可累,连我都受不了,更别说你们这样的了。」 三人一齐沉默。 「这个我们先商量商量再说,晚点给你答覆。」艾斯说道。 「没问题。」奎克又看着芜君,问,「你真的什么都不会?」 芜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会的倒是不少,但是没有一样可以用。 奎克又盯着芜君打量了好一会儿,摸了摸下巴,道:「你很漂亮。」 芜君对他微微一下,把这当成是恭维。 「适合漂亮的人做的工作也有很多,你……」 李尔伸手打断了奎克:「他什么都不用做。」 艾斯瞪大眼睛,明显对李尔这个结论很不满意。 奎克倒是很爽朗地说道:「那行,你们先商量,有结论了联繫我。」说完就离开了。 奎克刚一出门,艾斯就质问道:「凭什么芜君可以什么都不做?」 「因为没有适合他的工作。」李尔理直气壮。 「他不是可以去赌钱吗?一晚上就可以赢够我们生活的费用。」 芜君勾着嘴角笑了笑:「你要是不怕继续被人追杀,我倒是不介意再去这边的赌场出几手老千。」 艾斯不过是说的气话,他当然知道芜君不可能在这里出老千,毕竟他们需要在这个地方呆下来,不是在上个港口那样破釜沉舟,不顾后果。 最后商量出来的结果是,夏利还是干回他的老本行。李尔和艾斯去码头上扛大包,没办法,只有这个工作是最低调安全不引人注意的,还能接触每艘从国内来的商船,第一手掌握国内的信息。 至于芜君,只有先让他待业了。基于大家对他花钱的了解,管理金钱家用这种事情都没法交给他,还得交给夏利才放心。 第134页 奎克办事倒是很爽快,很快给这三人都找到了工作。夏利在面包店打工还是月薪,而码头上的工作都是结日薪,这也正好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因为奎克的原因,老闆对夏利还比较关照。他按店里的要求观摩学习了几天,老闆原本还不太相信他是熟手,等看他手脚麻利地开始做面包、烤面包、替蛋糕裱花,老闆终于满意得频频点头,又拿起夏利刚做的面包尝了尝味道,马上喜形于色,对他赞赏有佳,表示要给他加工资。 得到了老闆的赏识,其他店员也对他很客气,并发现夏利做面包的方法跟他们本地有所不一样,纷纷向他请教,夏利也不是藏技的人,一问就全部教给其他人了。 总之,他很快就在这块新鲜的土地找到了立足之地,也认识了一些朋友。 然而,艾斯和李尔则没那么顺利了。去到第一个工头那儿,只干了半天,就因为他们提出了更省时省力的方式,然而那个方式工头无论如何都听不懂时,两人因为想法太多活干得太少被开除了,结算了半天的工资。 只好又找奎克,奎克领到第二个工头那里,千叮万嘱,让他们都别说话只管干活结帐就行,千万不要想太多。两人又因为抄近道,入侵了别人家的地盘,差点挨了顿揍,最后工头跟对方赔礼道歉,说是新人不懂规矩,才放他两一马。 气得李尔差点跟对方干起来,要不是这边的工头说,他要是动手就是给奎克找麻烦,李尔才竭力忍住了。 奎克把他们带到第三个工头那里时,只说了一句话:「这片我认识的就这仨工头,要是再被解僱了,那我真没辙了。」 李尔和艾斯也很不好意思一而再地让奎克帮忙。可是这工作真的跟他们想像中差距太大,他们只会以为是身体劳累,没想到还很侮辱智商。这次他两只好学蠢点,闷头干了一天,总算是留下来,结了钱。 拿到钱时,他两才傻眼了。听着还挺多,但是这边和国内货币价值不一样,换算到当地粮食,一人一天只够买五斤生猪肉或者两斤半牛肉。两人干了一天累得腰酸背痛,打算顺路回家时买点好肉好菜,最终站在熟食肉摊上,看着一摊黄灿灿流油的喷香滷肉,只得咽了咽口水,攥着钱回家了。 他们房租还是借的人奎克的,这钱得先还过去。 他两回家时,在门口就碰到同样刚刚下班回来的夏利,他手上拎着一包各种品类的面包,说是店里剩下的,老闆让他们分带回家,夏利想着家里人多,就多分了些。 李尔和艾斯已经饿坏了,边走就狼吞虎咽地吃了两个。 回到家,芜君也在家里,案台上点了一根香菸裊裊的薰香。他刚刚洗完头髮和澡,躺在阳台的竹藤椅子上,把头髮晾在栏杆外面,夜风一吹,微微飘动,带着香波的发香,也被微风送到几人鼻尖前萦绕不去。 李尔闻着这幽香,感觉心都醉了一半。 夏利倒是没什么感觉,把面包往桌上一放下,就说去买菜回来做饭。 艾斯闻到这香味,顿时闻出了一股好吃懒做的味道,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指着芜君就说:「你一个人在家悠闲得很哈?」 芜君撩了撩眼皮:「是挺无聊。」 艾斯瞪着眼:「那你不会去买菜做饭?我们三在外面忙活了一天,你也得干活吧,不挣钱,家务也该做做吧。」 「我不会。」 「你……」 李尔上前一揽:「别吵吵了行么?本来都挺累的了,你别烦人。」 「是我烦人么?李尔,咱们都这样了,你也别只管护着芜君,你没有护他的资本。」 这一句话说得李尔黑了脸,因为艾斯说的是实情。但是,芜君是他的,他必须要护着,李尔沉声道:「芜君那份尽管算我头上,你满意了没?」 艾斯脸色也开始变得难看,夏利赶紧过来拉着艾斯:「你跟我一块儿去买菜吧,天快黑了。」 艾斯也知道夏利是给他台阶下,他也不想跟李尔干仗,可他还是忍不住的心疼夏利。凭什么夏利就什么都要做,芜君就可以躺在藤椅上晾头髮。 他还是跟着夏利走了,走出门,艾斯才说:「我是替你抱不平,你既要工作,还要每天做饭,多累。」 夏利却笑了笑:「不累,我在面包店里很轻松。」 「那也不能芜君什么都不做吧。」 「可是他不会呀。」 「现在又不是在公馆,不会不能学?哎,我说夏利,你怎么帮着他说话?」 夏利「扑哧」一声笑得更开心了:「没什么的,你不要为我抱不平,我真的很开心,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他是真的喜欢现在的日子,每天都和艾斯在一起,一起经歷生活的磨难,也一起享受那些细小的喜悦。的确活得比在约京市时艰难很多,但是每一天都很充实,他也在为了他和艾斯的生活而努力,艾斯现在也在依赖他,这种感觉让他更有安全感一些了。 艾斯疑惑地看了夏利一会儿,发现并不能理解他,接着往前走了。 夏利快步跟上,紧跟着艾斯的步调,犹豫了一会儿,用小手指试探地勾住艾斯的小指,还好天色暗了下来,艾斯大概看不到他脸很红吧。 艾斯看着夏利开心的样子,也不忍心拒绝他,有时候他甚至会有种感觉,夏利对他的感情就像一颗生命力极其顽强的植物,只有艾斯回馈那么一丁点,那就能看到这颗植物立马蓬勃繁盛,很快就开满了花。 第135页 这让艾斯害怕给予回馈,害怕未来会带给夏利更加不可承受的痛苦,同时又让他做不到拒绝。 比如现在,他本来该抽出自己的手指,可他做不到,他无法看着夏利失落地垂下头,说对不起,他看过太多次,那个落寞的金色发旋,会让艾斯一次一次加深自己的罪恶感和自我厌恶。 他只能任由夏利从一根手指勾到三根手指,最后用手心捏住他四个手指尖。艾斯能感觉到夏利手心湿湿的凉凉的,却握得很紧。 第81章 底层生活 艾斯和夏利出门了,芜君还是那副悠然的样子躺在躺椅上,把晾干的头髮收回来梳着。 李尔在他旁边席地而坐,下巴搁在藤椅扶手上,问:「刚刚艾斯说的你别生气啊。」 「有什么可生气的,他说的是事实。」 李尔倒是笑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芜君骨子里的那点东西始终还是没变。只不过,开始把李尔气得跳脚的脾气,现在却让他觉得非常俏皮,让人爱不释手。 他把芜君玉葱似的手拿过来,吻了吻他的手背,又亲了亲手心,然后把手指一根一根含在嘴里,用舌页卷过,用舌尖勾缠。 待李尔还想进一步时,芜君瞥他一眼,嫌弃道:「脏死了,别碰我。」 「那洗干净就可以碰了吧?」 芜君没说话。 李尔站起来乐颠颠地去洗澡了。 李尔干活时就觉得后背挺疼,可是货物在那儿等着,小组又有组长监视着,他也没来得及细细感受,此时热水一淋,整个肩背火辣辣地痛,他从镜子里一看,才发现整个肩背都磨破了皮,他咬着牙给自己涂了点香皂,那感觉,就跟受刑差不多了。 他洗完出去,艾斯和夏利也买了吃食回来。他们去得晚,刚好遇到牛肉下市前甩卖,夏利就多买了些。 艾斯让他悠着点,他们没有多少钱,夏利说他算着,不会有问题,还说艾斯和李尔都是干重活,需要吃一些肉类恢復体力。 晚上他们吃了牛排、面包和蘑菇汤。 正吃着时,奎克带着一家人过来拜访他们,维吉给他们拿了个肉馅饼,奎克拿了一瓶膏药。 「我就知道你们后背肯定得磨破,晚上睡觉前抹点这个药。」 艾斯扭着头看自己后背,简直惨不忍睹,夏利更是看得眉头都揪成了麻花。 「那不是天天搬东西,天天都得磨破,一直好不了了?」 「不会的,等嫩皮磨掉,长出来了老皮就好了。」 李尔又说钱很少的问题。奎克告诉他,这个是按件计量的,搬得多得得多,等熟悉了流程,搬的数量一多报酬就上来了。 艾斯看奎克脸上有块新伤,奎克说这是昨晚擂台上挨的揍,没关系,习惯就好了。几人聊了会儿天,离开时,夏利把一些多余的面包让维吉带回去了。 最后,芜君拉了维吉一把:「你明天带上我一起去买菜吧。」 维吉受到了一点惊吓,抬头看了芜君一眼,脸立马就红了。她从第一次看到芜君就觉得这个男人太漂亮,即便是在船舱里呆了十多天,他的美丽也丝毫没有被污秽掩盖起来。他是让人一看就挪不开眼和不敢多看那类,维吉属于后者。 她羞赧地说:「好的,我明天买菜就来叫你。」 夏利听到芜君要跟维吉一起去买菜,吓了一跳,他之前不让芜君去採买,怕的就是他一天能把他们一个月的口粮花完。夏利很快琢磨出来一个办法,他把明天要买的菜用纸写下来,把钱也递给维吉,让她买,芜君跟她一起去拿回来就好。 芜君除了翻翻白眼,也没说什么。 晚上李尔趴在床上,芜君给他涂药。奎克带来的药膏还挺管用,涂上去有种凉凉的感觉,那种火辣辣的疼痛感顿时减轻了不少,芜君的手指在他后背上轻轻拂过的感觉也酥**痒的,很是舒服。特别是劳累一天之后,这种放松的时刻,更是百倍舒服。亡命天涯的感觉也没有让他觉得多糟糕,相反,他还觉得过得挺快乐的。 芜君问:「国内有消息了吗?」 「暂时没听到什么消息。」 李尔背对着芜君,看不到他的愁眉苦脸,他说:「你母亲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想不会,这么久没有消息就是一个好消息,说明他们正在谈判。」李尔反手抓着芜君放在他肩上的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怕,「别担心,总有天我们会回去的,我并不觉得父亲真的敢把母亲怎么样。」 「但是这就意味着你和伊芙失败了。」 「是啊,失败了。」李尔长嘆一声,他不得不承认,之前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没想到他父亲会用这么强硬的手腕。不惜以双方家族的撕破脸皮和他们一家都暴露在舆论的负面浪潮里作为代价,阻止他往前再走一步。 芜君的沉默似有不快,也不奇怪,这件事他在其中也扮演了一个相当重要的角色,付出了很多努力,如今全部打了水漂,任何人都会不太愉快的。 李尔安慰道:「我得到最新的消息是,在民众的强烈要求下,psi的改革要全国推行了,元老院已经通过了改革措施,我们的这部分心血也算是得到回报不是吗?」 「psi会慢慢得到平等和自由,等回去我就娶你,我们也可以安安稳稳生活,好像也没有很糟糕是吧。」李尔还一直记得芜君想要的是什么,即便做不了国家元首,起码芜君想要的李尔都能给他,这也算是最后一点安慰。 第136页 「嗯。」芜君若有所思,「睡觉吧。」 「这就睡了?」 「很累了,不是吗?」 「我不累。」 「我累了。」 「你也不许累。」 一通折腾,两人是真累得手指都抬不起来,特别是李尔,完事后沾上枕头就睡着了,很快微微的唿噜声就响了起来。 等李尔睡熟后,芜君轻手轻脚下了床,给利古尔发了一条信息:想办法替我找下简森的联繫方式。 那边很快回覆:你不是已经离开帝国了吗?现在找简森做什么? 芜君回:麻烦你了。 又加上一句:十分感谢。 等了一会儿,对方回復道:给我点时间,我现在行事也很不方便。 芜君把来回的信息删干净,才收起电话睡觉了。 第二天中午,芜君在家把前一天维吉送来的肉馅饼和夏利熬的牛肉汤热了热,拎着去了夏利工作的面包店。他和夏利在店里吃完肉午饭,夏利又给他打包了一些面包和喝的,芜君把剩下的肉馅饼一起拎着去了码头。 夏利无意听到艾斯抱怨码头的饭菜难吃还吃不饱,就记下了。提议他可以前一天晚饭多做点,让芜君第二天送饭,好吃又省钱。 连奎克都夸夏利能干又贤惠,艾斯捡到了宝贝。他一眼就能看出李尔和芜君那种亲昵的关系,顺其自然就揣测艾斯跟夏利也是,只不过他是没想到两人此时都有心结。 这话说得他们都很尴尬。 不过夏利贤惠能干是真的,是个很会生活的人。 芜君到了码头,哪怕他拎着饭盒穿着很普通的衣服,也足够引人注目。他目不斜视路过这些风吹日晒身体黝黑而强健的码头工人,径直朝李尔工作那片走去。 中午正是休息时间,他走在尘土飞扬的水泥地面,像走在t台上,路过一片口哨声。 到了地方他只看到了艾斯在坐着休息等饭。芜君四下看了看:「李尔呢?」 「还在干活。」 芜君拿出碗筷食物给艾斯:「现在不是休息时间吗?」 「是啊,他不是养你吗?要干双份儿活。」艾斯举起两个手指头在芜君眼前比了比。 芜君不理他的揶揄,反而笑了笑。 李尔看到芜君来了,丢下手里的货物,埋着头在水龙头下面沖洗一番,洗干净了浑身淌水就过来了。 「背疼吗?」 「这点小伤小痛不算什么。」 艾斯在旁边轻蔑地「嘁」了一声:「刚刚谁说汗水一渍跟万蚁蚀骨似的,嚷嚷这不是人干的活。」 被艾斯揭短,李尔瞪着他,他觉得自从这个职位变化之后,艾斯越来越不把他放眼里了。 芜君在这儿,李尔也没空跟艾斯算帐,转头对着芜君一脸痴笑:「天好热吧。」说着把几缕汗湿黏在他额前的髮丝用手指给拨开,绾到了耳后。 这大热天的,艾斯简直一阵恶寒。所谓「爱情」真有那么大能耐吗?把李尔这号人都变成这样了?完全不是那个他认识的李尔,要早知道他是个这么噁心的角色,谁他妈要跟着他混啊。 马上艾斯发现了件让他更不好的事,芜君把好吃的大多分给李尔了。连夏利专门给他的、他最喜欢吃的红豆枣泥糕芜君也一股脑全给了李尔。 「嘿,芜君,你干嘛把夏利给我带的都给李尔了?」 「李尔这么努力挣我这份儿口粮,我偏心他些不是理所当然么。」 「你,你们……」 李尔笑得开心极了:「我们怎么了?要去跟夏利告状我们欺负你?」 艾斯气得一把摔了筷子,撇下这对黑心夫夫离开了。 芜君笑着问李尔:「我们是不是过分了?」 「你是挺过分的。」 「那你也不差。」 「你知道你最过分的是什么吗?你明明知道自己这么过分,却还那么开心。」 芜君瞥了李尔一眼:「你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开心?」 「我是因为你开心,所以才开心。」 芜君目瞪口呆地看了李尔两秒,把另一个盒子给了李尔:「这份是夏利给艾斯的,一会儿给他,我先走了。」 李尔也站起来:「我送你从码头出去。」 「干嘛要送我。」 李尔也不说话,跟在芜君身后,走在码头上芜君知道了,起码李尔恶犬似的在他身边,怒瞪别人,起码没人敢再直勾勾地看着他吹口哨。 第82章 国庆日 一晃眼,在拉伊港已经呆了三个月,他们慢慢适应了南边海港那种终年潮热的天气,也开始吃一些当地去湿气的辛辣食品,连这种底层人民的生活都开始适应下来。 他们甚至还在这种安稳平静的生活里找到了自己的乐趣,比如李尔和艾斯结束一天体力劳动之后,习惯喝上几罐拉伊港特有的黑麦冰镇啤酒,除了瞳色,他们的原本偏白种人的肤色也慢慢晒得跟码头上所有的工人一样。 夏利在工作和家务的空隙,做了一些手工小饰品摆放在房间不起眼的角落,偶然碰见,会有转角遇到一丛小花似的惊喜。他还在在房子的阳台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因为这边一直炎热的天气,那些花的花期永远不会过去,一茬接一茬地开,每次一茬新花开放,夏利都会带着惊喜把这件事告诉每一个人。 似乎每个人都在这种生活中找到了平衡点,除了芜君。 第137页 国内的伊芙还是没有具体的消息,但是看这样子,也应该不会有严重的审判,而他们总不能一直在这地方呆下去。 回去后又该如何,芜君试探了李尔,李尔没有正面回答,但是他的态度暧昧的样子,让芜君怀疑他真的不打算再跟他父亲对抗了。 第二天是提它帝国的国庆日,是这里最重大的节日,所以全民放假。李尔他们也放假,这倒不是因为他们这些偷渡者有任何人权,而是他们老闆都要放假,拉伊港这天也不接待任何客商船只。 明天是难得的假日,这天下午大家都早早回了家,夏利更是一团高兴拉着大家一起去採购食物,他要做一顿大餐。 夏利做饭,艾斯给他打下手。两人在狭窄的厨房里,转身都会拥挤磕碰,夏利很喜欢这种无论朝哪个方向都可以随手碰到艾斯的感觉。 他教艾斯怎么摘菜,抓着他的大手教给他怎么给一条煎鱼翻身,从「咕噜咕噜」冒泡的蘑菇浓汤盛起一勺,吹吹餵进艾斯的嘴里,问他味道怎么样。 艾斯开始还因为芜君和李尔懒惰颇有些抱怨,但很快他就被夏利带着在厨房找到了乐趣。 李尔和芜君坐在阳台上的两把藤椅上,一人拎着一罐啤酒小口啜饮,看着夜色,吹着带了潮腥气的海风,也不说话。芜君把两只脚放到李尔腿上,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坐躺着。李尔握着芜君的脚,轻轻抚摸揉搓,从脚踝揉到小腿,又从小腿滑下来,芜君的脚踝仅够他盈盈一握。 一簇烟花从不远处的海港升起来,接着「砰砰砰」,接二连三盛大的烟花一併升了起来,炸满天幕。以往砖红色的天幕,此时染上了五颜六色的花火,漂亮极了。 庆典提前开始了。 夏利做好了晚餐,也跑到阳台上看,接连发出惊嘆。 「等会吃完饭,去港口转转吧,据说会一直放到晚上十二点。」艾斯也出现在夏利身后,夏利转头两眼晶亮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晚餐特别丰盛,不仅如此,夏利还在桌子中间放了花瓶,插的正是他阳台上摘下来的带着夜露的鲜花,花瓶两侧摆着两支香薰蜡烛。 四个人的烛光晚餐。 有点奇怪,但是夏利那兴奋不已的样子,这点奇怪反而成了奇妙的情趣。 夏利太开心了,他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节日,旁边有他爱着的人,还有真心交往的朋友。 他过了很多节日,做过节日里别人的「下酒菜」,做过节日里准备甜品的糕点师,可是那些节日没有一个是他的。而今天这个异国的节日,不仅有他参与,更有一部分也是属于他的。 他为每个人倒上一杯红酒,迫不及待举起酒杯:「祝大家节日快乐。」 「节日快乐。」艾斯一饮而尽,「提它国的国庆还是百年前打赢了我们国家才取得的独立,他们的国庆日是我国的战败日。」 「啊?我,我不知道,学校里没讲过这段歷史。」 夏利紧张起来,因为自己的无知搞坏了节日气氛而懊悔,艾斯却大笑着揉了揉夏利的头:「幸好百年前战败了,要不然今天都没得休息,小傻子。」 夏利才知道艾斯是在跟他玩笑。艾斯已经好久没有以这种轻松的心情对待他了,他还以为他们永远回不到最开始那种无忧无虑的状态,起码在这短暂的时间,艾斯放下了他的心结。 艾斯再次为大家倒上酒,举杯道:「感谢夏利为我们带来的丰盛晚餐。」 「感谢!」 「感谢!」 四只杯子砰在一起,发出清脆快乐的声音。 是啊,真好啊,他们都好久没有这么身心轻松地从各种压力中解脱出来过了,哪怕只是短暂的瞬间,也无比畅快。 四人吃吃喝喝,聊着自己工作中遇到的有趣的事情和不公平待遇,夏利聊他遇到的各自各样的客人,李尔和艾斯聊他们各自各样的工友。 芜君没有工作,这个话题他无法插入,不过也没关系,他很有兴趣侧耳倾听着,脸色带着放松快乐的笑容。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种吵吵嚷嚷、轻松而温馨的、像一家人的感觉。 小时候,芜君家吃饭,并没有秉承东方「食不语」的传统,他家的饭桌很喧闹,他父母一边吃一边聊自己的工作,碰到的奇奇怪怪的人,因为他父母是同一个专业,也是同事,有时聊到工作上的事情还会争辩几句。 芜君也是这么静静听着,从他父母脸色轻松嗔怒的样子,他知道他们并没有真的吵架,而是通过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情感。 就像现在,他们互相调侃玩笑,充满了烟火气息的快乐,比酒更醉人的,是这种暖洋洋的气氛。外面的烟花还在放,彩色的光透过窗户映照到他们脸上,「砰砰砰」炸裂开的声音成了他们愉快交谈的背景乐。 芜君目光穿过坐在他对面的艾斯,从窗户看着外面升起的花火,心底升起一种无法遏制的哀伤。 一个红点从艾斯背后一闪而过,把芜君从他的伤感情绪中拉了出来。他眨了眨眼,窗外仍然灯火绚烂,他不确定是不是在这火光中看花了眼。 芜君一向谨慎,他不敢拿这种事冒险,他敲了敲酒瓶,在另外三人都噤声看着他时,压低声音说:「外面好像有狙击手。」 此话一出,热闹的气氛立马降到了冰点,短暂一秒,谁也没有说话。 第138页 「我还不确定,但……」芜君突然看着艾斯身后大叫起来,「艾斯,小心!!」 艾斯本能地转头看向身后,却一脸撞进一副柔软的胸膛,突然「噗」地一声,一股剧烈的血腥味儿淹没了他五官,直冲脑门,让他噁心得直想吐,却没有血液的触感,他仍处于这茫然中。 就在这眨眼之间,军人本能的反应,李尔揪着芜君一把把他按在地上,自己也匍匐在他身上。艾斯还没来得及想明白髮生了什么,也本能地把夏利裹在身下,推倒桌子挡在了他们身前。 他们听不见枪响,只能听到远处烟花炸开和玻璃破碎的声音,还有艾斯着急不已在一声一声唿喊着:「夏利!夏利!你没事吧?还是受伤了?夏利……」他慢慢感觉到抱着夏利后背的手,沾上了满手鲜血。 杀手潜伏在黑夜里,他们现在甚至没办法抬头,不知道会被哪里冒出来的子弹给打中。 李尔低声问:「夏利中枪了?」 「嗯,他现在情况好像很不好,我们怎么办啊?」艾斯现在一团慌乱,夏利唿吸非常困难,长大嘴巴想要吸气,却只能吐出一口一口的血沫。艾斯一眼就知道,他肺部中枪了,情况很危急。 刚刚在芜君大喊艾斯小心的同时,坐他旁边的夏利似乎是一种本能的感应,他瞬间站起来抱住了艾斯的头,那颗原本会打进艾斯脑袋的子弹,现在嵌入了他身体里。 不痛,但是没办法唿吸,耳边一直听到艾斯焦急叫他名字的声音,夏利想要回答他,却无法发出声音。艾斯喊他的声音都在发颤,应该真的很着急吧,他要快点回答他,让他别急才行,要快点回答…… 「报警,赶紧送夏利去医院。」李尔说道,现在已经管不了他们这身份惊动了警察会不会被遣返了,起码警察能保证他们一时的安全。那帮杀手恐怕不太敢在警察面前动手,这里毕竟是提它帝国,一不小心就会引起两国争端。 今天是庆典,街上巡逻的警察很多,报警电话刚打完一会儿,附近的警察就过来了。几句话了解完了大概情况,首先把她们带离了这间危险的屋子,叫了救护车。更多的警车开进了这片区域,警方开始派人搜查这周围几栋居民楼的空房子。 等待救护车那几分钟,警察已经搞清楚了这几个人是偷渡客,没有正式身份,随即想要把他们全部带回警察局。 在各种吵闹中,救护车很快来了,夏利被抬了上去。 艾斯脑子被这过于繁杂的声音搅乱了般,什么都无法思考,茫然地握着夏利的手,只知道无论如何都要守在他旁边。 警察考虑到这种特殊情况,派了一名警员跟着他,只把芜君和李尔先带回去调查。 第83章 高利贷 夏利危在旦夕,却在手术室外面被拦住了。艾斯拿不出他们在这里的合法身份证明,没有身份证明则没办法享受合法居民的待遇。其中一条就是,既然没有医疗保险,那么就必须先全额缴纳手术费用,才能给夏利动手术。 一听这话,艾斯着急不已,赶紧解释:「事情发生得太紧急,请先救人吧,费用随后会补上。」 医院的管理人员只是冷冷一句:「不行,这是医院的规定。」 「规定比救人更重要吗?医生,拜託你了。」 「不行。」管理人员厌烦地撇开他,想要离开。 艾斯怒火攻心,难道钱就比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更重要?他一把抓住那人的领子,狠道:「我说你他妈的先救人,我会把钱付给你。」 谁知那人冷笑一声:「你有钱付吗?我们不是今天才遇到你们这种人,最后谁不是欠一大笔钱跑了?」 「你……」艾斯还从来没受过这种侮辱,恨不得一拳揍掉这个冷血鬼的门牙,但他却忍气吞声,低声乞求道,「我真的会付钱,求你先安排医生替他做手术行吗?他伤到了肺,抢救时间有限,这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在拉伊港你们这种人多了去了,你以为人命又值多少钱?所以没钱就免谈。」 艾斯拳头捏得「咯咯」响,一拳从这人鼻子前挥过,打在旁边的墙壁上,留下几个血印子。 他拎着滴血的拳头,扭头看了一眼在手术室门口,躺在活动病床上的夏利,他身下垫着的塑料薄膜上已经积了一大滩血。 艾斯充血的眼全是戾气和绝望,他几步走到步行楼梯的楼道里,打算给李尔打个电话。 然而电话通了却没人接,他想起李尔和芜君都被带到警局了,现在恐怕自身难保。 艾斯坐在石阶上狂躁地抓自己的头髮,他该怎么办?怎么办?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在这么紧急的时间里搞到手术费用那么大笔钱。 艾斯咬了咬牙,他摸了摸刚刚从房子里出来时顺手揣进兜里的手枪。实在不行,只有把枪顶在刚才那个王八蛋的脑门上,逼他叫人做手术了。至于后果,艾斯已经没有再去考虑的余地。 突然一双手搭在他肩上,艾斯处于这种应激状态下,一个反手抠住了对方喉咙。 对方明显受到了惊吓,赶紧举起手,被挤压到极致的喉咙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钱,给你钱。」 艾斯看对方是一张陌生的脸,放开了他,哑声道:「抱歉。」 对方弯着腰疯狂地咳嗽了一会儿,终于把气息理顺了说道:「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 第139页 艾斯侧了侧眼珠,问:「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 对方坐到他身边,递给他一张名片:「你现在需要钱吧,我借给你。什么抵押都不需要,我看你是个不错的人,我给你做担保就行了。」 艾斯看了他的名片,立马知道了这是个高利贷公司。 「利息多少?」 对方在他耳边说了个数。 艾斯眼睛沉了沉:「你们赚这样的钱,不怕遭报应吗?」 「嘿嘿,进我们公司的都必须是无神论者。」他掏了一张卡出来,在艾斯面前晃了晃,「借吗?」 艾斯一把抓过那张卡:「借。」 说完往医院缴费处的快速通道去了。 三个小时后,夏利的弹片取了出来,输了血,但是危险期没过,他能不能活下来,仍然是个未知数。 当护士把夏利从高级病房往外移时,艾斯上前阻止:「他刚刚才做完这么大手术,危险期都没过,不能把他移出来。」 移送病人的小护士无奈道:「这个病房费用太高了,你帐上的余额就还剩两天的。」 她刚刚也看到了艾斯找高利贷借钱的一幕,挺好一个小伙子,找这伙人借完钱就废了。她知道找这帮高利贷的,利息很高,利滚利永远也还不清的。 在拉伊港各个医院周围都是这样的组织,这些偷渡者们没有任何保障,平时的贫苦挨挨就过去了,唯独看到自己重要的人有生命危险,哪怕明知道这是个深渊,也会往下跳。 艾斯却坚决让她把病床又给推了回去,夏利连危险期都没度过,必须住在这样设备完全的病房里。 把夏利安顿好,艾斯又坐在旁边跟他说了一会儿话。艾斯自己是医生,知道这种情况下,病人虽然没有生理反应,但是有时候是有意识的,通过这种方式多刺激刺激,对于他求生的意志和意识恢復都有一定帮助。 艾斯不知道,如果夏利真的为他死掉了,他会怎么样。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心里就充斥着一种巨大的悲哀,混杂着不舍和内疚,然而还有另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这种空虚的感觉让他在这种莫大的哀伤中,也无法痛哭发泄。 天已经亮了,这意味着他借下的那笔钱已经开始产生高额利息。他也想到了一个办法,从医院出来,随便吃了点东西,朝奎克家走去。 此时他不需要悲伤,他需要的是钱。只有保证体力和精力充沛,他才能挣足夏利需要的费用。 他要去地下拳场打擂台,这是他能找到的赚钱最快的方式。 奎克说的,这个工作,你愿意付出多少,就能赚到多少钱。他也不仅仅是在赚钱,是在赚夏利的命。为了夏利能够活下去,他愿意付出多少?艾斯自己也不知道。 他刚到奎克家门口,正好遇到奎克带着李尔和芜君,也刚回家。 李尔看到艾斯,简明扼要地说:「奎克找人把我们保释出来了,暂时不会被驱逐。夏利怎么样?」 「做了手术,危险期还没过。」 芜君问道:「钱的问题怎么解决的?」 「我借了高利贷。」 奎克大惊:「什么?你不是借了专门在医院里放贷那伙人的钱吧?」 艾斯点了点头。 奎克扶额,面露苦色,他刚想说句什么,李尔打断了他,对艾斯说:「一共多少钱,我们先算算,然后想办法。」 艾斯说了一个数,李尔和芜君脸色都很平静,也知道在那种紧急的情况下,虽然很糟糕,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艾斯也很平静,他对奎克说:「你们拳馆要人就把我介绍过去吧。」 奎克还想说点什么,最后欲言又止,只是给了艾斯一个地址:「今晚七点,到这个地方来找我就行了。」 三人结伴往回走,打算白天先回到家里收拾一点东西,然后换个更安全些的地方先躲几天。 三人一路沉默,昨晚发生了太多事情,太糟糕了,不知道从何说起。 「艾斯……」 艾斯转过身,截住李尔的话头:「你别管我,夏利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 李尔刚要噼头盖脸骂他一顿,芜君拉了他一把,待艾斯走到很前面去了,才小声说:「你现在别去刺激他,现在夏利这样,他是最难受的。」 这天白天,除了中午起床吃了饭,艾斯一直在睡觉。 一直到六点多,他养精蓄锐,起了床精神抖擞地去了奎克说的那个地方。 经过奎克的引荐,他很快就以新人的身份加入到了拳手里。经理看他身材高大,面容英俊,捏了捏他的肌肉,很有料,如果实力也够的话,这会是个明星选手,可以为拳场赚大钱。 经理是个狐狸眼的小矮个,他瞧着艾斯眯了眯眼,心里不停打着算盘,这个新人他要用足够吸引人眼球的方式把他推出去,让他一炮而红。 他问道:「什么原因让你来这里的呢?」 艾斯向下睨着他:「来这里还有第二个原因吗?」 经理笑得很谄媚:「那很好。我们这里有个新人挑战赛,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挑战内容就是由我们拳场为你安排对手,可以一直不停地打下去,第一场赢了,一千元奖金,第二场翻倍,以此类推,你可以一直挑战下去,直到你被打败,前面赢的奖金都可以拿走。比如第五场你输了,你就可以拿前面四场一共八千元的奖金。想试试吗?」 第140页 艾斯毫不犹豫地说:「试。」 经理又眯了眯眼:「只有一条规则,就是你只可以输,不能弃赛。输了你可以拿到前面的奖金,如果弃赛,你就一分钱都没有。所以,这是个一开始就没有回头路的挑战。」 听到这儿,艾斯立马明白了这场比赛的残酷之处。一个人的体力总归是有限的,你不停地往下挑战,要么赢,要么被打得半死。而且拳场为了他的利益,一定会想方设法让那个参加比赛的人最后弃赛拿不到奖金。 艾斯问:「以前的新人挑战的记录是多少?」 经理伸出拇指和食指分开,比了一个「八」字:「他很厉害,当了我们一整年的拳王。」 「上个月被揍成植物人那个?」艾斯还记得奎克说过,上个月拳王被揍进医院成了植物人。 经理脸色有些难看,带着谄笑的嘴角也往下撇了撇:「所以呢?你还想挑战吗?」 艾斯点了点头。 第84章 新人挑战赛 艾斯在更衣室换衣准备,经理告诉他在这里打拳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怎么能给对方致命一击,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你就赢了。 他在后台就已经听到前面主持人对他夸张的介绍,给他安了些唬人的噱头,没经过他同意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阿波罗」。 最后是主持人夸张的声音:「有请我们今天的新人--阿波罗。」 艾斯走上台去,擂台是一个八角形,周围都用两米高的铁丝网围着,所有处于这个擂台上的两个人,都像是两头斗兽。 他穿着一条搏击短裤,赤手缠着绷带,赤果的上身肌肉纹理清晰,因为码头的工作皮肤呈现出健康的麦色,整个后背一只栩栩如生的魔鬼鱼纹身,特别是他的眼睛,闪烁着太阳一般金色刺眼的光。 他站在台子中间,便引起一阵狂热的欢唿和尖叫。 很快,他的对手也上台了。听主持人念出的名字,对手叫「阿喀琉斯」,看来他们很喜欢用西方的神来给拳击手命名。 裁判一声口哨「开始」,对方就沖艾斯扑了上来,艾斯一个闪身避过,顺势在一个肘击,顶在对方胸膛,对方遭此重击,顿时退后两步。 刚一交手,艾斯就料定这人不会是他的对手。果然,几个回合下来,对方就被他打趴在了地上。但是他仍然站了起来,接着又朝艾斯扑过来,艾斯很轻巧地又把他给击倒在地,他再次挣扎着起来了。 艾斯原本想手下留情,不让对方伤得很厉害,可是对方并不这么想。艾斯很快就发现,这里的人已经没有给自己留条退路的想法,相反,他们只会破釜沉舟,只会往前沖,直到自己再也起不来。 发现这点后,艾斯不再手下留情,他需要速战速决,保存体力。要不然像这样的车轮战,他最后极有可能因为体力不支而输掉。 很快他赢了第一轮,观众开始欢唿。 第二轮一上来,为了保持体力,他下手又准又狠,十分钟之内就解决了第二个。 第三四五个都是,很快解决了。 在后台一直观摩比赛的经理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将会是棵摇钱树。他让人把波塞冬换到第六位。 波塞冬是个实力在拳馆排名前三的选手,原本没有安排他在前面,但是经理想试试这个新人阿波罗的实力究竟怎么样。而且让他一个新人拿走一万六差不多了。 艾斯还把这个波塞冬也当成前面那种对手,想要速战速决。结果几次交手下来,他发现对方战斗力陡升,反而因为他心情急躁,出现了几个失误,被对方找到空子,脑侧挨了一记狠击,他感觉有些脑震盪了,眼前开始出现了重影。 艾斯甩了甩脑袋,他要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是个强悍的对手,要有耐心,要找到对方的弱点才行。 艾斯耐着性子跟波塞冬周旋了一会儿,对方也是个进攻性拳手,被艾斯那躲躲闪闪的打法弄得很是火大,终于在一次急躁的冲击中,被艾斯找到了空子,一个过背摔接上一记锁喉和剪刀绞,死死把对方给锁住。 波塞冬唿吸受制,只顾毫无章法肘击艾斯的肋骨和腋下。被肘部重击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剧烈疼痛,艾斯咬牙承受了大约一分钟,对方终于因为窒息晕了过去。 第六轮艾斯也赢了。 观众里大多是认识波塞冬的,没想到前面车轮战了五人的新人,还能赢下这么强悍的对手,观众也兴奋起来,开始尖叫不止,甚至朝擂台上扔钱。艾斯也不客气,把钱捡了起来交给裁判暂时替他保管。 观众还没见过在比赛过程中就捡钱的,觉得有趣往擂台中间越扔越起劲儿。 经理在后面一边看着对艾斯的战斗力很满意,一边开始心疼,今晚估计得被他赢走一笔大的。 为了阻止这件事发生,第七轮,经理派出了把他们上一任拳王打成植物人的新一代拳王--宙斯。 正规的拳击比赛,都会有体重级别的区分,因为不同体重带来的力量压制是完全不同的,几公斤的体重差,就会在力量上带来极大的优势或劣势。地下拳馆则没那么多讲究,大家想看的就是刺激,而非公平。 宙斯出场时,艾斯就知道为什么一代拳王会被打成植物人,对方身高超过两米,身上疙疙瘩瘩的肌肉像是鼓起的岩石,简直是个「人熊」。艾斯也算是成年男性中体格强健的,可是跟这个人比起来,他就是「胳膊拗不过大腿」里的那根胳膊。 第141页 艾斯本能地出了一额冷汗,想要退缩。冷汗源于动物面临危险时本能的恐惧,退缩也是。可是他不能,退缩了一分钱都没有,被打个半死输了可以拿到三万二,然而赢了可以拿到六万四,如果赢了,他应该不至于被揍成植物人吧。 打定主意,艾斯决定,看来只有赢才行了。 要怎么才能打赢这个人熊?艾斯暂时还不知道,但唯一知道的是,他不能让对方的拳头落到他身上,这拳头挨上两拳,他可能就起不来了。 比赛开始,艾斯小心翼翼躲着对方的进攻,对方好像也不着急,跟他耗着。两人互相试探观察对方,想找到对方的破绽。 艾斯猜测,这么一个大个头,力量占优势的情况下,会不会灵活度稍微差点?他试着出了一手快拳,对方堪堪避过,艾斯想,他猜得没错,如果再快点,也许对方就没办法躲开了。 艾斯瞅准一个机会,又是一手快直拳,从腰部发力,全力出击,给对方先来一个下马威。谁知,拳头堪堪落在对方鼻樑中间,却被对方一个灵活的闪身给避过了。艾斯心叫不好,这人熊的灵活度相当好,刚刚是给艾斯下的陷进。 果然,对方马上使出一记上勾拳,朝艾斯面门砸过去。他刚刚出拳带着他往前的惯性已经没办法撤回,「砰~嗡」,艾斯被狠砸了一拳,他往后倒去。剧烈的疼痛从整个面门直逼进他天灵盖,鼻血「哗哗」淌,他眼里一片模煳,只能看见一片血红,还有血红中像山一样倒过来的黑影。 艾斯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一旦倒下,被这么粗壮的对手压制在了身下,他永远也别想掀开他站起来,会一直被动地打成植物人。 他急速后退两步,刚刚站定,对方一记侧踹,直把他踹出去几米远,还好他已经到了边缘,这一脚把他踹到了八角擂台边缘的铁网上。艾斯像只被蛛网捕捉的昆虫,他牢牢把自己粘在贴网上,不让自己滑落下去。被踢打的胃部有种灼烧的疼痛感,他干呕了两声,知道今晚要挨打,他也没吃晚饭。 就是这样,在这种擂台上,只要一着不慎,被人逮住空子吃下一击,后面就很容易连连失利,被对手完全压制。 现在艾斯就已经被这个人熊给完全压制住了。他抓住铁丝网,努力想要清空一下脑子,他需要思考怎么摆脱这种困境。脑子里却模煳一片,笼子外观众的嘶吼尖叫也模煳成一片,只有夏利的样子在他脑子里逐渐清晰。 坐在李尔公馆的鞦韆上摆腿的他,认真揉面团做面包的他,在水池里游泳时背后金光闪闪的他……最后只有他满脸通红眼神躲闪对艾斯羞赧笑着的脸,和他绿色的瞳目里源源不断涌出泪水哭泣的脸,这两张脸不停在艾斯脑子里交替出现…… 「人熊」已经走上前来,抱着艾斯的肩膀往下一按,一个膝顶,除了一阵剧烈到让人晕眩的疼痛,他还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肋骨断裂,他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 强烈的血腥味,这样铁锈味他一直很讨厌,从他嘴里吐出来更让他有种想吐的感觉。 对方按住他的后背,又往上顶了一下。「噗」又是一口鲜血,他感觉自己的力气和生命跟水一样在流逝,就快要顺着铁网瘫软下去了。 这就结束了吗?又是一口血。 他真的受不了这种腥臭的味道了,昨晚也是这样的味道,比这更加浓烈,夏利的血流了他满手,湿的粘的,那种浓稠的触感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夏利还躺在病床上,夏利快要死了,为了救他,他怎么可以欠别人一条生命? 不行! 绝对不行! 艾斯大吼一声,弓着腰抱住了对方的腰,他锁住对方,想把他侧翻到地上。但是「人熊」下盘稳健,站得很稳,艾斯翻不动他。 对方意识到他这种意图,想把他甩开,但艾斯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紧紧抱着,他甩不开,也没办法用腿,于是用手肘一下下勐击他的背部。 每击打一下,艾斯就吐出一口血。脸上的汗水,口水混着血不停从半张的口中淌出来。 他知道自己内脏受伤了,他也没办法摔倒这个庞然大物,再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 可是他不能放开,这是他唯一能控制住对方的机会,一放开,他就再也不行了。 拳场此时安静极了,所有人都在屏息等着这个坚韧的拳手被打倒或者反过来给对方致命一击。 第85章 赢! 绝望中,艾斯一条胳膊从「人熊」胯下穿了过去,这是格斗中标准的「扛摔」,这是艾斯处于目前这个境地唯一能使用的方法。 可是对方三百斤的体重,不是一般人能扛得起来的,「人熊」察觉到他的意图,观众也察觉到了,大家都知道这个新人拳手阿波罗已经到了绝境,这是他最后的挣扎。 「人熊」没办法甩开他,但也并不觉得这个他眼里的小瘦子能把他扛起来。但是观众们兴奋极了,他们尖叫、吶喊,整齐划一朝着艾斯吼叫。 「举起来!」 「举起来!」 「举起来!」 这是艾斯最后的机会,他咬着牙,全身肌肉绷紧到了极致,鼓起一根根的青筋,胸腔疼得他发颤,下意识觉得自己又是在码头尝试一次扛三个五十公斤的大包。 那次他跟李尔在码头打赌,他一次扛走了两个包,扛第三个时,他失败了。 第142页 这次不是在和李尔打赌,是和夏利打赌,赌他无论如何都能救夏利,这次,他必须赢。 艾斯大吼一声,慢慢直起了腿,他真的把「人熊」给扛了起来,他紧咬牙关,感觉牙根都快咬断了,牙缝开始渗血。 艾斯头肩都在「人熊」胯部,这个姿势对方不好攻击他,只能用腿紧紧夹住艾斯的上半身和脖子,艾斯因为唿吸困难脸色发青。「人熊」意图一会儿摔倒地上,用腿把他绞到窒息。 艾斯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必须一招制敌。他扛起「人熊」并没有立即往地上摔,而是「吭哧吭哧」走了几步,选了一个合适的角度,重重和肩上的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人熊」终于知道这个小瘦子为什么要走,因为他脑袋刚好磕到架铁丝网的铁栏杆上。 他这下被磕得晕头转向,腿上力量下意识放松了一点,艾斯抓住这个疏漏,翻身骑在了对方身上。 「人熊」反应迅速,一个弓腿顶在艾斯后腰上,艾斯急切地提起拳头,把「人熊」艰难仰起的脑袋狠狠一拳揍到了地上,接着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下,一拳接一拳,拳拳到骨肉,鲜血四溅。 对方开始还不断反击,但是艾斯像个没有痛感的人似的,在对方狠击他时,狠击对方。艾斯「吭哧吭哧」喘着粗气,汗会漫过他鼻青脸肿,大了一倍的脑袋,汇集在鼻尖,和他脸上口中的血水一起,随着他的击打洒开,直到对方的攻击慢慢没了力气,完全瘫软下去。 「人熊」的鼻樑被锤得稀烂,牙齿掉了好几颗,他脑袋四周溅满了血点。艾斯拎着的拳头也在滴血,不仅是对方的,还有他自己的。 他骑在「人熊」身上,附身在那张稀烂的脸上,他脸的汗水和鲜血,也一滴一滴,滴在对方脸上。 观众席已经疯了,这样的搏斗实在不行太刺激精彩,他们为艾斯喝彩,把大面额的钞票像纸似的往擂台上扔。 艾斯很想捡,可他也一点力气没了,连捡钱的力气都没。 他赢了。 艾斯知道他为什么赢,在那一刻他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起了疯狂的杀心,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死对方。在那一刻,他彻底变成了野兽。 裁判把他从完全晕厥的宙斯身上掀起来,拍着他的脸问他:「能站起来吗?」 裁判的声音模煳而辽远,他听清了,甩了甩脑袋,艰难地站了起来。裁判举起他的手:「第七场,阿波罗胜。」 观众们疯狂尖叫,血液里的兽性也被艾斯这场野性刺激的调动了起来,他们狂欢吶喊。 「阿波罗!」 「阿波罗!」 「阿波罗!」 「下一场!」 「下一场!」 …… 管理人员过来在经理耳边低声道:「很多观众想下赌注,我要不要开通道?」 经理看着艾斯,狐狸眼里闪着幽光。一般只有有歷史战绩的成熟拳手观众才会想要下注,这也地下拳场收入的主要来源。没想要这个新人竟然有这么大的魅力,经理突然觉得无论他今晚从拳馆赢走多少钱,都不会亏。 「开。」 经理让赌局通道打开,立马去后台找人对擂。却没想到,刚刚还抢着要上去对擂的人,现在一个个全都没了跃跃欲试的样子,经理的目光瞥过谁,谁就把脖子缩一缩。 「怎么了?不敢上了?这是第八场,这场谁要是打赢他,就能拿到十二万八,他就只能拿到六万四,不想一场赢十二万?」 几人里不知谁说了句:「他很强。」 「他在宙斯手下本来是输局,不过是运气好点,而且前面七个对手已经消耗掉了他所有体力,你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经理说得没错,艾斯已经到了极致,伤痕累累,看起来随便是谁都能成为压垮他的最后那根稻草。但是,常年混迹在擂台上的拳手,就像常年在野外谋生的兽类,比起理智,他们更有一种对危险的本能直觉。 能在这地方呆下来的人,或许赢得多,或许输得多,但是这种直觉必须足够敏锐,如果只是为了「胜利」而逞强,很容易被人打成重伤残疾,甚至把命丢在擂台上。比如刚刚卫冕冠军才一个多月的宙斯,这下很可能再也没办法打擂了。 艾斯看起来不算吓人,但此时他散发出来的是食肉动物的气息,相当危险。 看到这几个人还在犹豫,经理又加了一句:「谁赢下艾斯,我额外给他加五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个排名和之前阿喀琉斯差不多的拳手站了出来,或许他在宙斯之前会输,但此时那个趴在擂台上休息的新人,一动不动已经像个死人。 当再一次打擂的钟声响起时,艾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刚刚他趴在擂台上陷入了短暂的昏迷,其实也是休息,他费力地睁开肿成一条线的右眼,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用冰水沖了沖脸上的血汗,戴上牙套,并用绷带在他胸前紧紧缠了几圈。 艾斯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面临多少对手,他忘记了一切,包括病床上的夏利,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赢! 他要赢,就不能倒下。 他双眼野兽一般兇狠**地盯着对手。身体在经过极致的疼痛煎熬之后,反而轻松了,对手的拳头落在他身上,像是在捶打一坨无关紧要的皮肉,「赢」的信念在艾斯脑子里迸发出强大的力量,总能在危机时刻,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第143页 被「人熊」激起的狂乱杀心在胸膛疯狂肆虐,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艾斯恍若变成了一架冷血的杀人机器,毫不退缩,也毫不手软。 很快,他赢了第八场。 观众为他欢唿、尖叫,他也不为所动,他摇摇欲坠地站在擂台上,等待着他下一个对手。 第九个、第十个,每次他看起来都已经命悬一线了,却总能在最后迸发出坚韧的毅力击败对手。这或许就是epsilon的力量,他们与生俱来的冷静大脑,和无比顽强的意志力和决心。 终于,在第十个回合之后,无论经理给拳手加多少筹码,他们都没人再上了。如果前面的人是侥倖捡回来一条命,现在还站在擂台上的新人已经是一个在绝境中,抱着死心想要战胜他每一个对手的困兽。 最后,艾斯以连续挑战了十人的成绩刷新了新手挑战赛的记录,获得了五十多万的奖金和好几万观众的打赏。 从他结束比赛,上台拿奖和奖金,带上新人王的腰带和桂冠,他都一直踉踉跄跄地跟着工作人员在走,直到他看到了李尔。 他不知道李尔什么时候来的,看了他多少场比赛,他原本让李尔不要来的,李尔也答应了。 艾斯走到他面前,抱着一大摞钱,扯着嘴角艰难地笑了笑,说了句:「你来了。」就一口血咳了出来,随即昏死在了李尔面前。 送去医院做了个全面的检查,非常糟糕。中度脑震盪,五颗牙齿松动,口腔和鼻腔黏膜破裂,不停渗出血丝。大口吐血是因为胃部血管破裂,还有多处脏器受伤,两根肋骨骨裂。 身上大大小小的青肿挫伤无数,特别是面部挫伤最严重,鼻樑断裂,眉骨骨折。连医生都一边检查一边称奇,这么严重,他竟然还唿吸平稳地睡着了。 送到医院没多久,艾斯醒过来了一次,抓着李尔,问他夏利怎么样,得知夏利还在昏迷,抓着李尔的手,让他一定要给夏利用最好的药,给他住最好的病房。 说完,他又昏死过去。 李尔有点着急,医生翻开他眼皮看了看,告诉李尔,病人没什么事,只是太累了,体力过度消耗,需要睡眠休息而已。说着又给艾斯加了几袋营养液。 艾斯一口气睡了两天,再次醒来时,终于感觉到浑身都痛死了,特别是胸腔,随着每一次唿吸就一阵剧痛。 李尔让他好好躺着,他却坚持要去看看夏利。 夏利一直昏迷着,一点清醒的迹象都没有。 第86章 被爱 艾斯浑身打着绷带,几个护士都没能把他拦住,左搀右扶,他艰难挪去了夏利的病房。 午后的阳光从窗户斜斜照进来,小桌上一小束鹅黄色的玫瑰在阳光里艷而不腻,十分可爱。阳台上的花又新开一茬,夏利没办法回去看,芜君给他拿了一束过来。 夏利本应像这花朵般美丽可爱,此时却无比苍白陷进石灰白浆似的病床上,仿佛有种无法摆脱的力量拉着他往下沉。 他金色的髮丝和睫毛都失去了光泽,连颜色都浅淡了,好像稍不注意,他就会慢慢变成透明,融进空气里。 艾斯挪到他身边,抓起他打着吊针的冰凉的手,贴在自己因发烧而热烫的额头上。艾斯的额头越垂越低,最后抵在夏利的床沿上。 「夏利,你怎么还不醒啊,是这段时间都太累了,所以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吗?你活得那么努力,不会就这么放弃的,对吧。」 「我看到你每一次抗争,你那么勇敢无畏,你什么都不怕的,你会反抗所有不喜欢的命运不是吗?所以拜託你这次也一定要抗争,然后醒过来啊。」 「以后我再也不会赶你走了,如果你不想走,我就一直带着你,去哪儿都带着,好不好?」 「我是混蛋,像你说的,我什么都不懂,我不知道你对我究竟是种什么感情,我也不知道我给了你什么样的伤害,我觉得你没有我应该会更幸福,但我好像错了,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艾斯说着有些哽咽,为什么会这样,好像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错的。接受夏利的感情是错的,推开他是错的,带他走也是错的,不带他走更是错的。 「夏利,你醒过来吧。你醒了我娶你好不好?求求你醒过来。」 艾斯没看到夏利的眼角动了动,一颗泪水顺着滑下来,消失在枕巾上。 艾斯额头还贴着夏利的手心,直把他手也烫得发热了。 「对不起,夏利,对不起。」 …… 又过了两天的深夜,夏利终于醒了,守夜的护士立马通知在楼下普通病房的艾斯。 小护士看着个鼻青脸肿、浑身缠着绷带的高个男人每天都会费劲地挪上来,跟这个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夏利说几个小时的话,想他肯定最想知道病人醒过来了。 艾斯上来时,医生正在给夏利检查。人是醒了,度过了第一个危险期,但是非常虚弱,还得时时观察情况,以免病情恶化。 医生检查完后就离开了,护士看这两人应该有话要说,也自动退了出去。深夜的病房里留下两个人,一个躺在床上生命垂危,一个站在病床边浑身挂彩。 夏利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但满眼都是焦急的神色,不知怎的,艾斯就从他眼里读出了担心,他坐到病床边:「我没事,真的没事,就是挨了顿揍,医生说我恢復得奇快,这绷带本来该解开的。」 第144页 看到夏利屡次试图把手抬起来,艾斯意会到了,把他的手拉起来贴着自己的脸颊:「真的没事,什么事都没有,等你好些了我会慢慢给你讲的。」 「李尔和芜君也很安全,大家都没事了,都在担心你。」 「……」 「你安静休息,想看我就看一会儿,想睡觉就睡一会儿,我会一直守在你旁边。」 「……」 「好好,我不守着你,等你睡着我就去休息。我的病房就在你楼下,真的,我们就隔着一层楼板。」 夏利刚刚醒过来,想说话又说不了,折腾了一小会儿就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一直蹙着眉头,想必他的身体也很痛苦,看得让人心疼。 艾斯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把手覆盖在眼睛上,轻声道:「累就睡会儿。」 夏利蹙着的眉终于松开了。 艾斯心里那颗悬着的大石头,终于沉了底,虽然情况还是很糟糕,只要病人醒了过来,多半就没有生命危险了。他趴在夏利病床旁边,在思考他这几天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夏利为什么会那么义无反顾为他挡那一枪,艾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如果换成是他,看到夏利处于险境,必须要用自己的生命才能拯救对方,艾斯可能会十分犹豫。 同情和慷概都是基于自己富余的情况下,可是生命谁都只有一次。这世上除了父母和李尔,艾斯实在找不到更多人可以让他毫不含煳献出自己生命的。 这就是「爱」吗?李尔和芜君也可以为对方做到这种程度吗? 艾斯知道自己可能是到死都无法了解这种感受,可是他却越发的好奇和渴望,乃至羡慕起了病床上的夏利。 夏利第二天醒来时,艾斯还趴在他床边睡着。 这几天的感受夏利自己也迷迷煳煳的,好像一直在一个黑色的**往前走,远处有一点微弱的光在召唤他,顺着那点光走就会得到一种极其舒畅平缓的感觉,前面就是天堂。 可是总有个声音从他背后**深处的黑暗里传来,巨大低沉的轰鸣,像是地狱的恶鬼在嘶吼,每次一听到这个声音他就痛苦不堪。可是渐渐的,他从这种轰鸣里听出了艾斯的声音。艾斯还在地狱深处,艾斯被变成了魔鬼,他要折回去救他。 夏利转身往黑暗深处走去,每走一步都能感到万分的痛苦,越往前痛苦越是加剧。他断断续续听到一些词,艾斯跟他说对不起,艾斯又说会娶他。 他看见了他和艾斯的婚礼,在有光的那一头,艾斯身穿礼服、手捧鲜花在等他,身边站着他母亲和弟弟,每一个人都在对他微笑。可是黑暗尽头的艾斯仍在一声一声的唿唤,他不知道哪个艾斯是真的,或许两个都是真的。 夏利纠结万分,突然想到,在光那一头的艾斯已经很幸福了,没那么需要他,所以他要去和在地狱里挣扎的艾斯一起承受痛苦。 夏利在黑色的**里挣扎着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后醒了过来。 第二次醒过来他感觉又好一些,有了一点力气,他抬起手放在了艾斯的头顶。 他张了张嘴,终于能发出一点虚弱如蚊蝇的气声,也不管艾斯睡着了,自顾自喃喃道:「不要……说对不起,没有……对不起,是我自己……选择的。活在没有你……的世界,比死掉……更痛苦……我不要……」 艾斯伸手把夏利的手从头上拉下来,枕在自己脸下,侧着头问:「夏利,这就是『爱』吗?」 「你……没睡?」 「你把手放在我头顶,我就醒了。夏利,这是你说的『爱』吗?」 「嗯。」 艾斯闭了闭眼睛,很无奈地说:「可是我没有,我没办法爱你。」 夏利也说得有些累了,他休息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没关系。你……不能……体验爱,但,我想让你……体验被爱。」 「艾斯,我……爱……你!你……感觉……到了,吗?」 感觉到了。无法理解的事物,却还可以感觉,艾斯感觉到了。从夏利身体里迸发出来的,狂放而炽热的情感,一种超越了人类本能里恐惧、懦弱和自私的情感,这种充满了善意和奉献的情感,让一个爱着他人的人甚至可以超越人性,兼具神性。 而他也终于理解了,爱情的美好在于它能盖过人性里所有的阴暗。 艾斯觉得自己是多么幸运,竟被这样的情感而眷顾。 「夏利,我感觉到了,我再也不会赶你走了。」 「嗯,不要……再……赶走我。」夏利终于虚弱地露出一个微笑。 「我要娶你。你好了,我们就结婚。」 夏利眼睛倏尔张大,原本死气沉沉的苍白面颊顿时泛起一点红晕,眼里也闪着喜悦的光,整个人瞬间就有了一点生气。 「我……咳咳咳……」 这身体一咳嗽起来,跟一片树上的枯叶似的摇摇欲坠,艾斯赶紧喊来了医生和护士。医生马上给夏利餵了一片药,然后按压他颈部中央,终于给他止住了咳嗽。 医生恼怒地看着艾斯,道:「不要刺激病人,他肺部还在恢復期,咳嗽会引起出血。」 艾斯刚想说,他没有刺激病人,马上想到自己刚才嘴快就就说了结婚的话,这种人生大事,应该还是对夏利有所刺激吧。 医生把艾斯往外赶,说他该让病人休息了。 第145页 可是夏利一直目光灼灼盯着他,眼里满是不舍。医生管不了这些,让护士把艾斯拉走,夏利想要说话,刚喊出一个「艾」字,就被医生粗暴地打断了:「还说话,有什么话非说不可的,你还要不要命了,给我闭嘴。」 艾斯一步三回头:「不要说话,好好休息,我下午再过来看你。」 夏利还是满脸的不舍,搞得艾斯也有点懵,不至于啊,他说了下午再来的。 他突然福至心灵:「我刚刚说要娶你的话是真的,我发誓。你才是应该好好想想那个人,真的,好好想,要不要跟我这样的人一起生活一辈子。」 第87章 不要去 吃过晚饭,天色刚刚暗下来,芜君又在阳台上拿着电话摆弄,不知跟谁信息聊天,看得李尔有些不爽。 最近芜君频繁跟人发信息,他在这地方认识的人也就那么几个,除了他们仨,就是奎克一家,也没见他跟谁有那么多可说的,实在很可疑。李尔问过几次,芜君一脸冷漠,蹙着眉,一双黑潭似的眼深深看着他,也不说话。 李尔放弃追问,他把芜君可能认识的人捋了一遍,想来想去,他跟那个利古尔还有联繫的可能性会大点。李尔有些吃醋,但不好表现出来,既然之前芜君就没有跟他走,就应该相信芜君,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相互信任。 李尔暂时把心里各种怀疑压了下去,现在他有更要紧的事。艾斯进了医院,他用半条命换来的那笔钱,除了给他治病,付夏利每天的医药费和病房房钱,以及偿还一部分高利贷,已经所剩无几了。 过两天艾斯就可以出院修养,可夏利还需要住院观察治疗,即便艾斯身体素质好,恢復得快,起码也得休息一个月,这段时间李尔必须挣钱。他跟奎克商量好了,目前来钱快的就只有当拳击手去打擂,如果能像艾斯那样打上个十几个挑战者,那翻倍累积的钱就相当可观了。现在他们正是需要钱的时候,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他刚打开门,就被叫住了,芜君问他:「这么晚了,你打算去哪儿?」 「我去看看艾斯。」 李尔一说出来便觉得不好,果然,芜君怀疑地问:「你下午不是才去了,什么时候你这么喜欢看他来着?」 「那我去看看夏利吧。」 芜君看着李尔也不说话,看得李尔自己一阵心虚。 李尔抓了抓下巴:「干嘛?」 芜君深深看了他两眼:「哪里也不要去,今晚就在家行吗?」 李尔跟芜君对视的那一瞬间,他就觉得芜君一眼看透了他。芜君知道他在打算什么,李尔也知道芜君在担心什么。 想想也挺惨的,他堂堂上将之子,原本是帝国的继承人,现在竟然沦落到了不得不靠打黑拳来谋生。而他们一行四个,现在两个都躺在医院里,一个身负重伤,另一个生命垂危,说起来这一切也都是他的缘故,要不是他,他们也不会到这个地步,现在他必须要承担起这个责任。 李尔垂下手,宽慰地拍了拍芜君的肩膀,脸上的表情郑重起来:「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让我来想办法,你别去行不行?」芜君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 「不,你就给我好好呆着。」他也怕芜君去做什么铤而走险的事。 李尔毕竟军人出身,武力值颇高,一般小混混不能把他怎么着。芜君就不一样了,这一身细皮嫩肉,一看就是该放在家里用锦衣玉食养着的人。 「你一定要去?」 「是的,艾斯和夏利不能不管。你不用担心我,我没艾斯那么傻,也没他那么善良,在极端条件下还总想着给人留条后路,所以才被揍那么惨,我不会的。」 芜君迟疑片刻:「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奎克今晚在那边,你别去那种场所。」 芜君看着李尔,眼里闪过一点光亮。一双深眸里,饱含着李尔看不懂的情愫。芜君突然上前一步,搂着李尔的腰,扑进他怀里,勾着他脖子,接着吻了上来。 这一下搞得李尔有些懵,芜君这是干什么呢,他又不是去赴死,哪用得着这幅样子。 前几天,他从第三场开始看艾斯的打擂,对于擂台上那些人的伎俩都摸得透透的。如果让他去,至少可以赢十二场,这笔钱就相当可观了,可以解决他们所有的后顾之忧,而且绝不会像艾斯伤得这么重。 李尔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捏着他下巴,把芜君的脸抬起来,安慰道:「相信我好么?真的不会有事,又不是生离死别。」 芜君眼里瀰漫着水色,像刚被雨水清洗过的黑曜石,湿漉漉的,似是情动又似哀伤。他这样子弄得李尔更懵了,芜君今天实在太反常了,然而并不让人讨厌,相反,李尔相当喜欢。 芜君固执地踮脚迎上去:「今天别走好吗?」 「我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芜君嘴上虽然说着知道,但手却死死抱着他,芜君笑得眼波流转,格外撩人,李尔现在有些左右为难。 这小妖精,李尔简直忍不了。他当然知道在打擂之前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可他有什么办法。 事后倒是没觉得体力不支,反而像战斗前的开胃菜,让他浑身血液都热了起来。 李尔觉得芜君今天有些奇怪,他看似放肆,实际却是个比较冷感漠然的人,不是因为情期需要,甚少主动求欢,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缠着不让他走的。 第146页 「别担心,我真的会好好回来,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芜君撑起身,他****,一把拉过李尔的衣领,顶着他额头,深深看进他双眼。 在李尔以为芜君要把他掀倒在床时,芜君突然柔柔地说了句:「李尔,我爱你。」 李尔一愣,顿时心悸如麻,他****把芜君紧紧抱在怀里,像要嵌进自己的血肉,脖颈交错,在他耳边说:「我也爱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我知道,我也是的。」 芜君从来没有这么主动向他表达过爱意,李尔很激动,特别是心脏发疯似的悸动,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时间没有合适的情绪来表达这种情况,只觉得眼眶湿润。李尔只是这么沉默地抱着芜君,此时此刻似乎什么都不重要,只要怀里还有这个人,他就能得到这世间最大的幸福和满足。 过了片刻,芜君推了推他:「你不是说时间不够了吗?」说着轻轻推了他两下,李尔反而沉浸在这甜蜜中,捨不得放手了,芜君催促道,「快去吧。」 李尔松了手,眨了眨眼,把那种泛滥的情绪收回去一些,轻咳一声:「那我先走了,很快就会回来,等我。」 李尔快步走在夜色中,走着走着飞跑了起来,不是因为时间来不及,而是这种雀跃的心情,让他的心像是飞了起来。 他怎么会不知道芜君是爱着他的,芜君在他身边那么久,跟他出生入死,想方设法为他做成了每一件他想要做到的事,给了他所有想要的东西,如果这都不是爱他,还能是什么呢。 尽管他心里明白,可是听到芜君情不自禁亲口说出那三个字时,李尔情感上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这三个字就像是证据,一旦说了出来,就把李尔所感受到的爱意用语言固定下来,这便成了白字黑字无法抵赖的凭证。 李尔不愿意承认,他其实也会感到不安。他和芜君已经是最亲密的关系,但偶尔还是会有种无法看透他的感觉,只是李尔尽量迴避去思考芜君是不是真的爱他这个问题。每当这种疑虑冒出来,李尔总会用芜君一直陪在他身边和芜君还为他挡过一刀来打消这种念头。 现在好了,刚刚芜君的话和表现,彻底打消了李尔最后的担忧。 此时他被巨大的幸福感包裹着,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快乐,甚至让他感觉今晚可以发挥得更好,他的血液已经开始沸腾起来。 李尔到了拳场,奎克已经在等着他了。奎克身后站着满脸堆笑的狐狸眼经理,上次艾斯为拳场狠赚了一笔,已经成为这里最耀眼的新星,大家都在期盼着他的回归。 因为艾斯那么精彩的表演,这接下来的好几天,观众们的胃口都不能满足,经理恨不得冲进医院把艾斯拎到场上再打两场。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艾斯正在冉冉升起,一口气榨干他不是明智之举。 正当经理苦恼不已,在艾斯不在时怎么挽救拳场的人气时,奎克又给他介绍了另外一个拳击手--李尔。他们已经见过面了,经理对李尔相当满意。高大矫健的身躯,特别是这张英俊的脸和一双冷酷如同千年寒冰的蓝色眼睛,还有他身上那种少见的傲慢气质,他也具备了所有成为明星拳手的所有条件。 今晚,李尔也将开始他的新人挑战赛。上一次经理还担心被新人赢了太多钱去,实际艾斯赢的钱比起他给拳场赚的不过九牛一毛,而且越往后打,观众心底狰狞的兽性被调动出来,就越是疯狂,越乐意砸钱赌博。 上次有些出其不意,待挑战的拳手准备不足,仅仅只让艾斯打了十场。今晚,他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只要李尔站在台上,他就永远会有对手。 李尔在后台做准备,现在擂台上是两只猩猩在打架,算是正式拳击之前的一个热场表演。李尔听着外面越发喧闹的尖叫,心里一丝冷笑,就看两猴子打架也这么过瘾么?他也好奇伸出脑袋去看了一眼。 擂台上一只已经把另一只打趴下了,此时赢的那只正趴在输的那只身上,抱着它的头一顿勐啃,啃得鲜血四溢,下面那只发出悽厉的惨叫声。 李尔放下布帘,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闹剧过后,主持人上台,观众席安静下来。 主持人宣布了今晚的新人挑战赛。 李尔看过刚刚那一幕,此时面色有些凝重,预感并不像他之前想像得那么好,今晚可能没那么容易走出拳击场。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掀开门帘,正要往擂台上走时,突然身后一只冰冷有力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李尔回头,大惊失色。 第88章 为什么? 李尔上台前,一只冰冷有力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不禁大惊失色。 站在他身后的不是别人,竟然是简森。 李尔下意识想跑,一把打开了简森的手。简森却固执地抓上来,像铁圈似的箍住李尔的手腕,喊了一声:「哥哥。」 李尔情急,从换下来的衣服里,一手摸到了他的手枪,顶在简森的胸膛,厉声说:「放开我。」 随着他这个动作,拳击场另外几间更衣室里,立马涌出了一大批帝国士兵,他们全部对李尔举起了枪。 简森转头命令道:「放下枪。」 「可是,少将……」 「放下,退回去。」 士兵收起了枪,退回了原来藏身的更衣室。简森以投降的姿势,对李尔举起了手,又喊了一声:「哥哥。」 第147页 李尔知道自己这下是彻底完蛋了。 「哥哥,别担心,我不是来抓捕你的。」 「那你来干什么,看我打擂台的?」李尔嘲讽道。 说到这里,简森神色有些难过:「父亲一直试图和夫人达成协议,你回去,夫人就能被释放。只是夫人一直不同意,父亲才只有下令通缉你。」 简森又说:「夫人很好,艾斯和夏利也已经送上飞机了,夏利会得到最好的救治,你不用去拼命。」 听到艾斯和夏利已经被抓住了,李尔的心揪了起来,那么芜君呢? 他把枪往简森胸口***了顶:「为什么我母亲不让我回去?因为她知道我一回去就没命了,你要真那么想我死,你就在这里弄死我算了。」 「不会的,父亲不会追究你任何责任,你可以继续做约京市的市长。」 「我凭什么相信你?他不久前还派人来刺杀我,让夏利中枪了。」 「那不是父亲指派的人,是里欧家族的杀手。」简森垂了垂眸,神色愧疚,「对不起,是我晚了一步。」 李尔脑子里不停思索着,看来是有人出卖了他们的行踪,会是谁呢?这里压根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们,况且一直以来他们都很低调小心。 简森以为李尔还在担心自己的安全,说道:「哥哥,你不相信父亲,相信我好吗?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和夫人,我已经答应父亲接任下一任元首,我会听他的话,条件就是让你安全回国。追杀你们的人,很快也会被追究责任。」 其实李尔不是不相信,他很清楚简森对他有兄弟之情,只是他不愿意承认。一直以来,简森轻轻松松就能得到所有他想要的东西,还总在他面前摆出一副这些东西都毫不重要,更比不上你分毫的样子,不管简森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很让李尔倒胃口。 他那种争强好胜的性格,决心为自己争一口气,可到现在这境地,尽管满心不甘,输了就是输了。 李尔无力垂下手,简森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路过一间更衣室时,看到了躲在这里的奎克。李尔走进更衣室,简森转头看着他,李尔说:「我会跟你走,让我跟我朋友说句话。对了,你带钱了吗?」 简森取出钱夹,把钱给了李尔。 李尔找到奎克,奎克看他满脸疑惑和惊吓,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是德卡拉上将的儿子?你怎么会偷渡到了这里?现在怎么办,我不会被引渡回去枪毙吧?」 「你从哪儿知道的?」 「刚刚拳场的老闆跟经理说的,把经理臭骂了一顿,我偷听到的。」 看来是简森直接找了拳场的老闆,没有走官方渠道。 李尔关上门:「你没事,麻烦你最后帮个忙,去跟芜君说一声,我被简森带走了。让他不要担心,我也没事,让他找机会回国,等我打听清楚国内的情况,确保没有任何危险了,就会去找他的。「 「哦,哦,好好。」 李尔把钱塞到奎克手里:「想办法给芜君买张舒服点的票。」 「好。」 「这段时间拜託你一定好好照顾他。如果你有回国那天,我会好好感谢你。」 「好,你小心点。」 把事情都交待清楚了,李尔松了一口气。他暂时还不知道具体会回去面对什么,所以不敢带上芜君,他在这里应该更安全,虽然把他一个人放在异国他乡也挺让人担心的,至少这里没有生命危险。 李尔垂头丧气,简森走在前面,李尔跟在他身后,他们身后跟着的是一队手持武器的士兵。简森说得好听,这实际上还是羁押,李尔知道自己终归会回去,不可能在拉伊港躲一辈子,只是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 他暗自衡量了一下,简森的话大部分是可信的,最不济,夏利会得到更好的医治,艾斯应该也不会受到太大处罚。 从地下拳场里出来,外面停着好几辆车。李尔在两个警卫的看管下,上了第二辆车,简森则上了他前面一辆。车子发动,他们往机场驶去。 李尔坐在副驾驶上无聊地东张西望,突然发现简森那辆车后座坐了两个人,一个是简森,一个好像是……芜君。 李尔想要探头出去看仔细点,拧了两下,发现车窗都锁着。他「啪啪」按着玻璃升降器,命令道:「开窗。」 旁边的警卫即不开窗,也不理睬他。 李尔气得踢了几脚车门,又问:「前面车里另一个人是芜君?」 警卫还是沉默应对。 这些该死的epsilon士兵。 李尔趴在前面的挡风玻璃上想要看得更清楚,那瘦削的肩和束成马尾的长髮,如果是在另外的地方看到这个背影,他十有**认为这就是芜君。但是,在这里,李尔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是芜君! 绝对不可能是他! 李尔一脸阴沉,眉间纠结着,他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前面车里那人只是背影相似罢了,芜君在家,现在这时间,他应该睡得正熟才对。 这种疑惑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到了机场,李尔紧紧盯着从简森车里下来的人,很快他就看到了正脸,一张和芜君一模一样的脸。 他就是。 李尔不知道此时应该作何反应,他脑子里「嗡」地一声,甚至忘记了愤怒,取而代之的是茫然。 第148页 为什么? 芜君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 芜君远远跟李尔对视一眼,便上了简森乘坐的飞机。这一眼对视,反让李尔又有些怀疑了,这是那个几小时前跟他肌肤相亲、缠绵不休的人吗?是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认真告白,说爱他的人吗?如果是,那刚刚如此炙热的纠缠,此时那双眼睛怎么可能如此平静漠然? 李尔呆呆看着芜君的身影,他一改这几个月在这边随意的形象,穿着剪裁合适的正装,把头髮梳得一丝不苟,以他以前惯有的倨傲姿态,上了飞机。 此时的芜君像一件华丽精美的瓷器,浑身散发这一种锐利的冷感,让李尔觉得,这根本不像是属于他的那个人。 同时,他又有一种感觉,这才是芜君真正该有的样子,或者说是他原本的样子。李尔终于知道让他不安的看不透来自于哪里,芜君内心深处拒绝李尔的靠近和触碰。尽管他为李尔做了很多,对他热情似火,说了很多甜腻的情话,可在他内心深处仍然是一块捂不热的坚硬石头。 他突然来到李尔身边,突然就那么不计回报为李尔付出,李尔不是没有怀疑,只是因为爱情让他盲目,他拒绝怀疑,说服自己去相信芜君说的每一个字。 直到此时,他没有办法再给芜君找任何藉口。 他甚至在车上想过,会不会是他看到夏利快要不行了,而他们生活走投无路,最后迫不得已把行踪暴露给了简森。可简森刚刚就说了「对不起,他来晚了」,这意味着杀手应该是跟简森同一时间得到的消息,只是比简森早一步找到他们。 夏利的意外,并不是芜君找来简森的起因,恰恰是他暴露他们行踪的结果,换句话说,夏利会受伤,他们会走投无路,都是因为芜君早就跟国内有所联络,早就让简森过来逮捕李尔,结果过程中被里欧家的杀手得到了消息,他差点就害死了大家。 那他执意要冒险和李尔一起走,是不是也正是为了掌握他的行踪,到时才好告密? 那之前的种种……芜君是他父亲安插在他身边的人吗?那芜君跟他发生的一切,李尔自以为的他人生中最美好甜蜜的时光,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李尔说娶他的话,芜君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他憧憬未来的家庭孩子时,芜君从来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这些全部都是假的? 疼痛的感觉像是延迟了一般,在李尔心里慢慢甦醒过来,心脏像被一排绵密的细针挨着扎过,尖锐的刺痛从他的心脏一直蔓延到整个胸腔里,他一手紧紧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服,把头顶在车子前方的操作台上,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滚落下来,他感觉肠子也跟绞在一起似的,疼到肩膀颤慄。 第89章 不堪 提它国并不太远,经过一整晚飞行,第二天清晨就直达约京市简森的住宅,计划留一天时间给李尔休息,第二天去别塔宫进行最后谈判。 李尔揉了揉眉心:「直接去谈吧,早日谈完,我母亲早日恢復自由。」 「不急,你先回家好好休息,你现在很憔悴。」 李尔知道自己很憔悴,刚刚在卫生间的镜子里就看到一张眼圈发黑,鬍子拉碴,形容枯藁的脸。昨晚在私人飞机上,有可以睡觉的地方,可他在痛苦和难受里煎熬了一晚上,几乎快要熬***的心血,这种心理折磨比起世上的任何酷刑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简森安抚地拍了拍李尔的肩:「哥哥,你别担心,夫人很好,晚一天也不会有事。」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安排车送你回家。」 说完简森出去了。 他并没有直接去给李尔安排车辆,而是去了客房,芜君站在窗边,陷入了深思,简森走过来的他都没听见,直到在他耳边喊了一声:「芜君。」 「你的院子里没有种花草。」简森的公馆跟李尔的格局很像,只是后院里除了周围种了一圈树,全部是水泥地面。芜君站在窗前一眼望出去,什么都没有。 「花草会招来昆虫和动物,我不喜欢。」简森道,「你去跟李尔谈谈。」 芜君这才转过头来,看着简森:「我不想跟他谈。」 「你应该去,哥哥因为你很难过,所以你需要去向他解释这一切。」 芜君勾了勾嘴角,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我跟他解释完,他就不难过了?没用的,就这样吧。」 「你必须去,虽然我很感激你让我找到了李尔,但我不允许他爱着一个像你这样的人。」简森肯定道。 芜君听到这句话,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他承受不住似的闭上了眼睛,深唿吸了几口,睁开眼睛时,眼眶有些红。他咬了咬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去。」 听到门响时,李尔以为是车准备好了。当他看到开门进来的是芜君时,愣了两秒,随即火冒三丈:「滚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芜君走上前去,在李尔面前站定,垂着眼淡淡看着他:「简森少将让我来的,我不能不来。」 李尔仰头看芜君,喉头动了动,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难过,或者两者皆有,他深蓝的瞳孔变得浑浊,像冰川是瀰漫着一层薄雾,一时不知还可以说什么。 芜君脸色很平静,他抬起手背试图触碰李尔的脸,这张悲伤的脸,也让他很心疼。 第149页 在他即将碰触到李尔时,被他一挥手打开了。 李尔站了起来,从仰视变成俯视,收起那溢于言表的悲伤,冷冷说道:「你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 「所以只是简森让你来,你就来了?」 「是的。」 李尔揪起芜君的衣领:「所以你现在攀上了简森,是吗?」 芜君没说话,算是默认。 李尔抓着他那愤怒的样子像要吃人,芜君以为说不定李尔会揍他一顿,结果下一秒李尔一把攘开了他,还嫌弃地甩了甩手,似乎沾到了什么脏东西。 尽管李尔完全可以想到,芜君是看他失势了,无法再给他曾经承诺过的权力和地位,所以扔掉他,另外选择了一定会当上国家元首的简森,甚至以出卖他为契机,成功换取简森的信任。但是,芜君当面向他承认这件事时,李尔还是难以承受。 不光是被背叛、欺骗的痛苦,还有恨自己无能的挫败。 都失去了,全部都失去了。之前事业上的重大挫折,李尔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无所谓,只是作为所有人的希望,他不能垮掉,他只有故作轻松掩饰自己的挫败,以还有芜君陪在他身边自我安慰。 可这最后也都只是幻梦一场。 和掩饰自己的失败一样,此时李尔也必须要掩饰自己的伤心,他轻蔑地看着芜君,冷声嘲讽:「提醒你,简森是e,你的信息素和勾引人的招数在这里可没什么用,不过我还是祝你好运。」 果然,李尔这种恶毒的讽刺让芜君脸色难看了两分。他盯着李尔,嘴唇微微有些颤抖:「我只是替简森做事,不会跟他有其他什么。」 「你想有也有不了,他既定的继承人,德卡拉家族对他可不会像对我这么放任。」 芜君又重复了一遍:「我只是为他做事,他和你不一样。」 这话让李尔火冒三丈,他终于还是克制不住卡住芜君的脖子,「哧哧」喘着粗气:「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想说明什么?想说因为我是特别的,所以才爬了我的床?想说你对我有感情?芜君,我他妈告诉你,我最痛恨背叛,你让我觉得噁心,连我们之前发生的那一切,都他妈让我噁心。」 芜君因为唿吸不畅的难受和其他更深层的难受,不由得还是红了眼圈,他泛着泪光,有些哽咽道:「李尔,你别说了。」 「怎么了,我让你难受了?」李尔的手移到芜君脖子后面,摸到他的腺体,然后凑近芜君脖子,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还觉得像狗一样对你这儿**的我自己,也他妈噁心透了。」 一串眼泪从芜君眼里滚落下来:「求你别说了,不要把我们之间说得那么不堪。」 芜君一脸难以掩饰的痛苦,原来他并非像表现得那么淡然,原来那些精美和冷淡都是伪装,原来李尔也能撕掉芜君的伪装,看一眼他真实的痛苦。 「我也曾以为我们之间很美好,但事实上,就是这么不堪,不是吗?」 「芜君,你要是对我用过哪怕一丝真心实意,你应该告诉我你到我身边来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不要那些为了『平等自由』的狗屁,你到底想要什么?告诉我,宝贝儿。」 芜君看着李尔,默然了。 「我他妈让你告诉我!」李尔狂吼起来,抱着芜君的肩,疯狂摇晃。 芜君一把推开他,抹了一把自己狼狈的脸,终于吐出来两个字:「权力。」 「我要权力,」芜君也大声吼道,「你满意了吗?这是你心中想像的那个答案吗?」 空气仿佛在两人中间静止,时间走得格外缓慢,过了好久,李尔才终于冷笑一声:「所以我们之间就只有不堪。」 说完,李尔一把拨开芜君,摔门离开了。 李尔离开后,芜君反而静下来了,确切地说,是麻木了。 曾经很习惯的麻木和荒芜,让他的心像石头一样冷硬,在这颗坚硬的石头上,只有一颗仇恨的种子,种下去了并蓬勃生长,越发繁茂。这很好,这让他成为了一个优秀的杀手,没有恐惧,冷静而强大。 他早就预料到了跟李尔的这种结局,可是他还是开始了,即便是现在这样,他也不后悔。在他如同行尸走肉,带着沉重而痛苦的復仇和责任的人生里,和李尔在一起的短暂时光里,他才活过来了,体会到了除了深切的仇恨之外的东西,感受到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喜悦、幸福,乃至哀伤。 只不过,他跟李尔,这天还是来得太快了,他一门心思要帮李尔得到国家元首,就是希望这天可以到来得更慢一点,让他多感受一点。但他们失败得如此猝不及防,这天来得也那么快。 跟李尔变成这样,比他想像中更痛苦,痛苦到他几乎难以承受,让他想要放弃一切,去求李尔原谅他。芜君知道,李尔是个外硬内软的人,如果自己去求他,他会原谅的。 芜君做不到,他所背负de一切是他这么多年以来赖以生存的种子和土壤,如果他不做这件事,他永远没办法原谅自己,如果他做了这件事,李尔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人生的选择永远比想像中更少,要承受的痛苦,也远比想像中更多。 芜君从房里出去时,简森正在门口等他:「跟李尔说清楚了吗?」 「说了。」 「很好,你先休息,再准备一下,晚上我们去别塔宫会见我父亲。」 第150页 芜君点了点头。 晚上,芜君和简森一起去别塔宫里吃晚餐。 照芜君想像,上将应该对简森非常喜欢才是,但事实上,上将对简森的态度跟对李尔差不了太多,更像是上级对下级,而非父亲对儿子。 只不过,芜君猜自己看到的也就只是表象而已,因为上将的确是把简森当成接任者在培养。他对简森带来的芜君,也没什么言语,席间也只有金属刀叉碰撞碗碟的声音。 吃过了饭,三人来到会议室,上将说道:「psi改革即将推行全国,长老院成立了改革进行小组来执行这次改革的所有事项,这次的改革我准备交给简森负责,简森跟你说过这件事吧?」 芜君点了点头:「说过。」 「简森目前还是比较缺乏行政经验,你是psi,你之前也在约京市的psi改革里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据说其中遇到不少癥结,也是你出谋划策解决的。所以,你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全力协助简森推行改革,并一定让他做出成绩。」 第90章 别塔宫会见 德卡拉上将让芜君协助简森推行全国psi的改革事宜,并一定要做出成绩。 简森资歷尚浅,目前也没有什么大功绩值得一提。恐怕他日后继任会遭人诟病,这次改革全权由他负责,这将是证明他行政能力的重大事件。而且,李尔已经做了首先吃螃蟹的人,证明了这件事的可行性和改革价值,加之芜君的帮助,简森百分百能做成成绩来。 看得出,上将为了简森的政治道路,也是煞费苦心。 上将又说:「改革进行小组只是psi事业部的雏形,随着改革的深入,psi事业部会慢慢壮大,我跟元老院目前都认为这个机构可以完全独立出来,直接引导各州省进行工作。」他说着看了一眼芜君,「你是第一批协助改革的人,如果做得好,会把你纳入部长的候选人。」 芜君也并没因此喜形于色,郑重地说了声:「是的。」 「只要你能证明自己的实力,我们一定能给你你所想要的政治地位。」 「我会的。」 上将又打量了芜君几眼,毫不留情地发问:「你背叛了李尔,我怎么确保你不会背叛简森?」 芜君淡然回答道:「我背叛李尔是因为他失去了帝国掌权的资格,只要简森拥有这个资格,我就没有背叛他的理由。」 「你当初为什么选了李尔?」 「因为他是alpha,他更有可能会给我一个机会。」 上将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我听说他想娶你,并且想让兰切斯特家族接受你。」 芜君笑了笑,比epsilon显得更加冷漠无情:「所有男性在欲望的控制下都会产生这种想法,娶了后也差不多都会后悔。能摆脱这种本能控制的,也有只有e这种强大的人类吧。」 上将对他的回答显然很满意,朝芜君点了点头。 此前,简森向他极力推荐芜君,据说李尔能顺风顺水步步为营,这个psi贡献了很大功劳,上将原本有所怀疑,今天一见,起码谈吐气质看起来是个聪明人的样子。 交谈中,马里来了,有事报告,看到芜君在这里,略有些迟疑。 上将让他有话就说,用人不疑,既然简森对芜君颇器重,那就应该让他知道目前别塔宫里面临的是什么。 马里恭敬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最近您让我去试探各大家族对简森的态度,直接表态支持他的家族不多,也许是碍于兰切斯特家族里发生的事,」马里说着看了芜君一眼,发现他一脸事不关己的漠然,才继续道,「很多人态度都相当暧昧,我甚至怀疑这些家族都在背地里勾结密谋着什么。」 上将听到这话,眉头锁了起来,鼻翼两侧的法令纹刻得更深了。 他对兰切斯特家族的所作所为各大家族都看着,epsilon没有夫妻之情,但能对自己结髮妻子和儿子採取这种手段的人,也是冷酷无情至极了,帝国高层其他家族对一个这么冷漠的e,显然失去了很多信任。 这是上将能想到的,对伊芙的举措也是他的下下策,如果不是被逼无奈,眼看大权就将落入alpha之手,他也不会走这步让他失去上层支持的险棋。 上将面色凝重,目光在这另外三人脸上扫过,显然是想听听他们的看法。 简森说:「我们要怕这些家族吗?既然兰切斯特家族都不是我们的对手,我认为不需要太过担心其他家族,可以再把军事权力收紧一些。」 上将看了一眼简森,没说话,又看向马里。 马里说道:「简森少爷,您刚说的是没错,我们不必怕这些老旧腐朽的贵族,最后实在无法控制就可以用我们手上的士兵把他们一锅端掉。可这是下下策,上层动盪会影响国家的安定,您未来的棋盘不止在别塔宫、长老院和行政厅,而是在整个国家,首要考虑的是民众和舆论。」 简森颔首,虚心受教:「马里叔叔说的很有道理,是我问题想得太简单。」 上将看着他:「你还年轻,慢慢学。」 马里又说:「我可以去拉拢他们,我手上已经掌握了一些东西,结果是肯定的,只是这个过程需要的时间会长点。」 上将点了点头,又把目光转向芜君,期望能从他口中听到一点什么意见,不一定非得有用,起码可以看看这个年轻人的想法。 第151页 简森和马里都没想到上将会去询问芜君的意见,也都转头看向他。 芜君只好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接下来的重大国策是psi改革,是不是可以把这些家族里掌权的人调往国家的偏远州县,让他们去地方上对付那些阻碍势力,都散在天南海北了,他们也就没办法再密谋勾结,也没办法组织起来反对简森了。」 听到这里,上将脸上露出一点微笑。 不得不说,芜君这是个大损招。把这些过惯了舒服日子的贵族发配到穷山恶水,让他们去跟当地刁民斗智斗勇,简森在别塔宫里坐享其成不说,这种暗地勾结的势力无形中一下子就被打散,等他们在当地做出政绩重回约京市,简森的地位已经完全巩固,还能给你加官进爵,让你受一身累一肚子气,也没话说。 马里也眯着眼仔细打量起芜君来,他也是早就听说李尔身边有个给他出谋划策的psi,他们一致认为,李尔是被这个psi所迷惑,对他的才智过分吹嘘了。今天到是觉得这漂亮的年轻人,的确有点头脑。 上将说道:「就这么办吧,马里你跟改革组多配合,给他们提供一些名单。」 「是的,上将。」 「简森,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简森带着芜君离开,上将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对马里说道:「你去查下这个芜君的背景。」 「是。」 「这次你亲自去,我打算培养他做简森的幕僚,你是前辈,也要多提点他。」 「是。可是亚当,他曾经在李尔身边呆了那么久,伊芙竞选长老一事也是他主要策划的,我们真的信得过他吗?」 「他出卖李尔时,并不知道简森想方设法想要保全李尔,在明知李尔可能会被处死的情况下,还把人给交了出来,我认为这就是彻底的背叛。」 「那他有没有可能会再次背叛简森少爷?」 上将按了按马里的肩膀:「简森是他最后的选择。这世上一心追逐权力的人,往往也有很敏锐的嗅觉,他知道最合适的做法。」 从别塔宫出来,芜君跟着简森坐在车上,往简森的府邸驶去。 简森突然说道:「就是因为这个吗?」 「什么?」 「李尔对你另眼相看的原因是因为你的政治才干吗?」 芜君眼里顿时黯然了,还好车里灯光幽暗,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见他耸耸肩,无所谓道:「谁知道呢。」 「那你呢,你有没有爱上过李尔?」 芜君声音带着笑意:「当然有。」 他不想再深入讨论这个问题,反问道:「简森少将,你这么爽快同意把我留在身边,还是因为李尔吧。」 「是的,是因为他。」 芜君也没想到简森这么爽快就承认了。 「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李尔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许比你认为的简单很多,我们的信息素非常匹配,你无法感受到这种吸引的强烈程度,所以也无法理解吧。」 「是这样吗?」简森想了一会儿,自问自答道,「不是这样。」 -- 随着李尔的回归,根据达成的协议,伊芙被放了出来,卸任了所有官职,同时,罗宾也偷偷被兰切斯特家族保释了出来。 李尔还是约京市的市长,只不过他身边的自己人已经被全部换掉了。李尔这才算知道为什么还让他做这个市长,他现在没有任何实权,仅仅是市政厅的吉祥物。现在市政厅的人不仅接手了他所有的工作职责,还能全方位监视他。 看来别塔宫还是对他有所忌惮,真是他不死总有人不能安心,因为各种权力的制衡,偏偏他又不是个容易死的。在逃亡路上的各种暗杀都没把他弄死,回到约京市了,更没人敢动他,就只有这么互相提防膈应着。 芜君进了别塔宫,利古尔因为替他和简森牵线搭桥,李尔得以归国,也有他的一份儿功劳,他现在在别塔日报里,任都市新闻板块的主编。绕了这么大一圈,他又回到了别塔日报,只不过再也不用当底层的小小记者,而是以大主编的身份,想想这人的命运也足够让人唏嘘。 艾斯回来后,就从军队退役了,他现在还什么都没打算,全部心思都用在照顾夏利上。 夏利的肺部因为枪伤受损严重,被切掉了一叶,如果恢復得好,本该不会有任何影响,可他偏偏当时是那种环境下,养的不够好,加上psi身体素质相对较差,留下了一些病灶,出院了也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可他心里却很欢喜,苍白的脸上也总带着笑,因为艾斯正在履行娶他的诺言。 他没想到艾斯的父母竟然那么轻易就接受了他,他以为会有的阻碍一点也没有。艾斯和他的新家也正在装修,等装修好了,他们就举行婚礼,现在他两还是暂时借住在李尔的公馆里。 当然,暂时住在公馆还有一个原因,这段时间李尔状态实在很糟糕,艾斯也放心不下。 第91章 绝不原谅 已是深夜,疾驰的计程车停在了李尔的公馆门口,车门打开,李尔一步三摇,从车上滚了下来。 门口的警卫认出人来,赶紧上前去扶他,李尔一把攘开,大着舌头骂道:「滚,滚开,你们这群监视狗。」 这时艾斯出来了,看到李尔又是一身酒气地回来,无奈嘆息,上前半拖半抱,把他往院子里弄:「怎么又喝得这么醉啊,那玩意儿真有用么。」 第152页 李尔晕头转向,走进院子,竟然看到楼上书房的灯亮着,他勐然站直了身体,定睛看着,喉头不觉动了动,半分醉意都没有,口齿清晰地问道:「谁在书房?」 艾斯苦着脸:「你母亲,伊芙夫人,下午就来的,一直等了你半夜。」 李尔闭了闭眼,那点细小的希望像一根火柴,熄灭了。 「你怎么不给我个电话?」 「夫人不让。」 李尔拖着疲惫的脚步,尽量走得稳一些,他敲开了自己书房的门,伊芙正坐在沙发上,面色凝重等着他。 一见李尔进来,伊芙就狠皱眉头:「你身上什么味儿?」说着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仔细闻了闻,越闻脸色越难看,厉声问道:「你去哪里混了一整晚?」 李尔也一脸不耐烦:「母亲,您别问了行不行?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不是去了psi的酒吧?你又去跟那些psi鬼混了,是吗?你身上全是那味道。」这种味道也让身为alpha的伊芙有些焦躁,更显得火冒三丈。 李尔揉了揉眉心,一副厌烦的样子:「妈,你别管我了。」 伊芙火冒三丈,斥责道:「李尔,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你怎么可以去跟那些psi一起鬼混,你忘了你是什么身份吗?」 听到这话,李尔一时有些控制不住:「我什么身份?母亲,您说我是什么身份?我自己的公馆里都全是别人派过来监视的人,我还能做什么?我他妈还能做什么?」李尔像一头髮怒的狮王,不过是被现任首领赶出了狮群的,连狂怒的样子都是失意和落寞。 伊芙一时哑口无言,也为自己儿子心酸不已,她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放软了语气:「孩子,你别这么说,你还年轻,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定,我们以后……」 「母亲,您别说了,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 伊芙迟疑片刻,深深看了李尔一眼,眼里全是心疼和失望,终于还是转身离开。 李尔撑在那张宽大的书桌上,随后一屁股跌落进椅子里,趴在桌上抱着头。他也不想这样,但目前的日子就像一个囚笼,把他困得结结实实,完全看不到一点出路。 还有芜君,他没想到芜君的背叛会让他这么痛苦。最开始更多的是愤怒,愤怒平息后,只剩下了痛彻心扉。 特别是这样的夜晚,酒精无法填满的孤独和空虚中,他很想芜君,在人前的狂傲烟消云散,只有一颗疼痛到无法安放的灵魂。 他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喜欢他。 李尔拧开了和书房相通的另一扇门,这是芜君居住的那个房间。一切都还和原来一样,衣柜里整齐地挂着他的衣服,玻璃柜里整齐摆放着他的领带、领结、胸针、袖扣等精緻的小玩意儿,那枚红珊瑚胸针,在其中格外醒目。书桌上还有写了一半的演讲草稿,字迹遒劲有力,根本不像出自一双柔若无骨的手。 仿佛芜君只是临时出门,他的所有都还在这里,他很快就会回来。 而那张雕花的金丝楠木床上,轻纱帷幔在夜风里轻轻飘着。李尔在提它国的日子,总想着回来,回到他的公馆,回到这张床上,在自己的地方跟芜君交缠结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渴望,在自己家,在芜君喜欢的雕花床上,看他**,让他怀上孩子,对于李尔来说,这才是圆满。 李尔撩开帷幔,躺在了芜君的床上,也许只是错觉,但他觉得这地方还残留着芜君的气息和味道,李尔扯着被子盖住自己脑袋,薄被下隆起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第二天他一直睡到中午才醒来,也不去市政厅,还穿着昨晚的带着酒气的衣服,形容潦草地吃饭。 艾斯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满脸都是欲言又止。李尔也不问,好像是一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全神贯注地胡吃海塞,仿佛自己就是个敞口布袋,只管把食物往嘴里塞。 艾斯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拉开李尔旁边的椅子坐下:「嘿,我说,你吃慢点行不行?」 「我他妈饿死了。」李尔一边鼓着腮帮子大嚼,说话时,食物渣也吐了出来。 李尔一筷子戳到碗里,艾斯却一把抢过了李尔的面前的菜碗,一些食物被弄到了桌子上,李尔筷子一摔,一脸愤怒看着艾斯:「你他妈干啥啊,能不能让我好好吃个饭?」 艾斯也不甘示弱,站起来指着李尔鼻子:「李尔,你还要这么下去多久?你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不就一个芜君,没他天还能塌了?你振作一下行不行,这世上还有那么多psi,你另外找个又不会死,用得着把自己弄成这样吗?」 李尔「噌」一下站起来,揪住艾斯的衣领,眼睛喷火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放开了艾斯,自己转身走了。李尔知道艾斯是在关心他,可是跟一个epsilon,根本没办法聊这种事。 艾斯两步追上去:「夫人让我看着你,大家对你现在这样子都很担心。」 「我知道,你们给我点时间行不行?」 「你不能这么下去啊,李尔,你听见我的话了吗?」 李尔转身,他是真被艾斯搞得一肚子火气:「我他妈现在不想听你说话,滚一边呆着去。」 「……」 李尔来到后院,艾斯总算没有跟过来。他朝池塘边走去,远远就看到夏利在对面的池塘边撒面包屑餵鱼。 第153页 李尔一路走过来,路边的花草都是芜君亲手种的,树木也都是他让人修剪的,这一池子睡莲和鱼也是他让人放的。当时不觉得,现在看来,这地方处处都留着芜君的痕迹,跟以前没什么不同,可因为芜君不在了,又处处显得不一样。 他走到鞦韆坐下,腿支在地上,垂着头轻轻摇晃着。 会这样下去多久?什么时候才能好?李尔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没有留给他一点缓冲时间,他也一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利看着他,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慢慢走了过来,在李尔身边坐下了。 鱼群也跟着夏利手上的饵料一齐游了过来,聚集在了鞦韆前面那一方水域。 夏利把手上的饵料递给他:「要餵下鱼吗?」 李尔从来不知道餵鱼有什么乐趣,但他以前经常看芜君斜躺在这鞦韆椅上餵鱼。他从夏利手里拿过饵料,往池塘撒了一点,鱼群立马争先恐后聚在一起,翻腾抢食,激起一簇簇水花。 夏利道:「艾斯只是担心你,他对芜君的所作所为很生气。」 见李尔不说话,夏利又说:「但是我觉得芜君可能有他的难言之隐吧。」 听到这话,李尔侧了侧眼:「你知不知道你中枪是因为芜君泄露了我们行踪?」 夏利点了点头:「他把位置告诉了简森,只是没想到杀手来得更快一些,芜君不是故意的,他也差点中枪呢。」 「这么说你不怪他?」 「不怪,我相信芜君不是坏人。」 李尔冷笑了一声:「小夏利,你又了解他多少呢?」 「我不了解他,但我见过一些坏人,坏人都不是芜君这样的。我有时候觉得他在故意装成一个坏人,但他本质又不是那样。」 李尔不说话了,因为他从直觉上也能感觉到,芜君不是坏人。可不是坏人又怎么样呢?不是坏人的人,也能干出非常恶劣的事来,也能把人伤得体无完肤。 「芜君应该是很喜欢你的。」 「什么?」李尔骤然提高声音,转头盯着夏利,紧蹙眉头,瞪大眼睛。 夏利吓了一跳,他一直有点怕李尔,过了这么久,看到李尔这样子,夏利又有点害怕了,他说话也不利索起来:「我,我是说,芜君应该是很喜欢你的,喜欢一个人的神态和眼神,做不了假的,我能看出来。」 李尔听到这话,眼角耷拉下来,心里却稍许没那么难受了。他转回头去,百无聊赖往水池里继续扔面包屑:「他要是真喜欢我,为什么会这么对我?」 「我不知道,但你可以问问他,说不定事情也根本没那么严重,你们还可以和好呢?芜君在帮简森做事,简森也是你弟弟呀,说到底还是一家人,他还是在为德卡拉做事,为帝国做事,也挺好的不是吗?」 李尔简直为夏利这种和稀泥的逻辑吃惊,他是从来没想到一个人的背叛可以被这么解释,还显得很有道理。 「我是不会原谅他的。」李尔说。 第92章 婚礼 李尔开始的确觉得夏利的逻辑很可笑,芜君投靠的是他的敌对方。虽然他们都是德卡拉,但这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一家人,而是差点你死我活的一家人,怎么能用这种方式说服自己原谅芜君。 然而事实上,夏利这番话,却在李尔最难受时,给了他莫大的慰藉。 「芜君有他的难言之隐。」 「芜君是爱你的,爱一个人的神态和眼神无法骗人。」 「事情没那么严重,你们还能和好。」 真没那么严重吗?真能和好吗?李尔不确定自己真能原谅芜君的背叛,可是天知道他多想跟芜君和好。他的公馆里处处留有芜君的痕迹,李尔想他快想得发疯了。 如果可以和好,那要怎么和好?原谅他的背叛,眼看着他为简森做事,巩固简森统治帝国的权力,看芜君一步一步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想一想的确难以接受,可是李尔已经失去了争夺的权利,不管他跟芜君怎么样,他都无法再成为简森的对手,为什么还要因为无法实现的目标,失去芜君呢? 如果芜君来向他道歉,求他原谅,李尔想,也许自己会考虑原谅他吧。 -- 回到约京市也挺长一段时间了,夏利身体见好,艾斯的公馆也装修得差不多,他们的婚礼已经确定了下来。 有佣人安排婚礼的一切,夏利还是每天兴高采烈地採买,布置庆典现场。开始艾斯担心他身体不好太受累,让夏利把这些事情都交给别人去做,但看夏利那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又只好随他去了。 艾斯的母亲赫兰也一直在帮着夏利忙里忙外,让夏利很意外的是,他跟赫兰竟然相处得很好。赫兰是e,身材颀长,长了一张椭圆脸,时时带着微笑,看起来相当和善,如果不是她的金色瞳,很难想像这样一个慈爱的妇人会是e。 艾斯家人也都知道夏利的过去,非但没有因此看不起他,反而觉得他很勇敢。特别是赫兰,因为夏利不顾生死救了艾斯一命,对他的疼爱同情之外,更充满了感激,同时也被夏利对艾斯的爱意所感动。 所以艾斯提出要跟夏利结婚,他母亲首先就满口答应,赫兰的帮助下,艾斯的父亲,和整个科莫多家族都接受了夏利。 这么多年漂泊无依的生活,在失去了所有家人后,艾斯结束了他的孤独无依,为他带来新的家人。夏利觉得自己越发深切地热爱和感激艾斯,即便这一切都是自己用生命换来的。 第154页 夏利知道艾斯娶他包含了感激和内疚的成分,甚至赫兰对他如亲生儿子一样的关怀疼爱也是因为他救过她唯一的儿子。他当初捨身相救仅仅下意识的行为,完全出于爱艾斯,而现在,他却做不到放弃他们的回赠,把这变成一种纯粹高尚的行为。 艾斯会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去娶一个人,夏利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艾斯不会因为爱和某个人结合。既然这样,出于愧疚和同情的结合跟出于利益和生育又有什么不同呢。 夏利这么说服安慰自己,内心仍然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不够光明磊落的事,利用了别人的同情心。可是他又怎么能放弃这一切,放弃艾斯,他宁可死也做不到。 亲手布置自己和艾斯的婚礼,更像是一个美丽的梦境,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每天开心得头脑发晕。正是由于太快乐了,这种快乐也成为一种煎熬,他祈祷着婚礼那天快点到来,生怕这真是一场梦,做着做着就醒了。 夏利亲手写了每一张请帖,亲自把这些请帖发出去,他挑了位于中央大街的圣埃克教堂举行他们的婚礼,他和艾斯一起去照了礼服相片。 艾斯穿着他挑选的正装,他们在镜头前拥抱亲吻微笑,做出情人之间最亲密的动作和表情。夏利在回程的路上不停翻开这些新鲜出炉的照片,一个人都忍不住偷偷笑出声来。 「照片有那么好看吗?你活生生的未婚夫就在旁边也不看?」艾斯抬起夏利的脸。 夏利盯着艾斯发神,良久才说出一句:「艾斯,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这是真的吗?」 艾斯把夏利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他心脏强有力的跳动,通过夏利的手心传递到他心里,形成共振:「是真的啊,当然是真的。」 摸到艾斯的心跳,夏利才稍微放下心来,对即将到来的婚礼有了更真实的感知。 婚礼前一夜,夏利激动得一夜没睡,但他一点也不累,反而情绪高涨得厉害。艾斯也早早起床了,迎接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之一。他看夏利一副过度激动兴奋的样子,这件原本严肃庄重的事也变得活泼欢脱了几分,艾斯也被夏利这种愉悦的情绪所传染。 一切有条不紊进行着,新人到了教堂,他们发现来人比想像中还要多,除了关系亲近的朋友,还有很多社会名流。夏利之前在约京市是非常活跃的社会活动家,影响力不小,如今他和一个epsilon结合,来人有的是因为好奇,也有的来献上自己真诚的祝福。 李尔作为关系亲近的人,坐在了教堂席位的前排,看这场盛大的婚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他是一路看着他两走过来的人,这其中的心酸和纠结,他也是窥见一二的,但李尔无论如何也无法发自内心地祝福他两的结合。 帝国虽然崇敬e,会在生育时祈祷自己的孩子分化成e,以便光耀门楣,提升社会阶层,可是真正平民中跟e结婚的例子少之又少。李尔知道,如果伊芙可以选择,她也绝不会嫁给亚当·德卡拉。 多数ae结合的例子都在社会上层,他们仅仅是出于政治利益联合的目的,个人的意愿在权力这种强大的力量面前,实在是很微不足道。 李尔也是这场悲剧的牺牲品,从小生活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他也只是一个政治结合的产物,一个无爱繁殖品。 李尔看着这场婚礼思绪万千,突然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芜君竟然来了。 李尔早该想到才对,夏利肯定会邀请芜君。但此时对方就坐在他身后,这该死的位置谁安排的。李尔扶额,想起夏利之前说的让他两和好的话,这不会是夏利这小东西在给他两创造机会吧。 李尔心里一团纠结,芜君在他身后,让他感觉如芒在背,整个后背都僵**,连脖子的扭动都开始变得不自然。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几乎能嗅到芜君身上的气息和味道,真是太糟糕了。 神父开始念结婚誓词,夏利在说出「我愿意」三个字时,看着艾斯眼里饱含眼泪。 李尔的心思一点也没在台上两人身上,在这种强烈的对比之下,反而越发心酸。他跟芜君本来也应该是有这么一天的,他是打定主意回来就娶他,要跟他举行最盛大浪漫的婚礼。哪怕他父母,整个兰切斯特和德卡拉家族都不同意,他也有不顾一切迎娶芜君的决心。 可是,艾斯和夏利磕磕碰碰最后起码得到一个看似圆满的结果,而他跟芜君已经背道而驰了。 誓词说完后,新人交换了戒指,然后新人拥吻。夏利个子小小的,够着手臂垫着脚都对不上,艾斯干脆一个横抱,夏利落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终于毫不费力接了个深情长吻。在庄严柔和的背景音乐下,这一幕像一幅图画一样美好。 在这种氛围中,李尔也被带得内心情感有些泛滥。芜君也在他身后跟着一起鼓掌,不知道芜君看到眼前这幕,又作何感想。 仪式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结束了,接下来是去艾斯和夏利的新家,一起参加他们的新婚喜宴。 宾客陆续往外走,李尔没有直接站起来,而是坐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他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期待什么,可是直到人都快走完了,他想像的接触也没有发生。 李尔起身转头,发现芜君已经和人群一起走到教堂门口了。 李尔跟着走了出去,想看芜君上哪辆车。等芜君走到他的车前时,李尔发现那是别塔宫的车,并不是艾斯他们安排接送客人的车辆,芜君是准备看完仪式就离开,并不准备去参加喜宴。 第155页 他妈的。 李尔几步跟上去,在芜君上车后,他按住车门,自己坐到了芜君旁边,自顾自跟司机报了艾斯家的地址:「去香南路48号公馆。」 司机回头,诧异看着李尔,迟迟不动。 李尔踢了一脚前面的座椅底部:「叫你去香南路48号,你他妈听不见吗?」 司机只好转头看着芜君,芜君点了点头:「先去香南路吧。」 车子终于开动,沉默在车厢里蔓延着,司机也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气氛有异,不敢贸然开口,连他习惯播放的音乐都关了。 李尔等着芜君说点什么,可是芜君什么都不说,这感觉让李尔更加焦躁。 第93章 和不好了 到了艾斯的地方,婚车占领了整个街区,司机只得停在了艾斯家门外一百多米处。 芜君让司机下了车,对李尔说:「有什么话,你说吧。」 「艾斯和夏利的喜宴你都不去参加?」 「我还有事,跟夏利说过了。」 李尔无言瞪了芜君几秒,然后拉开车门下车了。 正当芜君暗自松一口气,让司机过来开车,李尔却饶到他这一侧,拉开车门,直接把芜君给拎了下来,拉着他往艾斯公馆里走。 芜君挣了几下,李尔拉得很紧,带着他快步踉跄地往前走,引得周围参加喜宴的宾客频频侧目。 芜君压低声音,恼怒道:「李尔,你要做什么?」 「什么事情比他两的喜宴更重要?你必须给我去。」 「好,我去,你放开我行吗?」 李尔始终没有放开他,只是放慢了脚步让芜君跟上,两人总算看起来正常了一些。只是李尔一直紧攥着芜君的手,捏得手心都是汗。 进了艾斯公馆,李尔也并没有把芜君放进前面大厅布置成的宴会厅,而是直接带着他上了楼,随便开了一个房间的门,把芜君一把扔在了房间中间的大床上。 开始芜君还是一脸不明所以的恼怒,此时他看着李尔突然露了个十分轻浮的笑,继而放松地侧躺在床上,戏嚯道:「在别人的新房里干这事不太好吧,艾斯说不定会跟你干一架的。」 李尔才注意到这是艾斯的新房,大红的蚕丝被面铺着粉色的玫瑰花瓣,原本心形的造型,已经被芜君这一摔弄乱了。床头贴着「喜」字,两边的小桌上摆着大红的玫瑰花束和庆祝的香槟。 芜君看着李尔有点茫然的表情,心里觉得有些可爱,表面却放肆起来。他把手放在自己腰间的纽扣上解开了外套,继而开始解开衬衣。 「我不介意,感觉还挺刺激,来吗,李尔?」 芜君越发放浪形骸起来,李尔很久没有见过芜君这一面了,或者说在他们好的那些日子里,李尔很享受芜君在他面前的放肆。只是现在他们显然不是那样,李尔觉得芜君是故意在让他发火,并且成功了。 李尔一把抓起芜君的衣领,把他从喜床这么暧昧的地方给拉起来:「把你衣服穿好。」 芜君无奈看着李尔:「你到底要干嘛?」 李尔紧蹙眉头,就这么瞪着芜君,瞪了良久,喉头上下动了好几下,好像有什么特别难以说出口的话,又不得不说。 芜君平静地看着他,心里却翻江倒海,他把手背到身后,双手交叉握着彼此,像是两只手的互相安慰。 他跟李尔之前大吵一架,闹得很难看,李尔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但始终没有给他们之间画上句号。这天始终会来,该承受的痛苦必定一分不少。 芜君闭了闭眼,做好了准备:「李尔,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李尔也终于一咬牙,腮帮子**硬,说道:「我原谅你。」 芜君眼睛突然瞪大,他似乎感觉到自己心脏缩成了一团。他背着的双手死死绞着彼此,这一切比他想像得还要更糟糕。 第一句话说出来了,后面的就顺畅多了,只听李尔有条不紊说道:「芜君,我不怪你了,每个人有自己的追求,我无法站在你的立场,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这样做,但我可以原谅你。」 「也为我之前说过的话道歉,我不应该把我们说得那么不堪。夏利说你是喜欢我的,因为喜欢一个人撒不了慌,我也撒不了慌,芜君,我还是很爱你,不想跟你就这么结束。」 「你想要权力,要为简森做事,你去吧,我不能给予的东西,我也不该阻止你去得到。」 李尔显然有些激动,也很无所适从,他急切地抓着芜君的胳膊,道:「芜君,我就想说,我原谅你,我不干涉你,我们和好吧。」 看着李尔被狠狠伤害却逼自己原谅,明明厌恶他的所作所为却逼自己接受,芜君有种被千刀万剐的感觉,他也的确该被千刀万剐。心里痛到说不出话,他只是沉默地咬着牙。 李尔误会了芜君的沉默,他强迫自己接受芜君的一切,压抑着愤怒和痛苦,他认为芜君没有理由不跟他好,如果芜君真的还爱他的话。 李尔抓着芜君肩膀的双手滑下来,迫不及待想要抱着他,以便确定自己真的还拥有,真的没有失去。 可是胸膛和胸膛还没来得及相抵,芜君就伸手推了他一把,李尔并不相信这是芜君在拒绝他的拥抱,反而固执地用了力,直到芜君狠狠推了他一把,把自己从他怀抱里撤出来。 李尔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芜君,茫然失措的表情像一只受伤迷路的小羊。 第156页 芜君不敢看李尔的脸,只是一只手抱着另一条胳膊,低着头:「你冷静点。」 「芜君……」李尔的声音在颤抖,像是在乞求,乞求他不要说出下面的话。 「李尔,我们和不好了。」 芜君在联繫了简森之后,什么都没跟李尔说就是这个原因,他说不出这句话。以他对李尔那种傲慢暴躁性格的了解,李尔知道自己被背叛了一定会恨死芜君,毫不留情让他滚,让他永远不要再出现。 事情败露时,李尔的反应跟芜君预测的一样,尽管很痛苦,他也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今天,李尔低声下气跟他求和好,逼着芜君用尽最后的心血,由他说出了这话。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就和不好了?」李尔双手紧握成拳,不是要揍芜君一顿,而是他想控制自己不自觉的颤慄。 「芜君,你说,你要怎样才能跟我好,你说!」李尔视线突然模煳了,他抬手摸了一把眼睛,竟发现自己哭了。 他哭了,这是李尔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会哭。 芜君竟然让他难受得哭了,他沉浸在这种诧异中,只听芜君说:「我不要你怎样,李尔算了吧,我们真的没办法再在一起了。」 「你不是喜欢我的吗?还喜欢为什么就不能和好。」 「不方便,我现在在为你父亲和简森做事。」芜君只能用这个毫无说服力的理由,试图说服李尔。 「我去找我父亲和简森,我可以不做市长,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要,以后再也不跟他们对着干,你可以安心做你想做的,如果简森需要,我也可以帮他。」 「李尔,你别这样。」芜君觉得自己也在崩溃的边缘,李尔逼得他快要承受不住了。 「不可以吗?这样不就方便了吗?为什么啊?」李尔骤然提高了声音,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他是要跟芜君和好的,不是要彻底分开的,「你不是还喜欢我吗?爱我吗?难道爱在你心里还比不上方便?你就为了图个方便,所以一脚把我踹了?」 芜君承受着李尔暴风雨一般的质问和巨大的精神折磨,他被逼到了极致,说出了最无情最无可挽回的话:「爱在每个心中的分量是不一样的。」 「所以你对我的爱不及你在别塔宫的方便,是吗?」李尔流着泪,在绝望中反而平静了。 「是。」 「你滚吧!」 芜君看着李尔的样子,应激反应般身心麻木,大脑一片空白,似乎听不懂李尔的话。 李尔突然揪住芜君的衣领,双眼通红,横眉怒目,恶狠狠地瞪着芜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我身边,不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从今天起,你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他妈恨死你了!」 李尔说完,转身拉开门,像丢一袋垃圾,把芜君丢了出去。 芜君跌坐在门外,他从来没看过李尔如此愤怒的样子,这样子让他害怕,又让他心疼不已。他试了两次,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心血熬干,精力耗尽,心如死灰,他突然羡慕起了王禅,如果可以就那么去死,那将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随即他便听到了房间里「稀里哗啦」疯狂砸东西的声音,那些浪漫的鲜花酒瓶、精緻的崭新家具,替他受到李尔的惩罚。 楼下大厅里觥筹交错的喧闹声,屋外礼炮气球的爆破声,掩盖了李尔发狂的声音,新婚喜宴欢乐的气氛,也掩盖了两个心碎一地的人。 过了好久,房间里终于平静了一些,芜君从地上爬起来,失魂落魄下了楼,从婚宴上逃了出来。 刚刚强忍的悲伤此刻开闸似的从眼睛涌了出来,他低着头匆匆离开,路上碰到了人也没把头抬起来,坐回车上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让司机把车开到中央大街,在中央大街的建筑里绕圈。芜君看着窗外不停闪过的景象,心情逐渐平復了一些,也逐渐有力气压抑内心的痛苦。 尽管难过痛苦,他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如果他没有这么做,还继续跟李尔在一起,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一定会比现在更加痛苦,李尔对他的恨一定也比现在更彻底。 因为总有一天,他们会成为仇人。 第94章 胡思乱想 李尔把艾斯和夏利的新房砸成了垃圾场,然后一口气勐灌下整整两瓶酒,在一地破碎的花瓣和玻璃碎片中,趴在床尾,醉死了过去。 一直等到晚宴结束,喝多了的艾斯才被夏利搀进新房。夏利开门看到这样一副场景,不由得叫出了声。 艾斯的酒劲儿也一下就醒了,下意识问夏利:「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之前只看李尔拉着芜君进来,在宴会上也没看到他两。」 艾斯还没缓过劲,看着夏利,一头问号的样子。 「我想他们可能闹了什么不愉快。」 「跟芜君还有什么好说的,李尔也真是,最近他脑子都不太好。」艾斯进去把李尔拉起来,扛着扔到了被他弄得一塌煳涂的床上,扯了被子给他盖好,就拉着夏利离开。 「就不管他了吗?」 「只是喝醉了,又死不了。」 「那房间就这样吗?」 一说到房间,艾斯顿时火冒三丈,这可是他跟夏利的新房,被毁成了这惨不忍睹的样子。 「就这样,让他明天醒过来看看他干的好事。」 第157页 他们房间不少,另外找了一间客房。还好夏利当初布置时,就把所有房间都装饰了一番,在每间房的床头都放了花和香槟或者红酒。所有房间都弥散着温馨幸福的味道,也充满了新婚之夜的氛围。 他两坐在床沿上,一人喝了一杯酒,脸上都因为酒意而带着薄红,特别是夏利,紧张激动中又有一丝忐忑,他不知道今晚艾斯会不会跟他缠绵。 按理说,新婚之夜应该是要的,可他之前就知道艾斯做这回事纯粹只有摩擦的感觉,毫无快感,仅仅只是为了繁殖后代和满足伴侣所做出的行为。所以夏利总是会压抑自己,不敢提出要求,害怕让艾斯觉得有负担和厌烦。 可是今晚,所有又都不一样了,艾斯到底会怎么做,夏利真想问一问,却又说不出口。 当他纠结不已时,艾斯突然凑过来亲了亲夏利:「很晚了,快去洗澡吧,要不然没时间亲热了。」 「亲,亲热?」夏利突然被这两个字砸得晕乎乎的。 「是啊,亲热。今晚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虽然被李尔毁了新房,该做的也要做的。」艾斯又推了推夏利。 「那我去了。」 夏利站在浴室的镜子面前,脱了衣服,发现不仅满脸通红,连胸膛都染上一层红晕。也不知是不是不胜酒力,这就醉了,还是想着一会儿专属于他的「盛宴」激动得头脑发晕。 他仔细清洗一番,给自己涂上了润肤乳,让他的皮肤摸起来光滑而柔软,还贴心地避开了胸前两个红点,艾斯可能会亲吻的地方。一想到这里,他就满脸羞红,一边羞红一边给自己准备。在这准备过程中,他不由自主想到屋外的艾斯,竟从自己手中感到了一丝快意,不由自主嗯哼了一声。 夏利赶紧打住了,他感觉自己浑身发烫,这是马上就要**的徵兆。 他裹着浴袍出去,在艾斯面前羞怯到不敢抬起头来。艾斯倒是不会注意到这种细节,看夏利出来,他就进去洗漱。 夏利把浴袍脱掉,赤身缩进被子里,听着浴室的水声,那种心情的确像每个新婚的少女等待着自己的初夜,带着一丝忐忑的心情和神圣的期待。 尽管夏利不是少女,这也不是他的初夜,可他这种心情却一丝不少。他还有更多一点的期待,如果今晚艾斯能咬破他的腺体,让他受孕就好了。 没一会儿艾斯就出来了,带着浑身水汽,直接上了床。艾斯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比之前那仅有的一次更加体贴,考虑到夏利身体还不是很好,他的动作显得多情而温柔。 只是情到浓时,夏利请求艾斯标记他,却被艾斯拒绝了,艾斯最后也没有发泄在他身体里。 事后,夏利背对着艾斯,试探问道:「你喜欢孩子吗?」 「不知道,可爱的应该还是喜欢的吧。」 「以后我们自己的孩子呢?」 「那肯定喜欢的。」 夏利转过身,往艾斯怀里缩了缩,小声道:「那你标记我好吗,我想给我们生个孩子。」 夏利一直没有忘记在面包店碰到的epsilon父亲和他的孩子。他们的确是结婚了,可仍然没有内在的连接,他要跟艾斯产生一种永远也无法断绝的关系--一个孩子的双亲。不管未来如何,只要有那个孩子,他和艾斯是孩子双亲的事实永远无法改变。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你现在身体不太好,怀孕生子,你又是男性,对身体的伤害很大。」艾斯从一个医生的专业角度对夏利目前的身体状况做出了这样的评估。 「可是我想要个孩子。」夏利嘟哝道。 「会有的,你现在好好养好身体,本来psi身体素质就差些。」艾斯想了想,拍了拍夏利的背,「你安心养着,不要胡思乱想。」 夏利嘴上答应了,可那晚还是在艾斯怀里胡思乱想到失眠。 艾斯不想跟他要孩子仅仅只是因为他身体不好,不适合孕育吗?夏利一刻也没忘记自己是psi,他和艾斯的孩子,极有可能以后会分化成psi。科莫多家族基于愧疚和报答的心理接纳了他,可是会再接纳一个psi作为后代吗?会不会艾斯是因为得到了父母的命令不要跟他生孩子?又或者艾斯自己也这么想,不想要自己的孩子是p? 和e的结合不幸福的例子实在太多,夏利跟艾斯家庭接触的这些日子,仔细观察过艾斯的父母。表面看起来的确是很和谐幸福的一家人,乔迪和赫兰也相敬如宾,但实际上,乔迪在家的时间屈指可数,他跟赫兰聊过这问题,赫兰不太在意自己丈夫太忙,总说男人以事业为主也正常。 可是,乔迪经常深夜也不归家,在伊芙的地方留宿处理政务,总让夏利感觉有点不适。如果艾斯天天这样,他肯定受不了的,赫兰无所谓只是因为她是e罢了。 -- 艾斯把李尔砸了他新房的消息告诉了伊芙,不是告李尔的状,只是告知夫人李尔现在状态不太好,具体怎么个不好法,他也无从得知。李尔酒醒后,一大早就自顾自离开了。 艾斯从李尔家里搬了出来,从军队退伍一段时间后,目前帝国alpha贵族的整体风向也不太适合从政,就在医院找了个职务,干起了最熟练的老本行。只是李尔那里,他现在结了婚又要工作,没那么多心思把他照顾周到。 伊芙说他知道了,让艾斯不用太过担心,她会想办法。 第158页 伊芙第一次去李尔那里,发现他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第二次去,发现他在收拾屋子,把守卫指挥得团团转,从房子里抱出一摞一摞的衣服,还有一些精巧的摆件玩意儿全部堆在垃圾车上,最后连衣柜和大木床都抬出来扔掉了。 第三次去,发现李尔又在翻修后院。花草树木全部都被剷平,车子拉来泥沙填埋池塘,把里面的荷花锦鲤也一併填埋进泥土里,最后结结实实敷上一层水泥。 第四次,来的不是伊芙,是罗宾。他来时,李尔正坐在后院的鞦韆上,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发神。芜君留下的一切,已经逐渐被他清理了出去,芜君说了那么决绝的话,可是李尔还是做不到完全忘记他。 他恨芜君,也恨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 哦,对了,还有屁股底下这架鞦韆。他也不知道当时拆院子时,怎么想的,让这鞦韆留了下来,不过这玩意儿应该第一个被拆才对。 他去喊人,刚一转身就看到了罗宾,怔了怔,道:「罗宾?」 看到这张脸,李尔顿时怒上心头,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混蛋。要不是他,伊芙就不会被羁押,他们也不会失去选举资格,这样,芜君就不会离开他。 李尔一把揪住罗宾的领子,哪怕他心里很清楚,罗宾不过是这一切的藉口,可是他没法不对这个藉口生气。李尔拎起了拳头:「你他妈来这儿干什么?」 罗宾赶紧抱住他的手:「冷静冷静,李尔,你冷静点,姑妈让我来的。」 「她让你来做什么?」 「他说你最近情绪不好,天天拆家,让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李尔还是瞪着罗宾。 瞪得罗宾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道:「真的,我本来不想来,就知道你得揍我。但是你母亲真的担心你,看姑妈那样子,就是挨揍我也得来啊。」 李尔一把掼开了罗宾,最终还是没有揍他,骂道:「滚出去。」 见不用挨揍,罗宾就放心了,也不滚,反而在鞦韆上坐下了,絮絮叨叨:「失恋了嘛,心里难受,我都懂。李尔表弟,过来人跟你讲,就这么自己憋闷着是不行的,迟早会憋疯。相反,出去散散心,跟我倒倒心里的苦水,找几个美人玩一玩,很快就好了。」 「人都是感官动物,只要新鲜的刺激一来,过去的很快就忘掉了。」 「就跟感冒一样,难受的时候要死了,但是感冒一好又生龙活虎的。难受得要死的时候不能光看着,要看医生,要打针吃药缓解症状,要想办法让自己舒服一点。听你哥的,我可以让你舒服一点。」 第95章 酒色 罗宾一车把李尔拉到了垄街,垄街是离约京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四五个街区的一条地下街,也是约京市里着名的红灯区。 李尔以前搞市政建设和调查那些作为宠物的psi的后续生活来过这里,当时的印象只是这地方明明只隔整齐干净的中央大街几百米,却又脏又乱,仅仅几分钟,就有从天堂走入地狱的错觉。 白天来时,街上的门脸大都关着,道路两侧显得很是冷清,李尔从来没有在晚上到过这里,没想到这地方如此灯红酒绿。那些大开着的门脸,往夜色里吐露五光十色的霓虹,那些扭曲的光线,让每个大门都像大开的妖精洞穴。 比灯光更加迷人眼的是各种各样的肉体,两种性别,各种属性,各色人种,只要有所想,就能找到合适人选。 李尔脸色沉了沉:「罗宾,虽然我没实权了,但好歹还有市长的身份,你带我来这种地方?」 「市长表弟,你放心好了,没人会在意。」这点已经是在垄街的默契,每天不知道多少达官显贵来这里。 罗宾驾着车在拥挤的人流里兜兜转转,一直往垄街深处开去,又转了好几个弯,这里的人已经少了很多,最后停在了一个黑灯瞎火的地方。 罗宾下车,推开墙上十分不起眼的一扇门,跟里边的人说了几句什么,才又出来带着李尔下了车。 看门的人只管低头往里带路,并不在乎带的人是谁。 穿过一条逼仄的过道,眼前豁然开朗起来。他们驻足在一个庭院里,与常见建筑不一样,这里流水潺潺,竹风簌簌,意境十分优美。四周皆是木制房间,轻纱帷幔间,依稀可见其中曼妙身姿。 然而和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视觉景象大相迳庭的是听觉和味觉的感受,缱绻的哼叫从门扉里传出来,高高低低交响乐般奏响,房间的设计相对开放,各类信息素的气味儿也相互交织,仿若堕入酒池肉林之间,一时有些目眩。 这地方表面清雅,实际靡乱,客人们各种气味儿的信息素便成了最好的春/药。李尔暗想,真不知道是什么人如此深谙此道,设计出这样的地方,让人仿佛进入另外的空间,可以隔绝尘世所有的烦恼一般。 站在庭院里,带路的人离开,等来经理。让李尔意外的是,这个经理是个epsilon。 对方显然跟罗宾很熟悉,走过来跟他了握手,道:「游正在等着你们。」说完就在前面带路。 李尔低声问道:「这里怎么会有e?」 「其他属性的在这种地方工作都要大量注射抑制剂的,e更方便,很多e缺钱了会偷来这种地方工作。」 这倒是让李尔大开眼界。 路过几个房间,来到了更深的一处院子,正对院子的房间里是一个背影,他面对餐桌,席地而坐,正在为来客准备酒菜。 第159页 看到这个身影,李尔的心脏勐颤一下。 对方一袭轻纱长衫,半透明间隐隐露出肉色,更让李尔心颤的是他那一头瀑布般的长髮直垂腰间。有那么一刻,李尔仿佛看到了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但也仅仅只是一刻而已,经理敲了敲门框,说道:「游,你的客人来了。」 对方转过头来,不是芜君。李尔暗自自嘲两声,怎么可能是,现在的芜君在帝国继承人身边,作为他的心腹出谋划策,手握大权,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碰上他。 这位叫游的男子也是东方人长相,长得也相当好看,明眸皓齿,皮肤白皙,脸型倒是跟芜君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对方的眼睛不如芜君的黑,是蜜糖的琥珀色,唇色也很浅淡,一点也没有芜君那种艷色到妖异的感觉。总体来说,游长了一副温婉的书生模样,看着倒也让人心生好感。 他微笑着把李尔和罗宾引到席上,为他们铺好坐垫,说准备好的菜还有两个没上,他去催一催,马上就来。 游离开后,李尔马上转头看着罗宾,当然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罗宾已经拿上筷子吃起来了:「李尔,别那么看着我,就算不满意这起码也是我的一片好心。」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我想干什么,是你得干。我跟你说,忘掉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沉迷酒色,这两样东西,不仅能让你忘掉旧爱,还可以让你忘掉所有烦恼。」 「那你为什么给我找一个这样的人?」 「我怕跨度太大的你暂时接受不了。再说了,万一你发现你只是喜欢东方人呢?万一你觉得游也很棒呢?试试吧,试试就什么都知道了。」 试试吧,芜君已经不要他了,或者说他对芜君自始至终都只是个往上爬的工具,芜君对他那点喜欢就算个屁,他也应该快点从这样糟糕的情绪和生活里解脱出来。 游带着厨师推来另外好几样热菜,房间立马香味扑鼻。 游把一盘蒸鱼放在了李尔面前:「这是我们这里最受好评的一道菜,你尝尝。」 李尔吃了几口,这地方的酒菜也的确是一绝,跟外面那些高级餐厅相比也不逊色,不知道是不是有这样知情知趣的美人相伴,连菜餚的味道也变得更美味了。 游很少吃菜,主要替李尔和罗宾倒酒夹菜,伺候他们吃喝,也陪他们喝酒游戏和聊天。 吃了一会儿,罗宾看气氛不错,自己就找藉口离开了。不得不承认,罗宾在这些事上的确有两手,游还算合李尔的心意,个性温柔顺从,外表和气质也是李尔喜欢的。 罗宾走后,游问:「这里还有赌场、射击场等等,想去玩玩吗?」 「不去了,就这样挺好。」 「那好,我就在这里陪你喝酒。」游说着,跪坐过来一些,身体跟李尔体依偎着,为他倒酒。 李尔问:「『游』是你的名字还是姓?」 「我叫游鸿,你呢?」 「你不知道我是谁?」 游笑了笑:「在这里你只是我的客人,你说你是谁,你就是谁。」 听到这里,李尔突然笑了,一手揽过游的肩膀,把人抱进怀里,游很温顺地依附着他,攀着李尔的脖子亲吻他。 李尔一手揽着游的腰,一手在他从他轻纱衣摆里伸进去,随即就闻到一股异香,好似成熟的果子被发酵时,散发出来的甜腻酒味。 游**了,他信息素的味道是热烈的甜蜜酒味儿,比他们刚刚喝掉的好酒更加醉人。他在李尔怀里因为情期的渴求扭动哼唧,李尔抬起他的下巴,吻了吻他的唇。 游端起酒杯含了一大口红酒,迎面接上李尔的嘴唇,把酒水渡进他口里,两人吞掉一些,跟多的顺着游的嘴角淌了出来,把白色的纱衣染上猩红。他深深跟李尔纠缠着,吻得温柔多情还颇有技巧。 这让李尔想起他的芜君接吻,芜君总会热烈回应他,可他的吻技依然糟糕,一不小心总会磕到李尔的嘴唇和舌头,说他还不乐意,挑衅地说再来。 想到这里,李尔不禁轻笑了一声。 这一声突然打断了热情似火的游,他有点迷茫问道:「怎么了?」 李尔盖上他的眼睛,重新吻了下去:「你很可爱。」 这句夸奖让游很高兴,他双手抱着李尔脖子:「很久没遇到这么喜欢的客人了,你以后都点我好吗?」 「这里有比你更好的吗?」 「有,但是没有比我更喜欢你的。」 得到喜欢,有时也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大家都知道这只是逢场作戏,可这戏做得也让人愉快。 李尔让游背对着他。游跪在榻榻米上,背对着李尔解开衣衫,衣衫从肩头褪下,发尾在腰际轻扫。李尔从身后抱着他,撩开头髮,亲吻他的后颈。 「你是什么属性?」 游垂着头,把腺体的位置完全暴露给李尔,唿吸急促,轻声嗯哼:「我是omega。」 原来是omega,也好,o比p好。 然而亲昵了半天,游被李尔弄得十分难耐,李尔倒是显得很热情,只是下半身没啥动静。游手口并用,各种方法都用完了,李尔还是不行。 最后李尔自己有些难堪,游去给自己打了一针抑制剂,过来轻声安稳李尔:「我猜你很少来这种地方吧,第一次来吗?」 李尔点了点头。 第160页 「有的第一次会这样的,因为环境和对象的改变不太适应。还有就是你可能对我不太熟悉,慢慢熟悉就好了。」 李尔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今晚还有别的客人吗?」 「还有一个。」 「把他推掉,今晚陪我。」 游点了点头,出去了一趟。回来时端过来一个足浴盆,替李尔洗脚按摩,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送到了床上。 游也规规矩矩爬到床上,靠在李尔身边。李尔揽着他,终于找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睡了好多个夜晚都没有的踏实觉。 从这天后,李尔就成了这地方的常客,确切地说,成了游房里的常客,很长一段时间,游都没有接别的客人了。 他向李尔提议,如果李尔喜欢他陪在身边,可以包了他带他出场,这样他可以陪着李尔的时间更长,而且便宜,毕竟在这里的吃住方方面面都收费颇高。 李尔却拒绝了,他不想回公馆,每天除了去市政厅,几乎都在这里,也没能做什么,但起码能安稳睡个觉,有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也能转移一部分注意力。 第96章 嫉妒 芜君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改革进行小组全权由他负责,一边要推进psi全国改革的进度,另一边还得协助马里把打压那帮反对简森的alpha贵族。只有在夜深人静时分,才会想起李尔。 每当这时,他就会起身工作,强迫自己压抑着这种情绪,用工作麻痹神经,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千万不可以掉以轻心。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简森是一个不错的领导者,他自己可能行政经验欠缺,但会把相应的事交给懂行的人,并鼎力支持。在芜君的协助下,这两件奠定他未来领导人基础的事件都在磕磕碰碰向前推进,德卡拉上将对芜君的工作能力也相当认可。 改革这事基本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可是要把贵族们作为改革先锋,调往那些偏僻的、思想守旧的州县,就没那么容易了。他们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是明升暗降,明着不能反抗,暗地里也在设计各种理由推脱。 芜君和马里只能悄无声息去一个一个寻找贵族们的弱点,逐个击破。 赛隆家族的苏德·赛隆是第一个明目张胆拒绝被调去科韦州做州长的,他不仅拒绝了调任,他还找媒体报导了这件事,言辞激烈声称:「这是别塔宫既兰切斯特家族之后,对赛隆家族的打压。德卡拉为了维护家族对帝国统治,不惜打压所有对帝国做出杰出贡献的家族,我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在赛隆家族里发生。」 这篇报导很快被管制了,但是民间舆论也被掀了起来,更要紧的是,帝国上层的贵族们突然意识到了这是别塔宫对他们反对简森继任的集体压制。 事情在这时候变得棘手起来,不过苏德·赛隆作为出头鸟,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弄走,要不然这个势头一旦发展起来,越到后面越没法收拾。 马里仔细调查了这个人,一时间竟找不出什么破绽。只是发现赛隆家族似乎好色的基因也得到了传承,既死去的比切·赛隆之后,这个苏德·赛隆也是个psi忠实爱好者,终日流连于各种烟花柳巷。 只不过以前的psi都被监管了起来,除了买卖,没有办法通过普通渠道接触到。而现在,约京市的psi管制完全放开,在所有红灯区都能看到psi的身影。帝国也有合法的红灯区区域,不需要做任何铤而走险的事。 对于一个在行政厅的官员来说,嫖x这种事的确有违私德,会被舆论谴责,可既然是合法的事,就没办法以此来要挟他。 但芜君还是决定跟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突破点。马里通过多方打听,得知苏德是垄街的常客,并且定期去一家名叫「暗香」的茶舍。 这天芜君跟着他就进了位于垄街深处的「暗香」,一进去芜君就皱了眉头。据他所知,这间「茶舍」背后的老闆是e,没想到一个e竟然可以设计出这种放浪的地方,难怪这地方在圈子里流传甚广。只不过一般人进不来,非要达官显贵,金钱和身份缺一不可,还得有认识的人推荐才能成为这里的客人。 芜君跟着进了苏德隔壁的一个房间,这地方的房间层层叠叠,屏风和推拉门,既可以遮挡,也可以不遮得那么完全。被人窥视和偷听,在这里也成了另一种情趣。 很显然,苏德·赛隆十分享受这种情趣,并不避讳隔壁的客人,跟这里的男/妓调情的话语一字不落全部落进了芜君耳朵里。 芜君到也无所谓,安装好针孔摄像头之后,既然是茶舍,他就叫了茶和点心,把来伺候他喝茶的茶师打发了,一个人在这地方品茶吃点心。别说,这地方的茶点还真是好吃,他吃完一份又叫了一份儿。隔壁苏德玩的花样不少,一时半会完不了事儿,芜君还得等着。 其实他们暂时也没想好拿这种录像来干什么,目前的情况,交易和威胁都没什么大的用处。不过简森的意思是既然这是他唯一的突破口,那先揪住他一条小辫子再说,什么时候用上,可以慢慢等待时机。简森还有一层意思是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跟帝国上层势力角逐,让芜君不用那么心急。 芜君的确很心急,特别是他跟李尔闹成现在这样,更让他心急。 突然隔壁一声大吼:「你去给我再拿一瓶酒!」 听得芜君手上一抖,茶碗差点掉在桌上,这声音实在太熟悉了。 第161页 正当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时,隔壁带着酒意絮叨起来:「他妈的那帮人,还不让我参加下一届的选举。每个公民都有选举的权力,凭什么不让我参加,混蛋,一帮混蛋。」 另一个细软温和的声音劝道:「你都喝醉了,不喝了好吗?」 「游,我真的好难受,太难受了,你帮帮我,我现在只有你了。」 芜君站起来,肢体有些僵硬,他走到声音传来的那扇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拉开一条缝隙。 是的,他猜得没错,醉酒说话的的确是李尔。只不过除了李尔,他身边还有一个男/妓,一个黑髮的东方男子。 李尔背对着芜君的方向,斜躺在地上,上半身倚在**怀里,脑袋在他胸膛轻蹭,醉得迷迷煳煳向他吐露着自己的愁闷和郁郁不快。 **把手指伸进他的头髮里一下一下往后梳理,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勐兽,一边轻言细语地安慰,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说上几句,低头亲了亲李尔的额头,却被李尔一手按住后脑勺,捕捉住了嘴唇。 两人唇齿交缠,深深亲吻那种难捨难分的黏煳声隔着这短短的距离,从缝隙里完完全全钻进芜君耳朵里。 李尔扶着游后脑勺的手,抓住他的长髮往后一拉,游就躺倒在了榻榻米上,李尔便压了上去。此时李尔侧对着芜君的方向,连他们唇舌勾连、唾液交换的样子芜君都看得清清楚楚。 李尔的手从游透明的衣摆里探进去,在他身上大力揉搓抚摸。 芜君眼睛死死盯着李尔和这个**,仿佛成了一块石头,甚至忘记了唿吸。他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手足无措,心乱如麻。 他手里拿着分割点心的餐刀,芜君死死攥着刀柄,他想用这把钝刀捅进那个**的喉咙,或者李尔的喉咙。事实上,他却只是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刀刃。 **的衣服已经被脱光了,李尔也暴露出健硕有力的胸膛,肉色在芜君眼里翻滚着,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强烈的嫉妒使他快要发疯。他松开了捏着刀刃的手,扶上了推拉门,慢慢把门拉开,有种无法控制的戾气让他非要做点什么。 这时,他那间房的门被轻叩两声,一个声音传进来:「苏德·赛隆已经离开了。」 助手的声音把芜君拉回了现实,他还没忘记自己应该做的事,他一把关上了推拉门,熟练地取下了摄像头。他把设备一裹,带着录像和助手快速离开了这里。 从暗香出来,他准确找到了停在阴影里的商务车,马里和其他几个工作人员正坐在车上。 芜君把设备丢给他们,问车里的人:「录制得怎么样?」 「没问题。」 马里说:「那就走吧,这地方实在不适合呆太久。」随即看着芜君皱了皱眉,「你手怎么了?」 芜君下意识把手心捏了起来:「没事,刚才不小心被点心刀划到了。」 车子发动,芜君却拉开车门跳了下去:「我还有点私事,等会我自己回去。」 马里略有深意看了芜君一眼,芜君说:「我看到了一个认识的p,想跟他打听点事。」 「那你小心。」 芜君站到他刚刚站立的位置,深吸一口气,又重新把那扇门拉开一个缝隙。他把手上的一颗板栗准确打上墙上的开关,灯一下子就熄灭了。 抱在一起的两人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我去看看。」游从地上爬了起来。 李尔已经喝醉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怀里空了,他对一屋子黑暗喊道:「别走,你回来,你他妈给我回来!」 「马上,我……」游感觉后脑勺突然一阵剧痛,随即晕了过去。 李尔在黑暗里站了起来,四处寻摸着:「人呢?我叫你……别走。」 他向黑暗里伸出的手握上了一只柔软的手,他抓着那只手往后一拉,一个温润的身体落进他怀里,李尔紧紧抱着这个身体,把脸埋在他颈窝处,一边蹭一边撒娇低语:「别走,不要离开我,不要抛弃我,好吗?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无论什么,我们和好好吗,别不要我。」 芜君仰着头,紧紧咬着嘴唇,眼泪从眼角滑进他鬓髮里,他很想跟李尔说一句「对不起」,想告诉李尔他很爱他,很爱很爱,爱到了不可自拔,可是他不能。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错得彻彻底底,他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芜君用手捂住嘴,生怕自己有一点声音被李尔听到。 但李尔生生把他手拿了下来,含住了他的嘴唇。 第97章 陷害 李尔第二天从榻榻米上爬起来,揉着太阳穴,看着这一屋子狼藉。 房屋中间还摆着昨晚的残羹冷炙,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各种酒瓶,游也裸身仰躺在地上,脚边一个踩碎的瓶子,他后脑勺刚好硌在门槛上。李尔自己打着赤膊,但是裤子还穿得好好的。 这怎么回事?李尔依稀记得一些昨晚发生的事情,只不过记忆相当模煳。他走到游身边,先抬起他的后脑勺看了看,肿了一个大包,该是被门槛磕的。再看了看他脖子,后颈处没有牙印,摸了摸,他的腺体也好好的。 李尔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没有标记谁。 可是昨晚他明明记得那种感觉,特别是对方信息素的气味儿,非常熟悉,熟悉到让他觉得,那个人是芜君。 第162页 但又怎么可能呢?在这种地方,这种情景,再说芜君也早跟他撇清关系了。 可他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他下意识的感觉和眼前的情景有出入,好像拼错了的拼图,怎么也对不上。他拿过游的衣服给他盖上,摇了摇他。游蹙着眉头,缓慢睁开眼睛,下意识就用手去摸自己脑后,刚一碰到就「嘶嘶」抽了几声冷气。 李尔扶着他坐了起来,问道:「昨晚怎么回事?」 游揉着太阳穴,边穿衣服边说:「你昨晚喝醉了,抱着我说了挺多话,后来灯突然灭了,我起来看怎么回事,就感觉脑袋被打了一下,后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尔拧着眉头,反问道:「脑袋被打了?你确定是被人打了?被谁打了?」 游穿好衣服,扫眼看过房间的样子,被李尔这么一反问,他又不太确定了,支支吾吾地说:「也有可能是摔了一跤,我昨晚也喝了不少酒,记得不是很清楚。」 李尔盯着游看了一会儿,把他扶起来:「你后脑勺肿得挺严重,去找医生看看。」 游点了点头,出去找人收拾房间。李尔又去检查了电灯开关,开关是开着的,是灯坏了。 李尔穿好衣服,洗了把脸,看着镜子中颓唐的自己,皱了皱眉。看来罗宾的办法也并不好使,无论怎么放纵自己,放不下就是放不下,尽管这实在很丢人,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他可以逼自己接受一个陌生的人,接受一具陌生的肉体,但是下面那个不由他意志控制的玩意儿,却十分干脆地拒绝了李尔的提议,彻底宣告罢工。现实中无法得到,它在梦里也非要去得到,就那么非芜君不可。 李尔放弃了,放弃忘记芜君的挣扎,放弃不爱他。 这么一想,李尔突然轻松平和了不少。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醒来,虽然脑袋因为宿醉「突突」跳着疼,但是心里很平静,不再抑郁到极致,不再悲伤到歇斯底里无从发泄,就是平和,甚至还有点满足。 芜君不再属于他,这仍然是个悲伤的事实,但心里缺失的一块好像冥冥之中被补齐了,连李尔自己都觉得奇怪,或许是因为昨晚那个梦,让他终于接受了现实。 他穿戴好准备去行政厅,马上就是下一届市长选举,他不应该放弃,特别是对手都在盼望他这么颓靡下去,他就更不能如他们的愿。 现在不是郁郁寡欢的时候,他应该好好想想怎么办,在所有不利因素中,至少还有民众支持这一点优势。市长这个职位可以说是当初芜君帮他顺利取得的,他所有的努力,起码芜君还可以看到。 走出暗香,他又倒了回去,找到正在包砸脑袋的游,对他说:「我应该不会再来了,你接其他客人吧。」 游抬头看他,眼圈有些红:「不再来了吗?」 「不来了,有些事情我自己想通了。」 游抿了抿嘴唇,问道:「你可以告诉我『芜君』是谁吗?你醉酒和做梦总会无意识叫这个名字。」 李尔笑了笑:「他是我的曾经的爱人,他现在在别塔宫里工作,属性是psi,他……」 游打断李尔的话:「他很优秀。」 「是的,很优秀,非常聪明。」 「我们以后还可以见面吗?以朋友的身份。」游试探问道。 「可以,如果你想换份工作,我也许可以帮忙。」 游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讨论下去,转而说道:「以后你再告诉我你和芜君的故事吧,你去忙吧。」 李尔点头,从地下的垄街出来时,太阳刚刚冒出头来,世间仍然熙攘忙碌,他那点挫折和伤感,和这永远运行着的国家机器相比,实在有些小题大做。 他今天要去跟市政厅那帮混蛋好好掰扯掰扯,为什么他会不适合参加下一届的市长选举,这形色匆匆去上班的人群里夹杂了不少psi的身影,这有他李尔一大功劳,他可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主。 -- 芜君昨晚差点被李尔折腾掉了半条命,胸疼、屁股疼、后颈最疼,浑身都是吮吸留下的青紫和破了皮的牙印。 他拖着一身伤痕累累把昨天那个房间稍微布置了一下,把李尔清理干净替他穿上裤子。完事后李尔倒头就睡了,芜君想他应该没把自己认出来,也不会发现是跟他在黑暗中度过了如此混乱的一晚。 半夜回来,他偷熘进简森的公馆,无人知晓回到自己房间,处理了身上的伤痕。晚上回来时,路上没有开门的药店,只得大早上的又出去买了紧急避孕药。 李尔真是个王八蛋,他明明让李尔别咬,可他还真咬了,不仅咬了,还在他身体里释放了,这样十有**会怀上孩子。芜君现在可不能怀孩子,他看药物说明是在二十四小时之内,现在吃应该还来得及。 芜君看着装在塑料盒子里的粉色药丸,鼻子有些发酸。 如果昨晚不是他,李尔会不会就这么标记了那个**,让那个**怀他的孩子。最让芜君难以接受的是,那个**还有一头他那样的长髮和东方面孔。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芜君吓了一大跳。 紧接着是简森的声音:「芜君,开门。」 「请稍等。」芜君有些慌张,下意识一踩垃圾桶,把药丢进了垃圾桶里,盖上了盖子。 丢了才不由暗骂了一声,倒霉透了! 是他慌张了,他不该这么反常地慌张,只是最近有太多事情挤在他脑子里,让他无法喘口气。 第163页 「快开门。」简森催促的声音。 芜君闭上眼,平息了一下自己紊乱的唿吸,告诉自己没关系,等简森离开,药还能捡起来吃,他还没撕掉包装纸。 芜君恢復了一脸淡然,又拢了拢头髮,遮住自己脖子后面的咬痕,开了门:「怎么了?」 简森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已经穿戴整齐,说道:「别塔宫的紧急会议,走吧。」 芜君瞪大眼睛:「现在吗?」 「是的,现在。别塔宫的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芜君有些迟疑。 「你不方便?」 「不,没有,走吧。」芜君跟着简森,出门前看了一眼垃圾桶。 昨晚他们拿到了苏德·赛隆狂野的私密录像,马里拿回家里琢磨了一晚上,最后想出了个相当缺德的办法。 行政厅官员逛窑子嫖**最多只能作为一个猎艷的八卦新闻在公众里传播开,但如果说行政厅官员性/虐强/奸,那可就是个大新闻,又特别是赛隆家族里,还有一位「前辈」因为**囚禁买卖psi被判刑,最后甚至被报復性杀害的前车之鑑,可供讨论的点就太多了。 芜君听着马里的主意没有说话。 简森问道:「具体怎么做?」 「只要让那个**说是苏德强迫他的,他们的视频中也有相当多以假乱真的虐待桥段,完全可以利用起来。」 「但是具体如何裁定要看法律条款和元老院的审判。」 「我猜苏德不会让这件事到元老院,只要他愿意去科韦州做州长,就不会有这个强姦案的存在。」 芜君心想,别塔宫的手段也挺脏的,不过他也提出了自己的疑虑:「听起来的确很有效,但风险太大,我们可以让那个**做伪证,但是万一他跟媒体泄露了这件事,对别塔宫名誉的伤害不可估量。」 这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事,已经让别塔宫的名誉和公信力下降了很多,这样做实在太过冒险。 马里突然阴险地勾了勾嘴角,皱起的脸皮像是千沟万壑的干裂土地,每一道缝隙里都藏着一个阴谋。 「我考虑到了这个风险,我也调查清楚了那个psi的身份,他父母早就跟他断绝了关系,现在也是独身一人,如果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话,一个**而已,绝不会有人在意。」 芜君听到这话,轻蹙眉头,转头看了简森一眼。 简森和平常一样,一脸平静如水,好像一个无辜的男孩会因此被杀死也丝毫无法触动他。 上将高踞在上位,点了点头,说了一句看似不相关的话:「所以帝国才应该由e来统治。」 马里转头对芜君说道:「想必你也知道,那孩子是个p,我想你们相同的属性应该更容易沟通,所以说服他帮我们的事就交给你了。」 芜君微微颔首,极力压抑着自己内心一股想要杀人的冲动。 第98章 怀孕 芜君站在机场外,看着一架一架飞机滑翔起飞,轰鸣声巨大,以至于他没有觉察到身后何时又来了一辆车。 简森从车上下来,拍了拍芜君的肩,芜君转身看到是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但他很快定了定神,问道:「简森,你怎么来了这里?」 简森冷静看着芜君:「你不也在这里。」 「哈里也跟来了,并且非常气愤。」简森接着说道。 芜君一脸无可奈何的苦笑:「那孩子不会说一个字的,没必要杀了他。」 「不会有人比死人更能保密。」 「除了那孩子,我和哈里也知道这件事,他做好绝对保守秘密的准备了吗?」 听芜君这么说,简森那张平和的脸上也出现了些许不快之意。 芜君从兜里摸出一张照片递给简森,照片上的少年只有十几岁的样子,躺在病床上,病床一侧挂着便袋。 芜君指着照片上的人说:「他就是那小孩去做**的原因,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认另一个同样无父母的孩子做弟弟。他答应替我们做伪证的条件是让他弟弟得到长期照顾,他什么都不会说,因为他弟弟在我们手上。」 简森拉开车门:「上车,希望哈里会认同你的说法。」 芜君笑了笑,简森并不把哈里放在眼里,他自然也不用。况且哈里也在别塔宫呆不了多久了,简森要上台,上将不仅会为他清除阻碍势力,上一代元首留下的势力太强,也不利于他的管理。 他们两人坐在简森车子的后座,路过了哈里的车,芜君只是从窗户跟哈里对视了一眼。显然,芜君很可能是简森上位后幕僚长的人选,老头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很多时候跟芜君都有些过不去。 车子开出去一段路,简森才说道:「芜君,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任何信任问题,以后不要瞒着我做任何事。」 芜君反问:「我们之间会有信任问题吗?」 简森没有说话。 但是答案显而易见,简森从来没有信任他。 「你跟李尔也会这么说话?」 「抱歉。」芜君把头扭向窗外。 芜君知道简森愿意让他呆在身边也是沾了李尔的光,但他想不明白简森为什么会这么做。 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李尔对于简森来说是很特别的。虽然芜君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特别。这个任何时候都平和安静的e,会让你觉得他不仅没有爱情,甚至是个连任何感情都没有机器人,可他唯独会在李尔的问题上失控。 第164页 就芜君所见,他曾经在李尔升到上校的宴会上失控过一次,那次差点开枪打死了芜君。最近又因为上将拒绝让李尔参加下一届市长选举,简森在会议途中摔门离去。 芜君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突然觉得一阵头晕,胃部翻腾不已,很想吐。 他一把扶住驾驶位的靠背,按住胸口,说道:「停车。」 简森问道:「你怎么了?」 「想吐。」 简森示意司机停车。 司机顺手递给芜君一个呕吐袋子,芜君一把抓过,打开车门,快速跑到路边蹲下,背对车子,呕吐起来。 司机把车窗升起,把车里的音乐声音调大,拿了水和纸巾下车。 芜君吐了半天,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才终于好了一些。上车后,他也没敢再坐到简森旁边,而是坐在了副驾驶上。 简森淡淡问道:「怎么了?」 「可能是有些晕车。」 司机给了芜君两片晕车药。 芜君摆了摆手:「马上到了,我忍忍,不用吃药。」 回到公馆,简森提议:「我让医生过来替你检查一下,你以前都从没晕过车。」 芜君连忙推脱:「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真的没事吗?你最近都不太好。」 「最近太忙了,苏德昨天已经到了科韦州,我也能暂时放松一下。」芜君一边说一边上了楼。 回到他自己房间关上房门,他才靠在房门上按着胸口好好喘了几口气。 芜君把手放在自己小腹,眉头皱了起来,五官有些扭曲,神情开始变得痛苦,他按着肚子的手用了力,紧紧抓着自己衣服,然后从门上滑了下去。 芜君蹲在地上,痛苦地抱着头,无声咬着嘴唇。 在晚饭前,他出去了一趟,一个人走了很远,进了一家路边的超市,偷偷摸摸买了验孕试纸,结帐时还有围巾挡住了脸。 那次吃紧急避孕药被简森打断,又去别塔宫开了一整天会议,会议结束的晚上,他又去了一趟暗香,找到了陪苏德的男女支,试图说服他。 等他一整天忙碌下来,有机会吃药时,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芜君盯着那两片粉色药片,还是一咬牙吞了下去,寄希望于它能起作用。 然而奇蹟并没有发生,试纸的测试结果是,他的确怀孕了。 距离那晚的混乱,已经一个多月了,而他已经开始出现早孕反应。芜君焦躁不已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现在他的一切都受到管制和监视,他绝不能冒险去医院流产,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怀着李尔的孩子。 上将连李尔都容不下,怎么可能容下这个孩子,如果让人知道,一定会给李尔和他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可是不去流产,他一定会暴露,孩子会越长越大,他不可能永远怀着他。 芜君焦躁地啃着指甲,怎么偏偏这种时候,这种要命的紧急关头,他怀了孩子。都怪他,怪他那晚被嫉妒和醋意沖晕了脑子,明明知道不应该,可还是失控了,他怎么也没办法看着李尔在他面前跟别人亲昵。 那都是属于他的,甚至现在也还是属于他的,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李尔对他的感情,浓烈而真诚,不容置疑的深情。 如果李尔不是李尔,他不是他,该多好,现在他们就会为这个孩子的到来欢唿庆祝,而不是胆战心惊。 芜君很快停止了这种没有意义的设想,他要想办法打掉这个孩子。打掉孩子绝对不能在约京市,他要想办法离开这里才行。可是他不能就这么随便离开,他需要等待,等待一个离开的时机,离开简森监视范围的机会。 他先去衣柜里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全是腰线收得窄窄的,让他看起来干净又干练的正装。 他一件一件拿出来,给衣柜腾出一些位置,他需要准备一些宽松的衣服。 还好冬天马上要来临了,等他肚子凸起时,天就应该冷了。 衣服可以遮住一时,为他争取一些时间。 还有药物,这是最难办的,他有早孕反应,而且看样子反应还很强烈,一次两次可以搪塞过去,太频繁,简森会有察觉。即便是不知道他是因为怀孕,强迫他去做个体检,芜君也会完全暴露。 他还不能生病。 药物怎么办,去找艾斯?艾斯现在是医生,无论什么药物都很容易替他拿到。可艾斯因为他跟李尔的事情,已经相当不待见他,他不能找艾斯,不能让他知道。 艾斯不行,对了,可以找夏利,夏利肯定会帮他。他是杀手的事,夏利一直替他保密,从来没有出卖过他,应该相信夏利。 芜君趁艾斯不在家时,去找了夏利。 直截了当把他需要的药物清单给了夏利,并说明了他的意思。 夏利想怀艾斯的孩子,他一直在了解准备,所以他一眼就就认出清单里的药物,大多都是怀孕后要吃的,一部分安胎药,一部分抑制妊娠反应的药。 夏利诧异瞪大眼睛,惊喜不已:「芜君,你怀孕了?」 芜君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孩子多大了?是李尔的吗?」夏利以为是他们回来之前怀上的。 芜君摇头。 夏利脸上的惊喜瞬间没有了,他神情有些不太自然:「不是李尔的,那是谁的啊?」 「是谁的并不重要,我不能让人知道我怀了孩子,我要想办法流掉。」 第165页 夏利捏着药单的手指骤然收紧,声音有些发颤:「可是,他是,是个小生命啊,你还要了这么多安胎药。」 芜君冷淡说道:「他会害死我的。安胎药是以防万一我在不合适的时候流产,一切就都暴露了。」 芜君抱着夏利的肩,把他转过来面对自己:「夏利,我知道你很难接受打掉孩子这种事,但是我真的不能要他,也不能让人知道。你帮帮我好吗?」 芜君现在的颓然和惊慌失措是夏利从来没有见过的,他相信芜君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不得已才来找的他。 夏利点了点头:「我可以帮你。」 「芜君,我一直认为你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人,如果你做的事情让你感到痛苦了,就停止吧。现在也有很多人爱你,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有些太沉重的事情,我们也可以跟你一起扛……」 「夏利,谢谢你,拿到药了,打这个电话找我。」芜君打断夏利的劝导,飞快离开了。 三个月后,进入了一年之中最冷的时间,芜君等到了一个离开约京市的机会。 苏德·赛隆在科韦州,因为psi改革的事,跟当地官员产生了非常激烈的冲突。他要求要么别塔宫派人来替他把这烂摊子收拾好,要么他就甩手不干了。 第99章 堕胎失败 科韦州地处帝国最边远的地区,乘坐飞机也得五六个小时,芜君没有选择直达,而是在中转的小城准备先休息一晚。 这已经是城里最好的酒店,外表看上去还不错,一走进去就处处充满了一种暴发户的廉价感。 将就一晚,也没必要在乎那么多,好在酒店的暖气相当足,芜君一进门就脱掉身上厚重的大衣,即便是穿着宽松的羊毛衫,腰腹都不显松快。他干脆地脱掉身上的衣服,准备洗漱休息,晚饭也打算在房间里吃。身子沉重,他最近越来越觉得精力不济,疲乏得很。 洗完澡,看着镜中的自己,四肢还算纤细修长,腹部的线条已经凸起不少。可能是保胎药物的安抚作用,这孩子相当安静,并没有给芜君带来太多麻烦,除了这一天天无知觉中大起来的肚子。 已经快五个月了,没办法,之前难有机会,这次去到科韦州,先去见见苏德和当地的官僚集团,再找好医院,堕胎。中途就说自己水土不服,需要休息,在这边养好身体,解决好问题,再回约京市。 芜君低头轻抚肚子,这个要命的麻烦最多还能在这里呆上两个星期,之后就可以解脱了。 肚子里的「麻烦」也许感知到了芜君的想法,在他这个念头冒出来时,踹了他一脚。芜君抱着肚子,不由得惊唿一声,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胎动。「麻烦」似乎刚发现自己可以动,接连动了好几下。 芜君赶紧穿上衣服抱着肚子坐下来,瘫倒在沙发上,死死盯着他的肚子,心里逐渐有些五味杂陈。 还好,这时候送餐的服务生来了。芜君把食物拿进来就埋头苦吃,全心全意沉浸在食物里,不去想刚刚的胎动。什么都不要想,按照他已经安排好的计划,一步一步往前走,不要迟疑,不要退缩,这就是正确的。 到了科韦州,苏德·塞隆并不热情地接待了芜君。如果芜君不是奔着他来的,他真想把这个蛇蝎美人给弄死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他被污衊胁迫这事,就跟眼前这个臭心烂肺的阴险小人脱不了干系。 休息一夜,芜君第二天就开始和当地官员接触。总体来说,这种落后闭塞的地方,对于改革和新政更加牴触,因为每次改革就是一次利益的重组,利益既得者们自然不愿意。况且这地方天高皇帝远,也并不太把别塔宫指派的官员放在眼里。 一圈下来,芜君心里有些底了,这还不是一件可以大刀阔斧快速进行的事。 看到芜君吃瘪,苏德心里相当爽快,别塔宫的人也不过如此。 芜君并不计较,当即给简森去了个电话。 大致说了他们目前的难题。又说到一个月后,帝国迎来一百六十年的全国庆典,举国欢庆的日子,可以安排让各地方官员组成代表团,既接受中央检查,也接受中央表彰,还要上各大新闻媒体展现辖区这些年取得的惊人成绩。这一通下来,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一两月,够他们做很多事情了。 苏德目瞪口呆,芜君扔给他一个邮箱地址:「把你觉得难搞的人都写上去,发给哈里,他们知道怎么做。」 苏德捏着那张纸,冷笑一声:「你们就靠这招调虎离山拿住所有人了是吧?」 「能达到目的就行。」 「政治就是在你们这些人手里才这么骯脏。」 芜君微微一笑:「政治本身就很骯脏,在谁手里都一样。」 苏德一时无言,转而问道:「别塔宫里还会让我回行政厅吗?」 「看你想不想。」 「我要想呢?」 「支持简森,等科韦州的障碍清除后,你就可以回去了。」 苏德只「啧啧」两声,没有做更多表态。 芜君也不着急,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他们还有时间做深入交流。芜君这次来除了处理当地官僚团的阻碍,另一个任务就是说服苏德支持简森。 扫清改革障碍这事急不来,他可能需要在这里逗留更长时间,这算是个不利的消息。 第166页 在别塔宫的邀请函发过来之前,他现在什么都还不方便做,于是他准备先去把肚子里那个问题解决一下。 芜君偷偷找了一家高端私人医院,一切都谈妥了,包括销毁他的个人就医记录。夜幕降临后,他穿了一袭黑衣,避开所有人耳目,从落脚的酒店熘出来,上了一辆计程车。 这个时间正好,医院除了一些住院的病人,已经没什么人了,瀰漫着一种毫无生气的冷清。不知道为什么,越往里走,芜君觉得越是慌张,明明他是一个无所畏惧的人。 他硬着头皮去了预约的主治医生那里,那是个上了些年纪的中年alpha女性,大概看惯了生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冷漠,语气平平问了芜君一些基本情况,就让他先去检查,为一会儿的引产做准备。 芜君按捺着忐忑的心情,按照单子上的项目进行各项检查。血液、血压、传染病,都查完了,并没有什么问题,最后一项是做b超。 他站在b超室外顿了几秒,深唿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做b超的是个年轻姑娘,看到芜君这样好看的男子一时挪不开眼,直到芜君把手中的单子递到她眼前,她才反应过来:「哦哦,你来干嘛的?」 「b超。」 「啊,是,到这儿还能来干什么呢?」说完自嘲笑了笑,脸有些红。 芜君毫不在意也丝毫不难为情,他脱掉大衣,解开衣服,把裤子拉下一些,躺上床,双手抱在胸前,等待b超。 「会有点凉。」医师说着,把一些耦合剂涂到芜君腹部。 的确有些凉,芜君忍着这点不适,随着超声探头在他隆起的腹部游走,屏幕上出现了映像,医师的注意力完全被屏幕里的胎儿吸引走了。 她开始解释图像:「看到了吗?在这儿,是个男宝宝哦。」 「看起来很强壮,你的身体状态也挺不错的。哈,他还动了。」 因为胎动,芜君也动了一下,他还看到屏幕上的胎儿动了动。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放在床上的手,却抓着床单用了力。 「有给宝宝想好名字吗?现在知道性别,就可以开始取名啦。」 「你是psi吗?在这地方怀孕的男性p真的太少了,这么说不会冒犯到你吧?我看你不像本地人。」可能是职业习惯,她在这过程中总是遇到过度兴奋的父母,所以性格活泼,话很多。 但她这些话让芜君感觉相当不适,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他冷冷说道:「我是过来堕胎的。」 医师拿着超声探头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芜君,半天说不出话来。 芜君实在疲于应付:「所以,请你安静一会儿好吗?」 「可是……」医师蹙着眉头,表情有些受伤,还有点委屈。 她吞了口唾液,调整了一下情绪,尽量用足够职业的语气说道:「那你可要想好,男性堕胎对身体的伤害比女性更严重,几乎可以肯定的是你以后将再也无法怀孕了。」 芜君冷淡地点了点头。 医师没有更多好说的,b超室的气氛突然降到了冰点。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试探问道:「孩子另一个父亲……知道吗?」她给太多人做过b超了,直觉让她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芜君转头看着她,脸色微变,只是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 医师也觉得自己似乎管得太多了,她又解释道:「一般来堕胎都是两人一起,我看你好像是自己来的,所以……这是你一个人的决定吗?」 芜君蹙眉,从他冷淡的脸上已经看出他很不高兴,他冷声问:「还有多久才能完事?」 医生把探头收回去,扯了几张纸给芜君,道:「你在这里等等,我去给你打报告。」 芜君擦干净自己,把衣服穿好,坐在病床上垂着头,情绪低到了极点。 孩子的另一个父亲,如果李尔知道,他会怎么样呢?李尔的反应几乎是显而易见的。芜君揪着床单,努力驱逐脑子里的这种想像。李尔不知道,他也永远不会知道,这是芜君自己的错误,他必须在这还可以纠正的时候把它纠正过来。 过了十来分钟,报告就出来了。 医师还试图给他解释报告上各个数值指标是什么意思,被芜君一把抽过报告,他径直往手术室那边走去。 五个月的孩子有多大呢?几乎和一个手掌差不多,身体四肢几乎都发育完全了,他最近越来越活跃,不再总是那么安安静静地呆着,会时不时胎动几下,让芜君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存在。 芜君紧紧抓着b超报告,走到了手术室门口,从打开一个缝隙的房门可以看到里面的设施,以及摆在架子上引产用的金属器具。那些器具反射出的冷冰冰的光,毫不意外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伸出的手无法控制地颤抖着,指尖触到门上,却没办法把这扇门推开,他在这门口犹豫不止,直到里面的人在往外走。 在主治医生拉开室门前,芜君把b超报告塞进衣兜,裹紧大衣,匆匆从医院里出来了。 他做不到,做不到杀死他和李尔的孩子。 第100章 孕期 科韦州地处西南的城市,冬天不下雪,但天气更加湿冷。 芜君裹着大衣走在夜晚的街头,没多一会儿就被寒气浸入全身,连手指尖都冷透了。然而他内心却燃着一簇炽热的火焰,那是源自于生命的馈赠。 第167页 他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他不能让孩子承担他的错误,不能把自己如此沉重的命运过渡到他身上,他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并健康快乐地长大,芜君决定把他生下来。 芜君又紧了紧大衣,可能是他走得有些快了,胎儿又动了两下。一个强壮的男孩儿,一个崭新的生命,不知道他会长得像李尔还是更像自己。 他边走边想,孩子还有四个月出生,而他正好需要在这地方逗留一段时间,他可以等孩子出生后再回去。后期可能会有点麻烦,但并非不能解决,孩子出生后的出路,也要提前想好,芜君轻抚自己肚子,陷入沉思。 一股暖甜的香味儿飘进他鼻子里,在这冬天冷清的大街上更显突兀。芜君循着香味儿找到了一处高档酒楼,他吃过了晚饭,此时仍觉得饿,丝毫没有犹豫进了酒楼,点了一大桌子菜,一个人大吃特吃。 之前害怕身材走样太厉害被人看出来,他一直控制着自己食量,自以为是地想着,肚子的孩子怕是一直饿着的。现在不管这些了,他放开了吃,吃了个撑肠拄肚,身上也暖和起来,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绒汗。 他扶着腰从酒楼出来,看到底楼窗口还在卖炒货小吃,又买了一袋糖炒栗子,几个烤红薯,和一只烧鹅。 撑着肚子,拎着吃食,走在回去的路上,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快乐是短暂的,痛苦才是永恆,越发洞悉到这一点,就该越发珍惜这点滴平和快乐的心情。 等他踱步到酒店那条长街时,发现街上停满了警车,芜君的心当即提到了嗓子眼,他一个劲儿往前挤去,隔着老远就看到警察们在他入住的酒店大门进出。 当他还在往前挤时,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芜君刚要反击,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 苏德一件斗篷铺天盖地盖过芜君头上,把他抱拖进了停在暗处的商务车上,他刚一放手,芜君就给了他一拳。 「靠!你他妈有病啊?」苏德按住自己鼻子。 「你想干什么?」芜君凌厉盯着他,在苏德注意力分散的瞬间,把随时藏在身上的刀片夹在了手指中间。 「救你,跟你来的助理已经被人爆头了。」鼻血从苏德指缝里流出来,「你他妈下手怎么这么重?」 「有人杀我?」 「你说呢。我猜是别塔宫的邀请函已经送到了,那帮傢伙知道自己不得不去,就想先把你解决掉,他们比你想得狠毒多了。」 芜君眯了眯眼睛,他不肯定苏德是不是真的打算救他,毕竟那个男女支是因为芜君才同意做伪证的。 苏德看到芜君脸上显而易见的怀疑,一脸怒气:「你以为我愿意救你?别塔宫把你指给我的,那帮人肯定想把你弄死算到我头上,回头别塔宫再找我算帐。」 芜君暗地把刀片收了起来,瞥了苏德一眼:「看来你也没那么蠢。」 「我要跟你一样蠢,在这地方已经死了十来次了。」苏德也轻蔑地看了看芜君,「这大晚上的去哪儿了?」 「出去吃了个宵夜。」说着举了举手上拎着的食物袋子,「科韦州的小吃真不错,很对我胃口。」 苏德脸上颜色变换,没想到这个心机深沉的狐狸精还是个吃货。 「吃的什么?」他顺势问道。 芜君拿出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烤红薯分了一半给他,苏德接了过来,迟疑咬了一口,别说,味道还挺不错。 芜君飞快吃下半个,又戴上塑料手套揪了个烤鸭腿下来,把剩下的递给了苏德。 苏德摆了摆手,想着刚才自己抱住的那个圆滚滚的肚子,皱着眉:「我说,你这么吃不会撑坏?」 「不会。」如此危机四伏的夜晚,只有食物才能给他最后一点安慰。 「你准备送我去哪儿?」芜君舔着油亮的嘴唇问道。 苏德看芜君低着头,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像只被食物引诱毫无防备的小狐狸,一张漂亮的脸更显得狡黠可爱。 「去我家,那里很安全。」 芜君抬眼,正好撞上苏德那意味不明的眼神,他慢条斯理从西裤兜里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嘴角和手指,然后拿出手机地图,地图上标示了一处红点。 芜君把手机递给前面的司机:「去这儿。」 「你不相信我?」 芜君轻蔑哼笑一声:「你觉得我该相信你?」 苏德不说话,他那点心思恐怕完全被知道了。他也不知道怎么描述心中的感觉,他就是喜欢psi,喜欢这种美丽而脆弱的人类。虽然p和o都是娇柔的类型,可p拥有更加柔软敏感的内心和情绪,跟他们相处起来更舒服。 特别是芜君这样美丽敏慧的p,再带点危险的特质,简直是带了致命诱惑的毒药,苏德知道这个人不能碰,可他没办法不想。但如果是郎情妾意,那就没什么可顾及的了。 「在我哪儿你是绝对安全的,我早知道这里民风剽悍,官僚集团就是以前招安的土匪头子,所以我专门带了一队保镖过来。」 「苏德州长,我两都明白在你那儿我没那么安全。况且,我是简森的人,你这样会害死我的。」 芜君已经把话挑明了,还抬了简森出来,苏德不得不适可而止,还有种心思被揭开的尴尬,只好指挥司机把车开到芜君说的地方。 到了地方却发现只是一处广场,冬夜的街头清冷寂寥,看了一圈也没见一家酒店,芜君要求司机把他在这里放下。 第168页 苏德脑子转了两转:「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我干嘛要信任你?」 「我刚才救了你一命。」 「那是因为你怕给自己惹上麻烦。好了,你走吧,我也不想大冷天的在街头流连太久。」 苏德一时语塞,关上车窗前才说:「你自己小心点,有事联繫我。」 苏德从后视镜里看到芜君在没有喷水的喷泉边坐下,拿出那只没有吃完的烤鸭,一边吃一边目送自己的车子走远。 心黑、嘴馋、还机警的小狐狸,真是太有意思了。 芜君看车走远了,才站起来往一条背街走去。那里有家私营小旅店,不需要核实身份就能入住。这是芜君在决定生下孩子时就做的决定,不能让人知道他,这地方也离他准备堕胎的医院很近。无论什么属性,男性无法自然分娩,只能剖腹,到时他不得不去医院。 躺在狭窄而且还有股霉味的小旅店,芜君心里不安,一整晚也没有睡好,做了很多梦。 小时候幸福的童年,在学校里残酷的训练,后来全是李尔,一大段一大段关于他的梦。梦里他们没有现实这样不可调和的矛盾,梦里他们还在一起,在李尔的公馆,院子里有鞦韆和池塘。可他们一直在吵架,吵的天翻地覆、撕心裂肺,芜君大哭不止从梦里醒过来,黑暗里抹了抹眼睛,并没有流泪。 他和李尔开始不对付,后来的拌嘴已然成为某种乐趣,而互通心意后,他们从来没有争吵过,不管芜君说什么,李尔都说好,实在没有可吵的。 可是刚刚的梦,却像是把一辈子的架都吵完了。 第二天,芜君起床后,发现自己浑身疹子,特别是凸起的肚子上,看起来简直渗人,他估计是因为住的环境太糟糕引起的。 要求老闆给他重新打扫了屋子,换了床单,第二天还是这样,再去让老闆想办法时,老闆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意思这地方就这样,容不下他尊贵的身子可以搬出去。 芜君找了一圈,环境好的正规酒店都需要身份登记。还有四个月,现在他肚子已经挺大了,还能用衣服遮一下,再等两月天气暖和,他就没办法再藏。 最后只好忍气吞声回了房间。 过了段时间,一点也不见好,他去了医院,由于他怀孕,医生也只给他开了一些温和涂抹药膏,只能稍微缓解。 生活环境糟糕又加上孕期影响,芜君状态越发糟糕,浑身浮肿,身上除了红疹,妊娠纹也越来越明显。特别是那一头长髮,大把大把掉,芜君没想到生个孩子会这么难受,他跟自己置起气来,他就不剪,看这头髮什么时候能掉光。 最后他还是屈服了,头髮堵住了下水道,被旅店老闆一顿指责。 他看着那个粗壮的beta女人,鲜艷的嘴唇一张一合,好几条丑陋的颈纹和双下巴,他知道只要他手指一挥,这张嘴巴就会永远闭上,他就不用再忍受这样的折磨。 生出这个想法时,芜君条件反射变得冷静了,杀人前,他总是唿吸平缓,心绪宁静。 他悠闲地去房间里拿了一把水果刀,那女人甚至一点都没能察觉到,他把刀子竖在自己手腕内侧,超女人走过去。 突然,肚子被踢了一下,突如其来的胎动,刀从他手里掉到地上。 女人看到地上的刀,骤然闭嘴,惊诧不已地看着芜君。 芜君理智突然回来了,捡起刀,顺手从不远的袋子里拿了一个苹果,笑着说:「来,吃个水果消消气,我一会儿就去剪头髮。通下水的费用都算我的就行。」 老闆这才没好气离开了。 第101章 失言 在科韦州的重要官员离开去约京市后没多久,当初想要暗杀芜君的那伙人就被抓住了。 苏德想通过杀人犯的供述抓住当地官员的把柄,可是对方咬紧不松口,他想让芜君这个当事人同去审讯,芜君却拒绝了。 苏德在电话里有些不耐烦:「你到这里来是帮我处理事务,还是来度假的?我都两个月没见着你人了。」 芜君给苏德发了一张手臂的照片,他的红疹还没好:「很抱歉,我水土不服身体很不舒服,你把需要我处理的事项发过来吧,状态好些我会看的。」 「过来这么久才水土不服?」 「是天气转暖的原因。」 苏德语气缓和了一些:「你搬到我家,我给你找医生看看。」 「我自己看了医生。」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你是不是还在提防我?」 芜君不说话,看着自己已经完全无法遮掩的大肚子,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孕态,他不能去苏德那里,所以让他误会也好。 苏德有些气恼:「我他妈没你想得那么无耻,只是考虑到你要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别塔宫会找我麻烦。」 「我不会有事的。」还有两个月,快要熬到头了。 「那最好。」苏德怒气沖沖挂断了电话。 芜君身体沉得很,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迟钝不便过,很不适应。最近他门都少出,吃住都在这间小旅店里,每天吃得不少,人却没有长胖,唯独肚子出奇的大,皮肤苍白泛着青色,腿脚水肿得厉害。 考虑到苏德刚才的问题,他马上想到了李尔曾经对alpha逼供的方法,只要用信息素就行了。 自从那次被李尔咬破,因为受孕,芜君的腺体没有再生,他也没有再发过情,他是不能贡献信息素了,不过让苏德找一个p的信息素应该难不倒他。 第169页 他给苏德发了条信息,过了好一会儿,苏德才回了两个字:「缺德。」 明明是句轻松的玩笑,看在芜君眼里却显得沉重。他轻抚自己腹部,或许吧,因为自己太缺德,所以这孩子註定无法在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长大,一个父亲会永远缺失,另一个父亲,也就是芜君自己,现在连他自己的命运也无法掌握。 -- 两个月后的一天深夜,芜君突然腹痛难忍,很快便疼得满头大汗,他感觉是要临盆了。可疼痛的感觉让他根本无法站起来,更别说独自去医院生产。 还好他早就预料到这天快来了,提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忍着剧痛,打了医院的电话,他就住在那家私人医院附近,救护车来得很快。 后面的事情他记得不是特别清楚,唯独记得那一波一波的剧痛袭来,让他整个人几乎要发狂,痛得他意识模煳,随后被医生打了一针,或许是麻醉剂。 他快要晕死过去时,残存的意志还在担心着孩子,就拉着身边一个护士说了些什么,具体说的什么也完全没印象。 梦境和现实交替,一会儿眼前一片鲜血淋漓,一会儿又觉得眼前灯光刺眼,这一秒医生还在围着他忙碌,下一秒他就成了摆在长桌上的食物,周围一圈拿着刀叉想要分食他的恶魔。他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刚刚松了一口气,那又变成了他自己的哭声…… 芜君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过来时,只见窗户里斜斜照进一些黄昏特有的橘黄光线,周围很安静。 他依然朦胧茫然,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身处何方,又为何在这里,只觉得经歷了极端的混乱,此时仍在混乱。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这是医院。腹部的疼痛此时也清晰地传递到他神经里,肚子空了,孩子,孩子……他想要撑起身,却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连动弹都做不到。 「你醒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芜君吓了一跳,这熟悉的声音,芜君的心里一紧,接着潜意识的期望让他突然鼻子一酸,眼泪淌了出来。这一刻,他好想扑进那人怀里大哭一场,告诉他自己再也不逞强了。 芜君转过头去,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不过不是李尔,是利古尔。 芜君很失望,同时也松了一口气。看来在他意识极端混乱的情况下,也没让护士替他把李尔找来,而是按照原本的计划,找的利古尔。 「孩子呢?」 「孩子很好,正在睡觉,我让护士把他抱来。」 「那就不用了。」芜君尽量让自己从这混乱中安静下来,闭了闭眼睛,眼角还残留着泪痕。 利古尔伸出手指,替他揩掉残存的眼泪,柔声道:「辛苦你了,怎么到这时候才联繫我?」 芜君还很虚弱,特别是疼痛的感觉,让他声音有些颤抖:「不到万不得已,没想联繫谁。」 利古尔替他把病床摇起来一些,把桌上的药餵他吃下,不由苦笑一声:「起码我该庆幸至少得到了你的信任。你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芜君也不言辞闪躲,他叫利古尔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的:「孩子,我想请你帮我抚养一段时间孩子,我现在不能带着他。」 「孩子是李尔的?」利古尔面无表情问道。 芜君默然,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孩子另一个父亲是谁,这个消息一旦泄露,对于他们三人来说都是灾难。 利古尔接着说:「他是个alpha小男孩,有和李尔一模一样的栗色头髮和深蓝色瞳孔。」 听到孩子的属性是alpha,芜君又松了一口气,无论是ab还是o,只要不是未分化人就行。虽然现在psi的寄养制度在逐渐取消,可是真要消除这种属性的歧视和偏见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完成了,而p和e本身,也可以说因为他们的属性而受尽折磨。 芜君希望他是个普通的、正常的、快乐的小孩。 「放心,我会替你保密,我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孩子我也可以接走。」利古尔把手覆在芜君手上,安慰地拍了拍。 芜君反手紧紧抓着利古尔的手,用力很大:「谢谢你。」 利古尔把芜君的手抬起来,虔诚地吻了吻他的手背:「很乐意为你效劳。」 病房的门敲开,护士抱着孩子进来了:「他醒了,我抱过来给你看看。」护士把孩子放在芜君床边,「有什么事就按铃。」 芜君足足睡了两天,这才是他第一眼看到在他肚子里呆了那么久的小傢伙。如利古尔所说,孩子是和李尔一样的栗色头髮和蓝色瞳,李尔的基因实在强大。 孩子瞪着熘圆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芜君,裹在襁褓里手脚也不能动,就一双眼珠看来看去。芜君看着这小小的人儿,不自觉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真是庆幸,一念之间,差点这孩子就没了,他可真是坏到家了。 也正因为孩子跟李尔相似,更不能让认识他们的人看见这个孩子。跟着利古尔是安全的,他现在已经没有再为伊芙做事了,他跟芜君联繫稀少,关系也并不亲密,并没多少人知道他们认识,或许除了芜君自己,再没有人知道利古尔一直以来对他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带着距离和敬意的爱意。 芜君利用了这种感情,可他顾不上内疚,孩子要平安活下去,他只能这么做。 利古尔也看着孩子,把他的襁褓松了松,让小手可以露出来。孩子藕节般白胖的手臂举起来,在空中抓了两抓,抓住了利古尔一根手指,这时他脸上露出笑意:「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第170页 虽然这孩子处处都带着李尔的样子,可他身体里还是流着芜君的血液,看得出来芜君为了生他吃了不少苦头,爱屋及乌战胜了利古尔心中本就不多的醋意,他看着这小婴儿,心里竟也生出一丝喜欢。 芜君思忖片刻,说了两个字:「念安。」 「念安·德卡拉?」 芜君摇了摇头:「他跟我姓,嬴念安。」 芜君什么要求都没有,只希望他能平安长大,最好能快乐一点吧。 芜君垂着眼睑,从未有过的温柔目光,落在这孩子脸上。 利古尔却看着芜君:「原来你姓嬴。」 芜君一秒慌乱,他抬眼,目光中的温柔敛去,有种冰冷的幽深:「奇怪吗?」 「不是,只是这么古老的东方姓氏很少。」 因为少,所以总能让人格外注意一些,利古尔总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姓氏,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芜君好奇问道:「你知道这个姓氏?」 「书上看到的。」因为芜君他去了解了不少东方文化。 「还认识姓嬴的人?」 「不认识,咋一听有些惊讶。」利古尔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种熟悉感隐藏起来,总觉得芜君好像对自己的姓氏有些介意,要不然这么久他从没说过自己姓什么。 利古尔又说:「这个姓氏太招摇了,不方便,他暂时就姓李吧。」 芜君点了点头。 可能真是怀孕怀傻了,他刚刚顺口就把自己的姓氏说了出来,反而吓了他自己一大跳。利古尔好像只是有些好奇,跟小时候才认识的孩子一样,总会对他的姓氏都纠缠两句。 「孩子你暂时别担心了,我有另一个问题要问你。」 「你问。」 「你到底要干什么,芜君?」 第102章 阴谋 利古尔答应替芜君暂时抚养孩子,随后问出了他一直疑惑的问题:「你到底想做什么,芜君?」 利古尔最开始因为报导夏利接触芜君,后来让他为李尔的仕途造势,随后向他抖露别塔宫和财政部长的勾结,再后来把他介绍给了伊芙,让他为兰切斯特家族服务,失败后,又让他联繫简森,出卖李尔。 可以说利古尔今天得到的一切,不管是金钱还是事业,这里面全有芜君的功劳。 如此敏慧执行力超强的人,不会漫无目的做事。最开始利古尔猜他是妄图依附权力,可在李尔受到颠覆性打击时,芜君愿意陪着他生死逃亡,那一刻,利古尔不得不相信芜君是真的喜欢那个男人,可是几个月之后,他毫不含煳就把李尔出卖了。从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来看,芜君还是更渴望权力,所以当李尔成为弃子时,就完全抛弃了他。 而现在,他却抱着跟李尔的孩子,一脸慈爱,这让利古尔彻底迷茫了。 到底是什么让芜君不顾爱人和孩子,还要一心接近那个权力的最中心--别塔宫,那里到底有什么是他非做不可的? 利古尔的问题让芜君脖颈僵硬,但他没有抬头,也没说话。 「我以为你真的爱上了李尔,可是后来发现你似乎对权力更加迷恋,而你现在的行为非常矛盾,你不觉得吗?」 「人本身就是矛盾的集合体,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芜君淡淡说道。 利古尔把凳子拖得更近了一些,靠近芜君,压低声音:「你既然都放心让我替你照顾孩子,为什么这件事你不能相信我呢?到底是什么让你连自己孩子都顾不上,还非要回去的?」 「既然那么醉心权力,为什么又要生下这个让你两难的孩子?」 这个问题直击芜君心底最深切的矛盾,他明知道这个孩子不适合生下来,可是他依然克制不了这种冲动。因为他爱他,也爱给他这个孩子的男人,一直记得李尔从背后抱着他,一边轻抚他的肚子,一边说要让他生许多他们的孩子的话,以及那语气中的满足和期待。 这孩子是李尔曾经的梦想。 芜君按了床头的铃,护士来把孩子抱走了,芜君说他累了,想休息。 「那你先休息吧,这几天我都会在这里。」 利古尔站起来往外走,快要走到门口时,他又回头说了一句:「芜君,我希望你相信我,因为不管是什么,我都想帮你一把。」 芜君明明有很多选择,即便在现在的李尔身边,大权虽已旁落,起码也是锦衣玉食的贵族生活,在简森身边一心一意为他效力,很快就能混到位高权重,就是选择利古尔,也可衣食无忧安稳舒适过完下半辈子。而他却选了所有路中最难的一条,这明明不是一个聪明人会做出的选择。 想他一个人在这样的地方养胎产子,看到他腹部的包扎和浑身的斑疹,看他身体疼痛到说话都哆嗦,以及头顶短短的发茬和满脸的憔悴,那么高傲美艷的花,却在无人知道的犄角旮旯枯萎,很难不让人心疼。 无论什么,利古尔都是真心想要帮他一把。 期间苏德又跟芜君联繫过两次,因为总是打不通他电话发了一通火,以为他失踪了,就要调集警方找人了。 「我没事,我在医院。」 「你在医院还没事?你又怎么了?」 芜君张口就说:「阑尾炎,前两天做了个小手术。」 「你还能不能好了,怎么又搞出个阑尾炎?哪家医院?」 第171页 「我过两天就出院了。」 「问你在哪家医院?」 「你找我是不是因为行政工作报告的事?你把部负责人的电话给我,我挨个和他们聊聊。」 「你这样还聊什么聊,先挂了。」 苏德去年才上任,跟本地官僚多有矛盾。而每年一次的行政工作报告,包括产值、人口、医疗、教育等等各方面的情况都需要汇总向别塔宫汇报。苏德在整理各项数据时,其他部门非常不配合,工作很难推进,这时候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是芜君。 芜君能力不错,但这身体也太差了吧,他已经四个月没见到他人了,不是在水土不服,就是在生病,这下更好,来了个阑尾炎。苏德心里也疑惑重重,想着芜君是不是在骗他,别塔宫派他来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目的,想到这里,苏德也坐不太住。 没过两天,芜君就让利古尔离开这里,把孩子带走。 芜君还是只能卧床休息,气色看起来好了一些。小念安每天除了吃几乎都在睡觉,醒来的时间也不哭不闹,多是拿着一双熘圆的眼睛四处打量。小孩子倒是不认生,但血缘关系仿佛有种天生的感应,只要芜君抱着他,他就总是在笑。 此时芜君斜躺在床上,抱着念安,利古尔怕小孩踢到他伤口,芜君却坚持要抱着他,想着自己能抱他的时间寥寥无几,能多抱一时算一时。 芜君问:「行程安排好了吗?」 「嗯,明天下午两点的机票,我直接把他送到我母亲那里,我母亲喜欢孩子,会好好照顾他。」 芜君看着孩子,眼里满是落寞:「那就好。」 芜君眼里显而易见的不舍,让利古尔有些心酸:「要不然多留几天,反正我的假期也没休完。」 「走吧,早走早好,免得节外生枝。」 孩子睡着了,芜君让护士把他抱回婴儿房里。 两人都沉默着,因为这即将的分别各有各的不舍。关于前几天的话题,利古尔没有再提起,但芜君却一直在思考,他的结论是,决定跟利古尔透露一部分,毕竟最后可能还需要他的帮助。 芜君轻轻咳嗽一声:「利古尔,你真的愿意帮我一把?」 利古尔点了点头。 「无论是什么?哪怕可能会给你带来致命的麻烦?」芜君再次确认。 「致命麻烦的同时,有没有致命的诱惑?」利古尔反问道。 听到这里,芜君笑了:「有。」 芜君沉默片刻,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毕竟想要颠覆人们习以为常的事并不容易。除非拿出确切的证据和得到官方有力的保护,所有异端邪说者都会被处以死刑,即便多年后,这些所谓的「异端」说出的是真理。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想你应该也知道,alpha、beta和omega是全世界共有的人类属性,epsilon和psi是帝国所特有的,对吧?」 利古尔点点头:「这是来自于一百多年前的一次基因突变,也正是由于这场突变,大大提高了帝国的军事实力,才在世界混战中生存下来,吞併周边小国,一跃成为世界第一强国。」利古尔疑惑地看着芜君,「中学的歷史和生物课本上都有讲解。」 「你有没有想过这场突变也许是人为的呢?是帝国的阴谋呢?」芜君也看着利古尔,嘴角甚至带着一点微笑,好像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 利古尔眉头深蹙:「人为的阴谋?」他又摇了摇头,「不不,如果真是这么大的阴谋,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苗头都没有。」 看芜君还是意味深长地笑着,他又说道:「芜君,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种说法太天方夜谭了。」 芜君的微笑深了点:「这就是上层的英明之处。阴谋开始是在战乱时期,民众的注意力都在战争上。战后贫困期,大家关心的是怎么填饱肚子。等经济恢復,上层便挑起ep对立,人们忙着崇拜e和抨击p。等到ep的等级地位确定下来,人们就已经对目前这种状态习以为常了,少数拷问这个问题的人都被不留痕迹地抹除。」 「你做了这么多年新闻工作,应该很明白想要引导民众的思想和舆论并不困难。」 利古尔不可思议瞪大眼睛,芜君的言论从逻辑上来说是成立的,但并不代表它就正确,还是让人不敢相信。 「我知道你不相信,那你想想为什么世界其他国家的基因研究取得的成果都可以公开,唯独帝国绝对禁止私人企业进行基因研究,所有相关信息都是一级保密,他们到底想对公众隐藏什么呢?」 这是芜君第一次向别人吐露这个在他心里深藏多年的秘密,这个落在他肩上快要将他压垮的秘密,一旦开口,他的倾诉和愤怒就有些停不下来:「帝国的今天是依靠践踏人权,违背世界公认的伦理道德,和对psi的压迫实现的,我们生活的世界不应该是这样子。」 「你问我要做什么,我要做的就是揭露这个阴谋,让在绝望中挣扎的e和p得到应有的救赎……咳咳……」芜君说得有些激动,不小心拉扯到了腹部的伤口,脸上露出痛苦的样子。 利古尔有些发怔,听到咳嗽声才去为芜君倒了杯水。 他看着芜君言之凿凿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说假话,相反,他是深深信仰着这个观点,他脸上带着狂热的表情。 芜君被什么人洗脑了?或者说他加入了某个邪教?利古尔脸上的颜色风云变换,他无论如何都不认为这么聪明、意志坚定的芜君会被人洗脑。 第172页 还是说,他本身想要创立一个邪教? 第103章 幕僚长 芜君喝了两口利古尔递给他的水,情绪有所平息,随即轻描淡写的语气:「我知道你不相信,谁也不会相信,没关系,我只要你替我保密。」 利古尔也收起了他脸上那显而易见的不信,担心道:「那你准备怎么揭露这个阴谋?」他担心芜君会为了这套歪理邪说去做什么不计后果的事。 芜君看了利古尔一会儿:「我不会拿自己开玩笑,刚我也说了,这一切都跟帝国的基因研究有关,除了元首可以接触到基因信息,还有就是元首的幕僚长。」 「你想做简森的幕僚长?」 「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这件事也许可以用这种温和的办法解决掉。」芜君自信地翘起嘴角笑了笑。 是的,芜君最开始就是这么计划的。李尔和简森,如果李尔会成为帝国继承人,一切会简单很多,但他知道这机率不大。无论如何,李尔一定可以成为他进入别塔宫的跳板。 说起来有些无情,事实就是这样,最开始李尔就只是作为芜君棋子的存在,现在的结果也和他的预想差得不太多。 唯一在他预料之外的是他和李尔相爱了,他想过李尔会迷恋他的信息素一段时间,想过自己会成为李尔的宠物,只是没想到李尔想娶他,更没想到他自己会爱上谁。 人的性格行为引发的事件总是可以预测的,唯独情感这种事,连当事人自己都控制不了。 「那你想我怎么做?」利古尔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问道。 「把这件事公布到各大媒体上,当然是在我完全掌握证据之后。」芜君看着利古尔,眼里是不容拒绝的真诚期望,「很危险,但只要成功,你会进驻新闻名人堂,甚至被记录进歷史。」 「你愿意吗?」芜君深切地看着利古尔,他的声音也因为这优厚的回报,带上了某种蛊惑。 利古尔点了点头,尽管他认为芜君的话可信度并不是很高,也许是因为他身为p,憎恨自己的命运,才臆想出来的阴谋。 但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在芜君那么周全的计划下,危险系数也有所降低,如果真的像芜君计划那样,特别他可以获得几乎每个新闻工作者梦寐以求的回报,利古尔也愿意为之铤而走险。 「不要乱来,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有念安。」 芜君点头:「我知道。」 第二天利古尔带着孩子离开,刚走了没多久,下午苏德就找过来了。 芜君料到苏德不会那么轻易相信他的话,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就找到医院这里,幸好芜君早就换了病房并跟医生串通好了。 苏德看到芜君的确是躺在了医院里,也就没有过多怀疑,只是看他这样子有些难以置信:「你……你怎么成这样了?你的头髮呢?」 「前段时间落髮太厉害,所以剪掉了。」 苏德看着芜君虚弱的样子,竟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抱怨道:「怎么会派一个你这么体弱多病的来,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添乱的。」 芜君垂下头,一脸病态更显楚楚可怜:「你把我的工作发我邮箱,状态好些,我会处理的。」 芜君这一示弱,苏德又觉得自己话太重:「你还是先给我好好养着吧。」 苏德没在医院停留太久,芜君帮不上忙,他就更忙了。不过在离开时,还是给芜君留了两个警卫在病房门口。 -- 在约京市的别塔宫里,简森在查看各州县交上来的年度工作报告。他也在逐渐接触国家行政这块,马里在他旁边替他做讲解和总结,提点这些报告中需要重点关注的问题。 这时,德卡拉上将踱步进来,问:「科韦州的报告怎么样?」 简森起立,仔细报告了科韦州目前的情况。德卡拉上将格外关注科韦州一些,除了那本身是个改革推行困难的地区,更想看看芜君个人能力如何,这毕竟是他目前心中下一任幕僚长的人选。 也许是在军队长大,简森个性很冷静,却过于直接,太过直接的性格适合在军队处事,一旦进入行政厅,会遇到不少磕碰,他需要一个像芜君这样心眼和花招都很多的幕僚长。 但太聪明的人,总会让人的信任感有折扣。 听完报告,上将微微点头,看样子对这几个月科韦州情况的好转还比较满意。 他转向马里:「芜君的身份调查得怎么样了?」 马里拿出了一份档案记录,清晰地记录了芜君十四岁前被父母偷藏在家里,十四岁因为**而事件败露被送进抚养学校,十九岁时却有一份死亡记录。 上将指着这份死亡证明,问马里怎么回事。 「当时psi地下贩卖组织看上了芜君,出高价从管理人员手里购买,那人伪造了芜君的死亡记录,实际是把人卖掉了。」 德卡拉上将皱着眉,凌厉地看了马里一眼:「psi买卖这么猖獗?」 马里小心翼翼道:「通过前几次肃清,现在好多了。这也是没办法,之前的政策没办法阻止贩卖的发生。」 以前psi有两套管理,明面上的事情都是分化人口管理部在进行管理,包括抚养学校、限制psi在公共场合出现等一系列措施。暗地里对p的抹黑和舆论引导,制造其他属性和p的对立,巩固aboe的团结和对e的崇拜,则是交给马里负责的。 第173页 把p宣传得如此秽乱,绝不是杜绝人口贩卖的好办法,可这是维持社会稳定的基本政策,上将一般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这却是一条非常快捷的生财之路,马里为了中饱私囊,更为这场贵族们的人体盛宴提供了不少便利。不过,自从李尔开始打击贩卖链条,扯出那么多破事儿,马里已经把自己给撇清了。 上将问:「你见过芜君的父母了?」 「见过,一对东方人种的beta,做香料生意的。我装成生意人跟他们聊了聊,信息都对得上,除了芜君的原名叫秦芜君。」 「嗯,给他一个新的身份。」 马里点头,迟疑良久,看了看旁边的简森,终于还是说道:「上将,你真的打算让芜君做简森的幕僚长吗?」 「嗯?你有什么意见,直说吧。」 马里垂手低头,低声道:「我认可芜君的能力,但是他是p,如果他做幕僚长,就会得知整个ep计划的真相,我担心他恐怕不会站在e这一边。」 上将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芜君psi的身份的确是一项不稳定因素。不过他也可能并没有那么强的群体意识,毕竟他已经完全脱离了psi的生存现状,从受压迫者变成了既得利益者。 一直没说话的简森开口道:「不让他接触ep计划,我看中的也是他其他能力,基因研究所的管理可以另外找个马里叔叔信得过的人。」 简森一直知道马里不喜欢芜君,而且幕僚长的人选他总在想方设法推荐自己侄子。 马里这个职位的确是帝国元首的黑手套,替德卡拉上将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但同时在这期间,他为了给自己牟利,也做了不少脏事儿。上将心里很清楚,却没办法拿他怎么样,马里不仅是他的幕僚长,还是他父亲的幕僚长,这一层关系,他不得不顾及。 上将的意思是让简森建立自己完全信任和能操控的幕僚集团,不能再让幕僚集团被马里的家族占据着,芜君是简森力荐的人。 芜君没什么特殊背景,还是一个p,绝对不敢像马里对待他父亲,表面恭顺至极,暗地里却做着非常忤逆的事。而且简森发现,芜君虽然心眼颇多,招数阴险,可他心底仍存善念。简森或许还不够信任芜君,但这的确是他幕僚长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德卡拉上将并没有做出最后决策,只含煳说道:「时间还多,芜君这个人,可以慢慢考量。」 马里反对芜君作为幕僚长候选人,甚至反对他成为简森的幕僚和呆在他身边,除了他为自己的利益考虑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信息他没敢给上将透露--芜君是个杀手。 这是他在调查芜君的背景时获悉的事实,可他不敢说,这会给他自己招来祸患。 将身体素质良好的psi培养成杀手,找机会把他们放到反对派的身边,伺机刺杀反对者,这个计划最先是马里提出来的,早在上将父亲在位时就开始实行了,在德卡拉上将巩固权力的初期,起了很大作用。 后期权力稳固后,上将要求马里大幅缩小规模,并且所有杀手都必须记录在案,每个人都由上将亲自过目。 而事实上,马里并没有按照上将的要求做,他只把其中极小的一部分登记了,展示给了上将。特殊学校里,哪怕现在psi已经可以从学校解放了,他暗地里仍在大规模培养,把这些美丽的危险生物输送给国内外有所需要的人,谋取巨额利润。 芜君不是官方记录单上的杀手,不知道为什么他被作为宠物贩卖,最后竟然一步一步爬到了别塔宫。马里察觉到了一丝危险,但是他不敢吐露一个字,这件事被彻查下来,可不是像之前倒卖淘汰武器那样,被亚当威胁一通就能完事儿的。 想来芜君有那么多机会可以杀死简森,可他从未动手,也从未显示自己身手不凡这回事,或许他早就洗手不干了呢,特别是他现在身居要位,更不会再去从事这种危险的事,马里心存一丝侥倖。 第104章 温柔 直到立夏,芜君才把科韦州的各项事务处理妥当,回到了约京市。 简森在他的公馆里为芜君举行了接风宴会,对他在科韦州的成绩表示肯定,也藉此确立芜君的地位,以便在以后的工作中大家能更好配合。 简森邀请了众多他们想要拉拢的官员,大家都能一眼看出,芜君现在是简森眼前的红人,他会成为下一任幕僚长候选人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巴结他的人一抓一大把。 芜君在其中游刃有余地交际,那些虚假的吹捧和恭维,从芜君口中说出来就显得恰到好处,应酬的职业性假笑,在芜君脸上偏显得诚恳又真挚。 美艷到他这种程度的人,很难不让人觉得税利轻浮,可他偏能让自己显得温柔持重。他的头髮长长了一些,很保守的侧分髮型,一套稍显宽松的深灰色正装,除了一只腕錶再没有其他配饰。这普通的衣着,在别人身上或许就淹没在人群中了,在芜君身上却是刚刚好,随意优雅丝毫没有侵犯性。 一个总能展现出恰到好处的面目的人,必定能成为一个极其优秀的政客。 芜君很优秀,只是局限于他psi的属性,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而李尔就是那个机会。 李尔在角落把一杯香槟倒进口中,又从身边路过的侍者托盘上拿了一杯,眼睛一直跟着芜君的身影。 第174页 已经一年不见了,听说他去了偏远的科韦州,听说他在那边又是遭到暗杀,又是生病,又是动手术的,李尔差点就抛下所有飞过去看他。 可到了最后还是没有去,话都说明白了,就没有纠缠的必要,再放不下也得忍着,李尔不是那种纠缠不休的人。 大半年后,芜君又平安归来,带着满满的功绩,李尔不由自嘲自己想多了,从来都是他需要芜君,芜君从不需要他。 李尔接到简森的邀请函时,没想太多就决定过来看看,也就只是简单看看芜君过得好不好。 今天他看到了,芜君仕途坦荡,春风得意,过得很不错,李尔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李尔以为自己会恨很久,会一直咽不下那口气,实际上,李尔很快就不恨了。真正爱过的人是没有办法恨的,恨那个人便是恨曾经的自己,一个人一旦恨起自己来,人生也就完了。 他的人生还在继续,虽然是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 这一届的选举,民意所向,他还是约京市的市长,尽管权力被架空,他也总能为市民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期间简森常常以请教他「psi改革经验」的理由前来拜访,李尔对简森的态度也缓和了几分,他知道简森想要修復他俩的关系。李尔对跟简森重新兄友弟恭没什么兴趣,但既然他想知道psi改革的事,李尔很乐意跟他分享,这毕竟是关系到全帝国上千万的psi,重要程度在他的个人喜好之上。 简森应付完一些人,来到了李尔的角落:「哥哥,你来了。」 「不欢迎?」 「不是,非常欢迎,只是没有想到。」 李尔没有说话,简森随着李尔的目光望向那个在人群里如鱼得水的人:「芜君很厉害。」 「他也很努力。」 没有平白无故的厉害,芜君能细数帝国高层的权力集团,对于这些贵族中的重要人物的了解程度之深,会让你觉得他跟那些人认识多年,实际生活中却鲜有接触。这种认知是经过常年了解帝国政策、资讯,听取高层们的发言,分析他们的动机和立场,通过各种细緻入微的观察得到的图谱。 除此之外,芜君酷爱看书,歷史、政治、经济、社会、文学…阅读门类广泛,了解的东西多而杂。但他似乎并不喜欢别人知道他这点,只在无人时,偷跑进李尔的书房翻阅他的存书,直到现在李尔都还能在一些书上偶遇芜君当年留下的书籤和批註。 对待工作也很认真,当初李尔才做约京市市长时,他这个没有任何职位的闲人,常常陪着李尔一起工作到深夜,对国家的现状了解得很透彻。 他聪明或许是天生的,但是智慧和游刃有余,则是自己努力吸收,再加上亲身实践积累的。从这点看来,芜君到今天这一步,完全不是偶然,而是他为之努力了多年才得到的结果,是他既定的道路,而李尔,才是这条路上遇到的意外。 现在李尔甚至有点庆幸,一个这样的人才能得以重用,帝国的未来一定会更好的。 简森看了看芜君,又转头看着李尔:「哥哥,你怪我吗?」 「这是芜君自己的选择,跟你没关系。」 「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娶他这样的人,你应该娶一个真正的贵族。」 听到这话,李尔把手里的酒杯不轻不重搁在了桌面上,蹙眉看着简森,眼含怒气:「简森,连帝国元首都没有权力干涉民众的婚姻,你想插手我这档事?」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尔还想说咒骂两句,想想又算了:「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简森垂了垂眸,咬了一下嘴唇,仿佛回到小时候被李尔用同样的话指责「你是e,你不懂,算了,懒得跟你说」,每次这样的对话都让他格外委屈。他是e,的确无法理解人们口中的「爱情」,以及这种情感延伸的东西,可不代表他是弱智,李尔为什么就不能跟他解释一下呢,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旦他问为什么,李尔通常都会不耐烦,接下来就没什么好词了。 可他仍然想要理解,让芜君留在身边,也是希望能看到他的可爱之处,但实际上,简森一点也没觉得芜君可爱,在他眼中,芜君更像是一把韬光养晦的利刃,有用但是潜藏着危险。 简森深唿吸一口,从李尔身边走开了,如果他继续呆在这里,李尔马上就该离开了。 芜君朝着李尔这边走来,但他的目标并不是李尔,李尔循着他的目的地,也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利古尔。 利古尔? 芜君走到利古尔身边,两人间的氛围明显跟其他人之间不同,芜君低头跟他耳语着什么,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利古尔掏出手机,在给芜君看什么,芜君笑得更温柔了,如沐春风般的微笑,让李尔心里一酸,随即一阵刺痛。 李尔拿起刚刚放在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之后,打算离开。却在放下杯子后,跟芜君的眼神撞了个正着,李尔心里一悸,芜君已经向他这边走来了,李尔顿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过自己会在宴会上跟芜君碰面,或者说他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的,见见他,不痛不痒地聊上几句,李尔还是能做到的。 可他没想到在这之前会发现芜君跟另一个男人的亲密。现在利古尔在别塔日报,也可以说是在为别塔宫做事,他跟这样的人交往,应该就不会不「方便」,不会对他的仕途产生负面影响了。 第175页 随着芜君走过来,李尔唿吸很有些不畅,他想拔腿就走,可始终挪不动脚。 芜君落落大方走过来,笑着跟李尔招唿:「好久不见了。」 李尔伸手又从路过的侍者托盘上拿了一杯酒,小口抿了一下,定了定神:「嗯,听说你去科韦州了。」 「恭喜你再次选为市长。」芜君对着李尔举杯。 李尔跟他碰了一下:「谢谢!」 两人一时无话,李尔以然蹙着眉头,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十分不友善地盯着利古尔。 「我跟利古尔只是普通朋友。」芜君不自觉解释了一句,说出口才发现自己这话不合适。 李尔突然转头,一脸茫然看着芜君,好像芜君刚才说的是他听不懂的语言。他反应迟钝似的,脸上的茫然变成尴尬和不自在:「啊,没,没关系……不是,我是说你用不着给我解释。」 芜君只是抿着唇对李尔笑了笑,笑得温柔而羞赧,这是李尔从来没见过的表情,让他有些莫名其妙,也让他突然紧张起来。 这不合时宜的紧张,李尔捏着酒杯,没话找话:「你剪头髮了。」 「嗯,在科韦州生病了,头髮掉得厉害,就剪掉了。」 李尔想起芜君以前喜欢别人给他梳头髮,李尔也没想到自己竟也挺喜欢替人梳头髮,那头柔顺的长髮,丝质般的手感…… 「这样也挺好。」 「是吗?」芜君嘴角含笑,柔柔看着李尔,像一头温和无害的麋鹿。 李尔不知道,芜君此时是看着他,也不是看着他,除了看着这个自己仍然喜欢的男人,还是看着他四个月大的孩子的父亲。 芜君这样的表情和笑意让李尔难以承受,他不懂,他也不想去懂,他花了好多时间才让自己可以平和地失恋,不管芜君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想再试一次那种撕心裂肺了。 李尔说:「我该走了。」 芜君微微颔首:「好的,再见。」 李尔放下酒杯,匆匆离开。走出门来,他深吸一口气,才感觉到芜君和以前很不一样。那种不一样不是他头髮变短了,他衣着更内敛,他变得更游刃有余更成熟,而是一种内在的气场变了,李尔说不好,但这是他实实在在感觉到的。 第105章 无辜 宴会结束,人们陆续离开,芜君在门口送客。 利古尔从芜君身边经过时,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了时间和地址。芜君把纸条揣进内兜里,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念安。 第二天他抽了时间偷偷开车到了一家隐蔽的私家菜馆,利古尔在包房里等他,怀里抱着孩子。 孩子大了不少,芜君盯着他,一时无言,有些迟疑。但孩子显然没有任何想法,可能是本能的熟悉感,他笑着朝芜君张开了手。 芜君激动得手指微颤,把念安抱在怀里,亲亲蹭蹭,孩子「咯咯」发笑,芜君对利古尔说:「谢谢,真的非常感谢。」 他抱着孩子时,一脸柔和安详的样子像壁画上的圣徒,利古尔看得有些发愣。 「念安现在多重啦?我抱着他还挺沉的。」 「七点五千克,身长有六十公分。」利古尔说着关于孩子生活中的小事,吃什么,吃多少,睡多久等等。 芜君认真听着,听着这些细小的本该是他参与却错过的时光。 他拿出了一个精緻的盒子,里边是一对玉质上佳的和田玉手镯:「替我送给你母亲,也替我感谢她。」 「你不用这样。」利古尔不接。 芜君顺手放进婴儿车里:「要的,我要感谢她。」 利古尔没再说话,芜君只顾逗孩子,连他都没想到,四个月不见,孩子竟然会记得他,会主动要他抱,果真血缘亲情是有所感应的。 利古尔看着这对父子温情脉脉的时间,觉得今天的话,他更有必要说出口,为了念安,也是为了芜君。 他犹豫半天,不知该从何说起,决定直接从答案入手:「你是赢从泽对吗?」 听到这话,芜君手一抖,拿在手上逗孩子的毛绒玩具掉到了地上。他没抬头,也没说话,弯腰去够桌子底下的玩具,够到时,手指把玩具揪成了一团。 「嬴秉承和柳杉,你的父母。」 「秦泰元夫妇只是你家邻居。」 「我当初听到你的姓氏总觉得在哪儿听过,后来突然想起,当年嬴教授夫妇私自基因改造一案闹得沸沸扬扬。明明是帝国大学的高级生物学教授,享有至高的学术荣誉,为什么非要进行基因改造试验,做这种反人类的事。」 「那时我们的传播学老师,认为这件事有内幕,每天课上都慷慨激昂,说他要对教授夫妇进行一次专访,要还给大家一个真相。他念叨了两个月,最后在他採访成行之前,据说教授夫妇在监狱畏罪自杀。」 「不久后,嬴教授哥哥一家,也被一伙流窜抢劫犯入室抢劫,全家毙命。」 「柳教授是独生女,父母是做香料生意的,因为被竞争对手动了手脚,车子在高速路上发生了爆炸事故。」 「嬴家最后那个老父亲,也因为年老体弱,在一次出行误闯红绿灯,被一车撞死。而嬴从泽,教授夫妇的孩子,十四岁被送进抚养学校后,就完全没有他的记录。芜君,你在抚养学校的记录是从十四时开始的,在十九岁时以张死亡证明结束。」 第176页 「你就是嬴家最后那个孩子,嬴从泽吧?」利古尔抬起芜君的头。 芜君双手紧紧抓着孩子的衣服,一双眼狠狠瞪着利古尔,眼里分明是浓稠得化不开的痛苦。 -- 当年,琴瑟和鸣的夫妻即将迎来第一个孩子时,他们都非常高兴。 他两都是beta,家世优渥,自己也很优秀,对于帝国各属性之间的斗争都没什么兴趣,埋首于学术研究。因为他们的属性,生出一个普通的beta婴儿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孩子出生,却是未分化人,柳衫当即崩溃了。嬴秉承凭藉他优秀的说服力和金钱的魅力,成功说服接生医生不要把孩子的属性报上去。 各种属性的孩子在婴幼儿时期从外表并不十分容易辨认,如果说和同龄的alpha相比,bo和未划分人的体格相对纤弱一些,那么要区分bo和未分化人则必须依靠专业的检测手段,通过检测内部生殖系统才能确定。 孩子就这么被养了下来,教授夫妇对外谎称他是omega。 他两本身是生物学教授,对于他两纯种的东方beta却生出一个未分化人十分不可思议,这中间肯定发生了某种基因突变,他两私下开始研究孩子的基因。 帝国绝对禁止对未分化人以及对分化后的ep进行基因研究,可是面对自己骨肉的疑惑,他们没办法不把这件事搞清楚。事实上,他们的确发现了一些蹊跷,但他们不敢确定,因为只有一个样本。 孩子从小就聪明,长得很漂亮,在所有人眼里这都一个堪称完美的家庭。但夫妻两知道,孩子是个定时炸弹,他两一直在想办法,可除了把孩子藏起来,没有更多办法了。 分化的时候还是到来了,而且是最糟糕的情况,孩子逐渐分化成了psi。 当时的psi抑制剂是被管控的,无法私人购买,两人只有托在药剂管控中心工作的同学想办法弄了两支出来,一支用作孩子备用,另一支两人当做样本。过了段时间,他们模拟出了同类抑制剂,抑制孩子情期的问题总算解决了。 而且夫妻两分析了孩子信息素的成分,发现他的信息素里能让人上瘾的物质含量特别高,这意味着,他一旦在人群里遭遇情期会引起群体效应不说,还会被其他属性抹干吃尽。 夫妻俩为了孩子深刻意识到自己面临的危险,从来不向他隐瞒跟他相关的一切。早早告诉他psi在社会中生存的艰难,让他尽量呆在家里。 孩子也很懂事,从来不让父母为难。他不能去上学,但是家里各种门类的书籍都够他看,大多时间他都在看书,从来不惹麻烦。 随着他的成长和了解的东西越来越多,他的问题也越发多了起来,最常问的就是为什么帝国的psi会被关起来? psi有可能被解放到社会生活来的一天吗?他希望psi也能和其他所有人一样。 孩子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里,竭尽全力不让父母担心,可也有他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 一次预料之外的情期,断送了这对父母十四年的努力,孩子还是被送进了抚养学校,教授夫妇受到了严重的处罚和罚款。 所有东方血统的共同属性就是,他们对于骨肉亲情的重视程度非同一般。不管psi的社会评价多糟糕,他们的儿子始终是儿子,如此骨肉分离,让他们又难过又愤怒。 人就是这样,唯独在自己遭到不公平待遇时,才会开始怀疑,开始反抗。普通人的怀疑和反抗无法激起任何水花就沉了下去,可是教授夫妇不一样,他们是社会名流,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还有一流的专业能力。 他们决定研究未分化人的秘密,看看「e是优秀人种,而p是低劣人种」的认识到底有没有科学依据。在自己孩子身上他们就发现了异常,只是样本太少无法下定论。当然,教授夫妇也知道自己的研究是帝国明令禁止的,非常危险,可是为了孩子,他们不得不这么做。 这件事情他们做了周密的保密计划。与此同时,为了保证孩子的安全,以防万一,他们让孩子更名改姓,并且通过一系列运作,成功让孩子在他们邻居夫妇的名下,成为他们的儿子。 一切安排妥当,教授夫妇潜心研究,用不少手段,找了一些未分化人和ep的样本,最后终于发现了帝国上层基因改造的秘密。而国家元首e,正是一个基因被改造者,他仍然在坚持改造,这项活动早就在帝国民众间悄然展开。 实际上基因改造技术完全成熟,通过生物技术重组dna就能完全实现基因改造。正是由于这项技术成熟,国际社会达成的共识便是不能进行这种技术性改造,民众也不会同意这种改造,于是帝国只得通过药剂偷偷进行。教授夫妇在多种孕妇需要服用的药物里发现了改造药物的成分。柳杉回想起自己怀孕初期,因为有先兆流产的可能,吃了不少安胎药,这或许就是他们双b却生出一个p的直接原因。 但是药剂的用法用量每个人都各不相同,母体和孩子也各有不同,所以并非每个人都会受到改造药物的影响,有的人会生出正常的abo,而有的就会生出未分化人。 帝国的目的绝不是制造p,p不过是他们在制造e时失败而出现的不合规产物罢了。 上层如此野心勃勃,视伦理道德为无物,如此轻易地践踏国民的生命权,制造了无数个人和家庭的悲哀,这一切都被所谓的繁荣和强大粉饰起来,这罪恶,令人髮指。 第177页 通过四年多的研究,教授夫妇虽不能揭示整场阴谋的全部,但只需要揭示一角,就足够掀起撼动统治者的拷问和反对浪潮。 可是正在他们即将把这场阴谋公之于众时,两人双双被捕,随后被人暗杀,并且为了防止再无一个人知晓此事,他们所有血亲都不能倖免。 唯独剩下一个下落不明的孩子,下面的人实在无法找到这个孩子,又必须交差,也不知道哪个无辜的psi成了芜君的替死鬼。 第106章 同谋 等嬴家接二连三出意外,邻居秦泰元也有所察觉,他们不知道嬴家到底做了什么,但终于知道自己为了那些钱,接手的是一个难搞百倍的烫手山芋。可他们一个字都不敢说,不敢不承认芜君是他们的孩子,更不敢说出芜君的真实身份。 而芜君正好需要一个完整的身份和一对健全的父母,料想他们也不敢说对他不利的话,从学校出来后,也没有动他们。 当年父母为了他的安全,自从他进学校后就再无一点联繫。芜君很聪明,行动力也强,不久就被人挑选出来,当做杀手培养。 芜君自己也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分离充满了愤恨不甘和自责,他明明竭尽全力在隐藏自己,可是他没办法预测的**期最终还是让他暴露。从最初对于psi要被看管起来的不解,变成了一直萦绕于心的愤怒。 愤怒让他迫切需要发泄,杀手训练那些苦累痛可以让他得到充分发泄。 每一个能顺利通过那些变态考核的杀手都已经足够冷漠无情,成了杀人的机器,芜君并没有变成一个怪物,源自于他父母对他的疼爱。 尽管那些年他跟父母一点联繫都没有,他知道他们为了和他重聚仍然在不惜一切地努力,面对最兇残的对手也毫不畏惧。父母对他的爱在那些最寒冷渗人的夜晚,始终是一簇温暖他身心的火苗。他一直相信父母,他们都是聪明而强大的人,给幼年无君的感觉是他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他一定有重新回家的一天。 然而得到父母被捕的消息是却从学校里每日播放的别塔新闻。 这中间的两个月,芜君什么也不能做,除了度日如年地等待和祈祷。好不容易挨到了秦泰元夫妇来探望的日子,他只说了一个字,就被那对男女捂住了嘴巴。告诉他一个字都不能说,如果不想有人因为他死的话。 可还是有人死了。得知父母死讯那天,他哭了半个晚上,为了不发出声音,第二天下唇满是牙齿咬出的破口。 父母死了,保护他的、支撑他站起来的高墙轰然倒塌。那段时间他在残酷的训练中,好几次差点被其他杀手杀死,霍格出手救他,原因是看不惯芜君这样优秀的杀手被那帮渣滓杀死,如果他真的想死,霍格可以帮忙。 接下来的日子里,所有和他家有血缘关系的人,他文学教授的叔叔一家,总是偷偷给他钱的外公外婆,他那永远冷着脸,一张口就给他讲大道理的爷爷,只有两岁的beta表妹,相继死去,他知道这些厄运全因他是psi才降临到他至亲至爱的人身上。最开始每个人的死讯都让他痛不欲生,后来就麻木了,看着那些亲人,似乎就跟训练时死在他手里的动物一样。 那些所谓勐兽,相对于人类来说还是太过单纯温驯,它们永远想不到人类有多残忍狡黠。 只有比对手更加狡黠残忍,才能战胜他们。 -- 利古尔还没意识到他所收集用来证明芜君就是嬴从泽的新闻,对于芜君来说每个字都淋漓鲜血,每个字都是孕育他仇恨的肥料。利古尔看芜君脸色起了变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口气都说了些什么。 「芜君,很抱歉……」 他话未落音,芜君骤然伸出一只手,径直掐向他的脖子。白皙纤长的手指,此时像地底里伸出的枯骨一般死死抓这利古尔的喉舌,指间锐利的刀刃直抵利古尔的喉咙,血丝从芜君的指间蜿蜒下来。 利古尔受到了惊吓,双眼大睁,迷惑不解。 「别动。」芜君低声道。 致命得疼痛就在利古尔颈侧,他是万万不敢动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 利古尔还是一脸茫然,只是因为唿吸不畅,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你调查我做什么?想把我的身份透露给德卡拉?你以为你说出来你能活得下来?」 利古尔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我知道……我不会说。」 他已然憋到了极致,马上就快缺氧晕厥了,芜君手下松弛两分,利古尔终于得以顺畅地说句话:「我不会把你的身份告诉任何人,像你说的,我不会自己去找死。」 芜君一双墨潭似的眼睛,深不见底,平静如镜盯着利古尔,仿佛是要透过利古尔的眼睛看穿他灵魂的底色,看透他所有阴谋诡计。 利古尔皱起眉,他没想到芜君有这样的身手,看来自己还是对他了解得不够全面,更没想到他翻脸比翻书还快。突然想到自己冒险给他养了四个月孩子,完了自己被这么对待,语气也不太好:「我是想劝你,让你也不要去找死,那些死人已经死了,呃~~」 听到这话,芜君手指骤然收紧,平静如镜的眼里突然海浪滔天,他皱起眉,似乎真的打算一用力结束了利古尔,可他还坚持在说:「你多想想活着的人,想想你……抱着的孩子。」 第178页 利古尔说完目光一垂,落进芜君怀里。芜君也顺着他的目光,落到了念安的胖脸上,小胖子把大拇指嘬得「吧唧」响,很好奇地看着两个不知道在玩什么的大人。 芜君手里一松,掐着利古尔脖子的手垂了下来。 利古尔下意识摸了一把,摸到一手鲜血,顿时有些气恼:「芜君,你也太过分了。」 「只是皮肉伤,两天就好了。」 第一次有人把刀片放在别人喉咙,割进肉里还告诉别人这只是皮肉伤的,利古尔顿时气得说不出话。 「这件事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没有。」利古尔很肯定地说,他也知道其中利害,不敢随便告诉别人。 「你保证在收集这些信息的过程中都没人知道?」这事情又关系到不少人的性命,不能有丝毫大意。 「这些都是旧时新闻一搜就能得到的信息,就是查你在抚养学校的经歷找了个朋友,但他以为我只是想做关于你的专题新闻,不会想太多。这些,大部分是我的猜测。」 芜君翘起嘴角,有一丝外露的嘲讽:「你不就想得挺多的。」 「要不是知道你姓嬴,我也什么都不会想。」 芜君眼皮垂着,但却没有在看孩子,没想到自己一时大意,说起来他步步为营走得异常小心,却还是大了太大的意,这一「大意」就多出来了他怀里这个。 利古尔看芜君在思索着什么,又重复道:「我不会害你,现在这种情况,我也算是成了你一条船上的蚂蚱。」 「你自找的。」 听到这话,利古尔突然笑了:「是是,我一直都是自找的。」说完长嘆一口气,神色有些落寞。 如果说他在知道这一切之前,对芜君的那份心意还有点死灰復燃的迹象,想着说不定他不能再跟李尔好,但自己这又是帮他又是给带孩子的,万一把这颗冰冷的心给捂热了呢。 知道芜君身世之后,利古尔再没有一点非分之想了,很简单,芜君的人生太沉重,他这样的人根本无力支撑。可他还是要试一试,他再怎么也不能眼见芜君站在悬崖边上不拉一把,尽管他也知道他是拉不回来的,只是对自己一个交代吧。 「我不知道你究竟打算干什么,但肯定不是你上次在医院给我讲的那么简单。那帮人杀死了你全家,我不信你会就这么算了,但这弄不好就是自找死路的事情,我还是希望你好好想想,毕竟,你还有个孩子。」利古尔不知道如何可以阻止芜君,唯有拿孩子压一压他,看得出来,芜君很疼爱孩子。 果然听到这话,芜君神色一怔,他垂眸,无限眷恋地看着怀里的小孩,幽幽说道:「我已经给他想好了出路,如果哪天我真的死了,到时你按照我的指示把孩子送走,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是谁,包括他自己,他会平安快乐地长大。」 利古尔眼里仅存的一点希望熄灭了,芜君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说明他是早已抱有必死之心。利古尔也不再相劝,如意放轻松语气,问了一串问题:「你到底准备做什么?杀了别塔宫那位为父母报仇吗?你说的基因研究的证据怎么办?你父母都没把他们研究的成果留给你?」 芜君摇摇头:「谁拿着那份研究成果,谁最先死,我父母自然不会把那东西给我。」 「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芜君微微一笑:「打听这么多,想我到时多供出一个同谋?」 芜君狡黠地看着利古尔,利古尔神色一颤,哑口无言。 「你现在知道的已经够你死一百次了,不要再问了。」芜君说着,把孩子送还他手里,「这些事你一个字都不要跟人说,在一切明朗之前,我们也不要再见面,太危险。」 利古尔无奈看着芜君,点了点头。 芜君起身离开,走到包房门口又退了回来,站到利古尔身前。 利古尔抬头问:「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芜君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创口贴,掰了掰利古尔的脖子,贴在了刚才他划伤的口子上。贴好后,手并没有立即拿走,另一只手也扶到脖子另一侧,捧着利古尔的脸,低头吻了吻他的嘴唇。 芜君温热柔软的嘴唇印上来时,利古尔震惊得浑身僵硬,心里似乎注入了一股麻药,跳得没有知觉似的。 最后芜君在他耳边低声道:「谢谢你,利古尔!」 第107章 一石二鸟 芜君的身份被利古尔发现了,他有些担心,但同时,压得他喘不过气的东西突然轻了一些。他的身份一层一层隐藏,仿佛把自己埋进十八层地狱,埋得深不见底,利古尔却把他挖出来两层,虽然不知道何时才可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但被人知道的感觉并不坏。 他已经是个没有未来的人,如果他还没有歷史和过去,有天他真的死掉了,这世间就没有任何关于他存在的记忆,现在好了,至少还有利古尔一人知道他。 别塔宫撤销了他的死亡证明,恢復了他秦芜君的身份。 他十九岁那年,第一次被派出去完成刺杀任务。他暗地里调查,发现刺杀对象是一个才走马上任不久的州长,州长翻出前任官员一笔官商勾结的旧帐。前州长怕了,就僱佣杀手结果他。那男人虽然挺好色,但并非穷凶极恶,芜君最后还是手软了。 刺杀失败,被人带回学校,不听话的杀手便不是利器,而是兇器,不定会捅出多大篓子,这样的人会被枪决。但处死芜君那个epsilon利慾薰心,看他姿色上佳,便把他高价卖给了psi人口倒卖贩子,给他伪造了一个死亡记录。 第179页 芜君正愁不知道怎么逃出抚养学校,这正是一个绝好时机,他乖乖被卖。至于芜君这个杀手身份,反正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烫手也不再烫那个e的手,也没必要告诉那伙人贩子。 他在各个人贩子手上周转了一年,也不知道学校有没有发现他没死的事实,即便发现了,他在地下倒卖的行迹十分复杂,那些人贩子也有很多隐藏行迹的手段,根本无从追查。 芜君从抚养学校的监管中逃出来后,一边等待自己被拍卖的命运,一边收集帝国上层的谘询,他要给自己做一个长期周密的计划。 他有两件事要做,第一件就是为家人復仇。从十四岁离开家,十来年过去了,就连他父母的面容回想起来都模煳一片,唯独全家惨死的仇恨在他心里异常清晰,甚至清晰到了锋利,像一个小刀片每天剜心刮骨,总有一天,这把刀片要么杀死他自己,要么杀死指使灭他一家的罪魁祸首--亚当·德卡拉。 第二件事就是完成父母没能做到并为之丧生的事--揭露帝国进行基因改造的阴谋。芜君认为这是他的责任,他不是个喜欢揽责任的人,然而这关系到万千ep和他们家庭的阴谋,这沉重的责任却被他揽到了自己肩上。 他了解自己父母,一对善良乐观的人。如果说进行基因研究最初只是为了一家人重新团聚,当他们发现上千万个家庭因此被迫分离时,揭露这个阴谋就不仅仅是为了他们自己,更是为了其他和他们一样的人,为了每个人的权利不被践踏。 芜君享受了父母十四年来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爱,哪怕现在那都是他心里不可或缺的温暖,而这一切都没来得及报答,如果完成这件事,或许夫妻两也能死而瞑目了。 他知道仅凭自己的身份要做成这两件事肯定不行,他需要接近帝国上层人物,知道所有帝国的秘密,而被当作拍卖品也是途径之一,他会被作为宠物肆意玩弄,可同时他可以一步成为大人物身边最近的人。 也许老天也想着帮他一把,他第一次被正式拍卖就听到看管人员在讨论,据说这天有个秘密的大人物要来,那人就是李尔·德卡拉。 这些拍卖场的人天天跟帝国高层接触,所以高层的丑闻秘密他们大多知道一些。其中一个质疑李尔是epsilon为什么要买psi时,另一个压低声说:「但也有可能是alpha,据说上将的两个儿子有一个是alpha。」 芜君这辈子承受那么大的痛苦,大抵就是为了给他换来一次这样的运气。很自然地,他搭上了李尔这条船,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帝国上流社会,一边要迫切引起李尔的注意,一边卖力替他出谋划策。 这期间芜君逐渐知道了更多关于别塔宫的信息,他知道能接触到基因研究等一级机密的只有上将和幕僚长。 现在他在别塔宫的这段时间,也逐渐有一些低级权限可以访问国家资料库。他曾经用别人的权限去访问基因研究资料库,因为权限不够立马就被拦截,并且没多久他偷用权限那人被审问后就被撤了职。 一级权限需要人脸、指纹和虹膜三重识别,如果不是本人,一定没办法进入。 最后芜君心下一狠,想了个一石二鸟的方法,如果德卡拉被他制服,那就可以拿到信息后再杀了他。 芜君通过反覆观察,发现德卡拉作为优秀军人的底子还在,肯定没办法那么容易制服,而且安保严密,一丝动静就会被发现。同时,德卡拉捍卫epsilon统治的意志十分坚决,他很可能根本不害怕死亡威胁。 芜君只有一次机会,他想了另一个更加残酷的办法,先出其不意一刀毙命,然后再用他的身份信息接触数据。但是这么做的条件非常苛刻,他必须让德卡拉死得足够安详,并以最快的速度接触到国家资料库,要不然虹膜和指纹识别容易失效,所以谋杀他最好的地方是在他别塔宫的办公室。 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不引人注意并且跟德卡拉在办公室独处的机会,可是这样的机会几乎没有。能见到上将时间只有工作和开会,最少也有简森和马里其中之一在他身边,芜君和他不可能独处,而且e没办法色诱,对于芜君来说最方便制造独处机会的方法完全无法实行。 他只有等待一个契机,一个非日常的契机。 -- 地处北部的约京市,冬天总是来得猝不及防,仿佛暑热才刚退没多久,一场秋风,两场秋雨,黄叶纷纷落下。等最后一片黄叶从枝头飘落,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就会无缝接上,一夜间银装素裹,瞬间拉开冬季的帷幕。 今年冬天的雪在傍晚时分下了起来,李尔从市政厅回家后,百无聊奈站在窗前点上了一支雪茄,看雪。 院子里什么都没有了,花草树木池塘,都被他挖的挖,砍的砍,要不然就是全被水泥敷上,只有一架鞦韆孤零零架得老高,在风雪中前后幅度不小地晃动着,显得突兀而孤独。 和李尔自己一样。 芜君一走,带走了他这地方所有的生气和快乐,艾斯和夏利再一走,就把剩下的那点人气也带走了。 李尔平日故意用工作填满自己所有空余时间,倒是没什么心思来细细体味这些矫造的情绪,只是今天下大雪,他也不好留手下的人工作太久,于是按时下班回来了,才有这无甚可想,唯有胡思乱想的时间。 芜君离开的伤痛已经从鲜血淋漓的大口子癒合成了一道深疤,或许伤得始终有些重,疤痕里仍有隐痛,碰见这雨雪的孤独天气就跟风湿一样,会隐隐作痛那么一会儿。 第180页 不过李尔还是觉得欣慰,芜君在别塔宫干得风生水起,特别是psi全国改革在他的努力推动下,进行得十分顺利。全国的psi现在都以他为偶像和榜样,非常爱戴。如果改革照这种进程,五年后基本能完成,那时的psi们便拥有了自主选举权,李尔掰着指头算了算,如果psi都支持芜君,那他极有可能在元老院拿到长老席位。李尔跟伊芙都没做到的事,他却似乎可以做到。 芜君得到了他想要的,李尔真心为他高兴。 自从跟李尔分开后,芜君好像一直是单身,没有任何婚恋传闻,不过李尔倒是听到不少贵族打他主意的。而芜君自己也好像转了性,他们偶尔会在别塔会议上碰面,芜君的谈吐稳重大气,以前在李尔面前那副狐狸精似的轻浮气一点也没了。 李尔自己也没恋爱结婚,一点心思都没有,也不是说心如死灰,再也不相信感情了,只是芜君仍独身一人,他就没办法决心结婚生子。 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在他公馆门口骤然停下,随即他就看到他母亲进来,外面套了一件厚重的黑色陆军大衣,头髮披散着,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这么急,大半夜的,恐怕就着这准备睡觉的装束就来了。她在风雪中急步朝他的房子走来,从脚步声可以知道她径直来到了李尔的书房。 伊芙推门进来,衣服上的雪都还没抖干净,就一气说道:「我有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 李尔倒了一杯热茶端去给他母亲:「您先喝杯茶暖和一下,不急慢慢说。」 伊芙把外衣挂在门边的衣帽架子上,一口气喝完一杯茶,激动得有些声音颤抖:「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简森,他有可能不是亚当的亲生儿子。」 「……什,什么?」李尔不由自主提高了声音。 「小声点,这点我还没有证实,但是我们找到了一些相关的人员,或许是真的。」 第108章 矛盾 伊芙告诉李尔,简森可能不是上将的亲生儿子,把李尔惊得一时失去了语言能力。 「不不不,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不是父亲的儿子,父亲这么器重他。」李尔完全不能接受,这怎么可能,他父亲可是为了简森的地位不被威胁,要置他于死地。 伊芙一把抓住李尔的手臂,让她的话看起来更有说服力:「虽然现在还不确定,但万一是真的,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看李尔还有些茫然,伊芙并没有给他时间慢慢质疑消化,而是语速极快地把一系列信息全部往李尔脑子里塞:「我听到有消息说今年别塔宫的新年晚会也是马里的离职晚会,那老东西终于要滚了,再不滚,恐怕财政都被他贪空了。等那老东西一滚,亚当身边暂时就没什么得力的人,我们可以趁机活动活动。」 「蓝戈尔家族一直在寻求机会合作。」伊芙顿半晌,「李尔,你也该结婚了。」 面对这个问题,李尔一向只是沉默,而出于这种政治目的的婚姻,李尔沉默得更深了一些。 伊芙似乎对这种沉默的反对习以为常,知道催促无用,又说到了另一个问题:「我看简森好像还挺待见你,不如你去弄点他的dna,一查就知道他是亚当的亲生儿子,还是随便哪儿捡来对付咱娘俩的。」 李尔听到这,怒目圆瞪:「我不同意。」 伊芙愣了一秒,问道:「你不同意哪个?」是不同意找个贵族结婚,还是不同意去弄简森的dna。 「我都不同意。」李尔坚决道,「我不想再去争那个位置了,很没意思。」李尔一伸手,推开了一点窗户,窗户前那一小方空间温度骤然下降,夹着雪粒的风扑到他脸上,冷风一激,瞬间吹散了疲惫和倦意,剩下一个无比清楚的脑子。 伊芙听他这么说,简直不敢相信:「你怎么会这么想?」 李尔面对他母亲的失望,有些无动于衷:「就这样挺好的,不想再有人为了这件事丢了小命。」 说起来,李尔最开始走上那条路,除了伊芙从小到大灌输的他是帝国继承人的观点,更多的只是因为咽不下那口气。后来做得挺不错,有了一些成就感,难得燃起他想让国家在他手里变得更强大,人民更幸福的热血。可是,这血还没热进他心里,阴谋、刺杀、背叛……又让他彻底心灰意冷。 李尔在夺权的路上摸爬滚打一通,滚了一身的泥水和心冷,太骯脏了,他觉得没劲。 伊芙眼看就要发火,但她堪堪忍了下来,拿出仅仅留给李尔的耐心:「你是不是还因为那个芜君?你都跟他分开快两年了,难道你真的对他信息素上瘾了?我早就告诉你离psi远点……」 「不是因为他。」 「那你怎么还不结婚?既然没受他影响,那你找个蓝戈尔家族的omega结婚。」 李尔一拍桌子,怒道:「我的事不用您操心,我不是您的棋子,更不是兰切斯特家族的砝码。」 棋子。 砝码。 这两个词重重撞进伊芙耳朵里,撞得她一愣,片刻之后才委屈道:「李尔,你怎么能这么想我,这么想兰切斯特家族?我简直对你太失望了。」 「是不是只有按照您给我安排的路走,才能不让您失望?」 「我做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你好?为家族好?」伊芙说得情真意切,连她自己也完全是这样相信的。 「为家族好我相信,为我好……您有真的问过我想要什么吗?问过我在乎什么吗?算了吧,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第181页 李尔这突如起来的强硬态度让伊芙有些愣,李尔也意识到自己态度有些不妥,语气软了不少:「时间晚了,这大雪天的,您早点回去休息吧。」 伊芙有些木然,她好像第一次意识到这是个问题,因为她很小就知道自己会成为元首夫人,这是对她好对家族好,她以此为信念,平和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也期望通过相同的方式把家族的未来传递下去。 可是她一直相信的东西,却在李尔这里遭到了重创。作为一个母亲,她当然是要为李尔好的,作为兰切斯特家族的直系血脉,她思考做事一定要从家族利益出发的,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两件事会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伊芙最后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缓慢离开了。李尔看着她走在院子里的背影,也有些心酸,其实他母亲也没做错什么。 心情不佳,李尔给艾斯去了个电话,想找他出来喝酒聊天,驱散这种沉郁的感觉。时间已经不早了,李尔估摸着艾斯已经睡了,但实在没有别的人明白和理解他的处境。 没想到一个电话过去,艾斯立马就接了不说,李尔一说出来喝酒聊天,艾斯比他还积极。 两人去了常去的酒吧,艾斯一走进来,李尔就看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李尔还没来得及跟艾斯说他的烦恼,艾斯先一通抱怨开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这婚姻生活不太愉快。 李尔听到这话乐了,戏嚯地打量了艾斯两圈:「你还治不住夏利那小东西么?」 艾斯摇了摇头,一言难尽:「那是你不了解他有多倔。」 艾斯这苦水的堤坝一打开,源源不断就倒了起来。夏利一直想要孩子,可是艾斯考虑到他身体不好,让他过两年再考虑。夏利温温顺顺就说好,可是不知道背后跟他爸妈说了什么,现在夏利倒是不说要孩子的事了,他父母总催个不停,特别是他母亲。当初跟李尔一起逃亡,压力都没这么大过。 李尔听到还是笑,没想到一个e被逼生逼到了这程度。 不过嘲笑归嘲笑,李尔也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有点羡慕艾斯,他把这归结于到了年纪。他已经不年轻了,早过了而立之年,狂傲放肆和激情一併褪去,人生的追求最后落脚于「安稳」二字。可他心里仍然有点不甘,有点期盼,有点希望,让他「安稳」不下来,仍孑然一身。 「那你生一个不就行了,我看夏利挺精神的,也没有不好到哪里去。」 艾斯几口闷酒下去,才低声说道:「李尔,你不知道,其实我是怕。」 「怕?」 艾斯的声音更小了:「怕我不爱孩子。」 这话说完,艾斯长嘆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嘆得萎靡了。 他不是不知道夏利在想什么,在怕什么,其实艾斯自己也在害怕。夏利对他情深意重,他娶了夏利,尽自己最大努力好好「爱」他,做一个称职的丈夫。可是这「称职」的责任,就快要把艾斯压垮了。他无数次看到夏利在人前一脸幸福,背过人群,却独自落寞,艾斯难受,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永远也无法满足夏利对情感的需要,这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如果再来一个孩子,艾斯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做好父亲,能不能对自己的孩子发自内心地热爱,尽管他很想。 李尔突然理解了艾斯的苦闷和压力,理解也只是理解了,安慰的话却无从下口,只是在艾斯的酒杯上轻轻碰了一下。 艾斯一饮而尽,感嘆道:「要是咱俩的属性换换就好了,大家就都过得挺幸福了。」 李尔沉默半晌,却摇了摇头。 他知道艾斯是说的他跟芜君。自从他两彻底闹崩后,艾斯来劝过李尔,骂过李尔,甚至在李尔填埋池塘时跟李尔打过架,最后还是无计可施了。看到李尔颓靡难过的样子,不止一次说,如果李尔也是e就好了,就不会为情所困了。 那时候他的确那么想过,不光芜君的事,如果他是e,所有事都可以迎刃而解,可惜他不是。 而此刻,李尔不这么想,他对那个位置已经没有兴趣了,而他跟芜君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值得珍藏的,他不应该否认芜君给他带来的惊艷和快乐,当然代价是后面的煎熬和折磨。 两人又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说道新年的别塔宫晚会和马里欢送会。 「那个老妖怪终于要离职了啊,我还以为等不到这天呢。」艾斯戏嚯道。 「应该是简森很快要上台了,要把别塔宫的名字变成简森,那老头首当其冲,应该是父亲默许的。」 艾斯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最后李尔还是忍不住把伊芙透露给他关于简森的消息,当成是高层八卦透露给了艾斯。 艾斯也着实被吓了一跳:「你父亲还……」说了一半觉得不合适,开了个玩笑,「难怪看你跟简森一看就不是兄弟,说咱两是兄弟还像一些。」 李尔笑了笑。 「那你准备怎么做?」艾斯问李尔。 「什么也不做。」 「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李尔一句话堵了回去:「你怎么没做行政,却当了个小破医生?」 「什么小破医生,正儿八经的临床医生。」艾斯嘆口气,「出国那段时间把我母亲吓坏了,回来后她就竭力阻止父亲让我做行政。不过你要是有想法,我会跟你的。」 第182页 李尔拍了拍艾斯的肩膀:「好好过你的日子吧。」不多会儿又补上一句,「虽然不是每个父母都会爱孩子,但是我觉得你还是会很爱自己的孩子的。」 第109章 不能失败 马里的离职晚会空前盛大,甚至比当初德卡拉上将的就职晚会更隆重。 彩灯从别塔宫外的大街到宫前的广场挂得密密麻麻,那几排整齐的玉兰花树承担了「张灯结彩」的主要任务,装扮得像珠光宝气的贵妇人。 树下一排排高档轿车,锃亮的车顶倒影着流光溢彩,从车门里伸出一条条西裤笔直的腿,或一只只裹在华丽细跟皮鞋里的裸足。 这是一场盛会,但不是为了欢庆,相反是悼念。德卡拉上将的权力帝国已经开始瓦解,马里是最先掉落下来的那块墙砖。 与其说这场晚宴是为马里举行的,不如说是为简森、芜君,以及马上将掌权的新兴权力集团举行的。 马里作为晚会名义上的主角,还在门口接待客人,听对方言不由衷,甚至敷衍的恭维。而在晚会里的芜君,则是贵族们的新宠,并且以此为始,以后每次社交活动,他都会成为主角之一,因为他先简森一步,在简森接替上将之前,他先接替了马里,从明天开始,芜君就是别塔宫的幕僚长了。 「帝国百年没有过这么年轻的幕僚长。」 「也没有这么漂亮的。」 「芜先生真是才貌双全。」 …… 芜君微笑站在人群中,对每一句恭维点头示意,对所有的阿谀奉承照单全收。他那让人如沐春风的态度,不仅让人觉得他们的奉承讨了芜君的好,他还真的听进去了,记在心上了,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 权贵们到得差不多时,上将亲自上台发表了演说,详述马里这些年对帝国的贡献,并对他表示感谢,下面的人鼓掌、庆祝。接下来马里上台做自己的离职演讲,情到深处,老泪纵横,最后表达了他下一任接替者的期望,及对帝国未来繁荣强盛的愿景。 马里的演讲毫无紧要。作为一个现在无关紧要的人,并没有多少人在听他的,甚至结束语说出来,只有一点稀稀拉拉的掌声。掌声拉回来那些心神在其他地方的客人,两分钟后,掌声才热烈起来。 芜君的热闹依然在继续,一拨人围着他,那些说完了恭维话,喝了酒,交上了朋友的人刚退出,马上就有另一个来填补上。 芜君站在二楼的宴会厅一侧的栏杆上,冷静地看着一楼大堂和宴会厅里来来往往盛装的人。 夜晚、宴会、香槟、人群……这一番热闹的社交景象在芜君脑子里绘成一幅幅影像,而他的直觉告诉他,今晚也许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门口及各个出口都有端着枪枝把守的警卫,大厅和宴会角落里也有密切监视着一切的士兵,这些士兵织成了一张密集的大网,任何一个点出现异常情况,他们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扑过去制止。然而,芜君却正在这张网子里,蜘蛛会更加在意撞上蛛网的昆虫,而不太在意和它一起趴在网上的蜘蛛。 一个人挤进了人群,苏德大大咧咧跟芜君伸出手:「好久不见了,身体总算好了吧。」 芜君大方跟他一握:「回来就好了。对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苏德部长。」 苏德在芜君回到约京市三个月后回来的,当然,回来之后,他升官了,同时也变成了简森和别塔宫的拥护者。 苏德给芜君使了个眼色,芜君跟着他走出人圈,到了僻静的角落。芜君看着苏德,淡淡问道:「有什么事?」 「你跟我讲句实话,上将有没有打算处置马里的希尔家族?」 芜君嘴角噙笑,意味深长看了苏德一眼,看得苏德一头雾水。 苏德蹙眉跟芜君对视片刻,败下阵来:「老实跟你说吧,前段时间他儿子跟我谈了笔生意,我就想知道,这生意还能不能做。」 「合法合规的生意当然可以做。」 苏德「啧」了一声:「我就想知道别塔宫对马里是什么态度,凭咱两的交情不能透露一下?」 芜君莞尔一笑:「咱两似乎只有交易,没有交情。」 「你还真是翻脸不认人啊,好歹在科韦州我挺照顾你,还救过你命,你这么说,我真的……哎,算了。」苏德碰了钉子,一脸难看,转身离开。 「苏德,」芜君叫住他,「既然你觉得我们有点交情,那我也跟你说句实话,简森跟上将不一样,看起来e都是一副冷脸,但简森比他父亲更有人情味儿,不会为了集权不顾别人死活,另外,我也不会。」 芜君这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别塔宫的下一任很可能不再会对他们一些灰色地带的生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德对芜君点了点头。 苏德离开后,芜君并没有跟在他身后回宴会厅,而是掉头往二楼的工作区缓步走去。 现在别塔宫的文职人员差不多都在前厅赴宴,整个工作区静悄悄的,特别是走廊都铺着很厚实的地毯,芜君的皮鞋踩上去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双手插兜,缓步走着,非常随意,就跟视察自己日后的工作环境一样好奇而期待,偶尔碰见站岗的警卫,他也点头示意。 因为今天工作区没人,警卫也少了一些,他们常常看到芜君,也知道他是下一任幕僚长,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恭敬。 第183页 他慢慢踱步到了走廊的尽头,这里豁然开朗,先是一个开阔的房间,没关门,门口有两个警卫,芜君径直走了进去,里面还有另外四个警卫。这里是上将会见各类客人要员的地方,此前他跟着简森常常在这里跟上将或马里聊事。 这个房间的尽头是两扇紧紧关上的大门,门用皮革包裹,并做了花纹,门口同样站着两个警卫,芜君朝那扇门走过去。 在他伸手推门时,被警卫拦下:「芜先生,上将没在里面,如果您是找他,请到前面的宴会厅。」 芜君点点头:「我知道,上将让我先来等他。」 拦下他的警卫一伸手,指了指外间的沙发:「请芜先生在外面等候。」 芜君顺着他的手看了一眼外间的沙发,以及沙发后面站着的两个手持枪械,装备完全并且处于一级警戒的警卫。如果在这里动手,他恐怕最多只能趁大家松懈的时候,出其不意拿出一招,能不能一招致命,他也说不太好,而后面的事则不会有机会做下去了。 芜君不卑不亢抬头看着比他高出不少的epsilon警卫,面带微笑:「明天我正式就职别塔宫幕僚长一职,上将有些重要嘱託希望私下跟我聊聊,不希望我在外间等候被人看到,这也是我中途从酒宴出来的原因。」 警卫面无表情,站着不动。 芜君知道自己没有很多时间在门口耗着,他压低声音威胁道:「相信你也知道上将和幕僚长的关系吧?」 听到这里,拦他的警卫神色一动:「实在抱歉,我们也是按规定做事。」 芜君冷笑一声:「马里来见上将也只能按规定在外间等着吗?」 马里有上将的特准,是不用在外间等的,警卫脸上的颜色更加难看,看来他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边怕得罪新上任的幕僚长,一边又怕违反规定。 「还是说因为我是新人,所以这项规定才对我起作用吗?」芜君口吻凌厉,不断施压。分明漂亮纤细的一个人,一旦身居高位,神色狠厉起来,也颇有些骇人。 终于,在有前例的情况下,警卫也明白幕僚长在别塔宫里的权力,态度顿时软了下来:「不不,不敢,我们只是按照一般规定做事,如果是上将授意您进去等候,我也没权力拦着您。」 芜君微微颔首。 警卫面露难色:「不过,在进去前要交出一切通讯设备和危险物品。」又补上一句,「马里先生也必须这么做。」 芜君摸出手机交给对方,警卫拿出金属探测仪仔细扫过芜君浑身上下。第一遍扫完完全没问题,第二遍扫得更加仔细,探测仪在扫到鞋子时,发出「嘟嘟」的响声,顿时芜君脸色和警卫的脸一样难看。 警卫难堪道:「芜先生,您的鞋子……」 芜君指着他皮鞋后跟的一熘银质贴片装饰,没好气道:「你是让我把鞋子的装饰扣下来呢,还是不穿鞋去见上将呢?」 检查的警卫脸上一阵红一阵黑。 另一个警卫率先推开门:「芜先生,您请进吧。他是才到别塔宫,很多事情不懂,所以多有得罪。」说着把还蹲在地上拿着「嘟嘟」响探测仪的士兵提拎起来。 芜君进去,门拉上了。 他站在门后,平復了一下心情,把贴在鞋底的,他惯用的薄刃扣了下来,捏在手指间。 芜君动了动脖子,接着动了动手指,把刀片灵活地在手指间翻转了几圈,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血了,对于自己一招致命的绝技也产生了一丝怀疑。 他一边试图找到杀人时的手感和杀人前的平缓宁静,一边打量着这个房间。 外侧墙壁上有好几个大窗户,可供他轻而易举地跳窗逃走,但前提是他必须得手。如果他失败了,不仅门外的警卫会第一时间闯进来,窗外别塔宫足足三层的包围圈他绝对没办法闯出去,这些装备精良的警卫,一抬枪,就能把他打成筛子。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第110章 谋杀 德卡拉会每晚住在别塔宫而不是回他跟伊芙的「家」,这是别塔宫公开的秘密。芜君靠在门侧的墙上,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已经到了晚宴尾声,他终于听到了那个沉重有力的脚步声,带着一些醉意,脚步声也拖沓起来。 那个声音刚走进外间,所有警卫转身敬礼时,一只皮鞋靠到另一只皮鞋上的声音,芜君也听得清楚。他闭了闭眼,让自己的唿吸像风平浪静的河流一样缓缓流动,随着唿吸的平缓,他情绪也安静平和下来。 听到门外警卫说:「芜君先生在房间等您。」 过了片刻,才是上将的声音:「他来干什么?」 这问题警卫自然没法回答,只是给上将拉开了门。 上将进来,则一眼看到门边对他垂头垂手,笑得恭敬温柔的芜君,这种恭顺的态度,简直像是另一个马里。上将醉眼朦胧间有一丝疑惑,不多,仅仅只有一丝,他并没来得及多想什么,便把那丝疑惑问了出来:「什么事?」 随着「事」字落音,房门也轻轻合上,搭扣钻进扣眼,「嘀哒」一声。 芜君一步上前,抬手从德卡拉喉间一寸抹过。他面色从容平静,手上不快不慢,一丝红线从德卡拉喉结中间溢出来,缓慢地,像拉开了一张红色的帷幕,先仅仅只是一个线头搭下来,然后是一个角,继而整张红色幕布倾泻而下,眼前一片血红。 第184页 德卡拉此时眼里仍惊诧不已,显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张大嘴巴想喊人,却只能发出轱辘一样「咕噜咕噜」的水声。他伸出自己有力的手,铁钳子似的抓住芜君的手腕,用力之大,仿佛要捏碎他的骨头。 然而芜君的手并不像看起来那么柔弱,反而冰冷有力,又快又稳把利刃从气管拉到动脉。鲜血像水龙头一样汩汩流出,淹没了芜君放在他下颌上的那只手,顺着他的手腕把,衬衣雪白的袖口染成暗红,流到地上的,全部被厚厚的地毯吸收。 这时候房门「咚咚」两声,芜君的手顿了一下,感觉捏在手腕的力气加大。 芜君屏息,很快门又响了起来:「上将,简森少将说找你有点急事,现在方便吗?」 德卡拉张大嘴,用尽全力想要吶喊,连眼球都凸了出来,然而他却只能发出一点微弱的「咕噜」声,芜君也加大了割喉的力度。 很快,抓在芜君手腕的手没了力气,德卡拉无声无息倒在了地毯上,芜君绕到他头顶那方,抓着他的胳膊把人往办公桌那边拖。 芜君深吸一口气,德卡拉虽不是体格庞大的胖子,但也是个比芜君高大的男人,比起杀人来说,搬动这具尸体更加费劲。 但是他得快点,不知道简森这时候来找他父亲做什么,真是倒霉透了。 外面响起了简森的声音:「父亲,你已经休息了吗?父亲?」 里面再也无法给予任何回答,随即便听到门外警卫在解释什么,大概是说芜君也在房间里,两人或许在商谈事情。 外面安静下来,简森在等待。 芜君好不容易把人拖到椅子上靠着,启动办公桌一侧的电脑,用德卡拉还有温度的指纹解了锁,顺利登入国家资料库。 他以德卡拉上将的身份访问一级权限,果然需要面部识别加虹膜识别,他把德卡拉的脸对着镜头,用手把他合上的眼皮撑开。 「approved」的绿色字样跳出来,芜君终于得以访问基因库的数据。 数据很多很杂,他现在没时间来细细挑选,想把这所有数据一起拷贝出去,然而不管他试了几次,数据都无法拷贝,用德卡拉的权限也不行。 芜君有点着急,在页面上找了半天,才发现列印的图标没有被禁止使用,这么多资料,列印出来,得花不少时间,芜君现在没那么多时间。 别无他法,他只得硬着头皮列印了。这上千页的基因数据,芜君只能搜索了e和p的一些关键词,然后一目十行地看。 印表机「呜呜」的声音响起来,把芜君自己吓了一跳。 他现在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他筹谋了这么久的事情,现在已经完成了一半,不想在另一半完成之前功败垂成。他马上按着自己的胸膛,反覆自我安慰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要紧张,越紧张越出错,冷静下来才能事半功倍。 突然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这次来的是马里:「亚当,晚宴结束啦,我要走了,来跟你说一声。」 过了今晚,马里就不是别塔宫的人了,这时候他也没称唿官衔,而是直接叫的名字,想像老朋友那样再叙叙旧,毕竟这是个让人感概万千的夜晚。 没有开门,也没有回应。 马里在门口约莫站了一会儿,简森才说道:「父亲和芜君在里面谈事情。」 马里年纪大了,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似的,感嘆了一句:「芜君啊。」 他神色很是落寞,连辅佐了一辈子的人,也立马接纳了芜君而抛弃了他。然而马里更忧心的是,他下台了,他们家族以后能不能平安,简森上台后会不会算他旧帐,他都想从德卡拉上将那里得到点指示,想最后求一块「免死金牌」。 但马上脑子里一道闪电噼过,马里一把抓住旁边的警卫,着急问道:「什么,芜君?屋里只有上将和芜君?」 警卫生怕他摔倒,反手扶住他,点了点头。 谁知马里突然发疯似的狠狠拍门,粗哑的声音急吼道:「亚当,你在吗?我有急事找你,你没空也应我一声。」 很显然,里面没有任何回声。 马里转身对警卫:「快,把门打开。」 今晚值夜的警卫觉得自己简直倒霉透了,怎么全是这种让他左右为难的事。 「对不起,上将在里面,没他的命令我们不能开门。」 「快开,晚了就来不及了。」马里一脸急色是真的,说着就已经开始用他那本身就摇摇欲坠的身体撞门。 简森从门外休息区的沙发上起来,几步走过来拦着撞门的马里:「出什么事了吗?」 「芜君……」马里突然想到,如果他说出来芜君是杀手的事实,不管上将有没有事,他都不得不担干系。话到嘴边,他紧急改口,「我是怕上将有危险,你等了那么久,也一点回应也没有,不是很奇怪吗?」 警卫听到这话有些不愉快,担心上将有危险不就是说他们办事不力么。 他反驳道:「上将怎么会有危险,我们都在外面随时待命,芜先生进去前是搜过身的,他不可能赤手空拳毫无动静就把上将制服了。」 马里想说,那些杀手可能赤手空拳打不过一个常年训练的优秀军人,但他们出手必是杀招,而之所以让p做杀手,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威胁而放松警惕。 第185页 如果芜君的目的是杀死上将,那他现在很可能已经得手了。 就在几人僵持的沉默间,房间里一直响着的某种声音停止了。恍然两秒才想起,那是印表机的声音,从刚才就一直在响,突然停止的声音好似把这几个人一齐惊醒。 马里满脸惊慌,警卫则一头雾水,简森还是一脸面无表情的冷淡。 最后简森命令道:「把门打开。」 「门从里面反锁了。」警卫试了几下,他脸色也难看起来,如果上将真的好好在里面,外面这么大动静他不可能还坦然处之。 简森似乎也是这么想的,直接从警卫的枪套里拔出手枪,一枪打掉门锁。 大门迎面打开,一股寒冷刺骨的风夹杂着浓重得血腥味扑面而来。用不着过多感受,正对着大门的办公桌后面的椅子里,德卡拉上将仰面躺着,闭着眼睛,从脖子以下浑身是血,现在仍在汩汩往外淌着。而侧后方的一扇窗户洞开,冷风带着新年的雪花飘进来,新鲜的冷空气瞬间就灌满了整个房间。 -- 别塔宫警报响起来时,芜君已经走到宫殿前面的广场边缘顺手招了一辆计程车。 所有警卫都收到了命令,开始整齐划一集结,沿着广场边缘往中心搜查每一个视线里的行人,寻找杀人兇手。 芜君淡然拉开车门坐上车,向司机说道:「先去香南路83号。」 那是伊芙公馆的地址,他临时改变了主意,不想让利古尔做第一个曝光这些材料的人,因为如果芜君没能活着走出约京市,那么最合适抚养念安的人也只有他。 至于李尔,芜君杀死了他的父亲,如果知道自己的杀父仇人生了他的孩子,哪怕如李尔这般坚强的人也无法承受这个事实吧。芜君想,原本自己加在他身上的痛苦已经数不清了,念安的事情会把他压垮吧。 这样就好,让李尔深深仇恨他就好。仇恨也是一种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支持着芜君走到了今天,支持他完成了自己计划中的一切,也会支撑着李尔走下去。 伊芙拿到这份材料,即拥有了绝对扳倒德卡拉家族,乃至epsilon统治的力量,她会好好利用的。如果说这些年芜君唯一为李尔做了一件事,就是最后把国家元首的位置,送还了他手里。 不过芜君得赶快,他催促:「司机,你快点。」 司机跟着广播电台的哼着歌,但没妨碍他加快速度。 「师傅,麻烦您关下广播。」 司机从后视镜里白了芜君一眼:「我听我的,碍你事啦?」 此时广播的音乐暂停了,是官方冰冷的声音:「下面警方播报一则紧急通知……」 「我头疼,麻烦您。」芜君请求道。 「行啦行啦,」司机顺手关掉了广播,「警方这帮傢伙,不去抓人,天天光知道播报通知,哎,我们纳的税啊,就养了这样一帮废人。」 芜君从后视镜里对司机微笑:「谢谢!」 看他态度良好,司机终于露了个好脸:「不客气。」 第111章 抓捕 乔迪陪伊芙参加完马里的离职晚会,把人送回公馆,稍微呆了一会儿便打算回家。 刚走出公馆大门,一辆计程车准确停在他脚边,接着车窗摇了下来,露出芜君那张脸。 刚刚在晚会上,他还一脸言笑晏晏、眼波流转,此时却面无表情,带着从未有过的冷峻严肃。 乔迪对芜君没什么好感,特别是知道是他出卖了李尔,差点害死李尔和艾斯之后。乔迪撇了一眼芜君,不管他打算干什么都准备绕开。 芜君却从车窗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说道:「乔迪先生,正好,麻烦您务必把这份文件交给伊芙夫人,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乔迪皱起眉,打量芜君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目光落到芜君抓着他的手腕时,瞳孔倏尔张大,如果他没有看错,那截白衬衣袖口暗沉的赤褐色是由血染成的。他一把抓住芜君的手腕想要仔细检查,却在同一时间,芜君把一份文件塞到他手上。 「除了伊芙,不要给任何人看,谢谢!」说完芜君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让司机驾车快速离开。 乔迪低头看了看那个文件袋,牛皮纸袋边缘淡淡的手印似乎也是沾了血捏上去的。他厌恶地皱着眉,返回公馆里,把文件袋拿给伊芙。 「什么?你说这是刚芜君给你的?」 伊芙震惊不已瞪大了眼睛,因为她刚接到别塔宫里的线人的电话,说就在晚宴结束不久,芜君杀死了德卡拉上将,现在已经逃之夭夭了。 没想到他第一站停留的地方,竟然是她伊芙的公馆。 伊芙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竖着眉,一脸凌厉之色,咬牙切齿对乔迪道:「你接他的东西做什么,还把这玩意儿拿给我,现在全城警察都在通缉他,我们接了他的东西,很可能被认为是他的同谋,刺杀国家元首……」伊芙话没说完,脸上血色褪尽,这事相当难做,说不定整个兰切斯特家族都会被拖下水。 乔迪也很无辜,因为他走出去时压根不知道这回事,他把手放在伊芙肩上,轻声道:「虽然暂时还不知道他为什么刺杀上将,但他说这是你梦寐以求的东西,我们先看看是什么。」 「我猜里面就是一叠废纸,目的就是把兰切斯特拖下水,他好跳上这艘大船。」伊芙冷笑一声,愤而拆开了那个纸袋,「他还真是高看我了,兰切斯特家族就算为了自保,也根本救不了他……」 第186页 看到第一页文件,伊芙就再也发不出声音,惊讶得用手捂住嘴巴,随后,她飞快地把这二十来页纸张翻阅了一遍。 这里面有十分精炼浅显的报告性总结,这是给非科研人员的看的,每份总结后面是复杂的研究数据和结论,以及下一步基因改造要进行的试验方向,收益及风险评估。每份报告后面都有负责的研究员签字,这些纸张都是别塔宫专用纸,顶头都有骑士国徽的水印图标,可以充分证明这报告来自于别塔宫,而且百分之百可以查到这些数据出自谁手。 伊芙把报告递给乔迪,问道:「芜君人呢?」 「他往北边去了。」乔迪也仔细翻阅了这份报告。 伊芙喝了一口水,稳了稳心神,她必须尽快决断,这事容不得她有丝毫犹豫,因为芜君已经把她逼上了绝路。如果这份报告她不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出去,那么就凭她拿着这东西在手上,他们兰切斯特家族甚至包括科莫多家族也一起玩完了。 伊芙苦笑一声,她看芜君在别塔宫游刃有余,还一直想怎么利用那个小狐狸来着,没想到反而被他逼上绝路不得不由他来利用,甚至现在压根没有心思管他刺杀亚当·德卡拉的原因。 另一方面,他说的也是事实,伊芙拿着这份报告,完全有了煽动民众舆论让别塔宫现任集团土崩瓦解的力量,而李尔作为一个alpha,在群众和老牌贵族的支持下,一定是下一任元首的不二人选。 风险很大,同时收益也相当诱人。 伊芙道:「乔迪,你现在去把所有能找来的媒体都找来,无论大小纸媒还是网媒,做什么性质报导的,快点,一个小时后在我公馆集合。」 「然后安排人去联繫好印刷出版社,要信得过的。」伊芙去复印了一份手里的报告,把原件锁进保险箱,把报告给乔迪,「尽可能多的印刷,我要在最短时间内让全国民众看到这个东西。」 乔迪也很清楚这事情的重要性,拿了东西,匆匆离开。 -- 与此同时,约京市的警车声响彻天际。在非常短的时间里,芜君的电子通缉令通过电视、广播、手机等,准确传递到了约京市民众手里。机场、车站完全封锁,在各个路口设卡检查,警方人员的架势掘地三尺也必须把这个人找到。 别塔宫里灯火通明,出了这么大的事,最忙乱的是新闻公关部门,他们必须在极短的时间里赶出一篇稿子,把上将遇刺身亡的事情报导出来,同时又不能引起民众的慌乱和猜测,还要负责给致电的各方解释。 简森下发一道紧急调令,把离约京市最近的军队全部调入市内,一部分分派给警方追捕犯罪嫌疑人,另一部分以防突发事故。芜君不仅把人杀了,从上将桌上电脑的浏览痕迹来看,他拿走了国家一级机密-ep计划的全貌,这件事连简森也只是知道了个大概。 等他把紧急处理安排好了,才转过头来问此时仍面无血色的马里:「说说吧,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马里气息慌乱,一额冷汗,刚刚开门一见上将惨烈的死状,顿时被吓得晕了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恢復过来,面临的又是要致他于死地的问题。 「嗯?」简森冷冷看着他,父亲死去,既看不出伤心,也没有愤怒,还是一脸平静,「看你刚才的样子,应该知道些什么。芜君为什么要杀死我父亲?他拿走那些数据做什么?」 马里擦了擦额头的汗:「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马里嘴唇无法控制有些哆嗦:「芜,芜君是杀手。」 「psi杀手的名单父亲给我看过,没有他。」 马里把头低得更深了些,沉重的唿吸像在拉扯风箱,一个老成这样四处漏风的人,仿佛一口气上不来,他就过去了似的。 「其他呢?」简森又问道。 「没有了,简森,我跟了你父亲那么多年,不可能害他。」 「所以在调查芜君背景时,仅仅只是隐瞒了他是杀手这点?」马里的确没有有意加害上将的理由,即便他离职了,他还得靠着上将这棵大树保他的平安。 「是的,其他都是千真万确。」 「那就是他父母有所隐瞒。」简森让人去把芜君的父母找来。 这边刚安排好,他手边的电话响了起来,是约京市警署打来的。电话里说,他们通过路边的摄像找到了芜君上的那辆计程车。计程车司机说,他当时把嫌疑人送去了香南路83号,在门口把一个纸包交给了一个男人,司机还大概描述了男人的年龄身高等外貌特徵。最后,嫌疑人是在护城河边下的车。 听到这信息,简森平静的脸上终于皱了皱眉,事情相当棘手,伊芙可不是个善茬。而马里顿时有些站立不稳,他着急道:「那东西绝对不能落入伊芙的手里,更不能让她公布出去,事情相当严重。」 简森点了点头,打电话给警署,让他们带着军队的人去把伊芙的公馆包围起来,理由就用她涉嫌跟刺杀国家元首的兇手串通,不仅如此,务必立马找到乔迪·科莫多。 上将和简森一直知道伊芙·兰切斯特在底下搞的一些小动作,背地里联合贵族,怂恿他们反对简森等等。上将想对她採取一些措施,但是被简森阻止了,明面上的理由是,他们仍然是一家人,会造成非常不好的民众印象,真实理由却是,简森始终顾及到她是李尔的母亲。 第187页 马里也很清楚简森一直很在意李尔,但在这种紧要关头,他还是提醒道:「您看,李尔市长是不是也派人去看看?」 马里话说得委婉,但简森很清楚他的意思,要说伊芙不管是小动作还是大动静,说到底,最终也是为了让李尔上位。 芜君之前是李尔最亲近信任的人,甚至差点成了李尔的合法伴侣,而两人分手之后,面对无数人的求爱和联姻,两人都无动于衷,是不是假分手现在真说不好。之前芜君让人信服的出卖,现在看来似乎也有漏洞,而李尔有没有在这整件事中扮演什么角色,也让人怀疑。 简森道:「找几个人暗中包围李尔的公馆,不要让他看见,看到可疑人进出立马报告,如果李尔出行,务必跟踪好他。」 「如果看到李尔和嫌疑人接触?」马里似乎已经确认芜君是受李尔指使,这件事是李尔的阴谋。 「不能抓人,先来告诉我。」 简森知道李尔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不相信李尔会为了这个位置,授意杀死自己父亲。 第112章 报丧 李尔半夜接到简森的电话,大致告诉了他今晚别塔宫里发生的事情,父亲死了,他是长子,让他做好弔唁接待的准备。也听不出简森任何情绪,就好像是普通的流程汇报,说完了,也不等李尔质疑什么,就挂掉了电话。 李尔握着电话,在黑暗中坐在床边,过了好久也没反应过来。 芜君把父亲杀死了,现在正在约京市潜逃,如果他来找李尔,希望李尔能及时向警署汇报,简森是这么说的。这不是天方夜谭吗?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李尔一点也不信,可简森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一连串尖利的警车警报声从外面唿啸而过,闪烁的灯光隔着院子也照亮了李尔的窗户。 李尔穿上衣服下楼来,打开了电视。各个频道全在轮播通缉令,确如简森所说,通缉对象是芜君。但是目前只说了这个人是非常危险的杀人兇手,杀掉了别塔宫的高级官员,并没说死者是谁。 真的如简森所说,死者是他们父亲吗? 李尔给伊芙去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一声又一声,每一声未被打断的忙音都变得越来越漫长,像是吊着人的唿吸,让人快要断气,直到「嘟嘟」声停止,都没人接电话。李尔不死心,又拨了一遍,这次响了几声之后,伊芙终于接了。 「母亲,刚刚简森给我电话说芜君杀害了父亲,是真的吗?」 伊芙肯定道:「是真的。」 李尔的唿吸好像暂停了好一会儿,随即唿吸不过来似的,开始剧烈喘气。 伊芙在电话另一边都听到了李尔的不对劲,她道:「你别急,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你想做什么,你现在自己不能乱,冷静点。」 「听我说,深唿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来。」伊芙指挥道,她知道这件事对于李尔来说很难接受,她都还在犹豫以何种方式告诉李尔这件事时,简森竟然直接就在电话里说了。 李尔眉头揪成了一团,他告诉自己不能乱,不要乱。 唿吸平稳了一些之后,他道:「我现在过来。」 「你不要过来。」 「怎么了?」 「我这里被简森派的人包围了,马里就在我旁边,你的电话是特许才让接的。」 伊芙干脆把话挑明了,她的公馆被士兵包围得严严实实,乔迪还没走出这条街,就被上来的士兵们给堵了回来,他两现在都在公馆里,大眼瞪小眼,拿着及其重要珍贵的材料数据,却什么也做不了。 马里让她把芜君交给她的东西交出来,伊芙交给他一包废纸,告诉马里这是芜君嫁祸的鬼主意,妄图拉他们兰切斯特家族下水,若是别塔宫把兰切斯特家族逼急了,高层内部自乱了阵脚,芜君的某种目的就能达成了,让马里别被芜君这个诡计多端的小人欺骗。 马里也不是傻子,芜君拿走的材料是真实的,如果不是兰切斯特家族,没有谁敢暴露这份材料,只有交给伊芙,这件事才有可能见报。马里让伊芙拿出来,如果不拿出来,等芜君被抓捕时,她就会作为芜君的同谋被逮捕。伊芙只是冷脸瞪着马里这个老不死的,跟他耗着。 李尔听到这话,顿时很茫然:「简森为什么会包围你那里?」 伊芙淡然答道:「没什么,只是误会。芜君逃跑时,路过我这里把一包东西交给了你乔迪叔叔,其实只是一包废纸,是芜君那卑鄙小人的虚招。」 李尔没拿电话拿手捏着板凳扶手用了狠劲:「我去让简森把人叫走。」 「不用了,等事情查明白了,自然会放了我们的,你什么都别去说。」 李尔不说话,过了半晌又问:「芜君还没被逮捕?」 「还没有。」伊芙语气严厉起来,她担心得厉害,「你别做傻事,这事现在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主动往火坑里跳。」 「我要去看看芜君,他今晚是跑不掉的吧。」 伊芙提高了声音:「你别去,他刺杀了国家元首,证据确凿,你救不了他。」 「我不是去救他,我就想去问问他……」李尔声音无法控制低颤抖、哽咽,「问他最开始选上我,是否就是因为,想要刺杀我父亲。」李尔几乎是咬牙切齿才把这些字说完,他隐忍的痛苦让他眼睛布满红血丝,额头上的青筋突兀,一张脸也涨得通红。 第188页 到底是怎么样,怎么样的蛇蝎心肠,才能用虚假的情爱去接近一个人,目的却是杀死对方的父亲。 李尔可以原谅芜君为了权力出卖他,理解芜君不那么爱他,但是这个真相,这个他一直在追寻但从没有从芜君口中得到答案的真相,真的把李尔击垮了。 换句话说,是李尔间接害死了自己父亲。 伊芙在电话另一头突然意识到李尔在想什么,也心急如焚:「李尔,事情不是这样,我们家有的事情现在不方便告诉你,你听我说,你别冲动,你哪里都不要去……」 他母亲的话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刚刚到他耳朵边就散了。极度的痛苦把李尔包裹起来,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他的手不自觉颤抖着,划了好久才把电话挂断,木然起身,去穿衣出门。 -- 芜君让司机把车开到河边,下了车。 他从宴会上出来,只穿着三件套,刚从开了暖风的车上下来,一瞬间就被这冬天的夜晚冻透了。 护城河已经结了冰,河边的光秃秃的草地上积了厚厚的、没有融化的雪,这零下十几度的温度,如果在这里呆到早上,他就是不被抓住,也该被冻死了。 好冷啊,太冷了。 让他回想起另一个同样寒冷得会冻死人的夜晚,在平京市郊外的那个晚上,跟李尔生死一线的雪地。 那时他也被冻透了,像现在这样,冷得像个冰块。可是李尔的身体很温暖,他被李尔抱着贴着还觉得不够,还想努力往他怀里钻,往他心里钻。 芜君沿着河边不慌不忙,散步一样走。他知道,在这么大一个约京市,只要他不去车站机场等逃逸的必经路线,今晚抓住他的可能性是不大的,所以他有的是时间。 河两岸的繁华都市,就是这深夜也不见落寞,偶尔还有几辆车从他身边飞驰而过,车里是新年夜狂欢结束的年轻人,他们在路过芜君时对他吹口哨。 也许是城市的夜晚太亮了,天边只有几个寂寞的、不胜明亮的星星,他还记得那晚在雪地里看到的月亮,圆白的月亮挂在深海蓝的夜空里,皎洁的月光落在皑皑雪地,像是白夜,美得让人吃惊,让人晕眩。 他终于走到了河流拐角处一个自助电话亭,拿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 对方好像早守在电话旁边,只响了半声就接了,利古尔着急的声音:「你在哪里?现在全城都在通缉你。」 「我知道。」 「这么说你还没出城?」 「没有。」 「在哪?我现在就过来接你。」 「不用,谢谢。」 利古尔骤然提高了声音:「你疯了吗?你现在还在外面,不找地方躲起来,不怕被抓到?」 「利古尔,你什么都不要管了,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要拜託你一件事,帮我把念安好好养大,我在中央广场地铁站的十六号到二十号柜箱里都放了钱,够念安花到自食其力的年纪。」 芜君顿了顿,说起孩子便触碰到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现在那点柔软的地方却满满当当塞满了愧疚。他仰着头,轻轻嘆了一口气:「最终我还是对不起孩子了,我不该生下他的,让他跟着你长大吧,不要告诉他身世,不要告诉他的亲生父亲都是谁。」 「你现在在哪里?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利古尔听到芜君说这些时,心里顿时凉了一大半。 「我不知道怎么做,反正是跑不了的,我也不想跑了。」 「我可以把你藏起来。」 「约京市每个人都知道我是杀人兇手,没用的。」 利古尔气得想砸电话,一定还有什么办法。 「你不是说你要拿他们做基因研究的证据,你拿到了吗?」 「拿到了。」 「那你把证据给我,我来替你曝光,曝光了,你就还有希望。」 「我拿给别人了。」 利古尔简直气极了:「你到底给谁了?」 「你替我好好把念安养大,答应我。」芜君说完这句就挂断了电话。 他临时改变主意是不想给利古尔带去麻烦。给利古尔是最好的,因为无论是依靠职业便利还是对芜君的重视程度,他都会想尽办法立马曝光,给芜君争取最大的生机。可如果这件事牵扯上了利古尔,却失败了,那他再没有完全信任的、可以託付孩子的人。 而伊芙那边想必也没办法立即曝光,很大概率会跟别塔宫耗上不短的时间,纵使她最后真的利用芜君的资料终结了e的统治,那么芜君也早就被枪决了。 在孩子和自己之间,芜君没办法不选择孩子。 看还亮着的显示屏幕,电话机里他投的零钱还没花完,时间显示还有一分钟。 一分钟,芜君手指哆嗦着,拨了另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了,对面没有说话,芜君也没有说话,听筒里只有静静的唿吸声。 芜君的视线渐渐模煳起来,世界在他眼里像被装进了热水杯,整个雾蒙蒙的,他咽了好几口口水,却始终没能发出一点声音,直到到了时间,电话自动挂断。 第113章 天亮了 被芜君挂了电话,利古尔气得在房间来回踱步。 他不是不知道芜君怎么想的,这也不能阻止利古尔生气。芜君把他当成了坚实可靠的后方,把孩子託付给他,无牵无挂地去杀身成仁、完成自己復仇和理想,天底下没那么便宜的事。 第189页 他不能眼看着芜君走上绝路,他要想办法救芜君。 至于孩子,即便他被牵扯进去,孩子不是还有另外一个父亲么?利古尔可没有芜君那么多顾及,他压根不在乎李尔,李尔见到这孩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是高兴还是痛苦,都跟他无关。 李尔跟芜君结下的孽缘,该由他自己承担,利古尔没道理给他背负这个「恶果」,他在乎的只有芜君一个人而已。 利古尔想来想去,这事由他直接告诉李尔不太合适。他以前跟伊芙合作过,有伊芙的私人邮箱,于是写了一封定时邮件,在邮件里讲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还附上一张孩子的照片。 孩子已经快一岁,五官长开后,越发像李尔,相信伊芙看到这照片不会无动于衷。邮件他定在了半个月后自动发送,这么严重的事,半个月会有结论了,如果半个月之后他还没被捕,芜君也还没被处死,他就回来取消邮件,尊重芜君的选择。 打定主意,利古尔奋笔疾书,决定做一篇关于芜君的深度报导,把他的身世,他为什么会刺杀国家元首,以及ep的阴谋一併报导出来。 芜君一定会成为接下来几个月的新闻头条,关于他的一切会得到全国民众极大的关注和传播,但这并不能替他洗清罪名,因为这一切都没有证据。如此耸人听闻的故事和阴谋,利古尔一旦被堵住嘴巴,他说的这一切都只会成为芜君被处决路上的一朵小浪花,翻不起什么惊涛骇浪。 关键是证据。 芜君名义上的父母是一对儿证据,可以证明他的身世,这种情况下,对方愿不愿意说出来是一回事,这对于他的罪行,也没有太大的助益。 利古尔需要芜君拿到的关于帝国阴谋的证据,芜君说给了其他人,他还会给谁? 这件事既然这么重大,别塔宫里肯定有採取手段,不会悄无声息,利古尔翻出电话准备找人打听打听,但在按下拨号键时,手又止住了。不行,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在调查这件事,不能让人知道他跟芜君有关系,如果他被控制了,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帮芜君。 正当他心急如焚、不知从何下手时,他下头一个挺器重的记者给他打了个电话。 「主编,今晚别塔宫里新年晚宴出了事,有个高级官员被杀了,您知道吗?」 「知道,有什么你直说。」 「我得到小道消息,据说这件事的主谋是上将夫人--伊芙·兰切斯特,现在她的公馆已经被包围了,我想问问我能不能去做个专访。」 利古尔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可以,你是怕管事的人不让你见人是吗,你现在来我这里,我和你一起去。」 小记者激动不已,一连串道了好多个「谢谢」。 利古尔怎么就没想到是她,伊芙的确是比自己更合适的人选,芜君果真很会挑人。不过,看来现在伊芙也被包围了,她要动手,恐怕没那么容易。不知道能不能见上一面,让伊芙把东西交给他。也不知道,伊芙在他背叛之后,还会不会信任他,如果他坦言自己帮她照顾了那么久的孙子,应该还有一丝值得信任的地方吧,只能一试了。 等他和记者到了地方,利古尔才发现自己想得简单了,因为他们根本连伊芙的面都见不到,别塔日报的总编也不行。 坐回车里,他跟记者都挺郁闷。 这记者很精明,总是削尖脑袋找机会想要一个劲儿往上爬,利古尔常常在他身上看到自己过去的影子,不自觉总想提携他一把。 小记者看着那被军队把守的严严实实的大门,眼睛转了两转,道:「直接採访伊芙·兰切斯特恐怕是不行了,不过我警局里认识点人,可以去挖挖料,看兰切斯特家族怎么跟杀人犯扯上关系的。」 利古尔点了点头:「去吧,小心点,这件事很危险。」 「只要有价值,危险也值得。」说完他一踩油门,「主编,我先送您回家,有什么消息我第一手告诉你。」 利古尔一路沉默,他没办法面见伊芙拿到证据,这篇报导应该怎么写? -- 市警局已经忙乱成了一锅粥,警长亲自坐镇指挥现场也没办法把这一锅粥给料理清楚。 电话此起彼伏地响,警员回来一拨又出去一拨,硬是掘地三尺也没能把罪犯给找出来。 还真是奇了怪,各大车站机场查完监控也没见着人,各大酒店宾馆也没有类似的人入住。芜君的人际关系实在很简单,交际的人挺多,但能作为朋友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连苏德这样的关系都被划进可能窝藏他的人里进行了调查,硬是一点影子都没逮到。 而通过他人际关系的排查,知道李尔·德卡拉曾经跟他有过亲密关系,可这尊大神正在警局大厅沉脸坐着,芜君杀了他父亲,现在谁也不敢上去查问他知不知道芜君的去向。 这边警长一个小时就能接到一通来自别塔宫询问进度的电话,压力就不用说了,那边各大媒体报纸硬是把警局围了三层,也在追问事情的真相和进度,警局临时派去对付这帮傢伙的发言人也快顶不住了。 最近得到的确切行踪就是那个计程车司机说的,在护城河边把人放下,他就开走了,后来手机收到通缉令才知道自己载了一个杀人犯。 司机还摇着头说,谁能想到那样一个有礼貌衣冠楚楚的人会杀人,况且他还从别塔宫出来,一看就是有地位的人。 第190页 李尔坐在大厅角落里,盯着这门口来来去去的人群。冷风唿唿从门口往这屋里灌进来,他穿了一件不太厚的长呢大衣,却丝毫感觉不到这寒冷似的木然坐着。 然而,他紧紧捏着电话的手心里却冒出了汗,手机也被他捏得滑腻腻的。 大概是在两个小时前,他接到了一通电话。号码是一串短号,很明显是从街边某个电话亭里拨过来的,打电话的人一直没有出声,从听筒里发出轻轻的唿吸声。 他明明在嘈杂不已警署大厅里,然而那唿吸似乎把他带进了另一个世界,那世界里没有别人,只有他和手里的电话,以及电话里轻轻传来的声音。 李尔紧抿着嘴唇,唇角微微**,他想说点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边都沉默着,直到电话挂断。那沉默既漫长又短暂,那沉默又不止是沉默,仿佛发出巨大的轰鸣,现在仍然在李尔的脑子里迴响,闹得他快要歇斯底里。 他知道自己应该把这通疑似犯罪嫌疑人的电话报告给警署,而他就在警署里,却没办法把电话交出去。 芜君会逃跑吗?他能跑得了吗?刺杀国家元首这样的罪行,如果不把他抓住处以死刑,恐怕对上对下都无法交代过去。他到底怎么想的?他到底要怎么办?这些问题李尔全然无法回答。 然而有一点他自己清楚了,尽管他认为芜君应该被抓住,可他却不想,要不然手里那条重要线索,他都快要把手机给捏化了,还是没有办法坦然交出去。 再兵荒马乱的夜晚也终将过去,金乌东升、玉兔西沉,再重大的事件,再沉重的悲痛也无法拦住时间的脚步,城市的边缘已经出现了一丝鱼肚白,浓黑的夜色被沖淡成了浅灰,黎明就要来了。 这是个冬日里的好天气,虽然滴水成冰,但天上一丝云雾也没有,一会儿必定有一颗光芒刺眼但是没有一丝温度的太阳。 李尔感觉自己头疼眼酸,警长又过来劝了一次,劝他离开,如果抓到罪犯,会第一个通知他。李尔只是摆摆手,继续坐在角落里,盯着那个大门。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是在等待他被逮捕的消息,还是等待他逃离约京市的消息,李尔自己也说不准,所以只是等待着。 一晚上过去了,还没抓到人,或许逃掉的可能性更大一点了吧,芜君那么聪明,肯定早给自己想好了后路,李尔埋头揉了揉太阳穴。 刚刚还闹哄哄的警署,在李尔埋下头的那瞬间,突然安静得能听见每个人的唿吸,所有人都停止了正在做的事情,像一群被魔法定身的人偶,唯有一个淡定的脚步声有节奏地响起。 芜君走进警署大门,伸出双手,露出一截带血的衬衣袖子,平静说道:「我是来自首的。」 魔法解除,人们的动作变得杂乱无章,慌乱紧张的脚步声,枪械拉掉保险栓的声音,最后是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一对晶亮的手铐铐在那双纤细的手腕上。 芜君端着手,对身旁的警察说道:「天真是冷,给我一杯热水吧,对了,再给我拿件厚点的……」 李尔终于还是抬起了头,芜君也正好看到角落里的他。 两人默默注视着。 一个警察给芜君拿来的水杯,热水冒着蒸汽,好像把芜君的脸熏得湿漉漉的,可他没有用手去接。四个警察押着他,芜君木然地被他们推着攘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他一直扭头看着李尔,一直看着,直到被推进门里的那瞬间,他翘了一点点嘴角,对李尔无奈地笑了笑。 第114章 死刑,立即执行 一月一日,整个帝国都炸了锅,没想到这年新年的迎接全国民众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德卡拉上将的死讯,和对兇手信息的披露。 各大电台、网媒、报纸都在报导这件事,然而出现频率最多的三个字就是「为什么」。芜君作为新一任幕僚长,位高权重,他为什么要去刺杀上将?他是怎么做到的?不是说e都是无情无欲、体质优秀之人,如果没受到信息素的诱惑和影响,为什么一个身材高大的e会被一个身材纤细、柔弱无骨的p给杀死? 第一个问题,别塔宫里也不知道,得等到一月三日开庭那天审理之后才知道。第二个问题,别塔宫也无法回答,psi被培养成杀手这种事,万万不能在民众里透露一点风声。 全国因为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做什么样猜测的都有。然而,无论是别塔宫还是警署都缄口不言,只推脱说事件仍在调查审理,等有结果之后,再给民众一个交代。 经过元老院、行政厅和别塔宫三大权力机构的商量,目前决定让简森暂代元首一职,待事件处理完毕,再做正式竞选。而原本代替马里幕僚长的芜君入狱,马里也延缓离职期,等找到合适的继任者再离职。 从这一大早开始,警署大厅就坐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夏利带着律师来探望芜君,却被拦下了。夏利跟警署的人理论半天,没有罪犯不能找律师的,他们有权利去探视罪犯,可对方只说这人是一级杀人犯,不允探视,他们也没有权力让夏利进去,想要见到人,只能等到开庭那天。 游说了半天,最终接待人员只当是充耳不闻,不搭理他算了,夏利打算在警署静坐抗议,只不过没多会儿,他带来的律师也走了。 本来没有律师愿意接这案子,但夏利说他只是想找个律师陪他来见见芜君,问问芜君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如果这个事情是真的,夏利自然也明白自己没有办法救得了他。 第191页 可是他连见芜君最后一面都见不着,听他倾诉一下都办不到,夏利也怪自己无能,芜君是他唯一的朋友,不管他是怎么样的人,夏利都还是拿他当朋友。 一直到下午,不知谁找来了艾斯,才把人给接走。 夏利一上车就瞬间崩溃了,他问艾斯:「芜君是不是没办法救了?」 艾斯沉默。 夏利低声啜泣:「爸爸也没办法求伊芙夫人救他吗?李尔呢?」 艾斯沉了脸,凌厉地瞪了夏利一眼,这一眼才让夏利脑子好使了点,想起被刺杀的元首正是李尔的父亲。然而元首离夏利十分遥远,李尔离他却很近,他一时着急,把这关系给忘了。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应该承担这样的后果。」艾斯顿了一下,想起他父亲跟伊芙夫人也都还被囚禁着。而李尔自从警署里回来,便不见外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做什么。 「你只看到他要死了,你看看这些被他连累的人,他们又做错了什么?李尔又做错了什么?要我说,他简直该死。」艾斯气愤极了,他是理解不了芜君这个人,简直像个灾星,谁挨上谁倒霉。 夏利看得出来艾斯是真的对芜君感到很气愤,他把自己低泣的声音压得更低。 艾斯自顾自地说:「我就没明白,芜君是怎么把上将给杀死的。」 夏利低声道:「芜君是杀手,他很会用刀。」 艾斯骤然一脚把车急剎在路边,难以置信地抓着夏利的手腕:「你说什么?」 「芜君是杀手,有些特殊抚养学校会培养杀手……」接着夏利把芜君的杀手身份,以及他为什么知道,芜君和他弟弟霍格的关系一一告诉了艾斯。 艾斯最后沉着脸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芜君让我不要告诉其他人。」 艾斯瞪大眼睛:「你是傻子吗?这么重要的事,他让你不要告诉其他人,你就不说?」 夏利缩着脖子,汪着一眼泪水看着艾斯,嘴角撇了撇,小声道:「他是我朋友。」 「你……」艾斯简直不知道怎么说夏利了,转而问道,「你还知道什么关于芜君的事?」 「一年前芜君怀了个孩子,那次我说有个朋友要安胎药,就是给他的。」 「啥?那个朋友就是芜君?」艾斯简直难以置信,夏利这小东西到底瞒了他多少事。 「我只有这个朋友,我以为你能猜到。」 「……」艾斯一时失言,马上着急问道,「那孩子是李尔的吗?孩子呢?」 「芜君说不是,孩子他也打掉了。」 「你还知道些什么?他为什么要杀了元首?」 「我不知道,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艾斯沉着脸,发动汽车,打了个弯,直接开到了李尔公馆,下车直接闯到他楼上卧室门外,「哐哐哐」砸门,大喊着有事要告诉李尔。 李尔拉开门,他还穿着昨夜的衣服,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脸色看起来倒是还好,也没有特别憔悴和颓废,只是因为两天一夜没睡觉,眼底有点灰黑的眼袋。 艾斯着急道:「你知道吗?芜君是个杀手,没想到他瞒了我们这么久,他竟然是个杀手。」 李尔抬手打断他,平静道:「好了,我知道了。」说完他就要关门。 艾斯急急伸出一只手拦住,李尔这反应不对啊,他太平静了,好像这件事他一直都知道似的。 「你知道?」 「还有事情吗?」 「芜君他……」艾斯差点说出来了,告诉李尔芜君怀过别人的孩子,好像也没这个必要,「不,我没事了。」 「那你先走吧,我想自己静静。」说完毫不留情关上了房门。 -- 一月三日的元老院的审判吸引了整个帝国的眼球,这件事原本应该秘密进行,可是因为太过重大,不得不邀请了几家媒体参与,并进行现场直播,以给全国民众一个交代。 案情虽然重大,但是审理的过程可谓无聊。关于芜君刺杀上将的过程,他供认不讳。可是关于他作案动机,他一个字都不说,关于他怎么杀死上将的,他也只是含煳其辞。 长老问:「按常理,你的体型身高不足以杀死德卡拉上将,你是怎么做到的?」 「要是我说我做不到,就能洗脱我的嫌疑吗?」 「不能,你手上的血迹,你留在现场的指纹和脚印,以及当时放你进去的人证都在,你的证据链条很完整。」 芜君淡淡道:「哦,那我就不说了。」 「你为什么要杀死上将?」 「……」 芜君这丝毫不配合的样子,让人很是火大。大长老推了推眼镜:「那我问你另一个问题,这件事是谁指使你做的?」 「没人指使。」 「那你盗取的国家机密在哪里?」 「我交给了伊芙夫人。」 「那是她指使你刺杀上将的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把机密给她?」 芜君勾唇一笑:「我盗取的机密难道不是我想给谁就谁吗?」 「你是因为什么选择的她?」 「随机,反正我迟早被抓,那份机密文件只要不在我身上就行。」 「但伊芙夫人说你是的阴谋,那份儿文件里是一堆废纸。」说着,大长老让人把文件向芜君展示了一番。 第192页 还是他拿的那个牛皮纸包,但是里面已经换成了一摞废报纸。 芜君看了看,「呵呵」两声,不说这是他给伊芙的,也不说不是,只不再说话,任长老怎么文问话,他都不开口了。 伊芙是个聪明人,起码懂得怎么自保,所以拿出这样一份东西想要煳弄过去。芜君现在没办法预测伊芙的处境,他怕自己如果承认确实有机密文件,而且那文件确实在伊芙手里,又怕会把别塔宫的人逼急了,那边跟伊芙鱼死网破,不仅他自己没有机会,伊芙被他拉下水,文件也再也见不到天日。 他又不敢完全把伊芙撇出去,像伊芙说的,他给了废纸,这一切是个阴谋,如果这样,伊芙肯定暂时会按兵不动,等这一切过去,再把勐料爆出来,不过那时候,他芜君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他想的就是这么含煳其辞,最好元老院让伊芙上庭当场对峙,如果伊芙有这样一个面对众人的机会,她肯定会选择把真相说出来,而且她手上有证据经得起质疑。芜君什么都没有,经不起民众的质疑,所以他不敢说,一旦说出来他会死得更快。 但芜君觉得这可能性十分渺茫,因为现在的元老院还是在e的把握中。果真,刚刚谈到这敏感话题,长老们就休庭,被人叫走了。 休庭回来,长老们低声商量了片刻,大长老最后站起来,严肃地直接进行了宣判。 「根据调查结果和多方证据,犯罪嫌疑人芜君杀人事实成立,根据《帝国刑法法典》第三百四十七条第一款、第六十四条之规定,判决如下:被告人芜君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第115章 揭露 芜君直接被判了死刑,所有人疑心的问题一个都没有得到回答,不过相比他杀人的事实,好像动机、方法也都不那么重要,他的死刑是罪有应得的。 一些小的媒体平台以及自媒体们,为了吸引公众眼球和流量,纷纷大开脑洞,发挥聪明才智和想像力,开始编造芜君的身世背景,什么国外派来渗透帝国的间谍,什么提它国王的私生子…… 在伊芙的公馆里,马里又开始了新一轮劝导:「夫人,芜君三天后就要被枪决了,您还是把他给您的东西交出来吧。」 「马里,东西我已经拿出来了,你这么逼我有什么意义呢。」 「芜君可没有承认你拿出来的那堆废纸是他给你的。」 「他也没有否认。」伊芙嘴唇绷直,六十多的女人已经褪掉了作为女性那种柔软的特质,加上本身也不是柔媚的女性,当她面无表情时,简直像一块钢板似的让人无处下嘴。 相比之下,马里一张老脸,老得身体都佝偻了起来,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上都不是这个alpha女性的对手。可他睨着阴鸷的眼睛,低沉道:「夫人,我知道您在想什么,您就是拿着那份文件也没用,我们不可能让您有任何说话的机会。」 「如果您非要说话,那就只有让您永远闭嘴了。」 马里循循善诱、苦口婆心:「现在公馆外是军队轮番值守,整个约京市也完全在epsilon军队的包围掌握中,最好不要因为您的一己私念给兰切斯特和科莫多家族带来麻烦啊。」 马里最后这话让伊芙钢板一样的神情裂开了一条缝隙,从那条缝隙里流露出来一丝忐忑和慌张。虽然她仍紧闭嘴巴,厌恶地瞪着马里,但马里捕捉到了她脸上的神情,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他当然知道,这种情势下,伊芙不可能扛得了太久。 别塔宫有元老院的支持,更重要的是他们掌握了整个军队,行政厅里不过是一帮翻不起风浪的废物,几家大贵族身单力薄,内部也因为利益矛盾分化重重,没人能够对抗别塔宫。 马里到了老眼昏花的年纪,可眼里因为这次变故又重新露出了精光。上将的死,他有隐瞒不报的责任,按照简森的脾气,他该被当场抓捕丢进牢里的,可简森没那么做。 马里当时吓得厉害,脑子没转过来,现在想想,简森就是再讨厌、不待见他,现在也唯有依靠他。上将的死,不仅没有让马里死无葬身之地,反而成了他翻身的大好机会。 芜君还有三天就要被执行枪决,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至于伊芙,一周后还不拿出东西,也就只有把她抓进监狱里,让她抱着资料在监狱等死。 -- 一月四日,一篇标题为《元首遇刺因果--令人髮指的ep阴谋》深度报导在别塔日报、别塔新闻网的首页首版,以醒目的大红色标题刊登出来。 这篇报导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 分为芜君刺杀元首的缘由,揭露了芜君的身世秘密,把所有关于嬴家和柳家发生的一桩桩灭门「意外」梳理了一遍,最后得出芜君的谋杀实属仇杀的推测。 他的身世已经足够骇人听闻,然而他们一家惨死的原因,则引出第二部 分更加耸人听闻的事实--ep阴谋。报导详细叙述了ep人类的歷史,崇尚e歧视p的价值观进程,质疑国家基因研究的秘密,基于ep的种种异象做出大胆的猜测,然而猜测也只是猜测,并没有提出有力证据。 不过,报导很明确地指出,事实证据就在元首夫人伊芙·兰切斯特手上,但是她现在被管制起来,无法接触到外界,亦无法发声。 报导的写作者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在结尾写道:新闻工作的基本原则寻求真实,但有的「真实」太难得到,不是一个记者、一个编辑就能寻求的答案。但是,既然知道有另外的「事实」存在,媒体人就有责任报导出来,把寻求真实的权力还给每一个民众。 第193页 他称,两日后,芜君就会被枪决,或许接下来伊芙·兰切斯特也会在强力下屈服,可能的「真实」将被重新埋没。这件事不仅关系到e和p,还关系到每一个帝国的公民,我们有权利知道自己是国家的主人,还是仅仅是他们眼中的实验品和武器,有权利知道关于自身基因的研究数据和结论。 我们要人权。 我们要真相。 利古尔绕过审核把这篇报导发出去后,就利用他都市新闻主编一职,修改了发文权限,然后坐在自己办公室里把门锁上,不管外面砸门的声音震天响,把一部交响曲开到最大音量。 他知道技术人员很快就能通过程序破解他的权限设置,但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了。别塔新闻网每天上千万的浏览量,只需要在首页头条上呆上几分钟,就足以在人群里炸开,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在民众当中扩散开来。别说一个别塔宫,就是三大权力机构合起来也没办法堵住悠悠众口。 交响曲第一个高潮到来,「嘭」他的办公室门被暴力砸开,进来的并非别塔网的保安,而是穿着黑色军装的士兵。 利古尔站起来抻了抻衣服,被扭送出去时,他对着整办公室的受惊不已的同事们大声说:「伊芙的公馆,谁能拿到第一手资料,谁就能进驻新闻名人堂。」 「机会是给不怕死的人准备的。去吧!」 新闻很快被删除,发出去的报纸没有几份,没发出去的也全部撤回来销毁了。 但是本身公众和舆论就对「芜君刺杀上将」一案关注度非常高,这一条新闻无异于往煤气里扔了一根火柴,顿时就炸开来,炸成了一片。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扩散开来,在民众里掀起了一层又一层惊天骇浪。 掀起骇浪的不止民众,帝国权力阶层也为此大为骇然,不过根据「屁股决定脑袋」的原则,他们倒不是对这真相过于执着,而是已经感觉到了帝国权力很有可能会经歷一次前所未有的动盪,具体倒向哪一方,还待观察。一个个家族都竖起耳朵,机警得像兔子,准备随时倒戈。 很快,别塔网联动其他几家大网站和官媒,开始闢谣。利古尔的上司亲自出面道歉,声称利古尔有妄想症和精神病。此前出于人道主义没有解僱他,却不想他利用舆论制造出这种耸人听闻的言论,吸引人眼球,是公司的失职,也为他制造的混乱致歉,希望民众不要信谣传谣,共同维护社会稳定。 别塔宫也迅速反映,全力抵制这所谓的不实言论,并飞快地给利古尔安上一个颠覆国家政权罪。 但明显公众很不买帐,大家都不是傻子,既然报导里明确提到了伊芙·兰切斯特,无论是谣言还是真相,都应该让她亲自出来说话。 然而,面对这种质疑,别塔宫的新闻发言人称,伊芙夫人因为上将的死亡悲痛欲绝,病倒了无法出席新闻发布会。 面对这种明显搪塞的话术,记者们也很无可奈何。真相明明看似就在一张薄纸之下,昭然若揭,可谁知道在权力的压制下,那张纸足有千斤重。 比起别塔网这种跟政府联繫紧密的官方媒体,其他小媒体、自媒体更先嗅到机会的味道,先是包围了伊芙的公馆,随后包围了芜君收监的监狱。当然,他们是不可能见到人的,无论是芜君还是伊芙,他们都被隔绝在远处,还不停地被军队的人轰走。 对于ep的阴谋,最愤怒的莫过于psi,他们在洗脑和控制中,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成了国家阴谋的牺牲品,如果芜君说的是真的,那他无异于是psi的上帝和英雄。 夏利反应迅速,立马组织了一大帮psi去元老院门口,和收押芜君的监狱静坐绝食,诉求是撤回芜君「死刑立即执行」的判决,事情目前扑簌迷离,怎么能在六号就把人给枪决了。 夏利带头坐在元老院的大门口,举着他们诉求的牌子,每当有元老院的人路过时,他们就高声齐喊「公正判决,延缓死刑」的口号。他和很多人一样相信那篇报导,他自己也相信芜君,如果说芜君不顾生死为他们做了这些,那这也许是他唯一能为芜君做的事。 坐在夏利身后的是艾斯,艾斯还是觉得芜君是个混蛋,但他想亲耳听听芜君的解释,特别是他对李尔,比起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在艾斯看来,他更应该先去给李尔跪着道个歉。 这天夜里,李尔先是去了他母亲的公馆,差点跟门口的守卫动起手来,但还是没能见到伊芙。他从伊芙的公馆出来,在夜色里,挨个去拜访了八大长老。他也不是认为芜君就不该死了,就不可恨了,杀人偿命还是该死,最开始就利用李尔最后杀了他父亲还是歹毒可恨,但既然事件有隐情就该调查清楚,不能不清不楚就把人枪决了。 李尔从大长老家里出来脸色铁青,跟苏德打了个照面,两人各自打量对方一眼,各怀心事,匆匆离去。 第116章 武力镇压 简森已经四天都没怎么睡过觉了,一张表情欠缺的脸上此时也显出疲色。而马里那张树皮似的老脸上一点看不出疲累,倒像是半枯不枯的老树,叶不绿了,花不红了,但风雨经歷得太多,一场风浪过来,年轻的小树们纷纷倒下,唯独他要死不死,还一直勾腰站着。 马里劝道:「简森少将,武力镇压吧,这个节骨眼上,不流点血是过不去了。」 第194页 简森还在犹豫,武力镇压本国公民会受到的舆论谴责可想而知,他并没有想要建立一个这样铁血的强权政府。他甚至想的是上台后,把各方面的管制都放开一些。现在国际形式总体平和,他也在想慢慢缩减e的数量,用几代政府悄无声息地消灭ep计划。 却没想到,他情急之下上台,就必须得做和他的政治理想相左的事。违背上级很难,他现在没有上级,但违背自己更难。 「少校,我知道您不愿意走到这一步,但现在已经有活动家开始纠集市民游行示威,如果不把这件事在起头就按住,后面事态扩大之后,无谓的牺牲会更多。」 马里对于这个新的有些优柔寡断的元首有点不太适应,他以前压根不用给亚当分析这些利害就能一拍即合。 「武力镇压过后这件事能就这么过去吗?」简森问。 「会的,芜君一死,伊芙也不得不把东西交出来,随后边境问题上跟提它帝国摩擦摩擦,民众注意力一转移,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别塔宫的暖气足,这时马里额头上出了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这两年过不去,多过几年也就过去了,镇压规模越大,留下的创伤就越久,我们没那么多时间考虑了。」 最后简森还是皱眉点了头。 当晚,不仅约京市,周边三市市属军队连夜调集过来。到了五号,整个约京市随处可见黑压压的军队,第一队首先开去了元老院。 夏利从四号上午开始带了一百来人在元老院前静坐绝食。psi身体素质不太好,很多示威者因为长时间未进食,加上天气严寒,有体力不支晕倒的。然而快三十个小时过去了,人数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剧增,现在那一方小小的广场里密密麻麻坐了接近一千人,新加入的人里,不仅有p,abo都有,还有以艾斯为代表的,金色瞳的e。 他们互相加油鼓劲,寒冷飢饿都不算什么,揭露这一切的芜君还在监狱里,明天就要被处决,比起他牺牲生命的勇气,他们能做的还是太少。 一个滴水成冰的冬夜过去了,太阳升了起来,似乎预示着这阴谋带来的阴霾和黑暗很快就会过去,新的一天,阳光总会到来。 可是在阳光到来之前,军队先来了,从一辆辆军绿色的皮卡车里接二连三跳出身着黑色军装的陆军。 艾斯心叫不好,他问前面的夏利:「你还好吧,有没有不舒服?」 天气寒冷,夏利已然穿成了一个圆球,目光坚毅:「我还好,没有不舒服。」 「他们派军队来了。」 「会怎么样?」 「不知道。」艾斯一把把夏利拉到身后,挡在他面前,「待会见势不对,你就跑,还跑得动吗?」 夏利仰着头,鼻头和眼睛还是冻得通红:「我不跑啊,我都跑了,没有人帮芜君了。」 「……」 算了,艾斯想也知道自己多余说他,真跟夏利听过他话似的。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跳下车,拿着扩音器就喊开了。意思他们妨碍了元老院的司法程序,让他们立即散了,不然就会被採取强制措施。 艾斯一看,这人他认识,于是上前招唿道:「哟,哈迪,升尉官了啊。」艾斯一眼瞥见他的胳膊上的军衔,现在的军队真是,什么玩意儿都往上升。 叫哈迪的少尉被点名,定睛看了看,才认出是艾斯,诧异道:「艾斯,你怎么也在示威队伍里?赶紧带这帮人走,不要在这里闹事。」 「这怎么是闹事呢?你不会没看别塔日报的头条吧,我们都是需要真相的群众,在行使自己的合法权利啊。」 哈迪看艾斯没有商量的余地,也懒得跟他废话,拎起扩音器:「我们接到上级的命令,说有人在这里聚众引起骚乱,影响公共秩序。」来人扫了一眼人群,「谁是夏利?」 在艾斯身后的夏利就要上前,艾斯侧身挡住他,把他往身后拉了拉,往后面扫了一眼,大声道:「我们每个人都是夏利,都是芜君,都是帝国公民。」 盘坐在地上的人纷纷站了起来,整齐划一高声喊道: 「我们是夏利!」 「我们是芜君!」 「我们是公民!」 「我们要公正判决!」 「我们要延缓死刑!」 …… 随着高喊的口号,示威人群士气大振。朝阳正好升起来,照到他们每一个人脸上,被冻得红彤彤的脸膛上,镶了一圈金边。 看到人群已经骚动起来了,士兵们也立马竖起盾墙,拦住小广场的面向元老院的出口,把他们往外面推搡。 哈迪拿着扩音器高喊:「退出这条街,要不然我们就採取措施了。」 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句:「宁死不退,明天就是枪决日,我们坚决不退。」随着这一声号召,手无寸铁的民众开始往反方向推全副武装的士兵。 哈迪这次指挥道:「拿水枪。」 盾牌后面的士兵举起了高压水枪。 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用这种招实在太缺德。但没有一个人被他吓住,所有人还是往前挤,推攘着眼前的盾牌,想要冲过去。 「再不后退,我就开水枪了。后退!后退!」 艾斯道:「哈迪,你也是e,你就不想知道你是不是阴谋的一部分吗?」他又转过头去看其他带着面罩、端着水枪、举着盾牌的普通士兵。这些士兵年纪都很小,也就刚刚成年的年纪,一脸的傻楞和天真。 第195页 艾斯问道:「你们呢?你们觉得作为一个情感缺失的e很快乐吗?」 艾斯说道这里,愤怒得眼睛发红,一个一个指着他们的鼻子:「你,你,还有你,你们永远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以后躺在你枕边为你生儿育女的人,你也不会爱他,无论对方付出多少,你们的心都跟石头一样硬。」 「你们他妈的不觉得自己是个怪物吗?」 艾斯这通怒吼,吼得这些年轻士兵很茫然,他们端着水枪拿着盾牌的手也不那么坚决了,而是下意识地回过头找他们的长官。 哈迪对自己手下这帮傻小子愤怒地大叫:「你们的任务是服从上级命令,不是质疑老子。」 「开水枪!!」 高压水枪喷出的水柱朝着艾斯噼头盖脸一阵勐冲,一下把他沖摔在地上,夏利大叫:「艾斯!」 「别过来。」艾斯喊出声,才发现自己冻得牙齿打颤。被冲倒算是好的,湿透的这么一小会儿,他感觉自己身上已经要结冰了,冷得他浑身发抖。 夏利非但没听艾斯的话,一个球似的从侧面跑过去,抱住了袭击艾斯的水枪头,那个开水枪的士兵明显受到了惊吓。他们一边接受严酷的身体训练,也一边在接受正确的思想指导,他们受到的教育是,打击犯罪,保卫人民,而今天接到的命令是驱散示威的人民,可这归根到底还是人民,不是敌人,总有些心慌气短。 夏利这一上去,也被水柱扫了一头一身,马上又被旁边的水枪头一下沖开了两米远。 夏利被欺负,这简直是拔了艾斯的逆鳞,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正面跟冲击夏利那个人打起来了。随着他冲上去,他身后的人一股脑地沖了上去,跟部队里正面起了冲突…… 冲突不止发生在元老院,别塔宫前面的广场上聚集了上万人,中央广场上更是几万人在进行演讲,他们一致吶喊着那篇只出现了五分钟就被删除的报导的最后两句话。 我们要人权! 我们要真相! 人员最密集的地方还是伊芙公馆,公馆前面的街道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游行的群众,想要採访的记者,混入人群、甚至想混进公馆打听消息的贵族,更多的是层层包围着公馆的士兵。 这里的人员密集,压力极大,守卫们不敢掉以轻心,以十二分警惕地主意着周围的人,上头的要求是不能放一个人进去。 马里又来了好几次索要芜君给伊芙的东西,伊芙面对马里,一脸淡然地喝着茶,当这个人不存在。 马里东西要得勤快,也没有显得气急败坏,反而苦口婆心:「伊芙夫人,您何必这么为难我呢?您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跟我这耗着也没意义,军队已经进驻约京市了,您别看现在群情激愤,但这是最后的激愤了,等明天芜君一死,人们就散了,您还得把东西拿出来。」 伊芙把茶碗重重一搁:「滚!」 马里还是那副样子,勾着腰滚了。 伊芙看他走出去,才烦躁地站起来,在房间走来走去,又走到隔壁去跟乔迪商量。 实际上,他们没什么招,虽然拿着证据,但现在全然是瓮中之鳖,只能任由别人拿捏。没办法,简森跟哈里手上有武装力量,无论群众还是这帮贵族,在武力手中,都是软柿子。 第117章 转折 一月六日凌晨,士兵和民众的冲突开始升级,他们在元老院前面的区域使用了催泪弹。各个新闻平台都在直播今天的各区域冲突状况,简森在别塔宫看到了冲突现状,立马给负责整个镇压行动的校官打了电话,他愤怒地说:「谁让你们用催泪弹的,立马给我停止使用。」 「你们的任务是防止愤怒的民众冲进各政府机构,防止他们造成过重的损失,不是制造流血事件。」 简森通过直播,一直密切监视着整个现场情况。在看到有人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时,他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害怕,像是他第一次和父亲去打猎,在父亲的指导下,用枪射杀了一头母鹿。 过了这么多年,父亲当时的脸和话语都褪色成模煳的一团,唯独记得那头倒在血泊中、睁着美丽的双眼看着天空的鹿,以及被父亲表扬时压抑着害怕、强迫自己表现得快乐的心情。 他这几天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该让伊芙夫人把ep的基因秘密公布出去,又或者是伊芙他们做错了,他们让这个国家处于大混乱中。现在他知道谁也没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当初李尔潜逃时,他去为李尔求情,同时答应父亲接手这个国家。父亲把ep强国计划呈现给他时,简森也不是立刻就接受了,相反,震惊之后他觉得很痛苦,因为他不喜欢做一个e,这是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话。 父亲大概看出他所想,给他重新讲述了一遍帝国的歷史,不是像老师那样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客观讲述,而是作为当时在战火纷乱里的国家领导者--德卡拉家族的歷史讲述。 ep强国计划是违背伦理道德和人权的,但是在那种极端情况下,唯有这样才能在战火中生存下来,才能不被其他国家奴役。自由、平等、人权等等这些美好但是空洞的词语,是需要有人去牺牲才能换来的,psi是被牺牲掉的一批,epsilon又何尝不是呢。 这番话让简森消化了很久,如果说在战争年代,这样的牺牲可以接受,但是和平年代,这样的牺牲则让人无法容忍。他不想去揣测前几代元首将这个计划维护下去的动机,但他定下了未来几十年乃至百年的和平消灭ep计划的打算。 第196页 当然,他也可以通过眼前这种方式,上台后一举揭露,公开基因秘密,甚至还可以作为一个批判者,这样更能得到民众的拥戴,但这必将给德卡拉家族抹黑。 他不愿意让德卡拉家族被抹黑,除了他是个德卡拉要维护家族的利益之外,站在客观的角度,德卡拉也是带领帝国走向和平繁荣的家族,应该挂在歷史的光荣榜上,而不是钉在耻辱柱上,遭后世唾骂。 马里正好巡视一圈回来,给简森带来最新情况:「游行示威的群众大都被疏散了,只有伊芙公馆和元老院那两拨人还在抵抗,但问题不大,大局控制住了,顶多跟他们多耗几天。」 「约京市的对外交通线路封锁了吗?」简森问,算日子的话,明天应该会有大批其他城市的示威民众涌进来。 「已经封锁了,其他城市的示威管制命令也已经下达了。」 简森点点头:「那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等今晚过了吧。」 看样子大局是稳住了,关键时刻还是武装力量比较好用。但马里不敢掉以轻心,今晚是非常关键的夜晚,他不能允许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 然而凌晨三点,别塔宫新闻办公室那面多屏电视墙上,有好几个屏幕,包括电视台频道和视频网站上,都出现了伊芙的身影。只见她穿着一袭黑色的套裙,端坐在屏幕里,容光焕发、精神抖擞,一点也没有伤心过度的病态。 她手里拿着一摞纸张,坐在镜头前,面前放着各电台网站的话筒和录音笔,她端正了一下姿态,面色凝重而庄严地准备发言。 新闻办的主任顿时吓坏了,慌乱不已给元首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没多一会儿,简森跟着马里匆匆赶到新闻办。 伊芙已经开始讲话:「首先,我对我丈夫的逝世深表哀悼。我未能出席他的追悼会,我不知道别塔宫给出的解释是什么,但真实原因是我被看管起来,无法出席。」 「关于我为什么被看管,关于芜君,关于我在元首谋杀中有没有扮演角色,关于我手上到底握有什么重大秘密,我不知道现在的官方给出什么样的解释,但可以面对民众说出我所知道的事实……」 马里险些站立不稳,他撑着桌沿,从他那含着一口沙子似的嗓子里发出一声低喊:「去给我把谭铭叫来。」 秘书刚走出去没多久,又倒了回来:「谭铭已经来了,在大厅等着您和简森少将。」 马里急得不行,边走边勾着腰咳嗽不止,一口黏痰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咳不出来似的,下楼时他差点摔了一跤,还要简森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 马里走到谭铭跟前,一双鹰爪似的手,抓住比他高大健壮得多的陆军上校:「那些记者到底是怎么闯进去的?让你不要放人进去,你带着几百号装备完全的士兵连一堆普通人都对付不了?」 谭上校低着头:「是我放他们进去的。」 「你,你,你这是重大失职,知不知道。」马里咬牙切齿道。 「我知道,我愿意上军事法庭,接受处罚。」 马里气得满眼通红,对他身后两个士兵说:「你俩,把他押下去。」 两个士兵上前,一人一手抓着谭铭一条胳膊,把他往外押。 简森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放记者进去?」 谭铭转头诧异地看了简森一眼:「因为我也想知道ep的基因突变是不是人为的,想看看伊芙夫人手里的证据。」 马里背着手在大厅里来回踱了几圈,走到简森面前:「少将,您别着急,就算伊芙说了,拿出来了几张所谓的『证据』,我们也不是就没有办法了,军队还在我们手上,他们做不了什么。」 简森定定地看了眼马里,突然转头道:「把谭上校带回来。」简森知道这个秘密他们无法再保守下去,因为连e都开始动摇,坚持武装镇压后面或许会面临更加剧烈的混乱,军队和民众不一样,他们手上有武器。 警卫敬礼:「是!」 马里没怎么反应过来:「少将,您这是……?」 简森命令道:「让谭铭去把军队撤回来,挨个送回他们所属地。芜君的案情撤销,着手重新审理。还有,让新闻办去准备一封致歉稿。」 最后简森看着马里道:「你也去准备,三天后解密国家资料库里的ep基因信息。」 马里仰面看着这个年轻高大的e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继而觉得他身后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分外刺眼,当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简森让人把马里抬去了休息室,给他请了医生,他把接下来的事情安排好,去了上将以前常在别塔宫里留宿的房间。简森躺在床上,只觉得身心俱疲,好多天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刚刚的决定让他一下就轻松了下来,躺在父亲的床上,简森因为自己感到的轻松有点羞耻。最后,他还是违背了父亲的期望,没办法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他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作为一个国家领导人的魄力,有些事情他能做,有些事情他不能做。 就这样吧,ep基因信息解密后,他就会引咎辞职的。 -- 六号,军队全线从约京市撤离。镇压武力撤离后,游行的群众又多了起来。 别塔宫发布了致歉信,并表示正在紧急启动国家资料库,将在九号公开ep基因秘密。 第197页 元老院宣布芜君的案件将重新审理,包括他父母亲属的旧案,会根据事实作出恰当判决。 这是一场个人的不公对抗国家机器的胜利,也是个人人权尊严的胜利,中央广场上的人们无不欣喜若狂,相拥而泣。 三日后,ep的基因秘密顺利公开,由帝国基因研究院的研究人员在演播室里详细地向普通民众解释ep形成的原理,以及ep特殊属性的基因秘密。 虽然此前伊芙向公众呈现那份报告时就足够让人震惊,然而一个隐瞒了全国人民上百年的惊天秘密暴露出来,还是引起了狂热的民愤,特别是psi。 随后,简森上台解释了这项秘密政策的歷史由来,也承认了该政策的确是违背人性和道德的恶政,他向公众致以诚恳的歉意,随后这个仅仅上台了九天的国家元首引咎辞职,国家权力暂时交由元老院接手。 简森毫不留恋地走出了别塔宫,他唯一担心的是元老院的人没办法平息如此巨大的民愤,但他很快便想到还有伊芙夫人,她在这场巨变中充当了如此重要的角色,和她平时的举措,这是她绝佳的上位机会。 想到这里,简森又放心了。李尔这些年在约京市市长这个位置上兢兢业业,做出的成绩有目共睹,还有谁比他更适合进驻别塔宫呢。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这个位置还是回到了应该的人手里。 第118章 非亲生 芜君的案件进入了新的审理程序,以及十多年前嬴家的旧案也被全部翻了出来。 这次重审,洗清了芜君父母的冤情,恢復了他们帝国大学高级教授的荣誉。为了纪念他们,国家财政将出资在帝国大学新建两栋以他们名字命名的科研大楼,并在楼前竖两座铜像,勉励帝国大学的学子们要有务实求真、不畏强权的品质。 芜君其他遇害家人的案件也被重新审理,逮捕了一众相干人士,其中又牵扯出psi杀手的秘密,这又引起一轮新的群情激奋。 要说ep计划的出发点是为了国家牺牲,在那种艰难条件下,为了大多数人的幸福生活,这样的牺牲还有点神圣感和庄严感。 那么把psi培养成杀手,那就是纯粹为了个人的私慾和贪婪,恃强凌弱,枉顾他人性命,简直耸人听闻、罪大恶极。 这个计划施行者之一的亚当·德卡拉已经被杀了,但另一个还活着,即便是马里,也无法逃脱应有的审判。 这些审判芜君全程参与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曾经让他泣血不止的悲痛,他做梦都想要得到审判的一天,然而真正得到时,他却并没有想像中的卸下血海深仇的轻松感觉,也没有圆了父母未尽之事的满足。 逝者已逝,迟来的公正并不能挽回什么,然而这些年他经受的痛苦,他为此付出的一切,实在太多太多了。还有他身边的人,李尔、念安、夏利、艾斯、利古尔……他爱的,爱他的,他关心的,关心他的,全部因此受到过或深或浅的伤害。 芜君不由得自嘲一笑,人就是这样,鱼和熊掌,只会看到自己失去的。为了填补仇恨的窟窿,他明明得到过这世上最好的,但还是失去了。 要说后悔吗?也不后悔,只是遗憾,只是抱歉。 关于芜君的判决,他在律师的指导下,坚称自己的动机是想要揭露ep计划的阴谋,杀死亚当·德卡拉只是揭示这个阴谋必要的一步,并不是他的目的,也并非预谋。芜君已然心若止水,无畏生死,可他还有个孩子,他要尽力活下来,不让念安再成为另一个悲剧。 经过帝国最优秀律师的辩护,加上芜君做出的重大贡献,他免于死刑。一审判处他十年刑期引起了整个帝国psi的愤怒,元老院被全国各地涌来的p给包围了。 律师再帮他上述,通过各种运作,以及伊芙的重要作用,最后只被判了三年,缓期执行。 芜君走出元老院时,冬雪已经开始融化,玉兰已经长出青涩的花苞,天蓝得像泼上的水彩,阳光亮得刺眼。外面为了成千上万的psi,他们哭泣着,喊着芜君的名字,如果不是他,可能他们一辈子都生活在自怨自怜中,埋怨讨厌自己的属性和身份。 芜君在元老院警卫的帮助下,终于挤出了人群,看到人群外的夏利。 夏利也看到了芜君,激动得两眼通红,那两天静坐和被水枪冲击引发的重感冒还没好得完全,本就发热红得不正常的脸颊变得更红了,一眨眼,一串热泪就掉了下来。 芜君脸色有些苍白,好像这一场由他一手主导的帝国浩劫也抽走了他的七巧玲珑的性灵,看到眼前这幕茫然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时,才不太自然地对夏利笑了笑。 夏利扑过来抱住芜君,激动地说:「太好了,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就好,走吧,我们为你接风。」夏利抹了抹眼睛,终于露了个明朗的笑颜。 在他眼里,只要芜君不用被枪决,这就算是没事了,没有什么比活下来更重要,一切苦难都会慢慢淡化,时间和爱意会替他修復千疮百孔的灵魂。 「你们?」 「艾斯也来了。」夏利转头,却并没看到人,明明艾斯跟他一起来的,「可能被人群冲散了,你跟我走吧。」 芜君迟疑了片刻:「不了,我还有事,过两天再来拜访你们。」 第198页 他着急去把孩子接过来。他知道利古尔入狱的事,还好是在事情明朗之后才知道这一切利古尔功不可没。但芜君还是埋怨他,如果失败了,念安还在他家里,芜君简直不敢多想,接下来紧要的事是把孩子接回来。 既然芜君都这么说了,夏利也只有让他走了。 在街角的车上,艾斯看着前头不远处跟夏利聊天的芜君,问:「你既然来了,真的不去打个招唿么?」 「不去了,没什么好说的。」 「哎,你这么远过来就看一眼,费不费劲?」 李尔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前面那个瘦高的身影,好像又更瘦了些,合体的款式都显得宽松,特别是腰间,显得空空荡荡的。藏着那么多心眼,就没留下一个好好照顾自己么。 艾斯又重重嘆了口气:「李尔啊,要不然算了吧,不跟他计较了,你两重新开始吧。至于上……那个人,反正他也没把你当儿子,还想杀你,你没必要因为他记恨什么。」 李尔只是沉默。 「你看你这样,放又放不下,忘也忘不了,我都替你揪心。」 李尔笑了笑:「没什么好揪心的,习惯就好了。」 习惯是一种强大的力量,疼痛也会在日復一日的习惯里,结出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茧。 「哎……」 艾斯也只能一声一声嘆气。 李尔把车门拉开,让艾斯下去,自己开车走了。 他跟芜君没办法再重新开始,不关能不能放下、能不能忘记的问题。他两之间的裂痕已然成为了鸿沟天堑。 亚当·德卡拉对于芜君来说是灭门的血海深仇,那么芜君对于李尔来说,不也同样是杀父之恨。尽管李尔的父亲并不爱他,还一度想杀了他,但父亲仍然是父亲,芜君最初就抱着杀死他父亲的目的来到他身边。 一颗种子带了毒,不管未来开出什么样艷丽的花,结出来的果实也必定是毒药。 李尔没办法原谅芜君,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况且,芜君对他那不及「方便」的感情,他又去强求来做什么? 大家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一别两宽,大概是李尔对自己,也是对芜君最大的宽容。 李尔回到家里,发现伊芙已经在等着了。不用说他也知道,简森离了职,暂时由元老院代行元首职责,实际上元老院本身就是aboe相互制衡的地方,现在整个帝国高层全是各大家族在争夺话语权,乱成了一锅粥。 同时,国家ep计划怎么善后,psi们的安抚,接下来政策的制定……国内也一片混乱,需要恢復秩序。 不用说,兰切斯特家族自然是这次转折的获益者,获得了很大的话语权,可是如果伊芙上台,碍于她各种复杂的身份,高层的反对声音太大了,大家想来想去,最后妥协的人选也就是李尔·德卡拉。 果然,李尔一到家,伊芙就直言道:「这是各大家族和元老院相互妥协的结果,就职典礼在三月十四日。」她说得理直气壮,实际仍然担心李尔会拒绝,最后又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你会参加吧?」 李尔点点头:「我会。」 听到这儿,伊芙才算松了一口气。这两年她越发不知道李尔都在想些什么,这种感觉她以前从来没有过。知道他想什么就知道怎么把他引导到他应走的道路上,相反,她觉得自己对李尔完全失控了。还好,大局上他还是有分寸的。 「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 「等我把眼前的烂摊子收拾干净了,我会建立民选政府,实行元首任期制,到时我需要家族的支持。」 听到这里,伊芙「噌」地一下站起来,干脆道:「不可能。」 李尔仰首看着自己母亲,镇定地说:「不是可不可能的问题,而是必须这么做。」 「如果最开始就是民选政府和任期制,而不是元首自己挑选接班人和终身制,那ep计划就不会悄悄实行这么多年,现在也不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弹。如果不做出这种承诺,怎么平息现在全国上下此起彼伏的民愤?您想国内发生暴动甚至内战吗?」 李尔说得也有些道理,看他态度坚决,伊芙不打算跟他起正面冲突。只要他去就职,国家元首也不是那么随心所欲,必须在各种势力里找到那个平衡点,到时候伊芙就像一个秤砣,要她站在自己那头,李尔也必须得慎重考虑她的意见。 本来她今天来也不只是为了聊这件事,还有另外两件也很重要的事,也必须得告诉李尔。 她又重新坐了下来:「这件事再说吧,我还有别的事告诉你。」 李尔也知道跟他母亲强硬地对着干没什么好果子吃,说到底,他也知道这是一场博弈,不过既然他坐上了牌桌,他就一定会成为那个赢家。 「您说。」 「我知道你因为芜君谋杀亚当内心很煎熬,如果我告诉你,亚当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不知道会不会让你好过点。」 第119章 好事 「我十八岁嫁给亚当·德卡拉,带着兰切斯特家族的荣辱和未来,也带着普通少女的悸动。」 「epsilon啊,都是拥有最优秀基因的、英俊冷傲的强大人类,也难怪我在见到亚当的第一眼就坠入爱河。」伊芙说起她的过去,说起她的少女时代和初恋,还是面无表情,唯有眼角和额头加深的细纹让她稍微柔和了一点。 第199页 「可是e,你是知道的,更因为兰切斯特家族的关系,他连碰都不愿意碰我。你也不是小孩子,后面的不说你也能明白吧。」伊芙淡淡地说。 震惊过后,李尔还是很难接受,然而这件事又发生得那么合情合理。他想起自己还小的时候,德卡拉上将给他母亲的那个耳光,如果设身处地想一想,他母亲当年受得煎熬该不像她现在说得那么云淡风轻。 「那时候真是年轻啊。」伊芙唇角下撇,带着一丝苦笑。 「我是个女人,我有生育的权利,我也想要自己的孩子,所以就有了你。」 伊芙说出来了一部分,没说出来的那些,李尔心里也明白。他的存在多多少少有家族使命,还有他母亲向德卡拉示威的成分,只是这其中哪个更多哪个更少,就很难说清了。 一时间,李尔不知道该气还是该怨,又该气谁怨谁。只是想到自己存在的原因,止不住觉得悲哀,他的降生又有多少人是带着真诚的期待? 「父……上将知道吗?」 「他怎么会不知道,但是他并不在意。」说道这里,伊芙眼睫颤了两颤,才表露出一丝痛苦。 「或者说这正是他想要的,这样他就可以明目张胆把他的继承人带回来。我们不可能离婚,他也害怕我让他背负道德污点影响他的公信力。」 说到这里,伊芙显然带着怒气:「e有你想像不到的绝情,不光是对我,对你也没有一丁点的温情,所以你用不着自责,哪怕是你亲手杀死他,也……算了,人都死了。」伊芙轻轻吁出一口气。 这还是李尔第一次听伊芙谈她和亚当·德卡拉,虽然就是这么寥寥几句,李尔也能感觉到他母亲对那个男人仍有感情,只是说不清是爱还是恨,又或许爱恨交织。 爱恨很多时候也就是一回事。这点李尔也深有体会。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为了让你堂堂正正地长大。」伊芙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歉意,「这是我的错,孩子,对不起。如果不是看你因此痛苦,我并不打算告诉你这件事。」 伊芙试探道:「你想知道你亲生父亲……」 「不,我不想知道。」 「那好吧。」 伊芙无奈地看着李尔,眼里泛着湿润的光泽,这还是李尔第一次看到他母亲这种表情。这个比男人更强悍坚韧,乃至有些无情的女人,她肩上抗着的沉重的家族未来又给了她多少脆弱的机会?面对自己的孩子,面对他们各自的处境和身份,也得扒开她那一层层的谋划操控,才能看到点真实的母性。 李尔忽然同情起自己的母亲来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伊芙也过得很艰难吧。如果自己从小知道自己不是国家元首的亲生儿子,恐怕连争夺的勇气都没有了吧。 但他也实在是不习惯这样的温情脉脉,于是随口打了个岔:「那简森是父……上将的亲生儿子吗?」 伊芙也马上收起刚刚短暂流露的脆弱:「不是。」 「真的不是吗?」 「我开始也不明白,现在倒是想通了,没有人捨得让自己的亲生骨肉去承受那么沉重的国家阴谋的。」 李尔默然,他现在的心绪沉重而复杂。伊芙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初我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个骯脏的阴谋,现在好了,你可以去堂堂正正地施展你的抱负。」 「母亲,这件事不要让简森知道,也不要让更多人知道了。」 伊芙点了点头,她对简森倒是没什么成见,而且她看得出来,简森还是念旧情。而且,简森很重视李尔,下个月李尔上台,军方也还需要简森去说服,伊芙接下来就该去拉拢他了,哪怕遭受这样的丑闻,德卡拉家族仍然非常重要。 「最后有件好事要告诉你,这大概是这段时间那么多糟糕的事里唯一一件好事了。」 「您直说吧。」 伊芙笑了,笑纹和鱼尾纹都皱在了一块儿,在那些密集的细小皱纹里,终于看到了一点老太太的慈祥。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当爸爸了,我也当奶奶了。」 -- 芜君和利古尔驱车去香南路83号,芜君一路皱着眉头,放在腿上的手指,下意识地抓着裤腿。他从刚刚知道孩子已经被伊芙接走了就一言不发。 利古尔开着车,吞吞吐吐地解释:「都怪我,我没想到我会被关那么久,等我出来时,邮件已经发了。」 芜君眉头舒展开:「不要紧,孩子接回来就好。」 「不知道伊芙会不会让你把孩子接走。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你们父子。」 芜君侧脸对利古尔笑了笑:「要不是你我已经被枪决了,别说这种话。」 「要是他们不让你带走孩子呢?」 芜君眼神暗了暗,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的政治价值非常大,伊芙不会跟他彻底撕破脸皮,只有赌一赌这点了。 「去了再说,总还有商量的余地。」 到了伊芙的公馆,被告知她和孩子都去李尔那里了。利古尔看了看芜君的脸色,发现他还算平静,反而自己有些犹疑,这种场合,利古尔想想都觉得头皮一阵阵发紧。 「你一会儿在街角把我放下吧,我自己去就行。」 利古尔心一横:「我跟你一起去吧,毕竟是我把孩子送走了。」 芜君一路沉默,其实他在生孩子那天就想到过这种场景了,要想藏一个活生生的人哪能那么容易藏得住,何况念安和李尔长得那么像。 第200页 想到过这种场景,却也没能想好应对方法,他跟李尔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这个孩子只能让双方更加痛苦和无所适从。 -- 李尔看着这个怯怯地偎在保姆怀里的小男孩,如果他刚刚听伊芙说有个孩子是他的,他还有些不信,看到这个栗发蓝眼的小男孩时,他不由得多信了几分。 小孩大约一岁,机警地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和人,手指紧紧抓着保姆胸前的衣服,看得出来他有些紧张和害怕。 「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伊芙笑着站了起来,走到孩子身边伸出手,「宝贝儿,给奶奶抱抱。」 小孩显然不太愿意,扭过了头,但保姆还是把他放到了伊芙手里。 伊芙抱着孩子往上耸了两耸:「这小东西看着不胖,还挺重。」 她把孩子抱到李尔跟前,逗着说:「让爸爸抱抱哦。」 李尔只一直看着这个孩子,眉头皱成「川」字,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他自己也发现了,赶紧把手捏成了拳头,并不伸手抱孩子。 伊芙也没勉强,抱着孩子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孩子我先带着,我们都慢慢来吧。」 李尔死死盯着孩子,孩子被他那眼神看得越来越胆怯,最后把头埋进了伊芙胸膛。李尔艰难问道:「他真是我跟芜君的?」 「我给他做了基因检测,你的确是他生父之一,这事情我不会弄错。」 伊芙反过来诧异道:「你真一点都不知道?」 李尔茫然地摇了摇头,摇到了一半他又止住了,说起来也并非一点都不知道。如果算上怀孕生子的时间,这孩子差不多是在两年前被受孕的,那时候正是他跟芜君彻底决裂,他最痛苦的时候。李尔想起那个在游的房间里做的「梦」,难道那不是梦,而是真的,他真的跟芜君做了,还标记了他? 从这结果来看,就只有那时候了。 芜君不是根本不在乎他吗?为什么又要趁他喝醉了酒跟他**,还要生下他的孩子? 李尔心里一团乱麻,盯着这孩子的目光越发兇狠起来。孩子不经意回头看见了李尔看他的样子,小孩子有着动物一样的本能,原本他在这全是陌生人的环境里不敢放肆的,可李尔看得他害怕得厉害,撇嘴哭了起来。 伊芙赶紧站起来,搂着孩子哄着,还一边说李尔:「你这么凶地看着他干什么?把孩子都吓到了。」 听到这里,李尔回了回神,撇开了眼睛。 「孩子挺乖的,在我那儿呆了好几天了,也不怎么哭,不太认生。你抱抱他吧,毕竟是你儿子。」也许是老了,伊芙对着自己亲孙子,满脸都是溢于言表的疼爱。对李尔尚且吝啬的母爱,仿佛在这第三代身上要双份奉上。 李尔还是不伸手,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接受这个孩子,现在他脑子一团乱麻,觉得唿吸不畅,快要窒息了。 伊芙自顾自说着:「想这孩子也可怜,一个爸爸压根不知道他的存在,另一个爸爸也从不在身边。小可怜哦,奶奶会疼你的。」 孩子刚刚哄好,警卫就进来报告说:「芜君先生来了。」 第120章 爸爸 芜君得到了应允,踏进了这个他好久不曾进来的地方,然而他那些温柔梦境里的树木花圃、池塘游鱼全部都没有了,隔着那栋房子,只能看见一个光秃秃的后院。 芜君心里不由刺痛,他是真的把李尔伤得体无完肤了,可他又何尝不是呢。然而今天,他们却还不得不见面,说不定还有冲突和撕扯,都是因为芜君脑子混沌时,生下来的孩子。这孩子就像他腹部的伤口,是他半生疼痛,可又因为也是李尔的,又成了他半生慰藉。 房子里的格局没怎么变过,李尔和伊芙坐在楼下的大厅里,伊芙怀里正抱着孩子在哄。芜君神色淡然走进来,朝伊芙点了点头,看到李尔时,还是微微笑了笑。李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垂在沙发扶手里的双手,却捏成了拳头,目光落到了跟着他进来的利古尔身上,脸色顿时相当难看。 伊芙示意警卫搬来沙发:「坐吧,我们聊聊。」 芜君点头坐下,利古尔也在他侧后方坐了下来。 小孩好奇地看着两个新进来的人,在芜君脸上看看,又在他身后的利古尔脸上看看。在这里这么久,小孩终于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顿时有些激动,在伊芙怀里不安分起来,大概是在一群陌生人里担惊受怕了好几天,也不敢随意哭闹,这下终于看到救星了。 小孩使劲挣扎起来,伊芙用了点力气把他固定在了怀里,孩子急了,把手长长地够出来,「啊啊」叫着,想要让利古尔抱。利古尔看到了,但是他哪里敢这时候上前去抱他,只能看着孩子不停地挣扎。 最后小孩挣脱不开,终于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奶声奶气、口齿不清地喊:「爸爸……爸爸……」 那一声一声的「爸爸」明显是对着利古尔喊的,这声一出来,所有人的脸都绿了,特别是利古尔。 他赶紧解释:「这……小孩最近在学话,我母亲也教他一些简单的字词,教会了他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就乱喊,还叫我母亲『妈妈』呢。」利古尔摸摸头,好像越抹越黑了。 伊芙招手把保姆叫了过来:「孩子抱出去,我们要说话。」 第201页 孩子被保姆抱着还是不干,只一个劲儿要利古尔这个「爸爸」。 这场景也让芜君有些心酸,李尔之前一直不知道,而自己把他生下来却没有尽到一丁点父亲的责任,才让孩子在自己两个亲生父亲面前,叫另一个不相干的人「爸爸」,想想也真够讽刺。 「你也出去吧,再帮我哄哄孩子。」芜君温温柔柔地说,脸上带着抱歉的笑容。 本来利古尔就不该在这场景里,得到指令,他忙不迭就出去了。 芜君转头,瞬间换上一张冷脸,嘴角却带着职业性地笑容:「我是来要孩子的,这是个利古尔造成的误会,我没打算把孩子给任何人。」 「误会?要是你死了呢?」伊芙才不吃他这一套。 「但我没死。」 「你没死又能为孩子做什么?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自由之身怎么来的,我可以随时把你再送进去。」 「夫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会不计回报地帮助别人了?」 伊芙当然听得出来芜君在跟她谈条件了,她帮芜君当然是有条件的,现在国内的psi沸反盈天,李尔上台后肯定会遇到诸多压力和阻挠,她希望芜君能在民众里为他说几句话,毕竟现在psi里,芜君的话最有份量。 伊芙沉了沉脸,不太高兴,也懒得跟芜君虚与委蛇,直言:「孩子不会给你。」 「孩子你必须给我,如果你不想……」 在一旁沉默的李尔突然说道:「孩子给他。」 伊芙有点不解,还有点委屈,李尔越来越不跟她在同一战线,还总是拆她台:「李尔,这孩子也是你的,是我们兰切斯特家族的一员,他还是个alpha。」 李尔怒视自己母亲,提高了声音:「给他。」 芜君蹙眉看着李尔生气,嘴唇绷成了一条线,心里突如起来一阵排山倒海的难过,原来他压根就不在乎这孩子,所有的纠结都是芜君自以为是。 是啊,他又怎么能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还指望李尔在乎。 伊芙在两人之间看了看,终于还是泄了气。这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比她想得更加复杂,复杂到没有她来插手的余地,摆摆手,把孩子暂时先还给了芜君。 两人抱着孩子回到了车上,利古尔不知道刚刚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只看芜君要到了孩子,脸上不仅没有一丝高兴,反而比来的时候更加失魂落魄。 利古尔也知道芜君跟李尔的事情他无法插嘴,这太难了,他只是问道:「去哪里?如果暂时没地方住可以去我那里住几天。」这话说出来又觉得唐突,他赶紧改口,「去我母亲那里住几天也可以,反正她一个人,还可以帮你照顾小孩。」 「麻烦她这么久我心里很过意不去了,等我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再去感谢她。」芜君说了一个帝国大学附近公寓的地址。 这是他租的房,他又住回了帝国大学附近,这片他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帝国大学占地广阔,好几个校区连在一起,和社区完全融合,不仅是学校,里面生活所需要的一切设施俱全,还有一个公园。 公园里种满了花花草草,一年四季都有鲜花开放,公园中间有个池塘,每到夏天,池塘里有锦鲤、有荷花,到了晚上还有蛐蛐和青蛙,池塘四周都架起了鞦韆,供人休息玩乐。 他还小时,常在公园玩,开始分化后,就只能趴在窗台上看别人玩。那时天真地想过,或许等他长大了,他就可以出去玩鞦韆了,说不定还能在帝国大学念书。 然而,后面的人生颠沛流离,受困于復仇的陷阱和心机,哪怕现在一切结束了,也再也不会有那时候的毫无阴霾的清白快乐。但他希望念安有,希望自己梦想过,却无法实现的、平安喜乐的人生在念安身上重现。 怀里的小东西真是好,暖唿唿、软绵绵的,那么干净纯洁,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念安在芜君怀里舞手蹬腿,想要爬到旁边开车的利古尔身上去,芜君却按下他的手,几个回合下来,小傢伙有些急了,又咿咿呀呀地喊:「爸爸……」 利古尔没好气地侧头:「我不是你爸爸,抱着你的那个才是你爸爸。」 念安偏头看着他,一双晶蓝的眼睛眨了眨:「爸爸。」 利古尔无奈道:「我真没这么教过他。」 芜君也笑了:「没关系。」默然片刻,芜君突然正正经经地说,「让念安拜继你做干爹吧,他也喜欢你,你为他做了这么多。」 不仅为孩子做了那么多,为芜君做得更多。芜君无法回馈他什么,唯有这样,让他所作的一切变成了对孩子的喜欢,毕竟孩子是可以回馈他的。这是芜君一点试图弥补的小心机。 他之前一直以为他能心安理得地利用利古尔,就像他利用每一个人那样,最后却发现心里仍有愧疚,就像对李尔、夏利、艾斯……对所有真诚地关心和爱护过他的人那样。 利古尔怔怔看了芜君一眼,突然发笑,笑得有点苦涩。 「可是我不喜欢小孩,」他稳稳开着车,目视前方,淡淡说道,「我为念安做的这些,也仅仅只是因为他是你的孩子。」 小心机被一语道破,芜君颇尴尬,只有抱着孩子沉默。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我做的这一切,你愿意接受,并且对你产生了帮助,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第202页 经过这种种,利古尔也看出来了,芜君的心里已经被孩子跟李尔挤得满满当当的,他没有一丝插足的余地,除了放弃,别无选择。 「利古尔……」 「我这么说不是要让你心软同情,我说的是真心话,从最开始我就想要的也就只是一个朋友的位置。我以后会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娶妻生子什么的,不管跟李尔怎样,你也要带着念安好好过。」 「我们永远是朋友。」利古尔腾出一只手递给芜君,芜君伸手跟他握了握。 公寓的设施很齐全,只需要置办一些他和孩子的日用品就行了。芜君计算着手里那笔钱,算来算去算不出什么所以然,这么多年,他还是没能学会怎么有计划地花钱。这笔钱留给孩子勉强支撑到成年够,就是不够,利古尔也不能让他饿死。 可是现在他两生活,衣食住行都靠这些钱,估计也支撑不了太久,孩子三岁才能上幼儿园,前面两年芜君是一定会陪着他的,既弥补那些自己错过的时间,也弥补对孩子的亏欠。 他还想买个房子,至少得有个可以安心住下去的地方。不知道买了房子之后,钱还够不够花上两年,想了想,还是要找时间让夏利来一起帮他规划一下。芜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有为了这些琐事操心的那天。 第121章 抚养费 还没等芜君去找夏利,夏利先来看他了。 不仅自己来了,还给芜君带了很多东西,司机下去拿了一趟又一趟。这堆得跟小山似的礼物打开来,多是婴幼儿用的东西,从衣物鞋袜、奶粉营养品到学步用的小车一应俱全。另外也给芜君带了一些生活用品。 芜君看着觉得怪不好意思,然而他对着夏利这样的朋友,他又说不出来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只一边看一边点头:「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 「觉得可能会用到的都拿了。」夏利看着小孩一脸宠爱泛滥的样子,「他叫什么名字啊?」 「嬴念安。」 「小念安,来叔叔抱抱。」 小孩深蓝色的眼珠转了转,竟然「啊啊」两声,把手伸了出去。夏利像接什么易碎品似的,小心翼翼接了过来:「哎呀,好可爱,又软又香,你喜欢我是不是。」说着拿脸和孩子蹭了蹭。 「挺重的,你坐下吧。」 夏利语气里带着点埋怨:「你说你生了孩子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找不到人给你带孩子,也应该找我不是利古尔啊,真是的。」 芜君没有说话。 「你要是不想让李尔知道,我也会为你保密的。芜君,不管你怎么看我吧,反正我当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以后你有需要就来找我吧。」 芜君低了低头:「夏利,你别这么说,我不是一个好朋友,给你带来太多麻烦了,以前还差点害死你,一直想跟你道歉。」 夏利轻轻嘆了一口气:「我没有怪过你,你也难,现在什么都过去了,以后就好好生活吧。」 芜君点了点头。 「念安也是李尔的孩子,你跟他,你们怎么打算啊?」 芜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要不然你去跟他认个错,求他原谅。他对你有感情的,这些年他不结婚也是在等你吧。现在发生的都发生了,再去计较纠结也没用,说不定看在孩子的面上,他就原谅你了。」 芜君还是摇了摇头。 他做不到,做不到这么深刻地伤害过李尔之后,还以孩子作为筹码要求李尔原谅他,这太无耻了。 夏利看了芜君几秒,大概也能猜到他心中所想,也只是轻轻嘆了口气,转而讨论起了孩子。 孩子多大啦,身高体重什么的。听说芜君想买个房子,就给他建议买在有幼儿园和小学校的地段,末了说道:「你带着孩子不方便,我没事帮你看看吧,等选好合适的,你再去做最后的决定。」 「好的。」除了答应,连说「谢谢」都是多余的。 芜君翻看着夏利带过来的衣服:「这一袋子的衣服怎么那么大,不是婴儿穿的啊。」 「嗯,这是三四岁的小朋友穿的。」 「怎么还有裙子?」芜君拎起一条粉色纱质小裙子,还怪可爱的。 这让夏利有点脸红:「那个拿错了,你放在旁边,我一会儿带回去。」 芜君好奇地看着他,夏利才说:「这衣服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反正也用不上,先给小念安吧。」说着又有点泄气,神情郁郁的。 今天给芜君带来小孩的东西,一大半是他直接从家里拿的。夏利一直在筹备怀孕,他自己也在努力锻鍊身体,吃各种营养品,让身体情况变好,适合受孕。还每次出门一看到小孩用的东西就挪不开腿,七七八八地买,这一两年硬是买了整整一个房间。衣服鞋袜都是男女成套的,因为不知道会生男孩还是女孩,转而一想,男孩女孩他都要生。 一切具备,唯一缺的就是艾斯的东风。艾斯甚至顶住了父母的压力,一直找理由推脱,这让夏利心里一直有个打不开的结,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个孩子呢?即便艾斯不爱他,但是给他一个孩子让他寄託自己无处安放的柔情也不行吗? 夏利这一说,芜君也就猜到了。 「艾斯也有他自己的苦衷和想法吧,等他想通了,你们自然会有孩子的。」 夏利垂着眼皮,颇有些心灰意冷:「不可能的,我们进入了一个死胡同,没有办法的了。」 第203页 「不一定,既然ep是后天改造的结果,这件事万一是可逆的呢?」 「什么意思啊?」 「ep本来不是天生的,说不定可以让e和p回归到他们本来的属性里去。」芜君顿了顿,「我也不敢肯定,具体行不行还需要科研人员的研究。不过现在ep对于自身的不满已经是明摆着的事实,我觉得高层一定会做出这样一个承诺来平息民愤。既然他们会这么去尝试,说不定就是有希望的。」 听芜君说完,夏利「噌」一下站了起来,吓了怀里孩子一跳,他又马上坐下,有些无法控制的激动:「你是说艾斯有可能变回其他属性?」 「我是说国家不得不往这个方向去做一些研究。」 「那也很好,很好,如果……」夏利有些说不下去,如果艾斯不是e,他们就都不用那么辛苦了。哪怕艾斯最后爱的人不是他,夏利也能得到一个完整的答案,而不是现在这样两人貌合神离,婚姻走进了让他两都束手无策的死胡同。 夏利在芜君这边陪了他一整天,下午两人带着念安还去旁边那个公园里逛了一会儿。在公园里,夏利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芜君要在李尔的院子里栽花种树架鞦韆。他听芜君讲了一些他过去的事,听得有些羡慕,至少他跟父母之间有那么温情的岁月。又说起他们在李尔公馆那时的时光,对于夏利来说,那段日子让他从地狱爬回了人间,他感激在那里遇到的每一个人,甚至公馆里的一花一草,池塘和游鱼。 到了傍晚时分,夏利亲手做了一顿饭,吃完才回去了。临走时,又抱了抱念安,还告诉芜君他会常常来看他的。 这天过得轻松散漫,他都忘了上一次这样走在光天化日之下,没有阴谋和秘密的日子是什么时候了,这个结局已经比他预料的好了千倍万倍,他不应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以为他会下地狱,然而没有,他尚在人间,还有人真心把他当作好友。 和夏利玩闹了一整天,孩子也累了,吃过晚饭后,就早早睡下了。芜君还在网页上搜索,现在他得自食其力,找个时间灵活,未来也有发展的工作。买完房子后,他留下的钱应该所剩无几了,随着孩子长大,花钱的地方还很多,不能就这么坐吃山空。 看来看去,芜君发现自己这些年不是在被训练当杀手,就是在了解帝国高层的斗争,学着怎么帮人争权夺势,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正正经经普普通通的生存技能,他一个也不会,倒是还不如夏利。要说进写字楼做白领,他也没有能拿出手的学歷。 当然,以他在psi里的地位敛财,,然而芜君只想以最平凡的身份生活下去。 想了想,他关上电脑,看来还是只有找夏利一起帮他想想办法。 芜君刚换上睡衣,就听到门铃响了起来,吓了他一大跳,这么晚了会是谁,下意识他就抓了把刀捏在手中。 隔着猫眼,芜君看到了李尔,他手一抖,差点把刀掉在了地上。芜君赶紧把刀放在了旁边的鞋柜上,从衣架取了一件毛衣开衫披在身上,理了理头髮,开了门。 显然,李尔看到他,脸上也略微带了些尴尬和犹豫,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芜君顿了顿,尽量让脸上挤出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一点。他往后撤了一步,把门拉开了些:「有什么进屋说吧。」 李尔杵了片刻,想也不可能站在门外说话,就进了屋。 芜君把他引到客厅沙发旁:「你坐,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我马上就走。」 「好的。」两人就在沙发旁边站着,不尴不尬的。 芜君右手抓着左边胳膊,似乎感觉到李尔在打量他,他也没敢抬头直视李尔的目光。他想那日在警察局还敢看着他笑的,现在却不敢了。想来,那时觉得自己反正也要死了,没什么不敢的,所有冤孽、情债或仇债都会随着他的死一笔勾销了,然而他却没死成,欠下的债也一分没能偿还。 李尔看了他挺久,也可能并没有很久,只是芜君自己觉得久,久到快让他坐立不安了,李尔才说:「孩子呢?」 「睡了。」芜君没话找话,「夏利今天过来了,我们一起出去逛了逛,孩子很喜欢夏利,玩得有些累,回来没多久就睡了。」 芜君终于抬起头看了李尔一眼:「我带你去看他?」又补上一句,「他睡得熟,不容易醒的。」 刚刚跟芜君目光一撞上,李尔也迅速撇开了眼睛:「让他睡吧,不看了。」 芜君闷闷「嗯」了一声,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李尔恨他是应该的,可是孩子多无辜,他什么都不知道,却不被自己另一个父亲喜欢。想到这儿,芜君又更加埋怨起自己来。 「那你……」 李尔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把它递给芜君,清了清嗓子:「每个月一号,孩子的抚养费会定期打到卡上。」 第122章 危机仍在 芜君看着李尔,脸色有些茫然,并没有立马伸手去接。 李尔拉过他手:「他毕竟是兰切斯特家族的孩子,这是他应得的。」 芜君蹙起眉头,把手使劲往后缩了缩:「不,你别这样。」他脸上流露出难过的表情,他从来没有想过凭藉这孩子的贵族血缘获得什么。 「你现在的经济情况怎么样我不清楚,但他好歹是贵族后代,兰切斯特家的孩子不应该住这样的公寓,以后也不应该上公立学校,你明白吗?」李尔有些生气,他把卡塞进芜君手里。 第204页 芜君浑身泄了力般,几乎要站立不稳,然而抓着那张金卡的手指却用力过度,薄薄的金属卡片深深嵌进他的虎口。 把卡给了他之后,李尔往后退了半步,跟他拉开了点距离,又说道:「我母亲很喜欢这孩子,她会常常来探望,希望你不要拒绝。」 芜君无力地点了点头。他压根没有拒绝的权力,也没有拒绝得了的能力,说到底能把这孩子带回来,也是他们大发慈悲。 「你好好抚养孩子,我母亲就不会带走他,他可以跟着你长大,这点你放心。」 芜君抿着嘴唇,他感觉自己鼻子酸得厉害。他低着头,使劲眨了眨眼,到底还是把那种无助和脆弱的情绪给憋了回去,抬起头对李尔笑着点了点头:「这就再好不过了。」 李尔看他眼眶发红,还在强颜欢笑,他在楼下一遍又一遍强迫自己硬起来的心肠也在一寸寸变软,在他彻底坍塌之前,他终于还是伸出手在芜君肩上轻轻拍了两拍:「也照顾好你自己,找个合适的保姆帮忙吧。」说完李尔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他快步走到楼下,刚刚隔着两层薄薄的衣衫,芜君瘦削单薄的肩胛骨的触感还在他手心里,他一脸的苍白憔悴也全部都在李尔眼里,李尔坐上车,狠狠砸了几下方向盘。 若说是不心疼芜君那是不可能的,他没办法骗过自己,可过去的种种,那些狠毒的欺骗和利用,李尔也没法现在就原谅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最后却只是剩下互相折磨。 大概芜君跟孩子的生活好一些,他们大家的折磨都会好一点吧。 芜君既然拿了这笔钱,也就按照李尔的要求给念安最好的生活。他在附近购买了一栋小洋房,花高价给孩子请了一个高级育儿师,给孩子全方位的照料和教育,还请了一个保姆照料家务。这几笔钱一花出去,芜君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生活顿时轻松了。 现在他在帝国大学报了一个面向社会人士的学习班,希望修完学分之后能够拿到一个学歷,李尔给的钱是孩子的抚养费,没有理由连他也一起负担了。芜君还是希望等学习结束后,他也能自食其力。 夏利开始来他这边来得勤快,后面也许是看他安定下来了,就来得少了。利古尔开始也来过几趟,看芜君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自从芜君买了新房,知道李尔在负担孩子的抚养费之后,他就不怎么来了。这也是芜君有意让他知道的,他希望跟利古尔保持一些距离,他还是怕李尔误会,让李尔生气。 孩子一岁的生日宴跟李尔的就职典礼冲突了,芜君就什么也没有说,自己家里几个人给孩子过了个生日。 不知道是不是生活逐渐稳定下来了,念安跟芜君越来越亲近的同时,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喜欢耍小脾气。育儿师好多次都说芜君对他过于娇惯,可芜君没办法,总觉得自己亏欠这孩子太多,一遇到孩子哭闹,总会想方设法地满足他。 芜君的生活在慢慢走回正轨,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在发展,但是帝国形势却不容乐观。 李尔的上台虽然是帝国高层互相之间妥协的结果,但是民众里反对的声音却不少。虽然他不是e,epsilon对帝国的统治宣告了终结,但他是a,仍然是代表体力强势的属性在进行对帝国的统治,而且他依然是一位德卡拉。在psi眼里,德卡拉家族是迫使他们陷入目前困境的罪魁祸首,他们无法原谅。 李尔上台后採取了不少措施,首先就是宣布了任期制度,每一届国家元首的任期是五年,五年进行一次选举,最多可连续两任。这一法案的宣布,则明确证明了他没有独裁的野心,只是临危受命,想要终结帝国目前的混乱场面。 其次,宣布了民选制度,并赋予psi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改革首先从元老院开始,根据眼前的现实,八大长老扩充到十大长老,aboep五种属性各两个席位,同时取消大长老。 最后表示,国家基因研究所目前正在积极展开分化人的逆向研究,目标是找到把分化人变成他们本来属性的可能性,让对自己不满的公民免费接受逆向治疗。 李尔这一系列措施的确缓解了一些目前舆论的压力,平息了一些民愤,但仍然没办法终止。反对者们仍然称他所作都是作秀,他既然可以採取任期制度,同样等他们舆论平息下去,反对力量衰弱后,仍然可以恢復终身制。 谁都知道元老院就是别塔宫的狗腿子,不管是八大长老还是十大长老,最后也都是以别塔宫的意愿为先。至于逆向治疗,现在只是提出一个可能性,等具体的去实施、实验,恐怕还不如等他们这些人自然死亡来终结未分化人来的快。 当然,反对者们也有诉求,诉求就是巨额经济补偿。自然这是不可能的,全国那么多未分化人,财政根本无法支持。 而且李尔看着第一个季度的财报,眉头都快拧在一起跳舞了,相比去年同期,第一季度的gdp下降了二十个百分点,这是个多么可怕的数字,继续这样下去很快国家经济就会全面崩溃。 现在各州各县游行示威的民众非常多,主要是psi,还有一些别的属性,他们不事生产,有时甚至会破坏当地基建,跟警察军队发生冲突,这三个月来,全国维稳费用增加了百分之十,基建费用增加了百分之十二。 反而约京市的游行基本已经完全平復下来了,所有人都回归正轨,因为李尔是他们之前的市长,他在任期期间为psi们亲歷亲为的种种,所有psi都知道,都感同身受,他的上台让本市psi觉得安心,相信最后会给他们最好的结果,也就没有太多负面情绪。 第205页 其他州县则不是这样,越没有得到过公正待遇,压抑得越久,反弹便越加严重,特别是像科韦州这些处于边陲的地方,暴力游行的非常多,更加重了psi和其他属性的隔阂。 李尔和幕僚团的人开会,伊芙和乔迪·科莫多都在,不过他现在不是伊芙的幕僚长,而是作为别塔宫的幕僚长。 乔迪在会议室的显示屏上面一页一页翻着,这是各地媒体报导的群众游行的短片和照片。他们戴着印了芜君头像的袖章、帽子和t恤,以芜君为他们的精神领袖,以替芜君讨回公道,替未分化人追求公正为口号,日復一日围攻州县政府,弄得一个个城市乌烟瘴气。 乔迪说:「这件事是不是可以让芜君出来说几句话?如果他支持李尔的话,或许情况会有所缓解。」 李尔摇了摇头:「他应该不会愿意再出现在公众眼中。」芜君的过往并不美好,一次一次当众揭开那些伤疤,再让他替曾经深深伤害过他的政府说话,没有人会愿意这么干。况且,李尔也不想去打扰他。 「我们可以试着说服他,他会愿意的,毕竟这也是为了国家的稳定做贡献。」乔迪说得理直气壮。 这种把集体意志强加到个人肩上的言论,李尔一听就火大,但是他看了看乔迪,最后也没把气给发出来,又问:「有其他意见吗?」 众人窃窃私语,却一时拿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 李尔又说:「你们去计算下,看在养老、医疗等等福利方面能不能给psi争取一点利益。」 伊芙却摇头:「你这样做会将psi和其他属性对立起来,这不明显是制造属性之间的不平等么?」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认为伊芙的观点比较正确。 「平不平等只是相对的,我们不能要求女性有男性的力量,孩子有成人的智慧,所以社会普遍道德有小孩和女士优先,要保护妇女和儿童。同样的,psi作为弱势人群,他们身体较弱,情期的不稳定性导致他们工作能力较差,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 李尔揪着眉头,有些生气:「在坐的都不是p,你们看p也就没有设身处地地去想过吧,我觉得我这幕僚团也该加几个psi进来,才能听听他们的声音。」 这句话说得整个会议室的人都黑了脸,没人敢再吱声。 伊芙若有所思地看着李尔,他也不是p,怎么就能那么设身处地呢。伊芙还没发现,自己这儿子还是个这么博爱的人。 第123章 跟他结婚 芜君在帝国大学的课程多是在下午和晚上,学校对他们这种社会生要求也十分宽松,只要测试合格就会颁髮结业证书,当然,这证书含金量不太高就是了。 课程对于芜君来说相当简单,他也不是循规蹈矩的学生,觉得能过关了,该翘掉的课一节没少翘。混了几个星期,也没什么人认识他,加上他也注意隐藏身份,去上课也戴着帽子和口罩。 转眼春天也快过完了。讲台上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戴着厚实的眼镜,脸也快贴到电脑屏幕上去了,他就按照备好的课件一字不落地念着。这春深日长,阶梯教室里稀稀拉拉的学生都打起了瞌睡。 芜君眼前是一个地中海秃头,那油亮的脑瓜子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他索性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玉兰花掉得差不多了,中间的花蕊长成了坚硬的绿色,墨色树干也被繁复的绿叶全遮住了。 自从李尔给他送抚养费,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这期间他再也没来过,钱倒是如他所说,每月一号按时汇来一大笔。 芜君无奈地想,还好念安是贵族血统,要不然就他现在这样的境地,干什么都不方便,还真不一定养得起这个孩子。 李尔啊李尔,芜君关注着目前国内的情况,想着李尔不来看孩子也事出有因,现在国内的局势实在太紧张了,估计他也很忙很愁吧。对于那些打着芜君名号游行的人他也很无奈,如果他发声,又势必会捲入其中,在滔天民意的裹挟中,无论他说什么都会被任意曲解。 也不知道李尔最近怎么样了。 就这无所事事的日子,特别是这走神的课堂上,芜君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着李尔。现在没有仇恨和职责的挤压,那些无法控制的思念便显得肆无忌惮起来。 唯一的好处也许是现在李尔成为国家元首,经常在电视上出现,芜君还能在电视上看见他。 李尔面对媒体也很率直,少了几分虚假的虚以逶迤,哪怕对着镜头髮脾气,也多了几分真诚,总体来看,他的民意支持是逐渐攀升的。 好不容易让人昏昏欲睡的课程才结束,芜君重新戴上口罩和帽子,准备开熘,下面两节课他也不想上了。 他刚刚走出教学大楼,上课铃声又响起,他逆着人群往校外走去。这个点念安还在睡觉,他准备去市图书馆看看书,算是从忙碌的日子里为自己偷出一点闲暇来。 他刚走出校门,身后亦步亦趋跟了一辆车,芜君顿感不妙,想往一侧的小道走,车子一下子甩过来挡在他前面,车门摇下来,伊芙坐在副驾驶,驾驶室是乔迪。 伊芙对芜君笑了笑:「上车吧。」 芜君看着她眯了眯眼:「孩子在家里,你去看就是。」李尔常常不来,伊芙却来得勤快,三天两头往这跑,孩子已经认熟了她。育儿师自然知道伊芙是谁,知道了孩子的底细,所以继「爸爸」之后,又教会了孩子喊「奶奶」。伊芙一高兴,就给她包了个数额不小的红包。 第206页 「今天不看孩子,今天主要找你。」伊芙拉开了车门。 芜君一个人坐在后座,面上倒是还挺坦然,心里有些不自在。他跟伊芙从来不是这种其乐融融的关系,碍于孩子和李尔,也就是表面还过得去。其实芜君相当清楚,伊芙对他也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车子却没有往他家开,而是直接到了伊芙的公馆,这让芜君有些诧异。 「今天是谈正经事,我这里毕竟方便。」 芜君点头。 伊芙把他带进家里的书房,吩咐佣人泡了茶,就把人都打发了,屋里就剩下了他们三人。 伊芙坐在上位,开门见山道:「你也知道李尔最近这元首当得很困难吧,那些游行示威的人已经影响到了正常的社会生活,给社会带来了极大的损失。」 「我知道。」 「那些人都打着你的名号。」 「知道,我可以召开新闻发布会表示我全力支持李尔。」 伊芙目光落在芜君身上顿了几秒:「你觉得这有用吗?」 「老实说,用处不大,在政府失去基本信誉的情况下,无论谁为政府说话,说的什么话,都是不被相信的。」芜君当然知道伊芙这么找他过来,肯定是有了点什么对策,「你说怎么做?」 伊芙目光在芜君脸上停了停,又看了旁边乔迪一眼,方才说道:「如果你跟李尔结婚,这不是对他绝对的支持吗?不容别人不相信。」 芜君眼睛骤然瞪大,满脸不可思议:「跟李尔结婚?」 「对,跟他结婚。」 芜君上半身前倾,好像要扑过去让伊芙给他更确切的肯定,但很快,他一个后仰靠在沙发上,浑身都泄了气:「不可能的,李尔不会跟我结婚的。」 「只要你同意,我有办法说服他跟你结婚。往大了说,你们结婚有利于帝国尽快从这种动盪里解脱出来,往小了说,也是给念安一个家。」 当然伊芙自己也有私心。看李尔一直纠结难过,她也不好受,更重要的是孩子,这是他们兰切斯特家族的孩子,目前这代人就他一个,在承担家族重任这件事上,她是一点也没办法指望罗宾那个纨绔的。 芜君突然勾起一边嘴角,冷笑了一声:「夫人,您别忘了,我是个psi。」说着意味深长看着她,芜君还记得最开始伊芙如何极力反对他跟李尔的婚姻的。 伊芙皱了皱眉,这小狐狸还挺记仇,但马上也笑开来:「我支持或反对李尔的婚姻从来都不是基于我个人的好恶,而是他未来的发展,对家族和国家的益处。我不是你们这样的小年轻,所谓情爱,对于我来说毫无意义。」 「不知道这个答案能不能让你满意。」伊芙也对芜君冷笑道。 「我不能和李尔结婚。」芜君肯定道。 「为什么?」 「他不会想和我结婚,你也不应该用国家责任来压他,帝国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你这么逼他,我是不会同意的。」 伊芙眉头挑了挑,换了个口气:「芜君,帝国现在乱成一团,归根到底你不就是始作俑者么,这也是你的责任。」 「呵呵,设计阴谋的没有责任,揭露阴谋的还有责任咯?」芜君轻蔑一笑。 「终结阴谋的方式有千万种,你却选了伤害最大的一种。无论是私仇还是私利,你行动的出发点也只是你自己,没有想过对成千上万未分化人的伤害,对国家的伤害,丝毫没考虑到那些无辜的被波及到的人。」伊芙犀利地看着芜君,「你也没那么理直气壮。」 这一番话着实说得芜君内心有些惭愧,但是他转而一想,马上唇角一翘:「夫人说得对,只是在这件事上,您大概也没有那么理直气壮吧,说到底还是为了兰切斯特家族,为了李尔。您的自私比起我的自私大概也就是多包含了几个人。」 不止伊芙,连一旁的乔迪都一脸难看,他两果真是不对付得很。 伊芙好歹把脾气按捺住,现在不是跟芜君耍嘴皮子的时候,她干脆地问道:「我只问你对李尔到底有没有感情,如果你说『没有』,你现在就可以走,我就不送你了。」 芜君嘴唇动了动,明明刚刚巧舌如簧,现在却哑了火,喉咙动了好几下,也没有把那两字说出来。 伊芙瞧见他表情中的迟疑,脸上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也就是说有感情的。」 芜君垂着眼:「可是李尔……」 「李尔从来心里都没搁下过别人,这是连我都能看出来,他能骗过自己么?哎,太年轻的时候遇到过一个那样一起成长一起成熟一起经歷那么多的人,后面的人生平平淡淡,那烙印就没法抹去了。」伊芙一说一嘆,似是羡慕,也似无奈。 可是这话却说得芜君坐立难安,李尔心里真的还有他吗?那他为什么不来看孩子?或者说对他的恨意超过了对他的感情?就那么恨吗?是啊,该那么恨啊,想想自己父母被杀害时心里的旺盛的恨意,难道不是一回事么? 芜君摇了摇头,苦笑道:「不可能的,我毕竟杀死了他父亲,他不会原谅我。」他抬起头看着伊芙,恳切道,「您让他偶尔还是来看看孩子吧,孩子现在会清楚地叫『爸爸』了。」 芜君眼里的难过通过那种深切的失魂落魄传给了伊芙,伊芙犹豫了片刻,又看了看乔迪,终于还是说道:「你的确杀死了亚当·德卡拉,但他并不是李尔的生父。」 第207页 「……」 芜君一时说不出话,眼里却是难掩的惊讶。 「你并没有杀死李尔的父亲。」 惊喜像个哑炮,还没在芜君脸上绽开,便哑了火,他轻轻嘆了口气:「可是我利用欺骗了他,他也没打算原谅我。」 伊芙轻蔑地睨了芜君一眼:「你就这样躲进学校里岁月静好,孩子找人带,家务找人做,比我们家族里的少奶奶都清闲,却让李尔一个人收拾你留下的烂摊子,他还有空原谅你?」 芜君脸上难得显露出来点尴尬:「夫人,您说话可真不怎么中听。」 「你以为你说话很中听?要不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哎,人老啦。」 伊芙起身,从书房的抽屉里摸出两枚玉印章,一个刻了芜君的名字,另一个刻的却是博斯韦尔·兰切斯特,递给了芜君。这个印章芜君很熟悉,以前李尔书桌上也有一个,貌似他们兰切斯特家族的信物。 但他眉头皱成一团:「博斯维尔?」 「我父亲的名字,他是一个有智慧的人,希望小念安叫这个名字也能变成这样智慧稳重的人,不像你这么轻浮刻薄,也不要像李尔那样愚蠢冲动。」 第124章 叔叔 面对全国上下都不安稳的混乱局势,李尔压力也非常大,他已经是临危受命,往后没有更多退路。 所以当伊芙把和芜君联姻,藉助他在psi中的影响力进行缓冲,进而扭转局势的建议提出来时,李尔皱了皱眉,就没再开口。 但伊芙知道,和以往让他跟其他贵族联姻时那种沉默的对抗不同,这是李尔默许的意思。先不考虑个人,仅仅从大局来说,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李尔则应该尽全力好好执行他作为一个国家元首应尽的义务,以国家和人民为先,个人意志什么的,这种时候也就无关紧要了。 过了良久,李尔才问道:「你徵求芜君的意见了吗?」 「他同意,只是担心你不会同意。」 「他知道联姻的目的吗?」 「当然,这次的大混乱他也是导火索之一。」 李尔也没有更多需要问的了,伊芙却在出门前,转身对他说:「芜君让我告诉你,孩子已经可以清晰地喊『爸爸』了,让你有时间也去看看你儿子。」 说完伊芙「砰」一声拉上了门,李尔对孩子的忽视,让她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更不满的是,李尔不让她把孩子带回家族里好好培养,她总怕跟着芜君这样的人,最后把这么优秀的血统给养废了。 结婚就好了,所有问题一併解决,孩子也可以回家。 -- 李尔和芜君的婚讯从各大媒体传出来时,全国一片譁然。 一个是杀害自己父亲的兇手,一个是谋杀自己全家兇手的儿子,两个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却要结婚。 报纸上订婚宴的巨幅海报,网络上订婚宴的视频片断,李尔穿着一套黑色的正装,整个人高大英俊,芜君白色的正装和礼帽,西服后摆坠着层层叠叠的纱织后摆,完美地衬托出他的华丽高贵。 宴会上的两人言笑晏晏,戴着订婚戒指的双手一直握着,他们在镜头前亲吻彼此,显得亲昵而快乐,才貌双全,完全是天作之合。他们脸上幸福的喜悦之色,不由得别人不相信他们是真心相爱,真心结合的新人。 网络上已经有一些对他们的结合表示祝福的声音,无论别人的人生是怎么样不可思议,每个人都应该有选择自己幸福的权力。然而,这点微小的支持声,很快淹没在了恶意揣测之中,很多psi扬言芜君已经抛弃了他们,重新沦为了帝国权力的走狗。 订婚消息出来没几天,芜君和李尔一起参加了别塔电视台的一档谈话节目。 当然,节目是精心安排的,芜君和李尔的故事也刨除了一切阴谋利用,给民众编织了一个精美的爱情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李尔意外把芜君从地下拍卖场救了回来,然后发现他很有才干,就把他留在身边培养。他也是通过深入接触芜君,才知道psi所遭受的痛苦,为他后来在约京市实行的改革做了心里基础。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一直站在psi的角度,为了psi的利益而努力,这点所有约京市的psi都看见的。 他们在长老竞选大会遭到他父亲亚当·德卡拉的迫害,逃亡到国外,在这样朝夕相处和性命相托中深深相爱了。后来他们平安回国,芜君因为他的才干受到了别塔宫的赏识,才把他聘请到别塔宫里继续工作。 而芜君在别塔宫的工作中,才渐渐接触到了ep计划的秘密,和发生在自己父母亲人身上残忍的罪孽,最后在揭露阴谋时,错手杀死了亚当。 李尔说:「最开始我的确怨恨过芜君,平静后我也想明白了,我父亲的下场是他咎由自取,是他作恶在先,这样的结局也算是他的赎罪吧。活人不应该为了逝去的人背负他的错误,所以我选择原谅芜君,放过自己。」 芜君说:「我很感激李尔对我的宽容,对我们多年感情的宽容。他是一个强大且富有同理心的好人,从他最开始能站在psi的角度为我们设身处地考虑,为我们竭尽全力争取利益,我就为之深深感动。我站在他的身边,仰慕他,帮助他,并不是屈从于权力,而是相信他是真正可以为大家的平等和利益做出更多贡献的人。」 第208页 芜君一边说着,一边饱含深情地看着李尔,李尔也看着他,他们依偎着彼此,两只手紧紧握着,目光异常坚定。 节目录制完成,在所有灯光暗下去那一刻,李尔松开了芜君的手,率先站起来离开,芜君神色低沉跟在他身后。他两一起上了别塔宫的专车,司机在前,他们占据了商务车两侧的两个座位,中间隔着过道。 芜君绞着手指,低声说:「李尔,我知道你讨厌这种作秀,很抱歉。」 李尔面视前方,却伸手拍了拍芜君的手,安慰道:「该说抱歉的是我,让你为了帝国牺牲这么多。」 明明是温柔安慰的话,听在芜君耳朵里,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距离感。这种距离感并没有随着他们即将结合的事实拉近,反而越来越远,芜君有些泄气。 他提起一口气:「要不然我先从你公馆里搬出去吧,也不一定非要住在一起。」不一定非要这样互相折磨。 李尔突然转头瞪着芜君:「不行。」很快他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解释道,「我们的关系本来就备受质疑,现在千万不能让人抓住把柄,要不然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李尔说着,相当苦恼地低下头,好难啊,实在太难了,他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如此一个混乱的国家沉重地压在他肩上,还有他跟芜君的关系,他放不开手,又过不去心里的结,日復一日折磨着芜君,折磨着自己。 芜君伸手握着李尔的手掌,干燥而温暖的宽大手掌,曾经抓过他的胳膊,也捏过他的脖子,还小心翼翼珍惜着抚摸过他的全身,让人怀念又让人痛苦的温度。 「不会白费的,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会帮助你,很多人都会帮助你,因为大家都知道你在做正确的事。」 「谢谢你。」李尔艰难地笑了笑,反手握住芜君的手,却把手放回他自己腿上。 芜君眼底深处的光,再一次熄灭了。 他们回到了公馆,李尔还是住在他原来的房间,芜君也仍住在书房隔壁的房间。只是那个房间跟他原来住的格局完全不同了,看得出来是重新装修布置过,衣柜里仍然挂满了高档的衣服,首饰柜里装了更多饰品,可全都是崭新的,新得没有一点人气。 孩子和保姆在二楼。 念安搬到这边后诸多不适应,最不适应的就是没办法像之前那么任性,要啥有啥。芜君碍着李尔一脸严父的样子,不敢对孩子太宠溺,实在无端的哭闹,也会呵斥几句。 李尔仍跟孩子少有亲昵,但是在伊芙的软硬兼施下,好歹会去抱抱他。但孩子明显不喜欢这个个子高大,脾气不太好的男人,被他抱起来时缩头缩脑的,不想被抱,又不敢哭。 搬到这边后,孩子常常夜哭,有时哭得厉害了,保姆又经常哄不好。每次芜君一听到孩子哭,就会自觉起来哄孩子。 这晚因为跟李尔之间的那点小龃龉,芜君心情不太愉快,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道怎么才能打破现在的僵局。他应该主动做点什么,还是多给李尔点时间,芜君自己也不知道。 他昏昏沉沉好似要睡着时,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因为心情不佳,这晚孩子的哭声尤其烦躁。他今晚不想去哄孩子,可是孩子一直哭个不停,芜君还是爬起来。 当他走到楼梯口时,听到哭声止住了,心想既然都起来了,还是去看看吧。 婴儿房里开了一个门缝,透出一点暖黄色的光,芜君把手伸向门,才看到背对着门口的背影并不是保姆,而是李尔。 只见念安坐在地毯上,脸颊上还挂着一串泪水,胆怯地看着同样坐在他面前的大个子,轻声抽噎。 李尔轻轻拍着他的背,头垂得很低,声音格外温柔,生涩又宠溺地哄着小孩:「小东西,别哭了,每晚都要哭,你怎么回事啊,你是个小喇叭吗?嗯?你是不是小喇叭?」 孩子被这个男人突如其来的柔软吓了一跳,一时忘记了抽噎,瞪圆眼睛看着他。 李尔把他抱了起来,让他趴在自己肩上,轻抚着他的后背:「还挺听话,说不让哭就不哭。你不是会叫『爸爸』吗?我也是你爸爸,叫一声来我听听。」 孩子抿着小嘴,还是茫然。 李尔把他举到自己眼前,佯装生气:「叫爸爸,你都叫了芜君爸爸,为什么不叫我?」 小孩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奶声奶气叫了声:「叔叔。」 「不是叔叔,是爸爸。」 「叔叔。」 李尔嘆了口气,把脑门顶在孩子脑袋上拱了拱,又把他托在自己肩上抱着:「哎,叔叔就叔叔吧,以后对你好点,你会叫我爸爸吗?」李尔掐了掐孩子屁股,「还真是跟你爸爸一样坏。」 孩子突然偏着头看到了门外的芜君,张开双手,大喊了一声:「爸爸。」 芜君飞快转身,在李尔回头前敏捷又迅速地逃跑了。 他回到自己房间,才察觉到自己不自觉已经泪流满脸。 第125章 婚礼 芜君跟李尔的访谈节目起了一些作用,两人的风评都在变好,也逐渐取得了更多民众的信任。 特别是芜君对着镜头言辞恳切说出的那番话,因为那些话完全出自他的真心,当芜君情真意切地说点什么时,在他那张脸的加持下,总会非常有说服力。 李尔又在约京市做了两次公开演讲,演讲传播到了全国,在约京市得过他好处的市民们,也纷纷站出来为他说话,这在一大波反对的声音里,形成了一小股整齐的力量,在负面舆论滔天的洪水里,竖起一块硬石头,石头与洪水的碰撞中,又激起更多浪花。 第209页 这块石头自然是在官媒的带领下竖起来的,但是因为有民众真实的支持力量,它并非空中楼阁,它能抵挡住相当一部分负面言论。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部分反对者也因为自身环境越来越糟糕,首先冷静了下来。他们意识到这种大面积运动对于国家的安稳和生产是一种伤害,如果国家机器完全坏掉了,那作为受害者的他们更别想得到任何补偿。目前到处都是乌烟瘴气的,但总体来说,洪流渐渐地在趋于平静,别塔宫里也在积极寻求解决方案。 李尔和芜君的婚礼在六月初正式举行,婚礼空前盛大隆重,光是接送新人的花车就绵延了几公里。芜君没有家人,花车没有接送的余地,就绕着约京市中央大街的广场转了一圈,再回到别塔宫举行仪式。 中央广场和别塔宫广场上都挤满了前来观望的民众和记者。从广场到别塔宫的大门铺上一条百米长的红毯,红毯两侧摆满鲜花。李尔身着一件深蓝的正装,芜君还是白色西服,样子和他订婚时的那套类似,衣摆上坠着短纱裙,纱裙上装饰着珠翠宝石,十分华丽。 随着婚礼进行曲响起,花童走在两人前面抛撒花瓣,芜君挽着李尔的手臂,两人稳步迈入婚姻神圣的殿堂。 在跨进别塔宫门槛那一刻,外面百响礼炮齐发,预示这二人能百年好合。他们在牧师庄严的誓言中宣誓,然后交换戒指和亲吻。 他们的婚礼带着某种更加重要的政治意义,被所有媒体现场直播,传递到帝国的每个角落里,成为一种信号,也成为了无数少男少女梦中的婚礼场景。 唯有芜君感觉到一种黑色幽默,他竟然是在别塔宫跟李尔结婚的,命运这种东西着实喜欢开玩笑。 婚礼过后又是宴会,几乎所有帝国的高层贵族都来了,还有无数记者和社会名流,几乎把别塔宫三层大厅都塞得慢慢的。 芜君跟着李尔在人群中穿梭敬酒,同时表演着琴瑟和鸣夫夫恩爱,芜君不仅觉得自己快成专业演员了,连李尔这样从来控制不住脾气的直肠子也练就了一身炉火纯青的表演技巧。 喝了几杯后,李尔就不让芜君再喝,如果对方坚持,他就把酒代劳。 联想到那晚在孩子房间看到的一幕,芜君也能感到李尔粗糙的外表下的温柔细腻。他在芜君面前永远是以一个保护者的形象出现,不管芜君是否需要,他总是不断地给,掏心掏肺地给,一个藏不住自己真心的男人。哪怕并没能真的原谅他,对他仍然心存芥蒂,可是关照芜君几乎成了一种本能。 客人把他跟李尔冲散了,他站在三楼的栏杆边,看着下面和人交际的李尔。芜君周围没什么人,与他在别塔宫当幕僚长时不同,现在他自带隔离,所有人多少有些迴避他。 芜君的婚礼利古尔没有出席,只是托人把新婚礼物送了过来,苏德倒是来了,刚刚敬了一对新人的酒,现在看到芜君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三楼,他走了过来。 苏德向芜君举杯:「祝你新婚快乐。」 芜君跟他碰了一下:「谢谢。」 「你可真是让人吃惊,帝国两大家族都让你玩弄于鼓掌之中。」这话听着像是讽刺,但苏德表情却十分真诚。 「过奖了。」芜君报之一笑。 「我听说你还给李尔生了个孩子,我想了想,你该不会是在科韦州的时候生的孩子?有好几个月你躲着不见人呢。」 芜君只是看着楼下来来去去的热闹人群,并不答话。 「你竟然连哄带骗把我都瞒过去了,你跟李尔是真的结婚吗?他们都说你们只是为了政治作的秀,该不会那孩子不是李尔的?」苏德问题很多,他本就对psi很好奇,对芜君这个psi种种行为让人匪夷所思的psi更好奇。 芜君还是一脸漠然,无可奉告的样子。 突然,楼下的李尔抬起头,目光准确地锁定在芜君身上。芜君对着楼下露了个灿烂的笑脸,李尔转身往楼上走来。 「李尔来了。」芜君对苏德说。 这时苏德才终于识趣离开。 李尔脸上带着微醺的红晕,眼神也有些迷离,但说话还是清晰有力的:「刚刚苏德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就是祝我新婚快乐。」 「哦,我看你也有些累了,我先送你回家休息吧。」李尔看向苏德的眼神明显带着不友好,这个塞隆家族的花花公子,喜欢玩弄psi也挺出名的。前有比切·塞隆,后面又来个苏德·塞隆,反正李尔十分讨厌这号人。 芜君想,李尔对他还是占有欲旺盛,不过现在显得十分理所应当。芜君拉着李尔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这次李尔没有拒绝他的手,坐上车,芜君仍然固执地握着李尔的手指,握得手心微微发汗。 李尔的公馆以及新房都是夏利亲自带人布置的,装饰得十分梦幻漂亮。 警卫们自动退到了房子外面的院子里,孩子也被带到伊芙家里,把时间和空间全部留给这对歷经磨难最后终于还是结了婚的新人。 推开房门,一个人也没有,客厅里准备了食物酒水,以及中间放着一个四层的婚礼蛋糕,夏利以为别塔宫的晚宴结束后,还会有个家宴,结果除了主人谁也没有来。 音乐自动响起,蛋糕顶上芜君和李尔的小人随着音乐旋转起舞,屋子里灯光明灭变化,气氛非常暧昧,好似从一个梦境,又跳到另一个梦境。芜君在这里才终于觉到一丝新婚的喜悦和幸福,无论如何,他也终于嫁给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人。 第210页 李尔对此浪漫情景毫无知觉般,觉得芜君累了,又喝了不少酒,带着他上楼去歇着,走到楼梯时,芜君往后拉了他一把:「李尔,我们跳支舞吧。」 说着他已经贴了上去,一手勾着李尔的脖子,一手抓着李尔的手,脚步轻移,带着他转动起来。李尔没有拒绝,另一只手扶上芜君的腰,顺着他的步伐,和他翩跹起舞。 他们跳得十分安静,脚尖踩在铺了厚地毯的地面,没有一点声音,两人也屏息着,连唿吸都不敢放肆,轻柔的音乐却在这种静默的舞姿里无限放大,似乎两人之间除了怀抱的音乐,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 他们一圈一圈不知疲倦地前移、后移、旋转,芜君觉得自己头开始发晕,鼻子有些发酸,但他不想停下,他不知道停下来李尔会不会还握在他手里,这一刻,他抓着李尔,却比任何时候都想抓住他。 芜君勾着李尔脖子的手稍微用力,把自己贴到他身前,握着他手的那只手转而拥着李尔的后背,他双手紧紧抱着他,宽阔结实的胸膛,熟悉的气息和味道,他怀里终于不再空虚,这样用力的拥抱让芜君有了拥有的感觉。 他的声音在颤抖:「李尔……我爱你。」 他把头深深埋进李尔的胸膛,在他怀里哽咽,哭泣:「所有都是假的,都是阴谋,都是利用,唯独爱你不是。」 「我真的爱你!这是真的!」 芜君能感觉到他紧紧拥抱的人浑身微微颤抖着,那种痛苦的颤慄通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全部传递到了芜君身上,加重了他的难过和愧疚。 过了很久,太久了,久到芜君忍受不了,李尔的双手始终垂着,这个拥抱只有芜君手臂画出的半个圆圈,另外半个,李尔仍然拒绝圆上。 芜君吸了口气,也吸了吸鼻子,放开了李尔。因为自己刚才的失控变得很难为情,也不敢抬头看。他低着头,为自己不合适的行为道歉:「抱歉,我刚才太过了,都是这种情景,你知道婚礼这种场景总会放大人的情绪,我没……」 芜君的话被突然腾空打断,李尔把他抱了起来,大跨步往楼上走去。 李尔唿吸很急,走得也很急,他头髮乱了,嘴唇紧紧抿着绷直成一条直线,然而眼睛红得像只无辜的兔子。 他抱着芜君走过二楼警卫和孩子的房间,走过三楼芜君的房间、书房,李尔一脚踢开婚房的房门,把人一把扔在床上。 芜君坠进柔软的羽毛被里,像坠进云层,随后又被微微弹了起来,然而玫瑰花瓣被这粗暴的动作弄得撒了一地。 第126章 希望 信息素交融,他们终于第一次在不是表演的情况下,亲吻了彼此。 芜君刚刚艰难收回去的眼泪又绝了堤,他一边喘息着,一边无声地哭泣。李尔也被一种剧烈动盪的情绪所淹没,说不清是难过还是痛苦,抑或别的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只是抱着芜君也哭了。 他记忆中那个人骨骼纤细,却不瘦,抱在怀里是暖的软的,无论他多刚硬,这种温软都能接纳他,可是此时怀里的人却瘦得能摸到骨头,硌得他胸口痛。 芜君捧起他的脸,哽咽着第一次道歉和请求原谅:「李尔,你别哭,是我不好,是我太坏了,可我还是妄想得到你的原谅,你原谅我好吗?求你了。」芜君又凑过去吻李尔的唇,开始解李尔衣服的扣子。 在信息素的疯狂作用下,两人都很动情,芜君的动作也变得有些急躁。 李尔闭着眼睛剧烈喘息,感受芜君颤抖的冰冷指尖。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睁开眼,密集的睫毛全被洇湿了。 李尔捏着芜君的手指,手也有些颤抖,但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还做不到。」 他试了,努力了,但也是真的做不到。一闭上眼睛,一嗅到芜君身上的味道,那些曾经就铺天盖地翻涌而来,那些甜蜜和深情,都裹挟着利用和阴谋的味道,而他现在还抱着这个人,更像是对他的嘲笑。 他真的没有办法。 芜君手指突然脱了力,李尔用力地捏着他的指尖,也感觉不到疼。他眨了眨泪光闪闪的眼睛,扯着嘴角,虚弱地笑了笑:「没事,我可以等你,我会等,无论多久。」 「对不起。」 芜君擦了自己脸上的泪水,又擦了擦李尔的脸:「不要这么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 李尔站了起来,却不敢看芜君,他匆忙说道:「我去书房,你也早点休息。」 李尔大步跨进书房把门关上,找出两颗抑制剂药丸吃了,点上一根雪茄,却忘了吸。两手抱着头,雪茄的烟雾徐徐上升,他在书房从深夜坐到凌晨。 等第二天芜君起床时,李尔已经去了别塔宫。 别塔宫收到了紧急信件,据说东南沿海地带几个州县发生了小规模的武装暴动,虽然第一时间被政府军队镇压下去,但其带来的影响非常糟糕,民众反对的声音重新掀起一阵浪潮。 李尔以事务繁忙为藉口,在别塔宫里住下了。 他在迴避芜君,因为他害怕,他不敢看芜君那种失望悲伤的眼神。李尔自己也在承受着心灵的拉锯战,他爱芜君,想看在他母亲、孩子和芜君为国家牺牲的面子上原谅他,可他自己这关过不了。他想念着过去芜君对他的好说服自己,可一旦想到那些引诱和蛊惑里全都带着目的,李尔连想都不敢再想。 第211页 他在别塔宫里躲了一周,一天下班后,伊芙亲自过来叫他回去。 李尔还坐在他办公室,闷声闷气地说:「我晚点自己回去,还有些工作。」 伊芙没好气地坐在他办公桌前:「那你早点回去吧,芜君吃了晚饭就要走了。」 李尔勐然把头抬起来:「他去哪里?」 「最近东南沿海州县民众运动不是加剧了么,芜君准备过去看看情况,做一些说服工作。」 「谁让他去的?」 「他自己要去的。你在约京市做演讲,在电视直播和转播的感染力肯定不如现场,你现在也脱不开身。芜君作为你的代表去到当地,向地方民众许诺,肯定效果很好,再加上他又是个psi,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李尔马上反对:「不行,太危险。」不仅危险,还很累,李尔之前替伊芙演讲拉长老选票,深知一个州县一个州县的跑有多累。 「也没什么危险,暴动已经控制住了,艾斯也会带人跟着他,保护他的安全。」 李尔一拍桌子:「无论如何都不行,这到底是谁同意的?」 伊芙也站了起来,强硬道:「我同意的。于公来说,他既然已经作为帝国元首的配偶,为你承担压力,为国家做一些事是理所应当的。于私来说,李尔,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怎么可以不回家?你们才结婚,刚刚树立起来一副正面形象,如果被媒体捕风捉影,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李尔苦恼地揉着头髮:「我……我……」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没办法面对他,那就让他出去几个月,分开一段时间,你们的未来各自都好好想想。」 伊芙说得合情合理,或许吧,跟他先分开几个月会更好一点。 李尔匆匆收拾了东西,赶回去时,芜君已经走了。整个房子里都是孩子的哭闹声,哇哇大哭地喊着「要爸爸」。 李尔心里一酸,给芜君打了个视频电话。 孩子看到电话那头的爸爸,终于平静了一点,但还是抽抽搭搭地哭。 李尔说:「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你太忙了,哪里还有时间跟我商量。」李尔以为芜君在指责他在别塔宫里住着不回家,谁知芜君转而一笑,「逗你的,我怕你不让我去。」 「我的确不想让你去,有危险还很累,你飞机还没起飞,现在回来吧。」李尔想说他以后都回家住,也没说出口。 芜君笑着摇头:「我有必要去一趟啊,再乱下去你也顶不住了。放心吧,艾斯和夏利都陪着我呢。」 他说到了这份上,李尔也不好再阻止,只说:「注意安全。」 「嗯。」 「记得每晚给我……你儿子来个电话,他不见你会哭。」 芜君笑道:「小喇叭嘛,可不就成天哭。」见李尔脸色有异,芜君赶紧道,「飞机飞了,我挂了。」 原来那晚他哄孩子芜君真的看到了,李尔对着黑了屏的手机笑了笑。 -- 芜君到了东南沿海一带后,跟当地官员配合,没用多久情况就好了起来。极具说服力和煽动性,再配上一张让人挪不开眼的脸,芜君是把明星和政客结合得最完美的人。 李尔知道,芜君这一圈跑下来,他的人气肯定会超过李尔,不过他的经歷已经断绝了他所有从政的道路,他可以作为一个社会活动家,一个慈善家,但绝无可能从政了。 这也是为什么伊芙会那么放心把这件事交给他,也是伊芙非要撮合他和李尔结婚的原因,除了孩子,更是看中了芜君身上的政治价值,和他自身的政治手腕,还不用担心他的忠诚。 每晚芜君都会和孩子视频,还有抱着孩子的李尔。 隔着屏幕和上千公里的物理距离,两人反而能够坦然相处和对话。孩子和当地局势是两人聊天的主要内容,不聊自己不聊感情的时候,也不会感到那么为难。 芜君从一个城市转到另一个城市,虽然累,但每天看起来精神却是不错的。因为芜君不在,李尔每晚都着急回家看孩子,亲子时间增加了不少。 念安不再怕他后,也常常拿出对付芜君用的那套撒娇耍泼,并且很快找准了李尔的弱点,只要喊「爸爸」就能有求必应。在拿到想要的东西后,又改口喊「叔叔」,以保证自己这招永不过时。 芜君没想到李尔宠起孩子来,连他都快要看不过去了。 两人的话题也慢慢开始从孩子和政局转移到一些生活琐事上,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也会聊一聊。 一段破碎的感情,在两个人共同的呵护和努力中,被时间慢慢修復。 他们心照不宣地期待着芜君结束行程后他们的重遇,李尔希望自己在那时候能够对芜君心无芥蒂。 秋去冬来,离那次动盪已经快要过去一年了,在大家的努力下,动盪的局势逐步趋于平稳,第四季度的gdp有所上涨,维稳和基建费用有所下降。离完全稳定下来肯定还需要不短的时间,但这已经是个好兆头。 芜君还剩下最后几个州县,他说自己争取在新年夜赶回来。圣诞和新年离得近,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是一派祥和欢乐的节日气氛,芜君一个人漂泊在外,无比地思念孩子,还有李尔。 不管李尔最后能不能原谅他,无法否认的是,李尔起码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家,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一个彻底失去又完全重建的地方,光是这样,芜君就很满足很感激了。 第212页 不光是他,所有抚养学校的psi都曾梦想着有这样一个地方,自己能被某个自由的abo人类看中,从而从学校里解脱,获得自由。为了这种自由,psi甚至会扭曲自己迎合别人的需要。 而现在psi们终于不需要这样了,他们可以自由地追求自己的伴侣,如果没有伴侣,他们则可以自由地独立生活。 他从李尔最近的聊天中得知ep逆向转化的研究已经取得了不小的进展,具体什么样的进展,那些相关的生物学、神经学的专业术语芜君不是很明白,但是李尔告诉他动物实验已经有好几例成功的例子,说不定年后就可以进行人体试验。 芜君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夏利和艾斯,夏利当场激动得哭了起来。 一边捂着眼睛,一边不停地说:「太好了,实在太好了。」 艾斯搂着他的肩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眼眶微红,小声地安抚着夏利。 这么几年,他们也一直在黑暗里摸索着,这个消息总算让他们看到了一丝天光,在绝望中总算看到了一点希望。 第127章 你就够了(正文完) 芜君紧赶慢赶,最终在新年钟声敲响前一个小时才回到家,没想到李尔把伊芙还有艾斯爸妈也一块接了过来,还等着芜君他们吃晚饭。 还没来得及好好问候和聊天,李尔和芜君飞快吃完饭就转去了别塔宫,按照惯例,国家元首和夫人要在新年钟声敲响后向全国民众致辞问候。 芜君风尘僕僕,澡也没来得及洗,只换了一套衣服,就跟李尔一起坐在了镜头前。 今年的新年致辞比往年显得深沉庄重很多,因为国家正在经歷动盪混乱。李尔总结性地把过去一年的成就尽量夸大,遭受的重创尽量减小,但依然无法掩盖这个事实,最后他公布了基因逆向研究取得的进展,表示彻底终结ep时代并不会需要太久。 最后他说道:「我们的国家是在战火中诞生的国家,她的昌盛是由无数公民的双手创造的,她经得起一时的动盪和考验。歷史的车轮永远向前,疼痛会过去,崭新的未来仍然在前面,在我们的希冀中,也在我们的手上。相信我,也相信你们自己。」 他话刚落音,中央广场立马升起百发礼花,照亮了城市的夜空。 又一年过去了,「崭新的未来在前面」,这话李尔不仅是说给全国民众的,更是说给他自己的,说给他和芜君的。帝国的伤痕会癒合,他们之间的裂痕也应该可以的。 一直忙到半夜,两人在乘车回家。回到公馆后,所有客人都离开了,孩子和佣人们也都睡了,警卫沉默地站在几个出入口,像盘踞在的石狮子。这偌大的房子里好似就剩下他们两人,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谁也做不到像在电话里那般轻松。 芜君故作随意:「李尔,想聊聊么?」 李尔眼神躲闪:「你这趟下来太辛苦,今天又赶了路,有什么明天再聊吧。」 芜君眼里黯淡一下,但还看着他,点点头:「好吧,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看到芜君眼里的失望,李尔又觉得愧疚难当,几乎是浑身僵硬地走过去,抱了抱芜君,吻了一下他的面颊,道:「晚安。」 回到自己房间,李尔又后悔不迭,他觉得应该要聊一聊的,那些他自己无法消化的东西,说出来或许会好一些。可是他害怕,怕自己依然做不到坦坦荡荡地接纳芜君,做不到彻底原谅他,他更怕芜君脸上的失望和落幕,所以干脆迴避。李尔本是直面一切困难煎熬的性格,唯有这件事,让他想逃。 芜君又何尝不是呢。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稍稍好了一点,在人前是相敬如宾的伴侣,在人后也互相不近不远地体贴着对方,只是两人独处时那种不自然无论如何都无法消除,还好有孩子作为两人关系的缓冲带。 自从这次芜君离开半年后回来,开始念安还对他有点陌生,两天熟悉之后变得异常黏人。两岁的小孩已经能说能走,每天缠着芜君,晚上也非要跟芜君睡觉。芜君觉得这半年里这小崽子该是被宠得狠了点,越来越骄纵,据说除了奶奶,谁也拿他没办法。 李尔现在每晚都会按时回家,也和芜君孩子一起吃饭,假期两人带着孩子一块出游,看起来和所有温馨的普通家庭一样,除了他们不在一个房间睡觉,也甚少有肢体接触。 到了五月,基因逆向研究又往前跨了一大步,研究所正向全国徵求志愿者进行手术逆向改造。时间需要三个月到一年不定,前期根据每个人的具体情况,通过饮食运动把他们身体和激素水平调整到精确的状态,才可以进行手术。预计目前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百分之六十的失败率,还有百分之十的死亡率,为了不受外界影响,整个过程是全封闭式的。 因为这不低的死亡率,尽管一次又一次的动员会议,愿意成为志愿者的人寥寥无几。谁都想成为后期成功率更高再接受手术那批,谁也不愿意成为研究的小白鼠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足足过了两个月,作为第一批接受逆向治疗的epsilon人数早就凑齐了,然而psi还差得远。这倒是令人十分意外,因为帝国运动主要也是psi的声音,e们甚少发声,批判他们享受ep阴谋带来的社会地位和便利的声音也此起彼伏,却没想到在治疗上,他们比psi积极不少。 第213页 艾斯作为最积极的志愿者,在徵集志愿者的第一天就报了名,而他却阻止夏利报名第一批psi。最后以如果他成功他们就生孩子的诱惑,以及万一做完后夏利生不了孩子的恐吓,成功阻止了夏利。 天气已经热了起来,李尔那个光秃秃的水泥后院没有一点吸收热量的植物,整栋房子被太阳炙烤一天,到了晚上开着冷气也不凉快。 这天晚上李尔还有点工作没做完,吃过晚饭就去了书房,跟研究所的负责人通了电话,同意了对方epsilon的改造工程率先启动。psi人难找,李尔也是愁的很,下面他能想到的办法只有再大幅度提高奖金。一通电话下来,他出了一额头的汗。这天怎么这么热,是不是家里的冷气系统老化了? 门敲了两声,李尔说了声「进来」,芜君才推门进来。 他刚刚洗过澡,穿了一身宽松的蚕丝睡衣,冰凉如羽翼的睡衣穿着还是热,他手里还拿了把扇子。 他走到李尔办公桌对面坐下,闲闲问道:「还在忙?」 「差不多忙完了。」李尔询问地看着芜君。 「有事跟你商量。」 李尔点点头,听他说话。 「你有没有觉得家里很热啊?我找人来检查了,制冷系统没问题,我觉得是后院全是水泥地没有吸热的植被,屋子被烤了一天……」 李尔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也许是因为热,白皙的面颊带着红晕,唇色也比平日更深。细长的脖子,衣领里露出来的那一小块胸膛也很单薄,可以隐约看见突兀的胸骨。宽松的丝质睡衣随着他坐下就坍在他胸膛紧贴着,胸前两个小点隔着薄薄的衣料也一览无遗。芜君的拿着扇子的手肘撑在桌子上,袖子完全滑落下去,白皙纤细的手臂,以手肘为轴左右摇晃着,扇子带着他的气息扑到李尔脸上。一团火焰从他的小腹升起,很快烧遍全身。 芜君仍在喋喋不休。他本来没那么多话,还是对向李尔提出要求有所顾忌,最后才试探地问道:「念安现在正是好玩的年纪,我想在后院给他修一个游乐场,你觉得呢?」 李尔的目光始终无法从那两个小点上移开:「随你。」 说着起身去到了两杯威士忌,加了冰块,拿过来递了一杯给芜君。李尔在芜君面前,斜靠在书桌上,垂着眼异常温柔地看着他:「这种事情你决定了就行,不用跟我商量的。」李尔想,今晚他们也许可以再离彼此近一点。 「嗯。」芜君喝了一口,双手抱着杯子微微前倾,他还有个事情要跟李尔商量,有点难以说出口,因为他知道李尔肯定不会同意。 芜君想得入神,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上方李尔从他领口往里看的目光由温柔变得炽热。突然芜君往后一仰,李尔恍惚看到他肚子上有长长的一条疤,等他想看得仔细一点时,衣服已经重新贴着芜君的身体了。 「李尔,还有件事,我想去做改造的第一批志愿者。」芜君仰起头,眼神恳切。 李尔眉头一拧,他没想到,不,他早应该想到芜君会有这样的想法。 在李尔开口前,芜君又说:「这不仅是为了帝国的psi,更是为了我自己……和我父母。」 李尔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搁:「你想好了,还有百分之十的死亡率。」 「我想好了。」 「你都想好了,跟我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李尔说完,从房间出去了。 芜君把剩下的酒倒进李尔杯子里,把这足足半杯一饮而尽。其实他是没有太多选择,他在这样一个位置上,他有他应尽的责任和表率。这才仅仅只是一个开头,如果他不去,后面开展起来会麻烦很多,如果他去了,并且成功了,因为他这个表率,一切都能迎刃而解,李尔在元首的位置上,也不会那么难了。 芜君第二天就上了研究所来接他的专车。 自从芜君离开后的每一天李尔都在后悔,他明明知道芜君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还是生气地摔门而去。那晚他们应该敞开心扉好好谈谈的,他应该告诉芜君他已经原谅他了。 纵然李尔可以找到一千个理由恨他,但原谅他只需要一个理由就够了。 李尔觉得那个理由他似乎找到了,起码从芜君杀死德卡拉上将之后,他对李尔的感情是真诚不带欺骗和利用的,如果说他们过去的感情在芜君杀死德卡拉上将那一刻结束,那现在他们还可以重新开始不是吗? 李尔花了太多时间来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理由,那些夜不能寐的夜晚,他翻来覆去地想,后来发现他并不是需要一个真实的理由,他不过需要一个藉口罢了,因为他想要这么做。 只不过太久不曾开口,每次见到芜君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过去他把真心捧到芜君面前时受到的践踏让他如今仍然心有余悸,他总觉得自己再等一等,某个合适的时机,他会把一切说出来。 可那个时机还没来临,先等来了一个有百分之十死亡率的实验。 百分之十的死亡率极大地加重了李尔的忧虑,他只能通过研究所的负责人知晓芜君的情况。负责人安慰他,让他多想想百分之九十的生存率,李尔却没办法这么想。 而这百分之十的死亡率也让李尔想明白了一件事,所有的怨恨,在死亡面前,都轻若微尘,唯有爱重重地坠着他,像是要坠成一辈子的遗憾。 第214页 研究所里需要掌握他们每个人每天精准的各种激素水平,并不建议和外界联繫,特别是会引起情绪动盪的亲属爱人。好几次李尔都想见见芜君,哪怕打个电话也成,可是考虑到芜君肯定也很思念孩子,一聊到孩子,肯定又会引起情绪波动。为了让他能尽快达到适合手术的水平,降低风险,李尔也一直忍着。 两三个月院子就重新修好了,还是按照以前的样子布局的,每一株花草,每一棵树木都是李尔按照记忆中的样子抽空亲自去挑选,他希望这次芜君回家能有真正回家的感觉,回到让他喜欢和快乐的地方。 然而念安却并不怎么喜欢去后院玩,李尔也注意到孩子这段时间变得安静乖巧了很多。这天李尔把念安带到后院里看鱼,又把他抱到鞦韆上,李尔坐在他身边,支着腿让鞦韆来回晃动着。 一阵秋风吹来,树叶又飘飘散散落下来一大半,孩子反而往李尔胳膊底下缩了缩。 「怎么啦,不喜欢这里吗?你爸爸以前啊,最喜欢躺在鞦韆上看池塘里的鱼了。」 谁知道一说到爸爸,念安突然小嘴一撇,抽抽搭搭哭了起来。李尔一阵紧张,赶紧把他抱在怀里:「怎么了?不舒服吗?」 念安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抽抽:「爸爸……不要我啦?我不乖……他不要啦。我会乖,你让他回来……我要爸爸。」 「谁说爸爸不要你了?」 「阿……阿姨说的,说我……不乖。」 先前一直照顾孩子的阿姨离职了,这是个新来的,估计孩子皮得厉害,就这么吓唬他。李尔黑了黑脸,准备换个阿姨。 他安慰了好半天,念安才停止了大哭,还是委委屈屈地说:「父亲,我想爸爸了。」 李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也想他。」 开始他骗念安说芜君明天就回来,明天又明天,念安最后不相信明天了。李尔又只有说下雪了爸爸就回来。雪已经下过无数次了,李尔只好又说等院子里的花都开了,爸爸就回来。 念安已经完全不信任他了,但是没有办法,还是只能不停地问李尔:「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其实手术在新年就做了,很成功,他们那批的成功率达到了百分之五十,而且没有人发生意外。但由于他们是第一批,需要观察和收集数据的时间格外长一点。终于等到院子里的花都开了,芜君可以出来了。 四月的早晨,风吹起来已经不再刺骨,还是有点凉意。李尔本来想自己一个人去的,可是念安吵闹着要跟他一块儿,最后只得带上孩子。 李尔有很多话想跟芜君说,那些压抑了好几年的,有指责、有埋怨、有疼惜、也有原谅,但又怕自己到时候说不出口,也说不好,他简直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放到芜君的心里,让他一下子就全明白了。 李尔抱着念安,在研究所接待室等了约莫一个小时,芜君才办完所有手续出来。 他看起来胖了点,头髮也长长了,气色非常好。 念安立马喊着「爸爸」扑了上去,芜君抱起他,看了李尔一眼,不知为何,有些羞怯地垂目道:「走吧。」 走到车边,李尔却把念安从芜君手上接过放在儿童座上,然后狠狠一把把芜君拉了个踉跄,人完全跌进他怀里。李尔想了一路的话,此时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用力抱着芜君,喉头微颤。 好久没有被李尔这么拥抱过了,芜君想,这种熟悉的感觉好像是上辈子的。芜君一时情动,把手放到李尔的腰上,也用力回抱,他抿了抿嘴唇,终于说道:「我现在是beta,再也没有信息素了。」 李尔声音微颤:「你是芜君就够了。」 (正文完) 第127章 番外1 李尔&芜君 芜君回来一个星期,也被嬴念安霸占了一个星期,白天要陪玩,晚上要陪睡,转眼不见人就开始又哭又叫。 只李尔跟他在家时没发现他那么粘人,现在连李尔回家跟芜君多说几句话,做两个亲密的动作,嬴念安都会因为吃醋大哭大叫。 更气人的人,自从芜君回来,他有了亲生爸爸,李尔这野生爸爸又变成了叔叔。 李尔被这小崽子一口一个「叔叔你走开」「不要叔叔」「讨厌叔叔」弄得脸色很难看,还被小崽子告状「爸爸不在,叔叔欺负我,说我不乖,爸爸不要我了,呜呜……哇……」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悲从中来,大哭不止。 芜君一脸纠结看着李尔,李尔百口莫辩,那明明不是他说的,但他也不屑争辩。芜君看了李尔那五颜六色放烟花似的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到晚上,孩子就抱着芜君的脖子不松手,他看着一脸期待他的李尔,只能安慰道:「可能是跟孩子分开太久了,多等两天应该就好了吧。」 说完只是抱歉地对李尔笑了笑。 李尔还能怎么办?他也跟芜君分开很久了,也对他思念成灾,现在倒是好了,这人能看不能摸。更气人的人他是大人,还不能不让着这个小王八蛋。李尔第一次产生了把嬴念安一个抛物线从窗户里丢出去的想法。 其实芜君自己也很忐忑,他甚至后悔过,不该去做那个手术。他现在就是一个最普通的b,再也没有信息素,而且他年纪也不小了,姿色也日渐衰弱,再加上他生过孩子,他腹部的伤疤和怎么也去不掉的妊娠纹……芜君第一次为自己的外貌感到了一点自卑。 第215页 李尔却始终如青松一般站立着,仍和他们初见时一样威武飒气。就是他也老了也没关系,他的价值早就不被他的外貌定义了。芜君也知道自己的价值不应该被外貌定义,可是社会价值观里对psi以外貌和信息素为先的评价标准总会潜移默化。芜君年轻时靠着这外貌占了不少便宜,就好像自己的一件武器不再锋利,让人缺点安全感。 以前想要的亲密接触,现在却让他想逃避。 这天半夜,芜君从黑暗中惊醒,感觉到自己腰上有一只手,他本能的反应就是去掐手的主人的脖子,却在触碰到脖子的一瞬间被更快的一只手抓住。 芜君突然惊慌,差点叫了出来,却被一个吻把所有的声音都堵了回去。 吻上来时,芜君下意识就放松了,黑暗中全是李尔的气息。等他们缠缠绵绵吻了好久,快要唿吸不过来时,李尔才放开了他。 芜君摸了摸旁边的孩子,用气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尔在芜君衣服里那只手仍在他后腰上游走。 「我自己家……」李尔想这时候嘴硬也没什么意思,干脆道,「很想你。」其实是想得夜不能寐,已经受不了了,才做出这种跟三岁小儿抢人的幼稚行为。 芜君却按住了他摸向腹部的手:「念安在睡觉,待会醒了。」 「他醒了又能怎样?」 「他会哭。」 「就不怕我也哭?」 芜君一秒错愕,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李尔已经把他抱起来,在嬴念安唿唿大睡的时候,把他最喜欢的爸爸给掠走了。 春日夜半,一轮白月升起,公馆里一片静谧,除了后花园里虫鸣啾啾。月光所到之处,夜色也淡了几分。月亮偷偷从三楼的窗户进去,在那张宽大的床边止住了脚步,借着月色的清辉,床上两个半裸的人在僵持着。 他们刚刚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可是在李尔想脱掉芜君的衣服时,陷入了僵持。 芜君拉着衣摆不让脱:「李尔,你别这样好吗,就现在这样也可以做。」 「我想看。」他刚刚摸到了芜君腹部的伤疤。 「没什么好看的,何必败坏自己兴致,我现在也没有信息素了,我们也很久没有做过,以前的契合度还在不在也很难说。」芜君寡淡地笑了一下,「我要是没办法让你硬起来,那真的很伤自尊。」 …… 他们坐在浴缸里,浴缸不太够容纳两个人,只能紧贴着。芜君靠在李尔怀里,李尔帮他洗头髮,芜君的头髮又长长了,已经到了肩胛,一如既往地黑亮柔顺。 李尔永远也忘不了他们第一次在拍卖场见面时,芜君背对着他脱衣服,那头像夜色一样漆黑摇曳的头髮。 李尔不是没见过美人,可对芜君的初见仍让他惊艷。第一次,他冒出了自己如果不是国家元首的儿子就好了的念头,那样他也可以买一个这样的宠物回家。 当然,后来的芜君一次又一次打破他的认知,带给他全新的体验和从未有过的丰沛情感。现在,他真庆幸自己是元首的儿子,哪怕是假冒的,如果这是他跟芜君相遇的必要条件的话。 芜君舒服地靠在他身上,闭着眼享受李尔的按摩:「我们去领养几个小孩吧?」 李尔手指一抖:「怎……怎么突然想领养孩子?」 「不是你想要很多小孩子的吗?我生不了了,不管你几次都不行。」 「现在我们都挺忙的,要不然先等等吧。」李尔想的却是,跟一个抢都抢不过,如果很多小孩子,芜君恐怕一点他的份儿都没了,他才不要,嬴念安也应该多送他去跟奶奶培养感情。 「等多久啊?」 李尔想了想:「等我们退休吧。」 「退休?」那不是等六七十岁了,芜君一时没想明白。 二楼的哭声适时响起,小破孩子醒了没找到人,又扯开了喉咙哭了起来。 李尔为自己刚刚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感到宽慰。 第129章 番外2 艾斯&夏利 艾斯出来是夏利亲自来接的,艾斯以为夏利肯定十分想念他,看到他会像小狗一样扑进他怀里,尽情地撒娇,说不定还会哭一鼻子。 事实上,夏利看到他只是十分冷静地让他上车,然后问了他一些身体情况。 「完全恢復了吗?有没有不舒服?」 「没什么不舒服,应该是完全恢復了。」不仅恢復了,艾斯觉得经过接近半年的精确调理,他现在感觉无比良好。 「那你有没有什么不同的感觉?」 艾斯知道夏利指的是治疗的结果。e相对于p的结果判定并不那么直观,因为e是激素变化,不像p有很多生理特徵的改变,所以e的手术是否成功,更多是通过日常生活的结果来判定。 艾斯摇摇头:「好像没什么不一样。」他不能欺骗夏利,因为知道夏利有多渴望他能成功,他怕给夏利任何期待,最后却无法实现,会让他受不了。 夏利听到这话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跟艾斯讨论起了今晚家人为他接风吃什么的问题。 这几个月夏利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他知道失败率比成功率更高,艾斯已经尝试过了,如果不行,那也不能逼迫他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随着年纪渐长,夏利也成熟了不少,这两年他一直在尝试脱离艾斯的生活。以前觉得没有艾斯就活不下去的想法也在慢慢改变,特别是这次分开大半年,夏利更确定自己独自生活也不是不行,没有艾斯也不是不行。 第216页 他肯定自己这不是使小性子耍脾气,说起来仍然是要感谢艾斯和艾斯的家人,是在这个家庭里得到的善意对待和支持,让夏利觉得自己变得完整了。艾斯的意义也从以前的救命稻草变成了相互扶持的亲人朋友,即便他跟艾斯离婚,他们也还是亲人朋友的关系,他永远不会失去艾斯。 夏利作为一个普通有情感需要的psi,他仍在渴望爱情。他想,这也许是时候放手了,放艾斯自由,也再给自己和别人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们接到艾斯母亲的电话,把晚餐安排好后,车厢里突然诡异地安静了十几秒,最后夏利平常地说:「艾斯,我有个想法想跟你商量一下。」 艾斯把手撑在车窗上,偏头看着正在开车的夏利的侧脸。金色的髮丝垂在额前又细又软,睫毛又长又翘,鼻头小巧上翘,唇珠也微微凸起来,总透着一股天真劲儿。艾斯算了算,夏利也快三十岁了,可看起来跟他们初见时简直一模一样,像个永远长不大、永远需要人保护的孩子。 他先是安慰道:「你也不要太逼自己,如果手术不成功也没什么,不要觉得对我愧疚是什么的。」夏利侧脸对艾斯快乐地笑了笑,「这几个月我都想明白了,如果失败的话,我们就离婚吧。」 「离婚?」艾斯皱眉,像不懂这两个字的意思似的重复道。 「是啊,离了婚也是朋友亲人,你不会再也不理我的是吧。」 艾斯脑子慢了半拍,可是有种奇怪的难受感觉随着他心脏的跳动蔓延开来,他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我不在时家里有谁对你不好吗?」 「不是了,科莫多家族的人都对我非常好,只是……我觉得应该还给你自由。」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自由了?夏利,你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我简直从来没有弄懂过你。」艾斯真的有些生气,他想不明白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夏利要跟他离婚。 是啊,艾斯从来弄不懂他,夏利想,这又不能怪艾斯,他天生就不懂啊,他能怎么办,自己又能怎么办。 夏利换了个艾斯弄得懂的话:「是我,我觉得我可以开始一种新的生活,艾斯,我终于接受我们之前的不合适,我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是我错了。」 「所以是你要抛弃我了,对吗?」 夏利抿了一下嘴唇,没再说话。 其实夏利知道,自己成熟了,想通了,可以重新跟别人开始了,这些都是骗人骗己的鬼话。事实上,当得不到的痛苦超过了离开的痛苦,那就真的做不到再留下来。夏利时常会觉得自己面对一个黑洞,它无声无息吞没着夏利所有的感情,在被吞干净之前,夏利决定留一点点给自己,这是一种本能的自救。 艾斯也没说话,估计是在生气。 果然,晚上的接风晚宴上,艾斯借着庆祝喝了个酩酊大醉。 可是夏利自己都有一腔坏心情要收拾,实在做不到安慰他。不过还是尽职尽责,费力地把艾斯扛回家,把他弄到浴室脱了衣服沖澡。 艾斯睁开醉意迷濛的双眼,大着舌头问:「你……为什么,要跟我…离婚,你不是……最…最爱我的吗?死都要跟我…在一起,会为了我牺…牺牲自己吗?」艾斯伸出手,因为重影动作不是很准确,试了好几下,终于摸到了夏利的脸,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他的头跟自己对视。 夏利皱着眉掰了几下却没能掰开,他一阵烦躁:「艾斯,你放手,你把我捏疼了。」 「你疼…吗?我也,也疼。」 「你哪里疼?」夏利还以为他在哪儿磕碰了。 艾斯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这里…疼。」 「这里怎么会疼?」 「你要跟我…离婚。」 夏利心里一悸,也有了一种疼痛的感觉。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可能是艾斯「尽职尽责」的方式。 夏利抽回手,撇开眼:「你不疼,离婚吧,不也一直是你想要的吗,不被责任绑架,不心怀愧疚的生活。」 艾斯固执地去抓夏利抽走的手,却因为头晕脑涨怎么也抓不住,最后屁股下的小凳子一打滑,他重心一偏,直直朝着夏利倒过来。夏利躲闪不及,被一下扑到在地,整个后背都震疼到麻木,艾斯还压在他身上,骨头都快碎了似的。 夏利也恼,边推边大声喊:「你快给我起来,真的讨厌死你了。」 艾斯撑起来了一点,听到夏利说讨厌他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鼻子一酸,眼睛都红了。 夏利目瞪口呆看着从艾斯眼里落到他脸上的泪水,吃惊过后又有些心疼。想他全部压在自己身上,难道还摔疼了? 夏利语气软了下来:「先起来吧,洗完我就带你去躺着。」 艾斯吸了一下鼻子:「别跟我离婚。」 夏利心里嘆口气,还是等他清醒时再说吧,跟这醉猫也说不清,哄到:「好啦,不离婚,你先起来,我们先洗澡。」说着伸手抹掉艾斯鼻尖上的一点清鼻涕。 艾斯却没有起身,反而伏**抱住了夏利。夏利搂着他的肩,心里在动摇,是不是不该离婚,哪怕艾斯不爱他,总归还是偶尔会依赖他的,如果自己不在他身边,以后他醉酒就没人这么照顾他了吧。 夏利还没得出个结论,就感觉到一串湿漉漉的吻,带着潮热的气息,从他肩膀到脖子。 第217页 艾斯在亲他。 艾斯竟然在亲他? 艾斯真的在主动亲他,这时已经亲到了耳朵,夏利缩着脖子,马上想到他的手术难道成功了? …… 艾斯还处于爽完后的余韵里,脑子有些懵,但是酒醒了不少,还因为夏利突然推开他,带着点可怜兮兮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艾斯惊奇地看着努力倒立的夏利,问道:「你在干什么?」 夏利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你刚刚咬破了腺体,我在增加怀孕的机率。」 艾斯哑然失笑:「过来,我想抱抱你。」 「这种时候很关键,不要打扰我。」 艾斯站起来,把夏利打横抱起来,头脸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我好像成功了。」 「嗯,但你让我再倒立一会儿好么?」 艾斯反而把他放进浴缸,重新放水,从身后紧紧搂着他,嗅着他颈部的味道,一双大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太舒服了,夏利,原来那么舒服,你的身体好漂亮。」 那天晚上,艾斯像第一次发现这个「游戏」的青春期男孩,兴致勃勃地把以前学校教的所有讨好伴侣,增加其受孕的花样都试了一遍。 在艾斯的强力浇灌下,果然一个月后,夏利就发现自己怀孕了。他拿着检验单欣喜不已,但是艾斯在一旁却一脸丧气。 夏利突然很失落,他问道:「还是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吗?」 「不是。」 「那你怎么不高兴呢?」 艾斯有些难为情,不知道怎么开口。 夏利着急,他催促道:「你说啊,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不被期待。」说着嘴角抖了抖,像是快要哭出来了。夏利抓着他的衣服抽噎一声,艰难说道,「实在不想要,那就打掉吧。」 「别别,我不是这个意思。」艾斯最后还是贴着夏利的耳朵说道,「是不是在孩子出生前都不能同房了啊?我有点怕,怕自己忍不住。」 夏利「扑哧」一声破涕为笑,笑了几下自己脸连着脖子一齐变红了。 「我,我看书上说,怀孕也不是不能那啥,只是要注意,注意一些姿势。」夏利脑袋越垂越低,快要垂到肚子上,「还,还有,你也不要,太疯了。」 第130章 番外3 全家福 李尔上台五年,终于成功把元首终身制改为任期制,五年进行一次民选,元首任期不能超过两届。由于他任期里政绩优秀,第二届成功连任,上台十年,李尔终于功成身退,成为帝国歷史上除了开国元首外,最为功勋卓着的一位,为帝国繁荣强盛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然,谁都知道,他的成功跟他那位聪明过人、手腕独到的伴侣分不开。随着国家安定下来,芜君极少抛头露面,反而因他的传奇经歷,民众里关于他的传说经久不衰,且越来越赋予文学和传奇色彩。 经过十年,现在的逆向手术已经极大提高了成功率,缩短了手术时间,基本上所有愿意做手术的都做了,国家仍存在少量因为种种个人原因不愿意改变属性的e和p。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们的决定都会得到尊重,同时,他们也将会是国家最后一批改造人。 这年的雪来得格外早,才刚进入十一月,一场意外的大雪纷纷扬扬连下三天,把整个约京市盖成了一座冰雪城堡。 到了这天,雪后初霁,又是一个秋冬季节绝好的天气。又由于树叶还没落光,橙黄橘红的秋叶上裹着残雪,看起来又另有一番美丽。 天才刚刚亮,李尔被铲雪的声音吵醒,紧张地摸了摸身边,直到摸到芜君温热的身体,他才放松了。这已经成了**年来李尔的习惯,他明知道再也没有什么能把他跟芜君分开,可以前那种刻骨铭心的失去,侵入骨髓的疼痛,让他潜意识里一直紧张担心。 摸到人后,又把人拉过来一些,裹到自己怀里,迷迷煳煳一只手在芜君身上摸来摸去,摸着摸着就往裤子里面钻。 「啪」没甚力气的一巴掌打在手背上,接着是芜君的声音:「唔……大早上的耍流氓,嗯?」 李尔睁开眼,发现芜君还迷迷煳煳,睡眼惺忪。他起来披了件衣服,推开窗户,皱着眉不耐烦问道:「怎么今天这么早就铲雪,他妈的吵死了。」 楼下的警卫赶紧放下工具,立正敬礼:「今天是先生的生日,我们就想早点起来整理院子,实在抱歉打扰到您了。」 李尔还想说话,芜君在床上撑着头:「我们也起吧,怎么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暴躁。」 「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帮忙,很快就能完事。」 「起吧起吧,你母亲很快就来了。」 李尔今天四十八岁生日,也不知是谁起头,说是他第一个从元首位置退下来的生日,应该要庆祝庆祝,在众人的逼迫下,李尔被逼无奈也过起了生日,实际上也就邀请了亲近的家人朋友,算是个家宴。 芜君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打着呵欠,从衣柜里找出李尔今天要穿的衣服,一套芜君陪他去定制的西服。 芜君把套装拎过来,伸手解李尔睡衣的扣子。 李尔好奇地问:「你在干嘛?」 「当然是伺候你穿衣服。」 「我啥时候要你伺候穿衣服了?今天又是哪一出?」 芜君笑笑:「今天你生日嘛。」 「走开走开,我自己穿,」李尔皱着眉,跟赶苍蝇似的。 第218页 芜君靠在一边的桌沿上,把手抱在胸前,脸上带着点戏嚯的笑意。他在想,李尔这两年脾气越来越不好,是不是念安长大了,芜君不用对孩子费什么心,把李尔惯得狠了点。 李尔刚穿好衬衣,拎着衣服看了看,一把把衣服扔在桌子上,嘟哝道:「我穿这玩意儿穿了十几年,可烦死我了,现在不用去别塔宫,我还穿?你去给我把我的陆军军装找出来。」 看,这不是越来越会蹬鼻子上脸了。 芜君去柜子深处把李尔的黑底银边装饰的陆军军装找了出来。李尔对着镜子认真换衣服,他身材基本没什么变化,穿上军装腰背笔直,仍是那副飒爽英姿,芜君在斜靠在旁边的桌子上仔细打量他。 李尔面对镜子:「你在看什么?」 「你老了。」芜君伸出手,在他鬓侧摸了摸,短短的发茬里,已经夹杂了一些白髮。 李尔转脸看芜君,越看脸色越不快,不说芜君本来比他小快十岁,或许美人本身就更容易得到岁月的庇佑,快四十的芜君还和以前一样,除了眼角多了一点点细纹。这点细纹非但没让他显出老态,反而更增风姿。特别是在时光的涤洗中,他那双眼睛黑得更深更透,专注地看着别人时,常常给人一种看透灵魂的感觉。 李尔发现这话他没法反驳,他的确在为国家操劳的这些年月中,有了点老态。 芜君看他吃瘪的样子好玩,翘起光着的脚尖,把李尔的裤腿往上勾了勾,拿脚趾去蹭他小腿,幽幽开口:「如果说越来越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你会不会觉得感受点?」边说边眯着眼睛对李尔柔媚轻笑。 实际上,芜君知道李尔这两年越来越不压抑自己,越来越像他本来的样子,也明白他内心的伤痕慢慢癒合,芜君也渐渐松了口气。 不过对他的亏欠和歉疚,芜君觉得这辈子都还不干净,这也好,下辈子,下下辈子他还可以接着还。 李尔弯腰假装穿袜子,却一把捏住了芜君的脚踝,还准备有点进一步的动作时,外面车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母亲来了。」芜君抽回自己脚,立马变得正经起来,开始更换衣服。 李尔已经换好衣服,站在窗户旁边,没想到念安也起得很早,此时看到他穿的跟个孔雀似的仰首穿过院子。 嬴念安十二岁,已经快要有芜君高,因为长得太快,抽成了高高的瘦长条。五官也长开来,已经有了少年人的清逸俊美,打眼一看他的确跟李尔很像,但仔细一看又处处不同。 他穿了正装三件套,留着齐肩的长髮,他的头髮随李尔,是栗色的捲髮,此时用一条蓝色的绸条把头髮松松束了个低马尾。蓝色绸条并非随便选的,跟他衬衣前的领结是同一种材质和颜色,也跟他衬衣的纽扣和袖扣是同一色系。 他走出去,替伊芙打开车门,一手放在背后,一手伸向伊芙:「夫人,您请。」 伊芙扶着他的手从车里出来,嬴念安把他奶奶的手放在自己臂弯,挎着她往院子里走。房子门太窄,嬴念安恭恭敬敬侧立一旁,微微伏腰:「女士优先。」 李尔在楼上看得直头疼,这崽子越长越奇怪,要说歪也没歪,要说正,怎么看怎么别扭,李尔转头皱眉看芜君,简直痛心疾首:「你看看你宝贝儿子,把你那套爱臭美的看家本事学了个全套。」 芜君冷笑一声:「我倒是觉得他把你的傲娇逞强学了个全套呢。」 李尔气得嘴唇哆嗦了几下,一半是因为芜君的话,一半是因为嬴念安对他的态度。 他早就说要把这小子送进军队去改改他那一身骄纵的臭毛病,等他进行几次野战训练,在野草泥淖里滚几天,看他还能不能保持那副臭美样子。 谁知道这小混蛋公然跟他顶嘴,竟然说自己未来有更重要的贡献,压根不适合去军队那样的地方浪费时间。并表示军队也并不能改掉他那身臭毛病,说不定反而还养成些李尔这样自大狂妄的臭毛病。气的李尔一巴掌拍塌了一张桌子,放出狠话,如果他能同时拿到全国高级数学竞赛和剑术比赛的一等奖,他才有资格给自己未来三年的生活做主,不然就是绑也把他绑去军队。 少年狠咬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等着。」 那几个月这小子平均晚上两点才睡,芜君就看着儿子跟李尔较劲,时不时再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李尔自己心疼孩子太累又不敢说,每天半夜都起床看他什么时候睡觉,跟着一起抓心挠肺。等最后小孩把两个奖盃扔到李尔面前时,他又很生气,一个人闷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走了一整天才出来。 李尔忧愁地说:「我怎么觉得我两的优点他一点没学会,倒是把毛病学了个遍。」 芜君闲闲地说:「优点多难学,毛病学起来当然更简单。」 「你……」李尔双眼圆瞪,「那到底是不是你儿子,你怎么啥也不管呢?」 「要说他不是你儿子还有可能,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怎么可能不是我儿子?」 油腔滑舌,伶牙俐齿,李尔怎么突然觉得芜君变成了他最初认识的那个人,成天没事不是跟他槓,就是跟他呛,一个儿子,一个芜君,这不是要气得他内出血。 看李尔是真的很愁,芜君也终于劝道:「现在正是叛逆期,你干嘛非得跟他对着来,你想想你十二三岁时是个什么样子?」 第219页 李尔想了想,君说得有道理。 就在他们说话间,艾斯和夏利带着两孩子也来了。 大孩子是个女孩,已经八岁了,穿着呢子短衣和短裙,手上牵着四岁的弟弟。弟弟简直跟夏利一个模子刻出来来,脸圆眼圆,圆熘熘的一个肉糰子,像卡通人物一样可爱。 跟在孩子身后的是艾斯,艾斯搂着夏利的肩膀,低着头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夏利边走边笑,一抬头对上了窗户边李尔的视线,马上止住了笑声。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夏利还是很憷李尔。 李尔也跟芜君下楼。 在楼上就看见嬴念安有模有样地给伊芙泡红茶,不知道说了什么甜言蜜语,逗得从来都一脸严肃的伊芙也满脸春风。 芜君问:「你知道你母亲为什么要给念安取名博斯维尔吗?」 李尔点了点头,那是他祖父的名字。 两人一齐看了看楼下祖孙二人,又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不约而同相视苦笑。果真在溺爱面前,什么话都做不得数的。 艾斯和夏利进来,先跟伊芙问了好,一对儿女上前给李尔伯伯拜寿。 女孩看着眼前比她高出不止一点的念安哥哥,突然觉得这个哥哥变成跟她不是同路人了。明明两年前,哥哥还会带着她玩,现在女孩的矜持让她不敢去缠他,四岁的小男孩就没这种顾忌了,直接扑过去抱住他的腿,亲亲热热喊「哥哥」。 芜君说:「博斯,你带弟弟妹妹去玩吧。」在伊芙面前,叫孩子念安,她就不高兴,这些年芜君最大的进步可能就是学着让一让伊芙。 少年有点不悦,他明明已经有了大人的样子,可大家还是习惯性当他是小孩。 小男孩很会缠人:「哥哥去玩,我要跟哥哥玩。」 夏利带着点恳求的表情:「去吧,他在家就吵着要跟你玩雪。」 嬴念安咬了下嘴唇,夏利叔叔对他特别好,让他没办法拒绝。他点了点头,进屋给弟弟妹妹拿了两件披风,带他们去院子堆雪人了。 跟着是艾斯父母,乔迪和赫兰,李尔恭恭敬敬把两位老人迎了进来。乔迪坐到艾斯旁边,跟伊芙面对面喝刚刚念安泡的红茶,赫兰跟大家打了招唿,目光落到伊芙脸上时,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就出去帮忙照看孩子。 赫兰甚少跟乔迪一块出现,即使出现也不远不近的像对合作者,而不是夫妻,年纪大了,越来越连样子都懒得装。 夏利低声给旁边的芜君抱怨:「我一直劝妈妈去做逆向治疗,想她至少晚年能体会体会和谐的夫妻关系,可她就不去做,还说这样才是对大家都好,搞不明白。」 芜君捏了捏夏利的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虑,人都是爱自己的,不会做不利于自己的决定,你尊重她就好了嘛。」芜君自己也只是隐约能猜到一些,夏利对于他们上一代的事更加不了解。 「我是尊重她啦,可还是不能理解。」 这些事少一个人知道少一个人的烦恼,芜君打了个茬:「那你怎么不去做?」芜君对着他笑得意味深长。 这个问题立马让夏利脸红不已,他凑近芜君耳边,悄声说:「艾斯很喜欢我的信息素。」 两人相视一笑。 说话间,罗宾带着阿塔·蓝戈尔来了,李尔一看到罗宾还跟以前一样,马上就开始炸毛,走到门口拦住他:「你来干什么?」 「诶,李尔表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还看我不顺眼,你这心胸就只有这么点。」罗宾还是那副死皮赖脸的样子。 伊芙在厅里发话了:「李尔,让罗宾进来。」 李尔愤愤侧过身,也只能让罗宾进去。 「我爸最近身体不好,我妈在照顾他,今天不是你生日嘛,我代他们过来看看。」说着扔了一个礼盒给李尔。 「过两天我去看大伯。」 阿塔跟在罗宾身后,手上还抱着个不足岁的孩子。 罗宾是贵族里有名的浪荡子,阿塔是贵族里有名的交际花,年老色衰让他们跟平民结合觉得吃亏,想跟贵族结合,别人当然是避而远之,所以现在又搞在一起可谓情理之中。 阿塔对李尔笑得千娇百媚:「怎么,我也不欢迎吗?」 李尔硬硬地吐出两个字:「没有。你抱的是?」 「你表哥的儿子啊。」 李尔脸上明显吃惊:「你给我表哥生了儿子?」 「哈哈,你别误会,这孩子跟我一毛钱血缘关系都没有,我只是看这小傢伙可爱,帮忙带着。」阿塔垂目看着孩子的眼神的确柔软温情,所以李尔才会有所误会,「哪怕罗宾这种人,也逃不过家族的责任啊。」 李尔摸了摸孩子头,不管这孩子哪里来的,也确是他们家族的后代。他对阿塔终于露了个柔和点的笑:「麻烦你了,谢谢。」 李尔一抬头,突然发现芜君的眼神闲闲扫过来,虽然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李尔还是心里一紧,赶紧说:「进屋休息一下吧,又有人来了,我去接一下。」 李尔匆匆走出门去,结果远远看了一眼,就黑着脸退回屋里,背着手走到芜君旁边,低声恶狠狠地问:「利古尔怎么来了?」 「我邀请的,这么早就到了?」 他话刚落音,就远远就听见院子里的念安大声喊着「干爹好」,接着一片欢声笑语,李尔的脸又黑了好几个色号。 第220页 「我去迎下他们夫妻。」 芜君说着站了起来,李尔却拉着他:「不准去。」 芜君又只好坐下:「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这人怎么这样,人家现在也结婚生子了,你还过不去?」 这话说得李尔脸色红一阵白一阵,道理他当然明白,可是心里那个坎就是过不去。嫉妒儿子很喜欢这个男人,吃醋芜君很感激这个男人,他当然也很感激利古尔,但感激得不情不愿,心里发酸。 利古尔已经走了进来,带着他alpha老婆。芜君跟李尔婚后两年,他也结婚了,对方是行政厅的中级官员,从底层拼上来的一个女性alpha。那之后,他们也不用避嫌,慢慢恢復了交往。利古尔现在是别塔网的总编,其实跟李尔之前在别塔宫有诸多业务往来,光是两人一块处理工作时,李尔也没什么,但只要有芜君跟利古尔同时出现的场合,他就心里不痛快。 利古尔当然也明白,送上礼盒,寒暄了两句就直接坐到伊芙身边跟她聊天去了。 本来挺大的一楼客厅,因为坐了这么些人,显得倒是有些拥挤。 快到中午时分,简森才是最后一个来的。 简森是另一个没有做逆向手术的e,他也没有结婚,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在军队,现在已经是空军上校,还在为国家服务。 李尔多次劝他去做个手术,简森无法拒绝李尔,就只能当着他的面说好,过后又食言。他觉得自己不能失去e的属性,如果那么做了,就是对父亲绝对的背叛。他保持自己是个e,让基因改造的阴谋不被人忘记,也是让过去的荣光、曾经的e带着国家走向和平独立的歷史不让人忘记。这大概是他能为父亲,为德卡拉家族最后能做的,也是他自己想要做的,唯一的信念。 他跟李尔错身而过时,对李尔点了点头,李尔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进屋里坐。 简森走到人圈外的一张凳子上坐下,哥哥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了他,虽然还是跟哥哥的家人有些隔膜。 不知道谁突然说:「今天人到得好齐,不如吃饭前照个全家福吧。」 这个提议得到大家一致同意,夏利出去把孩子们都招了进来,又热热闹闹开始搬椅子,摆凳子,排位置。 伊芙、乔迪和赫兰坐在第一排沙发的中间,伊芙左边站着念安,怀里抱着罗宾不满周岁的小儿子,夏利的小姑娘站在乔迪和赫兰中间,小男孩非要爬到他奶奶赫兰腿上。 第二排中间站着李尔和芜君,李尔旁边是艾斯和夏利,夏利旁边是阿塔和罗宾。 芜君对利古尔招招手,笑道:「你是博斯的干爹,也算一家人了,来吧。」 芜君话一说完,少年亲自上手去把利古尔夫妻拖了过来,站在他爸爸旁边。李尔顿感不快,跟芜君调换了个位置。 伊芙看了眼简森:「你也过来。」 罗宾走到利古尔妻子旁边,中间隔着老大一个间隙站着。 李尔从背后伸手一拉,把简森拉到他和利古尔中间,按着简森的肩膀。 警卫拿着照相机,指挥他们他们一会儿往左靠,一会儿往又靠,弄得每个人都不耐烦,他才停下来:「接下来我数一二三,你们喊『茄子』。」 「一!」 「二!」 「三!」 「茄子!」 「咔」,每个人都笑容都定格在相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