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娶皇帝当男妻》 第1页 《我娶皇帝当男妻》作者:饮鹿【完结+番外】 文案: 笨蛋美人受x你就宠着他吧的攻,就十几万字的团宠小甜饼啦~ 容虞舟作为相府小子,尤爱流连勾栏。一日误着道,同勾栏里最俊俏的小倌春风一度后,他红着脸抱住了那小倌承诺道:「我要了你身子 ,我定会赎你出来。」 可不久后,丞相家败,为了挣娶锦绣前程,他入军营一路歷练,当初的小倌也不离不弃,二人私定终身。 局势稳定后,容虞舟入宫来见,回想小倌的贴心相伴,他思衬着:他要和陛下请旨,允他堂堂正正娶男妻。 可他抬头,却发现他私定终身的那人一袭龙袍,独坐高台上。 容虞舟:救命!我的男妻是皇帝?! - 萧御回还做太子时,丞相府送来府中小子前来伴读。 三岁大的孩子能做什么伴读。 不大的奶糰子进宫以后不是撕书撅笔,就是拿他的衣袖子抹眼泪鼻涕,就连睡觉也不安稳,要人拍着肚子哄睡。 萧御回养了他三年,奶糰子出宫了。 可等二人再见面,奶糰子把他忘得一干二净,没心没肺地把他当成勾栏小倌,不断和他搂搂抱抱,卖软撒娇,甚至发出求娶他的邀请。 萧御回蹙眉,但没有拒绝:他和所有男子都这样的么? ◆双洁,甜文 ◆笨蛋美人受x你就宠着他吧的攻 立意:向着太阳,绽放光芒 内容标籤:宫廷侯爵,情有独钟,天作之合,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容虞舟,萧御回配角:纨绔子弟团其它:暂定 一句话简介:呜呜呜,老婆变老攻 第1章 「让你抱你还真抱啊!」 正月十五,正逢灏京元宵夜。 护城河上丝竹管弦此起彼伏,轻摇的画舫引得皎洁月辉下的水面盪起粼粼金光,这正是赏月的好光景,而这些个画舫大多为灏京的贵人所包。 其中一画舫就格外惹人注目。 只见其双层的小楼金翠耀目,罗绮飘香,船头还立着少年郎和一姑娘。 少年疏俊清朗,女子貌婉心娴,模样有五分相似。 自知自家阿姐的好样貌容易遭人垂涎,少年熟练抽出怀袖里刚才买好的面巾,脸上还挂着几分不悦:「阿姐快带上。」 容盈清浅笑道:「天黑,无碍。」 「那不行,阿姐的脸只能留给自家人看,那些个不要脸的公子哥都快把眼睛黏在阿姐你身上了!」 容虞舟亲自为容盈蒙上了面巾子,其间还小心翼翼地没蹭到他阿姐的妆面,等戴好了面巾子,二人说话间,他们的船已经快靠岸了。 容虞舟挠挠头,心里还记着好友的邀约:「阿姐现在就回府么?」 「怎的?」 「王穆瑜约了我去玩儿,阿姐若回府的话,我先自己出去玩玩……」 「我的确有些累了。」 容盈看着有些猴急的容虞舟,眼底溢着笑:「但你还是同我一道回府才好,今儿听父亲说宫里有贵人出宫游玩,放你出去容易冲撞到贵人。」 「贵人?姒柔公主么?」 怀宁皇室血脉萧瑟,除了刚打胜仗回来的铁血帝王外,只有那位姒柔公主在灏京,公主之前去过他上课的书院几次,二人不大对付,相看两厌。 容盈打量四处,轻声驳道:「不是,是陛下出宫了。」 「陛下?」 容虞舟的那颗心蹙跳而起。 被吓得。 天下不过三分,东渠,崇淄和他们怀宁国。 而陛下自十八岁即位起,先三年肃清国政,后三年亲自带兵先破了东渠国,当今陛下今年二十有五,就已经御过烈马,看过战场血沙,尝过胡饼,炙金肠,还亲自砍下敌军将领的脑袋,在传闻里就是凶神的模样。 不说人人惧怕,至少能止小儿夜啼。 而好巧不巧,容虞舟就是害怕的那一个。 这没什么好声张的,容虞舟努力宽慰自己:「哪儿就这么容易碰上陛下,我去王穆瑜的船上看灯赏月,阿姐放心,我在外头一定安生着!小豆子我就不带了,他还在替我买话本子。」 「好,那你实在小心些。」 「阿姐你就放心好了!」 少年嘿嘿一笑,亮出一口比月亮还白的牙。 但熟悉容虞舟的人都知道,这就是他假乖的模样。 果然这头少年刚语毕,容盈转眼就瞧不见了他的人影了,连贴身的小厮都不带,容盈只好笑地摇头嘆气。 舟舟他运气再差,总不过陛下一出宫就撞上了。 - 皓白的月色轻拢在护城河上,容虞舟尚且不知自己的行径已被有心人纳入眼中。 他用怀袖遮着面,小心翼翼地上了艘格具旖旎气息的船舫。 今天白日里王穆瑜身边的小厮通报,说王穆瑜唤他晚上出来玩,还说有事要和他说。 让他务必到达。 所以他到了。 容虞舟提着衣摆大喇喇地坐下,熟稔地倒上了酒,也不喝,就熘着酒盏打着转儿取乐:「说吧,什么事?」 「没事儿,就是喊你出来吃酒。」 王穆瑜和他差不多年纪,相交不过五年,就被容虞舟感化,臭味相投到一处去了。 容虞舟还是斗胆尝了口酒。 第2页 甜丝丝的,是蜜酒。 放下杯盏,容虞舟抬眼:「我还不知道你?心情不好就约我出来吃酒,到底怎的了。」 王穆瑜:…… 「其实是我兄长回来了。」 「你哥回来了?那不是好事么。」容虞舟话说到一半,突然放下酒盏,「等等,你哥不就是那个和陛下一起出征的节度使大人?」 和王穆瑜名字还挺像,叫什么王穆青。 华宁有二煞,容虞舟除了陛下就最怕他。 王穆瑜点头:「虽然你这么说不好,但他的确是我兄长,现在在京郊大营带兵,一有空就来训我,过个年都把我骂得狗血淋头,逼着我读书用功。」 容虞舟看向好友的眼中包含同情:「我懂,像我们这样的人已经支楞不起来了,再怎么逼迫着上进都是徒劳。」 「唉,你说得对。」 「我一直这么觉得。」 两声嘆息后,二人齐齐以头抢桌,哭嘆着叫唤五日后的开春测验。 没法子,别人都能轻轻松松考过测验 ,对这倒数兄弟俩而言难于上青天。 愁入肝肠,容虞舟还想喝,但手边能摸到的酒壶已经空了,阖上了惺忪的双眸,容虞舟单手支着下颌,最后胳膊也撑不住脑袋,只能将下颌搭在桌上。 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脑袋,其言语之间还藏不住醉意:「外头的各位好姐姐们,麻烦再上点酒水吧。」 无人回应。 原本喧闹的船舫寂静万分。 唤不来人,容虞舟努力掀开了眼皮子,王穆瑜早就醉倒在桌上了,现下还很自得地流着口水。 也不知在作何美梦。 容虞舟摸着腰间的青玉,指腹在鹿角上打着转儿,瞧着睡过去的好友,忽就兀自长纳了一口气。 就知道这厮靠不住…… 撑着疲软的手臂起身,容虞舟摇摇头想要散去浓郁的酒气,从帘襟中探出半个身子,他眼前的物像都在晃动,明黄色的烛火,铺红叠翠的花窗和祥云浮雕,五光十色皆朝着容虞舟双目中涌来。 而帘外那裹挟着细密刺寒的夜风,终于让容虞舟有了几分清醒。 稍睁眼瞧明朗船外的光景,容虞舟被震骇到几近说不出话来—— 那些热闹的画舫都在远处,距离数十丈距离,大老远地透出耀眼的光亮。明明吃酒前船舫还在护城河中央盪着,怎么如今就漂到了这么偏的地方? 而且人都去哪了? 探出大半个身子也瞧不见外头的人,容虞舟出去寻人。 浮着的步子还没踏出半步来,他就狠狠的撞上了一堵又热又硬的「墙」来。 「嘶!」 冲撞的力气过大,容虞舟身子一歪,要不是眼前人当断立断扶着他的小臂,他险些要冲撞到横栏上。 好端端在门口被人撞到,容虞舟蹙眉不悦,加上酒后气血躁动,心里忍不住编排着呵斥的话语。 扶着他的人一声道歉也没有,手也没松开。 容虞舟借力抬头。 他素来好美婢,好鲜衣,眼光极高。 少见有人能让他如此心生赞嘆,眼前人则完完全全地长在了他欣赏的点上。 身高腿长,气质锋利,尤其这双眼格外夺目,标准眼形,眼尾微微上挑,睫羽浓密像在瞳目上头撑起了两方扇形,但即便乌睫在眼下留下两团阴影,也遮不住瞳目里盛着的熠熠之辉。 啊!美人! 不愿承认看呆了眼的容虞舟忽就一个喷嚏打下来,堪堪破了月下的寂静。 扶着他的人愣了愣,忽就松懒沙哑地笑了一声:「进去吧,外头冷。」 容虞舟的耳尖不自意地动了动。 模样好,声音也好听…… 联想到脚下是娇莺楼的画舫,容虞舟仅存的理智让他以为眼前人也是娇莺楼的人。 娇莺楼出美人,出现这么俊朗的小倌也自然是可能的,而且估计是新来的小倌,不然这么俊的脸他不至于记不住。 见男人的手还扶着他的小臂,容虞舟揉揉眼,罕见地不好意思起来:「我自己能走。」 「你能?」 男人语气清冷澹然,似有怀疑之意。 「自然!」容虞舟回得极快,他以为自己被娇莺楼区区一小倌调戏了。 男人不能说不能! 男人依然垂眸不语。 容虞舟瞟过去,视线尚不清晰,只得蓦地凑近脸,一双醉眼细细地瞧起眼前的男人。 由于他突然逼近,他们鼻尖只余一寸,气息粘连着。 唿吸越来越慢,或许是靠太近了,容虞舟轻易被美色迷了眼,湿红了的眼尾色彩浓冶,当下微微扬出恰到好处的弧线来,混淆着酒气的声音也无意地勾着人:「放开啊。」 男人:…… 面前的人呵出的酒气惹得他微微眩目,他忽然松开了手。 刚得一瞬的新鲜空气清醒头脑,谁知这小醉鬼腿脚不敏,一踉跄磕到船头的小凳。 男人正要去扶,便见他蹲下身子,毫不考究地就抱着小凳,嘴里嘀嘀咕咕起来:「不能走难不成你抱我啊?」 软软糯糯,跟撒泼似的,隐约还有点熟悉的感觉。 男人好笑,只看他歪歪扭扭地站起来,不服气地要自己走,两步都没走稳,又是一崴。 「小心!」 容虞舟还不知道自己就要坠入冷冰冰的河水中,蓦然间被人紧紧地锁住了后腰,借着一道不小的力道又重新砸回了男人的怀中。 第3页 这下子可卸了容虞舟的力。 身子仿佛没骨头一般,容虞舟倚着男人的身子往下滑,双目彻底迷离了起来。 爱喝酒却是个一杯倒。 也就因为今天喝的是蜜酒才能熬这么久。 而其醉意明显涌上了头,少年下巴软趴趴地搭在男人的肩膀上,可能是年纪到了,人长开了,少年比小时候的包子脸多了些明艷。 放肆又灼人。 「让你抱还真抱……」容虞舟还在咕哝着,可他心性未定,这会儿还在惦记着找美人要酒吃,「小二哥,有酒么,送些酒进来。不要方才的蜜酒,不够辣,给我换娇莺楼陈年的女儿红。」 「不行。」 「……哦。」 明明是清浅的拒绝,容虞舟却不敢驳斥。 已经如愿和美人贴贴的容虞舟便提了旁的建议:「那把我们的画舫划到中央去,这里乌漆麻黑,赏不到什么好景。」 少年的尾音拖得有点长。 像在撒娇。 萧御回纵容的话刚到嘴边,树懒一样的少年就醉蔫蔫地用他的肩膀垫着下巴,一点一点地轻动,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你就放心大胆地划,河面这么宽又撞不到陛下那样的凶煞。」 萧御回:……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纨绔:救命! - 预收《和大佬a协议结婚后【娱乐圈abo】》求收藏 容舒望知自己比不上闻时野心里的白月光,闻时野养着他不过是为了他和那人相匹配的腺体。 但他贪恋那抹温柔。 或许,只要他努力了,就能一点点挤开那人在闻时野心中的地位。 可那日他意外听到闻时野后悔和他协议结婚后,容舒望愣怔一瞬。 当夜,omega将自己珍重万分的结婚协议书压在桌前,带上了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安静地离开。 - 2022年12月25日,下了班的alpha在别墅前旧伫,手中的离婚协议微微发皱,掌心新制的戒指也汗湿灼烫,男人沉沉地唿了一口气,最终推开了那扇门———— 他要和他的omega重新开始。 - 娱乐圈美学独特,火的总是alpha们,比如大块头的alpha影帝,大块头的alpha歌王,大块头的alpha顶流,直到一天,观众们在一档乡村慢综直播中发现了一颗与众不同的独苗苗。 小美人白衬衫上朝露微凝,绝佳的身段氤氲在裊裊炊烟里分外迷人。 热血沖天,厌倦大块头alpha已久的a/b/o粉丝们瞬间刷满了弹幕:老婆! 刚丢了老婆的闻时野:? 那是我老婆! ◆洒脱坦荡万人迷受x家大业大啥都大*偏执阴鹜攻 ◆娱乐圈abo文,受是某种意义上的万人迷 ◆有私设 第2章 小纨绔翻墙烂裆 当夜,容虞舟做了个极为悠长的梦。 先有凶煞追着他,他一路跑一边寻人庇佑,口里还念叨着:「我最怕了,最怕了!」 随后云雾缭绕里出现个美人,看不清面容,甚至辨不清男女,可身段和行为举止翩若流云,尤其是低笑时的声线,格外动听。 他顿时不怕了,撒丫子去追美人。 但他美人没追到,惹得父亲拿着棍棒追他,后头还串了一串儿的家僕,全都持着棍棒。 眼瞧着父亲的棍子就要落下了,容虞舟兀地睁开了眼,原来是从榻上摔下来了。 心有余悸。 他屁股根儿那块泛起突兀的疼。 酒后的容虞舟揉揉摔疼了的屁股想要爬回床上,抬眼间这才发现眼前乌泱泱地多了好些人。端着瓶瓶罐罐膏药来的阿姐,捧着长棍的孙管家,以及——虎着张脸,面色黑到滴墨的自家老父亲。 「醒了?」 容冠书的声音轻缓,话音刚落容虞舟的头皮本能一紧。 「父亲今日不上朝?」 话一出口,容虞舟就知自己说错了话。 若他父亲要上朝的话,天不亮就出府门了。 看着父亲已经接过孙管家的棍棒,容虞舟骤然化身鹌鹑,默默不语。 容冠书掌心握在上次揍容虞舟时留下的断痕,意味深长:「说说吧,你可知错。」 他有好多过错的。 偷偷去勾栏,养死了父亲芙蓉池的赤鲤,地窖藏着的女儿红也偷偷喝完了一坛…… 过错太多。 容虞舟一时之间不敢瞎说,缩着身子闭嘴。 看少年这般模样就来气,容冠书也是铁了心的要好好教训容虞舟,不至真断腿,但每一棍子落下都能响起容虞舟撕心裂肺的叫疼。 打了有一会儿了,容虞舟哭哭啼啼,容冠书才喘气停下:「哭什么哭,不知错就给我在屋子里好好的反思!孙管家,现在把这臭小子的书都送来,什么时候学院月测开始,什么时候再放他出来!」 涕泗无声横流,容虞舟不敢言。 见父亲走了,容虞舟这才敢大声地发出抽泣声来:「呜呜呜呜,娘,我腿疼。」 少年苦着脸看向景婉言。 景婉言还未说话,忘记接夫人一道离开的容冠书折了回来:「你还有脸哭?」 言罢不由分说地带走了自己的夫人。 容盈倒是没走,她会点医术,到底担心容虞舟,便让容虞舟掀开裤腿上膏药。 第4页 容虞舟生性好动,丞相府的假山亦或屋嵴,就没有他没攀爬过的,他那腿就是年前他爬树时滑脚,生生磕到了树下的利石上而落下的,还没好全,留下一指来长的疤。 可容虞舟疼得红了眼尾,当下揪着里衣料子斯哈地抽着气:「阿姐,轻点!」 容虞舟的腿抖得厉害,担心容虞舟的旧伤再次裂开,容盈手上动作轻缓。 里裤撩开便露出容虞舟腿骨,白熘韧劲的一截,看上去康健无比。除了旧时的疤痕明显了些。 容盈左看右看,没看出没什么问题,视线落回少年蔫了的瞳目上:「这么疼么,还是父亲刚才打到你小腿了?」 「没有。」 容虞舟扒拉着小腿看,见没出血,便马上抹干净了泪:「我刚刚挨打的时候抱着褥子,父亲都打在褥子上了。」 容盈:……那你叫唤个什么劲儿。 替少年捋顺了裤脚,容盈嘆息:「你还不知道你犯下了何错?」 容虞舟用手肘借力来支着身子,支吾道:「我昨晚和往王穆瑜一块喝了酒,王穆瑜可以作证,父亲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你就该长记性,昨日都让你小心点别冲撞到贵人,你还上赶着招惹贵人,否则父亲怎会如此动怒。」 「贵人?」 「你可知昨日是谁送你回府的?」 「王穆瑜么?可他算什么贵人。」 「不是。」容盈摇摇头,「是陛下。」 「?!」 容虞舟双目茫然,只有「陛下」二字一直在耳侧迴响。 陛——下—— 那个怀宁国歷代皇族中最兇残的君王,坊间野话陛下在外带兵期间曾生啖骨肉,徒饮鲜血,曾在行军之际大肆屠杀敌军,血色染红边疆的嘉裕河。 这样旁人避之不及的凶煞,他昨晚还给冲撞了?、 容虞舟木然地摸摸自己的脖颈,似乎是在看自己的脑袋可还在不在。 看他摸脑袋的动作,容盈笑意莹莹:「现在知道怕了?」 「阿姐你就别笑了。」他脑袋可能都不保了。 「昨夜天子夜游被你那船舫冲撞了去,陛下都险些坠了护城河,好不惊险,好在陛下无碍,只是后来知道你是容家的,就派人送你回来后,顺便对着父亲多敲打了几句。」 容虞舟忭忭一笑,没多少底气:「敲打了什么?」 容盈回想昨夜小太监的话,一字不落地复眼道:「容虞舟出自世家,儒正端方,雍容闲雅,怎料轻易留恋勾栏,还望日后居于府上痛定思痛,修身养性。」 容虞舟仰首一愣,没大懂。 「什么意思,陛下夸我了?」 「哪里夸你了?」 『儒正端方』,『雍容闲雅』,不是在夸我风度翩翩美少年么?」 「……」 容盈瞥眼看着迷茫的少年,伸手点点他的额头,无奈的意蕴明显至极。 「还不懂么,陛下的意思是你从今日起被禁足了。」 容盈无奈地嘆气:「好端端的惹了父亲生气,勾栏等地是你能去的么?若被父亲同僚知道,指不定对你好一顿的埋汰,父亲最好面子,你还被陛下瞧见了。」 「平素他们埋汰的也不少了……」容虞舟看着脚边的连枝灯嘟囔着。 「还在耍嘴皮子呢?」 容盈点了点他的脑袋:「对了,我怎没瞧见你的玉佩?平素你都稀罕的不得了,睡觉都放在床边,怎么现在收起来了?」 对哦,他的玉佩去哪了? 容盈多聪慧,一眼就瞧出容虞舟的不对劲,秀眉微起,一语中的:「怕不是你给弄丢了吧?」 容虞舟:……他也不知去了哪儿 「唉。」容盈摸摸容虞舟圆滚滚的后脑袋瓜子,为他拨正了散乱的髮丝,「就知道你护不住东西,不过丢了就丢了,戴金显富贵,戴玉保平安,就当那玉为你挡灾了。」 「骗人。」容虞舟小声嘀咕,侧脸眉目精緻,如雕如琢,在悠然的烛火下衬出几分可怜的意味来。 若这玉真能为他挡灾,那他怎的还挨了父亲顿打。 但那毕竟是陪了他好多年的东西,真丢了,他也捨不得。 可他似乎真的丢了玉,还被压在锦绣园出不来。 为着玉,容虞舟翻遍了屋子。 小豆子不过拿盘蝴蝶酥的空档里,原本整洁的屋子不復存在,转而出现在眼前的事零落成散页的纸面,还有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衣物。 总之一片狼藉。 「公子怎么了?」 见小豆子过来,容虞舟蹙眉问道:「你可看到了我昨日佩着的那块玉佩了?」 「昨日带的玉佩?可是青玉鹿角的那面?」 自家小主子有块儿鹿角的青玉,玉料不俗,但雕纹朴素,小主子平素爱护着紧。 「对对!就是那块。但我现在在屋子里找了个遍儿都没找见。」容虞舟丧气地坐在凳上,「我记得我和王穆瑜吃酒的时候玉佩还在,怎得短短一段时间就没了?这样吧,你去问问当日娇莺楼的画舫。」 小豆子为难道:「孙管家刚说不准出府,小的也出不去。」 「没事,你偷偷去后厨的矮墙,那儿有一处狗洞。」 「狗洞?」 「怎么了?我能爬你就不能爬?」 「……」 临近夜幕,小豆子才回来。 第5页 「怎样?」容虞舟扔了书问道。 小豆子摇头,回了容虞舟娇莺楼的画舫上没有鹿角玉佩。 「你可去画舫问清楚了,指不定掉到什么犄角旮旯里了。」 「公子,小的已经搜了画舫里里外外,的确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拧着眉的容虞舟一口一个蝴蝶酥,同时细细回想昨晚的事项。 昨晚他和王穆瑜吃酒,恍惚间他好像还撞到了什么人…… 回忆全然浸在酒气里。 那人好像是个看不清脸的男人,格外的俊俏,而他只记得声线。 容虞舟不耐烦地戳着蝴蝶酥的碎渣渣,他这脑子,怎得就记不住小馆的脸呢,亏大发了。 无论怎么说,容虞舟也没找回玉来,四日后的开春测验也终于被他等来了。 这日天朗气清,他被批准出府去书院考试。 临行前容虞舟穿戴整齐,没有了青玉的玉佩,他便没有再佩玉,即便如此,少年衣着不俗,形貌昳丽,看上去也颇为金贵。 按照惯例,送考的容家母女二人耵聍不停。 「你好好考。」容盈顿了顿,想起去年的事,揉眉放弃道,「罢了,你别在考场又睡了过去就好。」 睡就睡了,还起了鼾声。 容虞舟脸一僵,连连点头。 等他去了书院坐下,发现测验果然分外难熬。 诗赋,经义、论、策三者合考一门,前两门胡诌乱造,最后一门才是容虞舟上手的丹青。熬了一天,从辰时考到了哺时,三门测验可算过去了。 散考时众生私语窃窃,各自为团。 好友王穆瑜即便也蔫蔫的,当下也快活起来,拍拍容虞舟的肩膀,笑得开朗:「你现在可还有时间出来玩?自元宵日起,我都好几日不曾见你了。」 「别提了,我被父亲禁足,还是今日考试我才被准许出了门。」 容虞舟回想方才试卷上对天子的一通夸耀,心里更是不安:「对了,你元宵夜回去后,可曾有什么异样?」 比如陛下是不是也苛责了他。 毕竟王穆瑜出自王家,也算世家子弟了。 陛下不能只说他,不说王穆瑜吧。 不能不公平。 但王穆瑜否道:「异样?没有啊。」 「怎会?」 「怎么了,你那夜遇到什么事了?」 「……」 容虞舟睫毛轻颤,想起自己被陛下罚在府上思过,随即嘆了口气:「没什么,就是遇到凶神恶煞了。」 「凶神恶煞?」 「嗯,还被凶了。」 容虞舟声音有些低,而王穆瑜不懂容虞舟的意思,以为容虞舟口中的凶神恶煞是他那丞相爹爹,便没有多问。 而二人纨绔惯了,好不容易聚集在一起,总想出去玩乐。 王穆瑜邀约道:「娇莺楼的玉芙姑娘今晚有演,我打算过去看看,你陪我一道去?」 容虞舟刚拒绝,想起自己的鹿角玉佩许在娇莺楼小倌手中,最后点头应下。 「行,但我回去先睡会,今日的测验把我的人都考麻了。」 兄弟二人脑袋碰着脑袋,碎碎念个不停,尚且不知自己的言行都被竹丛后匿着帝王听得一清二楚。 竹丛拐角处,日光穿过竹叶印在男人漆黑的眉眼,萧御回盘着枚青玉。 大底是玉佩主人之前时常摩挲玉佩的缘故,青玉发润透亮,穗子也磨得格外古旧。 等听到少年说到自己是「凶神恶煞」时,萧御回不禁重了几分力道。 容虞舟何故说他凶神恶煞? 泼墨斜阳下,帝王继续听着,面色清冷。 小纨绔同窗:「凶神恶煞?」 小纨绔:「嗯,还被凶了。」 萧御回眉一扬,脑海里迅速浮现出少年醉醺醺地趴在他身上无赖的模样,他那般护着容虞舟,不让容虞舟喝酒,在容虞舟看来就是凶他了么? 可那晚出宫他贴了面,容虞舟必然不会认出他。 至于他凶过容虞舟。 容虞舟幼时他的确凶过,小孩子不懂事他难免耐不住性子训导,但那么点大的容虞舟就能记仇了? 这也说不通…… 忽而风起,小琴丝竹随风而动,意态潇洒,青翠不惊寒,竹叶摩挲声中那头的私语声被压了下来。 罢了,想这么多作甚,他今日来书院便是为了应下师长的约,考校着众生的卷子而已。 萧御回唇线微微绷着,掌心一用力再松开,玉佩圆润的鹿角便有节律地钝膈着他的手心。 他凶么? 男人喉结轻滚,还是在意的。 那边的二人已经各自散去,萧御回也收回玉佩,恢復了以往的周正而克制,迈步去了玄明斋。 自然,容虞舟要去娇莺楼的事也被帝王记在心里。 「陛下。」 侍奉着的全德福来了。 佝着腰,老太监小心翼翼地捧着几面纸页过来。 他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陛下在外征战之际他无用武之地,现在陛下回来了,全德福自当关怀备至,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陛下。 尤其衣食住行方面,陛下收着的好玩意儿他也牢记于心,就因如此,他才惑然陛下腰侧为何会突然出现这么一块儿青玉玉佩。 雕琢出鹿角的模样,水头极好,润色上佳。 第6页 他觉眼熟,但记不清哪来的印象。 一时想不起来,全德福便放下了,先紧着正事来:「陛下,这就是卷子了,不过也只有这策论一份,其他两门的诗赋和丹青已经被书院的师长带走了。」 萧御回默言接过。 最后一份便是容虞舟的。 纵使对容虞舟的「无才」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萧御回过完卷面还是心绪跌宕。 容虞舟的字像软虫一般歪七扭八,工整尚且全无,更不论风骨,而且所答的内容和题目毫不相干。 问容虞舟河道治理之法,明明《水疏经》里都有的答案,容虞舟回了个「陛下万岁,一代英明」,嫌字数不够,还生生将「陛下万岁,一代英明」重复了数百字。 看着密密麻麻的陛下万岁,萧御回垂眼时眼尾飞跳。 清冷和澹然破裂了个干净。 一旁侍奉的全德福眼皮子微抬,就瞧见他方才送来的卷面上满满的都是吹捧。 他在宫里已经是个人精儿,当初容家小子进宫陪读一事他还记得,陛下当时就宠着那位小公子,现在又主动提了要见小公子的卷子。 全德福哪里不明白天子的意思。 想必是要照拂几分。 可陛下平素最不喜朝中和后宫出现奴颜婢膝地颂扬吹捧,现在容家小公子的卷面答不对题便罢了,还皆为这般虚妄的答解。 陛下势必要恼了。 不信来个人瞧瞧,陛下眉头都皱成这样了。 萧御回将刚得的卷子折好,递给全德福。 读出天子不悦之色,全德福怕触了陛下霉头,接过卷子后略显苍老的嵴背压得愈发低了:「陛下可回宫?」 萧御回摇头,淡道:「不回宫了,去找王穆青。」 顺带去趟娇莺楼,守株待纨绔。 * 作者有话要说: 容虞舟:风吹屁-屁凉 萧御回:老婆,真野 第3章 容虞舟离别人太近了,萧御眸色微暗 考完的容虞舟哪知有人盯上了他,更不知卷面上的吹捧已经被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今日百官休沐,他父亲陪着他母亲和阿姐去小桐山赏春梅去了,从孙管家那处得知父亲他们要在小桐山的仙居楼用完晚膳才回来,容虞舟兀自松了一口气。 这才给了他自在的机会。 去正厅独自用膳后,容虞舟在屋里的贵妃榻上摊平了一会,困意卷了起来。 再睁眼,外头的天色已经黑压压起来,隐约还起了风,因为容虞舟睡时搁在案几上的话本子骤然翻了页面。 「小豆子,几时了,外头怎这么黑?」 白色的寝衣斜搭在身,少年人眼底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此刻恹恹问道。 小豆子回:「刚刚酉时,但今日天色阴的很,这会子日头已经下去了。」 「酉时了?」 时间还不算晚,但他和王穆瑜约了去娇莺楼,这会儿急匆匆地就套好了提前准备好的衣裳:「我父亲还没回不来吧。」 小豆子为难颔首:「老爷的确没回来,但是老爷让孙叔看着公子,不许出去惹事。」 「孙叔怎么看着我?难不成亲自守着门不让去出去不成?」容虞舟皱眉,边推开门,边驳道。 可不是派人看在门口。 小豆子小声嘀咕。 孙管家就候在外头,见容虞舟出来,迎了过来:「公子醒了?后厨已经开始快备好晚食了,公子若是饿了,就先用些糕点。」 容虞舟踮着脚瞧瞧外头西沉的金乌,囫囵道:「我今晚出去吃。」 「公子,这可不行。」孙管家拦在容虞舟身前。 「老爷下午刚下的吩咐,让公子测验完和之前一样,在府上专心课业,不得出府门半步。」 容虞舟被拦了下来,刻意装得温顺了起来:「孙叔,你不和父亲说就没人知道的;而且我这些天为了今日的测验都快昏了头,孙叔就当可怜可怜我,放出出去一会吧,我就出去两个时辰么,和王穆瑜吃完饭就回来。」 「公子再怎么说也不行,老爷的话为主。」 容虞舟在孙管家这头碰了壁,管家不放人,他只得重新回了院子。 灰熘熘地如同丧家之犬。 屋里容虞舟思索片刻,从后窗翻了出去。 后厨那儿的狗洞不知怎的被堵了起来,但另有一片围墙低得很,若稍微吃些力,想必也能从那截矮墙翻出去。 容虞舟毕竟熟手,爬墙的事熟来生巧,可这次刚刚落地的时候他还听到什么东西撕裂的声音,声响不大,很快掩在开春的料峭春风之中。 就像容虞舟方才耳鸣了一样。 脚步刚迈起,容虞舟便觉衣袍拧得慌,风一吹,臀骨还凉飕飕的。 容虞舟:哪里不对劲。 娇莺楼金碧辉煌,门廊左右还有「天碧银河欲下来,月华如水照楼台」的对句,彩绸结红槛,乐声沸市间,毫无勾栏该有的觉悟,在尽头掀起别样的喧闹。 也正是这样的张扬,才让娇莺楼成为灏京最出众的烟火地,远迩笙歌,来往之人自来风流意蕴。 王穆瑜今日也做了打扮,为了见心之所念的玉芙姑娘,他用上了时下最流行的发冠,还偷偷少抹了平素用的黑粉,或许他今日能比容虞舟的面皮子白嫩些。 可他还不如远处灰袍素靴的容虞舟姿容好。 第7页 车马盈世的香街里,元宵节后还未撤下的金闪闪的花灯混合天边月色,一齐打在少年人的脸上,衬托着他的瓷白面骨上的鼻樑愈发高挺,眉眼的线条也更流畅且好看。 最绝的还是疏俊眉宇下的一双桃花目,浅淡的眸色中藏着说不明的悠长意蕴。 和容虞舟打闹了五年的王穆瑜生生晃了眼。 王穆瑜诧异道:「你怎么没抹脸?」 容虞舟还在摸着屁股,他总觉哪里不对劲,闻言才觉脸上的确没有上粉,心口愈发哽了口气:「家里的灰粉都用完了,还没来得及买,待会我找人少的地方待着就行。」 他来是为寻当夜的小倌。 不会过火。 王穆瑜还想多说,但见里头人突然喧闹起来,也顾不得这些了:「玉姑娘的表演就是下一个了!你快给我进来!」 「别拉,别拉,我裤子本来就太紧!」 许是王穆瑜拉扯他的动作太过剧烈,又许是裤子的确留了缝,「撕拉」声响起在二人耳侧。 现在王穆瑜简单的拉扯下,这个口子变得老大,半道上风儿强劲地这么一吹,外头的横襉乱摆,裤管里也骤然窜起了凉凉的风。 王穆瑜顿了顿:「噗,舟舟你好像……」 烂裤子了。 「你闭嘴!」 容虞舟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少年面色一黑,当机立断地夹紧了腿:「待会我进去找人,你不必管我,找到人我就回去换裤子。」 都到门口了,哪还有往回赶的道理。 小纨绔一如既往地艺高人胆大。 - 被找到人就在娇莺楼的二楼。 不止萧御回在,王穆瑜的兄长王穆青也在。 王穆青和萧御回一般的岁数,二人姑且算得上打小一起长大,后头王穆青陪着天子在沙场上滚了五年光景。 随萧御回出征前王穆青就已封了北崇军节度使,食邑五百户,现在大胜归来,又新任定胜军节度使,再加食邑、食封,当下在武将里算最得眼的存在了。 陛下什么性子,王穆青不说摸了个透,至少也瞭然三分。 陛下平素都是严肃且整洁的,就连沙场上打了胜仗回来也维持着发髮丝丝毫不乱的状态,现在却带上了另外一张面皮子,虽说面骨也俊朗,可徒添一面皮子,生生地减了好几分的清俊。 王穆瑜好奇但不敢问,只拐弯抹角地提及:「陛下这样倒是不如之前俊了。」 「是么。」 可那晚的容虞舟对着这张脸时,还双目闪着光。 容虞舟没认出来他是谁,却说君王凶神恶煞…… 「朕原本的脸看上去……可凶神恶煞?」 「怎会!」王穆瑜讶异,「陛下的脸可比现在俊多了,当初在外头行军的时候,城里多少随军的女子不偷偷看陛下的,谁说陛下长得凶神恶煞了?」 「那朕不凶么?」 王穆青语塞:「……」 这让他怎么说,陛下自当是有威严的,尤其是在外御兵时最为明显,当下回了灏京,板着脸的时候便少了,如此说来,陛下不算凶。 于是王穆青摇摇头:「陛下不凶,陛下那是皇威浩荡。」 萧御回若有所思,确保脸上的面皮子敷贴了后就安稳了下来,一时之间王穆青摸不准天子的意思,二人便谈了一会儿国事。 王穆青交代了近日所得,余下时间就给天子介绍起他这娇莺楼来:「红纱碧笼,金珠点翠,用的都还是好物件,微臣的老婆本都快砸进去了。」 「嗯,的确不错。」 「可不都是好东西,不但器物上佳,里头的姑娘也都不俗,擅音律,品茗书墨也不在话下,而且……绝对都是清白的身子。这些年在外头见多了糙汉子,陛下今晚可要瞧瞧我这楼里的姑娘?」 「不必。」 他才不是来娇莺楼找姑娘的,他是来捉容虞舟的。 萧御回唇边带笑,不多做回復。 王穆瑜不知帝王思绪,还在给帝王推荐着楼里的姑娘:「今晚出场的玉芙姑娘就很不错,姿容不俗,琼姿花貌,今晚这些男子都是为玉芙而来。」 玉芙…… 不就是容虞舟醉了也要去寻得玉姑娘? 无形之中萧御回的面色凝了几分,笑也散了。 王穆青没注意到,想了想,才道:「其实陛下后宫也该有人了,当下好些官员都在暗自张罗着陛下后宫之事,就连丞相府都来人问询,丞相家也是心大,还不知咱们已经在查他了。」 王穆青在天子面前得眼,少不得有人凑不到陛下眼前就来他这找法子。 其中不少人举荐起陛下后宫之人,就连王氏宗族都有叔伯提醒他举荐族中女子。 但萧御回的注意却在王穆青最后一句话上,罕见地起了兴儿:「丞相来问什么?」 王穆青笑笑,也不在意:「容家不是也有个女儿么,今年早就过了了出嫁的年纪,还没嫁人,估计是想送到宫里来;不过那姑娘已经快二十的年纪了……这样的年纪还嫁不出去,指不定有什么不莠之处。」 「放你的狗屁!」 精緻典贵的包厢门被瞬间打开,外头有一灰色身影兀地沖了上来,随即对着王穆青狠狠地来了一拳。 来人可不就是容虞舟。 容虞舟不想自己刚独自寻那夜的小倌,转头就在楼上听见了有人再说他阿姐的坏话。 第8页 即便只听了这一句,也足够容虞舟冒火儿了。 顾不得屁-股那儿还在漏风,容虞舟扯着王穆青的衣领子,眼神凶婺地像头恶犬:「你凭什么这么说我阿姐?阿姐她容貌京中一绝,温柔姝婉,文采又是女学中拔得头筹的存在,多少灏京的公子哥排着队想求娶,见了她的人就没有说她不好的。」 王穆青眯眼,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年:「你说容盈是你阿姐?那你是丞相之子,那个什么容虞舟?」 容虞舟攥紧了王穆青的衣服领子,上下打量着王穆青,他常来娇莺楼,可他对眼前人毫无印象,只以为这人是外地来的散客。 「关你何事?你看着年纪不小了,四十多了吧,想必家中也有了妻儿,就你这样来娇莺楼寻欢作乐的盪徒,连提我阿姐的名字都不配,还说什么我阿姐有什么不莠之处。」 骂到中途,他停下长抽了一口气,就着这个空档,容虞舟注意到屋子里有人。 还是个男人! 这个四十多岁的狗东西点了个小倌作陪? 容虞舟少年不消气地忒了他一口,骂道:「我竟没想到你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王穆青:? 「家中有了妻儿还在外头点小倌,为人夫,道德沦丧,为人父,不堪教子,为人子,家门不幸。」 一席话落下,连旁听的萧御回都目有深意。 现在骂人头头是道,测验的卷面怎得都是无脑的吹捧。 此刻少年还在恼,这些斥责之语都是他父亲平素责备他的,他听多了,便也牢记在心口。 而王穆青……被迫四十多岁,有了妻儿,被迫成为盪徒,被迫厚颜无耻,现在还被揪着领子按头骂。 梨园鼓吹,亦或花鸟斗兽,玩乐喧嚣处必有那位容家小公子的身影,甚至在外同陛下征战许久的王穆青也在自家胞弟送来的家书中了解到灏京有这般人物。 知道有这么一号人是一回事,同这人对上是另一回事,再者他是武将,上朝最怕的也是和那些文臣斡旋,现在被小纨绔噼头盖脸一席话压下来,纵使王穆青觉察哪里不对劲,也辩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穆青最直观的感受便是他青气笑了。 若他想动手,瞬息之间便可反擒眼前的少年。 但他见一旁的陛下似在看热闹,眼前人又说他是丞相之子,王穆青按耐住了。 掸掸衣服,王穆青反问:「我是花天酒地的噁心人,那你来这儿作甚?嘴上说着娇莺楼是男子寻欢作乐的去处,你不也来了,不也和我一样都『烂透了』?」 「你居然还和我比!?」 容虞舟瞪大了眼,像极了听到什么天方夜谭:「我可是京中有名的纨绔!」 不以为耻,反以为傲。 整个灏京的纨绔圈子里也就容虞舟如此了。 而一旁静默的萧御回看这二人靠得这般之近,不由地眼神凛然,唇线微绷。 容虞舟今年不过十七,个子不足王穆青高,揪着人衣领时还要踮脚,以至于从他这处看来,两人就像叠在一起一般。 太近了。 容虞舟离别人太近了。 萧御回眸光微暗,只稍迈出三步就到了少年面前。 他比少年高了近一头,甚至比被钳制住的王穆青还高些,出现在容虞舟面前时,少年面前就笼了新的昏暗。 看着陛下那张冷冰冰的脸,王穆青不由得在心底闷笑一声。 陛下最不喜懒散倦怠之人,这个小东西可就刚好踩在陛下厌恶点上。 陛下快生气! 快处置了这个蹦跶的小东西,小嘴叭叭的实在招人烦。 王穆青以为陛下要动怒为他辩驳,可等了许久只等到陛下冷泠泠的一声:「不必亲自动手。」 王穆青:? 容虞舟也惊讶,这声音他有些熟悉,是他这几日夜夜魂牵梦萦之所在。再定睛仔细一瞧,眼前的这人不就是那个俊得一塌煳涂的小倌? 「啊?你不是那晚画舫的那个?」 容虞舟的话还没说完整,萧御回的视线就落在他扣着王穆青领口的手骨上,他再次强调道:「手扯红了。」 「手?」 容虞舟皱眉看,果然红了。 眼前人见他不动,抬手覆在他手背,松下了他钳着王穆瑜脖子的手,甚至还取了面巾子,亲自给他擦手,动作悠然。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说话好听,长相优异,纵使是见多识广的容虞舟看呆了。 再看看眼前刚骂了自家阿姐的狗东西,少年对王穆青的不喜又平白添了几分:「这小倌现在我包了,你赶快走。」 小倌? 这是陛下! 「放肆!这位可是……」 「这位公子还请快些离开。」萧御回打断了王穆青的话,双眸似笑非笑,但更明显的是警告。 王穆青嘴角一抖,原本平静看戏的面色骤然无存来。陛下不仅没为自己说话,还似乎还有护着容虞舟的意思? 陛下可没对旁人这么亲近过。 就连对着姒柔公主的时候都不曾这般柔和。 可现在陛下的目色明亮深湛,丝毫不在意自己在服侍着旁人,神色比批摺子的时候还认真。 就离谱。 * 作者有话要说: 帝王吃醋日记: 第9页 x年x月x日,小纨绔摸了别人(衣领子槓掉) 第4章 小纨绔被摸屁-股 见王穆青不走,一旁还在被擦着手的容虞舟皱眉,讥讽道:「怎的?还要强迫人家?夜夜笙歌,小心铁柱磨成绣花针。哦,对了,某人说不定本身就只有个绣花针呢。」 王穆青看着还不知自己正在狐假虎威的容虞舟,抿唇腹诽:走就走,陛下被误会成小倌也不生气,他能怎么样。 厢里终于没有多余人了。 容虞舟只当王穆青碍于自己背后的地位所以避其锋芒。 毕竟他是丞相之子,灏京着实没几个人敢惹他的。 其实容虞舟本不是这般外放之人,他偷偷来娇莺楼已经违背了祖训,自当夹着尾巴做人…… 烛台金灿灿,焚香圈雾氤氲而起,味道极为浓郁,外头丝竹之声绵绵而入,格外缠绵小意,台下演奏的正是娇莺楼最出名的玉芙姑娘。 然,容虞舟无心赏乐。 当下看眼前人一言不发地坐着,璀然灯火下一头乌髮由此倾盪,好似月晕掠影而过,容虞舟时不时抬眼看一眼,总觉思绪莫名。 元宵夜那晚他醉酒没看清,现在可瞧清楚了。 这人白衣在身,疏朗俊逸。 倒不像娇莺楼的小倌了。 哪个男子想来当小倌,若不是囿于各种难言之事,去入征当小兵卒都比在这里做着侍奉人的活计敞亮些。 容虞舟本来是来向萧御回讨要鹿角玉佩的,总不能平白无故就朝着一个只见一面的陌生人要珠玉,总要套套近乎。 容虞舟贴近了些:「你没事吧,那人看上去脾气就不好,而且身子壮硕,还会武的样子,你可从他那吃了亏?」 萧御回意外,容虞舟不识王穆青的情况下还能看出王穆青会武。 萧御回摇摇头:「我没事。」 「那就好,虽说现在天下清朗,但总会有些人的心坏了个透,仗势欺人的人也不是没有,你要多加小心……」 捉摸不透眼前人心中所想,容虞舟继续「交友」计划:「那你一晚能挣了多少钱啊?光靠卖艺能养活自己么?你若没什么门路挣钱,我去娇莺楼给你走动走动,打点一番。」 「不知。」 「不知能挣多少么,是楼里的老鸨们还没来得及和你说,还是压根没和你说这些?」 「不曾。」 毕竟他也是头一回来。 容虞舟确定眼前人没有撒谎,他自己想通了,连连摸着下颌喟嘆:「那你还真的太可怜了,娇莺楼的老闆看来也不如传闻一样是个好人,吝啬鬼一个,欺负你是新人,让你连自己一晚能挣多少都不知道。」 「公子经常来?」萧御回反客为主,眼尾往上挑,还带着一股睥睨。 一个小倌气势怎得如此之盛,容虞舟后颈一凉:「阿……这……我毕竟是灏京的纨绔嘛,等你在京中日子待久了,你就知道我的名声,到时候你恐怕还不乐意同我走得近。」 知道容虞舟把他当成了娇莺楼的小倌,但就如王穆青说得那样,娇莺楼再怎么也是勾栏,容虞舟就这么来了,还对着一个小倌这般亲近…… 萧御回的心湖愈发深沉了,浓到似要滴墨,但他难得完美地遮掩面上的郁气,整个人流露出人畜无害的气息。 还在为人不值的容虞舟尚且不知眼前人的复杂思绪,容虞舟继续问道:「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萧御回思衬稍许:「易扶玉。」 「易扶玉?好名字啊!」 容虞舟摇头晃脑,又是一段不走心的夸耀。 萧御回眼底凝了最后一点清冷。 小骗子,明明连他是哪三个字都没问,就这般敷衍他。 容虞舟还在夸着人。 他性子外向,和谁都能聊的开。但这个「谁」的范围里不包括天子。也亏得萧御回没将身份挑破,否则现在容虞舟早就跳起了脚。 不学无术的他惧怕文韬武略样样第一的帝王不是应当的么。陛下身上总有一道光,只要照在了文墨不通的他身上,他的唿吸都是痛的。 但易扶玉明显不同。 没有天子那般高不可攀的地位,也不如天子那般的威慑,交谈起来虽说寡言,但也真诚。 尤其是易扶玉长得太好看了。 犹如刀削的面骨轮廓上镀上了一层柔光,鼻嵴高挺而眼窝深,不说话时薄唇轻抿,整张脸在娇莺楼的耀眼火光下格外的深刻好看,也格外的俊逸。 所以不过小半盏茶的时间,容虞舟就单方面宣布他和美人成了好友。 他要和美人贴贴! 至于萧御回……也没有反对。 回京不久就遇到容虞舟是他不曾料想到的,但他总归会和容虞舟见面。 至于用什么身份和容虞舟相处都无碍,他也不过心血来潮想看看容虞舟会怎样,在外征战,容虞舟这样性子的倒是少见。 也很有趣。 这会儿容虞舟看都铺垫地差不多了,捋捋袖摆,笑着探问:「元宵夜的时候,扶玉兄你在娇莺楼的画舫上吧?」 「嗯。」 「那你可曾在船上看到一块玉佩,鹿角状的。」 萧御回心神一凛:「怎的?」 「我的玉丢了,想问问你那夜可见过?」 萧御回目色有几分舒缓,看来容虞舟还知道珍重自己给他的东西。 第10页 知道丢了还记得寻。 至于那玉,的确在他手里。准确地说,是萧御回那夜从地上捡到的。 再往前追溯,鹿角玉是他送的容虞舟,用来堵住哭闹的容虞舟的嘴的,当初容冠书说得好听,言辞凿凿地说是送自家的儿子给他当伴读,可那时候他都可以十多岁的年纪了,至于要一个三四岁的小童做伴读? 送来了他也是带孩子。 果然,不大的奶糰子容虞舟进宫以后不是撕书撅笔,就是拿他的衣袖子抹眼泪鼻涕,就连睡觉也不安稳,要人拍着肚子哄睡,有一日他实在没法子了,才把容虞舟带到自己的私库里找好东西哄他。而容虞舟也不贪心,选了鹿角的青玉就不哭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萧御回回想起来那段经歷,还会忍不住无声扯眉。 当下亦是如此,白衣男子睫羽轻动:「那玉很重要?」 容虞舟点头:「当然,那是很重要的人送的。」 很重要的人送的。 萧御回心湖微漾,眉间隐笑。 「你就不问问是谁送我的么?」 「是谁?」 容虞舟笑得更真诚且粲然了,话语里还挟着些佻意:「那可是我的未婚妻给我哒~」 未婚妻…… 萧御回险些没忍住就捏碎了瓷盏,面上神色可谓含蓄无垠,细品下来掺着些许的喑哑:「未婚妻?」 「对啊,我三岁的时候就有了媳妇儿,我爹说那玉就是我未婚妻给的,等我满二十了就要去迎娶她了!」 什么未婚妻之事都是他信口胡来的。 在外说话三分真,七分假这一套容虞舟造就了练得炉火纯青。 但他言辞格外认真,萧御回思致也愈发微渺。 明明他之前给了玉佩只为了哄小孩不哭,他不想这玉在容虞舟口中倒成未婚妻送的。 容虞舟嘚瑟完,看萧御回不说话,以为他在羡慕,随即拍拍萧御回的肩膀:「是我的过错,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些,你现在没见到就算了,能不能替我掌掌眼,平时看看娇莺楼里可有那玉佩的踪迹,我总觉它不会丢多远……」 而少年话还没说完,就被东西砸了脸。 一个香囊迎面而来,容虞舟只觉自己的天灵盖都被吓到要翻开了。 「哪个糟心玩意儿砸我?」 可有了一个,便有了数个。 无数个香喷喷的软包砸来,其间还杂着香囊和瓜果等好些玩意儿。 这阵仗容虞舟之前来见过。 是楼里的客人见到容貌出众的姑娘才有的待遇。 而容虞舟的好容貌自打出生起就被外人夸耀,据说先帝在世时还曾嘆息容虞舟怎是个男娃娃,否则就已经和太子定了娃娃亲。 后来容虞舟整个人长开了,也还是顶顶俊俏的模样。 这也养成容虞舟对自己容貌颇为自傲的脾性,可容虞舟不想他今天不过忘记抹黑了脸就落得如此下场。 接过飞来的帕子,容虞舟就见下头的玉姑娘不知何时退下了,满大厅的男男女女此刻都看着他这开窗半露的看台,嬉笑一片。 「好俊的小公子,可是娇莺楼新来的小倌?」 「旁边那个也不错。」 「只有一个是小倌吧,一个是主客,就是不清楚哪个是小倌了。」 「这还用猜?一看就知道那个红脸龇牙的是新来的。」 「我猜也是,那个小东西脸皮薄,红脸呲牙的样子还挺别致。」 「就是,就是,瞧这小刺头模样,还挺带劲儿啊。」 怀宁风气不紧,官人家养几个小倌都是常事,只是不拿到外头大肆宣扬罢了。娇莺楼本就是声色之地,自当放得更开。 这会子嬉笑声里杂着哨响,台下人手上动作还不停。 砸帕子,砸瓜子花生也就算了,甚至还有砸甜瓜的。 瞧着拳头大的甜瓜顺着雕窗而入,容虞舟一惊,下一步就因接住甜瓜而撞在一旁的地炉上。 关键时刻,他被席位旁落座的男子护住了他,随之他的屁-股多出了糙砺之感。 被摸了屁-股的容虞舟:! 没想到容虞舟穿着开裆裤过来的萧御回:……? 剎那间,好处万籁俱寂,丝竹管弦的悦音在容虞舟耳侧消散而去。 谁也不想会如此。 容虞舟不想,萧御也不想。 但显然是容虞舟这个被摸了屁-股的更惊讶,扔了手中那个碍事的甜瓜,少年一窜三尺,脸蛋子也红的不像话:「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少年虚张声势,毫无威慑地骂了句萧御回听不懂的话,语调软软的,大抵是南部那边的吴侬软语。 萧御回笑了,摩挲着手指像是想要抹去方才触到的热感,也还记得自己小倌的身份,声音压得低缓:「若是我不护着,容公子就掉下去,而且容公子闹的声音小些,小心被给外头人给听了热闹。」 容虞舟自然不想烂了裤子掉下去,也不想外头人开热闹。 等他探出半个身子看向台下,他瞧见下头的人果然个个目光灼灼地在看他热闹,有几个竟还打算继续扔甜瓜。 而他的好友王穆瑜也夹在其中,桌上的果盘都空了去。 容虞舟捂着屁股躲后一步,整张脸就和掺了颜料的砚台一样,各色交叠,好不奇特。 第11页 唿吸都促了几分。 萧御回耳力灵于常人,将眼前人加急的唿吸纳入耳中,低咳一声后,转手便掩上了外搭的窗子,这才将外头黏着的视线都割裂了起来。 「好了,现在关了。」 容虞舟歪着身子揉屁-股,薄唇微张又合拢,如此反覆,最后紧绷的薄唇狠狠吐出两个字:「不行。」 被美人摸了屁股也不行。 萧御回目色疏淡,脸上没什么表情,像在等他的话。 「我吃亏了。」 「那你要如何?要钱财赔付,还是选择对我动手。」 「都不是,我要摸回来。」 「?」 看萧御回还不说话,容虞舟抱胸道:「怎的,只能你占我便宜,不能我占你便宜?」 少年异常羞愤,甚至连眼尾都气红了,但他本就熠熠,生起气来也独到,眉峰拧巴在一起,眼尾还略有斜吊之意。 总之明晃晃地不悦。 看来容虞舟当真很介怀这事,但若让容虞舟摸回来? 这必不可能。 「你喜欢男子?」 「当然不喜。」 「既然不喜,为何还想把这便宜给占回来。」 「……」 容虞舟哑然。 见容虞舟不说话,萧御回恢復了最初的温雅,眼瞳漆黑,整理袖摆的动作自带一抹洒脱肆意:「公子不穿个破损至此的裤子出门,不就可以避免今晚这一遭。」 眼下之意左右都是容虞舟自己的错。 容虞舟抵着一口气。 他想反驳,偏偏易扶玉说得好有道理。 容虞舟理顺了腰下以作遮挡的横襉后,破罐子破摔般解释道:「谁会破了个裆来娇莺楼,还不是我路上不小心撕裂了。」 听容虞舟这么说,萧御回冷着的目色和缓了几分。 「再者,我就算来娇莺楼作乐,我也不会点你作陪的,男子有什么好,不香又不软,我的口味没这么不羁。」 容虞舟一时之间没收住,夸了好一番女子的好。 女儿香,女儿软,女儿如水男如泥。 叭叭了许多还得不到回復以后,少年抬头。 易扶玉的双眼坦率地展露在他面前,很干净,可那种纯正的黑好似空洞一般,波澜不惊。 容虞舟的骄傲稍稍哑消了下去。 难不成易扶玉是因为初来娇莺楼不自信,以为没人喜欢他,所以现在才会问他这些? 可他的答案并不顺耳,会不会打击到易扶玉的自信心? 其实易扶玉模样已经很不错了,当得起那句「郎艷独绝,世无其二」,他该顺着易扶玉的意思哄哄的。 至少要让易扶玉不在小倌这一行当里自卑。 做就要做最好的。 就像他自诩灏京最纨绔的纨绔,易扶玉也要当灏京最厉害的小倌。 于是少年人颇为真诚地安慰。 「对不起,我不是说你当小倌不好的,你容貌俊,个条高,即使现在身陷娇莺楼也不打紧,多的是人喜欢你,可我实在喜欢香软的女子……你要是个女子,我定要把你压在榻上了,让你三日下不来床,只得在榻上连连唤我好相公的。」 萧御回:? 萧御回听着愈发觉得不对劲。 容虞舟这已经不是纨绔的形状了。 想压他的塌,让他三日下不来床,还连连唤着好相公?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纨绔:i have a dream 皇帝啪叽一手:你的梦碎了 第5章 小纨绔卷子上都是对他的吹捧 这个梦很好,但以后不好做了。 萧御回安静地望着容虞舟,脑海中有了无数个蹉跎容虞舟的法子。 他要让书院那头添些课业,最好让这个小傻批写到半夜才好。 只要忙起来了,就没有功夫来娇莺楼作乐。 容虞舟还不知日后会迎来怎样一段的难过日子,此刻久等不来萧御回的回应,甚至连萧御回丝毫的眼神都没人分到,他只当自己的话还没哄好人。 「餵?我不介意这事了还不行嘛,你忘了我忘了,就当今晚我被摸的事情可没有发生,这样的话,你还愿意帮我我找玉么?」 容虞舟伸出一根指头戳戳易扶玉,这人身形挺拔,直挺且流畅的肩线拢在金闪闪的灯色中,却奇蹟般地让眼前人原本的白色衣袍愈发深幽 可眼前人刻意避开不和他接触。 也没答应帮他找玉的事情。 伸出的手指戳了空,容虞舟撅着嘴,好似没看见一般重新贴了上去:「求求你帮我留个意,实在不行,我给你银子?比你现在在娇莺楼赚得多得多的银子。」 少年说这话时明晃晃的心疼。 萧御回看在眼底,略加思索后缓声道:「好,一百两。」 「一百两?!」 「一定给你找到。」 「确定?」 「嗯。」 最后容虞舟只好同意。 二人随即约定好,若易扶玉有了玉的消息,就给他递消息,到时候他再来寻他。 等容虞舟走了没多久,包厢里进来一人。 正是方才离开的王穆青。 王穆青话语中还藏着几缕揶揄:「原来那样的……才是陛下喜欢的。」 萧御回瞥了他一眼:「妄言。」 王穆青也不害怕,他就说陛下怎好端端来了娇莺楼,居然是和美人有约。 第12页 回想少年人真把陛下当初小倌,王穆青直唿好笑:「可微臣在隔壁不小心可听了几句,陛下扮小倌哄人家玩儿,还约着回见呢,看来微臣这娇莺楼建得不亏,可算迎来了了不得了的贵人了。」 萧御回嗤笑一声,不想解释他和容虞舟的关系,转眼间手就摩挲上了腰间的青玉。 方才容虞舟的注意都在他自己的屁-股上,倒是没瞧见其实这玉他就挂在自己的腰侧。 容虞舟今日不是来寻欢作乐的。 而是拜託他找玉…… 可能因为容虞舟三岁起在宫里待了几年,容虞舟在他心里是个特殊的存在,怀宁皇室凋零,现下除了他就剩下姒柔一人,可这唯一的妹妹是继后之女,萧御回同她并没有那般亲近,姒柔也不敢同他这般亲近。 但当初的容虞舟不同。 三岁的奶包子名副其实,娇生惯养,爱黏着人,也难哄,宫里独独他能哄住。 虽然他现在长大了还是黏煳煳的,萧御回还不至于因此厌了他,顶多看见他没骨头的样子后手痒了许多。 鹿角刺着掌心,萧御回考虑着让书院的师长给容虞舟再添些课业。 容虞舟,太闲了。 「王穆青。」 「嗯?陛下有何吩咐?」 「祁龙书院的课业怎么安排的?」 「这……微臣都已经从书院出来快十年了,记不大清了;不过微臣有个弟弟就在祁龙书院读书,看样子课业不多的,他每日都有功夫在外头闲逛。」 他刚刚还在楼下捉住了看玉芙抚琴奏演的王穆青。 萧御回静了静,眉毛上扬:「童蒙养正,少年立志,祁龙书院课业方面不可疏忽,即日起延长延长课业,增设科目。」 王穆青心情复杂:「不过陛下怎么突然问起祁龙书院了?是因为方才的容虞舟么?陛下不是要处置容冠书么,怎的和他那儿子走得这样近?」 并未回应王穆青为何他会和容虞舟走得近,萧御回只皱眉质问:「容冠书那处你现在已经查明朗了?」 王穆青哑巴了:「……尚未。」 「这么闲?」 「微臣这就去查!」 现在京郊大营那几万兵马已经让他头疼了,再多上些他可受不住…… 言罢王穆青也忙不迭地离开。 萧御回安静地收回视线,外头喧嚣传巷陌,随即转为沉寂,但很快就起了新的热闹。 这么多年过去,少年还是当初的模样,不论是容虞舟测验时在卷面上对他的夸耀,亦或是方才容虞舟同他交谈的随性,小东西还是那个小东西,性子都那般开朗外向。 当然,嘴里也通篇都是不过心的话语。 未婚妻…… 萧御回看着掌心,方才就是这只手碰到了容虞舟那处的绵软。 相较幼时,容虞舟瞧着要清简消瘦许多,圆润的下颌变得尖俏,身条也抽长拔高。 他本以为小东西的臀骨也会突兀出来。 但不想,不瘦的。 - 而这头的容虞舟从娇莺楼回来,心情就奇佳。 但一回府,难免想起被陛下禁足的日子,心情又宕了下来,后面更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因为三月初五,书院就要放成绩。 这日小雨淅淅沥沥,祁龙书院地处灏京富饶之地,其中一间雅风阁一片寂静,莘莘学子一心向学,独独某一纨绔以手支颌,都快打瞌睡了。 突然一声熟悉的斥责袭来—— 「容虞舟!」 何皓松带了容虞舟五年,还是会被容虞舟的懒散气到:「好啊!这考题都是书上的原句,你连个一句话都不对,你去看看人家韩子越的卷子,人家和你一样五年前过来的,怎的人家就考得不错?」 容虞舟就知道何师长要骂他。 他上课没有几回是不被骂的,而且骂就骂,还总爱那他和同窗的韩子越做比较。 韩子越是什么人! 那可是每回测验都能拔得头筹的人! 虽然和他一样五年前从京外归来,人家日后就是可跳龙门的锦鲤,迟早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但他不行。 何师长见容虞舟还在视线乱飞,顿时气得火冒三丈,走到后头,手中的戒尺在容虞舟的桌前拍得噼里啪啦响。 「你是不是不满意老夫授的课!」 容虞舟蓦然回神,道:「师长言重了,我是真不是块读书的料儿。」 「那你适合什么?身在学堂不读书,难不成你要去乡下庄子里种田养猪?」 「说不准还真是……」王穆瑜小声附和。 这不是纨绔哥俩头一回这般放肆了,每回看这二人将夫子气得脸上脖子粗,班上的同窗都会哄堂大笑。 王穆瑜最放肆,他撞了撞一旁容虞舟的肩膀,表情还颇为认真:「那你可要好好种,日后咱们说不准还能吃上你种的谷子和你辛辛苦苦养肥的猪。」 「就是,就是,容虞舟你读书不上道,这些事肯定可以上手。」 又是一阵笑。 独独方才被夸贊的韩子越听后眉头皱得紧:「口无遮拦。」 何师长肃言:「安静!再笑者回去将册子抄十遍!」 笑声止住了。 何皓松忍着怒,若班上只有一个容虞舟也就算了,可偏偏容虞舟这人影响不小,还带着班里许多学生歪了性子。 第13页 尤其是王穆瑜。 他不好拿捏容虞舟,便对着王穆瑜噼头盖脸一顿骂。 希望能把这个苗子拗正了。 二人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的时候,何皓松阖上书,瞥了眼最后一排躁动的二人,并未轻易就放了人:「急什么,从今日起学院多排了两门课,所以下面还有一节课,都别走。」 「怎么还有课!」 容虞舟唿嚎,他都已经打算冲去茶馆听书了。 「听说是上头的意思。」王穆瑜小声嘀咕。 「上头?」 「嗯,我哥说是陛下发话了。」 「?」 第一堂课不好过,第二节 课也是如此。 本该散学的时候,众生安坐在雅风阁里听着教授丹青的沈师长的讲评。 其实容虞舟画的最好,画作灵气不俗,画风也清朗柔和,润墨连绵不缀,画得妙极。 但留白太多了。 于是沈鸿涛名正言顺地压着容虞舟研习丹青:「容虞舟态度不端,罚你回去每日重画三张来,每一幅画用色都都要充盈了画纸七成。」 拿了丹青第一还被罚的容虞舟当即垮了个脸。 当日散学,容虞舟领了一堆颜料回去。 走时沈鸿涛说话不酸儒,但阴阳怪气,明里暗里都说是陛下的意思,让他不得不挨罚。 陛下日理万机,能看上他这小小的丹青图? 容虞舟原本也不信,但等他问遍了书院熟识的人,还真有人瞧见天子莅临书院。 如此以来,沈鸿涛的话就有几分信度。 所以容虞舟老实了。 被罚的画都每日按时交上。 一连几日来,容盈送春茶的时候都瞧见容虞舟的小书房里纸业翻飞。 看少年饮茶时捧着茶盏一副很乖的模样,容盈温雅问道:「我看你都画了好几日的画了,怎的,突然对画画有了兴趣?」 「哪有的事啊。是我被沈鸿涛罚着每天上交三幅丹青图。」 「又被罚了?」容盈失笑。 这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烦死了,自从开春入学后,书院就加了课,偏生师长们还很高兴,说是陛下重视咱们书院。」 「也到时候了,你自己好好算算,每年一次的「升贡」考试是不是快到了?」 科考还远,但科举考试之外,书院也算是第二个朝廷可以选拔官员的地方了,成绩好的学生到了一定年纪便可参加这个「升贡」考试,若是过了就有官做。 而「升贡」考试容虞舟必然是考不上的。 平时容虞舟也最烦有人在他耳边提到「升贡」考试,但容盈是他最爱的阿姐,容虞舟才不会牴触。 容虞舟努努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觉得自己被针对了,但没有证据。 课是陛下下令加的,画是师长罚他画的,总不至于闹了这么一大通,只为针对他吧。 这不合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纨绔:今天的课业突然变得很多了呢(咬牙切齿) 萧御回:一v一 第6章 他真好看到让人心神恍惚 次夜,天子殿堂光辉熠熠。 王穆青入宫述职,事后还被陛下留下一起用晚膳,但这会儿天早就黑了,陛下批着摺子,他不好打扰,只能在一旁发愣。 王穆青飢肠辘辘,好在陛下很快就停了笔。 「陛下改完了?那……」君臣二人一起吃酒吧。 可王穆青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沈鸿涛踏着晚霜来送画卷,怀里一摞画,粗粗数来大底有十多卷。 王穆青当即选择离开。 读书那会儿他最怕的就是这位沈师长了,毕竟谁受得了一日都被按在冷案前抹着染料作画呢…… 而沈鸿涛除了是书院丹青课的师长外,还有一层更为显赫的身份,那便是先皇后的兄长,也算是当今天子的舅舅,平日爱画成痴。 今日也为画而来。 文人伏礼,献上画作:「陛下,这些都是容虞舟近来的画作了。」 萧御回点点桌子,全德福心领神会,将沈鸿涛带来的画送到了陛下眼前。 舅侄来往还算频繁,沈鸿涛看着眼前的君王认真看画的样子,不由感慨:「短短几十载,想不到不想当我徒弟的,除了陛下,竟也有第二个了。 这话萧御回还是头一回听沈鸿涛提。 萧御回摆手,全德福弓腰退下,萧御回才淡道:「谁?」 「丞相家的那小子,人有点浑,但灵气足。」 萧御回闻言,顿了顿才道:「他还有这等本事?」 「可不是,老朽头一回见了容虞舟随笔的墨画就大为震惊,难得有此天资之子,老朽当时就追着容虞舟诱哄,还一路追到了丞相府,可他就像老鼠看到猫,跑得快得不得了。而且为了躲着老朽,那小子嘴里就没几句真话。」 小东西骗人? 萧御回目光闪动道:「如何?」 「我问他为何不愿,他居然说他身子骨娇弱。」 沈鸿涛黑着脸,往事不堪回首。 容虞舟说他身子骨娇弱沈鸿涛自然不信,看着少年红润的脸,沈鸿涛给容虞舟打气:你才十二,不能说自己娇弱! 容虞舟搓搓脸:我虚疲,路走多了都喘气。 沈鸿涛:你活着不喘气才是奇怪事。 第14页 于是少年皱巴了眉,捂唇咳嗽了几声:咳……咳……沈师长,实话说吧,我手软提不动笔,日常还不能自理,在老家待了十多年就是为了养身子,现在身子稍好一些归京读书,每日从府中到书院就耗尽了所有的气力,每日提笔熬上那么久是万万熬不动的。 沈鸿涛信以为真,也就放弃收容虞舟为徒。 此后两年还对这个学生嘘寒问暖,允许他迟到早退,容虞舟可谓是沈鸿涛课上最受宠的学生了。 直到三年前他在铺子买丹青染料时,看到在街上捉着乱跑斗鸡的容虞舟,脸上染了灰,头上捻着枯草,一双腿跑得飞快,转眼就在他眼前没了影…… 沈鸿涛才惊觉自己被骗了。 重述这段往事,沈鸿涛鬍子吹得飞起。 「陛下,你瞧瞧。这就是容虞舟口中的身子虚疲,不能自理。丞相温文尔雅,怎得他这唯一的儿子就是个痞骨头,不想做我关门弟子就罢了,居然还扯谎骗我。」 沈鸿涛骂骂咧咧了许久。 外头的全德福估算着陛下用膳的时候,实在不能再迟了,便敲门小声提醒陛下该用晚膳了。 沈鸿涛这才静了静心:「已经戌时了陛下还不曾用膳?」 萧御回也不在意,当下淡道:「舅舅可在宫里用膳?」 沈鸿涛摆摆手道:「我在府上用得早,这会也该出宫了,明朝还有课,容虞舟剩下的画,我攒攒,下回再入宫呈交给陛下。」 容虞舟的画的确不错,他要留着先偷偷自己赏看。 萧御回颔首:「也好,全德福,送舅舅出宫。」 「不用不用,陛下快些用膳才好,保重龙体。」 等人走后,萧御回打开剩下的画卷细细看,深幽的视线扫过面前缓缓展开的纸面,原本微凝的神色渐渐舒平了些。 容虞舟测验皆一塌煳涂,却难得入了沈鸿涛的眼。 果然丹青不俗。 同时萧御回脑中还在想像容虞舟怒怼师长的场景。 十二三岁的少年最是闹腾,想必在灏京闹得热闹还不止这些,否则灏京顽劣子弟众多,怎的独独他成了其中的头子。 君王赏了片刻的画,不久,王穆青回来了。 知道不该打扰陛下赏画,王穆青抱胸的同时勒紧裤腰带,苦苦熬着饿意。 一刻钟后,但王穆青终是忍不住。 「陛下。」 「嗯。」 萧御回皱眉,却没从容虞舟的画里抬头。 王穆青摸摸下颌:「莫不是沈师长见陛下不用带兵打仗了,就有又想着让陛下去他那儿学丹青吧?」 「不是。」 萧御回薄唇轻启:「他有新的人选了。」 「新人选?」 沈师长惜才爱才不是秘密,祁龙书院的师长们都知道沈师长对陛下的心思。 甚至陛下一出现在祁龙书院,或出席宫中宴会的时候,沈师长就抓住机会在陛下耳边絮叨着陛下绘图上的天分。 王穆青不可思议:「哈哈哈,哪个倒霉蛋子又被他盯上了啊?」 王穆青说着说着便觉气氛不对,看着陛下暗下的目色,王穆青这才想起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什么叫倒霉蛋子,还「又」被盯上了…… 他虽和陛下相交不浅,但陛下终归是陛下,他为人臣子不可混淆君臣之礼。 心一紧的王穆青当机单膝跪地,连连告歉:「微臣语出无状,还望陛下责罚。」 萧御回没抬眼看他,看完画以后仔细收好,还用原先的红绸条綑扎好,等收拾好了容虞舟那些画卷,萧御回这才松松僵凝着的手骨,隐约还可听闻王穆青飢肠辘辘之声。 萧御回默了默:「既然饿了为何不早说?」 他可让人上些点心。 王穆青看不懂帝王神色,但骨子里的忠君守礼还是牢牢地占据了上风,加上最近宗族对他日日耳提面命,忠君守礼的王穆青死死地压着脑袋,声如洪钟:「微臣不饿。」 可下一瞬,一道响亮的肠鸣声戳破了他的谎言。 王穆青:…… 王穆青抱拳的手微微发抖。 萧御回斜睨下首,刚缓了些的神色重新凝了起来:「饿了就是饿了,朕又不会不给你饭吃。但既然你不饿,朕就不留你用膳了,下去吧……」 王穆青神色忽变。 原来陛下是气他心口不一。 待到王穆青战战兢兢地离开,萧御回对着满桌的佳肴也无心动筷子。 自打回了灏京,王穆青便不似出征时那么自在,他倒是不至于真生王穆青的气,只是他以为他和王穆青认识这么些年,可以交些心的。 终究是隔了些。 萧御回恹恹地看着桌上唯一的那份荤食,蹙眉道:「席上怎有荤膻?」 全德福悬着心,今日是他斗胆托大了。 陛下自小就不爱食荤腥。 老太监上前一步解释道:「陛下,这是御膳房所出的糖醋牛骨。」 「糖醋牛骨?」 「奴才记得这还是容公子当初最喜欢吃的菜,三岁大的娃娃一顿就能吃上一碟,吃完还闹喊着下顿还要,御膳房做牛骨的那位老御厨都被小公子缠了好几回。」 帝王原本绷紧的肩线松垮了些。 全德福见陛下松动了些的神色,继续道:「后来容小公子出宫了,那位御厨才归乡养老。奴才特意找了十多年前的御厨的儿子做的,陛下尝尝可是原来的味儿?若是味道对了,陛下要不要备些给小公子尝尝?」 第15页 当下这盘糖醋牛骨在光下闪着一场鲜亮的糖稀色,白芝麻均匀地点缀其上,色泽鲜亮。 萧御回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许久后还是伸出了筷子。 牛骨入口汁浓味鲜,咸中带甜。 几口下来,萧御回放下筷箸:「不够甜。」 老太监闻言,同时重重松了口气:「老奴这就和厨子说。」 言罢欢欢喜喜地把牛骨往前又推了推。 萧御回:………… 晚膳后萧御回即便已经簌了口,唇舌里依旧酸甜之味相掺,某个小纨绔的身影也在心里打转。 还在想着事儿,他整个人有些疏怠,靠着红椅,面上瞧着轻飘飘的,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可就是这般清冷慵散,才让服侍的人心里没个准数。 不怕陛下批摺子的时候皱眉,就怕陛下什么都不做地这样光坐着。 年前陛下不过在御书房枯坐一下午,第二日就传来广安郡王满门流放的消息,那抄家的阵仗闹得极大,籍没家产,全族流放。 广安郡王还是皇亲国戚呢,说没就没了。 而实际上,萧御回心里想的却是书院现在的课充盈与否。 他没在书院读过书,可对照着他自小的皇族教育,书院的课业安排可谓宽松至极。 这样松散,容虞舟他能学好么? 还有,这玉佩再不还回去,容虞舟是不是还要再去娇莺楼…… 日理万机的帝王头一回这么烦躁。 - 宫外的容虞舟还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哄着帝王用膳的保命符。 这些天他不是看书就是画画,闲散下来摸鱼逗鸟,闹得养了半年的八哥不堪其扰飞走了,芙蓉池里的两尾赤鲤翻起了肚皮。 成功又招来了老丞相的一顿打。 打一顿,乖两天。 但他的心早就飞到了丞相府外头了。 好不容易不用继续作画了,娇莺楼的易扶玉也给他留了消息,让他今晚过去一趟。 也许是他的玉有消息了…… 这次容虞舟吃了个教训,来前特意用灰粉铺了脸,比之前都黑了几分,顺便带上了自己近来省吃俭用攒下的所有银钱。 还不够八十两。 而他当时答应给一百两当谢礼的…… 现下正是娇莺楼最热闹的时候,桌椅都坐满了,里头的小厮腿脚麻利地各自服侍着客人,好些还认识这样装扮的容虞舟。 毕竟又黑又俊的客人也就公子这么一个。 一龇牙更是亮眼。 「公子来了啊,快坐,瑜公子在西头的位置坐着呢。」 「多谢。」 容虞舟人模人样地颔首示意,随即兜兜转转来到西头。 王穆瑜来得早,就寻了个好位置落座,见容虞舟过来,王穆瑜捻着花生米敷衍道:「舟舟来了啊。」 容虞舟低语:「我待会有点事先走。」 「好的,好的。」 王穆瑜摆摆手,他视线牢牢地所在台上,丝毫不挽留。 容虞舟怀疑王穆瑜压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看着台侧准备上台的玉姑娘,容虞舟瞭然。 王穆瑜可真行,见色忘义。 喜欢了个人不仅把脑子都喜欢没了,连纨绔的样儿都没了,真是不中用。 他就不一样,绝对不会因为感情而迷失了自我。 他,容虞舟,超冷静。 容虞舟如是想。 但冷静的容虞舟只喟嘆了几息,就急着去办正事。 白日里易扶玉让人传了条子说有事相商,容虞舟他心里没数是不是玉找到了,所以他现在还拜託了娇莺楼的杂役多找找。 不出一刻钟,容虞舟就几乎和娇莺楼里的所有杂役都碰了面,当下某根暗处的红柱旁,有两人鬼鬼祟祟。 这是容虞舟在空手套白狼。 容虞舟掏出这半月攒下的部分月钱:「如果你看到鹿角形的青玉,记得给我留意一下啊,拜託小兄弟了。」 小杂役是娇莺楼里的新人,初来乍到胆子小,拿了钱的同时语气踌躇。 「青玉?可是贵重之物?」 「贵重倒是其次的,那玉于我而言意义匪浅,是我临死前的祖爷爷交给我的,让我以后娶妻生子时传接下去,现在玉没了,我临了去见祖爷爷的时候也没面啊!」 「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啊!」 小杂役有被感动到,赶忙将钱袋子递了回去:「既然这样,这钱也不要了,我平素就帮公子盯盯那玉。」 容虞舟顺势接回了钱袋子,还不忘湿红着眼严辞:「小兄弟这么高风亮节,我着实惭愧。」 小杂役被夸得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飘着脚步离开。 容虞舟兴意也盎然,他今晚没花一分钱就让杂役们帮忙。 他果然厉害。 自得之余,容虞舟突觉到有人在看他。 容虞舟抬头,只见二楼的看台窗那处,易扶玉以手支颌,窗台悬垂下的红巾半遮着他的脸,恰好掩住了他拉平了的唇,对方微微低着头从高处看向他,好看到让人心神恍惚。 啊,是易扶玉啊。 对视不过须臾,容虞舟眸光透亮,眉眼之间早就不自意地起了笑意。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纨绔自信打招唿:嗨~ 第7章 小纨绔喊他哥哥 他摆摆手和楼上的易扶玉打招唿,台上男子一动不动,那双黝黑的双眸里混淆着台下的各色烛光,却万分的落寞。 第16页 等容虞舟发现横栏上那人的视线落在自己手中的钱袋子上,容虞舟招手的动作变得僵凝。 等下…… 他刚刚骗人的那一遭莫不是都被易扶玉瞧见了? 小纨绔突然不知所措。 娇莺楼二楼的小包厢里,气氛再次变得焦灼。 尤其当容虞舟看到眼前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指骨不动声色地摩挲着茶盏,着实有莫名的气场。 这是在摸杯子么? 这是在捏自己的后颈皮! 到底还是容虞舟先忍不住了,提上唇角,脸上挂着笑:「易兄今日不接客么?」 萧御回不做声地瞥了眼容虞舟,听到接客二字眼皮子飞速地跳动了一下,但他随后垂下眼皮,男人疏朗的面容多了些冷沉的默意。 若是王穆青在场,定会讶异万分。 陛下从来都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总是浑身盈满血煞气。 「喊你来取玉佩。」萧御回道。 「玉佩真的找到了?」少年眉梢瞬间舒开。 「嗯。」 男人的白袖轻轻挽过几道,露出一截劲瘦的腕骨,等萧御回张开手掌,掌心已经横着枚容虞舟熟悉万分的玉佩。 容虞舟想伸手接,可看着眼前人沉寂的模样,突然觉得这玉是块烫手山芋,又缩回了手。 见容虞舟不接,萧御回将玉佩搁在桌上,沉道:「拿了就赶快走人。」 「……」 容虞舟腰板挺直,手攥成拳抵在大股上,小声告歉,「易兄,我错了。」 萧御回不愿多说:「拿了就走。」 接二连三地被人赶着走,容虞舟的心口酸麻麻的,轻轻凑到萧御回面前,就着易扶玉垂眸的姿态,他还需蹲下身子才能和易扶玉对上视线。 他现下岂能拿到玉就走人? 这无疑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行径。 所以容虞舟没动那玉,打算再道了一次歉。 「易兄,对不起。」 容虞舟维持着半蹲着的姿势,试探性地将手指搭在萧御回的腿骨上,小声嘟囔。 「易兄你就原谅我吧,我这么和外头的小厮说话只是因为我担心易兄没有找到玉佩,我能来娇莺楼的时候不多,便想着早点打点好他们帮我找,我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 萧御回低首,慢慢抚平袖口褶皱:「我不气你不信任我,但你为何满口谎话,你仔细想想,你当初和我说那玉是怎么来的?」 容虞舟瞳目微缩:「……记得。」 他说是他未婚妻送的。 「让我找玉的时候,你说那玉是你的未婚妻赠你的;可方才你和娇莺楼其余小厮说话时又说是老祖宗去世前传下来的,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亦或是,两边都是谎话……东诓西骗,讹言谎语,你又如何让人信服?」 少年认真地受训,听着听着就垂下了脑袋,同时他蹲下的样子很乖巧,即便着着厚实的春衣也能映出瘦削的嵴背来。 那抹微弯的弧度就像猫儿拱起腰。 萧御回胸腔里闷着的气散了几许,却又没有完全纾解。 因为容虞舟的话不可信。 他还记得容虞舟四岁那年闹过一次腹痛,那次小东西疼得上吐下泻,喝水都作呕,传了太医属的所有太医,却得出了个啼笑皆非的结果——吃多了。 可容虞舟那时候年纪小,有人时时照料着,怎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后来他审了阖宫的宫女太监,才知道小东西鬼心眼有多少。 嬷嬷一不在,他见人就抱人大腿泪汪汪地说饿,以至于宫里的掌事姑姑给他塞了块饴糖,守卫的侍卫递了条香酥的肉干,贴身照顾的嬷嬷听他说饿了,更了不得了,立马去小厨房做了份糖糕。 藕节一般的小腿晃到哪儿,上头的小嘴就吃到哪儿。 容虞舟四岁就能为了一口吃的骗一宫的人,现在长大了,估摸也是个小骗子。 萧御回怒其不争,所以今天才会说这么多。 希望他这么些话砸下去,容虞舟多少能听进心里去些。 但萧御回哪知容虞舟稀里又煳涂。 等萧御回全说完,容虞舟抬眼小声支吾道:「那个……我问一个问题啊。」 「问。」 「『鹅言谎语』是什么意思啊?」 「?」 「是指鹅也会说谎么?」 萧御回气笑了。 他本以为容虞舟在自省,此时看着少年人思绪歪得那么远。 再看少年搁在自己腿上的手,不但不懂人与人之间的分寸,还变本加厉地戳了戳去。 萧御回眸色暗了暗,声线低缓之中透着危险:「手拿开,然后带着你的玉走。」 容虞舟装聋作哑。 就着这样倾斜的角度,他能将眼前易扶玉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 第三次了。 第三次让他拿了玉就离开。 容虞舟虽然不知那个「鹅言谎语」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易扶玉现在生气了,不只是在生气。 在容虞舟看来,易扶玉现在的样子就像他在外祖家庄子里见到的小狼,平时在山上看上去恶狠狠的模样,一旦幼狼受了点伤,哪怕就指甲盖儿大的划伤,都会安静地蜷缩在他屋门口,沉默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他眼前的易扶玉也一样,有种易碎之感。 第17页 容虞舟蹲在地上,左手肘支着膝盖骨让掌心撑着脑袋,额前的碎发被他随手捋在脑后。 易扶玉生气了,气的是自己骗了他…… 但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马失前蹄。 容虞舟烦躁不已。 这要怎么哄? 买个贵重的礼物送给易扶玉? 但他现在完全没时间去买礼物,实在不行,态度放软点继续道歉试试? 容虞舟自五岁起就被送回邰南老家了,外祖家什么不多,就落了个兄弟姐妹多,容虞舟上头的表哥表姐就有十二个,要从中占得便宜,容虞舟的嘴自然要甜。 哥哥姐姐,舅舅婶婶的到处叫,容虞舟卖乖的技术得以练得炉火纯青,能叫得比那些姐妹还娇气。 甚至他小时候还被打扮成女孩儿的模样混在姐妹堆里给老祖宗请安。 想起自己哄老祖宗的狗腿子模样,容虞舟抿抿唇,死缠烂打地黏了上去。 三字从唇舌间滚了出去,有着女儿家的缱绻,也裹挟着清朗的韧劲—— 「易哥哥。」 萧御回有一瞬间的怔愣:「什么?」 容虞舟:「……」 少年不敢看他了。 他方才唤出这三个字就后悔了。 易扶玉和他也没见过几次,怎的他就这么托大,认为自己可以撒娇哄好他呢。 可都到这一步了,容虞舟低下了头,小腹卡在桌角,臀骨抬得老高,闭眼捏嗓子,又来了一遍。 「易哥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回萧御回听清楚了。 但小东西在说什么,怎捏着嗓子学什么姑娘家说话。 帝王压平了唇线,手臂青筋泛起。 容虞舟小心地打量着眼前人的神色,眼前人面上表情几乎不曾变过,反倒是容虞舟自己脸颊臊红了起来。 但只要有人和他一起尴尬,那他就不尴尬。 一不做二不休,容虞舟探过身子扯过眼前人的衣角,手上的动作逐渐熟练起来,关键时刻还记得要学着老家姊妹们那样,手牵着人衣摆子来回晃荡。 「易哥哥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生气了,我阿姐说生气容易老,易哥哥在娇莺楼靠脸吃饭,断不能生气的。」 容虞舟心里漏个洞,唿啦啦地蹿着沙土,他已经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了。 他在外祖家哄得都是那些姐妹们,何曾有机会对着男子撒娇。 没有法子的时候,狗遁就是最好的法子。 容虞舟看眼前人还在吃惊,当即提了口气,扔下钱袋子:「那我先回去了,之前答应给的一百两谢礼……我还不够数,暂时只有八十两,我就都放这了,易哥哥咱回见。」 一番话噼头盖脸,完全不给萧御回反应的机会。 小纨绔转瞬间揣着玉佩就消失在包厢外。 萧御回有气也梗在了心口。 窗外乐音起落,萧御回心神不静,耳侧还迴响着容虞舟的那一声声「易哥哥」。 易哥哥…… 他皱眉揉了揉耳骨,却怎么都除不去那股子黏腻。 从前容虞舟也这么喊,一口一个软糯的「哥哥」,但那时容虞舟不过三五岁的幼孩,说话都带着奶味。 容虞舟他现在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喊人。 *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萧御回皱眉:乱喊什么,不像话。 以后:萧御回逗弄某个正上下其手的小东西:喊一声哥哥 第8章 小纨绔回忆元宵夜,绝望躺平 许是昨夜寻回了玉,容虞舟兴奋至极,好不容易入睡,容虞舟又做了梦,梦里的美人终于有脸了。 就长易扶玉那样。 易扶玉提着他的钱袋子指责他。 说他答应给的一百两谢礼不够数,怎么只有八十两,还说他是丞相之子,出手扣扣搜搜,一点都不大气。 别人生气那就气,气死了他都不在意,可易扶玉不一样。 容虞舟一看易扶玉不理他,当即就慌了,打心眼里就发憷,梦里都在连连道歉。 「易哥哥,我错了。」 「易哥哥,我下次再也不这么做了。」 「易哥哥别罚我不吃晚膳,我饿,我就想吃那个牛骨。」 「易哥哥……」 第二日再睁眼,他还心有余悸。 他好端端地怎会梦到易扶玉不让他吃晚膳?还想吃什么牛骨?那牛骨有那么好吃么,好吃到梦里的他抱着易扶玉的大腿撒泼? 容虞舟梦醒之余恍恍惚惚,直板板地瘫在榻上,卷着铺盖的样子像极了邰南老家冬日里晒干的咸鱼。 连翻身都要别人帮忙。 瘫在榻上不想去书院的容虞舟怏怏不乐,就听见孙管家在外头唤他,小豆子也不知道去哪了,容虞舟不情不愿地起来开门。 「孙叔?有什么事么?难不成是我爹又找我事了?」 看容虞舟一幅麻烦上身的模样,孙管家不免笑道:「是好事,陛下昨晚送来了一位御厨,据说做得一手的好菜。」 容虞舟有了兴趣:「什么菜?」还要陛下特意送御厨过来。 孙管家想了想回道:「好像是什么糖醋牛骨。」 一听是牛骨,容虞舟瞳目瞪得格外的圆。 好傢伙,昨晚他刚梦见易扶玉不让他吃牛骨,今儿宫里的陛下就送了厨子过来。 第18页 他昨晚的梦是不是通灵了啊。 「哦哦,我散了学就回来。」 沾上吃,容虞舟就兴致勃勃,下了课直接往府上赶。 而陛下送来的御厨的确手艺了得,做得那一手糖醋牛骨比糖醋猪骨更酥香,牛骨自带的牛筋在酸甜之中格外有嚼劲,容虞舟晚食的时候用了不算,还偷偷跑去小厨房找找有没有剩下的。 但是不知为何,府上的这位御厨格外有性子,每日只做一盘。 问他为何,御厨说是陛下吩咐的。 陛下吩咐的啊…… 「陛下真的说了吗?」 「是的。」 「陛下日理万机,送你来还叮嘱每天做几次?」 「……」 御厨笑笑不多说,陛下岂止叮嘱一天只做一次,还强调了让他照看一下府中的吃食,不要什么冷的辣的混在一起一道送去了。 虽然很奇怪,但容虞舟老实了,一天只吃一盘。 想他堂堂贵家子弟,不为缠绵悱恻的情爱而流泪,反为干饭夜不能寐。 少年不由皱眉嘆气。 又是一日春日风暖,容虞舟再次从啃牛骨的美梦里醒来,上下牙磨个不停,嘴巴嘬的却是空气。 少年双目无神,懒懒地掀掀眼皮子。 一如既往的厌学,小纨绔被侍从服侍着穿戴好衣衫去书院,他还因为在路上和孩童斗蛐蛐晚了些时辰。 等到了书院,同窗们早就去骑场里。 王穆瑜还在等他,见他来,王穆瑜极力忍耐着什么,但最后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容虞舟莫名。 「笑什么?」 「哈哈哈哈,今日公主殿下来了。」 容虞舟瞬间懂了:「我猜猜啊,殿下这次是不是还带了宫里御膳房的点心,说是人人有份,其实是特意给韩子越准备的,甚至殿下现在还陪在韩子越身边。」 王穆瑜哽住了:「对……你猜的全对。」 王穆瑾摸摸脑袋,不解道:「但是你怎么都猜到了啊。」 容虞舟显摆道:「对你最熟悉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 王穆瑜:…… 但这会儿少年心里默默算了算日子:「可殿下不是许久不来了吗,最近一回还是年前。」 「这不是陛下年前刚回京,我看殿下是被陛下拘起来了。」 「被陛下拘起来了?」 见容虞舟不信,王穆瑜解释道:「我哥说了,陛下自打一回京,朝堂上清了一批人,宫里的宫女太监也送出去一堆人,现在宫里宫外都安分了好些,哪里还有人敢造作。」 这话容虞舟听了倒有几分贊同。 陛下连自己亲眷都忍心给抄了,公主殿下若是哪回惹怒了陛下,想来也会挨训受责。 还是他现在日子过得好。 当个逍遥又自在的小纨绔。 容虞舟和王穆瑜二人结伴去马场的时候,同窗们早就到齐了,公主殿下和已经换了马术服的韩子越分外显眼。 容虞舟牵着马看着冷冰冰的韩子越,侧头看看公主殿下,这才行了礼:「参见公主殿下。」 可惜姒柔公主没搭理他,甚至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容虞舟再接再厉,自讨没趣地上去搭话。 「殿下何时来书院的,何时回宫?」 「公主殿下吃了么,口渴么?」 「殿下可在这处用午膳,如果用膳的话,要不要韩子越陪着一同去附近的清琉街逛逛呀。」 那条街有好几家她阿姐开的铺子,他要把公主诓过去赚钱。 灏京吃喝玩乐小行家容虞舟好一顿夸耀,直说得萧姒柔头昏脑胀。 萧姒柔揉揉脑穴,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打断了容虞舟要说的话:「够了,你今天怎么主动和本宫说这么久的话?」 容虞舟笑意不减:「没什么。」 萧姒柔蹙眉,指指点点:「没什么那你为什么那这幅可怜人的眼神看本宫?」 容虞舟:「……」 他可怜殿下被陛下管着,可怜殿下有世间最凶的兄长,而他有世上最好的阿姐。 但他不能说。 容虞舟攥着缰绳的手微紧。 萧姒柔见少年不说话,自当不信容虞舟有此好意。 但容虞舟话里的意思着实不错,韩子越现在还避着她,如果容虞舟在,想必这顿饭就能稳稳地定下来。 算了,就让容虞舟跟上好了。 于是萧姒柔点点头:「既然如此,本宫晚上想去醉仙居用食,你做东吧。」 「我做东?」 容虞舟荷包一痛,他如今还在给易扶玉攒寻鹿角玉钱,昨晚只给了八十两,少说还要补上二十两。 他瞬间不大乐意和公主一起去了。 「殿下,我晚上府上还有事……」 「怎的,本公主要你陪着都不乐意?」 容虞舟不说话,萧姒柔只当他应下了,转眼面向韩子越时,笑得温柔小意:「子越你也来吧,听说那儿的花炊鹌子做得极好,我们一道去尝尝。」 醉仙居是灏京清琉街这道上最好的酒楼,菜品上佳,离祁龙书院又近,最主要是里头还有说书人。 容虞舟之前月钱没削减的时候就常去哪儿坐坐。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容虞舟过来吃一顿可能要他半月的月钱。 这等付帐的倒霉事可不能他一人来,所以容虞舟拉上了王穆瑜,王穆瑜家中管得宽松,月钱也多。 第19页 能和韩子越一起用餐,萧姒柔自然心情好极,足足点了四只花炊鹌子。 容虞舟好一阵心疼。 容虞舟咽下一口牛乳茶,听到萧姒柔问韩子越为何之前的元宵夜不和她一起出来,想起什么眼前一亮。 「陛下当日怎么样?」 「你知道我皇兄也出宫了?」 容虞舟撇开视线:「我父亲说我元宵夜那晚冲撞了贵人,还被禁足了。」 「你冲撞没冲撞你自己不清楚?」 「我这不是一喝酒就忘干净了么……」 他那次宿醉回来能记得有个娇莺楼小倌已经属实不容易,哪里还记得更多。 肯定是陛下长得不行。 如果是易扶玉那般上等的容貌,他定会留个印象。 萧姒柔看着不敢吃酒,只能喝茶的容虞舟,定调道:「那估计就是你了。」 容虞舟:不用怀疑,就是他,他只是想知道自己怎么冲撞陛下了。 萧姒柔像读懂了他的心思,接了下来:「本宫还是头一回见皇兄那么狼狈,回来的时候满身酒气,衣袖都湿了,本宫看得仔细,皇兄的衣服都好像被人蹂-躏地皱巴巴的,上头还被人给吐了衣角,搞了半天是你啊。」 容虞舟:…… 「你不愧是灏京的纨绔头头,连我皇兄都敢惹。」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纨绔绝望躺平:谢谢,不想回忆了。 第9章 小纨绔好想见他 整个灏京那么多人,独独他冲撞了陛下,独独他蹂-躏了陛下的衣裳,甚至还吐在陛下身上…… 他怎么敢的啊。 萧姒柔说得越多,容虞舟愈发难堪。 吃酒误事,话本子里的人吃酒就春宵一梦,轮到了他就轻易冲撞了怀宁最凶煞的凶煞。此刻的容虞舟恨不得立刻回到元宵夜那日,然后扯根绳子把自己给勒死。 悲伤欲绝,以至于后面的容虞舟对着最出名的花炊鹌子,依旧面色倦倦。 萧姒柔心情就好了许多,尤其当她看着结帐时肉痛的容虞舟,心里就更舒服了。 离开醉仙楼,众人迎面就闻着一股子酸味儿。 这条街的零嘴儿多,油饼,糖人还有各色蜜饯。 萧姒柔多看了几眼那蜜饯摊子前,也没明说。 但容虞舟机灵劲儿还在,挑了下眉,就给她选了几份蜜饯果子。 「殿下慢用。」 萧姒柔结果,心口熨帖了些。 回到宫里,萧姒柔发现全德福候在大殿里。 「全公公怎在这?」 「殿下可算回来了。」全德福恭敬地弯了弯腰,「陛下宣公主殿下去御书房。」 萧姒柔狐疑:「皇兄唤我?」 他们兄妹二人除了岁末的宫宴见了一面,也就元宵那日又见过一次,此外还不曾再见,皇兄好端端的要见她作甚。 老实说,她有些怕皇兄。 「陛下早就在御书房里候着殿下了。」 「本宫去换身衣裳就来。」 萧姒柔换好宫袍后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土,想了想,还是带上了容虞舟送她的果脯。 御书房中万分寂静,连枝灯上的烛光拢在灯罩上,由此而来的柔光洒落在男子年轻俊美的脸上,少了几分白日的冷冽,多了些萧姒柔说不清的舒然。 看来皇兄心情上佳,萧姒柔松了口气。 「姒柔参加皇兄。」 萧御回正在批摺子,见她来顿了顿手中的狼毫笔:「坐吧。」 萧姒柔规规矩矩地坐下:「皇兄唤我来可有要事?」 「的确是你的事。」萧御回手指轻点雕漆红桌,「礼部尚书有意让他嫡长子陈誉尚公主。」 「什么?」萧姒柔脸上的笑维持不住了。 「陈明岚的长子陈誉今年年方二十,心悦你,不只他,朝中好些官员都有此意。」 「可……姒柔不愿。" 「嗯。」 萧姒柔琢磨不透皇兄的意思,但这事关她的终生大事,她不想这么稀里煳涂就配了人:「皇兄,姒柔不想嫁人。」 「是不想嫁人,还是不想嫁给韩子越以外的人。」 「皇兄!」 轻描淡写挑破女儿家的心事,萧姒柔第一反应是含怨的羞意,但很快便感激起她皇兄的坦荡。 若不是她皇兄主动提起,她万万不敢提起韩子越这个名字。 她是怀宁公主,但她也仅是个公主。 嫁与何人归根结底还要看皇兄的意思。 萧姒柔压下心中惊扰,嘴角牵扯出笑来:「皇兄都知道了?知道我今天是去书院寻他了?」 不做回復,萧御回抽出一本奏摺,重新换了个话题:「祁龙书院近来如何?」 萧姒柔悄悄抬头打量了眼座上的男子,以为皇兄是关心书院的学生,回復之余夹带私货,微微夸耀韩子越。 总归是女儿家的小心思。 「那你可见到了容虞舟?」 容虞舟? 不知何故她皇兄提到了容虞舟,萧姒柔略加思索:「见到了,还和他一同用了晚膳。容虞舟在书院不大认真的,他和王穆瑜坐在最后一排,师长在上头讲课的时候,他们二人在后头斗蛐蛐儿,但为师长可能离得太远,眼神不好,就没看到。」 倒是从窗边路过的她看得清清楚楚。 其实容虞舟不但和王穆瑜课上斗蛐蛐儿,还暗地里开了小赌局,赌上课的师长这节课会骂容虞舟几回。 第20页 后头这些萧姒柔没说,她今天吃人家的嘴短,总不该在皇兄这儿给容虞舟上那么多眼药。 龙座上的男人目光停驻在奏摺上,狼毫笔轻动,似乎只是随意问,也没有认真听。 萧姒柔说着说着便也就停了。 萧御回抬眼,见她侷促模样,言语淡然:「朕知道了,你下去吧,你的亲事朕心里有数,暂时不会将你许出来。」 「多谢皇兄。」 有了萧御回这句话,萧姒柔的心安定了下来。 想到什么,萧姒柔取出宫袖里的油纸包:「这是皇妹今日在清琉街买的蜜饯,都是容虞舟一一尝了后挑出来的,姒柔觉得味道不错就给皇兄带了些。」 她不过试探着送,她皇兄不一定会收。 她每年送给皇兄生辰礼都不见皇兄佩上。 「嗯。」萧御回微顿,停下手中的墨笔,罕见地倒执狼毫叩点着雕漆红桌,示意她放在这处。 见皇兄收下她的东西,萧姒柔美眸闪过几许讶异:「那姒柔告退。」 待女子走了许久,萧御回眼睫低垂地看着桌上的油纸袋,鼓鼓囊囊的一包。 容虞舟挑的,喜欢吃这个? 似乎的确是这样。 当初进宫的容虞舟就最喜欢往御膳房跑,酸的甜的最讨他喜欢,不但每日都偷偷装在兜里藏着吃,还时不时往他嘴里塞。 不干不净的,也不当心。 独特的蜜果的酸甜之香溢出,萧御回批阅奏摺的烦躁稍散,取出一颗放入唇中,刺激的酸味攀附着舌苔,随后就是细密的甜。 味道一样,但又不一样。 只含了一颗,萧御回就阖上了纸包,而舌尖酸味尤存,像小纨绔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一般。 至于容虞舟在书院走神,和同席的学生斗蛐蛐的琐屑事,他作为一国天子没那么多时间去管,也没有理由去管了丞相家的孩子…… 可容虞舟的位置在最后一排,同窗的就是王穆青那纨绔弟弟。近墨者黑,小东西会不会会被带得更坏? 片刻后,年轻的帝王终是嘆了口气,扔了手中的摺子—— 「全德福,去书院通知一声,日后书院的学子一人一书案,再将容虞舟调到最前排去。」 「喏。」 次日,风和日丽,容虞舟耷拉着眼皮子入学。 昨天做东请客花的钱太多,王穆瑜虽然补了些,但他还是一下子就花光了预支的下个月的月钱,这么一算,他要穷穷苦苦过两个月了。 被悲愤的氛围笼罩了一夜,容虞舟还没踏步而入就听雅风阁咚咚噹噹很大的声响。 拉书案的,搬书凳的。 还有不少抱着书前后乱蹿的。 容虞舟清醒了许多,拐到后排理弄着书册的王穆瑜身边问道:「这怎么回事?」 「师长说要换位置,以后都一人一张书案了。」 容虞舟看着王穆瑜旁边没有自己的书案了,疑惑道:「你坐这,那我坐哪儿?」 「坐哪儿?」 王穆瑜好笑地指着前面韩子越的位置,添柴又加火:「在那儿,你的书案和书我已经替你搬过去了,瞧见没,你和韩子越一起坐在最前头。」 台前独独两张书案格外醒目,除了一张空余的书案外,还有韩子越的位置。 容虞舟有一瞬间的怔愣,但转瞬间咒骂开来了。 「没弄错?我坐那儿?怎么不干脆让我坐在师长旁边算了。」 「把你是调到最前头了是师长今早特意提的。」 「哪个师长?」 「这我就不知道了。」 谁把他排到前面去了,就离谱! 想来韩子越也是不满意的,因为他侧头觑容虞舟的那一眼里藏了冷寒:「师长让我带着你多读书。」 「……」 容虞舟没搭理他,落座后掏出提前备好的金骰子掷着玩,怎么掷都是小点。 更生气了,是不是这破骰子被压坏了。 就在他准备上嘴咬的时候,韩子越丢来一块朴素的钱袋子。 「这是什么?」 「昨夜的饭钱,今天补上了。」 「饭钱?」 容虞舟抬了头,打开钱袋子一看,里头搁了许多碎银,颠起来不重,但数量不少,足够昨晚醉仙居的饭钱。 这钱也太碎了。 容虞舟嫌麻烦,他想给韩子越还回去。 可容虞舟举臂的动作还是犹豫了一下。 现在韩子越的嵴背挺拔得就像他阿姐院子种下的青竹,他阿姐常念叨在嘴里的诗怎么说来着:无人赏高节,徒自抱真心(徒自抱贞心,容虞舟背错了字)。 现在他把钱还给韩子越的话,韩子越会不会认为他在辱他? 看出容虞舟的意思,韩子越面色更冷:「不收钱,是想羞辱我么?」 容虞舟:…… 行吧。 「谁说我不要。」 撇了撇嘴,容虞舟将碎银子全部倒进自己兜里,然后把钱袋子掷了过去。 见容虞舟收了下来,韩子越紧绷着嵴柱微微松弛了下来。 散了学的容锦依旧郁郁寡欢,以至于晚间啃牛筋骨时都无精打采,每啃完一块糖醋牛骨就低头嘆一声气。 容家母女二人有些担心。 可景婉言还在后厨熬了补药,宽慰容虞舟的任务便落在容盈身上:「你待会去瞧瞧舟舟他怎么了,吃饭都不积极,别是出了什么问题。」 第21页 容盈眸中也盛有担心之意:「母亲放心。」 小半刻后,容虞舟屋里。 「我看你怎么没什么精神?」 见亲爱的阿姐过来,容虞舟苦巴了脸:「阿姐,我现在每天都倦怠。」 「倦怠?」容盈赶紧给容虞舟把脉。 「脉道有些松弛,但没什么大问题,可能是气虚了,过年的时候还听你叫唤夜里盗汗,人家都是入冬补,娘都备好了补汤也不见你喝。现在春气之应,你也记得补了,从明日起,阿姐给你熬一些补汤。」 「阿姐……」补汤还是不用了吧。 知道自己不过气虚才如此不舒服,容虞舟倔强地抵制补汤。 他大好年华还喝补药,说出去多不好听。 不行不行,他不喝。 容虞舟的脸上明晃晃写着心里话,容盈拿捏地死死的:「可别说你不喝,你不喝的话,阿姐就让娘亲自来给你补,到时候可就不是单纯的补药了。」 容虞舟果断闭嘴。 他娘出自医药世家,多少会些滋补之法,但他娘做的八珍酒用得都是大料,他爹经常喝完血旺,鼻血都流过几回。 他可受不起。 劳累虚疲是他自己提的,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容虞舟只能应下。 就此,正月末至二月初,他喝了一旬的补汤。 喝药的好处自然有的,如雕如琢的白瓷脸蛋子被补得透着健康的红润之色,连张口说话都带着党参和枸杞味儿。 容虞舟觉得腿脚有力气了,头髮浓密了,白日也不睏乏了,他甚至觉得自己遇到事儿肯定能一把扛起易扶玉。 易扶玉…… 容虞舟彻底地把自己摊平在榻上,枕头边就是易扶玉帮他寻回的玉佩,少年捻着玉佩一角,左右翻滚,嘆息连着嘆息。 他好想找机会关心易扶玉啊。 可是易扶玉老不生病,就烦。 * 作者有话要说: 和大家贴贴一v一 有评论嘛~ 第10章 易扶玉会不会和他比叽叽的大小啊 可小纨绔想约人需要什么理由呢? 想通了的容虞舟第二日就约了易扶玉。 娇莺楼二楼包厢。 君王这次出来依旧贴了面皮子,容貌依旧出众,一旁看兵书的王穆青心口一堵,陛下虽沉着脸,他却不会多想些什么。 自上回宫中他会错陛下的意思,他回去细细反省自己。 也不怪想歪了路,王氏宗族多次告诫他切勿殿前失仪,王家的恩宠在朝中已然是独一份的存在,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所以王家的处境也危险万分。 但那都是于公而言。 于私,他和陛下是交命的交情,是他低看自己了,加上王穆青这会被陛下喊来娇莺楼,心里的压力也随之释散了些。 半晌,端坐的天子收回探向街口的视线:「他快来了,你先退下。」 「臣遵旨。」 「嗯,你去京郊大营好好带兵,日后族群里那些话少听。」 王穆青一愣,陛下前面还在嘱咐,后面就提到了他的宗族。 不是敲打他,而是重新给他了个机会。 王穆青心口一热:「陛下可还有事?」 只见萧御回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桌子,视线不时从娇莺楼的小窗掠过。 等看到那抹熟悉且跳脱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萧御回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脸上那假的面皮子,这才压不住微泛起的唇角。 「让人上些蜜饯,要祁龙书院那条街的。」 蜜饯? 陛下何时喜欢吃这个。 陛下不吃,那就是给容虞舟准备的了。 容虞舟文武皆不通,五年前归京就在灏京混得纨绔里的头筹,混帐到能一己之力将压得灏京权贵都将自家的宝贝疙瘩送到军营,逼得秦远侯府的老侯爷不放心,几次要他好好在军营里盯着秦墨书,甚至还在他耳边咒骂容虞舟歪了根,带坏了秦家的独苗秦墨书。 这样的少年哪里好?好到陛下对他如此亲近? 担忧国政的王穆青思虑早已百转千回, 容虞舟不过生得好皮囊,碰巧眼睛比旁人亮些,肤色比旁人白些,容貌比旁人盛丽些,好好说话时声音比旁人悦耳些…… 等等!这还不够么? 容虞舟要是个姑娘,不就是祸国殃民的狐媚子。 不过容虞舟是个带把的。 还好还好…… 带把就好。 王穆青心绪最终安分地落下。 而半道上祸国殃民的狐媚子打了个喷嚏,后来容虞舟又连着打了两下喷嚏。 来势汹汹,都把容虞舟自己打懵了。 谁在骂他? 容虞舟的舌尖顶顶腮,脸颊边的软肉就被顶了起来,他还不知道自己现在像只吐气泡的黑鱼。 他喝了阿姐那么多的补药还会气虚体寒? 这不能吧…… 要不待会见到易扶玉上手抱抱,试试看他是不是真的力气变大了。 容虞舟摸摸鼻子,同时加促了脚下的步子。 他今日多带了些银两,上次没考校到易扶玉的身价,给的谢礼还不足一百两,他给钱的确不多,王穆瑜那木头脑袋都给娇莺楼的玉姑娘花了两百两了。 他已经不是五百两都可以随手丢出去的公子哥了,他现在花五十两都要深思熟虑! 第22页 就穷了呗。 为表真诚,所以容虞舟又吃痛地回自己小私库里巴拉出了个夜明珠。 不算大,但到底是夜明珠,整个怀宁都难得一见的宝贝。 推开隔间门的时候,容虞舟还在想像易扶玉的欣喜。 易扶玉一定会喜欢。 易扶玉依旧一袭白衣,眉眼深邃,仰靠着雕漆的红柱,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光。 容虞舟的嘴角当即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可想到易扶玉都不主动约自己,容虞舟炯如星火的双眸暗了暗。 艹,他想着给易扶玉送宝贝,易扶玉都不想着主动约他。 越想越气…… 萧御回眼睁睁看着眉眼含笑的少年在一步步靠近他时收起了笑意,最后走到他面前对着他的胸口来了一拳。 萧御回:? 平白挨了一拳,萧御回身形趔趄,不知道为什么容虞舟突然来这么一遭,但看容虞舟忽变的神色,萧御回索性装作受伤地样子,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 容虞舟被眼前人的脆弱惊到。 他现在这么强了么? 看男人捂着唇的虚弱模样,容虞舟连忙伸手扶住了萧御回:「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没事。」 「你真没事么?」容虞舟还是不放心。 萧御回摇摇头,还在浅笑着。 容虞舟将信将疑:「没事就好,话说回来,其实我今天来是给易兄送礼物的。」 片刻后,熄了灯的包厢里,独独桌上一小块圆润的珠石在发光。 昏暗里,容虞舟挑了下眉,微抬起下颌:「是不是很不错?听我爹说,这夜明珠是我打小就有的。」 萧御回薄唇轻抿着,看向眼前少年的眼神里透着略加遮掩的无奈。 这东西他熟。 因为和鹿角玉佩一样,是他小时候拿来哄容虞舟的小玩意儿。 幼时的容虞舟怕黑,夜间烛火灭了都会眼中含泪,萧御回没办法就取了个夜明珠给他。 没给更大的。 因为一个这么小的夜明珠容虞舟日日要带着,还就放在腰侧的金丝锦囊小兜里,去哪儿哪儿揣着。 谁能想到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每个兜里都沉沉的都是重物呢。鹿角玉佩,小夜明珠,还有御膳房打劫一般捲走的蜜饯零嘴儿,满满当当带在身上。 以致于小废物朝他扑来时,每走一步宫服都被坠得低低的。 「喜欢吧?」现下容虞舟就像小孩子分糖一样将夜明珠递到他面前,「现在归你了。」 萧御回用手抵着额头:「送我?」 「我之前左边配玉,右面带珠,再配上钱袋子就沉沉的了,现在玉我留着,夜明珠就送你当寻玉的谢礼了!」 并未接过夜明珠,萧御回乜斜着少年道:「既然送我夜明珠,为何方才一见面就对我动手?」 容虞舟送了礼物,原本心口暖烘烘的,像寒冬里泡了温泉,四肢百骸都是欢-愉,但现在想起易扶玉都不主动联繫他,就变了脸:「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些生气。」 「生气?」 容虞舟还在担心自己没轻没重的手劲,对着萧御回就开始动手动脚:「是不是我刚刚出手重了些?你快把衣服赶快拉开,让我瞧瞧有没有淤青什么的。」 按住容虞舟扯他衣服的手,萧御回淡道:「没事,是我刚才没站稳。」 「真没事?我最近喝了好些补药,力气大了许多,我一拳下去你可能会出事。」 「我没事。」 「你不要勉强,咱俩谁跟谁了,不用骗我,我刚刚看你身子都左右晃,还是你身子太虚了。」 太虚了? 萧御回似笑非笑。 他一拳下去,才叫真的会出事。 见少年的确担忧的模样,萧御回微微颔首,无奈道:「你这么想看,是在馋我的身子?」 「当然不是!」 「那你为何总盯着我的身子?」 「我这不是在关心你么。」 容虞舟悄悄抬头瞥了眼男人,眼前人低头看他时,灯火下的暮色柔和了他的鼻骨,光与暗的对比愈发衬处面骨的完美利落。 易扶玉好看的有些过分了。 容虞舟气短,扒拉的手瞬间缩了回去,补充道:「上回你占我便宜摸我屁股的时候就说了我在馋你,现在我再说一遍,我才没有馋你的身子,心里对你也没有什么脏东西。」 以为他不信,容虞舟再次梗着脖子强调:「我只是生气罢了。」 萧御回笑了:「所以你究竟在气什么?」 「我感觉你不想当我的朋友。」 小纨绔怏怏的小语气和小时候贴上了,就像自己压着他不让他暴食时候那般,软的时候格外软,也显得格外的勾人稠艷。 萧御回侧目,沉道:「不想和你交朋友?何出此言?」 容虞舟摆着手指头开始算:「认识这么久了,你一不找我吃饭喝酒,二不找我出门游玩,你难道不是都把我忘了。好兄弟不都应该时不时聚在一起,就连如厕都黏在一起的嘛?」 萧御回:……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了什么。 怎么样的好友会如厕的时候都跟着? 小纨绔身边都是些什么朋友? 萧御回默了默,才道:「你想和我如厕的时候都黏在一起?」 第23页 容虞舟吃惊:「啊?我说了么?」 「你说好兄弟都会一起如厕。」 容虞舟眨眨眼,易扶玉说得对,但又哪里不对。 其实他蛮重视自我的私密,自打有意识的时候起,就不曾让人见过他的身子,即便性子混了点,也记得要冰清玉洁的,留着自己身子给以后的媳妇看。 可和易扶玉手挽手去如厕的话,容虞舟双唇发干,耳角有些灼烫。 易扶玉会不会和他比叽叽的大小啊,听王穆瑜说,王穆青就经常嘲笑他叽叽小。 可他没有和别人比过,小纨绔有一点点的在意。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纨绔低头看看:应该……不小吧。 第11章 萧御回:你果然脑子里不干净 正当容虞舟满脑子废料的时候,有人在外头敲响了门。 是王穆青。 王穆青端着蜜饯上来。 上楼时还在想着陛下的蜜饯要给谁吃。 陛下口味清淡,过酸过甜的东西都不会入口,好好的要蜜饯定不是要自己吃,大底是给容家那个小纨绔吃了,心里有些愤恨,王穆青不想进门就撞上了人。 他身子刚武,没觉哪里撞出了什么毛病,倒是撞到他的人,从嗓子里扯出老长的一句叫唤。 「哎呦!」 王穆青冷着脸瞧见对面的白衣少年歪靠在门上,腰背拱起,眼耳鼻唇都疼得乱飞。 五官一等一的精緻,但也是一等一的黑。 比他手下带的兵都黑。 特意抹黑了脸的容虞舟连泪都快流出来了,揉捏着发胀的肩骨,见来人是王穆青,剎那间桃花眼里泛起愤慨:「怎么又是你?」 这人莫不是想来强迫易扶玉的?! 想岔了的容虞舟阖了些门,同时义正辞严地告知了王穆青:「上回我说的话你没听到耳朵里?」 说话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原本没认出人的王穆青直到这人是谁了。 王穆青冷哼一声,手上动作安定如古钟,摆盘成小山的蜜饯果子一颗未落下:「容虞舟?」 这黑黢黢的小黑炭可不就是当初骂他的容虞舟。 端着蜜饯上楼的王穆青慢悠悠地嗤笑:「想不到容家的小公子喜欢男子么,屋里灯都熄了,这么黑,莫不会是在办什么坏事吧?」 「你脑子怎么都是这些脏东西?」容虞舟不快活道。 容虞舟不碰这里的姑娘,但这话无需和眼前人说。 容虞舟很冷静,视线打量着王穆青手上捧着的果碟。 这果脯蜜饯就不是娇莺楼的东西。 这东西他记得清楚,糖分细腻,梅子色泽深褐,和他上回给公主殿下买的那不多,平白出现在这处可稀奇。 谁知道里头掺了什么药呢…… 目中划过几许瞭然,容虞舟不满道:「清琉街的果脯,要送来娇莺楼不是件易事。」 「又不是给你的蜜饯果脯,你管这么多。」 「不管什么蜜饯和果子,都不用你送,而且娇莺楼那么多小倌,独独这个你不许碰!」 「那你是什么身份说这样的话?丞相家的小公子?灏京的纨绔?我看你敷了面才过来,是怕被丞相大人知道吧,若丞相大人见着公子这样,是不是那些个端方都会把持不住。」 容虞舟实在没想到他会在这遇见这个狗东西。 上回这人说她阿姐坏话他还没算帐呢,这会子这人又上赶着过来,容虞舟捏捏拳头,手骨发痒起来,可到底顾忌着里面的易扶玉。 若他在这处和这厮动手了,以后就麻烦了。 容虞舟还记得上回斗殴的几个男人都已经被娇莺楼的管事人记录在册,用不可踏入娇莺楼。 他不想日后被阻在外头。 总归是忍下了这口郁气。 容虞舟身骨微退,半个身子隐藏在门后:「我最后说一次,你赶快走,不然我可保不准你日后说不定会遇到什么恶徒。」 「你在威胁我?」王穆青眼角微狭,「你可知道我的身份?」 「咳……」 烛火噼啪的里厢适时传来一声闷咳,打断了二人在门口处的对峙。 容虞舟回头看看里头,白衣男子以手捂唇,一言不发。眸色微澜,白衣男人一动不动,眼角眉梢并不显浓艷,只是清明。 这样的清明和默然无疑已经默许了容虞舟的一切言行。 王穆青瞭然。 同时看着买来的蜜饯耸耸肩,看来今日陛下是吃不上这果子了。 而容虞舟现在也只想赶快把这厮赶走:「我管你什么身份,我爹都管不到我,只要你不是当今陛下,你现在就立刻给我滚。」 陛下? 他怎么会是陛下。 真正的陛下可就在里头坐着呢。 「走就走。」王穆青心里冷笑连连,面上还在兢兢业业地扮演狂徒角色,「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别以为靠着丞相府就永远有荫庇,而且你脑子放干净一点,我同里头那位没有非分之想,你最好也没有什么断袖龙阳之好。」 「淫者见淫,快滚!」 等人走后,容虞舟炸了毛的状态才有所缓解,只是嘴上还不放过:「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逛娇莺楼也就算了,还这么胆大妄为,知道我的身份都不为所动。」 萧御回听他这么说,也只觉好笑:「你气他不怕你?可曾想过他何故不怕你?」 第24页 「左不过是个来娇莺楼的散客罢了,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容虞舟捏着头髮,忽就提到一事:「想当初有胆大妄为的人,四十岁年纪,把我当成娇莺楼的小倌,扬言要给我赎身,什么谎话都出的出口,居然还说他是当今丞相。笑死,他还不知丞相是我爹。」 萧御回听了也跟着笑。 「也不知道灏京的男子都什么毛病,闲来无事最喜来这娇莺楼救风尘,易兄我和你说,这下头坐着我好兄弟,他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把钱攒够了然后带着玉芙姑娘离开,都入魔了一样。」 「那你呢?」 「我什么?」 「你为何也来娇莺楼。」 和萧御回对上了视线,容虞舟嘴角轻轻上扬笑了笑,想了想懒洋洋道:「因为这处最轻松啊。」 不用被书院的诗书古册压着,也不用像在茶肆那般需要时刻注意公子礼节,阁里的姑娘又是一等一的多才多艺,实在是纨绔的好去处。 但王穆青方才的话却还在他心口盪着层层涟漪。 断袖龙阳之好…… 他护着易扶玉不过只是欣赏罢了。 他喜欢的是女子,但床上的对象若是易扶玉,容虞舟的脑颅泄了洪,脑子里一片旖-旎,这会儿已经想到易扶玉被脱了衣服压在床上的场景,应当就像个随人摆动的小媳妇儿一样。 再然后呢。 亲亲蹭蹭,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大多浅交辄止。 肺腑被烫地热滚滚的,容虞舟还不知自己已经红了脸,压不住扑通扑通跳的心脏。 够了,不能再想了,再想他就顶不住了。 然,一切都来不及了。 容虞舟的鼻腔里突然流过两道热流,两滴血落在他白净的宽袖上。 看着抹下来的血,素来猖獗于灏京的容虞舟愣神,在那一瞬间瞳目瞪得滚圆,还带着几分微渺的乖戾。 妈的,真要命。 容虞舟胡乱地擦着鼻血,他近期补身子的汤药用得多了,流鼻血也不是头一回。 可他忘了他脸上本就抹了黑粉,被白袖几下一抹就从脸上抹了下来,但又没有完全抹干净,灰一道,白一片,还混上了鲜艷的血色。 不过须臾光景,容虞舟的黑脸就变得五彩缤纷,格外狼狈。 萧御回刚点完灯回来,见状,也有些莫名。 小东西怎就流鼻血了? -「怎么了?」 -「我没有在想你!」 好一出此地无疑三百两。 容虞舟垂下头。 他做事不仔细,即便上粉也囫囵,现下少年人的耳朵就没敷好粉,原本白嫩的耳尖红到滴血,鼻骨下还滴落几滴红。 看着少年手忙脚乱的抹脸,萧御回挑眉。 「坐下,低头。」 「啊?」 「闭嘴。」 男人面色清冷,一手捏着少年的鼻子,一手从袖中取出方帕子,不轻不重地擦拭少年上唇的血渍。 许是他靠近得太过突然,容虞舟被他的动作惊到,差点别扭地不会唿气,一直凝气,两颊的腮都微微鼓胀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大气都不敢出。 借着擦鼻血的动作,容虞舟能清楚地看见眼前人脖颈上淡淡的青筋,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容虞舟想伸手碰一下。 好在这血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小半炷香的时间就止住了。 容虞舟沾了血的唇也被萧御回擦干净了,血色消逝之际,少年唇瓣的红润重显,色彩浓冶,而少年的视线似乎在盯着自己的脖颈。 萧御回垂眸顿了顿,收回了手,轻笑一声:「好了。」 害怕再受刺激而留鼻血,容虞舟揉好了耳尖又摸摸鼻子,刚才易扶玉的手就搭在他鼻骨上。 热热的。 容虞舟突然心情好了许多。 将容虞舟的小动作看在眼底,萧御回掀了掀眼皮子看了眼手中血湿了的帕子,敛眉淡道:「你果然脑子里不干净。」 容虞舟:「……」 * 作者有话要说: 萧御回:老婆就是一只小黄鸡 新年快乐!来,mua一个~ 第12章 你等我,等我攒够了钱就来赎你 容虞舟放下鼻侧的手,他想解释的时候舌头打了结一般,精緻秀气的喉结滚了滚。 他脑子有脏东西么? 好吧,确实有一点。 此刻被萧御回质问,容虞舟心头的旖-旎随之淡了下去,移开了话题:「其实刚刚那人敢大喇喇地来必然有所图,易兄刚来娇莺楼,还要多加小心些,吃的用的都需要仔细着,就像他刚刚拿的蜜饯,说不定里头就掺了什么药。」 「他不敢。」 王穆青没这个胆子给他下药,反而最近还带着些难言的讨好和弥补。 萧御回的自信让容虞舟蹙眉:「我说得都是实话,易兄也别不信,再怎么说娇莺楼都是勾栏,是文人墨客不喜和攻讦的地方,那些能来娇莺楼的能有什么好东西,一个个都是臭烂泥。」 容虞舟没注意这番话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可见其真诚。 萧御回还没回应,外头骤然响起一阵叫好声。 容虞舟开窗去看,台中央空荡荡的,玉芙姑娘已经结束了自己的箜篌表演。 他那痴迷玉芙姑娘的至交好友王穆瑜,罕见地在台下和他招手打招唿,而和王穆瑜同桌的,恰巧就是之前被他警告的王穆青。 第25页 容虞舟这才发现,那个臭烂泥居然和自己的好哥们王穆瑜长得有几分像。 王穆瑜好像的确说过他有个在外打仗的哥哥。 还在去年年关之际和陛下一道回京了。 容虞舟蹙眉扒拉着窗户。 打开,阖上,打开,阖上,在窥探的界限上反覆蹦跶,最后少年冷着面关上了窗户,声音都虚了起来。 「方才那个狗东西……易兄可知他的身份?」 「你说来送蜜饯的那个?」 「嗯。」 「北崇军、定胜军两军节度使王穆青。」 早春的夜透凉如水,萧御回的声音却比夜色更清冽。 容虞舟抬头看眼前人不似开玩笑的神色,整个人瞬间就麻掉了。 王穆青,两军节度使? 不是吧,都是假的吧,那个狗东西是两军节度使? 下一瞬,顿悟了什么的容虞舟颤着手指指向眼前的萧御回,蓝颜祸水这个词近在舌尖。 他,平平无奇一纨绔,居然为了眼前的易扶玉,得罪了在天子眼前最得眼的两军节度使。 还得罪了两次? 吾命休矣! 容虞舟卸了气,脑袋仰靠着红椅,丧气十足。 许久后,他才道:「你说是两军节度使在陛下心里的地位重,还是我父亲更重要。」 萧御回尽收眼底,这会儿是真笑了:「你怕了?你现在知道已经得罪了陛下最看重的节度使,你该当如何。」 现在看易扶玉似有嘲笑的模样,不想承认自己怕的人是被自己骂了两回的王穆青。 「我……」容虞舟磕巴了一声,给自己打气,「我不是怕他,我……我只是担心他背后的陛下。」 萧御回目光闪动道:「你怕陛下?」 容虞舟点点头。 其实都怕的,陛下和两军节度使在战场上都是血煞大将,杀人不眨眼,不仅敌军怕,怀宁里不少百姓也都怕。 容虞舟就曾在听书的时候听到不少有关战场的战况,而且在他老家哪儿 ,陛下和王穆青的风评并不好。 看易扶玉淡然的样子,容虞舟下撇嘴角担忧道:「谁不怕陛下?你还不知陛下的那些事迹吧,煞神一般的存在,可吓人着呢!」 煞神…… 第三回 了。 他做了什么让小废物觉得他是个煞神。 萧御回温雅地倾倒了茶水,言辞淡淡:「为何说当今陛下是煞神一般的存在?」 「这话我就和你说,你别和旁人说啊……」 容虞舟靠近了些。 许是萧御回的沉默寡慾让容虞舟安心,容虞舟疏散了心中的恐惧,生生灌输了好些当今的事迹来。从天子和王穆青起兵出发一直说到大破敌军,直至后来的凯旋的盛况。 「火烧城池,亲砍敌军将领的脑袋,不降者皆屠尽,生生歷了七昼夜,陛下带兵所过的蛮僿之境,赤地千里。」 容虞舟话里全是畏惧。 「你从哪听来的这些?你都不曾去过疆场,怎么就这么了解前线的战况?」 「这都是在茶馆,酒楼的说书人那儿听来的。」还有就是他老家的姊妹们说的。 萧御回只觉好笑:「别人随口编出的故事你都信?」 说得三分真都没有。 容虞舟肃然道:「谁说都是编的,总归有几分事实依据在其中,陛下毕竟在外行军多年,血煞气不会少的,要不这么多年了,陛下身边除了节度使外还无旁的人亲近,就是如此,这等样厉害的性子和谋略等闲人轻易受不住的,必然因为陛下强悍凶婺。」 萧御回好整以暇地望着容虞舟。 这么相信坊间传言,他也算明白容虞舟为何会觉得帝王是个凶神恶煞之人。 既然如此,若容虞舟知道他就是当今的天子,可会吓得屁滚尿流。 「那你看我如何?」 「啊?」 不知为何从陛下扯到了易扶玉身上,容虞舟歪着头,勾起眼尾仔细看着眼前的男子,线条流畅的颌骨线条,笔挺的鼻樑,黝黑而清冽的瞳目。 每一处都疏朗得恰到好处。 容虞舟转眼将什么可怕的天子抛之脑后,眼见着就耳尖泛红:「秋水为神玉为骨。」 萧御回皱眉。 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这是古语里形容女子娇颜的诗句。 容虞舟在夸他,却夸成了这样子,萧御回该不满的,可实际上并无气恼之意,当下淡淡地收回视线,好整以暇道:「你可知这诗的意思,就随便乱用。」 「这是诗?」容虞舟愣了,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是我看话本子的时候看到的,没想到还是诗,不过我都是真心这么觉得的。」 言罢少年双眸炯如星火,还对着萧御回竖起了大拇指:「易兄是我见过除我以外,最俊的男子,不信你现在笑笑,保准笑完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萧御回却没有笑:「那『再顾倾人国』后面两句是什么?」 「啊?」吊书袋的容虞舟人傻了。 他呆呆的看着易扶玉,咂舌试探道:「三顾频烦天下计,拔剑四顾心茫然?」 三顾频烦天下计,拔剑四顾心茫然…… 萧御回默念着混搭出来的两句诗,突然有种先打开容虞舟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好的的念头。 第26页 容虞舟也知他回答的不对,罕见地起了羞耻之心。 算了,他在易扶玉面前丢人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一回生两回熟,他习惯了。 这次待了许久,走前看着萧御回手里的血帕子,指腹不自意地捏着袖口蜷了蜷:「这个帕子脏了,我带回去给你洗洗?」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萧御回看着少年飞颤的睫毛,将话咽了回去:「那就麻烦你了。」 「嗯嗯!那我这就走了,但你等我攒钱给你赎身。」 萧御回看着重新被塞到掌心的夜明珠,上面还有少年掌心的余温:「你要给我赎身?」 「对。赎身是要赎身的,你就不该困在娇莺楼这一方狭小的天地。」 「那你可知我的身价?一千两。」萧御回掂量着回了个数。 「一千两?!」容虞舟仰首一愣。 娇莺楼的玉姑娘身家三千两,而他那好友王穆瑜至今还在为玉姑娘赎身而攒钱。 玉姑娘三千两的身家,而易扶玉现在一千两…… 他该庆幸易扶玉现在想还没在娇莺楼出名才对。 不拿易扶玉就时时刻刻会被那个什么劳什子节度使胁迫,孰轻孰重自在心中。 看少年瞪圆了的琉璃目,萧御回语含趣意:「所以你回去再好好想想。」 容虞舟重重地吸了口气,但他抬起下颌与萧御回平视时,眼底皆为坚定。 「没有什么好想的,你等我赎你出来,若老鸨为难你,节度使为难你,你就把这夜明珠给她。但快到月底了,我可能没时间过来,你一个人在楼里好好的。」 「没时间?」 「我应下了师长这次小测不再倒数,我估计要熬一段日子了。」 「那你这次就回去好好复习。」 「要是这次测验能简单些就好了。上回的卷子就离谱。」 萧御回稍加回索。 三月的卷子尚可,也并非有容虞舟说得这么难。 见眼前人不信的样子,容虞舟小嘴叭叭得好不安生,讲到后头甚至自暴自弃地嘴一撅:「我为了把卷子填满了,通篇都是对陛下的夸耀。都怪书院的师长,出的都是什么题,就不能简单些照顾一下我这样的……」 容虞舟是个抱怨完就了结的性子,这会儿和萧御回说完上次的测验,转头又把赎身的话题拉了回来。 「罢了,说这么多废话作甚,这会儿是真不早了,我真要回去了,你在这里也小心些。」 「路上小心。」 容虞舟起身离开,但走到门扉那处,转身回望着萧御回,依旧不放心。 他又给折了回去:「桌上的夜明珠你仔细收着,怀璧有罪,平素别让人瞧见了;还有那个狗东西……不是,那个节度使为难你,或者拿职权压你,你先忍忍,和他虚与委蛇一番。总之你等我,等我攒够了钱就过来救你。」 千叮咛万嘱咐,话里的意思就像把他当做女子,总有一天会来娶他一样。 头一回接受这般待遇,萧御回的笑意藏匿不住,只看着少年认真的眉眼,沙哑的笑一声:「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大绿皮的封面!这样就和上一本完结文《陛下,臣不配》的封面搭上啦~ ps:晚安,贴贴有没有~ 没有的话,给你们贴贴~ 第13章 很好,你萎了。 容虞舟想替易扶玉赎身的想法是真的,他当夜回到府上还在考虑着寻钱的事,连带着在容冠书的书房被询问课业都未用心。 一连错了五十个。 容冠书今日难得出宫早,当下品着碧螺春,掀了掀眼皮子瞧着底下的朽木,恨铁不成钢之意俨然藏匿不住:「呵,愈发厉害了,原本还能对一个,今日全错,衣冠还不整。」 乱了心的容虞舟不敢言语:「……」 在风雅人看来,容虞舟的衣衫不如之前那样板正,胸前的衣领被敞得微乱,总之不入严苛的丞相大人的眼。 容虞舟一手捧着书,一手扯着歪了的髮带:「父亲,我还欠着珍宝斋五百两银子,爹这次多给点,我先去把欠了的还上吧,以后我都不买了。」 容冠书冷笑一声:「没有,滚。」 容虞舟:…… 待他走后,容冠书手中的书册久久不曾翻页,朝堂之上面不改色的丞相大人长嘆不已。 这小废物都照顾不好自己,日后可怎么办。 容冠书口中的小废物并非照料不好自己,至少他已经会手洗帕子了,怕洗不干净,春寒之中还通宵洗了快一夜。 本来这种天气帕子一晚上是干不了的,但他举着帕子在烤炉边烘烤了许久,火光直烫的他满面通红,连带着他一晚上都犹如开火一般。后来无了睡意,熬了半宿看画册。 以至次日早食,容虞舟无精打采。 容盈见容虞舟吃饭都吃的不得劲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对了,我听孙叔说你昨夜自己洗衣裳了?」 容盈其实是想问容虞舟是不是梦-遗了,她读医术古籍,也曾看到过书里记载的男子到了年岁就会这样。 只是她是个姑娘家,也不方便问得那么清楚。 容虞舟愣了愣:「也不是自己洗衣裳……就脏了块帕子,我这不是流鼻血了么。」 「流鼻血了啊……」容盈讷讷,「那就不是了。」 第27页 容虞舟抬头,他总觉阿姐话里有意思,可他听不出。 「阿姐怎么突然这么问,我喝了这么久的补汤,鼻血流了几回了,昨晚烤火的时候还流了一次。能不能不喝了啊。」 补汤喝不喝的事被按下不表,容盈笑道:「既然都会自己洗帕子,以后的衣裳也自己洗?」 「……这倒不用。」 容虞舟硬邦邦地拒绝:「我还要学习。」 因为上一轮月测过去了,三月的月末测验又快来了。 容虞舟上次答应师长这回不考倒数,所以每日都在努力温书。 别人看书,一册书,一根笔,一坐就是一整天。而他看书,看完两行就要歇一歇,每翻一页睡一天。 虽然不得章法地学了好几日,容虞舟已然有了莫名的自信。 等容虞舟在考场看到昏睡过去的好友,还给了自信一脚:「睡什么睡,起来《记青牒坛夜游》。」 王穆瑜垂头丧气:「记个屁的夜游,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我担心什么。」容虞舟落座。 这次考试他可做了充足的打算,还特意软磨硬泡,让韩子越给他画了书上的重点,回去以后不懂的地方还问了他阿姐。 想他如此努力,测验的题目定不会有所辜负。 一盏茶后,师长携捲入门,分发试卷。 少年瞥向第一题。 考的是卅安诗者。 很好,很不错。 韩子越同他说了,这个诗人是这次考试的重点,所以他才把《记青牒坛夜游》背的滚瓜烂熟。 容虞舟自信凿凿地继续看了下去—— 问:除了《记青牒坛夜游》外,诗词《醉春楼》全篇是什么。 容虞舟险些把手中的笔都给撅断了。 授人以《记青牒坛夜游》,却考之以《醉春楼》,这和授人以国策军论,却考之以百家姓千字文有什么区别? 关键他那些百家姓千字文也不会…… 无得法子,他就把这几日背诵的东西都堆叠上去,写满了卷子。 总觉不够,容虞舟想了想,态度一定要做好,于是再次熟练地抒发自己对君王的敬仰。 这次该夸什么好啊…… 临到收卷的那一刻,容虞舟还在谴责着这次出卷子的人。 不管是谁,能定出这样的卷子的师长…… 很好,你萎了。 书院刚刚结束了测验,师长便带了卷子进宫面圣,老太监全德福从师长那儿接了过来,能侍奉在君王身边的太监哪能不懂些书墨,全德福也只是这么随意一瞥,头一份就是容家小公子的卷子。 上回陛下看容家小公子的试卷时,小公子的卷面一塌煳涂,全是对陛下的吹捧。 这次也不逞相让。 虽然不是「陛下万岁,一代英明」,但也差不多了。 全德福稍加思索,将这份不合格的卷子插在了这沓卷子当中。 「陛下,书院的卷子送来了。」 「嗯。」 平铺好卷子,全德福看到陛下不动声色且又准确无误地从这数十张卷子里找出容家小公子的那一份,案前的男人不怒自威,修长有力的指节轻轻划过新鲜出炉的测验试卷,好似随意便能处置了完成这些卷面的人。 这些苦读多年的书生们若知自己的卷子会入陛下的眼,考试前必定会更加努力。 而这套卷子出得的确简单,还是萧御回刻意如此。 再者他听说容虞舟近来学习认真,和同窗学习最好的韩子越交往也很密切,加上容虞舟从小就聪明,想必容虞舟会写得舒服些。 心怀几分希冀,当下君王垂下视线,轻扫卷面。 只见满页的「一柱擎天,气压干坤」。 萧御回:……煳了眼。 片刻后,看完整张卷子的萧御回沉沉地嘆了一口气。 原是他路走窄了。 君王长嘆之余,全德福适时进来,拱手送上了王大人送来的短涵:「陛下,这是节度使大人刚刚派人送来的。」 萧御回接过,只看了一眼,就被上头熟悉的字迹伤到了眼睛—— 易兄可安好,娇莺楼闭馆日邀约一游,容虞舟留。 萧御回手指托着信,若有所思。 他这些日子公务众多,哪有功夫陪容虞舟在灏京四处闲逛。 须臾后,帝王折好了信纸,对全德福吩咐道:「准备套便服,朕下旬要出宫。」 - 三日后成绩下来了,容虞舟另外两门成绩居然都还不错,加上素来头筹的丹青,拢共算下来的成绩还真不是倒数。 容虞舟拿着卷子回府时,脚步都带着风。 「爹,我能用这次的成绩换些赏钱么。」 容虞舟踢门而入。 容冠书陡然被风吹呲了头髮,见自家小纨绔进来了,很快板起了脸:「考了多好的成绩,还敢过来讨赏。」 「全院第二百五十一名!」小纨绔骄傲挺胸。 全院三百人,第二百五十一的确进步了。 容冠书的茶盏停在唇边,沉道:「想要什么奖赏?」 「一千两。」 「什么时候排得头名再言一千两。」 「排得头名?」容虞舟吃惊,若有所思道,「可就不止一千两了,我要整个丞相府的家产!」 「呵,小兔崽子梦还挺美。」 第28页 容虞舟撅着嘴,现在不给就不给,左不过以后都还是要留给他和他阿姐的。 「那七百两行么?」 「没有。」 「六百两?」 「没有。」 容虞舟最后抱着卷子,眼尾微微下摆地嘟囔:「五百两,不能再少了。」 「啪」的一声里,容冠书将茶盏搁回了茶托:「找孙管家去。」 景婉言缓步而来,恰好瞧见的就是容虞舟喜气洋洋地离开。 「舟舟刚才来作甚?」 「小讨债鬼过来要钱的。」 景婉言也觉好笑,但不免忧虑。 她就这么两个娇气的孩子,养尊处优惯了,容盈懂事还好,可这个小的……不自立,也不顶事。 事实上这个不中用,也不顶事的小讨债鬼得了五百两,神清气爽,还在盘算着这两日的假该作何安排。 每次测验出完成绩,书院都会放两天假,容虞舟思衬着他手上有小一百两,父亲给了五百两,若再去找母亲和阿姐凑凑,变卖自己多年来攒下的好些金玉玩意儿,易扶玉的一千两赎金也不是攒不上。 但这样太慢了。 去找阿姐要钱,阿姐定会追问,他也防不住阿姐的询问。 所以他打算抽出一天给书肆出一波新的春宫图,剩下那天他要约易扶玉出来游玩。 想当初他在外祖家头一回看这玩意儿时,那册春宫图直截了当,男女缠绵。 瞄了一眼,他就小脸通黄。 后来阴差阳错,他偶然开始了画春宫图。 因为画风清俊朦胧,一点也不油腻的缘故而大受好评,连带着书肆的老闆暗地里寻了他好几回。 只是这活儿他平时是不乐意揽下的。 写实易,写虚难,要画好不曾亲眼见过的东西不是件易事,他不曾人事,没见过女孩子家的身子,只靠那些艷色话本子来幻想,所要考虑的东西实在太多,有时候一天下来也画不了几张。 可为了易扶玉早日赎身,他也不是不能再画一册。 于是容虞舟再次翻出他的典藏,熬了一天作画,才舒展着倦怠的腰背歇下了。 许是一连阅览过量的图画,容虞舟当夜的梦格外艷丽,他还梦到易扶玉穿着白衫,容貌雌雄莫辩,而他更是叽叽起立。 次日醒来,容虞舟脑袋昏沉,还觉得着漫天世界都变了色。 梦里也会有这番快感么…… 他手往下摸了摸,还好没有起立。 小豆子进来的时候,容虞舟还瘫在榻上细细回味:「小豆子,现在几时了?」 他前几日就给易扶玉递了信,娇莺楼每旬都会有一日的假,他想趁着这个时候带易扶玉出来逛逛。 「公子已经,现在已经隅中了。」 「隅中!」容虞舟当机从榻上跳了起来,「你怎么不早些时候喊我?」 「公子一向都会睡到这个时候……」 容虞舟手忙脚乱的穿好衣衫,小豆子递了个香囊过去,容虞舟嗅嗅:「不要这个,今天还佩那个苏合香的小香包。」 「公子不是一向不捨得带这个么?公子是不是出去约见姑娘啊?」 容虞舟佩香囊的动作微顿,随即驳斥:「瞎说什么呢,我这是要去见我的好兄弟。」 见好兄弟香喷喷的难道不行么? 他偏要这么香。 此刻娇莺楼大门紧阖,两旁的散摊零零落落,馄饨汤水的烟火气里萧御回独树一帜,冰冷又疏离。 奈何他容貌不俗,左右经过的姑娘小姐以帕遮面,春心暗动。 其中有一对闺中密友窃窃私语。 粉衫姑娘:「这是哪家的公子,真俊俏。」 紫衣姑娘:「俊是俊,但我方才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故意掉了块帕子,他看我的眼神像要杀人。」 粉衫姑娘:「的确蛮凶的。」 紫衣姑娘可惜道:「长的这么好有什么用,性子这么冷,又不是个能疼人的。」 粉衫姑娘还在瞧着那处,突然惊讶道:「哎?你快看!他是不是笑了一下?」 「笑了么?啊啊啊!真的笑了啊!」 紫衣姑娘左右环顾,掐腰不服道:「我就要看看哪个绝世美人能让这个公子笑。」 两姐妹昂首相视,只见春风和煦里,长街尽头走出的少年红衣加身,此番浓烈和张扬昭然而显,阳光和风都青睐。 * 作者有话要说: 萧御回:好看么?我老婆。 第14章 一起泡汤,小脸通黄 在暖融融的日光下,少年熠熠生辉,白净的面骨弧线柔和流畅,偏生眼瞳颜色也浅淡,看人时就显得分外的明透,也给人以一种异域的美感。 「你等了我多久了啊,我昨晚熬了夜不小心睡迟了些。」 因为一路小跑过来,少年胸膛微微起伏,唿吸声倾耳可听,即便如此,容虞舟还眉眼舒展,对着男人泛起了笑。 萧御回原本心情不佳,他宫里事物众多,加上他已经在这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容虞舟过来,耐心早就一点点的消磨殆尽。 他都已经想好见面该如何,可当这个浑身写着金贵的漂亮小蠢货终于来了的时候,他还是心湖微漾。 萧御回喉结轻滚,移开了凝视着少年的视线:「没多久。」 岂料少年伸手摸了摸他脸,不同意道:「还说没多久,你的脸都被吹得这么冰了。」 第29页 说着还探出另外一只手,两手做拢贴在他清明如玉的两颊挤了挤:「你看看,我的手是不是暖唿唿的?」 萧御回微愣,到底没有退后一步。 容虞舟边暖着他的脸,边凑近了打量,突然惊唿一声:「哎!易兄你眼尾有一颗红痣哎!果然是大美人,和书中说得一模一样。」 「书中?」萧御回想摸摸眼角,所触的却是少年的手指,他很快收回了手。 容虞舟还在那儿点点头:「眼尾一点红痣,情动起来最为魅-惑,我表姐就有一颗红痣,一笑起来颇为灵动。」 说到这,容虞舟突然捏捏萧御回的脸,期待道:「你快笑笑,我看看是不是这颗小红痣都会动。」 他是君王,怎可随意就笑。 萧御回道:「我们现在就在娇莺楼前头。」 也不能让容虞舟继续摸了,他带的还是面皮子去。 「所以呢?」 「左右往来的闲人颇多,会引起了喧嚣。」 小纨绔这下字听懂了:「你的意思是我们这样有伤风化?」 萧御回点点头。 容虞舟看看四周,的确有人开始打量他们了,还在捂嘴在说什么,尤其是不远处有两位姑娘,手指揪着帕子,嘴角都快笑到天上去了。 显然是在议论着他和易扶玉。 容虞舟看着眼前男子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怀疑:「你不会是想着和别的姑娘结亲,所以才避开我的吧……」 「我不会和别的姑娘结亲,而且就算有了此意,这和避着你有什么关系。」 容虞舟贊同地点点头,但他很快又开始槓了起来:「那你是不是嫌弃我?」 萧御回:…… 容虞舟振振有词:「嫌弃我是个纨绔,所以你不愿意和我玩。」 萧御回无奈地谈了一口气,拉下少年捂着自己脸的手:「没有,我没有嫌弃你。」 容虞舟小时候尿在他榻上,他都没有嫌弃过他,现在又怎么会嫌弃他。 但容虞舟显然不信,几乎就要和他当街理论起来。 萧御回还要脸,扯扯少年的袖子把人牵到小巷里,再次强调道:「我真的没有嫌弃你。」 容虞舟鼓着腮:「那你对我笑笑。」 萧御回:…… 平白无故,他笑不出来。 见他无动于衷,容虞舟还在置气,可气了不过半刻钟时间,就因为眼前人的一声咳嗽消了气。 「现在倒春寒,早晚冷的很,你是不是吹久了风?受了寒?」 萧御回点点头,他昨夜批摺子闹得晚了些,入睡前还手脚冰凉,今日又起的早,等人时就有些头脑昏沉,但都不打紧。 可这在容虞舟眼里就是天大的事。 「都怪我,起晚了不说还让你在那等的风口站了这么久。」 「没事。咳……」 萧御回咳得有些烦躁,以手攥成拳挡在唇前。 容虞舟拍了拍他的背,只为给他顺气:「我本来还打算带你去钓鱼的,现在不若带你去泡温泉汤,这样驱寒,说不准你的伤寒就好得快些。」 少年的计划来得快,等萧御回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年已经托人去叫府上的车马,打算一路朝着京郊的庄子驶去。 出发前萧御回看了几眼娇莺楼旁边支着蜜饯的摊子。 之前萧姒柔送的蜜饯他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现下看到差不多的蜜饯,不由多看了两眼。 容虞舟刚叮嘱好跑腿人,回头就见白衣男人对着蜜饯摊子出神。 当即弓腰轻声问询:「请问,有什么事是我可以效劳的么?」 同样的话若换了个文弱书生说,说不准会有那种温文尔雅的意蕴在,但容虞舟什么人,当下学着守礼公子的做派,不说文雅,「痞」这一字反倒落得更深。 萧御回讶异,面上矜持地颔首示意:「要那个蜜饯。」 「包在我身上。」容虞舟看上去可靠至极。 有人再看,问了价钱后,容虞舟试图砍价:「能便宜点吗?」 「果子用的桃、杏、李、枣都是老妇亲手挑的,在糖水里煮了两个时辰,还泡了泡了一夜,挣的都是辛苦钱,便宜不得哩。」 「哦。」 萧御回皱眉。 哦?这就「哦」了? 老妪递了一个蜜饯:「不若小公子尝尝味道?」 容虞舟含在嘴里,双目瞪圆:「不错。」 老妪:「所以小公子要几份?」 容虞舟果断取了块碎银:「这个来四份。」 容虞舟抱着满怀的油纸袋子回来:「你尝尝?我上次还给公主殿下也买了些这个果子呢。」 染着蜜糖□□的蜜饯酸甜俱佳,二人在路边边吃边等,不过半刻钟,丞相府的马车就来了。 马车里面悬着一串镀金的小金铃,车轮滚滚向前的同时叮叮噹噹碰撞出悦耳的铃声。 这放在平时,容虞舟很爱听这个声音了,但现在他担心萧御回嫌这个声音烦,便探出身子解开了窗边的小铃铛。 「你还喝热水么?」 容虞舟又给眼前人摇摇杯盏示意。 萧御回摇摇头。 他刚刚喝过了。 容虞舟蹙眉:「只喝这么些够么?」 他生病的时候,这样的热水都要喝好几壶。 「够了。」萧御回点头,懒懒地靠着软垫。 第30页 不得不说少年很会享受,乌金云绣的垫子,缎织掐花的帘旌,案几上的杯盏都纹着古烟纹碧的图案,这些用来团团簇拥着金玉雕琢的少年,的确很合适。 容虞舟闲不住,这会子离庄子还有一刻钟的时间,他打算咕噜咕噜饮了剩下的热水,想了想,还给萧御回留了些。 等他再放下杯子,少年突然说道:「你我之间,君子之交,不用在意那些外头的闲言碎语。」 和好兄弟一起打打闹闹怎么了,平时王穆瑜和他勾肩搭背大家不都也习以为常了。 「君子之交?」萧御回睁眼,偏着头上下打量容虞舟,「一个纨绔子弟,一个沦落至此,都算不得君子。」 「呸呸呸!」容虞舟立刻捂了萧御回的嘴。 少年的掌心绵软,贴在萧御回唇上时,还不自意地压了压。 萧御回不禁屏息。 然少年很快收回了手:「好的不灵坏的灵,这年刚过,不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关乎一整年的气运,你要好好好的,日子才会红火的。」 萧御回不信鬼神,自然也不信这等俗语。 见他没放在心上,小纨绔抿抿唇,心口有些麻。 灏京不喜他的人多,他就当听了个屁,不过耳就散了,可易扶玉说自己沦落至此就不一样了。 「君子皆德才兼备,高风亮节,我喜耽风月之趣,品行不佳,臭毛病一箩筐,的确不算君子……但我觉得易兄你是。」 「你也很好。」 除了爱说谎,考倒数,闲来无事吃喝赌,其他也没什么毛病。 「我还没说完呢!」 「那你说。」 容虞舟指尖摩挲着杯盏:「如果不是意外流落风尘,易兄说不定现在比灏京所有的文人书生还风雅出众些,所以你不必妄自菲薄。」 原来容虞舟说到后面就是为了担心他自卑。 容虞舟口中的那个庄子其实并不远,否则他也不会只有一日的功夫都要带萧御回过来。 下马车的时候,容虞舟还记得回头等他:「你腿脚软么,要不要我背你下来?」 萧御回:不必了。 前头迎着的庄子管家,见是东家的小公子来了,笑得亲切,眼角的褶子都出来了。 「公子今日过来泡汤?」 「对的,你去准备准备,让人准备两套衣服,一套我用,一套按他的尺寸来,再让后厨的备上热姜汤。」容虞舟想了想,添道,「多放姜片,越辣越好。」 等到管家的人走了,他就对萧御回认真解释姜汤的好处来,好像平素怕辣口的人不是他一般。 说是泡汤的庄子,但这有温泉流脉的庄子也不小了,萧御回仔细想了想,这处好像还是他父皇在世的时候赏给容家的,当初容家夫人刚生下容虞舟,身子不好,这处的热泉便赏其养身。 容虞舟带着萧御回逛了圈,一一介绍,走到只剩下一半的假山旁,他指指点点,分外不悦:「这个假山就很不行。」 「这不是先帝赐下的庄子么。」不该说有不好之处。 「是先帝赐下的庄子,为了给我母亲养身子,但他们忙,平时也就我喜欢来,这里的每一块地方玩都摸了个遍,所以我才说这假山不好,我前年爬上去,居然有碎石,从中间就断开了。」 萧御回看了只剩一般的嶙峋假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经人谁会爬假山。 「但还是有好东西的。」容虞舟说着牵起萧御回的衣袖,说道,「快看那个红头的鱼!」 萧御回定睛一看,这的确不是普通的红头鱼,他记得宫中的御花园也有这鱼,是早些年属国的贡品,拢共三十尾,宫里二十五尾,剩下都一道赏赐给了丞相容冠书。 但为何现在只能瞧见一条? 「的确是难得的鱼种。」萧御回四下看看,顺言道。 容虞舟洋洋得意:「对吧!而且我和你说,这鱼看着艷丽,味道也好极了,不论清蒸还是红烧,都比旁的的鱼好上许多!」 萧御回:? 他的心境愈发不稳了起来。 先祖赐下的鱼,小东西都给吃了么? 容虞舟还在惋惜:「可惜我上回吃被父亲发现了,现在就剩下这一条鱼,我怎么说父亲都不让吃了,还说千万不能让陛下知道,笑死,难不成陛下还亲自过来看看这里还有几条鱼么?」 萧御回:…… 他要不护着容虞舟,容虞舟这些罪状都够他死千百回了。 管事的已经备好了小主子需要的东西,见管家过来,容虞舟朝着萧御回笑笑,带人去了汤池。 许是当初也考较着日后来泡汤的人多,这里的汤泉被开闢为好几片区域,容虞舟平素最喜欢的是凤尾池,管家也就只把这片池子收拾了出来。 管家把姜汤和两套衣裳搁在池边的案几上便也就下去了,当下凤尾池只有容虞舟和他带来的小倌两个人,看着男人背对着他脱衣服, 容虞舟这才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啊? 他这是要和易扶玉泡一个池子么? 那不是能见到他的叽叽了! 一起泡汤,小脸通黄。 容虞舟紧张了一瞬,然后努力放松自己,说不定易扶玉的那处还比不上他呢。 少年背过身子脱去外衣,再等他换好泡汤的衣裳转过身去时,他带来的萧御回已经下了水,这会儿天气并不算暖,池子上还隐隐约约可见水雾之气,那人半个身子笼罩在水雾中,朦胧之间更见疏隽。 第31页 「你小心点啊,下面的石头很滑的,我不知多少次砸在水里了。」 容虞舟脚尖踩着水,小心翼翼地下水,同时视线一直留驻在萧御回身上,可男人脚步很稳。 温热的水润在周身,容虞舟舒服得恨不得哼哼唧唧,瞧见一旁的姜汤纹丝不动,他便慢慢踱步过去,将那碗姜汤端了过来。 「你姜汤还没喝。」 「谢谢。」 一个简单的动作,一个递,一个接,但容虞舟迈出一步递送碗的时候就堪堪脚滑了一下。 容虞舟连姜汤都护不住了:「你快让开,我要倒了!」 可男人丝毫未让,反而上前一步轻揽少年的腰嵴。 为了泡汤容虞舟穿的本来就少,现在单薄的纱丝贴在他身上,将少年韧性十足的骨干勾勒得淋漓尽致,而萧御回只一俯首,就将此光景看得一清二楚。 容虞舟被人捞住了,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多谢易兄了。」 「嗯。」温文尔雅的一个字里藏匿着翻滚的热烫。 或许人-性-本-色,又或许容虞舟的这幅皮囊过于优异,若平素萧御回还能淡然地对待容虞舟,那这回他的心脉总归有些悸动。 禁锢着少年的臂弯无形地爆起青筋,男人松开手的瞬间掌心擦过少年的腰骨,如同摩挲了水中的暖玉。 萧御回静了静心,淡道:「你和旁人这么亲近过么?」 少年有些许的疑惑,但他坦诚道:「你指的亲近是一起泡汤么?如果是,那没有,你是独一个。」 头一个…… 萧御回骤然笑了。 容虞舟被晃了眼。 在容虞舟看来,眼前人的眉梢并不如女子那般浓艷,忽就这么一笑,红痣轻动,多了些他说不清的冷冽,流俗惊焉。 对视不过几息,容虞舟还是忍不住垂下了头。 指尖揉揉发烫的耳尖。 见面时那么揉他的脸都不见他笑,现在自己不过说了句话就笑成这样。 可他素来会破坏氛围,再唤了外头的管家再去备上一碗姜汤以后,他想起了什么,亦步亦趋地靠近萧御回,献宝一样地对男人发出了自己的邀请。 「我又和我朋友确定了一次,好兄弟都一起比过大小的,所以你要和我比比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纨绔发出邀请:比比~ 第15章 比过叽叽大小的好兄弟 「什么?」 萧御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容虞舟随即又重复了一遍——好兄弟都会一起比大小的,你要和我比比么。 「你要现在和我比?」 萧御回忍不住笑了,低低的男声从胸腔鸣起,震得容虞舟唿入的空气都在轻颤,笑意似乎能点燃了泡着的水,也烫了他的脸。 怎么突然笑了啊,不过当真是张好脸。 容虞舟其实也很不好意思这样,但亲密的好兄弟就是这样相处的,就像王穆瑜说得那样,王穆青前几日还在他如厕的时候弹了弹他叽叽。 他现在和易扶玉不过比比,又不上手,他已经很克制了。 可现在易扶玉这么一笑,就让容虞舟有些尴尬。 破罐子破摔,容虞舟上前一步,手臂都和男人搭在一起贴贴:「只要你今天和我比了,那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我还从小到大没和人比过这个呢。」 「你之前不是说好兄弟就连如厕都黏在一起?那你不曾和你那些好兄弟一起比过?」 「那当然没有,我也是新媳妇上花轿,头一回!」 萧御回看着这位新媳妇忍俊不禁,尤其听到容虞舟当时第一回 这么做的时候,笑意在眉宇间轻盪。 见他笑,容虞舟斗胆沖了:「所以,比比?」 还不等萧御回拒绝,水面之下就有一只手抵在他的小腹,随机灵活地向下,最终稳稳地停在了某处。 萧御回的笑僵凝住了,头一回有人碰他那处。 少年的手抵在他那儿,大底是在丈量着什么,肌肤相贴,格外亲密,也格外的暧昧。 容虞舟人傻了。 他足足愣了有好几息的时间。 假的吧? 他手上的东西是什么? 这世上有这样大,这么长的东西么? 易扶玉以后的媳妇也太难了吧? 最后还是萧御回无奈地嘆了口气,许是他那处更烫,反倒显得少年的手有些熨凉,这样舒服的凉却在慢慢勾起他心里的火, 他将少年的手牵了上来:「满意了?还要亲眼看着比么?」 容虞舟回神,连连拒绝,但他的视线还久久地留在刚刚触碰的那只手上。 这不合理! 不用比他都知道易扶玉的比他大多了。 心情微妙有酸涩,在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王穆瑜的感受了。 有了这一遭,容虞舟哪里还敢放肆,后半程就老老实实地泡着热汤,等管家公送来新做的姜汤,再远远地盯着人喝完。 总之不靠近,不说话,只用视线锁死了萧御回。 萧御回抿尽了最后一口姜茶,再抬首,看见的就是踮着脚尖抻着脖子偷看他的容虞舟。 萧御回放回了碗,又含了旁边的一块蜜饯。 容虞舟还在远远地盯着,时不时再低下头在水里咕噜噜的吹起几个泡泡,少年本就肤质如玉,现在在水中润了这么久,黑髮散下后恍若书中描述的鲛人。 第32页 萧御回把蜜饯的核吐在碗里,瞥了一眼少年道:「你打算一直不和我说话了么。」 容虞舟闷头:「咕噜噜噜……」 萧御回继续道:「因为比完以后的结果你不满意?」 容虞舟脑袋压得更低了:「咕噜噜噜……」 萧御回:…… 好半晌,萧御回才道:「其实,我之前吃了药才会这样。」 少年勐地抬头:「你这么大是因为吃了药?」 萧御回眯着眼,淡道:「是。」 容虞舟彻底地松弛了下来,游到男人身边,捏了枚蜜饯扔嘴里:「我就说怎会差距如此之大。」 「你很在意这个?」 「……不都说以后未来媳妇的快活事都看这个么,我看书时,书里的女子都喜欢大些的。」 现下容虞舟整个人被蒸地红润润的,顶着张勾人稠艷的脸,嘴上还说这样的话,总显得有些过分的旖旎了,可偏生他自己还不知。 打住他想继续讨论下去的冲动,也怕面皮子再碰水会出什么披露,萧御回攀着石栏就脱水而出。 一向只顺着石台走的小纨绔看呆了:「你还有这样的身手!」 他也学着萧御回的样子往上攀,可他还没探出水面半个身子,就「哗啦」一下坠入了水中,然而容虞舟不信邪,反覆试探了好几次,最后还喝了好几口的池水。 萧御回已经打算换外袍了,听着这样的水声,想了想还是折了回去,将小纨绔从水里拉了上来。 体验了一把小孩子才能体会到的举高高,容虞舟心情畅快地不得了:「易兄我能再来一次么,那种感觉就像盪鞦韆一样,太刺激了。」 萧御回:…… 萧御回这会没理他了。 容虞舟还在细细回味,看来他以后还要在院子里扎一个鞦韆,没事上去晃一晃,盪一盪。 胡乱构想着的时候,容虞舟发现萧御回不见了,凤尾池两边都是绿植,即便到了冬日也保持长青之态,此番已经入春,更显生机,也更难找人。 容虞舟赶忙套着衣裳去找人,还不等他系好袋子,男人已经穿回了原来衣裳,齐齐整整地回来了,也同时恢復了素有的清冷澹然。 「你刚刚去哪儿了啊?」 「去找衣服去了。」 说着萧御回还带回来少年来时穿的衣服,将其放在干透了的位置上。 容虞舟做事不仔细,现在满头的黑髮湿漉漉地还往下滴水。 萧御回来时还带了面巾子,走过来盖在少年的脑袋上。 容虞舟低头忙着给衣服系带子,头也不抬地道:「易兄给我擦擦。」 「自己擦。」 「我够不到后面的头髮嘛。」 萧御回:…… 最后还是男人转到少年的后面,用干透的巾子细细擦拭着少年的髮丝。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容虞舟的背,少年清瘦但又韧性,除了乌髮外,整个后脖颈都带着汤浴后红润的血气,其间还隐约匿着几许幽香。 萧御回手上的动作慢了几分:「你用的什么薰香?」 「没有薰香,是这个香囊的味道,里面是苏合香,是不是很好闻?」 容虞舟把腰侧的香囊往前递了递,萧御回颔首轻嗅:「苏合香?」 崇淄独有的香料,容虞舟怎会有。 容虞舟颇为大气,将这罕见的香囊塞在萧御回的怀里,末了还抚平了他胸前的衣褶子:「易兄喜欢就赠你了,我今日带这个就是觉得易兄适合这个味道。」 或者跟更早些的时候,他就想把这个香囊送给易扶玉。 美人香喷喷的岂不美哉。 至于外祖母说得这个香囊要送给有缘人,也被容虞舟自认很好地贯彻了下来。 他和易扶玉从今日起就是比过叽叽大小的好兄弟了! 自然就算有缘人。 - 晚间容虞舟回府,他心情好极了,可惜易扶玉担心他回府晚了,就不让他送他回娇莺楼。 但这样更能说明易扶玉是个很贴心的好兄弟! 他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在靠近厅堂的时候,就瞧见媒人喜气洋洋地给她阿姐说媒。 容虞舟退了回去,鬼鬼祟祟在门外偷听。 「这位现任朝中的诸阁学士,陛下早些年还赐了紫金鱼袋,恩宠大着呢。」 「可是那一位不是刚死了新婚的妻子?」问话的是她娘。 「可这位即便这样,也少不了姑娘家盯着呢。」 容虞舟听了,瞬间不乐意了。 进门去一把夺过媒婆手里的画册,容虞舟左看右看,横挑鼻子竖挑眼。 「这个过于消瘦,看起来力不能抗,不行。」 「这个目色浑浊,表情畏畏缩缩,一看就不是个好坯子。」 「这个就是你刚刚说是什么诸阁学士?怎么还有这个人?本公子之前都在娇莺楼里见过这厮,他还能是个什么好东西不成?」 眼瞧着自己所选的男子被容家小公子挑来挑去,媒人脸色也不大好看。 丞相家的喜事是那么好说的么,容家姑娘岁数大了,家境才名虽盛,但不是寻常公子就敢娶了的,要不是容夫人重金聘她来,她也不愿意接下这事来。 媒人穿红戴绿,嘴上噙着笑,但话里格外的讽刺,大抵意思就是给容盈说亲的事她无能,还请另请高明。 第33页 容虞舟气得把画册砸出去。 容盈反应却淡淡,她不会因此就生气了,景婉言就不同了。 她这么好的女儿,怎的就一直不愿嫁。 之前也和她提过几次嫁人之事,可每回提起容盈都兴致缺缺,一来二去就拖到了现在,她现在这个年纪还不成婚在灏京可算是少见了。 冠书他说得对,这两个孩子的事都已经拖不得了,可现下又黄了一个媒人么,景婉言忧心忡忡。 容虞舟扔了画册还不忘安慰自家阿姐:「阿姐你不要听这个老婆子瞎说,她定是没安好心,否则找来的怎么都是这样不堪的货色,成婚这事是能急来的么,日后阿姐不嫁出去我也养得起!」 景婉言点了点他的脑袋:「还在这大言不惭啊,小东西自己恐怕都养不活还养活你阿姐,以后说不准你还得吃你阿姐的。」 「我吃阿姐的和阿姐吃我的没区别,我们是一家人,不用分的那么清楚。」 容盈闻言浅笑,也颇为贊同他的话。 谈婚这一事虽然暂时搁浅了,但也不能耽搁一辈子,景婉言头痛之余又当即聚了几个闺中好友寻新的冰人,容冠书还在外处理公务,一时之间独留容虞舟姐弟两独自在正厅用膳。 周管家急匆匆地从外头进来传报:「小姐,公子,陛下快来了!快接驾吧!」 容虞舟手里的糖醋牛骨吧唧一下,掉在了地上。 陛下要来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陛下要来了,那个杀人不眨眼还凶神恶煞手下亡魂不计其数的陛下要来了。 容虞舟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他已经来不及准备,天子的御驾就已经到了,他鲜少跪过什么人,被自家阿姐扯着跪下的时候,他脑袋都是木木的。 「臣女拜见陛下。」 容虞舟跟着后头念,声音小得离奇。 「起来吧。」 陛下的声音很低沉,许是容虞舟先入为主认为陛下带有攻击性的印象,容虞舟不见天子的脸就品出了一股睥睨,此时他的心噗通着跳得飞快,起身后也老老实实的乖如鹌鹑。 他元宵日那夜冲撞了的人现在就他眼前,陛下会揉虐他么,还是会打他板子? 他当初可是都吐在陛下身上了啊。 小小的脑袋全是胡思乱想,容虞舟已经开始想什么样的寿衣好看,以及什么样的丧乐好听。 丞相府能官家的都不在,容盈只得立起来,好在她虽为女子,但腹有诗书,言谈举止不卑不亢。 「陛下大驾光临,可惜臣女父母双亲皆不在府上,不知陛下所为何事?」 「此事事关于你。」 「陛下直言。」 「是朕身边的节度使,王穆青倾心于你,想同你结亲。」 「这亲不结!」 容虞舟本还在畏缩地低着脑袋,竖起耳朵听,听到对方是王穆青,顿时忍不住了。 他刚抬头,视线就直愣愣地和君王的视线对上了。 不得不说对方的容貌在整个灏京的男子都罕见其敌手,眉骨深邃立体,身形颀长,即便此刻并未着龙袍却依旧龙威不减,清凌肃穆,也尖利如刀刃。 陛下原来长这个模样么。 陛下这么好看,他那晚都记不住这张脸? 容虞舟还想再仔细看看,他阿姐就已经挡在他前头:「家弟言出无状,冲撞陛下了。」 「无碍。」 天子再开口说话时,问的还是容虞舟,不过这回凌寒稍融:「为何不结?」 容虞舟并未再抬头,他抵了口气:「他非我阿姐的良人。」 言罢他顿了顿,想起当初王穆青在娇莺楼里说他阿姐的坏话,这话不能让阿姐听到。 要说也只能单独说。 所以小纨绔眉头皱得愈发紧了,对着最怕的凶煞做出了自出生以来最胆大的决定:「王穆青的事,陛下若想知道,我愿和陛下单独详谈……」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纨绔挺胸:我超勇! 第16章 妈的,太舒服了。 娇莺楼重新开开张,依旧笙箫四起。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二楼的阁间里,容虞舟一口又一口的压着酒水,「那可是陛下啊,往那儿一站,府上的红漆柱子都吓得不红了的陛下啊。我居然有胆子和陛下共处那么久。」 萧御回来得匆忙,好在娇莺楼管事的拿他出去办事的由子煳弄了小东西。 这会儿萧御回已经听容虞舟第三次感嘆昨晚他们昨晚见面的事了。 他怀疑小东西都还没看清他的脸就这么大的反应…… 「知道了,你都说了。」 「不,你不知道。」 容虞舟连干了三杯酒:「我怎么这么勇的啊,我居然主动和陛下单独商谈王穆青的事,我后来才发现,我阿姐把我袖子都快扯坏了都没拦下我。」 萧御回颔首,小纨绔吃多了小脸就红扑扑的,特别好逗弄,然后说话声音也很软。 即便说起这样让他害怕的事情,也让人觉得好笑。 可事实上昨晚他真的让容虞舟这么害怕么。 他昨天午后和容虞舟泡完汤泉就打算回宫了,岂料他的车马还没进宫门,就被宫门守着的王穆青拦了下来。 这还是他头一回见王穆青这么急迫,武将的脸又红又臊,只为了求他立刻去丞相府帮他向府上的大小姐提亲。 第34页 而容虞舟不同意这门亲事,这便有了昨晚单独详谈的这一遭。 萧御回此刻拦下容虞舟探向酒壶的手:「你怎知王穆青就不是真心的?」 容虞舟顿了顿,心情有些沮丧。 他怕王穆青认真,又怕王穆青不认真。 「其实陛下走后,我去问了我阿姐……她说她的确在手下的药店铺子里见到过王穆青,还亲自给王穆青包扎了伤口。」 「男女之间一见钟情也是常用的事。」 容虞舟就是不满,继续挑刺:「可王穆青他来娇莺楼,正经公子谁来这里。」 萧御回笑了:「我是不是忘了说,我不仅知道王穆青他是两军节度使,还知道他是娇莺楼背后的掌事人,他管着这儿。」 容虞舟:? 少年指着头顶的雕梁,又点点下面踩着的厚毯:「这里的一草一木,灯盏帘纱,其实都属于那个王穆青?」 萧御回颔首。 容虞舟吃惊之余,最先想到的居然还是可怜的王穆瑜。 王穆瑜……知道他想赎走的玉芙姑娘其实就是他们家的么,那厮攒了那么久的钱,最后并无用处。 但容虞舟再次不满了起来:「狗东西居然开勾栏!」 萧御回:「?」 容虞舟把着酒杯,一连吨吨吨:「我阿姐手底下的铺子都是金玉器物,亦或草药医馆,开的都是利国利民的铺子,可王穆青手下的是勾栏,就这样的男人,还能希望他真心对我阿姐好?」 少年言辞凿凿,每句话都带着不满。 萧御回忍不住为王穆青辩解:「可如果不是重视你阿姐,他就不会让陛下亲自去你府上谈这事。」 醉醺醺的少年不讲道理:「他只见过我阿姐一次,就喜欢上了,这不就是见色起意,馋我阿姐的身子么!」 萧御回也算知道了,无论他现在怎么劝,容虞舟都不会听到心上去,干脆彻底地夺了少年的酒。 可容虞舟已经起了醉意,他一杯倒但是又贪杯,这会儿借着槽言王穆青的功夫里,已经喝了快半壶的酒水。 醉意上涌,说话发虚,醉酒吹牛皮。 「你过来点,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 萧御回侧首倾听。 容虞舟咋把嘴:「再近一点,我要说的是秘密,不能被别人听到的。」 萧御回又近了些。 可容虞舟还是不满意,索性伸出白玉一般的手指牵扯住男人的衣领,把人往这狠狠一拉,这下子二人脸快贴脸,唿吸都近似缠在一起。 容虞舟满意了:「我要说的是,我好兄弟的叽叽居然那么大哦!」 萧御回:…… 说完以后,容虞舟另外那只空着的手还在比划着名:「就是这么……这么大哦!」 萧御回:…… 萧御回懂了,小东西这是彻底的醉了,已经醉到拿这事来说笑。 「你醉了,安生点,我现在去给你叫碗醒酒汤。」 「我没醉!我还能再喝一大壶!」 萧御回把人扶到贵妃榻上,又用软枕拦在外头,就怕他和小时候一样,睡着睡着从榻上摔下来。 确认好容虞舟无恙,他才出去叫醒酒汤。 中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等他回来时,容虞舟不知为何又重新攀回了桌前,酒杯摔在地上,酒壶里为数不多的酒水滴落,馥郁的酒香混着少年粘稠的唿吸,顺着他的唇线不断地下-流,最后滑过少年精緻的喉结而隐入锁骨。 萧御回皱眉上前扶稳他。 少年借力睁眼,瞧见是熟人,笑得像只餍足的猫儿:「我还要和你说哦,这个新送来的酒很好喝,就是喝完热热的。」 萧御回定睛一看,桌上多了一份新的蜜酒,他去点茶的短短时间里,容虞舟就又喝了这么多? 还有,这是谁送的酒? 容虞舟嘟囔不停,没多久就开始急扯着自己的衣领子:「奇怪,我是不是得了温热病啊,怎么这么热……」 容虞舟的脸红得不像话,就像秋后天际燃起的霞光,犹如火烧云一般的艷丽。 萧御回伸手探探他的额首,是有些不对劲了。 上回容虞舟喝醉了也不见他如此的体热。 萧御回现在搂着容虞舟就像搂着偌大的汤婆子,他的胳膊是热的,好似能透过春衣将热意染在他身上。 萧御回眸色微暗,唇瓣搭在杯口,只这么轻轻一嗅,就闻出其间的不当。 容虞舟用的酒里被下了药! 容虞舟眯眼捂嘴笑,当下醉意朦胧地看着眼前人用他的杯子,心里囫囵着的都是高兴。 「你用我的杯子了,你就是我的……」 「好兄弟」三个字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被一个酒嗝给压了回去。 他和易扶玉是用一个酒杯喝酒的好兄弟了哎! 果然比完叽叽以后,易扶玉就和他亲近了许多。 「我没喝。」萧御回强调道。 他只是闻闻。 结果就闻出了其中的不对劲之处,但这药他之前不知遇到过多少次,知道这药效不算勐,萧御回便取了一边的水拧干帕子给容虞舟擦脸。 可他不知容虞舟从未中过这样的药,即便下的料不多,也足够他起了肝火。 帕子擦着少年的脸,同时少年体内的药劲已经起来了,莫名的火流分外灼烫,闹得容虞舟格外的不舒服,他循着凉意而去,帕子被他脸捂热了,他索性将脸蹭在眼前人的脖颈处。 第35页 「你身上好舒服,凉凉的,就像夏天的竹蓆一样。」 容虞舟贴着男人的脖颈,小脸烧着热火,让他忍不住朝着那人贴得更紧,唿吸都打在了男人的喉结处。 攥着他腰的手不禁用力,容虞舟惊唿一声:「什么东西夹我腰了。」 说罢,少年用手蹭着自己的腰,碰到的却是更为凉熨的手背,容虞舟顿时爱不释手起来。 可这还不够。 他热到快要叽叽爆炸了。 关键时候灵光一现,少年紧紧抓住男人的手指一路往下,不过隔着衣服的轻轻一碰,他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妈的,太舒服了,是易扶玉的手么,怎么只这么轻轻的碰一下,他就要灵魂出窍了一样。 少年的每个肌理的毛孔都在叫嚣着继续下去,遵循本心,容虞舟视线开始恍惚,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起来,可毕竟他不曾做过这档子事,尤其还用别人的手,一时之间动作凌乱,颇为不得章法,好几次都从最舒服的点擦肩而过。 这样不行…… 还不够。 少年抵着他的额头,喃喃自语,最后胆大包天地带着那只手进去了。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一句「好舒服」轻漾在琴瑟中,在这样的刺激下居然还是酒后的醉意占据了上风,少年动作慢了下来。 终于,少年睡过去了,红透了的脸颊犹如熟透了的蜜果,唿吸平淡而有节律,每一次的抽气和唿气在萧御回耳侧迴荡。 就这么舒服么? 心绪本就浮躁的萧御回眼见着少年餍足的神色,骤然抽回了被握住的手,整个人也恢復了几分清明。 二人的手上都有了濡绵的湿意。 萧御回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他和容虞舟都不该这样。 少年周身圈了一个圈,圈里是少年的父亲母亲和阿姊,而他应该远远地在圈外看着少年。即便要近一步,也该维持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就像是……他此前一直自诩的兄长。 可现在,他似乎越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纨绔打唿噜:好舒服一v一 第17章 下章入v 容虞舟好像亲了他一下 容虞舟做了个梦,梦到回到了还不曾归京的时候,那时他潇洒肆意,斗鸡走狗,提笼架鸟,过得多么快活。后来他被接回了京,价值千金的斗鸡被剪了翅膀,三五好友也被断绝了往来,每日不是看书就是学做贵家子。 灏京喜欢玩乐的子弟太少了,队伍不能发展壮大,容锦满腔热血毫无用武之地。 而且梦里的灏京一点都不好,什么都要比,纵使他所在的书院课不多,但测验小考什么多得不像话,礼乐,书数,骑射,每隔十天就来来一回。 容锦当仁不让,近乎都拔得「末筹」。 眼见着书院测验在际,父母阿姐连连劝学,没收了他好些玩意儿,将他拘在府中,还带走了他遇到的美人。 他追着美人跑,一直追问美人的名字。 美人说他叫易扶玉,然后皎如仙人一般冲着他笑,还解开了自己的衣服,含着笑意地把他带入了春天。 等他再睁眼时,心里和身体都舒意融融,身子万分的清爽,他隐约还能闻到熟悉的气味。 可他只记得他在楼里喝多了酒,意识昏沉中还做了很舒服的事,有人给他的叽叽做了很好的抚弄,让他如梦如幻,如痴如醉。 那么舒服,居然是做梦么。 真可惜,要是他日后天天都有那么舒服的时候就好了。 少年细细回味,等他掀开贵妃榻上的被褥时,一阵凉意迎着屁股拂来,容虞舟这才发现自己没穿裤子,容虞舟赶紧把被子又给盖了回去。 他怎么光屁股了! 还是在娇莺楼里面光了屁股! 他是不是真睡了人了! 容虞舟短短几息时间就想到最惨烈的结局。 娇莺楼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有的姑娘为了加入贵门里,就用了各种手法将自己失身的讯息传了出去,这样就可以用外头的可畏人言来胁迫男子娶他们。 可这样的事情容虞舟也只是听说了而已,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落在自己头上。 到底是谁,胆敢算计他! 若是被他发现了,套麻袋好好打一顿。 萧御回带着干净衣服回来的时候,榻上的少年已经醒了,精神奕奕地捏着盖在身上的褥子,同时那双好看的琉璃目中满是愤恨。 萧御回将裤子放在他身旁:「醒了,可还难受么?」 小纨绔郁郁寡欢:「难受。」 萧御回皱眉:「还在难受?」 按理说不应该了,都泄出来这么久了,药效也早该散了。 在少年胡思乱想的时候,萧御回为少年摸了脉,除了跳得稍快了些,旁的并无不妥。 萧御回正色问道:「哪里难受?」 「叽叽难受。」 容虞舟摸摸褥子里的裤子,还在想着到底是谁夺走了他宝贵的第一次。 不守男德,叽叽骨折。 这样的他日后该怎么面对未来的媳妇。 萧御回听了他的话后,眉头皱得更紧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在少年还在心里为自己逝去的第一回 而默哀时,萧御回开始催他把裤子穿好。 容虞舟看着这干净的裤子,才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36页 他睡了人的话,那易扶玉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我睡了谁啊?」小纨绔突然问道。 萧御回愣怔了:「什么睡了谁?」 容虞舟不解:「我不是中药了么,我没睡人就能解了药效?」 话本子可都是要做那样子的事才能解的。 他居然不用睡人就解了药,他这么强的么? 「我帮你的。」 萧御回帮他把歪了的裤腿扯正了,才清浅言地如是道,好似这就同每天早上都要洗漱束髮一样,不过寻常事。 但话落入容虞舟的脑子里无疑是晴天霹雳。 这……还能是易扶玉帮他纾解的? 他那么多的快乐,都是易扶玉带给他的?他和易扶玉一起亲亲贴贴,就如同话本子里的那样搂搂抱抱,亲密交缠在了一起? 可是易扶玉不和他一样,都为男子么。 小纨绔陷入了迷惘,穿裤子的动作也慢得离奇,萧御回简直看不下去了:「裤子都不会穿了?」 「我的裤子是你脱的?」 萧御回静了静,承认道:「是。」 容虞舟舔舔唇,他把裤带子给系好后,脚尖踢踏着毯子上的鞋靴,有一搭无一搭地轻点着。 「你是我好兄弟,对吧?」 「自然。」 「好兄弟是可以看叽叽……」 容虞舟终于想到了最关键的一点了,他抿抿唇畔,又追问了一句,「但可以摸叽叽么?」 萧御回:…… 他想说一句「那是自然」,可他也知这话站不住脚。 他方才在隔壁问了王穆青,王穆青说他现在被容虞舟扰乱了心思都是因为容虞舟是个狐媚子。 还说王穆青他和家里的弟弟也是这般相处的,兄弟二人自小一起长大,不知看过对方多少次的身子,甚至王穆瑜头一回梦遗后,都是因为有了王穆青的宽慰才释然了些。 至于给容虞舟送药酒的人已经被捉住了,经他一查,原来是上回他和容虞舟闹腾的那回被瞧见了脸,不论是他还是容虞舟,那厮都起了歹意。 无论如何,那人已经入了牢。 剩下这些容虞舟就不用知道了,萧御回也不想他知道。 现在头等大事就是怎么把容虞舟煳弄过去。 萧御回看着容虞舟,容虞舟还在等着他的回答,许是格外在意这事,少年的眉头拧巴得很紧。 现在容虞舟这么质问他,是不喜欢男子碰他么? 这么严肃的表情,这样一来他似乎能确定小纨绔是真的不喜欢男子了。 这是好事。 但萧御回心里莫名堵着一口郁气,迟迟不散。 事实上容虞舟并没有太过排斥。 容虞舟细细感受着身上的变化,当初泡汤泉的时候他就知道易扶玉那东西有多大,有多强。 若是真的进去了,他会死的吧。 可如今他没有不郁,只有舒爽,自然是他对易扶玉做了什么…… 易扶玉虽然是娇莺楼的小倌,但娇莺楼里不乏卖艺不卖身的那种,可他如今却破了易扶玉的身子,把好好的男儿压在下面…… 等不来易扶玉的回答,容虞舟思绪乱飞,手忙脚乱地穿着重新洗干净的裤子,许是洗完用火烘干了,上头还有淡淡的炭火热,那些旖旎好似也被清洗而去,只留下一片尬然。 鞋靴也穿好以后,容虞舟打开了外头的轩窗,来的时候还不过日昳时分,现在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陷入黑幕。 这样的深沉就像易扶玉一样。 容虞舟不敢看身旁的男人,只是先把自己的钱袋子解了下来:「我该走了,这钱还不够一千两,但是再过几天,我就有钱了,到时候再补上。」 话说完他才暗地里侧目,用余光去看易扶玉的反应。 男人冷冰冰地站在光下,明明是澄黄的烛光倾斜而下,他却像拢着冰。 易扶玉不高兴也是应该的。 自己之前还说过好多次他对易扶玉没有那样的脏心思,现在他醉了酒,起了欲,格外的缠人,易扶玉才会帮他,把自己搭了进去。 往后捋着,容虞舟觉得自己的脸突然有些疼了。 越想越尴尬。 容虞舟想上前的那一脚生生地撤了回来,他鼓着腮,分别的话语里全然都是怏怏不乐:「那我走了啊……」 男人还是没有回应。 容虞舟突然不知从何处生起的勇气,他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了男人,踮着脚,脸颊两侧红得要命地悄声道:「我要了你的身子,我定会赎你出来。」 丢下这句话后,少年跑得飞快。 萧御回还陷在刚刚的那个短暂的拥抱里,手上的动作带着僵硬,他试探性地摸摸左脸,容虞舟走前……好像亲了他一下。 许久后他的视线才回落到少年落下的那物上。 暗花细丝的钱袋子,光是看上去就鼓鼓囊囊的,打开一看都是晃眼的银钱。 小东西说这给他赎身用,多难得的真心。 因生贪恋,他才一直对容虞舟有所隐瞒。 容虞舟对他好是因为他是易扶玉,但若他不只是易扶玉,若他还有对丞相府动手,容虞舟还会原谅他么…… 萧御回凝视着掌心沉甸甸的钱袋子,心却似坠入了无穷深渊。 算算时候,王穆青已经彻查完丞相府了。 第37页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把小纨绔抓进牢里 —— 专栏预收求收藏:《和大佬a协议结婚后【娱乐圈abo】》 容舒望知自己比不上闻时野心里的白月光,闻时野养着他不过是为了他和那人相匹配的腺体。 但他贪恋那抹温柔。 或许,只要他努力了,就能一点点挤开那人在闻时野心中的地位。 可那日他意外听到闻时野后悔和他协议结婚后,容舒望愣怔一瞬。 当夜,omega将协议书压在桌前,带上了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安静地离开。 - 2022年12月25日,下了班的alpha在别墅前旧伫,手中的离婚协议微微发皱,掌心新制的戒指也汗湿灼烫,男人沉沉地唿了一口气,最终推开了那扇门———— 他要和他的omega重新开始。 - 娱乐圈美学独特,火的总是alpha们,比如大块头的alpha影帝,大块头的alpha歌王,大块头的alpha顶流,直到一天,观众们在一档乡村慢综直播中发现了一颗与众不同的独苗苗。 小美人白衬衫上朝露微凝,绝佳的身段氤氲在裊裊炊烟里分外迷人。 热血沖天,厌倦大块头alpha已久的a/b/o粉丝们瞬间刷满了弹幕:老婆! 刚丢了老婆的闻时野:? 那是我老婆! ◆洒脱坦荡万人迷受x家大业大啥都大*偏执阴鹜攻 ◆娱乐圈abo文,受是某种意义上的万人迷 ◆有私设 第18章 抄家了 小纨绔抹眼泪:呜呜呜,老婆 此时的丞相府中。 容冠书和景婉言讨论着容盈的婚事, 昨日陛下突然入府为王穆青提亲,这才让容冠书夫妻二人想起还有王穆青这样的才俊。 「年纪稍大几岁,但府上无得通房, 已经不错了。」 容冠书闻言颔首:「就是陛下突然这般,着实让我措手不及。」 「除了盈儿的婚事,夫君可是还有旁的烦心事?」 容冠书早上上朝早,晚上天黑才回来,一回来就困在书房里,难免景婉言这么问。 「朝中事不顺罢了。」 「只是朝中的事?这么些年我一直担心受怕,陛下是不是查出舟舟的事了?」 容冠书无声默认。 景婉言也想起那事来,瞳目湿润了些,颦眉里都带着散不去的忧:「说到底是我连累你了。若不是我当初怀了肚子还非要闹脾气回娘家, 咱们的孩子……也不会……」 「舟舟就是咱们的孩子。」容冠书强调,「夫人这是不喜咱们的舟舟了?」 「怎会!」景婉言眼角嫣红地驳回, 双目可见泪水微澜,「是我养大的孩子,我怎会不喜。」 「既然如此,夫人以后切勿再言这样的话了。」 容冠书的臂弯将红了眼的景婉言纳得更紧,细细地哄:「舟舟是我们看大的, 其间情谊已不能用血脉抉择, 夫人这话不能当着孩子面说。何况还不是担心受怕的时候, 陛下还没查清楚舟舟的事, 只是查出多年前的书信。」 话虽这么说,容冠书多少得了些风声的,他再次兀自嘆气:「不过两个孩子也大了, 为着防着陛下有朝一日对容家出手, 我已经把盈儿和舟舟的迁出宗族。」 「迁出宗族?」 容冠书颔首, 不再多语。 现在陛下查出了敌国的文书,只猜测他和别国有瓜葛,既然如此,剩下的就由他一应担下。 次日初晨,春雨淅淅。 少年唤了好几声都没唤来小豆子,最后自己就把衣服胡乱穿好了,可他不会束髮,当下头髮歪歪地扎起,踢拉着鞋靴出去,门外是闻声过来的孙管家。 孙管家笑道:「小豆子调走了。」 容虞舟:「?」 孙管家:「老爷说前有甘罗十二岁即为上卿自请使赵,后有怀宁开国先祖十五岁率军斩敌千人,大败敌军,公子已经十七了,年岁已到,自然能自立起来。」 「可若我都能做到,这世间不是人人都有那等成就?」说着说着,容虞舟就纳起闷了,连连摇头,「能者才多劳,我无能,我不行。」 「老爷的意思老奴已经带到了,公子快些梳洗,待会马车就送公子去书院。」 只是不知老爷夫人宠了这么久,怎得突然就要散养小公子了,还说在别处给小公子寻了宅子。 昨夜被老爷夫人细细嘱託时,府上的这位老管家听着都有些捨不得。 小公子像个被娇养的女儿家,上到头饰,下到鞋靴,每日的香薰都是不一样的,这些都需要人照看着,所以明面上只有小豆子一人照顾着,实则背地里伺候的人多着呢。 容虞舟还是心里不舒服。 以至于他在束髮上就花了一刻钟的时间,顶了个戳天发出门,谁知在颠簸的半道松散了下来,一头长髮生生煳了脸。 容虞舟披头散髮,气得在马车上对着空气打了一套拳,最后还得自己个儿笨拙地重新束起。 这一日都过得浑浑噩噩。 晚间少年也没有去娇莺楼,藉口外头的雨太大了,实则自欺欺人不敢去见易扶玉。 锦绣园亮着烛火,玉烛,银灯,锦帐,都是一挑一的好物件,可见里头主子的金贵。 伴着雨声,散乱着头髮的容虞舟信手胡乱涂抹,手中的笔在纸面上画了一个又一个不规则的墨圈,他把每个圈都当做是易扶玉。 第38页 易扶玉……易扶玉……易扶玉……易扶玉…… 明明压制着自己不要这么想,他总是会不自意地想起他来。 易扶玉真的很好看,容虞舟到现在还牢牢记得那夜的粲然灯火里,易扶玉乌髮悄落衣袂,温雅嵌入眼眉。 真真就如了话本子那句「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容虞舟心里颇有些不知味儿。 他似乎对易扶玉真的起了坏心思了,在清楚是易扶玉帮他纾解了过后,第一反应居然是庆幸。 居然是他。 还好是他。 可他走前斗胆抱了一下易扶玉,易扶玉并没有反应,整张脸冷得就像冰一样。 他糟糕透了,易扶玉越好,就越显得他不是个东西。他像井里的癞蛤蟆,占了人家白天鹅的便宜。 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又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如果他不吃酒就不会如此,如果他管住自己的下半身,也不会需要易扶玉帮他。 他一冲动,他和易扶玉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后来笔下的那些墨色的圈逐渐凌乱,宛若少年不平的心湖一般。 容虞舟无忧无虑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这般郁躁,可都这么晚了,他父亲还让他去一趟书房。 半盏茶光景后,容虞舟怏怏地和容盈站在一处,书房里烛火透亮,服侍着的下人已经全都下去了,余下的只是他的亲眷。 一家四口各有各的心思,直到容冠书推出一叠的文书,才让他们各自回神。 容冠书罕见地不饮茶水,只将那些暗处铺子的地契推送到少年面前。 「收下。」 容虞舟不解其意,他的视线扫过冷峻的父亲,再停驻在一旁含泪的母亲和阿姐身上,见他的母亲和阿姐毫无惊讶的意味,容虞舟莫名的惶恐。 这种感觉就似乎是大家一直背着他商谈着什么大事,最后一刻才告诉了他结局。 看着厚厚的地契,容虞舟惑然:「父亲?」 天边惊雷响起,雨滴捶打芭蕉的声音清楚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容冠书的眼眶早见微红,但他还是背过身去,狠了狠心道:「收下,你以后就不是我容冠书的儿子。」 「什么?」 容虞舟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地契,满脸的不可思议。 之前他父亲不是没骂过他不肖子孙,也说过好多次要把他逐出族谱,可他都当耳旁风一样听完就散了。 现在这样的文书摆在他面前,每一个字都在刺痛着他的眼,明明不是什么断绝关系的文书,他还是慌张。 眼下这些都是给他的铺子契书,还好不是什么逐出家门的文书。 容虞舟还不知道,如果想要赶他出宗族,是不需要他签字的。容冠书已经去官府报备,如今的容虞舟已然被踢出了族谱,开除容氏的宗籍。 「收下。」 容虞舟哑着嗓子:「是我做错了什么事么?」 「不是。」 「那父亲你是不是在开玩笑?我不过纨绔了些,不学无术了些,父亲就不认我为儿子了?就要用这些东西打发我了?」 少年明显带有哭腔,但他扯出一抹干巴巴的笑,想要把现在庄严肃穆的氛围打破,就好像他再继续说说笑笑,他的父亲就会一巴掌把他拍醒,然后告诉他刚才不过都是在开玩笑罢了。 「不是打发你,是给你日后傍身用,你好好收着,自此以后,你就不是我的儿子了,容家日后如何也与你无关。」 「我不要!」容虞舟他扯住容冠书的衣袖,刨根问底,「到底怎么了!你们是不是都有事瞒着我?从给阿姐急着寻夫婿开始,到现在给我这些地契,父亲是不是朝中出了什么事,所以才急着谋划这些!」 容冠书不想这个不学无术的小废物居然一下子就猜中了,他此刻沉沉地嘆了一口气,面色冷凝地认了下来:「是。」 「究竟是多大的事,才会让父亲这么揪心?」 「都不关你的事了,你已经不是我容家的后人,你阿姐也会脱离容家嫁于王穆青,我们日后如何都与你和盈儿毫无关联。」 「那我偏不随了父亲的愿!」容虞舟置气道。 容虞舟咬着牙,他转向自己的母亲:「母亲,你告诉孩儿究竟如何。」 「舟舟,这件事你就听你爹的,拿着这些东西好好在外头过日子。」景婉言早就泪流满面,此时被容盈抱着肩无声哭泣。 她这是什么命啊,为什么老天就要这么对她。 「我不接受父亲这样的好意,如果父亲不告诉我,还执意赶我走,我立马就在灏京的大街小巷叫嚣是父亲你逼我离开的,我永远是容家的一份子!孩儿是父亲母亲生下,养大的,绝对不会因为父亲落魄了就弃之而去!」 容虞舟这一席话格外的真诚,气恼顺着张张阖阖的唇线攀附,最后就连卷翘的睫羽都当着愤然。 绕是在朝堂看久人心的丞相大人也为之所动。 外头的雨势渐渐小了起来,容冠书看着已经同他差不多高的少年,沉沉地长嘆了口气,可心里还是骄傲的,这个小傢伙没白疼。 「既然你不愿意,往后的苦日子可都是你自己选的,你确定如此?」 「确定。」 言罢容虞舟便把这些地契推了回去。 - 知道丞相府即将遭难,容虞舟几夜没睡好。 第39页 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去他娘的屋子把自家的老父亲扒拉出来,顶着尚还惺忪的睡眼上下打量容冠书,就像在看最后一眼一样。 容冠书刚开始还感动不已,容虞舟是个有孝心的,知道心疼他了,可连续半个月被披头散髮的小纨绔闹醒,再有父爱的容冠书也受不住了。 昨夜他处理公务到亥时,抱着景婉言还没睡几个时辰,又被小东西给闹醒了。 容冠书闷声穿鞋出门,等到了寝屋外头,这才赏了容虞舟极为响亮的一个板栗。 容虞舟被打清醒了,捂着脑袋哭唧唧:「爹……」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昨日快到辰时才来,今日卯时就来了,看看这天,都还黑黢黢的。 容虞舟吸着鼻子,委委屈屈:「我送爹上朝。」 容冠书心微暖,然少年的下一句就重新点起了他的火:「每天多看几眼父亲,说不定就看一日少一日了。」 「你今日不要去书院么?升贡考试不考了?」 「不考了,都要家破人亡了去考试也不中用。」 「……」 容冠书:「不要你送。」 容虞舟挺胸:「我偏送!」 容冠书:「你送了我,那些朝中的老东西又要嘲讽你爹了。」 容虞舟不屑:「他们敢嘲笑爹我就去骂回去,让他们更丢脸。」 容冠书反覆调整着唿吸,最后还是如了容虞舟的愿。 马车停在宫门前,这会儿有许多的大臣都来上朝,容虞舟终归还是考虑了容冠书的心情,加上他也不想碰见那些掉书袋,便在马车里面目送自家老父亲上朝。 容冠书看着在马车里懒散着躺回去的小东西,整理着朝服说道:「既然确定不参加升贡了,那就好好玩玩,银子不够就去找你娘要,但只有一点,不许太混。」 老丞相在马车前絮絮叨叨了许久,只听见里头传来的有节律的鼾声,掀帘一看,里头的小东西睡得不着五六,嘴角流下的水渍都还亮晶晶的闪。 「这臭小子。」 容冠书摇着头放下帘子碎念了一句,说不清其间是骂还是宠。 不过这也难为小东西了,不仅早上去见他,晚上睡前也去书房堵他,无论他什么时候熄灯回去休息,都能在门口看到支个贵妃榻的容虞舟。 不得不说,小东西简直把小时候的粘人发挥地淋漓尽致,让人心疼又好笑。 容虞舟的确困了。 他今日比往日起的还要早些,可马车上睡得实在不舒服,半道上他就被大街上的喧闹闹醒。 掀开窗帘一瞧,正好再往前走几步就是娇莺楼。 容虞舟赶忙让马夫停车。 他要去找易扶玉。 容虞舟这段时间其实想了许久,他既然都要过苦日子了,为什么不在此前好好享受一番。 喝最烈的酒,吃最香的肉。 他还要和最美的美人好好相处。 提到最美的美人,容虞舟心中其实隐约有了变数,没见过陛下之前,易扶玉的脸就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但见了陛下以后,他不知道该怎么具体去描述,陛下的面容也盛,而且许是龙威在身,比得易扶玉更多了些不可亲近的距离感,危险但诱人。 但陛下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想和易扶玉亲近罢了。 可惜易扶玉今日不在娇莺楼了,反倒是王穆瑜兄弟二人在台下吃酒。 王穆瑜见他来,立刻把他介绍给王穆青:「哥,这就是我信里一直提到的容虞舟,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不用介绍了,我知道他。」 王穆青也笑了一声,却没有和以往那样挑他的刺。 王穆瑜一头雾水,很久就想清楚了:「对哦,你们的确应该见过,毕竟我哥都去你家提亲那么多次了。」 说到这容虞舟反倒来气了。 王穆青这厮隔三差五就去他们丞相府,不是带着花儿,就是带着珠玉,美名其曰赠佳人的,其实就是来撩拨他阿姐的。 王穆瑜见他们彼此不对付,还是选择扯扯容虞舟的衣袖:「我这段日子约了你这么久,怎么都不见你出来啊,甚至书院都不去了。」 容虞舟没回。 这让他怎么回? 难不成如实说他家快要被天子收拾了所以他不想王穆瑜走得过近以防王穆瑜受牵连? 这么腻腻歪歪的话,容虞舟说不出口,他看着桌上的熟悉的蜜饯,这才想起今日所何事。 见少年要上去找人,王穆青不用脑子都知道他去找谁。 可这会儿陛下还在上朝呢,怎么会在娇莺楼里变出个大活人来。 等少年寻了一圈没寻到人,王穆青把玩着手中的璎珞串子,这是容盈送的,上头还有薰香的味道,他很喜欢。 他看着不虞的少年,主动道:「易扶玉他不在。」 「不在?」想起王穆青是娇莺楼的老闆,容虞舟坐下问道,「那他去哪儿了?」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再来见易扶玉,易扶玉怎的就不在了,容虞舟有点可惜又有点畏怯着地松了一口气。 「他没和你说么,他已经赎身走了。」 这还是陛下上回从娇莺楼离开后叮嘱他留的话,还说日后都不会来娇莺楼了。 易扶玉走了? 容虞舟彻底地心乱了:「可他的钱怎会够一千两?他哪来多余的钱?他现在又去了哪儿?」 第40页 王穆青按着陛下的话依次回復。 「钱够了。」 「他亲眷替他付的钱。」 「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许是跟着亲眷回去了。」 容虞舟被一一堵嘴,险些捏碎了桌角,最后还是自己被磕到手。 王穆青军中还有事,便急着走了,走前特意叮嘱自家傻弟弟看着容虞舟,别让容虞舟吃酒醉了去。 上回容虞舟中药,陛下事后可差点都把他这娇莺楼都给拆了。 王穆瑜还不知容虞舟喝不得酒,他们平时出来就不怎么见容虞舟喝酒,原来酒量不好的么。 这般想着,王穆瑜让娇莺楼的小倌把桌上没喝完的酒撤了下去,新点了一壶雪顶含翠。 「我哥……」王穆瑜小心地打量着容虞舟的神色,这才继续道,「他求娶容盈姐姐的事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 假的,他都快怄死了。 「我还能看不出来你不喜欢我哥?但我哥是真喜欢容盈姐姐的,他那次受伤还是容盈姐姐给他包扎上药,后来那个绷条他都不捨得换,天天看着胳膊傻笑,他都一个月没打我了。」 容虞舟:…… 王穆瑜还在说:「我哥这些日子不是常往你家跑么,他带去的花是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送的玉也是母亲说日后要留给心仪的姑娘,我从来没见过我哥这么认真。」 容虞舟看着王穆瑜,侧着脑袋托着腮:「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但我咽不下气。」 况且他还不算公道么,他都没让阿姐知道原来王穆青当初还说她没人要,有不莠之处。 开始的时候说他阿姐闲话,现在哪能让王穆青这么轻易就得到他阿姐。 这样的男子就该好好虐虐。 虐秃-噜-皮才最好。 王穆瑜说了这么多,也大概知道好友心里有数,不然容虞舟刚才就和他哥打起来了。 上个说要追容盈的公子哥就被容虞舟套麻袋打了一顿。 兄弟二人说着闲话,他们都不参加升贡考试,王穆瑜便提到他要去军营。 容虞舟赏乐的耳尖一动,很惊讶:「你去军营?」 「我哥说京郊大营里有一只队伍,很纨绔,很适合我去。」 「纨绔军?军中还有这样的存在?」小纨绔本绔惊呆了。 「怎么没有,说来也是因为你呢。」 灏京多少公子不识容虞舟前,都端着灏京贵公子该有的模样,克己復礼,熬夜苦读,为着保持世家风范而节慾抑情,独独容虞舟每天逍遥又自在,看春宫图,翘腿嗑瓜子听坊间艷闻,他就把那些贵子不该做的事情都做了遍。 各世家自然对容虞舟的严加防范,严苛者还要求族中子弟每日三省时都要把容虞舟算在里头: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与容虞舟友乎? 可容虞舟的威力太大,选择这样躺平的人很多,秦远侯府的秦墨书就是其中之一,不过秦墨书那个狗东西躺撅了。 秦墨书的父亲够心狠,发现秦墨书有当孱头萝蔔秧子的迹象后杀伐果断,当即把秦墨书塞到军营里去了,后来他哥还说那年灏京报名入伍的贵门公子哥比往年多了好些。 其中大多都还是和容虞舟走得近的,被带坏的纨绔哥儿。 这些人在军营里抱作一团,不说能有多大的出息,至少没和新兵入伍一样受老兵的欺负。 「所以我哥才说我进去也会如鱼得水,秦墨书他们你还不知道么,没点好处能在军营里待那么久?」 「那有什么好处?」 「那只纨绔军不似寻常队伍,需要去秘密查探,大多任务都是暗自周巡各处,秦墨书上次带给我们的青稞酒和春宫图不就是他出任务的时候顺带回来了的么。」 容虞舟听了,有一点点的心动。 这的确很好。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家都快无了。 想起这事,容虞舟又重新开始难过,再想起易扶玉也离他而去,容虞舟就更悲切了。 少年郁郁寡欢,天黑回府的时候正厅外的院落聚了许多的人,好些还带了长刀。 危! 他家已经到了需要这么多人保护的地步了么! 容虞舟走近一瞧,才发现正厅里有饭香和切切人声。 「舟舟?」容盈赶紧把回来迟了的容虞舟牵过来,「给陛下行礼啊。」 容虞舟这才如提线木偶一样行礼。 「起来吧。」陛下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但他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后头就没容虞舟的事了,他只关心桌上的饭菜香不香,今天桌上的牛骨都有两盘,可惜离他太远了,都在陛下跟前。 他不敢把筷子伸那么远,就扒着饭碗埋头追饭吃。 只是吃到一半,陛下突然发话:「朕想用那道清炒竹笋。」 容冠书愣了愣,亲自为萧御回把清炒竹笋换了过去。 容虞舟本在挑着竹笋里的菇子吃,这下就瞧见竹笋没了,换来的是他心心念念的牛骨。 如此自然好。 大半盘子的牛骨都入了他的肚子,要不是思量着陛下在这,他能把这盘牛骨给光碟了,期间他还偷偷看了许多眼正前方的君王,男人目色一直都是淡漠,那盘竹笋只用了一口就停下了筷子。 容虞舟蹙眉。 只用一口就停了筷子。 第41页 这就是君王的喜欢么。 饭后容虞舟自然熘地飞快,容盈作为未婚嫁的女子也不便久留,容冠书便陪着君王去了他的书房。 陛下今日午后来的突然,好在容冠书今日朝中无事,就此恭迎了陛下,只是他的每一步都分外的沉重。 陛下单独见他,是要给他定罪了吗。 书房里,容冠书喝不下景婉言刚送来的茶水,倒是萧御回心情上佳,同景婉言致谢后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书房。 和普通的文臣书房相似,书墨挂满了墙,但与之不同的是容冠书墙上的画作他都能看出出自容虞舟之手。 萧御回收回视线,同时指尖摩挲着杯盏上的浅纹:「你可知罪。」 - 这一谈就谈了两个时辰。 前几日的大雨到了今日彻底的清朗了起来,月出皎皎,萧御回踏出书房的第一步,一个毛茸茸的少年就扑到他面前。 容虞舟被屋里的灯慌了眼,也没瞧清楚眼前的男人比容冠书还高了许多,原本搭在身上的玉也随之而落,好在先坠在容虞舟的鞋靴上,才不至于成了碎玉。 可他都没注意到,还直冲沖地对着出来的这人叫了一声爹。 「爹!」 「瞎喊什么呢。」慢了一步的容冠书已经恢復了平静。 容虞舟这才瞧清楚眼前这人是陛下。 萧御回从上往下垂眼,少年披着雪色的毛绒厚毯,旁边就是新支起来的贵妃榻,那枚鹿角的玉佩还横在地上。 君王折腰拾起地上的玉佩,递给容虞舟时,玉佩上头尚且还有余温:「你的玉佩。」 「多谢陛下。」 容虞舟从锦毯里伸出一只手,但陛下身后的容冠书突然咳嗽了一声,容虞舟抿抿唇,这才想起放下身上披着的锦毯。 老老实实地接过玉佩,容虞舟再次小声道谢:「多谢陛下。」 「嗯。」萧御回从上往下扫视着少年的颅顶,眸中藏匿着异样的情绪。 今天再见容虞舟,少年似乎比之前毛躁了许多,衣衫最底下的扣子没扣上,束髮也凌乱,总之还是不如之前衣着精緻。 他今天还去娇莺楼寻他了,可他现如今朝政颇多,短时是不能在用易扶玉的身份通容虞舟见面了。 但这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缘故,其实主要还是萧御回过不了自己的那道坎,他自诩容虞舟的兄长却屡次过界。 他不能,也不该如此。 他就应当如今日这般,用帝王的身份再见容虞舟。 萧御回重新整理好了心弦,视线下垂间就瞧见了少年春衣的扣子松开了,本不想在外人面前多管,可他还是走前丢下一句:「扣子没扣好。」 等送陛下出府,扣好扣子的容虞舟才狗狗祟祟地靠着容冠书问:「我们要无了吗?」 容冠书皱眉:「什么无了?」 「陛下是不是要亲自处理我们了,就像年前处理广安郡王一样。」 容冠书摸摸下颌:「唉。」 「爹你别嘆气了啊。」这样的嘆气让容虞舟更怕了。 容冠书又摸摸他的脑袋,并没有说丞相府接下来的处境,小东西要是知道陛下接下来要抄家了,是不是得吓得一晚上都睡不着。 所以他只提道:「为父想送你去军营。」 「入军营?」 「不好么?入伍多挣几个军功,日后你阿姐说不定还能指望些你。」 容虞舟不说话了。 看来府上日后的日子的确会很难过,难过到需要他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去军中拼个前程。 容虞舟踢着脚下的月色,终于把这些日子最大的疑惑问了出来:「我们会被砍头么?」 容冠书一梗:「不会。」 容虞舟重重地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我们全家都要被砍头了,我就说爹你能有多猖獗才会犯下那样砍头的大罪。」 容冠书气笑了。 他无能? 他是无能,无能到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把这臭小子养大,还甚至在小东西三岁的时候送入虎穴东宫。 若不是他从中遮掩着,他们全族还真当要被屠尽。 狠狠拍了拍少年的背,容冠书怒斥道:「还不滚回去睡觉去。以后也不要把榻子支在门外头,都像什么话。」 容虞舟当晚依旧辗转反侧。 父亲说不用杀头,那就是抄家了,可惜他家的钱财还没到了他手上就要充公,容虞舟裹着被子把自己捲成了蚕蛹。 鹿角玉佩在他枕边闪着月色的余韵,这些日子他都不敢不懂去想易扶玉,许是今日知道脑袋还安全,绷紧了的心弦就随之松了起来。 把玉佩挂在鼻尖,容虞舟向下侧目看着玉佩的重影,企图从中看出易扶玉的身影来。 可惜什么都没有。 易扶玉已经赎身了,那他会去哪儿,他既然有亲眷为何又会沦落入娇莺楼,不过小几个月的功夫,易扶玉就在他心里占据了很大的一块地方。 次日清晨,百官休沐,容虞舟照例去烦他的老父亲。 可他半道上就听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依稀可分辨出兵甲的声响,还有孙管家领着府上众人对峙的声音。 容虞舟心一紧,怕什么来什么,来的就是抄家的士卒。 容盈不知何时来了,容虞舟看他阿姐过来,将其带到自己身后护着。 第42页 带头人还是王穆青。 这位节度使大人看到容盈,明显就偏移了视线。 丞相夫妇也出来了,二人面色还算如常,见这些兵马往来冰冷肃穆,也并未有何阻止。 王穆青松了口气。 陛下让他带着人马前来抄家,他怎忍心。 如今的他在容盈面前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但声线还是一样的严苛:「整个丞相府已先期录人口,各个门也锢住,还请丞相大人及家眷都配合些,本官……也不想伤着你们。」 整个抄家的过程异常顺利,除了容虞舟攥着腰间的玉佩不肯松手上缴,其余都快得出奇。 不过一个时辰,丞相一家就从温暖适宜的丞相府挪到了冰冷寒寂的牢狱中。 现下他们都已经换了牢服,不知道多少人穿过的衣服,容虞舟不敢凑近了唿吸,害怕会闻出什么死人味,狭小的四方天牢,这天并不冷,可他却瑟瑟发抖。 太刺激了,他的人生短短十七载,却比无数话本子的主人公的都波折,遗憾也那样的多。 他没有娶妻生子,没有游遍怀宁,他还有那么多快乐的事不曾做过,现在就陷在牢里了,接下来如何也还未知。 他爹虽然说不至于满门抄斩,但容虞舟还有忍不住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万一有意外呢? 万一他爹就把握不住深浅真的被抄家了呢? 今日那么多官兵一拥而入,冰冷的刀剑离他只有半步的距离,在那瞬间他脑子一下子就放空了起来,什么偷偷埋在府邸后门大树底下的一箱金银,什么收藏了十多年的话本子和金蛐蛐儿,他都抛之脑后,余下的只有腰间的鹿角玉。 什么都可以缴上去,独独这玉不行。 他们已经在牢里待了一日,从初晨到黄昏,牢房一方窗口框住了里头的所有人,外头是广阔的夜幕,而里头只要摇曳而动的三两盏烛火。 昏暗之中容虞舟紧紧攥着鹿角玉佩,手心冒汗。 小小的窗户盛不了多少的月色,当下的昏暗让他格外不舒服,打小就怕黑,此时瑟瑟缩缩地抱紧自己,连他的爹娘阿姊还以为小东西是被今日的大动静惊扰了心神。 忽而有脚步声响起,是王穆青过来了。 王穆青在陛下的御书房同那些朝臣吵了一整日,那些官员平时都和丞相交好,不想这个时候都跳出来指责丞相,力求严惩容氏一族。 现在才有时间过来看看。 此刻他格外的紧张,他久久地停滞在其间一所牢房前,他有千言万语想对容盈说,想让她安心,想说他一定会救她出来,可他和容盈对上视线后,脸却火辣辣的疼。 容盈看在眼中,温然地朝着他摇摇头。 王穆青紧握着拳头,最终还是侧首停在容虞舟面前:「容虞舟。」 容虞舟木木地抱着膝盖,闻言抬头。 「他有东西给你。」 他? 容虞舟眸光一闪,立马从草蓆上起来了,却没有先问是什么东西。 「他怎么样了?」 「最近被你的事烦扰,夜不能寐。」 听说易扶玉忧烦而不能寐,少年心口一疼。 「他知道我家的事了?」 「知道了。」 容虞舟问了,也后悔了。 现在估计整个灏京都在穿着丞相府被抄家的消息。 所以如今接过王穆青递来的锦囊,他心里有点苦。 这是他之前送给易扶玉的锦囊,现在又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等他拆开锦囊,璀璨明珠顺之滚入掌心,熟悉且柔和的清光瞬间照亮了这四四方方的牢狱,也驱散了容虞舟入夜昏暗里的所有不适。 少年捧着明珠,就像把月亮捧在掌上,可眼泪却在眼眶里不住地打转。 如果说他之前还因为和易扶玉春风一度而扭捏纠结的话,那他现在是真的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他喜欢易扶玉。 很喜欢很喜欢,所以他才会看到这个夜明珠就忍不住想哭。 * 作者有话要说: 滴,小纨绔牢狱体验卡即将到期,下一章就出来~ 第19章 出牢狱 为你遮阳 容虞舟捧着夜明珠出神。 易扶玉把夜明珠还给了他, 意思已经很清楚,就是想和他隔断所有的联繫。 这样也好,他都朝不保夕, 怎么对易扶玉负责,易扶玉离开娇莺楼也一定能寻个好营生,日后娶个心仪的女子生一群的胖娃娃,最好把他这个坏种忘掉,忘得一干二净才最好。 须臾光景间,无数的设想浮在容虞舟的脑海里,他努力在心里为易扶玉编织着最好的未来,还不知他的脸色格外的苍白。 明明知道易扶玉和他没有牵连才是最好的结果,可他还是好难过…… 「你的意中人把明珠还给你了?」容盈蹙眉。 容虞舟本来还能忍住, 听到阿姐这么问,眼泪哗啦一下全都涌了出来。 他的意中人…… 「意中人」三个字多好听啊, 但凡他早点清楚自己对易扶玉的心思,是不是就可以早些避开易扶玉,不去祸害易扶玉了。 此刻他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没有出口否认:「我本来就配不上他,他长得好看性格又好, 是我癞-蛤-蟆吃了天鹅肉。」 容虞舟哭得无声无息。 但就是这样的屏息哭泣才让人更加心疼, 容盈和景婉言即便想要安慰, 此刻也被竖栏所阻隔, 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第43页 容冠书突然摸摸他的脑袋。 就像小时候容虞舟每次害怕的时候都会做的那样,这双温热干燥的手落在容虞舟的后脑,轻轻地拍了拍:「既然真心喜欢, 日后就不要再放手了。」 「还有以后么?」 「……」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 容虞舟才想起来问:「所以爹你到底犯什么事?」 「犯下了会被抄家流放的罪过。」 「所以是什么罪?」 「陛下搜到了我和崇淄的文书。」 容虞舟脑子里还都是贿赂, 贪污,结党营私什么的,却没想到他爹直接来个了大惊雷。 「和崇淄的文书?!」 他爹和崇淄有书信往来,不就是通敌? 瞧出容虞舟的畏怯,容冠书拍去袖口的灰土,同时帮容虞舟把头上沾上的稻草捻去:「会没事的。」 就这夜明珠的柔光,容冠书看着容虞舟的脸已经回了血色:「刚刚见你还面色苍白,现在就好多了。」 容虞舟重新抱膝坐下,夜明珠就静置在脚边,他将自己缩在这浅淡的光前,用指尖来回滚着地上的夜明珠,不做多语。 他本来怕黑,现在有了这夜明珠就好多了。 - 枯等时,日子过得慢。 仔细算算日子,他们已经在牢里关了十日了,这十天除了容冠书被带出去过几次审讯,其余三人都在牢里,也亏得王穆青有意照顾着,他们在牢里的日子过得还没有那般窘迫。 每次容冠书被带走,容虞舟就紧张得不行,等他爹回来,立刻上前检查有没有受伤。 「爹没事,就是简单地去问个话而已。」 容虞舟的薄唇抿得紧紧的:「那我们……会被怎么处置了啊?」 「这就要看陛下的意思了。」 此刻的朝堂之上,众声喧嚣。 「容冠书罪大恶极,应当处死!」 「丞相忠心事主,先帝就曾亲赐其穿紫衣,佩金鱼,如此仁义温良的良臣,怎可轻易赐死。」 「如今都已经查出容冠书和敌国通敌的罪状,还说什么他是清白的?容冠书分明枉为人臣,堪当祸国奸雄。」 「可那不过是十多年前的文书,上面说得都还是寻药材的事。」 旁听的王穆青狠狠地捏着拳头心里也这样附和着,容冠书的通敌信函是他查出来的,的确是铁证,但丞相夫人生二子时身子亏空不是秘密,先帝都赏赐了汤泉供起养身,容冠书去邻国传个信寻药材也不为过。 只是容冠书的身份太微妙了。 一国的丞相,怎么都不该和别国有这样的往来。 三五官员正在彼此相互攻讦,丞相一脉为丞相说话脱罪,而和容冠书不和的那一脉则义正辞严,希望严惩容氏。 闹哄哄地乱做一团,其间往日还算平和的官员咄咄逼人:「臣等请愿,赐死容冠书全族!」 「陛下,不可啊,先祖开国至陛下即位,一直不曾有这么重的刑罚,何故要诛杀全族。」 请求赐死容冠书的那一脉闻言,扑稜稜地以头抢地,气势逼人:「容冠书是通敌的罪臣,其子也甚为不堪,上樑不正下樑歪,全族都是坏坯子。」 自从上朝时就一言不发的君王终于有了反应,一袭衮龙衣,绛纱袍,君王不动声色地将底下的喧闹收纳眼中。 视线从其中几个人身上扫过,萧御回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呵,坏坯子。 「朕何时说过崇淄为怀宁的敌国。」 一语落地,消弭了所有的喧嚣。 天下不过三分,东渠,崇淄和他们怀宁国。 自陛下带兵破了东渠国,剩下唯一可称作敌对国的便也只剩下崇淄。 陛下就没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 他们已经收復了东渠,对剩下的崇淄出兵指日可待。 那些跪下的朝臣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陛下这话的意思是不会对崇淄动手了,既然如此,容冠书和崇淄的文书往来就称不上通敌了。 可他们不满容冠书许久,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将容冠书扳倒,扶持自己的人上位,怎么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跪下的朝臣连声磕头叩首:「即便如此,容冠书也不该和别国由此往来,这么多年也不知容冠书将多少朝中的机密泄露出去,不管如何这人都不能在朝中久留。」 王穆青终于忍不住了,武将单膝下跪拱手行礼:「微臣恳请陛下,流放容氏一族。」 下了朝,王穆青被萧御回留了下来,看着御书房里轻蹙眉头的陛下,王穆青首先跪了下来。 「微臣有罪。」 「你何罪之有?」 「丞相的罪状是微臣亲自递上去的,但今日微臣却替丞相求情。」 他不该因为自己的儿女的私情就耽误了公事,可他实在无法忍受那些朝臣说要处死丞相府全族;现在陛下真如他愿,改判丞相一族全族流放,他却觉得自己有愧君心。 萧御回把手中的摺子扔到王穆青脚边:「看看这摺子,你就知道你今日无罪。」 片刻后,王穆青讶异地抬头:「朝中居然还有奸细?」 「这些人早就居于朝堂之中,只是行径谨慎,一直没被发现。」 他早就知道朝中不平,可一直没有方法将这些人一网打尽,现在还是因为要判容冠书的案子,这些人才会一时心急,露出马脚来。 第44页 这样顺藤摸瓜,这些人的底细就被摸了个大概。 王穆青看完上的所有的人名,大部分都是今天跪在台下请求处死容冠书的那些人,王穆青松了一口气:「那这些奸细,陛下如何处置?」 萧御回念敛着眉目,想着容虞舟这些日子在牢狱中所受的苦,靠回龙椅淡道:「杀之。」 朝堂风向变化极大,不过三日,又有几处官员的府邸被抄查充公,陛下甚至亲自下令斩首了好些人,城中各处张榜明示罪过,一时之间众位朝臣人心惶惶。 谁也不想奸细就在身边,甚至还同朝这么多年。 同时容冠书的处决是全族流放至北边的古宁塔,但因为容冠书为朝堂揭露这些敌国奸细,立下了头功,那他十多年前同崇淄通信之事,陛下既往不究。 只是朝堂之中确实留不得了,革除官职,许其告老,此后的朝中就再无容冠书这个丞相。 牢中,容虞舟还不知他已经保全了性命。 他的父亲这次被带出去了许久,大概比之前还久了有近半个多时辰,母亲和阿姐也出去了。 他左右手来回拨着夜明珠,每一个来回的滚动,他心里就默念一遍亲眷的名字——爹,娘,阿姐,易扶玉…… 萧御回亲自前往天牢时,瞧见的就是少年蹲在地上来回滚珠子。 咕噜噜的声响一阵又一阵地在寂静的牢狱里迴响,这样也显得男人低沉的声线格外冰低沉。 「容虞舟。」 容虞舟转过身子,他蹲在地下,此刻从下往上打量着来人,君王就显得愈发高大且遥不可及。 容虞舟看着萧御回手上提着的东西,瘫坐在地上,笑容晦涩:「陛下。」 陛下是个好人。 还给他带了断头饭。 他以后再也不说陛下是凶神恶煞。 萧御回沉默片刻,将提前准备好的糖醋牛骨推到少年面前。 他底下的人说了好几次容虞舟在牢狱睡不好,吃不饱,看上去都消瘦了,今日他亲自过来看,果然如此。 在牢狱中呆了半个月,小纨绔的憔悴之态毫不遮掩,眼下两团乌黑,头髮上许多的枯草,只有脸还白净着,唇还红着。 「先吃着,吃好了带你出去。」说着他放下了食盒。 可容虞舟哪敢亲自去尝,即便里面是他平时最喜欢的糖醋牛骨,他也往后缩了缩手。 将容虞舟的排斥看在眼底,萧御回知道少年在担心什么:「里面没下毒。」 「那陛下过来是?」 「你母亲和容盈先去换衣服了,你爹也在外头等你。朕本来想等你吃饱了再带着你回府,天牢离丞相府有些距离,你们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 萧御回头说这么多,容虞舟还是摇摇头,他同时将夜明珠和鹿角玉佩都拢在背后,委委屈屈:「我不想吃。」 萧御回不多说。 男人的沉默似有意等他的回覆,容虞舟喉结滚了滚,小心翼翼道:「我想现在就想回去。」 萧御回顿了顿,道:「好。」 牢门大开,除了顺着小窗才可见光外,这是容虞舟许久不曾见到的好日光。这样暖融的日光倾泻而下,少年眯了眯眼,不太适应地往后缩了半步。 萧御回看着灼烈的火烧云霞,似明了了什么,他上前几步,无声地挡住少年面前的晚阳,才道:「走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纨绔牢狱体验卡已到期 下面请签收军营体验卡,注意,军营分发老婆,请妥善照顾好自己的老婆:) ps:有评论么(探头探脑)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孟冬七 10瓶; 第20章 进军营 军营有老婆 一家人换下了沾着血腥气味的牢服, 各自穿珠配玉,齐齐整整地坐在丞相府熟悉的宴厅之中时,容虞舟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没事, 他爹,他娘和他阿姐也都已经出来了。 太好了。 同样这样死里逃生的经歷让他对君王的畏惧也减少了几分。 陛下若真不讲道理,就不会放他们出来,还陪同他们一起回府。 可牢里的压抑日子无疑在容虞舟心里打下了稍显沉甸的烙印,以致于他看着桌前散发酸甜气味的糖醋牛骨,尚且有些食不下咽。 他父亲正在和君王闲谈,他时不时听几句,大概也知道了府上日后会如何。 陛下说丞相府的宅子仍然给他们住,但是父亲的官职还是被革了。 容虞舟害怕他父亲伤心, 支着筷子瞧过去时,他父亲却面色从容, 似乎早就接受这样的结局:「该出时出,该隐时隐,老朽老了,恰逢书院升贡考试刚过,陛下也可选些新人顶上。 」 「新人……」萧御回看向一边无精打采的容虞舟, 将话题挑了过来, 「容虞舟, 你日后打算如何?」 容虞舟愣了愣。 他该如何, 错过了升贡考试,一年后的科举想必也考不出什么东西来。 可如今他父亲没了职权,又有这一大府的人要养, 他作为府上唯一有能力的男丁, 的确要站出来。 思酌片刻, 容虞舟脑中浮现之前灵光一现的某条路子:「我想从军。」 「从军?」萧御回摸索着手中的酒盏,「你想和王穆瑜一般?」 容虞舟点点头。 但他不是要去那个纨绔军,他要堂堂正正地为自己的家人挣一番锦绣前程来。 第45页 所以他道:「我不想如果日后阿姐真的嫁给王穆青,却因为家事衰落而低人一等;不想在朝中高傲了小半辈子的父亲出门被人指指点点,被戳碎了嵴梁骨;也不想有朝一日再见到易……一个喜欢的人的时候,我还是那个纨绔子弟。」 萧御回无声的捏紧了手中的杯盏,听到最后头,心里更是堵了一口气。 喜欢的人? 容虞舟有了喜欢的人,还为了喜欢的人如此上进?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将容虞舟改变至此。 想起那日他为容虞舟纾解后,容虞舟给他的拥抱以及落在他脸颊旁的那个吻。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容虞舟喜欢的是他。 可容虞舟反覆强调过他喜欢的是女子,和他不过是好兄弟之间的情谊罢了。 所以容虞舟有意的不会是他。 那到底是谁? 容虞舟之前把他当做兄弟都能和他这么亲近,日后遇到喜欢的人是不是要把自己的全身心都吊上去? 烦躁,萧御回没饮多少的酒,却莫名的烦躁。 容冠书却因为听了容虞舟这样一番话而格外舒心。 既然儿子都这么说了,他便豁出老脸也想为他讨下这份恩宠。 「陛下,老朽想恳请陛下准许我儿入军营。」 萧御回不做声,手中杯盏的纹路重重地压着他的指腹上,他却像丝毫没有感受到那般,再松开手时指腹已经变得泛白。 容虞舟就坐在他对面,二人隔着圆桌的距离,少年身后就是春日的晚霞,霞光在他身上跃动着,少年的那双好看的琉璃目也直勾勾地同他对上,似在无声恳求。 但这样的感觉有了距离感。 如果他现在是易扶玉的身份,少年早就凑靠在他身侧,抱着他胳膊卖娇了。 或许也不会。 因为少年有的喜欢的人,这些撒娇,这些亲近之后都不会属于他了。 这样一大家人都在等着他的回覆,萧御回敛眉,朝着容冠书举杯允诺道:「既然如此,容虞舟后日去军营报备便是,若是各项测验都通过了,那就留在军中。」 晚膳结束,少年要入军营的事情已经定了下来,一连定下来的还有他阿姐容盈的婚事,期间容盈面色很淡,似并未那般欣喜。 君王摆驾回宫,全府都来送,容虞舟罕见地没有躲着萧御回,还送他上马车。 看着容虞舟腰侧挂着的鹿角玉佩,以及那个熟悉的装有夜明珠的香囊,萧御回心绪错杂,这些都是他送的,容虞舟错送给了他,他又送了回去……兜兜转转,日后的容虞舟会把夜明珠送给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么。 上马后,萧御回掀开车帘,看向石狮子旁的俊朗少年,即便心里不舒坦,他还是问道:「你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可要朕给你赐婚。」 赐婚…… 这么快就赐婚了么…… 容虞舟耳间顿时烧红了起来,他掌心攥着玉佩,另一手遮住鼻息,不好意思地道:「可是我喜欢的人还不喜欢我。」 不然也不会把夜明珠还给他。 「他不喜欢你?」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连这么好的容虞舟都不懂得珍惜。 萧御回错愕,可他的心情还是轻松了许多。 此刻看着少年眼下两团阴影,显然是因为在牢狱之中过于忧心的缘故而睡不好觉,萧御回抿抿唇长话短说:「那若以后你遇到两心相许的人,朕便给你赐婚。」 「多谢陛下。」 「那朕回去了,你早些回去休息。」 「陛下慢走。」 「嗯。」 星光洒在君王的脸上,柔和了他原来的气势,也让他眼角的红痣分外显眼。 看着君王的马车掉头离开,容虞舟抱着肩靠着背后的石狮子,因为想起了喜欢的人,他在漫天星光里忽就起了笑。 这样的红痣…… 易扶玉也有一颗。 - 从牢中出来的第一晚,容虞舟睡得很沉,甚至一夜无梦,再睁眼,外头天色大亮。 他还是不会给自己束髮,扯着歪歪扭扭的发冠出门,正厅前的院子格外热闹。 居然是王穆青过来了,还有他许久不见的兄弟王穆瑜。 王穆瑜看他过来,三两步就走到他面前,对着他的肩膀狠狠的来了一拳:「你可算没事了,这些日子吓死我了。」 容虞舟笑笑,揉着肩膀:「有你这么关心人的么,一见面就动手。」 说着他走到容盈身边,和自家阿姐以及王穆青打招唿。 王穆青点头示意,随后又将全部的视线投注在容盈身上。 见这一对腻腻歪歪,容虞舟便把王穆瑜带到自己院子里,王穆瑜自来熟地吃着桌上的糕点。 「对了,我听我哥说你也要来军营?那我们明日一起去报备吧。」 「行,我们明日一起,但我先要去找个人。」 「你是不是还要去找那个小倌?人家都已经被赎身了,你能在哪儿找到他?」 这就难到容虞舟了,他的确不知易扶玉被谁接走,天下这么大,他如果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找,或许找一辈子都找不到。 王穆瑜还在劝:「不若你现在放弃他?」 容虞舟把玩着玉佩的手一顿:「放弃不了。」 穆瑜很不理解:「你们认识不过三两个月,哪有那么深的感情。」 第46页 「自然有。我出狱后想的头一件事儿不是换洗干净的衣服,也不是好好吃一顿,而是我想见他,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么?」 「什么意思?」 容虞舟亮出掌心的玉佩,在好友面前晃了晃,低首笑道:「意思是,在那瞬间,我栽了。」 少年的爱,灼烈,横冲直闯,同时也不加遮掩。 被酸到了的王穆瑜一个没忍住,捏碎了手里的蝴蝶酥。 行了行了,他知道容虞舟载了,还没见到那小倌的面都笑得这么荡漾,容虞舟可真行。 王穆青兄弟二人当日还在丞相府用了饭。 王穆瑜一如既往的自来熟,在饭桌上和容虞舟去抢唯一的一盘牛骨吃,王穆青却端着,武将吃饭哪会这会文雅,也就是心爱的姑娘在面前,他才克制成这样。 饭后,王穆瑜嘬嘬筷子,看着连汁水都用来拌饭的牛骨盘子,不舍问道:「你家这做牛骨的厨子能不能借我两日?」 「借你?」容虞舟摇摇头,「是陛下赐下的御厨,每天只做一份牛骨。」 「陛下赐下的那就算了。」王穆瑜看着自家兄长不满道,「哥,你就好没本事,舟舟他爹都有御厨,你却没有。」 王穆青:? 王穆青的拳头瞬间就硬了。 要不是容盈在,王穆瑜这小子已经被他揍得皮开肉绽。 此刻他皮笑肉不笑:「吃完了么?吃完我们要回府了。」 王穆瑜还不知自己逃过一劫,现在被自家兄长催着离开,便和容虞舟告别:「那舟舟明儿我们军营见!别起晚了!」 「好。」 容虞舟需要去京郊大营报备,若检查顺利的话,他就可以正式编入其中一只队伍了。 好在容虞舟虽然在牢里待了那么些日子,之前跑马闲逛练来的底子还在,次日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他就完成了各项小测。 时间比王穆瑜的还短,成绩也比王穆瑜的还好。 王穆瑜就很不理解,最后自暴自弃道:「我也要去牢里住半个月。」 容虞舟正把乱了的髮丝拨到脑后,闻言笑了:「别瞎说。我本来就很强。」 他可是强到能在榻上压住易扶玉的男人呢! 容虞舟刚想起易扶玉,就被不知从何而来冲出来的一群人高高抛起,还没开口骂,为首那人熟悉的腔调就让他给辨了出来。 「秦墨书?」 「嘿嘿,舟舟你可算来了。」 「快放我下来。」 「别!兄弟几个好好给你去去晦气。」 容虞舟面无表情地被抛了九下,用秦墨书的话来说就是九九归一,所有的厄运都消失殆尽的意思。 待第九下结束,他终于被放了下来。 下来后秦墨书一把就揽住了他的肩,这厮力气怎么变得这么大,不舒服的容虞舟挣脱不开,索性就让他这么揽着。 秦墨书紧了紧手,笑得开朗至极:「我们可早就等你和王穆瑜来了,没你俩在,酒都不香了。」 「我看你们可乐着呢,我怎么觉得你黑了许多?」 「害,四处跑马能不黑黢黢的吗。」 秦墨书比他还大两岁,身条也高壮些,原本和他一样的白皮早就晒黑了,说不上黑黢黢,棕色的肤色反倒多添加了几分男子汉的阳刚和成熟。 容虞舟摸摸自己的脸,他以后可能也会这么黑。 那易扶玉会嫌弃他日后的黑皮么。 秦墨书还在仔细观察容虞舟,现在咋舌:「你是不是变了。」 容虞舟皱眉:「变丑了?」 「当然不是。」 秦墨书想了想,寻了个合适的词:「你之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现在好像有一股精气神儿顶着。」 原来的容虞舟顺从天性,无视规律,一言一行总缺乏坚定信念,随波逐流说的是他,随遇而安也是他,可现在进军营的他好似脱胎换骨,尽管面上依旧是吊儿郎当,但整个人底子显出一股坚定和勇敢。 可后头那些话秦墨书没说出来,前头这些自然不是好话。 听出来的容虞舟冷笑一声:「滚你的,你再这样我就骂人了。」 秦墨书浓眉一拧:「想骂我?」 容虞舟大力踹了他一脚:「放心,我只骂人,不骂你。」 秦墨书没反应过来,倒是王穆瑜先笑了,随后许久不见的哥几个听明白了,也哄然大笑,瞬间和容虞舟打成一片。 容虞舟被搡来搡去,还不等他拍开秦墨书重新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就见有道熟悉的身影从他身边掠过。 容虞舟堪堪停下了脚步,紧张到差点就同手同脚了。 秦墨书觉察他的僵硬,看向那头的男人问道:「怎么?那人你认识?」 容虞舟点头的动作很是迟钝,但实际上刚瞧见易扶玉的这一瞬,他的心就陡然跳到了嗓子眼。 又激动,又欣喜,恨不得立刻扑上去。 他想和易扶玉打招唿,可未发现远远站在树荫下的易扶玉面色格外凌寒。 若有人仔细观察,定能发现男人幽微的瞳目里,无数把利刃正刀刀落在秦墨书揽着少年的那只胳膊上。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纨绔:耶!发老婆啦,发老婆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茶六六、万寿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孟冬七 20瓶;烂虾他急了 5瓶; 第47页 第21章 去食肆 但老婆不喜欢我 此刻萧御回那双檀木色的瞳孔映着容虞舟二人搭着肩的姿势, 他心口郁气难解,如一潭深水映着月亮,而月亮却染上了泥垢。 今日是新人过来军营报备的日子, 王穆青昨晚入宫的时候说了好久,还问他是否过来看看,萧御回也是思衬了许久,这才换上了易扶玉的面皮子来瞧瞧。 容虞舟攀爬时间短,后来瞻视测验的结果也出奇的好,出牢狱的容虞舟整个人高傲又倔强,反叛又不显忧郁,他身上似乎总是光辉灿烂的,和周身的黑暗丑恶形成了强烈对比。 他可能并不是人人都喜欢的人, 但却是在人群中最着眼的存在。 将容虞舟的一切都看在眼底,萧御回既舒然又骄傲。 可这样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 转眼他就瞧见二人勾肩搭背, 容虞舟仰头看着秦墨书的眼眸都是笑,就这么开心么…… 所以这个叫秦墨书的就是小东西口中的意中人么? 他积郁难解之余,容虞舟已经挣脱了秦墨书的臂膀飞扑而来,可到底是想着易扶玉身子不如他好,少年扑人的动作在距离萧御回只剩半步的距离时生生僵持了起来。 容虞舟规规矩矩地站着, 心想着:我要稳重点, 不能吓到他。 「你怎么在这, 我正愁着去哪儿找你呢!」还不等萧御回做出回復, 容虞舟自己就主动给他把理由给包圆了,「你是不是也来参加这次的徵兵啊?」 萧御回看着光彩熠熠的少年,微退半步, 还是没有否认:「嗯。」 「那太好了!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容虞舟突觉自己笑得太明显了, 摸摸鼻子, 掩住忍不住勾起的唇角,可欣喜并未有所掩盖,反而从莹莹发亮的琉璃瞳中溢了出来。 和容虞舟认识好几年的这些军痞子过来看热闹,尤其秦墨书,双手交叠在胸前,不动声色地将这二人的言行和神态看在眼中。 有意思,这二人实在太有意思了。 他上前几步,还故意贴近了容虞舟:「你是我们家舟舟的……朋友?」 我们家舟舟……容虞舟和这人这么熟稔了? 萧御回眸光一紧,可他是一国之君,还不至于被秦墨书的气场所震吓,他并未言语理会秦墨书,点头应下后反倒侧了侧身子,将视线落回少年身上,然后递出了一个钱袋子。 容虞舟蹙眉:「这是?」 萧御回淡道:「当初你给的钱,我用不到了。」 容虞舟摸摸脑袋,视线依旧不离眼前人:「哦,我差点忘了,你家人来了。」 不想将易扶玉曾经流落娇莺楼的经歷暴露在外人面前,容虞舟接过钱袋子就开始反手撵人:「你们都还不快去食肆?刚才不都还说去晚了就没东西吃了么?」 快走快走,不走他和易扶玉怎么说体己话。 真没有眼色。 唯一有眼色的王穆瑜接到他的暗示,精明地勾走了带头起闹的秦墨书,走前还不忘提醒容虞舟:「你和他慢慢谈,饭的话我先给你留两份,记得来吃就行。」 他们今日不过来报备,不是当即就入军。 等这群纨绔军乌泱泱地离开,容虞舟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他抬手想和易扶玉说什么,就被男人清凌凌的视线震颤了心脉。 容虞舟本来膨胀起来的胆子被戳了一下,徒然漏了风。 两个人愣愣地相互对视,硬是谁也不先开口说话,最后还是萧御回嘆了一口气:「你前一段日子可还好?」 他本以为少年会回他一连的抱怨,不想少年神色清朗,认真回道:「还行,牢里有人照料,吃喝都不错,后来放我们出来的时候陛下还亲自送我们回府,陛下是个好人。」 「陛下是个好人?」 萧御回笑了:「我还怕你在牢里会不适应,所以把夜明珠托人还给你了。」 这下子轮到容虞舟愣怔住,他摸着腰侧的鼓鼓囊囊小香囊,斟酌了许久,将疑惑问出了口:「那你把夜明珠还给我,不是要和我撇清关系的缘故?」 萧御回敛容,言简意赅:「怕牢里黑,你会睡不着。」 明明是短短的一句话,容虞舟偏听得脸颊滚烫无比,他手心攥着小香囊,只觉昔日的勇气都回来了。 不是要疏远他,那他不就还有机会。 容虞舟快活地心里直冒泡,可突然他上前一步,鼻翼轻动,顿时凶了起来:「你身上怎么会有女子的脂粉味!」 萧御回讶异,他顿首闻闻,却只闻到上次容虞舟送他那香包的气味。 但他出宫的时候的确被名宫女险些撞上了,许是那时染上的味道。 容虞舟还在嗅着,他靠近了些,踮着脚在他脖颈处嗅了嗅,忽就自傲挺胸:「一闻就没我的贵。」 萧御回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又重新咽了回去。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质疑容虞舟用脂粉,还是质疑他的不贵。 容虞舟以为他不信,自己低头嗅嗅味道,然后往萧御回胸前一撞:「你闻闻,就是我身上的味道好,这可是我阿姐给我准备的香发木犀油,用了上好的桂花,又香又细腻。」 旁的男子不喜用这些,但容虞舟不同,他跟着容盈的脂粉铺子用,他阿姐每出一个东西,他都提前用着。 当下他低着头,还想给男人好好闻闻他颇为贵重的头髮,哪知萧御回早就屏息了。 第48页 容虞舟的确很香,小时候是奶香味,现在大了,奶香味被日常各色的香囊所掩盖,可还是好闻的。 萧御回不用闻就知道。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倾身,顺着容虞舟的话说:「的确很香。」 「对吧!」容虞舟笑着退了回去,「那下次我给你带一些,我屋里除了桂花味儿的,还有清酒味的,不过我阿姐不让我用,怕我用了会醉……」 容虞舟心境一轻松起来,话就会变得很多,当他和萧御回在树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一时间都忘记还要去食肆用膳,最后还是他肚子咕噜噜地闹起来,他才不好意思的揉揉肚子,和萧御回去食肆吃饭。 容虞舟跟着萧御回到了食肆里,秦墨书那一拨纨绔军已经去练兵了,余下的都是新来的兵,容虞舟从王穆青那儿接过两份饭菜。 他把饭菜摆在萧御回面前,甚至还体贴地给萧御回擦了擦沾水的筷子:「吃吧。」 被容虞舟精心照顾着的萧御回:…… 而容虞舟有心在男人面前表现些,便用得慢,吃一口嚼了许多下,最后还是忍不住皱眉:「感觉这里的饭菜格外的糙口。」 萧御回倒还适应,他那几年行军在外,什么都用的下。 到底是容虞舟口味刁些,他只吃了小半碗的饭就停下筷子,然后就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人吃饭。 易扶玉人疏雅,吃饭时也温润,只是速度却不慢,容虞舟放下筷子没多久,他也停下了筷子。 看他吃完,容虞舟感觉从怀袖里抽出个干净的帕子。 他在照顾易扶玉! 看他做得多好。 萧御回看着熟悉的帕子,一时之间没伸手接。 容虞舟这么狗腿子,实在有点像宫里时刻盯着他照料的全德福。 容虞舟又往前递了递,解释道:「是你上回给我擦鼻血的那个,我回去洗干净了,你放心,我没有自己再用过!」 萧御回接过帕子,轻轻地擦拭着嘴角,几息后展眉随意问道:「你一直带着?」 容虞舟点点头:「就想着,以后有机会就还给你。」 假的,他带着是为了在无聊的时候拿出来睹物思人罢了。 毕竟这还是易扶玉给他的第一样东西,他日日都带着,入牢前没捨得,就一起连着他的小金库埋在了府后门的树下,也是昨日,才新刨出来洗干净带着的。 小纨绔不好意思地绕着腰间的玉佩,萧御回将帕子折好,并没有再给容虞舟,他问道:「你和那个……秦墨书很亲密?」 他其实想问的是,秦墨书是不是就是他心仪之人,否则容虞舟怎得抛弃了本该安稳的日子选择入军营。 他那晚饭桌上听到容虞舟说是为了家族荫庇,可容虞舟今日和秦墨书的亲近做不得假,一想起来,他又开始堵了心。 而容虞舟自然不理解他这么问话的缘由。 此时容虞舟心湖里甚至还掀起了滔天巨浪,易扶玉提到秦墨书做什么,他们俩许久不见,不应当甚为怀恋么,秦墨书怎么能掺合在他们之间呢? 而且秦墨书哪里比得过他! 可容虞舟突然也意识到,秦墨书委实属于很招灏京女子喜欢的那一类公子哥儿,入军营三年多,变黑了,也变强了,大臂小臂出的肌肉硬邦邦的,整个人看上去就很有男子气概。 容虞舟捏捏自己劲韧的胳膊暗自对比,心里很是泄气。 面上却绷着不泄力,维持着不在意的样子道:「你喜欢他那种么?」 被反客为主地质询,萧御回并不紧张,也不想贬低小东西的朋友而使容虞舟难过,所以便清浅回道:「他很好。」 容虞舟闻其言,当即不知道该说什么,易扶玉说秦墨书很好…… 他的心倏得碎成了好多片,脑子也突突的,须臾间便挑出秦墨书几十处的不莠,赌钱,好色,奢靡,喜欢动手动脚,这些都是不可忽视的毛病,易扶玉是不是被秦墨书面上的样子给迷惑了? 他打量着面前人的神色,一点都不像在说谎,他愈发忧靡,易扶玉对秦墨书的印象如此之好,他倒没法子说好兄弟的坏话。 且他素日就爱胡思乱想,短短时间里就已经想像着易扶玉成为他朋友之妻…… 朋友妻不可欺,他好难啊。 别无他法,他烦躁地揉揉本就散乱了几分的束髮,只干巴巴地就着萧御回的回答附和着:「哦,秦墨书的确很好。」 萧御回:…… 二人都有郁气,以至于一路上无人说话。 萧御回尚且不知自己为何心口不爽,容虞舟则是实打实的醋了,他那颗十七岁的心就像被醋泡了十七年,可又怪不了谁。 怪易扶玉么,可易扶玉对秦墨书有好感怎会有错,那怪秦墨书么,秦墨书估计也是头一回和易扶玉有牵扯,也实在无错。 思来想去,容虞舟只怪自己。 要是他早年不这么纨绔,早日成了比秦墨书还端方的公子哥,易扶玉是不是就对他印象会好些。 容虞舟这么一捋,逻辑实在通顺得离奇。 路过马场时,秦墨书那队人马正在操练,说是操练,不过在里头打马球,其间还混着个王穆瑜。 秦墨书见容虞舟硬邦邦地板着脸,大咧咧地笑着和他打招唿。 可容虞舟这会儿哪里想和他说话,他本能地用自己不算雄伟的身体挡住萧御回,看着笑呵呵的秦墨书,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第49页 妈的,情敌,果然还是要先鲨掉!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纨绔心里想着:不行,我不能,呜呜呜呜,他们如果真在一起了也挺好的。 实际上:情敌,鲨掉!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包子画卷一箩筐 6瓶; 第22章 营帐里 想和老婆一起住 军营报备不需要很久, 容虞舟想体贴地把萧御回送回家,然萧御回藉口府上亲眷疏离,反倒把容虞舟先送回了丞相府。 家门口的容虞舟觉得哪里不对, 可说不上来。 对了! 本来是他送易扶玉回去的! 容虞舟到了府上就被团团围住,说了许久的话才散去,明日就要正式住到军营里面去,他母亲和阿姐已经帮他重要的东西打点妥当。 萧御回也因为今天有了和容虞舟见面这一遭,不得不也备上些东西。 只是他日后估计要难些,一面顾着朝堂的政物,一面护着京郊大营的容虞舟。 全德福指挥着手底下的小太监跑来跑去,将准备的东西足足装满了三个梨花木箱子。 萧御回看在眼底,皱着眉问:「不过闲散几日在那头, 何故准备这么多东西。」 全德福拂尘一甩,腰嵴弯得格外恭敬:「里头许多东西都备了两份, 什么寝衣髮带,鞋靴长袜都备了很多套,老奴想着小公子也在那头,万一有个什么东西不够的,陛下也能及时送过去。」 说到容虞舟, 全德福斟酌了几下, 试探性问道:「老奴还听说军营里的饭菜都不佳, 要不指几个厨子过去?」 萧御回攥紧了手中的狼毫笔:「哪有这么娇贵, 旁人都吃的他吃不得?」 听了这话全德福在心里头笑了。 他可没说谁受不得军营里的饭菜,是陛下自己想到小公子不适应,既然陛下都这么想了, 他自然顺水推舟:「那老奴时不时就安排人给陛下送些熬的高汤?」 萧御回抿抿唇:「……可, 那把糖醋牛骨也备上。」 萧御回本来准备简易行事, 不想被全德福前后话术一摆,第二日去军营的他当真带了三个大箱子,先把这些箱子交给王穆青处理好,他既然要处理朝政的事,就必不能和容虞舟在一个地方。 所以他又交代王穆青,把他和容虞舟分在不同地方里。 等安排好这一切,他才整理好袖口的褶皱,在前头等容虞舟。 容虞舟今日起得很早,但来得玩得晚。 王穆瑜说今天和他一起去,所以就在府上等着王穆瑜,哪想还是王穆瑜起晚了些,以至于他们二人去军营的时候,人大多都已经到了,和他们一样新入伍的男子不算少数,只是这二人声势浩大,实在不像入军营。 尤其是容虞舟带了足足十个箱子,要不是他拦着他娘,他娘还能给他多添五个。 里头两箱是衣裳,两箱是首饰,还有两箱是早就备好的那些肉类干货,剩下来四小箱大部分都是他阿娘准备的各色药补之物,不需要开了火儿去煮,给他磨成了粉,到时候滚了热水,每日喝两杯就好。 虽多,倒也不全都是他自己的。 他有心纵容他阿娘给他添,因为其中一半他到时候都要分给易扶玉,尤其阿娘准备的那些补茶,他一定天天看着易扶玉喝。 所以王穆瑜和容虞舟到了报导处时,这哥俩抄了家似的,二人金贵,气势也足,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所以没有旁的新兵卒敢和他们搭话。 容虞舟守着他这十个大箱子,同时左顾右盼,一双好看清透的琉璃目来回滚动,似在寻什么人。 等看到不远处那一抹绝佳的身影,容虞舟嘴角大大地扬起。 「你来多久了?」 还不等萧御回回答,容虞舟就看着也并没带什么东西的男人担忧:「接下来的半月都要住在这儿了,你什么东西都没带吗?不过也没事,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我是不是很贴心?」 言语间明晃晃的就是讨要夸奖的神色。 至于自己的意中人可能喜欢自己好兄弟这件事儿,容虞舟已经被他阿姐给疏导好了。 昨晚阿姐和他秉烛夜谈了近两个时辰。 他和阿姐说了自己一堆易扶玉的脏念头,阿姐也和他分析了易扶玉对他的可能看法,没有疏离,也没有太过亲近。 阿姐也说了很多,他的脑子听不太懂,阿姐总结下来就是,只要易扶玉还没同旁人在一起,他就有机会。 小纨绔觉得阿姐说的对。 京城里多少男子娶了二嫁之女,就算易扶玉真的和他好兄弟在一起了,他也等得起,反正这辈子就认定了是易扶玉了,他就是等到七老八十没了牙也要守着易扶玉。 怀着这样坚定的理想信念,容虞舟再站在萧御回面前时,整个人都清明了许多。 如果说人也像鸟雀一样的话,那容虞舟现在就是拼命展示华美羽翅羽来吸引意中鸟的雄鸟,挺起色泽绚丽的胸-脯,每个动作都带着几分骄炫的意蕴。 金贵的少年郎拉扯着萧御回的衣袖,把人牵到他这堆大箱子旁边一个一个介绍,边说边打量萧御回的反应,似在看着眼前人是否懂了他的意思。 看他多贴心。 选他,选他,快选他! 却不想萧御回现在想着的却是全德福给他准备的东西,只有三箱子,还是少了些。 第50页 容虞舟得不到回復,便自己在一旁絮絮叨叨:「我送你回营帐?」 见男人没反对,他送人到了岔口,看着即将和他分道扬镳的男人,容虞舟人傻了。 「哎,不是,你去哪儿啊?」 萧御回敛目看着还牵着他袖子的少年,轻言道:「我回我的营帐。」 「我们居然不在一起?」 容虞舟仔细一想,的确如此。 他昨晚光顾着和阿姐说他找到意中人了,却没料到他们并未分在同一个队伍里。 「那你在哪儿啊?」小纨绔丧丧地问询。 萧御回颔首看着容虞舟的营帐,便指了个远处的方向:「我在节度使麾下做文事,所以和他住得近。」 「王穆青?」容虞舟又不好了,「那也太远了,我过去都要许久。」 容虞舟还以为他今晚就能抱着易扶玉睡呢…… 哪怕不抱着,头顶头睡也好啊。 这下子二人要被分开来,容虞舟郁郁不得意,有哨声响了起来,王穆瑜一把扯过还在单方面和意中人腻歪的容虞舟:「快点!要集合了。」 容虞舟被推着走,朝着萧御回一步三回首:「你晚上等我,我一定过来看你!」 萧御回刚想让他别来,王穆瑜已经拽着容虞舟飞快的跑到隔壁马场去了。 少年的身影很是张扬,即便现在梳了歪歪的发冠,整个人的身段也出类拔萃,而又有韧性的。 萧御回静了静,低头看着手肘处被容虞舟扯皱了的衣袖,指尖轻轻地搭在上头,转身时并没有抚平那些褶皱。 他来看他么…… - 马场中,容虞舟和王穆瑜肩并肩站着,这近百数目的新兵卒中,就属他俩衣着最华丽,面容也最贵气。 操练他们的教头格外有经验,一段话下来恩威并施,并没有因为容虞舟和王穆瑜的身份而有所偏颇,末了就让他们各自散去,回去把甲冑换好。 下午才开始正式的操练。 容虞舟还算适应,此刻他已经用了饭,换了士兵该穿的盔甲,腰板挺直,明媚的阳光下就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 可是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他就和旁人一样,瞬间沾上了泥污。 王穆瑜举着格外赘手的重盾,边跑边叫苦连连:「太重了,我不行了,舟舟你不累么?」 飞灰的尘土中,容虞舟一言不发地抿着唇,手中的盾甲的确很重,也不知道易扶玉是不是和他一样,此刻也举着这么重的盾牌四处排阵。 但想着易扶玉是做文事,应当不会像他这般又要跑马,又要和旁人短兵相接。 这样也好。 易扶玉的身子比不过他,拿着笔处理军中事务更为合适。 这么操练了一下午,王穆瑜放下重甲就瘫在地上,他看容虞舟认真拍着头髮上的飞灰,一点也不劳累的样子,困惑不已:「舟舟你真不累?」 「累?」容虞舟摇摇头,把从软甲缝隙飘出来的玉佩璎珞往里头塞了塞,「我之前在老家的时候,每天疯起来比这夸张多了。」 他那些表哥表姐看着文气彬彬,但一跑了马射箭,一个比一个快,也一个比一个准,他不服气,便气恼地也跟着后面跑马射箭,混在里头练了多年,下午这些真算不得什么。 散队前,教头还喊了他过来:「你和王穆瑜现在搬去东营住。」 「不住西营了?」他东西都送过去了。 教头看着眼前人不知愁苦的脸:「军中都知道你来了,好些和秦墨书不和的老兵都等着今晚找你麻烦。」 「原来如此……」容虞舟喃喃。 他就说怎得有些兵卒看他和王穆瑜的眼神明显带着不喜,原来是记恨灏京的富人家,眼里总有些小算计模样,白日里王穆瑜人傻没看出,容虞舟将这些看在眼底,也不在意。 他若是那么容易就被人整了,那还能安稳在灏京混到现在。 「你别不放在心上,你若在住在原来的营帐,指不定今晚帐子里就多了什么死老鼠,湿褥子。」 所以教头的意思是让这纨绔哥俩搬去东营住,那儿还住着节度使大人,有些人总会安分些。 教头以为他不乐意,还想再劝,就见少年似想到了什么,双眼一亮:「我搬!我搬!」 易扶玉可就住在东头呢。 容虞舟回来时,王穆瑜还瘫在地上休息,容虞舟对他说了搬走住的事,王穆青自然都行,他本来就是为了和容虞舟搭伴才过来的时候。 「那我先走了,东西回头来搬。」 「你去找那个小倌啊……」 「别一口一个小倌,人家有名字。」 「那名字叫什么啊?」 容虞舟顿时凶了起来:「你自己没喜欢的人么?干嘛觊觎我的人。」 王穆瑜:「……」 容虞舟藏着气,路上到了西营还碰见了秦墨书,面色更差了。 切,狗情敌。 秦墨书莫名:「昨天你就那么凶的眼神看我,今天也是,而且不止你这样,昨天和你说话的那个男人也如此,刚在帐子里见到,理都不理我。」 容虞舟讶异:「他没和你打招唿?」 秦墨书冷笑涟涟:「呵,打招唿?他那眼睛简直就在哗啦啦的冲着我下刀子。」 容虞舟一听这话,就乐了。 再次拒绝秦墨书共用晚食的邀约,容虞舟不放心,再三叮嘱道:「我记得你说你有了喜欢的人,你可不能三心二意啊。」 第51页 秦墨书噗嗤一声笑,顿时明白了容虞舟的意思:「你放心,我才不会对那人做什么的,你放心沖,哥们儿几个给你鼓劲儿。」 「那就多谢了,好兄弟。」 容虞舟的面色缓了下来,他拍拍秦墨书的肩膀,趁机再暗自比对着二人的身形差距。 果然有差距…… 而营帐里的萧御回刚掀开帘子,瞧见的就是他要去接的小纨绔笑得开怀,那双爪子还在别的男人身上摸来摸去。 萧御回:? 想起昨日容虞舟还夸秦墨书不错,萧御回心绪不平,手上的力道骤然失控,生生把那厚重的帘帐都给揪扯了下来。 - 声响引起容虞舟的注意,他看着帐前攥着步皮帘的心上人,立刻抛了秦墨书跑了过去。 少年忧心不已:「有没有被砸到?快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这帘子看着就重。」 萧御回摇摇头,他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帘子,偏首看向还未走的秦墨书,瞳目里的晦暗又幽深了几分。 可容虞舟哪里顾得上好兄弟,他见男人脸上没受伤,便着急上火地就掀开了男人手腕处的长袖,这么厚重的帘子是用实木桿子串起来挂上去的,现在帘子掉了,上头的木桿也坠了下来。 容虞舟担心砸到了他的臂肘:「我看看里头有没有受伤。」 萧御回瞥了眼秦墨书。 秦墨书耸耸肩。 他这两日已经被眼刀子刀习惯了。 现在看这二人离得近,也亲昵,秦墨书自然知道自己不该在这儿碍事:「舟舟,我去食肆了。」 萧御回见秦墨书终于走了,这才按下小纨绔动手动脚的爪子。 就是这只手,方才一直揉捏着秦墨书的臂膀。 如是想着,他面色愈发疏寡,取了怀袖里的帕子,闷气地擦了擦少年刚刚触碰秦墨书的手,动作细緻,就连指缝也擦得干干净净,像是要抹去独有物所沾染的他人气味。 容虞舟不懂他怎么回事,但他就是很高兴。 嘿嘿……他们这就牵到手了哎。 但是,为什么他的手比易扶玉的小这么多? 他们二人的手指都修长,他的纤细些,也白润些,指甲盖都润莹莹的,上头还卧着好些瓷白的月牙儿,而易扶玉的手就大了许多,指节略粗,指腹还有糙砺之感。 其实不止这些,容虞舟上下端着眼前的男人,易扶玉喉结比他明显些,鼻樑骨比他高挺些,个子也比他高了半个头。 总论下来……易扶玉比他还像上头的那个。 这就有点不对劲了。 容虞舟摸摸屁-股,那夜真是他压了易扶玉的么…… 萧御回擦完了容虞舟的手后就放下了帕子,此刻少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盯着自己的手发愣。 萧御回也看了看自己的手,方才为小东西擦手时的触感这会儿还在,让他有些耳热,他回过身将落下的帘子和木桿放在一旁,将人领到自己的营帐:「吃茶么。」 容虞舟这才想起自己来干什么。 他可是来给易扶玉汇报好消息的! 当下,他捧茶盏,小口抿着:「我要搬过来了。」 萧御回放回茶壶的手一顿,容虞舟这话不像是他要搬回来了,反倒是向他要过来和某人一同住。 这个某人是谁不言而喻,反正不是他。 他记得秦墨书就住隔壁。 烦……太烦了。 而容虞舟还在欢天喜地道:「所以现在我们住的很近了,我还问过我们教头,私下里是可以相互串门的,只要不影响白日训练就可以。」 萧御回喉结轻滚:「嗯……」 容虞舟皱眉:「你好冷漠。」 萧御回无话可说。 容虞舟笑嘻嘻:「但我还是好喜欢。」 好喜欢…… 萧御回侧开视线不去看他,握着杯盏的手却用了几分力:「你若有喜欢的人了,这样的话日后就不要再说了。」 「可不就是因为喜欢,才能说这样的话吗?」 萧御回喉结轻滚,同时对上了他的视线:「那你就和喜欢的人说。」 不要和他说。 否则他会误会。 容虞舟被萧御回这短短几句话给绕煳涂了。 他刚刚不是对萧御回说自己心仪他了么,怎么萧御回是这样的反应,一点也不高兴,一点都不欣喜,如果萧御回说他喜欢的是自己,那他现在早就跳得老高,欣喜若狂。 应当是自己努力的还不够…… 他该再妥帖点,成为易扶玉身边最体贴,最周到的人,那他就能成为易扶玉最好的选择,被不在预期的回覆所打击,容虞舟依旧没有丧气。 白日贴不到一起去,只有晚上有工夫贴贴。 看来今晚他必须要抱着易扶玉睡了。 离开营帐的容虞舟细细盘算着晚上找什么理由搬过来,就见王穆瑜已经帮他把东西都搬来了,快二十个箱子,王穆瑜搬了许久。 容虞舟惊到了:「不是说我待会自己过来搬么?」 王穆瑜气喘吁吁:「这不是刚刚看到了秦墨书了,这些都是秦墨书帮忙搬来的,他就住咱们营帐旁边,另外他还说好些老兵欺负新人,喜欢往帐子里丢死老鼠,所以今晚要是床铺出了问题,咱们就去找他住。」 哥俩二人在外头说话声音不算小,靠着帘窗的萧御回不需要仔细听都听得一清二楚。 第52页 容虞舟的东西都是秦墨书搬来的,他们二人都如此熟稔了? 熟到可以相邀共住一个营帐? 萧御回看着自己独住的营帐,突然觉得这里有些太过空阔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萧御回获取[心想事成]卡一张,小纨绔掉落场所为你的营帐,请于今晚x时签收。 第23章 好喜欢 给老婆画画表白~ 自从陛下来了军营以后, 王穆青就有些束手束脚的,操练队伍时想着陛下在京郊大营可还舒服,吃饭时也想着陛下这会子在做什么。 他不是没和陛下一起行军过。 但行军的时候各自都有大事在身, 小东小西的事情自然无需要多心考虑,现在不同,陛下在大营批摺子,陛下在大营吃饭,除了上朝,陛下其他时候都在京郊大营待着了。 以至于王穆青看着大营各处都觉颇为不妥当。 食肆东西太难下口,出恭的地方太过熏臭,左右的兵卒也太过吵闹…… 现下也如此,他结束了一天的军务来到了陛下的营帐, 陛下明面上还是他手底下的一个文官呢,他惶恐死了。 看着坐在他下首的陛下, 王穆青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咕噜了一整壶茶水,王穆青发现周围吵闹地过分了,这边的营帐住着的都是灏京的那些金贵蛋子们,这些人都出自官家,他们的父辈和王穆青多少有些联繫, 所以王穆青虽然也管着, 但也松弛了许多。 可平时这个时候他们应当都在马场上打着马球, 或者三五成群出去吃饭, 怎的这会子光景都还在外头闹着。 王穆青不需要仔细听,就能识别出这喧闹声里他那糟心的弟弟王穆瑜的声音,格外招耳。 怕这些人吵到陛下, 王穆青皱着眉头出去看了看。 外头可不就热闹万分。 营帐前头用以照明的篝火被他们用来燻烤着不知从何打来的鱼, 军营不能喝酒, 他们便喝着大麦茶来,就着烤鱼,喧嚣沖天,各自的牛皮也吹得沖了天。 其中容虞舟最为忙碌,因为这群不曾进过后厨的公子哥儿哪会燻烤,容虞舟手艺最出众,众人不断从他手上接过新烤出来的鱼。 王穆瑜混在里头也有模有样地学着,不过烤出来的都是焦炭。 见兄长来,王穆瑜笑嘻嘻地把自己人生的第一份烤鱼递给了兄长。 「哥,你试试看?舟舟教我烤鱼了。」 王穆青:「……」 王穆青看着这一团莫名其妙的黑炭,他虽很感动,但他不想接过。 这东西吃下去会死人的吧。 「哥?」 王穆青还是接了过来,指甲挑了挑冒着火星的鱼尾,最后在王穆瑜期待的视线下,挑断了中间一节儿咀嚼起来。 「好吃吧,以后我和舟舟一起烤给嫂子吃。」 王穆青:「别!这样好吃,只准烤给我吃。」 毒他可以,毒容盈可不行。 旁边的容虞舟说是在烤鱼,其实视线一直注视着斜对面易扶玉的营帐,他看着王穆青是从易扶玉的营帐里出来的,便停下手中的动作,选了其中火候第二好的一条鱼过来。 「易扶玉还在忙军务么?」 王穆青愣愣,想起来陛下这会还是他手下的文官:「他初来,军中事物还在熟悉着。」 容虞舟把那条烤得不错的鱼递给王穆青:「让他就拜託你多照顾着。」 看着眼前的贿赂,王穆青的手骨有些发沉:「好。」 看他接过了鱼,容虞舟的脸上挂起了笑:「我会在阿姐面前为你多说好话的。」 王穆青这下子是真笑了,他咽下口中干柴的鱼肉,才暗自嘆道:想不到容盈的这弟弟还挺有心机,比自己那不着调的弟弟聪机灵了。 被冠名心机的小纨绔又折了回去,抽身把自己烤得最好的那条鱼捎带上了。 他要给意中人送吃的啦~ 容虞舟带着鱼掀开了重新挂上去的皮帘子,营帐里头灯光不算亮,两盏烛火因为有人闯入而左右摇曳。 萧御回还在看兵书,就见烛火轻颤里,少年举着长长的竹棍进来。 萧御回早就知道容虞舟在外头,因为秦墨书说话的声音不算小,容虞舟声线也亮,他在里头心不在焉地听着,兵书却一直停在最初的那一页。 这会儿男人还未放下手中的书册,容虞舟大喇喇地盘腿坐在他面前。 少年举着那条香味独特的鱼,眉眼带笑:「给你的。」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还是我亲手烤的。」 萧御回没有接,他摩挲着兵书的纸业,眸色晦暗:「别人都有,还是独独我有。」 容虞舟缩了缩手:「……别人也有,但这个是最好的;我就烤了三个不错的,一个我自己试味道吃了,还有一个刚刚拿给节度使,托他多照顾照顾你,现在这个真的是其中最好的。」 见男人不信,容虞舟急着解释:「你这条的鱼和他们都不一样的,之前咱们去温泉泡汤的时候不是见过那个红头的鱼吗?我这次托信让人把那条鱼给我带过来了,就是这条,你快试试。」 萧御回看着丞相府剩下的唯一一条贡品鱼,最后看着少年及的耳朵都急红了,抿抿唇接了过来。 他不曾吃过贡品的鱼,养在御花园里的这鱼都是仅供观赏的,可平心而论,容虞舟给他的鱼的确比他用过的所有鱼都要鲜嫩些。 第53页 少年这会儿看他舒展了眉眼,也捧着下颌笑得眯了眼,但男人吃了几口就不吃了。 看着重新被递给自己的鱼,少年捏得自己下巴一痛。 容虞舟:「不好吃么?」 萧御回摇摇头:「你也吃。」 容虞舟:「!」 这一刻他的心里噼里啪啦,燃着了无数挂新春燃放的爆竹。 这种感觉就像从来不亲近他的高贵猫儿终于施捨得看了他一眼,他手背上的烫伤顿时都不痛了,一切都值得,要是今晚自己能抱着他睡觉就好了。 容虞舟没有接过,他只伸出手撕了一段鱼尾,这样也让萧御回看见了少年手背处的红烫伤痕。 「你手怎么了?」 见萧御回瞬间阴了脸,容虞舟看了自己的手,立刻把手背了回去:「没什么,就是被火星子点了几下。」 「你不吃了么?」 「上药。」 萧御回把鱼放在干净的白巾上,起身就离远了容虞舟。 当他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携了几瓶药罐子。 容虞舟知道他的意思,其实他一向不喜欢这些药膏的味道,苦巴巴的,而且一抹就要有好几日,身上总带着这些味道让他一些不舒服。 可男人的面色很认真,把他的手牵过来时的动作也很轻柔,同样昏暗的烛火,就像回到娇莺楼那一夜易扶玉为他擦拭鼻血的时候。 容虞舟的心瞬间就软了吧唧。 呜呜,易扶玉果然是个温柔的人。 他这辈子估计就要栽在温柔的人身上了,就像他对温柔的阿姐永远发不起火,他看着温柔的易扶玉也永远身心舒畅,在易扶玉身边,空气是香的,心是恬淡的,这种漂亮温柔,此刻满心满满都是他的人,真的很容易让他叽叽起立。 果然他就是很喜欢易扶玉。 萧御回为少年涂好清凉的药膏,少年还在对着他愣神。 自从牢里面出来,容虞舟对着他这副面孔似乎发了几回的呆,是他这张脸有什么不妥吗? 萧御回重新收好了这些药膏,看着唿啦啦吹手的少年,萧御回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繁杂的心绪,而这药膏并没有主动提出送给容虞舟。 他想看看,容虞舟明晚是不是还记得到他这边上药。 容虞舟看着手背上冰凉清爽的淡绿色药膏,亲自撕下了一旁的烤鱼递送了过去,明目张胆地试探反而歪打正着:「我明日还来找你上药?」 萧御回坐了回去,看着少年此刻递到他嘴边的鱼肉,心也跟着松了些,轻启唇瓣含下鱼肉。 「嗯。」 声音有些囫囵,但容虞舟还是听清楚的。 随后他努力地给男人投餵鱼肉,看着最后只剩下鱼骨架的烤鱼,容虞舟意犹未尽。 这鱼也太少了,他明日准备些什么来餵易扶玉吃…… 萧御回想着的却是,或许明日回宫还要让全德福将御花园里的鱼再分些到丞相府去。 这红鱼在宫里不算金贵,养了这么些年早就各自配种,整个鱼池都是了。 分个几十尾不在话下。 这头餵了鱼,容虞舟还不想走。 一会儿扒拉一下萧御回手中堆着的兵书,发现看不懂后又去敲敲一旁的墨砚,最后干脆执起笔抽了一张白纸涂涂画画。 将他这些小动作看在眼中,萧御回嘴角泛起笑意。。 左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容虞舟就自信满满地放下手中的笔,他轻轻用手指戳戳萧御回的肩膀,偌大的白纸遮住了他的鼻樑,只余下一双盈盈发亮的眼。 「给你的。」 萧御回接了过来,入眼的就是一行丑到殇了他眼的字迹——见字如面,展信舒颜。 但画则好多了。 画中两个男子,其中一个伏案看书的男子,看不清眉眼,另外一个提笔的男子则清楚了好些,对首而坐,明明在作画,却又提眼凝着看书的人。 撩撩几笔,神韵俱在。 萧御回看出这画上二人是此刻的他和容虞舟。 容虞舟自然知道他看出来了,他捂着怦怦跳的心,眼眸愈发透亮:「是不是很不错?」 能不能看出他画里的情谊? 看呀,他好喜欢他的。 萧御回心脉一悸,画的是他,但太奇怪了,画中的氛围不由让他多想…… 可少年对谁都这般语出无状,他不该当真。 所以萧御回小心折好这幅画,才道:「字迹不够端正。」 容虞舟:「啊?」 丢下这话,萧御回就藉口没了热水出去,被留了下来的容虞舟还在恍惚。 字迹不够端正? 关注的重点难道是在他狗爬的字上么,不应该在画中的他们俩人么。 自己对易扶玉的心意昭然若揭,他却这般迴避。 容虞舟只觉自己受伤了。 他向后仰靠而去,本就歪了的束髮彻底凌乱开来,散在矮榻的薄毯上,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方才易扶玉落坐的地方,那里的蒲团微微凹陷,空气中还有他送的香囊的味道,幽香而神秘。 他送给易扶玉的香囊,易扶玉一直都带着,他心里是有自己的吧…… 自己安慰自己,小纨绔伤了的心又癒合了。 容虞舟环顾营帐左右,每个营帐都有两张榻子,他既然要让萧御回熟悉自己的存在,今晚就一定要和易扶玉睡在同一个营帐里。 第54页 他现在就要和王穆青商量,让他搬来。 萧御回带热水回来时,营帐里已经没有小纨绔的身影,桌上的烤鱼竹竿尚在,容虞舟刚才坐下的地方还落了个纸团。 是出去和秦墨书说话了么…… 萧御回打开了纸团,上面这是个更清晰的人像。 眼尾的红痣,疏淡的神色,萧御回认出了这是他,小像后头还有一行字,同样是没有风骨的字迹,这一刻却犹如惊蛰之春雷,一笔一画都刻在他心间—— 呜,真的好喜欢 * 作者有话要说: 告白了的小纨绔:老婆我来辣~我今晚半夜会掉到你榻上,记得接着我哦! 第24章 掉榻上 老婆我来找你辣 萧御回将这两份画条平铺在桌面上, 一份是容虞舟画的他们两个人方才读书作画的场景,另外一份的是容虞舟画的他一人。 他一直都知道容虞舟画工了得,否则舅舅也不会一直想收他为徒, 但如今容虞舟这两幅画让他的心绪分外的杂乱。 处理朝堂政事,边疆事务是都不见得有如此烦躁。 萧御回的目光反覆在这两幅小像上逡巡。 容虞舟的意思已经那么明显。 画中少年的视线那么清透,情谊那么真挚。 或许他一直觉察到的就是真的,容虞舟对他是有想法的。 可这也太荒谬了。 容虞舟喜欢的难道不是秦墨书么。 萧御回仔细寻着自己寻来的蛛丝马迹往下捋着,容虞舟对秦墨书很好,二人勾肩搭背了好几次,甚至能好到在一个营帐里搭伙入住。 他之前一直觉得容虞舟入军营就是为了秦墨书。 可现在这两幅画却张扬的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就像容虞舟画的小像后面的那一行字,真的好喜欢。 容虞舟喜欢什么…… 喜欢的是他吧, 要不然怎么会在他的画像后面写上这句话,甚至这两幅画里面都没有秦墨书的存在, 再结合着容虞舟餵他吃鱼时那句脱口而出的话,看似不正经,可若是真的呢…… 容虞舟对秦墨书的确很好,可对自己也不差。 当初就为他攒钱赎身,后来入军营也给他准备了这么多的东西, 甚至还把府上唯一一条红鱼偷过来餵他吃了。 越想越焦虑, 萧御回捏着画卷的手骨凝滞起来。 如是分析, 容虞舟喜欢的好像是他。 男人仔细的折着两幅随手而作的画像, 折好收回袖中,想了想不放心,便又重新取了出来, 塞到他腰间的香囊里。 这香囊里拢着的也是容虞舟赠给他的独有的香料, 很罕见, 也很清冽。 闻着这样好闻的味道,萧御回一直紧绷着的肩线彻底和缓松弛了下来,再执起放在桌旁的兵书时,字字却依旧不入眼。 将两幅小像重新取出,萧御回指尖轻轻的触碰着画上抬眼看着他的少年,忽然轻笑。 - 容虞舟早就跑出去寻王穆青了。 这位节度使大人没有架子,这会儿隐身于众纨绔军中,毫不违和。 容虞舟过来时,他正在烤鱼,一旁的王穆瑜还好为人师,在一旁指指点点:「不是不是,哥你火候还不够,一看就没熟。」 王穆青看着手中已经乌漆抹黑的鱼,板着张脸不为所动。 这样还没熟的话,他们真的要吃烤黑炭了。 王穆瑜新抽了一条鱼给王穆青做示范,还没放在火上烤就被容虞舟接手。好一会儿后,容虞舟将他烤出来的鱼和王穆瑜烤出来来做对比:「现在你看看你烤的是什么玩意儿?」 王穆瑜:…… 说罢,把这条鱼放在王穆青手上,容虞舟不动声色地言道:「军营里面有老兵欺负新人,你是知道的吧?」 王穆青还没回答,容虞舟就眉梢一挑:「别说你不知道,你要不知道就不会把我和王穆瑜弄到这边住着了。」 王穆青笑了:「那你想如何?」 容虞舟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就和他提起这事儿,后面肯定有什么招还在等着他呢。 果然下一刻容虞舟笑嘻嘻,颇为殷勤地又给王穆青倒了杯茶:「我这不是担心易扶玉的安全么?我看他营帐也空着,不若我和他一起住,彼此也有个照应。」 王穆青这茶水刚入口就喷了出来,险些扑灭了篝火的火星子。 陛下不说还要处理朝政上的事,晚间闲下来还要批摺子,若小纨绔在的话不太过闹腾了些,想到大晚上入睡前还要陪着容虞舟闹,王穆青有点心疼陛下了。 于是他放下大碗,哭笑不得:「每天训练那么忙,你还有功夫想这些?」 「我不累。」容虞舟倔强道。 王穆青敛了几分笑:「你不累他也累,再说你想和他一起住,人家答应了吗?」 容虞舟萎了。 他往篝火里添了几根柴,把半灭的火种又旺了起来。 天色已经变得完全昏暗,面前的篝火红彤彤的照在他脸上,让他瓷白色的肤质也染上了几分鲜活色彩。 容虞舟还在想易扶玉愿不愿意和自己住。 他现在还不确定萧御回的心思,萧御回看上去清清冷冷,话也不多,很少有明显的情绪外露,唯一有几次变了神色都还是他极力撩拨出来的。 他再细想易扶玉遇见秦墨书的神色,都很冷,还一点笑意都没有。 第55页 其实他现在有点倾向阿姐说的话。 易扶玉对秦墨书的大抵是钦佩,因为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就向他对着易扶玉,王穆青对着他阿姐,再为迟钝的人都能看出来。 可这些都没有定数,如果能找人问问就好了。 容虞舟百无聊赖的驾高了木柴,火势瞬间又旺了几分,他视线一转,看着旁边的王穆青,突然想起自己原来可以问他。 他往王穆青身旁靠了靠:「你和易扶玉很熟?感觉他入军营,你还挺照顾他的。」 王穆青还在喝茶,闻言回道:「那是自然。」 他陪着陛下行军多年,这可都是刀尖上的情谊。 容虞舟一听,便觉有戏:「那你知道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这就难倒王穆青了。 他自打和陛下相识以来,陛下就一直情绪寡淡,看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就连自己的妹妹公主殿下也没有几分亲近,若提到喜欢的人…… 或许也就和眼前的容虞舟关系近了几分。 可这都是陛下的私事,他能怎么能随便乱说。 容虞舟见王穆青突然不说话,便有些急了:「怎么了!不会真有喜欢的人吧,是不是秦墨书啊!他上次还和我说秦墨书人不错。」 王穆青赶紧驳回:「那自然不是!」 陛下怎么会喜欢秦墨书,今早陛下还嘱託他把秦墨书容虞舟的队伍调的远些,最好不要毗邻。 陛下何曾在意过这等小事,这样的安排显然就带着陛下自己的情绪在里头了。 陛下为了容虞舟,几次三番带了面皮来娇莺楼相约,重罚那些恶意弹劾丞相府的官员,现在还每天奔波于朝堂和军营之间,这不是把容虞舟放在心上又是什么? 可王穆青性子正,不像王穆瑜那样玩的开,懂得男子之间除了好友之情,还能有互相爱慕的情意。 所以他即便知道陛下对容虞舟不一样,也只把这归类于哥兄弟的情绪。 就像他管着王穆瑜也是因为看王穆瑜不成气,手痒罢了,陛下应当也是如此,看容虞舟的试卷和丹青,还关心容虞舟之前的课业主动加课。 这不就是坦坦荡荡的为兄之情。 看吧,果然他就是最了解陛下的那个人。 王穆青看着蔫了的少年,补充道:「他才见秦墨书几回,怎得就喜欢上了。」 「可一见钟情不是常有的事?你不也对我阿姐一见钟情?」 王穆青的脸微微一红:「这怎么一样,你阿姐就是天仙一样的人,谁看了不喜欢?」 「这倒是说得对。」容虞舟应声点头。 王穆青想起同样清冷的容盈,随即补充道:「其实易扶玉和你阿姐蛮像的,他性子冷,喜欢什么也不会表露出来,现在如果你非要我想出一个他很亲近的人,那可能就是你了。」 那可能就是你。 这句话犹如天籁,听的容虞舟一路上心里都美滋滋的甜。 连带着他洗漱时,都忘了不能洗去手上的烫伤膏药,手背被揉搓得发红髮烫。 不过洗了就算了,正好伤没好还能继续找易扶玉呢。 擦着手的容虞舟还在心里反覆着王穆青的话。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王穆青都亲自盖章易扶玉亲近的人不是秦墨书,而是他。 那他的机会就更大了。 他要努力,把这种亲近变成亲密,这就要从日常相处开始。 可他要过去住也得事先徵得易扶玉的同意,他虽然纨绔,内心还是想当君子的。 他要对易扶玉温温柔柔的。 然后让易扶玉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 强扭的瓜不甜,他才不会动手扭。 洗漱完,准备躺踏上入睡的「君子」思绪颇多,在他掀开褥子的那一刻,忽然入目的是两只沾了血的死老鼠。 可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或讶异,而是某个隐而未发的念头终于按耐不住,邪恶地破土而出,叫嚣着让他遵循本心。 果然,他才不是君子,那瓜他也就要扭。 夜已深。 萧御回营帐里的烛火被熄灭了一盏,榻边余下的烛火燃烧到只剩一小节,最后还是「刺啦」一声湮灭。 大概已经定昏时分,可萧御回还没睡,合上了眼睛,精神还略显昂扬。 现在他已经知道容虞舟对他的心思。 这让他的心头有莫名火热的感觉,他人生二十多载几乎不曾有过,就像一股灼烫的热流从他的心脉迸发,继而延展到他的四肢百骸,最后温暖了他的周身。 他闭了眼都是容虞舟的音容笑貌。 果然小时候就讨喜的小东西,长大了也依旧讨他心喜。 只是容虞舟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思变了质么,他这大抵还是归京以后才有的想法,每次和容虞舟见面都很特别…… 毕竟这样的少年真的很难让人不心生喜欢。 烈烈如骄阳,真挚而温暖。 心头热躁不已,萧御回尚且想着明日再给容虞舟添些什么东西时,一道矫健而有韧性的身影从他手边帐窗翻滚而入,混着月色和芝兰清香,将将坠落在他的榻上。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纨绔:嘿嘿,老婆接住我了嘛~接住以后还要记得抱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宁喵盒儿~ 2瓶; 第56页 第25章 共榻眠 他偷亲到老婆了 多年的本能让萧御回近乎快要翻身而起, 但等他闻到那熟悉的抽气声时,那只已经半抬的手臂放了回去,他整个人也恢復舒弛的状态。 他阖眸, 似陷入沉睡。 来的可不就是容虞舟。 翻窗入营帐的风流事儿,还是他头一回做,小纨绔有些紧张,连带着他刚刚从翻进来时腿都磕了一下。 他忍不住吃痛地抽了一口气,随即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他害怕自己的声音吵到还在睡着的易扶玉。 到时候直接被赶出去也太丢人了。 还好他现在掉在床榻的最边缘,完全没有压到还在熟睡的男人。 少年小心翼翼的掀起自己的头髮,胳膊还夹着自己的小枕头,这个枕头是他阿姐给他做的,每年一个, 用的都是上好的鹅绒,因为他不喜那种硬枕头, 越软越好,越香越好,所以他阿姐还在里头缝着有助安眠的药材。 几乎是少年每晚入睡时都要枕着的东西。 现在他挪来和易扶玉一起住,也把自己的小枕头给带上了。 营帐里没有灯,容虞舟便什么也看不清, 只得动作缓慢地抱着东西慢慢地挪。 好不容易挪到床尾, 少年从那边慢慢缓步下去, 期间他不小心踩到了萧御回的脚, 着实把他惊了一下。 屏住唿吸,见男人没有醒来的反应,下榻了的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如愿地能和意中人共处一室, 容虞舟什么困意都没有, 甚至精神到现在都能立马出去跑三圈。 以至于他下了男人的床榻以后, 还抱着小枕头跪坐在床边看,现在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昏暗,外头清融融的月色翻窗而入,刚好落在男人好看的脸颊上,在男人刀刻的面骨上起舞。 容虞舟看一眼,就笑一下。 忍不住将脸埋在枕头里,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他的嘴角都快扯上颅边的穴位。 但也只笑了估摸小半盏茶的功夫,这样的天晚上还是冷的,他摸摸发凉的耳尖,抱着自己的枕头往一旁的空床榻走去。 可到那儿一摸,床榻上的褥子呢? 本来不都还有两床褥子的么,他晚食时都算计好了,所以才只带了枕头过来。 现在这张榻上没有被褥,也没有枕头,就连薄毯都没有。 容虞舟人就傻了。 他哪里知道,他走后王穆青就过来帮萧御回收拾东西,萧御回带来的那几个箱子都整整齐齐的码在这张多余的榻子上,榻上的褥子和枕头自然也就带走了。 现在没褥子了,他睡在哪儿? 再回去抱来? 可他该齉锋去哪儿拿,自己营帐里的床上都沾了老鼠血,他才不要用那样的被褥。 男人一直半阖着眼眸,可少年从破窗而入到下榻狐疑的一切都看在眼中。 少年肤质如玉,在暗夜中也格外的显眼,这样的穿着寝衣的人抱着枕头站在那张床榻旁,显得有些瘦小,又有些可怜。 男人心软了些,想着不若出声喊他一同过来睡,就见少年转身踱步过来。 他阖了些眸子。 一个带着清苦气味的软枕轻轻地放在他的头边,随即他身上盖着的褥子被掀起一角,他一动不动,左边的胳膊很快就贴上了尚且带着凉意的少年躯干。 少年还不知,此刻他的脚意外碰到了易扶玉的腿,太暖了,这让他忍不住舒了一口气,哼哼唧唧的像小猪。 易扶玉就像火炉子一样。 进了褥子里,容虞舟的身子很快就暖了起来,白日的倦怠压下了一切缠绵的神思,他侧过身子,轻轻将自己的脑袋搭在了萧御回枕头上。 人都是永远不知道满足的,就像他现在躺在萧御回的旁边,还想抱着萧御回。 很想抱…… 他原来的想法是让易扶玉枕着他的胳膊,他半抱着易扶玉,可现在看来,易扶玉睡得沉,他抱易扶玉的这个姿势已经做不到了。 退而求其次,他看着男人搁在褥子上的两只手臂,将靠近他的这只轻轻举起,搁置在褥子里面。 怀抱着易扶玉的手臂,这一刻容虞舟很轻松。 就连熄了烛火后的昏暗也不怕了,仿佛每一处肌里,每一根髮丝都舒服的和他一起打着小唿噜。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心中野望,偷偷凑到男人耳边,看着男人的耳尖,贴上去嘬了一口。 嘿…… 少年这才心满意足地阖上了眼眸。 伴着外头唿啸的风声,少年的唿吸声逐渐从不节律变得绵长舒缓。 萧御回睁开了暗红下眼,他已经完全紧绷了起来,手臂青筋爆起,拳头也紧攥着。 容虞舟人娇气,穿的寝衣用的上好的丝质料子,大小也宽松,在他钻褥子时,衣裳却早从腰间就散开了,这些萧御回都感知得清清楚楚。 正如现在自己的手肘被少年环着,如玉胸膛的触感,很润,也很沁凉。 自己看他长大,三岁的容虞舟入宫就是个只会吃闹的孩子,带着奶气,人也娇。 现在他长大了,还会亲他了。 同样是亲,容虞舟变化很大,小时候只会抱着他的脖子,用口水煳了他的脸,现在却很轻柔。 要不是他耳尖敏感,许就错过了这样的一个吻,就像蜻蜓点水一样。 可这样轻飘飘的一个贴近,险些让他克制不住。 第57页 - 容虞舟这一夜睡得很熟,但梦境就有些微妙了。 梦里他抱着一个少年轻轻蹭蹭,少年有张好脸,但也冷得掉渣,他不怕,偏黏着少年,走哪儿跟哪儿,甚至还扒拉着人家的脖子亲个不停。 梦醒之时,容虞舟还心生唏嘘。 他怎么能做这样的梦! 梦里的少年分明就不是易扶玉。 不守男德,要叽叽骨折的。 他不能现在有了喜欢的人还想着别的人,他也不能那么随便,还没有底线,这样很脏。 这会儿天色尚早,也不知是不是食肆那儿养了鸡,鸡鸣声此起彼伏。 还早,还不到训练的时候。 容虞舟这么想着的同时,顶着乱七八糟的头髮,左摸右摸,才觉不对劲。 他好不容易和睡魔打架并且赢了,醒来就见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他意中人呢,那么大一个意中人呢! 昨晚还在抱着胳膊睡呢,现在去哪儿了?! 会不会一切都是他做的梦,可这个营帐不是他本来的营帐,证明他昨晚的确和易扶玉同过榻。 或许易扶玉只是出去洗漱了。 见一切不是梦,容虞舟重新砸进软枕,侧脸看见的就是易扶玉的枕头,有那么一点点的心动。 他想蹭蹭。 见四周无人,他鬼头鬼脑地凑过去闻闻,枕头上没有掉落的头髮,也格外干净,他动手捏捏,贴脸蹭蹭,总之动作极多。 萧御回这会儿带着热水回来,脚步生生顿在帘门处。 朝中今日修沐,他不必上朝。 不想他回来时,瞧见的就是少年撅着屁股,髮丝乱飞的压着他的枕头上,嘴里还愉悦地哼着小曲儿。 容虞舟见他来,不好意思的端正坐好,屁-股压着小腿跪坐,双手还老实地搭在膝盖上,嘴角勾得高高的,眼眸也明晃晃地亮着,总之很是乖巧。 「你回来了啊。」 可能少年觉得这声调太过女气,又咳了一声,重道:「你回来了。」 萧御回不懂他一大早要做什么妖,现在他放下手中的铜盆,唤他来洗漱。 军营人都不娇气,这样的天的已经用冷水了,可他怕容虞舟不适应,便去要了热水过来。 容虞舟本来还忐忑,他昨晚不请自来,易扶玉不但不生气,还给他备水,这也太好了吧…… 那他今晚还去拿什么褥子,一张榻子多好。 容虞舟的眼珠子滴熘熘的转,易扶玉这个营帐里什么地方放他什么东西,他都已经想好了。 洗漱完,外头也已经起了洗漱的声音,一群臭男人聚在一起,军营里面就像提前打仗一般,你用了我的髮带,我用了你的面巾,总之闹哄哄的,一点都不妥帖。 容虞舟洗漱完从自己的枕头下翻出了月白色的髮带,可这里没有铜镜,他本就生疏的束髮手法愈发不堪,最后他胳膊都酸了,也就挽了个歪顶着天的束髮,还格外松垮。 萧御回实在看不过,朝他招招手。 「干嘛呀。」容虞舟扶着快散下的头髮过去他身边。 萧御回一言不发,只伸手抽出了那条髮带,容虞舟瞬间被头髮煳了脸。 容虞舟:「?」 被人按着肩膀坐下,容虞舟心里又甜起来,他这肩膀何德何能,但很快,他的想法变成了他的头髮何德何能。 萧御回其实手法也生疏,他头一回给人束髮,可这也比容虞舟好上太多。 不多时,离开营帐的容虞舟摸着脑袋上「完美」的头髮,心里美到一个劲儿地冒泡。 这就是日后有媳妇的快乐之处么? 有人给他束髮了。 今天一整日的训练,容虞舟就像泡在蜜糖里面,整个人甜腻腻的,已经累瘫了的王穆瑜看着容虞舟在旁边嘿嘿傻笑,喘着粗气道:「昨晚是不是熘去人家营帐里了啊?」 「嗯。」 「我就知道。」王穆瑜顾不上拍打去身上的沙土,还提醒道,「你的东西我都收好了,你直接搬过去就行。」 「那你不就一个人住了吗?」 「别提了,我哥昨晚突然来我营帐,发现我在看春宫图后直接就把我那些书烧了,然后还说他要过来跟我一起住。」 王穆瑜满脸不爽,在王穆青面前敢怒不敢言,也只有在容虞舟面前才可以说这样的话。 「我哥还说我什么都不会,以后训练量还要再加。」 这一刻容虞舟是实在的心疼王穆瑜了。 王穆青人太正直了,正直到现在都要履行兄长职责,亲自盯着王穆瑜。 还是他运气好,得偿所愿。 和自己住的是意中人。 易扶玉醒来的时候一定看到了他,没有排斥他,还给他束髮,这不就代表了易扶玉接受了自己和他一起住。 一通分析,格外合理。 结束一天操练的容虞舟兴致勃勃,亲自将自己的那些木箱子搬去易扶玉的营帐,易扶玉许在处理要事,久久未归。 容虞舟打点好自己,看着偌大的一张床铺思绪万千。 也不知昨晚易扶玉梦到他了没有。 自己昨晚大着胆子亲了易扶玉,但没抱到人,总归不完美。 所以他今晚洗漱的时候特意把自己洗得香香的,洗脸的热水里还放了阿姐特意带给他的药草,闻起来是兰草的香气。 第58页 一闻就是温文尔雅,芝兰玉树的味道。 这样他抱易扶玉的时候怀里都是香的。 他愉悦地躺在了榻上,后来还是没忍住手痒,先抱着易扶玉的枕头来回翻滚起来。 他把这味道蹭在萧御回的枕头上,只要枕头上也沾上了兰草清香,那萧御回晚上睡觉的时候梦里会不会都是他。 这么一想,多美啊。 萧御回刚处理完摺子,进来就看见容虞舟抱着他的枕头滚来滚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孤、橘西西西西 1瓶 收到营养液啦,再来一更~ 第26章 入怀中 他和老婆抱着睡~ 容虞舟似乎很喜欢他的枕头。 今天早上晨起时, 自己就瞧见容虞舟将脸埋在他的枕头里,现在又是如此,小纨绔抱着他的枕头不放手。 容虞舟见他来, 再次端庄地坐好,十分乖巧。 「我给你准备了热水,本来还烫着,现在刚好,都不需要掺冷水了。」 早上易扶玉给他准备热水,晚上他给易扶玉准备热水。 他们简直天生一对。 萧御回点点头,提道:「待会给你的手上药。」 「……不用了。」 「嗯?」 「伤好了。」 说到这容虞舟就气,他的手昨晚烫到了,今天就好了, 现在都只剩下个针尖儿大小的褐色小点。 一个没注意,怎么就自己癒合了。 当下看着眼前人背对他用水洗脸, 容虞舟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本来营帐里有两张榻子的,但那张榻子上堆了东西,收拾起来太累了,我和你一起睡?」 怕易扶玉不同意,他立刻解释:「我睡觉很规矩的, 绝对不会乱动, 保证醒来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萧御迴转身, 只静静地颔首。 知道易扶玉同意了, 容虞舟那眸子莹莹发亮。 他拍拍一旁的枕头:「那你先洗漱,洗漱完快过来睡,床我都已经给你暖好了!」 萧御回:…… 容虞舟还会暖床? 容虞舟不但不会暖床, 人其实很闹腾, 他打小性子就这样。 刚入宫的时候, 容虞舟思念家中的母亲,每个晚上都哭闹不停,无论嬷嬷们怎么哄都哄不住,一双眸子包着泪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后来宫人们没办法,把哭到打嗝的容虞舟送到他的书房来。 那时他父皇还在,作为太子他的课业颇多,每日等到亥时才结束一日课业,自然没有多少工夫去哄着。 他初初也烦,但好在点点大的奶包子进了他的书房就不哭闹了。 书房里的东西他便随便容虞舟玩弄,只是有一点,容虞舟非扯着他的衣服,所以玩的时候就坐在他脚边的厚毯上,手上攥着他的衣角。 睡觉的时候就更离不得人了,在家里抱着娘亲睡,在他的太子东宫就霸占了他的床褥子。 他无得法子,便随他了。 容虞舟还嫌弃床上冷,放了好多个汤婆子才行,就像晚上必须点灯睡一样,这些鸡毛蒜皮的小毛病他本不会记住,可都因为容虞舟在他身边闹腾多了,而一一记住了。 他并不是这样温情的人,那时萧姒柔和容虞舟同样的年纪,每次见到他都退避三舍,哭闹不停,他也没有太多的耐心去哄。 这世上,他也只对容虞舟最有耐心。 自打见到容虞舟的第一眼似乎就软了心,容虞舟不怕他,还特别黏他,小孩子带着奶味是真的,小孩的脸一掐一个印儿也是真的。 他还记得某个晚上,容虞舟抱着他的胳膊在榻上滚夜明珠,他没忍住,捏了捏容虞舟软嘟嘟的侧脸,不想没控制住力道,留下了个红润的指甲印儿。 容虞舟疼,眼里瞬间含了泪,最后他哄了又哄,还是没哭起来。 这些都是陈年往事,谁能想到,如今的他会对当初那个奶孩子如此放心不下。 将洗漱的水倾倒到外头,萧御回用干净的巾子擦干了手上的水渍,也收整好了繁复的心绪。 容虞舟已经在他的床榻上直板板地躺下了,褥子盖在下颌处,双手似乎端庄地交叠在小腹上,因为肚子上那一块褥子有微微的凸起。 许是不想他爬进去太过麻烦,容虞舟自己就睡在里头,见他来,明眸忽闪:「快上来,这天冷,别在下面冻着。」 「嗯。」 萧御回在床头脱去身上的外衫,春日已经过去了好些,他身上衣服穿的也不多,外衫一除,剩下的白色的里衣显得他愈发清冽如玉,人也挺拔。 容虞舟在床上蒙着被子光明正大地偷看。 其实易扶玉这样的身段才是每个男儿希望有的,穿着衣服挺拔俊朗,脱了衣服那种强势的力量感便扑面而来,尤其在男人掀开被褥一角上榻的那瞬间,低眉颔首见不到脸的境遇下都掩不住男人那股子浓烈的入侵感。 容虞舟唇有些干。 不过上个床,怎么就好像他要对自己做什么一样,他慌什么啊。 可容虞舟还是心虚,臀骨抬高隐隐往后退了几寸。 意中人的气场太强了,这让他怎么抱着睡…… - 二人并排而卧,萧御回特意留了一盏烛火未熄。 这样柔和的光将氛围营造得刚刚好。 萧御回还在想着朝中的事物,实在有些头疼。 第59页 明日要上朝,今日上呈的那些摺子他在大帐里光是看完就已经用了一日。 容冠书告老,朝中丞相的职务便一直空着,升贡考试虽然结束,但也不能提拔了个新生就担任丞相之职,那些新生们总归还需要歷练。 现下他揉捏着眼眶边的鼻骨,还没揉几下,一只如玉的手就探了过来,接替了他的手轻轻地揉动着。 「军中的公务是不是很难处理,我看你眼下乌黑,看着很是倦怠。」 说到倦怠,容虞舟突然想起他还有阿姐备下的那些提神汤药:「你等等,我现在下去给你泡一壶安神茶。」 都怪他满脑子想着去抱易扶玉,还忘了他准备的那些东西都还没给易扶玉用上。 容虞舟刚想下榻,就被踏上的男人一把握住了手腕,容虞舟愣了愣。 萧御回敛容:「太晚了,明日再喝。」 「可是你……」 「我今日已经用了很多汤汤水水,喝不下。」 「那好吧。」 容虞舟低眉顺眼地应下,看着萧御回还攥着他的手腕,只觉那儿起了一把火,烧得他心里怪滚烫的。 乖顺地钻回自己的褥子里,容虞舟摸摸方才被男人握住的手腕,这才发现后头枕着的枕头触感不对。 他后面的枕头好像是易扶玉的,而易扶玉的枕头是他的。 气味都混了。 似是水乳交融。 容虞舟的心又火烧火燎了起来,明明没有喝补药,小脸却红彤彤地发烫。 他不能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涩涩事情! 萧御回自然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少年就睡在他身侧,唿吸急促地不像话,他展眉去看,少年那白瓷一般的脸庞早就抹上了一层红艷。 就像容虞舟在娇莺楼里中了药一般。 萧御回心神一凛,半坐起身,忽就上半身贴近了少年并用手探了探他额头上的温度。 「今天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容虞舟额头顶了男人的掌心,面色更红了:「没有吃什么。」 想了想,容虞舟言道:「怎么突然摸我头啊?男儿头女人腰,都是外人轻易摸不得的。」 只是给他试温度的萧御回:…… 但他并没有收回手,只是原本掌心贴着少年额头的动作,变成了用指尖撩开少年额顶的髮丝。 不再被头髮煳脸的容虞舟一动不敢动:「你知道我的话里的意思了吗?外人……」 「外人碰不得。」萧御回接过他的话,「可我是外人么。」 什么? 容虞舟一激动,险些咬到了齿边的腮肉:「你别这么说,我害怕……你这样说话我可是会胡思乱想的。」 萧御回笑了,他撤回捋着少年额发的手:「你要怎样多想?」 容虞舟:…… 这让他怎么接过话茬子,难道说自己对他有坏心思,想把他压在床榻上,然后一边做快乐的事一边喊自己好相公? 他怎么有这么多邪恶的心思? 他好脏啊。 脏脏的容虞舟小脸通黄,被子已经提到了额头上。 知道逗弄不得,男人轻轻将他的被子往下扯了扯后,便也舒心地躺下了。 容虞舟小声地唿吸,等到脸上的热烫消融几分,他才壮着胆子继续出击:「你刚刚话里的意思是我话里的意思?」 他说的话有些绕,等他说完,容虞舟自己也反应过来,他补充着:「我的意思是,我把你当做很重要的人……那你呢?」 萧御回低低地「嗯」了一声。 容虞舟捏着被子的手不那么紧。 这就够了,他是萧御回身边很重要的人。 容虞舟侧过身子打量着旁边的男人,易扶玉鼻骨线条流畅,浓密的髮丝遮住了耳多,此刻虽阖了眼,但睫羽轻动,以示其主人尚未睡着。 容虞舟自顾自地闷乐着,即便身子已经到点而困了,可精神尚且清明。 数了一会男人的睫毛数目,他悄悄伸出手臂,从男人的脖颈下探了过去,他想让萧御回枕着他的头睡,这样他另外一手搭在萧御回身上的褥子上,可不就是抱住萧御回了。 可画本子里的动作到了现实便格外艰难。 他还没有将手钻到男人枕头下面了,就被男人握住。 他赶紧说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理由:「我在家里都抱着东西睡,现在没东西抱,我睡不着……我能抱着你么,很轻的那种?」 萧御回:…… 三岁的容虞舟的确会黏着人睡,睡在他的榻上也总会抱着他的胳膊。 可现在他们二人关系尚未明朗,这样不合适。 而且还是他抱着自己。 几息后,萧御回还是准许少年伸出手臂,自己枕了上去。 容虞舟美滋滋。 易扶玉枕着他的手臂,他另外一只手搭在易扶玉身上的褥子上,他把易扶玉抱在怀里了! 可没过多久,他就受不住了…… 书上只说这样的动作很适合情意相通的二人,却没有说他的胳膊会这样的酸,而且易扶玉好像刚好枕在他手臂上的麻筋上了,他现在半条胳膊麻麻的,都快感觉不出直觉。 可他又不能服输,就一直硬撑着。 最后还是萧御回发现了异常,容虞舟唿吸不平,显然到现在还没有入睡。 「怎么了?」他偏首去问,不想又引起容虞舟的一阵酸麻。 第60页 容虞舟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我胳膊酸了……」 萧御回哭笑不得。 「既然如此,为何不早说?」 「……」容虞舟被萧御回揉着手臂,疏散麻意,「书里说得不对,这样抱一点都不舒服。」 萧御回挑眉:「书里?」 容虞舟立刻捂嘴,可他不想有所欺骗,自暴自弃地坦白。 听完后,萧御回笑意更是不减:「不若我抱着你试试。」 「真的么!」 萧易扶玉很少主动提出要和他亲近,容虞舟欣然之余,一时之间疏忽了自己是被抱着的那个。 趁着蜡烛还剩下短短一截,他蹿到了萧御回的褥子里。动作轻柔地把萧御回的双臂摊平了,身子主动靠过去,让男人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最后他则乖巧地缩在男人暖和的怀里,整个人放松到不行。 果然,这样就舒服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纨绔:嘿嘿,抱老婆啦,抱老婆啦~ 萧御回:嗯,是抱到老婆了 今天更了两章~那……可以有两条评论嘛~ 第27章 脏心思 小纨绔想涩涩啦 次日容虞舟睁眼, 易扶玉又不知去向,他在营帐里等了许久都等不来易扶玉,最后碍不过自己训练的时间到了, 便自己束髮去了训练场。 中午在食肆用食,好巧不巧容虞舟又遇到了秦墨书,他这回没有眼刀子冲着秦墨书飞。 秦墨书舒服了,拍了拍容虞舟的肩:「看来你进展很顺利。」 容虞舟笑笑:「的确顺。」 易扶玉不喜欢秦墨书,现在自己又和易扶玉一起住,一切可不都很顺。 秦墨书却不顺了,他摸摸鼻子,有些气短地道:「我问了王穆瑜,他说你和韩子越在书院里是同桌?」 同桌……容虞舟心口一痛。 和韩子越同桌可真痛苦。 容虞舟吃不下了:「是啊, 怎么了?」 秦墨书咳了一声:「其实韩子越就是我和你说的我喜欢的那个。」 容虞舟筷子落地,人都听傻了:「?」 秦墨书笑笑:「所以我想请你做个东, 组个饭局然后找机会想见见他。」 容虞舟皱眉:「你喜欢的是男子,还是韩子越?」 秦墨书点点头:「我当初不也在老家郡县待过一段时间么,那时候认识的,不过这里头有点意外……」 「什么意外?」 「他一直以为我是个姑娘,还说了来日皇榜高中, 就过来娶我。」 容虞舟:…… 在秦墨书的故事里, 韩子越很喜欢那个穿着裙子的秦墨书, 秦墨书也喜欢他, 只是他那时已经变成纨绔,和老家的兄弟打赌输了,被罚穿女裙一个月。 这样他临走之际都没有机会和韩子越坦白。 后来被他父亲送到军营, 念念不忘韩子越, 之前他还一直以为韩子越在老家的郡县里, 不想韩子越也早早来了书院读书。 所以他的心思这才活络起来。 秦墨书这事烦了容虞舟整整一下午,下午训练的时候王穆瑜瞧在眼里,肩膀撞了撞他:「怎么了?你都和意中人住在一起了,怎么还这样臭着张脸?」 容虞舟嘆气:「秦墨书是不是找你了?」 「啊?」 王穆瑜点头:「他让我找机会把韩子越约出来,我怎么约?我跟韩子越完全不熟,不过我和他说了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准行。」 行不行容虞舟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事儿颇为棘手。 按着韩子越的性子,如果他喜欢上一个人,结果发现喜欢的人是个男人,他会提刀砍了秦墨书吧…… 而且韩子越应当也喜欢秦书墨,否则公主殿下追他那么紧,他不依旧避之不及? 韩子越越喜欢,秦墨书这事就越难办。 王穆瑜还不知道秦墨书这一遭,这会儿问他:「所以你应下了么?答应把韩子越出来了么?」 容虞舟摇摇头:「有待商榷。」 不想这些都无需他忧心。 午后韩子越自己就来了军营,升贡考试的头名,自己主动要求来军营? 这也太荒谬了。 更荒谬的是,韩子越安顿好后的第一件事就去找秦墨书。 容虞舟和王穆瑜路上还碰上了拉拉扯扯的二人,一个冷着脸,一个卖笑哄。 王穆瑜惊了:「这样?」 容虞舟有些担心:「跟上去看看。」 韩子越和秦墨书二人还算有礼数地进了营帐,不想出来时,秦墨书就脸上挂了彩。偏生明眼人都瞧出他对韩子越的狗腿子样,哪里还有之前军营不好惹的纨绔样子。 王穆瑜惊了:「韩子越收拾了秦墨书?」 容虞舟木木地点点头:「嗯。」 韩子越稍慢他一步,出营帐时还在松手骨。 看到外头的容虞舟,韩子越反倒一愣,随即恢復了书生公子的模样:「近来可安好。」 容虞舟看着他身后眼巴巴盯着人的秦墨书,不知为何,秦墨书这样子就像狗看到了骨头,他试探性地回道:「安?」 「嗯,这会子还有要事在身,我先告辞了。」 韩子越告辞以后,容虞舟拍拍秦墨书的肩。 有点想笑,最后他还是憋住了:「他打人痛不痛啊?」 一旁的王穆瑜本来不懂二人意思,但现在哪还不清楚:「哎呦,不是吧,你和韩子越这是走一路去了?」 第61页 秦墨书点点头,笑得爽朗:「以后请你们吃喜酒。」 都扯到吃喜酒了? 王穆瑜一整个疯魔了起来:「你喜欢他就算了,公主殿下不也喜欢他么……」 「这便是我高兴的点了。」秦墨书笑龇了牙,「他主动要求来军营的,还拒绝当公主殿下的额驸,他心里一定是有我的,不然下手也不会如此之重。」 王穆瑜不理解,他觉得以往的交际关系都崩塌了。 眼看着情形变得复杂起来,王穆瑜严肃道:「你这种情况多久了?」 「什么情况?」 「就是……喜欢男儿的情况。」 秦墨书愣了愣,想明白了后笑得不行:「放心,你在我身边可安全的很,我和舟舟喜欢的都不是你。」 容虞舟连连点头。 他跟着听到现在,莫名就心生羡慕。 秦墨书这一对的进展多快呀,见个面打一顿,他俩就成了。 这也太值了。 他又想想自己这边,易扶玉的心意不明,现在自己只是最重要的人,还不是易扶玉心中可以携手共度余生的人。 他也想快点,但总不能和易扶玉打一架吧…… 他可捨不得。 容虞舟便有意求教秦墨书。 「你们刚见面,都说了什么?」快让他学学。 秦墨书捂着脸上的红痕:「没说什么,就是我趁着他还没动手先剖白心意了。」 「怎么剖白的?」 「说我喜欢他。」 「然后?」 「……被他打了一顿。」 容虞舟默了默:「你直接同他说你喜欢他,心仪他?」 「那是自然,男儿家何须那么扭捏。」 容虞舟似懂非懂。 秦墨书的意思是爱要坦荡荡,联想他前几次对易扶玉的暗示,似乎的确还不明显,画个画儿,送吃的,好兄弟之间也可以这么做。 人家那些亲密的兄弟俩,比如王穆青和王穆瑜都可以互相弹叽叽,他这样追人实在太含蓄了些。 所以容虞舟整个人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心思活络了些。 他若有所思地回到营帐里,这次反倒是萧御回先回来了,掀开营帐门帘的一角,他悄咪咪看进去,里头的男人已经脱下了外衫,月白色的里衣拢在烛火中,依旧分外清雅。 可真好看…… 容虞舟看了会男人伏案的身姿,低头嗅嗅自己身上是否有臭汗的气味,又捋顺了添乱的髮丝,这才彻底掀开了帘儿。 「我回来了。」 「嗯。」 男人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实则早就觉察到少年偷偷摸摸的那些小动作。 得了回应,容虞舟美滋滋地,忽就凑到男人面前仔细观察。 昨天易扶玉眼睛里面有红丝,眼眶下也有两团阴影,今天清明了许多。 「今天看上去比昨天好多了,是军中的事物开始上手了么?」 「嗯,不算难。」 易扶玉说着,颔首举起了手中的食盒:「可饿了?」 「这是什么啊?」 「托人做了些吃的送来。」 还是宫里的全德福巴巴地送来的,说让他和容虞舟一同用。 容虞舟的确有些饿,今天他因为秦墨书和韩子越的事情揪心,外加食肆的吃食的确有些食不下咽,一天下来,吃的不算多。 这会儿闻到香味,他肚子咕噜咕噜地乱响,可饿成这样他还记得帮男人擦拭好碗筷。 「嗯!好吃!哪一家出的菜啊,居然不输醉仙居的吃食。」 这几道菜的味道真的很不错,即便是吃遍了灏京所有铺子的美食,容虞舟也找不出这个饭菜的来处。 萧御回哪里会告诉他出自宫里御厨之手,现下只笑着给容虞舟夹菜。 食过一半,容虞舟终于记得要给萧御回准备药茶,他噔噔地起身,从木箱里取了两包药粉,又用滚水滚了滚,满满两碗。 其中一碗推到男人面前,他目有期待:「试试?」 「这是你之前说的药茶?」 「你快喝了,喝了身体好。」 萧御回不会随便用外头的东西,但这是容虞舟递给他的,男人笑笑,直饮一口。 茶汤有花香,但甜味不算重,主要还是清苦的味道。 这种口味可不像容虞舟所偏爱的。 「是不是很喜欢?」 容虞舟还在捧着下颌,言语之间都很高兴:「你这包应该不怎么甜,我看你平时用糕点的时候都少用甜,就没让阿姐没放多少甜味的药材。」 「你阿姐……」 「对,我是不是还没和你说过我家里人?」 「我都知道。」 「你知道的都是外人口耳相传的,不算真,我家里人其实并非那样。」 容虞舟低头追碗,大口饮下甜茶才续道:「我父亲之前是丞相,看上去文质彬彬是个大学生,实则力气也不小,每次拿着棍棒追我都能追好几里路。我母亲是灏京顶顶温柔的娘亲了,宠我得紧,至于我阿姐……」 容虞舟顿了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阿姐怎么了?」 「我阿姐已经和王穆青定亲了,可我感觉阿姐没有很快乐。」 阿姐她好像嫁谁都行,定亲以后不见多么开心,快乐的只有王穆青。 「不过这些日后再说,我同你说了我的家人,你也同我说说你的?」 第62页 萧御回抿了一口茶水:「家中只有一个妹妹,平日走得不近。」 没说父母兄长大,大底都不在了。 容虞舟不想戳他伤口,便往他面前夹了块还温热的菜品,安慰着:「那你不要伤心,日后有我了!」 少年这句话说的掷地有声,萧御回闻言,抬眉轻笑:「嗯。」 「别光『嗯』啊,我觉得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容虞舟一鼓作气,他要开始自我剖白了:「我其实一直想和你坦白一件事……」 坦白…… 容虞舟这是做了什么让他不喜的事情么,所以才用坦白一词。 萧御回严肃了神色,敛容以待:「你说。」 「我最初在娇莺楼里和你说的话都是骗你的。」 话音刚落,萧御回手骨用力,手中的竹筷「咔」的一声,应声而断,他此刻压着断筷的指腹泛白:「骗我?」 容虞舟在勾栏里对他说了很多话,给他赎身,希望他日后安好,还照顾受了风寒的他去泡热泉,原来这些好意原来都是虚假飘渺的么…… 萧御回的心堵了起来,本就幽深的眸色愈发晦暗。 容虞舟也紧张,他想学着秦墨书那样剖白心意,即便他现在的行径违背了当初的凿凿言辞,即便他因此脸疼得厉害,他也要说清楚。 「我想说的是——我好像对你的确有那种脏心思。」 萧御回的心陡然慢了一拍,讷讷着:「脏心思……」 看他似乎不懂,容虞舟自顾自地揉乱了脑袋,同时硬邦邦地给出了解释:「就是那种忍不住想和你做涩涩事情的脏心思啦!」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纨绔左等右等:都这个点了,涩涩卡怎么还没掉下来? 有评论么,还有一章 :) 第28章 心肝儿 你是我亲自挑选来共度余生的宝 容虞舟说这话的声音很小, 加上外头王穆瑜他们不知道在闹什么,众人一片喧嚣,刚好压住了他这句话。 可萧御回耳力一向不错, 即便刚才那么喧闹的氛围,他还是听清了容虞舟的话。 听到了,却不敢置信。 萧御回垂眸:「你再说一遍?」 容虞舟:…… 他怎么还有胆子再说一遍。 这话说的时候就烫嘴,现在若再说一遍,同样的话还没过了喉咙,他的心就开始烫了起来。 虽然那种水乳交融,涩涩的事情他们之前在娇莺楼里都已经做过了,可他还像头一回,一想起情-爱上的旖旎就面红耳赤, 脸红到发烫,看不见的耳尖红艷艷的, 好似在滴血。 萧御回见他不说话,忽而轻笑。 他之前以为容虞舟口中的脏心思是那种看他不顺眼,亦或是对他不满,想和他绝交的关系;不想容虞舟会这么说。 是想和他做涩涩……不对,那种亲密的事么。 上回他用手给容虞舟纾-解了以后, 容虞舟好像就误会了什么, 容虞舟对他也殷勤了许多。 容虞舟还在当鹌鹑:「我知道你听到了, 都怪我, 之前一直把「好兄弟」这句话晃荡在嘴边,现在突然和你说之前的情谊突然变质,你可能短时间受不了。」 「的确有些受不了。」 「啊……」 萧御回看着容虞舟开始闷闷不乐, 不知道怎么言明现在的心境。 他并非不满, 相反他很高兴。 心意相通的那瞬间思绪很微妙, 就像他看着眼前正在揪着头髮的少年,身体早就忍不住想要将人拥入怀中。 可这样合适么? 萧御回欣喜之余不免多思。 他太过无趣和寡情,就连和他有血脉联繫的萧姒柔都和他那么生分,难保容虞舟在他身边呆久了会后悔,到时候容虞舟会发现他也不过如此,是否就后悔前头付出了这么多。 经此一思,拥抱的欲望生生克制了下来萧御回的指腹相互摩梭,不动声色道:「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否则按照容虞舟的性子,不会这么直接地就突然找他说这些。 容虞舟手指圈着头髮,不好意思得回道:「看到别人这么做,然后成了,我就想着试试。其实一段感情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这些你和我都有。」 容虞舟还在为自己努力加分。 「我父母尚在,家境上佳,虽平日里纨绔了一些,但我也会变得更好的。刚才说『我对你也有点脏心思』的意思是我很喜欢你,也只喜欢你。但你不要有压力,也不要害怕,我不会逼你的。」 「不逼我?」 「我发誓!哪怕现在我是天王老子,还是当朝陛下,都不会用权势去逼你。」 真正的陛下萧御回:…… 少年现在就像在等着最后的审判,他把选择权交在了萧御回手上,这让他的心中一直压着一块大石头,只有等到男人的回应这块石头或许才能真正的落下。 萧御回瞬间就心软了,是他没克制住自己,放纵了容虞舟的靠近,以至于容虞舟被他伪装出来的面相所欺瞒。 如果容虞舟日后了解真正的他,还会这么亲昵他么。 所以他还是想把一切都和容虞舟是说清楚,至少再给他别的选择。 萧御回垂眸:「也许你更适合找一个温柔的女子。」 「你这是在劝我放弃吗?」少年倔强地摇摇头,「我不要。」 第63页 喜欢什么东西就去追求,就像他看到了喜欢的东西,有钱就去买,没钱就努力攒钱,遇到喜欢的人喜欢自己自然是好了,他不喜欢自己的话,他就在他身边时常出现,让他心生好感。 萧御回却摇摇头:「你就没有什么想做的?除了想和我在一起以外。」 容虞舟:「我想……」 萧御回略有期待。 容虞舟神色略显嚮往:「其实没遇见你之前我只想要当个菌儿。」 萧御回讶异:? 容虞舟解释着:「这样就可以什么都不干,颳风下雨就蹭蹭蹭地长起来,长在没人管的野山上,天天傻乐就行,哦,对了,一定要长成毒蘑菇,就是那种一划就变青的见手青,这样如果有人把我摘去吃了就被毒死,然后全村吃席。」 萧御回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说实话,容虞舟的愿望真的很特别的。 容虞舟又摆摆手:「可现在我不想长成那种毒蘑菇,如果变成了菌儿以后註定要被人吃掉,我也只想当最鲜美的菌菇,然后被你摘掉。」 人生兜兜转转就这么长时间,若是因一时放弃就错过了一辈子,他才不要这样的遗憾。 所以容虞舟还在找补:「如果你真的十分介意的话,不若就忘了我刚才所说的话,我们各退一步。」 「各退一步?」 「也不对……你不用退,是我退一步,这样我们暂时先做好兄弟?」 容虞舟嘴巴上说着要退一步,实际上声音和面上的神色万分不乐意。 见话题又重新转了回来,萧御回无奈抚眉:「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还不了解我,所以对我的印象才会如此之好。」 容虞舟听了这话,差点被气蹶过去:「你怎么能这么说这样的话?!我们都已经做过那么亲密的事情了,如果你现在是女子,说不定肚子里都揣了我的孩子。」 被迫揣崽的萧御回:…… 容虞舟总有法子把温情的氛围打破了。 尤其是少年还看着自己的小腹,好似他真的有本事让自己怀孕。 萧御回喉结轻滚,侧开视线淡道:「别说这些荤话。」 「这就算荤话了?」 容虞舟见多了三教九流,也受过诗书薰陶,那些高傲,粗鄙,才智和愚钝的话本子纠缠在一起,让他纯情又荡漾。 相比较,容虞舟觉得易扶玉也太纯情了吧,这要是让他日后看到自己画的那些春宫图,是不是会羞涩至死。 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当下摇曳的烛火柔和了男人深刻好看的侧脸,这样疏朗俊逸的男人总让他去找别人。 明明他们二人之中,易扶玉才是更好的那个。 易扶玉说这样的话,倒像是话本子里那种不愿意辜负别人姑娘的自卑男儿,因为没有雄厚的家世,不愿耽误喜欢的人。 易扶玉难道不想拖累他? 这么多次猜测,他觉得这次是自己猜的最准的一次。 少年突然来了底气,态度也忽然变了,他往后靠着,全然一副想开了的模样:「既然你不习惯我这样,我日后就不耽误你了。」 不知道容虞舟又想出了什么招儿,但这话听在萧御回耳朵里分为不舒服。 他半掩住黑眸里骤然而起的寒漠冷光:「不耽误我?」 「嗯嗯,我这就改去耽误旁人。」 少年掐着腰,贵气且傲慢地说道:「我以后把对你好改成对旁人好,我天天给他送吃的,晚上抱着他睡,顺便做些涩涩的事。」 容虞舟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看易扶玉似在忍受巨大的痛苦,他加大火候:「我这样的人心就这么点点大,把你挖出来,再把别人填进去,我就分不出来别的位置给你。」 不得不说,容虞舟说起话来格外气人。 现在的萧御回就彻底被容虞舟给狠狠地气到了,手背上筋脉狰狞。 他不过只给了个开头,容虞舟就自动把结尾给续上了,中间还高潮不断。 容虞舟见他神色大变,心里的石头总归落下了些。 可他还是心疼。 易扶玉的手攥那么紧,掌心说不定会被指甲划破了。 他干嘛这么气易扶玉。 容虞舟自认是上面那个,自然处事什么的都要大气一些,便也原谅了意中人最初的疏离。 「现在知道被推开的痛了?方才你说我会遇到更好的,我就是这样的感觉。」 萧御回不做声,容虞舟指尖揉着他的掌心红痕,还把低头给他吹了几下。 红痕已经消逝,容虞舟还不放开自己占便宜的手,明明是长声的嗟嘆,嘴角却带着甜蜜的微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所以我还是来耽误你叭,心肝儿~」 某心肝儿:…… - 此番对话以后,晚上容虞舟依旧大着脸缩在萧御回怀里入睡,他的后背靠着男人的胸膛,双臂紧紧抱着男人的胳膊,侧躺的动作很安详。 人瘫着一动不动,但嘴皮一熘熘儿的,冲着萧御回心肝儿,心肝儿地来回叫,嘴上完全没把门。 至于萧御回的沉默不语,完全被容虞舟忽视。 「心肝儿吶,我们来聊聊天,你再给多和我说说你的家里人。」 易扶玉会如此不自信,必然会有家里人的缘故。 萧御回搂着人,掀了掀眼皮子:「没有什么好说的。」 第64页 「可我想知道。」 少年突然转回过头抬眼看自己,眸色清明透亮,无形之中被撒了个娇,萧御回收紧了手臂:「那就随便说说。」 他的过往其实并不快乐,他出生的时候母亲怀了双胎,但因为他胎体过大的缘故,另外一胎憋死了。他的母亲伤心过度,对他无了关爱,自他有意识起,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他是带着罪出生的,所以才会剋死了那个孩子。 「一派胡言!你娘亲怎么能这么说!」容虞舟险些气炸了。 萧御回笑笑,给他顺了顺头髮:「我父亲心疼母亲,即便知道罪孽的说法不对,也让我少出现在母亲面前,或许男子心本就粗,父亲发现我不对劲的时候,我已经不愿意理人,所以自小到大,身边的人都说我有些过分的淡漠。」 「才没有淡漠,你很好。」少年凶光大作。 「嗯。」萧御回微微低着头,静静看着昏黄的柔光落在怀里人的睫尖,这一刻透出令人安宁的温和气息。 其实他是真的想开了。 皇家本就薄情,母后在他五岁的时候离世,随后继后上位,他父皇有了萧姒柔,分给他的温情便更少了些。 也许父王也是怪他的,怪他的出生没了那个孩子,也怪他的出生让母后郁郁而终,可这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遇到了容虞舟。 容虞舟还在细细考究着萧御回的话,想起男人这些年白受的罪孽和煎熬,他心里抽抽得疼。 小纨绔最听不得这样的话。 他听着也格外的憋屈。 这么好的易扶玉,他的爹娘怎么捨得不见啊,若是他有机会能自小就认识他,定要天天黏在易扶玉身边,好好陪着他,睡觉都不离他。 容虞舟不能想,越想就越气。 最终还是受不住,他转过身紧紧地回抱住男人,心疼地骂了句脏话:「去他的狗屁罪孽,心肝儿就是我的珍宝,是我亲自挑选来共度余生的宝。」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就是十几万字的短文,现在感情线快收束了,估计很快就要完结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橙 10瓶;橘西西西西 5瓶;孤、55594790 1瓶; 第29章 想娶他 小纨绔求娶老婆啦~ 容虞舟这夜的梦, 欢喜与痛苦交织,初晨还未破晓,他就迷煳着清醒过来。 探出胳膊向旁边摸了摸, 却没摸到人。 「心肝儿?」 少年的声音尚且还未舒缓过来,惺忪沙哑里带着几分娇和憨,没人回他,他又拔高着声音又唤了一句:「宝贝儿?」 呜呜呜,心肝儿又不知道去哪儿了。 今天他特意醒得这么早,却还是没见到易扶玉。 经过这么一晚上的交心,易扶玉就是他的宝贝儿。他还没抓紧时间和心肝宝贝温存,易扶玉又被这繁杂的军务缠身。 可恶,易扶玉到底是他的心肝儿, 还是公务的心肝儿? 他有情绪了,他要闹了。 容虞舟在榻上闹了半天, 最后头髮都打起了结,他束髮的时候梳不开,梳子都被他扯断了几齿。 怏怏不乐之余,容虞舟看着榻上易扶玉的枕头和他枕头贴在一起,心绪就清宁了许多。 易扶玉这么早就去处理军务, 那他也不能松懈下来, 他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了, 必须挑起养家餬口的重担, 以后给易扶玉最好的生活。 易扶玉看着像个书生,且文气的很,所以他要在二人以后的宅子里修出一间大大的书房。 一面放着易扶玉爱看的书, 一面放着他自己喜欢看的春宫图, 但如果易扶玉觉得不雅的话, 那他也不妨将春宫图收起来。 易扶玉还喜欢吃他烤的红头鱼,那等自己以后有了军功,进宫面见陛下的时候,就向陛下讨要一些鱼。 陛下是个好人,不会不答应他这些小小的要求。 容虞舟只想这些能早日成真。 心中有了惦念的人,容虞舟操练都有了劲儿。 将将结束了上午的操练,他日常和王穆瑜闲嘴起来,王穆瑜的虚疲已经好了许多,都能不喘粗气地说话。 而王穆瑜也最爱打听军营里的稀罕事儿:「昨晚韩子越的营帐被人放了死老鼠的事,你知道吗?」 「这有什么稀奇的,我榻子上不是也有?」 多亏了老鼠,他才能搬去和易扶玉住。 「那怎么一样呢?昨天秦墨书陪着韩子越一起回营帐,韩子越见了死老鼠不生气,秦墨书可气地当即就将那些褥子扔到火里烧了。」 「气有什么用?」容虞舟翻了个白眼,「我们越是气,那些幕后黑手就越开心,只有我们当做无事发生,他们才会破防。」 王穆瑜惊了,朝他竖起大拇指:「你说的居然有点道理。」 「别贫了。秦墨书就只烧了褥子,没说什么?」 秦墨书脾气不好不是秘密,眼下那些人还伤到了韩子越,秦墨书必然忍受不了。 「当然还动手了,他把平时看不顺眼他的那几个老兵围堵,可这事儿怎么会有人承认?那几个老兵挨了顿打,秦墨书也因为违背军规,私下动手而被军法处置。」 秦墨书虽隶属纨绔这一脉,也要遵守最基本的军中律法,午前秦墨书被打了一百板子,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动,行刑令还是韩子越下的。 说到这,王穆瑜就不理解了:「秦墨书他这次怎么这么沉不住气,遇到这种事情他私下里套麻袋打一顿便是,何故闹到明面上。」 第65页 容虞舟不由得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觉得你喜欢玉芙姑娘是假的?」 王穆瑜:「?」 「若是玉芙姑娘被人折辱,你还能忍到月黑风高的时候才套麻袋?」 反正他忍不了,如果易扶玉遇到这种事情,他必然提了刀砍去那人的命根子。 胆敢碰他的人,断子绝孙都是轻的。 二人闲聊几句后,容虞舟便商量着寻个时间去看看秦墨书,毕竟是纨绔团里一起出来的,总不能不去看看秦墨书的惨状。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倒霉时互相揶揄,互相挖苦。 「那就晚上去看看,他现在可被韩子越贴身照顾着,心里可美着呢。」 「等下,韩子越不需要处理军中事务吗?」 为什么易扶玉就需要早出晚归,他今天起那么早,都没瞧见易扶玉。 「自然要的,但我听我哥说陛下挺看重他的,还嘱託了我哥平素多照顾着些。」 「哦……」 容虞舟突然撇撇嘴。 原来韩子越走了后门,难怪来了军营这么轻松。 不像他的心肝儿,有这么多事物要处理。 心肝儿,好惨啊。 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将那几个幕后的老兵找出来。 军营之争,风气不佳,固然有秦墨书等人的关系,但在秦墨书还没有来到军营之前,这种老兵沆瀣一气,欺压新卒的情况就早已存在。 现在还只是闹到他和韩子越面前,如果日后波及到易扶玉那儿,又该怎么办? 易扶玉性子软,人清冷又不爱说话,遇到这样的事情吵都吵不起来,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不哭不闹难免会吃亏。 但他的人怎么能吃亏。 他会心疼的。 容虞舟头一回懂得未雨绸缪多么重要,他势必要将所有不好的可能都掐死在破土之期。 若有个法子能将那些人揪出来就好了…… - 午后天气阴沉,天边的乌云压得很低,就像为长出新叶的树冠带上了黑黢黢的帽子。 莫名的流言也随着天边的乌云在军营各处肆虐。 「听说东营有两个士兵突然呕吐不止,军医说危在旦夕?」 「确有此事,我还听说了似乎是碰到了山中野物。」 「野物?」 「左不过老鼠,兔子和山蛇之类的。」 「可这些东西打猎的时候不都常捕么?」 「今时不同往日,多少东西长着长着就出毒了,前朝的瘟疫不也是因为京中蛇鼠之祸么。」 「吓!说的我头皮发凉,我也有些想吐的,本来还以为是中午吃多了……不行我这就去找军医看看。」 实际上,军医处并没有众多士兵,容虞舟和王穆瑜在屏风后蹲着,看着几个面色惨白,行为惶恐的兵卒先后进入医房,手中的麻袋早就不动声色地举到胸前 。 韩子越一声而下,二人一冲而上。 此刻韩子越双手抱于胸前,他不得不惊嘆容虞舟脑袋瓜子的灵光。 本来他也为秦墨书这事忧烦,容虞舟来找他时,他不信容虞舟能帮他找出幕后之人。 但听着容虞舟的谋划,再看着眼前这些哀嚎的兵卒,他不免感嘆,或许容虞舟才是对人心掌控最为敏锐的那个。 当下容虞舟封号好麻袋的口子,这些麻袋都是他提前备好的,用了上好的麻线编织而成,即便他已经用了好些年也不见损旧。 容虞舟踢了踢地上的那几人,指挥着王穆瑜把这几人分开安置。 随后容虞舟去了其中一个营帐,言辞坦荡:「我们都已经查清楚了,放死老鼠的是你们了。」 那厮咬牙,就是不语。 容虞舟嗤笑一声:「都这会儿了,你还念着别人会顾上你?你那几个同伴都已经招了,年年都捉老鼠吓新兵卒,冬日泼冷水,多累啊,身上的老鼠估计都快被你们抓尽了吧。」 那厮还在抵制:「不是我。」 「真的不是么?他们都已经交代你的名字了,而且因为坦白从宽,他们不过受了三十板子,但你……」 军中的老兵再聪明,也只会用这种死老鼠恐吓的法子,哪里比得上在灏京见多识广,作恶多端的小纨绔呢。 被这一番话所恐吓,那厮终于老老实实交代了缘由。 他们最初不过玩笑,但后来的确心生嫉妒和怨恨,将往帐子里放野兔,老鼠的行径变成了丢死老鼠的恶行。 新人越害怕畏惧,他们心里头就越畅快。 这种变态的心思容虞舟不懂,也不想懂。 剩下几人说出的缘由都大差不差。 无非是他们也经歷过这番恐吓,为什么不能将这样的习俗传承下去? 韩子越将其中所有的细节都记录在文书之上,老兵新兵不容的事情节度使大人和他说过,眼下有了眉目就更当斥力整顿。 这头他刚收回笔,抬眼就看见靠着窗的少年目色清冷。 韩子越视线微动,容虞舟这样的姿势和神态有些眼熟,他仔细想想,倒是和入宫觐见时见到的陛下那般。 容虞舟并非清冷,他不过抱着胳膊想他的心肝儿了。 也不知道易扶玉现在在忙什么,这会儿天色早就暗了,再过一个时辰他就该回营帐,就这么回去也太过无趣,他应当给易扶玉准备个惊喜。 第66页 少年毫无头绪,眼下看着韩子越死马当活马医。 「你当初在老家是怎么搞定秦墨书的?」 韩子越:「……」 「放心,这样的私密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韩子越嫌他烦,容虞舟却在处理今日这事上有功,还是回道:「我说我要娶他为妻。」 容虞舟的双眸陡然一亮,里面闪着星光:「真的吗?你和我想的一样!」 他也想娶易扶玉当他的媳妇儿。 媳妇儿孩子热炕头,纵使没有孩子,但有了媳妇儿和热炕头,他这一生也就完美无缺了。 韩子越嫌弃地看了容虞舟一眼:「可我说的是皇榜高中,再去娶他。」 「皇榜高中?」 按这个要求,他不是一辈子都娶不到易扶玉了? 不行,不可以。 容虞舟自动为自己降低了标准。 韩子越考取功名,皇榜有名;了。 他在绘作春宫图的众多丹青手中也为翘楚,堪称黄榜有名。 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他也是高中以后才去求娶易扶玉。 想通了的容虞舟为自己又默默加了一分。 可现在难就难在娶妻生子他也没经歷过,小时候遇到婚嫁的事情,他只负责去席间吃席…… 思酌片刻,他去寻了食肆掌勺的厨子。 他之前闲谈,听这厨子提起过他曾在村子里掌勺红白宴席十年之久,如此,他必然了解民间婚嫁。 厨子说得很好。 得了专人指点,容虞舟晚上回营帐时,仔细备好了红绸,珠玉和暖酒,本来还需要一只大雁,但时间太紧,他寻不出大雁。 退而求其次,便临时捉了只大白鹅。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纨绔身上挂着鹅毛:被鹅叨了,要老婆亲亲才能好qaq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7188926 1个。 第30章 嫁娶礼 这些都给你,只因我想娶你 萧御回这一日忙碌得很。 上朝结束又在宫里留了好几个时辰, 今日朝中并无大事,只是新晋官员还需考较,原本这事都是交给容冠书处理, 现下都需他亲自来。 听说容冠书如今快活的很。 前几日被祁隆书院的院长亲自请了过去,作为两朝的丞相,在书院里那些师长中是最受受欢迎的那个。 这些不需他底下的人去查,收到消息的容虞舟就小嘴叭叭地全告诉了他。 想起军中某个黏人的小纨绔,萧御回沉闷的心思也舒缓了些。 可好心思没有持续多久,等快到了晌午用膳之际,后宫里的萧姒柔又来见他。 无非还是为了韩子越的事。 这段日子,萧姒柔为了韩子越的事前前后后在御书房见了他三回,回回都在严明自己想嫁韩子越。 这次亦如此。 萧姒柔带着点心过来, 可那点心萧御回一口未动。 他头也不抬:「朕说了,他不愿娶你。」 穿着宫袍的女子低眉道:「皇妹知道, 但是他不是还没有喜欢的人么。」 「他会有。」 而且已经有了。 「可皇兄是一国之君,如果下了旨……」 「朕说了,他不愿意,朕不会下这道旨意。」 萧姒柔闷闷不乐,兄妹二人的性子到底还是相似的, 现在说话一个比一个气人。 萧御回在军营中, 自然把秦墨书和韩子越的一切看在眼里, 这二人心意相通, 不会再容下第三人的插足。这个时候萧姒柔如果介入,那自然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可他又不会劝人,最后萧姒柔依旧如前两次一般, 气恼地离开。 - 萧姒柔很生气, 但心里更多的是难过。 她的皇兄是当今天天子, 为了她的婚姻大事强势一回又如何,如果皇兄亲自下旨,韩子越还能抗旨不遵? 一想到韩子越为了避着她,主动申请入军营,她就气恼得紧,韩子越怎如此不识大体。 她从御书房里出来就摆驾出宫。 她要去找韩子越问清楚。 大营本就小雨淅淅,这会儿突然惊雷响起,磅礴大雨倾盆而下,容虞舟捉了只鹅在营帐中。 可不想这只鹅这么不听话,又凶又大力,从他的绳子里挣脱后就冲到营帐外头去。 这怎么行。 这鹅跑了他把什么献给易扶玉? 外头雨很大,容虞舟顾不得打伞就出去找鹅,军营里的土地都是泥,他的一双白靴踩在雨里很快就濡湿了,可他顾不得如此,那鹅拍着翅膀,和他围着篝火转着圈。 「让你跑!可算抓住你了吧!」 容虞舟避开白鹅那致命一叨,随手将鹅的翅膀反剪,同时双手紧紧的攥住膀根。 还不等他带着鹅回去,一道意想不到的女声袭来。 「容虞舟?」 来人可不就是萧姒柔。 萧姒柔提着长裙的裙角,看着灰头土脸泥里打滚的容虞舟,眉头皱得不像话:「你这是在干什么?难不成你加入的是火头军?」 「参见公主殿下。」 容虞舟将白鹅往身后一拢,「殿下不在宫里,怎会来此地?」 刚问出口,容虞舟就想明朗了:「殿下是来找韩子越的?」 萧姒柔顿了顿,应下:「他现在在何处?」 她方才在路上遇到好些人,可问也问不出结果。 第67页 军中的大老粗也太讨厌了。 容虞舟同样对萧姒柔这个问题置之不理,回到自己的营帐里,他重新将这只白鹅的两只脚给捆住了,怕这只鹅再逃走,他还打了个结。 见萧姒柔也跟着他进了营帐,容虞舟从木箱里又取出一坛酒:「借酒浇愁,殿下心里不爽快就喝个酒过过瘾。」 「我不喝,你告诉我韩子越在哪就行。」 「殿下为什么一直追着韩子越不放?」 见萧姒柔不喝,容虞舟又把这坛酒给收起来了,军中不能喝酒,他还是看眼前人是萧姒柔,才取了用以款待。 他顺便还将桌上备好的暖酒收了起来。 那坛酒可是上好的女儿红,是他从父亲的酒窖里偷出来的,本来打算和容虞舟今晚一起喝。 这会儿收好桌上的东西,容虞舟用帕子擦拭湿了的头髮,见萧姒柔不回答,又多说了一句:「我早就看出韩子越不喜欢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对他的喜欢也只是执念而已。」 「你懂什么!本宫怎么会不喜欢他?」 「殿下若是喜欢,怎么会问都不问他的意见,直接招他为婿?」 容虞舟擦干了头,蹲下身子擦着大白鹅上的雨水:「殿下好好想想,殿下最初亲近韩子越是不是就因为他对殿下爱理不理,总是表以疏离?」 萧姒柔抿抿唇,惑然道:「这又如何,他不喜欢本宫和本宫喜欢他有什么关系?」 容虞舟笑笑:「如果殿下对他的不是喜欢,那不就不用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我的意思是,殿下或许并不喜欢他。」 萧姒柔翻了个白眼:「放肆,本宫会分不清什么是喜欢?」 正在放肆的容虞舟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殿下还记得四年前从玉钗楼购得的玉流苏髮钗么?」 「流苏钗子?」萧姒柔秀眉一动,「什么流苏钗子?」 容虞舟无奈地嘆了口气:「就是那个殿下和我起了争执的钗子,当时殿下就说得不到会难过一辈子,所以我才让给殿下。」 萧姒柔细思,还是完全没有印象。 容虞舟就知道会这样:「我来灏京的这几年,眼瞧着殿下口口声声说喜欢的东西,得到了就会厌倦,那流苏玉钗我本打算买来赠我阿姐,我碍于殿下威势,我便放弃了,可我到现在还记着那玉流苏髮钗的样子。」 言下之意是,那殿下现在呢。 当初说喜欢必得的东西,转手就不知道塞到何处。 「所以殿下说喜欢韩子越,也大抵如此。殿下试想,若韩子越对公主就像灏京那些普通人一样,言语顺从,殿下说东不向西,殿下最开始还会喜欢么?」 容虞舟的话让萧姒柔陷入沉思。 如果韩子越对她也像那些狗腿子一样毕恭毕敬,或许自己的确不会对韩子越产生兴趣,她喜欢的就是韩子越身上那股劲儿。 容虞舟一边说,一边擦干净了鹅,又把鹅嘴捆上了。 这鹅不老实,老用嘴叨他。 再看看外头的雨渐渐停下,容虞舟有意让萧姒柔回宫。 这么晚了,他屋子里面还有女子在,太不合适,况且他现在可是快有家室的男子…… 他要守男德! 容虞舟骄傲挺胸,三催四请,又藉口宫门快下钥,这才让萧姒柔离开了他的营帐。 萧姒柔面色恍惚地离开了营帐,踏步而出时迎面碰上一男子,身形高挺,面像优越,就是看她的眼神,总让她想起自家皇兄,冷飕飕的。 不能细想,一想就只能得出她皇兄一点都不疼她的结果。 萧御回也停下脚步。 萧姒柔怎会在这? 还不等他多思,营帐里「哐当哐当」满是重物坠落的声响,怕容虞舟出事,萧御回心一紧,加急了步子赶了进去。 只见营帐里一片狼藉,散乱的兵书,打翻的笔墨,差点连烛火的蜡段都歪了。 「小心!」 容虞舟只顾着低头追着一抹白,刚捉住飞扑的白鹅,不想就撞了萧御回。 「你回来了啊。」 少年骤然仰头骄矜地说道,头髮上还有几羽鹅绒。 「这是怎么了?」 萧御回替他摘去了羽片,还以为容虞舟这是馋了要吃鹅。 容虞舟见他打量自己,连忙低头看着手里的鹅,将它背到身后:「待会和心肝儿说,心肝儿能先出去一会儿么……我做下准备。」 方才他为了捉这只鹅,生生把备好的珠玉和暖酒都收起来了,现下什么都没准备,这可不行。 一边说,容虞舟一边把萧御回推到外头。 「不能偷看哦!我说好了才能进来。」 萧御回被推到门外,他不知道容虞舟要准备什么。 容虞舟性子跳跃且活泼,一向是想一出闹一出,就像他之前还和自己说,没遇见他之前想在雨后长成一株毒菌儿。 毒菌儿么。 不过就算是毒菌子,容虞舟也是颜色最炫目的那株。 这会儿雨势渐弱,他还在外头等着,看着萧姒柔撑伞离开的背影,不由蹙眉。 萧姒柔来军营也是找韩子越,怎会在容虞舟的营帐里,且萧姒柔刚走,营帐里就鸡飞蛋打,这又是何故。 即便知道萧姒柔是他妹妹,也依旧难掩郁气。 萧御回沉顿稍许,营帐里面的容虞舟也终于忙好了。 第68页 营帐里的少年吊着嗓子,声音清明又好听:「好了!心肝儿快进来。」 被猝不及防地唤了一声心肝儿,萧御回掀帘而入。 其实短短的半刻钟时间,营帐里头并没有明显的变化,桌上的兵书还散乱在地上,浓墨也乱着,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一方小方桌—— 还有桌旁跪坐的一人一鹅。 「心肝儿快坐~」 萧御回又是一顿,落座后,又被眼前少年推来了一方盖着红帕子的托盒。 「心肝儿快打开看看~」 一个又一个心肝儿盪在耳边,萧御回唿吸微沉,看了还在催促的少年,眼尾微眯,这才伸手揭过红帕。 委一打开,那枚熟悉的清朗圆珠散发出柔光。 那道温和却又不可忽视的光浮在他的眉眼上,萧御回眸色一动:「这是……」 那块夜明珠。 少年含着笑往前推了推:「给心肝儿的。」 「给我?」 「嗯嗯,我求教了军中懂嫁娶的掌勺师傅,这些都是必要的,暖热了的酒寓意余生温暖长久,夜明珠是我们定情之物,至于这只鹅……」 说到鹅,容虞舟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本来该用大雁相赠,可这个天我寻不到大雁,就去捉了大鹅替代。」 「你送这些?」 还特意提了嫁娶之事…… 萧御回眉骨忽动,突然意识到容虞舟要说什么了。 果然,下一瞬少年取出夜明珠,倒上暖酒,最后把偌大的白鹅也抱了过来。 「这些都给心肝儿,只因我想娶你。」 「娶我?」 「嗯嗯,日后我一定对你好,冬日暖床,夏日打扇,吃鱼挑刺,事后服侍,一定把心肝儿服侍得妥妥帖帖。」 看着少年清透澄明的双眸,萧御回感动之余又不免好笑。 可是,日后他才是那个事后服侍的人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涩涩卡前,小纨绔:可恶,没有涩涩卡,我都没机会服侍老婆事后洗澡澡 有了涩涩卡后,小纨绔:呜呜呜,屁—股疼,要被服侍才能洗澡澡 第31章 亲亲呀 嗯,会想你 容虞舟所说的都是他心里最真实的野望。 这样的日子多美呀, 醒来见到的第一人就是自己喜欢的人,睡前见到的最后一人也是自己喜欢的人,他光是一想起来, 就忍不住浑身酸麻。 这样的好日子终于被他盼来了。 尤其在易扶玉点头的那瞬间,容虞舟忍不住在心里流泪。 呜呜呜,瞎了瞎了,易扶玉他终于瞎了。 少年的喜怒都形于色,高兴时,嘴角翘得高高的,眼尾扬得弯弯的,整个人像熟透了的秋果,甜腻腻的。但萧御回的爱意则不动声色, 却心潮澎湃。 此刻的萧御回便是如此。 面色清冷,心却火热滚烫, 这样难熄的热灼在晚间共眠才将将和缓。 留了两盏烛火,萧御回将人拥在怀里,白日里精神着的少年到了晚上依旧兴奋昂扬。 容虞舟美滋滋地靠在男人怀里,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上摸下探, 萧御回第三次捉住他乱动的手:「还不睡, 这是想做甚?」 容虞舟睁大了眼看着新「新媳妇儿」一个劲儿的傻笑, 仰着脖子亲了口男人的下颌, 亲完又缩了回去,清纯又老实:「我就是高兴。」 萧御回轻轻嘆了口气,他知道容虞舟高兴, 因为他也被亲了三回了。 时不时仰头嘬一下, 不像亲, 反倒是学着那只大白鹅叨人。 即将被叨第四下的萧御回看着再次贴过来的少年,干脆紧了紧环着少年腰的臂弯,低头探了过去。 双唇相贴,容虞舟脸颊瞬间充血。 男人的气势太盛,他怕了。 可他退后的路被断了去,腰骨被人狠狠地箍住的同时,他的唇也被一点点的打开。 烛火晃荡之间,他的唿吸被夺了去,四肢也无力,所有的节奏都在抱着他的这人手中,他现在真真儿像一条榻子上人任人宰割的咸鱼。 双唇分开的那瞬间,小咸鱼的脑海噼里啪啦燃起了爆竹。 妈的,太刺激了。 都亲的他现在脑子还煳煳的。 可他怎么会这么舒服,是不是易扶玉在外头有了别的狗了? 容虞舟煳了的脑子被火燃起,他抬头抱住男人的脖颈,语气酸醋不减:「心肝儿是不是只有我一个?」 尚且还在揉捏着少年的腰嵴,萧御回闻言颔首:「自然。」 「那心肝儿怎么亲得这么老练?」 萧御回哑然,他或许天生异禀…… 男人的沉默让容虞舟骤然发散了思维:「你不能亲了我还不对我负责!这样不好!」 萧御回挑眉:「那你晚间怎会和公主见面,还共处一个营帐?」 容虞舟还是不高兴:「你转移话题了,你心虚了,你一定在外面还有别人。」 小咸鱼活生生地气成了炸咸鱼。 他脑子里满是易扶玉曾说过的故事,易扶玉就不曾提及那些情爱过往,可易扶玉长的这么好看,怎么会没有狂蜂浪蝶。 萧御回被迫接受这样的无理取闹。 他低头贴着少年的额头,除却素来的清冷,声线里难得还带了些哄:「只有你。」 「真的?」容虞舟将信将疑,但还是蹭了蹭萧御回的侧脸,假装大度,「如果怕你以后不喜欢我了,我们就好聚好散吧,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 第69页 男人发狠地捏捏他的腰:「不许!」 容虞舟被捏到了腰间痒肉,原本假装严肃的语句也夹杂了笑意:「若你真走你的独木桥,我就在下面给你撑着桥,独木桥又窄又薄,你过桥可一要小心吶,要是你掉下来了,我可就带着麻袋把你套回去了。」 萧御回还以为少年后悔了,不想他居然是这个意思。 男人绷着的肩线徒然松弛,又有些气容虞舟那这件事开玩笑。 随即他惩罚性地再次捏捏容虞舟敏-感的腰肌,惹得容虞舟在榻上来回扭动,笑得涕泗横流,最后连褥子都踢了去。 「我错了。」 「知道错了?」 「嗯嗯!」 听到容虞舟这么说,萧御回才收了手,为踢褥子的少年将褥子重新捡回来,他怀拥着少年:「以后别说这样的话了,我有些怕。」 男人极少会说这样的话,尤其还是害怕这样的事。 容虞舟瞬间收了笑:「我以后不会再说了。你除了这个,还怕什么?说出来我以后保护你。」 容虞舟的眼神很真挚,萧御回轻笑着:「你指的是怕黑,怕鬼怪之说,还是怕……陛下那样的凶煞?」 把一一戳中,容虞舟硬着口气对自己辩驳:「我都不怕了!」 「哦?」 「天黑了,我有夜明珠,晚上点蜡烛;鬼怪之说都是……」 「假的?」 「那自然不是,这些都是真的,但是我不怕了。」 「为什么?」 「世上既然有鬼,那等你被鬼杀了,你也能变成鬼,这样你就可以再去反杀他。我这样凶,人见人怕,成了鬼以后想必也是鬼见愁。」 萧御回:…… 「那陛下呢?你不说他是凶煞了?」 「那都是讹传!陛下人好着呢!」容虞舟刚想说说陛下的好,但也同时转头不解地问道,「心肝儿你怎么知道我认为陛下是凶煞?」 萧御回想着是否坦白他就是容虞舟口中的陛下,不想容虞舟再次为他想好了缘由。 容虞舟大力地抱住了男人,难掩欣喜:「我们果然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心有灵犀一点通!」 萧御回:…… 行吧,再瞒着吧,也瞒不了多久了。 不想让容虞舟在这个问题上多思,萧御回把人拢紧了些:「那你现在可以说你今天见公主是为了什么么?」 沉浸在天造地设的良人之说,容虞舟喜滋滋地回抱:「殿下过来找韩子越的,我只是帮韩子越把人挡回去了,绝对没做出格的事!」 他超守男德! 「你不贊同他们在一起?」 「那是自然,韩子越和秦墨书相互喜欢,若公主夹在里头三人都要受罪。」 容虞舟想想了想,补充道:「其实我原本打算和殿下一起骂一顿韩子越不分好歹,让殿下一脚踢爆这个『旷世渣渣』的头,但我怕殿下把我的话听进去了,日后真这么做可就罪过了。」 萧御回听了后皱眉:「你打算这么安慰她吗?」 「所以没说啊,这话我可不能说……我仔细想着也就陛下能说。我和殿下没熟到这个份儿上,殿下选韩子越额驸被拒,更多是气恼自己丢了面子,陛下这时和殿下一起骂,才会让殿下心安。」 看男人还是不解,容虞舟忽就笑了。 他都忘了他的心肝儿人情世故都苦手。 容虞舟眼下就换了个更为通俗的例子:「就像我一样,我难过了的时候找人说话不是为了听教训的,我要的是他们和我一起骂。因为我想确定的是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有时候,不讲道理的偏爱才是最大的底气。 说着他又探了过去亲亲男人的下颌,明明烛火昏黄,他的眸子却灿若星子:「你也是我的第一选择,那么我可以再提出一个请求嘛?」 萧御回拭目以待:「嗯?」 容虞舟甜滋滋地拥着人:「我们现在可以做那样快乐的事吗?」 快乐的事……自然不行。 营帐里如今什么都缺,现在他若冲动对容虞舟做了什么,容虞舟或许还会受伤。 萧御回寻了明日公务冗杂的由子拒绝了容虞舟的请求,少年虽然失落,但还是体贴了他:「的确很忙,我也怕我没个轻重,到时候心肝儿你下不了床就不行了,只是今晚不行,就要下个月了。」 「下个月?」 「我都高兴地忘了说,我这个月要出去和秦墨书做一个月的任务,可能不回来住了,我不在的时候心肝儿也要记得想我哦!」 见少年这张嘴还在叭叭,萧御回不知心里嘆了多少次气,将人放在褥子外头的小臂塞了进来,他掖了掖被角,语气认真而不敷衍:「嗯,会想你。」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纨绔指指点点:老婆记得要想我哦!等我攒军功回来就去找陛下赐婚~ 第32章 盛夏归 你,是我的 怀里人已经渐渐入睡, 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嘴巴撅得高高的,搂着他胳膊的手臂也在微微用力。 萧御回颔首看了少年片刻, 少年突然皱了一下眉头,萧御回随即安抚性地拍拍他的后背,哄他再次入睡。 燃着的烛火熄了一盏,余下的一盏也散着浅黄色的光晕,就着这样的光,萧御回的视线久久留在怀中的人脸上。 第70页 容虞舟真的有种奇异的特质,虽然他时常纨绔不着调,但支楞起来的时候又很果断与决绝,矛盾但美好。 尤其现在, 睡着的时候还笑得像个甜甜的糯米糕儿。 其实目前神思还清明的萧御回懂了少年方才话里的意思。 但是他粗粗梳理身边的人,这样不讲道理的偏爱, 他只愿意给容虞舟一个。 因为他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心里这么想,萧御回次日回宫上朝后,还是差全德福唤来了萧姒柔。 过了一夜,萧姒柔面色憔悴但脚步轻快, 萧御回从奏摺里抬眼, 让全德福备上热茶。 「皇兄有何事么?」 「就是韩子越的事……」 「哦。」萧姒柔在听到这个名字, 连个明显的反应也没给出来, 「他已经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了。」 萧御回:「?」 女儿家的心思都这么说变就变的么? 萧御回不解:「之前不都那么喜欢他的,现在说放下就能放下了?」 萧姒柔嘆了口气:「因为我觉得还是容虞舟说得对。」 「容虞舟……他都说什么了?」 「他说我就是喜欢敲那扇敲不开的门罢了,说到底就是喜欢韩子越对我爱理不理的样子。」 萧姒柔觉得容虞舟说得对。 尤其昨晚她回宫后还特意让宫女去库房里找了容虞舟所说的流苏簪子, 看到这个几年前记录在册的流苏簪子, 那种心动的感觉消失殆尽。 再仔细思索, 余下的只有当时和容虞舟抢簪子胜利的高兴。 而将簪子重新放了回去,松了口气,不知是不是摆脱了什么禁锢,总之她心情轻松了许多。 难怪她总觉人生无趣,原是想要的她都有了。 现在谈情说爱对她而言都很无趣。 她迷恋的只是追逐的过程罢了。 如果韩子越真的喜欢她,她势必很快就要疲了簪子一样疲了人。 但现在怕她皇兄再提韩子越,萧姒柔赶紧说清自己的想法:「皇兄,我真的不喜欢韩子越了,对我而言,现在的韩子越还没有容虞舟有趣。」 「容虞舟有趣?」 萧姒柔没发觉男人语气中的危险:「好歹容虞舟还能陪我吃饭,谈心,若容虞舟是个姑娘,我说不准还能和容虞舟成为要好的闺中密友。」 萧御回:…… 可这个被兄妹二人念叨的容虞舟还在外头出任务,甚至还出了灏京。 这一个月的时间,他天天想,夜夜想着军营里的媳妇儿,任务重,天气热,他的火气也起来了,有那么几次他孤零零地摊平在榻上,光是想着易扶玉,叽叽就不争气的起立。 没办法,他一边骂,一边用手纾解。 不是他吹,他现在的手活儿可是顶了尖儿的。 只是王穆瑜有次吃饭的时候说到这个,说男儿家不能太过洩慾,如果他纾解次数多了,就容易分神,记忆力差,言语不清。 不过无碍,这五点他现在已经记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过火。 忍不住时,又偷偷看了灏京外许多新的春宫图,一想到他也是有和自己一起春宵一度的人了,看这样的春宫图心思便更为繁杂。 像有了具象化的缠绵动作,以至于他每回都平淡无奇地打开来,满面红光地阖上去。 在外时间久,他自然也有不快乐的时候。 尤其是第一次杀人。 即便取的是水匪的首籍,他回来后也并不快活,失魂落魄,浑身发凉。 活生生的性命消亡在他的箭下。 秦墨书见他事后手抖得厉害,宽慰道:「少这样一个暴徒,世间女子的日子也能安生些。」 「嗯。」 容虞舟多少好了些,可总归心里郁气。 这些恶徒亦或为虎作伥,亦或欺男霸女,所行罪孽罄竹难书,他一次还用袖箭射瞎了一老货的眼,这人还正欲强霸二八年华的女子,意欲行那苟且之事。 女人貌美,感激地抱着他腿,红眼声称以身相许。 可他已经有了世上最好的易扶玉了。 想到易扶玉,他年不由想起世间不仅女子日子难过,易扶玉当初也这般熬着日子,不然也不会落魄地沦落娇莺楼。 第不知道多少次地想起心肝儿,容虞舟抚弄玉佩的手还裹着温柔。 原先的他早就想明朗了,这世间有人适合读书考取功名,加官进爵,有人适合奔赴沙场,封妻荫子,而也有些人什么都不想做,也什么都做不好。 而他,就是最后那类人。 让他读书就是抑制他的天性,就是磨灭他人生里光亮的那一面。 若有人问他日后想干什么? 自然是游手好闲。 可惜现在他变了。 想到心念之人,容虞舟心就上了一层盔甲。 平素秦墨书出任务,顶多一次三个头就回来,但容虞舟不是,每次和王穆瑜出去好几日,血煞气重而归。 日子渐过,京外这些人的军功也渐渐攒起来的。 七月夏,月底天气热了起来。 萧御回这段日子就住在宫里,容虞舟不在大营,他也无需在大营夜宿。 王穆青请求入见的时候,萧御回还在看摺子。 王穆青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却是关乎容虞舟的事。 「启禀陛下,秦墨书他们那一批出去三个月,就已经拿了一百四十七个头了,其中容虞舟就拿了五十二个。」 第71页 攒军功最直接的方式当然是斩首记功,可现在怀宁无战事,军队蛰伏不可出,容虞舟却光靠混在秦墨书那一支队伍里三月,就赶上秦墨书这一年的数量了。 所以王穆青的意思,是容虞舟这次回京该升军位了。 而他那不成事的弟弟,居然也拿了十个头。 也争气! 虽说留给秦墨书他们的任务不算难,但格外耗时,私下处理各处的爪牙和暗匪,光是路上的世间都要耗去一办,所以这样的任务,还真不比他之前带兵出征来得容易。 王穆青话音刚落,萧御回就颔首应下:「知道了,下去吧。」 他自然知道容虞舟在外的情况。 说好的只出去一月,先后延到一月半,两月,最后延到三月,生生从莺莺春日待到了碧夏浓郁。 而容虞舟也在信中说了,最早明日初晨就能回京,萧御回看着桌上差不多的摺子,吩咐着全德福备上吃食送去军营。 明日无早朝,军营中的萧御回亲自收拾着容虞舟的那几个大箱子,里头的药茶他每日都喝,容虞舟给他的珠玉也都佩戴在身上,可即便这样,现在这最后的一晚他还觉得难熬。 也不只今晚难熬,之前行军不见日子久,现在不过三个月,他却好似渡了年。 也不知小东西现在在作甚,夏夜月色极佳,他们可还在看着这同样的夜幕。 唯一的慰藉或许就是容虞舟隔三差五寄回的「家书」,每一封都情真意切。 ——致心肝儿…… ——致无价的宝…… ——致舟舟最爱的玉玉…… ——致每日都在想玉玉的舟舟的想舟舟了么的玉玉…… 每个称谓都很有意思,萧御回一一阅过,就连上头横七竖八的字迹都觉可爱顺眼了起来。 还不等他收好这些诚挚家书,萧御回就听见军营外头的声响。 他的营帐四周本该无人,周五的兵卒都如容虞舟一般出去做任务,怎会现在有动静。 想到什么,萧御回加促了步子掀帘儿去瞧,心跳抖乱了一拍,他只见本该明朝回来的少年现在沐浴在皎洁的月色下。 少年没见他出来,这会儿整理头髮衣服,还踢了一脚地上伏着的黑犬。 「我今年的财气旺么?」 「汪!」 「那我今年的桃花运旺么?就营帐里的那一枝,别的不要。」 「呜!」 原本第一声狗吠让容虞舟心情舒畅,后头那声呜嚎便让他想赶紧捂了狗嘴:「小东西瞎叫什么,小心我把你狗饭踢掉。」 正当容虞舟想着把这份骨头埋在什么狗都找不到的地方时,不远处的帘巾处的微咳让他回神。 「心肝还没睡么!」 几十步的距离,萧御回迎了出来,容虞舟主动牵着男人的手,一路上还在说着他这一路的奇行,还说他攒下的军功已经够他明日面圣了。 萧御回认真听着,不知在看什么,突然看着地低声笑了下。 容虞舟要说的话戛然而止:「心肝儿笑什么,还对着影子笑?」 萧御回黑檀般的瞳色起了笑意,他盯着月下二人相依的影子,手上牵得更紧:「一个是我的,另一个也是我的。」 原来他也能这么容易,就被满足了。 第33章 轻点哦 天,是他要被肛了! 许久不见, 甚为怀念。 三个月的时间容虞舟早就把易扶玉的面容刻在骨血中,可这会儿看到易扶玉他还是很激动,手心都冒起了汗。 营帐之中分外安静, 烛火随着二人的进入而左右摇动,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忽长,又忽远。 容虞舟即便手心汗腻腻的也捨不得放手,最后还是怕易扶玉嫌弃他,这才松开了手。 用衣袖子擦去了手中的汗,他将身后的行囊背到前头。 「我带了好东西回来!」 片刻以后,桌上摆着清亮亮的一排瓷瓶。 萧御回指腹捻起其中一个:「这是什么?」 他闻起味道来有熟悉的脂腻味,但再往细里闻,并闻不出具体是什么。 容虞舟被问地小脸红扑扑的。 嫌这光太亮, 又嫌他们距离太远,容虞舟凑到萧御回身边, 双手扩成外扩状,得意又小心地解释:「就是涂在后-庭的东西。」 萧御回攥着瓷瓶的手一顿,很快将其放下。 容虞舟以为他不乐意,连忙抱着男人的脖颈,上半身来回晃:「就是我怕你痛, 用了这个就会很顺, 我也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什么味道都有, 今晚你喜欢什么用什么。」 少年美滋滋的,他盼着今晚可盼了三个月。 为了表现好些,他这一个月还都没有自我疏解, 但之前自我疏解时都那么快乐了, 真的和易扶玉合二为一, 那得多舒爽。 光是想想,容虞舟的心脉就跳得快到不行。 他的心肝儿身上可真香,是那种很贵气的香料,混着自己送给他的香囊,并没有很冲撞,反而融合得恰到好处。 容虞舟侧脸擦着男人的脖颈,又挺着鼻子轻轻嗅嗅。 男人已经将这些瓷瓶推远了些,他松开少年从背后环着自己脖颈的双臂,转而伸手一拉,将少年拉到自己的膝上坐下。 这还是容虞舟头一回这个姿势。 他坐在男人的大腿上,害怕自己太重了些,便支着腿蹲马步一般坐着。 第72页 可不想男人环着他腰的手往下一压,他实打实地又重新压了下去,现在他的脑袋靠着男人的肩膀就着这个姿势,他的心肝儿依旧好看得出奇。 下颌线流畅而英挺,喉结轻滚之际格外让人有想亲吻的欲望,而容虞舟现在的心境便如此。 这么好看的喉结轻动着,不就是在勾引他吗? 随即他循着心中所想,贴身上去,轻轻地嘬了一口喉结再退身回来,活活像只偷腥的老鼠:「心肝儿可都看过了,我们试试?」 试试两个字带着火。 男人沉默不言,只是环着少年的双臂加大了力道。 「心肝儿?」怀中人还不断在他胸前蹭着,萧御回暗沉的眸色窜起了莫名的浪涌。 他压下起伏的野-望,将少年的双臂老老实实地攥在手心,指尖摩挲着少年带着弦伤的指腹,男人低郁道:「我有很重要的事同你说。」 「嗯?心肝儿你说。」 「其实……娇莺楼那晚,我们之间并未发生什么。」 「什么?」容虞舟整个人僵住,「那我怎么就解了药?难道我和旁人发生了什么?」 容虞舟人傻了。 他最守男德,但若那晚他碰了别人,那他不就对了心肝儿不忠了么! 他脏了……呜呜呜。 萧御回止住了他的胡思乱想:「你也没有同别人发生什么,只是你的药劲浅,并不用通过那种方式就能解了药,是我用手疏解了。」 容虞舟立刻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就没脸对你了。」 但他又觉得不对。 好端端萧御回和他说这些做什么? 难不成萧御回想拿当初的事情告诉他,自己不需要对他负责,因为自己没对萧御回做什么自然而然就没有那么深的纠葛,从而告诉他二人可以不在一起? 小纨绔不高兴了,他捏了捏男人握着自己的手,看男人的掌心起了个月牙色的白痕,又心疼地赶紧松开了手。 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为男人轻轻揉动,他故作不在乎:「那心肝儿……现在是什么意思?」 萧御回看着怀里少年的后脑,眯眯眼道:「我还是想同你在一起。」 「真的嘛!」 容虞舟欣喜抬头,不想撞到男人的下颌,顾不动自己脑袋痛,他揉揉男人的下颌,「疼不疼啊?」 「无碍。」 男人将少年转了个向,二人面对面地跨-坐着,容虞舟忽觉他们其实是不同的,因为眼前人的腿骨板韧,浑身都比他更韧些。 容虞舟抿抿唇畔,将自己的臀骨往后抬了抬,又刚好坐在男人护着他的掌心上。 贴贴很快乐,但容虞舟瞬间不敢动了。 看着桌上这些瓷瓶,又垂头感知到男人此刻那么强势,那么毫不遮掩,容虞舟忽然意识到什么。 叽叽復叽叽。 「那个……心肝儿啊……」 「嗯?」 「你叽叽怎么这样?」 萧御回:「……」 容虞舟语气愈发无力:「是不是……心肝儿一直把我当媳妇儿?」 萧御回笑笑:「终于发现了么。」 容虞舟咽了口口水,男人此刻越笑,他越害怕。 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易扶玉的个头比他高,力道也不弱,甚至那次他还在汤泉里比较过易扶玉的叽叽,自己完全打不过。 是什么让他被猪油蒙了,心一直以为自己才是上面的那个? 少年自暴自弃,肩膀都低耸了下来。 萧御回细细看着少年的变化,为了迁就少年的视线,他也弯下了腰嵴,可还是从上而下的垂眼:「舟舟很在意这些么?」 男人第一次唤他的小名,容虞舟听了很高兴,但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他沮丧道:「我一直把你当媳妇儿,还以为我是上面的那个……」 他甚至为了做好上头那个不断地练他的腰,看了好些龙阳之好者的春宫图,总结经验,就怕到时候出岔子。 他甚至还知道头一回的人会很痛,但他想着自己的口几口几没有那么夸张,再者他学的多,动作温柔细緻又小心,定能给易扶玉很好的体验。 可现在全部都反了过来。 上面的那个居然是易扶玉。 天,是他要被月工了! 纠结他痛还是亲爱的心肝儿痛,只烦了须臾,容虞舟就接受了自己即将要被入的现实—— 还是他先痛吧。 原先不觉得,现在看来他的心肝儿整个人就又凶又强,他今晚会不会出事啊,而且易扶玉知道事先该做些什么么。 他最怕痛了…… 萧御回就听着怀里的人嘆息復嘆息,最后见容虞舟将他刚才推走的瓶瓶罐罐拢了回来,一一摆放在他面前,齐齐整整。 「心肝儿啊……」 「嗯?」 「我现在给你讲讲这些怎么用,你待会要记得轻点哦。」 * 作者有话要说: 会涩涩的,下章就爆炒,有评么(探头 第34章 煎咸鱼 呜,怎么会这么舒服 妈的, 怎么会这么舒服。 太舒服了,灵魂都出窍了。 男人已经为他去准备热水清洗,少年还躺在榻上细细回味。 是痛的, 但只痛在最初那一下,易扶玉的动作很细緻,甚至可以说是缓慢,但男人太过温柔,容虞舟反而受不住。 第73页 容虞舟低头看看,有些不满进度:「心肝儿快点,我沖了!」 最后还是他抱着心肝儿的肩,先沖了上去。 如今容虞舟像条被煎熟了的咸鱼干儿,懒懒地用脑子回忆, 并不想多动。 方才他好勇啊,但也真的好舒服啊。 原来下面那个也能这么快乐吗, 他摸摸现在平坦的肚子。 方才好像小肚子都起来了,突突的。 容虞舟有点可惜易扶玉体会不到这样的快乐。所以在易扶玉打水为他擦拭的时候,他抱着男人的脖颈美滋滋地夸着:「好舒服。」 「嗯。」萧御回为他清理着,面上的汗雾依旧未干,显得男人野性又兇悍。 可小纨绔完全不怕, 反而被迷晕了眼:「心肝儿的腰累不累啊?我给你揉揉?」 萧御回攥着湿帕子的手, 微微一紧:「舟舟不累么?」 他估量着少年是第一次, 所以只来了一回就放过了, 不想少年食髓知味。 容虞舟摇摇头:「不累的。」 甚至他还能再来几回。 他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这会儿刚被理干净,他又抱紧了搂着男人脖颈的胳膊, 宛若一大块白糯糯的甜糕再次粘上了男人。 「这次我想在上面。」 萧御回见他真无碍, 抱起少年轻放在新的褥子上:「想在上面?」 「嗯嗯!」 容虞舟连忙点点头, 他也想带给心肝儿这样的快乐。 男人抱着少年一个倾斜换转,少年的脸就实打实的压在男人的胸前,凝视着眼尾飞起一抹艷红的少年,男人指尖碾着少年的唇角:「也行,舟舟在上面,我在里面。」 这次容虞舟醒来天都亮了,他的腰也万分酸麻。 容虞舟平瘫在榻上,他现在觉得身子还算舒爽,其实昨晚到了一半他就后悔了。 因为这次容虞舟没喝酒,他还能细细回忆些细节,昨晚他还哭了吧。 但见他哭了,他的心肝儿反而更兴奋。 太兇了!太兇了! 他就像那只被捆住的大白鹅,想跑都跑不掉,不是手腕被男人攥着,就是细瘦的脚踝落入男人掌中,总之不论什么动作,他在上面还是下面,都一直被快乐着。 呜呜呜…… 好兇,好快乐。 嘿嘿。 他想每晚都这么快乐。 容虞舟抱着身旁萧御回的枕头来回翻滚,时间已经梳理到了破晓时分,他记得那时他睡前腿软着,心肝儿便抱他去小厕,还顺手帮了稳了叽叽。 心肝儿真好。 果然扶他一把的人是你兄弟,扶他几把的人却是他媳妇。 萧御回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少年衣衫大敞的模样,还露出半个凸起的肩胛骨和微弯的脖颈。 见不得这样的好风景,他上前紧了紧少年的的单薄里衣。 容虞舟抬眼看他,满脑子都是扶叽叽的事:「我昨晚是被心肝儿扶着去小厕的吧……」 「嗯,怎么了?」 「我好像还念了一句诗。」 「……」 少年缴着头髮,顺带想起他的诗作:「春宵一夜喜惊起,舟舟玉玉在一起!我都想起来了,我果然就是个天才!」 少年说完这句打油诗,转瞬笑得比夏日的红果还清甜。 萧御回见他笑,忽就也笑了。 这一笑太过好看,容虞舟看着脸红,然后克制地咳了一声,眼神真诚:「礼尚往来,以后我也给你扶。 」 其实一起进来的还有陛下身边的全德福。 萧御回今日修沐,昨夜下令让他带位御医过来,他亲自过来了,还带上御膳房的清淡饮食。 全德福想到即将要见到活泼的小公子,本就起了褶子的眼角又翻起两片褶子,这可是金贵的小公子啊……可见多识广的大太监也是头一回会遇到这样的场景。 听小公子话里的意思,陛下也会给旁人扶着那物么…… 没了根儿的老太监不敢多想,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现在的他可真比宫中的彤史知道的还多些。 还是萧御回片刻后发声让他进来。 「宫里的全公公来了。」 见有陛下的人过来,容虞舟罕见地害臊起来,赶紧端正了坐姿,拢好了衣服。 「全公公?」 「陛下赏赐,这批离京的将士都能得御医诊脉,还说先好好休整,明日再入宫朝见。」 容虞舟一顿感激,红着脸送走全德福,又迎来宫里御医。 他自然没事。 御医说他身强体健,一切皆无大碍。 容虞舟不得不感嘆一声自己天赋异禀,头一回下来什么事儿都没有,但不知易扶玉怎样。 他又腆着脸让御医给萧御回顺手摸个脉。 御医知道轻重,虽不知眼前就是万金之躯的陛下,但也答应了容虞舟的请求。 「一切都好。」 「那肾阳怎么样,有无亏空?」 他昨晚太过浪荡,怕只这一晚把他的心肝儿给睡虚了。 「……无碍。」 「不用炖些牛鞭,饮些鹿血?」 「不用不用。再补就气血过旺了。」 没有表现机会,容虞舟好言好色地送走了这位御医,再回来时,他看着正在收拾桌上瓷瓶的萧御回,心里喜滋滋的甜。 第74页 容虞舟顶着蓬松柔软的头髮,还上前揉揉男人的腰,体贴得不行:「心肝儿如果腰背酸了一定要和我说哦,我也不是不可以在里面的……」 想了想,他心疼地又提了个建议:「或者我自己动,心肝儿坐享其成就好。」 - 朝中修沐三日,但容虞舟第二日还要入宫面圣。 又过了一晚上的小纨绔已经不紧张了,许是军功在身,有了底气,他还谋划着名要求一项恩典。 这会儿容虞舟穿着软甲,虽然没带头盔,但是少年的轩朗已经分外明显,远远看去,整个人像株白杨,挺拔又可靠。 可实际上,快要入宫的少年还在抱着自己的心肝儿吹牛皮。 「心肝儿啊,你好好待在军中等我。」 「……」 萧御回抱着人的手一僵,他马上还要上马赶在少年前头入宫。 容虞舟还在絮叨:「你说我不要赏赐,要美人,陛下会多想么?」栏婫 萧御回不解:「陛下会多想什么?」 容虞舟看着心肝儿这张疏俊的脸,小气巴拉地说道:「万一君夺臣妻怎么办?」 萧御回耳尖一动,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君夺臣妻?」 「对啊,对啊。」容虞舟越想越害怕,「他万一见了心肝儿,被迷上了怎么办……」 那他不就没媳妇儿了? 萧御回直觉好笑不已:「不会的,陛下不会这么做。」 反倒是他迷上了容虞舟才对。 容虞舟还在心惊胆战,只将人抱得更紧:「希望如此。」 「嗯,你放心。」 容虞舟看时间不久了,不禁唾弃自己,抱到心肝儿就捨不得放手,果然他就是馋心肝儿的身子。 容虞舟颇为不舍地松开了手,走前还在打着最好的商量:「心肝儿,如果陛下答应我的请求,回来以后心肝儿能奖励我一下么?」 不问什么请求,萧御回挑直问:「舟舟要什么奖励。」 他不怕容虞舟要什么了不得的奖励,他担心的反而是接下来宫里暴露身份的尬然。 容虞舟会因此气他么,从而疏离他么。 一切暂不可知。 而容虞舟还在盘算着下次的欢-愉,他倾靠过去拉了下男人的手,同时笑眯了眼:「我想接心肝儿去上次的暖池,我们这次试试水里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萧御回:老婆就是只小黄鸡。 第35章 讨赏啦 哇,老婆坐在高高的龙椅上面 夏日多雨, 热风翻滚时裹挟着斗大的雨滴,每一滴都落在容虞舟的心上。 这次也不仅他一人,秦墨书, 王穆瑜二人,每个人都面上带喜,眼底藏笑,下了马车,瞧见这样的瓢泼大雨都觉可爱起来。 「你说陛下会赏些什么?」王穆瑜很是期待,他想攒钱给玉芙姑娘赎身。 「军位,银钱,不然还有什么。」 秦墨书回了王穆瑜的话,突然贼兮兮地凑到容虞舟身边:「舟舟,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的?比如婚姻大事什么的?」 这还真说到了容虞舟的心坎儿里。 他想和心肝儿成亲。 但他方才撑伞瞧着御花园池子里的红头鱼,莫名的愿望又增加了一个。 这鱼多香啊, 想餵给心肝儿吃。 反正这么多,他向陛下要两条不为过吧。 三人在大殿前等着,御前的大公公全德福揽着拂尘过来,视线却久久地停在容虞舟身上:「陛下还在更衣,还请各位在偏殿稍等片刻。」 众人哪有异议。 容虞舟还是第一回 入皇宫, 和自己所料想的差不多, 在里头候着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 殿中金碧辉煌, 红柱好似可参天。 可走近一瞧,在他膝盖的高度,红烛上多了好些划痕。 容虞舟蹙眉。 宫里人都这么不讲究的么, 漆掉了都不补好。 全德福在大殿陪着, 见小公子低首打量着柱上的痕迹, 笑眯了眼:「陛下特意不让修补的。」 容虞舟蹲下身子,指尖描摹在三两痕迹上头,突然有些熟悉感:「为何?」 全德福不知该说不该说,或许小公子当时年纪太小了,还不记事,所以才会把自己在宫里的那段日子忘得一干二净。 容虞舟等不来全德福的解释,身边的秦墨书已经扯着他的衣服带他行礼。 萧御回匆匆而来,他为赶在容虞舟前头入宫,冒着大雨极驰,现在即便已经换了干净衣服,眼尾上还染着几分红意,声音也带着哑。 可惜容虞舟老实巴交地顾着行礼,不曾注意到自己的心肝儿差点起了高热。 兄弟三人整齐地跪下,头也不抬,只嘴上念着参见陛下。期间都是陛下赏的多,下首的人收着就好,臣子不可随意抬首见君颜,容虞舟便颔首看着地上的薄毯。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他就成了有军中职位的武将了,还被赏了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以及众数家僕。 容虞舟心满意足。 嘿嘿,他可以带着心肝儿一起住啦! 陛下也只见了他们一刻钟的时间,该赏的都赏下了,秦墨书和王穆瑜便退下了,唯一留下的就是容虞舟。 陛下说留他用膳。 多亏了容虞舟已经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若是去年的他和陛下单独相处,说不准都害怕地尿裤子。 第75页 但现在不一样,容虞舟被赐座,主食未上,桌上只上了小碟子的各色吃食,他瞧了几眼,神色淡然,实则想着待会能不能带些小点心给他的心肝儿。 每个点心都精緻清甜,看着就很好吃。 易扶玉一定喜欢。 打着小盘算的容虞舟跪坐着,他抬头瞧了眼上首的君王,也不知陛下和全德福在说什么,容虞舟听不清,因他心里也藏着事儿。 他要和陛下请旨,让他娶心肝儿为男妻。 还在构思着怎么顺畅地说出口,容虞舟一个不经意地抬头,就瞧见龙椅上的君王用袖摆遮脸,几个简单的动作下来,方才还显得肃隽凛然的脸瞬间柔和起来。 可这都无关紧要。 陛下怎么变成他心肝儿的模样了! 艹! 假的吧,是妖术吧。 一定是妖邪占据了陛下的身子然后又变成了他心肝儿的模样。 妖怪如今还顶着他心肝儿那张勾魂摄魄的脸,眼睛红红地,又勾勾地看着他,似要吸取他的魂魄。 陡然间,容虞舟脑子就被吓成一滩浆煳。 萧御回刚换上了面皮子,思绪也有些难耐,他睫梢上还挂着点方才贴面皮子而用的水珠。 此刻他略显紧张地看着呆了的少年。 容虞舟迟早要知道他的身份。 他会作何反应? 萧御回以为他会生气他的隐瞒,但不想少年已经直接掀开桌子站了出去。 下一瞬,少年惊恐地看着他,背身跑了。 一席的小碟儿坠落而下,碎了的每一片瓷瓣都割在萧御回的心口。 全德福不知自己就去传个菜的功夫,怎的小公子就慌里慌张地跑开了,而且大殿一片狼藉,陛下也面挂寒霜。 老太监不敢多说,这会儿外头的雨越下越大,陛下这样的身子都险些起了高热,别说小公子了。 「陛下,小公子刚出去的时候……没有带伞。」 男人并无多大的反应,神色也淡漠,唯独眼尾飘红。全德福抿抿唇,还想多说什么,陛下就抽步而出。 「陛下!慢点儿!」 萧御回哪里会慢,步子快到全德福的老胳膊老腿完全跟不上。 气喘吁吁的老太监扶腰喘着粗气。 陛下追得这么快,知道小公子跑去哪儿了么…… 萧御回自然知道。 容虞舟身上的香囊是他今朝亲自选的,甘松混着山-奈的气味。 容虞舟缠着他为他佩上,还难得通了文墨,对他念出了这首《遐方怨》—— 「红绶带,锦香囊,为表花前意,殷勤赠玉郎。」 在自己为他系上香囊的时候,念诗的少年还环着他的腰,抱了许久,情谊俨然藏不住:「心肝儿,我送了你香囊,你也给我,我们都好中意彼此哦。」 他当时就收拢了手臂。 他的确很中意容虞舟。 这样的中意远比想像之中的感情还要剧烈些。 可早上黏着他的少年,现在就飞速离开他的身边,萧御回寻着熟悉的味道探着,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尤其那一句好中意和少年离开的背影交叠,反覆在他心口落下裹着糖粉的刀子,甜的是少年,痛的是少年背离而去的剪影。 他从来没亲口说过对少年的爱意。 只因他对容虞舟的爱有两部分,即有积极的情愫,也有消极的恶欲,遇见容虞舟后的愉悦掺杂着过往的颓废与灰暗,这些共同融合才形成了他现在强烈的占有欲。 一经出口,难以控制。 怎么会有这样的少年,每一处都长在他最喜欢的点上。 这还让他怎么放手…… 就像容虞舟自己说得那样。 既然招惹了他,就不能再松开他的手。 他要给少年搭建一座金雕银葺的宫殿,让少年这辈子都离不开自己,也只能陪着自己。 但等他终于在长廊尽头的亭台下,找到了那颗念念不舍的糖豆时,内里的暴虐和道德的虚伪瞬间消弭殆尽。 此刻,他只藏下所有的恶念,装得伪善又平良。 * 作者有话要说: 攻很克制了,包括平常,和床上…… 下章正文完结~ 第36章 正文完结 嚯,龙床真的好大呀 容虞舟抱膝蹲在青石台阶上。 大雨滴答, 每一滴都在他眼前的莲池里盪开涟漪,圈圈层层,上面似乎还映照着某张熟悉的脸。 邪灵之说都是假的, 他只是缺少一个可以躲开的理由。 到现在他的心还都是慌张的。 想到王穆青对心肝儿的熟络和照顾,再联想到丞相府被抄家后天子的青睐,原来一切都早已有迹可循。 陛下的脸本就和他的心肝儿很像,同样的眉眼,同样的身条,更有一颗相同位置的红痣,这俩分明就是一个人。 这太让人惊讶了。 他也是人,绕不过这些缠绵悱恻。于易扶玉而言,他肆意放纵, 毫无节制;可于陛下,他多少有些畏惧。 可心肝儿在大殿里换脸, 不就是为了和他坦白么,但自己却突兀地跑了出来…… 心肝儿会怎么想。 容虞舟浑身的骨血都起了酸麻。 而且他本就万分心疼心肝儿。 容虞舟想起心肝儿曾说起过自己的故事,他的爹娘都不疼他,换而言之不就是先帝和先皇后不疼他,那么多的算计压在心肝儿身上, 偌大的皇宫, 没有一个人真心对他好, 心肝儿过得有多难。 第76页 容虞舟不敢多想, 一想心脉就一抽一抽地阵痛。 忧烦之余,他的手指就缠上了头髮,不自意地往下揪, 在他快要年少荒芜之际, 一声「舟舟」险些让他一头坠入池中。 「舟舟。」又是熟悉而坚定的一声唿唤, 容虞舟揪着头髮愣愣回首。 心肝儿的脸,陛下的衣。 似乎也并没有那么违和。 男人一步步向他走来,明明是沉着的步子,容虞舟却品出他的不淡然,男人眼眶都是红彤彤的。 二人只离一步的时候,男人才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少年。 目色很真诚。 「舟舟,我送你出宫。」 「我不想走。」 容虞舟抬头看向眼前人,陡然闭眼前倾,脑袋地砸在男人身上,也压下了心里这份沉甸甸的负担。 「别躲开。」容虞舟说着。 可萧御回怎会放手。 他紧紧抱着少年,夏衣不厚,少年单薄的身躯在他怀里轻抖着。 容虞舟似乎不快乐,是因为他么。 萧御回突然后悔了,他抬起的手在空中凝滞了许久,最后还是揉了揉少年的颅顶。 容虞舟已经抱住了男人的腰,脑袋突然被什么东西贴了贴,随即热度消失。 容虞舟知道那是男人的手。 他也不抬头,抓起男人的手重新放在自己脑袋上,语气带着明显的委屈:「心肝儿骗我……」 「我……」 萧御回讷讷张唇,他本以为少年会对他忌讳莫深,视之如虎兕,可现在怀里人的一声心肝儿就让一切尘埃落地。 萧御回墨瞳微漾,随即腰嵴微弓,靠了过来,完完全全地将人拥在怀中。 容虞舟将脑袋埋在男人的脖颈处,眼眶有些红,他又将额首压在男人的肩膀上。 感受着眼泪被暗褐色龙袍吸去,容虞舟还是伸出手指愤愤地戳着男人的腰肌,吸着并不存在的鼻涕:「所以为什么骗我。」 萧御回收拢了臂弯,忽就松懒沙哑的笑一声,压住几乎要溢出黑眸的嘲弄,语气自屑:「我怕舟舟不要我了?」 容虞舟像被毒菌儿毒麻了的伤患,听了这句话就受不住了。 他曾抱着易扶玉说他就是自己的宝。 自己会丢了他么。 不会的。 少年同样怀抱着男人,闷闷道:「不会不要你。你会不要我么?」 「要,要一辈子。但是舟舟别说气话,若舟舟生气了……想走就走吧,我早就知道留不住的。」 萧御回的伤感难过溢于言表:「我本就什么都留不住。」 而小纨绔最听不得这样的话:「瞎说!」 「舟舟……我已经给你机会了。」 「我才不要什么破机会!现在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不要心肝儿,我们要一辈子,都好好的。」 萧御回好似要把他纳入骨血:「舟舟跑不掉了。」 「不跑。」 「我给舟舟建一座金牢,舟舟再想离开也离开不得了。」 容虞舟抬头看着认真的男人,珍重地打断了男人的话:「心肝儿不能这样。」 「舟舟害怕了?」 「心肝儿现在是陛下,不能劳命伤财,不用心肝儿打金牢,心肝儿给我打一对金手拷就行,我自己戴上,我也不会跑。」 容虞舟也很认真,认真到挑选起手铐的款样。 一边说,还一边使劲儿蹭着男人的脖颈,像给专属领地做标记的小犬,又凶又甜。 大雨初歇,当n第三批f往来的宫人路过,他从萧御回的怀里出来了,容虞舟在宫里抱着人腻歪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但想到终于能有机会仔细瞧天子容颜,容虞舟心跳飞快,又觉得刺激了。 原来不敢看的,现在怎么看都行。 可他看着还是易扶玉的这张脸,不知怎么下手。 而读懂少年心事的萧御回,自然亲手揭开了面皮子,容虞舟惊嘆连连:「原来心肝儿就是靠这个骗我的。」 萧御回:「……」 但近看来,眼前人的红痣颜色更艷了些,但也更好看。 容虞舟爱美色,此刻这么一张俊脸近在咫尺,他脸红了,心跳也快了。 主要还是被心肝儿另一层身份影响到。 心肝儿是怀宁的君主,天然就带着一股睥睨,还有这么一张流俗惊焉的面容,小纨绔不由肺腑滚烫,他何德何能——他甚至之前还想着娶心肝儿为男妻。 色令智昏,容虞舟牵着男人的手,突兀地抛出三个字:「想睡觉。」 萧御回没反应过来。 容虞舟鼓着腮,即便小脸通黄也硬邦邦地发出邀请:「我想和心肝儿一起滚龙床。」 - 爽了,龙床真大。 大到他都能在上头翻跟头。 可惜他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屁股涨涨得疼,他的心肝儿还在给他揉腰,那只大手很安分,可惜了,真是甜蜜的负担。 事后脑子还活络着。 容虞舟趴在男人身上,捧着男人的脸左看右看,谈不绝口。 素来淡然的萧御回听了都忍不住勾起嘴角:「舟舟也好看。」 尤其少年的琉璃色眼睛生得很漂亮,眼尾的弧度柔和得恰到好处,染上□□时格外诱人。 容虞舟毫不矜持:「嗯,我知道,但我还有许多不好的地方。」 第77页 萧御回感受着掌心的细腻,无师自通地会了哄媳妇儿的技巧:「舟舟很好。」 容虞舟听了他的话,美滋滋地笑了:「可我还没说完。」 萧御回:…… 「我懒散,喜欢黏着心肝儿,名声糟糕透了,还不会生崽……」 容虞舟屏息上前,看着男人墨瞳里只有自己,再出口的话纯情且认真:「但我纵有千般不好,也永远忠于你。」 所以你永远不必担心我离开。 他的喜欢和厌恶很纯粹,要么是纯净无杂物的蜜液,要么是不掺甘露的苦汁,爱恶之间若相互渗透,必然就会变成棘手的东西。 而容虞舟不愿去想这么复杂的东西。 抛开一切,只要他喜欢,哪怕这人是古渊中的荆棘,他也会一跃而下,浓烈张扬地与之相拥。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准备搞番外~ 大家想看什么,暂时会写: 1.舟舟小时候的故事(攻养奶包子的日常) 2.舟舟带着攻见家长(丞相老父亲:d) 3.待补充 第1卷 番外:太子殿下养崽日常 第37章 太子养崽日常(一) 景昭十五年, 除夕。 怀宁初降大雪。 殿外站岗的侍卫都提着心,睁大了眼查看,不放过眼前的每个事物, 防着一只虫子私爬出去。 鹅绒一般的雪花絮团轻盪而下,在太子东宫明亮的琉璃瓦上铺盖上厚厚的一层白毯,也很快填满了假山底下一盘散乱的小脚印。 方才就是他们疏忽,竟然刚进宫的容家小公子从眼皮子底下熘走,太子殿下亲自寻到人的时候, 小公子还抱着假山蹬腿爬着。 假山那头就是小池子,冬夜雪冷, 这掉下去可就半条命的事儿了。 所以殿外的侍卫现在格外的警惕,即便雪里万籁俱寂。 热闹的却是殿里头。 太子殿下的书房,原本只会萦绕着书页翻动的声响, 这会儿却繁杂得紧。 有三五个捧着炭火送暖的宫人, 亦或是脚步匆匆刚从御膳房出来的小太监来送食, 其间还哇啦啦地响起某一三岁孩童的哭闹声。 面对这般棘手的奶包子, 双手抱胸的少年罕见的起了疑凝。 萧御回本想过个好年, 不想丞相容冠书居然把这个闹腾的小玩意儿送到他这儿, 美名其曰送给他当太子伴读。 可他比容虞舟大八岁, 哪有这样的伴读。 然, 父皇都应下了,容虞舟只能塞到他这儿。 不愧是丞相府出来的, 他父亲能在前朝将他父皇气得鬍鬚飞起,他家的小子就能在太子东宫闹海, 容冠书没走的时候乖巧万分, 可他爹人一走, 容虞舟就开始造作了。 爬窗, 踏雪,还翻假山。 他去的时候,小东西屁-股撅老高,差点就翻过去了。 他难得气急,揪着小东西的领子把他带回来,这只奶包子还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哭哒哒到现在。 御膳房的殿下,新煮的奶茶,冬日少见的甜瓜,这些堆在人家眼前都哄不好这只奶包子。 甚至越哭越凶。 书房的单薄锦毯上,穿得圆滚滚的月白色包子双腿大开,小靴子踩雪湿了,宫人刚给他换了鞋袜,小孩子闹,不愿穿靴子,萧御回看殿中炭火热,就随他了。 这会儿小奶包两只爪子揪着羊毡小袜子,委委屈屈地唤人:「哥哥……哥哥……」 听他喊哥哥,萧御回嘆了口气,拆手下蹲地看着他,耐心道:「说。」 小包子打着哭嗝儿:「回家,回家,呜呜呜呜……」 「过几日回家。」 「不要。」 「听话。」 「不听,舟舟就不听。」 容虞舟不过三岁,今日刚拿了爹爹的压岁钱,还没揣热就被连人带钱送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爹爹不要他了,娘也不要他了,呜呜,还有姐姐也是。 他的爹爹呀。 他的娘亲呀。 他的姐姐呀。 他那么乖,为什么不要他了呀。 三岁的容虞舟哭得好可怜,大而透亮的眼睛早就包满了泪,偏生还人小鬼大地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将攥得紧紧的小私库送到少年面前,小东西的语气可怜兮兮:「哥哥送舟舟回家,呜呜呜呜,这个给哥哥。」 萧御回看着眼前绣着小老虎的囊袋,并未伸手接。 「和哥哥住不好么?」 「哥哥……好……」 「既然好,为何还要走?」 但容虞舟刚被一个哭嗝儿堵住了,这会子打了嗝,嘴一撇地惨道:「哥哥好兇。」 萧御回:…… 原来说他凶。 「哥哥凶?」萧御回復问。 容虞舟点点头。 他捏着穿了厚袜的脚尖,想到见到大哥哥的第一眼,哥哥那么远着他,刚才在大山那里还揪他的脖子,小奶包子顿时又委屈地呜咽:「哥哥还没有亲亲。」 他掰着手指头算,一两二三四…… 他数不清了,但今天一定少了好多个亲亲。 打小就喜欢和人亲亲的容虞舟瞬间投入到新的难过里,什么回家被他抛之脑后,他晃晃荡盪地起身,反而因衣服穿得多了而晃倒了自己。 这下子以头抢地,脑袋瓜子实打实地磕在薄毯上。 第78页 他更难过了,瞬间亲亲什么也忘了个干净。 小包子摸摸脑袋,不怎么疼,但娇气惯了,要哭一下示意。 可今天哭多了,实在哭不出泪水来,容虞舟只得小嘴鼓鼓的,抹眼泪一直哼唧。 一旁将这一切纳入眼中的萧御回只觉心累。 他亲眼看着小东西笨拙地摔倒,但都三岁了,路都不会走? 他三岁的时候,都已经开始读书。 小东西,太娇气。 心里这么想,萧御回还是伸手插在小包子的胳肢窝,将人一整个从地上带了起来,轻轻放在雕漆的红桌上。 萧御回为他揉着额头上的红痕:「我是谁?」 容虞舟被摸得舒服,哼唧着:「是哥哥呀。」 声音黏黏的,萧御回笑笑:「嗯,还好脑子没撞坏。」 容虞舟不懂他的意思,现在被少年摸着额头,他唿噜噜地唿气声都舒服到更响亮了些,连肉嘟嘟的侧脸也轻轻地颤。 萧御回低头看看,脸颊瞧上去软软的,糯糯的。 有点想捏。 萧御回晃晃神,看小包子额头的红痕消散,就知道其实并无大碍,便也收回了手。 可容虞舟并不满意:「哥哥没有亲亲。」 「哥哥不会亲。」 「舟舟会,舟舟亲哥哥。」 「什么?」 萧御回还没意识过来,湿糯的触感就贴上了他的侧脸,小奶包把自己一整张脸都煳了上去。 看着大哥哥脸上亮晶晶的水渍,小奶包骄傲挺胸:「爹爹,娘,和姐姐都喜欢舟舟的亲亲哦!」 萧御回:…… 萧御回今晚讷言的次数有点多。 小东西的亲昵多少有些让他无所适从,随即他捻了块儿小碟上的梅花香饼,轻轻送到容虞舟唇边:「晚膳没吃,现在用点。」 说罢还端着小碗的奶茶过来。 容虞舟小肚子咕噜噜地响,现在站在桌上看着旁边的点心,伸出双臂朝向萧御回:「哥哥抱,坐着吃。」 萧御回放下碗,将小东西抱在桌上坐着,双腿垂下地那种姿势。 可容虞舟不满意,抱着少年的胳膊还在紧紧环着:「哥哥坐,舟舟坐哥哥。」 闻到了小东西身上的奶香,萧御回以为自己听错了,思酌片刻才懂了容虞舟的意思。 小东西想坐在他身上吃。 萧御回皱眉,可容虞舟就像黏煳煳的糯米糍,他不用力甩就挣脱不了。 而觉察到少年想放他下来,容虞舟眼里又包了泪「哥哥又凶!」 萧御回:「……」 不,他没有。 最后还是他屈服了。 萧御回坐在红椅上,怀里坐着个娇哒哒的小奶包,小奶包还不满意坐姿,将他的手搭在自己圆滚滚的腰上,这才扒拉着碟里的小点心美滋滋地吃。 作者有话要说: 身世番外会说的~ 团宠文哦,舟舟身世不虐的~ 第38章 太子养崽日常(二) 好不容易餵容虞舟吃完晚膳, 这个娇气的小东西又开始闹了。 首先是踩着他的腿反覆蹦哒,嘴上哼着不成调的歌儿;其次还要再喝一碗奶茶,最后萧御回拗不过他, 只是餵了小半碗便夺了去:「喝多了肚子痛。」 「不痛不痛。」 「……」萧御回还是接过碗,头一回骗小孩,「可是喝多了会变丑」 「变丑?」 「嗯,就像老妖怪一样。」 容虞舟怕了,可这样却还记得委屈巴巴地盯着剩下半碗:「那哥哥喝吧。」 喝多了才变老妖怪, 大哥哥一直没喝呢,才不会多。 可萧御回摇摇头, 手还扶在奶包子的腰上:「哥哥不喝。」 他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还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容虞舟撇嘴看着白白的奶液:「不喝奶会哭。」 小孩子说话,萧御回听不懂。 什么奶会哭。 但是容虞舟的思绪早就发散了。 这奶多可怜啊, 好不容易出生, 却没人喜欢它, 肯定会心里难受, 然后偷偷哭。 就像他一样, 爹爹和娘亲不要他了, 他也好想哭。 三岁的孩子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只感觉爹娘不在身边, 就没了安全的保障。 小袜子踩在少年的腿上,容虞舟的眼眶红红的, 双臂牢牢的抱着少年的脖颈,想从大哥哥的灼热体温中汲取什么力量。 「大哥哥呀。」 「嗯?」 「舟舟要洗澡。」 萧御回:「……舟舟不用洗。」 容冠书把人送来的时候, 特意说了不要每日都洗澡, 晚上擦擦就行。 可容虞舟倔得很:「不洗舟舟会臭臭, 哥哥就不亲亲。」 三岁的奶包子终于找到大哥哥不主动亲亲的原因了, 一定是他没有洗香香。 每回他刚从水里出来,娘亲都会亲亲他的脸,夸他是个小香宝。 所以他就闹着要洗澡。 萧御回实在拗不过他,便吩咐人下去准备着。 小孩儿不过他膝盖的高度,不用大人的盆,就让仔细取了个小盆,兑了热水,萧御回抱着他过去的时候,宫女在一旁,萧御回便想让宫人们洗,哪想容虞舟就不松手。 小胳膊劲儿劲儿的,还越搂越紧。 「舟舟不要!」 「不要什么?」 第79页 「没有花花呀!」 没有花花,他洗出来都不香了。 萧御回看着清澈的洗澡水,按下飞跳的额角吩咐了下去,好在冬日里还有梅花开,恰巧他院子前就有一株,红梅似血,宫人洗干净,将这一摞儿撒在水里。 容虞舟抱着少年脖颈,再闻闻这味道,心满意足。 可见大哥哥把他塞到姐姐那里,他又不愿意了:「不要,不要!」 「又怎么了?」 「舟舟只要大哥哥。」 要他洗? 他怕把手上这只奶包子给搓秃噜了皮。 萧御回犹豫的时间里,小傢伙已经开始难过了:「大哥哥也不要舟舟了么?舟舟好可怜呀,爹爹不要,娘亲也不要,现在哥哥也不要舟舟了……」 萧御回耐心地哄着:「你爹爹和娘亲没有不要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容冠书好端端地把这小包子送到宫里,但容冠书走时红了的眼眶说明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背后定有什么缘故。 可这在容虞舟的认知里,自己就是被抛弃了。 三岁大的孩子反覆找着自己的过错,可怎么也寻不出。他明明很乖呀,每天都给爹娘和姐姐很多个亲亲,大家都喜欢他,为什么大家会不要他呀。 「哥哥不要不要舟舟。」容虞舟很难过地伏在少年的肩膀。 「舟舟会少吃一点,不多哭哭,不闹哥哥的。」 小奶包突然变得很乖巧,这样的乖巧同样让萧御回有点心疼。但这个小东西说出的话,他却一点都不信,说少吃一点,今晚吃的却一点也不算少,两碟点心,一碗半的奶茶。 说不哭,今天就哭了一日。 还说不让闹他,现在不也缠着他吗? 萧御回逗着小孩儿:「那舟舟听话,让别人帮你洗?」 果然,小奶包瞬间变脸:「不要,就要哥哥。」 小奶包面色凶凶的,反而有些可爱。 萧御回再次忍住想捏他脸的冲动,也顺从了他,让服侍的宫女们都下去,顺便走前把这里的炭火架得旺些。 洗澡的时候,容虞舟很兴奋。 具体体现在他站在小水盆里,脱了衣服淋水时直叫痒。萧御回蹲着身子,垂头看着并不胖的小包子,他已经三次拦下小东西泼水的手了。 终于给小东西洗完澡,容虞舟穿的衣裳容冠书已经送来了,小东西不过这么点大的人,要用的东西却整整用了十箱子。 穿上自己最喜欢的小老虎寝衣,容虞舟终于起了倦意,哈欠连天,在萧御回的肩上就趴着睡着了,唿吸声绵长,还起了轻微的鼾声。 萧御回放稳了脚步。 将人抱去了刚收拾好的宫殿,等忙好这一切,确定容虞舟真的睡踏实了,他才重新回到书房,完成今日尚未完成的各项事务。 - 次日,萧御回起得早。 睁开眼,萧御回看着熟悉的寝宫,不自意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肩膀处,他好像记得有什么绵软的东西贴着他的肩膀,等彻底清醒过来,他才想起现在宫里多了个奶包子。 天还未完全亮,昨夜除夕,虽没特意守岁,但闹下来的时辰和守岁差不多了,萧御回有些倦懒,他边往容虞舟的屋里走,边伸手揉着眼。 本以为某只奶包子应该还在睡,但不想容虞舟已经醒了,屋里炭火烧的足,暖烘烘的,容虞舟弓着身子,原本的软枕头现在被他抱在怀里。 听到响声,容虞舟突然抱着枕头转身,本就在床边的小包子要不是萧御回急步上前拦着,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在地上滚了几圈。 被大哥哥搂住,容虞舟乐滋滋地笑:「哥哥,要亲亲呀。」 萧御回一手抱着他,一手将地上的枕头捡了起来,敷衍地亲了一下。 容虞舟喜滋滋,他熟能生巧地坐在少年的臂弯里:「大哥哥呀,舟舟的压岁钱在哪里呀。」 萧御回的动作一愣。 容虞舟期待地等着,萧御回对上他的视线,最后抿抿唇:「一会儿带你亲自去挑。」 「嗯嗯。」 年初一,按照惯例他要和父皇请安,如今身边多了个奶糰子,想了想便带着容虞舟一起去。 请安在侧殿。 容虞舟一路上都觉稀奇,路上看到开着的红梅,哇一声,水里游着红色的鱼,也哇一声,最后看着大殿一人都合抱不住的雕漆红柱,整个人就扑上去抱住蹭。 「哥哥,这个好漂亮呀。」 容虞舟就喜欢红艷艷的东西,招眼儿。 萧御回看他开心,就随他了。 但等到他的父王过来时,他才上前牵住了少年。 继后薄命,生了萧姒柔不久就离世,萧姒柔平素也是宫人照顾着的,但总比他多得了些什么,比如父王的宠爱,再比如撒娇的权利。 如今他那三岁多的妹妹便由他的父王抱进来的。 萧御回不动声色。 一如既往地下跪,行礼,请安。 行李的时候小东西不是很配合,好在父王没生气,让他们起来,他父皇还夸了容虞舟。 「不想容冠书的儿子长得这般不错,若是个女娃,就指给你了。」 容虞舟听到夸他好看,本来还很高兴,后来听到说他是女孩,瞬间就撅了嘴:「舟舟不是女孩子。」 他有叽叽的。 萧御回弯腰牵他的手,不想坐在他父皇腿上的萧姒柔先不高兴了,冲着容虞舟生气:「你不许碰我皇兄!」 第80页 容虞舟偏要牵,还无辜地晃晃:「这是舟舟的哥哥呀。」 「是我哥哥!」 「不是,是舟舟的,哥哥亲了舟舟,哥哥不能不要舟舟。」容虞舟努力讲道理。 而不讲道理的三岁萧姒柔人傻了。 小姑娘在宫里被宠大,还没被人这么气过,从父亲的腿上下来,直冲沖地就把容虞舟推倒了,推了人也不觉错,还耀武扬威道:「我要让父皇打你。」 容虞舟差点摔了一屁股墩,虽然很快就被萧御回兜起来,但他还是委屈。 他不喜欢这里。 哥哥明明是他的哥哥呀,她非说哥哥不是他哥哥,还要人打他…… 他抱着少年的脖颈,软乎乎的脸贴在少年的侧脸上:「哥哥走,舟舟不喜欢这里,人坏坏。」 「嗯 。」 萧御回护着奶包子。 怀里软包子的软绵让他愈发心疼,一手抱着奶包子,一手护着奶包子的后颈轻轻拍着,看着萧姒柔也有些烦了。 「父皇,孩儿书房还有课业,就先回去了。」 言罢,萧御回抱着容虞舟就走。 许是白日被请安那一遭吓到,容虞舟闷闷不乐。 书房里的萧御回看着苦着脸撅笔的小包子,想到什么问道:「舟舟还要压岁钱么?」 奶包子:「!?」 太子的私库向来只进不出。 现在却被「大肆扫荡」,容虞舟看到什么想要什么,尤其是金灿灿银晃晃的东西,爱不释手,最后他捧着个鹿角玉佩。 「要这个?」 「嗯嗯,这个角角好漂亮呀。」 萧御回为他系在腰间,容虞舟再次被少年抱着离开私库。 这个新玩具显然他很喜欢。 吃晚膳的时候双手抓着,在萧御回书房的毯子上睡着时,手还攥着。 夜色已深,萧御回看着脚边扯着小唿噜的某个包子,停下手中的笔,轻轻将其抱了起来。 但等他把容虞舟抱到前夜睡着的榻上时,原本睡得好好的小奶包瞬间睁眼。 容虞舟左右看看陌生的环境,眼中迅速涌了泪,声音也软得离奇—— 「哥哥呀,不要丢掉舟舟。」 像孤独弱小的幼兽苦苦哀求亲长不要离开,萧御回不由想起自己早年也有这样的情形,他也曾这样抱着他的母后,可母后却冷着脸推开了他,萧御回只觉那一瞬间自己的心被棍棒狠狠地砸了一下。 他敛容,轻轻拍着容虞舟的背哄着:「不怕,哥哥在。」 奶包子呜咽着,那枚珍重到不行的鹿角玉佩掉在榻上,他也没在意,反而伸手紧紧揪着萧御回的衣领。 萧御回最后带着小东西回到了他自己的寝宫。 他的床榻够大,他带着容虞舟入睡的时候,容虞舟紧紧的贴着他的身子,唿吸声轻缓地打在他的手臂上,梦里还糯糯吟着:「哥哥呀……」 这种感觉很奇妙。 萧御回自诩冷漠,这么多年也不曾有人如容虞舟这般这么亲近他,他的母后责备他害死了第二个孩子,他的父王顺着母后的意思也疏离他,继后怕他,连带着继后的女儿也怕他。 这都没关系。 这么多年,他已经没有付出情感的需求和欲望,他未来会是天下之主,感情是最不必要的,他要冷漠,理智,亦或决然。 可现在对着新相识的小东西,他却起了难得的占有欲。 多甜的一颗糖豆子。 即便不含在嘴里,仅仅捧在手上也心满意足。 作者有话要说: 养崽养完了,下篇番外回归舟舟的身世~ 第2卷 番外:舟舟的身世 第39章 舟舟的身世(一) 三伏天, 眼下正是灏京最热的时候。 太阳仿佛流火一般,脚下的地都滚烫万分,容虞舟这几日在军中都快热蔫了, 昨日和心肝儿回宫,宫里很舒服,冰块儿一缸一缸的放着,还有御膳房时不时上来的冰镇酸梅汁,舒服得不行。 现在容虞舟一睁眼, 要不是看到大殿中那一缸缸的冰块儿,他还以为现在已经过了三伏, 但外头的烈阳穿透屏风能透亮了大殿,外面一定很热。 他本来今日要和萧御回一同回丞相府,可惜昨晚闹的晚了些, 他哼哼唧唧就睡到了晌午。 都怪心肝儿太会了, 他都说不要了, 还没停。 看他身上流了汗, 还体贴地把他抱在冰旁边, 让他抱着冰坛。 太刺激了。 一面火热, 一面透凉。 心肝儿一定背着他看了好多春宫图。 不行, 他不能输。 趁着这次军营放了一旬的暑热假, 他一定要好好补全这方面的东西,不能只有他舒服, 心肝儿也一定要舒服。 容虞舟贪恋舒适,即便知道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 依旧动都不想动。 只因萧御回不在, 他就蔫蔫的。 心肝儿去处理朝事了吧, 没有心肝儿的亲亲, 他就不想起。 全德福在外候着,见里面动静便进来了。 「小公子醒了,陛下说晚间时候陪小公子回府。」 「那给府上留信了吗?」 「没有,陛下知道公子的意思,并没说明。」 「那就好。」 前几次他入宫都说陛下召见,然后留宿宫中,走的名头冠冕堂皇,但现在不一样,他有这么厉害的媳妇儿,他要牛气轰轰地带回去 第81页 提前说了可就不惊喜了。 想了想,他嘱託全德福捉几条贡品鱼,他要做好带回去给爹娘尝尝。 见这位大公公一一应下,容虞舟对全德福又多了几分好感,每一次入宫,全德福都殷勤得紧,甚至糖醋牛骨都能多做半份,他现在能一顿吃一份半,好快乐! 起床后,容虞舟姑且用过已经晚了许久的「早膳」,用帕子擦干嘴边染上得的牛乳茶。 萧御回还在处理政务,他一个人四处闲逛,撑着伞看看御花园里的花,再瞧水里游着的鱼,他不过来宫里几次,这里头的鱼就少了一半。 他还不知道,全德福害怕小公子把这贡鱼吃到绝种,已经偷偷又藏了几尾养着,这样子子孙孙无穷尽,小公子总有鱼吃,而陛下也同意了。 容虞舟走到假山处,恰好看见了萧姒柔。 他和萧御回的关系在宫里已经广为人知,萧姒柔自然也知道,只是知道归知道,女孩子家多少有点不高兴。 当皇兄怎么就变成容虞舟的了。 但萧姒柔思来想去,好像就应该如此。 小时候容虞舟就缠着她皇兄,长大了不过换了一层身份缠着她皇兄罢了,可如果容虞舟不陪在皇兄身边,她皇兄真的会孤家寡人一辈子。 这样复杂的心情在萧姒柔心里反覆扭转,以至于她看到容虞舟过来,她还没扭捏好。 「公主安。」容虞舟行礼。 「起吧。今日军中无事?」 容虞舟听萧姒柔这么问,大概也知道萧姒柔对韩子越没有心思了,不然萧姒柔也不会不知道军中已经散放了假。 韩子越这会儿子已经和秦墨书出京避暑去了。 带萧姒柔不提,容虞舟也不提:「放了一旬的假。」 这样说着,容虞舟收了伞,如玉的指骨搭在伞骨上,恰巧又光坠落,萧姒柔一时分不清是伞骨纤细,还是指骨南风独家补番更为白韧。 「殿下先赏着,我先回去了。」 容虞舟看看时候,他要陪心肝儿吃饭。 「慢着!本宫有话对你说……」 「什么?」 萧姒柔抿抿唇,拦下了人:「你跟本宫来就行。」 - 宫中的侧殿一向是臣子或皇子拜礼的场所,容虞舟印象里还是第二回 过来,第一次是为了过来领军赏,那时他的心肝儿高高的坐在龙椅上面,他还被吓跑了。 现在想想,当初的他真是蠢兮兮的。 但等萧姒柔领着他看着红柱上的刻纹,指责这是他小时候刻上去的时候,容虞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整个人更傻了。 他蹲下身子,手指抚摸着上面的划痕:「殿下说这是我所雕刻的?可我小时候不曾来过宫中。」 萧姒柔见他不信,生气地掐腰:「就是你画的,你小时候特别坏,那么小就知道抢我皇兄……」 容虞舟停下抚-弄的动作,再次重申:「殿下说笑了,我的确没来过,完全没有印象。」 「不可能,你的事本宫记得清清楚楚。」 萧姒柔的视线环顾大殿四周,像回忆到什么生气的事情,睫毛上都盪着愤怒:「曾经就在这个大殿里,你说要和本宫玩捉迷藏,本宫还想你怎么会那么好心,结果本宫藏了整整一上午都不见你来找,后来听说宫人们说你数到二十就去御膳房了。」 后来她想找容虞舟算帐,可容虞舟被他皇兄抱着,耍赖不下来,她顿时就没了底气。 容虞舟摸摸鼻尖,有些心虚。 虽然他不记得萧姒柔说的事,但这样捉迷藏的确是他喜欢玩的,老家的表哥和表姐妹们都这么被他骗过。 怀着这样的疑惑,容虞舟和萧御回一起用午膳的时候神不在焉,他捧着腮看着旁边的萧御回,时不时啧啧嘴。 「怎么不吃?哪儿痛?昨晚做得重了点?」 容虞舟脑子里的正经想法全然轰塌,他的心肝真的学坏了,都会把这种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说。 不过他好喜欢,嘿嘿。 可他还是忍不住暗地里摸摸屁股,死鸭子嘴硬:「没有,刚好,很舒服。」 萧御回笑笑,不拆穿他:「现在多少吃点,午后睡一觉,等日头下去了我就带你回去。」 饭后帝王无事,容虞舟便缠着人在榻上一起午睡。 冰块儿默不作声的融化,将暑气驱赶出殿中,让这样炎热的时候,二人也能舒适相拥。 容虞舟睡醒了还抱着男人,他也不抬头,只用脸蹭蹭男人的胸膛,生生把萧御回给闹醒了。 萧御回臂弯一个用力,少年就趴在他的身上,小东西的下颌抵着他的锁骨,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容虞舟的眼睛大而透亮。 容虞舟看着精神,神智还在发散。 他又想起白日里萧姒柔说的话。 如果萧姒柔说的是真的,那萧姒柔知道的事情他的心肝自然也知道,可为什么心肝从来没和她说过呢,容虞舟仔细想想,似乎五岁前的记忆都是模煳的。 他之前特意问了表哥,表哥说小孩大多都是这样,他就没多想了,可萧姒柔都记得的事情,他却毫无印象。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难道他真的是个笨蛋? 那他得藏好了,不能让心肝儿发现。 容虞舟已经做好掩上一辈子的打算,不想萧御回看着这颗糖豆子,顺口提到:「剩下几日,我想带舟舟你去见个朋友。」 第82页 「朋友?什么朋友?」 容虞舟耳边瞬间开始敲锣打鼓,酸兮兮道:「我果然不是心肝儿唯一的宝了……」 萧御回笑着看他一眼,知道小东西在演,但还顺着他解释:「之前在外行军时遇见的朋友,知晓的东西不少,说不定你们也能聊得开,再往深里说,他还是重淄人,见面极少。」 「重淄人?」容虞舟已经知道怀宁和重淄打不起来,但他还是吃惊,「心肝儿要注意安全啊。」 「没事。」 萧御回掩下自己和这位好友不打不相识的过往,只挑好听的说。 容虞舟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听到心肝儿的好友叫景风行,他还愣了愣:「好巧哦,我表哥也叫这个名字。」 景风行…… 重淄的允安王就叫这个名字,而刚好就是他的那位好友,但能巧到舟舟的表哥也碰上这个名字? 萧御回不露声色:「那还真巧。」 「对吧,我也这么觉得,以后有机会带心肝儿回我老家见见我的表哥和表姐妹们,他们都是有趣的人。」 小纨绔约着日后不忙的时候找个合理的名头。 比如天子私服出访,到时候就能顺道去老家瞧瞧,他五年多没回去了,对那些亲人也想得紧。 - 金黄的烈阳变得橙红,夕阳下沉,暑热也降了些。 容虞舟下马车后一直牵着萧御回的手,外头没有冰,天气有些热,但他依然没放手,再看着熟悉的府邸,他心情好极了。 特意叮嘱侍卫小厮不要传话,容虞舟带着人穿过院落停在大厅前,正厅的门很罕见地阖上了,但里面低低响着他爹的声音。 爹在就好。 他马上就要带着心肝儿见家人,说实话,他有点紧张。 突然间,牵着他的手也加大了力道,看着心肝儿沉稳淡然的面容,小纨绔瞬间觉得底气十足。 小纨绔重重吸了一口气,下一瞬,他一脚踹开了正厅紧闭的大门。 「爹娘,我带着意中人回来啦!」 可不想正厅除了他爹外,还多了一人,一袭青衣,风流倜傥,拿着摺扇风雅喝茶。 见他来,男人亲切地唤了一声:「舟舟啊,哥来看你了。」 「表哥!」容虞舟惊讶且欣喜,怀袖下牵着萧御回的手晃了晃,给他示意,「心肝儿,这就是我和你说的表哥,景风行。」 其实不消容虞舟介绍,看着似笑非笑的男人,萧御回的唇线都已经陡然拉平了起来。 他的好友是舟舟的表哥,真是好巧。 而此刻最烦躁的莫非容冠书,他看着这些人,简直愁到不行。 家里的小笨蛋回来也就算了,景风行和陛下怎么也赶上了,这二个聪明人碰到一处,让他接下来还怎么圆…… 作者有话要说: 容冠书:瞒不住了 某个小笨蛋:瞒啥呀,瞒啥呀~ 第40章 舟舟的身世(二) 景风行这次来, 就是要带着容虞舟回去。 他听到怀宁丞相被抄家的消息时,就得了国主的口谕,要将重淄这唯一的小皇子带回去, 未来的国事虽说压不到小皇子的身上,但小皇子也万万不能折在怀宁。 容冠书的书房蓬荜生辉。 怀宁的国主,重淄的允安王,要不是容冠书是怀宁土生土长的人士,现在许有人将他疑为什么了不得人士。 不过他这一生的确了不得。 一介白衣连中三元, 官至丞相,封妻荫子好不风光, 唯一乱了心的作为就是多年前太子换狸猫的那一出。 当年他夫人生第二个孩子足足用了六个时辰,最后还胎死腹中,好不容易救回他夫人的性命, 恰巧相遇重淄的皇后遭人追捕, 他救下孕者, 在这同一客栈里, 皇后客栈命悬产子, 最后的嘱託便是要他带着这孩子留在怀宁。 那时的他还不知这对母子的身份, 他和景婉言亦有踌躇, 可这孩儿刚出生, 就对着他和夫人笑啊。 从那一刻起,这个孩子就是他和景婉言的儿子了。 他们把原本给孩子准备的「容誉舟」替换了一字, 以虞替誉,在这素白虞美人开放的时节, 这个孩子就是上天赠予他们的礼物, 是他们此生最好的慰藉。 就这样, 重淄唯一的小皇子变成了他的孩儿。 焚香缭绕, 圈圈氤氲而起在,最后在半米高的位置挥散。 焚香以静心,而心不静的容冠书近乎自暴自弃地诉说着当初的故事,从当日救下重淄皇后,到后来下决心养了容虞舟,这样的坦白无疑让局势大变。 若只他一人拦不下景风行带走舟舟,那加上陛下呢? 陛下对他家舟舟的心思全府的人都看在眼底,也就小东西心思不细緻,还自己以为自己到现在还瞒得好好的。 二人心相印,这次若陛下出手,说不定真能将舟舟留在灏京之中。 而萧御回听到这,垂眼摩挲着腰侧的香囊。 原来他的糖豆子还是一颗别国的糖豆子。 这样就可以解释容虞舟为何会有重淄特有的香料了。 可容冠书若瞒下一辈子还好,现在景风行都已经从重淄寻到了灏京,显然已经知道了容虞舟的身世。 亦或是,跟早一些的时候,早在容虞舟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寻回的打算。否则容冠书怎的那年将这么小的容虞舟送到他的太子东宫。 第83页 现在景风行的意思是要带走容虞舟,带回重淄去…… 萧御回若有所思,而书房的小窗外突然传来树枝的吱响声,随后一个顶着绿草环的脑袋突然出现在他正对着的窗口。 容虞舟苟苟祟祟地出现在萧御回面前,看见心肝儿瞧见了自己,还在唇间竖起了中指适宜他默言:「嘘……」 萧御回不动声色地颔首,再次侧回视线时,景风行正目含趣意地看着他,话里的意思却是对着外头人的:「不让他进来?」 萧御回还未说话,景风行就先开口了:「舟舟,外头热,快些进来。」 「表哥你怎么发现我的啊?」 容虞舟从小窗那儿起身,夏日日头烈,但他头顶有棵巨大的槐树,他还折了槐叶搭在头顶,刚巧挡了日头,又小心谨慎。这会子少年白衣翩然,头顶槐花叶而出,剎那间宛若画中人脱画而出。 容冠书本想继续,但见小不省心的居然在外偷听,容冠书敛容止言,也不知道小东西都听到了些什么。 可惜容虞舟来得晚,他来的时候刚巧听到爹爹说什么送他去外族家,容虞舟顿时有些不理解,同时有些顿悟了的气恼。 他爹,他表哥,还有他的心肝儿避开他开小会,居然只说这些? 这必不可能,肯定是他爹在和心肝儿说他的坏话,所以才选择避开他。 可还能说什么? 说他是个白痴?说他傻乎乎地就连小时候的事情都记不清?还是说他不配和心肝儿在一起?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他刚刚悄咪咪地都看见了,心肝儿的眉头皱得这么厉害,一定已经发现他就是个笨蛋。 容虞舟进来后就兀自生气,等萧御回动作轻柔地为他摘下头上的槐枝环时,他才缓了些。 心肝儿还愿意和他互动,那说不定还不知道什么,他讨好性地伸手扯扯萧御回的衣袖,见男人探过来的手,很快就偷偷牵上了。 殊不知自己的动作都被景风行以及容冠书瞧在眼里。 容冠书只觉没眼看,反倒是景风行更适应了些,见容虞舟和男人腻腻歪歪,打断了容虞舟的示好:「舟舟想不想回老家瞧瞧?」 「回去么?」容虞舟摇摇头,「暂时没时间了,心肝儿他的朝务繁重。」 「他忙归他的,哥带你回去看看。」 容虞舟看了看许久未见的表哥,又看看身旁的沉默寡言的男人,最后还是重重捏了捏男人的手:「还是不了,等心肝儿他的事物差不多了,我就立马回去见祖母他们。」 景风行看着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家里人的小东西,眼神中还有恨铁不成钢的醋味在:「那你在灏京就好好玩着,等哪日玩烦了,我们随时都候着你来。」 这话多少有些不知名的意味在里头。 比如还在劝着少年回去。 可惜容虞舟傻愣愣的,听不出,还以为表哥他单方面的想他了,一颗心火热且滚烫,当即举起牵着萧御回的手,贤良忠诚地像个初初成亲的小丈夫:「放心,下次我回去,就是带着心肝儿见外祖母的,我亲自给祖母上茶。」 容虞舟还记得驳回他表哥的话:「而且表哥,我现在已经不是纨绔了!我在军中有了职务,还有了军位,光靠我攒下的军功就已经在京中换了一出三进三出的大宅子!等日后外祖母他们过来,就可以搬去住!」 容虞舟还想说的话很多,比如他和萧御回一定会在一起,再比如他准备了好多的东西可以送给老家的姐妹,但景风行听到这里就已经明白了少年的意思。 但他原以为得来的消息都是假的。 容虞舟怎会变化如此之大,提到军中事物和那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时,眼里都折射出自信的光芒,这样肆意开怀的容虞舟还是他第一回 见。 很耀眼,亦很让人不舍打破这样的安宁,即便略显聒噪。 他来就为了护着容虞舟,现在他既然无事,也没有必要一定强迫人回去。 景风行走的时候,容虞舟挽留不已:「表哥这么快就离开了么?母亲和阿姐还都没见到呢,你不能对阿姐她们有偏见的。」 景风行被逗笑了:「什么有偏见?」 「难道不是么?」容虞舟有些不满地道,「我在老家住了那么久,还不见阿姐回去过,外祖母他们不能因为阿姐是个女子就心生不喜。」 这也是容虞舟心中长久的一个结了。 这么多年,他还一直以为外祖家的亲眷不喜她阿姐,否则怎会这么多年都不见见。 景风行实在无力招架容虞舟了,看着少年身后的萧御回,当即把这个难解的少年丢给了他:「舟舟的事,交给你们商量,左不过现在家中的意思我已经带到了,舟舟至少每年都要回来一次,这是是族中最低的要求。」 萧御回颔首应下,意思是他已经明了,可他的的心境依旧很是低沉。 容虞舟这个身份本身有些棘手,好在怀宁和重淄已成盟友,否则容虞舟面对的选择会更难些。 至于容虞舟什么时候知道这些,还有从谁那儿得知这些,萧御回已暂且有了定数,看来三伏过后朝中事物还要再加急些,最后立秋他就能带着容虞舟去重淄。 可不想,他和容虞舟还没踏入房门,他牵着的容虞舟就被外头的容冠书拦住了:「你去铭溪院睡去。」 第84页 容冠书有话要避开少年说。 容虞舟不乐意:「这就是我的院子!」 他就要和心肝儿一起睡,一晚都不愿意分开。 容冠书淡道:「我有事同陛下说。」 容虞舟更加不贊成道:「父亲是不是还要说我的坏话?」 容虞舟已经险些被景风行那一遭气撅过去,若他父亲再和心肝儿说些什么,心肝儿不要他怎么办。 容虞舟现下黏着人不松手,容冠书也不能拿他怎么办,最后还是萧御回紧紧自己牵着容虞舟的手:「晚上不用搬走。」 容虞舟这才重新开心了起来。 萧御回看他高兴,自己也笑了,等他转向容冠书的时候,大底已经知道容冠书要说些什么了:「那件事,你放心。」 容冠书张唇,还想再说些什么,只见男人沉笑着压下少年捏着的手,清明月色下抬起了相扣的十指,意有所指:「朕不会放手。」 - 回到屋里,容虞舟还二丈摸不到头脑,但他还能觉察到了什么:「父亲他有事瞒我。」 萧御回看着少年稍显失落的眼:「那舟舟想知道么?」 「想,但是等等,心肝儿你让我缓缓!」 事到临头,容虞舟反而有几分的退缩:「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不然父亲早就和自己说了。」 萧御回无置可否。 容虞舟重重唿了几口气,烛光跳跃着,澄明光华拂过他的发:「我准备好了,心肝儿你说吧。」 「你父亲其实捨不得你去老家。」 「就这?」等着上刑的容虞舟摸摸脑袋,「父亲捨不得我,我是知道的,但这事有何好瞒的,要不是我今日碰巧回来,说不定都见不着我表兄。」 萧御回眼里含笑:「还有一件事……你表兄就是我的好友。」 容虞舟:「?」 他觉得不可思议:「表兄瞒我的是这事?」 萧御回点点头:「其实我当初给他写信问怎么和舟舟相处,他信里的回覆你听了或许会生气。」 「表哥说了什么?」 萧御回想到什么,看着踮脚凑到他身边的少年,斟酌几息还是说了出来:「他说,小孩子如果年纪小,控制不住自己很正常,打一顿就行,如果是大孩子,那就多打几顿,如果是大人……」 「如果是大人就怎样?」已经是大人模样的容虞舟胆战心惊。 萧御回续上了景风行的回应:「大人的话,就直接打死。 」 直接……打死? 容虞舟已经预料到不是什么好话了,但不想他表哥这么兇残。 成功被男人带偏,容虞舟再回想和心肝儿再见的经歷,那些加重的课业,繁杂的书册和每日都要上缴的画作,甚至后来他直接被师长调到最前头和韩子越同席,这一桩桩,一件件,莫不是都是他表兄暗戳戳地给心肝儿下主意? 心肝儿那么单纯,一定不会故意蹉跎他,那结论就只有一个,一定是表哥他撺掇着他的心肝儿做这些。 可恶,景风行太坏了。 晚上躺在榻上,容虞舟满脑子都是下次回去怎么和外祖母告状。 而等男人脱了外衣上榻,容虞舟已经把身下的凉蓆睡得热乎乎的,他两眼放星星地招唿着人上来:「心肝儿快上来,我已经给你暖好床了。」 等男人上榻,他熟练地钻到男人的怀中,再将男人的臂膀环住自己的腰骨:「心肝儿啊,我左想右想,还是觉得表哥那事儿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 容虞舟侧身和男人面对面:「心肝儿之前说……表哥他是心肝儿的好友。」 萧御回眉头微挑:「嗯,哪里有问题?」 容虞舟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可心肝儿也说了,心肝儿的好友是重淄人!」 萧御回摩挲着的手一顿:「……」 他不想素来迟钝的少年会觉察到这一点。 萧御回:「那舟舟都知道了些什么?」 容虞舟气急败坏,捨不得锤男人,只恨恨地拍了几下软枕:「艹,表哥他居然叛国!」 萧御回:…… 萧御回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总会被少年的奇怪想法所震撼到。 景风行叛国,很好。 萧御回光是想到这点就笑得不行,只是他做不到少年那样的开怀大笑,现在手背压在唇上,笑得胸膛都轻轻起了鸣响。 容虞舟感觉一阵一阵的,转瞬便觉不对劲:「哎,不是,心肝儿啊,你在笑什么,难不成我猜错了?」 容虞舟心开始虚了,可他还在小声地辩驳:「心肝儿之前还说他是重淄人,可不就叛国了。」 他表哥就是叛国了! 呜呜,即便他一向帮亲不帮理,这下也说不过去。 萧御回抱着人笑了好一会儿,看着苦大仇深地少年,他不再多说:「不是叛国,舟舟若要听解释,日后你表哥他一一说给你听。」 「不想日后,现在就……」容虞舟撇着嘴,突然又机灵了起来,「心肝儿是不是也有事瞒着我!」 萧御回躲闪着视线:「没什么。」 容虞舟指头点点男人的喉骨:「心肝儿是不是和我爹,表哥一样,瞒着我什么大事?」 「我的大事和景风行无关,是关于舟舟的大事。」 「我能有什么大事啊……」 「那舟舟猜猜瞒了什么,猜到点子上了,我不妨就全盘告诉舟舟。」 第85页 容虞舟顿时坐起来,目有期待:「我生辰快到了,是不是你们悄咪咪地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礼物? 萧御回思衬着,要说是礼物也未尝不可,所以他颔首肯定:「差不多了,其实你关乎舟舟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 容虞舟眼底突然流出一抹耀眼的光芒,但他很快扭扭捏捏地扯着头髮:「我还能有什么身份啊……不就是我马上要当皇后了嘛?」 当皇后…… 萧御回不免好笑。 猜测的事情再次歪了过去,若让小东西自己猜,估计一辈子都猜不到关键之处, 眼下看着小动作多到不行的少年,萧御回亲自为他理好了乱了的髮丝,言语之间却并未辜负:「对,舟舟就是怀宁的皇后。」 这样郑重,这样亲昵,容虞舟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他不过嘴巴上随便说说,心肝儿这么确信地一应和,他反而小脸红扑扑的烫。 压不住脸上的燥热,少年索性将自己的脑袋埋在男人的胸膛里,额头轻点着男人的胸骨,每一下都像小鸡嘬米,锦鲤觅食,欣忭且不住地沸腾着。 「那说好了哦,心肝儿不能骗人。」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掐腰:嘿,我是皇后哦~ 得了老婆的萧御回忍笑:对,舟舟是的。 第41章 舟舟的身世(三) 又是一年的年末, 灏京依旧人声鼎沸。 这一年里发生了好些大事,但大多还是聚集在丞相府中,不对, 现在再说丞相家已经不合适了,改称唿一声容府。可容家的好名声传在外头,那些受过容家庇佑的文者书客还愿称唿为丞相府。 容家大事极多。 比如,容家被抄家了,容家的小纨绔立起来了, 容家的大小姐金秋时节出嫁了。 说到容家大小姐的婚事,真真儿的颇为热闹。 大小姐嫁给了显赫的王家那位节度使大人, 合婚的酒席请了一整日,全灏京的百姓都讨了喜糖,听说当日那位容家小纨绔还喝醉了酒, 差点对着新郎官动起了手, 就为了让新郎官签下日后不可辜负大小姐的契书。 若是容家大小姐受欺负了, 日后靠着那份文书就可去官府休夫。 这可是休夫! 这么不得法治的文书偏偏生了效, 官府都印章都扣在了上面。 虽说闹腾了些, 但容家小公子的行径无疑启发了灏京养女儿的官家, 后来的婚席上, 新郎官都有签下这样类似的文书才可娶妻。 这日天朗气清, 未曾落雪,而灏京各处年味十足, 红绸丝绢悬在各家店铺前头,好不热闹。 在军营的日子过得快, 容虞舟靠着剿杀悍匪的军功, 生生成了军营新晋小卒里升迁最快的那一个。 闹得容虞舟最后很不好意思, 下了朝还请他那些「纨绔」好友在灏京最贵的醉仙居吃了一顿。 他请的客, 事后萧御回付的钱。 吃饱喝足,哥几个找了一家常去的茶馆听书吹牛皮。 包间里,先说话的是王穆瑜,他今年也实在了不得,跟着容虞舟后头捡人头,也已经在世家的公子哥儿里混出了名堂。 王穆瑜愉悦地抿茶:「我哥说我这次任务做得不错,特意在外他给我寻了一匹汗血宝马做奖励。」 说完看着容虞舟和秦墨书,意思很明显了。 那就是快来羡慕劳资。 可惜容虞舟和秦墨书听懂了,却故意不解其意。 秦墨书摸索着茶盏,怀袖里刻意地露出一个针脚粗陋的香囊:「唉,说这些好没意思,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我家子越是不是还在为我绣香囊,我说了好多遍不要熬夜做针线,他就是不听,还说别的夫郎有的,我也要有。」 孤寡的王穆瑜嘴一撇:「知道了,知道了,韩子越一定是瞎了眼才瞧上你的,好不正经。」 说罢他将视线挪到容虞舟身上:「舟舟,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骑马,我听我哥说那汗血宝马凶得很,还要花好些时间去驯服呢。」 容虞舟笑笑,从腰间小香袋里抽出一把小金钥匙:「嘿嘿……」 王穆瑜不解:「这是什么?一把钥匙?」 容虞舟在他面前晃了几转:「我家心肝儿的私库,钥匙归我了,只有孤家寡人才去骑马。」 王穆瑜吹牛批败北,就闷气听说书的说故事。 这一年,他们哥几个还没来过茶馆,不想茶馆里头的摆设变了也就罢了,说书人说得故事也变了。 从原来陛下行军的威武赫然,变成现在的桃色艷闻,比如两国和亲。 容虞舟有些稀罕地听着:「哇,重淄居然要和我们和亲?阿瑜,这事你知道么?」 王穆瑜还在生气:「舟舟都是陛下的枕边人了,和亲的事还要问我?」 容虞舟扭扭捏捏:「这不是我和心肝儿在在一起的时候,都在做涩涩的事情么,哪有时间说这个……」 王穆瑜瞬间黑脸:「好了,舟舟你不要再说了,再说下去,灏京那些公正守纪的官家爷儿就要把你扫出门去。」 容虞舟见他不感兴趣,顿时有些遗憾:「那太可惜了,不懂其间的快乐。」 而王穆瑜见他还有拓展开那些细节的迹象,立马转回了话题:「别,还是说说和亲的事。」 这事王穆瑜还真知道。 听说重淄皇室有意和灏京的皇族和亲,听说使臣都已经在路上了,不出几日就会道灏京,王穆青最近就在忙着这事。 第86页 「就是不知道重淄这次和亲找的是谁,咱们怀宁的皇室也就陛下和公主殿下……」王穆瑜说到这,突然停下了话头子,看着变了神色的容虞舟,他猝然意识到了什么。 「哪个,舟舟啊,和亲也不一定找陛下啊……」 「可是重淄没有小皇子不是么?」容虞舟听了王穆瑜的话,整个人都快麻了,「反而是重淄有十三位公主,没有一位皇子。」 若是和亲,必然是将重淄的公主和怀宁的君王相合…… 吃完了酒,容虞舟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王穆瑜为自己说错话而懊恼,倒是一旁的秦墨书坦然了些,将容虞舟送到容府,他拍拍好友的肩膀:「有什么就说开了,我想陛下不会瞒你的。」 容虞舟闷气:「嗯,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会想开点,但容虞舟没回宫里就证明他心里还藏着事儿。 重淄的人要来和亲的事,他还要想想。 这已经不是小事了,事关怀宁和重淄两国的朝政,不是他一人闹闹就能结束了的。 这么一想,他在自己个儿的屋里待到了午后。 恰逢容盈回娘家,见家里的宝贝疙瘩不在状态,亲自备下了些容虞舟爱吃的蝴蝶酥送来。 敲门后却被拦在外头:「说了不用送,我吃不下。」 「舟舟,是阿姐,阿姐可以进来么?」 屋里头传来重物坠落的声响,容虞舟的声音多了些中气:「是阿姐啊,快进里头,别在外冻着了。」 容盈一进来,就闻见里面乱七八糟的混香气味,掉漆红桌上满是针线,还有一份精緻的手绘鸿鹄腾飞图。 放下食盒,容盈捡起掉在地上的砚台:「这又是做什么?要给陛下绣什么?」 容虞舟为了挽留要和亲的心肝儿的心,甚至亲手做女工,可惜不得章法。 当下他气哒哒地伸出被针戳到的手指:「这针不听话!明明阿姐绣出来的图案那么好看,我一出手,这就离谱。」 「我瞧瞧绣成什么样了。」 容盈凑过去看看,就见月白色的绢子上绣着两只肥嘟嘟的大黄鸭。 容盈:…… 鸿鹄变肥鸭,舟舟这绣出来的就过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和亲哎! 看看那个小倒霉蛋要和亲了 新年快乐! 第42章 舟舟的身世(四) 萧御回在宫里等了许久, 从天边日头西沉,一直等到月晕朦胧,容虞舟不曾归来。 烛火耀眼, 看着满桌的膳食,萧御回迟迟不动筷子。 全德福弓腰伺候着:「陛下,许是小公子在容家,今晚不回来了。」 可惜案前的男人一言不发,似乎并未把全德福的话听进去。 若舟舟有事不回来, 定会差人告知他一声,现在一声不吭地留在容府, 定是其中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一顿晚膳,萧御回食不知味。 最后他看着空荡荡的寝殿,差人准备出宫前去容父。 容家宅子里的容虞舟还在绣着肥嘟嘟的鸭子, 容盈刚走不久, 此前好不容易帮他改回来的绣图转眼间就被容虞舟歪了回去。 现下这面素白巾子上的两只鸭子肥嘟嘟的, 也金灿灿的, 看久了的容虞舟居然还觉得有些好看。 要不再添两对小翅膀? 就像凤凰了。 这还要什么鸿鹄? 他可真是小机灵鬼。 萧御回推门而入的时候, 瞧见的就是少年蜷腿靠在贵妃榻上弄针线的样子。 男人的脚步停了一瞬, 最终还是容虞舟的惊慌失措让他促了步伐进来。 「往里面挪点。」都快从贵妃榻上掉下来了。 容虞舟努力地把绣图往后藏, 面上也维持了镇静:「心肝儿这么晚了怎么出宫了?」 萧御回装作没看见他遮掩的动作, 弯腰将不知何时落地的薄毯拾起:「想你了,就来了。」 容虞舟停了这话, 心里甜丝丝的:「我也想心肝儿的。」 在确定自己已经将那一团针线藏好,容虞舟起身抱着男人的脖颈, 亲昵地贴贴:「心肝儿来了就快睡, 不然明日早朝就要困了。」 萧御回搂着人, 顺势把人往上颠颠送到了榻上:「舟舟忘记了么, 明日朝中休沐。」 「……这样啊,我必然是今日和王穆瑜他们酒喝多了,现在脑子还不清醒。」 容虞舟被萧御回抱去榻上,还缠着人,不动声色地试探着:「心肝儿啊 ,我说……我是假设啊,现在我揣崽了,你会很高兴么?」 容虞舟自己仔细想了想,他和来和亲的公主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不能生,但心肝儿会介意这个么。 萧御回自然不会介意。 但少年突然这么问,自然不是空穴来风。 他一手捋顺了少年炸起的毛髮,另外一只手已经探到少年平坦的小腹,现在还不曾做什么,入手之处平坦紧緻,而有韧性:「舟舟不要撩拨我。」 撩拨? 容虞舟满脑子的惑然,可很快他就红了耳尖地侧过头去:「心肝儿现在学坏了!」 他之前在榻上说得话,心肝儿都能拿来揶揄他了。 萧御回逗弄了一会,就不闹他了:「所以舟舟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容虞舟还烫着耳朵,胡乱寻了个由子:「就是我昨晚做梦梦到我揣崽了。」 第87页 萧御回闻言,捏捏他红透了的耳尖:「梦都是反的。」 容虞舟重新和他对上视线:「那就是心肝儿你揣崽了?」 萧御回:…… 容虞舟哪里会和萧御回主动提和亲的事,现下只围绕着孩子的事试探:「心肝儿还没回答我呢,如果我能生崽子,心肝儿会不会很高兴?心肝儿这样好的人,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若有后嗣传递香火,是不是压力就会少了好些?」 萧御回可算懂了他的意思:「是不是他们和舟舟说了什么?」 少年飞快地否认着:「没有,就是我一个人胡思乱想罢了……」 萧御回搂着人躺下:「和舟舟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选择,皇室的后嗣不必一定在我,等姒柔以后成婚有了孩子,也可教导。」 萧御回怕他没想通,还在继续说着:「所以这些舟舟不要多想,舟舟已经是世上最好的。」 「我没有很好,我就不能揣崽啊!」 「我也不能。」 「心肝儿不要打岔!」 「嗯。」 「我说到哪儿了?对了,我还以为心肝儿会想要孩子……因为灏京像咱们这样的实在太少。」 「很少?」 其实已经不少了,不过不会宣之于众罢了。 萧御回正色:「那些普遍存在的并非就一定是对的,那些人,并不能因为习以为常就不做更改,我喜欢舟舟,和舟舟是男是女并无关系,只是喜欢舟舟罢了。 他于公尚且能做到公道,但于私,他三观不正,绝对偏向这个小笨蛋。 男人的这一番话给了容虞舟十足的安全感。 现在容虞舟的心里咕噜噜的冒着泡儿,可他一个都捨不得戳破,就像冬日冻僵了腿脚突然泡在热汤里,浑身舒畅。 一感动,他头脑一热就开始抱着人脖颈胡乱地蹭着,嘴巴也开始胡乱瞎说:「所以心肝儿有我一个也好,后宫佳丽三千人,铁杵磨成绣花针,心肝儿不能贪心。」 虽说他自己歪瓜裂枣地长成了纨绔子弟的形状,但纨绔还是有自己的基守的! 绝不能三心二意。 屡世本就如冰,一心一意对一人多么难得,现在他的心里已经全是心肝儿了,若心肝儿的心分了位置给旁人,他定会醋到不行。 不行! 他现在就要和心肝儿贴贴。 看着本来还丧气的少年突然支楞起来,还急不可耐地解他衣袍,萧御回笑了:「这么晚了还要解开衣服?舟舟明日不要忙了?」 他怕容虞舟明天又要一天都趴在床上,唤他起来还叫着困。 可惜现在的容虞舟精神抖擞:「忙什么?我有什么可忙的,明日的事情后日就知道了,再说我这是在解心肝儿衣服么?」 萧御回颔首:「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容虞舟端正了姿势,「我这是在解心肝儿的风情。」 少年低头亲亲男人的唇瓣,忽就停下,又埋头抱住了男人:「我喜欢心肝儿,所以亲了心肝儿。」 「所以?」 「礼尚往来。」 「嗯?」 「心肝儿也得亲亲我。」 被眼前人毫不羞愧地占着便宜,萧御回低沉轻笑着,愉悦不减:「那舟舟多喜欢点。」 「啊?」 「马上厚礼以往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厚礼?得多厚啊? 下章大概就是舟舟母国来人了。 嘿嘿,小笨蛋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要和亲了 第43章 舟舟的身世(五) 一觉睡起, 萧御回清明好梦。 但怀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昨晚虽说厚礼相待,但还是放过了小东西。 因为怎么有人在做这样的事时会睡着,昨夜他侍弄到一半就见躺下的容虞舟阖了眸子, 嘴角亮晶晶,仔细听,他还能听到容虞舟的鼾声。 即便所日没闹那么凶,这会子小东西还能起这么早? 这种情况很是罕见,萧御回看着还算热着的席枕, 估摸出容虞舟起来的时间不算早后,便穿戴好夏袍出去了。 容虞舟正在扯着自家老父亲的手, 从浅鲤池到容冠书的书房,一路逼逼赖赖:「爹,我生辰快到了哎。」 「不还有一个月的功夫么, 急什么。」 「不行, 再不给我我都没钱娶媳妇儿了。」 容冠书蓦地停下了脚步, 看着大言不惭的某个小东西, 眼皮子直抽:「娶媳妇儿?」 小纨绔昂首挺胸:「对啊, 对啊, 娶媳妇儿。」 容冠书看着少年, 一下子戳破:「陛下娶你还差不多。」 容虞舟:…… 容冠书想了想, 不由蹙眉:「但不管谁娶妻,若陛下日后身边还会有别人, 舟舟当如何?」 容虞舟愣怔了一瞬,随即摆摆手笑道:「不可能的, 心肝儿就只有我一个。」 「可你又不能为陛下诞下皇子。」 这话说得容虞舟不乐意了。 少年摸摸肚子, 想到萧御回昨晚说的话后, 格外有底气地继续道:「心肝儿不介意。」 容冠书自然知道陛下的意思。 这么差的小纨绔都当成宝, 陛下可不就陷入情爱,难以自拔了么。 但想到这么英勇明大智的陛下瞧nanfeng上了他家的小纨绔,容冠书又不免骄傲起来。 第88页 「可我和心肝儿在一起了,爹爹就不担心容家会无后么?」 容冠书被噎了回去:「那怎么能一样,容家是容家,陛下是陛下,再说家里还有你阿姐在,不用担心这些。」 「可心肝儿他不也有妹妹么,反正心肝儿不说不要我,我就一辈子缠着他,我们都做了那么亲密的事情了,心肝儿不能不要我,也不会不要我!」 「舟舟说得对。」 一道清浅的声线盪在烈阳下,萧御回上前牵着少年的手时,容虞舟的手心汗津津的,但手背格外熨凉。 被人牵着手,容虞舟心口甜滋滋的:「爹,我就说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的。」 他和他的心肝儿可是处「一被子」的俩人。 「行了行了,说这话也不知道臊,快去洗漱了,小东西眼角都不干净就出来乱窜。」 待到容冠书走后,容虞舟窜到萧御回面前,明显有些慌张:「爹他瞎说,我已经洗过脸了!」 见男人没注意他的动作,容虞舟又往前凑凑:「我真的已经洗过脸啦!」 看着这么一张瓷白的脸怼了上来,萧御回反倒伸手捏捏他的脸,看着少年微微嘟起的脸颊又用指腹轻轻捻了捻:「嗯,知道舟舟已经洗过脸了。」 无声被心肝儿哄好了,容虞舟去军营的时候还在哼着小曲儿。 他操练过后还特意带上了自己的绣图。 两只添了小翅膀的凤凰,落入王穆瑜的眼底就是两只扑棱着翅膀的小黄鸭。 王穆瑜定步,噗嗤一声便笑了:「舟舟的鸭鸭真可爱~」 容虞舟绣图的手微微一顿,看着颇为满意的图案,他眼底带着浓郁的「杀」气:「鸭鸭?」 他举起手,把手里的图往好友的眼底一怼:「你好好看见,这么英明雄武的两只凤凰,怎么会是鸭子!」 二人争吵间,乌泱泱来了一群同军的将士。 「节度使大人可真忙,到现在才用上晚食。」 「可不是,但这会儿来的可是重淄的使臣,仔细算算,咱们怀宁和重淄素来井水不犯河水。」 「我还听说了,这次重淄的人马实在是多,光是行途的车马就长熘熘的,可达数里。」 「那公主呢?」 「什么公主?你说和亲的公主?」 「对啊。」 「哪来的可就多了,据说足足来了十三位,也不知道是哪位公主嫁过来,啥样的美人,才能换来咱们边疆的百年和平了」 容虞舟听到这,哪还顾得上绣花。 重淄好像就十三位公主啊。 十三位公主都来了…… 昨儿他还趴在心肝儿耳边说心肝儿的心里只能有自己,马上心肝儿就要拥有十三个媳妇儿了,他只能占据其中小小的一片地方。 见容虞舟的面色陡然黑了去,王穆瑜赶紧上前将那些碎嘴子赶了去:「舟舟别担心,我们现在就去问问我哥这事儿。」 容虞舟摆了张批脸:「不去了,我今晚回去再问问我的心肝儿。」 - 食肆的王穆青饿得能吃下一整头牛,近来忙着重淄使臣的事,他都已经三日不曾好好抱着他家阿盈入睡了。 他的媳妇儿……热乎乎的媳妇儿。 一口白水一口饭,王穆青愤恨地在心里头咒骂着,都怪重淄的事儿精们。 来就来了,还提前书信告知怀宁他们的吃住用度。 床榻要金丝绒的,窗帘儿要绣花的,就连吃饭的碗,也要镀了金粉的。 一系列的要求下来,就离谱。 世上怎么会有多龟毛毛病的人存在呢? 王穆青刚扒了一口饭,就想到某个同样龟毛的人。 当然这个龟毛的人指的是容虞舟,他这宝贝媳妇儿弟弟同样事儿多,以至于现在他的媳妇儿还时不时回家看着他,为他准备药膳,时不时还摸个脉。 而此刻重淄的车马一路朝着灏京驶来,为了快些,他们在沿路驿站不知换了多少的马。 此刻十多位姑娘御马英姿飒爽,期间还夹着个冷板着张脸的中年男人。 「父皇,表哥已经说了舟舟在怀宁过的很好了,不用担心。」 这次两国和亲,可当真声势浩大。 这位肃厉的中年男人正是重淄的君主景峥,听了长女景木绾的话,景峥回道:「朕不是担心这个。」 他担心的是要和崽崽坦白身份。 之前一直和崽崽扮演着大伯的身份,现在直接说自己是崽崽的爹,也不知道崽崽能不能接受。 小东西看着人软嘴甜,实际上脾气也倔着呢。 景木绾看着自家老父亲能吓走孤魂的脸,提醒道:「父皇,面色也要放轻松些,若见了舟舟,父皇现在的神色实在能吓到舟舟。」 景峥立马想缓下面色,他还不知,自己皱眉这么多年,眉川早就聚成起伏山峦。 对的,对的。 他要随和,最好能让崽崽感到很放松,绝对不能像头一回见到五岁的崽崽那样,笑着笑着就把崽崽吓得晚上招梦魇。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番外也快结束了,那个,能求求下一本文的收藏嘛 :d 《和大佬a协议结婚后[娱乐圈abo]》 第44章 舟舟的身世(六) 两国相和, 实乃邦交之福。 不只朝中官员松了口气,就连怀宁本国的百姓也底气十足,见到前来和亲的一众人, 更是热情相待。 第89页 这么热闹的事情自然也传到了容虞舟耳朵里。 但是容虞舟小心眼,装作小聋瞎,故意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地在军营里埋头苦练。 那狠劲儿都吓到了他那好几个纨绔好友。 「不是要我说啊,舟舟,你最近怎么了?还没到年底呢, 就这么狠?」 「对呀,我看你最近吃住都在军营里, 不用回去陪陛下了?」 容虞舟擦干了脸上的汗水,巾子往手臂上一搭:「陪什么陪,他现在可少不得有人陪。」 王穆瑜被他骂懵了:「不会是你最近多了什么烦心事吧?」 秦墨书是个聪明人:「莫不是因为最近沸沸扬扬的和亲的事情?因为使臣和那么多公主过来, 所以舟舟你生气了。」 突然被戳中心事, 容虞舟脸色更黑了。 秦墨书笑了:「呦呦呦, 舟舟你还不知道吧?」 容虞舟硬邦邦的回答:「我要知道什么?」 语气明显都捏着酸。 「要去和亲的可是你啊。」 容虞舟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傻了, 什么叫和亲的是他呀, 他是个男孩子, 的确能和别国的公主配上, 但是怎么就变成他了。 秦墨书看着好友的惊讶脸, 顿时感觉好笑不已:「真不知道说你是聪明还是不聪明,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了, 你都不主动去问,还把自己急到现在。」 容虞舟立刻回神:「和亲的是我?那些公主要嫁给我?」 小纨绔彻底傻了。 他可没想过要女媳妇儿, 还十三个媳妇儿。 这太刺激了, 他如果真的收下, 那他也太脏了。 不行不行, 他一定要和心肝坦白,而且心肝最近不理他,不主动找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很难得的。 当了十天缩头乌龟的容虞舟骑马进宫,看守宫门的侍卫险些被不减速度的马匹吓到,但怎么会阻止。 陛下身边的大公公每日都要派人过来问几次,可在宫门外见到小将军的身影。 在容虞舟风风火火过来行人的时候,萧御回正在御花园里和重淄的国君以及数位公主上来。 「这鱼本君记得之前送过来的许多,不想现在还有。」 景峥说的就是那些红头的鱼,在他们重淄,就纯粹是观赏的鱼罢了。 萧御回笑笑:「这里舟舟喜欢吃。」 「他喜欢吃这个?早知道过来的时候就多带些来。」 萧御回看了眼中年的男人:「既然已经来了这么久,为何不主动去见他?」 景峥攥着雕栏的手一紧:「近乡情更怯罢了。」 萧御回读懂了景峥面上的担心,也不多说。 只是一直侍奉在后面的老太监上前一步:「陛下,小公子过来了。」 景峥有些紧张:「小公子?是舟舟么?」 不等宣传,容虞舟大摇大摆地过来,嘴巴比步子还快。 「心肝儿!你听我解释啊,我不想和亲!」 「不想和亲?」 「舟舟?」 容虞舟进来的时候不曾料想里面居然有这么多人。 但视线扫过,都是他熟悉的人。 「大伯?还有表姐们?你们不都在老家的郡县吗?怎么进宫了?」 莫不是他要和亲的消息传的这么广,所以所有的亲眷都接过来喝他的喜宴了? 救命! 事情闹得这么大,他该怎么和心肝解释? 容虞舟顾不得许久不见的亲眷们,巴拉着萧御回的手,面色很真诚。 「心肝儿啊,我是真的不想和亲。」 「那个……舟舟啊……」 「大表姐,有什么话我待会和你说!」 容虞舟忙着辩驳,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比不得他的心肝重要。 这要是解释不清楚,那可就麻烦了。 而萧御回就任由容虞舟在众目睽睽之下甩着他的衣袖子,说实话,这样的亲昵萧御回很受用。 但他此刻也不得不帮着解释。 「舟舟,你先听我说,你是一定要和亲的。」 容虞舟的下颌都快被吓掉了。 萧御回立马补上下面一句话:「但你才是重淄送来与怀宁和亲的那个。」 「啊?」 「还有,这些你先前喊大伯和表姐妹们的亲眷,其实都是都不是你叔伯一辈。」 「啊??」 「所以舟舟,你该改口喊一声父亲和阿姐。」 这一番认亲猝不及防。 等容虞舟恢復理智的时候,他手上已经塞满了贵重的礼物。 他名义上的亲生父亲给他了个玉扳指,他的姐姐们给了他一打地契地契,都是重淄最繁华之地的地契文书。 容虞舟兜着这些东西,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成为两国最贵重的金贵蛋子。 但他有些惶恐。 他爹不是丞相了,怎么变成别国的君主了? 他想把这些东西还回去。 可他就对上了「大伯」,不对,是他父皇受伤的表情。 中年男人一向面色冷凝,小时候都不知道把他吓哭过几回,这还是容虞舟第一回 见到他这么脆弱的样子。 容虞舟迟疑了,也就在他迟疑的这个剎那,他的姐姐们将他团团围住。 你捏一下,我揉一下。 都在说他长高了,也变得愈发俊俏了。 更有甚者,还说他现在格外厉害,连萧御回这样一个君王都和他在一块了。 第90页 容虞舟脸红着,接受了大家的好意。 过了一盏茶道功夫,他还是退回到了萧御回身边,心底有点美,但又有一点唏嘘的意味。 「心肝儿啊,我懂了,所以我就是那个和亲『公主』。」 可某位新晋的和亲公主心绪不平。 所以说他和萧御回之间的嫌隙被填上了,但他的心口唿啦啦的,仿佛有更大的一个洞破了出来。 多了个爹爹,又多了好多个姐姐。 他的丞相老父亲知道吗? 老头子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会不会早就知道了这些,况且自己这么些天还没回容府看看,老头子会不会很难过。 容虞舟晚上趴在萧御回胸前嘟囔着:「心肝儿,我今天没喊他爹的……」 「嗯,因为舟舟心里有容父。」 「那心肝会不会因此生气?」 「生什么气?」 「我爹那个时候还是丞相,是个朝堂忠臣,但他却养了我……」 容虞舟话里的意思,萧御回都懂了。 他把人往上颠了颠:「如果他有罪,那我也是共犯了。」 这话容虞舟听不懂。 脑子里他现在就只有自己成为了和亲的公主,事关两国邦交,他能和心肝儿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想起了什么,容虞舟散乱着头髮,从男人的怀里起来, 等萧御回反应过来,他的手上已经套了一枚玉环:「这是人家送你的。」 「我戴着大了,心肝儿刚合适。」 容虞舟怎么看怎么欢喜,捧着人家的手亲了又亲,然后一个勐子扎到人家怀里:「心肝儿吶,我想要那个厚礼!」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下章最后一章,大婚~ 有评论么? 第45章 舟舟的身世(七) 又一年除夕到。 京城突然天降大雪, 不过一晚上的功夫,京城的屋顶地面上全是厚厚的一层雪被。 除却最纯净的雪白以外,红彤彤的红绸挂满大道左右, 从丞相府大到皇宫的那条官道,更是喧闹。 今日正是两国和亲的盛典,车马在京城绕了三圈,现在正停在丞相府外。 「真是好大的阵仗啊,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瞧见。」 「当今陛下这娶的就是男媳妇儿了。」 「那又怎样, 这可是重淄唯一一位小皇子呢。」 「听说为了大婚,重淄的君主和公主们留了这么久呢。」 虽然所谓的十三位公主前来和亲变成了容家的那位小皇子, 但大家也并没有太过介怀。 因为不久前,容虞舟的身份已经在京城里传开。 据说前丞相容冠书心地善良,收养了被弃养在荒山野岭的孤幼, 取名容虞舟, 这么多年来视为己出, 像原来的亲生父亲居然是重淄的君主。 现在孩子的亲生父亲寻过来了, 见陛下和丢失的小皇子心意相通, 自然应允和亲。 而这场盛典, 同样也换来了两国邦交的百年和平。 容府里, 容家一大家子和重淄一大家子都红了眼。 两位都和容虞舟有深刻关系的老父亲在这一刻突然和解了。 景峥喉结滚了滚:「以后, 就照着舟舟喜欢的做吧。」 容冠书看了眼景峥:「那是自然。」 景峥:「那舟舟跟我回去。」 容冠书:「那必不可能!」 联盟不出意外,再次破裂。 好在唢吶和锣鼓已经到了外头, 容虞舟一身大红喜服在身,被请出来的时候, 他还在伤感地抹眼睛。 「舟舟怎么哭了啊!」 「姐姐们, 父亲们……」 「又不是走得远, 再说你得空, 随时可以去重淄看父皇和皇姐们。」 「就是难过。」 「受了委屈就说,不用顾忌他的身份。」 这话是景峥说的。 「啊,心肝儿很疼我的。」容虞舟立刻为萧御回说话。 「嗐……」景峥嘆了口气,「罢了,总之舟舟自己高兴与否放在最上头就好。」 「嗯。」 容虞舟还在伤怀。 他明明不是姑娘家,现下却心里隐隐难过,也算是知道当时他容盈姐姐出嫁时候为何会哭了。 不是日后见不到,而是另外一种复杂而难以言喻的感情在他心里翻动和搅拨着。 两大家子人围着红衣少年郎。 这是他们心口的宝儿啊,现在都已经到了成婚的时候了。 明明小时候那么奶,抱着她们大腿哭闹时那么的娇气,现在都比她们长的还要高些了,可红眼眶的时候还是一打一的招人疼。 容父的人将容虞舟送上接亲的人马前,才将将把人哄好。 上了马,就处于被外百姓打量的情况了。 容虞舟重重吸了一口气,朝着看热闹百姓打完招唿,在府邸人撒喜糖的的唢吶声里,伴着齐鸣的锣鼓往宫里出发。 宫外热闹,宫里也有人翘首以盼。 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 这六个步骤,皇族一步没有落下,此刻更是由陛下亲自带领众多大臣去迎亲。 萧姒柔也在其中,今日她宫袍华丽,步摇轻动而无明显的脆响之声:「皇兄啊,容虞舟他怎么还没来楠枫?」 「吉时还未到。」 萧御回目色清透,瞳孔里却盪着不自意的热潮。 第91页 「来了来了!」萧姒柔最激动。 大道尽头红光微闪。 容虞舟早就没哭了,现在的他挺胸抬头,胸前的红绸缎在冬风里飘荡着,将少年衬托地更加精緻明湛。 在容虞舟看到前头的那么多人的时候,他第一眼就将他的心肝儿寻了出来。 最前头的,穿得最红的,和他最搭的。 同时也是最疏俊的那个。 容虞舟被心肝儿的美色轻易俘虏了去,以至于后来的百官朝拜说了些什么,他这个没文化的都没仔细听。 大抵说了些吉祥话,等他滚烫的心轻柔了下来,他已经在席上饮了许多。 今儿是他和心肝儿的大日子,容虞舟礼成之后没受住,席间在王穆瑜等人和那些不认识的大臣们的好听话里,被夸昏了头脑,红着脸蛋子被送到了大婚的宫殿。 当下他醉红了脸,趴在榻上。 可总有东西膈他背。 容虞舟嘟囔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就起身掀开了褥子。 好傢伙,下头放了好些的干百合。 可惜没有桂圆花生什么的,他有些发饿。 闹了一天,现在还没吃什么东西,还不等容虞舟扒拉些干百合入肚,殿门轻动,帘巾那头的萧御回终于来了。 连带着全德福带上了一壶酒和好些吃食。 「心肝儿?」 「脸这么红,方才偷喝了很多酒?」 「嘿嘿,今儿高兴嘛。」 萧御回纵容着容虞舟,待全德福放下东西,他将人牵来坐下。 「吃些东西吧。」 「吃这些么?」不是容虞舟娇气,但这些吃食实在很糙砺。 「吃糙米?」 萧御回笑笑:「『同牢』的意思,寓意你我二人日后今后愿意同甘共苦。」 「同甘共苦啊!那是自当的,但是这苦我吃就好,心肝儿就吃甜。」 容虞舟边说,边给男人的嘴里塞了个蜜饯果子。 萧御回又笑了。 他今天已经笑了许多次。 即便冬日的天是冷的,但他的身心都还火热着,就像方才的宴会末时候燃放着的烟火。 所有人都在看烟火,而他在看容虞舟。 现下二人可以独处,酒暖过后,萧御回抱着人,想起什么,忽然笑着如是说道:「其实最初我没有想占有舟舟的意思。」 容虞舟被他抱着,心中一紧:「心肝儿!?」 「当初内心有禁锢,没有意识到舟舟能偶尔触碰我的禁忌,可那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地纵容舟舟了,模煳了心绪,只以为这是兄长情谊。」 他相对容虞舟好,想亲近这样温暖的小太阳,但又考虑自己的阴鹜,因而努力克制。 「那现在不能还是这样了啊,我们都做过了那么亲密的事情了,不能是兄长的情谊。」 萧御回看着容虞舟,笑意在眼眶荡漾:「自然不是了。」 现在充盈着的是心中难以自持的野-望,他只想把容虞舟宠溺到骨头里。 无声之中,他纳紧了臂弯。 而无师自通地,容虞舟接收到萧御回的信号。 他抱着男人的腰嵴,共同饮了合卺酒,酒气四溢里,御幄轻动。 「我要之前给心肝儿看的那个姿势。」 「嗯。」 「要亲亲。」 「嗯。」 「还要这样……」 接下来的事水到渠成。 真好,除夕刚过,他们又迎来一轮新的好时节。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纨绔小笨蛋的故事到此就结束了,大家有缘下本再见一v一 -爱你们 -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