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如意小厨房》 第1页 [穿越重生] 《长公主如意小厨房》作者:阿司匹林有点甜【完结+番外】 豆花辣条串串香 有约不来过夜半 撸个烧烤下茶汤 薛裳枝穿越到古代后,从一家小摊起家,终于完成毕生心愿: 建立全国第一家大型美食连锁店 把美食店从长安南开到长安北 成为留名青史的一代厨神 註: 架空文,架得比较空 男主戏份会少一点 种田文 接档种田文,求个预收么么哒 内容标籤:宫廷侯爵穿越时空美食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今天也要摆摊开店 立意:美好的事物让人开心 第1章 1 正月里天寒地冻,天空中飘着细细的白雪,长信殿红墙碧瓦上堆积一层白色,来去的宫女们脚步轻盈踏过青砖,手中捧着鼎、盘、盒等,其中盛有热腾腾的桃汤、炙猪肉、胡饼等,散发出浓烈的香气让人口涎生津。 大魏后宫长乐宫之中就数长信殿中食物最为精緻讲究,姜太后年方四十,却阳气不足脾胃不和,一日三餐不过用筷箸挟两三筷子不肯再吃,剩下的食物皆赏给下人分食,因而姜后身边伺候的宫女一直是其他各殿羡慕的对象。 但今日却有所不同,今日早餐格外丰富,姜太后却只拿起胡饼泡在热汤里只吃了一口就恹恹挥手。 姜太后出身普通,年少时吃过不少苦,吃不惯宫中珍馐佳肴时就爱吃些胡饼等民间食物,还被其他人暗地里嘲笑粗鄙。 曾嬷嬷是姜太后最亲近的身边人,见她如此就劝慰道,“您多少再吃点,陛下年纪小不懂事,事事要您亲力亲为,若是您都病倒了,那些人不得要陛下的命?” 姜太后强打起精神来喝了口汤,问道,“去接囡囡的人出发了吗?” 曾嬷嬷道,“去了,奴婢早上站在宫门口远远看了一眼,他们穿着红衣服出去的,可打眼了。” 姜太后嘆了口气,又有点烦躁地摸索着手腕上的镯子道,“毕竟十多年不见,不知道她会不会怨恨我,我想到要认一个不认识的人做女儿,也觉得、觉得………” 曾嬷嬷劝她,“您可别多想,都说母女连心,我家那个手指头被扎出一点血我远远的都会心痛,更不要说您和殿下这样的贵人了。” 她们现下正说的是姜太后生的第一个女儿,名叫薛裳枝的,姜太后是死去的魏太.祖原配,当年她跟着魏太.祖南征北战,某次战败逃命时不小心把女儿弄丢了,仓促之间来不及寻找,只能听之任之。 等到大魏朝立朝初,姜太后就开始满天下找女儿,只是找了多年都没有找到,直到前些天赶了巧才得到些消息,立刻马不停蹄让把人给接回来。 姜太后便又是犹豫又是忐忑,好几日休息不好,整个人老了十来岁。 她听完曾嬷嬷的安慰,嘆口气道,“也只希望如此了。” 薛裳枝正坐在屋子里拿着一柄铜镜打量自己的长相,并不是因为她穿越过来这具身体和前世有什么不同,而是因为左边额头上一点上辈子没长过的红色胎记。 她记得自己在现代死的时候正在做一份千层饼,十分不巧地遇上地震,一旁装着锅碗瓢盆的架子倒下来正好砸中她,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在这个时代了。 不知是不是和千层饼有缘,她额头上这个淡红色胎记居然是半块千层饼,十分有新意。 薛裳枝思考了一会儿,在自己的“母亲”杜氏回来的时候把这话和她说了。 结果引来杜氏好一阵笑,“你这是饿得昏了头吧,哪有女孩子家家胎记长成一块饼的,我问了街头的算命先生,他说你这胎记像菡萏,是菡萏初开,只有命格富贵的人才有。” 薛裳枝茫然了一下,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去看看这种荷花,好知道到底是荷花像千层饼,还是千层饼像荷花。 杜氏不知道她心思,在屋里转来转去给女儿收拾东西,其实这家人穷得揭不开锅,衣服上补丁叠补丁,屋里最值钱的东西就数那口做饭的破釜,杜氏找了半天也只能给薛裳枝收拾出一套衣物和一双鞋袜拿在路上换洗。 说起收拾东西这件事,还与薛裳枝的生身父母有关,这个世界的薛裳枝是杜氏在一处破房子里捡来的,杜氏夫妻不能生养,临到三十岁捡到个姑娘欣喜若狂,把她当亲闺女般养大,除了薛裳枝二十三岁都未婚配外从没亏待过她,结果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人亲爹妈还是找上门来要女儿。 薛裳枝一开始愣愣的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坐在一旁听个囫囵,只知道这是古代版豪门千金落难的跌宕故事,猜测这种情况下杜氏恐怕不会很好说话。 杜氏果真不留情面,她是乡下妇人,说话尖酸刻薄又不讲情面,指桑骂槐讨价还价收了大把银钱,直把那位大人说得眉头皱起才好歹答应下来。 但等人走之后,杜氏却一边流泪一边拉着薛裳枝说话,让她去了新家要好好听话,不要再像在家时那样犟嘴耍性子。 薛裳枝是个新来的,对两边父母都不熟,便无所谓地安慰道,“莫要伤心,你如果不想我去我就不去了。” 杜氏打了她一巴掌,骂道,“你个夯货,你是不知道哪头炕热,人家都钻尖了脑袋去讨好贵人,这大白天掉下的馅饼你却不肯去捡,我是生了个什么傻女儿。” 第2页 薛裳枝愣了愣,她生平还第一次遇见这种性格的女人,便改口道,“对,您说得对,我脑袋不清醒,赶明儿我就去。” 杜氏又转了口风,用帕子揩泪骂她没良心,连狗都知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就她有了新娘忘旧娘。 薛裳枝无奈转头,看见她爹许老汉站在一旁朝她使眼色,喊她哄她老娘。 杜氏嘆道,“我知道你打小就想当个厨娘开家饭馆,但咱家里又苦又穷,哪里能够供你学什么厨艺?现在认了你亲爹娘,便记得嘴巴甜些,等学成归来做个天下闻名的大厨子,也不算白去。” 说完又声泪俱下。 薛裳枝说得口都干了也没把人哄好,杜氏一晚上又哭又笑又做噩梦,折腾得不行,还好有许老汉默默红着眼睛给她拾掇包袱,以免第二日耽误行程。 薛裳枝家里人催得急,要赶快上路,若不是杜氏死乞白赖地磨嘴皮子,恐怕当下薛裳枝就被接走了。 临走前薛裳枝揭开包袱看了看,里面东西放得齐全,有衣服鞋袜、木棍铁饼,应当是怕她行路不安全准备的武器,还有昨天那一堆银钱。 薛裳枝愣了一下,抬头道,“这些给我做什么?” 被杜氏指着额头骂,“说你蠢你还真蠢,你手上没点钱去了新家怎么有底气?打点上下,买衣服不是都要钱?” 薛裳枝默默把东西掏了一大半出来,扔在胡床上转身走了,小声道,“有这些棍子打人防身就够了,我什么都不怕。” 惹来杜氏又一阵哭,只有许老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对她道,“儿啊,这不是棍子,也不是铁饼,是准备给你在路上吃的干粮。” 第2章 2 武阳辰姓武,是魏太.祖在位时受封的校尉,一直不受姜太后待见和小皇帝器重。 而接长公主回宫这件事看起来重要,实则…… 手下人不知道他的心事,和他开玩笑,“武校尉,等回了长安一道去酒家喝黄酒。” 武阳辰随口敷衍道,“到时候有空必然赴约,等我们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 手下嘆气道,“这有什么难的,让我们这些人来做这种事情不过是大材小用。况且你说一位在农家乡下养了十几年的长公主有什么难伺候的?再难伺候也不如如意公主会折腾人吧,要我说,咱就把长安那一套拿半分出来敷衍她………” 武阳辰听他越说越不像话,皱眉正要呵斥让他闭嘴,可是手下已经早一步停下话茬,露出痴傻的表情。 武阳辰顺着他目光回头,果真看见那位长公主正站在身后,也明白他失态的原因。 要他说,这位长公主可真的不像流落民间的粗鲁农妇,反而有些荆钗布裙不掩国色的意思。 而且……… 他怀疑地看着薛裳枝,他记得姜太后浓眉大眼,身姿挺拔矫健。姜太后所出的一子二女继承了她的容貌,都不是十分精緻的长相,和面前女子眉目相差甚远,所以这位长公主真不是找错了? 薛裳枝不知道他心里面的想法,走过来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位中年武将,笑眯眯问他,“你好,你是我家里派来接我的人吗?” 武阳辰收回心绪,飞快行礼道,“正是属下,姑娘,请上马车。” 薛裳枝侧头看了一眼停在一旁的马车,由四匹棕色的高头大马拉着,马车的小窗户挂着浅色的竹帘,四个角上各挂着一个编制着彩色坠子的小铃铛,非常精巧可爱,彰显出主人的气派和权势。 可是按照薛裳枝这个歷史盲来看,她依旧猜不出这驾马车和这位僕人属于什么样的人家。 武阳辰似乎猜出她的想法,连忙道,“姑娘不必担忧,等到了地方后大人自然会把事情告诉您。” 他又看薛裳枝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担心她登不上马车,连忙让丫鬟上去搀扶她。 这个时代的路是泥土路,没有现代的道路平整,马车行在上面非常颠簸,偶尔木轮轧到小石子还会失控。 不过这不妨碍薛裳枝探索的兴趣,她上午刚吃过许家父母做的热汤泡胡饼,现在精神很足,就撩开帘子观察四周。 此时马车正行在离城池不远的小道上,道路两旁不知名的大树郁郁葱葱,透出一点光影落在地上,一副非常原生态的景色。 小丫鬟怕她吹风着凉了,小声劝说,“姑娘,您先休息一会儿吧,待会有的是时间能看。冯翔到长安不过两三日时间,冯翔虽然繁华,但远不如长安三条广路十二通门,到了长安您必然会喜欢上那里。” 薛裳枝看她脸色苍白的样子不忍心问道,“你是不是……晕马车?” 丫鬟愣了一秒钟明白薛裳枝意思,顿时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告罪,“您别生气,我不会弄脏马车污了您眼睛的。” 薛裳枝感嘆了一下丫鬟对工作负责的态度,就问道,“难道没什么好法子吗?” 她只知道有晕汽车,晕轮船的,没想到还有人会晕马车。 丫鬟看她不怎么生气才低声道,“其实刘大夫的舟车丸就很有用,可是,可是我、我买不起药。” 薛裳枝琢磨了一下舟车丸是什么原理之后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命人取了一块姜切成片,然后让丫鬟放在嘴里,这是薛裳枝她现代妈经常唠叨的养生经,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第3页 或许有心理暗示作用,过了一个时辰后丫鬟脸色好多了,又能打起精神和薛裳枝说话。 这次她更温顺了很多,薛裳枝说什么她回答什么。 薛裳枝若有所思摸下巴,“这么说路上还可能有劫匪?” 丫鬟道,“遇见也不会有事的,武大人非常厉害,一个人打十个都不在话下。” 薛裳枝点点头,“野生小动物总有吧?我还没见过野生的老虎、大熊猫、猴子、小鹿………” 丫鬟没有反驳她把老虎放进小动物行列里,温柔道,“它们会避着人走路,不会恰巧撞到我们面前。” 她们行路一上午后就停在一处宽敞的平地上准备休息,薛裳枝疑心那位武大人和他的随从其实并不需要休息,只是考虑她是个女生才特意停下脚步。 马车刚停下,武大人就请薛裳枝下车走一走活动身体,还问她现在用饭还是等稍后用饭。 薛裳枝想了想说,“端来吧。” 令薛裳枝非常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她说这话不超过一分钟,就有奴僕把案几搬到她面前,然后在案几上放上热腾腾的食物,比薛裳枝在外面见过的三分钟炸鸡还利索。 唯一让人遗憾的是,食物很热,但是一点气味也没有,闻起来和煮沸的水一模一样。 武阳辰歉意地向她告罪,“行路匆忙没有其他食物可以吃了,只能等明日到了城里才能给您买些其他的。” 他其实没有觉得食物很糟糕,因为赶路基本吃的是干粮,而且这是规格最高的干粮,一点发霉和腐烂都没有,只有贵族才能吃到。 薛裳枝若有所思点点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饭菜怎么做得这么快?” 武阳辰对她知无不答,请她去看后面一辆更小的马车。马车上有一个炭火炉子,炉子一直烧得旺旺的,就是为了给主人提供二十四小时都能喝到的热水。 薛裳枝于是坐在僕人收拾出来的一块空地上吃午饭,武阳辰找的这个地方风景非常好,紧挨着一条溪水,溪水旁边有绿树和丛林,非常原始自然。 唯一看起来不太美好的……可能是她面前这份饭菜。 颜色很怪,没有味道。 薛裳枝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入口………果然如同她想像的一样,和棉絮没有区别,和吃棉花似的。 再吃一口,简直是在折磨她身为厨师的敏锐味觉。 薛裳枝默默放下勺子,摸了下包袱里的铁饼,哦不胡饼。 武阳辰注意到她的不自然,好心问道,“姑娘,可是冷了?” 薛裳枝说,“你们怎么不吃饭?我一个人吃还挺不好意思。” 武阳辰解释道,“姑娘,我们一日只吃两餐,三餐是贵人的习惯。” 薛裳枝连忙说,“那这些赏你们了,你们挺辛苦的,还要小心路上劫匪,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呢?” 第3章 3 考虑到薛裳枝胃口,这份饭菜做得精巧别致,每种就三两口的份量。武阳辰暗暗发了一会儿愁,自己不好吃独食,就吩咐最亲近的几名武将来分吃。 一名武将把菜倒嘴里嚼吧嚼吧吞了,抹了抹嘴巴嘿笑道,“武哥,这位大姑娘是不是吃不惯饭食?” 武阳辰要在外人面前给薛裳枝撑面子,瞪他道,“不要像个娘们儿一样嘴巴碎,姑娘是体恤我们舟车劳顿才把饭菜赏赐给我们,在你嘴里变成什么样了?” 武将不把他的话当真,又笑着说,“没想到这位姑娘竟然还挺挑剔的,我看养她那家人也不算多富裕的,你说是不是在故意拿捏你。” 一旁另一名武将道,“倒不一定,我觉得就是因为饭菜难吃,你看看这菜,和掺了盐的白水似的,我家那口子煎的汤药都比这个有滋味。” 武将不服气,“不会是你怕苦,你老婆给你药里面掺糖了吧。嘿我就不信,她一个乡下小姑娘的嘴巴还能吃出个酸甜苦辣不成………” 他声音在武阳辰目光中渐渐弱下去。 薛裳枝不知道外头一帮子男人的讨论,她上了马车把手放在火炉上烤了烤,冻僵的手很快恢復知觉。 马车中因为烧着炭火非常暖和,熏着香气令人昏昏欲睡。刚坐下不久忽然有奴僕提了一个四层食盒过来,行礼道,“姑娘,将军说您这样的姑娘家应当喜欢甜食,所以吩咐奴奴给您送些糕点来。” 说着就打开食盒挨个摆在薛裳枝面前给她看,种类不算多,应该是匆忙之下拼凑起来的,让薛裳枝不由感嘆这位将军看起来粗野实则是位细心之人。 薛裳枝每种糕点尝了一遍,白色的似乎是蒸米糕,上面撒了一点金黄的桂花,非常软糯和富有黏性,煎至金黄的应当是现代的馓子,微甜而酥脆,还有一种皮被风吹得略干的饺子,皮薄馅大,透出一点莹润的内里,光看着就引人发馋。 但确实没有薛裳枝在古装电视剧里看到过那种精巧的中式糕点,也没有她从小吃到大的馒头、包子等等,也不知道是仓促之下来不及准备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薛裳枝见小丫鬟在一旁吞口水,等奴僕走之后大方邀请她道,“反正我也吃不完,不如你陪我一起吃吧,也省得待会儿扔掉浪费。” 第4页 小丫鬟当然不敢自己伸筷子来挟菜,薛裳枝就用碟子各装了一点递给她。 要薛裳枝自己说,这些糕点里面做得最得她心意的还是馓子。她记得十几岁的时候跟着父亲的一位公务员同学去乡下送温暖,现场做的就是一道油炸馓子。 面粉洒在桌案上掏个洞,磕上几个蛋在正中间,面团揉得面儿光,扯成细细的长条后放进直径足有一米的油锅里炸,炸成金黄色再用长筷子捞在铁架子上沥干净多余的热油。 等晾凉之后平摊在案板上,讲究一些的会用菜刀剁剁剁切成段的装在小纸袋子里,咬下去酥脆香口。 小丫鬟看她目光,笑道,“姑娘原来爱吃寒具。” 薛裳枝愣了一下,“寒具?” 小丫鬟就指着馓子给她解释,“这就是寒具,寒食节不能生烟火煮饭,以前我在家的时候爹娘就会多做一些作饭点吃,每年都这样,其实早吃腻了。” 薛裳枝津津有味听她闲话,就着古代风俗趣闻把糕点吃了个七七八八。她胃口向来很好,比寻常女孩子能吃多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体型一点不见长,所以从前一直有人质疑她身为薛家人的厨师身份。 小丫鬟把话说完,马车忽然一阵颠簸,然后便是慌乱的惊叫声,仓促的脚步声和马受惊的啼鸣。 薛裳枝为了避免食盒摔地上,连忙把剩下的饺子塞嘴里一口吞了,问道,“何事?” 丫鬟早她一步掀开竹帘,此时正脸色惨白,木愣愣地看着前面,“姑、姑娘,有小动物。” 听见薛裳枝疑惑的嗯声,她才反应过来缓声道,“不是,不是,是有老虎。” 薛裳枝撩开帘子看着丛林中的老虎,不知是什么品种,个头不大,有些瘦,但神采奕奕的,和她在电视上见过的截然不同。 当初他家做菜就有肖似虎行的颠勺法,可惜从未见过野生老虎所以只得其神不得其形。 小丫鬟瑟瑟发抖道,“姑娘,您不怕吗?” 薛裳枝兴致勃勃道,“这有什么可怕的。”她在山林中跟着师公修行那几年还养过幼虎。 正在此时,老虎似乎注意到她们所坐的轿子最为豪华,摇头晃脑凑过来。 武阳辰觉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利,本来好生生当个不上不下的武将,结果因为碍了姜太后的眼被遣出来接长公主回京。接就接了,他行路好好的又遇上一头大虫。 他常年在这条路上走,以前可没遇到过大虫,这次怎么就这么巧了? 大虫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大虫会不会吓到公主,如果把公主吓到失态,她记仇怎么办?要是公主觉得他护卫不利怎么办?会不会觉得这是他故意的? 他脑子里纷纷乱乱闪过许多念头,连下辈子棺材用梨花木还是柳木,墓碑上雕刻什么瑞兽都想好了,就听手下武将问, “将军,用箭射还是近攻?” 还有人跃跃欲试道,“要不让我去打虎。” 武阳辰咬牙道,“不行,不能惊扰公主。派几个人去引开它,若不行就杀一匹马,引得越远越好。” 武将目光一凛,道,“属下知道了。” 这时最中间那驾轿子里忽然传出长公主轻柔的声音,她的声音和她的长相一样,柔弱得像一阵风似的,让人唯恐动作太大给吹散了,“武将军,您那边可好?” 武阳辰闷声道,“姑娘不用担心,这里万事有属下解决,不会让这勐兽伤到您一根汗毛。” 轿子安静了一刻,下一秒又是那柔柔的声音,“那便好,您是国之栋楼,也要多多注意自身安危啊。” 武阳辰被这句安慰感动得心头火热,觉得万万不可辜负上司的期望,立刻让人做出各种响动把大虫重新引回林子去。 可惜事与愿违,大虫不懂他心思,或许因为这是一只正值壮年期的叛逆大虫。大虫慢慢踱步过来,离人群正中心的轿子越来越近,做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武阳辰见势不妙,喝道,“拦住它!” 他话音刚落,忽然看见大虫左右不看,只冲着薛裳枝的轿子扑过去。 一支支箭擦着大虫的皮毛射入土地,没伤到它分毫,武阳辰额头滴落一滴冷汗,却在这时,看见不知何处一只暗器扔出来正中大虫面前的土地,这柄武器看起来轻飘飘的,力度却很大,当下在土地上“砰”一声砸出一个大坑,又反弹到大虫脑门上,把它砸得晕了一秒。 武阳辰趁机道,“上,谁抓到大虫有赏!” 武将们听从命令去追大虫,留下武阳辰派人安抚公主。 武阳辰心有余悸道,“我手下谁人准头这么好,我竟然从未发现,你去把武器捡回来,待会儿必要重重赏赐这位大功臣。” 过了一会儿下人才回来,只是神色有些古怪。 武阳辰没发现他的异常,问道,“怎样,是什么暗器?” 下人低头不敢说话,武阳辰又问了一遍,他才双手奉上一物吞吞吐吐道,“是、是铁饼。哦不,是胡饼。” 第4章 4 薛裳枝揉了揉手腕,庆幸自己即使到了这个时代依旧武力不减当初。 想她三岁开始搭着板凳颠勺,五岁能一天用菜刀切三百个土豆,为了练稳就在手腕子上坠着铜球练腕力。这都是老派人的练法,现在不讲究这个,但好在功夫没丢,估计三百人的流水宴也能一次弄个明白。 第5页 她在这边想着,忽然听见武阳辰的声音传入帘中。 薛裳枝撩开帘子一看,武阳辰大声问,“刚才击中大虫脑门的勇士是哪位?” 没有人回答,再三询问,武阳辰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命人高高举起许家特制胡饼道,“用这枚暗器击中大虫的将士是哪位?有功,本将大大有赏。” 薛裳枝:……… 她捂着脸感觉丢脸丢到姥姥家脸,别人武松打虎用拳头,她打老虎用块饼。要是大家都知道的话…… 薛裳枝敲了敲车壁,引起武阳辰的注意后小声道,“武将军,麻烦把饼还我可行?” 武阳辰茫然看着她,又看看饼,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起大虫那比人大得多的个头,对比薛裳枝偶尔抬手时滑落的纤细手腕,总觉得…… 武阳辰捏着饼后退一步。 薛裳枝疑惑道,“武大人,您怎么了?莫非想到了什么。” 武阳辰什么都没敢想,他只是在回忆路途中是否得罪过这位……很不一般的公主殿下。 他现在一点都不怀疑薛裳枝是姜太后亲生的,因为他曾经见识过太.祖后宫那场十分有名的闹剧。 太.祖某次为了一名宠妃的事情害得太子发高烧,姜太后气急之下提着一只铁锅追着他满宫跑,太.祖被追得鞋都掉了一只,藏到先太后宫中方才逃过一劫,其剽悍程度令武阳辰至今记忆犹新。 武阳辰不知道该怎么夸她,毕竟对方还是个娇滴滴的姑娘,总觉得夸赞力大无穷不太合适,干笑说,“这块饼真是块好饼。” 薛裳枝松了一口气,“是家母做的。” 武阳辰注意力落到别处道,“现在喊杜氏母亲倒没关系,等到了长安城您家中可万万不要再这么称唿,否则您亲母大约会不开心。” 薛裳枝心中生出几分好奇,问他,“那可以劳烦您说说我母亲的事情吗?” 武阳辰不敢妄议姜太后,但又扛不住薛裳枝眼神,含煳说,“就,就和您差不多。” 薛裳枝眼前一亮,“真的?”和她一样爱美食?擅厨艺? 武阳辰点点头附和,“真的。”和您一样力气大。 两人鸡同鸭讲了一会都非常满意。 因为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又在路上遇上大虫,武阳辰吩咐下属们停下来休整,等待明日早晨再赶路。 跟着他的都是机灵的,早在听令后乖觉地生了火堆,还有去捉鱼和采野果的。捉来巴掌大的瘦鱼,用树枝穿起来架在火堆上烤。 薛裳枝趁机下马车走一走,看着他们忙活的样子问武阳辰,“现在不用吃干粮了罢?” 武阳辰笑着说,“是,不过等明日入了城里,您大可以尝一尝城里的美食,弘鼎酒楼的烤鱼是一绝,包管您吃了一次念念不忘。” 他们说着走到正中央的火堆面前,薛裳枝随意看了看,眼神忍不住凝在那位烤鱼的人手上的鱼肉上。 明明是烤鱼,但她偏偏从那细腻的烤鱼手法上看出细緻的煳弄。 因为对方烤出的鱼和古装电视剧里只顾谈恋爱的男女主烤出来的鱼一模一样,鱼肉被砍得七零八落,零零碎碎挂在鱼骨上,其惨不忍睹突出黑暗两个字,集古今黑暗之大成,外煳里生,没三百年寿命恐怕无法日日享受这般珍馐。 似乎注意到薛裳枝惊恐的眼神,烤鱼的下属腼腆地笑了笑,小声道,“姑娘,马上要烤好了,您再等等。” 这人真没察觉自己手里的鱼肉是黑暗料理。现在这会儿厨子是门单独的职业,食谱对于厨子来说属于绝不外传的秘方,一般人家里能学个一两道就值得夸道邻里,他作为一个当兵的,光是会把菜煮熟就比很多人要强。 要他说,将军和姑娘该夸他才对! 薛裳枝忍不住对武阳辰道,“菜不如我自己做,他们本就辛苦得很,何必再为了我操劳。” 武阳辰连忙道,“不操劳,应该的。” 薛裳枝嘆了口气,武阳辰立刻意识这句话是藉口,对方是个很挑剔的人,不想吃这卖相不佳的烤鱼。 他想了想,最终吩咐人给了她三四条小鱼。 薛裳枝提着用草绳拴起来的四条鲫鱼,知道其实还是信不过她,怕她糟蹋粮食。 她看着四条鲫鱼笑着说,“这有些少了,待会儿烤好了您可别和我抢。” 武阳辰朝她摆摆手,不在意地笑道,“自然自然。” 他没把薛裳枝话当真,他虽然官职不上不下,但好歹也参加过宫廷御宴,怎么可能和她抢一条小鱼? 下属耳力好得很,等她走后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武阳辰看了他一眼,强势替薛裳枝挽尊,“她常年在乡下长大,要养活自己根本不难,你可别小瞧她。” 下属没听懂,“那我还烤不烤?” 武阳辰尴尬咳了一声,“……烤,让她饿肚子怎么办。你再说话小心胡饼。” 下属想起把老虎脑袋砸了个坑的胡饼,终于不敢说话了。 薛裳枝在后面的马车上摸索了一会儿,也没找出什么好的东西。工具就不用说了,只见到菜刀,佐料更是只有盐巴,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位将军没考虑到这些旁枝末节。 第6页 幸好作为一名厨子,随身携带厨房用品是良好习惯。她在自己包袱摸了摸,摸出一大块黑石头放地上。 小丫鬟好奇地摸了一下,问她道,“这是什么?” 薛裳枝边洗鱼边解释,“盐。” 这个时代盐的价格不便宜,但巧的是许家不远处就有个盐场,大家平时买不起细盐就买盐场未加工好的粗盐。 粗盐炒菜不如细盐口感好,还有苦涩味。薛裳枝路过时正巧想起以前吃过的炒瓜子,就用几文钱买了许多顺道带在身上,巧的是居然能派上用场。 她洗完之后就用树枝把鱼串起来,等水滴干后再把盐敲碎,然后均匀涂抹在鱼身上。 小丫鬟看着她动作迟疑劝道,“姑娘,这盐是不是放太多了?盐虽然有提味的作用,但一味放盐只会让菜齁得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废喵 34瓶,抱住亲一口~3 第5章 5 薛裳枝说,“你听说过盐焗吗?” 小丫鬟“啊?”了一声。 一旁武阳辰的下属还在与他小声嘀咕,“我觉得她做得挺像样又挺不像样的,你见过往鱼身上抹那么多盐的人吗?我就没见过,快裹得比鱼还厚了吧,这得怎么吃。” 又纠结说,“要不要提醒她一下,好好的鱼做得这么咸,如果不能吃糟蹋了怎么办。” 武阳辰知道他的手下对这位民间公主十分好奇,因为他们身份低,不像他有资格面见圣颜。 他也不怎么拘着他们,只在过分的时候敲打一二。 武阳辰站在远处远远看过去,只见薛裳枝先是用河水把鱼肉洗得白白净净,直到鱼腹内一丝黑膜也无,干净到令人髮指的地步。然后不知从哪掏出一把石具在鱼背上划拉几下,划出几道痕迹,接下来便如下属所说抹上一指厚的均匀厚盐,将鱼放置在火堆中慢烤,粗盐粘在鱼身上,烤得又黑又奇怪。 武阳辰不由觉得她举止怪异,他吃过的鱼肉不少,还从没见过这种处理方式的,莫非是她养父母所授?只是这满满的盐搁在鱼肉上,岂不是又咸又涩? 他左思右想也想不通,竟然在心底贊同了下属的话:这要真的能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美食,那才是离奇事儿。 他摇摇头领着人去周围巡逻去了,但只过了半柱香不到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他朝着香味看去时顿时大惊,比薛裳枝当场把老虎砸得满头是坑还要惊讶。 明明他之前亲眼看到搁在火堆里的鱼是黑到发灰,怎么一眨眼到了盘子里就变了一番模样?鱼肉鲜嫩白净,似乎和他看过的蒸鱼别无二致? 莫非她用了什么奇怪的术法令鱼肉烤黑后又能恢復如初? 薛裳枝不知道武阳辰内心想法,她在烤鱼的同时顺手熬了一份鱼羹。 胡饼被她用借来的石杵锤成粉末,放入鼎中吊在火架上熬煮。又用石刀片鱼,冬鲫鱼虽然瘦,但不知为何竟然没有什么刺,大概是因为和现代鲫鱼品种不同的缘故。她将鱼从头片成薄片,剃下鱼头和鱼骨,等水沸腾时才放入。 熬了大约十分钟有余,揭开盖子就见香味随白雾漂浮而出,在冬天散发出令人嚮往的暖意和香味。 她等不及开口,自己伸筷子挟一口鱼肉入嘴。 古代的食材果真比现代美味许多,热度通过粗盐透到鱼身上,滋滋汪出鱼的香气,半焦的鱼皮入口脆而香,鱼肉却是纯然的滑嫩,肉质紧密,一丝腥气也无,正好弥补没有姜为佐料的缺憾。 薛裳枝又喝一口鱼羹,胡饼炖得烂烂的,鱼肉汁水渗入其中,酥烂鲜香,实在是再舒适不过。 薛裳枝眯起眼睛回味,嘆息一声,忽然觉得这嘆息十分不对劲,仿佛有回声,她嘆了一口气,周围给回了三四声。 她抬头一看,周围几双眼睛直直盯着她,被她看见慌忙躲开了。等她再低头,那些直勾勾的视线又飘过来,仿佛恨不得变成她手中的筷子。 薛裳枝被盯得吃不下去,让丫鬟帮忙把饭菜抬到马车上,好险隔绝了这不加掩饰的目光。 她放下心和小丫鬟痛痛快快吃起来,一筷子鱼肉伴一口鱼羹,河鲜之鲜美天下独有,弥补她白日里啃了一天冷干粮的遗憾。 薛裳枝放下筷子,正巧就听见敲车壁的声音。 她撩开帘子,讶异地看见武阳辰站在窗口,有点尴尬地看着他。 武阳辰想起之前薛裳枝说的话就觉得脸皮发紧,他当时是真的不想要薛裳枝给他做吃的,一来对方身份不一样,二来他也不怎么把她话当真。 可是当他坐在外面吹风啃着饼子,吃着下属献来煳焦的鱼,闻着马车上传来阵阵热腾腾的香气,加上还有人为了下饭叨叨吃过弘鼎酒楼的鱼如何美味时……他就觉得还忍得下去他算个屁! 武阳辰不好意思说话,两人面面相觑几秒钟。 薛裳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移开身子让他能看见炕桌,“刚巧够我吃,不能请大人一起品尝了。” 她很诚实地履行了一开始的话,因为没想到武阳辰看起来老实诚恳一个人也逃不过真香定律。 武阳辰不好意思说,“不敢,只是想请您指点一二烤鱼,不用做成您那般美味,不、不烤煳就成。” 薛裳枝戏嚯地说,“大人不嫌弃我手法粗糙就行。” 第7页 武阳辰想起自己之前的议论,顿时笑得有些尴尬。 薛裳枝见人多,懒得自己动手,就把技巧交给这些兵士。例如把用过的粗盐捡起来如何敲碎抹在鱼身上,如何烤,烤到什么时候又敲碎鱼身上的粗盐,如此不说做成个十成十,但也有个五六分像了。 武阳辰睁大眼睛看着敲碎的盐块下露出的雪白鱼肉,喃喃道,“竟然不是什么术法吗?” 坐在一旁的众人也十分惊奇,一来这种用盐焗鱼的做法他们第一次见,二来记忆里做菜不是顶顶复杂的事情吗?听说酒楼中庖厨烹饪菜餚用的都是秘方,有些人家的娘子去当过帮厨也学不会,他们竟然只是被这么指点两下就学会一道如此美味的菜? 一时间跑去打鱼的人更多了,都想试试自己是不是也能做成,还有人不好意思地问薛裳枝可不可以把这道菜当作传家压箱底的。 薛裳枝坐在一旁用棍子拨动火堆,随口应了。 旁人锤他肩膀说,“嘿,我们这里多少人,大家全学会了你还怎么传家?” 两人吵吵嚷嚷的,薛裳枝却不管他们,自己从火堆中扒拉出个黑乎乎的东西,用叶子裹着捧走了。 夜色深了,薛裳枝吃了一个撒了盐的烤芋头当宵夜,稍微洗漱夜里就准备睡下。 她还是第一次在古代野外过夜,说起过夜就要说一说这架功能齐全的马车。车厢内宽敞,足有两米长,白日时里面摆着是矮的坐塌,中间放了炕桌,夜里就将炕桌撤下,摆弄机关弄成罗汉床。 床上铺了厚厚的被褥,只是这种被褥内里填充的不是现代看到的棉花,而是一种细软的丝。 丫鬟怕她着凉,就替她烧了暖炉,把马车窗口竹帘外挂着的第二层布帘子放下来挡住寒风,如此一来,马车内便自成一个遮风挡雨的小天地,和现代的房车别无二致。 薛裳枝感嘆了一声马车的精巧,小丫鬟抿嘴笑道,“这还不算什么,我曾经见过用六匹马拉的马车,车厢里能放书柜,待客喝酒也不在话下。” 薛裳枝隐隐猜出自己在这个时代的亲生父母恐怕不是什么普通人,也许是有钱有权的大官员,只是不知道她那位和她一样喜欢美食的母亲会不会支持她的爱好,或许还会干脆认为不入流而阻拦她? 抱着忧虑睡了一觉,次日早早起了床,啃着当早餐的胡饼准备进长安城去了。 第6章 6 次日早晨起来,薛裳枝起身后就见小丫鬟取来一些配饰和衣服要给她打扮。 小丫鬟名叫碧茹,性格温软得很,托着盘子请她挑选喜欢的东西。 薛裳枝朝她手里略略一看,碧茹替她准备的衣服颜色大多很浅,配饰样式也十分俏皮,一点儿都不显老气,大约是提前就准备好的。 薛裳枝思索后道,“选个干净方便些的,我不喜欢头上太多东西。” 她说完碧茹就忍不住笑起来。 薛裳枝现在穿着从许家带来的粗布袄子,头髮也扎得利落。但许老汉一家大概怕她出去丢面子,临走前杜氏不容拒绝往她头上插了不少嫁人时带来的银簪子,显得她这句干净方便不合时宜。 不过碧茹依旧尽心地替她挑了浅绿色配白色的对襟襦裙,头髮反绾成分髫髻,发尾系上同色丝绦,斜插一根玉簪。本还要绑上铃铛,但被薛裳枝以繁琐为由拒绝了。 然而等梳洗完毕后系腰带时碧茹才发现衣服居然不太合身。 薛裳枝是常年颠锅弄勺的厨子,因为长相原因显得有些纤弱,但实际上她脱了衣服一点不柔弱,反而有一副结实利落的身材,碧茹这样的她一拳能打好几个。 幸好当初做衣服时就考虑到这个问题,碧茹把衣服特意折进去的部分拆开部分,让合体的衣服变成有些宽阔风流的模样,又理了理袖口,避免袖子过长行动不便。 等弄完之后,薛裳枝就在马车辚辚声中昏昏沉沉跟着碧茹学会一点规矩,就闻到外间传来一股淡淡的鱼香味。 薛裳枝愣了一下勐然清醒,道,“怎么有香味?” 此时听见武阳辰敲车壁道,“姑娘,下属命人买了些餐食来,您是现在用还是等一会儿?” 薛裳枝是个干脆的干饭人,不等碧茹搀扶就自己跳下马车。 反而是武阳辰看着她这模样愣了一下。 原因无他,薛裳枝这身宽大的衣服让她身上柔弱的气质更浓烈了,摇摇晃晃,弱不胜衣,一副风中摇曳的小白莲的样子。 他本打算薛裳枝换上新衣不管什么模样都要夸夸她,现在不知道该如何夸,张了张嘴只能说道,“姑娘这一身真是风姿独绝。” 薛裳枝没注意他神情,从一旁下属手里接过食盒道,“多谢大人了,麻烦你考虑得这么周到。” 武阳辰摆手道,“不麻烦,您趁热吃,若有其他什么事情也尽可吩咐我。” 薛裳枝提过食盒看了一眼,碧茹惊讶道,“这食盒是弘鼎酒楼的。” 注意到薛裳枝视线,武阳辰连忙解释道,“弘鼎酒楼别的东西不说,单是做鱼的手艺就是一绝,据说他们家的厨子会一种前朝宫廷做鱼秘方,别家都做不出这种味儿。下人脚程快,到城里一个来回也花不了几个时辰。” 这应当是怕她吃不惯,特意给她买来的餐食。薛裳枝心里生出好奇,揭开看了一眼,有蒸鱼和鱼汤,热腾腾香喷喷,勾人心中生出馋虫。 第8页 一旁武阳辰那位面熟的下属朝她嘿嘿笑,“姑娘,您试试这手艺比您的手艺如何?” 这当然是玩笑话,武阳辰也趁机停下来又休整一次队伍。 他其实心中也有计较,一路走来看起来薛裳枝是个好相处的人,他也真心挺喜欢这位公主。只是现在舟车劳顿,传言中姜太后脾气又不怎么好,他便想在找些时间让薛裳枝歇脚,以免到时候对答不畅显得不体面。 至于吃鱼,除了给公主体贴的照顾,其他则出于是他个人私心了。 下属替他布好筷子,然后对着他的烤鱼流口水。 这位下属姓曾,是他手下的兵,平时说话不过脑子还贪吃,武阳辰嫌弃了他一会儿,然后才说,“你吃鱼头和鱼背。” 曾武将高兴吃了一口,然后疑惑咦了一声,“居然不如昨日公主烤的那个香。” 武阳辰道,“昨日你饿着肚子,吃什么都香,现下你刚吃过早食,自然觉得食物不好吃。” 曾武将想了想觉得也是,难道公主做的菜比鼎鼎有名的弘鼎酒楼用宫廷秘方做出来的还要好吃?那弘鼎酒楼还是回家卖烧饼好了,因为觉得好笑,遂把这点小疑惑抛在脑后不理会了。 马车行得又慢又稳,一行人到下午时进了长安城。 城门高大雄伟,畅通无阻进了内门,可以看见四通八达的街道又宽又平整,比薛裳枝传来那会儿的小城池阔气多了。 街道两旁是平民居所,有普通百姓听见车轮轧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好奇捲起竹帘往外看,但在被他们一行人看见后又急急躲屋里不见身影。 薛裳枝看见道路两旁栽种着榆树,地下的排水沟和用以预防火灾的大水缸,街道干净整齐,一点不输给现代城市规划。 她好奇问,“这里住这么多人,竟然没有看见一家商铺?” 碧茹解释说,“要买东西必须去东西二市,商铺不能随意开在居民坊中,若发现有不遵从的会被砍脑袋。” 薛裳枝顺着她的话朝外看,果真见到不少挎着篮子背着背篓的人朝两旁的住所走。 现在已经进城大约小半时辰,按照现代的城市规划来看,应当是三环或者二环之地。但他们的马车依旧没有丝毫停滞。越是富贵的人家居住的地方一般越接近中心地段,她的亲生父母一定是极其富贵的大官或者大商贾。 可惜这些人一点口风不肯漏给她…… 薛裳枝正在观察长安城的时候,姜太后也在圣寿塔上等着她。 圣寿塔修建在她宫殿旁的小南山上,地势颇高,在塔上能够一览三宫所有景象,只要有人进了内城,圣寿塔上的人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平日姜太后就常在上面处理政务,或欣赏美景,颇有高处不胜寒之感。 可是今日她想起自己儿子之前的那番话就有点气闷。 她儿子软弱她知道,就算做了皇帝也改不了老好人的性格,她不得不时常扮黑脸给他撑腰,但他还是经常说话刺在她心口上。 曾嬷嬷见她心情不好小心翼翼给她上了杯茶,提醒道,“娘娘,按照时辰,公主殿下马上就要到了。” 姜太后心头一松,连忙道,“扶我起来。” 她起身站在房檐下的时候,正好一架马车停在宫门口。 按照规矩,入宫不能坐马车,皆下马车换成步辇。 如此她便看见一位绿色襦裙的姑娘被搀扶着下来,婷婷裊裊,弱柳扶风,恰如春天二月里娇嫩的柳枝。 姜太后眼神好,这么一看顿时大骇, “这是谁?是谁?怎么形容姿态那么像玉姬?” 大名鼎鼎的玉姬,是太.祖生前最喜欢的美人,也是姜太后最厌恶的女人,她口里骂了二十几年的“狐狸精”。 第7章 7 玉姬就是如今住在西宫的玉太妃,用现代话来说,她是个披着白莲皮的绿茶婊。 姜太后在玉姬手里可不止吃过一次亏,前面还姐姐长姐姐短地向她献殷勤,转头就在太.祖、先太后面前有意无意告她状,装完天真装无辜,她自个儿却事了拂衣去,片叶不沾身,可以说是软刀子捅人不见血。 姜太后时常被她气得心肝疼,偏偏别人还说玉姬如何贤良淑德,温柔体贴,难怪得到太.祖偏爱。 曾嬷嬷眼神不如姜太后好,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道,“我觉得不怎么像。” 姜太后冷冷道,“我记得何如玉当年也是爱穿这么个绿衣服,就这么走进殿里,先帝被她看一眼连祖宗都忘了,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她看,这个贱人。” 若是薛裳枝在场,她是肯定要给自己辩解的。 虽然说在以前也常常有人因为她容貌误解她,但别人对她那都是始于颜值,陷于才华(暴力),忠于人品(美食)。 曾嬷嬷伺候姜太后多年,知道主子脾气,玉太妃还杵在宫里碍眼呢,只好不再劝了。 姜太后气得厉害,没了品茶的心思,转身下了塔。 都说世上事情无巧不成书,姜太后前一刻还因为想起年少的事情心肝脾肺肾无一处不揪得慌,下一刻就在楼下遇到自家来请安的亲儿子。 亲儿子年方二十岁,是她唯一的儿子,因为占了嫡长之位做了皇帝,现在刚开始学着处理政务,是个青涩无比的年轻人。 第9页 姜太后看着儿子明黄色的衣袍,不自觉在他面前端出长辈态度道,“衷儿身体康健,可有什么事儿?” 薛衷腼腆一笑,“下面进贡了些布来,我觉得颜色好看,所以特意带来送给母亲,做点衣服袄裙也好。” 说着抬了抬手,下人捧着一个紫色漆盘上来。 只见漆盘里整齐摆放了黛蓝色、朱青色、丹青色罗绮,色色庄严如意,正适合姜太后这等身份和地位之人。 姜太后忍不住心生怜爱,用帕子擦拭儿子鬓角,放软声音道,“你有这样心思已经足矣,何必给我留下这么多呢。如今国朝初立,当厉行节俭,我自当做六宫表率。” 薛衷略略有些迟疑,姜太后何等敏锐之人,察觉后道,“莫非衷儿有什么苦衷?” 薛衷不好意思道,“其实是玉母妃的事情,婧妹妹最近身体不好,太医看了怎么都不见好。高僧说她命格弱,容易和人相冲,若是不能避过风头恐怕性命堪忧,故而玉母妃要带着她去行宫住一段时间。” 姜太后只一瞬便想明白玉太妃的用意,偏偏薛衷还没发现,只忧虑道,“妹妹身体一直不怎么好,玉母妃说要带着她去行宫住一段时间,可是行宫多年没有修缮过怎好住人?母后,我想若是可以的话,不如从我私库中拨些钱来休整。” 姜太后看着儿子那模样气得想吐血。 薛衷曾有段时间寄养在玉姬膝下。 当年太.祖宠玉姬宠得无法无天,可惜玉姬生不出男孩,要死要活闹着出家上吊,太.祖心疼她,想把唯一的儿子薛衷过继过去。 姜太后察觉到太.祖意图,只能咬牙把儿子送过去当养子。虽然只有三四年时间,但不知道期间玉姬使了什么手段,再见时薛衷心早已歪到天边去,只看得到养母的温和善良和妹妹的活泼柔弱,一点不记得自己还有亲母和亲妹。 姜太后现在自然不能说出“又不是从老娘肚皮里钻出来,算你哪门子妹妹”这样会让儿子离心的话,定了定神才道,“你婧妹妹身体不好,哪能让她到外边去受苦。说不定是你长姐命太硬妨克了她,既然如此,就让枝儿先在宫外道观寺庙中修行一两年,等养些脾性再回宫,当时候就不会有什么事情。” 薛衷迟疑道,“长姐常年流落在外,一次都没回过宫里,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姜太后淡淡道,“都说长姐如母,做姐姐的哪能不顾着弟妹呢?当初我在家中也是如此。只是你们姐弟都是我手心肉,我不能厚此薄彼,她要念经拜佛,我做母亲的万万没有日日嘉肴美馔的道理,就在宫中茹素吧。” 薛衷看着一向强势的母亲居然为了他竟然做到如此地步,心中不由生出愧疚来,嘆气道,“委屈姐姐和母亲了。” 姜太后道,“你只要肯记住她一丝半毫的好,你长姐的苦就不算白吃。行了,你事儿多,先下去吧,记得有事情多和太傅、摄政王商量着来,莫要自作主张。” 薛衷闻言顿时想起摄政王那张不近人情的脸,不由生出些萧瑟来。 薛裳枝一行人尚不知道发生在圣寿塔下的风波,步辇行在宽敞的宫道上,两旁栽种各种奇花异草,到冬天时只剩下干枯的枝干,显得有些寂寥。 虽然宫道宽阔,但耐不住步辇规模大,当一架步辇与他们迎面对上时,下人连忙将薛裳枝的步辇抬至一边避让,跪地行礼。 对面的步辇漆成棕红色,由四人所抬,左右各执一柄孔雀翎掌扇,前后簇拥浩浩汤汤的僕从,一行人有条不紊地踏在宫道石板路上,竟然丝毫声音也没有。 等那架步辇走后,武阳辰才擦汗对她道,“刚刚过去那位是摄政王殿下。” 薛裳枝愣了一下,转头看去,一阵微风恰好轻轻拂过帷幕,露出坐在步辇正中人的模样。 她讶异睁大眼睛。 倒不是因为对方长得多么英武不凡,而是、而是这人怎么和她十六岁遇到的那位姓温的上司容貌如此相似? 温上司是一家甜品店老闆,薛裳枝十六岁去打工时正巧遇上这尊大佛。 虽然他在女员工嘴里是什么“人间白月光”,长着一米八的个子,一张脸好看到毫无瑕疵,但只有和他私下接触过的薛裳枝才知道他本性,说话刻薄尖酸,性格腹黑小气,还极其喜欢刁难她,误吃了他一份覆盆子冰淇淋圣代都能记住长达数年。 她从不肯叫他老闆,也没叫过哥,要么喊温狗要么骂他温扒皮。他竟然也不在意,追着她耿耿于怀当初那份吉力马札罗山的冰川水做成、空运而来的昂贵冰淇淋。 恰在此时,对方也正好转过头,一双浅褐色眸子与她对上,又漠不关心地移开了。 薛裳枝看见他就觉得烦,催促武阳辰道,“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 背景板男主出场 第8章 8 武阳辰一脸茫然,但还是听话走了,期间还与薛裳枝感慨道,“摄政王虽然看起来不近人情,实则是位心地善良的真君子。” 薛裳枝在脑中想像了一下和这位摄政王模样十分相似的温景和心地善良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然而步辇只走到长乐前殿就被人拦下来,武阳辰先是不解,听完侍从的话之后神态逐渐疑惑。 第10页 薛裳枝好奇道,“可是有其他事情?” 武阳辰不知道该如何和她说,连忙拉着侍从去一边打探,侍从其实不知道来龙去脉,只是听从命令把长公主一行遣送到附近的昆阳观中,对武阳辰的话一问三不知。 昆阳观是道观,分为大观和小观,大观乃是主观,平时主要为达官贵人看相看风水,而小观仅仅是挂名而已。 此次他们的目的地就是昆阳小观。 薛裳枝听不懂长安人所说的官话,等稍微反应过来时轿子已经到了一处小别院中。 此处还真是又小又破,唯一干净的就是挂在门上的漆红牌匾。 薛裳枝辨认了一下字迹,认出“道观”二字,茫然道,“莫非我亲爹是道士?” 武阳辰僵硬了一瞬,连连道,“姑娘慎言、慎言。” 薛裳枝自然对自己的父母有所猜测,此时只不过是玩笑而已。 武阳辰露出苦笑道,“在下也不知道发生何事,竟然让您到道观中。” 薛裳枝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在意,跟着下人到昆阳观小观内的一处客房里。进了客房就见有一名年轻的男人箕坐在蒲团上等自己,不知身份,但看面相和自己并无什么血缘关系。 薛裳枝进屋,男人便起身向她行了一礼,口中称“姑娘”。 薛裳枝道,“不知你为何事而来?” 薛裳枝在打量高景玄的同时,高景玄也在看这位传说中的长公主殿下。 他从别人嘴里得知太后似乎觉得长公主和玉太妃模样有些相似,但让他来说,其实长公主长得根本不像玉太妃,反而更像先帝。 在他记忆中,年迈的先帝也是这样一副斯文俊秀的模样,太.祖是平民出身,意外格外有气度,大约这就是开国之君才有的龙气。 高景玄含笑行礼道,“奴才是您母亲身边伺候的人,因为……她不便于见您,所以让我便宜行事,把一些事情吩咐给您听。” 薛裳枝道,“你说吧。” 高景玄道,“其实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她说请了高人为您算命,您命中带有煞气,所以要请您在道观中先抄完万卷道经、散出千份善缘化解煞气之后才能回家。” 薛裳枝淡淡“哦”了一声。 高景玄看她如此淡定,忍不住说,“您就没其他想说的了吗?” 薛裳枝点点头,“没有。”说完就开始拎包袱。 高景玄心生不妙,“您这是?” 薛裳枝说,“说完了吗,那我走了。”要薛裳枝说,她傻了才会真的听从吩咐蹲这里抄道经,是许家的房子不香?是她娘做的烤饼不好吃?还是许老伯两口子对她不好? 高景玄听完更懵了,他一直觉得长公主应该挺好煳弄的,怎么这样……如果薛裳枝真的跑了,他不光不好和姜太后交代,说不定还会被玉太妃责骂。 高景玄连忙道,“姑娘,您可不能走,您母亲权倾天下,要是您走了她说不定一怒之下迁怒您的养父母。” 薛裳枝嘆气,“原来我母亲竟是这样的人,这样看来她确实脾气不大好,这样吧,你带我去见见她,我在她身边劝一段日子,说不定她就变好脾气了呢?” 高景玄脸色逐渐僵硬。 姜太后不想见长公主是觉得很愧疚不敢见她,可是心里实打实是很想女儿的,如果他真把薛裳枝带过去,一来姜太后说不定要改主意,二来他的话不就露馅儿了吗? 高景玄面带难色道,“其实她脾气真的不怎么好,若违背她命令,她肯定不会高兴。” 薛裳枝道,“罢了,既然母亲不待见我,那我还是回许家去。” 得,事情转来转去又转回原点。 但高景玄也不是吃素的,稍微一想就猜出薛裳枝想法,“昆阳观地处偏僻,平日里香客不多,但我一直潜心向道,现在就代您向昆阳观捐五千五铢钱作为香火钱。” 薛裳枝没说话,高景玄咬牙说,“一万。” 最后讨价还价到了两万,薛裳枝喜滋滋道,“看来您向道之心是十分热烈了,我代表三清感谢你。” 她其实一点都不在意要不要回家,也不在意家里的勾心斗角,所以能靠着把柄赚钱是再好不过了。 可惜薛裳枝如意算盘打得好,高景玄却比她技高一筹:高景阳把钱送大昆阳观去了,每年宫里就要走十数万钱到昆阳观中,他仍然走公帐给平常的份额,只在帐本上备註这笔钱专给小昆阳观,按照小昆阳观现在的地位,大概昆阳观主会直接装作看不见。 薛裳枝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和高景玄见面之后和下人一起到另一间客房中,小昆阳观属实很穷,地处偏僻,平日里香客不多,客房比许家更加破旧,修修补补的瓦片,估计到雨季还会漏雨。 薛裳枝进屋时,就看见床上堆着她的行李,小丫鬟碧茹在一旁发呆。 薛裳枝走过去问她,“你怎的了?” 碧茹惴惴不安道,“武将军刚刚被叫走了,现在就只有我们在这里,姑娘,你说我们还能回去吗?” 薛裳枝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她比较关心这里的住宿环境,走过去把放在地上取暖的炉子打开,发现火炉里光秃秃的,不说炭火,连炭灰都没有。 第11页 被褥硬邦邦放在床上,又薄又硬,值得庆幸的是至少不是湿的。 薛裳枝有点发愁,对碧茹道,“今晚你和我一起睡吧。” 高景玄捐的二万钱至少明日才能到,今天只能勉强靠挤一挤取暖了。 碧茹哪敢这么做,薛裳枝就威胁道,“这里只有一张床,莫非你想要坐在蒲团上守夜?” 碧茹总算被劝服,薛裳枝在她整理衣物的时候熘熘达达出门,在厨房找到几只陶罐扔在开水里烫热后塞被窝里,又用稻草把四面漏风的屋子堵得严严实实,方才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坠入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52507898的三瓶营养液,天气冷了,记得保暖呀,亲亲~ 第9章 9 次日起床,薛裳枝感觉到微微的寒意,而伺候她的侍女碧茹早已经起床为她烧好洗脸水,并端来一只放着早餐的鼎。 薛裳枝侧头看了一眼,只见早食极其简陋,竟然只有几只胡饼和一壶热汤。 碧茹不高兴道,“我刚去厨房给姑娘提早食,厨房竟然磨磨唧唧不肯拿东西出来,还说什么不归他们管,最后只要到这些。” 薛裳枝想了想觉得还是高景玄动作太慢,昨日就该拦着他捐完后再走。 碧茹伺候薛裳枝洗了脸,用香脂给薛裳枝抹脸抹手,才开始吃饭。胡饼和薛裳枝在许家吃过的差不多,又硬又硌牙,必须配着热汤喝才能下咽。 主僕二人吃完早餐后薛裳枝就出了门,顺道观察这间破烂的院子,只见院子因为年久失修庭院中布满青苔,墙角有一只巨大的水缸中装满水,庭前几盆花草全部枯萎,一点绿意也没有。 薛裳枝琢磨了一会儿,决定等院子修缮好把土翻新后栽种一些葱和食材在盆中,正在这时,忽然听见前面有人敲门。 薛裳枝过去开门,就看见门口站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的小道士。 小道士见开门头也不抬,向她行礼说,“姑娘,到做早功的时间了,请到坛前和师长门一起念诵道经,洗涤心灵。” 薛裳枝惊讶道,“我也要做早功吗?可我只是寄居在此。” 小道士低声说,“是师父的吩咐。”他虽然这么说,但态度很强硬,这是因为昨日送人来的管事说过他们家大小姐特别不安分,和人私奔过很多次,所以必须把她关在道观让她多吃苦知道好歹。希望道长对她严厉一些,免得她有空闲想东想西。 薛裳枝有点奇怪,“你说话怎么不看我?” 小道士当然不敢看她,他记得师父嘱託过他,这位姑娘特别风流多情,看上的男人都被她怂恿一起私奔了,他还长得挺好看的,万一……… 他支支吾吾催促,“姑娘,时辰不早了,快随我去吧,万一耽误时辰师父会不高兴。” 薛裳枝看小道士如此软硬不吃,心中顿时升起不妙的预感。 跟着道观里的道士们念诵完道经之后这种不妙的预感上升到极点,薛裳枝饿得发慌,但左右等不到午饭,去厨房问的时候发现道观竟然只能一日两食。 此外,在这里暂住的居士也要做杂活,例如洒扫院子、餵养鸡鸭、翻地等等,薛裳枝就被分到了后厨里,给厨娘打杂。 小昆阳观说是道观,但其实和世俗的住所没什么区别,道士们平时要念道经、接引香客、种田、饲养鸡鸭,还有产业需要打理。但小昆阳观因为地理环境原因和观中没出现过什么有才能的人,导致观里的人一直过得很惨。 不过最近几年他们倒发展出一门生意:富贵人家里把不听话的孩子送进来“修行”,和现代杨永信戒网中心没什么两样,倒得到不少收入。 薛裳枝:……… 因为只吃过两顿饭,碧茹饿得奄奄一息,问薛裳枝道,“姑娘,要不我们去打点厨房的人吧?” 薛裳枝问她,“我们总共有多少钱?” 碧茹翻了一下包袱然后僵硬在原地,“竟然这么少。” 薛裳枝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除了许家老两口给她的那些钱以外,果真没有多余的钱财了,不由发出一声冷笑。她现在猜到高景玄就是在驴她,那两万钱根本不可能送过来。 碧茹说,“还是能用一段时间的。” 话是这么说,但人生地不熟打点人最费钱不过,估计用一两个月就全没有了。 薛裳枝安慰她道,“没事,你不要多想,我来想办法。” 薛裳枝让碧茹从厨房买了两只鸡蛋和几个胡饼,把院子里的一块薄薄的鹅卵石清洗干净后架在石凳上,然后用从不知哪个旮旯里翻找出的柴火把鹅卵石烤得滚烫,蛋液淋上去后散发出诱人的焦香,不过片刻就煎好两个蛋。 等蛋煎好时,放在石板边缘的胡饼也被烤软,夹入鸡蛋后又香又软,主僕二人一会儿便瓜分干净。 等做完这件事就要去后厨帮忙做事。 薛裳枝带着碧茹一起到后厨,发现后院又宽又大,因为小昆阳观附近地产价格便宜,前后院都不逼仄。 后厨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位年纪不大的妇人。 薛裳枝走过去和她搭话道,“请问您就是何铛头吗?” 何铛头是位三四十岁的妇人,也是后厨总负责人,若是薛裳枝再了解清楚一点,大概会称唿她为“大厨”。 第12页 妇人头也不抬说,“何铛头下午时一般会在房中休息,不见外人。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我姓郑,以后你可以叫我郑娘子。” 薛裳枝老老实实喊了声郑娘子。 郑娘子道,“行,既然这样,你就跟我去参观食堂。” 薛裳枝不知道为什么要参观食堂,但也听话地跟着去了。 小昆阳观的食堂只有一个,主要由后厨供饭,不管观里住的人还是来拜三清的信众都在这里吃,因时间太久设施早已破败,其中陈列着不少八仙桌。 薛裳枝跟着她转悠一圈之后又去了后厨,如此便花费大半个时辰。 等看完后,郑娘子道,“今日的活干完了,你便回去吧。” 薛裳枝十分不解,“不是让我来帮忙吗?”她还想参观一下古代食堂怎么运营的呢。 郑娘子睨她一眼,“你们这些细皮嫩肉的大家小姐能干个什么,给做个样子而已。你看对面那个,啥都不会,整日呆我们这里偷吃。” 薛裳枝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只见角落蹲着个胖姑娘头也不抬在啃饼,肤色白净,衣服干净整洁,一看就知道是个大家闺秀。 这姑娘吃完一个饼,又去锅里摸了一碗说不出原料的煳煳喝,十分有干劲。 郑娘子很铁不成钢道,“再吃咱厨房都供不起她了。” 薛裳枝:………她要不要告诉她自己也很能吃。 郑娘子带薛裳枝参观完后厨,自己也有事情要做。她把驴子拴在石磨上,催促驴拉着磨子磨豆浆,随着石磨一圈圈转动,白花花的豆浆就从两旁流泄入桶中。 薛裳枝没有离开,见此好奇道,“这是给道观做餐食的豆浆吗?” 郑娘子嗤笑一声道,“道观?道观可不会吃这个,这是拿出去卖的,豆乳是小昆阳观的重要收入之一。” 第10章 10 薛裳枝惊讶道,“竟然这么赚钱?” 郑娘子不说话了,薛裳枝略微一思索忽然明白过来,“莫非是周围所有道观都卖豆浆,所以道观的豆浆就卖不出去滞销了?” 郑娘子谎话被拆穿,恼羞成怒道,“去去去,你一个还在闺中的小姑娘懂什么豆乳啊,别妨碍我做活。” 薛裳枝好心给她出主意,“你难道非要做纯豆浆?不如做些不一样的,例如加些花叶再撒在上面,就成了美容豆浆,加点花生是花生豆浆,加黑豆黄豆绿豆红豆,那不就是多口味豆浆?或者你加………” 郑娘子怒道,“你烦不烦,走开。” 薛裳枝闭嘴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又指指点点,“要不你做豆腐,你知道豆腐怎么做吗?我会,你要是拜我为师我就教你。” 郑娘子:………… 薛裳枝道,“做成腐乳也行啊,就是很臭,但是吃着香,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臭的。” 郑娘子:………… 她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最后薛裳枝还是被郑娘子给赶走了,她慢悠悠回到自己住处时,碧茹正在晒被子,看见她高兴道,“姑娘,到时间吃晚食了。” 薛裳枝露出一个微笑摸了摸肚子,其实她中午根本没吃饱,这样的煎饼夹蛋她一口气能吃好几个,幸好还有晚餐可吃。 碧茹把晚饭端出来给她看,依旧是胡饼,数量比早上多了一些,可惜按照薛裳枝正常食量还是吃不饱。道观没有刻意剋扣薛裳枝的伙食,只是没想到她一个柔弱纤细的姑娘饭量这么大而已。 碧茹又给薛裳枝看了看她放在床上的被褥道,“我今天找住在这里的道士买了被套,里面塞着外面买来的草料,还买了一点炭火,这样今晚就不怕冷了。” 薛裳枝沖她比大拇指,“碧茹,干得好。” 薛裳枝想要出去买些东西,无奈小昆阳观是“封闭式学校”,周围临山,走后门根本出去不了,若想出去,就必须经过管理人员或者何铛头同意。 为了能和何娘子说上话,次日薛裳枝起得稍微早一些,待到做完早功就去了后院中,昨日那位姓郑的磨豆浆的年轻妇人依旧在磨豆浆。 薛裳枝走过去问她,“请问何铛头在吗?” 郑娘子手脚麻利把豆子放进石磨孔中道,“你来得不巧了,何铛头今早上外出採买食堂食材,应该不能和她见面。” 薛裳枝心中早有预料,所以一点都没有失望,而是问郑娘子道,“你昨日豆浆卖得如何了?有没有全部卖光?” 郑娘子本来想要矢口否认,但是看着自己脚边的桶里放着的各色菽、稷、花叶等原料又否认不了,说,“就、就还这样吧。” 薛裳枝欣慰点头说,“能给咱们增加收入就行,若有人模仿你导致你生意不好,你也来找我,我替你想办法。” 郑娘子:………什么人啊这是,才来一天就“咱”上了? 她摸了摸驴子的耳朵,对薛裳枝道,“既然你已经来了,那该干活就去干活吧。” 薛裳枝问,“干什么活儿?” 郑娘子道,“去后厨凳子上坐着替我守着,后厨里常来些嘴馋的小猫儿偷走灶台上的东西,你若看见便用棍子把它们赶走。” 第13页 说是干活其实并不是,只是找个理由让薛裳枝名正言顺偷懒。郑娘子其实不太喜欢照顾这些贵女,因为她们笨手笨脚总给人添麻烦。 薛裳枝闻言点了点头,坐在灶台前守猫。 因今日要在这里等何铛头,薛裳枝早就准备充分了,从斜挎的布兜里掏出一把小刀,从厨房里摸出胡萝蔔打发时间。 这让她想起小时候春游也是如此,一边吃东西一边玩。 郑娘子也没打算管她,作为一名道观厨房底层厨娘,她每日需要磨许多的豆乳,然后在次日清晨很早的时候卖光。她专门管理豆乳,此外还有专门做豆腐的厨娘,用她卖剩下的豆乳做成豆腐贩卖,算一项收入。 等太阳升到天空正中的时候,做豆腐的厨娘便来了后厨。 厨娘姓文,进院子时看也没看薛裳枝,径直走到郑娘子面前问,“郑娘子,昨日剩下的豆乳呢?” 郑娘子先看了一眼薛裳枝,发现对方并没有偷听,遂神色中带着骄傲说,“卖光了。” 文厨娘非常吃惊,“不会吧,咱小昆阳观的豆乳什么时候卖光过?郑娘子你是不是为了不挨骂,自己掏钱把豆乳全买下来了?别想不开啊。” 没错,小昆阳观就是这么惨,不但香客数目在长安城中倒数第一,就连卖食物也比不上其他道观。 郑娘子把豆乳给文娘子看,笑道,“这是加了其他材料的豆乳,和一般的滋味可不一样,昨日刚推出就全部售空了。” 文娘子却不理会这些,无奈问,“那我今天怎么做豆腐啊。还有,你把豆乳做成这样,还能做豆腐吗?” 郑娘子也没法子,只能随口安慰她几句。 文娘子不依不饶,“那我还怎么赚钱?何铛头知道了,非得骂我不可。” 郑娘子道,“我明日多做些。” 文娘子这才勉强同意了。 虽然被文娘子一通指责,但等对方走后,郑娘子依旧很开心。 做豆乳可不是什么有前途的工作,聪明人去当了道姑,嘴巴甜的跟着何铛头学厨艺,像她这样的底层人员只能做吃食卖,还有分配去倒马桶的,那可叫一个惨。 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做成一件这么值得骄傲的事情,郑娘子看了一眼薛裳枝,终于好心说,“小姑娘,你还是回去吧,今年你真的等不到何铛头了。” 薛裳枝看了郑娘子一眼。 郑娘子解释说,“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我见得多了,都是在家里不学好被送进来苦修的,以前我见到过几个,整天想着逃回去。何铛头怕麻烦会躲着你们,等时日久了她方才愿意见你们。” 薛裳枝这才知道原因,想了想道,“多谢,我以后不来了,只是可否麻烦你一件事,告诉我何铛头爱吃什么?总好孝敬她。” 郑娘子作为底层人士,并不清楚主厨的喜好,但何铛头嗜甜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遂告诉了薛裳枝。 薛裳枝对她行礼道,“如此谢谢您了。” 她说完,随手放了一朵花在石磨上。 郑娘子眼神不好,一开始只以为是朵野花,但等人走了,她拿起那个东西,才发现是用萝蔔雕成的栩栩如生的小花,若是乍一看看真分不清真假。 第11章 11 薛裳枝回了小院后就琢磨做一些偏甜的食物,据碧茹所说,这个时代里糖非常昂贵,有时候还会作为药品使用,所以如果用钱买糖的话即便把手上的钱全部花光了也买不了多少。 幸好这件事难不倒薛裳枝,她试探了一下室内温度,然后让碧茹去厨房的时候顺道买了一大把小麦。 厨房中有不少小麦,一般用来磨成粉做胡饼,碧茹误以为薛裳枝是嫌弃厨房的胡饼太粗了,所以取来的小麦数量很多,还对薛裳枝抱怨道,“厨房的人真可恶,每次都为难人,我看他们说得话是假,实际上就是想要我们的赏赐。” 薛裳枝心不在焉“唔”了一声,抓了一把小麦看了看:幸好是新麦,而非存了几年的陈麦。 她一边想着一边找出一只弃置不用的陶罐,把陶罐清洗干净后摆在一旁,然后把小麦放进去,用温水泡发。 碧茹好奇看她动作,问道,“姑娘,您这是想要做胡饼吗?” 薛裳枝拍拍手说,“不是胡饼,但是比胡饼好吃一百倍。” 碧茹惊讶得眼睛都大了,比胡饼还要好吃一百倍的东西,那得是什么啊? 小麦大约泡了四个时辰后就泡得发胀,薛裳枝把小麦捞起来后倒掉水,然后把小麦重新放入陶罐,找了一件轻薄的衣服撕下一块,罩在陶罐上,接着把陶罐移到火炉旁边,吩咐碧茹道,“你替我看着这个罐子,若是太冷,里面的麦草就不能出芽了。” 碧茹点点头,“所以说,您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薛裳枝嘆气,“就是糖啊。” 碧茹睁大眼睛,“糖?” 薛裳枝点点头,其实该怪要怪她被关在这里出不去,不然哪里至于就做个最简单的麦芽糖还要从发小麦苗这一步做起。 碧茹作为一个小姑娘还是蛮喜欢吃糖的,闻言激动地说,“您放心,我不会让人伤掉您的陶罐哪怕一根汗毛。” 薛裳枝:………不必到这地步吧少女 第14页 大概因为有炭火加持,小麦苗没有薛裳枝想像中长得那么缓慢,在第二天时长出一点嫩绿色的小揪揪,再过一日,就有麦苗从里面钻出来了。 不过就在这一日,突然有不速之客造访薛裳枝的小院子。来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服,秀气的脸上挂着焦急之色。 薛裳枝端着杯子在喝热水,看见进来的人忍不住道,“郑娘子,好久不见,你是特意来告知我何铛头行程吗?” 郑娘子脸上浮现纠结之色,薛裳枝看她这模样就知道三言两语说不完,于是让碧茹把人迎进来说话。 郑娘子喝了一口热茶,终于把事情原委说出来。 其实还是和薛裳枝出的那个主意有关,多口味豆乳卖得出乎意料的好,但郑娘子并非贪心贪心,每日都只比前一日多做一点,幸运的是,每次第二日都能全部卖完。 结果到今日的时候,她准备赚笔大的,于是在昨日磨了特别多豆乳……… 薛裳枝笑道,“所以卖不出去了?” 郑娘子忿忿不平说,“倒不是我手艺不行,我磨的豆乳又细又滑,比旁的不知道强了多少。可是大街上全是卖我这种豆乳的,我上去与他们理论,他们还假装不知道,太不要脸了。” 薛裳枝其实一开始就想到这种情况,毕竟她给郑娘子的建议都不算创意,也太好模仿了。 薛裳枝道,“这是正常的,把豆浆口味做好才是正道。” 郑娘子张了张嘴,最终羞赧道,“其实是、其实是豆乳卖不出去,文娘子又说这样的豆乳没法做豆腐,我想到你当初的话,所以只能找你支招了。” 要是真的做不出豆腐,文娘子接下来指不定就是让她自掏腰包补回所有损失,她那么穷,穷到现在都还嫁不出去,怎么可能补得起? 她想起薛裳枝之前的话,只能寄希望于她了。 薛裳枝纳闷道,“这豆乳做不出豆腐吗?你带我去看看。” 两人一起到了后院中,几个豆浆桶孤零零摆在地上,郑娘子那只乖巧的驴子和叉腰的文娘子站在一旁。 薛裳枝走过去看了一眼,只见豆浆盛在桶中浓稠绵密,成色新鲜,上面还起了一层膜,她忍不住惊讶道,“这个膜?” 郑娘子解释说,“豆乳冷之后都会有一层膜。” 薛裳枝点头,豆浆冷掉后揭掉的那层皮晾干就成了豆皮,她只是惊讶于这豆浆凝结成的豆皮这么厚实,进而想起豆皮的一百零八种吃法而已。 文娘子招唿他们道,“郑娘子,你想出其他解决方法了吗?” 郑娘子此时十分冷静,“想出来了,这里不麻烦你,劳烦先请回吧。” 文娘子撇撇嘴走了。 薛裳枝等人走后才道,“这豆浆并非做不成豆腐的样子,为何她这么说?” 郑娘子嘆气,“是啊,只是私人恩怨罢了。” 郑娘子和文娘子两人一个做豆腐,一个做豆浆,大家两边生意都不怎么好,所以一直是小透明互相取暖。但是前几日郑厨娘突然受到薛裳枝启发,生意一日千里,豆浆卖光了,豆腐生意依旧滞销,作为对照组的文娘子就一直挨骂。 所以这次看见郑娘子豆乳也滞销了,她便十分幸灾乐祸。 反正整个后厨只有她会做豆腐的手艺,到时候郑娘子还不是只有乖乖来找她低头认错? 薛裳枝听完都无语了,这两人可一点都不和谐,为了这么一点点小事就要掐架。 郑娘子看她似乎有迟疑,连忙道,“不是让你白做的,我有酬劳,到时候我把钱分一部分给你。” 薛裳枝勉强答应了,这是她在古代第一次靠着厨艺赚钱,还蛮期待的。 豆腐在古代又叫做脂酥,形容它的外形和口感,在中国古代豆腐如何产生的不说,这个时代现在豆腐已经遍传天下,据说是一名道家祖师爷所创,专门传给道家子弟,以便他们维持生计。 做豆腐需要原料和材料,原料就是豆浆,点豆腐的材料分为好几种,例如滷水。滷水又名盐滷、胆水,是残留在盐池里的母液。也有人用石膏、内脂或者白醋点豆腐的,这几种材料点出的豆腐味道各有千秋,巧的是头有多年厨师经验的薛裳枝全部都会。 薛裳枝让郑娘子按照她的指示去外面找了滷水和石膏,把豆浆上的皮揭下来放在纱布上沥干,然后分成几份,先用白醋点了一缸子豆腐。 说是豆腐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其实这样点出来的豆腐又软又嫩,一碰就碎,所以其实是豆花,洒些调好的酱料非常好吃。 等郑娘子回来时豆花已经凝结好了。 郑娘子经过这段日子相处已经对薛裳枝改观了,知道她是个见多识广的贵女,见此先是激动地看了一眼,随后注意到豆花状态,疑惑道,“不对啊这个,我记得豆腐没这么嫩,这要怎么卖?” 薛裳枝解释说,“我做的这个是豆花,你要糖浇头还是咸浇头?” 糖浇头自然吃不起,更不要说纯净的红糖了,所以只有咸味浇头,舀几勺在碗里,加入调料,郑娘子尝了尝顿时惊为天人道,“这也太软了,入口即化,实在是好滋味。” 薛裳枝也捧着一碗豆花在旁吃,闻言遗憾道,“也就一般吧,可惜没有葱花、辣椒油、八角、酥豆子,不然非要好吃到让你哭。” 第15页 郑娘子光吃这个已经觉得够好吃了,还要更好吃?她简直不能想像出来。 薛裳枝看了看她拿来的东西,见只有滷水,便道,“那就全部做成滷水豆腐吧。” 薛裳枝从小就开始学厨艺,当年年纪小的时候家里还想给她送个帮忙打下手的小徒弟,可惜都因为薛裳枝自理能力太强被退了,如此当她看见郑娘子站在一旁便道,“不用给我打下手。” 郑娘子不好意思地抿嘴,薛裳枝忽然笑看他一眼,“你想学会这个?你真要把文娘子逼走吗?”她也不是不能教她,但是现在不是教的时候而已,她还没见到过何铛头呢。 郑娘子一开始打了什么主意,现在也只能放下,乖乖在旁边等着薛裳枝帮忙做豆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啊大家,存稿已经放在存稿箱了,接下来几天我不在,就让存稿箱陪大家吧~么么哒 第12章 12 等豆腐做完,郑娘子准备接过薛裳枝手里提着的那个盒子,被薛裳枝躲闪开了,“这是我做的一点吃食,你应当不会喜欢,” 郑娘子便不再多问,把几桶豆腐套在牛车上,又朝薛裳枝说了声多谢。 她是真的很谢谢薛裳枝,要不是因为有她,她这几年厨娘就白干了。 相处下来她发现,薛裳枝性格和她长相的柔弱、可怜一点都不相干,反而非常利落爽朗。 薛裳枝点点头,郑娘子忽然道,“其实、其实何铛头根本不在观内,她访友去了,至少要一个月回来。” 薛裳枝早就猜到一些内情,丝毫不觉得失望,朝她拱手行礼道谢。 看了一眼套在一旁的牛车,薛裳枝忽然道,“你明早上去卖豆乳,要不干脆把我捎上?” 郑娘子顿时紧张起来,她还记得自己是个底层厨娘,他们道观的用意是把这些富家小姐、公子关在此处苦修,万一薛裳枝熘出去跑了…… 她又不好意思在现在拒绝薛裳枝,便道,“要不改天吧。” 薛裳枝幽幽嘆了口气,“我都帮你做豆腐了,原来你还是不相信我?” 郑娘子:………她都被说自责了。 薛裳枝不再逗她,笑道,“算了,我不让你为难,你把我的侍女碧茹捎带上吧,让她帮忙买些东西。” 郑娘子道,“那可别被人发现了。” 回屋之后薛裳枝就把钱塞给碧茹,然后交代她要採买回来的东西,第二天跟着郑娘子出去时买回来。 碧茹虽然才十六七岁,但能被选来就是因为脑子聪明,于是飞快把薛裳枝的话记在脑子里。 郑娘子和碧茹次日一大早就出去,然后在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回到道观,一辆牛车上堆满东西,用一块布盖起来。 薛裳枝帮忙过去卸货,把买来的那些炭火、锅、碗、被子、粗布、食材等等各种东西全部拿出来,郑娘子好奇看了一眼,咋舌道,“你这是要自己开火做饭啊?” 薛裳枝点点头,“我吃得多,总是不够吃。” 郑娘子一开始还觉得她就是个普通的富家少女,现在却已经不会怀疑她会做饭,点头道,“不错。” 薛裳枝顺口问她道,“豆腐生意怎样了?” 郑娘子说起这个就眼睛放光,“豆腐卖了大半,剩下的用来给厨房做菜,但是豆花全部卖光了,虽然没有卖光,可文娘子也从没卖光过。” 薛裳枝想起难怪每日厨房都有豆腐这道菜。 薛裳枝等郑娘子走后就开始收拾这间破烂的屋子,小院子有三间屋子,一间作为厨房,一间是卧室,还有一间作为杂物间。她把厚麻布做成窗帘挂在窗户上挡风,麻布又厚又沉,大风来了也吹不动,锅碗瓢盆等也各自放在该放的位置。 碧茹跟在她屁股后面帮忙,一边帮忙一边夸赞道,“姑娘,这位娘子是个热心人,我买了这么多东西她居然不嫌我烦,我要拿钱给她做打赏,她还不肯收,真是大好人。” 薛裳枝点了点她的额头,“对,她就是大好人,以后你买东西就找她帮忙,也别给她打赏了,郑娘子从不收打赏。” 她说完就摸了摸豆皮,发现差不多干之后放在火炉旁边煨着,又把让碧茹买的羽毛拿出来清理好。 薛裳枝刚来就发现了,这里生产力非常低,导致棉花价格昂贵,一床薄薄的棉被都要很多钱。 普通人是买不起棉的,就用麻布保暖,一层麻布做成被套,内里塞着稻草保暖。而富贵人家则用丝绸、棉花保暖。 薛裳枝只捨得买了一床,但耐不过这个冬天,于是准备做一床羽毛被子。 做羽毛被子需要把准备的羽毛淘晒好,做好消毒,以及趁湿塞到薛裳枝特制的被套里面,集市上卖东西的人多,但也没什么人买羽毛,所以碧茹很便宜买了一大堆,让薛裳枝足足做了两床还有多。剩下的缝制在枕头里,做成了蓬松的羽毛枕。 等做好以后,挂在小院中的绳子上晾晒好,等到吹干膨胀之后就能拿进屋用了。 碧茹看得佩服不已,她以前就觉得薛裳枝厉害,现在已经快要变成她的小迷妹了。 碧茹晒完被子后看薛裳枝在翻弄种小麦芽的陶罐,走过来蹲在一旁眼馋道,“长大了吗?” 第16页 薛裳枝想起法能说何铛头不在观内的事情,手顿了顿,然后道,“长得很快,用不了多久就能吃糖了。” 碧茹露出微笑,想了想对薛裳枝道,“我在集市遇到武大人了,他说要来见您,您要见他吗?” 薛裳枝不假思索,“当然见。” 到下午的时候,武阳辰果真带着下属到了小昆阳观,他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显得风尘僕僕,满面风霜,一张脸鬍子拉碴,这几日似乎过得十分不好。 刚见到薛裳枝,武阳辰连忙行礼告罪,“姑娘,属下被急令调遣出长安城,今日方才回来,万望您恕罪。” 薛裳枝点点头道,“没事,你说说怎么回事吧。” 武阳辰毕竟不是姜太后身边的人,又不受宠,对这件事稀里煳涂摸不清头脑,更不知道为何薛裳枝会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修行,只能无奈道,“属下不知。” 薛裳枝道,“行了,我知道了,你这次要回长安城吗?会不会见到我母亲?” 武阳辰点头,“可以托人,您若是有口信可以帮您带给她。” 薛裳枝想了一会儿说,“其实不用带口信,你帮我带点东西去吧。” 她让武阳辰花钱借用了小昆阳观的厨房,又向厨房的人买了梨、面粉、莲子等各种材料,用这些材料做了几道菜放在食盒里,因为怕菜餚在中途变冷,她还特意让武阳辰要把放菜的陶罐置于炭火上煨烤,以免过冷影响口感。 薛裳枝手脚利落得很,武阳辰看她一会儿就做完几道闻所未闻的菜,忍不住指着一盘饼问,“这是什么饼,难道和普通的胡饼味道不一样?” 这份饼特别大,又大又薄,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 但从外形来看,似乎和薛裳枝额头上的胎记非常像,外观雅致,据说姜太后生的第一个女儿额头上有淡红色菡萏胎记,只不过现在薛裳枝垂下的头髮刚好把胎记掩盖住了。 薛裳枝对武阳辰道,“这是千层饼。” 千层饼是传统面食,酥香可口,又软又脆,加上薛裳枝调制的酱料,放在火炉上烘烤出焦香,这滋味地道,不知比粗制滥造的胡饼美味了多少倍。 武阳辰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道,“千层,是取自千重的意思吗?姑娘如此思念母亲,却好像隔了千重山难得一见,实在是……” 薛裳枝“你掰开来看有很很多层所以叫千层”的话没说出口就咽下去了。 第13章 13 旁边还有做好的红豆莲子羹和雪梨汤。 红豆莲子羹熬得软烂,散发出清甜的香气,盛在银器当中,引人垂涎。雪梨汤中加入了红色的枸杞和红枣,甘甜可口,正适合冬天喝,上面还有一朵带着汁水的白色小花,与剔透的雪梨汤相映成趣,正如女子欲滴娇颜。 薛裳枝考虑过三四十岁贵族女子爱美的天性,所以做的都是样子好看的美容甜汤,经过她的手熬煮更是美味,希望藉此机会向她那个见都没见过的娘要点钱来花。 武阳辰一一看完后问道,“这两道菜可有名字?” 薛裳枝道,“一道是梨子水,一道是红豆莲子羹。” 武阳辰一时受到震动,喃喃道,“莲子心中苦,梨儿腹内酸,这……天下的父母离开自己的子女还会不难过的呢,想必娘娘也很伤心吧。” 薛裳枝:??? 薛裳枝:说的是个什么?听不懂,联想能力可真强。 武阳辰认真看着薛裳枝,“姑娘放心,我必不会辜负你的託付。” 薛裳枝藉此机会让武阳辰帮忙买了一车炭火回来,武阳辰本来还要给她钱,但薛裳枝看他自己都是一副过得很惨的模样,不忍心要他的钱,然后把人赶走了。 接下来两日因为天气放晴,屋外晾着的被褥很快被晒干,蓬蓬松松散发出暖意,还有太阳的气息。 薛裳枝抱着羽毛被蹭来蹭去,对碧茹宣布道,“我们有更多被子了。” 碧茹不由也高兴起来。 前几日天气太冷,她们只好把所有的厚衣服、裤子堆在被褥上,以免晚上冻得生病,薛裳枝还特意把买来的生姜和红糖熬成姜糖水来喝,晚上一碗下肚,辣得人浑身冒汗舒爽无比。 但这样依然很冷,因为炭火不够,以及稻草做的被褥不够保暖,若有了厚实的被褥,才会让人觉得冬天踏实起来。 薛裳枝一边帮着郑娘子每日点豆腐,一面翻腾着麦苗准备做麦芽糖。 新长出的麦芽又嫩又绿,在冬天显得生气昂扬,非常惹人喜欢。 等麦苗长到合适高度的时候,薛裳枝就把麦苗拔下来,清洗后晾干,用菜刀把干净的麦芽切得细细的,加入蒸熟滚烫的糯米搅拌均匀,然后放入陶罐中。 冬日寒凉,因怕陶罐放冷所以捆上稻草扎得密密实实放置在羽毛被里,如此放了三四个时辰都还没冷却下去,打开后发酵得刚刚好,闻到一股扑鼻的芬芳。 薛裳枝用纱布把罐子里发酵的麦芽过滤干净后再倒进瓮里,让碧茹添柴,自己用铲子翻煮,并吩咐火势不能太大,以免煳锅。 等熬到半柱香的时候,麦芽糖就要成型,散发出淡淡的甜香味,浓稠的糖浆在锅里冒泡、翻腾,微微发黄的色泽惹人垂涎。 第17页 碧茹眼珠子都快要黏在锅里移不开了,小声询问说,“做好了吗?” 薛裳枝安慰道,“再等等,还没这么快。” 又过了一会儿,糖终于熬得又浓又绵,薛裳枝倒在陶罐中冷却。 碧茹小心翼翼说,“可以尝一尝吗?” 薛裳枝用竹籤子挽了一团递给她,然后示意道,“要这么搅着吃。” 碧茹点点头,小心把糖接过,舔了一口露出快乐的表情。 薛裳枝被她的神情感染,忍不住想起小时候自己在学校门口吃麦芽糖的情景。 其实不叫麦芽糖,而是一种更幼稚的称唿。她家教很严,从不允许小孩子在外吃喝,偷吃一次麦芽糖比考试不及格还要严重。 结果还是被薛爸爸发现了,薛裳枝在爸爸严厉的目光下差点吓哭。 薛爸爸最后嘆了一口气,问她说,“是不是不会做?”然后手把手教她做麦芽糖。 薛裳枝学会后熬了一锅麦芽糖,其中包括各种口味的,可惜都不如她在学校门口偷偷买的好吃。 她见碧茹如此高兴,也跟着一起尝了一口,意外不难吃,甜腻的糖入口带来丰沛的幸福感。 薛裳枝突然问碧茹,“你要不要吃糖画啊?” 碧茹一边舔糖一边问薛裳枝,“什么是糖画?” 薛裳枝被问住了,她没想到这个时代居然还没有糖画产生,于是决定身体力行示范一番。 熬煮的糖浆要加麦芽糖和其他的糖,熬化之后用勺子在鹅卵石上快速舞动,她手上功夫一直不弱,不过一会儿就画了一只蝴蝶,几只兔子,一只小鸟,还有一个q版小猪佩奇。 碧茹巴掌都快拍红了,“姑娘你怎么什么都会啊。”又疑惑地看了一眼小猪佩奇,“不过这是什么?莫非是个罐壶?” 薛裳枝把糖画放在风口吹干,尴尬说,“是一头猪。” 碧茹神态越发疑惑,手在几个糖画中移动,最终放弃了这个像罐壶的小猪佩奇,选择了漂亮灵巧的蝴蝶。 薛裳枝坐在一旁举着小鸟糖画舔着吃,一面正琢磨豆皮吃法,忽然听见有人在前面敲门,碧茹开了门一看,就见很久不见的郑娘子和一个小道士笑呵呵站在门口。 郑娘子朝里探看了一眼,看着板子上的糖画和麦芽糖眼睛一亮,“裳枝姑娘又在弄什么好东西呢?” 薛裳枝记在小昆阳观册子上的名字就叫裳枝,她现在不能叫薛裳枝,因为据说皇帝就姓薛,她可以跟着许老汉姓许,若是姓薛就要砍头。 薛裳枝大度说,“是糖画,你要不要吃。” 郑娘子最近和薛裳枝越发熟稔了,如此便没有客气,伸手要去拿摆好的糖画。 结果手伸到一半被碧茹挡住了,给她塞了那个小猪佩奇。 郑娘子不解说,“这、这是个罐壶吗?莫非罐壶有什么其他意义,罐通官,是祝我家里人早日升官发财?” 薛裳枝感觉哭笑不得,在现代小猪佩奇可是很受大家喜欢的好吧,结果被碧茹这么嫌弃。 她无奈说,“郑娘子,你这次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郑娘子正了神色,指着小道士对薛裳枝道,“其实是通明子道长让他找你。” 薛裳枝思忖片刻说,“是有什么事情?” 这个小道士和上次那个是同一人,闻言答道,“是好事儿,您去了就知道了。” 薛裳枝预料到应该和豆腐有关系,但世界上会做豆腐的人那么多,又不单纯只有自己一人。 她左思右想也想不通,只能跟着去了。 一路上和小道士一起,小道士还举着兔子糖画慢慢吃,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天真。 通明子道长住在后院离薛裳枝很远的地方,和薛裳枝所构想的场景不同,反而非常安静宁静,杳无人烟,院中种着不容易枯死的树木作为装饰,看起来很有雅趣。 第14章 14 薛裳枝还没进去,名为曾静德的小道士小声对她说,“咱师叔是专门管道观中杂务的,他脾气特别好,从不对小辈发火,你有什么事情尽管给他说,不要客气。” 好傢伙,这是知道师叔是个好欺负的人,给她传授经验来了。 虽然如此,薛裳枝还是没有放松心神,带着虔诚的心态跨入屋子。 她进了屋内先闻到一股淡淡的说不出名字的清香味,从炉中飘来。屋内正中间挂着三幅三清祖师的画像,地上放了供人跪坐的蒲团,桌案上摆放了一个香炉,设施及其简陋,看得出屋主是个很务实的人。 薛裳枝定了定心神,朝着屋内那名三十来岁面目严肃的道长行礼,“通明子道长。” 通明子道长回了一礼,正要说话,目光忽然落在薛裳枝额头上的那朵莲花上面。 薛裳枝见他盯着自己发呆,忍不住喊了一声道长。 通明子开口道,“敢问居士,您这……是天生的吗?” 薛裳枝摸了摸额头的千层饼,哦不,莲花,她也不知道这是天生的还是被什么奇怪东西砸成这样的。 她点点头道,“大约是的,我母亲说我两三岁的时候胎记还不明显,长到五六岁时忽然如菡萏初开。” 其实杜氏还说得要更夸张一点,像什么那一晚上他们家十里左右的莲花全盛开了,引来了许多从没见过的鸟儿鸣啼,夸得薛裳枝十分羞耻。 第18页 通明子点点头,“甚好,红莲白藕青荷叶,道友可知道,我辈修行者本于五浊恶世而孑然一身,独立高华,歷练成就(注),常戴莲花冠,持莲花法器以避尘世烦扰,独得清净。” 薛裳枝被他绕晕了,她还是不懂对方要说什么。 通明子仿佛看出薛裳枝疑惑,微微一笑,严肃的脸上倾泻出一点笑意,“所以道友,你愿意进我小昆阳观修道吗?” 薛裳枝:………… 竟然上来就传道,这怕不是古代传销组织了。 道家并不很在意修行者性别,因为易经有言,“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只有阴阳两者和谐,才可得天地正位,干坤相合,这也是薛裳枝在此处看见不少道姑的原因。 远的不说,薛裳枝的宿管员清静道长就是位坤道。 可是就算如此,薛裳枝这辈子的职业规划里也从来没包括过当道士啊,莫非穿越大神想告诉她,不想当道士的厨子不是好厨子? 看出薛裳枝的茫然,通明子温和道,“道友是不是还有很多疑惑?其实做道士并非要斋戒,我们观中戒律也不森严,你可以先修行一两日试一试,等到习惯后再选择一位师父入其门下,我可以把你推荐给我师父或者师叔。” 薛裳枝:……… 通明子又道,“哦,还有你做的那个豆花,做得很好,刚来的那个小子叫曾静德,年纪虽不大但不懂事,你有事尽管吩咐他。” 薛裳枝:……… 薛裳枝当然不想当道士,而且她怎么知道自己额头上会长莲花。要是让她当道姑,她能做什么?和大家一起做菜吗。 最后她婉拒了通明子道长,这位道长虽然遗憾,但也表示谅解,只是态度对她好了一百倍,并让她若是有意愿入道一定要进小昆阳观,他可以让她当他师妹。 薛裳枝晕头晕脑被送出去,曾静德正在门口等她,走了一段路后便忍不住开口道,“裳枝姑娘,我师叔怎么和你说了这么久,是不是在骂你?” 薛裳枝没说话,曾静德又道,“我刚还看他笑了,吓死我了。” 薛裳枝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曾静德道,“究竟怎么了?” 薛裳枝嘆气,“要是我不坚定一点,我可能要做你师叔了。” 曾静德:……!!! 另一边,武阳辰也在和温景和说话。 温景和姓温,和太.祖没有亲缘关系,据说当年温景和的父亲跟随太.祖出生入死,马革裹尸,尸体在战场上连残骸都没找到。 温母受惊之下生了个早产儿,就是温景和。生下温景和后,温母便郁郁而终,留下一个小婴儿独自一人。 太.祖十分不忍心,把这孩子收为义子精心教养。 本来想得不错,但温景和继承了其父的血脉,在带兵遣将之事上十分擅长,楚国建立之初,四方动盪,战事不休,年轻的温景和就四处征战,立下汗马功劳,可惜在二十岁那年伤了身子,据说再也不能人道,至今未娶妻,甚至连个妾都没有。 武阳辰作为一名普通的武将,自然也非常佩服这位年轻有为的将领。 他本身没有进宫觐见太后的权利,又不是太后娘娘的心腹,所以这件事只能转交给别人,幸好温景和是位非常宽厚仁和的长官,对下属从不苛责。 温景和坐在椅子上温和道,“既然如此,那东西变放在我这儿,我入宫时再遣人带给太后娘娘。” 武阳辰不敢催促温景和,行礼道谢道,“多谢您了。” 温景和手指上的玉扳指轻轻敲击桌面,武阳辰知道这是他乏困的意思,于是又行一礼告退。 等武阳辰走后,伺候的人就打开食盒一一给菜餚试毒,并不是担心菜中有毒,而只是例行检查而已。 温景和懒洋洋问,“这位公主弄了些什么花样来?” 下人细声细气说,“一张饼、还有粥,都是奴婢没见过的菜,可费心思了。” 温景和兴致缺缺点头,随意侧头看了一眼,然后感觉一阵噁心。 下人半天没听他出声,抬头看见他的表情忍不住无语。 他怎么忘了,温景和看起来正常,其实很龟毛,吃饭特别挑剔,他不吃过烫、过甜、过咸,不吃萝蔔,蘑菇,豆腐,不吃羊肉,鸡肉,还有,他不吃葱花。 而这张饼上面,洒了不知道多少葱,绿油油一片。 下人连忙跪下磕头。 温景和挥挥手,“算了,你快点把盖子关上,我看着就不舒服。” 而此时皇宫中也是哀怨声一片。 姜太后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她说自家女儿在修行,自己要陪着女儿不吃肉,也不准别人吃肉,皇宫里没人敢违背姜太后的命令,故而御厨已经半个月没採买过肉了。 不说皇帝、玉太妃这些贵人,普通宫人和侍从过得更惨,本身每日分例就少得不够吃,现在更是看见肉食就直咽唾沫,随处可见当值的人脸上全是萎靡之色。 温景和已经让人把食盒送到姜太后宫中,姜太后看了一阵子,沉默一会儿,忽然道,“把衷儿叫来。” 第15章 15 姜太后当年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子,太.祖比她更惨,只是个农民。姜太后跟着太.祖南征北战,吃过不少苦。 第19页 薛衷是后来生的,而且身为儿子非常受照顾,所以并不了解那些发生在自己父亲身上的事情。 薛裳枝不一样,当年行军路上逃亡,太.祖为了轻车快马逃出包围,先把年纪最长的大女儿扔下马车,然后依次扔下次女和姜太后,自己独自逃走。 直到被抛弃时姜太后才发现,自己丈夫实打实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但她不好在儿子面前揭丈夫的短,嘆口气道,“你长姐见形势危急,便主动挺身而出跳下马车,好减轻马车重量,可怜她那时候才三岁大,就如此明大义。” 薛衷第一次听说这段陈年往事,忍不住动容说,“没想到长姐竟然这么善良。” 姜太后点点头,“对,枝儿很小的时候就很懂事。”这却不是假话,薛裳枝小时候性格非常温和,经常默不作声安慰伤心的姜太后。 姜太后说完吩咐下人打开食盒,一一把莲子羹、梨汁和千层饼摆放在桌面上,慈爱地让人舀在薛衷碗中。 姜太后已经打定主意了,就算饭菜不好吃也得让儿子来尝一尝,知道他长姐过得多苦,所以事先铺垫了一段故事。 她舀了红豆莲子羹进碗中递给薛衷,“快尝尝。” 莲子通怜子,梨儿通离儿,所以姜太后想起女儿离别十几年,才会如此难过。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心生伤感。 正在此时,姜太后突然看见儿子一边喝粥一边流眼泪,忍住酸涩道,“你怎么了衷儿。” 薛衷哽咽道,“我在想长姐、长姐到底要受多少苦才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啊。” 因为通明子的态度转变,道观中不少人对薛裳枝态度好转,就连薛裳枝平时的饭菜也变好了许多。 这日是朝廷休沐日,通明子道长特意让曾静德带薛裳枝去集市玩。 小师侄是静字辈,名叫曾静德,做事非常干脆,就是和薛裳枝一起的时候不怎么敢看薛裳枝:他光记得师父警告,误以为薛裳枝非常喜欢“私奔”了,一直把她当女妖怪看。 被薛裳枝看了一眼,他脸和耳朵都涨得通红,心想这女妖怪虽然没有妖里妖气的,但还挺漂亮,要是她邀请自己私奔,那他是同意还是说服她一起在观中修道呢? 薛裳枝不知道他心理活动,十分稀奇地睁大眼睛看热闹。 这时候不允许老百姓在住宅区经商,所以要买、卖东西必须上集市,集市共四市,既东、南、西、北,供养着长安城从下到上的吃穿住行。 长安城中人数不少,因此集市分外热闹,薛裳枝在马车上看见熙熙攘攘的人摩肩接踵,背着背篓,挎着篮子採购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派繁荣景象。 薛裳枝所在的这个集市是东市,属于普通百姓交易的场所,集市上有卖布匹、粮食的,也有卖花草的,一些书画本子,当然也有当地有名的小吃。 薛裳枝看见街头有卖水果干的,于是走过去买了一些,只见水果干种类非常丰富,包括葡萄干、胡桃干、杏子干和李子干等等,也不知道老闆究竟如何做这果干的,既保持了水果的香气,又不至于过分腻味,因此香甜可口,吃下口舌生津。 她准备多买些回去备着作为食材,又去花店买了些葱、姜等作物的种子,最后去香料店选购。 这个时代下至百姓上到大夫都喜欢佩戴香料,例如花椒等,薛裳枝甚至还看到茴香。 老闆看薛裳枝大量採购好奇道,“姑娘喜欢佩什么香?这样混杂起来味道杂乱不堪,实在不雅。” 薛裳枝道,“我买来做菜的。” 老闆无语道,“这用来做菜像话吗?” 以薛裳枝现代耳濡目染的观点来看,佩戴才更不像话,试想迎面走来一个散发出茴香味道的贵女,一个浑身散发花椒味道的贵女……或者若是有人做出一种五香麻辣味的香料………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我做了就给您尝尝。” 薛裳枝说完一熘烟走了,正巧看见店门口有个有卖梅花的,逢人就问买不买。 她看他衣不遮体十分可怜,就花了一点钱把篓子里的白梅包圆了。 走到郑娘子卖豆腐的摊子前,郑娘子看见她大包小包就忍不住露出无奈的神情,“大小姐嗳,小昆阳观里后院的梅花多得是,每年烂在土地里也没人去摘,你若喜欢捡一支回去插瓶子就是,何必花钱买呢?” 薛裳枝不想说自己是在做好事,于是说,“你吃过梅花汤饼吗?冬天烤着火赏梅花,一边吃梅花汤饼,又暖和又雅致。” 郑娘子已经习惯薛裳枝时不时冒出来的新鲜玩意儿,顿时心生嚮往,“若有幸能吃上……” 薛裳枝没理她,把购买来的东西全塞牛车上,看她带着一个小厨娘手脚利落卖豆花。 薛裳枝看了一眼放豆花的桶子,“卖得可真快。” 郑娘子道,“前几日更快,今日却慢一些了,我们把这个叫做水豆腐,有几家店做不出这样的水豆腐,还把注水的豆腐冒充做水豆腐便宜卖。” 薛裳枝笑道,“若是你肯开一家小吃摊,那肯定更赚钱。” 郑娘子不知道什么是小吃摊,正准备细细询问,忽然听见前面传来吆喝声,李玄照脸色变了变,眼疾手快把桶和豆花一起拉开避让到一边。 第20页 薛裳枝正要问什么事,忽然看见一架四匹骏马拉着的马车从街道上驶过,赶车的人横冲直撞,有来不及收摊的老闆被撞个正着,却只能自认倒霉。 薛裳枝眼神好,看见马车被风吹起的帘幕下露出一张少女娇俏的脸庞,只可惜因为过分苍白显得有些可怜了。 马车从街道上驶过,顿时鸦雀无声,路上跪了一地的人,只有车轮滚滚在石板路上发出的声音。 好半晌,终于看不到马车,李玄照才把浑水摸鱼蹲在框子后面的薛裳枝拉起来。 薛裳枝拍了拍自己身上沾着的尘土,好奇说,“刚刚过去的是什么人,居然这么嚣张。” 李玄照无奈说,“是公主殿下。” 第16章 16 “是如今最受宠的公主殿下。” 如今楚国的公主有好几个,但是最受宠的只有一位,就是这位姜太后生的二公主殿下。 二公主殿下和传说中善良、美丽、柔弱之类词彙一点边都沾不上,据说她长相非常一般,五大三粗,脾气暴躁,飞扬跋扈,还是个母老虎,动不动就责打下属。 楚国有令,不准在闹市、集市上骑马,但二公主从来不听不说,反而还要坐马车,只是为了走近路节省时间而已。 郑娘子道,“不说别人,就算是摄政王都没做过这种事情。” 薛裳枝想起那位长得和温扒皮挺像的摄政王,脱口道,“他会做表面功夫。” 古代人也要追明星的,这位摄政王就是大众明星,郑娘子是他粉丝之一。闻言郑娘子谴责看了薛裳枝一眼,“不可能,不要随便污衊人。” 他们说话的时候,隔壁卖橘子的老闆正哭丧着脸把地上被踢翻掉落在地的水果捡起来,一边喃喃道,“完了完了,亏本亏大了。” 郑娘子安慰道,“别担心,虽然你的东西被弄坏了一些,但是……” 她话没有说完,几人忽然看见一个穿着普通青色衣衫的侍从走过来,笑着对卖橘子的老闆道,“这位先生,是不是橘子弄坏了?” 老闆没敢点头,郑娘子连忙侍从搭话,“林先生,您又来替三公主办事吗?” 侍从点头嘆气,“对,平时事务繁忙。对了,橘子损失了多少都告诉我,我补偿给你。” 老闆在郑娘子帮忙下战战兢兢清点摔坏的橘子,果真领到补偿的钱。 等侍从走后,郑娘子对薛裳枝解释道,“三公主是二公主的妹妹,她人挺好的,有谁被二公主的马车弄坏了财物,她都让林先生来补偿。” 薛裳枝在一旁看得十分无语,“这个三公主………看起来还蛮会做戏的。” 姐姐刚摔坏东西妹妹立刻跑来赔偿,这不就是做戏吗?薛裳枝记得自己老爹喜欢看的那些个奇奇怪怪的电视剧里就有这种情节,只是这些普通人不知道是太单纯还是不敢深想,竟然丝毫没有怀疑。 买完东西一行人回到小昆阳观,薛裳枝把香料依次排列好放在小罐子里,然后把晒干的豆皮拿出来。 碧茹看着她动作好奇问道,“姑娘,你买这么多香料来做什么,我带来的香料还没用完呢。” 薛裳枝道,“就是做菜啊。” 碧茹也一脸吓了一跳的神色,“花椒也能做菜吗?可是,可是这是香料啊。” 经过碧茹的解释薛裳枝才知道,原来青花椒在树枝上的时候非常香,修建皇后宫殿的人就把花椒涂在墙壁上,既保暖又芬芳,还有多子多福的美好祝福,所以大家都把皇后的宫殿叫“椒房宫”。 薛裳枝只听过青花椒鱼、青花椒火锅,还是第一次听说青花椒宫殿,也不知道住在这种宫殿的人饿肚子的时候会不会嘴馋到啃墙。 薛裳枝从后厨处借了一套小小的石杵,把香料放在里面研磨成粉。茱萸不如辣椒辛辣,且有别味,必须炮制后再吃,幸好有其余香料压制出酸涩味。 香料全部炮制好后放入容器中,浇入半碗气成热的热油以免烫煳,热油滋滋淋到香料中,顿时爆发出一股极其激烈的香味,芬芳扑鼻,十分霸道。 碧茹也算有些见识的人,但也从未过见识过这种香气,忍不住开口道,“姑娘,这是什么,我们又要做好吃的了吗?” 薛裳枝道,“这是号称就连炒鞋垫都好吃的辣子油。” 碧茹没听懂,“所以您是不是准备炒鞋垫呀?” 薛裳枝露出神秘的微笑,“这么好吃的辣子油,当然要吃汤锅了。” 之前的时候薛裳枝就发现小昆阳观的豆浆做得非常好,又浓又稠不说还有一层厚厚的皮可以做成豆皮,这时候就可以拿来烫火锅。 因为百姓不能随意打铁锅,所以用了一个瓮子作为容器,把买来的便宜骨头放里面熬成一锅汤,接连着下食材就成了汤锅。 食材有豆腐、豆皮、排骨、肉圆、蘑菇等等,烫到漂浮在表面的时候就可以捞出来放在碟子中蘸蘸料吃。 因为考虑到碧茹吃不了辣,薛裳枝就给她做了一份不辣的。 薛裳枝捞了一只蘑菇吃掉,果真是令人怀念的前世味道。 碧茹也吃得津津有味,小声说,“姑娘,这也太好吃了。” 第21页 薛裳枝点点头,看着头顶的月亮,忽然有点惆怅。 两人坐在院子里旁边烤着火吃汤锅,刚吃几块突然响起敲门声,打开门就看见一个年轻姑娘气唿唿站在门口瞪着她。姑娘有些胖,面色红润,肌肤雪白,容貌秀丽。 薛裳枝认得这人是当初在后厨偷吃的姑娘,莫名其妙问,“有什么事情吗?” 年轻的胖姑娘道,“我行何,叫何良君,是住在你们隔壁的道友。” 薛裳枝点点头“哦”了一声,依旧满面疑惑。 何良君道,“你知道什么时辰了吗?还吃东西,让不让人睡觉啊。” 薛裳枝看了看天,也没多晚啊,更何况冬日天本就黑得早,也不过刚吃完晚食而已。 何良君假装没看到碧茹的眼神,认真道,“这样吧,你请我吃一顿,就刚刚你们吃的那个,我就原谅你了。” 碧茹怕薛裳枝心软答应了,香料可不便宜,做成辣油也麻烦,他们可不是做慈善的,连忙说,“不行,你给钱买吧。” 何良君左右摸兜,最后只摸出一枚五铢钱。 碧茹立刻要把门关上,被何良君拦住了,何良君恳切道,“拜託了,我父亲姓何,官居四品,我外婆家里是做丝绸生意的,家财万贯,只要你肯给我点吃的,就你做的那个,下个月我哥来观里看我的时候我就让他给你钱。” 主僕二人根本没把她的话当真,薛裳枝问道,“你家里做丝绸生意的你还住这里啊?” 何良君讪讪捂脸。 薛裳枝想了想,道,“那你进来吧,汤锅就是要人多才好吃。”她觉得这还蛮有意思的,月下几个人一起赏月吃汤锅。 于是这位莫名其妙的何姑娘就来蹭了一顿饭,高高兴兴夸赞薛裳枝一番后方才离开。 次日一早,还没开始做早功的时候郑娘子就敲响了薛裳枝的院门,她看起来精神不济,眼睛下面还挂着两个黑眼圈,整个人萎靡不振。 薛裳枝嘲笑道,“郑娘子,昨晚上偷鸡去了吗,这可不怎么好啊。” 结果被郑娘子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 薛裳枝莫名其妙道,“你怎么这么看我。” 郑娘子用手帕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还不都是怪你,我问你,昨晚上那个做菜的人是不是你。我蹭饭蹭多了,一闻这个味儿就知道和你脱不了干系。” 作者有话要说: 放一下出场人物表: 太.祖 姜太后 玉太妃 薛裳枝(长公主,姜太后所生) 薛青青(二公主,姜太后所生) 薛衷(皇帝,姜太后所生) 薛玉婧(三公主,玉太妃所生) 按照年龄大小排序 ps:薛衷看起来很没头脑,实际上不是,后面慢慢写 第17章 17 原来是因为辣条,薛裳枝坦然道,“是啊,就是在做菜。” 郑娘子眼神飘到不知道何方去了,“我这辈子第一次闻到这么香的菜味,害我半宿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不光是我,杜娘子、林娘子们全都在问是谁弄得这么香,我告诉你,你若是不给我吃的话,我就告诉她们,让她们全守在你院子门口蹲你。” 薛裳枝没想到汤锅威力这么大,无奈说,“行,不过现在没有汤锅,不然你带一点辣油走吧,” 郑娘子捧着装辣条的盅闻了闻,又用筷子蘸了一口,这个时代的人不如现代人能忍受辣味,就是微辣已经让郑娘子受不了了。 她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竟然这么香。” 薛裳枝无语说,“没这么夸张吧。” 郑娘子又闻了闻,才对薛裳枝道,“通明子道长叫人找你,快去吧。” 薛裳枝知道又是怂恿她入道门的,不太乐意去,郑娘子看穿她想法道,“不止有道长,好像还有你的家里人。” 薛裳枝思索是不是自己做的那几道菜“感化”了自己母亲,于是没怎么犹豫去了。 结果到会客厅一看,才发现里面居然只有通明子师叔一个人在。 通明子看了一眼薛裳枝,开口道,“你家人派人来了,不过好像没打算接你回去,只坐了一会儿就走,给你留了一百钱。” 他一点儿也没说谎,他本来还打算要不要“艺术加工”一下语言,结果人家根本不在意薛裳枝这个女儿,就派一个姓高的人给了一百文,像打发叫花子似的。 薛裳枝闻言有些生气,她一顿饭就值一百钱啊?她做了多年饭菜,有时候经她手的菜餚不说国宴,至少也十分难求,结果她家里人甩一百块把她打发了。 要不是她没有路费,武阳辰又无论如何不肯送她回家,她早就跑了。 通明子微笑鼓励说,“既然这样,居士你不如干脆………” 薛裳枝:………… 得,这里还有个鼓励她当道士的,眼神和楼下卖“三天速成大厨”的传销组织头目一模一样。 薛裳枝被笑得有点发寒,“我没有入道的意愿。” 通明子道,“你可能不太了解道士这门职业,所以对我们产生了误解,不如这样,听师侄说你在饭菜上非常有天赋也极其擅长,现在就把豆花豆腐这门生意交託给你如何。” 第22页 薛裳枝:………… 薛裳枝这就被莫名其妙塞了个令牌,拎着令牌看了下,上面写着她看不懂的小字,但有这个牌子之后,她以后就是郑娘子、文娘子等几个人的上司了。 她把牌子揣布兜里,正想着事情,走到院落门口的时候忽然看见门口蹲了个人,抱着腿不知道在干什么。 薛裳枝认出这人是昨晚蹭饭的何良君,十分不解道,“何姑娘,你守在我院子门口干什么?” 何良君尴尬地和薛裳枝对视一眼,“我路过,实在不巧。” 路过?何良君住在薛裳枝旁边的院子里,左右不过隔一百米,平时一次都没见过她,怎么这次这么巧就路过了? 何良君见薛裳枝不信,用手帕捂着脸又道,“好吧,其实我是来借东西的。” 薛裳枝问,“借什么东西?” 何良君支支吾吾道,“就、就一点脂粉,抹脸用的。” 薛裳枝道,“可我看你好像也不用脂粉。”何良君雪白的脸上不施粉黛,白白胖胖,白里透红。 何良君和她大眼瞪小眼一会儿,终于崩溃大喊道,“我嘴馋不行吗,我不能吃你做的菜,连我在外面偷偷闻一闻的权利也要剥夺。” 薛裳枝:………她竟无言以对。 薛裳枝自然不可能剥夺别人的爱好,只好说,“那行,你慢慢闻吧。” 何良君得寸进尺说,“要不你收留我当你丫鬟吧,我想当你丫鬟。”主要因为碧茹一个丫鬟都比顿顿吃胡饼的何良君吃得好。 薛裳枝想起第一天在后厨看见何良君偷吃胡饼和煳煳的样子就忍不住抽了抽嘴唇,婉转拒绝说,“我比较穷,可能没法要第二个丫鬟了。” 何良君嘆气,“我就知道会这样,我吃得多,你养不起我的,那可不可以让我每日都蹭蹭你家的香味。” 薛裳枝没法管人家的奇怪爱好,只能答应了。 这时候薛裳枝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直到何良君捧着自己带来的胡饼坐在她们饭桌旁边一边啃一边闻……… 今日的晚饭是酸辣胡萝蔔,凉拌鱼片,还有一道胹鳖汤,菜餚爽口下饭,配着凉拌鱼片和胡萝蔔薛裳枝能扒好几碗饭。 何良君吸了一口空气中的香气,咬一口胡饼,“这鱼片可真滑嫩。” 碧茹咬着酸辣胡萝蔔,何良君也嘎吱嘎吱咬胡饼,“真脆!” 碧茹想不到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厚脸皮的人,十分坐立不安多了。 何良君朝碧茹露出浅浅的笑容,“姑娘吃,不用管我,我吃一口饼再看一遍菜,不能看太多次,免得咸到了。” 碧茹被饭呛到咳起来。 薛裳枝终于看不下去了,问道,“你非要这样吗?” 何良君露出悲伤的表情说,“其实我也不想如此,可是我实在没钱了……”一副要回忆往事的样子。 薛裳枝没法承诺要养她,她自己还是个穷鬼,哪有菩萨心肠啊。于是顺口接道,“你编、不对,你说吧,我听着。” 原来何良君姓何,是何家女儿,排行第三。 何家是书香世家,家中子弟要么入朝为官,要么在其他地方有所建树。何良君因为是这一代唯一的女儿,所以非常受宠,从小到大在衣食住行上从来没有被亏待过。 可惜因为太受宠,她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不知不觉就长得胖了些。 虽说胖一些也没什么不好,何家又不是养不起,可惜重阳节外出和未婚夫见了一面,未婚夫看见她的模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求退婚,原因是不想娶个胖子回家,何良君和何家丢尽脸面,一时成为长安城中人的笑柄。 如此一来,何家哥哥便下定决心把何良君送到小昆阳观吃苦减肥,不变成窈窕淑女绝不让她回家。 何良君说完悲从中来,“可是我真的好想吃东西啊,吃滷鸭、滷鹅、烧鸡、烧鸭、烤鹿肉、熊掌、煮山鸡、炖豹胎,我已经三个月没有吃过好东西了呜呜呜。” 碧茹也跟着嘆气道,“你快要和我家姑娘一样惨了。” 第18章 18 薛裳枝不觉得自己惨,但其他人可不这么看。碧茹是宫中千挑万选的小宫女,宫里选贴身丫鬟一要身家清白,二要人聪明,三要没其他牵扯,当初送来时说是接一位大小姐回家,要好生伺候,结果却到了这里。 何良君放下胡饼伤心说,“谁不是呢?好生生谁会被送到小昆阳观啊,这可是比软禁还惨的惩罚。” 何良君和碧茹两个人说着说着就要抱头痛哭了,薛裳枝一个人淡定吃菜。 通明子道长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刚把牌子交到薛裳枝手里,次日负责豆腐豆乳的几人就在后院中等着薛裳枝。 薛裳枝抱着许多期待,毕竟通明子已经和她说好,赚到的钱她也可以多分到份额。 厨娘们平日要做菜,除此之外就是做豆腐豆花拿到街上售卖,薛裳枝道,“不如干脆开个小吃摊。” 她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了,可惜其他人不太能理解她的思路。 被抢了活一直挨骂的文厨娘冷冷道,“这怎么可能卖出去?你们先前便宜卖豆花,现在又是涨价又是单卖的,谁会买帐啊。” 第23页 郑娘子现在在市集上做豆腐生意,一壶豆乳、一块豆腐和一碗豆花都是一枚五铢钱,但是豆乳不加糖,豆花不加料,如果不想吃白味需要自己拿回家再加工。 薛裳枝道,“豆花本就是一种小吃,我们加上佐料售卖就行。” 文娘子继续泼冷水,“豆花又不是多好吃,况且佐料谁家里不会做啊。” 薛裳枝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于是命碧茹把自己先前准备好的几种口味豆花端出来放在桌上。 有加了杏干、杨桃干和其他果干的甜豆花,淋上融化的麦芽糖,鲜甜可口,适合嗜糖的人;有加了辣油、炒黄豆和豆酱的辣豆花;当然也有加了薄脆和酱油的咸豆花。 豆花是刚做好的,腾腾冒着热气,甜豆花上五颜六色的果干精緻可爱,而咸豆花上翠绿的葱花更是让人食慾大开,恨不得吃上一大碗。 薛裳枝道,“请了。” 如此精緻的甜点,文厨娘看完已经说不出话了,郑娘子连忙抢先拿走一碗吃起来。 郑娘子幼时家贫,长大成人后也没好上多少,因此尤其嗜甜,但在此之前,她还没这样吃过果干,果干和鲜嫩的豆花配在一起简直是,简直是……… 薛裳枝眼睁睁看着郑娘子眼睛都红了,惊讶道,“郑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郑娘子道,“没事,我只是好吃哭了。” 薛裳枝:……… 她以前一直觉得好吃到哭是夸张手法,现在才发现竟然是写实。 一直没说话的其中一人道,“既然这样的话,这些豆花应当定什么价格呢,恐怕原料也不便宜吧。” 薛裳枝道,“就去西市卖吧。” 东西二市各有讲究。西市做有钱人的生意,朝中官员、有钱有权的皇亲、大商户等都习惯在西市买东西,相比之下,西市的物品质量也更优良,东市就像是个批发市场了。 文娘子继续泼冷水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 薛裳枝道,“总不至于亏本。” 这是第一次尝试在西市做豆花买卖,众人都有些忐忑,薛裳枝也没准备太多豆花,免得卖不出去滞销了。 第二日天蒙蒙亮众人就起了床去赶早集,碧茹打着哈欠给薛裳枝梳头洗脸,还为她准备了一身浅蓝色绣纹非常细緻的襦裙。 但被薛裳枝拦了下来,薛裳枝指着那件灰扑扑的衣裙道,“就要那件。”从小昆阳观到西市距离可不远,舟车劳顿不说更要操劳,还是厚实耐脏的衣服合适。 如此准备完毕,出门时却看见门口站了一个人,头上戴着帷幕,身姿挺拔,有大家女子风范,可惜体型有些破坏美感。 薛裳枝道,“何姑娘。” 何良君和她招唿,“早啊裳枝姑娘,吃过了吗?” 薛裳枝掏出做好的葱油饼来啃,何良君咽了一口口水,刚才的贵女姿态全无,“你是不是要出去做事?我陪你,你不用给报酬,给我点吃的就行。” 薛裳枝觉得她力气大,应该能帮忙,干脆同意了。 于是薛裳枝捡了个廉价劳动力一起出门。这只是看起来廉价,因为有点能吃,薛裳枝备来当午饭的葱油饼被她摸出来吃干净了,让薛裳枝不由有些后悔。 一行人一路到了西市,和上次所见的东市又是另一番光景,穿着华贵的妇女、公子们穿梭在道路中央,时不时出入卖绫罗绸缎、胭脂香粉的店铺,两旁还有卖饮子药的、做凶肆的、赁驴和牛车的,更有胡姬跳舞招揽客人,江湖艺人沿街卖艺做杂耍,琳瑯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流动摊点只能摆在长桥下面,一行人占了个好位置张罗开,放好木凳木桌,食材一概摆放开,然后挂了个幌子招揽客人,豆花也不叫豆花这么接地气的名字,而是取名为“玉酥”,琼花玉酥”是辣豆花,色泽鲜红,“冰莹玉酥”是只加了饴糖水的甜豆花,“满盘鲜”是果干豆花。 一旁摆摊卖书的老闆见此好奇道,“你这玉酥是何物?我怎么从未听过。” 郑娘子把东西给他看,老闆便道,“不就是豆腐,这有什么奇怪的。” 郑娘子道,“这和豆腐可不一样,玉酥如薄冰,一碰就碎,十分难得。” 老闆贊同道,“那确实不落俗流了。” 薛裳枝深谙营销之道,硬生生把个普普通通的豆花包装成名字好听、外观干净、富有情趣的美食了。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因为她们幌子做得好看,价格也不贵,不久就有不少客人看稀奇的来尝鲜的。 有人吃了觉得好吃就唿朋唤友一起来吃,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时代的长安人不擅长吃辣,尝试吃辣豆花的人基本上没有,果干豆花反而最受好评。 薛裳枝是有经验的人,见此招揽客人的话一套接着一套来,“这玉酥说起来还有一番来歷,其实是一位御厨研制而出,可惜他终身不得重用,为了不让美食被湮没,他干脆将这门手艺传给我们,好令玉酥发扬光大。” 不说别人,郑娘子先懵了一下,拉着薛裳枝道,“这、这还是御膳啊?” 薛裳枝看她一眼,“吹牛你会不会。” 被噎住的郑娘子:……… 第24页 看好戏的何良君附和道,“就是就是,编故事都不会吗。” 薛裳枝看了这位一眼,“你多学学这位何姑娘,看人家怎么吹的,爹是大官,娘是大商人的女儿,家财万贯,下次可能就要说未婚夫是国舅爷了。”她到现在也还是觉得何良君在吹牛。 何良君:……… 怎么办,她未婚夫好像还真是国舅爷。 第19章 19 郑娘子听了一会儿,也琢磨出一些道理,见一位客人过来,连忙带了笑意过去道,“您要什么味道的玉酥,我们的玉酥可是一位御厨所创的不传秘方,软滑可口,在别处绝对吃不到这样的佳肴。” 客人“哦”了一声抬头,似笑非笑道,“那是哪位御厨?不巧在下正好认识宫中管御膳房的大人,也和他们有旧。” 这下众人纷纷转头看着这位客人,只见客人穿了一身素蓝色的襜褕,黑色长髮在头顶上用发冠束起,露出一张漂亮的脸,脸上三庭五眼十分端正,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华贵非常,笔挺的鼻子下是薄薄的嘴唇,色泽微显淡,仿佛精神头不太好。 客人一只手持着扇子,另一只手轻轻敲着桌子,苍白的手指上佩戴一枚绿色玉扳指,浑身上下形容与此处浑然两个世界。 郑娘子一看就知道碰上硬点子了,额头直冒汗,“这、这不好说……” 那人漫不经心笑了一声。 薛裳枝见越来越多人注意到此处,把李玄照拉开道,“客人你要吃点什么?” 客人道,“不急,我时间多,就想听听这是哪位御厨的手笔,到时候好推荐给宫中,免得湮没人才。” 薛裳枝暗暗吐槽这位有一面之缘的摄政王,觉得这人不但和温老闆长相相似,性格也同样讨人厌,“我不好说他名字,但是这位御厨极其擅长炙烤,您知道这是谁了吧。” 炙烤是主要烹饪手段,因为还没有发明出烧、炒、炸、焖等其他方式,所以菜只有两种做法,其一是蒸,其二是炙烤。 既然说是炙烤,说不定宫里御厨人人都会炙烤,还人人都擅长炙烤,话说了等于白说。 温景和短促笑了一声,“你这里的菜全上一遍。” 做生意万万没有关上门不准客人进的道理,薛裳枝利落把五种玉酥做好,端到桌前,摆在他面前。 盘子占了大半张桌子,满满当当的煞是好看,这下大家都不吃东西了,转过头看这位霸道的客官吃玉酥。 温景和目光落到面前这道玉酥上,上面花花绿绿撒着可口的果干,确实好看,可是……他不爱吃杏子。第二道上撒了葱花,第三道上的姜十分显眼,第四道上的薄脆浸泡了辣油,令人不喜,第五道居然还有花生碎,他最讨厌吃花生。 薛裳枝看着他表情就知道要遭,连忙道,“等等,还有一道压轴的。” 温景和蹙眉道,“端上来。” 薛裳枝找出唯一一只好看的碟子,省了一碗豆花,然后把从外面卖来的红糖融化后淋在豆花上,如此成了一道极简甜豆花。 果然,对于挑剔的人来说什么都不放才不会踩雷,温景和脸色显而易见缓和下来,用调羹舀了一勺吃起来。 他吃了一口接着吃第二口,慢条斯理吃完,放下餐具颔首道,“还不错。”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薛裳枝心中暗想要得到他一句不错还挺不容易的。她刚才就在观察对方的神情:不爱葱花、姜蒜、花生、薄脆,这口味实在是刁钻到可以。 他扔下银子后心情颇好地离开了,郑娘子无奈收拾碗筷,小声道,“这位客官挺浪费的,花这么多钱只吃一碗豆花。” 何良君也抱怨道,“是啊,要是我,这么多钱怎么也得一口气吃二十碗。” 到中午的时候集市上越发热闹起来,长安城中不是每家人都会自己在家做饭吃的,现在又没有外卖,在长安读书的学子、官员家中的家眷、甚至还有家庭殷实的普通百姓会选择外出吃一顿,顺便吃点零食。 豆花这道新品引来大家的好奇,毕竟价格也不贵,便宜有便宜的吃法,贵有贵的吃法,几枚五铢钱怎么都花得起。 甚至有人道,“老闆,你的佐料可以全加吗?” 这是一点都不挑的,薛裳枝无奈说,“你开心就好。” 也有人比温景和还夸张,花一样的钱竟然只要一点佐料都不加的纯豆花,也不知道这样吃有什么滋味。 到正午时他们四人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幸好豆花做得不多,不然非得累趴下不可。 郑娘子喜滋滋在一旁数钱,笑道,“比我平时卖豆腐和豆乳赚多了,哈哈哈,道长还说赔钱没事,他全兜着,我们可一点都没赔钱。” 薛裳枝斜眼看他,“哦,通明子道长还怎么说?” 郑娘子一时间被她套住话,道,“就说万事顺着你,你想鼓捣什么鼓捣什么,爱玩什么玩什么,他不怕赔!” 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讪讪住嘴看着薛裳枝。 薛裳枝淡定微笑,“没事,我不和他计较。” 几人正说着话准备收摊,忽然见一行穿着十分华贵的少年公子走过来坐在凳子上道,“老闆,来点你们的招牌菜。” 第25页 他们一行人穿着非常显眼,以其中为首那位年轻人最为华丽,头髮用玉冠束着,玉冠上镶嵌拇指大小的玛瑙石,玛瑙石周围镶嵌一圈小珠子,明晃晃地惹眼。 身上穿着绣金蓝色长衫,腰上繫着一根鎏金嵌玉腰带,腰带上叮叮噹噹挂了一串璎珞,这上下一身行头,恐怕能在长安城内买一套四合院。 郑娘子一看这人就知道不好伺候,挽了下垂下来的头髮走过去笑着道,“公子爷,我们这里道道都是招牌菜,您要甜的还是咸的,辣的还是白味的,都可以挑选。” 蓝色衣服的少爷摇了摇扇子,却用扇柄把郑娘子推开道,“走开,你一个老娘们跑爷跟前做什么,一身俗气的脂粉味,让那个小妞过来伺候我。” 郑娘子差点被气死,她才二十几岁,怎就老娘们儿了,又敢怒不敢言。 薛裳枝本来坐在凳子上啃着一串隔壁老闆娘送来的糖葫芦,笑嘻嘻和老闆娘搭话,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形,因此也没意识到这位少爷说的“小妞”就是自己。 蓝衣少爷见薛裳枝不理自己,扔了一块银子在桌上提高音量道,“你听到了吗,小妞,给爷过来。” 薛裳枝茫然转头,指着自己,“我?小妞?” 她在现代被人叫过大师,叫过大厨,叫过大神,就是还没被叫过小妞的。 第20章 20 薛裳枝想不到小妞是叫自己,也想不到这是在调戏自己,慢吞吞走过去道,“客人,你要吃点什么?” 蓝衣公子笑嘻嘻道,“吃什么你还不清楚吗,我姓姜,名叫姜文,给小爷记住了。” 他刚刚远远路过桥下远远看见薛裳枝时就心动了,这小妞长得可真合他胃口,秀秀气气的眉毛,樱桃小嘴,皮肤雪白,和碗里的玉酥不相上下。 特别是一身柔弱的气质,还有和人说话时低头浅笑的娇羞模样……… 姜文等人走得差不多时就迫不及待来勾搭小妞了。 而在一旁,何良君焦急地拉着郑娘子道,“快报官,这位姜小少爷是姜太后哥哥的儿子,性格特别暴躁,万一一个不好………” 郑娘子咬牙道,“报官有用吗?罢了,先回去搬救兵找观中人。” 另一边,薛裳枝道,“你不说你想吃什么我怎么知道呢,我们店甜咸都有,老少皆宜,若是不知道吃哪种的话可以让我推荐。” 姜文笑着道,“姑娘给我选就行,姑娘长得这么美,想必无论选什么口味都好吃,传说中的玉酥西施就是姑娘这般模样吧。” 薛裳枝朝他笑了一下,他整个人都痴了,一个劲儿嘿嘿嘿傻笑。 他的跟班起闹道,“姜爷,这小妞在朝你笑耶,是不是也对你有意思?” 姜文挺不好意思的,但还是道,“别瞎起闹,会吓到人家姑娘的。” 过了一会儿,薛裳枝端了几盘豆花来,摆放在姜文一行人面前。 姜文兴致缺缺看了一眼豆花,目光落在捧碗纤细洁白的手指上,对薛裳枝道,“姑娘,麻烦您餵我吧,不然我可没吃的胃口。” 薛裳枝此时终于醒悟过来,这人是在调戏她?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这双手因为常年切菜布满刀痕、烫伤和各种痕迹,和纤纤玉手一点都沾不上边。 她活了二十几年,确实无人敢调戏她。因为她六七岁的时候就不小心用锤子把铁门砸弯过,在她手里掰断报废的铁锅不知多少,等到年纪稍长控制力道的能力才逐渐变强。 但她确实成了薛门的恐怖传说,没人敢做她徒弟,据说新学徒们入门都争相推诿,唯恐因为不符合她的要求被她追着狂揍。 如此看来,这还是一种有趣的体验。 薛裳枝坐在他对面撑着下巴略带兴趣道,“公子,你想要我餵你?” 姜文咳嗽一声,“对,你来餵我,餵得好的话本少爷就带你回家做外室,我姜家不说什么家财万贯,但让你一辈子吃香喝辣不是什么难事,以后也不用你抛头露面出去做什么货娘。” 薛裳枝轻轻拂了一下头髮柔柔道,“公子,虽然您确实很俊俏,可是大庭广众之下餵来餵去恐怕不好吧。” 姜文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微微发红,“那、那岂不是不在大庭广众就行?但我也不是那么介意这种事情,只要你……” 薛裳枝轻笑道,“既然你这么要求,那我自然也要满足了,只是不知道你喜欢用什么工具餵呢?” 姜文正想说不用麻烦,就用勺子就行,忽然见薛裳枝沖他温温柔柔道,“不行,你一定要选一个。” 他察觉到薛裳枝语气不对,下意识抬头去看,只见薛裳枝左手握着一只不知从哪拿来的人高铁铲,右手按着一只大陶罐子。 姜文愣了一下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薛裳枝道,“餵你吃饭啊。” 她说完单手把那只装热水的陶罐子轻松举起来,姜文顿时愣了,他父亲是习武之人,虽然他于武学上一窍不通,但也能一眼看出这罐子装满水起码百来斤。 百来斤的罐子,那是普通姑娘能够单手举动的吗?还有握着铁铲的姿势………配上薛裳枝纤细的手臂和柔美的脸庞,那冲击力简直……… 第26页 这还是个女人吗? 姜文头上微微冒冷汗,“不、不用了,我之前太无礼,冒犯了姑娘,不就不劳烦您了。” 薛裳枝微微一笑,“不行,说好要我餵饭,要是你不吃完就走,那我可会很伤心呢。” 姜文用余光扫视一眼自己的两个跟班,知道这两人武力值比他还要低,不说薛裳枝,就说对面人数也比自己多,他正憋屈地准备喊走,却看见铁铲一铲子扫在他面前,扬起一片土。 面前的少女偏头微微朝他笑,“公子,我说了不吃不能走啊。” 姜文咬牙,“我是姜国舅家里的人,你知道得罪我会有什么下场。” 薛裳枝无辜道,“可是我没有准备得罪你啊,我只是想餵你吃东西而已。公子这么俊秀,这么帅气,奴家一见钟情情难自禁嘛。” 姜文:……… ………… 薛裳枝从小到大最喜欢“发明”不一样的美食,用薛爸爸的话来说就是“黑暗料理”,她小时候还能用甜美声线哄骗大人吃下去,长大就逐渐丧失这一特权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有人撞到枪口上,一时间激发了她强烈的创作欲。 郑娘子冒着冷汗从旁走出来道,“裳枝姑娘,这、这是什么?” 薛裳枝把想要的调料混在一起,淋在豆花上,微笑道,“是又酸又甜又辣的豆花,我当初就觉得不错,可惜没人欣赏。” 郑娘子不知道这种东西能不能让人吃,道,“要不还是算了。” 薛裳枝无所谓道,“你怕什么,反正吃不死人。” 她端着盘子走到桌子面前,姜文和其余两个人一起被绑在木凳上,一脸生无可恋。 在此之前,姜文已经吃过薛裳枝做出来的“醋味烤豆花”,“果干甜面酱豆花”,“豆花拌羹”等等稀奇古怪的食物,对于一个常年吃佳肴的公子哥来说,这种另类的口味简直是一种折磨。 偏偏薛裳枝还是亲自一口一口餵(灌)他,餵完以后还要问感受和改进的建议,要是说不出她就要做出第二份。 薛裳枝等他吃完后问,“你觉得怎么样?” 姜文声音有气无力的,“还行。” 对上薛裳枝由上而下逼问的目光,他哆嗦一下绞尽脑汁道,“我觉得酸味太浓了,掩盖住玉酥本来的香气。”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璨璨的五十瓶营养液,爱你~ 第21章 21 薛裳枝若有所思道,“那你觉得应该加些什么呢?” 姜文弱弱道,“我不知道。” 薛裳枝转身又去弄自己的豆花去了,集市到下午时人比较少,周围的摊贩也收摊了,基本无人注意到这里这位悽惨的富家公子哥儿。 姜文无法逃脱,又觉得唿喊求救实在过分丢人,有气无力说,“姑娘,你何时能放过我?” 薛裳枝道,“可以了,你走吧。” 姜文眼睛一亮,“如此的话………” 话没说完,忽然就见薛裳枝嫣然一笑,问他道,“等等,公子,你还没有说我餵得好不好呢?” 姜文摄于薛裳枝的淫威不敢反抗,“餵得好,呵呵,餵得好。” 薛裳枝点头,“可是我记得你刚才说餵得好就要带我回去呢,我现在能跟你回去吗。” 姜文脸都僵了。 所以要他怎么说啊,他不敢说不好,说餵得好又要带回去个母老虎,看这力气会不会哪天一个不高兴把他锤死? 姜文差点哭了,薛裳枝语气更加柔软,“公子你是不是嫌弃我啊,嫌弃奴家、嫌弃奴家不够温柔,所以不想带人家回去。是还想奴家再喂喂你吗?” 不光是姜文,连郑娘子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她对薛裳枝态度逐渐改变一来因为她很擅长点豆花,二来是薛裳枝有通明子的令牌,在她心里,薛裳枝就是个柔弱的富家千金,顶多有一点奇怪的传言,也比较擅长做菜,怎么、怎么居然是个这样的人。 姜文强忍泪水说,“不是的,是在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在下配不上姑娘这样的仙子,求求你放过我吧。” 薛裳枝逗弄够了,不想看个大男人哭哭啼啼抹眼泪,挥挥手把人赶走。 出摊后还要收摊,薛裳枝挽着袖子帮忙收拾碟子,郑娘子小心翼翼把她手上的碟子接过去,“您别捏碎了。” 一旁帮忙的小厨娘也走过来,结结巴巴说,“姑、姑娘,您要吃些什么东西,万万不可饿着了。” 她们不是怕她,就是这力气,万一把盘子捏碎怎么办! 薛裳枝把人打发去帮忙买了一份烤肉,一直带着帷幕一言不发的何良君忽然凑在她面前朝她竖大拇指,“你真厉害。” 见薛裳枝不说话,何良君自个儿却絮叨开了,“那位姓姜的,是我未婚夫姜武的弟弟,在家里特别受宠。你知道姜家吧,就是姜将军那一家,陛下他亲妈就姓姜,这家人可不得了,嚣张跋扈,长安城没人敢惹他们。” 薛裳枝对于刚得罪的富家公子哥还是挺在意的,闻言问,“既然是皇帝的亲娘,那……” 第27页 何良君道,“陛下不会管这种事的,陛下特别心软你知道吧,我哥说他养的一只鸟死了他都要哭整整三天,他娘对着他哭,他怎么受得了呢。” 薛裳枝听完也没什么感觉,但她好歹是看电视剧长大的,如此便知道这样嚣张的人家总是反派,毕竟长盛必衰物极必反,皇帝能咽下这口气吗? 收拾东西回小昆阳观后,一行人先清点了赚到的钱,抛除豆子、果干、酱料、饴糖、香料等佐料的费用三百钱,他们净赚一千二百钱,平日卖豆乳豆腐卖几日才能有这个收入。 郑娘子嘆息道,“我卖了四余年豆腐,方得此情此景。若是早些年也能卖到这地步,说不得我也成为管事了。” 薛裳枝笑道,“可惜是一锤子买卖。” 因为发生了姜文这件事,他们都知道明日不能再去西市卖豆花了。姜文再怎么说也是国舅家的小孩,要报復他们再容易不过。 郑娘子问薛裳枝,“要不要干脆去东市卖豆花呢?” 薛裳枝想了想,“明日就只去东市卖豆腐和豆乳吧,至于豆花再想其他办法,毕竟姜家有一手遮天的本事,看起来不好惹。” 卖完豆花还要去通明子师叔处报导,顺道把事情告诉通明子师叔,以免给小昆阳观带来麻烦。 但到了通明子师叔院子时才发现院子外面站着一行穿着短打的精干侍卫,侍奉在一侧的小师弟曾静德对薛裳枝道,“有贵客在这里,师叔的客人歷来神秘,你们等到人走后再来吧。” 薛裳枝认可他的说法,准备离开,郑娘子却顿了一下,开口道,“咦,那客人我认识,是个大官儿,脾气很好,听说他常去崇明寺烧香。” 崇明寺是当地很有名的一个寺庙,据说香火很灵验,所以当地人都爱去烧香。 薛裳枝惊讶道,“喜欢烧香,那怎的来了道观?” 郑娘子听了她的疑问,指了指门口的侍卫。 薛裳枝仔细打量后才发现,这些侍卫们手上都统一戴着佛珠,佛珠颜色漆黑,仿佛被时时把玩,只有真正信佛、爱佛的人才能将之把玩到如此地步。 薛裳枝绞尽脑汁思考后明悟道,“你的意思是,通明子道长是位有大肚量的道长,对真正修行之人不会有门户之见,因为三清渡众生?” 郑娘子无语,“我是说,这串佛珠是奇楠沉香的。” 极品奇楠沉香有平心静气的效果,香味绵长悠远,据说比金更加昂贵。 薛裳枝:……… 郑娘子,“通明子道长若是把一尊像卖给他,那能得到多少香火钱啊。” 薛裳枝:……… 薛裳枝憋了一会儿道,“通明子道长真是位有大智慧的道长。” 郑娘子道,“是如此,通明子道长还会招待他吃午饭。” 薛裳枝仿佛被打通七窍六脉:这不就是最好最大方的投资商?通明子道长真是慧眼如炬!若是让他一起来开发长安美食市场…… 薛裳枝走出院落,拿着通明子道长之前所给的那枚令牌去了后厨。 后厨中人正在忙碌着,有人在揉饼,有人在烤饼,有人在切肉。 薛裳枝拿出令牌给厨房中的厨娘看。 她以前未接触过这些厨娘,她们也不认识她,但态度依旧保持恭敬道,“姑娘好,这里有早食剩下的胡饼、煮豆腐,您要吃什么尽可以拿走。” 薛裳枝手指撑着下巴道,“没事,你们自己做自己的,我看看给客人做的午食。” 第22章 22 后厨要负责小昆阳观中几百道士,居士的饭菜,平日里不在正午做饭,做饭一般是因为招待贵客,但一般做不出精緻的菜餚。 薛裳枝看了一眼,只见厨娘做了一道白灼的菜芯,蒸了一盘胡饼,还准备做一道烤鱼和炙肉。 炙烤是贵族最常规的烹饪方式,厨房便理所当然以最高规格招待他。 薛裳枝看了一会儿,对炙烤十分感兴趣。 炙肉是一种传统手艺,和现代烧烤相似,在长安非常流行,只见厨娘利落把羊肉剔下,切成丁状,串好后放在炭火上烧烤,稍后用小扇子轻扇,炙肉的香气便飘出来。 除开炙肉外,还有大碗蒸肉,盛在碗中,油星子漂浮在面上。 再看其他,也大多是荤菜,乃是因为素菜不耐寒,冬日难以种植。 薛裳枝看了一会儿,便问,“客人真的有这么重口味吗?如此油腻。” 负责的厨娘姓吴,看了她一眼,不以为然道,“姑娘有所不知,这炙肉可口,最是解腻。” 薛裳枝仿佛在听笑话,烧烤香倒是香,但不见得哪里解腻,更何况是撸白味串儿。 她道,“为何不做些汤。” 吴厨娘是个老厨娘了,虽然要和这些小姐们打交道,但其实心里就把他们当做不谙世事的小孩,有些不高兴她一个外行人指点自己内行人,耐着性子道,“您说的可是羹?肉羹自然是有的,已经在锅里煨着了。” 薛裳枝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里面肉片加入了米,炖成黏煳煳,就是一道羹。 她疑心里面是否有膻腥味,毕竟不见姜片以及其他压味的佐料,正想说一两句,吴厨娘已笑眯眯道,“既然如此,您便去外边透气吧,这里味儿大,若是熏坏您怎么办。” 第28页 吴厨娘是个固执的人,大概不会因为她一两句话就改变想法,如此已经是表达她的不高兴了。 薛裳枝只好道道,“不然再添一份糖豆花,咱道观里最近不是在弄那个,挺多人爱吃的。” 吴厨娘表情淡淡道,“自然,我会听您的话。” 薛裳枝便让人端了咸豆花和甜豆花各一份,乳白色的豆花放在盘中,和油汪汪的肉菜对比反而十分显眼。 吴厨娘愣了愣,然后伸手把这两道菜移到不显眼的位置。 薛裳枝早就走了,不知道后厨发生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吴厨娘后来因为这两道豆花得了赏赐。她等贵客走后便去了通明子道长的会客厅,通明子道长对她态度好得不得了,问她道,“你今日觉得怎么样?” 薛裳枝想到姜文的事情,有点心虚说,“还好。” 通明子师叔点点头,表情热情就像楼下的推销员,“那你想好了吗,今天要不要拜师入道。” 薛裳枝道,“还是算了吧,我今日惹祸了。”随即把在市集上发生的事情原本告诉这位法师。 然而通明子并未太放在心上,只是淡淡道,“虽然小昆阳观不如往日景气,但确实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地方,若真的出了事情,拜託白日那位贵客也不是不可。” 毕竟是作为富家子弟“修行”的地方,如果没有靠山,那哪能做得下去呢? 譬如当今摄政王就和观主有旧,近些年来小昆阳观也多亏他照拂。 薛裳枝松了一口气随意道,“不知白日那位贵客是来做什么生意的。” 通明子师叔沉吟后道,“其实是来买毒药。” 薛裳枝一时受了惊吓,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才好。 这种事情其实大家都知道,其实不用瞒着薛裳枝,所以直白便说了,接着把她引到一间上了锁的小屋子里,指着地上道,“这是一种植物的根茎,名叫蒻、妖芋,使用之后会令人头晕目眩,生出幻觉,大量服食甚至能够致人于死地。我们小昆阳观中有人专门种植,效果比别处好不少,价格低廉,所以温公子常来此处买,以作为药剂涂在箭头上。” 薛裳枝却认得这种植物,懵问道,“这不是魔芋吗?” 通明子笑着说,“各地说法不同而已。” 薛裳枝还蛮爱吃魔芋的,烧烤魔芋,魔芋炖鸭都是不错的吃法,但最关键的一点是吃魔芋后饱腹感非常强,所以有人用它来当作减肥餐。 据说因为魔芋在未经过处理前有使人全身麻痹的毒性,所以古代人认为它不可食用,但其实它经过处理后却是一道美味的食材。 薛裳枝眼睛亮晶晶看着通明子,“这个我想买可以吗。” 通明子道长为难道,“你买来做什么?” 薛裳枝不假思索说,“买来吃的。” 通明子道长还挺无语的,虽然他相信薛裳枝不会自寻短见,但吃还是……… 他迟疑道,“这怕是不妥。” 薛裳枝只能正色道,“其实准备用来研磨成粉,当做防身之用。” 通明子比较能接受她这句话,于是给了薛裳枝一点魔芋。 薛裳枝收穫一大篮子魔芋回到自己院中,把这些食材放在水里清洗干净后准备处理。 蒻之所以有“魔芋”这一称唿,就是因为古代人不了解它的吃法,蒻要经过草木灰水蒸煮后才能去掉毒素安全食用。 碧茹看见她的大筐子便道,“姑娘,怎的不让我来帮忙拿。” 薛裳枝把竹筐放在晾台上道,“也要你能提得动啊。” 碧茹不好意思吐舌头,她自从做薛裳枝的贴身丫鬟之后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了,平日里只能扫扫院子洗洗碗,薛裳枝嫌弃她厨艺不好不让她霍霍粮食,她所学的那些侍弄花草、制作胭脂水粉的技艺放在薛裳枝面前又没什么用处,薛裳枝容貌秀美,在妆容一道上却格外不敏感。 碧茹替她把蒻一个个拿出来,淘洗干净,然后按照要求削皮切块。 薛裳枝这时便去了常用的灶里扒拉出一筐子烧柴后剩下的灰,用水浸泡,然后把魔芋放进筐子里。 碧茹好奇道,“这也能吃吗?” 薛裳枝点点头,“当然能吃,这可是美容减肥的好东西,估计能卖出去不少。” 第23章 23 把魔芋泡好,等到第二日把魔芋从罐子中取出来,加入水煮至熟透,就变成她习惯吃的魔芋了。 魔芋表面光滑,微微褐色,q弹劲滑,能做成方便储存的魔芋干,也能加入佐料变成爽口的零食魔芋爽。 薛裳枝用手试探魔芋光滑的表面后,准备做一道凉拌魔芋。 魔芋切成小块又淋上醋、酱油、姜、蒜、葱花等等,早上下胡饼正合适。 薛裳枝自己吃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便让碧茹也来吃。 但碧茹只吃了一块就蹙着眉毛道,“还、还行的。” 薛裳枝一看她神情心里就不妙,道,“你真觉得好吃还是如何?我还想让李玄照顺道卖魔芋呢。” 碧茹想了想,委屈道,“其实还是好吃,只要是姑娘做的,我什么都爱吃。” 薛裳枝:……… 第29页 忘了说,这些天碧茹已经从小迷妹进化成狂热粉,薛裳枝说东她不会说西,薛裳枝说盐是甜的她绝不会说盐是辣的。 薛裳枝无奈,只能又拿给认识的几人吃几人尝试,大家口味各有不同,有说好吃的,也有说不好吃的。 薛裳枝疑心是每个人口味不同,而古代人又很少尝试这些,所有也会有人难以接受了。 既然做好,那也要和通明子道长报备一二,方便日后长期进货销售。 她不知道通明子道长口味,于是分别做了咸甜两种,一种是做成魔芋果干烤饼,一种是切丝后搅拌入佐料,变成咸味魔芋丝。 等送过去后不久,小师弟曾静德就回来道,“师叔特别喜欢甜味的,他许久没有胃口这么好,多谢姑娘了。” 魔芋烤饼加入果干后掩盖了原本的味道,变得更加适口。 薛裳枝笑道,“其实是蒻做的。” 曾静德顿时脸色一变,又回过神道,“姑娘莫不是骗人?若是真的,那师叔为何没有反应。” 薛裳枝解释道,“处理后篛就无毒了,这是家传手艺,我一直这么吃,实在不错。” 薛裳枝报备完之后,决心做些减肥产品,例如魔芋粉丝,魔芋蛋糕等等,以后专卖给减肥人群。 等琢磨完,又想起昨日见过给后厨做了一道蒸鸡,今日便十分馋鸡肉,让郑厨娘上集市时特意帮忙买了一只山鸡当晚餐。 入冬的山鸡非常瘦,杀掉拔毛之后也不过一斤多一点,放在菜墩子上切成小块,淘洗干净后用酱油腌制,加入蘑菇上釜用大火炖煮,炖一个时辰便炖得软烂,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变成冬夜里最俗气也是最温馨的香气。 不过闻着佳肴味道寻迹而来的不止有流浪猫狗,还有嘴馋的人。 薛裳枝正在催促碧茹快点过来,忽然听见敲门声,便起身去开门。 果不其然看见何良君揣着袖子站在门口,身姿优美动人,若忽略她身形的话实在是位颇具气质的美人。 何良君站在门口朝里张望道,“裳枝姑娘,又在做什么好吃的呢?我远远就闻到香气了,这么好的冬夜,怎么不请我进屋聊天叙旧呢?” 薛裳枝颇为无语,平日里常来她院落里蹭吃蹭喝的流浪猫狗还未见踪影,何良君就已经先到了,莫非她生了一只狗鼻子? 薛裳枝让开身道,“做的山鸡炖蘑菇,还有清炒豆腐。” 何良君眼睛一亮,从袖中摸出一块胡饼道,“恰好我带了胡饼,让我就着菜香下胡饼吧。” 薛裳枝对于这种厚脸皮实在无计可施,所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她自个儿都不要面子了,薛裳枝就算追着帮她捡也捡不起来。 何良君进屋就找了个蒲团盘腿坐下,十分不把自己当外人。 碧茹捂嘴笑道,“何小姐,您今天又来啦。” 何良君嘆气,“还不是怨你家小姐做菜太香,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只好顺从心意来看看啦。” 薛裳枝递了双筷子给她,何良君眼睛一亮道,“你这是……” 薛裳枝道,“下不为例。” 即便如此何良君已经感动到不行了,她已经三月未吃过荤腥,观里人严厉得很,约束她时从不讲情面,有时候夜里饿得想要咬一口自己肥肥的胳膊腿。 但就算这样,何良君也没怎么瘦下去,因为她总饿,饿了之后就要偷吃,她疑心自己一辈子都回不去何家了。 薛裳枝看着何良君几辈子没吃过东西的模样就有些同情,可是也知道过胖对身体不好。 她眼神落在她身上,循循善诱道,“我倒是知道一种方法帮你瘦下来。” 何良君冷漠说,“我宁愿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会节食的,你休想让我屈服。” 薛裳枝疑惑道,“你现在不是已经在节食了吗。” 何良君:………扎心了老铁。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璨璨姑娘的两瓶营养液!!好爱你!!! 第24章 24 何良君愤怒道,“我难道不想变成窈窕淑女?可是我天生便这样,我也无计可施,还有那个未婚夫,明明只是因为看不起何家才要和我解除婚约,非要把我作为藉口。” 何良君没说假话,她爹便是个酷爱美食的大胖子。她两个哥哥都像她亲娘,是翩翩佳公子,唯独她一个姑娘家生成她爹那般模样。 薛裳枝安抚她道,“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这里有节食的食物,你要不要试试?” 她让何良君尝了尝那盘碧茹不太爱吃的凉拌魔芋,何良君的表情果不其然和碧茹没什么两样。 何良君呸呸道,“这也太难吃了,况且这么一点东西怎么可能吃得饱,你莫不是在捉弄我?” 薛裳枝道,“又不是只有这一种吃法,做成主食自然也行,例如无糖魔芋粉馒头,凉拌魔芋丝,烫火锅等等,你大可以试试来看长期效果。” 何良君还有点将信将疑,她家中为了让她变瘦可是费尽苦心,例如请大夫制作山楂消食膏等等,可惜效果不显。而薛裳枝所说的这些东西她闻所未闻,难道真的可以减肥? 薛裳枝听完她的话,好奇问,“为何效果不明显?” 第30页 何良君捧着圆圆的脸蛋道,“制出的消食膏实在太好吃,酸酸甜甜,我忍不住全吃光了。” 薛裳枝:…… 碧茹在一旁道,“那消食的汤药呢?总不见得当成酒水茶水喝了吧。” 何良君咳嗽一声,“也不至于如此,可是汤药太苦,我每喝一次汤药,丫鬟便拿来果干蜜饯给我消味,如此一来…” 薛裳枝、碧茹:……… 这位大小姐被赶到道观减肥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薛裳枝对帮何良君减肥的计划早就计较,把魔芋烘干后磨粉,魔芋粉做成干饼,或者发酵成馒头。而新鲜魔芋则可以切丝加酱凉拌,何良君尝试之后觉得还能够接受,于是把一罐子的魔芋提回去,准备当作主食食用,转眼到了第二日。 次日里薛裳枝一早起床就看见外面在下小雪,细细的雪,非常不明显,落到地上就化成水。地上落叶沾着雪水后腐烂,煳在泥地里变成肥料,踩一脚便发出吱吱的声音。 碧茹抱怨道,“哎呀,竟然又下雪了吗?可惜忘记买皮革做的鞋,平日所穿的鞋岂不是出门就要打湿。” 他们例行要去前院报导,不管天气如何都要去。 可是天寒地冻,古代人又只有布鞋没有皮鞋,这么走出去雪水浸泡入鞋底,脚非得冻烂不可。 她询问碧茹道,“有没有厚底鞋?” 碧茹摇头道,“倒没听过这种东西。” 薛裳枝想了想,找出小麦粉熬了一锅浆煳,准备涂抹在鞋底。 古代雨鞋都是用桐油刷鞋底后防水,现代是橡胶做鞋底,她什么也没有,就用浆煳代替,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比起穿薄底鞋也是聊胜于无了。 碧茹在一旁奇怪道,“这是什么东西?” 薛裳枝笑道,“浆煳,你要尝尝吗?” 碧茹忍不住尝了一口,然后皱着眉毛,“没有味道,不太好吃。” 薛裳枝笑着点头,她只是想起小时候贴春联时偷吃浆煳的事情了,她和家里的虎斑猫一起吃,不小心把浆煳吃得一干二净。 师兄便吓唬她,说吃了浆煳肠子会黏到一起死掉,她吓得要命,偷偷抱着小虎斑挖了一个坑把自己埋了一下午,后来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等鞋晾干,正好到了时间,薛裳枝便撑着伞出了门到后厨房。 后厨房中诸人正在做菜,郑娘子愁眉苦脸再驱使那只驴子推磨磨豆浆。 她琢磨着最近豆腐可能又有滞销的趋势,便把郑娘子叫来私下聊一聊。 郑娘子苦笑道,“自从不能卖豆花,我们的生意便一落千丈了,加上之前卖得太好遭了同行嫉恨,还被排挤。” 郑娘子在市集上还常看见有人在找卖豆花的,找到一个就“请”回去做客,料想是那位姜公子在薛裳枝手上吃了亏心中不忿,所以找麻烦来了。 如今只能暂避风头,等到姜文逐渐忘记这件事再做他想。 薛裳枝想了想道,“你要不要卖点其他的?” 郑娘子迟疑道,“可是豆腐是祖师传下来给众道观安身立命的手艺,不管观中贫穷或者富裕,都必须经营这一产业。” 薛裳枝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道,“不是这个意思,是让你顺便卖豆干、豆皮、腐乳,对了!” 她眼睛一亮,“还有最重要的一种,臭豆腐。” 郑娘子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正迟疑着准备答应,忽然听一旁的文娘子冷笑道,“这种歪门邪道怎么可能长久?豆腐有百年歷史,而你们那什么玉酥?真是笑话。” 文娘子姓文,大约二十□□来岁,因为一手点豆腐的好手艺在后厨中十分有名气,也曾被叫做过豆腐西施,只是她脾气不太好,又小心眼记仇,所以和后厨其他人关系平平。 郑娘子不服气,“咱做厨子的也得跟着铛头学习,单靠一门手艺就有用,那你我怎么还在这里。” 文娘子说,“我懒得和你说,若真是有用,你现在又何必苦着脸?” 她说完便冷笑一声,慢悠悠躲去后面点豆腐了。 郑娘子被郑娘子怼了一肚子气,挽着袖子想要冲上去,憋了一会儿,最终看在对方年纪大的份儿上没这么做,小声道,“她坑了我一次,我也坑了她一次,扯平了,大家谁也不欠谁。” 薛裳枝道,“不用和她计较,咱自己做自己的,我这就弄些臭豆腐出来。” 郑娘子点点头苦笑道,“的确如此,这玉酥没带来太大好处,倒是麻烦不少。既招惹了姜家人,又引得周围卖豆腐的同行觊觎,房小娘和我一起去东市卖玉酥的时候,就得时时小心着,避免被劫走逼问配方。” 薛裳枝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惊讶道,“这些人竟然如此大胆吗?” 说完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我倒是有主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璨璨姑娘十瓶营养液 第25章 25 次日薛裳枝便跟着郑娘子出门到了东市卖臭豆腐。因怕又引来上次的祸事,薛裳枝特意换了男子打扮,远远看去就是一位秀气白净的小郎君,她模样长得有点显小,垂眼摆弄东西的时候十分惹人怜爱。 第31页 碧茹帮忙把东西搬到牛车上,一边清点今日要卖的货物,豆干和豆皮是薛裳枝才做出来的,教授给了郑娘子方法。 郑娘子忐忑道,“真能卖出去吗?” 碧茹安慰她说,“你要相信我家小姐,她的手艺那是槓槓的。” 郑娘子目光落在薛裳枝手旁的臭豆腐上面,更加不确定了。她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奇怪的东西,大概真的不会吃死人? 薛裳枝想到豆花的事情,问郑娘子道,“你把消息透露出去了吗?” 郑娘子点头,“打听过了,应该很多人来偷。” 薛裳枝点点头,要是没人来偷反而麻烦,她还没办法钓鱼执法。 两人说着出了门,结果看见昨日和她们拌过嘴的文娘子也坐在牛车上,看样子正在等她们。 薛裳枝顺口问道,“文娘子,你怎么在这儿?” 文娘子淡淡道,“我来看看你们做什么把戏。” 文娘子、郑娘子以及学徒雪儿其实都归薛裳枝管,只是文娘子这人有些桀骜,薛裳枝就懒得管她,现在她反而自己送上手来。 薛裳枝笑着说,“正好,我们缺人,你便一起吧。” 文娘子将信将疑看着她。 到了集市上,薛裳枝怕自己的臭豆腐影响到郑娘子正常卖豆腐的生意,便和她分开两头行动,两人摊位隔着不远,属于能够相互看见的情形。 等寻到一处合适的地方,薛裳枝把小摊子支起来,然后把烤架上的火点燃。 她这做臭豆腐的手艺是从外面偷师学会的,但也是正宗长沙臭豆腐,颜色发黑,初闻臭气扑鼻,入口却有油炸豆腐的芳香松脆,最适合口味与众不同的人士尝鲜。 薛裳枝把臭豆腐放在烤架上转动,随着加温,豆腐的热气逐渐散发出来。 文娘子在一旁看着她动作,初还没察觉什么,等到味道逐渐显露,她憋不住了,问道,“你这什么东西,竟然这么臭。” 薛裳枝随口说,“臭豆腐,你帮我递一串过来。” 文娘子捏着鼻子递了一串给她。 薛裳枝赞许说,“不错,你还蛮积极的,如果表现得好,以后我就把做臭豆腐的手艺交给你。” 文娘子:并不想学谢谢。 薛裳枝旁边是一家卖炙肉的老字号,老闆每日都在此地卖烤肉,已经卖了十多年,顾客非常多,还有很多外地游客闻名而来要吃他家烤肉。 老闆每到正午就忙得团团转,为客人炙烤猪肉、羊肉等。 但等到臭豆腐味道散发出来时,烤肉的焦香味和臭豆腐的臭味混合到一起,引起人群的骚乱。 老闆先是没注意到,等到有客人询问“肉是不是坏了”的时候,他才发现不对劲。 客人道,“老闆,你这肉不会是坏了吧?这味儿也太奇怪了。” 老顾客反驳道,“不可能,冬日的肉怎么会腐坏,我看是哪家的茅厕喷了。” “不对不对,分明是陈年鞋袜的味道。” 老闆是个细心人,观察了一会儿便察觉到味道是从薛裳枝那里传来的,无奈道,“小郎君,你的食材坏了,你闻不到吗?” 薛裳枝摇摇手指道,“非也非也,我这是祖传秘方,就这个味儿。” 老闆听完不好再劝,因为每天市集上都会出现新花样,其中不乏像薛裳枝这样明明菜色一般却满怀信心而来的,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接受现实的毒打,老闆见得多了。 倒是有客人捏着鼻子调侃道,“小兄弟,你告诉我你怎么把好好的菜弄得这么臭的?” 薛裳枝指着幌子道,“秘方,不可说不可说,您可以猜猜。” 客人顺着看过去,这才发现幌子上绣着一行字: 臭豆腐,前二十名挑战一口气吃三串不晕厥者全部免费 猜出豆腐秘方重要成分者另赠十串 薛裳枝今天根本不是来赚钱的,只是做个宣传而已,反正成本也不算太高。 有人跃跃欲试道,“小郎君,上面绣的是真的吗?” 旁人捏着鼻子惊恐拉着他道,“你疯了,万一吃出个好歹你爹娘怎么办。” 市集上闲逛的人可不少,虽然前朝刚覆灭,但楚国方兴未艾,呈现一片欣欣向荣之景,百姓过着闲适、安逸的生活,有大把时间观察新鲜事物和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有胆子大的人摩拳擦掌准备试一试薛裳枝的挑战,也有人远远望着看热闹。 薛裳枝把三串烤好的臭豆腐递给第一位排队的人。 这人是个打扮普通的年轻男子,面目端正。他接过臭豆腐,先闻了闻,立刻捂着鼻子一副欲呕的姿态。 旁人起闹道,“小兄弟,要不还是算了吧,万一你因为吃一串豆腐死了怎么办?” 还有人说,“把衙役叫来做个见证,免得这人死了没处找人。” 周围乱闹闹的,男人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试探性把豆腐塞自己嘴里。 但下一刻,他突然睁大了眼睛,豆腐根本不是他想像中那样令人难以接受,反而外皮焦香酥脆,内里软嫩,口感极好。 他吃了一口又吃第二口,竟然逐渐尝出些味道来。 这东西臭中含着一股异香,香中又有臭味,又香又臭,实在让人慾罢不能。 第32页 有人见他这迫不及待的模样咽口水道,“这人莫不是疯了?难道豆腐中竟有让人疯魔的东西?” 男人一口气吃完三串臭豆腐,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薛裳枝拍手赞嘆道,“好,这位客官挑战成功。” 男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我想试着猜一猜豆腐的佐料。” 薛裳枝比了个请的姿势,男人轻声说,“是、是夜来香吧。” 薛裳枝愣了一下,等周围人起闹她才明白,原来夜来香就是古代粪便的雅称。 虽然知道会这样,但她还是有点哭笑不得,摇摇头说,“你猜错了。” 男人不太甘心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璨璨的五瓶营养液,谢谢童的五瓶营养液~啾咪~ 第26章 26 古代人民的想像力也很丰富的,有人猜薛裳枝是用了夜来香,有人说用了三年未洗的陈袜,还有说是腐烂的食料等等不一而足。 而且更让人觉得有地方的意思是,竟然真有人在薛裳枝摊前昏厥了。 其实这人大约是有低血压,还饿了很久,看见有人说吃臭豆腐免费就激动地跑过来,但因为太激动,又乍然闻到臭味,然后不小心晕倒在薛裳枝摊前。 众人一阵譁然,“哇,真的晕了。” 薛裳枝非常茫然,“倒没这么臭吧。” 众人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心上,“哇,是臭晕的,真没见过这么臭的东西。” 薛裳枝:…… 行吧,她现在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还是乖乖闭嘴为好。 臭豆腐威力巨大,影响深远,有人免费吃了三串臭味上头又来回购,还有专门把朋友骗来吃臭豆腐,等吃完后骗他说此物是夜香做的。 朋友:呕 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薛裳枝还没有大肆使用gg手段,不过半下午臭豆腐的威名就传播出去,古人玩梗捉弄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还有编故事编段子的,什么厨神下凡见狗食人粪震怒,为众生平等让人也食狗粪等等,令薛裳枝嘆为观止。 今日臭豆腐开摊第一日,大获全胜,算下来竟然没有亏本,还小赚了一笔。 薛裳枝笑着对周围老闆拱手,“谢谢诸位今天担待了。” 老闆们面带菜色,他们本来只是做正常吃食的,但是后来臭豆腐的香气太浓烈,掩盖住食物香味,他们只好尽量躲开。 卖烤肉的老闆苦笑说,“小郎君,下次你还在这儿吗?若真是这样明日老夫便另寻他处。” 薛裳枝道,“老闆好气度,今日给你们带来不少麻烦,我请客请大家吃我们的特色美食臭豆腐。” 她特意留了半箱子臭豆腐当作谢礼以打好邻里关系,没想到老闆们一听脸色更坏了,要么尿遁要么家中有妻儿抚育或有老母侍奉,匆匆离开,不过半刻路上人一走而空。 薛裳枝见此就知道这些人受不了臭豆腐味道,无语摇头,带着文娘子收摊打道回府。 郑娘子早收摊回去了,路上只有文娘子和薛裳枝作伴,文娘子话不多,薛裳枝也没心思和她搭话。 但到了道观后厨前,文娘子忽然开口对薛裳枝道,“旁门左道,我看你能靠着这点小把戏做多久?” 说完头也不抬走了。 薛裳枝不把她话放心上,口头上的挑衅对她来说跟挠痒痒似的,还没有当面厨艺对决有意思,便径直进了门。 因为今日管后厨的何铛头回来了,薛裳枝怎么都该报备一声近日成果。 何铛头姓何,颇有资歷,在道观后厨干了二十余年,据说做胡饼的手艺精湛,观主不爱吃其他人的胡饼,唯独爱吃何铛头做的胡饼。 等进门后,薛裳枝看见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头髮用帕子包在头顶,脸上微微露出点愁容,料想这就是那位何铛头。 何铛头看见薛裳枝,脸上强露出点笑意来,“你就是裳枝吗?郑娘子和我说起过你,通明子道长也说过,都说你做的豆腐别出心裁,改日要试试。” 话虽然如此,但不怎么热情,毕竟两人身份不同,薛裳枝是大家小姐,就算现在做得不错,也不知道她能在这里呆多久,全当卖她个面子。 薛裳枝好奇这位何铛头亲手做的胡饼有什么特别之处,便满口答应下来。 何铛头又道,“听说今日你们去卖了什么臭豆腐?卖得如何了?” 薛裳枝正准备和她报备,站在一旁的文娘子就抢先开口道,“这东西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倒是臭得很,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 薛裳枝一点都不生气,附和说,“确实没什么可取之处,但是竟然赚了一笔,真是奇怪。” 文娘子又要说话,薛裳枝便道,“文娘子也觉得奇怪呢,正经的豆腐卖得不好,这毫无可取之处的臭豆腐反而卖得好,她正准备向我求教,让我教她怎么做臭豆腐,文娘子可真是个虚心又积极的人。” 文娘子听完脸都绿了,她恨自己嘴贱,她可是有洁癖的,一点都不想学这奇奇怪怪的臭豆腐! 何铛头听完微微一怔,然后眼中露出一点笑意,“如此甚好,慧娘,你便跟她去学习吧。” 有何铛头开口,文娘子不甘不愿答应下来。 第33页 薛裳枝与何铛头又说了几句话,便与文娘子一起离开了。 等走了老远,薛裳枝才道,“既然何铛头这么说了,那么我自然要把秘方传授给你,你得好好学着,到时学不好我可是要对何铛头说的。” 文娘子听完她的话脸色微微发青。 薛裳枝见威胁有效果,接着说,“臭豆腐的配方我一般不告诉其他人,但看在你这么认真的份上,我还是教你了。在做这道菜之前,一定要先练好基本功。什么是基本功?就是闻臭识物,各种腐败之物各有臭味,又各有区别,先在其中浸润三月,尽知其味,顷刻间识别来自何物,便练好了。” 她说完无辜看着文娘子,文娘子也呆滞看着她。 薛裳枝道,“你还愣着干嘛?去练啊。练好来找我。” 文娘子:…………… 去哪练?茅厕?她特么真是,嘴贱误终生,嘴贱惹上什么人了。 薛裳枝逗完文娘子后心情颇好,等见到郑娘子之后心情变得更好了。 因为有豆皮和豆干的生意,郑娘子生意远比别人家好上一大截,何况做豆皮和豆干是长久生意,如豆腐般细水长流,虽然不可能像臭豆腐一样生意火爆,但长安市场大着呢,卖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 通明子道长许诺薛裳枝可以在生意中抽成,如此一日她便抽了一大笔,郑娘子也因为生意变好得了更多进帐,皆大欢喜。 薛裳枝道,“以后可能会更忙,不如你再找个人,或者和雪儿各司其职,以免应付不过来。” 郑娘子正在给自己攒嫁妆,闻言喜气洋洋道,“不错,是你想得周到,若是生意好了,不知能不能向观主申请在东市租个店铺,以后专做这门营生。” 薛裳枝没想到她目标还挺远大,鼓励点了点头。 忙碌一日后薛裳枝有些疲惫,就去后厨端了一份薄羹,几个胡饼回去做晚饭,因日头太晚,后厨没剩下什么好吃的,却还有些炙肉,留给厨娘们分走。 薛裳枝拿了一些炙肉,请厨娘帮忙炙好后切碎,夹在烘热的胡饼中成了肉夹馍,配上她自己在罐子里腌制的黄豆酱也算不错的一餐。 但等到吃饭的时候,才发现何良君竟然也在。 薛裳枝把手中东西放下,顺口问她道,“你怎的也在?难道不吃饭吗。” 何良君一张胖乎乎的圆脸在月光下格外圆润,就像搓圆的糯米汤圆,一咬就会流出一嘴浓郁的芝麻酱,竟惹得薛裳枝有些馋了。 何良君用胖乎乎的手臂撑着下巴,嘆气道,“我觉得我不对劲。” 薛裳枝咬了一口热乎乎的肉夹馍,又喝了一口薄粥嗯嗯啊啊道,“你说。” 何良君目光凝在薛裳枝手上的肉夹馍上,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我最近不如以前吃得多,胃口不好。以往我一顿能吃十个胡饼,现在只能吃七个了。” 碧茹不解道,“份例不是一餐三个胡饼吗?” 何良君咳嗽一声,“去后厨拿、借的,这不是重点,大概天气太冷,我胃口不如往日好了,疑心患了病,在这里孤苦伶仃无人可依,双亲不在身旁……” 薛裳枝无奈,“我觉得你是吃了魔芋。” 何良君将信将疑道,“若真这么有效,你不如去我家当厨子算了。” 薛裳枝把她的话当耳边风,世界上能请得起她当私厨的人,大概还没几个。 第一天卖臭豆腐,薛裳枝生意兴隆,虽然只赚到一点钱,但看这架势舆论已经发酵,第二日肯定会有人来买。 薛裳枝没有猜错,第二天的时候虽然臭豆腐不是免费吃,但有第一天吃过觉得好吃的人来回购,还有自诩胆子大的人听说什么“夜来香做的菜”来尝试,如此又赚了不少钱。 还有好事之徒散播谣言,说臭豆腐其实是放在茅厕旁边熏成这种味道的,又给薛裳枝打了一波gg。 gg的热度没下去,自然客源不断。等日后没这么热了,也有人习惯臭豆腐的味道常常来买,不用担心其他。 等臭豆腐生意稳定后,薛裳枝便把生意全权交付给文娘子,她自己只做幕后主厨。因为有何铛头的话在前,文娘子对此敢怒不敢言,日日薰陶在臭豆腐的味道中,往日的傲气都要被打磨光了。 在这样的日子里,道观迎来冬至元始天尊诞,小昆阳观为迎接香客忙得团团转,后厨自然也要打起精神准备吃食。 道观不忌荤腥,因此食材从粗粮、黍、菽到羊肉、猪肉、鸡肉、瓜果一应俱全,以免在食物上落了其他道观下风。 而在这种忙碌之中,薛裳枝也逐渐从流言中知道何铛头的烦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璨璨的七瓶营养液,谢谢宁云的一瓶营养液,小树苗长得很快呀~ 第27章 27 薛裳枝让郑娘子找个多话的人把这里有豆花秘方的事情说出去,果真有心思不纯的人来偷盗。 即便这样他们也不理,故意让几家盗贼分别偷走。 这样一来,反倒把姜文的视线引走了,抓住做豆花的人就是一通逼问,这样当然问不出什么,让姜文着实抓狂一番。 当然薛裳枝不知道这件事。 薛裳枝穿越回古代后就捂白了不少,肤色如雪,她本就是容易晒黑变白的体质,弄得碧茹十分心疼,决心给她抹些胭脂唇脂来提亮气色。 第34页 薛裳枝看了一眼桌上的古代护肤品,连忙转移话题道,“先不提这个,我要做些糖。” 这不完全是藉口,薛裳枝之前做好了一罐子麦芽糖,这大半罐麦芽糖得之不易,被碧茹当做宝贝般藏在衣柜里,平日待客的时候取出,她便要精打细算一番,遇到其他人还好,若是何良君一类蹭饭之流,是绝不肯多拿的。 薛裳枝想看看何铛头出神入化的制饼手艺,便琢磨做些吃食去交换,若是饭菜那实在显眼,不如点心方便携带。 思索之下干脆打起那半罐麦芽糖的主意。 先是买了市面上常见的果干,用杵子捣成酱之后混入糖中揉匀,切块,做成水果味咀嚼糖。 又做了糖瓜,把麦芽糖取一小块后放入陶罐中熬化成不粘牙状态,冷却到烫手的程度开始拉糖,薛裳枝臂力好,反覆拉扯成合适的状态后让碧茹帮忙用干净的细绳把糖整齐绕断。 糖瓜一颗颗落在案板上,不断滚动木筛直到冷却,冷却后的糖瓜不过指头大小,圆圆滚滚像小南瓜似的,又小又可爱,薛裳枝尝了一口,觉得香脆可口,果真是上辈子的味道。 糖用纸包好,在封口处系一根红色绳子,根据果干的不同各染上颜色,花花绿绿装一匣子,显得十分可爱。 而糖瓜做好后装在一个纸盒中,用稍大的纸包好一整包,四四方方整整齐齐,再繫上绳子,看起来就是一份足以送出手的礼物了。 在出门前,碧茹还有些不高兴撅着嘴,薛裳枝心里暗笑她小孩子心思,把桌子上的木盒子递给她看,“你看这是什么?” 碧茹眼睛一亮,道,“麦芽糖?” 薛裳枝笑道,“是做的夹心糖。” 麦芽糖软,包不住夹心果干馅儿,因此夹心糖算是失败品,就给小孩子吃着玩了。 碧茹把这盒子夹心糖拿到手里,小心翼翼锁在柜子里,轻声道,“可别给何姑娘看见了,不然一罐都不够她吃的。” 碧茹和何良君不对付,碧茹性格节俭,何良君却很贪吃,被碧茹怼过几次后就偷偷对薛裳枝念叨碧茹是个管家婆,被碧茹听见后气了好久。 薛裳枝好笑道,“你藏的东西她哪次找到过?” 碧茹一听就高兴起来,骄傲道,“那是,她就是变成一只狗也不可能吧我藏的东西找出来。” 薛裳枝:……… 两人出门就去拜访何铛头。 何铛头自己单独住在一个小院子里,只一个小丫头伺候。她平日经常外出,没有其他人居住,院子里透露出一股寂寥无聊的味道。 薛裳枝进了院子,就看见角落里生长着一棵枯死的枣树,枣树下的大水缸里一条黑鱼游来游去,不知什么品种。 何铛头看她发呆,就笑着解释说,“这鱼是我初学厨艺的时候从一名食客手中救下来的,不知不觉竟然也这么久了。” 薛裳枝领会到她的意思,点头道,“第一次下厨难免露怯心软。” 何铛头对薛裳枝的到来没什么疑惑,因为以各种藉口来做客的人多得去了,丫鬟识趣地给两人端上茶水。 薛裳枝尝了一口茶水,便把两盒子糖放在桌上道,“劳您照顾良久,特意送些薄礼来谢谢您。” 何铛头打开盒子,盒子里满满当当装着糖,只见这糖做得格外精緻,各有意趣,都是在市面上没见过的稀罕种类。 她知道此时富贵人家里私藏的秘方多着去了,所见所闻也不是她区区一个铛头能比,故而只以为这是薛裳枝从家中带来的东西,并未想到会是薛裳枝自己所做。 何铛头嗜甜,看见这份礼物就知道花费了心思,脸上笑容渐深,“我便收下了,以后你有事尽管来找我。” 薛裳枝不好意思地说明来意,竟被何铛头一口答应下来。 何铛头思忖道,“你既然要见识一二,不如等元始天尊诞前几日到后厨,到时各位厨娘们大展身手,你也能一饱眼福。不过小昆阳观毕竟不是什么大道观,想来不如你们大户人家菜餚精緻。” 薛裳枝高兴应了,“你别这么说,厨艺无高低贵贱之分,各有千秋罢了。” 如此两人便商量好。 等到薛裳枝走后,何铛头笑容渐敛,露出些愁容来。 每年元始天尊诞都有贡品孝敬他老人家,从香、花到水、果应有尽有,阔气一些的还会摆放茶、食、宝、珠等等,往年时会由何铛头做上好的胡饼,然后请观外一位手艺人制作贡品。 今年却不知何故,无论如何也请不来那人,她不由思索自己是否在平日言行中得罪对方。 何铛头一时想不出更好的人选,嘆口气顺手拿出手边盒中的糖吃下。 糖瓜做得香脆可口,甜香四溢,水果糖散发淡淡果香,何铛头因为嗜甜平生吃过各种糖,也吃过昂贵的糖,但薛裳枝所赠的糖口味独特,别具一格,依旧让她眼前一亮。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再劝一次,忍住强烈的不舍各取了半匣子糖放在攒盒中,作为礼物一同送去。 冬日没有蔬菜,因为蔬菜非常娇气,不耐寒且不耐旱,在古代的冬天,蔬菜是一种非常昂贵的物品,只有大富之家才能吃上。 这就是后厨不见蔬菜,只能看见肉类的原因。 第35页 薛裳枝难以忍受没有蔬菜的日子,决定搞个古代大棚出来。 最简单的是生豆芽,豆子用温水泡发六个时辰之后放在罐子里,搁在后厨里。 后厨从早到晚烧柴火不见停歇,保持一定的温度下豆芽发芽很快。 但这并不能让薛裳枝满足,蔬菜当然是得有绿色叶子的菜,薛裳枝逛过集市后挑选了几种耐寒的种子,包括冬苋菜,蕨菜和韭黄。 这种温室当然和现代不同,薛裳枝请人在院子中挖了一个大坑,买来便宜又厚实的纸张将坑密密围住变成相对密闭的温室,温室内用竹子搭成温床,覆上土壤种植种子。其下填满廉价从观内师兄弟处买来的畜类粪便。 粪便在坎下发酵后自然会生出热气催长种子,若是天气骤降,就要不断烧开水灌入其中保持温度,以免蔬菜冻死。 因为程序过于复杂,薛裳枝便花钱让曾静德介绍了一位十三四岁的小道童一起帮忙。 第一次温室生菜效果颇好,没过多久就见成效,此时还未到元始天尊诞,採摘下的蔬菜能做成炒菜,多余的也能拿来做成咸菜。 薛裳枝正美滋滋打算,却不知道有人知道后也在打这批蔬菜的主意。 过了两三日,通明子道长忽然找上门来,诚恳对薛裳枝道,“可否请你把葱、韭卖给我?我愿意出高价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璨璨的十瓶营养液,贴贴 第28章 28 薛裳枝知道蔬菜昂贵,但由于不清楚行情还是低估了它的价值。 此时要吃到蔬菜,常温下必然不行,所以有钱人家都靠温室供养,但这时候的温室和薛裳枝的温室又有不同,乃是用碳一直保温。 因为炭火不便宜,且需要持续不断使用,这种方法得到的蔬菜价格之昂贵,数量稀少,有价无市,非普通人家可以吃到。 所以普通人冬天都是不吃菜的,只吃肉和粗粮。 如果看见谁家冬天还在每天吃菜,那肯定是大富大贵之家。 但薛裳枝这个现代人不一样,要让她不吃蔬菜非得逼死她不可,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宋朝开始流行的温室种菜法。 通明子道长知道薛裳枝借走一名小道童的时候,一开始并不在意,知道从小道童口中得知她在种蔬菜,关键还种成功了!他就实在坐不住,匆匆赶来找薛裳枝。 通明子道长直截了当道,“听说你最近种了些蔬菜?我是否可以高价买一些,不用卖太多给我,只要到时候元始天尊诞作为贡品够就成。” 他打算得挺好,咬牙拨一笔钱买一批蔬果当贡品,到元始天尊诞的时候拿出来炫耀,到时候被周围道观知道,那可够有面子的。 薛裳枝并不清楚蔬菜价格,但还是装作胸有成算说,“既然是咱道观需要,那我自然愿意,钱倒是其次……” 通明子道长不愿意占她便宜,打断她想要免费送的话,说了个让人惊诧的价格。 薛裳枝听完差点想摔杯子了:要知道卖蔬菜这么赚钱,她干嘛还要辛辛苦苦卖豆花?这可是她卖十天豆花赚到的钱。 她干脆不要当厨子,就当个菜农,以后给全国各地输送蔬菜,开大型果蔬超市,搞果蔬批发,成为古代版果蔬大王。 薛裳枝正懊恼着,通明子道长误以为她不乐意,再接再厉道,“若是你觉得太少,还可以加钱。蔬果毕竟贵重,你得来不易,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薛裳枝摇摇头,露出个含蓄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她不是觉得少,是觉得太少了,要是能和通明子道长合作的话……… 文娘子十八岁的时候开始学做豆腐,那时候她嘴巴不像现在这么毒,容貌姣好,有一手做豆腐的好手艺,被众星捧月般捧在天上,得了个外号“豆腐西施”。 现在年纪大一些,依旧傲气不减,为人也很讲究,例如不吃有味道的饭菜,衣服过两日要熏一次香料,每隔半旬洗一次发,自诩是个天上下凡的小仙女,每天都要保持美美的状态。 直到遇到薛裳枝,她终于破防了。 不仅是因为薛裳枝非要把一身做臭豆腐的本事交给她,还因为她那些古怪的基本功要求。更过分的是,现在薛裳枝已经当甩手掌柜,自己只做最关键的一步,其余部分和售卖全交给她。 文娘子嗅觉灵敏,平生最受不了异味,如此才过两三天就受不住,决心无论怎么挨骂也要向何铛头辞去此事。 结果刚遇到何铛头,就被一通笑眯眯的夸赞。 何铛头对她道,“你近来生意做得颇好,裳枝也向我夸奖你踏实努力,好好把这门生意做下去,这个月俸禄肯定少不了你的。” 文娘子告状的话梗在喉咙被硬生生咽下去。 等到下次又反覆被夸贊,成为众厨娘的榜样。 文娘子生平头一次被何铛头如此重视,以前她学会做豆腐的时候也只得到一句淡淡的“不错”,十分受宠若惊,又因为有高薪奖金,痛并快乐地开始卖臭豆腐生涯。 薛裳枝不知道文娘子愁肠百结的心理活动,她正在做小昆阳观蔬菜种植计划,决心将小昆阳观打造成绿色蔬菜供应中心。 说服了通明子道长抽调几名勤恳努力的道长来给她打下手,然后积极利用观内各种温度较高的环境种植环境要求不那么苛刻的绿植,一是在厨房里种植豆芽,二是公共洗浴间旁常年湿润暖和,是种蔬菜的好地方,最后连观里那眼温泉也被徵用了,温泉周围用来种香花。 第36页 此外还要做温棚,温棚需要大量粪便,包括人粪和牲畜粪便。粪便的处理就是一门学问,若沾染在蔬果上难免不好看,而且未消毒容易滋生细菌,所以从餵养牲畜和清洁处买来粪便后预先处理。 经过薛裳枝这么一弄,小昆阳观中可谓随处可见绿色蔬菜,道士们都在抱怨没有必要连一同诵读道.经的地方也要种豆芽吧?还有洗浴间外面的小院儿温度高,就被徵用成种植地,日日往里运送粪便。 管这块地的小道士觉得运来运去很麻烦,干脆在旁边修建一间茅厕,还打了标志,要求洗浴后就在此地方便。 薛裳枝刚在大堂内坐下吃饭就被以曾静德为首的师兄弟拦住了,好一通抱怨。 曾静德道,“您好歹给管管呢?以前洗浴间都用香料熏过,常年有淡淡香气,现在可好了,香气混杂古怪的味儿,根本没法安心洗浴了。” 薛裳枝嗯啊含煳几句,曾静德又诉苦道,“更过分的是,那位师弟仗着您给的权利,找了几位身强力壮的师兄弟在此拦着,若是沐浴后不进茅厕方便就不许走!这日子还怎么过!” 薛裳枝顿时无语了。她在做安排的时候是说过,谁的蔬果种得好就有更多提成,但没让他们强买强卖啊。管得了人家吃饭还管得了拉撒啊? 她无奈扶额,决定待会儿就去整治一番,让这些人手段温和些,不要个个如同土匪下山。 薛裳枝正想着,忽然看见看见文娘子在后面偷偷摸摸不知做什么事儿,便招唿她道,“文娘子,你在躲谁呢?” 文娘子最近忙于卖臭豆腐,不知道薛裳枝搞个大棚蔬菜的事情,远远还没走过去,就听见她在和人说什么“粪便”、“茅厕”的事情,疑心她又想法子捉弄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文娘子本想偷偷离开,被她看见便只能无奈走过去和她招唿。 薛裳枝笑道,“今日天气不错,看你气色也好。” 文娘子道,“承蒙关照了。” 薛裳枝和文娘子接触久了,就知道她虽然脾气一般般,但真正做起事情来非常认真,例如以前做豆腐,就一心一意做豆腐,现在卖臭豆腐,虽然是被强逼的,有时候不情不愿,但从不做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情。连郑娘子也说她嘴巴毒小心眼,不会害人。 薛裳枝本着关怀下属的目的,等文娘子坐下后关心道,“他们是不是不待见你?” 她这并不是在说瞎话,文娘子虽然面色红润,但大家仿佛都很排挤她似的,只对她远远行礼,于是她周围形成极大一片真空地带,随着她的走动而移动。 文娘子咬牙道,“没有,没人不待见我。” 薛裳枝觉得文娘子情商有点低,以前大家就挺不待见她的,就她自己没发现,现在人家排挤她,她还是没发现。 既然文娘子已经是她下属了,那当然得和她好好谈心。 薛裳枝见她这样,以为是什么私人恩怨不好提及,于是便转移话题问道,“近来生意可好?” 小昆阳观的豆制品业步入正轨,臭豆腐生意越发风生水起。郑娘子卖豆皮豆干豆腐豆浆,生意稳定,文娘子卖臭豆腐,两人各自拆开经营,互不干扰,在收入上竟然打得不相上下。 文娘子一板一眼说,“卖得还行,外地食客到长安后会自发来尝臭豆腐,还有人想要来偷师的,不过因为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现在没有一个人知道臭豆腐怎么做。” 薛裳枝点点头,文娘子又说,“还有人说臭豆腐肯定是……做的,所以打赌去喝粪汤,喝完后品评两者味道有什么不同。更有人去尝试在粪坑里腌制豆腐,然后拿到集市上卖,结果、结果吃过的人都说不好吃。” 薛裳枝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只能说古代人其实也蛮有实践精神的,用粪坑腌制豆腐,那真是一个敢做,一个敢吃,实在让人佩服。 她想了想道,“好,你继续保持,如果过阵子风头下去了,那咱就做其他东西,例如螺狮粉、臭鳜鱼、豆汁儿、榴槤等等,然后专门开一家店,让咱的店臭得天下皆知,名流千古。” 文娘子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被气死。 文娘子现在已经很惨了,自从她开始卖臭豆腐之后观里的厨娘们就因为觉得她身上味道臭都不肯和她说话,有事情交代就飞鸽传讯,要是以后真的臭得名流千古…… 文娘子恨恨道,“你非要捉弄我不可?职场霸凌可不就是因为你,自从……练习基本功后她们都说我酷爱睡粪坑,吃粪球,平日说话都要离我三丈远!” 薛裳枝这才恍然大悟,又有点不好意思道,“是我的错,话说回来,再过两日我就要教你做臭豆腐了,今日有好好练习吧。” 文娘子别扭道,“练了。” 薛裳枝喝了一口羹,“难怪我今日觉得面疙瘩不如平日香,略有古怪异味,原来如此。”说完端着碗坐在对面桌子去了,文娘子周围又变成空无一人。 文娘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璨璨的十瓶营养液,么么哒(~ ̄▽ ̄)→))* ̄▽ ̄*)o 第29章 29 薛裳枝的蔬果还没成熟,这日就突然被何铛头拜访了。 第37页 薛裳枝以为是让去参加后厨学习交流大会的,正准备让碧茹进屋拿披风,就听何铛头道,“不急,裳枝姑娘,这次来我是有事相求。” 薛裳枝略有些诧异,吩咐碧茹上了茶,抬手道,“不知是什么事情,您尽管说吧。” 何铛头低头喝了一口杯中茶,赞嘆道,“好茶。” 接着便说明来意。 原来何铛头每年都要请一位姓吴的手艺人做元始天尊诞的贡品,今年这位吴姓手艺人不知为何,藉口不肯去。 何铛头无奈只能多次送礼,最后终于打动他。 薛裳枝好奇道,“不知是什么礼物,恰得他心?” 何铛头苦笑道,“其实还是和姑娘有关。这位吴先生家中有位七十岁老母,缠绵病榻多年,眼见就要仙去。吴先生是个孝顺人,记得母亲以前爱吃甜,搜集许多糖哄母亲开心,然而都不得其法,直到我送了些姑娘那糖给他。” 何铛头道,“他便想要多些糖,许诺以后每年都会来,所以想问问姑娘可否再舍些糖给我,我愿意出高价。” 薛裳枝沉吟了一会儿,倒不是因为不愿意,而是她熬的麦芽糖快被那两位姑娘祸祸光了,两位姑娘吵架归吵架,嗑起糖来那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薛裳枝怕她们变成虫牙日后找自己算帐,只能精疲力尽督促她们日日定时刷牙。 何铛头误解她的沉默,连忙道,“若是家中不方便的话,那算了。” 薛裳枝摇头,“不是,是……没有原料。”她看过街上的麦芽糖,品质都不怎么好,应当是技术不成熟的原因。 何铛头惊诧道,“听姑娘的意思,这是你自己做的。” 薛裳枝点头道,“若是能寻到好一些的饴糖,那就能做出来。” 何铛头开始还是猜测,被她言语肯定后更惊讶了。 她之前只从郑、文二人嘴里了解过薛裳枝,以为她是个不谙世事但见识广博的大家小姐,秀秀气气斯斯文文,指点一二不算什么,这要亲自上手去做…… 何铛头态度不由郑重了些,道,“不急,我先去买饴糖,买到后再给你。” 薛裳枝点点头,此事就如此敲定下来。 薛裳枝等着蔬果长大的时间没事情干,琢磨着要把向文娘子承诺过的螺狮粉做出来。 做螺狮粉当然得用到酸笋和螺狮,两者结合后会散发出一种特别的臭气,令人慾罢不能。 酸笋味儿大,薛裳枝怕影响到周围住户的生活质量,便在后山远离人烟的地方寻到一处竹屋,清理干净后做成一处仓库,上锁后日日在此实验,终于鼓捣出酸笋和粉。 不过就算薛裳枝如此小心,还是引来何良君这个馋虫。 何良君近日微不可见地瘦了一点点,见面就对薛裳枝道,“我哥明日就要来接我回家,以后不知道何日能再见,不如吃顿饭当作离别吧。” 薛裳枝微微捨不得这个吃饭吃得香的饭友,便答应下来道,“好,你回去以后不用过分担心,毕竟能吃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 当晚她便又给何良君塞了些魔芋代餐,以及新出的臭豆腐等。 何良君没乱说,她哥真要把她给接回家去了,因为家里帮她解除了和姜武的婚约,何家父母等风头过去就让人接女儿回家。 何良君清晨起床就拾掇好自己,乖乖坐在院子里等哥哥。 何良君的哥哥姓何名文静,是远近有名的翩翩公子,容貌秀丽,身如修竹,让何良君常常妒忌为什么这张脸长在哥哥身上而不长在自己身上。 伺候何良君的丫鬟彩蝶怕她饿着了,拿出准备好的糕点道,“小姐,公子还有半个时辰才到,你先吃点东西吧。” 何良君摆摆手,“我不饿。”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何良君每次吃了魔芋面后就觉得不像以前那么饿了,食量看起来小了一些。而且她现在有些挑剔,不爱吃外面卖的那些个糕点。 彩蝶劝不动她,只好道,“那奴婢来给姑娘说说外间的事儿吧。” 何良君点头,“行,别的事情我不想听,你给我说姜武的事情。” 姜武就是姜太后哥哥的大儿子,今年二十七岁,也是那个当众拒绝何良君的未婚夫。 当初姜太后觉得何家家风好,就做主让哥哥的儿子和何家小娘子结亲。结果姜武被三公主迷得神魂颠倒,看见胖乎乎的何良君当场悔婚,两家自此有了疙瘩。 何良君自尊心受损,当场决定要减肥让那个狗男人好看。 不过她的豪言壮语只维持一日就拜服在美食之下,何家父母冷酷地把她送到小昆阳观关紧闭了。 彩蝶想了想道,“我听说姜公子自从退婚后,就四处宣扬说想娶三公主,不过他告白的时候被三公主拒绝了,还因此被太后娘娘骂了一顿。” 何良君一边觉得解气一边道,“你说说他怎么被拒绝又是怎么被骂的?” 彩蝶道,“三公主说她自己是个妾生的,配不上姜公子。” 何良君指指点点道,“她这话有没有被太后娘娘知道?太后得气死了吧。” 彩蝶道,“正是如此。” 何良君嘆气,“你说世界上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喜欢三公主呢?别人也就罢了,他可是我未婚夫,我还偷偷给他写过书信呢,结果他就这么看我的。还是裳枝好,她说就喜欢我爱吃的样子。” 第38页 何良君把姜武的事情当作故事来听,光听着不过瘾,还从食盒取出昨日做好的臭豆腐啃着津津有味点评,彩蝶被她欺负惯了,就算闻到味道也不敢询问她在吃什么。 彩蝶安慰她道,“三公主根本不喜欢他,还偷偷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何良君大笑一声,啃得更欢了。 主僕二人一个说着一个吃着,忽然听见何文静远远的说话声。 何良君来不及放下臭豆腐,就和掀开帘子的何文静对视上。 何良君喊了声哥哥。 何文静目光逐渐落在她手上黑色的臭豆腐上,冷静说,“先别说其他的,你向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拿着粪团在吃。”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璨璨姑娘的十瓶营养液,亲亲~ 第30章 30 薛裳枝把螺狮粉的材料弄好之后,就能做螺狮粉了。 一碗热腾腾的螺狮粉摆放在桌面上,散发出奇怪的香气,上面漂浮着颜色鲜艷的油,米白色的粉在其中若隐若现,其上卧有金灿灿的炸蛋、绿色的菜叶、酥脆的豆子,配料丰盛,满噹噹一碗。 若是忽略散发出古怪的味道,其实卖相是非常不错的。 何铛头本想要来给薛裳枝送饴糖,结果就被塞上一碗这么奇怪的东西。 何铛头看了一眼螺狮粉,又看了一眼薛裳枝,坐立不安道,“其实、其实我还有点急事没有做完,不如等下次吧。” 薛裳枝笑道,“铛头,你的丫鬟才过来了,她说让你不要急,事情她全部帮你做完,您就好好尝一尝我做的这道新菜吧。” 何铛头当下就知道上套了,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刚帮过自己的人,无奈坐下来品尝这一份螺狮粉。 她用筷子小小夹了一筷入嘴里,便觉得果真菜不可貌相。 鲜美的汤汁裹挟着爽滑的粉条,鲜辣滚烫入喉,十分爽快,她是第一次吃这种东西,竟然觉得入味三分,比平日所吃的美食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只可惜………闻起来确实古怪,薛裳枝秀秀气气漂漂亮亮一姑娘,为何总执着于做这些奇怪的东西呢?莫非是要告诫世人,人不可貌相? 何铛头又咬了一口炸蛋,所谓炸蛋自然和煎蛋不同,鸡蛋搅打均匀后下入四成热的宽油当中,将蛋炸至金灿灿的云朵状,蛋内蓬松绵软,蛋皮焦香酥脆,为避免油腻用纸将表面浮油吸净,而蛋浸润汤汁后口感更好。 薛裳枝问道,“铛头,您觉得这螺狮粉如何?值得一卖吗?” 何铛头点点头,“如果不是臭的,而是香的,那就更值得拿去卖了。” 她说话的时候,忽然看见桌子上一只盘子里摆放着一团白白的东西,也不知道什么,但看样子十分绵软可爱。 何铛头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询问道,“这是什么?” 薛裳枝看了一眼摆在盘中的馒头,方恍然道,“铛头想问这个吧,这是馒头,但因为初次尝试,所以味道不佳,不好拿出来献丑。” 她说着把盘子递过去。 盘子里的馒头是传统老面馒头,也就是隔夜面团作为发酵物,而现代馒头一般加入了酵母,所以比古代馒头更加彭松。 薛裳枝因为实在受不了胡饼的味道,花了几天功夫弄出个馒头来,但因为天寒效果不尽如人意,就随便放在一处,等待日后改进了。 何铛头不知道其中曲折,伸手拿起馒头,因没注意到力道,竟然在馒头上按下一个窝。 她连忙松开手劲,赞嘆道,“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如此软。” 薛裳枝道,“新做的馒头,您若是不嫌弃,可以尝一尝。” 何铛头正等着她这句话呢,闻言迫不及待撕下一块馒头入口。 虽然在现代,馒头和面包这类发酵物非常常见,但在刚发明出来时却是昂贵的贵族食品,后来逐渐取代普通面饼成为网红美食,因为馒头蓬松柔软,口感细腻,比嗑牙的烤饼、胡饼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何铛头吃完一口又吃了一口,最终一个馒头下肚,才喟嘆道,“人间美味不过在此。” 薛裳枝还第一次见识有人吃一个馒头就这么满足,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位有身份地位的大厨,她都不知道该怜惜还是同情古代人了。 薛裳枝正想着,何铛头忽然凑过来,抓住薛裳枝的手道,“裳枝姑娘,你一定得帮我,到时候利润和你一同平分。” 薛裳枝抽出手道,“您先说,若能做得到,我一定答应你。” 何铛头便道,“就是元始天尊诞的时候,我们不如推出这面食………” 不过一两日就到了元始天尊诞,这是道家的大节日,观里各方人马打起一百分的精神应对。观中设置大型道场,供案上摆放香花水果,邀请信众前来参加。 小昆阳观地处偏僻,香客数量歷来不多,但都是一些经常来的老面孔了。 看见供桌上竟然摆放着在夏天才可以见到的蔬果,都十分惊讶。 有人询问道,“今年道长们怎么如此慷慨?” 曾静德淡定说,“不是慷慨,这种日子自然要十分重视。” 等到中午餐点时更令人惊讶了。 以前吃饭的时候,道长和香客们混在一起,挑选食堂提供的饭菜,虽然可以吃炙肉、烤肉,但是和道长们坐在一起,大家总觉得吃肉不自在,所以点炙肉的人很少。 第39页 而今日,饭堂被用屏风从中分为泾渭分明的两半,不但划分了各自吃饭的地点,连买饭的窗口也划开了。 窗口处散发出浓郁的饭菜香气,旁边用牌子写着菜名,像什么馒头、炙菜等等,一看就价格不菲。 张和在小昆阳观当了五六年信众,自从他父亲的病被通明子道长治好后,他便一心拜在小昆阳观门下,逢年过节就上山来烧香祈福。 不过家里穷,他是不会在道观里吃饭的,只每次自己带好食物,上山后嘱託人热一热再吃,反正道观的胡饼比起他自己做的胡饼,也好吃不到哪里去。 今日他刚在食堂里坐下,就看见有人端着一盘炙菜过来了。 菜价昂贵,他已经将近三个月没吃过菜了,见此羡慕道,“兄台竟然吃炙菜。” 那人惊讶道,“炙菜又不贵,今日道长们为元始天尊诞特意廉价卖炙菜,你可以去看看。” 话虽这么说,但张和心目中的廉价和别人心中是不同的,他一点想去看看的心思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就看见厨娘们抬着一口大锅,锅中不知放了什么,揭开盖子后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气,等雾气散开,就看见锅上整齐摆放着白白胖胖的饼食,大约是细面做成,十分可爱。 张和没开口,他年仅十岁的弟弟便咽着口水说,“哥,我想吃那个。” 张和苦涩道,“咱家怎么有钱吃得起那个?” 话音刚落,就见一人端着一只盘子,盘子里满满当当放着这种饼食。 张和实在不忍心见弟弟这幅模样,便小心翼翼打听道,“兄台,今日小昆阳观卖这么多佳肴,是换了铛头吗?恐怕不便宜吧。” 那人摆手,“一般一般。” 张和不大信,直到他忐忑地拿着钱去询问厨娘才发现果真很廉价。 今日薛裳枝上新了蒸馒头、蒸包子和面疙瘩三种主食。 蒸馒头做了刀砍馒头和开花馒头,刀砍馒头边缘整齐,而开花馒头是利用水蒸气使面团表面蓬松膨胀,形成十字,《晋书》中有言“蒸饼上不坼作十字不食”,说有一人非常挑剔,进宫吃宴席的时候馒头不开花他不取来食用,可见开花馒头比没有开花更加美味。 馒头在发酵、气温、手劲上都有讲究,鑑于厨娘力道不足,薛裳枝考虑以后要不要让观中弟子们帮忙。 而蒸包子做了肉馅、咸菜馅儿等几种口味,难处在于捏褶皱,厨娘学过几次后好歹学会,虽然捏不出薛裳枝那样整齐的十八个褶皱,也不能捏出三十二道,但也勉强不露陷儿了。 面疙瘩则更实惠些,里面加入了胡椒粉和酱油,蛋花在里面融化开,鲜香无比,一口下肚暖洋洋的,驱散冬天的寒意,可惜少了虾米和紫菜,难免有些不足。 因为考虑到受众,所以选择的都是贫家美食,价格不贵,属于普通人也吃得起的范畴。只有炙菜原料高端,价格稍微昂贵一些。 一开始厨娘们还担心卖不出去,因而做得比较少,但等大家尝过鲜发现味道不错之后,不但要买来自己吃,甚至要求打包带回去。 张和听完后目瞪口呆道,“竟然这么便宜。” 一个馒头一枚五铢钱而已!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还要啃自己带的胡饼啊? 这边薛裳枝在忙碌,何良君也在和自家哥哥何文静拉扯。 何文静气得不行,自家妹妹当初送来的时候可是个白白胖胖的姑娘,现在瘦了那么多不说(两斤),竟然还染上怪癖,他非得和观里的人好好说道一番不可。 何良君朝他翻了个白眼儿,“哥,你不就是把我送到道观里来减肥的吗?” 何文静痛心疾首道,“我没想到他们法子竟然这么苛刻,让你吃……来减肥。要是别人知道何家大小姐有怪癖,那你还怎么嫁得出去啊。” 何良君实在是无语,她已经和哥哥解释过很多次,这不是粪球,只是豆腐而已,但何文静怎么都说不通,非要以为小昆阳观反覆折腾折磨她。 两人走到食堂外面,何良君便闻到一股诱人的芳香,转了转眼珠对何文静道,“哥,现在正值中午,我们不如先去吃点东西,待到下午时再去找道长。” 何文静平时最宠何良君,何府里面何夫人还要排在他后面,所以发现何良君的奇怪癖好他反应才会这么大。 闻言他也怕妹妹饿着了,便带着何良君进了食堂里。 小昆阳观的食堂平日很清净,因为道长们都是很文雅朴实之人,但不知为何今日竟然如此喧闹。 何文静皱了皱眉毛,问厨娘道,“还有些什么饭食?可有炙肉。” 厨娘笑道,“炙肉还多着呢,不过近日新推出的馒头没有了,包子有几个,面疙瘩汤还能做一碗,您可要尝尝。” 何文静不耐烦挥手,“就要胡饼和炙肉,这包子和面疙瘩汤一听就不雅气,也不知哪里来的贫家吃食。” 厨娘笑笑不反驳他,倒是何良君感兴趣道,“是不是裳枝想出来的。” 厨娘点点头道,“正是,何铛头也夸赞过呢。” 何良君高兴说,“我全要了。” 厨娘便把一盘烤得焦黄色的胡饼、油汪汪的烤肉给了何文静,然后把一碟白白胖胖的包子和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疙瘩汤给了何良君。 第40页 何文静看到就有点后悔,“这东西好像比我的好吃。” 等到何良君吃的时候他就更后悔了,包子皮薄肉厚,咬一口就能看见油汪汪的内馅,这内馅是给香客特制的酱肉馅儿,芬芳扑鼻,面皮松软,令人垂涎。 何文静用热水干咽了一个胡饼,终于忍不住道,“妹妹,给我一个吧。” 何良君警惕地看着他,她也是第一次吃这个,要从她手里抢吃的,非得要她命不可。 何文静没办法,只能再去找厨娘买,可惜今日是元始天尊诞,信众数目不少,好吃的馒头早已经卖完,最后几个都给何良君了,她哪还能变出多的。 厨娘道,“若是要吃,明日您可得赶早了,厨房里每日供应的面点有限,如果您来得巧,说不定恰好能遇见大师傅给您做一份单独的饭食。” 这个大师傅自然指的是时不时来后厨瞎逛的薛裳枝。 何文静心不在焉地点头,心里却想着待会儿要不要利用何家身份让观主开后门,让他尝一尝这什么“包子”。 吃过午食,何家兄妹二人便去请见通明子道长,奈何去了之后被告知不在,似乎正在后院鼓捣什么。 二人只好转道去了后院。 到后院会客室的时候,两人先是闻到一股古怪的臭味,道长的声音紧随其后。 道长絮絮叨叨道,“如今虽然观里香客多了不少,但这样也不是办法,到底是把咱这里当作食堂还是当成道观了。” 面点今日推出之后,便俘获了不少香客。来小昆阳观的香客也有家产颇丰的,吃完馒头觉得不过瘾,又让厨娘打包带走,生意兴隆。 虽说香客变多是好事,但这样的理由无论如何也让人高兴不起来。 薛裳枝十分温和道,“道长,这只是副产业而已,咱观里不是也被叫做戒律观嘛。” 通明子道长苦笑道,“其他的便也罢了,但若是多了个名号叫什么’包子观’,’面疙瘩观’,那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忍的。师父把这里交给我,就是想要让我用毕生心血将之发扬光大,若是在我手里反倒玷污名讳,我如何去见九泉之下的师父。” 薛裳枝见老人家一副可怜的样子,终究于心不忍道,“不如把给香客的食堂单独分开,就说是外包出去的,这样既给了观里增添一份收入,又可以免除这项麻烦,可谓一举两得了。” 通明子道长听完眼睛一亮,“不错,还是你会出主意。” 两人正说到这里,门忽然被敲响,道童开门迎人,带进来两个青年男女,两人长相上就有三四分相似,一看便知是亲戚关系。 其中一人是才与薛裳枝辞别不久的何良君,而另一位比她年纪稍长,想来应该是她兄长了。 第31章 31 通明子道长收敛神色问,“居士可有什么事情?” 何文静本想质问自己妹妹的事情,但是又想到在食堂看到过的那种不知名美食,他还要向观主讨要呢,便先忍下一口气来,温和道,“其实是在食堂看见一种食物十分美味,然而去买的时候才被告知已经售光,所以想特意买些回去尝一尝。” 能被带到后院的居士都不是普通人,道长们不可能故意怠慢,就对薛裳枝道,“新做一批需要多长时间?” 薛裳枝道,“不久,但若是居士想吃,我那里有些现成的。” 何文静满意看道童去提了面点,才慢悠悠发难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我家小妹,她之前还是好端端一个人,但是到你观里怎么突然染上怪癖?” 薛裳枝看了一眼何良君,心想他是发现自己妹妹看菜下饭的怪癖,还是一顿吃八碗豆花的怪癖? 通明子断然否认道,“不可能,令妹面色红润,皮肤洁白,明明身强体壮,并无患病的徵象。” 何文静看他神色如此肯定,一急便道,“怎么不可能,她为什么好端端有了异食癖。” 何良君本来没想到哥哥会这么说话,听完气得脸都红了,“哥!” 薛裳枝和道长茫然对视。 薛裳枝替道长解释道,“令妹一直住在我隔壁,从未见过她如此行事,你不要随意污衊我们。若是真的,你有何证据?” 何文静道,“我亲眼所见,怎么可能有假?不就是证据吗,来人………” 何良君吓得肝胆欲碎,扑上去捂住何文静嘴巴,生怕他说出“把马桶给三姑娘端上来”这种恐怖的话。 幸而这时候又有人把门敲响,喊着“道长”。 声音是曾静德的,道长和薛裳枝知道曾静德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如此行事必然有急事,便让他进来了。 曾静德身后跟着一位道童,道童手中捧着一只罐子,对薛裳枝道,“这一壶酸笋不知为何起了古怪的异物,不知能否食用,便拿来给您看看。” 酸笋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竹笋,经过发酵和其他手段会散发出一股特殊的气味,和螺狮粉混合后能够产生浓烈气息,是螺狮粉的主要原料之一。 薛裳枝正在尝试用各种方法发酵酸笋。 酸笋做成之后异味扑鼻,和普通菜的香气不同,十分霸道浓烈,经常有敏感的人察觉到异常。 第41页 比如何文静,何文静一开始就闻到怪味了,但是思及当着别人的面捂鼻子不是什么礼貌的举动,故而强忍不适没有出声。 等到酸笋端到他面前,他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一声干呕。 薛裳枝:……… 薛裳枝一时明白过来,和何良君对视一眼,然后笑道,“你大概是弄错了,这真是最近做出来的食物,最近卖得十分畅销,名叫臭豆腐,这个酸笋就是用来做成一种非常臭的食物——螺狮粉的。” 何文静强忍不适捂住鼻子道,“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看看。” 薛裳枝发现这位何公子是味觉和嗅觉非常敏锐的人,这种人幸运又不幸,幸运在于有美食天赋,不幸在于………… 她露出怜爱的神色,“真的要看看吗?” 何文静倔强地说,“对,我不信世界上竟然有以臭为香的食物,也不信世界上有那么多嗜臭的怪人。” 通明子道长先憋不住了,他想不到世界上竟然有这种勇士,仓皇道,“我还有事,裳枝你要好好招待客人。” 薛裳枝挥挥手和道长道别,决定好好满足一下这位天真公子的愿望。 两碗螺狮粉很快端出来了,腾腾冒着热气,散发着说不出的怪味,何文静又要干呕。 何良君的反应则不同,跃跃欲试问薛裳枝,“这是你新做出的?” 薛裳枝点点头。 何文静便看着他妹妹捧着碗稀里哗啦吃起来,一边津津有味地吃一边点头。 不行,他又要吐了。 薛裳枝忍不住笑了一声,对何文静道,“公子,您要不要去外面透透气。” 何文静被她说得差点气死了,既气薛裳枝,又很气他这个不争气的妹妹,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生气什么,甩着袖子怒道,“这什么歪门邪道的食物,不好好琢磨如何把炙烤研究好,反而以猎奇取胜,你的食物不可能卖得长久。我等着那一天。” 说完拉着何良君就要走。 何良君已经被螺狮粉俘获了,她一开始就是臭豆腐的忠实粉丝,螺狮粉对她来说给根本没两样,死死拽住何文静又吸熘一口螺狮粉道,“不行不行我先吃完这碗。” 何文静:………… 送走折腾个不停的何家兄妹两人,薛裳枝才把窗户打开,散走屋里的臭气。 隔两日,道观就把食堂和供给香客使用的食堂单独分出来,成立的新食堂由清静师姐挂名,实则由薛裳枝负责管理,因为面点是她发明出来的,所以她的收入也占了食堂收入的大头。 薛裳枝喜欢干净的吃饭环境,干净让人觉得食品更干净、卫生,所以把收入这笔钱的一大半投入食堂建设中。 有大笔出资,食堂不过几日就修缮好了,选址在前院左侧一片竹林当中,红瓦青砖,里面整齐的小长桌取代了一般的八仙桌,每个小长桌可供四个人使用,和上辈子大学食堂风格大致相似。 食堂内还挂了对联,堂前燃着香炉,四下窗户洞开,避免产生异味。 居士们用餐之后自行把餐盘放在专门的放置处,然后就有厨娘来擦拭桌子,给桌子消毒。剩下的食物则倒在大桶中,由专门的人拖到饲养处餵给牲畜,不会产生任何浪费。 此外,此处还设置有雅间,消费一定水平的居士可以使用雅间,雅间正朝着竹林,窗上挂着竹帘,密密垂下来,挡住耀眼的阳光。若是喜欢看风景,则可以把竹帘系在一旁,一边吃馒头包子,一边坐听穿林打叶声,十分风雅富有情趣。 选了个良辰吉日,他们的食堂就开堂了,出乎人意料的是,虽然开堂的时间不是什么道教大节日,但却满座了。 大堂到雅间里满满当当坐着香客,因为今日是第一日,所以特意推出买三个包子送一个馒头的活动。平时包子价格比馒头贵上一倍有余,大家都捨不得买,现在就有机会尝一尝鲜。 更有人打包了面点回去,说是给亲戚朋友尝鲜。 不仅如此,薛裳枝发现座位上并非全是小昆阳观的香客,更多是随家人上山的时候无意中品尝到美味,从此成为面点的忠实粉丝,这部分人是为了吃饭而来,而非上香,这样一来,就会与小昆阳观生意相互促进,良性循环。 因为今日人满为患,不到正午食物竟然已经卖完了。有些来得迟的人自然没买到,十分不高兴地聚集在食堂里抗议,说买不到东西就要打砸食堂。 今日是开业第一日,如果闹出什么大麻烦,那以后生意也不要做了。 厨娘焦头烂额地安抚不满的食客,一边派人去请薛裳枝救场。 第32章 32 薛裳枝早上转悠过一圈就放心离开了,正美滋滋准备享用午饭,被乍然请来,无奈问,“还有什么食材?” 厨娘移开身子让她看,只见后厨里多的是面粉,酱料等等,其余便没有了。 薛裳枝道,“怎么不只专卖面疙瘩?” 厨娘苦笑说,“这些客人要打包走,可是面疙瘩哪能打包。” 薛裳枝沉吟一会儿,吩咐厨娘,“先去请法照师傅分些明日要卖的玉酥应急,再限制今日的打包数量,来一人替我和面,我教你们做些新面点。” 第42页 碧茹去后院替薛裳枝取厨具了,而厨娘们自然而然围靠过来,紧紧围绕着她盯住她手中动作,谁也不肯落于下风。 对薛裳枝,她们是真心佩服。 最开始是摄政王用餐,给对方做食物的厨娘只是最普通的一个,结果被薛裳枝一指点,得了赏赐不说,还脱颖而出厨艺提高不少。 然后是食堂改造,她们道观的食堂一直饱受诟病,道士们吐槽她们做菜敷衍,居士觉得她们做的炙烤滋味不好,厨娘们这些年听多了从一开始的低沉到后来逐渐不以为意,也就得过且过了。 结果薛裳枝一来,就教了个做馒头的手艺,食堂被盘活不说,她们还成了道观的红人。 如今一听说她要教新面食,没有人肯错过这次学习机会。 薛裳枝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决定弄个杂粮煎饼出来。 杂粮煎饼做法和煎饼果子类似,做法也相似,在平坦的锅上刷一层油,把面煳涂得薄薄一层,等饼熟后上鸡蛋、酱,加入蔬菜、肉松、薄脆、火腿等食物后裹紧,变成饼包菜的样子。 这种面点在学校周围的小吃摊上最为常见,因为方便美味,便于携带,不少学生和上班族都喜欢在早上买来当早餐吃。 也幸好薛裳枝未雨绸缪,提前订坐不少锅具。 在等待碧茹取锅的时间,薛裳枝便让厨娘们帮忙切好苋菜,找出鸡蛋放于篮中,又取来预先准备用于螺狮粉的薄脆,将后厨的炙肉烤好后切片,整整齐齐码放在盘子中,安抚好食客,然后对厨娘们紧急培训了一番。 外面的食客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有些人脾气不太好,因为这些人根本不是香客,没有受过三清感化,反倒是信奉灶王爷,极其看重口腹之慾,千里迢迢来吃一顿饭。 见这顿饭吃不上嘴,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又经人怂恿觉得被忽视怠慢,就要打砸起来。 薛裳枝让人把锅具摆放在食堂正中央的空地处,在炉子中生起热热的火,便准备开售。 有人看见一具古怪的锅具被搬出来,好奇问,“这又是做什么?” 薛裳枝解释道,“今日食堂开堂,所以有新推出的新品杂粮煎饼,因是新品,所以有买两份送一碗面疙瘩的特惠。” 杂粮煎饼价格可不比包子馒头,里面加入的佐料丰富,买二送一併不算亏。 众人皆是迟疑的样子,不敢前去尝试。 薛裳枝笑道,“前五份免费试吃,此外,不是前五位顾客也不用担心,因为厨娘会把样品摆在这里让大家试吃。” 此话一出,就有几人排好队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 这些食客都是些闲散人士,俗话说民以食为天,他们没有其他爱好,就喜欢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没排到位置的人纷纷围绕过来,看这个古怪的从未见过的平坦锅具到底要怎么做出饼子来。 薛裳枝手脚利落用面煳在锅上抹了薄薄一层,火力大小刚好,不到瞬息之间薄如蝉翼的饼皮便做好了。 这饼可真薄,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薄的饼,比最昂贵的丝绸还要薄,仿佛能透得出光一样。 排在第一的那人伸手就要拿饼,赞嘆道,“不错,能见到这样的厨艺也不算白来了,这饼叫什么?杂粮煎饼?我觉得不配,你看它圆于望月,薄似剡溪之纸,色似黄鹤之翎(注),不如我替你取个名,改叫丝饼吧。” 薛裳枝没预料到这人一言不合开始拽文,一时不察竟然被拿走煎饼皮。 可煎饼皮那只是皮啊,还没包馅儿刷酱呢,没有味道怎么吃? 拽文的人根本没见过杂粮煎饼,捧着没加任何佐料的薄饼皮,顺口啃起来,还津津有味说,“不错,真风雅,我辈正该吃这等食物。” 其余人不甘示弱,有人说杂粮煎饼应该叫“瑶光”,因为恰似明月,有人说该叫“云染”,云蓝是一种很薄的纸,薄得能看见云流动的痕迹。 就算薛裳枝见识广博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一时有点茫然,这些人可真怪,这就吹捧起她的饼来了? 众人催促道,“厨娘,你发什么呆,快做啊,我们还等着呢。” 薛裳枝这次学乖了,手脚利落地做完一只杂粮煎饼。 被酱汁浸润的杂粮煎饼饼皮不再如刚起锅时那般毫无瑕疵,但却充满食物的诱惑力,黄色的鸡蛋和边缘微微焦黄的炙肉浸润了酱料,从外皮中透出,绿色的苋菜作为点睛之笔,令人想到从薄纸窗朝内看到的家中烟火气和夜晚摇曳的灯火。 薛裳枝对捧着饼皮发呆的那人笑道,“抱歉,这才是杂粮煎饼,你还要试试这个吗?” 杂粮煎饼起源于山东,但在现代已经风靡全国,作为一道美食能够流行如此广泛,自然有其不凡之处。 在座的食客尝过杂粮煎饼觉得好吃,自然就买了,但也有人非要买饼皮的,薛裳枝也满足他们。 有厨娘们帮忙的流水线工作进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把半盆面食销售一空。 等客人逐渐散去,薛裳枝便把人召集起来,提出要管一管食堂的问题。毕竟公关危机做得很差,而且也没考虑到顾客数量的问题,要不是薛裳枝在这里,酿成大祸也说不一定。 有惩处自然也有奖励,清点财物后发现花费掉的原材料包括小麦粉、油、盐、酱料、肉、苋菜、煤等共花费三两银,收回十五两银,净赚十二两。 第43页 薛裳枝干脆请大家吃了一顿,然后一人发了一百枚五铢钱当奖励,一时间后厨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过了几日到腊月十五,忽然有人给薛裳枝送来了一车的被子、日用品和各种其他东西,这些东西一看就非常昂贵,能看出赠物者的身份。 薛裳枝正准备做汤圆当过年的菜餚,见此未发一言,目光只在牛车上扫了一眼就移开了,吩咐碧茹把东西带进屋去。 押送东西的人是温景和的手下,见此连忙道,“姑娘,是您母亲给您送来的。” 薛裳枝点点头哦了一声。 那人又邀功,“东西本来送不了这么快,是我家王爷特意吩咐快马加鞭,赶上这个时候到。”言语中虽然有夸张,但是拧干净水也能剩下五分真,温景和确实提醒过他,让他尽快把东西送到薛裳枝手里,所以才未被人扣压。 薛裳枝却不领情,依旧不冷不热的,等把人送走后才擦手进了里屋。 薛裳枝进屋时看见碧茹正把东西取出来挨个放好,里面有漂亮的丝绸、昂贵的布料,还有些她看不懂用途的东西。 碧茹一边小心翼翼把瓶瓶罐罐取出来,一边嘆气道,“总算想到姑娘您了,竟然有如意堂的香脂、胭脂,还有这镶嵌南珠的坠子,这香料都是稀罕货………” 碧茹没听见薛裳枝说话,转头看她,发现对方一脸沉思。 碧茹以为她被感动得说不出话了,正要再开口,薛裳枝忽然问,“你说这些东西是不是很贵,很值钱?” 碧茹毫不迟疑点头。 薛裳枝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拿去卖了吧。” 碧茹“啊?”了一声。 薛裳枝目光落在那些香料脂粉上,“要是换成钱,那可以买多少烤肉啊?” 她早就眼馋长安各种美食的滋味了,可惜她手头紧,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碧茹连忙捂住东西,生怕薛裳枝一个想不开真的去卖了。 薛裳枝当然不是说玩笑话,两三日而已,就把用不着的东西卖个精光,换来实用的食材、炉子、锅具,再把房子修缮整齐,便可以养些鸡鸭,想想就觉得美滋滋。 与此同时,一则从皇宫传出的告示也传遍天下:皇宫要招新御厨了! 这其实是件正常事,因为楚国刚建国才二十几年,宫里宫外人才都很缺乏,有些家里世代给前朝皇帝当官的人看不起太.祖这个泥腿子,有些人则还在待价而沽。 此言一出,不论有没有能力的厨子都去报名尝试,想着说不准运气好就被宫里看上,给子孙后代谋个世代承袭的职位。 然而这件事其实还是和姜太后有关系。 宫里日日吃素十分折磨人,姜太后既然要折磨别人,就有人敢于跳到她头顶上拔老虎毛。 这位勇士正是玉太妃。 玉太妃让下人捧着盘子来给姜太后看,盘子里面装着漂亮的绸缎、香炉、瓷瓶等,暗示道,“这些都是宫里的用品,不巧被人看见,不知何故流落在外,好像是长公主私自卖出去的。若是实在过得苦也不用卖东西呀,毕竟您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会自掏腰包补给她。” 姜太后看了一眼就觉得盘子里面的东西眼熟,听完玉太妃的话顿时气血上涌恨不得逮住那个女儿斥责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註:蒲松龄 第33章 33 虽然她觉得如此行事没什么, 但被玉太妃逮住马脚大损一顿实在很丢脸,况且她还因此隐约想起一件陈年往事。 那是后宫刚修建好时候的事情,很多宫女来伺候她, 但是她却连薰香如何用、洁面的胰子怎么用都不懂, 开宫宴的时候丢脸得很。 这些人私下就说得很不好听,例如说她是个乡妇,说她没见识,太.祖当面虽然没说什么,但想来也是很埋怨她。 后来姜太后就发誓一定要学会礼仪, 苦心钻研富贵人家的生活起居,总算不露怯了。 姜太后按着太阳穴把人送走,但隔日就有些上火吃不下饭, 胡饼难以下咽。 薛衷是个孝顺儿子,见此干脆下了皇令, 让全天下的厨子进宫来给他娘做合心意的饭菜。 薛裳枝并不知道此事,因为她正忙着贩卖蔬菜的事情。 他们种的蔬菜,开始大量产出了! 有些菜比较耐寒,温度提高之后产量开始上涨, 每日起床去大棚看一看,就能看见土地上长满喜气洋洋的绿意。 等到蔬菜长到能够吃的程度, 就要寻找供应渠道了。 通明子道长对此一窍不通, 茫然道,“不就是弄个小摊子卖出去就行?” 薛裳枝恨铁不成钢,“道长, 这就随意卖出去, 您不觉得太儿戏了吗?” 通明子道长道,“你说你说。” 薛裳枝点点头, “先卖那些花吧。” 温泉旁边种植着香花,大概因为温度适宜,气候温和,这些花生长得很好,花盘大,味道芬芳,是难得的好货色。 而时下贵族喜爱香花,时常佩戴花叶作为装饰,或者插在鬓髮边以为时尚,薛裳枝正是打算先卖一部分给贵族作为招牌,打开市场后大量售卖蔬果。 理由她都想好了,“沐浴过经声的反季节蔬菜”,“神迹”,反正怎么神奇怎么吹。 第44页 通明子道长对薛裳枝一系列操作嘆为观止,干脆把件事放手给薛裳枝全权负责。 薛裳枝派人去集市上散了消息,说有人在小昆阳观误入桃花源,桃花源中四季如春,冬日也有不败的花朵,人们往来种作,神情悠然,一副悠然自得之景,果真是世外桃源。 有些听过传言的人一笑置之,以为不过是笑谈,也有人上了心,到小昆阳观寻访桃花源。 虚构的桃花源自然寻访不到,但四季不败的香花却的确有。 曾静德被询问到时,惊讶道,“的确有一批香花,但与桃花源毫无关系,这些花木沐浴过经声后,一夜之间忽然打苞开花,就长成如今的模样。” 他面前放着一捧艷丽的秋海棠,大红色的秋海棠肥厚的叶片上沾染了露水,含羞带怯,在寒冬里让人触碰到柔软蓬勃的春意。 但问话的人却没信,开什么玩笑,花沐浴经书一夜长大比桃花源还扯好吧? 但他又不可能从曾静德嘴里撬出什么内情来,只好无奈买了一束秋海棠带回家了。 来买花的人不止他一个,还有人想跟踪道观里道士去到桃花源的,但因为观中道士们都练过武功(薛裳枝:?)所以失败了。 后来小昆阳观的桃花源也成为一个传说,就算大家已经知道温室保暖的效果,但还是坚信小昆阳观中某处有通往桃花源的入口。 薛裳枝因为香花的畅销而高兴,准备下一步像这些人推销反季节蔬菜的时候,饭友何良君的书信和礼物也送来了。 何良君让人给她捎来不少搜刮来的美食,例如羊乳、牛乳、糕点等等,还附送书信一封,同她一起欣赏美食。 薛裳枝也不含煳,回赠了魔芋粉,以及新产品反季香花和反季蔬菜,邀请她开春踏青的时候一同野餐。 而此时,她却得知食堂中却有一位姓林的厨娘跃跃欲试,想要参加御厨大选。 最近新食堂的生意特别好,面临人手不足的问题。 当初食堂是从道观食堂开闢出来的,厨娘从里抽调,本着自愿原则,大部分人不愿意离开,所以只来了些刚入门的小厨娘。 薛裳枝在这些小厨娘的培养上花费了不少心血,但人数依旧不够,薛裳枝只能焦头烂额顶上去,有时充当面点师傅,有时候去切菜,哪里有事哪里搬。 听到林厨娘的话后,薛裳枝思索后道,“你若是要辞职,那就先得找个合适的人选来接替你的工作,因为食堂工作太忙,若你匆匆忙忙辞职了,大家忙不过来也麻烦。” 薛裳枝没说什么,其余人却炸开了锅,林厨娘厨艺一般,也没有家传手艺,凭什么去参加御厨大选啊。 有人质问道,“林厨娘,你若是去参加御厨大选,你要做什么菜品?” 林厨娘脸红了一瞬,结结巴巴说,“就、就包子馒头。” 厨娘们更是炸开了锅,这包子馒头她们这些人哪个不会啊,林厨娘可真不害臊。 更有人道,“到时候到了宫里你怎么说?说这些是你自己想出来的?那你要置裳枝姑娘于何地。何况若是面点变成御膳,没有皇宫的许可我们这些人还能做吗。” 林厨娘顿时心虚了,其实她就是觉得薛裳枝好相处,所以想要趁机煳弄过去,结果被人一口戳穿了心思。 其余人纷纷点头附和,“就是,做御厨不止需要做一种菜,还要刀工、炙烤火候等等,你能做到吗?就说这馒头和包子,那也是裳枝姑娘先想出来的,让你去不如让裳枝姑娘去。” 薛裳枝不知道她们话题怎么就转到让她当御厨上面去了,但她从一开始没这个打算,随意说,“既然如此,林厨娘你再斟酌一段日子。御厨不是那么好当的,如果水平不够或者运气不好,那去了也是白去。” 恰好林厨娘还是水平运气都不好的人。 林厨娘看了薛裳枝一眼,讪讪离开了。 等人走后,有一位小厨娘追着薛裳枝道,“您要去参加御厨大选吗?” 薛裳枝挥手,“没兴趣,若是我去了,那到时参加比赛的御厨岂不是全都黯然失色,恨我入骨?” 这句话只是活跃气氛的玩笑话,岂料对方听完后却一脸贊同,还松了一口气道,“我也觉得是如此,您在这里总是好的,像主心骨一样,当初这里就是因您建起的,若是您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林厨娘是否参加御厨大选薛裳枝不知道,因为过了两三日,林厨娘就因病辞去工作,养伤去了。 众厨娘们唯恐她真把做馒头的方子传入宫中,在她家门口好一番蹲守,害得林厨娘出不了门去。 薛裳枝还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此时她正在筹备螺狮粉上新的事情。 薛裳枝最近又要忙着推广螺狮粉,最近文娘子打理的臭豆腐摊子名气越来越大,在东市俨然有了几分名气。 周围的人不来吃一口臭豆腐,也要站在附近围观,更有来京城旅游的人特意跑摊位上参观这家臭豆腐。作为景点被参观的文娘子一开始还不习惯,但到了后来,已经能够在别人的指点之下面无表情吆喝了。 薛裳枝见此就让人订做了一只绣着碗筷的幌子,幌子上只有一字,“臭”。 这家店以后就专门经营臭豆腐、螺狮粉、榴槤、豆汁、烤虫子、臭鳜鱼、折耳根等口味偏门的菜色,主打奇货。 第45页 文娘子看见幌子的时候,眼神都在发抖。 她当年因高傲挑剔而未出嫁,所以现在是真嫁不出去了吗?她“豆腐西施”的名号,还真的能保得住吗?以后人们想起她,会不会说她是“臭豆腐西施”? 文娘子挣.扎再三要不要辞职,最后在高昂的工资下跪地屈服,并说服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薛裳枝不知道她心情,道,“今日是推销新产品的时候,你要拿出点气势来,招揽老顾客积极尝试。” 文娘子都快哭了,但想起薛裳枝单手扛水缸的英姿又不敢反抗,一手举着幌子从东市入口招摇过去。 文娘子在东市还蛮出名的,大家都知道她是臭豆腐摊的老闆,纷纷和她打招唿。 只是打招唿的方式很奇怪,要么假装擦拭鼻子用手帕捂住口唇,要么藉口有事做离得远远的。 卖瓜果的小老头笑呵呵道,“今日文姑娘精神很好啊,薰香味越发醇厚了。” 话音刚落,周围人都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文娘子实在是百口莫辩,她身上真没什么味儿,但大家都臆想他很臭。她觉得这样不行,于是日日在衣服上熏花草香,结果落到别人口中就成了欲盖弥彰。 文娘子无精打采说,“倒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今日要上新产品。” 老头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莫非又是臭的,比之臭豆腐如何?” 文娘子想起薛裳枝的脸,咬牙含恨道,“还要臭。” 老头点点头,问周围人道,“我今日把店开在桥尾怎么样?”臭豆腐摊就在桥头。 老闆们纷纷道,“桥尾已经没位置了。” “桥尾怕是不够,既然这么……味道悠远,自然得更远才行。” 为了生意不受影响,老闆们也算煞费苦心了。 第34章 34 为了抢到远一点的位置, 卖吃食的小摊贩老闆们纷纷转移阵地,拖家带口,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被什么追赶来了。 不过对于薛裳枝来说反而是好事, 因为这波gg, “臭”的幌子在往常的地点立好时,一众好事之人已经在周围围观了。 薛裳枝让几个小姑娘们把凳子桌子放好,请来的说书先生就坐在凳子上在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开店。 常来的食客起闹问,“老闆,这次卖什么?” 薛裳枝道, “螺狮粉,老规矩开业打折,买一碗送一串臭豆腐, 让您在新年里头口齿生香,吃嘛嘛香。” 锅里倒入热水, 热腾腾冒出热气来,摆放在桌面上整齐的大瓷碗里放着准备好的调料,准备在粉煮好后捞起来放在其中。 此时调料是冷的,臭气不明显, 被臭豆腐压过去了,故而大家对他们“夸下海口”将信将疑。 薛裳枝笑道, “您要是不信就尝尝呗, 今日新产品上市,要是不尝一下,那可不得损失大了?” 那人哈哈笑道, “正是, 我要看看是老闆你吹牛,还是真有那么霸道的劲儿!” 于此同时, 大楚各地的厨师们接连赶往都城长安,准备参加本次御厨大选。 大楚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各地都存在世代学做厨艺的家族。有些在战争中逐渐破败,有些被世家重金笼络,还有些流落于民间,靠开小饭馆度日。 此次御厨大选,却是一些人藉此入龙门的好机会。 初来长安之时,必定要在集市上闲逛,以了解当地风俗口味。 长安是个十分包容的城市,集市上天南海北的美食都可见到,胡饼、白米糕、果干、饴糖、糖葫芦等等,虽然没什么特色,但胜在品种齐全。 其中最让人惊艷的则是一种名叫“玉酥”的美食。 玉酥形如其名,颜色洁白,温润如玉,上下毫无瑕疵,在口感上更是绝妙,适合孩童及老年人食用。 从江南胡家而来的胡家叔侄两人正是当地鼎鼎有名的大厨,擅长烹饪鱼,在炖煮上也有一手,准备在御厨大选中一展身手,以扬胡家威名。 叔叔胡成远是个五十来岁的男子,吃了一口玉酥嘆气道,“不知想出这种美食的人到底是何人,真想和他见一面。” 侄儿胡缨附和道,“都说长安人才如云,现在见了发现果真如此,只是这玉酥应当不加佐料,才不至于破坏原本的口感。” 卖豆花的小道士见过的奇怪顾客多得去了,也不介意他们的评论,笑呵呵给上了一壶凉饮子,道,“这道美食不知从何而来,我们也只是从旁学个大概,据闻当初是小昆阳观在卖,您大可以去小昆阳观看看。至于长安的美食,东市老张头的糖葫芦,李家果干,杜氏烤肉,小昆阳观臭豆腐……等都可以尝试。” 胡成远把他话记在心里,决心先逛完东西二市再前去小昆阳观。 出了豆腐摊不远,就看见远远有一群人围在一个摊位上叫好,问人就知道是小昆阳观的臭豆腐摊了。 只是这摊子也古怪得很,周围只有卖杂货的,卖配饰的,并无一家吃食。 胡成远感嘆道,“这道美食竟然如此霸道,让周围摊贩开不下去的地步,那味道该如何鲜美?长安果真人才如云!” 胡成远随手拉着路人问道,“他们怎么不像在吃东西?” 第46页 过路人笑呵呵说,“是两位郎君挑战吃新推出的螺狮粉,看谁能吃更多。” 胡成远还蛮好奇长安城这种新奇的活动,带着侄子过去看。 但还没到那里,就闻到两股古怪的臭味,交织在一起,对他厨子的敏锐嗅觉造成极大杀伤力。 胡成远转头一看,只见侄儿也捂着鼻子一脸铁青,但围观的人仿佛疯了一般露出陶醉的神色。 胡成远不信邪,拉着一人问,“你觉得臭不臭?” 那人说,“臭!真的臭,我就说小昆阳观手艺好,一次比一次做得臭,这螺狮粉,真是比臭豆腐臭一百倍。” 旁人反驳他道,“你胡说,明明臭豆腐才臭,臭豆腐臭得含蓄,但耐闻,如美酒陈醇。而这甚么螺狮粉臭得却十分霸道,让人不喜,要我说是臭豆腐更胜一筹。”这人是臭豆腐忠实粉丝。 觉得螺狮粉臭的人自然不依,两人说着说着就掐起来,一会儿拽诗文一会儿引经据典,看得胡成远怀疑人生。 胡缨拉着胡成远道,“叔叔,我们离开吧,我真受不了了。” 胡成远摇摇头,决心还是去看一看。 他做菜做了三十年,从没见过以臭为香的做法,也想不出臭的东西怎么会好吃。料想这就是拿臭味作为噱头,譁众取宠而已。虽然这样做能够暂时赚钱,但不得长久,而且有损声誉,他决定和这人好好谈一谈,一定要把这人拉回正道。 胡成远想着便挤了进去,只见摊子上几个厨娘正切菜热水忙得团团转,另外还有一个脸嫩的小郎君,估计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坐在小木凳子子上翻阅一本书籍。 摊子上两位郎君正在互掐,发誓一定要比对方吃下更多的螺狮粉,现在有一人已经吃下两碗,另一人埋头在吃第二碗。 倒不是他们一来就迷上螺狮粉,而是这两人本来就有仇。 因为一个女子,这对曾经好兄弟反目成仇,无时无刻不在掐架。 这次看见螺狮粉,莫名其妙就开始打赌要比一下谁吃得多,吃得多的人就能向那位女子告白! 食客们知道后觉得这赌打得很有意思,吃完也捨不得走,纷纷留在原处看说要做裁判。 “快吃啊,你要被超过了。” “少吃点那个笋,那个最臭,当心臭晕了。” “别喝汤,竖子!喝汤你哪还能吃下更多螺狮粉?” “哎哎,你先点两碗晾凉啊,滚烫的怎么吃得下去。” ……… 坐在一旁薛裳枝看了一眼,觉得他们这群人也是挺无聊的,干脆移开视线喝饮子吃果干玩。 此时的饮子也就是饮料,最便宜的是烧开的井水,高档一点的有甘蔗汁、椰汁等。 制作椰汁的椰子从岭南而来,此时岭南并未完全开化,所以椰汁价格最为昂贵,比羊乳更贵。 薛裳枝喝着口感浓郁的椰汁,不由有些怀念曾经在奶茶店喝过的杨枝甘露和椰汁西米露了。虽然不如纯椰汁醇郁,但口感的确更加丰富。 吃了大约半个时辰这场比赛宣告尾声,以一方差点被熏晕作为结束,胜利的那位公子大喊道,“我赢了我赢了,今儿是我的了!” 另一人嘲笑他道,“你以为今儿会喜欢你吗,今儿要知道你吃了七碗螺狮粉,身上沾满臭味,她会不会避之不及?” 胜利方愣了一下,忽然号啕大哭,“你还不是一样,你吃了六碗螺狮粉,比我好到哪里去?” 两人一同抱头大哭。 这场比赛导致情敌吃螺狮粉一决胜负成为一种惯例,女子们会对郎君说,“要是喜欢我就去螺狮粉挑战”,吃螺狮粉也成为男子勇气的象徵。 后来更有“借粉消愁”的说法,读书人们郁郁不得志,不受重用,被贬至边关时常常来“臭”摊上豪吃三大碗螺狮粉,消去满心愁绪,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薛裳枝无语地收了二人的钱,忽然见一位中年男子带着一名青年男子进了人群,对他们拱手示意。 薛裳枝看了看他布满伤痕的手掌,敏锐察觉到对方应该也是一名厨师,礼貌招唿道,“您要不要来一碗螺狮粉?今天吃螺狮粉就送臭豆腐,非常划算。” 胡成远扯着袖子挑剔地看了一眼薛裳枝,把目光落在年龄更大的文娘子身上道,“你是这里管事的?” 文娘子不耐烦道,“您有什么吩咐。” 胡成远看她态度还算恭敬,满意道,“我看你是个女子,想来应当是不懂事,才会在做菜一途上专走邪门歪道,以猎奇吸引人眼球。我劝你好好沉下心思,以后别卖这种有损名誉东西了。” 文娘子朝他翻白眼,“你谁?不吃东西就站远点,别挡着我们生意了。这是裳枝做的,你骂我有什么用?”文娘子还想多多攒钱呢,不想和这些人废话。 胡成远道,“裳枝是谁?真不像话。” 文娘子说完就后悔了,连忙回头去看薛裳枝,只见薛裳枝用手撑着脑袋,非常有耐心且温和地看着他们,不知为何有点胆寒:她一时口快把薛裳枝供出来,她以后会不会整她,让她顿顿用臭豆腐下饭啊。 在文娘子胡思乱想的时候,薛裳枝已经推开人群道,“是我,您有什么指教。” 第47页 胡成远没想到这位“常志”居然是个眉目清秀,年纪不大的小郎君,指责的想法淡了很多,沖她点头道,“罢了,我就不多说你,知错就改就好。” 薛裳枝道,“倒没什么错的。”没听过发明一个螺狮粉和臭豆腐就有罪了,好歹是传承多年的传统美食,能够经受住时间的考验自然有其不凡之处。 第35章 35 胡成远不想和一个小孩子纠缠, 淡淡道,“我不想说你。据说你们小昆阳观最近出了一位十分不错的大厨,做出玉酥这样的美食, 你们也是小昆阳观弟子, 可否替我引荐,让我与他切磋一二。” 他话刚说完,就见周围人脸色微妙。 胡成远回忆自己没说错什么啊,又道,“在下姓胡, 江南胡家人,想要拜见那位做玉酥的大师傅。” 一名小厨娘小心翼翼说,“您要找的那位…大师傅, 应该也是她。” 胡成远勐然抬头,看见薛裳枝笑眯眯看他。 胡成远:……… 他记得别人还要让他一定去小昆阳观看一看的, 现在实在不知道要不要去走一趟。 他竟然还产生了淡淡的恨意: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明明可以做出玉酥这样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又何必做臭豆腐、螺狮粉来刁难人呢? 胡成远抚平心绪,终于肯正眼看薛裳枝了, 颔首道,“既然都是你, 那我得好好和你说道。” 听完这句话薛裳枝看明白, 这人是来踢馆的?她出声道,“您愿意说就说,我听着。”至于做不做就另当别论了。 她语气不卑不亢, 神态自若, 如她自己话所说一点后悔也没有。 胡成远不觉有些怒意,觉得这人看起来面善, 却属实不知好歹。他觉得他前途无量,才好心提点他,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他沉吟片刻,“指教谈不上,比一场吧。若你赢了,我向你道歉,以后不对你做任何干涉。若我赢了,请关掉这个店铺,并宣布以后不再售卖任何歪门邪道的菜品。” 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一片抱怨声。 薛裳枝当未听见一般,慢悠悠喝了口饮子,“请。” 薛裳枝和胡成远约好要比试厨艺,为了结果公正,比试地点就在当场,从远处酒楼中借来厨具,抽籤为题,食客品评,一较高下。 附近食客们早对臭豆腐摊有所耳闻,对薛裳枝这位奇人更是十分好奇,见此便捧场地前去围观。 围观不说还要嗑瓜子,吃臭豆腐,可以说非常有八卦精神了。 等抽了签子出来,发现上面写着两个字“刀工”。 签是请酒楼铛头所写,也是他所抽,众人都没有想到题目会如此平平,他们本以为会看见什么不得了的大菜呢? 便听有人抱怨道,“切菜有什么好看的?不就切得长短各一整整齐齐吗,不是我吹牛,我家那口子现在也能切得出来。” “是啊是啊,切菜就这么切几下,没意思没意思。” 薛裳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说话,手边摆放着一把同样就酒楼借来的菜刀。 菜刀对于厨子来说是最重要的工具,趁手于否起着关键作用。她曾经的菜刀是成年生日那天父亲亲手所做,可惜现在早已经不知去哪里。到了这个年代后,她也没得到一把称心的菜刀。 她掂量了一下菜刀的重量、材质、手感等,知道这是一把好菜刀,但不知道是否是一把适合她的菜刀。 对面胡缨已经在叔叔胡成远指点下开始切菜,菜刀在案板上发出剁剁的沉闷声音,他不急不躁,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年轻人。 胡成远发现薛裳枝视线,抬头与她对视一眼,便道,“看我做什么?怎么不动手?”胡成远认为薛裳枝年纪小,他自己自持长辈,拉不下脸和她比试,只让自己侄儿上场。 薛裳枝又看了看人群,围观的吃瓜群众也发出质疑的骚动。 她微微一笑道,“不急,好戏不总是得留到最后吗?” 薛裳枝最后摸了一下菜刀,吩咐小厨娘去西桥郑娘子处要来豆腐。 一板豆腐整齐放在桌案上,薛裳枝摸了摸,选择其中最坚实的一块。 她不打算做别的,只想做一道大名鼎鼎的文思豆腐而已。 豆腐放在掌心中,手起刀落,菜刀急速落下,但绝不会切到掌心,众人只觉得她动作飞快,转瞬间刀就在豆腐上切下近百刀。 不仅胡成远,连其他人都看呆了:切这么快有什么用?豆腐没看见动静啊,这是瞎切吗? 倒有聪明人看出门道来,“你看她切了这么多刀,豆腐怎么不碎?” 买过豆腐的人都知道,豆腐又嫩又脆,夹菜时力道大些就碎了,更不用说用刀切了。 只是这样切不碎也不见成效,莫非还能切成头髮丝细不成? 这边胡缨已在胡成远指点之下切好一盘菜,虽然在其他世家,刀工不算太重要,只是在胡家,刀工是基本功。 胡缨从小开始学厨艺,刀工之精湛,足可以将鱼切成近百片,但这对于薛裳枝来说不过如此,薛裳枝能够将鲫鱼154根刺全部片除,做出一道无骨鱼,适合小孩和老人。 等做完时,薄薄的鱼片能透光一般层层摆放在盘中,如同盛开的鲜花。 第48页 用筷子将鱼片夹起来,鱼片薄到透光如纸,对日而视能见明日,见流云。 看过的人皆惊嘆道,“好漂亮!” “不愧是大厨,比我切得薄太多了。” “是有几分本事的。” 虽然一开始不以为然,但到此时大家的心理活动都在发生变化,他们之中大部分是普通人,哪见过这种细緻的刀法,若是换了他们来绝对做不到如此地步。 与此同时,毫无进展的薛裳枝也落了下风,众人都在想毕竟她只是小摊贩而已,不像别人世代为厨,手艺精湛。 薛裳枝卖臭豆腐许久,积攒不少粉丝,有人劝她放弃认输的,也有人冷嘲热讽让她支棱起来,无非是恨铁不成钢,一时黑转粉了。 文娘子一边翻白眼一边道,“你们少说话,一边儿去别挡着我了。” 她还有些窃喜,暗暗想着要是薛裳枝真输了,那她岂不是不用成为臭豆腐西施?但想到以后没有高薪又觉得为难,一时间十分纠结。 薛裳枝手起刀落间一块已切到尾声,她小心翼翼把豆腐放在盘中,吩咐小厨娘道,“替我取一盘清水。” 小厨娘把清水取来,薛裳枝正要把豆腐放入水中,忽然一顿,笑道,“等等,先来个前菜吧。” 她说话间掂起菜刀,菜刀锋利,在充足的光线下反射出灼灼的光芒,仿佛吹发可断的锋利,但持菜刀的人却毫不在意地上抛,菜刀在纤细的手指间如同穿花蝴蝶般来去自如,服帖得绝不伤害主人分毫。 众人见到这杂耍表演,先是一愣,随后纷纷叫好,觉得这动作帅气到不行。 薛裳枝笑道,“小伎俩而已。”别人转笔她转菜刀,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胡成远气得吹鬍子瞪眼,心里却升起一股淡淡的危机感,道,“真是儿戏,你这和街头卖艺杂耍又有何区别?” 薛裳枝道,“的确,不值得大家夸赞,也不要学,断手断脚就麻烦了。” 她说话的时候,随手将豆腐放入清水当中,众人先是不解,随后便看见下水的一剎那,豆腐如同花朵般散开,漂浮在水面上,盈盈如一朵秋菊。 这秋菊有千层花瓣,每片花瓣细若游丝,比丝线还要细。 一阵惊嘆从人群中传来,有人道,“看起来真比丝线还细啊。” 薛裳枝点点头,“有人是否有针能够借我一用?” 隔壁卖针线的吃瓜老闆热心送来一根针,薛裳枝便请厨娘用豆腐丝穿针,线顺畅从针头中穿过,果真如丝线一般细。 周围先是一阵安静,忽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唿声,讨论声还逐渐在变大。 此时就算裁判没有进行最后评定,也知道最后赢家是谁了。 胡成远脸色越来越难看,拂袖道,“这算你赢了,我道歉。” 薛裳枝道,“美食没有高低贵贱,也没有正确和错误做法,我只想告诉你这件事而已。” 胡成远听完轻哼一声,薛裳枝就知道他没把自己话放到心上去。 但做菜就是这样,一个人要是钻到死胡同里面去了,外人怎么都不能把他劝出来。 胡成远又道,“这次是我轻视你,但也不代表我胡家比你差。今日我便向你下战书,等到一个月后御厨大比上一决胜负。” 薛裳枝当然不想当御厨,想也不想拒绝道,“我志不在此,抱歉了。” 胡成远只能悻悻离开。 另一边,何良君正在插花。 她把薛裳枝送来的鲜花插在一尊白玉瓶中,周围装饰以绿叶、枝干等等,装满清水,和鲜艷的秋海棠摆在一处美丽而皎洁。 何良君得了这花心中高兴,便打算等小姐妹聚会时插在鬓髮边炫耀,而这插花好看,则让人送到祖父祖母房中让二老欣赏。 何祖母见后顿时爱不释手,惊讶道,“冬天怎么也能开出鲜花?我可算长眼了。” 何祖父反而见多识广一些,思索后道,“江南一带也有冬日产香花的法子,想来是从那边学来的。” 要是何良君在这里,她还可以骄傲地告诉他们,她这里还有冬日的蔬菜呢!可是她嘴馋,全给吃完了。 见他们这么说,何良君隔房的堂姐何如月便不乐意了,酸涩道,“也就一些花果而已,良君还是该多学些礼仪,以后才能早些嫁出去。” 第36章 36 何如月自小就比何良君强很多, 长得比她好看,学识比她渊博,追求者也比她多, 从小到大, 何如月都看不上何良君整天只知道吃吃吃的样子,甚至不止一次开口“指点”过她,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此次何如月就被闺中密友赠予一些馒头,她特意拿来孝敬祖父母,因为这东西难得, 又价格昂贵,所以她也只有那么一点而已。 何祖母虽然夸赞她孝心,但老人家生□□节俭, 看到这装在盒中名为“白玉”的美食心中就生出几分不喜欢,因而只是淡淡。 听何如月这么说话, 何祖母歇了夸奖何良君的意思,沉吟道,“确实如此,姜家退了婚, 但良君不可能一辈子不嫁。现在就好好把她拘在家里学些礼仪吧,以后也好嫁个好人家。” 何良君正准备进门, 就听见祖母如此说话, 顿时感到一阵委屈,假哭道,“祖母, 你是不知道我过得多苦。” 第49页 她话刚说完, 何家祖父母的惊讶比她还要大。 何良君回家后一直闭门不出,他们也没见到她, 没想到她和之前差别竟然这么大,原本胖乎乎的脸蛋瘦了一圈,身材也有些抽条了,显现出少女的婀娜来。 何家父母本就是漂亮人,这种漂亮在何良君身上就能看出一二。 何祖母大惊道,“良君,你是受了多少苦啊,竟然瘦成这样。” 何良君郁闷道,“其实只一点点而已。” 何如月打量她一会儿,酸酸说,“你总算知道上进了。” 何良君平日不爱运动,所以瘦了分毫就很明显。 何母见众人都很有兴趣,把何良君瘦下来的来龙去脉说了,何祖母沉吟片刻,忽然把目光投向越发富态的两个儿子身上。 这两人都是天生肥胖之人,生得圆头大耳,十分富态。 被母亲如此盯着,两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薛裳枝的臭豆腐摊今日生意兴隆,因为小露一手在东市上名声越显,算计钱不算少,就决定在东市上专门租一间店铺售卖她的美食。 虽然榴槤没找到,但却找到臭鳜鱼这种替代品,加上做好的豆汁儿,这家新店等到明年开春就能开业。 但在开业之前,让人头痛的还是小昆阳观的食堂。 这家食堂一开始只是在信众间比较有名,信众(食客)每到饭点必来食堂吃饭,食堂价格不高,一日混个三餐也不算奢侈。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麻烦事,有人比较高雅,不肯和别人吃一样的食物,便要出高价把食堂整个盘下来,也有人直接来挖厨娘墙角,方便日日吃上馒头。 幸好厨娘们都是有远见之人,眼见食堂生意一日比一日火爆,还有薛裳枝偶尔指点厨艺,谁会想不开去做别人家里私厨? 这日薛裳枝就遇上大麻烦,在食堂中面点销售一空后,一位富贵人家高薪聘请她去家中做私厨。 薛裳枝头痛拒绝道,“这件事恕我不能答应,我想让全天下的人都能尝到我的美食,志不在此,请回去吧。” 来请人的是个青年男人,大约二十四五岁,穿着打扮不俗,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大少爷,能够到这小道观中亲自请人,也算有几分诚意了。 只是薛裳枝实在不喜欢去别人家里当厨子,故而拒绝得十分直白。 年轻男子失望道,“真不可以吗?” 薛裳枝摇摇头,“您喜欢吃什么,大可以打包买走。” 年轻男子无奈道,“你家生意太好,不能日日买到。” 他说的是实情,因为最近客流量极速增加,后厨做工的厨娘人数又实在有限,只能限制每人购买数量和打包数量。 对此薛裳枝只能表示爱莫能助,等招到更多厨子之后可能能够满足大部分人需求。 年轻男子听完并未仗势欺人,只是向薛裳枝淡淡行一礼。 等到对方走后,房娘子嘆气道,“这位是李将军家二公子,是个有孝心的少爷,可惜生得命苦,他大概是给家里长辈做些糕点哄他开心吧。” 薛裳枝没法对此关注太多,因为长安一年一度的美食节就要开幕了。 美食节在长安召开,选举当地的美食参赛,届时喜好美食的当地百姓都会前去品尝,算是年前一次重要聚会。 薛裳枝共收到两次邀请,一次是因为臭豆腐,臭豆腐摊在东市上的影响力逐渐提高,变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远近之人就算没吃过臭豆腐,也听过其大名,对此十分好奇,因此受邀也是应有之义。 而第二次则因为小昆阳观的馒头,倒不是因为馒头取代胡饼成为国民主食了,而是因为有人竟然说出“馒头比胡饼好吃”这样夸张的话。 胡饼在长安城歷史悠久,拥有一大票粉丝,在这些人心目中就像白月光般无可替代,听说有人试图挑战胡饼的地位,顿时炸了。 李太傅就是坚定的胡饼党,然而他孙儿最近却痴迷一种名为白玉的食物。 馒头在长安城人嘴里,有个雅称叫“白玉”,因为外形洁白无瑕,形似美玉。 孙儿振振有词道,“爷爷,胡饼硌牙,不好吃。” 李太傅痛心疾首,“当初楚国未立,末帝昏庸,你爷爷我靠着吃胡饼硬生生抗过一个月。到了你这里,胡饼怎么反而一无是处。” 孙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把李太傅话放心里。 李太傅比较狠,把孙儿月俸断了把他逼回正道,结果把孙儿逼绝食了。 这件事来龙去脉之荒唐,起初只是因为小小的馒头而已,因为实在太好笑还闹到太后娘娘面前。 姜太后是从小吃胡饼吃到大的,从她是个十几岁少女开始就学做胡饼,虽然到宫中之后美食琳琅满目不胜枚数,胡饼依旧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所以此次姜太后站在李太傅这边,嘆气道,“我们跟不上年轻人想法了。” 曾嬷嬷替她出主意,“何不让两者比较,孰优孰劣,众人心中自有答案。” 姜太后道,“善。” 故而此次薛裳枝参加美食大赛,竟还是奉旨参加的,实在很有派头。 只是胡饼党们颇有心机,给薛裳枝设下重重“陷阱”,长安城中擅长做胡饼的铛头都被邀请参加,何铛头也是其中之一。 第50页 薛裳枝犹然不知,蹙眉准备策划这次美食大赛。 对于她来说,美食大赛是绝佳的宣传机会,能够让她的美食深入人心。 她准备藉此推出新产品,但一时想不到有什么合适的。 碧茹出主意道,“不如把馒头做得精巧些,放在小盘子里,既可赏玩又好吃。” 薛裳枝眼前一亮,有了。 过了一日,食堂会在美食节上做出一只长足一丈巨型馒头的消息不胫而走,据说这只馒头在展出后就会免费请食客们分吃,希望食客们到时候能够前去捧场。 大的东西总是比较引人瞩目,于是消息一出,众人皆是又讨论又好奇。 一丈的馒头真能做出来吗?那得一家人吃多久啊?还有真的会免费吃吗? 有关注点比较清奇的人,则在问能不能买一只回去过年,那多拉风啊。 当然这被厨娘笑着拒绝了,开玩笑,她们都还没见过这巨型馒头,所以也相当好奇。 薛裳枝的巨型馒头,说是馒头,认真说应该是发酵面点,薛裳枝从温房找来苋菜、桑葚等提取天然色素,让众厨娘帮忙捶打出足够份量的面团,各染上色素后发酵好原料。 原料搓揉成型,做成层层的样式,穿花结、如意结、平安结等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又于细节处点缀上干果、红枣,就初具雏形了。 麻烦之处在于蒸馒头,因为面点实在太大,一只锅根本蒸不下,薛裳枝只能用刀切开后分开蒸熟,再拼凑在一起。为了避免让人看出拼凑的端倪,就用剩下的面团搓成细条后遮挡在刀痕处。 直到美食节当天,这只巨型馒头才刚刚做好,被瞒在鼓里的厨娘们看见这只馒头,全都沸腾了! 房小娘激动道,“娘、娘子,我想学!我要拜你为师!” 薛裳枝摆摆手,“小意思,没什么难的,今日你们好好工作,到时再教你们。” 众厨娘闻言干劲十足。 薛裳枝为了将这只巨型馒头搬到美食节现场,特意从别处借来牛,两只牛拉着板车,馒头用定制的特大木盒装好,上面还盖着一层布,让人看不清模样。 等到美食节现场,已经有不少摊贩开摊开卖,见到这样一架牛车纷纷侧目。 薛裳枝对着这样的目光也目不斜视,等到了分给自己的摊位,才发现摊位太小,可能摆放不下。 她只能向负责人申请道,“能否给我划一处大些的场地?” 负责人知道薛裳枝是被特别邀请来的,犹豫地看了一眼薛裳枝身后的巨型盒子,为难地去了。 过了一会儿,果真分了一处巨大的场地给她,薛裳枝让厨娘们摆好桌子,将木盒抬在桌上。 来得早的人早看见这一幕了,好奇盒中装有什么,见此纷纷聚拢来看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好呀~车上写的,有点歪,过两天修一下 第37章 37 此时正值清晨, 冬日里薄雾蒙蒙,一片烟霞之气,一阵阵寒意从袖笼中涌入内襟, 使得人忍不住发抖。 薛裳枝笑眯眯让人挂出颜色明亮的特制幌子, 这幌子和此时的竖式幌子不同,乃是一只现代样式的横幅,又大又亮眼,隔着老远就能看见了。 聚拢的人越来越多,不止因为这个神秘的大木盒, 还因为木盒中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围观的百姓催促道,“老闆,快开啊。” 薛裳枝摇手指, “不到时候,等先剪彩祭神。” 她说着把鞭炮拿出来, 噼里啪啦放了,又一阵胡吹神侃,让说书先生们拉二胡暖场,到太阳上桿头的时候气氛越发热络, 人越来越多时,薛裳枝终于意犹未尽让人揭开木盒。 霎那间, 一只足有半米高, 三米长的鲜艷面点出现在众人面前,面点颜色明亮,层层叠叠垒成堆花形状, 上面点缀着各色干果、糖干等等。 木盒下放着炭火微火温着, 揭开木盒的瞬间,一股沖天的蒸汽和香味扑面而来, 诱人不已。 如此大的面点给人的震撼是巨大的,特别是当薛裳枝说出“可以凭藉美食节入场券免费领取一份”的时候,人群的热烈程度仅仅用过年是不能形容的了。 现代人对这样的营销手段见惯不惯,而未被此影响的古代人还保持旺盛的好奇心和热情,被借调来的道士们帮忙维持秩序,避免发生踩踏事故,厨娘们手脚利落地分发面点。 因为面点巨大,每人只能分到小小一片,但能分到干果的人心情就好比分到生日蛋糕花朵的人一样。 这时候就有厨娘劝说:可以自己买有干果的馒头。 不错,今日薛裳枝还推出了各种其他口味的馒头,有包夹豆沙的小馒头,粗粮馒头,干果馒头,超大巨型馒头等等,供人选择。 馒头蓬松绵软,富有嚼劲,和传统的胡饼相比别有一番滋味。最重要的是,冬日胡饼干硬,必须入水泡软后才能吃。一些牙口不好或上了年纪的人,发现这种食物竟然无需入水泡发就能吃下时,购买的热情就更大了。 配上一壶热腾腾的饮子吃馒头,实在是再悠闲不过的早餐。 若是吃得讲究些,则可以把馒头切开,自己往内夹些炙菜、炙肉等等,不必特意去买包子。 馒头比薛裳枝预想中卖得好,她原本计划能够卖出几十就顶天了,实则每出锅一炉就销售一空,厨娘们忙得脚不沾地才刚刚够卖。 第51页 经此推销,本来辐射范围只在小昆阳观附近的馒头已经向着国民饮食的道路发展,越来越多人知道这种名为馒头雅称为“白玉”的面食,若是坚定的胡饼党知道这一幕,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正在组织铛头们做胡饼的文主管不但后悔,他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只是小小的一次厨艺比试而已,有必要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吗。 好在文主管不是笨人,立刻想出打情怀牌这一招,说书先生坐在桌旁打快板讲故事,请参加大会的百姓免费品尝胡饼,又让一众铛头立刻开灶做饼,手艺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勉强掰回一程。 但到这时候,火爆程度和薛裳枝那边卖馒头依旧不能比。 薛裳枝请来的说书先生说得天花乱坠,像什么过年祭祖祭馒头,灶王神下饭点化馒头等等,已经有人下了订单,让薛裳枝过年做人头大的馒头准备带回家祭祖了。 文主管急得嘴上起泡,恨不得能够花钱拉人过来尝胡饼,免得被比下去太狠。 被花钱请来的百姓笑道,“这么大的食物我还是第一次见,谁都想看个稀奇,不如郎君也做个这么大的胡饼给大家看?” 现做胡饼已经来不及,况且文主管也不肯拾人牙慧,左思右想决定拿出之前想出的法子,和薛裳枝现场比划比划。 一封请战书送到薛裳枝面前,宣称要挑战馒头。 薛裳枝近来频频收到挑战,十分纳闷试图拒绝,然而本次挑战绝非空口挑战,而是有战利品的。 战利品就是美食节擂台最后一日门票,文主管要求公开比赛,比赛后让普通百姓投票定输赢,并承诺产生的费用一应由他们承担,薛裳枝才笑着答应下来。 于是胡饼摊和馒头摊凑到一起各自支了摊子,在额定时间内品尝人数多的一方获胜。 文主管对胡饼的国民度信心满满,但为了获胜,还是让铛头们起火做饭,收拾一番棚子,放上从别处买来的鲜花,进棚品尝胡饼就提供热水暖炉等等,可谓服务周到。 而薛裳枝那边则是另一番景象,薛裳枝让人抬了一架大炉子,炉子中生着火,架上大蒸笼后开始蒸馒头。 所蒸的馒头和普通馒头也有所不同,而是用花生、芝麻研磨炒香后涂抹在表面。 如此一来,在揭开蒸盖的一瞬间,浓烈的食物香气散发出来,味道之霸道,引得过路人频频回首。 此时就有厨娘们在摊前吆喝免费品尝,路人便被吸引过来品尝了。 厨娘们手脚利落,一炉又一炉小馒头蒸好发到人们手中。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食物只要有香气,自然会招揽来大批客人。 反观文总管那边,虽然铛头们弄得火热,买帐的人却并不多。 虽然有寥寥几人进去了,不过人数和薛裳枝这边对比用惨烈来形容也不为过。 房小娘一面擦汗一面嘆息道,“娘子,您可真有远见。” 薛裳枝耸肩,“和远见无关,我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弄而已。” 虽然棚子弄得花里胡哨,但胡饼说到底只是普通吃食,存在于普通人生活中,若弄得过分夸张,反而让人望而生畏。 果不其然,观察棚子就会发现,许多人只是微微驻足后就离开,即便跑堂的卖力吆喝也不肯进去。 一人摆手道,“我不去,我这衣服进去也不配。” 文主管这时候才意识到问题,但到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这场比试最后不用计算就知道谁胜利了,文主管十分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只能道,“这便算你们赢了。” 但要让他承认馒头比胡饼适合当主食,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 薛裳枝不客气收下战利品。 其实不管她此次挑战是否能赢,最后都赢了。因为馒头本就只是一种普通食物,即便有人大放厥词馒头比胡饼好吃,但那也只是在小众圈子里而已。 而这次薛裳枝又是参加美食大赛,又是推出超大馒头,还有比试等等,必然会提升一波知名度,想来经此一役,以后买馒头的人会更多,恐怕小昆阳观的食堂就容纳不下食客数量,食堂又得扩建,想来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薛裳枝对文总管笑道,“承让。” 文总管看着薛裳枝,十分不甘心地离开了。 薛裳枝则去了一趟臭豆腐摊子,摊上生意火爆,新推出的油炸虫子吸引一批新食客。 薛裳枝到的时候,文娘子忙着做菜停不住脚,还要应付一些人的调侃。 因为面容姣好,性格高冷,现在她真的被叫做臭豆腐西施了,有人特意买了臭豆腐向她提亲。 文娘子大怒道,“这是谁害的?” 薛裳枝好奇,“那你喜欢被叫做什么?螺狮粉西施?油炸虫子西施?” 文娘子什么西施都不想叫,她已经对这二字恐惧了。 为了参加美食大会,臭豆腐摊子进行装饰和改进。 摊上盖布四角挂着精巧的小挂饰,做成各种食物形状,这是薛裳枝请了巧手的绣工特意定制的。那小小的豆腐串儿用黄色的棉布缝成,臭豆腐的小碗是红色的,不过指甲盖大小,上面栩栩如生点缀着布做成的粉条、豆子、酱等等,十分可爱。 因为工艺复杂,所以挂饰只送不卖,专门送给老顾客作为纪念礼品。 第52页 此外,菜单也修改不少。厨娘们根据味道等级对食物定极,食客可以根据自己的接受程度挑选级别,然后让厨娘推荐,避免出现味道无法接受的问题。 参加美食大赏的人不止常逛东市的人,也有西市而来的贵客,这些人家中颇富,口味挑剔,不像普通百姓百无禁忌,一开始就冲着那些高雅不落俗的食摊而去。 有位公子哥儿看见臭豆腐摊的名字,忍不住嘲笑道,“臭?世界上还有人喜欢吃臭的?” 何文静虽然不喜欢薛裳枝,但还是要在外人面前维护妹妹的喜好,闻言道,“臭和香有何区别?不过都是外物罢了。” 有人没反驳,但也有人道,“我是个俗人,听不懂你说的什么香啊臭的,也只觉得香才是高雅。这臭的东西,恐怕只有贱民爱吃吧。” 他话说完,一众人忽然哄堂大笑。 何文静知道这些人性格顽劣,不喜地皱了皱眉毛。 恰在此时,摊后忽然走出来一名皮肤雪白的少女,眉毛又弯又淡,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十分温和有礼的模样,问他们道,“你们也是来吃臭豆腐的吗?” 第38章 38 这个漂亮少女仿佛十分温柔, 说话也轻言细语的,众人一时间看呆了,只有何文静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毛。 少女问, “你们也是来吃臭豆腐?” 纨绔子弟刘公子仿佛转了性子, 温言细语道,“对,我们来吃那个劳神……那个什么豆腐。” 薛裳枝点着下巴道,“也不知刚才公子们在笑什么?” 刘公子便把刚才逗乐的话说了,笑道, “我只听过狗爱食粪,人爱吃臭的,岂不是和畜生无异?” 他说的话虽然难听, 却说出在场不少人的想法,他们是有钱人, 和普通百姓自然不同。平日吃的穿的用的,哪一件物品不熏上香,让他们吃臭的,那还不要命? 薛裳枝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 只能笑着点头。 偏偏刘公子不依不饶,“姑娘, 我看你非俗流, 莫非是因为好奇才来试一试?我劝你还是别吃了,这种东西怎么配得上姑娘你,不如跟我去长春楼喝佳酿。” 薛裳枝笑着拒绝道, “不必了, 我喜欢吃臭豆腐。” 刘公子一脸震惊。 薛裳枝火上浇油道,“因为我是这家店的老闆。” 刘公子纠结了一会儿, 还是跟着去了豆腐摊,咬咬牙买了一份油炸虫子,一份臭豆腐。 臭豆腐味道独特,刘公子平日在家从未闻过这味道,乍入鼻简直痛不欲生,同行的公子们纷纷劝他别想不开。 刘公子摇头道,“不行,我不能让她看不起我。” 薛裳枝当然没有这种想法,她怎么会因为一个人不喜欢吃臭豆腐就看不起他,这纯粹是刘公子脑补太多在瞎想。 刘公子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心想这么漂亮的姑娘,他可是第一次一见钟情,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喜好呢? 偏偏薛裳枝还在一旁道,“公子,若是吃不下就算了。” 刘公子恨恨道,“吃,当然吃,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薛裳枝一脸懵,她属实不懂这人的脑迴路。 刘公子一把将油炸虫子塞嘴里,想像中的奇怪味道并未出现,反而满口酥脆,焦香,咬一口嘎吱嘎吱响,让人吃了一口还想吃第二口。 这味道之独特,又香又脆,虽然外表不好看,但味道是刘公子平生仅见之好。 刘公子震惊睁大眼睛,“这味道……” 周围人催促道,“这味道怎样?” 刘公子,“唔,没尝出来,我再尝尝。” 结果他这一尝直接尝完一整串儿油炸虫子,才意犹未尽擦嘴道,“还不错。” 刘公子也算个见多识广,因为家里颇有家产,平日吃的用的无一不精,就说他家做的炙菜就是专门请有名的铛头所做,可谓食不厌精了,可是他现在依旧能说,这份油炸虫子是道美食。 众人问道,“怎样?” 刘公子道,“好吃。” 然而这句话没有取信于人,一群人反而要么怒瞪薛裳枝,要么大唿小叫,“完了完了,这是巫蛊之术吧,这东西里下了什么迷魂汤?” “是不是南疆来的巫女,专门迷惑男人?” 刘公子吃过油炸虫子,觉得颇为不错,对接下来的臭豆腐也有了期待,颇有跃跃欲试的意思。 然而这表情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成了他中毒太深的最佳证据。 刘公子不忍心薛裳枝受苛责,只好道,“真的好吃,你们尝尝。” 其他人,“不尝。” 刘公子:………他终于知道薛裳枝听他们说东西很难吃时的无奈了。 毕竟是第一次一见钟情的人,他对薛裳枝歉意道,“不好意思,他们喜欢开玩笑。” 薛裳枝摇头,“无事。”反正她也不在意。 刘公子为了给她捧场,特意订了十碗螺狮粉、二十串臭豆腐和油炸虫子外带回家,至于这味道在家里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坊市之间又是如何传闻刘公子中了巫术,这就是后话了。 薛裳枝的馒头一战成名,很多人特意上小昆阳观购买馒头,眼见着不但厨娘不够数,就连场地也不够大了。 第53页 薛裳枝便决定开放门路招收新学徒进门,此外说不得还要扩建。 只是扩建的时候遭到了小昆阳观大部分道士反对,毕竟他们是道观,做生意是副业,食堂本就在观门口,若是食堂的牌匾做得比道观还大,那面子往哪搁? 幸好这只是计划,薛裳枝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扩建食堂,于是改成做个流动摊点在东西二市不间断供应面点。 流动摊点的小货车就颇废一番功夫,是薛裳枝找人专门订做的。 小货车分为上下两层,全车染成特制的米黄色,显得干净妥帖,其上的幌子绣着面点二字。 下面一层放着放了炭火的火炉,上面一层是特制蒸笼,保证面食的温度,能够随时都是热气腾腾。 此外,还有古代版的扩音器,方便售卖的人吆喝。 这种扩音器没什么科学含量,其实就是用硬纸板做成,能够稍稍扩大声音。 通明子道长看完却十分感兴趣,希望薛裳枝能够帮忙做一个。 薛裳枝好奇问,“您拿这个有什么用?” 通明子道长理直气壮说,“诵经时常恨声音不够大,想来此物应该能解决问题吧。” 薛裳枝听完顿时无语,拿着一个大喇叭扩音器诵经,那样子还能看吗? 虽然认识古代道士后知道他们和仙风道骨没有半点关系,但不仙风道骨到这种地步,实在令人咋舌。 薛裳枝送了一些简易版扩音器给道观,流动摊点就可以宣告正式营业了。 第一日营业,薛裳枝没要求他们吆喝出什么花样儿来,只想些朗朗上口的gg词,例如什么“长安特产,老面馒头”等等。 如今郑娘子的徒弟房小娘在替薛裳枝管这方面的事情,看了她gg词道,“娘子,这未免也太简单了。人家可得念出一首诗来呢,咱不说要写诗,总该编个曲折有趣的童谣吧。” 薛裳枝摆手,“那是你不懂,这叫洗脑式营销,就翻来覆去两句,听的人多了自然成了品牌,我还没编个黄鹤和小姨子跑了的故事出来呢。” 房小娘听得似懂非懂,薛裳枝也不准备和她详细解释,在现代靠这种gg词火起来的例子不算少见,到时成功了房小娘自然明白。 然后从今天开始,东西二市就出现一群用拉长了的奇怪腔调吆喝着“长安特产,老面馒头”的小摊贩,其音调之奇特,让人忍不住吐槽。 来买东西的食客道,“难道是没有读书人帮忙写词?不妨事,我可以介绍一个,保管价格便宜。” 卖馒头的人是下山修行的曾静德,闻言无奈抓耳朵,“不是因为这个,这是规定。” 他其实也很有才华和欣赏水平的啊,要让他自己来写gg词,一准写得天花乱坠眼花缭乱,可是这又怎么样,反正薛裳枝只许他们用这个音调念,只准他们念这个。 食客咋舌道,“这规矩可真奇怪。” 虽然说很奇怪,但只花了不过一两日时间,街头巷尾就谁能都唱两句“长安特产,老面馒头”了,连小孩子也不例外。 后来也有人试图卖面点,然而只要唱的gg词不是这句,那一准遭到食客嫌弃,说不够正宗。 面点卖得如何薛裳枝暂时没心情关注,因为何良君居然特意来拜访了。 许久不见何良君,她整个人都抽条了不少,左右各扎一个小辫,辫子上叮叮噹噹挂着小铃铛,显得俏皮又可爱。 何良君让丫鬟把食盒拿出来,献宝道,“今日得到一些肉脯,拿来给你尝尝。” 薛裳枝看了一眼肉脯,发现和现代肉脯长相不大一样,其实就是腊肉,切成片蒸熟后蘸酱食用,咸香可口,口味独特。 她尝过两口后嘆道,“确实是少见的美味。” 何良君摇头道,“一般般吧,我听闻有些人家里吃熊掌驼峰等,这才算山珍。” 何良君家中虽然很有威名,但其实过得很朴素。 譬如此次她生日,家里就不准用世家常吃的山八珍,一来家里人素行简朴,二来何祖母不喜如此造杀孽,何良君虽说能够理解,但只要想到届时前未婚夫姜武也会参加,到时不知编排她些什么,心里就觉得委屈。 薛裳枝也受邀参加何良君的生日宴,但此次何良君的目的不止于此,她还要购买一些魔芋粉回家。 家里几个大胖子,因为何良君消瘦一些后也被逼着开始吃魔芋面。 薛裳枝无奈道,“饮食只是辅助,若要瘦一些,还得靠运动和药膳。” 何良君吐舌头,“我知道是这样,但是家中祖父母为了叔父们减肥可谓用尽心思。” 譬如这次,何良君便特意买了近千钱的魔芋面带回去分给家中人。 薛裳枝心思一动,道,“若是不嫌弃,我可以替你做药膳。” 她继承来的厨艺都是些传统做法了,在药膳上颇有研究。 何良君虽然很想在前未婚夫面前出一口气,可是她吃过药膳,知道药膳辛辣苦涩的滋味,故而不感兴趣地懒洋洋道,“我知道你一片好心,但是我自个儿知道自己,吃不得苦,性格惫懒,还是算了吧。” 第39章 39 薛裳枝一听便知道她对药膳有误解, 药膳虽带有药这一字,实则是膳,药食同源, 同样讲求色香味俱全, 调和统一,通过调配膳食使之兼具药效和食效。 第54页 华夏药膳在周朝就有记载,御医分为四科,“食医”隶属于四科之一,而《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备急千金要方》、《太平圣惠方》、《遵生八笺》中都有药膳详细做法。 薛裳枝家传承至今, 其流传的药膳秘方就不算少。 何良君撑着下巴道,“家里也曾请人做过,可惜不得家中人喜欢。” 薛裳枝知道何家中何良君的哥哥何文静就十分挑剔, 料想她家中其他人也是如此,也不知为何养出何良君这样一个万事不愁、什么也不挑的姑娘。 薛裳枝没立刻反驳她, 而是问,“我新得了做鱼的方子,可要试试?” 何良君一早就按耐不住等着试薛裳枝的手艺,不知为何她家中明明有不少名厨, 但她梦到最多的却还是那日晚上,她啃着胡饼, 薛裳枝放在桌上她没尝到的酸辣胡萝蔔, 凉拌鱼片,胹鳖汤,这桌菜就像执念一样萦绕在她心里, 即便回家后让铛头们按照所说做出来, 可都不是那个味道。 薛裳枝让人去食堂讨了鱼肉和佐料,便准备做菜。 她现在要做鲤鱼汤、薏米粥和红烧冬瓜。 鲤鱼处理好后加入佐料, 冬天的鲤鱼肉瘦而实在,记载中特制的鲤鱼汤有利水消肿的作用,薏米和冬瓜都可作为药物使用。 薛裳枝手艺好,一会儿就闻到鲤鱼汤散发出浓烈的香气,薏米煮得软糯,入口即化,红烧冬瓜酸甜可口,别有一番风味。 何良君虽然奇怪菜色搭配,但她歷来很认可薛裳枝手艺,就着红烧冬瓜下饭,一连吃了三大碗。 薛裳枝:……… 薛裳枝道,“你胃口可真好。” 何良君用手帕擦拭嘴角腼腆笑道,“因为太好吃了。” 薛裳枝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就算是减肥的药膳,吃这么多的话效果恐怕也不如预想中那么好。 薛裳枝沉痛收下她的赞美,道,“这几道药膳方子就交给你了,记得找些手艺不那么好的厨子来做。” 何良君擦手的动作一顿,惊讶道,“这就是你做的药膳?怎么一点药味儿也没有。” 薛裳枝嘆气,“这才是正宗药膳,便作为你生辰礼物送给你了。” 何良君感动得眼泪汪汪,差点就要说出留下来陪薛裳枝一起的话了。 薛裳枝馒头卖得好,也有人订做大型馒头回家祭祖,既实在又有面子。 一日之间,食堂收到的订单多达千份。 虽然生意好是好事,但好到这种程度就让人头痛了,毕竟厨娘数量有限,也不能在年前做出这么多馒头来。 幸好薛裳枝脑子灵,决定把一部分工作外包出去,方才解决燃眉之急。 然而最大的一份订单,来自于一位薛裳枝没想到的买主:皇宫。 前几日薛裳枝做的那只巨大馒头在集市上引起巨大轰动,不光品尝的人很多,更有传言说此物比胡饼更好吃。 当时微服私访的薛衷就坐在茶楼上,看着喧闹的人群笑道,“比胡饼还好吃?” 伺候他的侍人躬身,“不过坊间玩笑,当不得真。” 薛衷却道,“我看此次比试谁胜谁负却未尝可知。” 结果到最后,果然是薛裳枝赢了,薛衷便喝着茶若有所思说,“母后吃了一辈子胡饼,总该换换口味。” 侍从不敢说话,只能盯着地板装傻。 薛衷是个雷厉风行的人,随后薛裳枝便接到宫中旨意,让其去做祭祖馒头作为贡品。 食堂的小厨娘们闻言都沸腾了,她们这是要进皇宫,要光宗耀祖啊。 薛裳枝也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离奇曲折,一时惊了,等好容易才冷静下来道,“不算什么大事情,只要不是臭豆腐进宫做贡品就好。” 这来源于何铛头给她说的故事,据说此时宫中没什么禁忌,只要觉得好的便召入宫中,开国年初,太后就常爱把一些江湖杂耍艺人召入宫里,有一名厨子做烩肉做得好,也因此进了宫,这已经是惯例了。 房小娘笑道,“姑娘,你那是见过世面,自然不知我们这些普通人心情。” 薛裳枝家世不凡在观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毕竟她举止和容貌与普通人大不相同。薛裳枝见多识广,不论看见什么都能扯出个一二三来,进退有度,吃饭虽然多(……)但斯文有礼,一看就知道是好人家教养出来的。 薛裳枝没做解释,反而是文娘子酸酸道,“臭豆腐口碑可好多了,却也没法进宫。” 薛裳枝面含笑意,“这可不一定。” 于是等过两日,薛裳枝就要去皇宫中做贡品了。 在去之前,薛裳枝先收到来自亲人的年礼,只是这次年礼和之前有所区别,竟然都是些桌椅类不好售卖的物品。 既然不能换钱,薛裳枝看完后兴趣大减,自然也没有看见接她回家过年那封书信。 薛裳枝带了食堂中性格稳重踏实的杜小娘、多才多艺的房小娘二人入宫去制作过年贡品。 皇宫是薛裳枝迄今为止最大的金主爸爸,据说做好了不但有工资,说不得还能受其他赏赐,若是运气好,得到一块御赐牌匾,那就光宗耀祖了。 等到入宫那一日,薛裳枝特意换上最轻便的衣服,头髮利落梳成一条辫子,不饰钗环,只辫尾上扎一根彩带,又干练又俊秀,让人眼前一亮。 第55页 而杜小娘和房小娘则慎重多了,杜小娘胳膊上还挂着一只沉甸甸的金镯子。 被文娘子看见后好一番嘲笑,“你就这土里土气的模样进宫?人家流行精緻轻巧的手饰,可不兴这个。” 和文娘子接触久了就知道,她这个人就是嘴巴臭,高傲,其实没什么坏心思。 但被这么点出来,戴着家传手镯的杜小娘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郑娘子不客气道,“总没有那什么臭豆腐西施土气吧?” 文娘子被一击入魂,怼得失去言语,恨恨瞪着薛裳枝。 无辜看好戏的薛裳枝:……怎么又扯她身上去了? 刚过正午,宫中来接人的牛车便停在小昆阳观门口,来接人的侍从不是什么贵人,因而言语随和,不多时就和众人打成一片。 薛裳枝坐在牛车上张望,因为上次走的另一处宫道,因而她未发现这就是皇宫。 只见皇宫之中确实气势不凡,平整的小路上铺着干净的碎石子,道路两旁栽种着各种花木,远处随处可见假山乱石,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掩映成趣,往来之人行事自有法度,与外间集市和街巷间的嘈杂喧闹是截然不同的两番光景。 房小娘见此惊讶道,“原来宫中竟然这么宽敞阔气,我以前见过乡里老爷家中的庭院,就以为是最好的院落了。” 杜小娘也附和道,“说不得一辈子也看不完。” 薛裳枝坐在一旁静静听她们讨论,若说阔气,当然比不上紫禁城之类的阔气,但在这个时代也算颇为不错。 牛车一路沿着小路通过一处侧门来到小院中,这处小院就是宫中的御膳房所在,上到后宫娘娘、一国之君,下到宫女太监,伙食全从此而来,可见其能力之强。 等到御膳房时,侍从便请她们下牛车道,“等到了此处,负责祭祀一应事项的王铛头自然会和你们说清楚事宜。” 薛裳枝点点头。 侍从知道她看起来年纪很小,却是此次的负责人,更是小昆阳观食堂的总负责人,听闻厨艺也相当不错,前途不可限量,因此不敢怠慢她,非得亲自把她带到王铛头面前不可。 等见了王铛头,王铛头自然要先审视一番薛裳枝,目光落在她头顶不伦不类的辫子上对小侍从道,“你说是要做菜祭祖,怎的给我带来了个小姑娘?” 侍从赔笑道,“这位裳枝姑娘可了不得,厨艺那是一流,年纪虽小,却不是那什么普通民间艺人能比。” 侍从深谙宫廷生存之道,虽未见过,但什么吹牛的话都能说出来,王铛头自然知道他半句话都不可信,开口刺道,“比民间铛头手艺好,那就不是民间铛头咯?” 侍从又连连解释。 房小娘见此就知道这位铛头不好对付,跟在薛裳枝身后暗暗吐了吐舌头,拉着杜小娘袖子做了个鬼脸。 另一边,接薛裳枝入宫的马车也缓缓到了小昆阳观门口。 然而等到了的时候却被告知薛裳枝根本不在观中。 碧茹迷煳道,“一早不是接进宫了吗?” 高景玄想抓狂,“谁接进宫的,不是说好我亲自来? 碧茹瞪着他,“我们又不认识你,哪来的早就说好,接人的牛车是位和善的公公,可不像你这般脾气古怪易怒。” 脾气古怪易怒的高景玄:……… 高景玄深吸一口气,强扯出一抹笑意问,“行,你告诉我,谁把她接走了。” 碧茹哼一声道,“御膳房啊,不是说好做菜祭祖吗?” 高景玄:………………… 第40章 40 薛裳枝被带着进了御膳房, 只见御膳房十分宽阔敞亮,一排灶台足有数米长,两旁烧火的、切菜的、炒菜的, 各自行事, 一副忙而不乱的景象。 此外,铛头伙夫们衣着打扮全都一致,面上不带一丝笑容,让人忍不住往而生怯。 房小娘和杜小娘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见此难免畏惧, 手脚都不知往哪放了。 领头的王铛头见此不免又对她们评价低了几分,淡淡道,“左侧处就是我们负责祭祖一应事项的地方, 本应该分一处给你们,只是……” 薛裳枝只想干完活快点领工资, 可不想惹上什么糟心事儿,便道,“那便是了,不知何处分给我们?” 王铛头被打断, 不悦地指了一处给她们。 只是这处又小又偏僻,也不知道给的人存了多少偏心思。 薛裳枝等人走后, 嘆一口气道, “也只能如此了。” 房小娘心有忿忿,“这不是看不起人吗?” 她们正说着,一旁厨娘好奇道, “你们便是今年入宫做祭品的人吗?” 薛裳枝点点头。 厨娘笑道, “这原是王铛头的活,但不知为何你们被上头看上, 钦点入宫,可算走了大运。” 薛裳枝恍然大悟,原来是抢了别人的活儿,难怪王铛头脸色那么难看。 薛裳枝心中只过了一点心思就不再去想,开始安心做面点。 既然是给皇宫做祭品,自然得做得不同俗流些,别处再也寻不到一模一样的。 房小娘小声道,“不如做个五爪的……”她小心翼翼说出那个字。 第56页 薛裳枝瞪她,“我不要命了才敢如此。” 她思忖一会儿,决心做成黄陵面点,放置在人米高的大面点上,又霸气又好看。 黄陵面花是和薛裳枝所做的大面点截然不同的面食,用各色面团在面点上捏出凤凰、百鸟、十二生肖等等,手法精妙绝伦,栩栩如生,在现代便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 在做黄陵面点上房小娘和杜小娘二人帮不上忙,就在一旁尽心尽力做才学会的大面点。 御膳房可供使用的食材比宫外要多得多,薛裳枝就地取材,做了百鸟朝凤和凤凰戏牡丹等两种。 其余人一开始没有注意到这个小角落折腾些什么,毕竟宫中人自诩见多识广,什么稀奇的没见过。 但等到面点蒸好后,一旁的厨子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后顿时睁大眼睛,震惊道,“你、你这个……” 他的声音引来其他人的关注,视线纷纷聚集在这份面点上,只见上面的凤凰昂首挺胸,振翅欲飞,眉目活灵活现,仿佛是真的一样。 厨子瞪着眼睛,“这是凤凰吧?” 薛裳枝点点头。 厨子道,“你是不是见过真正的凤凰,才能做成这般模样?” 该怎么说呢?作为一位好厨子,十项全能不是应该的吗,她毕竟也是辅修过美术和雕塑的人,写实派当然比这时候的写意派更有震撼力。 薛裳枝无论怎么解释都不大好,干脆揉着手指笑而不语,反而平添了几分神秘。 这下大家菜也不做了,就跑来围在一起,看薛裳枝捏鸟儿。 有时候捏出来的是牡丹、荷花,有时候是黄鹂、黄雀,只要见识过其本型,就能一眼猜出来。 薛裳枝没瞒着这些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慢慢捏,旁人有偷学的反正都学不会,手上功夫不练怎么可能学得会? 结果等到王铛头回来看的时候,差点气炸了。 做菜的厨子们不肯好好做菜了,就堵在那个小角落一会儿发出惊嘆,一会儿又议论纷纷,一点体统也没有。 王铛头推开人群道,“有什么好看的,该做什么自个儿去做,聚在这里像什么话……” 她话音未落,忽然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人高的大面点,一层一层重重叠上去,下面是祥云纹样,其上各插着颜色各异的花朵,颜色艷丽多姿,中间是怒目而视气宇轩昂的虎头,其气势之磅礴,足令人瞬间心悸。 王铛头做铛头二十余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职业危机。 高景玄得知薛裳枝去宫里做厨子心中就顿生不妙,连忙骑马转回找人。 然而御膳房要从后门进,他从未去过后门,一路被人拦着寒暄,急得焦头烂额也无济于事。 而等到入了宫,又被告知三公主要见。 三公主薛玉婧还没得封号,如今住在宫中和她母亲一起。因为高景玄说话好听,所以平日里最爱召见他。 高景玄虽然没有心情,但也不能不去。 等到以后才发现,这位骄纵的公主殿下正在发脾气,要人来哄。 高景玄无奈半晌,还是得走上去说笑话哄她。 三公主撅嘴道,“听说我姐姐要回来了,她一个村妇,快三十岁还没嫁人,回来也不怕丢脸。” 高景玄虽然知道薛裳枝和村妇形象相差甚远,但也不会不识趣地说出来惹人厌,便笑道,“这不正好让她长长见识?” 三公主想到让人长见识的法子,忍不住畅快地笑起来。 高景玄便问,“不知道什么惹您不高兴。” 三公主指着桌上的餐食道,“不知谁忘了挑鱼骨,害得我差点卡了喉咙。” 高景玄随口说,“既然惹您不开心,打杀了便是。” ………… 王铛头听完侍从的话,脸上露出些阴云。 她问道,“殿下怎么说?” 侍从道,“说打杀了就是。” 今日做鱼的乃是个姓余二十几岁的小厨,只因为大厨意外生病,便侥倖顶了位置。如今余小厨正瑟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王铛头倒没什么妨碍的,只是要扣些月俸而已,可怜这个小厨子,年纪轻轻就要命丧黄泉了。 余小厨正要跪下,王铛头忽然道,“他只是蒸鱼,剔骨的又不是他。” 侍从不耐烦道,“那是谁?” 王铛头指着薛裳枝,“今日过于忙碌,便让外人插手。我本心不想让她做,可是她自告奋勇说精于此道,我才同意的。是我失察,请公公多美言几句。” 余小厨闻言连忙点头,“不错,就是她,和我无关。” 王铛头可是御膳房一局管事,而薛裳枝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生人而已,站谁不言而喻。 顷刻间,空气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侍从懒得插手这些弯弯绕绕,便不耐道,“既然如此,就自请罪吧,我好回去交差。” 还在做面点的薛裳枝莫名其妙被安上这么个大帽子,抬起头时表情一片茫然。 房小娘最先不服气,怒道,“你凭什么瞎说,我家娘子才没碰你那个劳神子的鱼,我们才到一会儿,根本不是我们。” 王铛头冷哼,“巧言令色。” 第57页 侍从催促道,“快些快些。” 薛裳枝冷淡看了一眼王铛头,“你确定要我请罪?我是遵从陛下谕令进宫,若是我死了你怎么和陛下交差?” 侍从顿时有些犹豫了,纠结看着王铛头。 薛裳枝又温和笑道,“我为何不认这个,因为若是我做的无骨鱼,不会挑出半根刺。” 王铛头看她淡定的样子忍不住怒从心起,“你好大的口气。” 薛裳枝道,“怎么不来试一试。” 王铛头忍着怒气说,“行,曾公公就在这里做个见证,我看你要怎么挑鱼刺。” 不一会儿,薛裳枝面前便摆了数十种鱼,鲤鱼、鲫鱼,什么种类都有。薛裳枝看出王铛头这是要刻意刁难她。 可是俗话说庖丁解牛,剃鱼骨也是如此,如果一个人常年不断剃刺,自然知道什么地方有刺,更何况她是站在巨人肩膀上,只要利用好现代解剖原理,剃得一干二净根本不是难事。 薛裳枝笑道,“我要开始了。” 她最先剃鲫鱼刺,鲫鱼应当王铛头特意选的,又小又瘦。普通人吃鲫鱼总会嫌弃刺多,实则鲫鱼鱼刺生长十分整齐利落。 按住鱼背嵴骨,从尾鳍入手,两边切掉鱼腹片断肋骨便可剔除腹刺,这是最简单的部分。而鱼背上有一排小刺,应当从小刺旁一毫米入手横推,两旁开刀口,片开后将小刺带肉抽出。此外还有尾刺,依旧採用这种方法。所谓熟能生巧,熟手只用数分钟便能做到,一百五十四根鱼刺剔除干干净净毫无剩余。 此后是鲤鱼、草鱼等等,薛裳枝面不改色,纤长的手指在鱼身上飞快移动,和鱼身形成鲜明的对比,看得人眼花缭乱但怎么也学不会。 虽然还没验证最终成果,但王铛头的脸色已经逐渐难看起来:薛裳枝竟然在用这么复杂的手法把鱼切开后还一点不差地还原成整鱼,她都快要怀疑她在瞎切了。 数十尾鱼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而已,薛裳枝把鱼整齐排列在盘中,一尾又一尾,若是忽略刀痕,会让人以为这些鱼是未经过加工的。 一众人包括侍从在内都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薛裳枝用帕子擦手后道,“做好了,诸位请看。” 侍从这才回过神来,摸着下巴道,“这么说,你很自信?” 薛裳枝温和笑道,“您尝尝后便知道。” 侍从早在等这句话,闻言拿起筷子。 第41章 41 剃好鱼骨的无骨鱼放在锅中蒸不过数分钟就蒸好了, 薛家人酷爱吃无骨鱼,二公主三公主乃至皇帝,因此御膳房中才会有专门剔骨的铛头。 然而学剔骨不是一日之功, 哪个大厨没有数十年功夫? 即便如此, 剃法也不如薛裳枝这么利落。 剃过骨的鱼肉如豆腐般软嫩,又有河鲜的鲜香,侍从早听过无骨鱼的大名,可是平日里他们哪有机会尝一尝?此时虽然不是大厨所做,但也迫不及待想要尝试。 一口鱼肉下嘴, 他立刻“唔”了一声。 王铛头比薛裳枝还要紧张,“怎样?有刺?” 侍从道,“不是, 太嫩了。” 王铛头:……… 结果吃到最后,十道鱼肉里也没挑出半根刺, 这件事自然算薛裳枝被冤枉。王铛头脸色从怀疑转为不可置信: 要是薛裳枝有这功夫,她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在民间靠着手艺为生。进宫做铛头也不是不行,难道她真的一点都不动心? 可若是她有这样的手艺, 宫里不少铛头恐怕都要失宠了。 侍从眉开眼笑道,“你不如留在宫里, 我倒是颇多门路。” 世人皆知当今皇帝酷爱吃无骨鱼, 他已经想好把薛裳枝推荐上去后的功成名就了。 薛裳枝摆手拒绝道,“我不喜欢当差。”她又不是嫌命长。 侍从十分失望,正要说话, 王铛头忽然脸色沉沉道, “我承诺过什么吗,虽然你剃骨手艺好, 但也不代表一直不出错。姑娘,我劝你安分些。” 侍从顿时不言了,王铛头在御膳房颇有势力,他还不想得罪她。 薛裳枝被莫名其妙为难也无语了,淡淡道,“难道后宫就是你一个铛头的一言堂,您比娘娘陛下面子还要大,能说一不二了。陛下钦点我入宫,您却要定我的罪?”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谁都担不起,一时间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而此时,高景玄派来的侍从正躲在门口瑟瑟发抖。 他和三公主派来的人只前后脚就到,然而刚到就听见他们说要比试,好奇心发作凑过去看了一眼,一时间竟看痴了,居然没来得及发现比试的其中一位正是他要找的长公主殿下。 等到比试结束,他松了一口气想要假装刚到,那名厨子又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差点想厥过去。 侍从硬着头皮冲过去,喊了一声公主殿下。 他声音又尖又细,像空屋子里打破的瓷碗般刺耳,刺入众人心里。 众人皆面面相觑,猜想是他开玩笑还是真有公主混入他们当中。 薛裳枝最快反应过来,看着王铛头道,“没想到你居然是公主,难怪能在宫里横着走。但你别得意,陛下亲自让我入宫,这就不归你管。” 第58页 王铛头被她说懵了,脑子里想了一圈家中父母兄弟,猜测自己莫非真的是皇家流落在外的遗珠? 周围人被薛裳枝带了节奏,犹豫要不要立刻跪下来叫王铛头殿下。 唯独侍从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 王铛头,时年五十岁,一双耷拉着的眼睛,面目严肃,一头半花白的头髮一丝不苟盘在头顶。 若是她站在姜太后面前喊母后……大概姜太后真的会晕倒在地。 侍从苦笑说,“小祖宗嗳,别开玩笑了,待会儿要去参加宫中晚宴,再不去时间就来赶不及了。” 薛裳枝连带房小娘、杜小娘被一併打包带到一间偏殿中,在过去的过程中,薛裳枝了解到自己的身世。 当今大楚王朝的长公主殿下,太后娘娘的亲生长女,陛下的亲姐姐,可谓尊崇至极。 薛裳枝未开口,房小娘先口快道,“既然这么尊贵,为何又不住在皇宫中,反而要当厨子?莫非皇宫规矩和咱道观一样,要入世修行?” 侍从要能知道为什么,就不会被遣来当炮灰了,于是含煳道,“这是太后娘娘懿旨,想来只有公主和娘娘才知道的。” 薛裳枝莫名其妙道,“看我做甚,我又不知道。” 侍从被噎了一下,知道薛裳枝不好煳弄,只好露出无奈的笑容。 偏殿中是等着来伺候长公主的人,因为是急着从各宫中调来的,来不及岗前培训便急急入职,其素质、礼仪上良莠不齐令人难以评估。 带头的林嬷嬷看着这一幕就头痛,偏偏丫头片子们还让人不省心地讨论个不停。 林嬷嬷瞪着宫女们,喝道,“闭嘴。” 一位平日就活泼的宫女笑道,“嬷嬷,我以前怎么从没听过有长公主。” 众所周知,宫里只有二公主和三公主,众人也只见过二公主和三公主,至于长公主,那只是个空悬的头衔罢了。 林嬷嬷心生不喜,冷冷道,“少见多怪。” 宫女撇嘴,小声说,“都说是从宫外来的,想来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土包子。” 她算是说出大部分人的心声,这位新公主还没入宫,宫里就有传言说她在乡村中长大,没读过书,二十好几没嫁出去,是个无才又无德的老姑娘。 想到这位老姑娘只是因为生了副好命就能一朝麻雀变凤凰,从此锦衣玉食,嫁到好人家霍霍好郎君,她们这些宫女难免心中愤愤不平,生出些怨怼来。 林嬷嬷见此不妙,干脆藉机惩治整顿一番,肃清风气,好等长公主来。 可即便如此,她心中也是忧虑的,她自小就在宫中长大,先是前朝,又是今朝,却从未和宫外人打过交道,若是到时候这位殿下很难伺候怎么办?若是没有共同语言怎么办?如果到时候出现状况,她要怎么应对才能避免公主感到尴尬? 一脑门的问题弄得林嬷嬷神思不属,直到薛裳枝入了殿时都未回过神来。 侍从道,“这位是林嬷嬷,林嬷嬷德高望重,才识渊博,您有什么不懂的大可以问她。” 林嬷嬷就见眼前皮肤雪白的少女脆生生喊了声“林嬷嬷”。 她一头乌黑的头髮随意扎在头顶梳了个麻花辫,辫尾一根丝带随动作飘动,俏皮又可爱,映衬得弯弯眉毛下的眼睛更加明亮了。 少女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气质柔和,抬眼笑时带着弱不胜风的柔弱感,让人忍不住生出怜爱之情。她 林嬷嬷一时不敢去认,她见过姜太后,是位雷厉风行的女人,分明不长这模样啊。 她无意识把疑问问出来了,侍从好心解释道,“额头上有菡萏胎记的,全天下也只找到这么一位了。” 林嬷嬷这才看见她额角淡淡的红色荷花胎记,若是不说,她还以为是贴的花黄,浑然天成,栩栩如生。 林嬷嬷一时间不知怎么对待这位长公主,好久才缓缓道,“请坐在这里,让我替您梳妆吧。” 薛裳枝一日之间接受自己从普通人到公主的身份转换,还觉得有点魔幻,直到被推到梳妆檯前看见铜镜中倒映出的人影才回过神来。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不会搞错了吧?” 伺候她的时候十几岁和碧茹差不多大的小宫女,捂着嘴唇笑道,“您可别开玩笑,这种事怎么会弄错。” 一旁另一名宫女则一边梳弄她的头髮一边好奇问,“殿下,我听说农家要想菜长得好,必须用……粪,这可是真的?” 她说完就被另一人瞪了一眼。 薛裳枝未发现二人的眉眼官司,只以为她是感兴趣,沉吟后道,“一般需要堆粪,不过会经过特殊处理,以免滋生细菌……不对,疾病。” 宫女见她回答了,大着胆子又问,“那要怎么处理呢。” 薛裳枝随意扫了一眼桌上瓶罐,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道,“消毒杀菌,还有发酵,否则对菜来说有害无益。” 她说完,忽然听见两名宫女吃吃笑起来,薛裳枝不解地转头,二人却不说为何笑,只是一味磕头告罪。 一旁进屋来的林嬷嬷刚巧听到个大概,又见二人低着头闷笑,怒道,“让你们伺候就是这么伺候的?” 薛裳枝愣了好半晌才明白她们笑点在哪,顿时囧了。 第59页 身为一个现代人,她属实没意识到农民对于皇宫人来说竟然是可耻的,值得她们特意提出来耻笑。 林嬷嬷脸色沉沉,“今日是大日子,不宜见血,便直接逐出宫门吧。” 她话未说完,却被薛裳枝抬手拦住。 林嬷嬷以为她没见过大世面,见到这种事情就心软,劝道,“殿下,这种长舌妇留在身边也是祸患,何必为了她们而心软。” 薛裳枝摇摇头,对两个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的宫女道,“我反倒觉得你们好笑,因为你们吃的饭菜是用粪便浇灌出来的,绢丝是蚕拉出来的,瓷器是泥土烧的,若是觉得噁心,干脆不吃不喝不穿不睡吧。” 她话说完,不光两个宫女,其他人脸上也隐隐有些铁青。 薛裳枝笑道,“没有恐吓你们的意思,哦我忘了,以后你们不能生活在皇宫了,说不定也得种菜,好自为之。” 她说完便挥手让人离开,林嬷嬷看着她的侧影,脸上露出淡淡的佩服来。 第42章 42 这个时代的正装是深衣, 浅红色的曲裾深衣,袖口镶边,衣服上绣着精緻的花纹, 窄袖紧身, 至腿部之时撒开,极好地彰显衣服主人的贵气。 薛裳枝的头髮不再简单地用绸缎绑成辫子,而是盘在头顶梳成贵族少女样式的高髻,她这些日子头髮长长了些,无须用特制的假髮。 髮髻旁插一枝缠花绕珍珠的简单髮钗, 垂落下的流苏轻轻抖动,显得俏皮又可爱。 林嬷嬷看得一个劲儿点头,在一旁出主意。 薛裳枝乖乖听从打扮, 唯独在贴花黄和妆容上表示了抗拒。 林嬷嬷拗不过她,无奈说, “世下贵女都如此打扮,你不做这样装扮会被人耻笑。” 薛裳枝无所谓道,“反正只是吃一次饭,耻笑也就耻笑了。” 林嬷嬷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迄今为止, 薛裳枝名义上的母亲、亲妹妹、弟弟都还未出现过。 等梳妆完毕后又是薰香和各番忙碌,忙得满头大汗的时候总算掰扯完, 可以参加晚上宫宴了。 薛裳枝离开之前, 先嘱咐了房小娘,“你替我去御膳房看着做好的祭品,不要被人弄坏了。” 房小娘早就被这一系列惊变弄得大脑昏沉了, 看见薛裳枝的时候还想要用什么态度对待她, 结果薛裳枝这话顿时让她哭笑不得。 房小娘笑道,“您既然当了公主, 就不用再做菜了吧。” 薛裳枝认真叮嘱道,“怎么不用,我这不得做一辈子厨师吗,” 房小娘以为她在开玩笑,被逗得捂着嘴巴笑起来。 今日的晚宴是家宴,薛裳枝坐着步辇一路进了长乐宫的长乐前殿内,只见宫殿门口房檐下挂着琉璃和玉石灯笼,走廊亭台用绸带装点成喜庆的模样,一路行来的宫女侍从们也全都穿上最好的衣服,以求来年有个好兆头。 见薛裳枝盯着一人手中的漆盘看,林嬷嬷主动介绍道,“这是宫外採买来的鲜花,价格昂贵,若您喜欢,可以用来佩在腰间或者鬓髮上。” 薛裳枝摇摇头,她只是觉得这鲜花的修剪手法莫名眼熟而已。 她顺口问那个宫女道,“这鲜花十分难得吗?” 宫女被吓了一跳,跪下来乖乖回话,“启禀贵人,听说这是沾了仙家术法才种出的,自然难得。” 薛裳枝笑起来,想起曾静德腼腆的模样,确实不能把他与神棍联繫在一起。 说着话就入了内殿,殿内现在还没什么人,只有品阶低的宫妃乖乖坐在位置上。当今皇帝薛衷还未大婚,后宫中只得那么寥寥几人。 精彩的倒是先.帝妃嫔,先.帝有些风流多情,死后这些妃子受了封,大多留在宫中养老度日。 薛裳枝目光好奇落在大殿内,只见大殿正中挂着一个字迹潦草的牌匾,殿内空旷辽阔,气势磅礴,果真天家气象不可一世,和她所见过的现代建筑相比又是另一番特色。 她忍不住对林嬷嬷感嘆了一声,“好阔气的地方。” 林嬷嬷怕她不适应,临到此时也不忘小声道,“您慢慢看,不用着急,也不用害怕,等到了开宴,若有不懂的问我便是。” 薛裳枝浑不在意地挥挥手,并不把她话放在心里。 薛裳枝在打量此处的时候,周围人也在用若有若无的眼神偷看她。 因长得秀气又柔弱,不少人把她当作了新受宠的宫妃,并未和长公主联繫到一起,直到她坐在稍靠前的位置时才发现不对劲。 薛裳枝不舒服地用手指拨开垂落在耳旁的流苏,侧头看向一位贵妇道,“您怎么一直看我。” 贵妇一点被抓包的尴尬也没有,用帕子沾了沾额角道,“不知妹妹是哪位,何时进的宫?” 薛裳枝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没听出她在打机锋,随口道,“今天中午,不对,是下午。” 贵妇暗暗咬牙,心想怎的刚入宫就晋封这么高的位份,又道,“不知妹妹是哪家的,陛下必然很喜欢你吧。” 薛裳枝挺高兴有人这么热情地和自己聊天,在林嬷嬷无语的目光下和贵妇鸡同鸭讲说了半天话,从各自口中得到不少重要讯息时,皇帝一家总算入了殿。 姜太后、皇帝、摄政王、公主等几位贵人先后入了宫殿,殿内气氛顿时活络起来,洋溢着欢快活泼的气氛。 第60页 薛裳枝藉机看了看自己名义上的母亲,发现对方长得竟然和自己不大像,这位母亲穿着深红色的深衣,头上戴着冠冕,眉目坚毅,一看便知是个性格坚定的女人。 她心里生出荒谬的陌生感,忍不住问林嬷嬷,“这真不是认错了人?” 林嬷嬷警告道,“殿下,殿前慎言。” 薛裳枝只能默默看了看其他人,只见跟在后面的几人中,也只有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女和这位太后长的相似,其余人就连皇帝在内,都不大像她。 她暗暗在心里回忆了一番遗传学规律,这时便听见姜太后道,“这是裳枝,你们亲姐姐,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见外。” 姜太后说完话,薛裳枝就看见这几人要么不在意地移开视线,要么朝她挑衅地笑,唯独那位摄政王眼神淡淡的,她疑心他薄唇中立刻会吐出刻薄的嘲笑言语,就像上辈子那样,居然生出亲切之意。 薛衷最先反应过来腼腆喊了声“长姐”,其余人纷纷应和,一时间场面十分融洽。 等坐到座位上,薛裳枝才看见自己上位坐在摄政王,下位坐在一位和姜太后长相差不多的少女。 这位少女神情高傲冷漠,衣着华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只是因为面容和姜太后相似并不怎么美丽,小麦色的皮肤,眼睛不大不小,嘴唇有些厚,只有一管鼻子生得挺直。她额头上涂了花黄,丰唇上涂着艷丽的口脂,越发违和古怪。 相比之下,坐在她下首年纪小一些的贵女就生得端正多了,美中不足之处在于脸色过分惨白,眉目中带着淡淡愁绪。 林嬷嬷小声提醒道,“这是二公主、三公主殿下。” 薛裳枝面不改色说,“妹妹好。” 二公主眼神只扫了她一眼就快速移开,三公主目光则落在她脸上,高冷轻哼一声。 薛裳枝有些颜控,并未在意这两位漂亮妹妹的态度。 此时正到上菜的时候,薛裳枝好奇睁大眼睛,只见宫女们用漆盘依次端上来了胡饼、烤里嵴肉、鲤鱼片、蔬菜、嫩牛犊等,食材不算丰富,更让人无奈的是,主食竟然还是胡饼。 薛裳枝在此之前就已期待米饭作为主食,可惜的是,这个时代似乎还没发明出米饭来。 她用筷子夹起一块圆圆的胡饼,只见饼烤得焦黄,面上撒了些芝麻,咬一口内里还有肉馅,似乎是用芝麻油烹饪而成,所以比寻常人家的胡饼风味更甚。 如果她记得没错,温景和是不吃芝麻的。 转过头一看,果真看见他蹙起眉毛,脸上露出些不悦。 可是在大庭广众下,他没有发作,用筷子夹起胡饼咬了一小口后就放下了。 不知为何,薛裳枝看他为难的表情就分外好笑,忍不住促狭道,“殿下,你为何不尝一尝这道蒸饼呢?” 蒸饼和胡饼的原料相同,只是烹饪手法由烤变成了蒸而已,最过分的是,这位烹饪蒸饼的大厨酷爱葱花,内陷儿里放了许多葱花。 温景和没预料到她坏心眼,顺手拿起蒸饼吃了一口,下一秒那张冰块脸顿时散发阵阵寒意。 薛裳枝无辜说,“是不是特别美味。” 温景和冷冷看她,“美味。” 薛裳枝露出陶醉的神情,“那怎么不多吃些。” 周围人已经把眼神移过来,温景和不是大动干戈的性子,更不想引来太后皇帝的过分关注,在薛裳枝幸灾乐祸的表情下吃了大半的蒸饼。 薛裳枝就着他的脸色下饭,莫名觉得饭菜更加美味了。 不过这时候,却有人破坏了她的好心情。 下首位的三公主小声道,“姐姐没吃过这道熊掌吧,我的便给姐姐了。” 旁人连忙夸赞道,“三公主真是手足情深。” 三公主摇头笑道,“没有,只是看着姐姐亲切面善而已。就算姐姐不是我姐姐,我也要如此的。” 二公主闻言哼了一声。 薛裳枝盯着面前这道菜,才知道原来这是古代着名珍馐熊掌。 蒸熊掌在是一道名菜,但薛裳枝有长辈考据过,熊掌味道并不如何,因为野生动物腥味浓重,之所以闻名只是因为其难得而已。熊难以捕捉,熊掌成为珍贵的战利品和身份象徵。 当然这种考据是没有太大意义的,因为现代人根本不能吃野生小动物。 三公主见她不动,便好心问道,“姐姐是不是不知道怎么吃?婧儿可以来教你。你蘸上旁边酱料,用紫苏和秋香片放在肉上一同入口,便可吃到这道美味。熊掌是天下珍馐之首,肉质鲜嫩,您一定得尝尝。” 林嬷嬷听完就觉得不妙,刚想提点薛裳枝两句,一旁二公主就先冷冷道,“多嘴。” 作者有话要说: 过完年啦,谢谢大家的评论、雷和营养液,过年太忙都来不及回復,要天天开心呀~ 第43章 43 三公主脸上露出一点委屈, 轻声道,“姐姐,你是不是看不惯我。” 二公主道, “我不是看不惯你, 是一直看不惯你。” 气氛一时间有些冷凝,三公主惨白的小脸好半晌才恢復过来,对着薛裳枝勉强笑道,“让长姐看笑话了,我们平日感情好, 总爱吵嘴。若是您还是不知道如何吃熊掌,不如让我在一旁侍奉。” 第61页 她态度放得很低,面容楚楚可怜, 一副体贴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周围人的目光已经全被吸引在这三姐妹身上,有看好戏的, 也有关怀的,有位妃子便好心打圆场道,“殿下,你妹妹也是一片护姐之心, 你生长在民间,不懂宫里规矩也是正常事。” 话说完, 连姜太后也忍不住蹙眉。 薛裳枝却笑起来。 妃子不高兴问, “你在笑什么。” 薛裳枝止住笑意道,“倒不是因为没见过熊掌,只是因为没什么值得吃的地方而已。” 三公主误以为她是嘴硬, 便体贴地顺着她话道, “长姐说得是,您快尝尝吧。” 薛裳枝拿起桌上的酒樽喝了一口, 发现是浓度很低的兰花酒,清雅芬芳,随后道,“妹妹你可知道吃熊掌要吃哪只掌?” 三公主莫名道,“自然是我想吃哪只吃哪只,薛家贵为天下之主,莫非还有不能吃用的不成。” 薛裳枝的指尖点了点桌面,“错,是只食左前掌,因熊冬日时用舌舔舐掌心,掌心皮薄肉嫩,而右掌抵住谷道,做菜时会带有臭味,至于后掌则更不可比了。妹妹可看一看,你盘中是左掌还是右掌。” 她说完环视一圈四周,见众人都是静静听着,微微一笑后又道,“即便如此,我也觉得熊掌味道不过尔尔,不如香萁为饭,杂以粳菰。散如细坻,搏似凝肤。也不如河鼋之美,齐以兰梅。芳芬甘旨,未咽先滋。(1)” 她说的时候却想起现代细米做出的香喷喷大米饭,忍不住想咽口水。 三公主听薛裳枝说完就觉得要遭,她本来是想要给她个下马威的,毕竟谁都知道她长姐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村农妇,到时候羞辱一顿,再施以巧言,对方自然会顺服,这种手段她用得多了。 然而等薛裳枝把话说完,她就意识到这个对手不如想像中那么好欺负。 三公主强忍心头不安道,“是不是真有那么好吃,还不过就你一面之词。莫非比得上鹿茸、豹胎、鱼翅、猴脑等八珍吗?更有富家人用乳汁餵养出乳猪,蒸好后其味甘甜滋润,清香隐隐,可比这些什么好吃多了。” 薛裳枝听完有些咋舌,她听说古代皇帝奢侈,没想到竟然奢侈到这地步。然而就像熊掌一样,难道这些东西真那么好吃吗?当然不,就是吃个稀奇而已,况且野生动物病毒可多,还有勇士吃了人肉从此染上朊病毒发疯的,可见人再有钱也应该乖乖遵循自然法则。 薛裳枝淡笑道,“我倒觉得比起用人参餵养出的乳猪味道差远了。至于好吃的,我当年曾见人做一道火芽银丝,採摘豆发苗十余天的嫩芽,将肉切丝后取绣花针穿入芽中,蒸熟后淋入浓汤置于碗中,其色晶莹剔透,外皮爽脆,内里鲜润,味道绝佳,也不知你尝过没有。” 三公主没见过豆芽,但也见过幼苗,听完一时觉得她是在唬人,一时又隐隐觉得可能是真的,便皱眉道,“这世上怎可能有这么荒谬的菜,那幼苗不过细线粗细,怎么可能穿肉?” 薛裳枝道,“这就是你少见多怪了。” 她态度非常平和,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看不起三公主的意思也没有,好像只是在论述什么不值一提的普通事儿。 但就是这样,三公主才觉得心头升起一股气,仿佛被对方蔑视了。 可是凭什么啊,在外面的时候,别人都只知道三公主不知道二公主,现在又要来一个长姐压在自己头顶? 她按捺住不悦道,“长姐可真会开玩笑。” 薛裳枝闻言有些跃跃欲试,“我没有开玩笑,若是你想吃,那我………”做给你看。 话没说出来,就听见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姜太后面色冷淡道,“我知道你们姐妹俩感情好,但有什么想说的私下了再说,在这里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薛裳枝听完正色道,“没有感情好。” 姜太后:……… 薛裳枝道,“和妹妹见过一面而已,又不是一见钟情,怎么会感情好,您刚才应该是看错了,我来纠正您。” 姜太后:……… 世界上敢这么拆姜太后台子的恐怕就这么一个了,姜太后脸都要青了。 薛裳枝却一点都不在意姜太后心情,要是姜太后能够因此讨厌她那岂不是更好,她今日还未清点收入,早把她赶出皇宫,她也好去看看文娘子是否有偷懒。 一旁人打圆场道,“哈哈,这直爽性子和您可真像。” 姜太后点头,“我年轻时也是这样无法无天,那是因为有哥哥和父亲纵容,可惜父亲早已去世……” 她说的父亲是公公高祖和亲父姜丹。 那人露出一脸感怀的表情,“您当年受苦了。” 姜太后摇摇头,“我受的那份苦是为了子女过得更好,可怜裳枝从小在外流浪过得苦,现在好不容易找回来,以后便住在宫中吧。” 薛裳枝还未发话,玉太妃已开口道,“可是婧儿身子弱,受不得沖。” 姜太后不耐烦挥手,“那就出去住几日,外头又不是住不得,裳枝以前就在外面住。现在换成玉婧,姐妹俩换着来,我也不偏袒谁。” 第62页 她一言九鼎掷地有声,玉太妃不甘不愿闭了嘴。 如此一句话下来,薛裳枝就要在宫中待满两三月,薛裳枝心中纵然不甘愿,但也不想当面和她说,准备等到宴会结束后再私下找这位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聊一聊。 薛裳枝思忖了一会儿,便看见有舞女穿着漂亮的舞裙款款而来,乐师奏起音乐,整个大殿中越发热闹喧譁。 薰香飘散开来,混合食物的香气,暖意融融令人昏昏欲睡,薛裳枝低头尝着美食,旁边伸出一只纤长的手。 薛裳枝抬头看时,对上手主人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稍长的丹凤眼,目光冷冷淡淡的,和她视线交错一次就转开了。 薛裳枝看见他在自己桌上放了一盘菜,浅黄色的盘中是蘸料,而另一边,她自己的蘸料刚好吃完了。 薛裳枝回视他,温景和用别人听不到的气音低声说,“给你,我不吃这个。”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浅浅含着一丝笑意。 薛裳枝疑惑看他:这人真这么好心?莫非她一直在误会他?可是这也不能怪她啊,谁让这位摄政王长得和自己前世认识的温景和那么像。 她小心翼翼尝了一口,结果……没事? 薛裳枝有点惭愧,“对不起,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温景和温和说,“没事,我们不熟悉,你警惕一些也是好的。”他说完就转过头,不再与薛裳枝说话。 等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这场晚宴才算结束,但薛裳枝的事情不算完,因为姜太后此后还要给她单独开家宴、受封等等,庆祝她回宫。 薛裳枝脸上出现郁闷之色。 她不舒服地扯了下袖子,看着姜太后一行人离开,决定一会儿就去找三公主说道说道那道火芽银丝的事情,免得她以为自己吹牛,白白污了一道菜的名声。 刚这么想着,她忽然听见林嬷嬷开口疑惑问道,“姑娘,你脸怎么了?” 薛裳枝摸了摸脸,没发现异常。 这时候有位小宫女捧了一只铜镜给她看,只见她浅粉色的嘴唇变成了浅紫色,像涂了现代的口红。 薛裳枝试着用手帕擦了擦,但这是徒劳,根本没法擦掉。 林嬷嬷哭笑不得说,“您是蘸料用多了吧,那蘸料里有味叫檬荷的佐料,吃多了嘴唇就会上色。只是在蘸料中分量少,我便忘了提醒您。” 薛裳枝想起之前温景和推过来蘸料时眼里的笑意,顿时明白他的险恶用心,气得磨了磨牙,决心要下次报復回来。 她本是打算等明日后再去找三公主和姜太后等人的,但今日恰好巧了,刚出门到了花园里,就看见三公主带着一行人走在小石子路上,似乎在饭后散步,一副悠哉清闲的模样。 薛裳枝心想择日不如撞日,便高声喊了一声“三公主。” 三公主一惊,转过头来看见是薛裳枝,目光中先是闪过一丝不悦,随后笑意盈盈道,“是长姐,真是巧了,竟然在这里遇见。” 她身子柔弱,说完话后就忍不住咳了几声,旁边的宫女连忙递上帕子,一面不忘谴责地看了看薛裳枝,对三公主道,“殿下,您生病还没好,就少说些话吧。” 三公主摇摇头道,“无妨,我只是看见长姐回来,心中亲切忍不住多说几句而已,没什么大碍的。” 第44章 44 薛裳枝没想到三公主还带病在身, 好心问道,“不知是什么病,可看过太医了?” 小宫女回道, “是娘胎里带来的病, 娘娘以前怀着殿下的时候就东奔西走,落了一身毛病。结果等小殿下出生,果真体弱多病,每年吃掉的汤药不知道多少。” 皇宫里的恩怨复杂,林嬷嬷情急之下又说得不清楚, 薛裳枝便被复杂的皇宫关系弄晕了,应道,“算下来太后娘娘怀孕时的确是最动乱的时候, 她一个孕妇东奔西走,你身子骨不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林嬷嬷忍不住在一旁提醒, “殿下,这位公主殿下……不是太后娘娘亲生的,二公主才是。” 薛裳枝懵道,“原来妹妹不是, 是我弄错了,那想来二妹妹也十分柔弱吧。” 三公主:……… 二公主不柔弱, 二公主壮得能打死一头牛。 薛裳枝身后的宫女们十分想笑, 可是又得憋着不能笑,忍得十分辛苦。 而三公主脸色就不好了,她一时间不知道薛裳枝是真傻还是装傻, 或者在隐晦地说她装病?还是是在嘲笑她是个妾生女? 她心思千迴百转, 幸好这时候薛裳枝扯到重点上来,薛裳枝道, “我知道你没见过火芽银针不会信我的话,这便特意给你做一做。” 不光三公主,连林嬷嬷都愣在原地。 薛裳枝可是贵为公主,怎么可以亲自下厨做菜? 林嬷嬷连忙拉住薛裳枝袖子,三公主也道,“长姐,我信你了。” 薛裳枝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没信,但她偏偏在厨艺上最较真,想到这道名菜以后可能被污名就心痛,道,“不行,我要做给你看看。” 三公主退了两步,“真不用,我相信你,你可是我姐姐。” 她说完退了一步就要离开,薛裳枝见此连忙拉她袖子。 第63页 三公主抽出衣袖一甩,薛裳枝怕她走了,情急之下去抓她袖子,但袖子没抓到,手歪了只抓住一旁池塘的栅栏。 木头做成的栅栏闻声而断,碎成几截掉在地上。 薛裳枝:……… 三公主:……… 薛裳枝情绪激动下没有控制住力道,手里还抓着剩下的那半截木头,讪讪和三公主面面相觑,“这栅栏年久失修,竟然这么脆。” 三公主深吸一口气,看着薛裳枝抬着细白的脸庞,脸上一双弯弯的眼睛垂下时楚楚可怜。 宫内不像外间,为了贵人们的安全,庭院和楼阁时时修缮,不可能出现年久失修的状况,但是对比薛裳枝的容貌举止,她觉得还是相信这个藉口比较好。 薛裳枝误以为她不信,把地上的碎木头捡起来捻巴捻巴拧一起,结果一个没控制住,木头拧成碎片。 薛裳枝:……… 三公主:……… 宫内的工艺栅栏质量这么差是薛裳枝确实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实际上这是因为当初修缮时就特意有人叮嘱匠人不需要用太好的材料,这样方便人落水演戏,结果还没人落水,反倒被薛裳枝徒手拆散架了。 薛裳枝见拼不好,干脆自暴自弃地把手中东西捏碎后扔一边,试图毁尸灭迹,对三公主道,“我给你做道火芽银针,你什么时候有空。” 她的暴力行径配上她无辜的脸,三公主完全不知道她在认真说话还是威胁自己,勉强笑道,“行、行吧,明日就有空。” 她说完便仓皇离开了,薛裳枝看她背影摇摇头,坐上步辇回到自己那间宫殿。 宫殿名为广阳殿,广阳殿是长乐宫内的一处小宫殿,地处偏僻,离太后居住的长信殿,二公主居住的建始殿、三公主居住的长定殿距离颇远。 因为一直没人居住,宫殿还未完全修缮好,只有几处房屋能够使用。 林嬷嬷让人为薛裳枝端来宵夜的同时帮她脱下衣服,重新穿上简单的衣裙。 薛裳枝把头髮散开扎成辫子后总算松快了,对林嬷嬷道,“后日我和太后娘娘说清楚后就出宫。” 林嬷嬷手顿了顿,没接话,只把宵夜端放在桌上。 薛裳枝被人伺候久了浑身不舒服,更何况她能看出来,她亲娘对她没什么感情,其他人也一样,不如拿些钱到宫外,依仗自己的身份有皇帝太后罩着,在哪不是混得好,到时候有钱了还能把自己养母接来享福。 薛裳枝自说自话,林嬷嬷已经把一碟子米糕放在她手旁。 米糕香软甜蜜,配上冬日的热饮子最适合不过,薛裳枝喝了一口后嘆道,“真好喝。” 林嬷嬷见她神色温和下来,便藉机道,“殿下,像今日那般威胁三公主的事情可不要再做,三公主可不像二公主是个善茬。” 薛裳枝莫名道,“我什么时候威胁她。”她不是全程好好和她说话,好好微笑吗。 林嬷嬷被噎住了,聪明地不再和她争论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他的,“殿下,我想问问您,您力气一直这般大吗。” 说起这个薛裳枝就很烦恼,她现在能控制自己的力道,只是情绪激动的时候容易露馅儿被人看出端倪。 她和林嬷嬷说了,林嬷嬷是位见多识广的老嬷嬷, 闻言后便沉吟道,“你这样实在不好,若是被人指摘就难看了,不如这样,你情绪激动时就做特定的事情来转移精力。” 薛裳枝纳闷,“比如?” 林嬷嬷想了想道,“我听说过西子捧心惹人怜爱,不如你每缝激动,就效仿捧心吧。” 薛裳枝点点头,对着镜子做了几次,垂着眼睑浅浅蹙眉,手指捂着胸口,分外柔弱可怜,倒不是什么难做的动作。 林嬷嬷又道,“以后我就监督你,时刻提醒。” 薛裳枝听完觉得很有道理,这不就是形成条件反射吗?她实在不想情绪激动下又弄坏什么东西了。 次日一早薛裳枝就起了床,让人去厨房要来羊乳做成一份双皮奶。御膳房的羊奶又浓又醇,做成双皮奶后嫩爽滑,又撒上果干和糖浆,就是一份卖相颇为不错的甜点。 都说吃人手短,她带了甜品去见姜太后,想来也更好说话。 姜太后居住在长信殿,长信殿雄伟壮观,是三宫中众殿之首,常年缭绕着浓烈的檀香香气,穿梭于其中的侍从和宫女们脚步轻盈,来去匆匆,各司其职,仿佛比别宫中的人都要礼貌规矩一些。 薛裳枝还未到殿内就被宫女拦住了,宫女笑盈盈道,“贵人,娘娘还没起床呢。” 林嬷嬷不高兴道,“你这话拦别人还成,但这是太后娘娘的长女,怎可煳弄。” 宫女愣了愣,殿内忽然传出脚步声,随后一位品阶高一些的宫女迎出来,连忙把薛裳枝带入殿内。 殿里两边摆放着矮塌和坐垫,供人使用歇息,但主座还未坐人,显示主人家的忙碌。 薛裳枝不是没有耐心的人,把食盒放在桌上顺便等了起来。 幸好姜太后没有拖延症,才不到一柱香,姜太后就被人搀扶着到了室内,正坐在坐垫上。 她刚坐下不久,侍从们便端着盘子入内,将盘中食物一一摆放在桌上,想来这就是她早餐了。 第64页 姜太后目光落在桌上的食物上,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薛裳枝,又皱起眉毛,询问道,“吃了早食没有?” 薛裳枝道,“吃过了。” 姜太后点点头,“既然如此,不如尝些糕点,青青就爱吃这些,想来你们年轻人是爱的。” 她说完自然有人把甜糕和饮子放在薛裳枝桌上。 这甜糕就是手作米糕,上面淡淡撒了些桂花,摆放在盘中清雅脱俗,让人看着就有食慾。 薛裳枝尝了一口皇宫特制甜糕,觉得果真不负皇家二字。 姜太后目光从薛裳枝手上移开道,“你大清早来做什么。” 薛裳枝把食盒打开道,“用羊乳做了双皮奶,特意来送给您。” 雪白的双皮奶淋着浅黄色的糖浆,还有鲜艷的水果碎,卖相绝佳,不知味道如何。 姜太后不喜欢吃羊乳,因为膻腥味太浓,但想到要和刚找回来的大女儿培养感情,还是很配合地用银勺子浅浅舀了一勺入嘴。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份羊乳奶半点腥味也无,反而非常滑嫩,如同豆腐一般入口即化,隐约有淡淡的奶香和甜香,十分适合她这样上了年纪牙口不好的人。 姜太后不知不觉就多吃了两口,直到宫女提醒时才放下勺子吃主食。 薛裳枝见姜太后心情颇好的模样,藉机开口道,“娘……娘娘,其实我是想和你说在宫外住的事情。” 姜太后抬眉看她。 薛裳枝掰着手指数理由,“我在宫里住不惯,就让我住在宫外呗,你想我的时候召我进宫就成。” 姜太后强硬否决道,“不行。” 薛裳枝也不太高兴,“反正你有其他女儿尽孝,何必非要强留我。”她还记得她刚到长安却被赶到道观的事情,想来她对于这位太后来说是不怎么重要的。 姜太后听完细细打量薛裳枝,从眉毛到嘴巴。 她现在仔细看时才发现,薛裳枝长得可真像她那个书生一样斯斯文文的亡夫,而其他几个孩子,包括薛衷和薛玉婧在内其实没有一个像先.帝,要是先.帝在世,恐怕会最喜欢这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背景原因,文里面中式餐点比较多 第45章 45 姜太后嫁给太.祖是下嫁, 姜薛二家早有婚约,后来薛家落败,薛父主动提出解约。但姜父不想对不起老朋友, 便把自己最喜欢的女儿姜柔嫁过去。 姜柔跟了太.祖多年, 替他生儿育女,一对恩爱夫妻最后却走到相看两相厌的地步。 姜太后依旧还记得太.祖因为玉太妃不能替他生个儿子而想要过继自己亲儿的事情,如今她才恍然明白,她看见薛裳枝那一瞬间勐然的心悸是因为她的脸让她想起那个男人。 姜太后喝了一口茶不容置喙道,“不行, 公主就要有公主的样子,哪有不住在宫里的道理。” 薛裳枝觉得这位太后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便道, “您可以在宫外给我修建别院。” 这话依旧没说服姜太后,此时一位穿粉红衣裙的宫女行礼后上前道, “娘娘,问平安脉的太医来了。” 太后点点头,用手按了按太阳穴。 太后贴身伺候的曾嬷嬷连忙道,“娘娘, 您自个儿身子就不好,可别操心这个了, 好好修养才是正道。” 她虽然是在劝说姜太后, 但话里话外句句都在指责薛裳枝。 薛裳枝看了这位老嬷嬷一眼,顺手拿起一旁昨日喝过的兰花酒喝了一口。 却被拦下来,拦住她的伺候宫女道, “姑娘, 这酒不是喝的,您快吐出来, 这是漱口用的。” 薛裳枝愣了愣,兰花酒是採摘兰花瓣浸泡而成的低浓度酒,味道芬芳,清凉可口,在她尝过的酒中也属于上品,然而在皇宫中也只是漱口水而已。 她放下酒杯,自嘲道,“您看,我确实不适合呆在宫里,我就是个土包子。” 姜太后被唤起刚成为太后时被人嘲笑的记忆,脸色更淡了,开口道,“不过就是一杯酒而已,若是你不懂宫里规矩,我就让人教你,你是我的女儿,是堂堂大楚长公主,如果有什么人敢嘲笑你,我就杀了他。” 这位尊贵的太后是个性格坚毅,强硬的女人,她不会允许别人反驳她的决定,更不会给人商量的余地。 薛裳枝隐约有种被束缚住的不耐烦感,便道,“其实我前二十年也不是居住在皇宫中。” 姜太后喝了一口茶,睨着她道,“那你以后就适应住在皇宫里的生活。” 薛裳枝一时激动就要拍桌而起,伺候她的林嬷嬷见她情绪激动,怕她把桌子拍碎吓坏殿内诸人,连忙摸着胸口暗示她。 薛裳枝愣了愣,林嬷嬷比口型,“捧心”。 薛裳枝下意识跟着林嬷嬷动作单手捂着胸口,有她容貌加成,众人就看见她惨白一张小脸,眉毛微蹙,眉目楚楚,唇色浅淡,仿佛真的心很痛,随时随地会晕倒过去。 姜太后没怎么接触过女儿,见她此等模样便真的以为她急病发作,站起来大喝道,“宣太医。” 薛裳枝哪有病,她这就是装的,太医来看还不得立刻露馅儿啊?她慌忙拉住姜太后道,“不、不用。” 第65页 姜太后没理她,“快叫太医。” 薛裳枝一个着急,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握拳锤在桌上阻止,“真的不用!” 结果下一秒,矮桌就碎在她右拳之下。 薛裳枝:……… 姜太后:……… 众人眼睁睁看着薛裳枝如何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砸碎一张桌子的过程,顿时都凌乱了。 这、这叫啥啊,娇弱得能打碎一张桌吗?看来真不用叫太医了。 林嬷嬷在一旁抚额头,她本来是想让薛裳枝双手捧心无暇动手,结果薛裳枝捧是捧了,就是另一只有空的手它不怎么听使唤。 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众人看见那碎成一滩的矮桌,想笑又不敢笑,只能低头跪在地上请罪。 姜太后看了看薛裳枝,又看看地上的碎渣,面色冷得像结了冰一样。 薛裳枝心虚不敢说话,她先开口道,“所以你没病?” 薛裳枝点点头。 姜太后下一秒忽然大笑起来,“不愧是我姜家女儿,和你妹妹、你舅舅一模一样,你舅舅天生神力,不过十岁就能拉五六石的弓,后来果真建功立业,成为一代名将。青青五六岁的时候她舅舅送了她一钧的铁锤,被她扔着玩。我先前看你瘦弱,还以为你身体不好,没想到也继承我姜家的血统,好,好。” 她话说完,殿内凝滞的气氛陡然松懈下来,薛裳枝摸不准她到底有没有继续生气,便道,“既然这样,我出宫住的事情……” 姜太后摆手,“不急,先在宫里住两个月,你还没见过你弟弟妹妹们呢,怎么都得培养感情。” 虽然知道这可能是对方缓兵之计,但薛裳枝见她态度缓和许多,也不再步步紧逼。 等薛裳枝走后,姜太后才重新坐下来吃早食。 都说爱屋及乌,当初姜太后因为薛裳枝长得像亡夫就下意识对她心生不喜,后来发现她骨子里其实还是姜家人,这点芥蒂顿时烟消云散。更何况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女儿,产生亲近感是倏忽之间的事情。 曾嬷嬷伺候姜太后道,“这姑娘心野着呢,想去外边儿。” 姜太后嘆气,“是我的错,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曾嬷嬷劝道,“娘娘,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她不喜欢宫里无非没有个根,您好好和她相处,日子久了她心生亲近,自然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姜太后想了想,把接薛裳枝养父母的想法抛之脑后,道,“不行,这样太久了,还是要想个快点的法子。” 曾嬷嬷灵机一动,“不如替公主找个夫婿,以后就能一直留在宫中承欢膝下。” 姜太后笑道,“不错,是个好主意,我哥哥家的几个儿子都长大了,生得一表人才,特别会讨小姑娘欢心。我记得大的那个要娶何家姑娘,老二姜文倒是不错,改明日就叫进宫里让小儿女俩见一面培养感情。” ……… 薛裳枝还不知道姜太后心思,要是知道对方又生起把她和姜文那个纨绔子弟扯一起的想法,非得一口老血喷出来不可。 因为要在皇宫中短住,薛裳枝就命人去小昆阳观把自己的东西连同碧茹一起接来,至于房小娘两人,自然是要回去帮忙照顾生意了。 她现在是公主,自然可以行使一些特权,例如打通小昆阳观生意,建立更大的大棚种植基地,开连锁品牌等等。 据说东市的臭豆腐生意太好,西市有些人不服气,她着非得把店开过去征服这些人不可。 她出不了宫,拉拉杂杂吩咐了二人许多事情,然后又拿出一笔银子,这笔名为香火实则是投资的钱会被捐给小昆阳观,到时就能把食堂迁移出来。 林嬷嬷本以为薛裳枝在宫外只是弄了个小摊子,结果一听就发现不对劲,连忙问,“殿下,你这店多大。” 房小娘掰着手指道,“您问哪家店?都说臭豆腐店最出名,可我觉得还是咱卖馒头的食堂能赚钱。可惜通明子道长喜欢大棚,想把大棚蔬菜单独开闢出去,到时候就能和贵人们来往,还说要靠这个重振小昆阳观,可是人家难道吃一顿蔬菜就能立地成仙吗?听说别人都在笑话她呢。” 林嬷嬷有些晕了,“不、不是一家店啊。” 薛裳枝点点头,解释道,“准确来说不是我的店,只是有投资而已。而且不成规模,就是些小摊子。”她是技术投资和实际负责人。 林嬷嬷想了想薛裳枝到长安的时间,也不过一两个月而已,竟然就开了三家店。这还是个正常人吗?她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在做什么?做绣工,在夫婿家中打算盘,她是小姐妹中打算盘最好的,还为此骄傲了很久。 但是看看别人……莫非真龙天子的女儿就是和她们这些人不一样! 林嬷嬷忍不住对薛裳枝肃然起敬。 等人走了,林嬷嬷便对薛裳枝道,“您若是真心想开店,可以找些掌柜来打理。您毕竟只一个人,管这么多实在分.身乏术。 薛裳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正在此时,薛裳枝看见林嬷嬷从妆奁中拿出个小小的罐子,瓶内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这是此时贵女们爱用的口脂,价格昂贵,普通人家用不起。 第66页 薛裳枝从她手中接过口脂轻嗅,林嬷嬷看她感兴趣,便问道,“殿下,你可要抹些口脂?这是如意堂自己做的,颜色颇多,很受姑娘们喜爱。”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落在薛裳枝脸上,那张脸蛋不施粉黛却依旧清秀,很难想像她竟然只是普通人家养出来的小姑娘。 又感嘆一番,却听见薛裳枝问道,“您可知这胭脂是用什么做的。” 林嬷嬷莫名道,“这可难住老身了,若您想知道,不如把人叫入宫里来问问。您这是想要自己做口脂亦或者开胭脂铺?” 薛裳枝道,“我只是想做一道菜而已。” 她想到一道叫做胭脂鹅脯的菜,是鹅脯切片蒸好后用胭脂点染,淋上杏花酱,颜色艷丽多姿,极其风雅,曾在红楼梦中出现过。在现代没有做菜的条件,到了古代不试一试岂不是浪费。 第46章 46 姜太后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才半日就让舅舅把两个儿子带进宫看一看,顺道也让何家人带了何家姑娘进宫。 她的心是好的,可是却不知道何家和姜家早就闹翻了, 只是姜武和何良君的婚姻是姜太后牵的线, 哪家都没胆子先到姜太后面前说,导致姜太后一直被瞒在鼓里。 这次被宣诏进宫,姜大将军先是责骂了两个儿子一顿,然后吩咐姜武和太后道歉,和姜文说了太后要替他指婚的事情。 姜武和姜文一同露出苦脸。 姜武道, “父亲,我真不喜欢那个何家大小姐,玉婧多好啊, 又温柔又体贴。” 姜文道,“父亲, 这个长公主哪来的,我以前从没听过。况且她年龄和我不配,正好哥哥想娶个公主,就让哥哥和她成亲吧。” 姜大将军差点气傻了, 他好歹是个正常人,结果生出的子女一个比一个傻, 活像在娘胎的时候脑子被狗叼走似的, 他简直恨不得把他们塞回娘肚子里去。 他指着两人道,“今日你们必须去。” 于是姜武姜文兄弟二人只得不情不愿受邀参加了太后举办的下午宴会。 姜武姜文二人算是太后娘娘看着长大的,虽然沾染了些纨绔子弟的习惯, 但杀人犯法的事却从没做过一件, 在太后面前乖得就像鹌鹑一样。 姜武正想着如何推掉何家婚约的事情,姜文便凑过来道, “哥,你听说过那个什么公主吗?” 姜武摇摇头,他基本不混长安贵族圈子,因为其他人看不起他们哥俩,觉得他们姜家是暴发户,而姜武姜文则觉得这些贵公子特别装,两拨人相互说不上话,姜武自然也就不太了解长安的流行和风潮。 他道,“你知道我不爱关心这些,前些日子他们圈儿里突然开始流行起吃夜香味的美食,太古怪了。” 姜文若有所思点头,“莫非是领养的。” 姜武道,“不可能,领养的怎会能称为长,应该是亲生的。” 姜文顿时皱起脸,“真的要嫁给我吗。”他虽然很尊敬姜太后,但只要一想起以后娶个和姜太后一样长相和性格的媳妇,他就很绝望。 他们一边想着藉口一边到了凉亭外。 此时正要开春,但亭外风雪还没有散去,凉亭四周垂着竹帘挡住寒意,姜太后最爱在此处一边赏景一边处理朝上下诸多杂务。 姜武和姜文二人磨磨蹭蹭了一会儿才行礼进去,掀开帘子就看见姜太后斜靠在一具美人榻上,旁边不知哪家的贵女陪她聊天。 贵女抱怨道,“我哥便买了那什么螺狮粉回家吃,可臭了。” 姜太后好奇道,“臭的也能吃吗。” 贵女道,“谁让那位风流的刘公子夸螺狮粉、臭豆腐是雅物呢,还说什么香就是臭,不以外物论好坏。现在大家都说臭的才风雅。” 姜太后一时咋舌,不知说什么才好。 她刚跟着太.祖入长安的时候就听说这些贵族疯疯癫癫的,像什么不爱穿衣服乱跑,捉身上虱子来吃的,现在更过分,居然迷上夜香的味道。 姜武兄弟俩这时候正入了凉亭内,闻言凑过来乖乖喊了声姑母。 姜太后眯眼看着姜文。 姜文年纪更小,性格天真,从小娇惯长大,不怎么能吃苦,也没练过武,虽说有些不成材,但这性子配薛裳枝倒是正好。 姜文被她看得直打哆嗦,小声讨好道,“姑母,我给你带了些礼物来,有会说话八哥,盘子那么大的珍珠,您可要看看。” 姜太后喝了一口茶道,“不慌,我给你看了门婚事,先给你说道说道。你表姐是我流落在民间的女儿,虽然流落在外,但人养得精神,和我姜家人像,你二人是亲人,又郎才女貌般配,若是不嫌弃,就让你看一看。” 姜文差点给跪下来。 在民间长大的的姑娘,还像他……他爹,他爹能拉十二石的弓,那得多可怕啊。二公主已经够恐怖了,这位岂不是顷刻间能够要他命。 姜文打着摆子道,“姑母,我我我我。” 姜太后冷冷瞟他。 姜文被吓得一激灵,“好,好好。” 姜太后满意点头,宫女就去接薛裳枝了。 姜文心不在焉喝茶等着这位表姐,心里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凉亭外传来轻巧的脚步声。 第67页 宫女脆生生道,“来了。” 一旁弹琵琶的女子正巧弹到一声惊弦,伴随风雪走进来一位穿着长裙的妙龄少女,她皮肤晶莹,眼睛大而明亮,垂眸时有些可怜的味道,但勾唇浅笑一侧却有一个很浅的酒窝,端丽到极点。 姜武最喜欢这种气质柔弱的姑娘,他以为三公主薛玉婧已经到了极点,没想到这位还要胜几分,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转头想和弟弟说话,却见弟弟睁大眼睛,表情一脸茫然。 姜文先是一惊,然后又是一惊,这不是他曾见过的那位卖玉酥的姑娘吗?怎会在这儿? 他想到她,就回忆起那些恐怖的味道,可惜的当初是找了许久一直没找到她,结果居然是这里遇见。 姜太后等薛裳枝进来后点点头道,“枝儿,过来挨着娘坐。” 薛裳枝有些不习惯地坐在她身边。 姜太后道,“你在殿里一直坐着也不好,让你出来多走走。” 薛裳枝道,“没有坐着,我正在试做菜。”她说着把装了馒头的食盒顺手放在桌上,林嬷嬷说姜太后胃口不好,拿些软糯的吃食来讨姜太后欢心,薛裳枝就想起馒头。 姜太后点点头,“这是你表哥和表弟,你没见过吧,让你看一看。” 薛裳枝没想到姜太后是来给当红娘的,随便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姜文身上时“呀”了一声。 姜太后疑问,“怎么,你认识他。” 薛裳枝歪着头,辫子掉下来扫在耳朵边一动一动的,有些天真可爱,“是啊,在宫外见过,表弟当时还照顾过我生意呢。” 姜文觉得她话里有话,僵硬得额头快冒冷汗了。 薛裳枝笑眯眯说,“表弟人可好了,还帮我尝新菜,以后能不能再拜託表弟帮帮忙啊。” 这个笑容落在姜文眼睛里和恶魔没两样,他没说话,姜太后已替他应了下来,“当然可以,你表弟整日就是闲着没事儿干呢。” 姜文:……… 薛裳枝说完话便顺便把食盒搁在桌案上,此时姜武也打好腹稿,跪在姜太后面前道,“姑母,我想和你说婚约的事情。” 姜太后道,“你说吧,我听着。” 姜武立刻麻熘地跪在地上磕头,“姑母,我不想娶何姑娘。” 姜太后拿杯子的手停下来,眯着眼睛问他,“哦?你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姜武还是有脑子的,知道姜太后特别讨厌三公主薛玉婧,这时候自然不能说出薛玉婧的事情,于是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藉口,“虽说某朝有以胖为美的说法,可是咱楚国是不兴那个的,这位、这位何姑娘实在有些胖,姑母,我若娶了她,那岂不是丢脸丢到全长安了。” 他偷偷瞄了一眼,发现姜太后似乎没怎么生气,再接再厉道,“我也尝试过劝她减肥,可是她根本不答应,我实在没办法……” 薛裳枝在一旁听了一半,此时打断他道,“表哥,你说的那位何姑娘可是父亲是四品官那位。” 姜武莫名道,“不错,莫非你也认识?” 薛裳枝回想了一会儿刚见何良君的时候,想起她那是虽然有些胖,但长相十分可爱,却不知为何不受这位表哥喜欢,据说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受了侮辱,十分可怜。 她正思忖着,姜武已经好一番说道,姜太后等他说完后道,“然而今日我邀请了何姑娘进宫作客,你怎么都得好好给我说清楚不可。” 姜武无奈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去何家接人的侍从宫女们把何家几位小姐接进了宫。 薛裳枝就看见有一段时日未见的何良君穿着一身淡色的衣服走进来,她身旁跟着两个和她长相相似的姑娘,想来是她姐妹。 何良君和姐妹们一同跪着行礼道,“太后娘娘。” 太后端详了何良君一会儿,忽然大怒道,“这就是你说的很胖?” 姜武也用一种错愕的眼神看着何良君:这姑娘真叫何良君而不是叫其他的?他分明不记得她长这样。 几日不见,何良君又瘦了几分,穿着嫩黄色的襦裙,肤白胜雪,如同一支俏生生的嫩芽,急着在枝头绽放。 若是忽略她稍显丰腴的身姿,这俨然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贵女。 当初姜武急着悔婚,也没来得及认真看何良君长相,只记下肥胖二字,如今一看,竟一点都沾不上边。 何良君不敢乱看,自然也没发现薛裳枝在一旁,乖乖跪着不说话。 姜太后让人给何良君赐了座,姜武知道这个藉口不行了,干脆梗着脖子道,“我就是不喜欢她,所以要退婚。” 姜太后怒道,“这么漂亮一姑娘你不要,你要什么姑娘!” 何良君好歹是个受尽千娇万宠的小姑娘,结果一次被未婚夫当面说太胖,一次被未婚夫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不喜欢,自尊心大受打击,捂着脸边哭边沖了出去。 一时间,凉亭内气氛也尴尬起来。 薛裳枝嘆口气,决定把自己压箱底的减肥凉茶传授给她,实在不济,就让她当自己菜刀刀法的传人,正所谓文的不行来武的,说话不行打一顿,这么能吃,不对,这么可爱的姑娘,怎么能够再让她受委屈呢。 第68页 凉亭中众人都不敢说话,幸好这时候皇帝凑巧过来给太后请安,顺便凑一凑热闹。 姜太后愉悦道,“让衷儿进来。” 薛衷就进了凉亭,薛裳枝藉机仔细看了看这位是自己弟弟的皇帝。 薛衷是个清秀而白净的年轻人,大概身体很弱,和人说话时总有丝喘不上气的劲儿,神情腼腆可爱,和薛裳枝见过的普通大学生没两样。 薛裳枝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姜太后让他坐下后道,“衷儿什么事情?” 薛衷道,“其实是有人和我说了今年祭品的事情,我觉得有趣,就拿来给您看一看。” 姜太后道,“不就是胡饼吗。” 薛衷摇摇头,“是一种叫白玉的吃食。” 姜太后听着这个就厌烦,不高兴道,“邪门歪道,不入流的东西。” 薛裳枝正要打开食盒取出馒头,听完顿住了,手慢慢缩回去。 薛衷道,“我特意请人进宫做的,和胡饼相比又是另一番滋味,您不如先看看,说不定还不错呢。” 姜太后怒拍桌子,“谁做的,给我叫进宫。” 周围安静一瞬,薛裳枝弱弱说,“那、那个,其实是我做的。” 姜太后看了她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哦,原来是枝儿做的,不错不错,做得好,不愧是我女儿,我正说把人叫进宫赏赐呢。” 薛衷:………… 薛裳枝:……… 第47章 47 姜太后非常淡定道, “既然是枝儿做的拿进来给我看看。” 薛裳枝一时有点无语,又有点尴尬和感动。她主动把食盒里的馒头取出来放在桌上,因为有保温, 馒头还是热腾腾的, 松软可口。薛裳枝听从林嬷嬷的建议特地把馒头做成寿桃形状,用胭脂把寿桃尖染成淡粉色,还往里加了炒红豆沙作为内馅儿。 寿桃摆放在桌上,散发着面点独有的香气。 薛裳枝道,“这是我做的寿桃, 给您尝尝。” 姜太后依在美人靠上盯了寿桃一会儿,问道,“你就是在外面做这个?” 薛裳枝点头。 姜太后道, “我知道了。” 她声音不咸不淡的,曾嬷嬷误以为她心情不好, 忍不住想要开口。 曾嬷嬷伺候姜太后几十年,知道她是个非常固执的女人,生平最讨厌华而不实的东西,例如什么胭脂水粉, 用饭前要薰香,饭后用甘露漱口等贵族人家的规矩。 她刚入宫的时候, 姜太后爱吃撒了芝麻的胡饼, 到现在,她依旧只吃这个,从未改变过。 听闻姜太后在战乱中过得最苦的时候就依靠这个活下来, 还拉扯着两个孩子长大, 心有眷恋那是应当的。 曾嬷嬷正胡思乱想着,姜太后已经提起玉箸伸向寿桃, 她从前没吃过这种镶了内馅的面点,自然不知该如何吃,筷子插入寿桃内戳了个洞,热气腾腾的红豆沙瞬间倾泻而出。 红豆沙是老式做法,红豆淘洗干净后熬几个时辰熬得稀烂,包在干净的粗麻布中捶打搓洗,反覆过麻布滤去豆皮和未除净的部分,直到变沙为止。然后入锅加油加糖翻炒,起泡翻沙的红豆沙口感细腻丝滑,瀰漫红豆清香,又沙又甜,无论是做馅儿、做雪糕、做成甜点都是不错的选择。 姜太后怔愣道,“这是什么?色泽如红玉,又像玛瑙。” 薛裳枝道,“红豆做成的馅儿。” 姜太后点点头,声音中带了丝笑意,“你倒是简朴。” 她尝了一口,松软的面点沾上甜甜的红豆馅儿,回味又有甘甜,软得不可思议。 她年纪已然不小,牙口算不上好,每每吃胡饼时都觉得硌牙,可她是个念旧的人,她希望她的儿子能够像她一样念旧。 姜太后怔了一会儿才道,“给我看看枝儿做的祭品。” 薛衷温柔道,“明德,抬进来给母后看看。” 于是一座足有两人高的面点被抬到凉亭外,竹帘被捲起,恰好让姜太后能够看见。 只见这只面点如山峦般叠起,一层一层重叠而上,每层围绕着用面食做成的颜色、形状各异的花朵,其中被拥簇着的是啼叫的凤凰和百鸟,还有其余各种动物。 这台祭品颜色之艷丽,外表之壮观,姜太后竟然从未见过。 薛衷也嘆息道,“真是精妙,母后,您觉得比之之前的贡品如何。” 孰优孰劣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以往做胡饼,都是让御膳房的铛头做百十来个,加上其余水果香花美酒等,这么往供桌上一放,虽然算不上出奇,但也绝不会出错。 但是如今有了薛裳枝做的贡品比较后,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姜太后道,“毕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礼不可废。” 又道,“不过加在一起也不是不可。” 这就是敲锤定音了,薛裳枝也高兴起来,毕竟她是要拿工资做事的,要是甲方不满意,她这不白做了吗。 到太阳西斜,薛裳枝和皇帝先后告退辞别。 薛裳枝出了凉亭不远,就看见一人靠在玉液池边餵鱼,这人长得秀秀气气的,模样和薛裳枝有两三分相似,正是薛裳枝的亲弟弟,大楚的皇帝薛衷。 第69页 薛裳枝未说话,薛衷就先发现了薛裳枝,有些腼腆地喊了声“长姐”。 薛裳枝笑眯眯道,“你在餵鱼?” 薛衷轻声说,“正是,我有空的时候就常来此处餵鱼,与这里的鱼也熟了。” 大概因为体弱多病,他虽然贵为一国之君却一点架子都没有,和薛裳枝上辈子在大学里见过的男大学生没两样。 薛裳枝不由对这个弟弟亲近了一些,好奇问道,“那取名了吗。” 薛衷摇头,“没有,我都混着叫,劳烦长姐替我取些合适的。” 薛裳枝欣然接受,指着那只红鱼道,“你看你餵食的时候这只鱼摇头摆尾,活泼可爱地来不停讨要鱼食,一副吃不饱的模样,不如就叫…” 薛衷,“小活泼?” 薛裳枝,“就叫餵不饱吧。” 薛衷:……… 薛衷艰涩地移开话题,“刚才幸好有长姐帮忙,母后才会答应祭祀的事情,多谢您了。” 薛裳枝摆摆手,“没事,你别忘了刚开始说好的酬劳就好。” 薛衷愣了愣,想起一开始约定好的几两银子酬金,勾唇笑道,“长姐不用担忧,到时开了春,我会亲自给您挑合适的封号。” 薛裳枝从未想到过封号的事情,愣道,“封号?” 薛衷沉吟道,“也有府邸。” 薛裳枝,“府邸?” 薛衷无奈说,“只能这样了,您若是要封地现在还不行,恐怕大臣们会不答应。” 听完这句话薛裳枝才意识到,她这位表面上看起来纯良的弟弟,心思实在有些深了。 这一两日碧茹就被接入宫,连带一起的还有薛裳枝的行李等。 薛裳枝进殿时就看见碧茹抱着包袱蹲在台阶上捧着脸发呆。 她轻声喊她名字,碧茹跳起来喊了声姑娘,手里还捧着装麦芽糖的罐子。 薛裳枝露出微微笑意。 过了一日,林嬷嬷突然对薛裳枝道,“殿下,开春的时候您得去踏青,这是宫里惯常的活动,先得替您裁剪几套衣服。” 薛裳枝看了看装衣服的柜子,满满当当一点空隙也没有,就算这样居然还要制新衣。 林嬷嬷不认可道,“那是去岁的衣服,今年穿出去非得被人嘲笑不可。” 薛裳枝便被强按着量了整整半日衣服,只是经此提醒,她却想起受邀参加何良君生日宴的事情,决定出宫去买些东西当作何良君的生日礼物。 她说要出宫,姜太后便派了好大一群人乌泱泱跟着,侍卫、寺人、宫女等,有要替她提裙子的,给她擦汗的,拿钱的,讲笑话的,提东西的,比人家皇帝下江南还热闹。 薛裳枝无可奈何,但林嬷嬷告诉她这是公主出行的规矩,若是不带人就不能出门,她只得应了。 薛裳枝带着一帮人去了西市,西市比东市气派多了,道路修得平整,小摊贩也少见,据说还有从西域而来的胡商在此做生意。 薛裳枝边走边看,她现在手头宽裕,买东西不像之前那么拮据,她自己的生意就做得颇为不错,不需要动用姜太后给她的一大笔当零花钱的银子。 碧茹还不太适应自己作为公主贴身宫女的身份,撅嘴道,“非要给她礼物吗?” 薛裳枝好笑道,“既然她邀请我去,总归要给些礼物的。” 碧茹想了想道,“那把剩下的糖给她。” 这话从抠门的碧茹嘴里出来可是破天荒,薛裳枝思索后就明白了,罐子里剩下的麦芽糖漏了底,自然不如面上好吃,果真是个抠门精。 她也没去拆穿碧茹,摇摇头继续看着两旁售卖的东西。 薛裳枝到了一家酒楼外,便看见门口摆放着卖零碎手工的小铺子,她看了一眼,老闆娘便笑眯眯喊了声公主。 薛裳枝好奇问,“你认得我?” 老闆娘说,“瞧您说的,上次您还来我这里买了玉簪,您这样的贵人来过一次我就不会忘。” 听到这里,薛裳枝就知道她认错了人,也不知把她认成了谁。 幸好老闆眼光灵,拉着老闆娘道,“哎哟,你不会说话可别乱说话,认错人了。” 老闆娘茫然道,“不是三公主又是谁?” 林嬷嬷不悦道,“这位是长公主。” 老闆娘不敢说话,就偷偷看薛裳枝,殷勤给她介绍摊子上的首饰。 薛裳枝无法忽视她的视线,忍不住问,“我就那么像三公主?” 老闆娘摸不准她想法,连连点头,“像,特别像。” 林嬷嬷顿时不悦道,“她是什么人,也配和长公主像?” 老闆娘顿时噤声不语。 林嬷嬷走出去老远还在生气,若非薛裳枝劝她,恐怕她就还要找刚才的老闆娘理论一顿。 宫女中一位叫翠微的劝解道,“嬷嬷,她那是眼拙,哪看得清公主们长相呢?以为宫里不是二公主就是三公主,认错也无可厚非。” 林嬷嬷皱眉道,“可差远了,三公主生母是何人,长公主生母又是何人?在地位上本就不同。” 林嬷嬷是姜太后派来的人,因而心里也向着姜太后,不允许有人说姜太后丝毫缺点。 第70页 薛裳枝连忙转移话题道,“咦,前面那家店怎的生意如此清淡?” 这应当是一家小食摊,对比周围生意清淡得很,老闆坐在凳子上唉声嘆气。 旁边有人顺口接道,“还不是……那位公主遭的孽,害得老王两口子差点断决生路。” 第48章 48 林嬷嬷皱起眉毛问, “哪位公主?” 路人脸上露出讥讽之色,“还有哪位,不就是那位飞扬跋扈的二公主。听说她踏青时想要一件百鸟裙, 必须集齐一百种鸟儿的羽毛。宫里的大人们便出宫为她捕鸟。老王两口子恰好是烤鸟蛋的, 没有鸟哪来的鸟蛋?所以只能改行做其他的了。” 薛裳枝只和二公主一面之缘,不好评价她为人,便道,“难不成不能自己养鸟生蛋?或者卖烤鸡蛋?” 卖烤鸟蛋的老王已经听到她们的聊天内容,闻言讥讽道, “你说得好听,你可知道怎么养鸟?至于卖烤蛋,人家来我这里就是想吃个稀奇, 烤鸡蛋谁家里做不出来,非得上我这里买。” 老王看薛裳枝打扮, 便料定她是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所以才拿出这样的话来顶她。 可是薛裳枝只是长相有欺骗性而已,内里和大家小姐可一点都不沾边,便道, “养鸟又不难,养些鸽子最简单不过。至于烤鸡蛋, 我倒是可以教你几手。” 老王不信道,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本事能说教我?” 薛裳枝拦住想要说话的林嬷嬷,指了指前面一个人道,“诺, 你也是店老闆, 我也是店老闆。你是厨子,我也是厨子。这你总信了吧。” 老王顺着她所指看过去, 看见推着卖馒头的小推车,觉得更荒谬了,“不可能。” 薛裳枝无奈道,“说了你又不信。” 老王道,“白玉卖得好,味道也好,怎么都得是个世外高人或名厨世家的后人做的吧,你一个十几二十岁的小丫头片子在家绣绣花、伺候公婆得了,怎么可能是白玉的厨子?这种牛可不好胡吹。” 薛裳枝便朝那边招手,今日来西市卖馒头的竟然是文娘子和曾静德,曾静德倒是很淡定,文娘子则十分不情愿的模样。 等到了近前,曾静德不自在喊她“裳枝姑娘”,而文娘子干脆只哼了一声。 这是因为他们乍然得知薛裳枝身份还未适应过来,薛裳枝不在意道,“今日卖得怎么样了。” 曾静德道,“卖得不错,只是后厨人不够,恐怕要新招人。但人不好招,有对家来捣乱的,有想要偷师的,让人头痛得很。房小娘她们不敢擅作主张,怕招来居心不良的人,只能等您回去做主。” 薛裳枝点点头,“待过两日不忙了我便去。” 曾静德和文娘子得了承诺双双松了一口气。曾静德是她当公主后不干了,甩这个大摊子给小昆阳观,他们又不是生意人,若是管不好就麻烦了。 至于为什么文娘子会松一口气……… 大家都好心没戳穿她,避免她恼羞成怒。 薛裳枝问完话,转头对老王道,“怎样,你这次信了吧。” 老王没那么好被说服,怀疑道,“我知道了,你定是看白玉卖得好,便在这里仿着他们那一套好赚钱。” 薛裳枝听完惊讶道,“竟然还有模仿我们的?” 曾静德无奈说,“可多着去了,您是没见过卖纯麦粉糰子的,硬得硌牙,价格竟比我们还便宜,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本。” 只要做得好必然会有山寨,薛裳枝也不当一回事儿,摆摆手对老王道,“算了,我知道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借你的厨房用一用吧。” 老王虽然不甘愿,但看到薛裳枝身后那乌泱泱一堆人也不敢拒绝,怕得罪大小姐被怀恨在心,慢吞吞把她带到厨房中。 薛裳枝环顾一圈四周,见灶台上有鸡蛋,便随意取了几只下来,挽着袖子拿碗。 鸡蛋在古今中外食谱上真是大名鼎鼎,用鸡蛋做出的菜就有几十种之多。世界各国虽然文化和语言不一样,但对鸡蛋的欣赏是一致的。 常见的例如鸡蛋糕、松花蛋、茶叶蛋,少见则的有魔鬼蛋、炸蛋、苏格兰蛋、尼迪克蛋等,在开发鸡蛋美味的进程中人类从未松懈过。 薛裳枝见食材少,便决定做一份难度低的鸡蛋羹,一份难度中等的炸蛋、一份难度稍高的厚蛋烧,让老王能够顺利学会。 只是见薛裳枝捞袖子,林嬷嬷吓得肝胆欲碎,差点扑上来跪下来拦住她。 林嬷嬷道,“姑娘,使不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要做什么让丫鬟们代劳,您不要亲自动手啊。” 薛裳枝被抱住一只手臂动不了,她也不敢用力太大把老人家甩开,便道,“可是我说了她们也不会做。” 林嬷嬷咬牙道,“您说,她们肯定会做。” 林嬷嬷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她以为薛裳枝只是一个普通小姑娘,就算会做菜也只是平常在家里帮母亲烧火做饭。现在学厨艺可是要拜师的,她就算玩出个花也不可能弄出太难的菜,凭藉这些宫女的聪明伶俐哪可能学不会? 薛裳枝微微一笑,“如此那就更好了。” 她想了想说出水波蛋和云朵蛋的做法。水波蛋做法如其名,在水中快速搅动形成一个漩涡,此时将蛋敲碎入水,蛋会随水波旋转转动成形,在蛋黄未熟时捞出,切开就成流黄的溏心蛋。 第71页 而云朵蛋更妙,需要将蛋白打发至云朵状上锅小火煎熟,煎好的云朵蛋外表如同云朵,表面焦黄,外形可爱而得名。 虽然薛裳枝说得轻松,但这哪是这些平日只会修建花叶、打扫庭院的宫女轻易学得会的,一个个龇着牙手忙脚乱也没弄出来。 这下这些宫女算明白了,这位大小姐就是在捉弄她们。 老王看到这里也怀疑道,“你不会在吹牛吧,你说的做法哪能做出来。” 薛裳枝道,“别人不可以,不代表我不行。” 她说完把人从灶前推开,无人敢阻拦她。 薛裳枝先后打了几个鸡蛋在碗中一字排开,对老王道,“你看着,我现在要教你了,以后学会了就好好开店,别去捣鼓那些鸟蛋什么的。” 她手脚利落得很,把兑好比例的鸡蛋羹盖上盖子放在火上蒸的同时,烧了一釜热油快速炸了几个鸡蛋,炸蛋要用宽油,蛋下油的一瞬便散发出浓烈的焦香,“滋啦”一声在釜中快速爆开,边缘和表面都成了金黄色,脆香可爱。 炸好后掂在盘中,淋了醋和糖,一道炸蛋便做好。 而厚蛋烧则在蛋液中调入厨房中的米酒和蜂蜜压腥,难度在于将蛋捲成合规的形状,她手熟倒是不难,也不知道老王学会几分。 做完之后,锅中鸡蛋羹恰好蒸好,她取来放在灶台上,用特制比例蒸好的鸡蛋羹又滑又嫩,没有一点气泡,顺手撒上葱花,一道鸡蛋羹也做好。 三道菜放在桌上,众人只见她用了十来分钟就施魔法一般做好这些菜,久久不能言语。 薛裳枝问老王,“学会没有?” 老王结结巴巴说,“学、学会了。” 薛裳枝点点头,“既然学会那以后就不用愁生计了,只是你要好好做,若是做得差口味不好别说是我教的。” 老王其实已经看傻了,只学会一点点而已,被这句话拉回心神,连忙抓紧时间问她不懂的地方。 薛裳枝也有耐心,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老王忍不住感激道,“您可真是位女菩萨,只是我想问问您,为什么这么好心不求回报地来教我做菜。” 薛裳枝嘆气,“谁叫我有个不省心的妹妹呢,谁叫我又很烂好心呢。” 林嬷嬷聪明,立刻对老王道,“二公主殿下知道你们生存不易,所以才让人来帮你们解决难题。”她的话说得老王一时心情复杂,忍不住流出眼泪来,想来以后再有人说二公主如何不好,他也能挽着袖子出来反驳了。 等一行人出了这家店,林嬷嬷还沉浸在刚才薛裳枝展示的厨艺里,那利落的动作,那娴熟的技巧,没个几年还真没法练出来。 她以前以为薛裳枝是真龙血脉,所以长得很有欺骗性,结果薛裳枝的行为还真是一次次刷新她认知。 林嬷嬷忍不住问,“殿下,你真会做菜吗?” 薛裳枝道,“我不是早就说过。” 她殿内就有厨房,她还经常往那跑。 林嬷嬷道,“我以为、以为就是递个盘子。” 很多贵女对外都会说自己能歌善舞,会做菜绣花,其实她们做菜就是等下人把食材处理好之后,她们动手指把食材放进锅里,只这一个步骤而已。林嬷嬷看得多了,就以为薛裳枝也这样,谁能想到她做菜这么硬核啊。 薛裳枝耸肩,“其实我还很会噼柴和掂锅。” 她们说话的时候,卖馒头的曾静德和文娘子一圈又绕到这里,薛裳枝还有话没问完,连忙招手让他们过来。 薛裳枝问文娘子道,“你怎么不卖臭豆腐,改到这里卖馒头来了。” 文娘子道,“我徒弟暂时做得好,我想让她自个儿长长见识,所以干脆让她先干着。” 曾静德不留情揭穿道,“得了吧,还不是你求我收留你。” 薛裳枝一听里面有故事,立刻来了兴趣道,“怎么说?” 曾静德嘲笑道,“有人一直去店中骚扰,她不厌其烦只好躲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水波蛋我就没做成功过… 第49章 49 薛裳枝闻言调侃道, “看来文娘子是躲桃花躲到这里来了。” 文娘子幽怨看她一眼,“这件事还不都是因为你。” 薛裳枝觉得十分冤枉,也不能什么事情都赖到她身上来吧。 幸好这时候曾静德解释了来龙去脉。 这件事还和当初那位到臭豆腐摊子上吃油炸虫子的贵公子赵公子有关, 这位赵公子看起来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富家公子, 实际上另有身份—— 他是长安城顶顶有名的词人。 这位赵公子擅长写词,而且他写的词流传度很广,只要学过字的人就没有没读过他的词的,其通俗易懂,多用俚语, “凡井水处,皆歌赵词”就是说的他。(1) 此外,他写词的频率很高, 吃饭写,睡觉写, 失眠了也写。一天写两三篇那是洒洒水,如果灵感来了,七□□篇是常事。 这次他吃了油炸虫子和臭豆腐惊为天人,又在心里对和薛裳枝那场偶遇念念不忘, 翻来覆去文思泉涌,提笔写下《卜算子·咏臭豆腐》, 《鹧鸪天·油炸虫子》等几首词, 一经问世莫名其妙走红长安。 第72页 薛裳枝听到这里已经晕了,连忙道,“等等等等, 你再说一遍, 他写了什么?” 曾静德耐心道,“《卜算子·咏臭豆腐》, 平生臭味知君少,偏爱此物骄。(2)这不是重点,倒是这词传唱出去后,时常有人到店中写诗词留念的,有人见文姑娘长相颇美,就争抢着为她写词。” 薛裳枝恍然大悟,原来她家店竟然不知不觉变成网红打卡点,她笑着对文娘子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让他们写呗,你也忒含蓄了些。” 文娘子恼羞成怒道,“这也还怪你,客人们都说我人称臭豆腐西施,这些人便要写什么咏臭豆腐西施的词来,我远远听了几耳朵,像什么素手翻盐酪,赏臭入兰台。若是这流传千古了,你让我怎么活啊。” 薛裳枝尴尬地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这样该多多谢谢这位赵公子才好。” 曾静德点点头,“那就送些吃食去吧。” 薛裳枝摇摇头,“这怎么行呢,人家什么样的东西买不起,就赏玩个雅趣。这样吧,文娘子你替我去清吟小班中请些拉琴唱曲的歌女们来弹奏这几首词。” 这个时代的词和现代的流行歌曲差不多,既能吟诵也能弹奏演唱,勾栏中的姑娘们就常爱喜欢名人给自己写曲,以提高身价。而自己作的词能被歌女们传唱,也被风流人士们认为很有面子的事情。 文娘子不甘不愿点了头。 薛裳枝逛了半日街,随手买了些好玩的小玩意儿,然后在一家店中订做了一个特制的食盒,准备装好一攒盒后作为生辰礼物送给何良君。 等回宫之后,薛裳枝便把买来的小玩意儿分给伺候她的小宫女们。 她宫□□有四五十余人,贴身宫女有六位,其余有扫洒的、负责洗衣服的、伺候饭菜的、做刺绣活的,零零总总不计其数。 碧茹当初是随意拨调的宫女,年纪不大,经验也不如其他人丰富,林嬷嬷就让她暂且当二等宫女伺候左右。另有名叫翠微、翠荷的大宫女两名。薛裳枝所住的广阳殿本是跟着御膳房一起吃,但昨日姜太后就吩咐让广阳宫可以单独开小灶,所以又从御膳房中调来几个厨子。 吃晚饭时,薛裳枝想到这茬,特意去自己小厨房看了看,只见小厨房中烤着惯常的胡饼,还有炙菜等等。 这年代里贵族的两件套就是这两样,炙菜就是残缺版的现代烧烤,简而言之用饼下烧烤,若是不喜欢吃纯胡饼,那就用胡饼夹烧烤肉片或者烧烤素菜,或者胡饼上不撒芝麻,改撒花生粒等等,吃法多样。 薛裳枝不喜欢吃胡饼,便道,“今晚做点其他的做主食。” 小厨房的人见到公主亲自来指点,诚惶诚恐跪在地上询问,“其他的有肉羹和豆羹,您要吃哪样?” 薛裳枝寻摸着,豆羹和肉羹估计就是豆粥和肉粥? 她随口道,“一样来一点。肉也别炙了,做个水煮肉片得了。” 铛头们点点头,连忙去清洗豆子等,苦着脸准备满足这位殿下的愿望,为她煮一锅肉。 一位年轻的铛头鼓起勇气道,“殿下,这肉用水煮骚臭难言,您还是改吃些别的吧。” 旁边一人听完连忙拉住他衣服,觉得他不要命了,还敢和堂堂公主顶嘴? 薛裳枝一开始就料到这些人的态度,无奈道,“你做,我说。” 水煮肉片是一道川菜,和水一点关系也没有,甚至以辛辣、麻辣着称,薛裳枝几岁时跟着父母一起去外地游玩时,有幸吃到真正用白水煮的肉片,差点成为毕生阴影,直到长大后吃到正宗的水煮肉片才算得救。 铛头按照薛裳枝所说选择里嵴片下锅过水后片成肉片,然后是调佐料。茱萸是薛裳枝让碧茹从小昆阳观带来被特殊手段处理过的,有辛香料姜蒜等,因缺少辣椒油色不够红润,薛裳枝就让加入少许紫草调色。 烧得滚烫的热油泼在佐料上,滋哇一声一股浓香爆裂开来,然后撒上适当的芝麻和葱花等,一道香喷喷的水煮肉片就做好了。 厨房的铛头们眼睛都看直了,他们也是学了多年厨艺的人啊,竟然从没见过这种做法。 薛裳枝笑道,“可学会了?” 年轻铛头愣了一下,用比之前殷勤得多的态度道,“学会了,多谢殿下。” 薛裳枝让人把一釜水煮肉片和羹端上来便准备吃饭,此时却听见有宫女通报导,“二公主殿下驾到。” 薛裳枝目光在火辣辣的水煮肉片上凝了一会儿,恋恋不捨道,“请她进来。” 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吃饭是不礼貌的事情,但薛裳枝实在不想辜负美食,便只在这里等了,等二公主进来,她便热情招唿道,“你赶得巧了,不如过来一道吃些东西。” 宫女们见此机灵地拿来筷子和饭碗。 二公主微微一愣,但还是有礼貌地在她对面跪坐下来。 二公主名叫薛青青,是姜太后的第二个女儿,她和家里人全都不亲,包括自己亲母亲和亲弟弟,在她眼里,三妹妹的母亲玉太妃和自己亲母都差不多,反正都是一年只见两三次的人,所以这次听说自己长姐回来了,她也不甚在意,完全当作寻常事对待了。 只是昨日晚上,平日日理万机的母亲突然来她宫中与她促膝长谈,让她多去长姐那里坐坐,和她聊天,不要让她觉得被孤立了。 第73页 无可奈何的薛青青便选在今日下午过来,因她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和薛裳枝说的,下午赶了巧了可以用吃饭的藉口早些离开,只是没想到薛裳枝竟然这么早就要吃晚饭。 她坐下后看了一眼釜中红艷艷的辣汤,并不知道这是何物,但又不好意思开口询问,就用勺子舀了一大勺在碗中喝了。 薛裳枝只是转头拿东西的功夫就听见一阵惊天动地的呛咳,转头一看,二公主脸色通红,用手帕捂着嘴唇瞪着水煮肉片。 薛裳枝诧异道,“我明明吩咐不要放太多茱萸,竟然也这么辣吗。”她说完用筷子夹了一块,水煮肉片肉质滑嫩,味道鲜美,带着一点香辣的气息美味到极致。 可是算起来,口味只算是微辣。 她归结于古人不太经辣,便招唿二公主道,“若是太辣,我就让人给你装些开水涮着吃。” 二公主刚要拒绝,却想起母亲让她别孤立薛裳枝那些话,拒绝到嘴边变成了答应。 水煮肉片用水涮过就失去了原先的味道,若论起优点来,只是够香而已,二公主在心里和炙肉对比一番,觉得各有风味,但这盆肉片还是稍逊一筹。 又吃了底下垫着的豆芽、蔬菜等,倒是更合她口味。 等薛裳枝吃完,二公主看着锅底终于忍不住问,“这汤汁……你不喝吗?” 薛裳枝被问懵了,这简直和人家去店里吃麻辣火锅问要不要喝火锅底料一模一样。 她纠结道,“如果想喝也不是不可以。” 二公主忽然明白了什么,尴尬到红脸。 二公主连忙转移话题,对薛裳枝道,“说起来过两日就要外出踏青,今年的踏青宴是我主持操办的,若是姐姐愿意的话,也可以同我一起。” 这也是姜太后的意思,一来让薛裳枝多多露面刷存在感,二来也是让她长见识,没有真的让她帮忙的意思。 薛裳枝十分好奇古代踏青,也不知和现代春游是否相似,就点头道,“我帮什么忙?” 二公主这就被问住了,想了半天想到最简单的一件事,“您帮忙选场地和准备糕点吧。” 场地就那么几处,只要和姜舅舅说好借别院就行,而糕点每年都是从宫外一处老字号店里买来的,怎么都不会出错。 薛裳枝兴致勃勃点头,准备到时候也要去野外看看有什么稀奇的植物採摘回去做菜。 她想着就看见坐在对面二公主温和客气的笑容,忽然想起外间对她的传言,有说她飞扬跋扈的,也有说她面目丑陋的,可是近距离接触下来后才发现,这位妹妹倒是脾气很好又很温柔的模样,也不知到底是传言有错还是她表面功夫做太好。 第50章 50 薛裳枝想起白日里听见的传言, 顺口问道,“听说你要做什么百鸟裙?这可是件大工程。” 二公主点点头道,“是, 但也不算什么大工程, 这些我都交给裁缝来做,他们是做惯了的。” 她似乎十分重视这件事,聊起裙子时终于多了几分兴致,认真道,“百鸟裙当然得囊括百鸟, 我让裁缝替我做条百叠千褶的裙子,在裙上绣百种鸟儿,包括凤凰、孔雀、黄鹂等等, 那定然十分出彩。” 薛裳枝微微一愣,随后笑道, “原来是这么个百鸟裙,我还以为要捕一百种鸟儿的羽毛做成裙子呢。” 二公主和薛裳枝毕竟不熟,闻言摇摇头,“您想岔了, 潘…我信佛,不喜欢杀生。” 薛裳枝听完不由有些诧异, 二公主看起来就不像信佛的人, 信佛怎么都不该明目张胆吃肉吧。 二公主连忙解释道,“我每年都给宫外的南阳寺、大慈寺捐不少香火。” 这么听起来就更不像真的了,薛裳枝当她在说玩笑话, 并不把这当真。 二公主再喝一口茶就辞别广阳宫, 回去的路上还想起没有向薛裳枝讨要她的厨子去自己宫中帮忙做今日新尝到的美食,可她和薛裳枝又不熟, 乍然说出这样的话恐怕不合适。 她正想着,她的贴身宫女红豆突然开口道,“长公主怎么会觉得百鸟裙是用百种鸟儿的毛做成的呢?咱殿下一直心善得很,长公主可真是……” 另一人却猜测道,“难道是听了什么传闻?” 二公主忍不住蹙起眉毛。 过了一日就听说二公主在她宫殿中大发雷霆,因为下人竟然为了讨好她给她进贡了一条用百种鸟雀做的裙子。 据闻一开始二公主还未发现,裁缝是把鸟羽当作丝线绣了花纹,乍见不明显,直到二公主询问时对方才邀功般说出来。 为了这件事,二公主还特意来谢了薛裳枝。 薛裳枝道,“这不算什么大事,顺手而已。” 寻常人做了这种裙子,穿了也是穿了,但二公主却不肯穿上身,可见她信佛是有几分可信的。 二公主神色有些黯淡,对薛裳枝道,“本还想穿新裙子去参加踏青宴的,没想到还是天算不如人算。” 薛裳枝此时却心中一动,对她道,“你不如做个百花裙。” 二公主十分重视这次踏青,不然也不会特意从姜太后后处要来令牌,好奇问,“什么叫百花裙?难道就是在裙上绣一百种花?” 第74页 薛裳枝只是想起小昆阳观售卖的温泉鲜花而已,碧茹说最近观里把附近的几眼温泉全部承包下来,正好可以找些新销路。 她便道,“不是绣百花,而是用新鲜的花摘下来做成一条裙子,名为百花裙。” 二公主听完顿时收起不在意的心思,眼睛亮亮道,“长姐,快给我说说。” 薛裳枝就给她说了如何把花绣在褶皱长裙上,做个长长的拖尾,到时用些法子说不定还能招惹来蝴蝶。 二公主听完十分高兴,但又有些犹豫道,“这还刚到春日,哪来那么多花啊。” 薛裳枝笑道,“无妨,我有一位友人恰好住在桃花源中,桃花源里四季如春,鲜花常开,他便以卖花为生,到时让他送我一些就成。” 二公主此时已非常心动,可她还是担心道,“恐怕花的价格不便宜。”姜太后对子女管束严格,平日里二公主的月俸就不多。 薛裳枝道,“算我给你的见面礼了。” 二公主感激道,“多谢长姐了。” 薛裳枝接下她这句感谢。她之所以要帮忙做这件百花裙,一来是真如话里所说给二公主一份见面礼,二来是想藉机打gg卖鲜花,可谓一举两得了。 这日她就让碧茹帮忙去小昆阳观中买了些鲜花来,鲜花在外面贵,但在薛裳枝这里可不一定,毕竟真正的成本其实不贵,只是需要精心侍弄而已。 通明子师叔是心有成算之人,自从发现大棚蔬菜和鲜花卖得好之后就承包了周围一片山地专门用来种植蔬菜,打算在开春之前赚一笔。 等花送到宫中,薛裳枝就发现这次的花种类竟然多了许多,包括一种手掌大的粉红色花和一种说不出名字的小花朵。 因为怕花还未到踏青就凋谢,因而薛裳枝让人在枝干处轻轻斜切,然后抹上盐水,吩咐针线局的人来赶制一件裙子。 裙子制作不复杂,只要让几位绣娘同时赶工后拼接成一条长裙即可,然后做成长长的有拖尾状,在需要放花处镶上丝绳,便等到了踏青日插上五颜六色的鲜花即可。 百花裙是让针线局监制的,薛裳枝只提供意见而已,所以并未仔细去看成品,反而忙碌于弄些精巧的小食作为招待踏青贵女的食物。 这不是因为薛裳枝急于和这些人打好关系,只是因为她发现她竟然只开了普通小吃摊,可是这个时代里最会吃的人,明明就是有钱有权的达官贵人们啊,所以踏青提供的甜点就是提前给打gg了。 考虑到是春天,她定下菜单主题是桃花宴,即桃花糕、桃花奶茶、桃花酒、茶食刀切、青团、等等,都是浅色食物,突出一个口味清淡清甜,适合女孩子吃,非常符合春天。 要做的食物太多,自然不能让广阳宫中小厨房的人做,薛裳枝倾向于在外面找人进行培训上岗,麻烦之处在于方子可能立刻泄漏,最好的办法只有开宗立派,从小昆阳观食堂内挑选合适的人当学徒。 她准备让碧茹去找房小娘来说说,然而碧茹听说她想法后纠结道,“姑娘,要不你收我当弟子吧。” 薛裳枝非常诧异地看着她,碧茹伺候她两个月,两人多少有了些感情,但在这期间,碧茹却没怎么表现出对厨艺的热爱来。 碧茹小声说,“我在宫里留在您身边也没什么用处,所以想多多帮您的忙,而且我也想出宫攒些家底。” 这算是解了薛裳枝的燃眉之急。 她便从小昆阳观中招了些小厨娘来给碧茹当弟子,然后手把手教她做甜点,此外,还定制了些特制的淡雅餐盘和杯子,用来装食物。 等到了踏青那一日,薛裳枝早早就起了床,让宫女们伺候她梳洗装扮。大宫女浅草比碧茹大几岁,不像碧茹那么活泼爱说话,但胜在温和体贴,手脚麻利地给她梳好头髮后又挑选了一身衣服。 薛裳枝的衣服是入宫后姜太后命人给她新制的,全看姜太后喜好,幸好薛裳枝高挑纤瘦,穿深色的襦裙都不显得突兀,反而因为耳旁垂落下来的珍珠显得更加可怜可爱。 林嬷嬷看着她打扮忍不住点头道,“很是不错。” 薛裳枝心不在焉地应和着,手却摸上今天的菜单忍不住又看了看。 林嬷嬷见她这样就有些忧心,忍不住问,“听说二公主做了一件百花裙,三公主做了一件百鸟朝凤裙,公主就穿一件绣金百褶罗裙会不会太朴素了些。” 翠微笑嘻嘻说,“难不成还真能在裙子上弄出百朵花,做个百鸟朝凤图案来?嬷嬷,这翠罗裙是今岁最时兴的,怎么都不会出错。更何况,若真是出错了,咱殿下还能不如别人漂亮吗?” 林嬷嬷虽然被她勉强逗笑了,但心里的忧虑一点儿都没少。她家公主姓薛,是楚国名正言顺的公主没错,但其实从开国开始,名门世家就看不起薛家,觉得他们是泥腿子出身上不得台面。 姜太后即便清楚他们心思也无可奈何,毕竟有人对太.祖有恩,她一个女人家也做不出卸磨杀驴的事情来。 可是这样一来,几位公主、远房的几位郡主每每出行,总要被人在背地里偷偷嘲笑讽刺。 薛裳枝是刚回来的,才学两天规矩,都不知道她到时候会被人埋汰成什么样子。 林嬷嬷和薛裳枝也有几分感情了,想想那情景就心疼,对薛裳枝道,“到时候有人问你什么不懂的,你就装作冷漠的模样,你毕竟是公主,不想回答也无妨。” 第75页 她说完还演示了一番。 薛裳枝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竟然和二公主某些时候的表情非常像。 莫非二公主也听过林嬷嬷的课,不懂就装高冷? 她怀疑她已经猜透二公主高冷外表之下的内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黑魔仙不吃西瓜的手榴弹~大家元宵快乐~ 第51章 51 公主们去参加宴会时时常被嘲笑, 像什么举止不够优雅,容貌不够美丽等,怎么都能挑出错来。就连有一位大将军亲兄长的姜太后, 在年轻时也被气得够呛。 薛裳枝虽然外表能唬人, 可是她才刚回宫不久,不知这些规矩是正常的,到时候若是被讥讽了,也不知会不会因此低落消沉。 林嬷嬷心里想着,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只叮嘱薛裳枝若是听见什么话,那也不必当真放在心上。 薛裳枝心不在焉应了,却听见翠梅匆匆跑进来道, “殿下,我看见二公主出门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一辆大马车, 说是专门用来放衣裙的,免得弄坏弄皱,这得多大的裙子才弄出这样的架势。” 殿内气氛不由有些惶惶,唯独薛裳枝情绪镇定。 她随口问翠梅道, “可看见裙子是什么样的?” 翠梅摇摇头,“奴婢只站了一小会儿就被侍从们赶走了。” 薛裳枝笑道, “藏得这么严实, 恐怕真做得不错。” 翠梅不知为何她还挺开心的样子,但不好过问主子的事,只能默默低下头。 等到要出宫的时候, 薛裳枝让人送来的一篮子花也到了, 是从温泉旁刚採摘下来的,新鲜无比, 鲜嫩欲滴,上面还沾染了春日的露水和芬芳的气息。 这蓝花一看就让人喜欢,薛裳枝就让宫女们放在马车后,从街市上过时便可留下一路芳香。 薛裳枝见宫女们一副非常喜爱的模样,就顺口道,“你们拿一些剪来装饰也可以。” 年纪最小的翠微吐着舌头摆手道,“这么好看的花儿,剪走可不成。” 这次踏青就选在长安城外的蔚然亭中,蔚然亭是姜大舅家的私人亭院,因为亭台楼阁蔚然成景而得名。到了此处,不但能够欣赏周围美景,还能在蔚然湖中心的小岛上喝茶赏花,算十分不错的一处去处。 等到了蔚然亭外的亭子里,薛裳枝便看见一众穿着漂亮的大家闺秀们或站或坐,三五成群结伴而行,风姿款款,仪态万千,仿佛一幅古代仕女图。 有少女看见薛裳枝马车后一篮鲜花,摸了摸自己鬓髮边一朵簪花,好奇问道,“你是哪家姑娘,怎这么面生,你的花儿可真漂亮。” 薛裳枝随意道,“我姓薛。多谢夸奖。” 少女撇撇嘴,“原来是姓薛。”说完就若无其事和其他人说话去了。 她一旁的友人笑道,“又要来踏青,我本不想来的,可谁让人家姓薛呢,我爹说若是不来就要扣我月俸,我才不得已答应了,还是我堂妹运气好,恰好生病不能起床。” 少女也捂着嘴笑嘻嘻道,“别到时候又丢丑,上次那位公主殿下可气得差点哭了。” 薛裳枝见她们这群人皆是阴阳怪气的模样十分招人厌烦,便干脆直接无视过去,带着宫女们走入了蔚然亭内。 蔚然亭中可以看见四面流水倾泻而下,远处小山丘上绿意融融,一副春暖花开之景。但要说桃花,那必然是没开的。 但这也难不倒薛裳枝,她让人买来薄而脆的宣纸扎成纸花,中心做好花蕊和花芯,再用胭脂染色,绑在树枝上一簇簇远远望去如同真的桃花一样,薛裳枝已经听见好些人在指着假桃花惊讶感嘆了。 薛裳枝欣然满意道,“这才是桃花宴嘛。” 贵女们陆陆续续进入亭中入了座,到此时薛裳枝才能感慨不辜负这次踏青,贵女们衣着华丽、争奇斗艳,大多容貌美丽且举止优雅,实在是赏心悦目。 正在她感嘆的时候,忽然听见人群中传来一阵躁动,她顺着人群关注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前簇后拥的三公主。 三公主为了这次踏青做足了准备,只见她穿着一件颜色艷丽的长裙,裙上绣着金纹,周围装饰以不同种类鸟儿的羽毛,一层层叠加在裙上,其上的颜色会随着光线反射而发生改变,鲜艷夺目,不可逼视,美不胜收。 一旁的其他人早已议论起来,轻轻的讨论声不绝于耳。 有人问周围密友道,“这是什么衣服?” “百鸟朝凤裙,据说用一百种鸟儿的毛做成,上用头髮丝细的金线绣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穿南珠为凤凰羽,做成一条极费时间,让十个绣娘同时做也得一个月呢。” “这裙子可真是……够难看的,活像那些暴发户家中戴了满头项鍊珍珠的乡妇,可笑极了。” “你可知我哥哥怎么说她的?他说她性格温和善良,可哪个善良的人捨得大肆捕捉百鸟做一条裙子。这样的人生在皇家,真是让人觉得不公。” 这条百鸟朝凤裙可比二公主的百鸟裙有意思多了,百鸟裙以百种鸟儿的羽毛作为绣线绣鸟,外表平平,然而百鸟朝凤裙却精緻到极点,如凤凰降世一般。 薛裳枝看见这条裙子,竟然也只能感嘆自己孤陋寡闻。 翠微小声道,“三殿下的裙子竟然这么好看,这不得把咱家殿下比下去?” 第76页 林嬷嬷对翠微道,“无妨,你以为别人会夸赞她吗?穿这么昂贵的裙子,不说别人,等回宫后太后娘娘也要追查她的。” 这里的人当中就数薛裳枝最为淡定,毕竟压轴戏都还没出来,她急什么。 踏青既然名为踏青,自然也有踏青活动,姑娘们在蔚然亭内的草坪上跳舞、联诗、奏琴、吃喝等,迎接春日的到来。 今年的踏青是二公主一手操办的,大家入座只后只静静等着她入场。 然而二公主还未到,反倒先等来一群展翅高飞的蝴蝶,颜色各异的蝴蝶在半空中翩翩起舞,美不胜收。 这个季节同样没有蝴蝶,忽然来了这么一群,大家皆露出好奇的神色。 幸好这时候款款而来的二公主身体力行让她们明白了原因: 她穿了一条鲜花做成的长裙。 这条长裙比一般襦裙要长许多,拖尾足有一两米,上面层层叠叠满是奼紫嫣红的鲜花,芬芳无比,用特殊香料熏过的长裙能招来蝴蝶,但在其他人眼里,就是这条裙子上无数的鲜花引来蝴蝶追逐了。 因为裙子太长,宫女们就在她身后帮忙提裙,伺候左右。 百鸟朝凤裙是豪奢,而百花裙则是出尘绝伦,试想哪个贵女没有过小仙女的梦想呢。况且现在刚到春日,竟然已经有百花盛开,称赞一句“百花仙子”似乎也不为过的。 一时间,贵女们全部屏住唿吸,幻想裙子穿在自己身上的场景。 和二公主熟识的郡主最先回过神来,羡慕道,“你今日穿的裙子还真好看,叫什么名儿?” 二公主道,“百花裙。” 郡主点点头,“这日头还冷,怎么有百花开放,你这心思可巧了。” 二公主笑着看向一旁喝茶的薛裳枝,“我不知道,这是长姐给我的见面礼。” 郡主这才注意到薛裳枝,因为薛裳枝比起她两位妹妹来,穿着也太朴素了些。早在薛裳枝被接入皇宫的时候,她们就私下猜测过这位长公主是什么模样的人,结果她们全猜错了,她竟然这么……低调? 郡主也跟着喊了声长姐,道,“我比青青小半岁,长姐可叫我名字,我叫香雪。” 薛裳枝点点头算应了。 每年踏青时大家都要先去舞雩台上跳舞祭礼,往年跳舞有李家和赵家等几家的小姐,三公主因为容貌出彩也曾去过,今年二公主是负责的,自然要被邀请去跳舞。 只是裙子太独特,难免抢了别人风头,薛裳枝已经听见好几人在说酸话了。 一人道,“不过尔尔,有什么好看的?” 另一位姑娘附和道,“的确,一朵两朵花那是雅趣,一裙子的花,呵。” 她们说话的时候薛裳枝就在一旁鼓掌,姑娘见此情景莫名其妙问她,“你鼓掌做什么?” 薛裳枝道,“我觉得你们说得特别好,所以忍不住鼓掌。这裙子做得不好,若换了有才的人来肯定能做出不一样的百花裙来,我看你们举止就知道腹有诗书气自华,我恰好知道这花从哪买来的,和你们投缘只告诉你们,但你们不可以和其他人说,如何?” 两人一听就十分心动,她们是看不起二公主,又不是看不起百花裙。 姑娘点点头,“如此多谢你了。” 薛裳枝摆摆手,“举手之劳不用谢我,只是觉得和你们投缘,若你们真要谢,不如做出更漂亮的百花裙。” 两个姑娘连连感谢薛裳枝,差点就把她奉为知己义结金兰了,殊不知今日薛裳枝用同样的话术不知道忽悠了多少人,全都是套路而已。 薛裳枝在这边骗完人,那边的甜点等也差不多做好端上桌。 茶室正好挨着桃林旁边,本来是用来喝茶钓鱼的场所,但如今被薛裳枝改成踏青用的休息室。 靠窗的位置能够看见窗外霞光一样的桃林,林外溪水汩汩,鸟雀啼鸣,一幅春暖花开的好景色。 而茶室内则安置了小茶几,茶几可供四人围坐,彼此之间用帘子隔开,俨然一幅现代奶茶店的装潢布置。 此外,每个茶几上还有甜点菜单可供贵女们选择搭配。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aparch的59瓶营养液%么么 第52章 52 从古到今, 茶饮行业就从未萧条过,从古代的茶叶,到现代的奶茶店, 再到这个时代的饮子摊, 茶饮始终贯穿人们的生活。 只是在这个时代,茶饮刚起步,还没有高端定位而已。 薛裳枝让穿着统一衣服的丫鬟们去跑堂,招待进茶室休息的贵女,碧茹则带着人在后厨做甜点茶饮。 茶室刚开门, 就有在外闲逛的贵女进来了。 李玉灵好奇看了一眼茶室道,“那丫鬟让我休息或需要点心时就来此处,莫非是这里?” 结伴的友人祝燕尔嗤笑一声道, “金玉其外,倒有几分架势, 不过他们…家哪年不是弄个花里胡哨的出来。就说去年吧,做了一桌子米糕和饺子,人家还当个宝,说什么是皇家米糕和饺子, 我可看不出不同。 今年我自己就带了茶点来,倒不用来吃人家那什么桂花米糕、桃花米糕、甜米糕、咸米糕的。” 祝燕尔出身祝家, 祝家是前朝就有的名门望族, 据说已经传承三四百年,比楚国国祚还要绵长,吃穿用度无一不精, 其族内流传上百年的酿酒、美食、制衣方子是前朝君王都求而不得的珍藏。 第77页 相比起来, 薛家就是什么都没有的小可怜,平日在宫中能够吃些饺子、果干、米糕、水果当甜点就十分不错了。 李玉灵脾气很好, 对祝燕尔道,“也不好下了公主的面子。” 祝燕尔哼了一声,她平时在家嚣张惯了,不把这些看在眼里,随意道,“若不是看这里风景不错,我才懒得进来呢,採莲,替我把食盒捧进来。” 薛裳枝进了茶室,一位跑堂的小丫鬟就跑过来为难地问她道,“姑娘,咱这里可否带外食?” 薛裳枝愣道,“有人带就带吧,咱又不是开店的,还这也不准那也不许的。” 小丫鬟偷偷瞟了她一眼,才吞吞吐吐说,“可是、带外食的人有些多……” 薛裳枝把她手里的帐本接过来一看,好傢伙,这哪叫有些多,除了一两个人点了茶室的餐点以外,几乎都有自带食物。 薛裳枝蹙眉道,“替我把碧茹叫来,我看看是不是东西做得不够好。” 小丫鬟是个做了多年活的人,倒知道些内幕,闻言含煳把事情交代个七七八八。 薛裳枝早有猜想,听完没怎么生气,思索后想出个法子来。 今日提供的甜品中有味道浓郁的,例如桃花奶茶、如意酥等,和早春天气十分相衬,更难得的是闻起来味道香甜,甜而不腻,微微带有淡淡的食物清香,因此被选来作为压轴甜品。 为了保证干净,这些甜品本应该在后厨做好后再给客人端出来,但薛裳枝却让厨娘们直接在茶室内开盖起锅。 桃花奶茶茶如其名,是加入桃花酱调制的奶茶,纯桃花味道微苦,性凉,食多易损元气和引起腹泻,且颜色不如鲜花时好看,所以薛裳枝用了去岁的干桃花花瓣制成酱,调制入天然色素,加入杏干仿制成更浓郁的桃花香。 奶茶用现代制法和家传秘方,从一位商人处买来红茶,和羊奶同煮后滤去茶渣,煮开后浓郁的奶茶香气散发出来,香气扑鼻,一时间整个小小的茶室内充斥着奶的甜香气。 薛裳枝十分了解现代销售手段,当过路闻到街道传来新鲜出炉的甜点和甜食香气时,很难有人抵制住美食的诱惑,热乎乎的奶茶捧在手心里,仿佛能够驱散冬日寒潮,嗅闻到春天和蔼的气息。 一锅奶茶做好,厨娘们都在忍不住咽口水。 薛裳枝了悟地看着她们,开口道,“这锅你们就分了吧。” 丫鬟们七嘴八舌拒绝,“这怎么行呢,我们只是来帮忙的。” 薛裳枝随意说,“别和我客气,反正也没人来拿,奶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得了薛裳枝允许,大家才把第一锅刚出炉的奶茶分了,奶茶装在竹子做成的竹筒中,用一根麦管当吸管,和现代奶茶几乎没有区别了。 一连煮分了三锅,连外面做活的丫鬟也分到了热奶茶,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到前面来询问薛裳枝,“姑娘,您这边在做什么,竟然这么香。” 薛裳枝道,“是今日提供的热饮,名叫桃花奶茶,还有其他的,你要不要看一看。” 李玉灵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小几上的菜单,这时候才发现菜单竟然做成桃花形状,还染了淡粉色,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菜品名字。 李玉灵性好风雅,一看就十分喜欢,点了招牌桃花奶茶和一道甜品。 她见薛裳枝长得面生,就和她搭话道,“难道你从前很少参加宴会,我竟然没有见过你。” 薛裳枝解释,“我才被家里人找回来,你没见过也是正常的。 李玉灵思索了一圈,也没想起哪家人找了位流落在外的小姐回来,倒是一旁祝燕尔若有所思小声和她耳语道,“我倒是听说……那位大小姐被找回来了,虽然还没封号,但依照她的身份,怎么都得以郡受封吧。” 姜太后丢女和找回女儿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不过半个月而已,这件事已成为长安各世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李玉灵轻声笑道,“这件事我也听家里人在说,照理说今日是踏青宴,又是二殿下一手操办的,怎么不见她露面。” 祝燕尔撇嘴,“要么是和自家妹妹关系不好,要么是羞于见人。上次三公主请我去宫中赏花,我听了一耳朵,说她力气可大。” 李玉灵道,“三公主开宴会你也去?” 祝燕尔道,“怎么去不得,三公主总比二公主要强罢,她不小心说漏嘴,这位民间长大的大公主能单手捏断池塘边的栏杆。” 李玉灵睁大眼睛,“天爷,那她得多壮啊。” 此时李玉灵的桃花奶茶和一品蛋酥已经端上来,被放在精巧的茶杯和一只小碟子中。白瓷碟上有桃花形的淡淡纹样,连勺子也特意打成桃花形状,放在黑色的漆盘中,不说味道如何,光看模样就值得夸赞了。 李玉灵忍不住念了一句诗,对薛裳枝道,“姑娘好巧的心思。” 薛裳枝道,“还行,食物要色香味俱全,这色和香是够了,还要味道好才行,你尝尝。” 奶香混合蛋香,李玉灵早就忍不住想尝一尝了,闻言用筷子挟了一块金黄色的一品蛋酥。 一品蛋酥又名鸡蛋酥,用全蛋加入适量粉,利用定制的漏勺将蛋液漏入油中,炸至金黄后切成块状。一道做得够好的一品蛋酥酥到掉渣,色泽金黄,蛋香浓郁,却不油腻,是奶茶的好搭档。 第78页 李玉灵轻咬一口,随后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和震惊,“不错,这手艺比得上长安老字号了。” 祝燕尔是不吃外食的,闻言问道,“长安老字号,你说芙蕖楼吗?我记得芙蕖楼的方子虽然不珍贵,但家里以前可是给宫里做御膳的。” 李玉灵来不及说话,趁热喝了一口奶茶,其美味和一品蛋酥不相上下,既有奶香又有花香,虽有甜味,但不像以往的甜米糕那般不要钱得放糖,可谓点到为止,恰到好处。 她现在算是彻底对这间茶室改观了,有这种想法的不仅她一人,好几位贵女受不住香气诱惑来点了奶茶和甜品。 厨娘和丫鬟们手脚飞快,流水线般装好点心和食物,放在盘中一桌一桌给人端去。 李玉灵喝完一口意犹未尽道,“确实非常好喝,这叫奶茶?既有奶的浓郁,又不过分甜腻,今日算长见识了。” 祝燕尔惊讶地看着李玉灵,李玉灵家世很好,平日就讲究个食不厌精,虽然她长相温和,外人却不知她家中厨子有多少因为她不喜欢而换走。 就连李玉灵都觉得不错,那应当是真做得很不错了。 薛裳枝看这两位姑娘露出笑容,便顺手送了定制的书籤给她们。 书籤做成桃花形状,放在一只小信封里,页首用红色颜料写着各种诗句,第二页则印着新店的地址和业务等等,很明显是一份新店gg单。 虽然是gg单,但这些贵女们显见就吃这一套,李玉灵爱不释手地翻看书籤,念着诗句道,“人面桃花相映红”。 祝燕尔也看着自己那份书籤,“咦,里面的句子竟然不一样?我这里写的是’丹灶初开火,仙桃正落花。’” 两人一起看向薛裳枝,薛裳枝就向她们解释道,“书籤印有数十种,每种内页都不同。” 李玉灵笑起来,“我懂了,要去这家店买了东西才能送对不对?” 薛裳枝点点头道,“你若喜欢,多去捧场就是了。” 李玉灵若有所思应了。 茶室内充斥着浓郁的香气,引来一群又一群少女流连,有人喜欢安静,就坐在室内与小姐妹们吃喝,有人想出去赏桃花,就让丫鬟们用竹筒或自己带的茶壶装好外带出去,一边吹风一边吃茶也算一桩乐事。 最让薛裳枝高兴的是,桃花形的书籤格外受欢迎,已经送出去上百份。 第53章 53 薛裳枝的销售手段还算高明, 高端的环境加上诱人的香味、精緻的造型,吸引了很多贵女前来品尝。 虽说这些东西原料不便宜,但她这本就算帮忙给踏青宴做的餐点, 到时可以报销, 也不必过分担心花费了。 薛裳枝心里高兴得很,让丫鬟用食盒装了些食物,各给二公主和三公主两人送去。 李灵玉对薛裳枝这位风雅又会吃的女老闆心怀好感,忍不住和她搭话道,“这绿色的又是什么?” 她目光落在绿豆糕上, 薛裳枝便解释道,“这个叫做绿豆糕,用绿豆泡水打碎后碾磨成沙, 入模成形,味道甘甜, 夏天浸泡入井水中放凉后味道最佳,你若是喜欢,可以尝尝。” 李灵玉讶异道,“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来看帐的, 没想到在食物上竟然也这么精通。” 薛裳枝谦虚道,“一般般而已。” 两个帮忙装食盒的丫鬟手脚麻利往里一层层装东西, 甜品用干净的纸装好后摆放在盒子里, 看起来格外有食慾。 薛裳枝虽然觉得自己这位排行第三的妹妹性格有些奇奇怪怪,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厚此薄彼,两份食盒中放入了一样的东西。 三公主的贴身丫鬟却催促道, “快些, 待会儿殿下还要去赏琴,不能耽误了时辰。” 李灵玉恰巧在一旁听了一耳朵, 她平日就对飞扬跋扈的二公主和柔弱可怜的三公主不抱好感,闻言蹙眉呵斥道,“你着急做什么,既然是佳肴,自然值得慢慢等待。” 小丫鬟被骂得讷讷的,“可是、可是我………” 李灵玉又道,“还不给这位姑娘道歉。” 小丫鬟刚才还不耐烦的模样,现在被骂得红了眼圈,对薛裳枝道,“对不起,殿下,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三殿下催促得实在太急,我才急切了些。” 薛裳枝很不走心地说了没事,因为她知道三公主不好打交道,连伺候她的丫鬟也一样,所以薛裳枝平日只做表面功夫敷衍两下,免得沦为别人嘴里的谈资笑柄。 她说完,忽然察觉到不对,转头看见一旁穿浅绿色裙子的姑娘脸色沉沉看着她。 祝燕尔开口道,“殿下?难道你姓薛?是薛家新找回来那位大公主?” 薛裳枝不可能抓着见过的每个人都解释一遍自己身份来歷,闻言便道,“刚才忙起来一时忘了说,但我想你们应该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 祝燕尔只冷哼了一声作为回答,面色却阴沉得很,让人实在看不懂她想法。 薛裳枝被摆了脸色,莫名其妙转头,对李灵玉道,“刚才多谢你出言相助,若是不嫌弃,我这就给你装些吃食回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刚才还十分热情的李灵玉为难拒绝道,“我想了想还是不用了,这些东西若是凉了恐怕不好吃。况且你这里人又多,若是因为我们耽搁了招待其他人,那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第79页 薛裳枝是聪明人,听出她言语里的敷衍之意,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凑上去给人送东西了,笑容不变地把这个两位客人送走。 祝燕尔刚踏出茶室,便憋不住开口道,“她姓薛,自己却不说一声,若非被人拆穿我们还被瞒在鼓里,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 李灵玉虽然觉得薛裳枝有些无辜,但还是顺着她话道,“算了,她又不是故意来骗我们,况且她站在那里时,谁又料得到她就是那位大公主?” 祝燕尔被她说得沉默了。她刚才在茶室见到薛裳枝时,她既没有传说中穿金戴银的暴发户模样,也没有从穷人家来的小家子气,相反说话十分坦荡自然,对待她们这些贵女也是神态自然,并不因过分自卑或自傲。 正是薛裳枝的态度,才让她丧失了一贯精准的判断力。 祝燕尔冷不丁开口,“你说她会不会在骗人?” 李灵玉回想着薛裳枝举止,迟疑道,“这有什么好骗的。” 祝燕尔道,“我想不通她一个……一个这种出身的人,凭什么能想出这么精妙东西的,若说没有蹊跷,我是怎么都不信。” 祝燕尔母亲姓孙,嫁到祝家的时候压箱底的菜谱足有十张,据说是祖辈传下至她手中,连祝祖母第一十分眼热。 但这些菜谱是从来不给别人看的,连她亲父都没见过。 祝母告诉祝燕尔,这些菜谱也会是她嫁人后安身立命的本钱。 李玉灵其实一样想不通,只能安慰道,“说不定她天纵之才,自己想出来的?” 她们两人说着话,突然听见一旁有女郎在嬉笑着一边喝奶茶,一边聊天。 “这茶室味道倒是不错,我以前居然没有吃过这些东西,绿豆糕、桃花酥、如意酥,可惜不能一次品尝够。” “那是你没见识,坐井观天。” “你说说看,我怎么就坐井观天了。” “这绿豆糕不就是李家的绿豆饼子?桃花酥改良自赵家的吉祥酥,连名字都是配套的。哼哼,想瞒过我眼睛,那还是嫩了点。” 李灵玉听完就想嗤笑,她们李家的绿豆饼子做法可不一样,绿豆饼只是胡饼的改良版,这些人真会瞎扯。还有那什么桃花酥、如意酥、一品蛋酥,她见多识广,粗略扫过一眼就知道是之前从未吃过的。更何况还有竹杯装的桃花奶茶,这种别具一格的饮子就完全可以说是巧思了。 她想与祝燕尔调侃一二,转头却见密友一幅双眼放光的模样,吓得她差点后退两步。 祝燕尔小声道,“我想到办法了。” 等大部分人离开后,薛裳枝让人收拾了茶室,外间就传来弹琴的声音。 她打眼望过去,看见几名漂亮的少女在假桃树下抚琴,声音悦耳动听,传入耳中,让人仿佛听见仙乐。 薛裳枝就撑着下巴听琴,被她骗住留在小筑内的林嬷嬷终于反应过来,追到她身边痛心疾首地指责她行为不端庄。 薛裳枝嗯嗯啊啊随口应了,问林嬷嬷道,“我可不可以过去听她们弹琴?” 林嬷嬷欣慰道,“您愿意去就去,只是这里规矩是听琴要写诗词,您初来乍到必然不懂,就让丫鬟替您捉刀吧。” 薛裳枝顿时打了个寒战,刚因乐声大发的厨兴也消亡殆尽。 第54章 54 遇到美景, 别人一般是诗兴大发,薛裳枝就不一样了,她是恨不得上手做十道大菜, 二十盘甜品, 幸好林嬷嬷不知道她想法,不然非得吓得晕过去。 林嬷嬷劝了她一会儿,薛裳枝只能百无聊赖靠在窗边看一朵鲜艷的假花,思索下一次要不要办个荷花宴、菊花宴、百花宴等等。 正在此时,门帘忽然被人掀开, 一群人吵吵嚷嚷进了门来。 薛裳枝随意抬手,丫鬟们就凑上去递菜单问好。 然而来的人却没说话,薛裳枝抬头才发现其中一人竟然是三公主, 还有两人是去而復发的李玉灵和祝燕尔两人。 薛裳枝笑着招唿她们,“三妹妹, 你要吃点什么?” 三公主换下之前那身华丽的百鸟朝凤裙,穿上一件颜色很浅的襦裙,侧头大方行礼,又喊了一声“大姐姐”, 才道,“要一份绿豆糕、一份如意酥, 麻烦快些, 今日天气这么好,我要在这里赏花儿。” 薛裳枝总觉得她话里有其他意图,但一时间又察觉不出来, 便吩咐丫鬟去后厨拿了她要的甜点来。 后厨有早就准备好的多余甜点, 只用稍微加热就能端上桌。 伺候的丫鬟们都是有眼力见的,手脚利落把如意酥放在小瓷盘中, 又用薛裳枝教的法子摆了盘,用几朵小花当做简单装饰,又素雅又有诗意,是此时女子们最喜欢的风格。 等点心上了桌,三公主便招唿大家一起坐下来,品尝桌上这小小两盘甜点。 只见三公主率先挟了一块如意酥,小小尝了一口,便搁在一旁不吃了,柔柔笑道,“姐姐这里的东西真是别出心裁,我在宫里活了多少年,却也没见过这么别致的糕点。” 她似乎话里有话,薛裳枝没琢磨出来,安慰她道,“那肯定是你没怎么出宫,所以见识太少了。这倒没什么关系,若是你以后想吃这些,告诉我便是,谁叫我是你姐姐呢。” 第80页 三公主脸色沉下来,冷淡道,“我确实见识少了,只是姐姐常年住在乡下,被乡间农妇养大,竟然也这么见多识广?” 薛裳枝这位长公主的身世一直被长安人所猜测,但姜太后瞒得很严,所以虽然众人对她的来歷有所怀疑,却无法确认。 这下被三公主当面说出来,大家猜测成真,相互交换着眼神。 薛裳枝微微一愣,知道她在怀疑自己,于含煳道,“除了见多识广,世界上还有一种人,你应当没见过,那叫天才。” 三公主差点被她厚脸皮气无语了,冷冷说,“我觉得未必是。长姐,我怎么听说你这绿豆糕和谁家的绿豆饼做法相似,这如意酥仿佛也是别人家中的吉祥酥,你说这是为什么?” 薛裳枝此时才明白她的意思,一旁帮忙的丫鬟们先不干了,指责道,“你这是说我们家姑娘的东西都是偷的?” 三公主笑道,“我没这么说,我只是说,和别人家里的挺像,你说是不是,祝姑娘?” 李玉灵想要拉住祝燕尔,但祝燕尔早钻牛角尖去了,听不进别人劝说,颔首道,“确实很像,公主殿下,你能说说这么多食谱你是从何得来的吗?” 旁边一人附和道,“殿下,换了别人能说是家中祖辈传下来的食谱,可是你家里有这个么?” 她说完,大家一阵轻笑,挤眉弄眼地互相交换神色。 薛裳枝道,“这不是说了么,有些人天生就很聪明,比如我,大概你见识少没见过吧。” 三公主做不出薛裳枝这样直白嘲讽的事情,被怼了几句,终于开口道,“你别揣着明白装煳涂,你就说说这食谱怎么来的,若是从哪偷的抢的给人道个歉就行,不然出去别说是我姐姐,不然我这脸都丢光了。” 三公主一点都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没心思去揣摩祝燕尔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她前十几年把二公主克得死死的,现在要克个薛裳枝,那不也是简单的事情吗?难不成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还能像上回一样武力威慑她? 她想得很好,气势也很足,但薛裳枝见多了胡搅蛮缠的食客,不吃这套,摆手道,“谁主张谁举证,你一个证据都没有就来踢馆?好歹把你们说的那些甜点拿来对比对比,不然空口白牙如何能够让人信服?若大家都能这样,我还能说你不姓薛,说你是被调包的假公主,难道别人也该相信我。” 三公主没想到薛裳枝这么伶牙俐齿,被噎了一下,连忙转头看向祝燕尔,结果祝燕尔也没做好十足准备,心虚移开视线。 李玉灵看着这状况就忍不住直摇头。 幸好这群人里有聪明的,眼尖地从食盒里拿出打包的绿豆糕,摸掉上面的印记,放在桌上道,“这不和你做的一模一样?” 薛裳枝看了看这盘绿豆糕,轻轻用筷子挑了一点尝过味道,最后忍不住摇头,“姑娘,你说这绿豆糕是你家厨子做的?” 那人理直气壮道,“对,他手艺好,常给我做这个。” 薛裳枝道,“那你能问问他用了什么食材吗?” 那姑娘一时语塞。 薛裳枝轻笑一声,“他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一块绿豆糕重十五钱,要用十钱绿豆,一钱饴糖,小半钱盐,反覆磨细滤皮,入模捶打至定型,才有这般形状。此外,因为这绿豆糕加了软馅儿,所以我在下方钻了孔从孔中入馅,再加工至平整。但因为是后来捶平的,所以挑开可以看见下方的孔,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这些人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她们是千金大小姐,哪能知道这个。 薛裳枝目光从几人面前扫过,道,“若是还不能确认,那请你们把食谱拿出来,和我口述的几样糕点一一比对,看看到底谁有理。” 这些人本就是听说这位是新回家的长公主,想着仗着人多势众先来看一番笑话,没想到反而被她当面戳穿,都十分尴尬。 李玉灵嘆了一口气,率先道歉道,“对不起,是我们看岔了。” 薛裳枝目光落在二公主和祝燕尔身上道,“不用向我道歉,因为我不会接受。如果觉得不喜欢我,大可以直接说出来,不用用些奇怪的手段针对我。”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明晃晃的针对,但被当面指出依旧非常难堪。换了其他人,还会虚与委蛇假装其乐融融,谁想到薛裳枝竟然打直球,让她们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祝燕尔听完忍不住道,“你一个姓薛的,谁知道你哪来那么多食物方子?” 薛裳枝点点头,“祝姑娘,你有听过井底之蛙的故事吗。那只小青蛙住在井里,就以为天只有那么大一丁点。我当然可以有这么多方子,而且我还能当着这么多人面,把绿豆糕的配方随意说出来给你听。如果不相信,你可以回去让家中厨师试试方子的真假,不是因为我不珍惜食谱,只是因为我不是井底之蛙,也不会拿着一张食谱就敝帚自珍。” 李玉灵听了这一番话,觉得实在很没面子,看了一眼还冷着脸的祝燕尔,赶紧把人拉走了。 薛裳枝把人全部赶走后终于清净些了,林嬷嬷看她受了委屈,连忙说,“殿下,你别气,回去咱就把这些事情告诉太后娘娘。” 第81页 薛裳枝好奇问,“她就会给我出头吗?” 林嬷嬷一时语塞,“那倒不会。” 姜太后养孩子就是放养,给了吃穿就行,不会特意偏袒谁,她日理万机,日常事务非常忙碌,不爱追究这些小事,不然也不至于二公主和自己亲儿子有些养歪了都没发现。 薛裳枝明悟道,“那我就不去打小报告了。” 她喝完一杯茶都不见窗边弹琴的女子们离开,反而有越来越多的架势,一些人还在嘻嘻哈哈地打闹。 二公主竟然也在其中,只是稍微有些窘迫的模样。 二公主注意到薛裳枝的眼神,和她对视一眼,又很快移开。 薛裳枝终于生出兴趣了,靠在窗户上问林嬷嬷,“她们在奏什么曲?” 林嬷嬷连忙道,“在奏踏春曲。” 不止有人唱歌,还有跳舞的,盪鞦韆的,玩儿草的,大多是薛裳枝看不懂的玩意儿。 不止薛裳枝看不懂,二公主大约也是不懂的,她已经被人取笑过许多次,却依旧很固执地坐在草地正中央端庄地微微笑着。 薛裳枝觉得她有点可怜,忍不住招唿道,“二妹妹,进屋来陪我说说话吧,外面风太大。” 二公主为难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 薛裳枝这才注意到这个女子,大约十二三岁,长得非常清甜可人,穿一身碧绿色衣服,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竟然连二公主也要看她脸色。 青衣服少女撅嘴道,“不行,青青姐说好要陪我玩的。你是她姐姐?干嘛非要一个人呆在屋里,不如出来陪我玩。” 她说完这句话,其余人也起闹道,“对啊,一起出来玩,你在屋里有什么好玩的。” 薛裳枝还真不觉得和少女们抢鞦韆很好玩,拒绝道,“我喜欢一个人在屋里玩。” 大概是薛裳枝眼神太明显了,少女脸色微微一变,“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觉得无趣?” 薛裳枝被她的敏感弄得直想嘆气,便解释道,“我只是想到曾见到过一种极为有意思的鞦韆杂耍,人能够飞到半空中旋转一圈,十分有趣。” 这会儿的杂耍艺术还不成熟,因此青衣服少女十分怀疑道,“真有这种奇人,你是不是骗我?” 又道,“我看你是个会玩的人,不如一道出来和我们玩儿藏钩、斗草。” 若换了其他人,薛裳枝是根本不会去理会的,但这人是仗着二公主面子。 薛裳枝和二公主接触时间不久就摸清她性格,知道她是个有些呆又很单纯的人,不好当面让她难堪,遂答应下来。 她出来后才发现这些闺中少女玩乐的手段十分单调,一是斗草,斗草就是采了植物根茎打成结来互相拉扯根茎,以夺得彩头,藏钩则是把钩子藏于手心中猜测有无和左右等。 大概古代少女的闺中生涯真的无聊,这些简单的游戏也让她们玩得津津有味。 薛裳枝忍不住道,“为什么不玩些别的?” 青衣服少女名叫赵彩,睨她道,“姐姐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薛裳枝摸着下巴,想起自己儿童时代玩过的游戏,随意道,“翻花绳,扔手绢,六子棋,跳棋,跳皮筋,跳绳,打弹珠,大富翁,你有玩过吗。” 她们还真没玩过,这群少女比跟着祝燕尔玩的那群年纪可小多了,大的也就十五六,小的十来岁也有,正是贪玩的时候,闹腾道,“没玩过,你说说看呗。” 薛裳枝目光转了一圈,落到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二公主身上,笑道,“行,教你们玩,让二妹妹来配合我当老师。” 薛裳枝于是带着一群少女开始玩儿“一二三木偶人”和“摸瞎子”游戏。 一开始大家还不怎么放得开,等到有人频频被抓到,总算被激起心性,玩得越发投入起来。 薛裳枝作为带头者,仗着自己体力好任意欺负小孩子也丝毫不害臊。 赵彩玩得小脸蛋红扑扑,坐下来一边休息一边吩咐丫鬟去拿些饮子来,又对薛裳枝道,“姐姐,你真有意思,青青姐姐也常陪着我玩,可你比她好玩多了。” 薛裳枝觉得这小姑娘也挺单纯的,谁能陪她玩就是好人。 赵彩灌了一大口丫鬟送来的牛乳饮子,对薛裳枝道,“姐姐,不如你陪我去我家玩吧。” 薛裳枝拒绝道,“不行,姐姐是有家的,姐姐家住宫里。” 赵彩挥手,“我知道你住宫里,可皇宫不也没有我家里好玩。” 也不知道她家里是什么人,竟然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说出这样的话。 薛裳枝倒不在意这些,对她推荐道,“怎么不尝一尝茶室里的饮子?”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姨妈期有点烦躁,没有更新 第55章 55 赵彩摇头道, “不用了,我不喜欢尝新鲜口味,况且我听其他姐姐说了, 不知这家茶室是谁开的, 怕是会偷窃其他家中的菜谱。” 消息在这些少女中传得快,不过一时半会儿,似真似假的消息就无人不知了,也难怪三公主这么肆无忌惮,反正不管薛裳枝能不能证明自己, 只要有了怀疑猜测,她名声就蒙上阴影。 第82页 赵彩说完就察觉到自己的话不对,道歉说, “姐姐,我不是说茶室不好, 只是我不习惯喝外面的茶。” 薛裳枝若有所思,“没事,我突然想到一种好玩的游戏,只是人多才好玩, 不如我们来一起玩。” 赵彩捧场地拍手说,“好啊好啊, 玩什么。” 薛裳枝把飞行棋的规则拿出来, 让丫鬟们现场去制作了简单的飞行棋,跑累想要休息的少女们就靠过来一起玩飞行棋了。 外面风有些大,趴在地上玩不太舒服, 薛裳枝就建议道, “不然咱们进屋去玩吧。” 她带人进了茶室,赵彩这才发现原来茶室是薛裳枝在打理, 更不好意思了,连连道歉道,“刚才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如果清楚姐姐你的为人,定不会相信这样的话。” 薛裳枝纳闷道,“你和我不过认识小半个时辰吧,怎么就知道我为人了?” 赵彩认真说,“别人总说玩乐不是正道,唯独姐姐非但不嫌弃,反而细心钻研这一道,可见是风流洒脱之人。” 薛裳枝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性格单纯还是被养歪了,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份天真的夸赞。 赵彩招唿她道,“姐姐,一起玩飞行棋呗。” 反正她也无事可做,干脆陪着小孩子们一起扔骰子玩儿飞行棋。 薛裳枝玩飞行棋手气非常好,要扔几就扔几,把一众小姑娘们嫉妒坏了,与之形成对比的则是二公主,二公主无论如何都出不了门,薛裳枝轮玩一圈在旁喝茶了,她依旧在出门,把围观的人急的恨不得把骰子抢过来替她扔。 薛裳枝好心说,“不然吃点东西吧。” 恰巧这会儿碧茹刚做了点心出来,就端给薛裳枝看。 碧茹有些爱玩乐的心性,把糕点做成小动物的形状,有小猪、小兔子、小猫小狗等等,胖乎乎软嘟嘟的,憨态可掬。 刚才还说不吃东西的赵彩目光落在盘中的小点心上捨不得移开。 薛裳枝在心里笑她小孩子,却给她台阶下道,“是新想出来的做法,你要不要替我试试口味。” 赵彩纠结了一会儿,然后拿起那只做成小胖猪的豆沙包子咬了一口,一口下去,绵甜的豆沙馅儿从包子口中流出,皮薄馅儿大甜滋滋美味十足。 刚还拒绝再三的赵彩两三口就吃完一只豆沙包,然后又挑了一只小羊形状的鲜花饼,鲜花的香气扑簌开来,瀰漫在口中唇齿留香。 她本要矜持些的,可是一看周围人,早像她一般沉浸在美味的世界中不顾形象了,连盘中糕点也只剩三四个,连忙左右手各拿一个同时咬一口。 等分吃完糕点,薛裳枝便问道,“可还要吃些别的?” 赵彩想起自己刚才的话,不好意思说,“可以带走吗。” 薛裳枝吩咐丫鬟们去厨房看看,厨房中还剩些多做的糕点,就给这位大小姐和几个小姑娘一起打包回家去了。 赵彩又再次向她道歉道,“竟不知道这家茶室是姐姐家僕开的,刚才的话太失礼了。” 薛裳枝没道理和她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摇头算谅解了,赵彩就和她约好下次一起出去下飞行棋,玩丢手绢。 薛裳枝:……… 薛裳枝思索后道,“我准备单开一家茶室,到时候你就来茶室中下棋玩吧。” 她挨着又发了一遍gg单子,算是新得到一批客户。 赵彩一边啃糕点一边看着,时不时和小姐妹们搭话,却不怎么理会二公主。 薛裳枝实在有些好奇她的态度,终于忍不住问了。 赵彩看了一眼二公主,撅嘴道,“姐姐你别怪我说话直,我是把你当自己人。有人对我好是真心的,可是有些人却另有所图,我才懒得理她。” 薛裳枝想不出二公主有什么好在赵彩身上图谋的,被赵彩慢吞吞解释后才知道,赵彩的兄长赵大郎君,是位非常风流又英俊的年轻男子,在长安城中一直颇受少女们青睐。 常有人借着赵彩的名义接近赵大郎,赵彩一开始还有些手足无措,最后就麻木了,干脆摆着冷脸应付她们。 而二公主恰好就是这位赵大郎的倾慕者之一,而且追求对方已经好多年了。 赵彩抱怨说,“我那么一点大的时候她就喜欢我哥哥了,哥哥明明拒绝了她,她却非要贴上来讨好我。” 薛裳枝想不到二公主竟然还是这么痴恋的人设,可她只是她名义上的姐姐,又不是真和她关系很好,也没有贸然上去说的道理。 等到今日踏青宴结束,薛裳枝就顺道在路边採摘了一些新鲜的艾草准备拿回宫中做成青团。 此时的艾草刚长出新芽,最为柔嫩,做青团口感也最好。 艾草味有淡苦,但是一味良药,做成青团后即能够保证药效,又足以改善口感,可谓一举两得。 结果薛裳枝刚做好青团,就看见坐在位置上的姜太后。 姜太后是被曾嬷嬷提醒才想起自己女儿新搬进皇宫中,有可能不适应这件事的,尽量摆出和颜悦色的表情,问薛裳枝道,“踏青宴好不好玩?” 薛裳枝想到二公主和三公主,又想到祝燕尔和赵彩,竟然无法用什么言语来形容,于是含煳道,“还算可以吧,大家都很……热情。” 第83页 姜太后以为她受了委屈,安慰道,“你刚回来,她们不了解你也是正常的。你别担心,改日我给你开几场宴会,请几个风流公子来给你捧场,自然也有小姐妹们和你结交了。” 不得不说,姜太后在结交这一道上颇学到了些手腕,不然也不会这么驾轻就熟。 薛裳枝想到自己要开茶室的事情,一开始是想将之开在西市,可是如今看来,不如干脆开在宫中? 于是对姜太后道,“若是开宴会,我可否要个单独的宫殿用来定期开办。” 这本是很无礼的要求,可是姜太后竟然没有太过犹豫就答应了,还一边沉思一边对她道,“这宫殿也得有选择的,要大,要阔,要有气势,这才能够彰显你身份。”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殿的名字,薛裳枝连忙拒绝了,改选了一处偏小又靠着前殿路口的。 姜太后虽然不贊同,但她听从曾嬷嬷的建议,不过分干涉女儿的想法,于是点点头同意了。 说完话,姜太后忍不住按住太阳穴露出一点疲态。 她今日胃口又不怎么好,她是个非常恋旧的人,只喜欢吃以前在乡间吃的那几样。可是冷胡饼硌牙得厉害,这也是这个时代平民牙口不好的原因。 姜太后牙齿不好,恋旧,只肯吃胡饼,无论谁也劝不动,让一干伺候的人和太医伤透了脑筋。 薛裳枝不知道她没怎么吃晚饭,在丫鬟们把青团和晚食端出来的时候顺口道,“您可要和我一起吃饭?” 姜太后其实已经用过晚饭,但想到新从曾嬷嬷那里学来的育儿经,最终答应下来。 蒸好的青团颜色青翠,散发着淡淡的青草香气,和春天草木生长的芬芳如出一辙,让人联想到冰雪消融和勃勃生机这类充满生命力的词彙。 姜太后被冬天寒冷禁锢住的食慾仿佛突然就解封了,她尝了一口,又绵又软,果真是春天温和的味道。 她忍不住问道,“这叫什么?” 薛裳枝道,“青团。” 姜太后夸赞,“好名字,又简单又贴切。” 青团里还被薛裳枝包了馅儿,以丰富甜点的口感,不至于太过腻味。 姜太后一连吃了好几个,才想起自己早吃过一次晚饭的事实,连忙放下筷子。 薛裳枝问道,“您不吃了吗,还有别的。” 姜太后怕夜里积食不舒服,摇头拒绝道,“我晚上吃得少,就只用这些了。” 薛裳枝遗憾道,“本来还有山药糕、甜羹的,早知道劝你少吃些青团了。” 丫鬟们把咸菜端上来,一併的还有山药糕和甜羹,于是刚说了自己不吃的姜太后顿时后悔得恨不得把自己说出的话吞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aparch和c_ym的营养液 第56章 56 姜太后疑心自己宫中的御厨和薛裳枝这里的不一样, 要不就是她宫里的人不尽心,要不怎么一样的东西能做出全然不同的食物。 山药糕有白净可爱的外表,甜羹则和现代的八宝粥做法相似, 两道点心甜味适中, 正符合“不甜”的最高评判标准,但纯吃甜难免还是会有腻味,所以薛裳枝又放了一碟子咸菜,用以调味。 姜太后听完她介绍,忍不住吃了两块山药糕, 结果又被新鲜脆爽的咸菜吸引住了,一连吃了许多口,直到被曾嬷嬷提醒才及时停下筷子。 薛裳枝感激她体谅自己, 就道,“您不如明日也来, 明日小厨房的食谱是锅包肉、醋烧荷包蛋、凉拌青菜,不知可合你口味。” 姜太后想了想自己宫里的饭菜,胡饼和炙肉,她无肉不欢, 但吃多了炙肉也觉得油腻不适,加上最近年纪大了胃口不好, 便问薛裳枝道, “何为锅包肉?” 薛裳枝和姜太后解释了一通,锅包肉色泽金黄,酸甜可口, 有促进食慾的作用, 是一道非常适合下饭的家常菜。 姜太后其实非常想立刻答应蹭饭这件事,可是一来她事务繁忙, 二来她觉得在女儿处蹭饭十分不好意思,就纠结着不肯答应。 薛裳枝看出她想法,体贴道,“我让丫鬟把菜谱写出来,到时候您可以尝尝。” 姜太后这次没再拒绝。 第二日,薛裳枝便准备坐马车去小昆阳观中上香朝拜,姜太后担心她安全,特意让人和她一处去。 等见了真人,薛裳枝才发现这位不是大名鼎鼎的摄政王是谁? 温景和穿了一身暗黑色的袍服,一脸没睡醒的模样,脸色不太好看,还有些不耐烦。 薛裳枝和他不熟,走上去行礼喊了一声“殿下”。 温景和颔首道,“既然来了,那就走吧。” 薛裳枝这时候才受到巨大惊吓:姜太后让跟着她去小昆阳观的人就是温景和? 温景和大概看出她真诚笑容之下满心的不情愿,冷漠道,“我去拜访故人,顺道带上你。” 薛裳枝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那多谢您百忙之中抽空照顾我了。” 温景和毫不客气道,“你知道就好。” 薛裳枝:………这还让她怎么接话? 和温景和一块儿坐马车便是折磨人,因为薛裳枝和这位古代的温景和没有熟悉到能够随意聊天的份上,温景和又不爱说话,一直冷冰着一张俊脸,给春天的温暖中带来丝丝清爽的凉意。 第84页 恰在此时,林嬷嬷在马车外提醒道,“殿下,你不是说没吃饱,让我给你装些早点么。” 薛裳枝看了坐在对面的温景和一眼,把食盒提进来,问对方道,“你要吃么?” 温景和没说话,薛裳枝便打开食盒,只见里面装着小厨房早上新烙好的葱油饼,油汪汪的,热腾腾的,散发着浓郁可口的葱香。 巧的是,温景和最讨厌吃的也是葱花。 温景和:呕 薛裳枝:……也、也没那么难以接受吧? 薛裳枝实在不忍心再折腾他,自个儿掀开帘子坐在车辕上啃葱油饼。 林嬷嬷掀开帘子时却恰巧看到了,心疼得直抽抽,又不敢公然表达愤怒,只能用帕子捂着脸含泪低声说,“殿下,你忍一会儿,这位爷……他就这样。” 薛裳枝嘴角抽搐地看着她,林嬷嬷这才看见温景和的帘子竟然用钩子挂着,里面的人正朝她发射死亡视线。 林嬷嬷:……… 到了小昆阳观中,发现和她离开时又是另一番景象,观中扩建了一遍,牌匾也重新挂上新的,上面“小昆阳观”四个大字也不知是何人所写,笔力雄厚,气势惊人。 薛裳枝随意和一位面善的小道士打招唿,对方先是愣了一瞬,然后开口道,“裳枝姑娘,你这是去做什么了,这过了半个月回来。” 虽然薛裳枝在观里待的时间里和这些人结下深厚情谊,但依旧有不少人不清楚薛裳枝身份,只以为她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厨子。 薛裳枝望天,“我做公主去了。” 小道士哈哈大笑,“您可真会开玩笑。” 温景和的熟人正是通明子道长,算起来,通明子道长还是温景和的长辈兼世叔,在温父手下当差,看着温景和长大成人,两人之间颇有情谊。 后来道长放弃官职到道观中当了道长,温景和也常来看看他。 通明子道长看见温景和与薛裳枝一块儿进来了,十分高兴招唿两人道,“巧了,我这正要吃早食呢,不如与我一起吃。” 道观中只食两顿,为了避免扛不住饿,早饭往往吃得很迟。 温景和没有拒绝,薛裳枝也不好意思拒绝,通明子道长便高兴的让小道童收拾了两幅碗筷来。 这里正巧吃的是豆花和豆浆,竟然还有不臭的螺狮粉,想来这段时间里,通明子道长已经逐渐变成螺狮粉店的忠实客户。 虽然这些东西好吃,但对温景和这种挑剔的人来说,想来应该是种折磨。 薛裳枝趁着对方拿筷子的时候偷看他,却发现他脸上一点为难都没有,非常淡定地往豆花中撒豆子花生和葱花。 通明子道长看着温景和的动作,点头感慨道,“不错,我记得你这孩子以前最挑嘴,现在竟然好多了,男人就该多吃饭,不然哪找得到姑娘喜欢你。” 温景和低头“唔”了一声,手中握着瓷白的勺子,他的手指节分明,颜色苍白,竟然让人一时看不出手和勺子哪个更白。 薛裳枝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看他镇定自若吞豆花,终于忍不住问道,“好吃么?” 温景和目光凝在葱花上,眼神像下一秒就要抽出一把刀子捅死这粒葱花一样,语气却温和得如同和情人呢喃,“好吃。” 薛裳枝:……… 通明子道长上了年纪,观察力不如薛裳枝那么灵敏,满意点头道,“好吃就多吃些,咱这里还多着呢,整个长安城中,没有地方的玉酥能比小昆阳观更正宗了。” 温景和“嗯”了一声。 薛裳枝是个敏锐之人,她不仅注意到温景和吃葱花时毫无表情的脸,还发现他袖子下胳膊上迅速涌起的红色痕迹。 她是有经验之人,也听说过世间奇怪的过敏源,例如有人对姜过敏,有人对酱油过敏,既然如此,温景和对葱花过敏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事情。 薛裳枝倒能够理解他不想让长辈担心的心情,趁着通明子道长出门收功课的时候,戳了一下温景和道,“你是不是不能吃这些啊?” 温景和没理她。 薛裳枝嘆气,“哎呀,原本还想帮某些人的,可是既然不需要我帮忙,那就算了,当我没有做好心人的机会喽。” 温景和抬头略略斜看了她一眼。 薛裳枝挺想看他冰山脸崩溃的模样,调笑道,“你求我呗,求我我就帮你。” 两人对视了将近一分钟,薛裳枝率先扛不住,正想给个台阶下,对面男人薄薄的嘴唇却吐出两个字,“求你。” 薛裳枝疑心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温景和,“求你。” 这哪像在求人,分明像掏了一把刀架在人脖子上逼人就范。 薛裳枝笑容差点裂了,可是答应别人的事情也该做到才对。她无语地看了温景和一眼,把对方的碗拉自己面前,津津有味吃得一干二净。 她自个儿就是个好胃口的大胃王,只是平日不明显而已。薛裳枝吃完饭,用帕子擦干净嘴,等通明子道长回来时,她又成了那个柔弱体贴的小姑娘了。 通明子道长背着手转回来,看见桌上空荡荡的碗碟,高兴道,“太好了,景和,这些年下来,你胃口总算好多了。” 第85页 目光又落在薛裳枝手中的小碗上,不贊同道,“你也吃太少了,这可不行,年纪轻轻落下病根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薛裳枝腼腆掩唇低头道,“女孩子吃太多不太好,万一、万一未来的夫婿嫌弃我怎么办。” 刚看她生吞五大碗豆花的温景和:……… 温景和自然不会拆穿她,但是他现在已经很怀疑人生了。 等到吃过早饭,留两人在房间里叙旧,薛裳枝自己转悠到了后院中。 后院专门有三处温泉用来种花,因为阔气了,还有单独的地方做成大棚种植温室蔬菜,只是现在气候逐渐转暖,温室花和蔬菜就不如冬天时那么好卖了。 薛裳枝到管理处的时候,看见小师弟曾静德挽着袖子,正在一边念经一边指导人怎么种菜,非常接地气。 薛裳枝喊了一声“曾静德”,爱脑补的小师弟立刻抬起头,笑嘻嘻跑来喊了声“师姐”。 薛裳枝道,“许久不见,越发精神起来了。” 曾静德道,“托您的福,正好管这处罢了。” 薛裳枝想起刚做大棚蔬菜的时候,曾静德还因为温室的粪臭很是向她抱怨了一番,没想到现在竟然调到此处,他还干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可以说是世事无常了。 薛裳枝也算温室明面上的股东和掌权人,曾静德说完话,就愁眉苦脸向她抱怨道,“最近天气转暖,咱这里生意不景气,幸好您介绍了人来买花。可是买花的人也不多,她们能去集市上买花,干嘛非要来买咱这里贵的花呢?” 第57章 57 因为天气转暖, 购买蔬菜的人也会减少,薛裳枝倒不觉得这会是奇怪事情,对曾静德道, “那有什么, 你再弄些反季节蔬菜便是。” 曾静德被她弄煳涂了,茫然看着她。 薛裳枝指点说,“你把夏天的、秋天的、冬天的蔬菜全弄到现在来种不就行了?人家来买大棚蔬菜就是为了买个新鲜有面子,反季节蔬菜够给他们面子了吧。” 曾静德被她一语惊醒梦中人,激动道, “那花也可以这么卖?” 薛裳枝点播他,“自然是,你试试种夏天的荷花, 秋天的菊花,弄些好种的来。若是还不好卖, 那就办一家制衣店,或者举办一场百花成衣比赛,作为裁判方邀请各方贵女携带自家做的百花衣服前来参赛,这样一来, 自然有人捧场来买你的鲜花。” 薛裳枝只建议他做后一种,因为相比起别人家中养的绣娘, 民间绣娘手艺自然不如何, 做出的衣服反而可能被嘲笑。 曾静德点头多谢薛裳枝,自己去琢磨开办比赛的事情了。 薛裳枝赶上时间,准备带一篮子花回去做花饼, 路上却碰到一脸怒容的郑娘子, 也不知和谁吵架了,浑身散发着浓重的火药味。 她走去过去喊住她, 郑娘子才好歹收敛了怒气。 薛裳枝笑道,“从哪来呢,这么不高兴。” 郑娘子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她当初跟着薛裳枝学了做豆皮和豆芽等手艺,心里十分感激薛裳枝,但也没有进一步的想法了,一心守着这个小摊子,每月勤勤恳恳给上缴应给的那笔“学费”。 但她性格也柔顺,很少和人吵架红脸。 郑娘子怒道,“还不是因为文秀莲。” 文秀莲就是文娘子的名字。 薛裳枝知道两人一向不和,吵架斗嘴是正常事,没怎么放在心上,安抚了她两句。 郑娘子却不依不饶道,“她家里人来了也就罢了,却指着我鼻子骂我抛头露面出去做活不要脸,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她文秀莲做臭豆腐就比我卖豆皮高贵些?” 薛裳枝此时惊讶起来,“她家里人真这么说?” 郑娘子眼圈通红,“我难道还会骗你。” 薛裳枝没来得及惊讶太久,因为她刚和郑娘子道别片刻,得知她消息的文娘子就匆匆赶来了。 话还得扯到今早上文父文母到小昆阳观看女儿的事情上来。 文娘子刚看到自己父母的时候还挺高兴的,她从十几岁离开家乡,后来一直在小昆阳观中学厨艺做厨娘,一年难得有几天能回家,只有逢年过节能够收到父母的几封书信。 虽然在外也新认识了些人,但日子久了总会想念家中父母和兄弟姐妹,还有家乡的生活。 近一两月她赚了好些钱,除了寄回去接济父母,还准备回乡探亲。 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回去,文家父母便先到了。文母和文父各提了一兜子干饼来,这是文娘子小时候最爱吃的,那时候家里吃不饱饭,干饼就是难得的美味了。 文娘子拿着母亲亲手做的干饼时十分感动,小声让他们坐下来,还吩咐徒弟拿些吃食进屋。 文母看了文娘子一眼,感慨道,“女儿,你真长大了,越长越漂亮了。” 她们母女有六七年没见面,文母以为女儿总该有些老相,没想到小昆阳观中风水养人,文娘子不但没像想像中变成一个粗壮蛮横的妇人,反而越发有风情的模样。 文娘子被母亲简单几句话就说得眼泪汪汪。 她虽然在外人面前脾气不好,但面对亲生父母时却乖顺得很,她是家里大女儿,闹饥荒的时候本来该最先被卖出去,她运气好被小昆阳观收留,但也有父母扛着不肯卖她的缘故在里面,因此她一直十分感激父母的养育之恩。 第86页 文娘子把丫鬟拿来的玉酥、胡饼、羊乳等堆在父母面前,催促道,“你们快吃。” 文家两个老人第一次吃这么好的东西,狼吞虎咽吃了大半,等到快要吃完的时候,文母才恋恋不捨放下勺子说了来意。 文娘子惊讶道,“怎么就给我看好人家了?” 文母不高兴说,“你这是什么话,你难道想要一辈子不嫁人。” 文娘子却非常为难,因为文母给她看的这门婚事在乡里,她们乡下离着小昆阳观有几十上百里地,一去一来个来回也麻烦得很,这样还怎么照顾这边生意了。 她刚想拒绝,文母一眼看穿她心思,责备她道,“现在趁着你年纪不算大,找个合适的人家嫁了,不然以后哪有人给你摔盆烧香?” 文娘子觉得文母说得颇有道理,可是她年轻时就没找到合适的如意郎君,到了这个年纪,恐怕更是不好遇到良人。 她们这些做厨娘的,若是运气好嫁个伙计,运气不好给人家当个小妾,文娘子仗着美貌谁也看不上,如此落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下场,此时便想着说着好听话敷衍过去。 文母却不肯饶过她,非逼着她说个看法出来。 文娘子头痛敷衍道,“娘亲,您让我先看看人如何,我这边生意忙碌,实在抽不开身来。” 文母恨铁不成钢道,“这有什么难的,让你弟弟来跟着你学几天,也好算给你当个下手。” 文娘子虽然收了徒弟,可是没有薛裳枝允许,也不能擅自把手艺交给别人,干脆利落拒绝了文母要求。 多年未见的母女二人,就因为这件简单的事情吵了起来,而郑娘子恰好是这时候闯到枪口上的。 郑娘子本是想向文娘子打听铺子的事儿,恰巧文母听到,文母便尖酸刻薄地指责她不守妇道,抛头露面没有德行。 当下本就没有女子不得私自出门的规矩,也没有几户人家会要求女郎不得外出干活,不得二嫁等。 外出给别人家做奶母、厨娘、经营商铺是再正经不过的职业,然而经文母一通含沙射影的嘲讽,仿若郑娘子卖豆腐见不到光似的,活活把郑娘子给气走了。 等郑娘子走后,文娘子也气得不行,疑心自己母亲在暗讽自己,但又觉得或许是在多想,只能软硬皆施再三推辞。 文母气道,“不就是个做食物的方子,你竟然连你弟弟和自家人都信不过?” 文娘子知道自己弟弟是什么样的人,老实不爱惹是生非,不喜欢嚼舌根,胆子小,因此一直很信任他。 也因此,文娘子并没有把事情扯到方子和信任这件事上,只是遵从约定而已,直到此时文母被指出,她心中方生出万分震惊。 文娘子定了定神,平心静气对文母解释道,“我当然信任弟弟,但方子又不是我的,自然不归我管。” 文母气道,“我知道是主家的,主家信任你才会教给你厨艺。既然这样,我们也不会辜负主家信任,你让弟弟给你打下手,你不说我不说,谁又知道呢。” 文娘子还是咬着牙不松口,“不行。” 文母道,“为什么不行。” 文娘子被逼迫得紧了,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因为主家是公主,我做不了她的主。” 文母先是一惊,随后顿时觉得荒唐不可信,道,“你为了拒绝我,连这种理由也能说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璨璨的地雷,还有c_ym的营养液,mua~ 第58章 58 文母因为文娘子的一句话差点笑出来。 她虽然只是个乡下妇人, 但活的时间久,见的世面多,自然也听过话本、知道些奇闻轶事, 虽说刚开始被唬住, 但只稍微一想就清醒过来。 文娘子只是个普通厨娘,长得不算多美,她的方子顶多和皇亲国戚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哪可能真像她说的那么厉害。 文母笑道,“秀莲, 咱一家人就别说那些虚的东西了,你娘不是被吓大的。” 一旁文父也在帮腔说话,试图说服文娘子。 文母倒没多大的野心, 只是文娘子赚钱赚得多让她有些眼热而已,她也想让自己儿子跟着喝口汤, 谁能想到文娘子态度竟然这么强硬。 文娘子已经逐渐冷静下来,对文母道,“我做不了主,你自己去问她吧。” 她直接把事情扯到面前。 文母看见她态度已经有些心虚了, 但此时骑虎难下,便硬着头皮道, “去就去。” 赶巧了今日薛裳枝也在, 否则文娘子就难以让文母信服了。 于是母女俩就到了薛裳枝面前。 薛裳枝这母女俩私下的龌龊,看见文娘子就吩咐人把热饮子和茶点端上来。 今日的茶点是她带来的改良过的米糕,和一般米糕不同在于用了黄小米和黑米, 加上白米糯米, 入石磨碾压成细粉制作而成,三层蒸得层层分明, 面皮上揉些枣泥糕,使得口感更加丰富的同时,又有丰润的色泽,看起就有食慾。 薛裳枝拿这些来招待客人倒是不丢人,一来她是现代普通人,不习惯过分豪奢的生活习,二来枣泥三色米糕只是看着不显,实则内里花费的心思不少,算是精巧又上得了档次的美食。 然而在文母眼中就不一样了。 第87页 文母见过乡下的土大款,人家一顿饭就要一头整猪架着烤,凳子椅子和碗全是金的,要是对方是公主,怎么都得用玉做的碗吧。 然而薛裳枝除了有三个伺候丫头、一个嬷嬷比较像那回事以外,身上穿着缎子衣服上没挂着金玉、头上插着珍珠钗子不是金子做的、连碗筷都是普通白瓷碗、乌木筷,从头到脚丝毫不符合文母心中对公主的想像。 因而文母开口就上去笑着和薛裳枝攀谈道,“这位姑娘,我家闺女今日还给我开玩笑,说带我来看公主。” 她开口就这么说话,不光薛裳枝,连林嬷嬷都惊了,瞪着文母看她是不是哪里有毛病。 文母又道,“咱知道您身份高贵,就和公主没两样……” 林嬷嬷怒斥她道,“闭嘴,你是眼睛瞎了还是怎样,这就是公主。” 文母被呵斥,惊在原地。 文娘子怕文母说出什么其他话,脑子一急,突然跪在薛裳枝面前道,“殿下,其实我一直仰慕您的厨艺很久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今日想做您徒弟,就请把我收下吧。” 薛裳枝瞪着文娘子,文娘子也仰头看着她,两人大眼瞪小眼,薛裳枝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她眼神里有什么仰慕。 文娘子脾气很硬,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知道薛裳枝的公主身份后也没稍微对她好些,该损的时候损,该嘲毫不嘴软,让她跪下来拜薛裳枝当老师,比薛裳枝突然变成公主还要离奇。 薛裳枝喝了一口热牛乳压惊,随后道,“你先起来,仔细斟酌再说。” 文娘子以为她不肯相信自己,摇头道,“我想好了,要给您当徒弟,以后您就是我师父,伺候您左右。您说东我不往西,若是有违背誓言或者背叛您的行为,就罚我死后入六畜道,来生不能做人。” 这在古代算十分恶毒的誓言了,薛裳枝想起文娘子的厨艺天赋,竟然有些心动,便道,“也行,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先考察你的人品和能力,你先起来再说。” 文娘子偷看了一眼自己母亲,文母还沉浸在这场震惊中无法自拔。 文娘子先发制人道,“您不得先看看我品行吗?比如这制菜方子,我就绝不传给他人,就算是家里亲人也绝不会传给他们。” 这个时代不像现代,各种各样的做菜、制香秘方满天飞,有一纸方子甚至可以作为传家宝流传几百年,也不怪文娘子看得这么重要。 薛裳枝本就有此意,于是点头道,“那你得好好表现才是,我不光要看你品行,才华、性格也是重要考察项目。” 两人一问一答,这就把文母接下来要说的话全堵在喉咙里了。 文母讪笑了下,心里却在暗暗责怪女儿不知好歹,把她要说的话都堵死了。 这边事情解决完,薛裳枝把从宫里带来的软糯糕点给通明子道长当礼物就要离开。 离开时温景和的事情也恰好全部弄完,等薛裳枝到的时候,他就斜靠在马车上厌厌地垂头拨弄香炉,配上他漂亮的容貌,活像只被雨打湿羽毛的漂亮孔雀。 周围人察觉到他的低气压,可是没一个人敢上去安慰他。 唯独薛裳枝这个粗神经的人跨坐上马车,大大咧咧道,“要回宫了,走呗。” 马车夫连忙扬起马鞭催促马儿赶路。 薛裳枝便顺口问道,“我看你心情不好,可是有什么事情?不必憋在心里,说出来让我高兴……帮你想办法出主意。” 温景和拒绝道,“不用了,不劳你操心。” 话虽这么说,可是他脸色苍白到无法忽略的地步,薛裳枝稍微思索一刻,忽然恍然道,“你不会还没吃饭吧?” 温景和被她拆穿,一点尴尬也没有,道,“以前行军的时候也常饿肚子,不算什么大事。” 薛裳枝觉得这人还真行,遇不上合心意的食物干脆直接饿肚子,比她家里那只猫还要挑剔娇气,如果换在普通人家,恐怕真难以养活。 薛裳枝掀开帘子喊了一声,就有丫鬟把食盒提进来。 因为她有些贪吃,她身边人总是随时提着各种食盒,此时食盒里就装了一份剩下来的雪白的白米糕。 白米糕原料就是白米,并没加入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不会让这位比名贵猫儿还挑剔的摄政王阁下突然炸毛。 第59章 59 这个时代的米糕一般是整米浸泡入饴糖后揉捏成块状, 撒上桂花瓣、荷花瓣作为装饰,和米饭的味道没有太大区别。 而薛裳枝的米糕则是用特制做法做成的发糕,取大米浸泡后打磨成粉, 加入陈饭发酵, 成品发糕蓬松柔软,白净可爱,香甜松软,又因为薛裳枝家传秘方除去了酸味,最适合口味挑剔的客人。 这个客人指的就是温景和, 奈何他本人一点都没觉察到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盯着米糕沉吟道,“倒是好看。” 薛裳枝无奈道, “没加花生,也没有干花, 你可以放心吃了。” 温景和看了她一眼,十分矜持地用筷子夹起米糕,小口小口吃起来。 虽说他没点头也没一句赞美的话,但吃糕点的速度已让薛裳枝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半刻, 温景和已经把盒子里的米糕全部吃光了,还文雅地用手帕擦干净手指。 第88页 薛裳枝意识到这位温景和和她上辈子见过的还是不一样, 总归更有气度些, 气势也更能唬人。 薛裳枝问道,“还要吗,林嬷嬷那里应该有些奶茶的。” 温景和摇摇头, “不用。” 等回了宫, 温景和突然派人送了一个木盒子过来,薛裳枝打开盒子一看, 只见里面竟然放着一只精巧可爱,雕着飞禽走兽等小铜球,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林嬷嬷见多识广,只一眼就惊讶道,“咦,哪来的熏球?这可是件稀罕玩意儿。” 经过林嬷嬷解释,薛裳枝才知道熏球就是古人用来配香的器具,香芋放在正中心,不论里面的薰香球如何滚动,芋始终保持水平不会倒出,可谓匠心独具。 可惜宫中并无会这门手艺的匠人,需得等下边几家人进贡才能享用。薛裳枝贵为公主,每月份例中只有香囊,没有熏球。 薛裳枝在手中把玩这个小熏球,笑道,“别人送的。” 林嬷嬷以为是她新交到的朋友,便道,“那可得多谢谢人家。” 薛裳枝摇头,“罢了,还是先想送什么吧,一般东西送给他总觉得拿不出手。” 姜太后把位于端门旁边的英华殿拨给薛裳枝“开宴会”,英华宫位置非常巧妙,因它处于宫门旁边人来人往,所以不算位置好的宫殿,古往今来一直被用来当作歇脚之处。 但薛裳枝要一座宫殿又不是真的想要开宴会,她只是想开奶茶店而已,因此此处反而成了最佳场所。 英华殿殿内不算太大,有正殿和厢房,薛裳枝没有太多闲钱,就让人买了大量屏风把殿内一一分割开,再把其窗户处开了三个门,门上各有牌匾,彼此之间看不见其内情形。 下人得了姜太后吩咐,只以为这是她要布置大殿招待贵女们开宴会的,不敢去质问她,于是英华殿轰轰烈烈的改造竟然没在宫中引起半分动盪。 直到大约半月之后,英华殿改造完成,变成一家现代式奶茶店。 林嬷嬷无意中看着英华殿的样子差点要晕过去,发抖问薛裳枝道,“您说要在这里干什么?” 薛裳枝非常坦率,一点幻想都没给林嬷嬷留下道,“卖奶茶。” 林嬷嬷的老心脏快要收不了,她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听说过有公主去卖奶茶的,这还是在宫里卖奶茶,若是传出去怕是要名留青史了。 她苦笑道,“您要是想卖饮子去长安城哪里卖不好,要在这里卖,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薛裳枝挥手,“可是母亲已经答应我了。” 林嬷嬷愣道,“原来太后娘娘早已同意,那是我多嘴,请您别见怪。” 姜太后答应过薛裳枝给她个大殿,可没同意让她把英华殿开成奶茶店,这完全是薛裳枝钻了空子。 一来她觉得聚众喝奶茶和开宴会没有太大区别,二来最近姜太后对她太好,让她有种不真实和荒谬感,总忍不住试探对方底线。 薛裳枝想得很好,选个黄道吉日时开店,届时邀请贵女们入宫玩,顺道卖奶茶。 但临到那一日,老天不长眼,竟然十分难得地下了暴雨,天气寒冷得很,丫鬟们不得不早早起来煮奶茶。 此时的牛乳和羊乳价格大致相似,所以两种原材料都有选择,然后从西市上买来大量鲜茶叶,经过薛裳枝自己发酵后做成红茶。 红茶装在粗纱布中放入牛羊乳煮沸,将茶味煮出,热腾腾散发出醇厚又甜腻的香味,飘扬在空气中,正适合这样略带凉意的天气。 一大锅奶茶温在炉子上,再准备些小料,就万事俱备,只等中午的宴会了。 然而薛裳枝千算万算没算到她皇帝弟弟每天早上要开朝会。 同为开会,这个时代大臣们比现代上班族惨得多,因为早朝在早上六点,但大家须得在四点时到达宫门外。(1) 如此,臣子就要在半夜中起床,骑马或者坐车到门外,足等一两个小时才能等到门楼上的钟鼓声响起。 春秋日还好,夏天闷热难耐,有蚊虫叮咬,而冬天寒冷,冻得人难以忍受。 这日恰好就是个冷天,大家吃过早饭在广场上跺脚御寒,此时不知从何处飘来一股浓郁的奶茶香气。 人群顿时躁动起来,有人率先忍不住道,“好香啊,哪来的香气?” 旁人瞪他道,“你傻问什么,自然是皇宫里有人准备吃早食。” 这位询问的大人大约是个愣头青,或者是个吃货,有点委屈道,“可是我饿了。” 年轻人最容易飢饿,可他早在家中吃过早饭,于是轻声道,“我想等下朝后去问问吃的什么早食,我也想让我娘子做给我吃。” 他的话勾起许多人肚子里的馋虫,其余人也跟着幻想起回家后该如何舒服躺下,再吃些什么东西取暖。 与此同时,英华殿殿内的烛火挨个儿亮起,厨娘和宫女们匆忙又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碧茹催促她们道,“别多说话了,动作也要轻些,外间还有大臣们要开朝会,不要打搅了他们。” 宫女们连忙点头,示意她听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註:此处为符合文中逻辑有背景和数据的魔改 谢谢c_ym的营养液,亲亲 第89页 第60章 60 宫女们手脚灵巧在宫殿中穿梭, 并未引起太大声响,然而香气是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住的。 久久不能散去的奶茶香气让在寒风中的人烦躁,终于有人忍不住拉着一位宫女道, “你们这哪宫里的大人, 这么早就吃早食。” 宫女被喝住先是一惊,随后连忙解释道,“我们这不是给大人们吃的。” 官员问她道,“那莫非是你们的早食。” 宫女无奈说,“是殿下的奶茶店, 不是,是饮子店,专门卖饮子……”给贵女们吃。 她话没说话, 对方睁大眼睛,“卖饮子?” 宫女, “对。” 官员,“给我来三壶!” 宫女,“可是我们是专门卖给贵女的。” 官员很铁不成钢道,“都是卖, 卖给什么人,给谁喝了又有区别吗。” 若是换成其他宫女, 定然不会答应他的要求。可奶茶店的宫女们全被薛裳枝洗脑洗瘸了, 眼里哪里看得下什么皇权、大人的,一心好好卖奶茶,把奶茶生意做大做强。 如此被说了几句, 细细一想觉得逻辑根本没错, 她们不就是卖奶茶的吗,卖给大人、卖给皇帝、卖给贵女, 那有区别吗? 宫女想通之后笑容真诚许多,主动道,“买了奶茶可以去店里坐着喝,您要去吗。” 官员没怎么迟疑就答应了。 宫女又接着道,“大人们别担心误了时辰,咱们让人等在门口,只要听到钟声就来提醒,必不会耽搁你们大事的。” 这么几番劝下来,又有几人跟着宫女去了英华殿奶茶店里。 宫女选的是三道门中最右边的一道,当初薛裳枝就想到要针对三种客户群体,一种是年纪小爱玩乐的,一种是比较少女心的,一种是清高少女。 针对每种客户群体,内里的装饰风格各有不同,例如最右边的几间空屋子,只放了些兰花、文竹当作摆件,整体氛围清雅,也更适合成年男人。 碧茹本还拿着本子在分配任务,乍一看小宫女带了几位穿着补子的大人进门,腿都要麻了,拉着对方在一旁嘀咕道,“我让你低调些,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把当差的大人引进来。” 小宫女叫翠鸟,闻言委屈道,“姐姐,我可小心得很,您不是让我做生意要学会机灵、学会见机行事吗,我做到了,你怎的不夸我。” 碧茹怒道,“我那是让你去招待客人………” 她话音未落,一旁官员等得不耐烦了,催促道,“小宫女儿,快给我们端热饮子来。” 碧茹,“……原来这就是客人啊。” 碧茹伺候了薛裳枝一段时间,变得胆大包天,突然遇到这样的情况也没惊慌,催促宫女们把菜单一桌一桌放上去,然后收钱送饮子。 屋里烧了炭火,微微有些热了,只好让人把木窗支起来,将热气散出去。 随着热气飘散的还有香气,奶茶装在瓷盏中,随风而上腾腾雾气。 按理说奶茶这样甜味的东西不会受这些中年男官员喜爱,但谁让情况特殊,这样充满冷气的半夜里最需要温和的东西来抚慰。 穿红衣服的官员喝了一口饮子,忍不住嘆息道,“好喝。” 有他带头品尝,其余人干脆不忍了,纷纷拿着奶茶喝起来,从窗外就能看见屋内如何温馨和谐。 而窗外那些不肯进来的人则在外面看着窗上的倒影吞口水。 其中一人偷偷道,“要不我们也进去吧。” 另一人瞪他,“没规矩。” 薛裳枝不知道,她新开的奶茶店导致今日早朝出现歷史未有的奇观: 往常蹲在广场上等着敲钟入殿的大臣全部消失不见,问就是聚众去英华殿喝奶茶躲风了。 薛衷坐着步辇到了正殿外,看见空荡荡的广场愣了一下,随后问一旁伺候的侍从道,“今日难道不早朝?朕明明记得今日不是休沐日。” 崔侍从也煳涂得很,连忙让人去询问。 等问完,他才不安回答道,“是、是去英华殿喝饮子去了。” 薛衷愣道,“为何可以去英华殿喝饮子,英华殿不是处废殿么。” 侍从如是说了。 薛衷听完顿时无语,以前确实没有人在宫里开店,可是老祖宗也没有规定说过不能在宫里开店啊,现在薛裳枝仗着有姜太后当靠山,做些出格的事情似乎也不太让人意外。 只是……在宫里开奶茶店,未免也太……… 他想了想,到底没说话,但是等下朝之后,就亲自去奶茶店喝了一次奶茶。 碧茹她们不知道这位穿着常服的年轻男人是皇帝,薛衷长相文弱秀气,像个普通官员,碧茹以为是回头客,特别热情地忙来忙去伺候着。 薛衷点了一份招牌珍珠奶茶,一份最受欢迎的酥油鲍螺当茶点。 酥油鲍螺可是道让人如雷贯耳的名菜,口味类似奶油,又因为形似螺狮而得名,古代酥油鲍螺口味偏甜,并不适合下奶茶,但薛裳枝改良后的酥油鲍螺略带咸味,也就沖淡了甜腻之气。 薛衷作为皇帝,竟然也是第一次吃这样的东西,惊为天人。 第90页 他吃完便斯文地敲了敲桌子,颔首道,“做得不错。” 碧茹笑道,“有您这句话,奴婢们得开心一整天呢。” 在薛裳枝不知道的情况下,她的奶茶店在没有“开张”的情况下先火了。 先是有人说看见皇帝从奶茶店里面走出来,据知情人说还给了赏赐,不知是奶茶真那么好喝,还是皇帝给自家姐姐撑腰。 其次是参加早朝们的大人们。 大家都不是嘴碎的,但突然遇到这么大的新闻实在憋不住啊,很想和人谈心。 回去就逮着人问,“你知道那事儿了吗?” “什么事。” “长公主在宫里开奶茶店!” “………” 别的公主出名,要么是抢男人,要么是打架斗殴,要么是花钱如流水,这还是唯一一个因为开店出名的。 薛裳枝于是成为大楚国第一位还没受封,就饱受瞩目的公主殿下,照此看来,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第61章 61 薛裳枝不知道她自己出名的事情, 反而是姜太后先得到消息。 说起来姜太后正在喝茶和人聊天,忽然得知这件事,一时都愣住了, 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她想起薛裳枝以前卖份例的事, 又想起薛裳枝一本正经要宫殿来开宴会,实则是为了卖饮子,竟然在一时间忘了自己该说什么,直到被人提醒才回过神来。 还好曾嬷嬷此时正伺候左右,看她这模样就怕她一怒之下打孩子, 连忙劝道,“娘娘,您别生气, 长公主年纪这么大,总该有自己的想法。” 姜太后憋了一会儿, 还是没憋住,大怒道,“她的想法是什么,就是做生意?她是缺钱还是怕穷, 真是给我丢脸。” 姜太后年轻的时候也是位女中豪杰,性格暴躁易怒, 年老后因各种原因修身养性, 不过这不代表她没脾气。 曾嬷嬷也觉得一国公主做生意很不妥当,但她不会当着姜太后道面这么说,于是小声道, “您不如亲自去问她?” 姜太后左思右想下还是答应下来。 下午时, 薛裳枝的宴会被迫取消,因为姜太后要开家宴, 让她去参加。 薛裳枝这会儿正拿着钱茫然,碧茹告诉她奶茶卖光了。 薛裳枝迷茫道,“怎么就卖光了,奶茶店不是还没有开张吗。” 碧茹不好意思把早上的事情娓娓道来,薛裳枝扶额,“这样也好,母后要开家宴,原定的宫宴便办不了,卖光就不怕被浪费了。” 碧茹点点头。 薛裳枝也不知道家宴是要做什么,但想来就是一家人坐在一处吃吃喝喝,于是只穿了一件简单衣服就去了。 虽说穿着简单,但她长得清秀,辫子简单斜扎在一处就很清爽漂亮。 相比起来,容貌平凡的二公主就不显眼多了,幸好她自己也不在意这些,坐在亭上一边吃干果一边对薛裳枝道,“你上次给我做的裙子可真好看,可惜放在屋里才三四天就不能看了。月河心痛得很,还偷偷拿去埋在后花园了。” 薛裳枝道,“能管三四天也不错了,不知道家宴是做什么的,娘娘会考教我们吗?” 二公主和她一样迷茫,道,“我也不知道,母亲以前很少办家宴。” 除了不办家宴,姜太后也不太爱管孩子,最多过问一下功课,属于放养型家长了。 薛裳枝听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两人在池塘边坐了一会儿就等到姗姗来迟的姜太后与薛衷,两人一前一后坐着步辇而来。 薛裳枝上前行了礼,抬头就看见姜太后面色沉沉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太后听从曾嬷嬷的话,是来和女儿谈心的,也没有开门见山地责问,只道,“先坐下吧,咱一家人好久没有一起家宴了,今日难得你们有空,总该聚一聚。” 温和有礼的皇帝薛衷附和道,“母后说得是,我早让人准备好了炙肉,大可以一边吃喝一边赏春。” 奴婢们很有眼色地拿来炭火、炊具和装在漆盘里的肉片菜片,等着给主子们弄好。 薛裳枝十分好奇炙肉,虽说现代的烤肉就很好吃,但这里的烤肉毕竟是皇家烤肉,在身份上就不同凡响。 薛衷看她好奇,体贴吩咐宫女们道,“给殿下烤一盘羊肉。” 宫女们升火开始烤肉。 当初薛裳枝忙于其他事情,没有仔细观察炙肉,此时看来,才发现烤肉的方式非常原始,把肉串在树枝上,架在火堆上慢慢转动,肥肉的油便滴落在火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和焦香味。 等烤好后放在漆盘中,薛裳枝尝了尝,发现烤肉上只撒了盐,因此味道相当原始,倒是肉非常香,外焦里嫩,咬一口嘴里就爆发出香气。 见薛裳枝露出满足的香气,薛衷便道,“这个宫女是赵家送来的,烤肉手艺特别好,若是长姐喜欢,不如把她收下吧。” 薛裳枝摇头道,“别,君子不夺人所好,况且我不常吃炙肉。” 薛衷若有所悟道,“的确,长姐是很会吃的人。” 他话音刚落,姜太后就想起薛裳枝开的奶茶店,面露不悦之色,开口道,“别说这些。” 第91页 她平復了一会儿心情,决定好好和薛裳枝谈心,就语重心长道,“以前你们还小的时候,母后时间少,又要忙着国事,没什么精力关心你们姐弟三人。后来等到我有空,你们却一转眼全都长大。尤其是裳枝,我知道你受了许多苦,这都是我的错。” 顿了顿又道,“到如今,你们大了,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可是咱们是母子,总该多谈谈心。” 姜太后少有这么感性的时候,二公主和薛衷都有些感动。 姜太后趁热打铁道,“你们想做什么,都可以告诉母后,母后若是能帮到,必然会答应的。” 薛裳枝和薛衷没说话,倒是二公主率先道,“真的吗,母后。” 二公主从小到大就没做过出格事情,姜太后十分放心她,慈爱鼓励道,“对,你想做什么。” 二公主纠结了一会儿,见大家都在看她,于是不好意思问,“我……我可不可以开勾栏啊。” 姜太后:……… 姜太后人差点傻了,以为自己听错,重复道,“你想做什么。” 二公主道,“我想开勾栏。” 姜太后深吸一口气,回绝道,“不行,你身为公主,自然不能出宫。” 二公主道,“那也没事,可以在宫里开勾栏。” 姜太后:……… 在宫里开勾栏,谁去卖艺?谁敢来买啊。 难道让太妃们卖艺,臣子们来宫里听曲?她怕到时候先帝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二公主没发现姜太后怒气快要爆表,还在异想天开,“在宫里更好。赵郎说世间人无高低贵贱,世界上的□□和普通人一样。我想证明给他看……” 虽然二公主很傻,但是面前还有个聪明人,薛衷善于察言观色,连忙转移话题道,“您不如来听听我的。” 姜太后道,“衷儿你是一国之君,想做什么倒不必特意和我报备。” 薛衷沉思一会儿,开口道,“其实朕也有一件想做的事情。” 姜太后听他语气这么正经,忽然心生不妙之感。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因为上夹写得比较少,明天会多更的,笔芯 可以求一下预收吗?种田文 《我在古代建设新农村》 第62章 62 姜太后心觉不妙, 但是薛衷已经开口了,一说话就差点把姜太后吓死,“母后, 我想让普通百姓也来皇宫中看一看, 看朕的生活,也知道朕的艰辛。都说民心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样的话,就有更多人能理解朕了吧。” 薛裳枝听完, 觉得这位弟弟还挺有想法,这不就是古代版变形记吗?最好还让薛衷去体验一下百姓是怎么生活的,他更有希望成为一位明君。 可惜薛裳枝能够理解薛衷, 姜太后却不能,她一直认为自家孩子挺乖的, 怎么今日认真谈心,才发现全是些不安分的呢? 莫非是她教育有问题?还是因为先帝基因不良? 她咂摸半晌,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薛衷已经说完话, 眼巴巴看着她。 姜太后不想和自己儿子说话,无表情移开视线, 目光对准薛裳枝。 哦, 她已经说了,她想开奶茶店嘛。 这样看来,竟然是薛裳枝的想法最普通、最不出格了。 姜太后被弄得心力交瘁, 一旁还有二女儿和儿子期待地看着她, 只能无奈挥手道,“先吃炙肉, 吃完再说。” 宫女有眼色地递上炙肉,姜太后随意拿起一串。 然而薛裳枝观察敏锐,却发现姜太后吃炙肉时,总是忍不住单手扶脸。 薛衷关切道,“您是不是身体不适,不如让太医来看一看。” 姜太后疲倦地摇头,“没事,是老毛病了,用以前的方子吃完就好。” 薛裳枝却总觉得她这情形看着诡异地眼熟,开口询问道,“您这不会是牙疼吧?” 姜太后点头道,“确实是牙疼。” 薛裳枝听完就无语了,牙疼还非要吃烧烤,那不是疼上加疼吗。 可惜现代人觉得很简单的一个道理,这会儿的人却没听过。 薛裳枝也不知道她是否会相信自己的话,便开口问道,“太医是否有说过不能吃躁热的食物。” 她目光落在烤肉上,暗示非常明显。 姜太后却不怎么相信,沉吟说,“倒不知道肉食会引起牙疼。” 薛裳枝只好道,“可以吃肉,但是不能吃烤肉,例如煮肉、蒸肉、炒肉等等。” 姜太后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让人猜不透她心思。 等到太阳升起时,家宴差不多到了尾声,姜太后对薛裳枝道,“我知道你以前过得苦,但若是想要钱,直接找我拿就是。” 薛裳枝哂笑一声,“我不是想要钱。” 姜太后愣道,“那你想要什么?” 薛裳枝,“只是比较喜欢做菜而已。” 姜太后依旧没太相信她的话,她作为太后,善于洞察人心,见过的事情多得去了,有见喜欢钱的,喜欢权势的,从没听说过谁喜欢做菜做到这个地步的。 薛裳枝知道她不会轻易相信自己,想了想道,“若没记错,一个月后有厨艺大赛?我也要参加,总得证明自己。” 第92页 这不算什么困难的要求,也不特别出格,姜太后想了想答应下来,一边觉得薛裳枝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大楚国人才济济,不是她一个小姑娘就能随意挑战的,一边想若是薛裳枝丢了脸,要怎么暗箱操作才不会被看出来。 几人各怀心思各自离开。 走到长亭外的时候,二公主忽然喊住薛裳枝道,“长姐,听说隔日有百花裙大赛,小彩没找到合适的花,可以牵线卖些给我吗?” 薛裳枝没想到曾静德手脚这么快,只几日就把百花裙比赛办起来,便道,“我去替你问问。” 二公主感激地点头。 薛裳枝回了自己宫里,却看见一名长得十分面生的侍人恭敬站在房檐下,低眉垂目,仿佛在等什么人。 看见薛裳枝,侍从连忙走过来,行礼笑道,“殿下,奴婢是文靖,王爷让奴婢给您送些东西来。” 薛裳枝想到温景和挑剔吃米发糕,垂着眸子的模样,就摆手道,“不用,客气了。” 文靖有些急了,道,“这是王爷一片心意。” 薛裳枝看了他一眼,总觉得有些古怪,让文靖给拿上来。 只见木盒里装的礼物十分丰厚,但不太像温景和会送的,里面装着一箱子金银珠宝,俗得可怕。 薛裳枝一看就知道不对劲,诈他道,“你私自送东西来,到底有什么心思。” 没想到文靖是个不中用的,只这么一吓就跪下来求饶。 薛裳枝听完他说话,顿时无奈了。 原来温景和突然染了病,脾气变得不好,也不爱吃饭,连着几顿都只喝米粥,伺候他的人急得很,怕他被自己饿死,想起之前他夸赞过薛裳枝做饭手艺好,就特意带着礼物来请薛裳枝了。 能被人肯定,薛裳枝就十分满足,而且看在这么多钱的面子上她就不会拒绝,于是答应下来。 摄政王住在宫外,硕大的王府中十分萧条,文靖似乎看出薛裳枝想法,小声道,“殿下不喜欢别人伺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不喜欢人伺候倒能理解,只是王府又大又空旷,没什么假山乱石装点,只几个从人来来去去,活把此处弄成个鬼屋了。 薛裳枝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她挽起袖子指点厨娘在厨房里做好菜,又想着干脆帮人帮到底,便和战战兢兢的下人一起到了温景和卧房里。 卧房中还烧着炭火,主人家睡在卧榻上,不时发出轻微的咳嗽声。 温景和冷淡的声音传来,“不是说别来扰我?” 他声音一点听不出生病了,一派清明的模样。 薛裳枝道,“送饭而已,也这么冷淡?” 她掀开帘子,就看见温景和靠坐在床上,被子上摊着一本书,看样子这人生病时也不太安分,光看书去了。 她没给对方拒绝的机会,把东西端上来。 菜并不复杂,熬得稀烂的清粥,没有加入任何佐料。薛裳枝想到这时候着凉多半是染的风寒,于是还煮了一碗红糖姜汤。 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红糖,红糖也是薛裳枝自己做的,又浓又稠,本想着用来做红糖奶茶,没想到先用到此处了。 温景和鼻子有些红,皱眉目光不悦。 文靖特别想劝,但又怕被骂,一时间骑虎难下。 薛裳枝见他要责骂文靖的模样,就抢先一步道,“他花钱请我做的菜,你不吃也不会退钱的。” 温景和问,“多少钱?” 文靖说了,然后又迎来温景和的死亡射线。 不过这时候温景和倒没再拒绝,皱眉一口喝下那碗姜汤。 辛辣的姜汤入喉,立刻带来暖洋洋的热意,出乎意料的竟然带着甜味,沖淡身上的寒气。 温景和不动声色喝完,颔首递给一旁的厨子,“不错,就喝这个,羹撤下去吧。” 薛裳枝看他这模样差点笑得直打跌,道,“这是汤药,哪能多喝。” 温景和白皙的脸上浮现淡淡红晕,恼怒道,“闭嘴。” 照顾完傲娇生病的病人,薛裳枝回去后才知道,英华殿的奶茶店没被关闭,只是有人听说姜太后发怒的事情,便有些排挤,如此一来,奶茶店地位就尴尬了。 薛裳枝道,“没事,英华殿继续做大人们的生意就行,要开奶茶店,还是得去西市。” 碧茹点点头,贊同她的话。 薛裳枝凭空得来一大笔钱,就能去寸土寸金的东市买商铺了。这时代的饮子生意发达,只是不怎么挣钱,所以一般人只租个摊子,就在路上随意卖了,只薛裳枝大笔一挥,准备租个小楼。 在租楼之前还得先考察地理位置和周边环境、人流量等,薛裳枝作为老闆自然要亲自考察。 此时买房需要找中人,中人介绍了一处挨着街道口的小楼,从前是做酒楼生意的,另一处则更大的,但却很偏僻。 薛裳枝出宫跟着中人去看了,倒是更喜欢酒楼那处。 正要下定金时,却看见对面卖臭豆腐的店里有两个姑娘和老闆争执。 说来也巧,这家臭豆腐店就是当初薛裳枝开出来的分店,更巧的是,这两个姑娘还是熟人:李玉灵和祝燕尔。 薛裳枝隔得远,听不清她们到底在吵什么,两个姑娘看见薛裳枝,却不约而同转过头去,装作没看见她的模样。 第93页 薛裳枝正想迈步离开,没想到臭豆腐店的伙计竟然是房小娘,一眼看到薛裳枝,便喊了声“姑娘”。 这下提起的脚彻底走不动了,薛裳枝嘆气道,“什么事?” 房小娘委屈告状道,“我们好好在这里做生意,没想到这两位姑娘来砸咱的场子。” 李玉灵辩驳道,“根本不是我砸你场子,是你做事不地道。” 她说完看了薛裳枝一眼,便立刻转开视线。 薛裳枝先安抚了房小娘,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两位姑娘,我是这家店铺的主人,你们若有什么问题,大可以来问我。” 李玉灵和祝燕尔听完就是脸色一变,想来想起了当初踏春宴上难堪的事情。 李玉灵勉强道,“没有什么事,算了。”说完就要走。 房小娘子却不高兴地拉着两人道,“怎么能算了呢,刚才你们还说要砸了我们店铺呢。” 第63章 63 刚才这两人就气势汹汹说要砸了店铺, 又不肯说原因,现在想走就走,房小娘子当然不肯干了。 李玉灵在薛裳枝面前本有些心虚了, 听到房小娘这话, 顿时火冒三丈道,“若不是你让人侮辱赵郎,我们犯得着这样吗。” 房小娘煳涂道,“赵郎是谁,我们怎么侮辱他了。” 李玉灵怒道, “他随意作的词,你们竟然拿出来让歌女边弹边唱,这不是、这不是羞辱人吗。” 薛裳枝被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 之前似乎真有位姓赵的热心文人给写了一首词,好像叫什么《卜算子.咏臭豆腐》的, 着实是位大好人。 李玉灵接着道,“赵公子纵然文采盖世,也有偶然发挥不佳的时候,你们非得抓着这点不放, 实在太气人了。” 见薛裳枝还茫然,房小娘只得拉着她偷偷解释了一遍。 原来当初薛裳枝为了打gg, 就让人去小楼里请了些歌女来弹唱这几首词。 房小娘以前就跟着薛裳枝学厨艺, 而且她不止学厨艺,耳濡目染下学会许多gg方法。 于是擅长举一反三、聪明的房娘子不止请人来唱,还编成简单易懂的小曲儿, 一边打快板一边唱, 就在门口唱,从早唱到晚, 堪称洗脑神曲,连过路人也能唱上两句。 薛裳枝:……… 薛裳枝艰难道,“你哼几句给我听听。” 房小娘哼唱起来,古人果真不少人才,这首小曲就反覆那么几句,跟口水歌似的,没什么内涵,薛裳枝就算想要解释也无从下手。 李玉灵道,“怎样,你们串好供词了么?” 薛裳枝回头看她,解释道,“其实我们有授权的,这是赵公子特意给我们店写的词。” 李玉灵知道这是真的,但是依旧不大得劲,因为她和祝燕尔都是赵公子的粉丝,听说过他如何风流、如何七步成诗的故事,对他有很厚的粉丝滤镜,如今看到他一篇写得不好的词被扒拉出来,就觉得心中不快。 薛裳枝吩咐房小娘道,“把赵公子的册子拿出来。” 房小娘闻言去了。 当初赵公子就把写词的信笺寄到店里,被众人好好收起来。 李玉灵小心翼翼捧着信笺看了看,发现印章和字迹不是伪造的后十分无可奈何。 薛裳枝便道,“若是能被更多人知道,名扬天下,岂不是也是一件好事?” 李玉灵仔细想想竟然也是,只是她刚才太钻牛角尖,觉得不能让偶像丢脸,但赵公子怎么想的她还真不知道,万一赵公子就想要让全天下都读他的词呢?那薛裳枝岂不是帮了大忙? 她有点不好意思,挥挥手准备离开,薛裳枝却道,“不妨坐下来吃点东西。” 李玉灵看着菜单,迟疑道,“算了吧。” 螺狮粉和臭豆腐的威名,她还是听说过的,总有好事之人忍不住去尝,尝完又回来即兴发挥扯些有的没的,导致李玉灵现在闻臭就色变了。 薛裳枝看出她担忧,就道,“坐会儿也行。” 李玉灵和祝燕尔于是答应下来,李玉灵这时候才有些不好意思。特别是祝燕尔,她还为之前的事情难为情呢。 李玉灵想起之前收到的书籤,便小声问道,“也不知你的茶室筹备得怎样了,若是你愿意的话,等开业时不如请我们去捧场。” 薛裳枝正需要客人,便开口同意了。 李玉灵想了想又问,“看样子你是第一次开茶室,也不知道有没有经验,倒不如和我们合伙开一家胭脂铺子,也好学习些经验。” 说是学习经验,实则是抬举了,李家胭脂铺是开了上百年的老字号,上一朝开到如今,拥有不错的口碑和名气,并不需要额外投资。李玉灵这么说,只是为了上次的事情赔礼而已。 薛裳枝不需要她这么昂贵的赔礼,便要拒绝,但看样子,她要是拒绝了,李玉灵还会送其他东西作为赔礼,思索后道,“也行,不如和茶室开在一起。” 李玉灵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但能够收下这份道歉,她就心满意足了。 有李玉灵的胭脂铺子加入,薛裳枝的茶室修建也更加完善,她把茶室设计成现代式的茶楼,窗户拆换得成更大的款式,又买来轻薄的纸煳在木格上作为窗纸。中央的大木楼梯被拆除,改成从外进入。 第94页 这样一来,一楼厅堂就显得窗明几净,十分宽敞。 不仅如此,薛裳枝还单独修了空屋子,作为雅间使用。 这么大一家茶室开在闹市中,想不引人瞩目都难,更重要的是,有消息说,这家茶室是宫里的分店,第一家店是开给宫里的大人们喝的,普通人竟然能够喝到同款,这样一来,岂不是他们和宫里大人没什么区别了? 这个消息当然是薛裳枝让人给传出去的,卖包子的人整天走街串巷,做这些事情再简单不过。 唯独碧茹看着两间屋子有些疑惑,不知这是拿来做什么的。 薛裳枝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这边一边筹备着开茶室的事情,另一边准备参加厨艺大赛,这时候温景和倒是来给她添事情了:他遣人给送了一套书来。 这套书没什么出奇的,只是据说是失传已久的菜谱,送来感谢她。 薛裳枝拿着书就有些疑惑,因为她不太能看懂这时候的书,二则是因为她记得读书时,就有人告诉过她,如果喜欢一个人,就借书给他看,一来一去就熟了。 不过她也只疑惑了一瞬,毕竟她和对方又不熟,没有一见钟情喜欢上她的道理。 她把事情抛到一边,当作是自己的瞎想。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天气就转暖起来,此时天高气爽,气候温和,周围人也换上轻薄的衣衫。 薛裳枝想到春季要吃的菜,就吩咐人去找一找有没有香椿。 长安城中并没有,但出乎意料的是,薛衷听说此事后让人照着形容帮忙寻找,结果在长安城外找到,满足薛裳枝想吃香椿炒蛋的心愿。 香椿炒蛋作为一道名菜,自然有其独到之处,香椿香味扑鼻,口感嫩滑,最难的是要在恰当的时节吃,若是时令太早,香椿太嫩,太晚则太苦失去鲜味,只有谷雨之前的味道最好。 常有话说香椿“一箸入口,三春难忘”,其鲜美不可用常言来形容。 听薛裳枝这么说,其余人自然有了期待,结果不期待还好,一期待到晚食时薛裳枝就发现自己宫里多了几个人,全是来蹭饭的。 二公主近来和薛裳枝熟多了,腼腆地朝她笑。 而不知从哪摸来的薛衷脸上也挂着和她一样的表情。 薛衷不好意思道,“听说长姐这里铛头厨艺不错,所以来看看。” 人家是皇帝,是一国之君,就算明说自己来蹭饭的又能怎么样?薛裳枝只能无奈把人领进来。 二公主进来后就发现,宫室内和之前见过的大为不同,箕坐的位置全部放上胡凳,凳子安置在很高的桌子旁边,十分奇怪。 此外,有花格的窗换成无格窗,窗户上所煳的纸也不是一般纸。 这样一来,房间内就明亮上许多。 二公主不知道高凳的妙用,只以为这是薛裳枝的个人喜好,迟疑道,“上次吃过你这里的菜,十分想念,可否再让我尝尝鲜。” 薛裳枝想到她上次喝辣汤的事情就好笑,道,“你不嫌弃就好。” 倒是薛衷先坐在凳上,惊奇道,“这样倒是挺舒服。” 又期待道,“不知晚食吃什么。” 薛裳枝道,“有香椿豆腐,香椿炒蛋,锅包肉和酸菜汤。” 可惜她说得再清楚这两人也听不明白,毕竟没见过,只能一脸迷茫看着她。 直到上菜后才能琢磨出些意思来,毕竟香椿的味道太过浓郁,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二公主和薛衷还是第一次第一次用这种吃法,米饭下炒菜,不由十分惊奇。 这会儿已经有大米和各种米类,只是稻谷加工成大米工艺复杂,没有人会奢侈到吃纯米饭,而炒菜需要植物油,所以也不是常见吃法。 薛裳枝见两人发愣,以为他们不知该如何下筷,就道,“怎么吃都行,我喜欢汤汁泡着米饭吃。” 这两位天之骄子竟然一点迟疑也没有,跟着薛裳枝学吃汤泡饭。 二公主还好,薛衷一连吃了三碗白米饭,喝了两大碗酸菜汤,直到侍人来提醒时才依依不捨放下筷子。 他夸赞道,“之前二姐说这里饭好吃,我还不大相信,现在亲自尝过,才知道所言非虚。” 被人夸奖饭菜好吃总是让人高兴的,更何况薛裳枝这样的厨子,她开口道,“若是你愿意,天天来蹭饭也行。” 薛衷作为一国之君,当然没那么厚脸皮,但是又比她想要的厚脸皮,因为他竟然想要带些酸菜回去。 酸菜是大棚蔬菜里生产出的蔬菜,有些卖相不好的就被她收集起来,清洗后加盐腌在大缸里,到这时候正好腌好,能够作为调味品使用。 不知薛衷作为皇帝,是不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竟然十分稀罕这缸酸菜。 第64章 64 这样简单的要求, 薛裳枝也不好拒绝,便让宫女给皇帝装了一罈子酸菜回去。 薛衷捧着一坛酸菜十分开怀的模样,薛裳枝小心问他道, “您觉得这好吃吗?” 薛衷不好意思说, “说来你可能不信,朕从小就嗜酸,你这菜虽然普普通通,却正和我意口味。” 现在这会儿还没人发明出酸菜,也算是件稀罕玩意儿, 但若是让人知道皇帝竟然被一罐酸菜就轻易打发的话…… 第95页 薛裳枝想到那场景,竟然有些心虚。 幸好薛衷没发现,忧愁和薛裳枝说起上次家宴的事情, 也没多说别的,就说了姜太后不肯答应他。 薛裳枝听完就是一愣, 她以为当初薛衷说那么荒唐的事情,就是为了给帮忙解围,没想到他竟然是真有这么个想法。 薛衷又道,“能否劳烦长姐帮我做个说客。” 薛裳枝觉得自己在姜太后心目中没有那么重的分量, 可是对方既然这么诚心来询问,她也不好立刻拒绝。 思索半刻后建议道, “你可以不直白说, 或许提些更过分的要求,她就不好拒绝不那么过分的条件了。” 比如说要拆窗,别人不肯答应, 就说要拆房顶, 那指不定就退一步答应拆窗的要求。 薛衷眼睛一亮,感激道, “您果真和我想像中一样聪明。” 二公主在一旁听得得了趣,若有所思道,“既然如此,那我是不是也能这么做呢?譬如告诉母亲我想去青楼中卖艺,说不定她就能答应让我在宫里开勾栏了呢。” 薛裳枝:……… 真绝了她这两个弟弟妹妹,姜太后是个多正常的人,怎么养出的小孩脑迴路全都不正常。 她觉得很难评价二公主的理想和人生规划,干脆闭口不言。 幸好这时候薛衷解围道,“长姐,您是在民间长大的,想来见识颇多吧,可否和我们说说看。” 薛裳枝又不是真正的薛裳枝,当然不知道这会儿的民间是什么模样,不过她看过的电视剧不少,其中包括纪录片和老电影,于是随意找几个扒拉出来编故事给薛衷听。 例如什么西大荒开荒,闯关西等等,竟然让薛衷听得津津有味,心生嚮往。 他小声道,“我活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民间竟然这么有趣,如果有机会能去走一遭,看看百姓的生活,也不枉费我一世为君。” 薛裳枝忍不住向他投去目光,觉得他虽然总藏心思,但说不定以后会是位好皇帝。 过了大约小半月,由皇宫牵头举办的厨艺大赛就要开始。 选举包括海选、初选和决赛等等,决赛共进十个名额,只要进了决赛,就意味着可以进入御膳房,从此光宗耀祖。 薛裳枝和姜太后做了约定,自己改了名字,又扮做一位普通铛头去报名。 而在此时,姜太后也与姜大将军商议好子女的婚事。 姜大将军本来不愿意让自己儿子娶公主,然而转念一想,自己儿子姜文那个德行,干什么什么都不成,还不如娶个公主,虽说可能管不住老婆,但靠着那张脸,吃软饭吃一辈子也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情。 他打算得很好,可是没想到刚提起这个打算,姜文就吓的脸色发白。 姜大将军拉着脸道,“人家公主也是个漂亮姑娘,家世也好,你不娶公主,还能找到更好的姑娘?” 姜文自然不敢说自己曾经调戏薛裳枝的事情,吞吞吐吐说,“人家公主看不上我。” 姜大将军眉毛一竖,“不管公主是不是看得上你,明日太后的宴会你都得去。” 姜文怕姜大将军就像老鼠怕猫似的,战战兢兢答应下来。 于是第二日,薛裳枝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参加了一场相亲宴。 这场相亲宴只有薛裳枝和姜文,以及被姜文硬拉来的姜武。 薛裳枝对姜太后的目的毫不知情,只按吩咐准备了一些姜太后爱吃的菜。 亭子在玉液池旁,玉液池风景优美,清风徐动,亭外有一排整齐的杨柳树,垂落下的枝叶掉入水中,倒影引起池中的鱼儿追逐嬉戏。 薛裳枝被林嬷嬷按在床上穿上一件淡青色的襦裙,头髮分在两边梳成低髻的样式,左右各垂一串珠花,行动间叮叮噹噹异常俏皮可爱。 薛裳枝对于这样少女的装束实在无能为力,可惜林嬷嬷一片怜爱之心,她不忍心打击她,只能乖乖受折磨了。 等到了亭中,发现对面竟然坐着两个熟人,一人是有仇的姜文,另一人则是姜文他哥哥。 薛裳枝微微一愣,姜文便喊了声“公主殿下”。 随后便不闭嘴了,场面一片尴尬。 薛裳枝歪头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姜文小声说,“太后、太后姑妈让我来的。” 薛裳枝想起这位还是姜太后的亲侄子,让自己侄儿来自己家玩仿佛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情,就不再询问。 然而姜文打心底畏惧薛裳枝,躲在角落不敢说话。 姜武看不起弟弟这模样,对薛裳枝道,“听说您厨艺好,不知是否有幸见一次。” 薛裳枝满心不乐意,含煳道,“现在时辰还早,不用那么急。” 对面两人不约而同住嘴。 薛裳枝百无聊赖撑着下巴对亭外柳树发呆,突然看见一架步辇从面前驶过,步辇上坐着位熟人,她顿时像找到熟人一样,眼睛一亮,道,“王爷。” 温景和轻轻瞥她一眼,目光在姜文姜武两兄弟身上顿了顿,开口道,“停。” 等步辇停下,这人就随意进了亭,在薛裳枝身边缓缓坐下。 薛裳枝和温景和还熟悉一些,见他这么配合,高兴问道,“你身体好些了么?” 第96页 温景和垂眸,“你关心我?” 薛裳枝觉得他问得莫名其妙,不过多了个人在旁边,气氛和谐多了,主要是姜武说话,其他人偶尔应答一声。 到了吃午饭时,宫女给端来饭菜,是宫里常规配菜,有蒸鱼,豆羹,炒青菜,炙肉等等,十分丰盛。 薛裳枝刚提起筷子,就见温景和在盯着面前的鱼不说话。 她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这人难道是不会剔刺? 她又起了戏弄之心,小声对他道,“想让我帮你剔刺么,求我。” 温景和眼睛中飞快闪过一丝笑意,但因为太快,让人觉得这像错觉一样,“求你。” 薛裳枝:……他的自尊心就这么廉价么。 她答应人的事情当然得做到,况且她也擅长给鱼剔刺,便把盘子拖到自己面前。 温景和投桃报李,把蛋剥好轻轻放她盘里。 两人一点顾忌都没有,对面两兄弟已经看呆了。 温景和脾气不好公认的脾气不好,怎么这会儿竟然这样,难道他被人调换了? 等离了宫,姜文就觉得自己没什么戏了,毕竟对方是温景和,对哥哥道,“我觉得还是直接拒绝吧。” 姜武小声说,“姑妈难道不知道?” 姜文想了想道,“可能他们还不打算说,我们也别多嘴,万一被记恨……” 他说着打了个哆嗦,说完发现自己哥哥没回答自己,盯着一处发呆。 姜文问,“你怎么了。” 他顺着姜武视线看过去,就看见路旁站着位漂亮姑娘,眼睛圆圆的,个子娇小,笑起来甜蜜又漂亮。 只是虽说长得漂亮,但怎么看怎么眼熟。 姜文愣道,“难道她是……” 恰好在此刻,姑娘也转头来看他们,果然是何良君。 薛裳枝的茶室正式开张,开张这天十分热闹,因为李玉灵和赵彩各带了一群人来给她捧场。 李玉灵进来之后,有丫鬟给她递上菜单,李玉灵点了果汁,好奇打量周围。 她小声问,“我怎么觉得这里特别宽敞。” 薛裳枝点点头,“因为原来的屋顶拆掉加高了,就显得宽阔,你要雅间还是外间?” 李玉灵笑道,“就外间吧,这里风景好。” 薛裳枝带她上了二楼。 二楼的座椅和常见的坐垫不同,全是胡凳,胡凳上垫着鹅毛软垫,颜色淡淡,整体色系协调柔和, 一旁的祝燕尔喝了一口果汁,突然皱眉,“这饮子和外间的味道怎么不一样。” 果汁是橙汁,外间的橙汁是纯橙汁,薛裳枝这个却是用淡茶泡的,味道就有些微不同,更加清淡,适合口味偏淡的人。 祝燕尔平时就不特别嗜甜,对街上甜到齁的果脯嗤之以鼻,这样一来,薛裳枝的饮子反而投其所好了。 祝燕尔看她大大方方说东西的做法,一点避讳也没有,顿时惭愧到极点。 想来世界上真有这样心思灵巧,天生智慧的人,她以为珍贵的秘方,对于别人来说只是灵光乍现而已,并不是重逾千斤的东西,对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倒是想岔了,虽说薛裳枝很大方说了做法,可是没有配方,没有实际见过,难道能够做出一样的味道么?厨艺是说说就能学会的事情么? 这厢祝燕尔越想越羞愧,忍不住对薛裳枝说了声对不起。 薛裳枝因为没受到实质性伤害,倒不觉得只有什么,只正色对她道,“厨艺无高低贵贱,你别因为这个看不起人就行。” 祝燕尔看她不记仇,心里对她更高看许多。 不过李玉灵还是有些不解,她记得说茶室要和胭脂铺合作的,也不知道怎么个合作法。 薛裳枝示意她看一楼,一楼的柜檯旁染指甲的姑娘已经在整理工具了。 李家胭脂铺也卖指甲染料,全是普通货,姑娘们自己买回去也能染,但薛裳枝却别出心裁,让人收集了些花瓣、珠子之类的东西,又找来手艺好的工匠帮忙涂些漂亮指甲。 这样一来,来喝奶茶的贵女就可以一边聊天,一边让人服务染指甲。 李玉灵听完十分感兴趣,她喜欢和小姐妹们出去玩乐,聊天,但很少会去酒楼,因为去酒楼的男人比较多,她们一来不方便,二来也闻不惯里面乌烟瘴气的味道,而这里就不一样了,来来去去都是些小姑娘,又很清雅,现在看来,这里实在是处非常不错的聚会地点。 李玉灵道,“我也可以染指甲么?” 薛裳枝道,“当然可以,崔姑娘在那边呢,你只用喊她过来就行。” 把李玉灵和她那一群小姐妹安排好,薛裳枝又去和赵彩说话。 第65章 65 她去招待赵彩, 问道,“可要间雅间?” 赵彩这群姑娘又有些不同,年纪比李玉灵小多了, 活泼又话多, 和薛裳枝在现代见过的初中生小姑娘大差不差。 赵彩嘻嘻笑道,“薛姐姐,我不是来吃东西,我是来玩儿的。” 薛裳枝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小姑娘,她们都好奇又有兴致地看着她。 赵彩又道, “上次那个飞行棋可真好玩,我告诉她们是你教我的,她们就说要来看看你。” 第97页 其实是看看有没有别的好玩的东西, 上次赵彩把飞行棋的玩法带回家,飞行棋瞬间风靡整个贵女圈, 毕竟藏钩、射覆这些游戏是她们从小玩到大的,再好玩也玩够了。 薛裳枝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她正好准备了几套飞行棋,还有五子棋, 跳棋,大富翁等, 可以让这些小丫头把雅间当作棋牌室, 和现代桌游俱乐部差不多。 大家一起玩桌游,怎么能够不点些食物呢?一群小丫头捧场地点了奶茶和一大堆茶果点心,薛裳枝都担心她们会吃不完了。 她带着小丫鬟们进了雅间, 雅间中竟然是一张长方桌, 内里装饰很清雅,也很简单, 有书架、座椅等等,书架上的一缸子金鱼游来游去,生机勃勃。 窗户上挂着半遮光的帘子,从这里能够隐约看见外面行走的路人,不知为何隔音效果却相当不错,有种闹中取静的高冷感。 往常赵彩也随同父兄去过酒楼,那些酒楼虽然修建得好,但一看就是吃饭的地方,这里就不同了,从布置到氛围,竟然和家中书房没什么区别。 赵彩顿时觉得薛裳枝欣赏眼光可真是绝了,酒楼毕竟俗气,市井气太浓,她不喜欢,若真弄成那般模样,她最多来一次两次就不会再来。而现在这种装修风格却能让她在玩的时候打心底放松下来,不会不适应。 她赞嘆了几句,薛裳枝道,“你们自己好好玩,点心做好就会有丫鬟敲门送来,若是有事,摇一摇铃铛则可,我不打搅你们了。” 她和这群小孩子没熟到那个地步去,干脆让个介绍规则的丫鬟在里面,留她们自己好好玩乐了。 而另一边,大厅里坐着的人也变多了些,不少逛西市逛累的小娘子看见稍显女气的装修风格就忍不住进来,见有空位置,干脆点了饮子坐在那地方边吃边聊。 这些都是没有招揽自己就来的客人,西市上人流量大,小娘子闲暇无事就爱看看新衣服新首饰,买些胭脂回去,以往走累了只能在路边摊的饮子店歇脚,有些面皮薄的却不愿意,如今有个看着就有气派的地方,谁不乐意去,况且饮子和茶点卖得便宜,一份花不了多少钱。 薛裳枝环视一圈,碧茹学了些新的甜点手艺,前面则有她的徒弟打理得井井有条。小姑娘们是从周围招聘来的,进行了入职培训,说话时又甜又乖,服务态度特别好,让客人满意极了。 这时候,薛裳枝忽然看见正在做指甲的李玉灵露出一点难色。 她小声问,“怎么了?” 李玉灵觉得有点难堪,但还是替一旁小姐妹问道,“这附近有没有贡房?” 薛裳枝疑惑,“店里就有贡房,不必去外间。” 薛裳枝参观过这个年代酒店,大部分竟然都没有贡房,据说要么就回家解决,要么就去街道上的贡房。 但她这是开水饮店的,最需要厕所不过,所以一开始就规划过贡房位置。 李玉灵的小姐妹一开始还因为这个要求不好意思,但看到贡房时顿时惊了,她家的贡房竟然修在店内。 更奇怪的是,贡房还有门,她一开始错把这里认做比较小的雅间,结果是这种地方。 等进了贡房去看,发现里面干净得很,熏了香,有小丫头一直清理打扫,除此之外,不少小娘子都在排队,小姐妹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她顿时安心下来,也没有一开始的侷促和窘迫了。 如厕出来后,小姐妹就感嘆于薛裳枝的心思精巧,真心佩服她能够有这么多巧妙的想法。 不过她确实没想到,薛裳枝这家奶茶店便是特意为贵女们设计的,从装修风格到店内氛围,无一不仔细效仿最常见的书房和闺房陈设习惯,让小娘子们进来后就有到了家里一样的感觉。 奶茶店开张第一日就获得巨大的收益,第二日、第三日流水帐虽然不如第一日多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但因为是细水长流,逐渐变成细水长流,保持稳定的日收。 西市奶茶店的成功并没有引起姜太后的注意,因为姜太后最近病了。 说是生病其实也不完全,其实就是上了火,又整天吃烧烤,然后越来越上火,到吃药也缓解不了的地步,某天早上起床,腮帮子直接肿了一圈,于是只能整天喝羹。 薛裳枝去请安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面色苍白,一脸恹恹的姜太后。 姜太后强打起精神问她,“你觉得文儿怎样?” 薛裳枝莫名其妙,想了一会儿姜文这个人,还是不好在人家亲姑妈面前说亲侄儿坏话,于是含煳道,“是、是个好人。” 姜太后听得煳涂了,“什么叫是个好人。” 薛裳枝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姜文浑身上下哪处有半点优点的,小声回答说,“爱护花草、是个正常人。” 姜太后实在听不懂她的话,嘆了口气。 薛裳枝被她嘆得毛骨悚然,转移话题道,“您身体太医怎么说。” 姜太后道,“老毛病了。” 其实不是老毛病,只是人上了年纪总有这有那的病痛,又听不进人劝,薛裳枝让她别吃烤肉的话被她当耳旁风,太医的劝告更是听不进去。 等请完安,曾嬷嬷忍不住喊住薛裳枝,小声道,“娘娘有些固执,但最能听得您的话,若是可以的话,劳烦您多劝劝她。” 第98页 薛裳枝问道,“到底怎么了?” 经过曾嬷嬷一通解释,她才知道姜太后现在还在吃烤肉,原因是根深蒂固的经验告诉她不吃肉就没有力气。 可是太医却说她应该吃清淡些,只吃些蔬菜羹就行。两边谁都劝服不了谁,就这样僵持不下。 薛裳枝摇头道,“你高看我了。” 曾嬷嬷忧愁道,“二公主和太后关系不亲,太后脾气就这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服软。” 薛裳枝当人家女儿的,还靠着人家吃饭,总不好真的不闻不问。 她回去思索一段时间后,还真给想出一招来。 薛裳枝的法子就是做素肉,她当初倒是学过一些,例如用米豆腐烧东坡肉,用茄子做成鳗鱼,用面筋做成肉饼等等。 做这桌子菜可是门大学问,必须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在口感上不能差别太大。 薛裳枝在反覆试验之后,给做出一道东坡肉,一道素烧鳗鱼,一道扒素鲍,从外表上便和荤菜相差无几。 等和曾嬷嬷说好,将这几道菜给姜太后端上去时,姜太后只以为这是女儿的孝心,并不知道内里动了什么手脚。 曾嬷嬷就见姜太后夹了一筷子东坡肉,面色淡淡,随后又吃了一口。 曾嬷嬷想起薛裳枝的话,忍不住问道,“奴婢看见公主做了好久才做好,您觉得味道如何?” 姜太后温和说,“她用心了。” 她筷子移到素烧鳗鱼上,随后微微皱眉道,“味道是不错,但这肉也太……”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总觉得口感古怪,但因为味道不错,这些就被她忽略过去了。 毕竟薛裳枝手艺好,普通的菜经过她巧手也能做出独特的风味,宫里御厨手艺又平平,只过了两日姜太后就被完全折服,偏偏她自己没有察觉。 恰好有一日,薛裳枝因为要採购食材出了宫,做菜换成其他人,姜太后只吃一口就吃不下去,冷着脸怒道, “今日做菜的御厨这么怠慢?” 曾嬷嬷连忙跪在地上解释道,“娘娘,长公主殿下出了宫,还没回来呢。” 姜太后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些天的菜全是殿下做的?” 曾嬷嬷点头,其实薛裳枝也找了几个有天赋的人来学,但一时半会儿还没学会,只学到五成手艺,不敢来姜太后面前丢丑。只是这次薛裳枝偶然不在,他们只得迫不得已顶上。 姜太后道,“罢了,上炙肉吧。” 御厨做其他不行,但炙肉手艺有保障,姜太后不想为难自己的舌头,再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曾嬷嬷有些紧张地看着姜太后,又一时想不到办法劝服她,只能眼睁睁等人炙肉。 结果等到炙肉端上来,姜太后只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 其实薛裳枝早就料到这个结果,烤肉虽然很香,但宫里厨子不爱用辛香佐料,吃一顿还好,吃久了总会齁得慌,况且这几日姜太后又吃习惯了她做的精巧的菜餚,再吃粗制滥造的简易版烤肉,能吃下去就奇怪了。 姜太后嘆了口气,“裳枝这手艺,恐怕是灶王爷亲传的。” 不过这会儿姜太后还没发现自己吃的全是素菜,正眼巴巴等着她回来帮忙做菜。 薛裳枝出去採买东西,主要是採买一些香料,香料是用来熏衣服的,用料不多,只一点就能留香很久。但炒菜就不一样了,做个辣菜就得用大半兜,再做个滷菜,又用掉大半兜,这样下来没多久就霍霍完。 无奈之下,薛裳枝只能自行去宫外採买。 等买完香料回来这天,厨艺大赛已经开始了,初赛、复赛抽籤进行,淘汰厨艺不佳的人,对薛裳枝来说完全没有难度。 然而等她回宫后,却得知薛衷被姜太后揍了一顿。 薛裳枝愣道,“有什么事情是要挨打才能解决的。” 薛衷苦笑道,“不就是您上次说若是拆不了窗,就直接掀房顶。” 薛裳枝好奇问,“到底说了什么,才会挨打。”这下不管她问什么,薛衷都不肯回答了,想来应该真的难以理解。 薛衷转移话题问,“长姐为何要出宫呢。” 薛裳枝告诉他是买香料,最近东西市香料紧张,所以从一些外国来的商人手里买,买来孜然等等。 这话引起薛衷这位纯古人的好奇,他的反应和香料店老闆一模一样,惊讶道,“花椒也能做菜?” 薛裳枝点点头,“上次你不吃吃过。” 薛衷沉吟道,“其实朕有一座宫殿名为椒房宫,当初为了保暖,宫殿墙壁上涂满了花椒,颜色粉红,味道芳香,若真是有用的话………” 薛裳枝,“嗯?” 薛衷,“把花椒取下来,您拿去做菜吧。” 薛裳枝,“嗯???” 别吧,椒房宫也算鼎鼎有名的宫殿,后来还要住史书上的大名人张嫣、陈阿娇、窦漪房呢,若是现在被他们扒来做菜,以后这些人住哪? 她不好意思地拒绝说,“在墙里镶嵌太久会影响口感,还是新鲜的好吃。” 薛衷仔细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只能就此作罢。 不过这次他不是只来诉苦的,还顺便来蹭蹭饭,薛裳枝的小厨房最近在宫里很出名,因为做得菜和其他宫里不一样,而且味道更好。 第99页 这倒不是薛裳枝自己说的,而是她宫里的小宫女们偷偷宣传出去的。 有一次,薛裳枝早饭想吃米饭,就让厨房里的人把昨日剩下的菜汤拌了饭,本来因为吃法不够高雅被林嬷嬷说道一番,结果宫里的宫女们有学有样,竟然都说好吃。 又有一次,薛裳枝喝够牛奶,就用牛奶做了一道双皮奶,宫女们跟着学,依旧好吃。 再一次,薛裳枝吃够双皮奶,用牛羊乳做一道冰淇淋,宫女们又学去了…… 宫女们逐渐发现,薛裳枝可真会吃啊,一样的食材她能玩出花来,还全是她们没听过的菜色。 后来宫里宫女们的兴趣就变成打听长公主殿下今天又吃了些什么,然后拿出去和别宫里的人炫耀。 “你听过蚂蚁爬树吗?不是用真蚂蚁,就是肉切得碎碎的。” “烤牛肉?那也太普通了,今日殿下用牛肉炖了一锅牛腩,炖得酥烂,可香。” 以前大家都因为薛裳枝身世觉得低人一等,然而到现在才发现,薛裳枝比其他公主值得吹的地方多了。 第66章 66 薛衷就是来蹭饭的, 但是他是皇帝,不好明着说自己蹭饭,干脆想了一堆藉口。 不过薛裳枝也没发现, 邀请他一起进餐。 薛衷好奇道, “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今天薛裳枝是打算吃滷豆腐的,但看薛衷来了,就干脆把做好的火锅锅子拿出来,准备吃一顿火锅。 火锅要人多好吃,薛裳枝干脆把二公主邀请来, 而二公主又顺带带来了三公主和不知从哪而来的温景和,而姜太后是转道路过的,至于真路过还是假路过, 那就不得而知。 现在热闹是热闹了,就是人员配置有些奇怪。 薛裳枝让宫女按照人数把油碟端上来, 一人面前一只,温景和那只碗里则只放了油盐,其余什么都没有。 他一看就知道这是自己的碗,拿起后乖乖坐在薛裳枝旁边。 大家都以为他坐错了, 有人是没想到别处去,有人是不敢提醒他, 于是他就坐在薛裳枝旁边, 仿佛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般。 锅子端出来,热腾腾冒着热烟,还有各种素菜和荤菜。 素菜有豆腐、豆皮、豆芽、绿叶菜、香菜等, 荤菜则有鹌鹑蛋、血旺、薛裳枝自制的虾球、手打牛肉丸子、香菜包肉、鸭肠、菌肝、毛肚等等, 也算品类繁多。 三公主惊讶地看了一眼,捂嘴巴道, “咦,姐姐这是从哪学来的,竟然和民间的杂烩一模一样。” 又嘆气道,“食不厌精,这样混一起恐怕不好吃。” 她话说完,温景和突然看了她一眼,冷冷说,“闭嘴。” 他一开口,没人敢说话了。 但温景和还不依不饶,“三公主是吃过还是见过民间的杂烩,才知道长什么样,味道如何。” 薛裳枝忍不住想笑,温景和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其实嘴巴很不饶人,该怼人一点不客气。 三公主以为自己太多话才惹到温景和,连忙住嘴,其他人也没觉得奇怪,唯独薛衷听完就侧头多看了对方一眼。 薛裳枝一开始就考虑到人来太多的情况,所以让做的锅子就是鸳鸯锅,一边清汤一边香辣,香辣这边也不太辣,能够照顾到大家口味。 如果不是因为材料不足,她甚至想弄出豆浆锅、酸奶锅和巧克力锅等。 火锅下面放着炭火,火温适宜,不一会儿热汤就沸腾起来,菜在热汤中翻滚起伏。 其他人还蛮迟疑的,不知道该不该下筷子,主要是有三公主的话在前面,这种吃法真的让人感觉很奇怪。 温景和却是最不在意的人,从清汤中夹了一块豆腐。 薛裳枝小声说,“你别吃那边那盘豆腐,里面包了香菜,不想吃就算了。” 温景和手微微一顿,朝她笑笑。 有人带头,其余人就没那么拘束了,而且火锅闻起来是真的很香,连姜太后都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只是大家都吃不了辣,只有薛衷最能吃辣,吃得嘴唇红红还在吃,小声夸赞味道好吃。 此时,姜太后突然矜持问薛裳枝,“你上次和文儿见面如何,觉得他怎样?” 这是姜太后第二次问这个问题,薛裳枝就算在迟钝也能发现不对劲,谨慎回答道,“还行。” 三公主唯恐天下不乱道,“长姐应当是挺喜欢他,但不用这么含蓄。” 姜太后还想再问,此时温景和突然开口,“裳枝。” 大家一起转头看他。 温景和把盘子推到薛裳枝面前,“帮我剃刺。” 鱼是普通的鲫鱼,有鱼刺,但这一块是鱼腹,哪里需要剃刺? 薛裳枝想拒绝,抬头却看见对面这人垂头丧气,一副非常可怜的模样,她终于有些不忍心,拿过盘子给他剃好刺。 弄好后她抬起头,看见大家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薛裳枝擦手怀疑道,“有什么事儿,是菜不好吃吗。” 薛衷率先开口诚恳道,“长姐,这鱼刺好多,可以帮我剃吗。” 薛裳枝看了一眼,发现他碗里是一个鱼头,十分无语道,“鱼头需要我怎么剃?” 薛衷嘆气道,“长姐这么不疼我。” 第100页 薛裳枝拿他没法子了,就吩咐宫女去给他剥鱼头。 此时温景和咳了一声,其余人只好收回视线。 热辣的虾球,q弹有劲的手打牛丸,配上薛裳枝特制的解腻甜豆花,大家都吃得满头大汗了。 薛裳枝抽空看了看温景和,发现他还蛮淡定的模样,只是面前的甜豆花没动。 见薛裳枝看自己,温景和把豆花推给她。 薛裳枝小声问,“怎么了?” 温景和落寞地回答说,“吃不下了。” 不是,也就是吃不下一碗豆花,有必要露出这种被抛弃一样的可怜表情么? 薛裳枝扛不住他的美色,把豆花接过来吃了。 她吃的时候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但抬头看又没有异常,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等吃完饭,姜太后没再说起姜文的事,让薛裳枝好生松了一口气。 但姜太后出了殿后就露出忧愁的神色,因为她总觉得长女和温景和,两人明明不该有交集,怎么突然就这么熟了。况且温景和脾气不好,对人总是冷冰冰的,今天她却不止一次看见他神态柔和的模样。 薛衷察觉到她不对劲,温和问了一句。 姜太后嘆气,“我觉得摄政王和裳枝不对劲。” 薛衷点头,“母亲慧眼。” 姜太后道,“万一他、不是真心怎么办?在这方面姑娘家总是比较容易吃亏。” 薛衷想了想道,“为何不把长姐的亲父母接来问一问呢。” 姜太后脸沉下来,这是她最不想考虑的事情。 薛裳枝不知道母女俩的这番谈话,因为她正在准备厨艺大赛的决赛。 厨艺大赛共进了十个人,薛裳枝是其中之一,而最后的总决赛不以现场比赛论胜负,而是在夏日祭祀时准备一桌宴席。 时下不习惯吃宴席,因为王朝传承时间短,只有富贵人家里有宴,姜太后便打算让新进宫的铛头们做好一桌新奇的宴席,请臣子们吃饭,顺便给自己家长脸。 然而这次宴席还没开始之前,二公主就被邀请去参加了祝家的宴席。 等再过几日,姜太后和薛衷听见坊间流言都忍不住黑了脸。 二公主参加的这场宴席名为“烧尾宴”,意即“鱼跃龙门”,宴席上有熊掌、驼峰、鱼翅、鱼肚等诸多名菜,非寻常人能比的。 此外更有什么神仙鱼,乳汁餵养大的乳猪,酿了一百年的美酒等等,简直令人眼花缭乱,流连忘返。 当日参加宴席的人把宴席上的种种盛况传扬出去,引起长安城中人的好奇和热烈讨论,甚至还有人揣测这家人是不是比皇帝都还吃得好的。 这种情况下,要是不能做出一桌更出色的佳肴,恐怕得丢脸丢到姥姥家去。 此次进入决赛的十位铛头都是各地而来的名厨,听完姜太后的要求后全都忍不住苦了脸。 要是让他们照着做一桌一模一样的菜肯定很简单,但要是让做些不一样的,这么短的时间里,那简直是折磨了。 薛裳枝在这群人里年纪最轻,但没有人敢看不起她,毕竟天下能人颇多,谁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绝世天才。 她想了想道,“我倒是明白娘娘的意思,她是想要弄一桌子特别高级的菜来。” 特别高级,特别不一样的菜,还得是最高级别的,能把那什么熊掌、鱼翅、鱼唇比下去。 铛头们冥思苦想也想出几个菜来,都是很珍惜的菜种,例如雪莲花等,但没什么特色。 薛裳枝见此嘆口气,只好把几道压箱底的菜拿出来当候补。 她准备的几道名菜有开水白菜,佛跳墙,火芽银丝,鸡髓笋,素熊掌,文思豆腐,拔丝地瓜,龙井虾仁,豆腐皮包子等等,口味上如何暂且不谈,都是操作特别复杂,工艺困难到让人咋舌的菜。 在此之前,当然得让薛衷帮忙参详,两人敲定之后,夏日群臣宴就在清凉殿里举办了。 到了聚会那日,薛裳枝作为长公主自然有幸参加,席间还有薛家一家人以及各位臣子。 最先上的菜就是开水白菜,面前就放着一个孤零零的白色瓷盏,中间一朵含苞的白色莲花,可以说十分简单了。 一位大臣直接看着面前这盘菜迟疑道,“这是什么菜?未免有些太简单?” 薛裳枝道,“这是清水白菜。” 众人顿时笑了,清水白菜有什么好吃的,难道他们没吃过白菜梆子?还是说这白菜是天上神仙种的。 薛裳枝一颔首,旁边的宫女们便拎着小茶壶,将水注入盏中,含苞的莲花瞬间绽放,露出带着红蕊的花心,配上白瓷,显得雅致又大方。 众人终于露出笑意,赞扬道,“不错,有意思。” 也有知情识趣的,摇头晃脑念诗来拍马屁。 只是这孤零零一只白菜心,也没人愿意去吃。 因为虽然看起来很漂亮,但一朵花飘在一壶水里面,作为一道菜怎么都太清汤寡水了,莫非让别人喝清水吃花瓣?还是说水是露水,井水,天山上的水? 薛裳枝又道,“这水可是内有干坤。” 有人喝了一口,忍不住惊讶道,“咦。” 开水白菜确实是道很唬人的菜,不然也不会一直在国宴中有一席之地,在外观上,它就如同用一杯清水泡了一颗青菜,十分清汤寡水,然而尝过味道才知道,其味道之浓郁,和老高汤一般无二。 第101页 其实这和吊高汤的手艺有很大关系,在吊高汤时用老母鸡、老鸭、火腿蹄、干贝等过水去血泡后将汤倒出,原材料洗干净后再加入姜葱熬几个小时。 第67章 67 此时剁好肉蓉, 将肉蓉倒入高汤中扫汤,原本颜色乳白的汤汁就会重新变成清水的透明澄澈,在视觉上达到掩耳盗铃的效果, 让人以为只是普通的“清水煮菜”。 一般人听解释都要听晕了, 更不要说做出来。 祝大人一直自恃风雅,毕竟祝家传承时间很久,食不厌精,家藏万卷,精通礼仪, 不是普通人可比的。 当初祝大人看见薛家这一家泥腿子就特别厌恶,觉得让他们住在皇宫里是山猪吃不来细糠。他有自己的傲气,自比为上古贤臣, 期望的是一位风雅有趣,温文尔雅的君王, 而不是薛衷这种,家谱往上翻不出三代,全靠编故事给自己贴金的平民之后。 因此虽说做了楚国十几年臣子,但他依旧抓住机会时不时刺一下薛家人, 不过分,只是让他们难堪而已。 李大人笑着问道, “如何?” 祝大人道, “有点意思,但不过如此。” 此时又新端了火芽银丝和银丝豆腐出来。 大家想着豆芽总不会很复杂吧,结果咬了一口, 发现味道不对, 定睛一看,里面穿了根火腿丝。 姜太后赞扬说, “真是巧手,竟然能够在这么细的菜里穿入更细的菜。” 又指着一旁的鸡髓笋问,“这是什么?” 伺候在一旁的宫女是早经过培训的,站在大殿中丝毫不会露怯,侃侃把鸡髓笋的做法,起源背景道来。 鸡髓笋是红楼梦中的名菜,之所以出名是因为特别奢侈难做,需要用十只乌骨鸡,把鸡脚的骨髓敲出来滚熟后,塞在高汤吊过的竹笋笋芯里。 不说味道怎么样,薛裳枝就觉得这不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菜,简直夸张到奢侈了。 不过薛裳枝这里还好,留下的乌骨鸡正好用来吊高汤,鸡爪鸡翅也各有用处。 一位大臣瞠目结舌道,“这也太…太过分了。” 他随即吃了一口,赞扬道,“好吃。” 薛裳枝跟着一起夹了一片入口,虽然好吃,但也不过如此,没有惊艷的从意思。 有了这么一出,大家对后来上的菜就期待起来。 毕竟豹胎什么的虽然很稀奇,但是年年吃也吃够了,而且这东西是真不如想像中那么好吃,只是大家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说而已。 接着的是几样大菜,样样都是精品。 文思豆腐细若髮丝,豆腐包子做法精巧,乃是用豆腐切开后塞入肉馅,用芹菜丝在开口处系口,做成福袋模样。更有雕刻得像真的一样的萝蔔花,龙井茶叶煮的虾仁,暂且不说味道如何,在装逼上是达到极点。 这个时代里确实有山珍海味,有别人都吃不到的珍奇,但那又如何?比起玩花样,还是比后来的人逊色多了。就看看红楼梦,什么四季花做的药丸,采露水泡茶等,人家可比他们会玩。 姜太后一开始还十分担忧,现在就是在用一种惊嘆的眼光在看。 她自己是个土包子,觉得人家吃什么骆驼的驼峰,猴子的脑子就很不一般,结果她女儿这水平就是追着人家打啊。 众位大臣也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变成现在的敬佩和惊嘆。 祝大人是最觉得不可思议的,他认识先帝,还记得先帝不识字、不懂装懂、吃到好吃的肉偷偷藏兜里的怂样,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一样。 他有点不甘心,指着桌上一颗普通的蛋道,“这味道倒是不错。” 机灵的宫女立刻解释了茶叶蛋的做法,无非是把蛋敲碎后放入茶叶里煮,但说不能这么说,就说是原料用一年只产几斤的上等好茶,这种茶只有漂亮的姑娘能採摘下来,什么凤点头等等,顿时显得很珍贵。 薛裳枝在吹牛这点上从没输过谁,一顿瞎侃瞎掰,本就复杂的菜式在她嘴里好像九天上神仙才能吃到的东西一样,把人说得心服口服。 在座的官员大多是文人雅士出身,吃完这顿饭,都快想要提笔写词编成一本册子来赞美宴会美食丰富、皇帝是如何风雅有趣了。 薛衷听见有人要给他写词,又觉得高兴又有面子。 但等结束后却有些忧愁的模样,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担心花费太多。 薛裳枝忍不住笑道,“你还真以为一年几斤的茶?” 薛衷纳闷,“不是么?” 薛裳枝道,“就胡吹而已。”据说熊掌气味膻腥,口感肥腻,不如普通猪肉,连吃这种东西都能吃得津津有味的人,她拿普通茶叶煳弄好像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薛衷忍不住笑起来,他以前只觉得薛裳枝做菜好吃,现在才发现她有点憋着劲儿的坏,虽说这样不太好,但能把他手下眼高于顶的臣子们忽悠到,确实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等宴会结束后,果真有人灵感勃发,写了大量的诗词赞美。 薛裳枝拿起其中一份看了看,发现语句之华丽,用词之优美,确实是佳作,唯一很无奈的是,看不懂。 薛裳枝吐槽,“这人家也看不懂啊,不如直白一点,就写文思豆腐有多细,豆芽塞肉多神奇,用简单的词彙,人人都能看明白。” 第102页 她这话刚说了一日,就飞快传出去,一起的还有关于她自己的传言。 据说宫里的菜都是长公主做的,是天上神仙的饭菜,精妙到极点,就连世家也前所未见。而之所以长公主能够想出这些菜,是因为她醉酒后误入仙境,被神仙传授了做菜秘方。 这一听就很有意思的传言自然不是百姓们自个儿想出来的,而是她那位当皇帝的弟弟给她提高身价。 这么一通乱七八糟的宣扬,再到她被封为长公主,仿佛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薛裳枝不怎么在意这个,她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她问薛衷道,“你觉得大人们是真心喜□□席上道饭菜吗?” 薛衷不吝赞美,疯狂夸奖道,“那是自然,朕以前都没见过这么风雅的吃法,而且又好吃又好看,若是不喜欢那才奇怪了。” 薛裳枝点点头,笑道,“那咱合伙开一家店怎么样?就专做这些菜,专门做给大人们。” 薛衷虽然很喜欢薛裳枝做的菜,但还有迟疑道,“这不好吧……”他没有做生意的经验,自然迟疑不决。 薛裳枝问他,“你知道奶茶店半个月的盈利么?” 薛衷摇摇头。 薛裳枝给他比了个数,薛衷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姜太后特别想让薛裳枝把宫里宫外两家奶茶店关掉,甚至私底下说出过自己可以补钱给她的话,这样一看,恐怕姜太后得把家底掏光才能补够利润。 薛裳枝又道,“到时候就做高端一点,要收小费,要花钱办卡,咱只坑大人的钱,不坑普通老百姓。等钱赚够,你也好娶媳妇不是?” 薛衷脸上忍不住升起一点薄红,但眼里却有嚮往,毕竟他真的是个没有私房钱又很穷的皇帝,以后成年娶老婆,可能连老婆零花钱都给不出来。 大约半个月后,一家名为“仙锦堂”的酒楼在长安开张。 与此同时,是从乡下到长安看女儿的许老汉两口子。 本来他们是准备一辈子不去打扰女儿的,但两口子实在太想她,就准备偷偷去长安看一眼,看完就走。 只是这两人是乡下长大的,实在没什么见识,莫名其妙就被人引荐哄骗到姜太后面前。 姜太后面对杜氏既不自在,又不耐烦,问道,“是不是家里没钱了。” 杜氏有点侷促否认了。 杜氏是个乡下妇人,穿着简陋,举止粗俗可笑,姜太后挑剔地上下打量她,笑道,“现在她过得很好,你不用再来。” 杜氏只是想知道女儿现状,有没有瘦,有没有受欺负。 看她这样,姜太后实在不忍心,便把事情避重就轻拿出些说了。 然而一个不小心,还说了当初让薛裳枝去守道观的事情。 没想到刚才还好好的杜氏顿时怒了,横眉倒竖,一通乱骂后道,“你这憨妇,不要女儿就给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不安好心,裳枝年纪那么小说不要就不要,现在还好意思来找女儿。” 当着众人面被这么骂,姜太后觉得很丢面子,但她又确实有错在先,心虚地回了几句。 没想到就是这么几句,彻底勾起杜氏的泼妇本性。 杜氏在乡间,那可是骂遍四邻无敌手,脏话不带半句就能从人家祖宗十八代骂到儿孙满堂。 于是姜太后顶着一脸口水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薛裳枝还不知道宫里的事情,她正在忙碌于宫外这家酒楼。 因为定位更高端,所以酒楼在装潢上就比奶茶店精巧。 各房间门口上挂着铭牌,为了节约成本,其内没有用奢侈昂贵的家具,而是大量採用竹木,做成简约大方的风格。 此外,酒楼的选址也很特别,不在人群聚集的西市,而是在长安郊外。这处本是姜家的花园,姜家大舅是个粗人,花园弄成暴发户风格,设计上就十分不拘一格。 等薛裳枝接手后,便花钱请匠人重新设计一次,把瀑布从山上引下来,从小昆阳观中大棚里买来各种花栽种在庭院中,架上小桥,反覆折腾后终于还原苏式园林风格。 第68章 68 酒楼的採光也很有讲究, 向外的窗户全部做成超大落地窗,贴上最轻薄的轻纱,朝湖水放射性分布, 能够完全看见小院中的种种景色, 可以说古代版湖景房了。 等到开业那日,还请了人来湖心跳舞。 这是薛裳枝高价请人编排的舞蹈,在湖心安装上梅花桩,姑娘们就踩着梅花桩跳舞,衣裙轻薄, 就像在水面上跳舞一样,恍若神仙中人。 虽然景色和姑娘们都很美,但价格可不美丽, 动辄几百上千五铢钱,更不要说包间钱, 小费钱等种种花费了。 然而薛裳枝早就调查过,朝廷里的大臣们可不是一般有钱,或许比薛衷还有钱,这点小小的花费比起能够享受到的格调来说, 那实在是小意思了。 第一天,仙锦堂客人爆满, 赚了个钵满盆满, 其“皇帝同款菜色”的名声也不胫而走,长安的有钱人都揣着钱想去看看,皇帝到底在宫里吃些什么。 等吃过一次, 大部分食客就不再是抱着猎奇心态, 而是真心为里面的美食而折服惊嘆。 仙锦堂正式成为一家高级酒楼,成为大人们聚会装逼的重要场所。 而在宫中, 薛衷不解地赖在薛裳枝宫里吃麻辣烫。 第103页 他觉得这些菜虽然好吃,但也没那么好吃吧。 薛裳枝和他解释这是飢饿营销和名人效应。 薛衷若有所思点点头,吃了一口牛肉丸道,“我觉得还是麻辣烫好吃。” 他长得秀气,实则口味偏重,吃香辣火锅一点压力都没有,更不要说麻辣烫这种菜了。 薛裳枝顺口问他道,“酸菜吃光了么?我这里新做了咸菜。” 薛衷乖乖摇头,“没吃完,不过我想带些新的走。” 薛裳枝给他把东西装好。 薛衷赚了钱,心里特别感激薛裳枝,便决定在每三年一次的宫殿修整计划中顺道把薛裳枝的宫殿给修缮一遍,更重要的是,要多花些钱,让长姐住得舒适安逸。 可惜他在这上面没什么天分,唯一能够提出的意见就是多花钱。 可是这样按部就班,总觉得不得劲,也不够独特特别。 薛衷想了想,对管理修缮的官员道,“还有茱萸、花椒等香料么?” 官员点点头。 薛衷就道,“那就涂在墙壁上作为装饰吧,也先别告诉长姐,就当给她个惊喜了……” 薛裳枝不知道薛衷的打算,因为姜太后告诉她,她母亲杜氏和许老汉进宫来看她,准备让她去吃个饭。 姜太后为了让杜氏看看自己对女儿有多好,多么疼爱女儿,不仅准备了一桌子好吃的,还让一些亲近的人家把家里的公子好好打扮后送进宫参加宴会。 于是薛裳枝到了清凉殿中,第一眼看到的是杜氏,第二眼就看见围坐的一圈争奇斗艳、各有千秋的俊俏公子。 薛裳枝怀疑自己走错了地儿,转身就要走,被姜太后喊住了。 薛裳枝迟疑地绕开这圈人,准备坐下,却被杜氏一拉,坐在两个母亲中间。 杜氏很久没见过女儿,看她依旧白白净净,精精神神的模样就松了一口气,把一旁布兜解开道,“娘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肉饼,多吃点。” 虽然不记得杜氏,但只要看见这张脸,薛裳枝就忍不住从心里生出亲近,又有些羞愧,接过肉饼低头啃起来。 姜太后不甘示弱,“裳枝,你看桌上的菜,都是给你准备的,快吃。” 面前一桌各种各样的肉食,从牛肉到猪肉,再到鱼肉等等,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了。 杜氏哼了一声,对薛裳枝道,“裳枝,娘给你看了门好婚事,那小子是十里八乡俊俏的后生,还特别体弱,以后你怎么欺负都能行。” 姜太后不甘示弱,“这些小公子是我给你看好的夫婿,个个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你喜欢哪个随便挑。要一个不够全带走也行。” 薛裳枝都麻了,她素来不擅长当端水大师,只能假装很开心又很专心地吃桌上饭菜。 杜氏继续道,“裳枝,你有什么委屈给娘说。” 姜太后道,“呵,在宫里能有委屈?总比一辈子吃糟糠菜强吧。” 杜氏怒道,“裳枝,你说谁让你受委屈?” 姜太后更怒,“裳枝,你说。” 许老汉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薛裳枝:…… 两人都不是什么好惹的妇人,杜氏粗俗惯了,姜太后以前也很蛮横,说着说着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 薛裳枝无力道,“都好。” 这句话像泼进油锅的水滋啦让火势更勐,杜氏不管不顾地冲上去薅姜太后头髮,姜太后不顾身份用指甲抓人。 薛裳枝:…… 幸好还有人给她解围。 每次都能在恰当时机出现的温景和的步辇从庭外经过,薛裳枝喊了一声,眼巴巴看着他,“我两个娘吵起来了,可否帮我劝一劝。” 温景和却没答应她,目光落在那圈俊俏公子身上,笑问,“这是做什么。” 薛裳枝有气无力解释说,“是娘娘给挑进宫的夫婿……” 她话没说完,温景和突然流了一滴眼泪。 薛裳枝心生不妙之感,后退两步。 温景和苦楚道,“昨晚不是说只要我一个人么?你居然…我就不该信你。” 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能够传到一屋子人耳朵里。 这下打架的杜氏和姜太后不约而同停下手里动作,目光炯炯盯着温景和。 温景和不慌不忙低声对薛裳枝道,“怎样,不吵架了吧。” 薛裳枝:我特么真谢谢你。 薛裳枝被这堆家事弄得焦头烂额,温景和一直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跟受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杜氏觉得这样不行,不能因为做了公主后就变成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数落薛裳枝道,“你别因为当皇帝的女儿就骄傲自满,当初我就教过你,要做一个有责任心的姑娘。” 姜太后则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盯着两人。 薛裳枝百口莫辩,回头求助看温景和,“你解释一下。” 温景和茫然问,“解释什么?” 薛裳枝不信他这么笨,急道,“就是你刚才的话。” 温景和点点头,嘆气说,“刚才都是我瞎编的,裳枝昨晚上根本没说要嫁给我。” 薛裳枝无语了,这哪是解释,完全是添乱子。 第104页 好歹两个娘不吵架了,反而开始关心薛裳枝的婚事。 薛裳枝暂时不想知道她们讨论出什么结果,最近御膳房有位铛头发现家乡人牙口不好是因为胡饼太硬,所以把馒头带回家乡,得到大量追捧,掉牙的老人家也解决了吃饭问题。 特别是他将近七十岁的父母,牙齿掉光后食慾不好吃不下东西,他买来的馒头很得二老喜欢。 这位姓金的铛头得知薛裳枝是馒头店的店主后,便想请她把馒头店开到家乡去。 薛裳枝考虑了一会儿,觉得这件事难以实现,因为地方太偏远,所以很难监管。 金铛头失望道,“我自己出钱也不行吗?” 他知道薛裳枝有身份,所以是抱着恳求的心情来询问的。 薛裳枝笑道,“其实不用换开店也行,要是把全天下人都教会,那大家都能吃上馒头了。” 金铛头愣了一会儿,忽然明白薛裳枝的意思:她是准备把馒头秘方传出去了。 他激动道,“若是大家都能吃到这个,那大家都会记得您的恩情。” 薛裳枝摆摆手。 从胡饼到馒头本来就是歷史必然趋势,她当初卖馒头只是因为实在太穷,现在有钱了,又怎么会在意这些呢? 不过教馒头也是需要一个正规途径的,她打算开一家培训学校,广收徒弟,不能从提高粮食产量上解决吃食问题,就从味道上给予普通人更多幸福感。 至于名字,就叫新东方烹饪学校好了。 薛裳枝做了件大好事,心满意足回到自己殿里,然后被薛衷通知一件大好消息。 薛衷高兴道,“长姐,您的新宫殿修缮好了。” 薛裳枝听完就觉得很惊喜,她早就不习惯这座宫殿的构造,以前还常和薛衷叨叨过怎么修改。 新宫殿果真很符合她审美,有手沖厕所、开放式厨房、浴室、杂物间、书房、花园等等,可以看出是用过心的。 唯一让人觉得奇怪之处是宫殿中飘散奇怪的香味,与吃了火锅后的味道一模一样。 薛裳枝忍不住道,“怎么周围有这么浓的味儿?” 薛衷不好意思说,“长姐慧眼如炬,我听说有些香料保暖,又能一直有香气,所以让人涂在宫殿墙上。” 薛裳枝问,“你用了什么香料。” 等薛衷说完,薛裳枝面无表情说,“你有没有觉得这配料和配方与火锅一模一样?” 薛衷愣了一下,发现果真如此。可是他是皇帝,要是被大臣发现这件事,那也太丢脸了吧。 他强自镇定道,“也不是那么一样。” 薛裳枝又道,“这宫殿叫什么名字。” 薛衷道,“长清殿。” 薛裳枝冷冷说,“我给你改个名字,就叫香辣宫吧。” 薛衷:……… 薛裳枝冷哼,“以后史书有记载,薛衷和他姐姐特别爱吃火锅,建了一座宫殿叫香辣宫,怎样,陛下?” 薛衷:……… 第69章 69 新东方烹饪学堂修好之后, 薛裳枝就时常在里面上课教徒弟。 现在百姓普遍不会做菜,家里种的菜和愣和愣后就能应付一顿。薛裳枝目的不是让他们个个当大厨,只是把日子过得更好一点就行。 一开始, 她的学校既没有老师也没有学生, 因为没人肯把自己家私藏的秘方传给陌生人,也没人肯相信花很少钱就能在这家官学中学到菜方。 不过金铛头也不是吃素的,为了感激薛裳枝慷慨,他当即发动师门把徒弟徒孙等邀请来当老师。 这还不算,有太后娘娘当靠山, 薛裳枝开放了御膳房的招收名额,只要每年被评选为最受欢迎的讲师前几名,就能入宫供职, 成为一名吃国家饭的御厨。 这样一来,讲师名额总算凑够了。 而学生也不用担心, 只要她准备传授馒头的消息散播出去,自然有学生愿意来学。 薛裳枝的学校开得轰轰烈烈,她的名气也逐渐变大,在新东方烹饪学校进修过的学生私下里偷偷说自己是公主徒弟, 还给了薛裳枝“掌门”的称号。 这些薛裳枝都不知道,她正在头痛于这位要来写词赞美她的赵公子。 赵公子是个风流才子, 既有才长得又帅, 粉丝上到老人下到少女,从乞丐到世家子,可谓囊括各门各类。 她隐约记得以前见过他一次, 他吃过她家臭豆腐后惊为天人, 还给她写过许多词来宣传。 这次他又要来夸夸她,她作为一个普通人, 实在有些难为情。 赵公子温和道,“我从不赞扬不存在的功绩,姑娘仁义大方,以天下人为己任,这样的德行怎么不值得夸奖呢?” 这人说话温柔又好听,行动风雅,薛裳枝不知不觉就被他说服气,把他带学堂去了。 赵公子说要看她上课,以此得到灵感,薛裳枝上课指点学生们做菜的时候,赵公子就在一旁听课。 他也不打扰她,就乖乖在撑着头看她,时而微笑时而点头。 薛裳枝被人这么盯着不太习惯,走过去问他,“可以别看我么?” 赵公子淡淡笑着说,“是不是让姑娘不适了?抱歉,总是忍不住就……” 第105页 人家这么有礼貌,说话还好听,薛裳枝不好再要求他什么。 这么一天课结束,整个学堂都知道有只癞□□,不对,有个公子哥在喜欢薛裳枝了。 金铛头仗着和薛裳枝熟悉就忍不住开玩笑,道,“殿下和赵公子都是青春少年,实在让人艷羡。” 赵公子暂时出去了,听不见他们对话。 这时候,忽然有人问,“什么赵公子?” 金铛头和薛裳枝一起抬头,看见一名穿着黑衣的高挑男人站在面前,髮带垂落在耳旁,俊秀无比,正是温景和。 金铛头以为这是薛裳枝熟人,解释道,“就是那位赵郎,他大约真的很喜欢殿下,一直听咱们上课。” 温景和“哦”了一声,一声不吭。 薛裳枝偷瞄他一眼,发现他面色淡淡的,说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戳了下他的衣服,问道,“你怎么了?” 温景和笑道,“什么怎么?” 薛裳枝怀疑看他一眼。 这时候赵公子正巧回来了,温景和突然开口道,“枝枝,你果真不心疼我了。” 薛裳枝一脸懵地看着他。 温景和嘆气,“我知道你花心,也知道自己现在芳华已逝,青春不再,不如那些少年公子善解人意,温柔解语,可是,可是只要让我在你身边,我不介意其他人的。” 薛裳枝:…… 赵公子:…… 赵公子脸色不太好地问,“殿下,这位是?” 薛裳枝没来得及说话,温景和就冷冷看着他,道,“你就是那个新人?我告诉你,你就算受枝枝喜欢,但我才是先来的,你以后还得听我的话。” 赵公子:…… 赵公子艰涩道,“抱歉殿下,我不知道你和这位……关系是这样的,唐突了。可是,若我没记错,温公子是有隐疾的。” 温景和深情看着薛裳枝,“你以为枝枝会相信你的挑拨么?我是否有隐疾,枝枝比你清楚。” 赵公子表情已经从疑惑变成仓皇了。 他拱了拱手,脚步凌乱地离开。 薛裳枝被温景和一通骚操作弄得有点绝望,对金铛头解释,“不是,不是这样。” 温景和也说,“对,枝枝根本没有嫌弃我年纪大。”明明话是正常话,但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金铛头尴尬地哈哈,也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 等人走光了,薛裳枝看温景和孤零零站那里,很可怜的模样,顿时气笑了,问道,“话都被你说光了,你还做什么在那里装可怜。” 温景和道,“枝枝,我中午吃鱼,被鱼刺到了。” 薛裳枝默默拿起掉在地上的东西,没说话。 温景和落寞道,“你都不心疼我了。” 薛裳枝:…… 她没法理他,越理他他就越戏精上身,反正一来她不喜欢那些人,二来这些年她被他用各种奇怪的话搞糟的姻缘不止这一桩。 因为今日时间太迟,薛裳枝来不及回宫中吃饭,就随意摊了几个有很多葱花的葱花饼,和几个没有葱花的葱花饼。 一旁打杂帮忙的徒弟问,“没有葱花的葱花饼,为什么也叫葱花饼?” 薛裳枝朝他翻白眼,“老婆饼里有老婆么?夫妻肺片里有肺片么?” 徒弟想了想,觉得还真是这样,决定晚上回家给自家娘子做一盘没有肉的肉饼和一盘没有汤的豆腐汤。 薛裳枝把饼端出来的时候,温景和还没走,乖乖坐在面前等吃饼。 薛裳枝把没有葱花的葱花饼放他面前,温景和就慢条斯理吃起来。 吃完两个就不吃了,搁在一边,然后盯着她盘子里的葱花饼,似乎想试试,真和高傲的猫似的,就想从主人盘子叼东西吃。 薛裳枝又想翻白眼了,“你能不能不要浪费粮食。” 温景和低落说,“对不起,我既不年轻漂亮,还浪费粮食,你不喜欢我是应该的。” 薛裳枝,“……闭嘴。” 她给了温景和一丁点葱花饼,连味道都尝不了。而自己则把盘子拉过来吃光了,没有葱花的葱花饼味道竟然不错。 温景和问她,“枝枝,什么人能够做新东方烹饪学堂的师娘呢?” 薛裳枝随意说,“能吃葱花饼的。” 温景和嘆口气,那可能需要很漫长一段时间了。 七月火锅麻辣烫 豆花辣条串串香 有约不来过夜半 撸个烧烤下茶汤 薛裳枝穿越到古代后,从一家小摊起家,终于完成毕生心愿: 建立全国第一家大型美食连锁店 把美食店从长安南开到长安北 成为留名青史的一代厨神 註: 架空文,架得比较空 男主戏份会少一点 种田文 接档种田文,求个预收么么哒 内容标籤:宫廷侯爵穿越时空美食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今天也要摆摊开店 立意:美好的事物让人开心 第1章 1 正月里天寒地冻,天空中飘着细细的白雪,长信殿红墙碧瓦上堆积一层白色,来去的宫女们脚步轻盈踏过青砖,手中捧着鼎、盘、盒等,其中盛有热腾腾的桃汤、炙猪肉、胡饼等,散发出浓烈的香气让人口涎生津。 第106页 大魏后宫长乐宫之中就数长信殿中食物最为精緻讲究,姜太后年方四十,却阳气不足脾胃不和,一日三餐不过用筷箸挟两三筷子不肯再吃,剩下的食物皆赏给下人分食,因而姜后身边伺候的宫女一直是其他各殿羡慕的对象。 但今日却有所不同,今日早餐格外丰富,姜太后却只拿起胡饼泡在热汤里只吃了一口就恹恹挥手。 姜太后出身普通,年少时吃过不少苦,吃不惯宫中珍馐佳肴时就爱吃些胡饼等民间食物,还被其他人暗地里嘲笑粗鄙。 曾嬷嬷是姜太后最亲近的身边人,见她如此就劝慰道,“您多少再吃点,陛下年纪小不懂事,事事要您亲力亲为,若是您都病倒了,那些人不得要陛下的命?” 姜太后强打起精神来喝了口汤,问道,“去接囡囡的人出发了吗?” 曾嬷嬷道,“去了,奴婢早上站在宫门口远远看了一眼,他们穿着红衣服出去的,可打眼了。” 姜太后嘆了口气,又有点烦躁地摸索着手腕上的镯子道,“毕竟十多年不见,不知道她会不会怨恨我,我想到要认一个不认识的人做女儿,也觉得、觉得………” 曾嬷嬷劝她,“您可别多想,都说母女连心,我家那个手指头被扎出一点血我远远的都会心痛,更不要说您和殿下这样的贵人了。” 她们现下正说的是姜太后生的第一个女儿,名叫薛裳枝的,姜太后是死去的魏太.祖原配,当年她跟着魏太.祖南征北战,某次战败逃命时不小心把女儿弄丢了,仓促之间来不及寻找,只能听之任之。 等到大魏朝立朝初,姜太后就开始满天下找女儿,只是找了多年都没有找到,直到前些天赶了巧才得到些消息,立刻马不停蹄让把人给接回来。 姜太后便又是犹豫又是忐忑,好几日休息不好,整个人老了十来岁。 她听完曾嬷嬷的安慰,嘆口气道,“也只希望如此了。” 薛裳枝正坐在屋子里拿着一柄铜镜打量自己的长相,并不是因为她穿越过来这具身体和前世有什么不同,而是因为左边额头上一点上辈子没长过的红色胎记。 她记得自己在现代死的时候正在做一份千层饼,十分不巧地遇上地震,一旁装着锅碗瓢盆的架子倒下来正好砸中她,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在这个时代了。 不知是不是和千层饼有缘,她额头上这个淡红色胎记居然是半块千层饼,十分有新意。 薛裳枝思考了一会儿,在自己的“母亲”杜氏回来的时候把这话和她说了。 结果引来杜氏好一阵笑,“你这是饿得昏了头吧,哪有女孩子家家胎记长成一块饼的,我问了街头的算命先生,他说你这胎记像菡萏,是菡萏初开,只有命格富贵的人才有。” 薛裳枝茫然了一下,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去看看这种荷花,好知道到底是荷花像千层饼,还是千层饼像荷花。 杜氏不知道她心思,在屋里转来转去给女儿收拾东西,其实这家人穷得揭不开锅,衣服上补丁叠补丁,屋里最值钱的东西就数那口做饭的破釜,杜氏找了半天也只能给薛裳枝收拾出一套衣物和一双鞋袜拿在路上换洗。 说起收拾东西这件事,还与薛裳枝的生身父母有关,这个世界的薛裳枝是杜氏在一处破房子里捡来的,杜氏夫妻不能生养,临到三十岁捡到个姑娘欣喜若狂,把她当亲闺女般养大,除了薛裳枝二十三岁都未婚配外从没亏待过她,结果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人亲爹妈还是找上门来要女儿。 薛裳枝一开始愣愣的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坐在一旁听个囫囵,只知道这是古代版豪门千金落难的跌宕故事,猜测这种情况下杜氏恐怕不会很好说话。 杜氏果真不留情面,她是乡下妇人,说话尖酸刻薄又不讲情面,指桑骂槐讨价还价收了大把银钱,直把那位大人说得眉头皱起才好歹答应下来。 但等人走之后,杜氏却一边流泪一边拉着薛裳枝说话,让她去了新家要好好听话,不要再像在家时那样犟嘴耍性子。 薛裳枝是个新来的,对两边父母都不熟,便无所谓地安慰道,“莫要伤心,你如果不想我去我就不去了。” 杜氏打了她一巴掌,骂道,“你个夯货,你是不知道哪头炕热,人家都钻尖了脑袋去讨好贵人,这大白天掉下的馅饼你却不肯去捡,我是生了个什么傻女儿。” 薛裳枝愣了愣,她生平还第一次遇见这种性格的女人,便改口道,“对,您说得对,我脑袋不清醒,赶明儿我就去。” 杜氏又转了口风,用帕子揩泪骂她没良心,连狗都知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就她有了新娘忘旧娘。 薛裳枝无奈转头,看见她爹许老汉站在一旁朝她使眼色,喊她哄她老娘。 杜氏嘆道,“我知道你打小就想当个厨娘开家饭馆,但咱家里又苦又穷,哪里能够供你学什么厨艺?现在认了你亲爹娘,便记得嘴巴甜些,等学成归来做个天下闻名的大厨子,也不算白去。” 说完又声泪俱下。 薛裳枝说得口都干了也没把人哄好,杜氏一晚上又哭又笑又做噩梦,折腾得不行,还好有许老汉默默红着眼睛给她拾掇包袱,以免第二日耽误行程。 薛裳枝家里人催得急,要赶快上路,若不是杜氏死乞白赖地磨嘴皮子,恐怕当下薛裳枝就被接走了。 第107页 临走前薛裳枝揭开包袱看了看,里面东西放得齐全,有衣服鞋袜、木棍铁饼,应当是怕她行路不安全准备的武器,还有昨天那一堆银钱。 薛裳枝愣了一下,抬头道,“这些给我做什么?” 被杜氏指着额头骂,“说你蠢你还真蠢,你手上没点钱去了新家怎么有底气?打点上下,买衣服不是都要钱?” 薛裳枝默默把东西掏了一大半出来,扔在胡床上转身走了,小声道,“有这些棍子打人防身就够了,我什么都不怕。” 惹来杜氏又一阵哭,只有许老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对她道,“儿啊,这不是棍子,也不是铁饼,是准备给你在路上吃的干粮。” 第2章 2 武阳辰姓武,是魏太.祖在位时受封的校尉,一直不受姜太后待见和小皇帝器重。 而接长公主回宫这件事看起来重要,实则…… 手下人不知道他的心事,和他开玩笑,“武校尉,等回了长安一道去酒家喝黄酒。” 武阳辰随口敷衍道,“到时候有空必然赴约,等我们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 手下嘆气道,“这有什么难的,让我们这些人来做这种事情不过是大材小用。况且你说一位在农家乡下养了十几年的长公主有什么难伺候的?再难伺候也不如如意公主会折腾人吧,要我说,咱就把长安那一套拿半分出来敷衍她………” 武阳辰听他越说越不像话,皱眉正要呵斥让他闭嘴,可是手下已经早一步停下话茬,露出痴傻的表情。 武阳辰顺着他目光回头,果真看见那位长公主正站在身后,也明白他失态的原因。 要他说,这位长公主可真的不像流落民间的粗鲁农妇,反而有些荆钗布裙不掩国色的意思。 而且……… 他怀疑地看着薛裳枝,他记得姜太后浓眉大眼,身姿挺拔矫健。姜太后所出的一子二女继承了她的容貌,都不是十分精緻的长相,和面前女子眉目相差甚远,所以这位长公主真不是找错了? 薛裳枝不知道他心里面的想法,走过来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位中年武将,笑眯眯问他,“你好,你是我家里派来接我的人吗?” 武阳辰收回心绪,飞快行礼道,“正是属下,姑娘,请上马车。” 薛裳枝侧头看了一眼停在一旁的马车,由四匹棕色的高头大马拉着,马车的小窗户挂着浅色的竹帘,四个角上各挂着一个编制着彩色坠子的小铃铛,非常精巧可爱,彰显出主人的气派和权势。 可是按照薛裳枝这个歷史盲来看,她依旧猜不出这驾马车和这位僕人属于什么样的人家。 武阳辰似乎猜出她的想法,连忙道,“姑娘不必担忧,等到了地方后大人自然会把事情告诉您。” 他又看薛裳枝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担心她登不上马车,连忙让丫鬟上去搀扶她。 这个时代的路是泥土路,没有现代的道路平整,马车行在上面非常颠簸,偶尔木轮轧到小石子还会失控。 不过这不妨碍薛裳枝探索的兴趣,她上午刚吃过许家父母做的热汤泡胡饼,现在精神很足,就撩开帘子观察四周。 此时马车正行在离城池不远的小道上,道路两旁不知名的大树郁郁葱葱,透出一点光影落在地上,一副非常原生态的景色。 小丫鬟怕她吹风着凉了,小声劝说,“姑娘,您先休息一会儿吧,待会有的是时间能看。冯翔到长安不过两三日时间,冯翔虽然繁华,但远不如长安三条广路十二通门,到了长安您必然会喜欢上那里。” 薛裳枝看她脸色苍白的样子不忍心问道,“你是不是……晕马车?” 丫鬟愣了一秒钟明白薛裳枝意思,顿时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告罪,“您别生气,我不会弄脏马车污了您眼睛的。” 薛裳枝感嘆了一下丫鬟对工作负责的态度,就问道,“难道没什么好法子吗?” 她只知道有晕汽车,晕轮船的,没想到还有人会晕马车。 丫鬟看她不怎么生气才低声道,“其实刘大夫的舟车丸就很有用,可是,可是我、我买不起药。” 薛裳枝琢磨了一下舟车丸是什么原理之后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命人取了一块姜切成片,然后让丫鬟放在嘴里,这是薛裳枝她现代妈经常唠叨的养生经,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或许有心理暗示作用,过了一个时辰后丫鬟脸色好多了,又能打起精神和薛裳枝说话。 这次她更温顺了很多,薛裳枝说什么她回答什么。 薛裳枝若有所思摸下巴,“这么说路上还可能有劫匪?” 丫鬟道,“遇见也不会有事的,武大人非常厉害,一个人打十个都不在话下。” 薛裳枝点点头,“野生小动物总有吧?我还没见过野生的老虎、大熊猫、猴子、小鹿………” 丫鬟没有反驳她把老虎放进小动物行列里,温柔道,“它们会避着人走路,不会恰巧撞到我们面前。” 她们行路一上午后就停在一处宽敞的平地上准备休息,薛裳枝疑心那位武大人和他的随从其实并不需要休息,只是考虑她是个女生才特意停下脚步。 第108页 马车刚停下,武大人就请薛裳枝下车走一走活动身体,还问她现在用饭还是等稍后用饭。 薛裳枝想了想说,“端来吧。” 令薛裳枝非常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她说这话不超过一分钟,就有奴僕把案几搬到她面前,然后在案几上放上热腾腾的食物,比薛裳枝在外面见过的三分钟炸鸡还利索。 唯一让人遗憾的是,食物很热,但是一点气味也没有,闻起来和煮沸的水一模一样。 武阳辰歉意地向她告罪,“行路匆忙没有其他食物可以吃了,只能等明日到了城里才能给您买些其他的。” 他其实没有觉得食物很糟糕,因为赶路基本吃的是干粮,而且这是规格最高的干粮,一点发霉和腐烂都没有,只有贵族才能吃到。 薛裳枝若有所思点点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饭菜怎么做得这么快?” 武阳辰对她知无不答,请她去看后面一辆更小的马车。马车上有一个炭火炉子,炉子一直烧得旺旺的,就是为了给主人提供二十四小时都能喝到的热水。 薛裳枝于是坐在僕人收拾出来的一块空地上吃午饭,武阳辰找的这个地方风景非常好,紧挨着一条溪水,溪水旁边有绿树和丛林,非常原始自然。 唯一看起来不太美好的……可能是她面前这份饭菜。 颜色很怪,没有味道。 薛裳枝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入口………果然如同她想像的一样,和棉絮没有区别,和吃棉花似的。 再吃一口,简直是在折磨她身为厨师的敏锐味觉。 薛裳枝默默放下勺子,摸了下包袱里的铁饼,哦不胡饼。 武阳辰注意到她的不自然,好心问道,“姑娘,可是冷了?” 薛裳枝说,“你们怎么不吃饭?我一个人吃还挺不好意思。” 武阳辰解释道,“姑娘,我们一日只吃两餐,三餐是贵人的习惯。” 薛裳枝连忙说,“那这些赏你们了,你们挺辛苦的,还要小心路上劫匪,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呢?” 第3章 3 考虑到薛裳枝胃口,这份饭菜做得精巧别致,每种就三两口的份量。武阳辰暗暗发了一会儿愁,自己不好吃独食,就吩咐最亲近的几名武将来分吃。 一名武将把菜倒嘴里嚼吧嚼吧吞了,抹了抹嘴巴嘿笑道,“武哥,这位大姑娘是不是吃不惯饭食?” 武阳辰要在外人面前给薛裳枝撑面子,瞪他道,“不要像个娘们儿一样嘴巴碎,姑娘是体恤我们舟车劳顿才把饭菜赏赐给我们,在你嘴里变成什么样了?” 武将不把他的话当真,又笑着说,“没想到这位姑娘竟然还挺挑剔的,我看养她那家人也不算多富裕的,你说是不是在故意拿捏你。” 一旁另一名武将道,“倒不一定,我觉得就是因为饭菜难吃,你看看这菜,和掺了盐的白水似的,我家那口子煎的汤药都比这个有滋味。” 武将不服气,“不会是你怕苦,你老婆给你药里面掺糖了吧。嘿我就不信,她一个乡下小姑娘的嘴巴还能吃出个酸甜苦辣不成………” 他声音在武阳辰目光中渐渐弱下去。 薛裳枝不知道外头一帮子男人的讨论,她上了马车把手放在火炉上烤了烤,冻僵的手很快恢復知觉。 马车中因为烧着炭火非常暖和,熏着香气令人昏昏欲睡。刚坐下不久忽然有奴僕提了一个四层食盒过来,行礼道,“姑娘,将军说您这样的姑娘家应当喜欢甜食,所以吩咐奴奴给您送些糕点来。” 说着就打开食盒挨个摆在薛裳枝面前给她看,种类不算多,应该是匆忙之下拼凑起来的,让薛裳枝不由感嘆这位将军看起来粗野实则是位细心之人。 薛裳枝每种糕点尝了一遍,白色的似乎是蒸米糕,上面撒了一点金黄的桂花,非常软糯和富有黏性,煎至金黄的应当是现代的馓子,微甜而酥脆,还有一种皮被风吹得略干的饺子,皮薄馅大,透出一点莹润的内里,光看着就引人发馋。 但确实没有薛裳枝在古装电视剧里看到过那种精巧的中式糕点,也没有她从小吃到大的馒头、包子等等,也不知道是仓促之下来不及准备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薛裳枝见小丫鬟在一旁吞口水,等奴僕走之后大方邀请她道,“反正我也吃不完,不如你陪我一起吃吧,也省得待会儿扔掉浪费。” 小丫鬟当然不敢自己伸筷子来挟菜,薛裳枝就用碟子各装了一点递给她。 要薛裳枝自己说,这些糕点里面做得最得她心意的还是馓子。她记得十几岁的时候跟着父亲的一位公务员同学去乡下送温暖,现场做的就是一道油炸馓子。 面粉洒在桌案上掏个洞,磕上几个蛋在正中间,面团揉得面儿光,扯成细细的长条后放进直径足有一米的油锅里炸,炸成金黄色再用长筷子捞在铁架子上沥干净多余的热油。 等晾凉之后平摊在案板上,讲究一些的会用菜刀剁剁剁切成段的装在小纸袋子里,咬下去酥脆香口。 小丫鬟看她目光,笑道,“姑娘原来爱吃寒具。” 薛裳枝愣了一下,“寒具?” 小丫鬟就指着馓子给她解释,“这就是寒具,寒食节不能生烟火煮饭,以前我在家的时候爹娘就会多做一些作饭点吃,每年都这样,其实早吃腻了。” 第109页 薛裳枝津津有味听她闲话,就着古代风俗趣闻把糕点吃了个七七八八。她胃口向来很好,比寻常女孩子能吃多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体型一点不见长,所以从前一直有人质疑她身为薛家人的厨师身份。 小丫鬟把话说完,马车忽然一阵颠簸,然后便是慌乱的惊叫声,仓促的脚步声和马受惊的啼鸣。 薛裳枝为了避免食盒摔地上,连忙把剩下的饺子塞嘴里一口吞了,问道,“何事?” 丫鬟早她一步掀开竹帘,此时正脸色惨白,木愣愣地看着前面,“姑、姑娘,有小动物。” 听见薛裳枝疑惑的嗯声,她才反应过来缓声道,“不是,不是,是有老虎。” 薛裳枝撩开帘子看着丛林中的老虎,不知是什么品种,个头不大,有些瘦,但神采奕奕的,和她在电视上见过的截然不同。 当初他家做菜就有肖似虎行的颠勺法,可惜从未见过野生老虎所以只得其神不得其形。 小丫鬟瑟瑟发抖道,“姑娘,您不怕吗?” 薛裳枝兴致勃勃道,“这有什么可怕的。”她在山林中跟着师公修行那几年还养过幼虎。 正在此时,老虎似乎注意到她们所坐的轿子最为豪华,摇头晃脑凑过来。 武阳辰觉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利,本来好生生当个不上不下的武将,结果因为碍了姜太后的眼被遣出来接长公主回京。接就接了,他行路好好的又遇上一头大虫。 他常年在这条路上走,以前可没遇到过大虫,这次怎么就这么巧了? 大虫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大虫会不会吓到公主,如果把公主吓到失态,她记仇怎么办?要是公主觉得他护卫不利怎么办?会不会觉得这是他故意的? 他脑子里纷纷乱乱闪过许多念头,连下辈子棺材用梨花木还是柳木,墓碑上雕刻什么瑞兽都想好了,就听手下武将问, “将军,用箭射还是近攻?” 还有人跃跃欲试道,“要不让我去打虎。” 武阳辰咬牙道,“不行,不能惊扰公主。派几个人去引开它,若不行就杀一匹马,引得越远越好。” 武将目光一凛,道,“属下知道了。” 这时最中间那驾轿子里忽然传出长公主轻柔的声音,她的声音和她的长相一样,柔弱得像一阵风似的,让人唯恐动作太大给吹散了,“武将军,您那边可好?” 武阳辰闷声道,“姑娘不用担心,这里万事有属下解决,不会让这勐兽伤到您一根汗毛。” 轿子安静了一刻,下一秒又是那柔柔的声音,“那便好,您是国之栋楼,也要多多注意自身安危啊。” 武阳辰被这句安慰感动得心头火热,觉得万万不可辜负上司的期望,立刻让人做出各种响动把大虫重新引回林子去。 可惜事与愿违,大虫不懂他心思,或许因为这是一只正值壮年期的叛逆大虫。大虫慢慢踱步过来,离人群正中心的轿子越来越近,做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武阳辰见势不妙,喝道,“拦住它!” 他话音刚落,忽然看见大虫左右不看,只冲着薛裳枝的轿子扑过去。 一支支箭擦着大虫的皮毛射入土地,没伤到它分毫,武阳辰额头滴落一滴冷汗,却在这时,看见不知何处一只暗器扔出来正中大虫面前的土地,这柄武器看起来轻飘飘的,力度却很大,当下在土地上“砰”一声砸出一个大坑,又反弹到大虫脑门上,把它砸得晕了一秒。 武阳辰趁机道,“上,谁抓到大虫有赏!” 武将们听从命令去追大虫,留下武阳辰派人安抚公主。 武阳辰心有余悸道,“我手下谁人准头这么好,我竟然从未发现,你去把武器捡回来,待会儿必要重重赏赐这位大功臣。” 过了一会儿下人才回来,只是神色有些古怪。 武阳辰没发现他的异常,问道,“怎样,是什么暗器?” 下人低头不敢说话,武阳辰又问了一遍,他才双手奉上一物吞吞吐吐道,“是、是铁饼。哦不,是胡饼。” 第4章 4 薛裳枝揉了揉手腕,庆幸自己即使到了这个时代依旧武力不减当初。 想她三岁开始搭着板凳颠勺,五岁能一天用菜刀切三百个土豆,为了练稳就在手腕子上坠着铜球练腕力。这都是老派人的练法,现在不讲究这个,但好在功夫没丢,估计三百人的流水宴也能一次弄个明白。 她在这边想着,忽然听见武阳辰的声音传入帘中。 薛裳枝撩开帘子一看,武阳辰大声问,“刚才击中大虫脑门的勇士是哪位?” 没有人回答,再三询问,武阳辰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命人高高举起许家特制胡饼道,“用这枚暗器击中大虫的将士是哪位?有功,本将大大有赏。” 薛裳枝:……… 她捂着脸感觉丢脸丢到姥姥家脸,别人武松打虎用拳头,她打老虎用块饼。要是大家都知道的话…… 薛裳枝敲了敲车壁,引起武阳辰的注意后小声道,“武将军,麻烦把饼还我可行?” 武阳辰茫然看着她,又看看饼,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起大虫那比人大得多的个头,对比薛裳枝偶尔抬手时滑落的纤细手腕,总觉得…… 第110页 武阳辰捏着饼后退一步。 薛裳枝疑惑道,“武大人,您怎么了?莫非想到了什么。” 武阳辰什么都没敢想,他只是在回忆路途中是否得罪过这位……很不一般的公主殿下。 他现在一点都不怀疑薛裳枝是姜太后亲生的,因为他曾经见识过太.祖后宫那场十分有名的闹剧。 太.祖某次为了一名宠妃的事情害得太子发高烧,姜太后气急之下提着一只铁锅追着他满宫跑,太.祖被追得鞋都掉了一只,藏到先太后宫中方才逃过一劫,其剽悍程度令武阳辰至今记忆犹新。 武阳辰不知道该怎么夸她,毕竟对方还是个娇滴滴的姑娘,总觉得夸赞力大无穷不太合适,干笑说,“这块饼真是块好饼。” 薛裳枝松了一口气,“是家母做的。” 武阳辰注意力落到别处道,“现在喊杜氏母亲倒没关系,等到了长安城您家中可万万不要再这么称唿,否则您亲母大约会不开心。” 薛裳枝心中生出几分好奇,问他,“那可以劳烦您说说我母亲的事情吗?” 武阳辰不敢妄议姜太后,但又扛不住薛裳枝眼神,含煳说,“就,就和您差不多。” 薛裳枝眼前一亮,“真的?”和她一样爱美食?擅厨艺? 武阳辰点点头附和,“真的。”和您一样力气大。 两人鸡同鸭讲了一会都非常满意。 因为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又在路上遇上大虫,武阳辰吩咐下属们停下来休整,等待明日早晨再赶路。 跟着他的都是机灵的,早在听令后乖觉地生了火堆,还有去捉鱼和采野果的。捉来巴掌大的瘦鱼,用树枝穿起来架在火堆上烤。 薛裳枝趁机下马车走一走,看着他们忙活的样子问武阳辰,“现在不用吃干粮了罢?” 武阳辰笑着说,“是,不过等明日入了城里,您大可以尝一尝城里的美食,弘鼎酒楼的烤鱼是一绝,包管您吃了一次念念不忘。” 他们说着走到正中央的火堆面前,薛裳枝随意看了看,眼神忍不住凝在那位烤鱼的人手上的鱼肉上。 明明是烤鱼,但她偏偏从那细腻的烤鱼手法上看出细緻的煳弄。 因为对方烤出的鱼和古装电视剧里只顾谈恋爱的男女主烤出来的鱼一模一样,鱼肉被砍得七零八落,零零碎碎挂在鱼骨上,其惨不忍睹突出黑暗两个字,集古今黑暗之大成,外煳里生,没三百年寿命恐怕无法日日享受这般珍馐。 似乎注意到薛裳枝惊恐的眼神,烤鱼的下属腼腆地笑了笑,小声道,“姑娘,马上要烤好了,您再等等。” 这人真没察觉自己手里的鱼肉是黑暗料理。现在这会儿厨子是门单独的职业,食谱对于厨子来说属于绝不外传的秘方,一般人家里能学个一两道就值得夸道邻里,他作为一个当兵的,光是会把菜煮熟就比很多人要强。 要他说,将军和姑娘该夸他才对! 薛裳枝忍不住对武阳辰道,“菜不如我自己做,他们本就辛苦得很,何必再为了我操劳。” 武阳辰连忙道,“不操劳,应该的。” 薛裳枝嘆了口气,武阳辰立刻意识这句话是藉口,对方是个很挑剔的人,不想吃这卖相不佳的烤鱼。 他想了想,最终吩咐人给了她三四条小鱼。 薛裳枝提着用草绳拴起来的四条鲫鱼,知道其实还是信不过她,怕她糟蹋粮食。 她看着四条鲫鱼笑着说,“这有些少了,待会儿烤好了您可别和我抢。” 武阳辰朝她摆摆手,不在意地笑道,“自然自然。” 他没把薛裳枝话当真,他虽然官职不上不下,但好歹也参加过宫廷御宴,怎么可能和她抢一条小鱼? 下属耳力好得很,等她走后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武阳辰看了他一眼,强势替薛裳枝挽尊,“她常年在乡下长大,要养活自己根本不难,你可别小瞧她。” 下属没听懂,“那我还烤不烤?” 武阳辰尴尬咳了一声,“……烤,让她饿肚子怎么办。你再说话小心胡饼。” 下属想起把老虎脑袋砸了个坑的胡饼,终于不敢说话了。 薛裳枝在后面的马车上摸索了一会儿,也没找出什么好的东西。工具就不用说了,只见到菜刀,佐料更是只有盐巴,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位将军没考虑到这些旁枝末节。 幸好作为一名厨子,随身携带厨房用品是良好习惯。她在自己包袱摸了摸,摸出一大块黑石头放地上。 小丫鬟好奇地摸了一下,问她道,“这是什么?” 薛裳枝边洗鱼边解释,“盐。” 这个时代盐的价格不便宜,但巧的是许家不远处就有个盐场,大家平时买不起细盐就买盐场未加工好的粗盐。 粗盐炒菜不如细盐口感好,还有苦涩味。薛裳枝路过时正巧想起以前吃过的炒瓜子,就用几文钱买了许多顺道带在身上,巧的是居然能派上用场。 她洗完之后就用树枝把鱼串起来,等水滴干后再把盐敲碎,然后均匀涂抹在鱼身上。 小丫鬟看着她动作迟疑劝道,“姑娘,这盐是不是放太多了?盐虽然有提味的作用,但一味放盐只会让菜齁得慌。” 第111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废喵 34瓶,抱住亲一口~3 第5章 5 薛裳枝说,“你听说过盐焗吗?” 小丫鬟“啊?”了一声。 一旁武阳辰的下属还在与他小声嘀咕,“我觉得她做得挺像样又挺不像样的,你见过往鱼身上抹那么多盐的人吗?我就没见过,快裹得比鱼还厚了吧,这得怎么吃。” 又纠结说,“要不要提醒她一下,好好的鱼做得这么咸,如果不能吃糟蹋了怎么办。” 武阳辰知道他的手下对这位民间公主十分好奇,因为他们身份低,不像他有资格面见圣颜。 他也不怎么拘着他们,只在过分的时候敲打一二。 武阳辰站在远处远远看过去,只见薛裳枝先是用河水把鱼肉洗得白白净净,直到鱼腹内一丝黑膜也无,干净到令人髮指的地步。然后不知从哪掏出一把石具在鱼背上划拉几下,划出几道痕迹,接下来便如下属所说抹上一指厚的均匀厚盐,将鱼放置在火堆中慢烤,粗盐粘在鱼身上,烤得又黑又奇怪。 武阳辰不由觉得她举止怪异,他吃过的鱼肉不少,还从没见过这种处理方式的,莫非是她养父母所授?只是这满满的盐搁在鱼肉上,岂不是又咸又涩? 他左思右想也想不通,竟然在心底贊同了下属的话:这要真的能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美食,那才是离奇事儿。 他摇摇头领着人去周围巡逻去了,但只过了半柱香不到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他朝着香味看去时顿时大惊,比薛裳枝当场把老虎砸得满头是坑还要惊讶。 明明他之前亲眼看到搁在火堆里的鱼是黑到发灰,怎么一眨眼到了盘子里就变了一番模样?鱼肉鲜嫩白净,似乎和他看过的蒸鱼别无二致? 莫非她用了什么奇怪的术法令鱼肉烤黑后又能恢復如初? 薛裳枝不知道武阳辰内心想法,她在烤鱼的同时顺手熬了一份鱼羹。 胡饼被她用借来的石杵锤成粉末,放入鼎中吊在火架上熬煮。又用石刀片鱼,冬鲫鱼虽然瘦,但不知为何竟然没有什么刺,大概是因为和现代鲫鱼品种不同的缘故。她将鱼从头片成薄片,剃下鱼头和鱼骨,等水沸腾时才放入。 熬了大约十分钟有余,揭开盖子就见香味随白雾漂浮而出,在冬天散发出令人嚮往的暖意和香味。 她等不及开口,自己伸筷子挟一口鱼肉入嘴。 古代的食材果真比现代美味许多,热度通过粗盐透到鱼身上,滋滋汪出鱼的香气,半焦的鱼皮入口脆而香,鱼肉却是纯然的滑嫩,肉质紧密,一丝腥气也无,正好弥补没有姜为佐料的缺憾。 薛裳枝又喝一口鱼羹,胡饼炖得烂烂的,鱼肉汁水渗入其中,酥烂鲜香,实在是再舒适不过。 薛裳枝眯起眼睛回味,嘆息一声,忽然觉得这嘆息十分不对劲,仿佛有回声,她嘆了一口气,周围给回了三四声。 她抬头一看,周围几双眼睛直直盯着她,被她看见慌忙躲开了。等她再低头,那些直勾勾的视线又飘过来,仿佛恨不得变成她手中的筷子。 薛裳枝被盯得吃不下去,让丫鬟帮忙把饭菜抬到马车上,好险隔绝了这不加掩饰的目光。 她放下心和小丫鬟痛痛快快吃起来,一筷子鱼肉伴一口鱼羹,河鲜之鲜美天下独有,弥补她白日里啃了一天冷干粮的遗憾。 薛裳枝放下筷子,正巧就听见敲车壁的声音。 她撩开帘子,讶异地看见武阳辰站在窗口,有点尴尬地看着他。 武阳辰想起之前薛裳枝说的话就觉得脸皮发紧,他当时是真的不想要薛裳枝给他做吃的,一来对方身份不一样,二来他也不怎么把她话当真。 可是当他坐在外面吹风啃着饼子,吃着下属献来煳焦的鱼,闻着马车上传来阵阵热腾腾的香气,加上还有人为了下饭叨叨吃过弘鼎酒楼的鱼如何美味时……他就觉得还忍得下去他算个屁! 武阳辰不好意思说话,两人面面相觑几秒钟。 薛裳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移开身子让他能看见炕桌,“刚巧够我吃,不能请大人一起品尝了。” 她很诚实地履行了一开始的话,因为没想到武阳辰看起来老实诚恳一个人也逃不过真香定律。 武阳辰不好意思说,“不敢,只是想请您指点一二烤鱼,不用做成您那般美味,不、不烤煳就成。” 薛裳枝戏嚯地说,“大人不嫌弃我手法粗糙就行。” 武阳辰想起自己之前的议论,顿时笑得有些尴尬。 薛裳枝见人多,懒得自己动手,就把技巧交给这些兵士。例如把用过的粗盐捡起来如何敲碎抹在鱼身上,如何烤,烤到什么时候又敲碎鱼身上的粗盐,如此不说做成个十成十,但也有个五六分像了。 武阳辰睁大眼睛看着敲碎的盐块下露出的雪白鱼肉,喃喃道,“竟然不是什么术法吗?” 坐在一旁的众人也十分惊奇,一来这种用盐焗鱼的做法他们第一次见,二来记忆里做菜不是顶顶复杂的事情吗?听说酒楼中庖厨烹饪菜餚用的都是秘方,有些人家的娘子去当过帮厨也学不会,他们竟然只是被这么指点两下就学会一道如此美味的菜? 一时间跑去打鱼的人更多了,都想试试自己是不是也能做成,还有人不好意思地问薛裳枝可不可以把这道菜当作传家压箱底的。 第112页 薛裳枝坐在一旁用棍子拨动火堆,随口应了。 旁人锤他肩膀说,“嘿,我们这里多少人,大家全学会了你还怎么传家?” 两人吵吵嚷嚷的,薛裳枝却不管他们,自己从火堆中扒拉出个黑乎乎的东西,用叶子裹着捧走了。 夜色深了,薛裳枝吃了一个撒了盐的烤芋头当宵夜,稍微洗漱夜里就准备睡下。 她还是第一次在古代野外过夜,说起过夜就要说一说这架功能齐全的马车。车厢内宽敞,足有两米长,白日时里面摆着是矮的坐塌,中间放了炕桌,夜里就将炕桌撤下,摆弄机关弄成罗汉床。 床上铺了厚厚的被褥,只是这种被褥内里填充的不是现代看到的棉花,而是一种细软的丝。 丫鬟怕她着凉,就替她烧了暖炉,把马车窗口竹帘外挂着的第二层布帘子放下来挡住寒风,如此一来,马车内便自成一个遮风挡雨的小天地,和现代的房车别无二致。 薛裳枝感嘆了一声马车的精巧,小丫鬟抿嘴笑道,“这还不算什么,我曾经见过用六匹马拉的马车,车厢里能放书柜,待客喝酒也不在话下。” 薛裳枝隐隐猜出自己在这个时代的亲生父母恐怕不是什么普通人,也许是有钱有权的大官员,只是不知道她那位和她一样喜欢美食的母亲会不会支持她的爱好,或许还会干脆认为不入流而阻拦她? 抱着忧虑睡了一觉,次日早早起了床,啃着当早餐的胡饼准备进长安城去了。 第6章 6 次日早晨起来,薛裳枝起身后就见小丫鬟取来一些配饰和衣服要给她打扮。 小丫鬟名叫碧茹,性格温软得很,托着盘子请她挑选喜欢的东西。 薛裳枝朝她手里略略一看,碧茹替她准备的衣服颜色大多很浅,配饰样式也十分俏皮,一点儿都不显老气,大约是提前就准备好的。 薛裳枝思索后道,“选个干净方便些的,我不喜欢头上太多东西。” 她说完碧茹就忍不住笑起来。 薛裳枝现在穿着从许家带来的粗布袄子,头髮也扎得利落。但许老汉一家大概怕她出去丢面子,临走前杜氏不容拒绝往她头上插了不少嫁人时带来的银簪子,显得她这句干净方便不合时宜。 不过碧茹依旧尽心地替她挑了浅绿色配白色的对襟襦裙,头髮反绾成分髫髻,发尾系上同色丝绦,斜插一根玉簪。本还要绑上铃铛,但被薛裳枝以繁琐为由拒绝了。 然而等梳洗完毕后系腰带时碧茹才发现衣服居然不太合身。 薛裳枝是常年颠锅弄勺的厨子,因为长相原因显得有些纤弱,但实际上她脱了衣服一点不柔弱,反而有一副结实利落的身材,碧茹这样的她一拳能打好几个。 幸好当初做衣服时就考虑到这个问题,碧茹把衣服特意折进去的部分拆开部分,让合体的衣服变成有些宽阔风流的模样,又理了理袖口,避免袖子过长行动不便。 等弄完之后,薛裳枝就在马车辚辚声中昏昏沉沉跟着碧茹学会一点规矩,就闻到外间传来一股淡淡的鱼香味。 薛裳枝愣了一下勐然清醒,道,“怎么有香味?” 此时听见武阳辰敲车壁道,“姑娘,下属命人买了些餐食来,您是现在用还是等一会儿?” 薛裳枝是个干脆的干饭人,不等碧茹搀扶就自己跳下马车。 反而是武阳辰看着她这模样愣了一下。 原因无他,薛裳枝这身宽大的衣服让她身上柔弱的气质更浓烈了,摇摇晃晃,弱不胜衣,一副风中摇曳的小白莲的样子。 他本打算薛裳枝换上新衣不管什么模样都要夸夸她,现在不知道该如何夸,张了张嘴只能说道,“姑娘这一身真是风姿独绝。” 薛裳枝没注意他神情,从一旁下属手里接过食盒道,“多谢大人了,麻烦你考虑得这么周到。” 武阳辰摆手道,“不麻烦,您趁热吃,若有其他什么事情也尽可吩咐我。” 薛裳枝提过食盒看了一眼,碧茹惊讶道,“这食盒是弘鼎酒楼的。” 注意到薛裳枝视线,武阳辰连忙解释道,“弘鼎酒楼别的东西不说,单是做鱼的手艺就是一绝,据说他们家的厨子会一种前朝宫廷做鱼秘方,别家都做不出这种味儿。下人脚程快,到城里一个来回也花不了几个时辰。” 这应当是怕她吃不惯,特意给她买来的餐食。薛裳枝心里生出好奇,揭开看了一眼,有蒸鱼和鱼汤,热腾腾香喷喷,勾人心中生出馋虫。 一旁武阳辰那位面熟的下属朝她嘿嘿笑,“姑娘,您试试这手艺比您的手艺如何?” 这当然是玩笑话,武阳辰也趁机停下来又休整一次队伍。 他其实心中也有计较,一路走来看起来薛裳枝是个好相处的人,他也真心挺喜欢这位公主。只是现在舟车劳顿,传言中姜太后脾气又不怎么好,他便想在找些时间让薛裳枝歇脚,以免到时候对答不畅显得不体面。 至于吃鱼,除了给公主体贴的照顾,其他则出于是他个人私心了。 下属替他布好筷子,然后对着他的烤鱼流口水。 这位下属姓曾,是他手下的兵,平时说话不过脑子还贪吃,武阳辰嫌弃了他一会儿,然后才说,“你吃鱼头和鱼背。” 第113页 曾武将高兴吃了一口,然后疑惑咦了一声,“居然不如昨日公主烤的那个香。” 武阳辰道,“昨日你饿着肚子,吃什么都香,现下你刚吃过早食,自然觉得食物不好吃。” 曾武将想了想觉得也是,难道公主做的菜比鼎鼎有名的弘鼎酒楼用宫廷秘方做出来的还要好吃?那弘鼎酒楼还是回家卖烧饼好了,因为觉得好笑,遂把这点小疑惑抛在脑后不理会了。 马车行得又慢又稳,一行人到下午时进了长安城。 城门高大雄伟,畅通无阻进了内门,可以看见四通八达的街道又宽又平整,比薛裳枝传来那会儿的小城池阔气多了。 街道两旁是平民居所,有普通百姓听见车轮轧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好奇捲起竹帘往外看,但在被他们一行人看见后又急急躲屋里不见身影。 薛裳枝看见道路两旁栽种着榆树,地下的排水沟和用以预防火灾的大水缸,街道干净整齐,一点不输给现代城市规划。 她好奇问,“这里住这么多人,竟然没有看见一家商铺?” 碧茹解释说,“要买东西必须去东西二市,商铺不能随意开在居民坊中,若发现有不遵从的会被砍脑袋。” 薛裳枝顺着她的话朝外看,果真见到不少挎着篮子背着背篓的人朝两旁的住所走。 现在已经进城大约小半时辰,按照现代的城市规划来看,应当是三环或者二环之地。但他们的马车依旧没有丝毫停滞。越是富贵的人家居住的地方一般越接近中心地段,她的亲生父母一定是极其富贵的大官或者大商贾。 可惜这些人一点口风不肯漏给她…… 薛裳枝正在观察长安城的时候,姜太后也在圣寿塔上等着她。 圣寿塔修建在她宫殿旁的小南山上,地势颇高,在塔上能够一览三宫所有景象,只要有人进了内城,圣寿塔上的人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平日姜太后就常在上面处理政务,或欣赏美景,颇有高处不胜寒之感。 可是今日她想起自己儿子之前的那番话就有点气闷。 她儿子软弱她知道,就算做了皇帝也改不了老好人的性格,她不得不时常扮黑脸给他撑腰,但他还是经常说话刺在她心口上。 曾嬷嬷见她心情不好小心翼翼给她上了杯茶,提醒道,“娘娘,按照时辰,公主殿下马上就要到了。” 姜太后心头一松,连忙道,“扶我起来。” 她起身站在房檐下的时候,正好一架马车停在宫门口。 按照规矩,入宫不能坐马车,皆下马车换成步辇。 如此她便看见一位绿色襦裙的姑娘被搀扶着下来,婷婷裊裊,弱柳扶风,恰如春天二月里娇嫩的柳枝。 姜太后眼神好,这么一看顿时大骇, “这是谁?是谁?怎么形容姿态那么像玉姬?” 大名鼎鼎的玉姬,是太.祖生前最喜欢的美人,也是姜太后最厌恶的女人,她口里骂了二十几年的“狐狸精”。 第7章 7 玉姬就是如今住在西宫的玉太妃,用现代话来说,她是个披着白莲皮的绿茶婊。 姜太后在玉姬手里可不止吃过一次亏,前面还姐姐长姐姐短地向她献殷勤,转头就在太.祖、先太后面前有意无意告她状,装完天真装无辜,她自个儿却事了拂衣去,片叶不沾身,可以说是软刀子捅人不见血。 姜太后时常被她气得心肝疼,偏偏别人还说玉姬如何贤良淑德,温柔体贴,难怪得到太.祖偏爱。 曾嬷嬷眼神不如姜太后好,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道,“我觉得不怎么像。” 姜太后冷冷道,“我记得何如玉当年也是爱穿这么个绿衣服,就这么走进殿里,先帝被她看一眼连祖宗都忘了,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她看,这个贱人。” 若是薛裳枝在场,她是肯定要给自己辩解的。 虽然说在以前也常常有人因为她容貌误解她,但别人对她那都是始于颜值,陷于才华(暴力),忠于人品(美食)。 曾嬷嬷伺候姜太后多年,知道主子脾气,玉太妃还杵在宫里碍眼呢,只好不再劝了。 姜太后气得厉害,没了品茶的心思,转身下了塔。 都说世上事情无巧不成书,姜太后前一刻还因为想起年少的事情心肝脾肺肾无一处不揪得慌,下一刻就在楼下遇到自家来请安的亲儿子。 亲儿子年方二十岁,是她唯一的儿子,因为占了嫡长之位做了皇帝,现在刚开始学着处理政务,是个青涩无比的年轻人。 姜太后看着儿子明黄色的衣袍,不自觉在他面前端出长辈态度道,“衷儿身体康健,可有什么事儿?” 薛衷腼腆一笑,“下面进贡了些布来,我觉得颜色好看,所以特意带来送给母亲,做点衣服袄裙也好。” 说着抬了抬手,下人捧着一个紫色漆盘上来。 只见漆盘里整齐摆放了黛蓝色、朱青色、丹青色罗绮,色色庄严如意,正适合姜太后这等身份和地位之人。 姜太后忍不住心生怜爱,用帕子擦拭儿子鬓角,放软声音道,“你有这样心思已经足矣,何必给我留下这么多呢。如今国朝初立,当厉行节俭,我自当做六宫表率。” 薛衷略略有些迟疑,姜太后何等敏锐之人,察觉后道,“莫非衷儿有什么苦衷?” 第114页 薛衷不好意思道,“其实是玉母妃的事情,婧妹妹最近身体不好,太医看了怎么都不见好。高僧说她命格弱,容易和人相冲,若是不能避过风头恐怕性命堪忧,故而玉母妃要带着她去行宫住一段时间。” 姜太后只一瞬便想明白玉太妃的用意,偏偏薛衷还没发现,只忧虑道,“妹妹身体一直不怎么好,玉母妃说要带着她去行宫住一段时间,可是行宫多年没有修缮过怎好住人?母后,我想若是可以的话,不如从我私库中拨些钱来休整。” 姜太后看着儿子那模样气得想吐血。 薛衷曾有段时间寄养在玉姬膝下。 当年太.祖宠玉姬宠得无法无天,可惜玉姬生不出男孩,要死要活闹着出家上吊,太.祖心疼她,想把唯一的儿子薛衷过继过去。 姜太后察觉到太.祖意图,只能咬牙把儿子送过去当养子。虽然只有三四年时间,但不知道期间玉姬使了什么手段,再见时薛衷心早已歪到天边去,只看得到养母的温和善良和妹妹的活泼柔弱,一点不记得自己还有亲母和亲妹。 姜太后现在自然不能说出“又不是从老娘肚皮里钻出来,算你哪门子妹妹”这样会让儿子离心的话,定了定神才道,“你婧妹妹身体不好,哪能让她到外边去受苦。说不定是你长姐命太硬妨克了她,既然如此,就让枝儿先在宫外道观寺庙中修行一两年,等养些脾性再回宫,当时候就不会有什么事情。” 薛衷迟疑道,“长姐常年流落在外,一次都没回过宫里,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姜太后淡淡道,“都说长姐如母,做姐姐的哪能不顾着弟妹呢?当初我在家中也是如此。只是你们姐弟都是我手心肉,我不能厚此薄彼,她要念经拜佛,我做母亲的万万没有日日嘉肴美馔的道理,就在宫中茹素吧。” 薛衷看着一向强势的母亲居然为了他竟然做到如此地步,心中不由生出愧疚来,嘆气道,“委屈姐姐和母亲了。” 姜太后道,“你只要肯记住她一丝半毫的好,你长姐的苦就不算白吃。行了,你事儿多,先下去吧,记得有事情多和太傅、摄政王商量着来,莫要自作主张。” 薛衷闻言顿时想起摄政王那张不近人情的脸,不由生出些萧瑟来。 薛裳枝一行人尚不知道发生在圣寿塔下的风波,步辇行在宽敞的宫道上,两旁栽种各种奇花异草,到冬天时只剩下干枯的枝干,显得有些寂寥。 虽然宫道宽阔,但耐不住步辇规模大,当一架步辇与他们迎面对上时,下人连忙将薛裳枝的步辇抬至一边避让,跪地行礼。 对面的步辇漆成棕红色,由四人所抬,左右各执一柄孔雀翎掌扇,前后簇拥浩浩汤汤的僕从,一行人有条不紊地踏在宫道石板路上,竟然丝毫声音也没有。 等那架步辇走后,武阳辰才擦汗对她道,“刚刚过去那位是摄政王殿下。” 薛裳枝愣了一下,转头看去,一阵微风恰好轻轻拂过帷幕,露出坐在步辇正中人的模样。 她讶异睁大眼睛。 倒不是因为对方长得多么英武不凡,而是、而是这人怎么和她十六岁遇到的那位姓温的上司容貌如此相似? 温上司是一家甜品店老闆,薛裳枝十六岁去打工时正巧遇上这尊大佛。 虽然他在女员工嘴里是什么“人间白月光”,长着一米八的个子,一张脸好看到毫无瑕疵,但只有和他私下接触过的薛裳枝才知道他本性,说话刻薄尖酸,性格腹黑小气,还极其喜欢刁难她,误吃了他一份覆盆子冰淇淋圣代都能记住长达数年。 她从不肯叫他老闆,也没叫过哥,要么喊温狗要么骂他温扒皮。他竟然也不在意,追着她耿耿于怀当初那份吉力马札罗山的冰川水做成、空运而来的昂贵冰淇淋。 恰在此时,对方也正好转过头,一双浅褐色眸子与她对上,又漠不关心地移开了。 薛裳枝看见他就觉得烦,催促武阳辰道,“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 背景板男主出场 第8章 8 武阳辰一脸茫然,但还是听话走了,期间还与薛裳枝感慨道,“摄政王虽然看起来不近人情,实则是位心地善良的真君子。” 薛裳枝在脑中想像了一下和这位摄政王模样十分相似的温景和心地善良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然而步辇只走到长乐前殿就被人拦下来,武阳辰先是不解,听完侍从的话之后神态逐渐疑惑。 薛裳枝好奇道,“可是有其他事情?” 武阳辰不知道该如何和她说,连忙拉着侍从去一边打探,侍从其实不知道来龙去脉,只是听从命令把长公主一行遣送到附近的昆阳观中,对武阳辰的话一问三不知。 昆阳观是道观,分为大观和小观,大观乃是主观,平时主要为达官贵人看相看风水,而小观仅仅是挂名而已。 此次他们的目的地就是昆阳小观。 薛裳枝听不懂长安人所说的官话,等稍微反应过来时轿子已经到了一处小别院中。 此处还真是又小又破,唯一干净的就是挂在门上的漆红牌匾。 薛裳枝辨认了一下字迹,认出“道观”二字,茫然道,“莫非我亲爹是道士?” 武阳辰僵硬了一瞬,连连道,“姑娘慎言、慎言。” 第115页 薛裳枝自然对自己的父母有所猜测,此时只不过是玩笑而已。 武阳辰露出苦笑道,“在下也不知道发生何事,竟然让您到道观中。” 薛裳枝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在意,跟着下人到昆阳观小观内的一处客房里。进了客房就见有一名年轻的男人箕坐在蒲团上等自己,不知身份,但看面相和自己并无什么血缘关系。 薛裳枝进屋,男人便起身向她行了一礼,口中称“姑娘”。 薛裳枝道,“不知你为何事而来?” 薛裳枝在打量高景玄的同时,高景玄也在看这位传说中的长公主殿下。 他从别人嘴里得知太后似乎觉得长公主和玉太妃模样有些相似,但让他来说,其实长公主长得根本不像玉太妃,反而更像先帝。 在他记忆中,年迈的先帝也是这样一副斯文俊秀的模样,太.祖是平民出身,意外格外有气度,大约这就是开国之君才有的龙气。 高景玄含笑行礼道,“奴才是您母亲身边伺候的人,因为……她不便于见您,所以让我便宜行事,把一些事情吩咐给您听。” 薛裳枝道,“你说吧。” 高景玄道,“其实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她说请了高人为您算命,您命中带有煞气,所以要请您在道观中先抄完万卷道经、散出千份善缘化解煞气之后才能回家。” 薛裳枝淡淡“哦”了一声。 高景玄看她如此淡定,忍不住说,“您就没其他想说的了吗?” 薛裳枝点点头,“没有。”说完就开始拎包袱。 高景玄心生不妙,“您这是?” 薛裳枝说,“说完了吗,那我走了。”要薛裳枝说,她傻了才会真的听从吩咐蹲这里抄道经,是许家的房子不香?是她娘做的烤饼不好吃?还是许老伯两口子对她不好? 高景玄听完更懵了,他一直觉得长公主应该挺好煳弄的,怎么这样……如果薛裳枝真的跑了,他不光不好和姜太后交代,说不定还会被玉太妃责骂。 高景玄连忙道,“姑娘,您可不能走,您母亲权倾天下,要是您走了她说不定一怒之下迁怒您的养父母。” 薛裳枝嘆气,“原来我母亲竟是这样的人,这样看来她确实脾气不大好,这样吧,你带我去见见她,我在她身边劝一段日子,说不定她就变好脾气了呢?” 高景玄脸色逐渐僵硬。 姜太后不想见长公主是觉得很愧疚不敢见她,可是心里实打实是很想女儿的,如果他真把薛裳枝带过去,一来姜太后说不定要改主意,二来他的话不就露馅儿了吗? 高景玄面带难色道,“其实她脾气真的不怎么好,若违背她命令,她肯定不会高兴。” 薛裳枝道,“罢了,既然母亲不待见我,那我还是回许家去。” 得,事情转来转去又转回原点。 但高景玄也不是吃素的,稍微一想就猜出薛裳枝想法,“昆阳观地处偏僻,平日里香客不多,但我一直潜心向道,现在就代您向昆阳观捐五千五铢钱作为香火钱。” 薛裳枝没说话,高景玄咬牙说,“一万。” 最后讨价还价到了两万,薛裳枝喜滋滋道,“看来您向道之心是十分热烈了,我代表三清感谢你。” 她其实一点都不在意要不要回家,也不在意家里的勾心斗角,所以能靠着把柄赚钱是再好不过了。 可惜薛裳枝如意算盘打得好,高景玄却比她技高一筹:高景阳把钱送大昆阳观去了,每年宫里就要走十数万钱到昆阳观中,他仍然走公帐给平常的份额,只在帐本上备註这笔钱专给小昆阳观,按照小昆阳观现在的地位,大概昆阳观主会直接装作看不见。 薛裳枝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和高景玄见面之后和下人一起到另一间客房中,小昆阳观属实很穷,地处偏僻,平日里香客不多,客房比许家更加破旧,修修补补的瓦片,估计到雨季还会漏雨。 薛裳枝进屋时,就看见床上堆着她的行李,小丫鬟碧茹在一旁发呆。 薛裳枝走过去问她,“你怎的了?” 碧茹惴惴不安道,“武将军刚刚被叫走了,现在就只有我们在这里,姑娘,你说我们还能回去吗?” 薛裳枝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她比较关心这里的住宿环境,走过去把放在地上取暖的炉子打开,发现火炉里光秃秃的,不说炭火,连炭灰都没有。 被褥硬邦邦放在床上,又薄又硬,值得庆幸的是至少不是湿的。 薛裳枝有点发愁,对碧茹道,“今晚你和我一起睡吧。” 高景玄捐的二万钱至少明日才能到,今天只能勉强靠挤一挤取暖了。 碧茹哪敢这么做,薛裳枝就威胁道,“这里只有一张床,莫非你想要坐在蒲团上守夜?” 碧茹总算被劝服,薛裳枝在她整理衣物的时候熘熘达达出门,在厨房找到几只陶罐扔在开水里烫热后塞被窝里,又用稻草把四面漏风的屋子堵得严严实实,方才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坠入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52507898的三瓶营养液,天气冷了,记得保暖呀,亲亲~ 第9章 9 次日起床,薛裳枝感觉到微微的寒意,而伺候她的侍女碧茹早已经起床为她烧好洗脸水,并端来一只放着早餐的鼎。 第116页 薛裳枝侧头看了一眼,只见早食极其简陋,竟然只有几只胡饼和一壶热汤。 碧茹不高兴道,“我刚去厨房给姑娘提早食,厨房竟然磨磨唧唧不肯拿东西出来,还说什么不归他们管,最后只要到这些。” 薛裳枝想了想觉得还是高景玄动作太慢,昨日就该拦着他捐完后再走。 碧茹伺候薛裳枝洗了脸,用香脂给薛裳枝抹脸抹手,才开始吃饭。胡饼和薛裳枝在许家吃过的差不多,又硬又硌牙,必须配着热汤喝才能下咽。 主僕二人吃完早餐后薛裳枝就出了门,顺道观察这间破烂的院子,只见院子因为年久失修庭院中布满青苔,墙角有一只巨大的水缸中装满水,庭前几盆花草全部枯萎,一点绿意也没有。 薛裳枝琢磨了一会儿,决定等院子修缮好把土翻新后栽种一些葱和食材在盆中,正在这时,忽然听见前面有人敲门。 薛裳枝过去开门,就看见门口站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的小道士。 小道士见开门头也不抬,向她行礼说,“姑娘,到做早功的时间了,请到坛前和师长门一起念诵道经,洗涤心灵。” 薛裳枝惊讶道,“我也要做早功吗?可我只是寄居在此。” 小道士低声说,“是师父的吩咐。”他虽然这么说,但态度很强硬,这是因为昨日送人来的管事说过他们家大小姐特别不安分,和人私奔过很多次,所以必须把她关在道观让她多吃苦知道好歹。希望道长对她严厉一些,免得她有空闲想东想西。 薛裳枝有点奇怪,“你说话怎么不看我?” 小道士当然不敢看她,他记得师父嘱託过他,这位姑娘特别风流多情,看上的男人都被她怂恿一起私奔了,他还长得挺好看的,万一……… 他支支吾吾催促,“姑娘,时辰不早了,快随我去吧,万一耽误时辰师父会不高兴。” 薛裳枝看小道士如此软硬不吃,心中顿时升起不妙的预感。 跟着道观里的道士们念诵完道经之后这种不妙的预感上升到极点,薛裳枝饿得发慌,但左右等不到午饭,去厨房问的时候发现道观竟然只能一日两食。 此外,在这里暂住的居士也要做杂活,例如洒扫院子、餵养鸡鸭、翻地等等,薛裳枝就被分到了后厨里,给厨娘打杂。 小昆阳观说是道观,但其实和世俗的住所没什么区别,道士们平时要念道经、接引香客、种田、饲养鸡鸭,还有产业需要打理。但小昆阳观因为地理环境原因和观中没出现过什么有才能的人,导致观里的人一直过得很惨。 不过最近几年他们倒发展出一门生意:富贵人家里把不听话的孩子送进来“修行”,和现代杨永信戒网中心没什么两样,倒得到不少收入。 薛裳枝:……… 因为只吃过两顿饭,碧茹饿得奄奄一息,问薛裳枝道,“姑娘,要不我们去打点厨房的人吧?” 薛裳枝问她,“我们总共有多少钱?” 碧茹翻了一下包袱然后僵硬在原地,“竟然这么少。” 薛裳枝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除了许家老两口给她的那些钱以外,果真没有多余的钱财了,不由发出一声冷笑。她现在猜到高景玄就是在驴她,那两万钱根本不可能送过来。 碧茹说,“还是能用一段时间的。” 话是这么说,但人生地不熟打点人最费钱不过,估计用一两个月就全没有了。 薛裳枝安慰她道,“没事,你不要多想,我来想办法。” 薛裳枝让碧茹从厨房买了两只鸡蛋和几个胡饼,把院子里的一块薄薄的鹅卵石清洗干净后架在石凳上,然后用从不知哪个旮旯里翻找出的柴火把鹅卵石烤得滚烫,蛋液淋上去后散发出诱人的焦香,不过片刻就煎好两个蛋。 等蛋煎好时,放在石板边缘的胡饼也被烤软,夹入鸡蛋后又香又软,主僕二人一会儿便瓜分干净。 等做完这件事就要去后厨帮忙做事。 薛裳枝带着碧茹一起到后厨,发现后院又宽又大,因为小昆阳观附近地产价格便宜,前后院都不逼仄。 后厨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位年纪不大的妇人。 薛裳枝走过去和她搭话道,“请问您就是何铛头吗?” 何铛头是位三四十岁的妇人,也是后厨总负责人,若是薛裳枝再了解清楚一点,大概会称唿她为“大厨”。 妇人头也不抬说,“何铛头下午时一般会在房中休息,不见外人。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我姓郑,以后你可以叫我郑娘子。” 薛裳枝老老实实喊了声郑娘子。 郑娘子道,“行,既然这样,你就跟我去参观食堂。” 薛裳枝不知道为什么要参观食堂,但也听话地跟着去了。 小昆阳观的食堂只有一个,主要由后厨供饭,不管观里住的人还是来拜三清的信众都在这里吃,因时间太久设施早已破败,其中陈列着不少八仙桌。 薛裳枝跟着她转悠一圈之后又去了后厨,如此便花费大半个时辰。 等看完后,郑娘子道,“今日的活干完了,你便回去吧。” 薛裳枝十分不解,“不是让我来帮忙吗?”她还想参观一下古代食堂怎么运营的呢。 第117页 郑娘子睨她一眼,“你们这些细皮嫩肉的大家小姐能干个什么,给做个样子而已。你看对面那个,啥都不会,整日呆我们这里偷吃。” 薛裳枝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只见角落蹲着个胖姑娘头也不抬在啃饼,肤色白净,衣服干净整洁,一看就知道是个大家闺秀。 这姑娘吃完一个饼,又去锅里摸了一碗说不出原料的煳煳喝,十分有干劲。 郑娘子很铁不成钢道,“再吃咱厨房都供不起她了。” 薛裳枝:………她要不要告诉她自己也很能吃。 郑娘子带薛裳枝参观完后厨,自己也有事情要做。她把驴子拴在石磨上,催促驴拉着磨子磨豆浆,随着石磨一圈圈转动,白花花的豆浆就从两旁流泄入桶中。 薛裳枝没有离开,见此好奇道,“这是给道观做餐食的豆浆吗?” 郑娘子嗤笑一声道,“道观?道观可不会吃这个,这是拿出去卖的,豆乳是小昆阳观的重要收入之一。” 第10章 10 薛裳枝惊讶道,“竟然这么赚钱?” 郑娘子不说话了,薛裳枝略微一思索忽然明白过来,“莫非是周围所有道观都卖豆浆,所以道观的豆浆就卖不出去滞销了?” 郑娘子谎话被拆穿,恼羞成怒道,“去去去,你一个还在闺中的小姑娘懂什么豆乳啊,别妨碍我做活。” 薛裳枝好心给她出主意,“你难道非要做纯豆浆?不如做些不一样的,例如加些花叶再撒在上面,就成了美容豆浆,加点花生是花生豆浆,加黑豆黄豆绿豆红豆,那不就是多口味豆浆?或者你加………” 郑娘子怒道,“你烦不烦,走开。” 薛裳枝闭嘴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又指指点点,“要不你做豆腐,你知道豆腐怎么做吗?我会,你要是拜我为师我就教你。” 郑娘子:………… 薛裳枝道,“做成腐乳也行啊,就是很臭,但是吃着香,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臭的。” 郑娘子:………… 她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最后薛裳枝还是被郑娘子给赶走了,她慢悠悠回到自己住处时,碧茹正在晒被子,看见她高兴道,“姑娘,到时间吃晚食了。” 薛裳枝露出一个微笑摸了摸肚子,其实她中午根本没吃饱,这样的煎饼夹蛋她一口气能吃好几个,幸好还有晚餐可吃。 碧茹把晚饭端出来给她看,依旧是胡饼,数量比早上多了一些,可惜按照薛裳枝正常食量还是吃不饱。道观没有刻意剋扣薛裳枝的伙食,只是没想到她一个柔弱纤细的姑娘饭量这么大而已。 碧茹又给薛裳枝看了看她放在床上的被褥道,“我今天找住在这里的道士买了被套,里面塞着外面买来的草料,还买了一点炭火,这样今晚就不怕冷了。” 薛裳枝沖她比大拇指,“碧茹,干得好。” 薛裳枝想要出去买些东西,无奈小昆阳观是“封闭式学校”,周围临山,走后门根本出去不了,若想出去,就必须经过管理人员或者何铛头同意。 为了能和何娘子说上话,次日薛裳枝起得稍微早一些,待到做完早功就去了后院中,昨日那位姓郑的磨豆浆的年轻妇人依旧在磨豆浆。 薛裳枝走过去问她,“请问何铛头在吗?” 郑娘子手脚麻利把豆子放进石磨孔中道,“你来得不巧了,何铛头今早上外出採买食堂食材,应该不能和她见面。” 薛裳枝心中早有预料,所以一点都没有失望,而是问郑娘子道,“你昨日豆浆卖得如何了?有没有全部卖光?” 郑娘子本来想要矢口否认,但是看着自己脚边的桶里放着的各色菽、稷、花叶等原料又否认不了,说,“就、就还这样吧。” 薛裳枝欣慰点头说,“能给咱们增加收入就行,若有人模仿你导致你生意不好,你也来找我,我替你想办法。” 郑娘子:………什么人啊这是,才来一天就“咱”上了? 她摸了摸驴子的耳朵,对薛裳枝道,“既然你已经来了,那该干活就去干活吧。” 薛裳枝问,“干什么活儿?” 郑娘子道,“去后厨凳子上坐着替我守着,后厨里常来些嘴馋的小猫儿偷走灶台上的东西,你若看见便用棍子把它们赶走。” 说是干活其实并不是,只是找个理由让薛裳枝名正言顺偷懒。郑娘子其实不太喜欢照顾这些贵女,因为她们笨手笨脚总给人添麻烦。 薛裳枝闻言点了点头,坐在灶台前守猫。 因今日要在这里等何铛头,薛裳枝早就准备充分了,从斜挎的布兜里掏出一把小刀,从厨房里摸出胡萝蔔打发时间。 这让她想起小时候春游也是如此,一边吃东西一边玩。 郑娘子也没打算管她,作为一名道观厨房底层厨娘,她每日需要磨许多的豆乳,然后在次日清晨很早的时候卖光。她专门管理豆乳,此外还有专门做豆腐的厨娘,用她卖剩下的豆乳做成豆腐贩卖,算一项收入。 等太阳升到天空正中的时候,做豆腐的厨娘便来了后厨。 第118页 厨娘姓文,进院子时看也没看薛裳枝,径直走到郑娘子面前问,“郑娘子,昨日剩下的豆乳呢?” 郑娘子先看了一眼薛裳枝,发现对方并没有偷听,遂神色中带着骄傲说,“卖光了。” 文厨娘非常吃惊,“不会吧,咱小昆阳观的豆乳什么时候卖光过?郑娘子你是不是为了不挨骂,自己掏钱把豆乳全买下来了?别想不开啊。” 没错,小昆阳观就是这么惨,不但香客数目在长安城中倒数第一,就连卖食物也比不上其他道观。 郑娘子把豆乳给文娘子看,笑道,“这是加了其他材料的豆乳,和一般的滋味可不一样,昨日刚推出就全部售空了。” 文娘子却不理会这些,无奈问,“那我今天怎么做豆腐啊。还有,你把豆乳做成这样,还能做豆腐吗?” 郑娘子也没法子,只能随口安慰她几句。 文娘子不依不饶,“那我还怎么赚钱?何铛头知道了,非得骂我不可。” 郑娘子道,“我明日多做些。” 文娘子这才勉强同意了。 虽然被文娘子一通指责,但等对方走后,郑娘子依旧很开心。 做豆乳可不是什么有前途的工作,聪明人去当了道姑,嘴巴甜的跟着何铛头学厨艺,像她这样的底层人员只能做吃食卖,还有分配去倒马桶的,那可叫一个惨。 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做成一件这么值得骄傲的事情,郑娘子看了一眼薛裳枝,终于好心说,“小姑娘,你还是回去吧,今年你真的等不到何铛头了。” 薛裳枝看了郑娘子一眼。 郑娘子解释说,“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我见得多了,都是在家里不学好被送进来苦修的,以前我见到过几个,整天想着逃回去。何铛头怕麻烦会躲着你们,等时日久了她方才愿意见你们。” 薛裳枝这才知道原因,想了想道,“多谢,我以后不来了,只是可否麻烦你一件事,告诉我何铛头爱吃什么?总好孝敬她。” 郑娘子作为底层人士,并不清楚主厨的喜好,但何铛头嗜甜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遂告诉了薛裳枝。 薛裳枝对她行礼道,“如此谢谢您了。” 她说完,随手放了一朵花在石磨上。 郑娘子眼神不好,一开始只以为是朵野花,但等人走了,她拿起那个东西,才发现是用萝蔔雕成的栩栩如生的小花,若是乍一看看真分不清真假。 第11章 11 薛裳枝回了小院后就琢磨做一些偏甜的食物,据碧茹所说,这个时代里糖非常昂贵,有时候还会作为药品使用,所以如果用钱买糖的话即便把手上的钱全部花光了也买不了多少。 幸好这件事难不倒薛裳枝,她试探了一下室内温度,然后让碧茹去厨房的时候顺道买了一大把小麦。 厨房中有不少小麦,一般用来磨成粉做胡饼,碧茹误以为薛裳枝是嫌弃厨房的胡饼太粗了,所以取来的小麦数量很多,还对薛裳枝抱怨道,“厨房的人真可恶,每次都为难人,我看他们说得话是假,实际上就是想要我们的赏赐。” 薛裳枝心不在焉“唔”了一声,抓了一把小麦看了看:幸好是新麦,而非存了几年的陈麦。 她一边想着一边找出一只弃置不用的陶罐,把陶罐清洗干净后摆在一旁,然后把小麦放进去,用温水泡发。 碧茹好奇看她动作,问道,“姑娘,您这是想要做胡饼吗?” 薛裳枝拍拍手说,“不是胡饼,但是比胡饼好吃一百倍。” 碧茹惊讶得眼睛都大了,比胡饼还要好吃一百倍的东西,那得是什么啊? 小麦大约泡了四个时辰后就泡得发胀,薛裳枝把小麦捞起来后倒掉水,然后把小麦重新放入陶罐,找了一件轻薄的衣服撕下一块,罩在陶罐上,接着把陶罐移到火炉旁边,吩咐碧茹道,“你替我看着这个罐子,若是太冷,里面的麦草就不能出芽了。” 碧茹点点头,“所以说,您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薛裳枝嘆气,“就是糖啊。” 碧茹睁大眼睛,“糖?” 薛裳枝点点头,其实该怪要怪她被关在这里出不去,不然哪里至于就做个最简单的麦芽糖还要从发小麦苗这一步做起。 碧茹作为一个小姑娘还是蛮喜欢吃糖的,闻言激动地说,“您放心,我不会让人伤掉您的陶罐哪怕一根汗毛。” 薛裳枝:………不必到这地步吧少女 大概因为有炭火加持,小麦苗没有薛裳枝想像中长得那么缓慢,在第二天时长出一点嫩绿色的小揪揪,再过一日,就有麦苗从里面钻出来了。 不过就在这一日,突然有不速之客造访薛裳枝的小院子。来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服,秀气的脸上挂着焦急之色。 薛裳枝端着杯子在喝热水,看见进来的人忍不住道,“郑娘子,好久不见,你是特意来告知我何铛头行程吗?” 郑娘子脸上浮现纠结之色,薛裳枝看她这模样就知道三言两语说不完,于是让碧茹把人迎进来说话。 郑娘子喝了一口热茶,终于把事情原委说出来。 其实还是和薛裳枝出的那个主意有关,多口味豆乳卖得出乎意料的好,但郑娘子并非贪心贪心,每日都只比前一日多做一点,幸运的是,每次第二日都能全部卖完。 第119页 结果到今日的时候,她准备赚笔大的,于是在昨日磨了特别多豆乳……… 薛裳枝笑道,“所以卖不出去了?” 郑娘子忿忿不平说,“倒不是我手艺不行,我磨的豆乳又细又滑,比旁的不知道强了多少。可是大街上全是卖我这种豆乳的,我上去与他们理论,他们还假装不知道,太不要脸了。” 薛裳枝其实一开始就想到这种情况,毕竟她给郑娘子的建议都不算创意,也太好模仿了。 薛裳枝道,“这是正常的,把豆浆口味做好才是正道。” 郑娘子张了张嘴,最终羞赧道,“其实是、其实是豆乳卖不出去,文娘子又说这样的豆乳没法做豆腐,我想到你当初的话,所以只能找你支招了。” 要是真的做不出豆腐,文娘子接下来指不定就是让她自掏腰包补回所有损失,她那么穷,穷到现在都还嫁不出去,怎么可能补得起? 她想起薛裳枝之前的话,只能寄希望于她了。 薛裳枝纳闷道,“这豆乳做不出豆腐吗?你带我去看看。” 两人一起到了后院中,几个豆浆桶孤零零摆在地上,郑娘子那只乖巧的驴子和叉腰的文娘子站在一旁。 薛裳枝走过去看了一眼,只见豆浆盛在桶中浓稠绵密,成色新鲜,上面还起了一层膜,她忍不住惊讶道,“这个膜?” 郑娘子解释说,“豆乳冷之后都会有一层膜。” 薛裳枝点头,豆浆冷掉后揭掉的那层皮晾干就成了豆皮,她只是惊讶于这豆浆凝结成的豆皮这么厚实,进而想起豆皮的一百零八种吃法而已。 文娘子招唿他们道,“郑娘子,你想出其他解决方法了吗?” 郑娘子此时十分冷静,“想出来了,这里不麻烦你,劳烦先请回吧。” 文娘子撇撇嘴走了。 薛裳枝等人走后才道,“这豆浆并非做不成豆腐的样子,为何她这么说?” 郑娘子嘆气,“是啊,只是私人恩怨罢了。” 郑娘子和文娘子两人一个做豆腐,一个做豆浆,大家两边生意都不怎么好,所以一直是小透明互相取暖。但是前几日郑厨娘突然受到薛裳枝启发,生意一日千里,豆浆卖光了,豆腐生意依旧滞销,作为对照组的文娘子就一直挨骂。 所以这次看见郑娘子豆乳也滞销了,她便十分幸灾乐祸。 反正整个后厨只有她会做豆腐的手艺,到时候郑娘子还不是只有乖乖来找她低头认错? 薛裳枝听完都无语了,这两人可一点都不和谐,为了这么一点点小事就要掐架。 郑娘子看她似乎有迟疑,连忙道,“不是让你白做的,我有酬劳,到时候我把钱分一部分给你。” 薛裳枝勉强答应了,这是她在古代第一次靠着厨艺赚钱,还蛮期待的。 豆腐在古代又叫做脂酥,形容它的外形和口感,在中国古代豆腐如何产生的不说,这个时代现在豆腐已经遍传天下,据说是一名道家祖师爷所创,专门传给道家子弟,以便他们维持生计。 做豆腐需要原料和材料,原料就是豆浆,点豆腐的材料分为好几种,例如滷水。滷水又名盐滷、胆水,是残留在盐池里的母液。也有人用石膏、内脂或者白醋点豆腐的,这几种材料点出的豆腐味道各有千秋,巧的是头有多年厨师经验的薛裳枝全部都会。 薛裳枝让郑娘子按照她的指示去外面找了滷水和石膏,把豆浆上的皮揭下来放在纱布上沥干,然后分成几份,先用白醋点了一缸子豆腐。 说是豆腐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其实这样点出来的豆腐又软又嫩,一碰就碎,所以其实是豆花,洒些调好的酱料非常好吃。 等郑娘子回来时豆花已经凝结好了。 郑娘子经过这段日子相处已经对薛裳枝改观了,知道她是个见多识广的贵女,见此先是激动地看了一眼,随后注意到豆花状态,疑惑道,“不对啊这个,我记得豆腐没这么嫩,这要怎么卖?” 薛裳枝解释说,“我做的这个是豆花,你要糖浇头还是咸浇头?” 糖浇头自然吃不起,更不要说纯净的红糖了,所以只有咸味浇头,舀几勺在碗里,加入调料,郑娘子尝了尝顿时惊为天人道,“这也太软了,入口即化,实在是好滋味。” 薛裳枝也捧着一碗豆花在旁吃,闻言遗憾道,“也就一般吧,可惜没有葱花、辣椒油、八角、酥豆子,不然非要好吃到让你哭。” 郑娘子光吃这个已经觉得够好吃了,还要更好吃?她简直不能想像出来。 薛裳枝看了看她拿来的东西,见只有滷水,便道,“那就全部做成滷水豆腐吧。” 薛裳枝从小就开始学厨艺,当年年纪小的时候家里还想给她送个帮忙打下手的小徒弟,可惜都因为薛裳枝自理能力太强被退了,如此当她看见郑娘子站在一旁便道,“不用给我打下手。” 郑娘子不好意思地抿嘴,薛裳枝忽然笑看他一眼,“你想学会这个?你真要把文娘子逼走吗?”她也不是不能教她,但是现在不是教的时候而已,她还没见到过何铛头呢。 郑娘子一开始打了什么主意,现在也只能放下,乖乖在旁边等着薛裳枝帮忙做豆腐了。 第120页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啊大家,存稿已经放在存稿箱了,接下来几天我不在,就让存稿箱陪大家吧~么么哒 第12章 12 等豆腐做完,郑娘子准备接过薛裳枝手里提着的那个盒子,被薛裳枝躲闪开了,“这是我做的一点吃食,你应当不会喜欢,” 郑娘子便不再多问,把几桶豆腐套在牛车上,又朝薛裳枝说了声多谢。 她是真的很谢谢薛裳枝,要不是因为有她,她这几年厨娘就白干了。 相处下来她发现,薛裳枝性格和她长相的柔弱、可怜一点都不相干,反而非常利落爽朗。 薛裳枝点点头,郑娘子忽然道,“其实、其实何铛头根本不在观内,她访友去了,至少要一个月回来。” 薛裳枝早就猜到一些内情,丝毫不觉得失望,朝她拱手行礼道谢。 看了一眼套在一旁的牛车,薛裳枝忽然道,“你明早上去卖豆乳,要不干脆把我捎上?” 郑娘子顿时紧张起来,她还记得自己是个底层厨娘,他们道观的用意是把这些富家小姐、公子关在此处苦修,万一薛裳枝熘出去跑了…… 她又不好意思在现在拒绝薛裳枝,便道,“要不改天吧。” 薛裳枝幽幽嘆了口气,“我都帮你做豆腐了,原来你还是不相信我?” 郑娘子:………她都被说自责了。 薛裳枝不再逗她,笑道,“算了,我不让你为难,你把我的侍女碧茹捎带上吧,让她帮忙买些东西。” 郑娘子道,“那可别被人发现了。” 回屋之后薛裳枝就把钱塞给碧茹,然后交代她要採买回来的东西,第二天跟着郑娘子出去时买回来。 碧茹虽然才十六七岁,但能被选来就是因为脑子聪明,于是飞快把薛裳枝的话记在脑子里。 郑娘子和碧茹次日一大早就出去,然后在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回到道观,一辆牛车上堆满东西,用一块布盖起来。 薛裳枝帮忙过去卸货,把买来的那些炭火、锅、碗、被子、粗布、食材等等各种东西全部拿出来,郑娘子好奇看了一眼,咋舌道,“你这是要自己开火做饭啊?” 薛裳枝点点头,“我吃得多,总是不够吃。” 郑娘子一开始还觉得她就是个普通的富家少女,现在却已经不会怀疑她会做饭,点头道,“不错。” 薛裳枝顺口问她道,“豆腐生意怎样了?” 郑娘子说起这个就眼睛放光,“豆腐卖了大半,剩下的用来给厨房做菜,但是豆花全部卖光了,虽然没有卖光,可文娘子也从没卖光过。” 薛裳枝想起难怪每日厨房都有豆腐这道菜。 薛裳枝等郑娘子走后就开始收拾这间破烂的屋子,小院子有三间屋子,一间作为厨房,一间是卧室,还有一间作为杂物间。她把厚麻布做成窗帘挂在窗户上挡风,麻布又厚又沉,大风来了也吹不动,锅碗瓢盆等也各自放在该放的位置。 碧茹跟在她屁股后面帮忙,一边帮忙一边夸赞道,“姑娘,这位娘子是个热心人,我买了这么多东西她居然不嫌我烦,我要拿钱给她做打赏,她还不肯收,真是大好人。” 薛裳枝点了点她的额头,“对,她就是大好人,以后你买东西就找她帮忙,也别给她打赏了,郑娘子从不收打赏。” 她说完就摸了摸豆皮,发现差不多干之后放在火炉旁边煨着,又把让碧茹买的羽毛拿出来清理好。 薛裳枝刚来就发现了,这里生产力非常低,导致棉花价格昂贵,一床薄薄的棉被都要很多钱。 普通人是买不起棉的,就用麻布保暖,一层麻布做成被套,内里塞着稻草保暖。而富贵人家则用丝绸、棉花保暖。 薛裳枝只捨得买了一床,但耐不过这个冬天,于是准备做一床羽毛被子。 做羽毛被子需要把准备的羽毛淘晒好,做好消毒,以及趁湿塞到薛裳枝特制的被套里面,集市上卖东西的人多,但也没什么人买羽毛,所以碧茹很便宜买了一大堆,让薛裳枝足足做了两床还有多。剩下的缝制在枕头里,做成了蓬松的羽毛枕。 等做好以后,挂在小院中的绳子上晾晒好,等到吹干膨胀之后就能拿进屋用了。 碧茹看得佩服不已,她以前就觉得薛裳枝厉害,现在已经快要变成她的小迷妹了。 碧茹晒完被子后看薛裳枝在翻弄种小麦芽的陶罐,走过来蹲在一旁眼馋道,“长大了吗?” 薛裳枝想起法能说何铛头不在观内的事情,手顿了顿,然后道,“长得很快,用不了多久就能吃糖了。” 碧茹露出微笑,想了想对薛裳枝道,“我在集市遇到武大人了,他说要来见您,您要见他吗?” 薛裳枝不假思索,“当然见。” 到下午的时候,武阳辰果真带着下属到了小昆阳观,他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显得风尘僕僕,满面风霜,一张脸鬍子拉碴,这几日似乎过得十分不好。 刚见到薛裳枝,武阳辰连忙行礼告罪,“姑娘,属下被急令调遣出长安城,今日方才回来,万望您恕罪。” 薛裳枝点点头道,“没事,你说说怎么回事吧。” 第121页 武阳辰毕竟不是姜太后身边的人,又不受宠,对这件事稀里煳涂摸不清头脑,更不知道为何薛裳枝会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修行,只能无奈道,“属下不知。” 薛裳枝道,“行了,我知道了,你这次要回长安城吗?会不会见到我母亲?” 武阳辰点头,“可以托人,您若是有口信可以帮您带给她。” 薛裳枝想了一会儿说,“其实不用带口信,你帮我带点东西去吧。” 她让武阳辰花钱借用了小昆阳观的厨房,又向厨房的人买了梨、面粉、莲子等各种材料,用这些材料做了几道菜放在食盒里,因为怕菜餚在中途变冷,她还特意让武阳辰要把放菜的陶罐置于炭火上煨烤,以免过冷影响口感。 薛裳枝手脚利落得很,武阳辰看她一会儿就做完几道闻所未闻的菜,忍不住指着一盘饼问,“这是什么饼,难道和普通的胡饼味道不一样?” 这份饼特别大,又大又薄,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 但从外形来看,似乎和薛裳枝额头上的胎记非常像,外观雅致,据说姜太后生的第一个女儿额头上有淡红色菡萏胎记,只不过现在薛裳枝垂下的头髮刚好把胎记掩盖住了。 薛裳枝对武阳辰道,“这是千层饼。” 千层饼是传统面食,酥香可口,又软又脆,加上薛裳枝调制的酱料,放在火炉上烘烤出焦香,这滋味地道,不知比粗制滥造的胡饼美味了多少倍。 武阳辰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道,“千层,是取自千重的意思吗?姑娘如此思念母亲,却好像隔了千重山难得一见,实在是……” 薛裳枝“你掰开来看有很很多层所以叫千层”的话没说出口就咽下去了。 第13章 13 旁边还有做好的红豆莲子羹和雪梨汤。 红豆莲子羹熬得软烂,散发出清甜的香气,盛在银器当中,引人垂涎。雪梨汤中加入了红色的枸杞和红枣,甘甜可口,正适合冬天喝,上面还有一朵带着汁水的白色小花,与剔透的雪梨汤相映成趣,正如女子欲滴娇颜。 薛裳枝考虑过三四十岁贵族女子爱美的天性,所以做的都是样子好看的美容甜汤,经过她的手熬煮更是美味,希望藉此机会向她那个见都没见过的娘要点钱来花。 武阳辰一一看完后问道,“这两道菜可有名字?” 薛裳枝道,“一道是梨子水,一道是红豆莲子羹。” 武阳辰一时受到震动,喃喃道,“莲子心中苦,梨儿腹内酸,这……天下的父母离开自己的子女还会不难过的呢,想必娘娘也很伤心吧。” 薛裳枝:??? 薛裳枝:说的是个什么?听不懂,联想能力可真强。 武阳辰认真看着薛裳枝,“姑娘放心,我必不会辜负你的託付。” 薛裳枝藉此机会让武阳辰帮忙买了一车炭火回来,武阳辰本来还要给她钱,但薛裳枝看他自己都是一副过得很惨的模样,不忍心要他的钱,然后把人赶走了。 接下来两日因为天气放晴,屋外晾着的被褥很快被晒干,蓬蓬松松散发出暖意,还有太阳的气息。 薛裳枝抱着羽毛被蹭来蹭去,对碧茹宣布道,“我们有更多被子了。” 碧茹不由也高兴起来。 前几日天气太冷,她们只好把所有的厚衣服、裤子堆在被褥上,以免晚上冻得生病,薛裳枝还特意把买来的生姜和红糖熬成姜糖水来喝,晚上一碗下肚,辣得人浑身冒汗舒爽无比。 但这样依然很冷,因为炭火不够,以及稻草做的被褥不够保暖,若有了厚实的被褥,才会让人觉得冬天踏实起来。 薛裳枝一边帮着郑娘子每日点豆腐,一面翻腾着麦苗准备做麦芽糖。 新长出的麦芽又嫩又绿,在冬天显得生气昂扬,非常惹人喜欢。 等麦苗长到合适高度的时候,薛裳枝就把麦苗拔下来,清洗后晾干,用菜刀把干净的麦芽切得细细的,加入蒸熟滚烫的糯米搅拌均匀,然后放入陶罐中。 冬日寒凉,因怕陶罐放冷所以捆上稻草扎得密密实实放置在羽毛被里,如此放了三四个时辰都还没冷却下去,打开后发酵得刚刚好,闻到一股扑鼻的芬芳。 薛裳枝用纱布把罐子里发酵的麦芽过滤干净后再倒进瓮里,让碧茹添柴,自己用铲子翻煮,并吩咐火势不能太大,以免煳锅。 等熬到半柱香的时候,麦芽糖就要成型,散发出淡淡的甜香味,浓稠的糖浆在锅里冒泡、翻腾,微微发黄的色泽惹人垂涎。 碧茹眼珠子都快要黏在锅里移不开了,小声询问说,“做好了吗?” 薛裳枝安慰道,“再等等,还没这么快。” 又过了一会儿,糖终于熬得又浓又绵,薛裳枝倒在陶罐中冷却。 碧茹小心翼翼说,“可以尝一尝吗?” 薛裳枝用竹籤子挽了一团递给她,然后示意道,“要这么搅着吃。” 碧茹点点头,小心把糖接过,舔了一口露出快乐的表情。 薛裳枝被她的神情感染,忍不住想起小时候自己在学校门口吃麦芽糖的情景。 其实不叫麦芽糖,而是一种更幼稚的称唿。她家教很严,从不允许小孩子在外吃喝,偷吃一次麦芽糖比考试不及格还要严重。 第122页 结果还是被薛爸爸发现了,薛裳枝在爸爸严厉的目光下差点吓哭。 薛爸爸最后嘆了一口气,问她说,“是不是不会做?”然后手把手教她做麦芽糖。 薛裳枝学会后熬了一锅麦芽糖,其中包括各种口味的,可惜都不如她在学校门口偷偷买的好吃。 她见碧茹如此高兴,也跟着一起尝了一口,意外不难吃,甜腻的糖入口带来丰沛的幸福感。 薛裳枝突然问碧茹,“你要不要吃糖画啊?” 碧茹一边舔糖一边问薛裳枝,“什么是糖画?” 薛裳枝被问住了,她没想到这个时代居然还没有糖画产生,于是决定身体力行示范一番。 熬煮的糖浆要加麦芽糖和其他的糖,熬化之后用勺子在鹅卵石上快速舞动,她手上功夫一直不弱,不过一会儿就画了一只蝴蝶,几只兔子,一只小鸟,还有一个q版小猪佩奇。 碧茹巴掌都快拍红了,“姑娘你怎么什么都会啊。”又疑惑地看了一眼小猪佩奇,“不过这是什么?莫非是个罐壶?” 薛裳枝把糖画放在风口吹干,尴尬说,“是一头猪。” 碧茹神态越发疑惑,手在几个糖画中移动,最终放弃了这个像罐壶的小猪佩奇,选择了漂亮灵巧的蝴蝶。 薛裳枝坐在一旁举着小鸟糖画舔着吃,一面正琢磨豆皮吃法,忽然听见有人在前面敲门,碧茹开了门一看,就见很久不见的郑娘子和一个小道士笑呵呵站在门口。 郑娘子朝里探看了一眼,看着板子上的糖画和麦芽糖眼睛一亮,“裳枝姑娘又在弄什么好东西呢?” 薛裳枝记在小昆阳观册子上的名字就叫裳枝,她现在不能叫薛裳枝,因为据说皇帝就姓薛,她可以跟着许老汉姓许,若是姓薛就要砍头。 薛裳枝大度说,“是糖画,你要不要吃。” 郑娘子最近和薛裳枝越发熟稔了,如此便没有客气,伸手要去拿摆好的糖画。 结果手伸到一半被碧茹挡住了,给她塞了那个小猪佩奇。 郑娘子不解说,“这、这是个罐壶吗?莫非罐壶有什么其他意义,罐通官,是祝我家里人早日升官发财?” 薛裳枝感觉哭笑不得,在现代小猪佩奇可是很受大家喜欢的好吧,结果被碧茹这么嫌弃。 她无奈说,“郑娘子,你这次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郑娘子正了神色,指着小道士对薛裳枝道,“其实是通明子道长让他找你。” 薛裳枝思忖片刻说,“是有什么事情?” 这个小道士和上次那个是同一人,闻言答道,“是好事儿,您去了就知道了。” 薛裳枝预料到应该和豆腐有关系,但世界上会做豆腐的人那么多,又不单纯只有自己一人。 她左思右想也想不通,只能跟着去了。 一路上和小道士一起,小道士还举着兔子糖画慢慢吃,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天真。 通明子道长住在后院离薛裳枝很远的地方,和薛裳枝所构想的场景不同,反而非常安静宁静,杳无人烟,院中种着不容易枯死的树木作为装饰,看起来很有雅趣。 第14章 14 薛裳枝还没进去,名为曾静德的小道士小声对她说,“咱师叔是专门管道观中杂务的,他脾气特别好,从不对小辈发火,你有什么事情尽管给他说,不要客气。” 好傢伙,这是知道师叔是个好欺负的人,给她传授经验来了。 虽然如此,薛裳枝还是没有放松心神,带着虔诚的心态跨入屋子。 她进了屋内先闻到一股淡淡的说不出名字的清香味,从炉中飘来。屋内正中间挂着三幅三清祖师的画像,地上放了供人跪坐的蒲团,桌案上摆放了一个香炉,设施及其简陋,看得出屋主是个很务实的人。 薛裳枝定了定心神,朝着屋内那名三十来岁面目严肃的道长行礼,“通明子道长。” 通明子道长回了一礼,正要说话,目光忽然落在薛裳枝额头上的那朵莲花上面。 薛裳枝见他盯着自己发呆,忍不住喊了一声道长。 通明子开口道,“敢问居士,您这……是天生的吗?” 薛裳枝摸了摸额头的千层饼,哦不,莲花,她也不知道这是天生的还是被什么奇怪东西砸成这样的。 她点点头道,“大约是的,我母亲说我两三岁的时候胎记还不明显,长到五六岁时忽然如菡萏初开。” 其实杜氏还说得要更夸张一点,像什么那一晚上他们家十里左右的莲花全盛开了,引来了许多从没见过的鸟儿鸣啼,夸得薛裳枝十分羞耻。 通明子点点头,“甚好,红莲白藕青荷叶,道友可知道,我辈修行者本于五浊恶世而孑然一身,独立高华,歷练成就(注),常戴莲花冠,持莲花法器以避尘世烦扰,独得清净。” 薛裳枝被他绕晕了,她还是不懂对方要说什么。 通明子仿佛看出薛裳枝疑惑,微微一笑,严肃的脸上倾泻出一点笑意,“所以道友,你愿意进我小昆阳观修道吗?” 薛裳枝:………… 竟然上来就传道,这怕不是古代传销组织了。 道家并不很在意修行者性别,因为易经有言,“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只有阴阳两者和谐,才可得天地正位,干坤相合,这也是薛裳枝在此处看见不少道姑的原因。 第123页 远的不说,薛裳枝的宿管员清静道长就是位坤道。 可是就算如此,薛裳枝这辈子的职业规划里也从来没包括过当道士啊,莫非穿越大神想告诉她,不想当道士的厨子不是好厨子? 看出薛裳枝的茫然,通明子温和道,“道友是不是还有很多疑惑?其实做道士并非要斋戒,我们观中戒律也不森严,你可以先修行一两日试一试,等到习惯后再选择一位师父入其门下,我可以把你推荐给我师父或者师叔。” 薛裳枝:……… 通明子又道,“哦,还有你做的那个豆花,做得很好,刚来的那个小子叫曾静德,年纪虽不大但不懂事,你有事尽管吩咐他。” 薛裳枝:……… 薛裳枝当然不想当道士,而且她怎么知道自己额头上会长莲花。要是让她当道姑,她能做什么?和大家一起做菜吗。 最后她婉拒了通明子道长,这位道长虽然遗憾,但也表示谅解,只是态度对她好了一百倍,并让她若是有意愿入道一定要进小昆阳观,他可以让她当他师妹。 薛裳枝晕头晕脑被送出去,曾静德正在门口等她,走了一段路后便忍不住开口道,“裳枝姑娘,我师叔怎么和你说了这么久,是不是在骂你?” 薛裳枝没说话,曾静德又道,“我刚还看他笑了,吓死我了。” 薛裳枝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曾静德道,“究竟怎么了?” 薛裳枝嘆气,“要是我不坚定一点,我可能要做你师叔了。” 曾静德:……!!! 另一边,武阳辰也在和温景和说话。 温景和姓温,和太.祖没有亲缘关系,据说当年温景和的父亲跟随太.祖出生入死,马革裹尸,尸体在战场上连残骸都没找到。 温母受惊之下生了个早产儿,就是温景和。生下温景和后,温母便郁郁而终,留下一个小婴儿独自一人。 太.祖十分不忍心,把这孩子收为义子精心教养。 本来想得不错,但温景和继承了其父的血脉,在带兵遣将之事上十分擅长,楚国建立之初,四方动盪,战事不休,年轻的温景和就四处征战,立下汗马功劳,可惜在二十岁那年伤了身子,据说再也不能人道,至今未娶妻,甚至连个妾都没有。 武阳辰作为一名普通的武将,自然也非常佩服这位年轻有为的将领。 他本身没有进宫觐见太后的权利,又不是太后娘娘的心腹,所以这件事只能转交给别人,幸好温景和是位非常宽厚仁和的长官,对下属从不苛责。 温景和坐在椅子上温和道,“既然如此,那东西变放在我这儿,我入宫时再遣人带给太后娘娘。” 武阳辰不敢催促温景和,行礼道谢道,“多谢您了。” 温景和手指上的玉扳指轻轻敲击桌面,武阳辰知道这是他乏困的意思,于是又行一礼告退。 等武阳辰走后,伺候的人就打开食盒一一给菜餚试毒,并不是担心菜中有毒,而只是例行检查而已。 温景和懒洋洋问,“这位公主弄了些什么花样来?” 下人细声细气说,“一张饼、还有粥,都是奴婢没见过的菜,可费心思了。” 温景和兴致缺缺点头,随意侧头看了一眼,然后感觉一阵噁心。 下人半天没听他出声,抬头看见他的表情忍不住无语。 他怎么忘了,温景和看起来正常,其实很龟毛,吃饭特别挑剔,他不吃过烫、过甜、过咸,不吃萝蔔,蘑菇,豆腐,不吃羊肉,鸡肉,还有,他不吃葱花。 而这张饼上面,洒了不知道多少葱,绿油油一片。 下人连忙跪下磕头。 温景和挥挥手,“算了,你快点把盖子关上,我看着就不舒服。” 而此时皇宫中也是哀怨声一片。 姜太后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她说自家女儿在修行,自己要陪着女儿不吃肉,也不准别人吃肉,皇宫里没人敢违背姜太后的命令,故而御厨已经半个月没採买过肉了。 不说皇帝、玉太妃这些贵人,普通宫人和侍从过得更惨,本身每日分例就少得不够吃,现在更是看见肉食就直咽唾沫,随处可见当值的人脸上全是萎靡之色。 温景和已经让人把食盒送到姜太后宫中,姜太后看了一阵子,沉默一会儿,忽然道,“把衷儿叫来。” 第15章 15 姜太后当年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子,太.祖比她更惨,只是个农民。姜太后跟着太.祖南征北战,吃过不少苦。 薛衷是后来生的,而且身为儿子非常受照顾,所以并不了解那些发生在自己父亲身上的事情。 薛裳枝不一样,当年行军路上逃亡,太.祖为了轻车快马逃出包围,先把年纪最长的大女儿扔下马车,然后依次扔下次女和姜太后,自己独自逃走。 直到被抛弃时姜太后才发现,自己丈夫实打实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但她不好在儿子面前揭丈夫的短,嘆口气道,“你长姐见形势危急,便主动挺身而出跳下马车,好减轻马车重量,可怜她那时候才三岁大,就如此明大义。” 薛衷第一次听说这段陈年往事,忍不住动容说,“没想到长姐竟然这么善良。” 姜太后点点头,“对,枝儿很小的时候就很懂事。”这却不是假话,薛裳枝小时候性格非常温和,经常默不作声安慰伤心的姜太后。 第124页 姜太后说完吩咐下人打开食盒,一一把莲子羹、梨汁和千层饼摆放在桌面上,慈爱地让人舀在薛衷碗中。 姜太后已经打定主意了,就算饭菜不好吃也得让儿子来尝一尝,知道他长姐过得多苦,所以事先铺垫了一段故事。 她舀了红豆莲子羹进碗中递给薛衷,“快尝尝。” 莲子通怜子,梨儿通离儿,所以姜太后想起女儿离别十几年,才会如此难过。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心生伤感。 正在此时,姜太后突然看见儿子一边喝粥一边流眼泪,忍住酸涩道,“你怎么了衷儿。” 薛衷哽咽道,“我在想长姐、长姐到底要受多少苦才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啊。” 因为通明子的态度转变,道观中不少人对薛裳枝态度好转,就连薛裳枝平时的饭菜也变好了许多。 这日是朝廷休沐日,通明子道长特意让曾静德带薛裳枝去集市玩。 小师侄是静字辈,名叫曾静德,做事非常干脆,就是和薛裳枝一起的时候不怎么敢看薛裳枝:他光记得师父警告,误以为薛裳枝非常喜欢“私奔”了,一直把她当女妖怪看。 被薛裳枝看了一眼,他脸和耳朵都涨得通红,心想这女妖怪虽然没有妖里妖气的,但还挺漂亮,要是她邀请自己私奔,那他是同意还是说服她一起在观中修道呢? 薛裳枝不知道他心理活动,十分稀奇地睁大眼睛看热闹。 这时候不允许老百姓在住宅区经商,所以要买、卖东西必须上集市,集市共四市,既东、南、西、北,供养着长安城从下到上的吃穿住行。 长安城中人数不少,因此集市分外热闹,薛裳枝在马车上看见熙熙攘攘的人摩肩接踵,背着背篓,挎着篮子採购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派繁荣景象。 薛裳枝所在的这个集市是东市,属于普通百姓交易的场所,集市上有卖布匹、粮食的,也有卖花草的,一些书画本子,当然也有当地有名的小吃。 薛裳枝看见街头有卖水果干的,于是走过去买了一些,只见水果干种类非常丰富,包括葡萄干、胡桃干、杏子干和李子干等等,也不知道老闆究竟如何做这果干的,既保持了水果的香气,又不至于过分腻味,因此香甜可口,吃下口舌生津。 她准备多买些回去备着作为食材,又去花店买了些葱、姜等作物的种子,最后去香料店选购。 这个时代下至百姓上到大夫都喜欢佩戴香料,例如花椒等,薛裳枝甚至还看到茴香。 老闆看薛裳枝大量採购好奇道,“姑娘喜欢佩什么香?这样混杂起来味道杂乱不堪,实在不雅。” 薛裳枝道,“我买来做菜的。” 老闆无语道,“这用来做菜像话吗?” 以薛裳枝现代耳濡目染的观点来看,佩戴才更不像话,试想迎面走来一个散发出茴香味道的贵女,一个浑身散发花椒味道的贵女……或者若是有人做出一种五香麻辣味的香料………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我做了就给您尝尝。” 薛裳枝说完一熘烟走了,正巧看见店门口有个有卖梅花的,逢人就问买不买。 她看他衣不遮体十分可怜,就花了一点钱把篓子里的白梅包圆了。 走到郑娘子卖豆腐的摊子前,郑娘子看见她大包小包就忍不住露出无奈的神情,“大小姐嗳,小昆阳观里后院的梅花多得是,每年烂在土地里也没人去摘,你若喜欢捡一支回去插瓶子就是,何必花钱买呢?” 薛裳枝不想说自己是在做好事,于是说,“你吃过梅花汤饼吗?冬天烤着火赏梅花,一边吃梅花汤饼,又暖和又雅致。” 郑娘子已经习惯薛裳枝时不时冒出来的新鲜玩意儿,顿时心生嚮往,“若有幸能吃上……” 薛裳枝没理她,把购买来的东西全塞牛车上,看她带着一个小厨娘手脚利落卖豆花。 薛裳枝看了一眼放豆花的桶子,“卖得可真快。” 郑娘子道,“前几日更快,今日却慢一些了,我们把这个叫做水豆腐,有几家店做不出这样的水豆腐,还把注水的豆腐冒充做水豆腐便宜卖。” 薛裳枝笑道,“若是你肯开一家小吃摊,那肯定更赚钱。” 郑娘子不知道什么是小吃摊,正准备细细询问,忽然听见前面传来吆喝声,李玄照脸色变了变,眼疾手快把桶和豆花一起拉开避让到一边。 薛裳枝正要问什么事,忽然看见一架四匹骏马拉着的马车从街道上驶过,赶车的人横冲直撞,有来不及收摊的老闆被撞个正着,却只能自认倒霉。 薛裳枝眼神好,看见马车被风吹起的帘幕下露出一张少女娇俏的脸庞,只可惜因为过分苍白显得有些可怜了。 马车从街道上驶过,顿时鸦雀无声,路上跪了一地的人,只有车轮滚滚在石板路上发出的声音。 好半晌,终于看不到马车,李玄照才把浑水摸鱼蹲在框子后面的薛裳枝拉起来。 薛裳枝拍了拍自己身上沾着的尘土,好奇说,“刚刚过去的是什么人,居然这么嚣张。” 李玄照无奈说,“是公主殿下。” 第16章 16 “是如今最受宠的公主殿下。” 第125页 如今楚国的公主有好几个,但是最受宠的只有一位,就是这位姜太后生的二公主殿下。 二公主殿下和传说中善良、美丽、柔弱之类词彙一点边都沾不上,据说她长相非常一般,五大三粗,脾气暴躁,飞扬跋扈,还是个母老虎,动不动就责打下属。 楚国有令,不准在闹市、集市上骑马,但二公主从来不听不说,反而还要坐马车,只是为了走近路节省时间而已。 郑娘子道,“不说别人,就算是摄政王都没做过这种事情。” 薛裳枝想起那位长得和温扒皮挺像的摄政王,脱口道,“他会做表面功夫。” 古代人也要追明星的,这位摄政王就是大众明星,郑娘子是他粉丝之一。闻言郑娘子谴责看了薛裳枝一眼,“不可能,不要随便污衊人。” 他们说话的时候,隔壁卖橘子的老闆正哭丧着脸把地上被踢翻掉落在地的水果捡起来,一边喃喃道,“完了完了,亏本亏大了。” 郑娘子安慰道,“别担心,虽然你的东西被弄坏了一些,但是……” 她话没有说完,几人忽然看见一个穿着普通青色衣衫的侍从走过来,笑着对卖橘子的老闆道,“这位先生,是不是橘子弄坏了?” 老闆没敢点头,郑娘子连忙侍从搭话,“林先生,您又来替三公主办事吗?” 侍从点头嘆气,“对,平时事务繁忙。对了,橘子损失了多少都告诉我,我补偿给你。” 老闆在郑娘子帮忙下战战兢兢清点摔坏的橘子,果真领到补偿的钱。 等侍从走后,郑娘子对薛裳枝解释道,“三公主是二公主的妹妹,她人挺好的,有谁被二公主的马车弄坏了财物,她都让林先生来补偿。” 薛裳枝在一旁看得十分无语,“这个三公主………看起来还蛮会做戏的。” 姐姐刚摔坏东西妹妹立刻跑来赔偿,这不就是做戏吗?薛裳枝记得自己老爹喜欢看的那些个奇奇怪怪的电视剧里就有这种情节,只是这些普通人不知道是太单纯还是不敢深想,竟然丝毫没有怀疑。 买完东西一行人回到小昆阳观,薛裳枝把香料依次排列好放在小罐子里,然后把晒干的豆皮拿出来。 碧茹看着她动作好奇问道,“姑娘,你买这么多香料来做什么,我带来的香料还没用完呢。” 薛裳枝道,“就是做菜啊。” 碧茹也一脸吓了一跳的神色,“花椒也能做菜吗?可是,可是这是香料啊。” 经过碧茹的解释薛裳枝才知道,原来青花椒在树枝上的时候非常香,修建皇后宫殿的人就把花椒涂在墙壁上,既保暖又芬芳,还有多子多福的美好祝福,所以大家都把皇后的宫殿叫“椒房宫”。 薛裳枝只听过青花椒鱼、青花椒火锅,还是第一次听说青花椒宫殿,也不知道住在这种宫殿的人饿肚子的时候会不会嘴馋到啃墙。 薛裳枝从后厨处借了一套小小的石杵,把香料放在里面研磨成粉。茱萸不如辣椒辛辣,且有别味,必须炮制后再吃,幸好有其余香料压制出酸涩味。 香料全部炮制好后放入容器中,浇入半碗气成热的热油以免烫煳,热油滋滋淋到香料中,顿时爆发出一股极其激烈的香味,芬芳扑鼻,十分霸道。 碧茹也算有些见识的人,但也从未过见识过这种香气,忍不住开口道,“姑娘,这是什么,我们又要做好吃的了吗?” 薛裳枝道,“这是号称就连炒鞋垫都好吃的辣子油。” 碧茹没听懂,“所以您是不是准备炒鞋垫呀?” 薛裳枝露出神秘的微笑,“这么好吃的辣子油,当然要吃汤锅了。” 之前的时候薛裳枝就发现小昆阳观的豆浆做得非常好,又浓又稠不说还有一层厚厚的皮可以做成豆皮,这时候就可以拿来烫火锅。 因为百姓不能随意打铁锅,所以用了一个瓮子作为容器,把买来的便宜骨头放里面熬成一锅汤,接连着下食材就成了汤锅。 食材有豆腐、豆皮、排骨、肉圆、蘑菇等等,烫到漂浮在表面的时候就可以捞出来放在碟子中蘸蘸料吃。 因为考虑到碧茹吃不了辣,薛裳枝就给她做了一份不辣的。 薛裳枝捞了一只蘑菇吃掉,果真是令人怀念的前世味道。 碧茹也吃得津津有味,小声说,“姑娘,这也太好吃了。” 薛裳枝点点头,看着头顶的月亮,忽然有点惆怅。 两人坐在院子里旁边烤着火吃汤锅,刚吃几块突然响起敲门声,打开门就看见一个年轻姑娘气唿唿站在门口瞪着她。姑娘有些胖,面色红润,肌肤雪白,容貌秀丽。 薛裳枝认得这人是当初在后厨偷吃的姑娘,莫名其妙问,“有什么事情吗?” 年轻的胖姑娘道,“我行何,叫何良君,是住在你们隔壁的道友。” 薛裳枝点点头“哦”了一声,依旧满面疑惑。 何良君道,“你知道什么时辰了吗?还吃东西,让不让人睡觉啊。” 薛裳枝看了看天,也没多晚啊,更何况冬日天本就黑得早,也不过刚吃完晚食而已。 何良君假装没看到碧茹的眼神,认真道,“这样吧,你请我吃一顿,就刚刚你们吃的那个,我就原谅你了。” 第126页 碧茹怕薛裳枝心软答应了,香料可不便宜,做成辣油也麻烦,他们可不是做慈善的,连忙说,“不行,你给钱买吧。” 何良君左右摸兜,最后只摸出一枚五铢钱。 碧茹立刻要把门关上,被何良君拦住了,何良君恳切道,“拜託了,我父亲姓何,官居四品,我外婆家里是做丝绸生意的,家财万贯,只要你肯给我点吃的,就你做的那个,下个月我哥来观里看我的时候我就让他给你钱。” 主僕二人根本没把她的话当真,薛裳枝问道,“你家里做丝绸生意的你还住这里啊?” 何良君讪讪捂脸。 薛裳枝想了想,道,“那你进来吧,汤锅就是要人多才好吃。”她觉得这还蛮有意思的,月下几个人一起赏月吃汤锅。 于是这位莫名其妙的何姑娘就来蹭了一顿饭,高高兴兴夸赞薛裳枝一番后方才离开。 次日一早,还没开始做早功的时候郑娘子就敲响了薛裳枝的院门,她看起来精神不济,眼睛下面还挂着两个黑眼圈,整个人萎靡不振。 薛裳枝嘲笑道,“郑娘子,昨晚上偷鸡去了吗,这可不怎么好啊。” 结果被郑娘子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 薛裳枝莫名其妙道,“你怎么这么看我。” 郑娘子用手帕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还不都是怪你,我问你,昨晚上那个做菜的人是不是你。我蹭饭蹭多了,一闻这个味儿就知道和你脱不了干系。” 作者有话要说: 放一下出场人物表: 太.祖 姜太后 玉太妃 薛裳枝(长公主,姜太后所生) 薛青青(二公主,姜太后所生) 薛衷(皇帝,姜太后所生) 薛玉婧(三公主,玉太妃所生) 按照年龄大小排序 ps:薛衷看起来很没头脑,实际上不是,后面慢慢写 第17章 17 原来是因为辣条,薛裳枝坦然道,“是啊,就是在做菜。” 郑娘子眼神飘到不知道何方去了,“我这辈子第一次闻到这么香的菜味,害我半宿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不光是我,杜娘子、林娘子们全都在问是谁弄得这么香,我告诉你,你若是不给我吃的话,我就告诉她们,让她们全守在你院子门口蹲你。” 薛裳枝没想到汤锅威力这么大,无奈说,“行,不过现在没有汤锅,不然你带一点辣油走吧,” 郑娘子捧着装辣条的盅闻了闻,又用筷子蘸了一口,这个时代的人不如现代人能忍受辣味,就是微辣已经让郑娘子受不了了。 她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竟然这么香。” 薛裳枝无语说,“没这么夸张吧。” 郑娘子又闻了闻,才对薛裳枝道,“通明子道长叫人找你,快去吧。” 薛裳枝知道又是怂恿她入道门的,不太乐意去,郑娘子看穿她想法道,“不止有道长,好像还有你的家里人。” 薛裳枝思索是不是自己做的那几道菜“感化”了自己母亲,于是没怎么犹豫去了。 结果到会客厅一看,才发现里面居然只有通明子师叔一个人在。 通明子看了一眼薛裳枝,开口道,“你家人派人来了,不过好像没打算接你回去,只坐了一会儿就走,给你留了一百钱。” 他一点儿也没说谎,他本来还打算要不要“艺术加工”一下语言,结果人家根本不在意薛裳枝这个女儿,就派一个姓高的人给了一百文,像打发叫花子似的。 薛裳枝闻言有些生气,她一顿饭就值一百钱啊?她做了多年饭菜,有时候经她手的菜餚不说国宴,至少也十分难求,结果她家里人甩一百块把她打发了。 要不是她没有路费,武阳辰又无论如何不肯送她回家,她早就跑了。 通明子微笑鼓励说,“既然这样,居士你不如干脆………” 薛裳枝:………… 得,这里还有个鼓励她当道士的,眼神和楼下卖“三天速成大厨”的传销组织头目一模一样。 薛裳枝被笑得有点发寒,“我没有入道的意愿。” 通明子道,“你可能不太了解道士这门职业,所以对我们产生了误解,不如这样,听师侄说你在饭菜上非常有天赋也极其擅长,现在就把豆花豆腐这门生意交託给你如何。” 薛裳枝:………… 薛裳枝这就被莫名其妙塞了个令牌,拎着令牌看了下,上面写着她看不懂的小字,但有这个牌子之后,她以后就是郑娘子、文娘子等几个人的上司了。 她把牌子揣布兜里,正想着事情,走到院落门口的时候忽然看见门口蹲了个人,抱着腿不知道在干什么。 薛裳枝认出这人是昨晚蹭饭的何良君,十分不解道,“何姑娘,你守在我院子门口干什么?” 何良君尴尬地和薛裳枝对视一眼,“我路过,实在不巧。” 路过?何良君住在薛裳枝旁边的院子里,左右不过隔一百米,平时一次都没见过她,怎么这次这么巧就路过了? 何良君见薛裳枝不信,用手帕捂着脸又道,“好吧,其实我是来借东西的。” 第127页 薛裳枝问,“借什么东西?” 何良君支支吾吾道,“就、就一点脂粉,抹脸用的。” 薛裳枝道,“可我看你好像也不用脂粉。”何良君雪白的脸上不施粉黛,白白胖胖,白里透红。 何良君和她大眼瞪小眼一会儿,终于崩溃大喊道,“我嘴馋不行吗,我不能吃你做的菜,连我在外面偷偷闻一闻的权利也要剥夺。” 薛裳枝:………她竟无言以对。 薛裳枝自然不可能剥夺别人的爱好,只好说,“那行,你慢慢闻吧。” 何良君得寸进尺说,“要不你收留我当你丫鬟吧,我想当你丫鬟。”主要因为碧茹一个丫鬟都比顿顿吃胡饼的何良君吃得好。 薛裳枝想起第一天在后厨看见何良君偷吃胡饼和煳煳的样子就忍不住抽了抽嘴唇,婉转拒绝说,“我比较穷,可能没法要第二个丫鬟了。” 何良君嘆气,“我就知道会这样,我吃得多,你养不起我的,那可不可以让我每日都蹭蹭你家的香味。” 薛裳枝没法管人家的奇怪爱好,只能答应了。 这时候薛裳枝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直到何良君捧着自己带来的胡饼坐在她们饭桌旁边一边啃一边闻……… 今日的晚饭是酸辣胡萝蔔,凉拌鱼片,还有一道胹鳖汤,菜餚爽口下饭,配着凉拌鱼片和胡萝蔔薛裳枝能扒好几碗饭。 何良君吸了一口空气中的香气,咬一口胡饼,“这鱼片可真滑嫩。” 碧茹咬着酸辣胡萝蔔,何良君也嘎吱嘎吱咬胡饼,“真脆!” 碧茹想不到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厚脸皮的人,十分坐立不安多了。 何良君朝碧茹露出浅浅的笑容,“姑娘吃,不用管我,我吃一口饼再看一遍菜,不能看太多次,免得咸到了。” 碧茹被饭呛到咳起来。 薛裳枝终于看不下去了,问道,“你非要这样吗?” 何良君露出悲伤的表情说,“其实我也不想如此,可是我实在没钱了……”一副要回忆往事的样子。 薛裳枝没法承诺要养她,她自己还是个穷鬼,哪有菩萨心肠啊。于是顺口接道,“你编、不对,你说吧,我听着。” 原来何良君姓何,是何家女儿,排行第三。 何家是书香世家,家中子弟要么入朝为官,要么在其他地方有所建树。何良君因为是这一代唯一的女儿,所以非常受宠,从小到大在衣食住行上从来没有被亏待过。 可惜因为太受宠,她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不知不觉就长得胖了些。 虽说胖一些也没什么不好,何家又不是养不起,可惜重阳节外出和未婚夫见了一面,未婚夫看见她的模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求退婚,原因是不想娶个胖子回家,何良君和何家丢尽脸面,一时成为长安城中人的笑柄。 如此一来,何家哥哥便下定决心把何良君送到小昆阳观吃苦减肥,不变成窈窕淑女绝不让她回家。 何良君说完悲从中来,“可是我真的好想吃东西啊,吃滷鸭、滷鹅、烧鸡、烧鸭、烤鹿肉、熊掌、煮山鸡、炖豹胎,我已经三个月没有吃过好东西了呜呜呜。” 碧茹也跟着嘆气道,“你快要和我家姑娘一样惨了。” 第18章 18 薛裳枝不觉得自己惨,但其他人可不这么看。碧茹是宫中千挑万选的小宫女,宫里选贴身丫鬟一要身家清白,二要人聪明,三要没其他牵扯,当初送来时说是接一位大小姐回家,要好生伺候,结果却到了这里。 何良君放下胡饼伤心说,“谁不是呢?好生生谁会被送到小昆阳观啊,这可是比软禁还惨的惩罚。” 何良君和碧茹两个人说着说着就要抱头痛哭了,薛裳枝一个人淡定吃菜。 通明子道长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刚把牌子交到薛裳枝手里,次日负责豆腐豆乳的几人就在后院中等着薛裳枝。 薛裳枝抱着许多期待,毕竟通明子已经和她说好,赚到的钱她也可以多分到份额。 厨娘们平日要做菜,除此之外就是做豆腐豆花拿到街上售卖,薛裳枝道,“不如干脆开个小吃摊。” 她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了,可惜其他人不太能理解她的思路。 被抢了活一直挨骂的文厨娘冷冷道,“这怎么可能卖出去?你们先前便宜卖豆花,现在又是涨价又是单卖的,谁会买帐啊。” 郑娘子现在在市集上做豆腐生意,一壶豆乳、一块豆腐和一碗豆花都是一枚五铢钱,但是豆乳不加糖,豆花不加料,如果不想吃白味需要自己拿回家再加工。 薛裳枝道,“豆花本就是一种小吃,我们加上佐料售卖就行。” 文娘子继续泼冷水,“豆花又不是多好吃,况且佐料谁家里不会做啊。” 薛裳枝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于是命碧茹把自己先前准备好的几种口味豆花端出来放在桌上。 有加了杏干、杨桃干和其他果干的甜豆花,淋上融化的麦芽糖,鲜甜可口,适合嗜糖的人;有加了辣油、炒黄豆和豆酱的辣豆花;当然也有加了薄脆和酱油的咸豆花。 豆花是刚做好的,腾腾冒着热气,甜豆花上五颜六色的果干精緻可爱,而咸豆花上翠绿的葱花更是让人食慾大开,恨不得吃上一大碗。 第128页 薛裳枝道,“请了。” 如此精緻的甜点,文厨娘看完已经说不出话了,郑娘子连忙抢先拿走一碗吃起来。 郑娘子幼时家贫,长大成人后也没好上多少,因此尤其嗜甜,但在此之前,她还没这样吃过果干,果干和鲜嫩的豆花配在一起简直是,简直是……… 薛裳枝眼睁睁看着郑娘子眼睛都红了,惊讶道,“郑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郑娘子道,“没事,我只是好吃哭了。” 薛裳枝:……… 她以前一直觉得好吃到哭是夸张手法,现在才发现竟然是写实。 一直没说话的其中一人道,“既然这样的话,这些豆花应当定什么价格呢,恐怕原料也不便宜吧。” 薛裳枝道,“就去西市卖吧。” 东西二市各有讲究。西市做有钱人的生意,朝中官员、有钱有权的皇亲、大商户等都习惯在西市买东西,相比之下,西市的物品质量也更优良,东市就像是个批发市场了。 文娘子继续泼冷水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 薛裳枝道,“总不至于亏本。” 这是第一次尝试在西市做豆花买卖,众人都有些忐忑,薛裳枝也没准备太多豆花,免得卖不出去滞销了。 第二日天蒙蒙亮众人就起了床去赶早集,碧茹打着哈欠给薛裳枝梳头洗脸,还为她准备了一身浅蓝色绣纹非常细緻的襦裙。 但被薛裳枝拦了下来,薛裳枝指着那件灰扑扑的衣裙道,“就要那件。”从小昆阳观到西市距离可不远,舟车劳顿不说更要操劳,还是厚实耐脏的衣服合适。 如此准备完毕,出门时却看见门口站了一个人,头上戴着帷幕,身姿挺拔,有大家女子风范,可惜体型有些破坏美感。 薛裳枝道,“何姑娘。” 何良君和她招唿,“早啊裳枝姑娘,吃过了吗?” 薛裳枝掏出做好的葱油饼来啃,何良君咽了一口口水,刚才的贵女姿态全无,“你是不是要出去做事?我陪你,你不用给报酬,给我点吃的就行。” 薛裳枝觉得她力气大,应该能帮忙,干脆同意了。 于是薛裳枝捡了个廉价劳动力一起出门。这只是看起来廉价,因为有点能吃,薛裳枝备来当午饭的葱油饼被她摸出来吃干净了,让薛裳枝不由有些后悔。 一行人一路到了西市,和上次所见的东市又是另一番光景,穿着华贵的妇女、公子们穿梭在道路中央,时不时出入卖绫罗绸缎、胭脂香粉的店铺,两旁还有卖饮子药的、做凶肆的、赁驴和牛车的,更有胡姬跳舞招揽客人,江湖艺人沿街卖艺做杂耍,琳瑯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流动摊点只能摆在长桥下面,一行人占了个好位置张罗开,放好木凳木桌,食材一概摆放开,然后挂了个幌子招揽客人,豆花也不叫豆花这么接地气的名字,而是取名为“玉酥”,琼花玉酥”是辣豆花,色泽鲜红,“冰莹玉酥”是只加了饴糖水的甜豆花,“满盘鲜”是果干豆花。 一旁摆摊卖书的老闆见此好奇道,“你这玉酥是何物?我怎么从未听过。” 郑娘子把东西给他看,老闆便道,“不就是豆腐,这有什么奇怪的。” 郑娘子道,“这和豆腐可不一样,玉酥如薄冰,一碰就碎,十分难得。” 老闆贊同道,“那确实不落俗流了。” 薛裳枝深谙营销之道,硬生生把个普普通通的豆花包装成名字好听、外观干净、富有情趣的美食了。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因为她们幌子做得好看,价格也不贵,不久就有不少客人看稀奇的来尝鲜的。 有人吃了觉得好吃就唿朋唤友一起来吃,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时代的长安人不擅长吃辣,尝试吃辣豆花的人基本上没有,果干豆花反而最受好评。 薛裳枝是有经验的人,见此招揽客人的话一套接着一套来,“这玉酥说起来还有一番来歷,其实是一位御厨研制而出,可惜他终身不得重用,为了不让美食被湮没,他干脆将这门手艺传给我们,好令玉酥发扬光大。” 不说别人,郑娘子先懵了一下,拉着薛裳枝道,“这、这还是御膳啊?” 薛裳枝看她一眼,“吹牛你会不会。” 被噎住的郑娘子:……… 看好戏的何良君附和道,“就是就是,编故事都不会吗。” 薛裳枝看了这位一眼,“你多学学这位何姑娘,看人家怎么吹的,爹是大官,娘是大商人的女儿,家财万贯,下次可能就要说未婚夫是国舅爷了。”她到现在也还是觉得何良君在吹牛。 何良君:……… 怎么办,她未婚夫好像还真是国舅爷。 第19章 19 郑娘子听了一会儿,也琢磨出一些道理,见一位客人过来,连忙带了笑意过去道,“您要什么味道的玉酥,我们的玉酥可是一位御厨所创的不传秘方,软滑可口,在别处绝对吃不到这样的佳肴。” 客人“哦”了一声抬头,似笑非笑道,“那是哪位御厨?不巧在下正好认识宫中管御膳房的大人,也和他们有旧。” 第129页 这下众人纷纷转头看着这位客人,只见客人穿了一身素蓝色的襜褕,黑色长髮在头顶上用发冠束起,露出一张漂亮的脸,脸上三庭五眼十分端正,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华贵非常,笔挺的鼻子下是薄薄的嘴唇,色泽微显淡,仿佛精神头不太好。 客人一只手持着扇子,另一只手轻轻敲着桌子,苍白的手指上佩戴一枚绿色玉扳指,浑身上下形容与此处浑然两个世界。 郑娘子一看就知道碰上硬点子了,额头直冒汗,“这、这不好说……” 那人漫不经心笑了一声。 薛裳枝见越来越多人注意到此处,把李玄照拉开道,“客人你要吃点什么?” 客人道,“不急,我时间多,就想听听这是哪位御厨的手笔,到时候好推荐给宫中,免得湮没人才。” 薛裳枝暗暗吐槽这位有一面之缘的摄政王,觉得这人不但和温老闆长相相似,性格也同样讨人厌,“我不好说他名字,但是这位御厨极其擅长炙烤,您知道这是谁了吧。” 炙烤是主要烹饪手段,因为还没有发明出烧、炒、炸、焖等其他方式,所以菜只有两种做法,其一是蒸,其二是炙烤。 既然说是炙烤,说不定宫里御厨人人都会炙烤,还人人都擅长炙烤,话说了等于白说。 温景和短促笑了一声,“你这里的菜全上一遍。” 做生意万万没有关上门不准客人进的道理,薛裳枝利落把五种玉酥做好,端到桌前,摆在他面前。 盘子占了大半张桌子,满满当当的煞是好看,这下大家都不吃东西了,转过头看这位霸道的客官吃玉酥。 温景和目光落到面前这道玉酥上,上面花花绿绿撒着可口的果干,确实好看,可是……他不爱吃杏子。第二道上撒了葱花,第三道上的姜十分显眼,第四道上的薄脆浸泡了辣油,令人不喜,第五道居然还有花生碎,他最讨厌吃花生。 薛裳枝看着他表情就知道要遭,连忙道,“等等,还有一道压轴的。” 温景和蹙眉道,“端上来。” 薛裳枝找出唯一一只好看的碟子,省了一碗豆花,然后把从外面卖来的红糖融化后淋在豆花上,如此成了一道极简甜豆花。 果然,对于挑剔的人来说什么都不放才不会踩雷,温景和脸色显而易见缓和下来,用调羹舀了一勺吃起来。 他吃了一口接着吃第二口,慢条斯理吃完,放下餐具颔首道,“还不错。”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薛裳枝心中暗想要得到他一句不错还挺不容易的。她刚才就在观察对方的神情:不爱葱花、姜蒜、花生、薄脆,这口味实在是刁钻到可以。 他扔下银子后心情颇好地离开了,郑娘子无奈收拾碗筷,小声道,“这位客官挺浪费的,花这么多钱只吃一碗豆花。” 何良君也抱怨道,“是啊,要是我,这么多钱怎么也得一口气吃二十碗。” 到中午的时候集市上越发热闹起来,长安城中不是每家人都会自己在家做饭吃的,现在又没有外卖,在长安读书的学子、官员家中的家眷、甚至还有家庭殷实的普通百姓会选择外出吃一顿,顺便吃点零食。 豆花这道新品引来大家的好奇,毕竟价格也不贵,便宜有便宜的吃法,贵有贵的吃法,几枚五铢钱怎么都花得起。 甚至有人道,“老闆,你的佐料可以全加吗?” 这是一点都不挑的,薛裳枝无奈说,“你开心就好。” 也有人比温景和还夸张,花一样的钱竟然只要一点佐料都不加的纯豆花,也不知道这样吃有什么滋味。 到正午时他们四人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幸好豆花做得不多,不然非得累趴下不可。 郑娘子喜滋滋在一旁数钱,笑道,“比我平时卖豆腐和豆乳赚多了,哈哈哈,道长还说赔钱没事,他全兜着,我们可一点都没赔钱。” 薛裳枝斜眼看他,“哦,通明子道长还怎么说?” 郑娘子一时间被她套住话,道,“就说万事顺着你,你想鼓捣什么鼓捣什么,爱玩什么玩什么,他不怕赔!” 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讪讪住嘴看着薛裳枝。 薛裳枝淡定微笑,“没事,我不和他计较。” 几人正说着话准备收摊,忽然见一行穿着十分华贵的少年公子走过来坐在凳子上道,“老闆,来点你们的招牌菜。” 他们一行人穿着非常显眼,以其中为首那位年轻人最为华丽,头髮用玉冠束着,玉冠上镶嵌拇指大小的玛瑙石,玛瑙石周围镶嵌一圈小珠子,明晃晃地惹眼。 身上穿着绣金蓝色长衫,腰上繫着一根鎏金嵌玉腰带,腰带上叮叮噹噹挂了一串璎珞,这上下一身行头,恐怕能在长安城内买一套四合院。 郑娘子一看这人就知道不好伺候,挽了下垂下来的头髮走过去笑着道,“公子爷,我们这里道道都是招牌菜,您要甜的还是咸的,辣的还是白味的,都可以挑选。” 蓝色衣服的少爷摇了摇扇子,却用扇柄把郑娘子推开道,“走开,你一个老娘们跑爷跟前做什么,一身俗气的脂粉味,让那个小妞过来伺候我。” 郑娘子差点被气死,她才二十几岁,怎就老娘们儿了,又敢怒不敢言。 第130页 薛裳枝本来坐在凳子上啃着一串隔壁老闆娘送来的糖葫芦,笑嘻嘻和老闆娘搭话,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形,因此也没意识到这位少爷说的“小妞”就是自己。 蓝衣少爷见薛裳枝不理自己,扔了一块银子在桌上提高音量道,“你听到了吗,小妞,给爷过来。” 薛裳枝茫然转头,指着自己,“我?小妞?” 她在现代被人叫过大师,叫过大厨,叫过大神,就是还没被叫过小妞的。 第20章 20 薛裳枝想不到小妞是叫自己,也想不到这是在调戏自己,慢吞吞走过去道,“客人,你要吃点什么?” 蓝衣公子笑嘻嘻道,“吃什么你还不清楚吗,我姓姜,名叫姜文,给小爷记住了。” 他刚刚远远路过桥下远远看见薛裳枝时就心动了,这小妞长得可真合他胃口,秀秀气气的眉毛,樱桃小嘴,皮肤雪白,和碗里的玉酥不相上下。 特别是一身柔弱的气质,还有和人说话时低头浅笑的娇羞模样……… 姜文等人走得差不多时就迫不及待来勾搭小妞了。 而在一旁,何良君焦急地拉着郑娘子道,“快报官,这位姜小少爷是姜太后哥哥的儿子,性格特别暴躁,万一一个不好………” 郑娘子咬牙道,“报官有用吗?罢了,先回去搬救兵找观中人。” 另一边,薛裳枝道,“你不说你想吃什么我怎么知道呢,我们店甜咸都有,老少皆宜,若是不知道吃哪种的话可以让我推荐。” 姜文笑着道,“姑娘给我选就行,姑娘长得这么美,想必无论选什么口味都好吃,传说中的玉酥西施就是姑娘这般模样吧。” 薛裳枝朝他笑了一下,他整个人都痴了,一个劲儿嘿嘿嘿傻笑。 他的跟班起闹道,“姜爷,这小妞在朝你笑耶,是不是也对你有意思?” 姜文挺不好意思的,但还是道,“别瞎起闹,会吓到人家姑娘的。” 过了一会儿,薛裳枝端了几盘豆花来,摆放在姜文一行人面前。 姜文兴致缺缺看了一眼豆花,目光落在捧碗纤细洁白的手指上,对薛裳枝道,“姑娘,麻烦您餵我吧,不然我可没吃的胃口。” 薛裳枝此时终于醒悟过来,这人是在调戏她?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这双手因为常年切菜布满刀痕、烫伤和各种痕迹,和纤纤玉手一点都沾不上边。 她活了二十几年,确实无人敢调戏她。因为她六七岁的时候就不小心用锤子把铁门砸弯过,在她手里掰断报废的铁锅不知多少,等到年纪稍长控制力道的能力才逐渐变强。 但她确实成了薛门的恐怖传说,没人敢做她徒弟,据说新学徒们入门都争相推诿,唯恐因为不符合她的要求被她追着狂揍。 如此看来,这还是一种有趣的体验。 薛裳枝坐在他对面撑着下巴略带兴趣道,“公子,你想要我餵你?” 姜文咳嗽一声,“对,你来餵我,餵得好的话本少爷就带你回家做外室,我姜家不说什么家财万贯,但让你一辈子吃香喝辣不是什么难事,以后也不用你抛头露面出去做什么货娘。” 薛裳枝轻轻拂了一下头髮柔柔道,“公子,虽然您确实很俊俏,可是大庭广众之下餵来餵去恐怕不好吧。” 姜文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微微发红,“那、那岂不是不在大庭广众就行?但我也不是那么介意这种事情,只要你……” 薛裳枝轻笑道,“既然你这么要求,那我自然也要满足了,只是不知道你喜欢用什么工具餵呢?” 姜文正想说不用麻烦,就用勺子就行,忽然见薛裳枝沖他温温柔柔道,“不行,你一定要选一个。” 他察觉到薛裳枝语气不对,下意识抬头去看,只见薛裳枝左手握着一只不知从哪拿来的人高铁铲,右手按着一只大陶罐子。 姜文愣了一下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薛裳枝道,“餵你吃饭啊。” 她说完单手把那只装热水的陶罐子轻松举起来,姜文顿时愣了,他父亲是习武之人,虽然他于武学上一窍不通,但也能一眼看出这罐子装满水起码百来斤。 百来斤的罐子,那是普通姑娘能够单手举动的吗?还有握着铁铲的姿势………配上薛裳枝纤细的手臂和柔美的脸庞,那冲击力简直……… 这还是个女人吗? 姜文头上微微冒冷汗,“不、不用了,我之前太无礼,冒犯了姑娘,不就不劳烦您了。” 薛裳枝微微一笑,“不行,说好要我餵饭,要是你不吃完就走,那我可会很伤心呢。” 姜文用余光扫视一眼自己的两个跟班,知道这两人武力值比他还要低,不说薛裳枝,就说对面人数也比自己多,他正憋屈地准备喊走,却看见铁铲一铲子扫在他面前,扬起一片土。 面前的少女偏头微微朝他笑,“公子,我说了不吃不能走啊。” 姜文咬牙,“我是姜国舅家里的人,你知道得罪我会有什么下场。” 薛裳枝无辜道,“可是我没有准备得罪你啊,我只是想餵你吃东西而已。公子这么俊秀,这么帅气,奴家一见钟情情难自禁嘛。” 第131页 姜文:……… ………… 薛裳枝从小到大最喜欢“发明”不一样的美食,用薛爸爸的话来说就是“黑暗料理”,她小时候还能用甜美声线哄骗大人吃下去,长大就逐渐丧失这一特权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有人撞到枪口上,一时间激发了她强烈的创作欲。 郑娘子冒着冷汗从旁走出来道,“裳枝姑娘,这、这是什么?” 薛裳枝把想要的调料混在一起,淋在豆花上,微笑道,“是又酸又甜又辣的豆花,我当初就觉得不错,可惜没人欣赏。” 郑娘子不知道这种东西能不能让人吃,道,“要不还是算了。” 薛裳枝无所谓道,“你怕什么,反正吃不死人。” 她端着盘子走到桌子面前,姜文和其余两个人一起被绑在木凳上,一脸生无可恋。 在此之前,姜文已经吃过薛裳枝做出来的“醋味烤豆花”,“果干甜面酱豆花”,“豆花拌羹”等等稀奇古怪的食物,对于一个常年吃佳肴的公子哥来说,这种另类的口味简直是一种折磨。 偏偏薛裳枝还是亲自一口一口餵(灌)他,餵完以后还要问感受和改进的建议,要是说不出她就要做出第二份。 薛裳枝等他吃完后问,“你觉得怎么样?” 姜文声音有气无力的,“还行。” 对上薛裳枝由上而下逼问的目光,他哆嗦一下绞尽脑汁道,“我觉得酸味太浓了,掩盖住玉酥本来的香气。”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璨璨的五十瓶营养液,爱你~ 第21章 21 薛裳枝若有所思道,“那你觉得应该加些什么呢?” 姜文弱弱道,“我不知道。” 薛裳枝转身又去弄自己的豆花去了,集市到下午时人比较少,周围的摊贩也收摊了,基本无人注意到这里这位悽惨的富家公子哥儿。 姜文无法逃脱,又觉得唿喊求救实在过分丢人,有气无力说,“姑娘,你何时能放过我?” 薛裳枝道,“可以了,你走吧。” 姜文眼睛一亮,“如此的话………” 话没说完,忽然就见薛裳枝嫣然一笑,问他道,“等等,公子,你还没有说我餵得好不好呢?” 姜文摄于薛裳枝的淫威不敢反抗,“餵得好,呵呵,餵得好。” 薛裳枝点头,“可是我记得你刚才说餵得好就要带我回去呢,我现在能跟你回去吗。” 姜文脸都僵了。 所以要他怎么说啊,他不敢说不好,说餵得好又要带回去个母老虎,看这力气会不会哪天一个不高兴把他锤死? 姜文差点哭了,薛裳枝语气更加柔软,“公子你是不是嫌弃我啊,嫌弃奴家、嫌弃奴家不够温柔,所以不想带人家回去。是还想奴家再喂喂你吗?” 不光是姜文,连郑娘子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她对薛裳枝态度逐渐改变一来因为她很擅长点豆花,二来是薛裳枝有通明子的令牌,在她心里,薛裳枝就是个柔弱的富家千金,顶多有一点奇怪的传言,也比较擅长做菜,怎么、怎么居然是个这样的人。 姜文强忍泪水说,“不是的,是在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在下配不上姑娘这样的仙子,求求你放过我吧。” 薛裳枝逗弄够了,不想看个大男人哭哭啼啼抹眼泪,挥挥手把人赶走。 出摊后还要收摊,薛裳枝挽着袖子帮忙收拾碟子,郑娘子小心翼翼把她手上的碟子接过去,“您别捏碎了。” 一旁帮忙的小厨娘也走过来,结结巴巴说,“姑、姑娘,您要吃些什么东西,万万不可饿着了。” 她们不是怕她,就是这力气,万一把盘子捏碎怎么办! 薛裳枝把人打发去帮忙买了一份烤肉,一直带着帷幕一言不发的何良君忽然凑在她面前朝她竖大拇指,“你真厉害。” 见薛裳枝不说话,何良君自个儿却絮叨开了,“那位姓姜的,是我未婚夫姜武的弟弟,在家里特别受宠。你知道姜家吧,就是姜将军那一家,陛下他亲妈就姓姜,这家人可不得了,嚣张跋扈,长安城没人敢惹他们。” 薛裳枝对于刚得罪的富家公子哥还是挺在意的,闻言问,“既然是皇帝的亲娘,那……” 何良君道,“陛下不会管这种事的,陛下特别心软你知道吧,我哥说他养的一只鸟死了他都要哭整整三天,他娘对着他哭,他怎么受得了呢。” 薛裳枝听完也没什么感觉,但她好歹是看电视剧长大的,如此便知道这样嚣张的人家总是反派,毕竟长盛必衰物极必反,皇帝能咽下这口气吗? 收拾东西回小昆阳观后,一行人先清点了赚到的钱,抛除豆子、果干、酱料、饴糖、香料等佐料的费用三百钱,他们净赚一千二百钱,平日卖豆乳豆腐卖几日才能有这个收入。 郑娘子嘆息道,“我卖了四余年豆腐,方得此情此景。若是早些年也能卖到这地步,说不得我也成为管事了。” 薛裳枝笑道,“可惜是一锤子买卖。” 因为发生了姜文这件事,他们都知道明日不能再去西市卖豆花了。姜文再怎么说也是国舅家的小孩,要报復他们再容易不过。 第132页 郑娘子问薛裳枝,“要不要干脆去东市卖豆花呢?” 薛裳枝想了想,“明日就只去东市卖豆腐和豆乳吧,至于豆花再想其他办法,毕竟姜家有一手遮天的本事,看起来不好惹。” 卖完豆花还要去通明子师叔处报导,顺道把事情告诉通明子师叔,以免给小昆阳观带来麻烦。 但到了通明子师叔院子时才发现院子外面站着一行穿着短打的精干侍卫,侍奉在一侧的小师弟曾静德对薛裳枝道,“有贵客在这里,师叔的客人歷来神秘,你们等到人走后再来吧。” 薛裳枝认可他的说法,准备离开,郑娘子却顿了一下,开口道,“咦,那客人我认识,是个大官儿,脾气很好,听说他常去崇明寺烧香。” 崇明寺是当地很有名的一个寺庙,据说香火很灵验,所以当地人都爱去烧香。 薛裳枝惊讶道,“喜欢烧香,那怎的来了道观?” 郑娘子听了她的疑问,指了指门口的侍卫。 薛裳枝仔细打量后才发现,这些侍卫们手上都统一戴着佛珠,佛珠颜色漆黑,仿佛被时时把玩,只有真正信佛、爱佛的人才能将之把玩到如此地步。 薛裳枝绞尽脑汁思考后明悟道,“你的意思是,通明子道长是位有大肚量的道长,对真正修行之人不会有门户之见,因为三清渡众生?” 郑娘子无语,“我是说,这串佛珠是奇楠沉香的。” 极品奇楠沉香有平心静气的效果,香味绵长悠远,据说比金更加昂贵。 薛裳枝:……… 郑娘子,“通明子道长若是把一尊像卖给他,那能得到多少香火钱啊。” 薛裳枝:……… 薛裳枝憋了一会儿道,“通明子道长真是位有大智慧的道长。” 郑娘子道,“是如此,通明子道长还会招待他吃午饭。” 薛裳枝仿佛被打通七窍六脉:这不就是最好最大方的投资商?通明子道长真是慧眼如炬!若是让他一起来开发长安美食市场…… 薛裳枝走出院落,拿着通明子道长之前所给的那枚令牌去了后厨。 后厨中人正在忙碌着,有人在揉饼,有人在烤饼,有人在切肉。 薛裳枝拿出令牌给厨房中的厨娘看。 她以前未接触过这些厨娘,她们也不认识她,但态度依旧保持恭敬道,“姑娘好,这里有早食剩下的胡饼、煮豆腐,您要吃什么尽可以拿走。” 薛裳枝手指撑着下巴道,“没事,你们自己做自己的,我看看给客人做的午食。” 第22章 22 后厨要负责小昆阳观中几百道士,居士的饭菜,平日里不在正午做饭,做饭一般是因为招待贵客,但一般做不出精緻的菜餚。 薛裳枝看了一眼,只见厨娘做了一道白灼的菜芯,蒸了一盘胡饼,还准备做一道烤鱼和炙肉。 炙烤是贵族最常规的烹饪方式,厨房便理所当然以最高规格招待他。 薛裳枝看了一会儿,对炙烤十分感兴趣。 炙肉是一种传统手艺,和现代烧烤相似,在长安非常流行,只见厨娘利落把羊肉剔下,切成丁状,串好后放在炭火上烧烤,稍后用小扇子轻扇,炙肉的香气便飘出来。 除开炙肉外,还有大碗蒸肉,盛在碗中,油星子漂浮在面上。 再看其他,也大多是荤菜,乃是因为素菜不耐寒,冬日难以种植。 薛裳枝看了一会儿,便问,“客人真的有这么重口味吗?如此油腻。” 负责的厨娘姓吴,看了她一眼,不以为然道,“姑娘有所不知,这炙肉可口,最是解腻。” 薛裳枝仿佛在听笑话,烧烤香倒是香,但不见得哪里解腻,更何况是撸白味串儿。 她道,“为何不做些汤。” 吴厨娘是个老厨娘了,虽然要和这些小姐们打交道,但其实心里就把他们当做不谙世事的小孩,有些不高兴她一个外行人指点自己内行人,耐着性子道,“您说的可是羹?肉羹自然是有的,已经在锅里煨着了。” 薛裳枝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里面肉片加入了米,炖成黏煳煳,就是一道羹。 她疑心里面是否有膻腥味,毕竟不见姜片以及其他压味的佐料,正想说一两句,吴厨娘已笑眯眯道,“既然如此,您便去外边透气吧,这里味儿大,若是熏坏您怎么办。” 吴厨娘是个固执的人,大概不会因为她一两句话就改变想法,如此已经是表达她的不高兴了。 薛裳枝只好道道,“不然再添一份糖豆花,咱道观里最近不是在弄那个,挺多人爱吃的。” 吴厨娘表情淡淡道,“自然,我会听您的话。” 薛裳枝便让人端了咸豆花和甜豆花各一份,乳白色的豆花放在盘中,和油汪汪的肉菜对比反而十分显眼。 吴厨娘愣了愣,然后伸手把这两道菜移到不显眼的位置。 薛裳枝早就走了,不知道后厨发生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吴厨娘后来因为这两道豆花得了赏赐。她等贵客走后便去了通明子道长的会客厅,通明子道长对她态度好得不得了,问她道,“你今日觉得怎么样?” 薛裳枝想到姜文的事情,有点心虚说,“还好。” 第133页 通明子师叔点点头,表情热情就像楼下的推销员,“那你想好了吗,今天要不要拜师入道。” 薛裳枝道,“还是算了吧,我今日惹祸了。”随即把在市集上发生的事情原本告诉这位法师。 然而通明子并未太放在心上,只是淡淡道,“虽然小昆阳观不如往日景气,但确实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地方,若真的出了事情,拜託白日那位贵客也不是不可。” 毕竟是作为富家子弟“修行”的地方,如果没有靠山,那哪能做得下去呢? 譬如当今摄政王就和观主有旧,近些年来小昆阳观也多亏他照拂。 薛裳枝松了一口气随意道,“不知白日那位贵客是来做什么生意的。” 通明子师叔沉吟后道,“其实是来买毒药。” 薛裳枝一时受了惊吓,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才好。 这种事情其实大家都知道,其实不用瞒着薛裳枝,所以直白便说了,接着把她引到一间上了锁的小屋子里,指着地上道,“这是一种植物的根茎,名叫蒻、妖芋,使用之后会令人头晕目眩,生出幻觉,大量服食甚至能够致人于死地。我们小昆阳观中有人专门种植,效果比别处好不少,价格低廉,所以温公子常来此处买,以作为药剂涂在箭头上。” 薛裳枝却认得这种植物,懵问道,“这不是魔芋吗?” 通明子笑着说,“各地说法不同而已。” 薛裳枝还蛮爱吃魔芋的,烧烤魔芋,魔芋炖鸭都是不错的吃法,但最关键的一点是吃魔芋后饱腹感非常强,所以有人用它来当作减肥餐。 据说因为魔芋在未经过处理前有使人全身麻痹的毒性,所以古代人认为它不可食用,但其实它经过处理后却是一道美味的食材。 薛裳枝眼睛亮晶晶看着通明子,“这个我想买可以吗。” 通明子道长为难道,“你买来做什么?” 薛裳枝不假思索说,“买来吃的。” 通明子道长还挺无语的,虽然他相信薛裳枝不会自寻短见,但吃还是……… 他迟疑道,“这怕是不妥。” 薛裳枝只能正色道,“其实准备用来研磨成粉,当做防身之用。” 通明子比较能接受她这句话,于是给了薛裳枝一点魔芋。 薛裳枝收穫一大篮子魔芋回到自己院中,把这些食材放在水里清洗干净后准备处理。 蒻之所以有“魔芋”这一称唿,就是因为古代人不了解它的吃法,蒻要经过草木灰水蒸煮后才能去掉毒素安全食用。 碧茹看见她的大筐子便道,“姑娘,怎的不让我来帮忙拿。” 薛裳枝把竹筐放在晾台上道,“也要你能提得动啊。” 碧茹不好意思吐舌头,她自从做薛裳枝的贴身丫鬟之后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了,平日里只能扫扫院子洗洗碗,薛裳枝嫌弃她厨艺不好不让她霍霍粮食,她所学的那些侍弄花草、制作胭脂水粉的技艺放在薛裳枝面前又没什么用处,薛裳枝容貌秀美,在妆容一道上却格外不敏感。 碧茹替她把蒻一个个拿出来,淘洗干净,然后按照要求削皮切块。 薛裳枝这时便去了常用的灶里扒拉出一筐子烧柴后剩下的灰,用水浸泡,然后把魔芋放进筐子里。 碧茹好奇道,“这也能吃吗?” 薛裳枝点点头,“当然能吃,这可是美容减肥的好东西,估计能卖出去不少。” 第23章 23 把魔芋泡好,等到第二日把魔芋从罐子中取出来,加入水煮至熟透,就变成她习惯吃的魔芋了。 魔芋表面光滑,微微褐色,q弹劲滑,能做成方便储存的魔芋干,也能加入佐料变成爽口的零食魔芋爽。 薛裳枝用手试探魔芋光滑的表面后,准备做一道凉拌魔芋。 魔芋切成小块又淋上醋、酱油、姜、蒜、葱花等等,早上下胡饼正合适。 薛裳枝自己吃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便让碧茹也来吃。 但碧茹只吃了一块就蹙着眉毛道,“还、还行的。” 薛裳枝一看她神情心里就不妙,道,“你真觉得好吃还是如何?我还想让李玄照顺道卖魔芋呢。” 碧茹想了想,委屈道,“其实还是好吃,只要是姑娘做的,我什么都爱吃。” 薛裳枝:……… 忘了说,这些天碧茹已经从小迷妹进化成狂热粉,薛裳枝说东她不会说西,薛裳枝说盐是甜的她绝不会说盐是辣的。 薛裳枝无奈,只能又拿给认识的几人吃几人尝试,大家口味各有不同,有说好吃的,也有说不好吃的。 薛裳枝疑心是每个人口味不同,而古代人又很少尝试这些,所有也会有人难以接受了。 既然做好,那也要和通明子道长报备一二,方便日后长期进货销售。 她不知道通明子道长口味,于是分别做了咸甜两种,一种是做成魔芋果干烤饼,一种是切丝后搅拌入佐料,变成咸味魔芋丝。 等送过去后不久,小师弟曾静德就回来道,“师叔特别喜欢甜味的,他许久没有胃口这么好,多谢姑娘了。” 魔芋烤饼加入果干后掩盖了原本的味道,变得更加适口。 第134页 薛裳枝笑道,“其实是蒻做的。” 曾静德顿时脸色一变,又回过神道,“姑娘莫不是骗人?若是真的,那师叔为何没有反应。” 薛裳枝解释道,“处理后篛就无毒了,这是家传手艺,我一直这么吃,实在不错。” 薛裳枝报备完之后,决心做些减肥产品,例如魔芋粉丝,魔芋蛋糕等等,以后专卖给减肥人群。 等琢磨完,又想起昨日见过给后厨做了一道蒸鸡,今日便十分馋鸡肉,让郑厨娘上集市时特意帮忙买了一只山鸡当晚餐。 入冬的山鸡非常瘦,杀掉拔毛之后也不过一斤多一点,放在菜墩子上切成小块,淘洗干净后用酱油腌制,加入蘑菇上釜用大火炖煮,炖一个时辰便炖得软烂,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变成冬夜里最俗气也是最温馨的香气。 不过闻着佳肴味道寻迹而来的不止有流浪猫狗,还有嘴馋的人。 薛裳枝正在催促碧茹快点过来,忽然听见敲门声,便起身去开门。 果不其然看见何良君揣着袖子站在门口,身姿优美动人,若忽略她身形的话实在是位颇具气质的美人。 何良君站在门口朝里张望道,“裳枝姑娘,又在做什么好吃的呢?我远远就闻到香气了,这么好的冬夜,怎么不请我进屋聊天叙旧呢?” 薛裳枝颇为无语,平日里常来她院落里蹭吃蹭喝的流浪猫狗还未见踪影,何良君就已经先到了,莫非她生了一只狗鼻子? 薛裳枝让开身道,“做的山鸡炖蘑菇,还有清炒豆腐。” 何良君眼睛一亮,从袖中摸出一块胡饼道,“恰好我带了胡饼,让我就着菜香下胡饼吧。” 薛裳枝对于这种厚脸皮实在无计可施,所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她自个儿都不要面子了,薛裳枝就算追着帮她捡也捡不起来。 何良君进屋就找了个蒲团盘腿坐下,十分不把自己当外人。 碧茹捂嘴笑道,“何小姐,您今天又来啦。” 何良君嘆气,“还不是怨你家小姐做菜太香,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只好顺从心意来看看啦。” 薛裳枝递了双筷子给她,何良君眼睛一亮道,“你这是……” 薛裳枝道,“下不为例。” 即便如此何良君已经感动到不行了,她已经三月未吃过荤腥,观里人严厉得很,约束她时从不讲情面,有时候夜里饿得想要咬一口自己肥肥的胳膊腿。 但就算这样,何良君也没怎么瘦下去,因为她总饿,饿了之后就要偷吃,她疑心自己一辈子都回不去何家了。 薛裳枝看着何良君几辈子没吃过东西的模样就有些同情,可是也知道过胖对身体不好。 她眼神落在她身上,循循善诱道,“我倒是知道一种方法帮你瘦下来。” 何良君冷漠说,“我宁愿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会节食的,你休想让我屈服。” 薛裳枝疑惑道,“你现在不是已经在节食了吗。” 何良君:………扎心了老铁。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璨璨姑娘的两瓶营养液!!好爱你!!! 第24章 24 何良君愤怒道,“我难道不想变成窈窕淑女?可是我天生便这样,我也无计可施,还有那个未婚夫,明明只是因为看不起何家才要和我解除婚约,非要把我作为藉口。” 何良君没说假话,她爹便是个酷爱美食的大胖子。她两个哥哥都像她亲娘,是翩翩佳公子,唯独她一个姑娘家生成她爹那般模样。 薛裳枝安抚她道,“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这里有节食的食物,你要不要试试?” 她让何良君尝了尝那盘碧茹不太爱吃的凉拌魔芋,何良君的表情果不其然和碧茹没什么两样。 何良君呸呸道,“这也太难吃了,况且这么一点东西怎么可能吃得饱,你莫不是在捉弄我?” 薛裳枝道,“又不是只有这一种吃法,做成主食自然也行,例如无糖魔芋粉馒头,凉拌魔芋丝,烫火锅等等,你大可以试试来看长期效果。” 何良君还有点将信将疑,她家中为了让她变瘦可是费尽苦心,例如请大夫制作山楂消食膏等等,可惜效果不显。而薛裳枝所说的这些东西她闻所未闻,难道真的可以减肥? 薛裳枝听完她的话,好奇问,“为何效果不明显?” 何良君捧着圆圆的脸蛋道,“制出的消食膏实在太好吃,酸酸甜甜,我忍不住全吃光了。” 薛裳枝:…… 碧茹在一旁道,“那消食的汤药呢?总不见得当成酒水茶水喝了吧。” 何良君咳嗽一声,“也不至于如此,可是汤药太苦,我每喝一次汤药,丫鬟便拿来果干蜜饯给我消味,如此一来…” 薛裳枝、碧茹:……… 这位大小姐被赶到道观减肥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薛裳枝对帮何良君减肥的计划早就计较,把魔芋烘干后磨粉,魔芋粉做成干饼,或者发酵成馒头。而新鲜魔芋则可以切丝加酱凉拌,何良君尝试之后觉得还能够接受,于是把一罐子的魔芋提回去,准备当作主食食用,转眼到了第二日。 次日里薛裳枝一早起床就看见外面在下小雪,细细的雪,非常不明显,落到地上就化成水。地上落叶沾着雪水后腐烂,煳在泥地里变成肥料,踩一脚便发出吱吱的声音。 第135页 碧茹抱怨道,“哎呀,竟然又下雪了吗?可惜忘记买皮革做的鞋,平日所穿的鞋岂不是出门就要打湿。” 他们例行要去前院报导,不管天气如何都要去。 可是天寒地冻,古代人又只有布鞋没有皮鞋,这么走出去雪水浸泡入鞋底,脚非得冻烂不可。 她询问碧茹道,“有没有厚底鞋?” 碧茹摇头道,“倒没听过这种东西。” 薛裳枝想了想,找出小麦粉熬了一锅浆煳,准备涂抹在鞋底。 古代雨鞋都是用桐油刷鞋底后防水,现代是橡胶做鞋底,她什么也没有,就用浆煳代替,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比起穿薄底鞋也是聊胜于无了。 碧茹在一旁奇怪道,“这是什么东西?” 薛裳枝笑道,“浆煳,你要尝尝吗?” 碧茹忍不住尝了一口,然后皱着眉毛,“没有味道,不太好吃。” 薛裳枝笑着点头,她只是想起小时候贴春联时偷吃浆煳的事情了,她和家里的虎斑猫一起吃,不小心把浆煳吃得一干二净。 师兄便吓唬她,说吃了浆煳肠子会黏到一起死掉,她吓得要命,偷偷抱着小虎斑挖了一个坑把自己埋了一下午,后来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等鞋晾干,正好到了时间,薛裳枝便撑着伞出了门到后厨房。 后厨房中诸人正在做菜,郑娘子愁眉苦脸再驱使那只驴子推磨磨豆浆。 她琢磨着最近豆腐可能又有滞销的趋势,便把郑娘子叫来私下聊一聊。 郑娘子苦笑道,“自从不能卖豆花,我们的生意便一落千丈了,加上之前卖得太好遭了同行嫉恨,还被排挤。” 郑娘子在市集上还常看见有人在找卖豆花的,找到一个就“请”回去做客,料想是那位姜公子在薛裳枝手上吃了亏心中不忿,所以找麻烦来了。 如今只能暂避风头,等到姜文逐渐忘记这件事再做他想。 薛裳枝想了想道,“你要不要卖点其他的?” 郑娘子迟疑道,“可是豆腐是祖师传下来给众道观安身立命的手艺,不管观中贫穷或者富裕,都必须经营这一产业。” 薛裳枝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道,“不是这个意思,是让你顺便卖豆干、豆皮、腐乳,对了!” 她眼睛一亮,“还有最重要的一种,臭豆腐。” 郑娘子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正迟疑着准备答应,忽然听一旁的文娘子冷笑道,“这种歪门邪道怎么可能长久?豆腐有百年歷史,而你们那什么玉酥?真是笑话。” 文娘子姓文,大约二十□□来岁,因为一手点豆腐的好手艺在后厨中十分有名气,也曾被叫做过豆腐西施,只是她脾气不太好,又小心眼记仇,所以和后厨其他人关系平平。 郑娘子不服气,“咱做厨子的也得跟着铛头学习,单靠一门手艺就有用,那你我怎么还在这里。” 文娘子说,“我懒得和你说,若真是有用,你现在又何必苦着脸?” 她说完便冷笑一声,慢悠悠躲去后面点豆腐了。 郑娘子被郑娘子怼了一肚子气,挽着袖子想要冲上去,憋了一会儿,最终看在对方年纪大的份儿上没这么做,小声道,“她坑了我一次,我也坑了她一次,扯平了,大家谁也不欠谁。” 薛裳枝道,“不用和她计较,咱自己做自己的,我这就弄些臭豆腐出来。” 郑娘子点点头苦笑道,“的确如此,这玉酥没带来太大好处,倒是麻烦不少。既招惹了姜家人,又引得周围卖豆腐的同行觊觎,房小娘和我一起去东市卖玉酥的时候,就得时时小心着,避免被劫走逼问配方。” 薛裳枝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惊讶道,“这些人竟然如此大胆吗?” 说完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我倒是有主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璨璨姑娘十瓶营养液 第25章 25 次日薛裳枝便跟着郑娘子出门到了东市卖臭豆腐。因怕又引来上次的祸事,薛裳枝特意换了男子打扮,远远看去就是一位秀气白净的小郎君,她模样长得有点显小,垂眼摆弄东西的时候十分惹人怜爱。 碧茹帮忙把东西搬到牛车上,一边清点今日要卖的货物,豆干和豆皮是薛裳枝才做出来的,教授给了郑娘子方法。 郑娘子忐忑道,“真能卖出去吗?” 碧茹安慰她说,“你要相信我家小姐,她的手艺那是槓槓的。” 郑娘子目光落在薛裳枝手旁的臭豆腐上面,更加不确定了。她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奇怪的东西,大概真的不会吃死人? 薛裳枝想到豆花的事情,问郑娘子道,“你把消息透露出去了吗?” 郑娘子点头,“打听过了,应该很多人来偷。” 薛裳枝点点头,要是没人来偷反而麻烦,她还没办法钓鱼执法。 两人说着出了门,结果看见昨日和她们拌过嘴的文娘子也坐在牛车上,看样子正在等她们。 薛裳枝顺口问道,“文娘子,你怎么在这儿?” 文娘子淡淡道,“我来看看你们做什么把戏。” 文娘子、郑娘子以及学徒雪儿其实都归薛裳枝管,只是文娘子这人有些桀骜,薛裳枝就懒得管她,现在她反而自己送上手来。 第136页 薛裳枝笑着说,“正好,我们缺人,你便一起吧。” 文娘子将信将疑看着她。 到了集市上,薛裳枝怕自己的臭豆腐影响到郑娘子正常卖豆腐的生意,便和她分开两头行动,两人摊位隔着不远,属于能够相互看见的情形。 等寻到一处合适的地方,薛裳枝把小摊子支起来,然后把烤架上的火点燃。 她这做臭豆腐的手艺是从外面偷师学会的,但也是正宗长沙臭豆腐,颜色发黑,初闻臭气扑鼻,入口却有油炸豆腐的芳香松脆,最适合口味与众不同的人士尝鲜。 薛裳枝把臭豆腐放在烤架上转动,随着加温,豆腐的热气逐渐散发出来。 文娘子在一旁看着她动作,初还没察觉什么,等到味道逐渐显露,她憋不住了,问道,“你这什么东西,竟然这么臭。” 薛裳枝随口说,“臭豆腐,你帮我递一串过来。” 文娘子捏着鼻子递了一串给她。 薛裳枝赞许说,“不错,你还蛮积极的,如果表现得好,以后我就把做臭豆腐的手艺交给你。” 文娘子:并不想学谢谢。 薛裳枝旁边是一家卖炙肉的老字号,老闆每日都在此地卖烤肉,已经卖了十多年,顾客非常多,还有很多外地游客闻名而来要吃他家烤肉。 老闆每到正午就忙得团团转,为客人炙烤猪肉、羊肉等。 但等到臭豆腐味道散发出来时,烤肉的焦香味和臭豆腐的臭味混合到一起,引起人群的骚乱。 老闆先是没注意到,等到有客人询问“肉是不是坏了”的时候,他才发现不对劲。 客人道,“老闆,你这肉不会是坏了吧?这味儿也太奇怪了。” 老顾客反驳道,“不可能,冬日的肉怎么会腐坏,我看是哪家的茅厕喷了。” “不对不对,分明是陈年鞋袜的味道。” 老闆是个细心人,观察了一会儿便察觉到味道是从薛裳枝那里传来的,无奈道,“小郎君,你的食材坏了,你闻不到吗?” 薛裳枝摇摇手指道,“非也非也,我这是祖传秘方,就这个味儿。” 老闆听完不好再劝,因为每天市集上都会出现新花样,其中不乏像薛裳枝这样明明菜色一般却满怀信心而来的,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接受现实的毒打,老闆见得多了。 倒是有客人捏着鼻子调侃道,“小兄弟,你告诉我你怎么把好好的菜弄得这么臭的?” 薛裳枝指着幌子道,“秘方,不可说不可说,您可以猜猜。” 客人顺着看过去,这才发现幌子上绣着一行字: 臭豆腐,前二十名挑战一口气吃三串不晕厥者全部免费 猜出豆腐秘方重要成分者另赠十串 薛裳枝今天根本不是来赚钱的,只是做个宣传而已,反正成本也不算太高。 有人跃跃欲试道,“小郎君,上面绣的是真的吗?” 旁人捏着鼻子惊恐拉着他道,“你疯了,万一吃出个好歹你爹娘怎么办。” 市集上闲逛的人可不少,虽然前朝刚覆灭,但楚国方兴未艾,呈现一片欣欣向荣之景,百姓过着闲适、安逸的生活,有大把时间观察新鲜事物和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有胆子大的人摩拳擦掌准备试一试薛裳枝的挑战,也有人远远望着看热闹。 薛裳枝把三串烤好的臭豆腐递给第一位排队的人。 这人是个打扮普通的年轻男子,面目端正。他接过臭豆腐,先闻了闻,立刻捂着鼻子一副欲呕的姿态。 旁人起闹道,“小兄弟,要不还是算了吧,万一你因为吃一串豆腐死了怎么办?” 还有人说,“把衙役叫来做个见证,免得这人死了没处找人。” 周围乱闹闹的,男人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试探性把豆腐塞自己嘴里。 但下一刻,他突然睁大了眼睛,豆腐根本不是他想像中那样令人难以接受,反而外皮焦香酥脆,内里软嫩,口感极好。 他吃了一口又吃第二口,竟然逐渐尝出些味道来。 这东西臭中含着一股异香,香中又有臭味,又香又臭,实在让人慾罢不能。 有人见他这迫不及待的模样咽口水道,“这人莫不是疯了?难道豆腐中竟有让人疯魔的东西?” 男人一口气吃完三串臭豆腐,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薛裳枝拍手赞嘆道,“好,这位客官挑战成功。” 男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我想试着猜一猜豆腐的佐料。” 薛裳枝比了个请的姿势,男人轻声说,“是、是夜来香吧。” 薛裳枝愣了一下,等周围人起闹她才明白,原来夜来香就是古代粪便的雅称。 虽然知道会这样,但她还是有点哭笑不得,摇摇头说,“你猜错了。” 男人不太甘心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璨璨的五瓶营养液,谢谢童的五瓶营养液~啾咪~ 第26章 26 古代人民的想像力也很丰富的,有人猜薛裳枝是用了夜来香,有人说用了三年未洗的陈袜,还有说是腐烂的食料等等不一而足。 而且更让人觉得有地方的意思是,竟然真有人在薛裳枝摊前昏厥了。 第137页 其实这人大约是有低血压,还饿了很久,看见有人说吃臭豆腐免费就激动地跑过来,但因为太激动,又乍然闻到臭味,然后不小心晕倒在薛裳枝摊前。 众人一阵譁然,“哇,真的晕了。” 薛裳枝非常茫然,“倒没这么臭吧。” 众人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心上,“哇,是臭晕的,真没见过这么臭的东西。” 薛裳枝:…… 行吧,她现在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还是乖乖闭嘴为好。 臭豆腐威力巨大,影响深远,有人免费吃了三串臭味上头又来回购,还有专门把朋友骗来吃臭豆腐,等吃完后骗他说此物是夜香做的。 朋友:呕 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薛裳枝还没有大肆使用gg手段,不过半下午臭豆腐的威名就传播出去,古人玩梗捉弄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还有编故事编段子的,什么厨神下凡见狗食人粪震怒,为众生平等让人也食狗粪等等,令薛裳枝嘆为观止。 今日臭豆腐开摊第一日,大获全胜,算下来竟然没有亏本,还小赚了一笔。 薛裳枝笑着对周围老闆拱手,“谢谢诸位今天担待了。” 老闆们面带菜色,他们本来只是做正常吃食的,但是后来臭豆腐的香气太浓烈,掩盖住食物香味,他们只好尽量躲开。 卖烤肉的老闆苦笑说,“小郎君,下次你还在这儿吗?若真是这样明日老夫便另寻他处。” 薛裳枝道,“老闆好气度,今日给你们带来不少麻烦,我请客请大家吃我们的特色美食臭豆腐。” 她特意留了半箱子臭豆腐当作谢礼以打好邻里关系,没想到老闆们一听脸色更坏了,要么尿遁要么家中有妻儿抚育或有老母侍奉,匆匆离开,不过半刻路上人一走而空。 薛裳枝见此就知道这些人受不了臭豆腐味道,无语摇头,带着文娘子收摊打道回府。 郑娘子早收摊回去了,路上只有文娘子和薛裳枝作伴,文娘子话不多,薛裳枝也没心思和她搭话。 但到了道观后厨前,文娘子忽然开口对薛裳枝道,“旁门左道,我看你能靠着这点小把戏做多久?” 说完头也不抬走了。 薛裳枝不把她话放心上,口头上的挑衅对她来说跟挠痒痒似的,还没有当面厨艺对决有意思,便径直进了门。 因为今日管后厨的何铛头回来了,薛裳枝怎么都该报备一声近日成果。 何铛头姓何,颇有资歷,在道观后厨干了二十余年,据说做胡饼的手艺精湛,观主不爱吃其他人的胡饼,唯独爱吃何铛头做的胡饼。 等进门后,薛裳枝看见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头髮用帕子包在头顶,脸上微微露出点愁容,料想这就是那位何铛头。 何铛头看见薛裳枝,脸上强露出点笑意来,“你就是裳枝吗?郑娘子和我说起过你,通明子道长也说过,都说你做的豆腐别出心裁,改日要试试。” 话虽然如此,但不怎么热情,毕竟两人身份不同,薛裳枝是大家小姐,就算现在做得不错,也不知道她能在这里呆多久,全当卖她个面子。 薛裳枝好奇这位何铛头亲手做的胡饼有什么特别之处,便满口答应下来。 何铛头又道,“听说今日你们去卖了什么臭豆腐?卖得如何了?” 薛裳枝正准备和她报备,站在一旁的文娘子就抢先开口道,“这东西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倒是臭得很,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 薛裳枝一点都不生气,附和说,“确实没什么可取之处,但是竟然赚了一笔,真是奇怪。” 文娘子又要说话,薛裳枝便道,“文娘子也觉得奇怪呢,正经的豆腐卖得不好,这毫无可取之处的臭豆腐反而卖得好,她正准备向我求教,让我教她怎么做臭豆腐,文娘子可真是个虚心又积极的人。” 文娘子听完脸都绿了,她恨自己嘴贱,她可是有洁癖的,一点都不想学这奇奇怪怪的臭豆腐! 何铛头听完微微一怔,然后眼中露出一点笑意,“如此甚好,慧娘,你便跟她去学习吧。” 有何铛头开口,文娘子不甘不愿答应下来。 薛裳枝与何铛头又说了几句话,便与文娘子一起离开了。 等走了老远,薛裳枝才道,“既然何铛头这么说了,那么我自然要把秘方传授给你,你得好好学着,到时学不好我可是要对何铛头说的。” 文娘子听完她的话脸色微微发青。 薛裳枝见威胁有效果,接着说,“臭豆腐的配方我一般不告诉其他人,但看在你这么认真的份上,我还是教你了。在做这道菜之前,一定要先练好基本功。什么是基本功?就是闻臭识物,各种腐败之物各有臭味,又各有区别,先在其中浸润三月,尽知其味,顷刻间识别来自何物,便练好了。” 她说完无辜看着文娘子,文娘子也呆滞看着她。 薛裳枝道,“你还愣着干嘛?去练啊。练好来找我。” 文娘子:…………… 去哪练?茅厕?她特么真是,嘴贱误终生,嘴贱惹上什么人了。 薛裳枝逗完文娘子后心情颇好,等见到郑娘子之后心情变得更好了。 因为有豆皮和豆干的生意,郑娘子生意远比别人家好上一大截,何况做豆皮和豆干是长久生意,如豆腐般细水长流,虽然不可能像臭豆腐一样生意火爆,但长安市场大着呢,卖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 第138页 通明子道长许诺薛裳枝可以在生意中抽成,如此一日她便抽了一大笔,郑娘子也因为生意变好得了更多进帐,皆大欢喜。 薛裳枝道,“以后可能会更忙,不如你再找个人,或者和雪儿各司其职,以免应付不过来。” 郑娘子正在给自己攒嫁妆,闻言喜气洋洋道,“不错,是你想得周到,若是生意好了,不知能不能向观主申请在东市租个店铺,以后专做这门营生。” 薛裳枝没想到她目标还挺远大,鼓励点了点头。 忙碌一日后薛裳枝有些疲惫,就去后厨端了一份薄羹,几个胡饼回去做晚饭,因日头太晚,后厨没剩下什么好吃的,却还有些炙肉,留给厨娘们分走。 薛裳枝拿了一些炙肉,请厨娘帮忙炙好后切碎,夹在烘热的胡饼中成了肉夹馍,配上她自己在罐子里腌制的黄豆酱也算不错的一餐。 但等到吃饭的时候,才发现何良君竟然也在。 薛裳枝把手中东西放下,顺口问她道,“你怎的也在?难道不吃饭吗。” 何良君一张胖乎乎的圆脸在月光下格外圆润,就像搓圆的糯米汤圆,一咬就会流出一嘴浓郁的芝麻酱,竟惹得薛裳枝有些馋了。 何良君用胖乎乎的手臂撑着下巴,嘆气道,“我觉得我不对劲。” 薛裳枝咬了一口热乎乎的肉夹馍,又喝了一口薄粥嗯嗯啊啊道,“你说。” 何良君目光凝在薛裳枝手上的肉夹馍上,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我最近不如以前吃得多,胃口不好。以往我一顿能吃十个胡饼,现在只能吃七个了。” 碧茹不解道,“份例不是一餐三个胡饼吗?” 何良君咳嗽一声,“去后厨拿、借的,这不是重点,大概天气太冷,我胃口不如往日好了,疑心患了病,在这里孤苦伶仃无人可依,双亲不在身旁……” 薛裳枝无奈,“我觉得你是吃了魔芋。” 何良君将信将疑道,“若真这么有效,你不如去我家当厨子算了。” 薛裳枝把她的话当耳边风,世界上能请得起她当私厨的人,大概还没几个。 第一天卖臭豆腐,薛裳枝生意兴隆,虽然只赚到一点钱,但看这架势舆论已经发酵,第二日肯定会有人来买。 薛裳枝没有猜错,第二天的时候虽然臭豆腐不是免费吃,但有第一天吃过觉得好吃的人来回购,还有自诩胆子大的人听说什么“夜来香做的菜”来尝试,如此又赚了不少钱。 还有好事之徒散播谣言,说臭豆腐其实是放在茅厕旁边熏成这种味道的,又给薛裳枝打了一波gg。 gg的热度没下去,自然客源不断。等日后没这么热了,也有人习惯臭豆腐的味道常常来买,不用担心其他。 等臭豆腐生意稳定后,薛裳枝便把生意全权交付给文娘子,她自己只做幕后主厨。因为有何铛头的话在前,文娘子对此敢怒不敢言,日日薰陶在臭豆腐的味道中,往日的傲气都要被打磨光了。 在这样的日子里,道观迎来冬至元始天尊诞,小昆阳观为迎接香客忙得团团转,后厨自然也要打起精神准备吃食。 道观不忌荤腥,因此食材从粗粮、黍、菽到羊肉、猪肉、鸡肉、瓜果一应俱全,以免在食物上落了其他道观下风。 而在这种忙碌之中,薛裳枝也逐渐从流言中知道何铛头的烦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璨璨的七瓶营养液,谢谢宁云的一瓶营养液,小树苗长得很快呀~ 第27章 27 薛裳枝让郑娘子找个多话的人把这里有豆花秘方的事情说出去,果真有心思不纯的人来偷盗。 即便这样他们也不理,故意让几家盗贼分别偷走。 这样一来,反倒把姜文的视线引走了,抓住做豆花的人就是一通逼问,这样当然问不出什么,让姜文着实抓狂一番。 当然薛裳枝不知道这件事。 薛裳枝穿越回古代后就捂白了不少,肤色如雪,她本就是容易晒黑变白的体质,弄得碧茹十分心疼,决心给她抹些胭脂唇脂来提亮气色。 薛裳枝看了一眼桌上的古代护肤品,连忙转移话题道,“先不提这个,我要做些糖。” 这不完全是藉口,薛裳枝之前做好了一罐子麦芽糖,这大半罐麦芽糖得之不易,被碧茹当做宝贝般藏在衣柜里,平日待客的时候取出,她便要精打细算一番,遇到其他人还好,若是何良君一类蹭饭之流,是绝不肯多拿的。 薛裳枝想看看何铛头出神入化的制饼手艺,便琢磨做些吃食去交换,若是饭菜那实在显眼,不如点心方便携带。 思索之下干脆打起那半罐麦芽糖的主意。 先是买了市面上常见的果干,用杵子捣成酱之后混入糖中揉匀,切块,做成水果味咀嚼糖。 又做了糖瓜,把麦芽糖取一小块后放入陶罐中熬化成不粘牙状态,冷却到烫手的程度开始拉糖,薛裳枝臂力好,反覆拉扯成合适的状态后让碧茹帮忙用干净的细绳把糖整齐绕断。 糖瓜一颗颗落在案板上,不断滚动木筛直到冷却,冷却后的糖瓜不过指头大小,圆圆滚滚像小南瓜似的,又小又可爱,薛裳枝尝了一口,觉得香脆可口,果真是上辈子的味道。 糖用纸包好,在封口处系一根红色绳子,根据果干的不同各染上颜色,花花绿绿装一匣子,显得十分可爱。 第139页 而糖瓜做好后装在一个纸盒中,用稍大的纸包好一整包,四四方方整整齐齐,再繫上绳子,看起来就是一份足以送出手的礼物了。 在出门前,碧茹还有些不高兴撅着嘴,薛裳枝心里暗笑她小孩子心思,把桌子上的木盒子递给她看,“你看这是什么?” 碧茹眼睛一亮,道,“麦芽糖?” 薛裳枝笑道,“是做的夹心糖。” 麦芽糖软,包不住夹心果干馅儿,因此夹心糖算是失败品,就给小孩子吃着玩了。 碧茹把这盒子夹心糖拿到手里,小心翼翼锁在柜子里,轻声道,“可别给何姑娘看见了,不然一罐都不够她吃的。” 碧茹和何良君不对付,碧茹性格节俭,何良君却很贪吃,被碧茹怼过几次后就偷偷对薛裳枝念叨碧茹是个管家婆,被碧茹听见后气了好久。 薛裳枝好笑道,“你藏的东西她哪次找到过?” 碧茹一听就高兴起来,骄傲道,“那是,她就是变成一只狗也不可能吧我藏的东西找出来。” 薛裳枝:……… 两人出门就去拜访何铛头。 何铛头自己单独住在一个小院子里,只一个小丫头伺候。她平日经常外出,没有其他人居住,院子里透露出一股寂寥无聊的味道。 薛裳枝进了院子,就看见角落里生长着一棵枯死的枣树,枣树下的大水缸里一条黑鱼游来游去,不知什么品种。 何铛头看她发呆,就笑着解释说,“这鱼是我初学厨艺的时候从一名食客手中救下来的,不知不觉竟然也这么久了。” 薛裳枝领会到她的意思,点头道,“第一次下厨难免露怯心软。” 何铛头对薛裳枝的到来没什么疑惑,因为以各种藉口来做客的人多得去了,丫鬟识趣地给两人端上茶水。 薛裳枝尝了一口茶水,便把两盒子糖放在桌上道,“劳您照顾良久,特意送些薄礼来谢谢您。” 何铛头打开盒子,盒子里满满当当装着糖,只见这糖做得格外精緻,各有意趣,都是在市面上没见过的稀罕种类。 她知道此时富贵人家里私藏的秘方多着去了,所见所闻也不是她区区一个铛头能比,故而只以为这是薛裳枝从家中带来的东西,并未想到会是薛裳枝自己所做。 何铛头嗜甜,看见这份礼物就知道花费了心思,脸上笑容渐深,“我便收下了,以后你有事尽管来找我。” 薛裳枝不好意思地说明来意,竟被何铛头一口答应下来。 何铛头思忖道,“你既然要见识一二,不如等元始天尊诞前几日到后厨,到时各位厨娘们大展身手,你也能一饱眼福。不过小昆阳观毕竟不是什么大道观,想来不如你们大户人家菜餚精緻。” 薛裳枝高兴应了,“你别这么说,厨艺无高低贵贱之分,各有千秋罢了。” 如此两人便商量好。 等到薛裳枝走后,何铛头笑容渐敛,露出些愁容来。 每年元始天尊诞都有贡品孝敬他老人家,从香、花到水、果应有尽有,阔气一些的还会摆放茶、食、宝、珠等等,往年时会由何铛头做上好的胡饼,然后请观外一位手艺人制作贡品。 今年却不知何故,无论如何也请不来那人,她不由思索自己是否在平日言行中得罪对方。 何铛头一时想不出更好的人选,嘆口气顺手拿出手边盒中的糖吃下。 糖瓜做得香脆可口,甜香四溢,水果糖散发淡淡果香,何铛头因为嗜甜平生吃过各种糖,也吃过昂贵的糖,但薛裳枝所赠的糖口味独特,别具一格,依旧让她眼前一亮。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再劝一次,忍住强烈的不舍各取了半匣子糖放在攒盒中,作为礼物一同送去。 冬日没有蔬菜,因为蔬菜非常娇气,不耐寒且不耐旱,在古代的冬天,蔬菜是一种非常昂贵的物品,只有大富之家才能吃上。 这就是后厨不见蔬菜,只能看见肉类的原因。 薛裳枝难以忍受没有蔬菜的日子,决定搞个古代大棚出来。 最简单的是生豆芽,豆子用温水泡发六个时辰之后放在罐子里,搁在后厨里。 后厨从早到晚烧柴火不见停歇,保持一定的温度下豆芽发芽很快。 但这并不能让薛裳枝满足,蔬菜当然是得有绿色叶子的菜,薛裳枝逛过集市后挑选了几种耐寒的种子,包括冬苋菜,蕨菜和韭黄。 这种温室当然和现代不同,薛裳枝请人在院子中挖了一个大坑,买来便宜又厚实的纸张将坑密密围住变成相对密闭的温室,温室内用竹子搭成温床,覆上土壤种植种子。其下填满廉价从观内师兄弟处买来的畜类粪便。 粪便在坎下发酵后自然会生出热气催长种子,若是天气骤降,就要不断烧开水灌入其中保持温度,以免蔬菜冻死。 因为程序过于复杂,薛裳枝便花钱让曾静德介绍了一位十三四岁的小道童一起帮忙。 第一次温室生菜效果颇好,没过多久就见成效,此时还未到元始天尊诞,採摘下的蔬菜能做成炒菜,多余的也能拿来做成咸菜。 薛裳枝正美滋滋打算,却不知道有人知道后也在打这批蔬菜的主意。 过了两三日,通明子道长忽然找上门来,诚恳对薛裳枝道,“可否请你把葱、韭卖给我?我愿意出高价买。” 第140页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璨璨的十瓶营养液,贴贴 第28章 28 薛裳枝知道蔬菜昂贵,但由于不清楚行情还是低估了它的价值。 此时要吃到蔬菜,常温下必然不行,所以有钱人家都靠温室供养,但这时候的温室和薛裳枝的温室又有不同,乃是用碳一直保温。 因为炭火不便宜,且需要持续不断使用,这种方法得到的蔬菜价格之昂贵,数量稀少,有价无市,非普通人家可以吃到。 所以普通人冬天都是不吃菜的,只吃肉和粗粮。 如果看见谁家冬天还在每天吃菜,那肯定是大富大贵之家。 但薛裳枝这个现代人不一样,要让她不吃蔬菜非得逼死她不可,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宋朝开始流行的温室种菜法。 通明子道长知道薛裳枝借走一名小道童的时候,一开始并不在意,知道从小道童口中得知她在种蔬菜,关键还种成功了!他就实在坐不住,匆匆赶来找薛裳枝。 通明子道长直截了当道,“听说你最近种了些蔬菜?我是否可以高价买一些,不用卖太多给我,只要到时候元始天尊诞作为贡品够就成。” 他打算得挺好,咬牙拨一笔钱买一批蔬果当贡品,到元始天尊诞的时候拿出来炫耀,到时候被周围道观知道,那可够有面子的。 薛裳枝并不清楚蔬菜价格,但还是装作胸有成算说,“既然是咱道观需要,那我自然愿意,钱倒是其次……” 通明子道长不愿意占她便宜,打断她想要免费送的话,说了个让人惊诧的价格。 薛裳枝听完差点想摔杯子了:要知道卖蔬菜这么赚钱,她干嘛还要辛辛苦苦卖豆花?这可是她卖十天豆花赚到的钱。 她干脆不要当厨子,就当个菜农,以后给全国各地输送蔬菜,开大型果蔬超市,搞果蔬批发,成为古代版果蔬大王。 薛裳枝正懊恼着,通明子道长误以为她不乐意,再接再厉道,“若是你觉得太少,还可以加钱。蔬果毕竟贵重,你得来不易,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薛裳枝摇摇头,露出个含蓄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她不是觉得少,是觉得太少了,要是能和通明子道长合作的话……… 文娘子十八岁的时候开始学做豆腐,那时候她嘴巴不像现在这么毒,容貌姣好,有一手做豆腐的好手艺,被众星捧月般捧在天上,得了个外号“豆腐西施”。 现在年纪大一些,依旧傲气不减,为人也很讲究,例如不吃有味道的饭菜,衣服过两日要熏一次香料,每隔半旬洗一次发,自诩是个天上下凡的小仙女,每天都要保持美美的状态。 直到遇到薛裳枝,她终于破防了。 不仅是因为薛裳枝非要把一身做臭豆腐的本事交给她,还因为她那些古怪的基本功要求。更过分的是,现在薛裳枝已经当甩手掌柜,自己只做最关键的一步,其余部分和售卖全交给她。 文娘子嗅觉灵敏,平生最受不了异味,如此才过两三天就受不住,决心无论怎么挨骂也要向何铛头辞去此事。 结果刚遇到何铛头,就被一通笑眯眯的夸赞。 何铛头对她道,“你近来生意做得颇好,裳枝也向我夸奖你踏实努力,好好把这门生意做下去,这个月俸禄肯定少不了你的。” 文娘子告状的话梗在喉咙被硬生生咽下去。 等到下次又反覆被夸贊,成为众厨娘的榜样。 文娘子生平头一次被何铛头如此重视,以前她学会做豆腐的时候也只得到一句淡淡的“不错”,十分受宠若惊,又因为有高薪奖金,痛并快乐地开始卖臭豆腐生涯。 薛裳枝不知道文娘子愁肠百结的心理活动,她正在做小昆阳观蔬菜种植计划,决心将小昆阳观打造成绿色蔬菜供应中心。 说服了通明子道长抽调几名勤恳努力的道长来给她打下手,然后积极利用观内各种温度较高的环境种植环境要求不那么苛刻的绿植,一是在厨房里种植豆芽,二是公共洗浴间旁常年湿润暖和,是种蔬菜的好地方,最后连观里那眼温泉也被徵用了,温泉周围用来种香花。 此外还要做温棚,温棚需要大量粪便,包括人粪和牲畜粪便。粪便的处理就是一门学问,若沾染在蔬果上难免不好看,而且未消毒容易滋生细菌,所以从餵养牲畜和清洁处买来粪便后预先处理。 经过薛裳枝这么一弄,小昆阳观中可谓随处可见绿色蔬菜,道士们都在抱怨没有必要连一同诵读道.经的地方也要种豆芽吧?还有洗浴间外面的小院儿温度高,就被徵用成种植地,日日往里运送粪便。 管这块地的小道士觉得运来运去很麻烦,干脆在旁边修建一间茅厕,还打了标志,要求洗浴后就在此地方便。 薛裳枝刚在大堂内坐下吃饭就被以曾静德为首的师兄弟拦住了,好一通抱怨。 曾静德道,“您好歹给管管呢?以前洗浴间都用香料熏过,常年有淡淡香气,现在可好了,香气混杂古怪的味儿,根本没法安心洗浴了。” 薛裳枝嗯啊含煳几句,曾静德又诉苦道,“更过分的是,那位师弟仗着您给的权利,找了几位身强力壮的师兄弟在此拦着,若是沐浴后不进茅厕方便就不许走!这日子还怎么过!” 薛裳枝顿时无语了。她在做安排的时候是说过,谁的蔬果种得好就有更多提成,但没让他们强买强卖啊。管得了人家吃饭还管得了拉撒啊? 第141页 她无奈扶额,决定待会儿就去整治一番,让这些人手段温和些,不要个个如同土匪下山。 薛裳枝正想着,忽然看见看见文娘子在后面偷偷摸摸不知做什么事儿,便招唿她道,“文娘子,你在躲谁呢?” 文娘子最近忙于卖臭豆腐,不知道薛裳枝搞个大棚蔬菜的事情,远远还没走过去,就听见她在和人说什么“粪便”、“茅厕”的事情,疑心她又想法子捉弄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文娘子本想偷偷离开,被她看见便只能无奈走过去和她招唿。 薛裳枝笑道,“今日天气不错,看你气色也好。” 文娘子道,“承蒙关照了。” 薛裳枝和文娘子接触久了,就知道她虽然脾气一般般,但真正做起事情来非常认真,例如以前做豆腐,就一心一意做豆腐,现在卖臭豆腐,虽然是被强逼的,有时候不情不愿,但从不做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情。连郑娘子也说她嘴巴毒小心眼,不会害人。 薛裳枝本着关怀下属的目的,等文娘子坐下后关心道,“他们是不是不待见你?” 她这并不是在说瞎话,文娘子虽然面色红润,但大家仿佛都很排挤她似的,只对她远远行礼,于是她周围形成极大一片真空地带,随着她的走动而移动。 文娘子咬牙道,“没有,没人不待见我。” 薛裳枝觉得文娘子情商有点低,以前大家就挺不待见她的,就她自己没发现,现在人家排挤她,她还是没发现。 既然文娘子已经是她下属了,那当然得和她好好谈心。 薛裳枝见她这样,以为是什么私人恩怨不好提及,于是便转移话题问道,“近来生意可好?” 小昆阳观的豆制品业步入正轨,臭豆腐生意越发风生水起。郑娘子卖豆皮豆干豆腐豆浆,生意稳定,文娘子卖臭豆腐,两人各自拆开经营,互不干扰,在收入上竟然打得不相上下。 文娘子一板一眼说,“卖得还行,外地食客到长安后会自发来尝臭豆腐,还有人想要来偷师的,不过因为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现在没有一个人知道臭豆腐怎么做。” 薛裳枝点点头,文娘子又说,“还有人说臭豆腐肯定是……做的,所以打赌去喝粪汤,喝完后品评两者味道有什么不同。更有人去尝试在粪坑里腌制豆腐,然后拿到集市上卖,结果、结果吃过的人都说不好吃。” 薛裳枝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只能说古代人其实也蛮有实践精神的,用粪坑腌制豆腐,那真是一个敢做,一个敢吃,实在让人佩服。 她想了想道,“好,你继续保持,如果过阵子风头下去了,那咱就做其他东西,例如螺狮粉、臭鳜鱼、豆汁儿、榴槤等等,然后专门开一家店,让咱的店臭得天下皆知,名流千古。” 文娘子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被气死。 文娘子现在已经很惨了,自从她开始卖臭豆腐之后观里的厨娘们就因为觉得她身上味道臭都不肯和她说话,有事情交代就飞鸽传讯,要是以后真的臭得名流千古…… 文娘子恨恨道,“你非要捉弄我不可?职场霸凌可不就是因为你,自从……练习基本功后她们都说我酷爱睡粪坑,吃粪球,平日说话都要离我三丈远!” 薛裳枝这才恍然大悟,又有点不好意思道,“是我的错,话说回来,再过两日我就要教你做臭豆腐了,今日有好好练习吧。” 文娘子别扭道,“练了。” 薛裳枝喝了一口羹,“难怪我今日觉得面疙瘩不如平日香,略有古怪异味,原来如此。”说完端着碗坐在对面桌子去了,文娘子周围又变成空无一人。 文娘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璨璨的十瓶营养液,么么哒(~ ̄▽ ̄)→))* ̄▽ ̄*)o 第29章 29 薛裳枝的蔬果还没成熟,这日就突然被何铛头拜访了。 薛裳枝以为是让去参加后厨学习交流大会的,正准备让碧茹进屋拿披风,就听何铛头道,“不急,裳枝姑娘,这次来我是有事相求。” 薛裳枝略有些诧异,吩咐碧茹上了茶,抬手道,“不知是什么事情,您尽管说吧。” 何铛头低头喝了一口杯中茶,赞嘆道,“好茶。” 接着便说明来意。 原来何铛头每年都要请一位姓吴的手艺人做元始天尊诞的贡品,今年这位吴姓手艺人不知为何,藉口不肯去。 何铛头无奈只能多次送礼,最后终于打动他。 薛裳枝好奇道,“不知是什么礼物,恰得他心?” 何铛头苦笑道,“其实还是和姑娘有关。这位吴先生家中有位七十岁老母,缠绵病榻多年,眼见就要仙去。吴先生是个孝顺人,记得母亲以前爱吃甜,搜集许多糖哄母亲开心,然而都不得其法,直到我送了些姑娘那糖给他。” 何铛头道,“他便想要多些糖,许诺以后每年都会来,所以想问问姑娘可否再舍些糖给我,我愿意出高价。” 薛裳枝沉吟了一会儿,倒不是因为不愿意,而是她熬的麦芽糖快被那两位姑娘祸祸光了,两位姑娘吵架归吵架,嗑起糖来那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第142页 薛裳枝怕她们变成虫牙日后找自己算帐,只能精疲力尽督促她们日日定时刷牙。 何铛头误解她的沉默,连忙道,“若是家中不方便的话,那算了。” 薛裳枝摇头,“不是,是……没有原料。”她看过街上的麦芽糖,品质都不怎么好,应当是技术不成熟的原因。 何铛头惊诧道,“听姑娘的意思,这是你自己做的。” 薛裳枝点头道,“若是能寻到好一些的饴糖,那就能做出来。” 何铛头开始还是猜测,被她言语肯定后更惊讶了。 她之前只从郑、文二人嘴里了解过薛裳枝,以为她是个不谙世事但见识广博的大家小姐,秀秀气气斯斯文文,指点一二不算什么,这要亲自上手去做…… 何铛头态度不由郑重了些,道,“不急,我先去买饴糖,买到后再给你。” 薛裳枝点点头,此事就如此敲定下来。 薛裳枝等着蔬果长大的时间没事情干,琢磨着要把向文娘子承诺过的螺狮粉做出来。 做螺狮粉当然得用到酸笋和螺狮,两者结合后会散发出一种特别的臭气,令人慾罢不能。 酸笋味儿大,薛裳枝怕影响到周围住户的生活质量,便在后山远离人烟的地方寻到一处竹屋,清理干净后做成一处仓库,上锁后日日在此实验,终于鼓捣出酸笋和粉。 不过就算薛裳枝如此小心,还是引来何良君这个馋虫。 何良君近日微不可见地瘦了一点点,见面就对薛裳枝道,“我哥明日就要来接我回家,以后不知道何日能再见,不如吃顿饭当作离别吧。” 薛裳枝微微捨不得这个吃饭吃得香的饭友,便答应下来道,“好,你回去以后不用过分担心,毕竟能吃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 当晚她便又给何良君塞了些魔芋代餐,以及新出的臭豆腐等。 何良君没乱说,她哥真要把她给接回家去了,因为家里帮她解除了和姜武的婚约,何家父母等风头过去就让人接女儿回家。 何良君清晨起床就拾掇好自己,乖乖坐在院子里等哥哥。 何良君的哥哥姓何名文静,是远近有名的翩翩公子,容貌秀丽,身如修竹,让何良君常常妒忌为什么这张脸长在哥哥身上而不长在自己身上。 伺候何良君的丫鬟彩蝶怕她饿着了,拿出准备好的糕点道,“小姐,公子还有半个时辰才到,你先吃点东西吧。” 何良君摆摆手,“我不饿。”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何良君每次吃了魔芋面后就觉得不像以前那么饿了,食量看起来小了一些。而且她现在有些挑剔,不爱吃外面卖的那些个糕点。 彩蝶劝不动她,只好道,“那奴婢来给姑娘说说外间的事儿吧。” 何良君点头,“行,别的事情我不想听,你给我说姜武的事情。” 姜武就是姜太后哥哥的大儿子,今年二十七岁,也是那个当众拒绝何良君的未婚夫。 当初姜太后觉得何家家风好,就做主让哥哥的儿子和何家小娘子结亲。结果姜武被三公主迷得神魂颠倒,看见胖乎乎的何良君当场悔婚,两家自此有了疙瘩。 何良君自尊心受损,当场决定要减肥让那个狗男人好看。 不过她的豪言壮语只维持一日就拜服在美食之下,何家父母冷酷地把她送到小昆阳观关紧闭了。 彩蝶想了想道,“我听说姜公子自从退婚后,就四处宣扬说想娶三公主,不过他告白的时候被三公主拒绝了,还因此被太后娘娘骂了一顿。” 何良君一边觉得解气一边道,“你说说他怎么被拒绝又是怎么被骂的?” 彩蝶道,“三公主说她自己是个妾生的,配不上姜公子。” 何良君指指点点道,“她这话有没有被太后娘娘知道?太后得气死了吧。” 彩蝶道,“正是如此。” 何良君嘆气,“你说世界上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喜欢三公主呢?别人也就罢了,他可是我未婚夫,我还偷偷给他写过书信呢,结果他就这么看我的。还是裳枝好,她说就喜欢我爱吃的样子。” 何良君把姜武的事情当作故事来听,光听着不过瘾,还从食盒取出昨日做好的臭豆腐啃着津津有味点评,彩蝶被她欺负惯了,就算闻到味道也不敢询问她在吃什么。 彩蝶安慰她道,“三公主根本不喜欢他,还偷偷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何良君大笑一声,啃得更欢了。 主僕二人一个说着一个吃着,忽然听见何文静远远的说话声。 何良君来不及放下臭豆腐,就和掀开帘子的何文静对视上。 何良君喊了声哥哥。 何文静目光逐渐落在她手上黑色的臭豆腐上,冷静说,“先别说其他的,你向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拿着粪团在吃。”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璨璨姑娘的十瓶营养液,亲亲~ 第30章 30 薛裳枝把螺狮粉的材料弄好之后,就能做螺狮粉了。 一碗热腾腾的螺狮粉摆放在桌面上,散发出奇怪的香气,上面漂浮着颜色鲜艷的油,米白色的粉在其中若隐若现,其上卧有金灿灿的炸蛋、绿色的菜叶、酥脆的豆子,配料丰盛,满噹噹一碗。 第143页 若是忽略散发出古怪的味道,其实卖相是非常不错的。 何铛头本想要来给薛裳枝送饴糖,结果就被塞上一碗这么奇怪的东西。 何铛头看了一眼螺狮粉,又看了一眼薛裳枝,坐立不安道,“其实、其实我还有点急事没有做完,不如等下次吧。” 薛裳枝笑道,“铛头,你的丫鬟才过来了,她说让你不要急,事情她全部帮你做完,您就好好尝一尝我做的这道新菜吧。” 何铛头当下就知道上套了,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刚帮过自己的人,无奈坐下来品尝这一份螺狮粉。 她用筷子小小夹了一筷入嘴里,便觉得果真菜不可貌相。 鲜美的汤汁裹挟着爽滑的粉条,鲜辣滚烫入喉,十分爽快,她是第一次吃这种东西,竟然觉得入味三分,比平日所吃的美食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只可惜………闻起来确实古怪,薛裳枝秀秀气气漂漂亮亮一姑娘,为何总执着于做这些奇怪的东西呢?莫非是要告诫世人,人不可貌相? 何铛头又咬了一口炸蛋,所谓炸蛋自然和煎蛋不同,鸡蛋搅打均匀后下入四成热的宽油当中,将蛋炸至金灿灿的云朵状,蛋内蓬松绵软,蛋皮焦香酥脆,为避免油腻用纸将表面浮油吸净,而蛋浸润汤汁后口感更好。 薛裳枝问道,“铛头,您觉得这螺狮粉如何?值得一卖吗?” 何铛头点点头,“如果不是臭的,而是香的,那就更值得拿去卖了。” 她说话的时候,忽然看见桌子上一只盘子里摆放着一团白白的东西,也不知道什么,但看样子十分绵软可爱。 何铛头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询问道,“这是什么?” 薛裳枝看了一眼摆在盘中的馒头,方恍然道,“铛头想问这个吧,这是馒头,但因为初次尝试,所以味道不佳,不好拿出来献丑。” 她说着把盘子递过去。 盘子里的馒头是传统老面馒头,也就是隔夜面团作为发酵物,而现代馒头一般加入了酵母,所以比古代馒头更加彭松。 薛裳枝因为实在受不了胡饼的味道,花了几天功夫弄出个馒头来,但因为天寒效果不尽如人意,就随便放在一处,等待日后改进了。 何铛头不知道其中曲折,伸手拿起馒头,因没注意到力道,竟然在馒头上按下一个窝。 她连忙松开手劲,赞嘆道,“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如此软。” 薛裳枝道,“新做的馒头,您若是不嫌弃,可以尝一尝。” 何铛头正等着她这句话呢,闻言迫不及待撕下一块馒头入口。 虽然在现代,馒头和面包这类发酵物非常常见,但在刚发明出来时却是昂贵的贵族食品,后来逐渐取代普通面饼成为网红美食,因为馒头蓬松柔软,口感细腻,比嗑牙的烤饼、胡饼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何铛头吃完一口又吃了一口,最终一个馒头下肚,才喟嘆道,“人间美味不过在此。” 薛裳枝还第一次见识有人吃一个馒头就这么满足,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位有身份地位的大厨,她都不知道该怜惜还是同情古代人了。 薛裳枝正想着,何铛头忽然凑过来,抓住薛裳枝的手道,“裳枝姑娘,你一定得帮我,到时候利润和你一同平分。” 薛裳枝抽出手道,“您先说,若能做得到,我一定答应你。” 何铛头便道,“就是元始天尊诞的时候,我们不如推出这面食………” 不过一两日就到了元始天尊诞,这是道家的大节日,观里各方人马打起一百分的精神应对。观中设置大型道场,供案上摆放香花水果,邀请信众前来参加。 小昆阳观地处偏僻,香客数量歷来不多,但都是一些经常来的老面孔了。 看见供桌上竟然摆放着在夏天才可以见到的蔬果,都十分惊讶。 有人询问道,“今年道长们怎么如此慷慨?” 曾静德淡定说,“不是慷慨,这种日子自然要十分重视。” 等到中午餐点时更令人惊讶了。 以前吃饭的时候,道长和香客们混在一起,挑选食堂提供的饭菜,虽然可以吃炙肉、烤肉,但是和道长们坐在一起,大家总觉得吃肉不自在,所以点炙肉的人很少。 而今日,饭堂被用屏风从中分为泾渭分明的两半,不但划分了各自吃饭的地点,连买饭的窗口也划开了。 窗口处散发出浓郁的饭菜香气,旁边用牌子写着菜名,像什么馒头、炙菜等等,一看就价格不菲。 张和在小昆阳观当了五六年信众,自从他父亲的病被通明子道长治好后,他便一心拜在小昆阳观门下,逢年过节就上山来烧香祈福。 不过家里穷,他是不会在道观里吃饭的,只每次自己带好食物,上山后嘱託人热一热再吃,反正道观的胡饼比起他自己做的胡饼,也好吃不到哪里去。 今日他刚在食堂里坐下,就看见有人端着一盘炙菜过来了。 菜价昂贵,他已经将近三个月没吃过菜了,见此羡慕道,“兄台竟然吃炙菜。” 那人惊讶道,“炙菜又不贵,今日道长们为元始天尊诞特意廉价卖炙菜,你可以去看看。” 话虽这么说,但张和心目中的廉价和别人心中是不同的,他一点想去看看的心思都没有。 第144页 过了一会儿,就看见厨娘们抬着一口大锅,锅中不知放了什么,揭开盖子后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气,等雾气散开,就看见锅上整齐摆放着白白胖胖的饼食,大约是细面做成,十分可爱。 张和没开口,他年仅十岁的弟弟便咽着口水说,“哥,我想吃那个。” 张和苦涩道,“咱家怎么有钱吃得起那个?” 话音刚落,就见一人端着一只盘子,盘子里满满当当放着这种饼食。 张和实在不忍心见弟弟这幅模样,便小心翼翼打听道,“兄台,今日小昆阳观卖这么多佳肴,是换了铛头吗?恐怕不便宜吧。” 那人摆手,“一般一般。” 张和不大信,直到他忐忑地拿着钱去询问厨娘才发现果真很廉价。 今日薛裳枝上新了蒸馒头、蒸包子和面疙瘩三种主食。 蒸馒头做了刀砍馒头和开花馒头,刀砍馒头边缘整齐,而开花馒头是利用水蒸气使面团表面蓬松膨胀,形成十字,《晋书》中有言“蒸饼上不坼作十字不食”,说有一人非常挑剔,进宫吃宴席的时候馒头不开花他不取来食用,可见开花馒头比没有开花更加美味。 馒头在发酵、气温、手劲上都有讲究,鑑于厨娘力道不足,薛裳枝考虑以后要不要让观中弟子们帮忙。 而蒸包子做了肉馅、咸菜馅儿等几种口味,难处在于捏褶皱,厨娘学过几次后好歹学会,虽然捏不出薛裳枝那样整齐的十八个褶皱,也不能捏出三十二道,但也勉强不露陷儿了。 面疙瘩则更实惠些,里面加入了胡椒粉和酱油,蛋花在里面融化开,鲜香无比,一口下肚暖洋洋的,驱散冬天的寒意,可惜少了虾米和紫菜,难免有些不足。 因为考虑到受众,所以选择的都是贫家美食,价格不贵,属于普通人也吃得起的范畴。只有炙菜原料高端,价格稍微昂贵一些。 一开始厨娘们还担心卖不出去,因而做得比较少,但等大家尝过鲜发现味道不错之后,不但要买来自己吃,甚至要求打包带回去。 张和听完后目瞪口呆道,“竟然这么便宜。” 一个馒头一枚五铢钱而已!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还要啃自己带的胡饼啊? 这边薛裳枝在忙碌,何良君也在和自家哥哥何文静拉扯。 何文静气得不行,自家妹妹当初送来的时候可是个白白胖胖的姑娘,现在瘦了那么多不说(两斤),竟然还染上怪癖,他非得和观里的人好好说道一番不可。 何良君朝他翻了个白眼儿,“哥,你不就是把我送到道观里来减肥的吗?” 何文静痛心疾首道,“我没想到他们法子竟然这么苛刻,让你吃……来减肥。要是别人知道何家大小姐有怪癖,那你还怎么嫁得出去啊。” 何良君实在是无语,她已经和哥哥解释过很多次,这不是粪球,只是豆腐而已,但何文静怎么都说不通,非要以为小昆阳观反覆折腾折磨她。 两人走到食堂外面,何良君便闻到一股诱人的芳香,转了转眼珠对何文静道,“哥,现在正值中午,我们不如先去吃点东西,待到下午时再去找道长。” 何文静平时最宠何良君,何府里面何夫人还要排在他后面,所以发现何良君的奇怪癖好他反应才会这么大。 闻言他也怕妹妹饿着了,便带着何良君进了食堂里。 小昆阳观的食堂平日很清净,因为道长们都是很文雅朴实之人,但不知为何今日竟然如此喧闹。 何文静皱了皱眉毛,问厨娘道,“还有些什么饭食?可有炙肉。” 厨娘笑道,“炙肉还多着呢,不过近日新推出的馒头没有了,包子有几个,面疙瘩汤还能做一碗,您可要尝尝。” 何文静不耐烦挥手,“就要胡饼和炙肉,这包子和面疙瘩汤一听就不雅气,也不知哪里来的贫家吃食。” 厨娘笑笑不反驳他,倒是何良君感兴趣道,“是不是裳枝想出来的。” 厨娘点点头道,“正是,何铛头也夸赞过呢。” 何良君高兴说,“我全要了。” 厨娘便把一盘烤得焦黄色的胡饼、油汪汪的烤肉给了何文静,然后把一碟白白胖胖的包子和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疙瘩汤给了何良君。 何文静看到就有点后悔,“这东西好像比我的好吃。” 等到何良君吃的时候他就更后悔了,包子皮薄肉厚,咬一口就能看见油汪汪的内馅,这内馅是给香客特制的酱肉馅儿,芬芳扑鼻,面皮松软,令人垂涎。 何文静用热水干咽了一个胡饼,终于忍不住道,“妹妹,给我一个吧。” 何良君警惕地看着他,她也是第一次吃这个,要从她手里抢吃的,非得要她命不可。 何文静没办法,只能再去找厨娘买,可惜今日是元始天尊诞,信众数目不少,好吃的馒头早已经卖完,最后几个都给何良君了,她哪还能变出多的。 厨娘道,“若是要吃,明日您可得赶早了,厨房里每日供应的面点有限,如果您来得巧,说不定恰好能遇见大师傅给您做一份单独的饭食。” 这个大师傅自然指的是时不时来后厨瞎逛的薛裳枝。 何文静心不在焉地点头,心里却想着待会儿要不要利用何家身份让观主开后门,让他尝一尝这什么“包子”。 第145页 吃过午食,何家兄妹二人便去请见通明子道长,奈何去了之后被告知不在,似乎正在后院鼓捣什么。 二人只好转道去了后院。 到后院会客室的时候,两人先是闻到一股古怪的臭味,道长的声音紧随其后。 道长絮絮叨叨道,“如今虽然观里香客多了不少,但这样也不是办法,到底是把咱这里当作食堂还是当成道观了。” 面点今日推出之后,便俘获了不少香客。来小昆阳观的香客也有家产颇丰的,吃完馒头觉得不过瘾,又让厨娘打包带走,生意兴隆。 虽说香客变多是好事,但这样的理由无论如何也让人高兴不起来。 薛裳枝十分温和道,“道长,这只是副产业而已,咱观里不是也被叫做戒律观嘛。” 通明子道长苦笑道,“其他的便也罢了,但若是多了个名号叫什么’包子观’,’面疙瘩观’,那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忍的。师父把这里交给我,就是想要让我用毕生心血将之发扬光大,若是在我手里反倒玷污名讳,我如何去见九泉之下的师父。” 薛裳枝见老人家一副可怜的样子,终究于心不忍道,“不如把给香客的食堂单独分开,就说是外包出去的,这样既给了观里增添一份收入,又可以免除这项麻烦,可谓一举两得了。” 通明子道长听完眼睛一亮,“不错,还是你会出主意。” 两人正说到这里,门忽然被敲响,道童开门迎人,带进来两个青年男女,两人长相上就有三四分相似,一看便知是亲戚关系。 其中一人是才与薛裳枝辞别不久的何良君,而另一位比她年纪稍长,想来应该是她兄长了。 第31章 31 通明子道长收敛神色问,“居士可有什么事情?” 何文静本想质问自己妹妹的事情,但是又想到在食堂看到过的那种不知名美食,他还要向观主讨要呢,便先忍下一口气来,温和道,“其实是在食堂看见一种食物十分美味,然而去买的时候才被告知已经售光,所以想特意买些回去尝一尝。” 能被带到后院的居士都不是普通人,道长们不可能故意怠慢,就对薛裳枝道,“新做一批需要多长时间?” 薛裳枝道,“不久,但若是居士想吃,我那里有些现成的。” 何文静满意看道童去提了面点,才慢悠悠发难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我家小妹,她之前还是好端端一个人,但是到你观里怎么突然染上怪癖?” 薛裳枝看了一眼何良君,心想他是发现自己妹妹看菜下饭的怪癖,还是一顿吃八碗豆花的怪癖? 通明子断然否认道,“不可能,令妹面色红润,皮肤洁白,明明身强体壮,并无患病的徵象。” 何文静看他神色如此肯定,一急便道,“怎么不可能,她为什么好端端有了异食癖。” 何良君本来没想到哥哥会这么说话,听完气得脸都红了,“哥!” 薛裳枝和道长茫然对视。 薛裳枝替道长解释道,“令妹一直住在我隔壁,从未见过她如此行事,你不要随意污衊我们。若是真的,你有何证据?” 何文静道,“我亲眼所见,怎么可能有假?不就是证据吗,来人………” 何良君吓得肝胆欲碎,扑上去捂住何文静嘴巴,生怕他说出“把马桶给三姑娘端上来”这种恐怖的话。 幸而这时候又有人把门敲响,喊着“道长”。 声音是曾静德的,道长和薛裳枝知道曾静德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如此行事必然有急事,便让他进来了。 曾静德身后跟着一位道童,道童手中捧着一只罐子,对薛裳枝道,“这一壶酸笋不知为何起了古怪的异物,不知能否食用,便拿来给您看看。” 酸笋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竹笋,经过发酵和其他手段会散发出一股特殊的气味,和螺狮粉混合后能够产生浓烈气息,是螺狮粉的主要原料之一。 薛裳枝正在尝试用各种方法发酵酸笋。 酸笋做成之后异味扑鼻,和普通菜的香气不同,十分霸道浓烈,经常有敏感的人察觉到异常。 比如何文静,何文静一开始就闻到怪味了,但是思及当着别人的面捂鼻子不是什么礼貌的举动,故而强忍不适没有出声。 等到酸笋端到他面前,他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一声干呕。 薛裳枝:……… 薛裳枝一时明白过来,和何良君对视一眼,然后笑道,“你大概是弄错了,这真是最近做出来的食物,最近卖得十分畅销,名叫臭豆腐,这个酸笋就是用来做成一种非常臭的食物——螺狮粉的。” 何文静强忍不适捂住鼻子道,“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看看。” 薛裳枝发现这位何公子是味觉和嗅觉非常敏锐的人,这种人幸运又不幸,幸运在于有美食天赋,不幸在于………… 她露出怜爱的神色,“真的要看看吗?” 何文静倔强地说,“对,我不信世界上竟然有以臭为香的食物,也不信世界上有那么多嗜臭的怪人。” 通明子道长先憋不住了,他想不到世界上竟然有这种勇士,仓皇道,“我还有事,裳枝你要好好招待客人。” 第146页 薛裳枝挥挥手和道长道别,决定好好满足一下这位天真公子的愿望。 两碗螺狮粉很快端出来了,腾腾冒着热气,散发着说不出的怪味,何文静又要干呕。 何良君的反应则不同,跃跃欲试问薛裳枝,“这是你新做出的?” 薛裳枝点点头。 何文静便看着他妹妹捧着碗稀里哗啦吃起来,一边津津有味地吃一边点头。 不行,他又要吐了。 薛裳枝忍不住笑了一声,对何文静道,“公子,您要不要去外面透透气。” 何文静被她说得差点气死了,既气薛裳枝,又很气他这个不争气的妹妹,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生气什么,甩着袖子怒道,“这什么歪门邪道的食物,不好好琢磨如何把炙烤研究好,反而以猎奇取胜,你的食物不可能卖得长久。我等着那一天。” 说完拉着何良君就要走。 何良君已经被螺狮粉俘获了,她一开始就是臭豆腐的忠实粉丝,螺狮粉对她来说给根本没两样,死死拽住何文静又吸熘一口螺狮粉道,“不行不行我先吃完这碗。” 何文静:………… 送走折腾个不停的何家兄妹两人,薛裳枝才把窗户打开,散走屋里的臭气。 隔两日,道观就把食堂和供给香客使用的食堂单独分出来,成立的新食堂由清静师姐挂名,实则由薛裳枝负责管理,因为面点是她发明出来的,所以她的收入也占了食堂收入的大头。 薛裳枝喜欢干净的吃饭环境,干净让人觉得食品更干净、卫生,所以把收入这笔钱的一大半投入食堂建设中。 有大笔出资,食堂不过几日就修缮好了,选址在前院左侧一片竹林当中,红瓦青砖,里面整齐的小长桌取代了一般的八仙桌,每个小长桌可供四个人使用,和上辈子大学食堂风格大致相似。 食堂内还挂了对联,堂前燃着香炉,四下窗户洞开,避免产生异味。 居士们用餐之后自行把餐盘放在专门的放置处,然后就有厨娘来擦拭桌子,给桌子消毒。剩下的食物则倒在大桶中,由专门的人拖到饲养处餵给牲畜,不会产生任何浪费。 此外,此处还设置有雅间,消费一定水平的居士可以使用雅间,雅间正朝着竹林,窗上挂着竹帘,密密垂下来,挡住耀眼的阳光。若是喜欢看风景,则可以把竹帘系在一旁,一边吃馒头包子,一边坐听穿林打叶声,十分风雅富有情趣。 选了个良辰吉日,他们的食堂就开堂了,出乎人意料的是,虽然开堂的时间不是什么道教大节日,但却满座了。 大堂到雅间里满满当当坐着香客,因为今日是第一日,所以特意推出买三个包子送一个馒头的活动。平时包子价格比馒头贵上一倍有余,大家都捨不得买,现在就有机会尝一尝鲜。 更有人打包了面点回去,说是给亲戚朋友尝鲜。 不仅如此,薛裳枝发现座位上并非全是小昆阳观的香客,更多是随家人上山的时候无意中品尝到美味,从此成为面点的忠实粉丝,这部分人是为了吃饭而来,而非上香,这样一来,就会与小昆阳观生意相互促进,良性循环。 因为今日人满为患,不到正午食物竟然已经卖完了。有些来得迟的人自然没买到,十分不高兴地聚集在食堂里抗议,说买不到东西就要打砸食堂。 今日是开业第一日,如果闹出什么大麻烦,那以后生意也不要做了。 厨娘焦头烂额地安抚不满的食客,一边派人去请薛裳枝救场。 第32章 32 薛裳枝早上转悠过一圈就放心离开了,正美滋滋准备享用午饭,被乍然请来,无奈问,“还有什么食材?” 厨娘移开身子让她看,只见后厨里多的是面粉,酱料等等,其余便没有了。 薛裳枝道,“怎么不只专卖面疙瘩?” 厨娘苦笑说,“这些客人要打包走,可是面疙瘩哪能打包。” 薛裳枝沉吟一会儿,吩咐厨娘,“先去请法照师傅分些明日要卖的玉酥应急,再限制今日的打包数量,来一人替我和面,我教你们做些新面点。” 碧茹去后院替薛裳枝取厨具了,而厨娘们自然而然围靠过来,紧紧围绕着她盯住她手中动作,谁也不肯落于下风。 对薛裳枝,她们是真心佩服。 最开始是摄政王用餐,给对方做食物的厨娘只是最普通的一个,结果被薛裳枝一指点,得了赏赐不说,还脱颖而出厨艺提高不少。 然后是食堂改造,她们道观的食堂一直饱受诟病,道士们吐槽她们做菜敷衍,居士觉得她们做的炙烤滋味不好,厨娘们这些年听多了从一开始的低沉到后来逐渐不以为意,也就得过且过了。 结果薛裳枝一来,就教了个做馒头的手艺,食堂被盘活不说,她们还成了道观的红人。 如今一听说她要教新面食,没有人肯错过这次学习机会。 薛裳枝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决定弄个杂粮煎饼出来。 杂粮煎饼做法和煎饼果子类似,做法也相似,在平坦的锅上刷一层油,把面煳涂得薄薄一层,等饼熟后上鸡蛋、酱,加入蔬菜、肉松、薄脆、火腿等食物后裹紧,变成饼包菜的样子。 这种面点在学校周围的小吃摊上最为常见,因为方便美味,便于携带,不少学生和上班族都喜欢在早上买来当早餐吃。 第147页 也幸好薛裳枝未雨绸缪,提前订坐不少锅具。 在等待碧茹取锅的时间,薛裳枝便让厨娘们帮忙切好苋菜,找出鸡蛋放于篮中,又取来预先准备用于螺狮粉的薄脆,将后厨的炙肉烤好后切片,整整齐齐码放在盘子中,安抚好食客,然后对厨娘们紧急培训了一番。 外面的食客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有些人脾气不太好,因为这些人根本不是香客,没有受过三清感化,反倒是信奉灶王爷,极其看重口腹之慾,千里迢迢来吃一顿饭。 见这顿饭吃不上嘴,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又经人怂恿觉得被忽视怠慢,就要打砸起来。 薛裳枝让人把锅具摆放在食堂正中央的空地处,在炉子中生起热热的火,便准备开售。 有人看见一具古怪的锅具被搬出来,好奇问,“这又是做什么?” 薛裳枝解释道,“今日食堂开堂,所以有新推出的新品杂粮煎饼,因是新品,所以有买两份送一碗面疙瘩的特惠。” 杂粮煎饼价格可不比包子馒头,里面加入的佐料丰富,买二送一併不算亏。 众人皆是迟疑的样子,不敢前去尝试。 薛裳枝笑道,“前五份免费试吃,此外,不是前五位顾客也不用担心,因为厨娘会把样品摆在这里让大家试吃。” 此话一出,就有几人排好队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 这些食客都是些闲散人士,俗话说民以食为天,他们没有其他爱好,就喜欢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没排到位置的人纷纷围绕过来,看这个古怪的从未见过的平坦锅具到底要怎么做出饼子来。 薛裳枝手脚利落用面煳在锅上抹了薄薄一层,火力大小刚好,不到瞬息之间薄如蝉翼的饼皮便做好了。 这饼可真薄,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薄的饼,比最昂贵的丝绸还要薄,仿佛能透得出光一样。 排在第一的那人伸手就要拿饼,赞嘆道,“不错,能见到这样的厨艺也不算白来了,这饼叫什么?杂粮煎饼?我觉得不配,你看它圆于望月,薄似剡溪之纸,色似黄鹤之翎(注),不如我替你取个名,改叫丝饼吧。” 薛裳枝没预料到这人一言不合开始拽文,一时不察竟然被拿走煎饼皮。 可煎饼皮那只是皮啊,还没包馅儿刷酱呢,没有味道怎么吃? 拽文的人根本没见过杂粮煎饼,捧着没加任何佐料的薄饼皮,顺口啃起来,还津津有味说,“不错,真风雅,我辈正该吃这等食物。” 其余人不甘示弱,有人说杂粮煎饼应该叫“瑶光”,因为恰似明月,有人说该叫“云染”,云蓝是一种很薄的纸,薄得能看见云流动的痕迹。 就算薛裳枝见识广博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一时有点茫然,这些人可真怪,这就吹捧起她的饼来了? 众人催促道,“厨娘,你发什么呆,快做啊,我们还等着呢。” 薛裳枝这次学乖了,手脚利落地做完一只杂粮煎饼。 被酱汁浸润的杂粮煎饼饼皮不再如刚起锅时那般毫无瑕疵,但却充满食物的诱惑力,黄色的鸡蛋和边缘微微焦黄的炙肉浸润了酱料,从外皮中透出,绿色的苋菜作为点睛之笔,令人想到从薄纸窗朝内看到的家中烟火气和夜晚摇曳的灯火。 薛裳枝对捧着饼皮发呆的那人笑道,“抱歉,这才是杂粮煎饼,你还要试试这个吗?” 杂粮煎饼起源于山东,但在现代已经风靡全国,作为一道美食能够流行如此广泛,自然有其不凡之处。 在座的食客尝过杂粮煎饼觉得好吃,自然就买了,但也有人非要买饼皮的,薛裳枝也满足他们。 有厨娘们帮忙的流水线工作进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把半盆面食销售一空。 等客人逐渐散去,薛裳枝便把人召集起来,提出要管一管食堂的问题。毕竟公关危机做得很差,而且也没考虑到顾客数量的问题,要不是薛裳枝在这里,酿成大祸也说不一定。 有惩处自然也有奖励,清点财物后发现花费掉的原材料包括小麦粉、油、盐、酱料、肉、苋菜、煤等共花费三两银,收回十五两银,净赚十二两。 薛裳枝干脆请大家吃了一顿,然后一人发了一百枚五铢钱当奖励,一时间后厨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过了几日到腊月十五,忽然有人给薛裳枝送来了一车的被子、日用品和各种其他东西,这些东西一看就非常昂贵,能看出赠物者的身份。 薛裳枝正准备做汤圆当过年的菜餚,见此未发一言,目光只在牛车上扫了一眼就移开了,吩咐碧茹把东西带进屋去。 押送东西的人是温景和的手下,见此连忙道,“姑娘,是您母亲给您送来的。” 薛裳枝点点头哦了一声。 那人又邀功,“东西本来送不了这么快,是我家王爷特意吩咐快马加鞭,赶上这个时候到。”言语中虽然有夸张,但是拧干净水也能剩下五分真,温景和确实提醒过他,让他尽快把东西送到薛裳枝手里,所以才未被人扣压。 薛裳枝却不领情,依旧不冷不热的,等把人送走后才擦手进了里屋。 薛裳枝进屋时看见碧茹正把东西取出来挨个放好,里面有漂亮的丝绸、昂贵的布料,还有些她看不懂用途的东西。 碧茹一边小心翼翼把瓶瓶罐罐取出来,一边嘆气道,“总算想到姑娘您了,竟然有如意堂的香脂、胭脂,还有这镶嵌南珠的坠子,这香料都是稀罕货………” 第148页 碧茹没听见薛裳枝说话,转头看她,发现对方一脸沉思。 碧茹以为她被感动得说不出话了,正要再开口,薛裳枝忽然问,“你说这些东西是不是很贵,很值钱?” 碧茹毫不迟疑点头。 薛裳枝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拿去卖了吧。” 碧茹“啊?”了一声。 薛裳枝目光落在那些香料脂粉上,“要是换成钱,那可以买多少烤肉啊?” 她早就眼馋长安各种美食的滋味了,可惜她手头紧,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碧茹连忙捂住东西,生怕薛裳枝一个想不开真的去卖了。 薛裳枝当然不是说玩笑话,两三日而已,就把用不着的东西卖个精光,换来实用的食材、炉子、锅具,再把房子修缮整齐,便可以养些鸡鸭,想想就觉得美滋滋。 与此同时,一则从皇宫传出的告示也传遍天下:皇宫要招新御厨了! 这其实是件正常事,因为楚国刚建国才二十几年,宫里宫外人才都很缺乏,有些家里世代给前朝皇帝当官的人看不起太.祖这个泥腿子,有些人则还在待价而沽。 此言一出,不论有没有能力的厨子都去报名尝试,想着说不准运气好就被宫里看上,给子孙后代谋个世代承袭的职位。 然而这件事其实还是和姜太后有关系。 宫里日日吃素十分折磨人,姜太后既然要折磨别人,就有人敢于跳到她头顶上拔老虎毛。 这位勇士正是玉太妃。 玉太妃让下人捧着盘子来给姜太后看,盘子里面装着漂亮的绸缎、香炉、瓷瓶等,暗示道,“这些都是宫里的用品,不巧被人看见,不知何故流落在外,好像是长公主私自卖出去的。若是实在过得苦也不用卖东西呀,毕竟您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会自掏腰包补给她。” 姜太后看了一眼就觉得盘子里面的东西眼熟,听完玉太妃的话顿时气血上涌恨不得逮住那个女儿斥责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註:蒲松龄 第33章 33 虽然她觉得如此行事没什么, 但被玉太妃逮住马脚大损一顿实在很丢脸,况且她还因此隐约想起一件陈年往事。 那是后宫刚修建好时候的事情,很多宫女来伺候她, 但是她却连薰香如何用、洁面的胰子怎么用都不懂, 开宫宴的时候丢脸得很。 这些人私下就说得很不好听,例如说她是个乡妇,说她没见识,太.祖当面虽然没说什么,但想来也是很埋怨她。 后来姜太后就发誓一定要学会礼仪, 苦心钻研富贵人家的生活起居,总算不露怯了。 姜太后按着太阳穴把人送走,但隔日就有些上火吃不下饭, 胡饼难以下咽。 薛衷是个孝顺儿子,见此干脆下了皇令, 让全天下的厨子进宫来给他娘做合心意的饭菜。 薛裳枝并不知道此事,因为她正忙着贩卖蔬菜的事情。 他们种的蔬菜,开始大量产出了! 有些菜比较耐寒,温度提高之后产量开始上涨, 每日起床去大棚看一看,就能看见土地上长满喜气洋洋的绿意。 等到蔬菜长到能够吃的程度, 就要寻找供应渠道了。 通明子道长对此一窍不通, 茫然道,“不就是弄个小摊子卖出去就行?” 薛裳枝恨铁不成钢,“道长, 这就随意卖出去, 您不觉得太儿戏了吗?” 通明子道长道,“你说你说。” 薛裳枝点点头, “先卖那些花吧。” 温泉旁边种植着香花,大概因为温度适宜,气候温和,这些花生长得很好,花盘大,味道芬芳,是难得的好货色。 而时下贵族喜爱香花,时常佩戴花叶作为装饰,或者插在鬓髮边以为时尚,薛裳枝正是打算先卖一部分给贵族作为招牌,打开市场后大量售卖蔬果。 理由她都想好了,“沐浴过经声的反季节蔬菜”,“神迹”,反正怎么神奇怎么吹。 通明子道长对薛裳枝一系列操作嘆为观止,干脆把件事放手给薛裳枝全权负责。 薛裳枝派人去集市上散了消息,说有人在小昆阳观误入桃花源,桃花源中四季如春,冬日也有不败的花朵,人们往来种作,神情悠然,一副悠然自得之景,果真是世外桃源。 有些听过传言的人一笑置之,以为不过是笑谈,也有人上了心,到小昆阳观寻访桃花源。 虚构的桃花源自然寻访不到,但四季不败的香花却的确有。 曾静德被询问到时,惊讶道,“的确有一批香花,但与桃花源毫无关系,这些花木沐浴过经声后,一夜之间忽然打苞开花,就长成如今的模样。” 他面前放着一捧艷丽的秋海棠,大红色的秋海棠肥厚的叶片上沾染了露水,含羞带怯,在寒冬里让人触碰到柔软蓬勃的春意。 但问话的人却没信,开什么玩笑,花沐浴经书一夜长大比桃花源还扯好吧? 但他又不可能从曾静德嘴里撬出什么内情来,只好无奈买了一束秋海棠带回家了。 来买花的人不止他一个,还有人想跟踪道观里道士去到桃花源的,但因为观中道士们都练过武功(薛裳枝:?)所以失败了。 后来小昆阳观的桃花源也成为一个传说,就算大家已经知道温室保暖的效果,但还是坚信小昆阳观中某处有通往桃花源的入口。 第149页 薛裳枝因为香花的畅销而高兴,准备下一步像这些人推销反季节蔬菜的时候,饭友何良君的书信和礼物也送来了。 何良君让人给她捎来不少搜刮来的美食,例如羊乳、牛乳、糕点等等,还附送书信一封,同她一起欣赏美食。 薛裳枝也不含煳,回赠了魔芋粉,以及新产品反季香花和反季蔬菜,邀请她开春踏青的时候一同野餐。 而此时,她却得知食堂中却有一位姓林的厨娘跃跃欲试,想要参加御厨大选。 最近新食堂的生意特别好,面临人手不足的问题。 当初食堂是从道观食堂开闢出来的,厨娘从里抽调,本着自愿原则,大部分人不愿意离开,所以只来了些刚入门的小厨娘。 薛裳枝在这些小厨娘的培养上花费了不少心血,但人数依旧不够,薛裳枝只能焦头烂额顶上去,有时充当面点师傅,有时候去切菜,哪里有事哪里搬。 听到林厨娘的话后,薛裳枝思索后道,“你若是要辞职,那就先得找个合适的人选来接替你的工作,因为食堂工作太忙,若你匆匆忙忙辞职了,大家忙不过来也麻烦。” 薛裳枝没说什么,其余人却炸开了锅,林厨娘厨艺一般,也没有家传手艺,凭什么去参加御厨大选啊。 有人质问道,“林厨娘,你若是去参加御厨大选,你要做什么菜品?” 林厨娘脸红了一瞬,结结巴巴说,“就、就包子馒头。” 厨娘们更是炸开了锅,这包子馒头她们这些人哪个不会啊,林厨娘可真不害臊。 更有人道,“到时候到了宫里你怎么说?说这些是你自己想出来的?那你要置裳枝姑娘于何地。何况若是面点变成御膳,没有皇宫的许可我们这些人还能做吗。” 林厨娘顿时心虚了,其实她就是觉得薛裳枝好相处,所以想要趁机煳弄过去,结果被人一口戳穿了心思。 其余人纷纷点头附和,“就是,做御厨不止需要做一种菜,还要刀工、炙烤火候等等,你能做到吗?就说这馒头和包子,那也是裳枝姑娘先想出来的,让你去不如让裳枝姑娘去。” 薛裳枝不知道她们话题怎么就转到让她当御厨上面去了,但她从一开始没这个打算,随意说,“既然如此,林厨娘你再斟酌一段日子。御厨不是那么好当的,如果水平不够或者运气不好,那去了也是白去。” 恰好林厨娘还是水平运气都不好的人。 林厨娘看了薛裳枝一眼,讪讪离开了。 等人走后,有一位小厨娘追着薛裳枝道,“您要去参加御厨大选吗?” 薛裳枝挥手,“没兴趣,若是我去了,那到时参加比赛的御厨岂不是全都黯然失色,恨我入骨?” 这句话只是活跃气氛的玩笑话,岂料对方听完后却一脸贊同,还松了一口气道,“我也觉得是如此,您在这里总是好的,像主心骨一样,当初这里就是因您建起的,若是您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林厨娘是否参加御厨大选薛裳枝不知道,因为过了两三日,林厨娘就因病辞去工作,养伤去了。 众厨娘们唯恐她真把做馒头的方子传入宫中,在她家门口好一番蹲守,害得林厨娘出不了门去。 薛裳枝还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此时她正在筹备螺狮粉上新的事情。 薛裳枝最近又要忙着推广螺狮粉,最近文娘子打理的臭豆腐摊子名气越来越大,在东市俨然有了几分名气。 周围的人不来吃一口臭豆腐,也要站在附近围观,更有来京城旅游的人特意跑摊位上参观这家臭豆腐。作为景点被参观的文娘子一开始还不习惯,但到了后来,已经能够在别人的指点之下面无表情吆喝了。 薛裳枝见此就让人订做了一只绣着碗筷的幌子,幌子上只有一字,“臭”。 这家店以后就专门经营臭豆腐、螺狮粉、榴槤、豆汁、烤虫子、臭鳜鱼、折耳根等口味偏门的菜色,主打奇货。 文娘子看见幌子的时候,眼神都在发抖。 她当年因高傲挑剔而未出嫁,所以现在是真嫁不出去了吗?她“豆腐西施”的名号,还真的能保得住吗?以后人们想起她,会不会说她是“臭豆腐西施”? 文娘子挣.扎再三要不要辞职,最后在高昂的工资下跪地屈服,并说服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薛裳枝不知道她心情,道,“今日是推销新产品的时候,你要拿出点气势来,招揽老顾客积极尝试。” 文娘子都快哭了,但想起薛裳枝单手扛水缸的英姿又不敢反抗,一手举着幌子从东市入口招摇过去。 文娘子在东市还蛮出名的,大家都知道她是臭豆腐摊的老闆,纷纷和她打招唿。 只是打招唿的方式很奇怪,要么假装擦拭鼻子用手帕捂住口唇,要么藉口有事做离得远远的。 卖瓜果的小老头笑呵呵道,“今日文姑娘精神很好啊,薰香味越发醇厚了。” 话音刚落,周围人都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文娘子实在是百口莫辩,她身上真没什么味儿,但大家都臆想他很臭。她觉得这样不行,于是日日在衣服上熏花草香,结果落到别人口中就成了欲盖弥彰。 文娘子无精打采说,“倒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今日要上新产品。” 第150页 老头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莫非又是臭的,比之臭豆腐如何?” 文娘子想起薛裳枝的脸,咬牙含恨道,“还要臭。” 老头点点头,问周围人道,“我今日把店开在桥尾怎么样?”臭豆腐摊就在桥头。 老闆们纷纷道,“桥尾已经没位置了。” “桥尾怕是不够,既然这么……味道悠远,自然得更远才行。” 为了生意不受影响,老闆们也算煞费苦心了。 第34章 34 为了抢到远一点的位置, 卖吃食的小摊贩老闆们纷纷转移阵地,拖家带口,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被什么追赶来了。 不过对于薛裳枝来说反而是好事, 因为这波gg, “臭”的幌子在往常的地点立好时,一众好事之人已经在周围围观了。 薛裳枝让几个小姑娘们把凳子桌子放好,请来的说书先生就坐在凳子上在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开店。 常来的食客起闹问,“老闆,这次卖什么?” 薛裳枝道, “螺狮粉,老规矩开业打折,买一碗送一串臭豆腐, 让您在新年里头口齿生香,吃嘛嘛香。” 锅里倒入热水, 热腾腾冒出热气来,摆放在桌面上整齐的大瓷碗里放着准备好的调料,准备在粉煮好后捞起来放在其中。 此时调料是冷的,臭气不明显, 被臭豆腐压过去了,故而大家对他们“夸下海口”将信将疑。 薛裳枝笑道, “您要是不信就尝尝呗, 今日新产品上市,要是不尝一下,那可不得损失大了?” 那人哈哈笑道, “正是, 我要看看是老闆你吹牛,还是真有那么霸道的劲儿!” 于此同时, 大楚各地的厨师们接连赶往都城长安,准备参加本次御厨大选。 大楚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各地都存在世代学做厨艺的家族。有些在战争中逐渐破败,有些被世家重金笼络,还有些流落于民间,靠开小饭馆度日。 此次御厨大选,却是一些人藉此入龙门的好机会。 初来长安之时,必定要在集市上闲逛,以了解当地风俗口味。 长安是个十分包容的城市,集市上天南海北的美食都可见到,胡饼、白米糕、果干、饴糖、糖葫芦等等,虽然没什么特色,但胜在品种齐全。 其中最让人惊艷的则是一种名叫“玉酥”的美食。 玉酥形如其名,颜色洁白,温润如玉,上下毫无瑕疵,在口感上更是绝妙,适合孩童及老年人食用。 从江南胡家而来的胡家叔侄两人正是当地鼎鼎有名的大厨,擅长烹饪鱼,在炖煮上也有一手,准备在御厨大选中一展身手,以扬胡家威名。 叔叔胡成远是个五十来岁的男子,吃了一口玉酥嘆气道,“不知想出这种美食的人到底是何人,真想和他见一面。” 侄儿胡缨附和道,“都说长安人才如云,现在见了发现果真如此,只是这玉酥应当不加佐料,才不至于破坏原本的口感。” 卖豆花的小道士见过的奇怪顾客多得去了,也不介意他们的评论,笑呵呵给上了一壶凉饮子,道,“这道美食不知从何而来,我们也只是从旁学个大概,据闻当初是小昆阳观在卖,您大可以去小昆阳观看看。至于长安的美食,东市老张头的糖葫芦,李家果干,杜氏烤肉,小昆阳观臭豆腐……等都可以尝试。” 胡成远把他话记在心里,决心先逛完东西二市再前去小昆阳观。 出了豆腐摊不远,就看见远远有一群人围在一个摊位上叫好,问人就知道是小昆阳观的臭豆腐摊了。 只是这摊子也古怪得很,周围只有卖杂货的,卖配饰的,并无一家吃食。 胡成远感嘆道,“这道美食竟然如此霸道,让周围摊贩开不下去的地步,那味道该如何鲜美?长安果真人才如云!” 胡成远随手拉着路人问道,“他们怎么不像在吃东西?” 过路人笑呵呵说,“是两位郎君挑战吃新推出的螺狮粉,看谁能吃更多。” 胡成远还蛮好奇长安城这种新奇的活动,带着侄子过去看。 但还没到那里,就闻到两股古怪的臭味,交织在一起,对他厨子的敏锐嗅觉造成极大杀伤力。 胡成远转头一看,只见侄儿也捂着鼻子一脸铁青,但围观的人仿佛疯了一般露出陶醉的神色。 胡成远不信邪,拉着一人问,“你觉得臭不臭?” 那人说,“臭!真的臭,我就说小昆阳观手艺好,一次比一次做得臭,这螺狮粉,真是比臭豆腐臭一百倍。” 旁人反驳他道,“你胡说,明明臭豆腐才臭,臭豆腐臭得含蓄,但耐闻,如美酒陈醇。而这甚么螺狮粉臭得却十分霸道,让人不喜,要我说是臭豆腐更胜一筹。”这人是臭豆腐忠实粉丝。 觉得螺狮粉臭的人自然不依,两人说着说着就掐起来,一会儿拽诗文一会儿引经据典,看得胡成远怀疑人生。 胡缨拉着胡成远道,“叔叔,我们离开吧,我真受不了了。” 胡成远摇摇头,决心还是去看一看。 他做菜做了三十年,从没见过以臭为香的做法,也想不出臭的东西怎么会好吃。料想这就是拿臭味作为噱头,譁众取宠而已。虽然这样做能够暂时赚钱,但不得长久,而且有损声誉,他决定和这人好好谈一谈,一定要把这人拉回正道。 第151页 胡成远想着便挤了进去,只见摊子上几个厨娘正切菜热水忙得团团转,另外还有一个脸嫩的小郎君,估计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坐在小木凳子子上翻阅一本书籍。 摊子上两位郎君正在互掐,发誓一定要比对方吃下更多的螺狮粉,现在有一人已经吃下两碗,另一人埋头在吃第二碗。 倒不是他们一来就迷上螺狮粉,而是这两人本来就有仇。 因为一个女子,这对曾经好兄弟反目成仇,无时无刻不在掐架。 这次看见螺狮粉,莫名其妙就开始打赌要比一下谁吃得多,吃得多的人就能向那位女子告白! 食客们知道后觉得这赌打得很有意思,吃完也捨不得走,纷纷留在原处看说要做裁判。 “快吃啊,你要被超过了。” “少吃点那个笋,那个最臭,当心臭晕了。” “别喝汤,竖子!喝汤你哪还能吃下更多螺狮粉?” “哎哎,你先点两碗晾凉啊,滚烫的怎么吃得下去。” ……… 坐在一旁薛裳枝看了一眼,觉得他们这群人也是挺无聊的,干脆移开视线喝饮子吃果干玩。 此时的饮子也就是饮料,最便宜的是烧开的井水,高档一点的有甘蔗汁、椰汁等。 制作椰汁的椰子从岭南而来,此时岭南并未完全开化,所以椰汁价格最为昂贵,比羊乳更贵。 薛裳枝喝着口感浓郁的椰汁,不由有些怀念曾经在奶茶店喝过的杨枝甘露和椰汁西米露了。虽然不如纯椰汁醇郁,但口感的确更加丰富。 吃了大约半个时辰这场比赛宣告尾声,以一方差点被熏晕作为结束,胜利的那位公子大喊道,“我赢了我赢了,今儿是我的了!” 另一人嘲笑他道,“你以为今儿会喜欢你吗,今儿要知道你吃了七碗螺狮粉,身上沾满臭味,她会不会避之不及?” 胜利方愣了一下,忽然号啕大哭,“你还不是一样,你吃了六碗螺狮粉,比我好到哪里去?” 两人一同抱头大哭。 这场比赛导致情敌吃螺狮粉一决胜负成为一种惯例,女子们会对郎君说,“要是喜欢我就去螺狮粉挑战”,吃螺狮粉也成为男子勇气的象徵。 后来更有“借粉消愁”的说法,读书人们郁郁不得志,不受重用,被贬至边关时常常来“臭”摊上豪吃三大碗螺狮粉,消去满心愁绪,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薛裳枝无语地收了二人的钱,忽然见一位中年男子带着一名青年男子进了人群,对他们拱手示意。 薛裳枝看了看他布满伤痕的手掌,敏锐察觉到对方应该也是一名厨师,礼貌招唿道,“您要不要来一碗螺狮粉?今天吃螺狮粉就送臭豆腐,非常划算。” 胡成远扯着袖子挑剔地看了一眼薛裳枝,把目光落在年龄更大的文娘子身上道,“你是这里管事的?” 文娘子不耐烦道,“您有什么吩咐。” 胡成远看她态度还算恭敬,满意道,“我看你是个女子,想来应当是不懂事,才会在做菜一途上专走邪门歪道,以猎奇吸引人眼球。我劝你好好沉下心思,以后别卖这种有损名誉东西了。” 文娘子朝他翻白眼,“你谁?不吃东西就站远点,别挡着我们生意了。这是裳枝做的,你骂我有什么用?”文娘子还想多多攒钱呢,不想和这些人废话。 胡成远道,“裳枝是谁?真不像话。” 文娘子说完就后悔了,连忙回头去看薛裳枝,只见薛裳枝用手撑着脑袋,非常有耐心且温和地看着他们,不知为何有点胆寒:她一时口快把薛裳枝供出来,她以后会不会整她,让她顿顿用臭豆腐下饭啊。 在文娘子胡思乱想的时候,薛裳枝已经推开人群道,“是我,您有什么指教。” 胡成远没想到这位“常志”居然是个眉目清秀,年纪不大的小郎君,指责的想法淡了很多,沖她点头道,“罢了,我就不多说你,知错就改就好。” 薛裳枝道,“倒没什么错的。”没听过发明一个螺狮粉和臭豆腐就有罪了,好歹是传承多年的传统美食,能够经受住时间的考验自然有其不凡之处。 第35章 35 胡成远不想和一个小孩子纠缠, 淡淡道,“我不想说你。据说你们小昆阳观最近出了一位十分不错的大厨,做出玉酥这样的美食, 你们也是小昆阳观弟子, 可否替我引荐,让我与他切磋一二。” 他话刚说完,就见周围人脸色微妙。 胡成远回忆自己没说错什么啊,又道,“在下姓胡, 江南胡家人,想要拜见那位做玉酥的大师傅。” 一名小厨娘小心翼翼说,“您要找的那位…大师傅, 应该也是她。” 胡成远勐然抬头,看见薛裳枝笑眯眯看他。 胡成远:……… 他记得别人还要让他一定去小昆阳观看一看的, 现在实在不知道要不要去走一趟。 他竟然还产生了淡淡的恨意: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明明可以做出玉酥这样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又何必做臭豆腐、螺狮粉来刁难人呢? 胡成远抚平心绪,终于肯正眼看薛裳枝了, 颔首道,“既然都是你, 那我得好好和你说道。” 第152页 听完这句话薛裳枝看明白, 这人是来踢馆的?她出声道,“您愿意说就说,我听着。”至于做不做就另当别论了。 她语气不卑不亢, 神态自若, 如她自己话所说一点后悔也没有。 胡成远不觉有些怒意,觉得这人看起来面善, 却属实不知好歹。他觉得他前途无量,才好心提点他,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他沉吟片刻,“指教谈不上,比一场吧。若你赢了,我向你道歉,以后不对你做任何干涉。若我赢了,请关掉这个店铺,并宣布以后不再售卖任何歪门邪道的菜品。” 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一片抱怨声。 薛裳枝当未听见一般,慢悠悠喝了口饮子,“请。” 薛裳枝和胡成远约好要比试厨艺,为了结果公正,比试地点就在当场,从远处酒楼中借来厨具,抽籤为题,食客品评,一较高下。 附近食客们早对臭豆腐摊有所耳闻,对薛裳枝这位奇人更是十分好奇,见此便捧场地前去围观。 围观不说还要嗑瓜子,吃臭豆腐,可以说非常有八卦精神了。 等抽了签子出来,发现上面写着两个字“刀工”。 签是请酒楼铛头所写,也是他所抽,众人都没有想到题目会如此平平,他们本以为会看见什么不得了的大菜呢? 便听有人抱怨道,“切菜有什么好看的?不就切得长短各一整整齐齐吗,不是我吹牛,我家那口子现在也能切得出来。” “是啊是啊,切菜就这么切几下,没意思没意思。” 薛裳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说话,手边摆放着一把同样就酒楼借来的菜刀。 菜刀对于厨子来说是最重要的工具,趁手于否起着关键作用。她曾经的菜刀是成年生日那天父亲亲手所做,可惜现在早已经不知去哪里。到了这个年代后,她也没得到一把称心的菜刀。 她掂量了一下菜刀的重量、材质、手感等,知道这是一把好菜刀,但不知道是否是一把适合她的菜刀。 对面胡缨已经在叔叔胡成远指点下开始切菜,菜刀在案板上发出剁剁的沉闷声音,他不急不躁,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年轻人。 胡成远发现薛裳枝视线,抬头与她对视一眼,便道,“看我做什么?怎么不动手?”胡成远认为薛裳枝年纪小,他自己自持长辈,拉不下脸和她比试,只让自己侄儿上场。 薛裳枝又看了看人群,围观的吃瓜群众也发出质疑的骚动。 她微微一笑道,“不急,好戏不总是得留到最后吗?” 薛裳枝最后摸了一下菜刀,吩咐小厨娘去西桥郑娘子处要来豆腐。 一板豆腐整齐放在桌案上,薛裳枝摸了摸,选择其中最坚实的一块。 她不打算做别的,只想做一道大名鼎鼎的文思豆腐而已。 豆腐放在掌心中,手起刀落,菜刀急速落下,但绝不会切到掌心,众人只觉得她动作飞快,转瞬间刀就在豆腐上切下近百刀。 不仅胡成远,连其他人都看呆了:切这么快有什么用?豆腐没看见动静啊,这是瞎切吗? 倒有聪明人看出门道来,“你看她切了这么多刀,豆腐怎么不碎?” 买过豆腐的人都知道,豆腐又嫩又脆,夹菜时力道大些就碎了,更不用说用刀切了。 只是这样切不碎也不见成效,莫非还能切成头髮丝细不成? 这边胡缨已在胡成远指点之下切好一盘菜,虽然在其他世家,刀工不算太重要,只是在胡家,刀工是基本功。 胡缨从小开始学厨艺,刀工之精湛,足可以将鱼切成近百片,但这对于薛裳枝来说不过如此,薛裳枝能够将鲫鱼154根刺全部片除,做出一道无骨鱼,适合小孩和老人。 等做完时,薄薄的鱼片能透光一般层层摆放在盘中,如同盛开的鲜花。 用筷子将鱼片夹起来,鱼片薄到透光如纸,对日而视能见明日,见流云。 看过的人皆惊嘆道,“好漂亮!” “不愧是大厨,比我切得薄太多了。” “是有几分本事的。” 虽然一开始不以为然,但到此时大家的心理活动都在发生变化,他们之中大部分是普通人,哪见过这种细緻的刀法,若是换了他们来绝对做不到如此地步。 与此同时,毫无进展的薛裳枝也落了下风,众人都在想毕竟她只是小摊贩而已,不像别人世代为厨,手艺精湛。 薛裳枝卖臭豆腐许久,积攒不少粉丝,有人劝她放弃认输的,也有人冷嘲热讽让她支棱起来,无非是恨铁不成钢,一时黑转粉了。 文娘子一边翻白眼一边道,“你们少说话,一边儿去别挡着我了。” 她还有些窃喜,暗暗想着要是薛裳枝真输了,那她岂不是不用成为臭豆腐西施?但想到以后没有高薪又觉得为难,一时间十分纠结。 薛裳枝手起刀落间一块已切到尾声,她小心翼翼把豆腐放在盘中,吩咐小厨娘道,“替我取一盘清水。” 小厨娘把清水取来,薛裳枝正要把豆腐放入水中,忽然一顿,笑道,“等等,先来个前菜吧。” 她说话间掂起菜刀,菜刀锋利,在充足的光线下反射出灼灼的光芒,仿佛吹发可断的锋利,但持菜刀的人却毫不在意地上抛,菜刀在纤细的手指间如同穿花蝴蝶般来去自如,服帖得绝不伤害主人分毫。 第153页 众人见到这杂耍表演,先是一愣,随后纷纷叫好,觉得这动作帅气到不行。 薛裳枝笑道,“小伎俩而已。”别人转笔她转菜刀,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胡成远气得吹鬍子瞪眼,心里却升起一股淡淡的危机感,道,“真是儿戏,你这和街头卖艺杂耍又有何区别?” 薛裳枝道,“的确,不值得大家夸赞,也不要学,断手断脚就麻烦了。” 她说话的时候,随手将豆腐放入清水当中,众人先是不解,随后便看见下水的一剎那,豆腐如同花朵般散开,漂浮在水面上,盈盈如一朵秋菊。 这秋菊有千层花瓣,每片花瓣细若游丝,比丝线还要细。 一阵惊嘆从人群中传来,有人道,“看起来真比丝线还细啊。” 薛裳枝点点头,“有人是否有针能够借我一用?” 隔壁卖针线的吃瓜老闆热心送来一根针,薛裳枝便请厨娘用豆腐丝穿针,线顺畅从针头中穿过,果真如丝线一般细。 周围先是一阵安静,忽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唿声,讨论声还逐渐在变大。 此时就算裁判没有进行最后评定,也知道最后赢家是谁了。 胡成远脸色越来越难看,拂袖道,“这算你赢了,我道歉。” 薛裳枝道,“美食没有高低贵贱,也没有正确和错误做法,我只想告诉你这件事而已。” 胡成远听完轻哼一声,薛裳枝就知道他没把自己话放到心上去。 但做菜就是这样,一个人要是钻到死胡同里面去了,外人怎么都不能把他劝出来。 胡成远又道,“这次是我轻视你,但也不代表我胡家比你差。今日我便向你下战书,等到一个月后御厨大比上一决胜负。” 薛裳枝当然不想当御厨,想也不想拒绝道,“我志不在此,抱歉了。” 胡成远只能悻悻离开。 另一边,何良君正在插花。 她把薛裳枝送来的鲜花插在一尊白玉瓶中,周围装饰以绿叶、枝干等等,装满清水,和鲜艷的秋海棠摆在一处美丽而皎洁。 何良君得了这花心中高兴,便打算等小姐妹聚会时插在鬓髮边炫耀,而这插花好看,则让人送到祖父祖母房中让二老欣赏。 何祖母见后顿时爱不释手,惊讶道,“冬天怎么也能开出鲜花?我可算长眼了。” 何祖父反而见多识广一些,思索后道,“江南一带也有冬日产香花的法子,想来是从那边学来的。” 要是何良君在这里,她还可以骄傲地告诉他们,她这里还有冬日的蔬菜呢!可是她嘴馋,全给吃完了。 见他们这么说,何良君隔房的堂姐何如月便不乐意了,酸涩道,“也就一些花果而已,良君还是该多学些礼仪,以后才能早些嫁出去。” 第36章 36 何如月自小就比何良君强很多, 长得比她好看,学识比她渊博,追求者也比她多, 从小到大, 何如月都看不上何良君整天只知道吃吃吃的样子,甚至不止一次开口“指点”过她,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此次何如月就被闺中密友赠予一些馒头,她特意拿来孝敬祖父母,因为这东西难得, 又价格昂贵,所以她也只有那么一点而已。 何祖母虽然夸赞她孝心,但老人家生□□节俭, 看到这装在盒中名为“白玉”的美食心中就生出几分不喜欢,因而只是淡淡。 听何如月这么说话, 何祖母歇了夸奖何良君的意思,沉吟道,“确实如此,姜家退了婚, 但良君不可能一辈子不嫁。现在就好好把她拘在家里学些礼仪吧,以后也好嫁个好人家。” 何良君正准备进门, 就听见祖母如此说话, 顿时感到一阵委屈,假哭道,“祖母, 你是不知道我过得多苦。” 她话刚说完, 何家祖父母的惊讶比她还要大。 何良君回家后一直闭门不出,他们也没见到她, 没想到她和之前差别竟然这么大,原本胖乎乎的脸蛋瘦了一圈,身材也有些抽条了,显现出少女的婀娜来。 何家父母本就是漂亮人,这种漂亮在何良君身上就能看出一二。 何祖母大惊道,“良君,你是受了多少苦啊,竟然瘦成这样。” 何良君郁闷道,“其实只一点点而已。” 何如月打量她一会儿,酸酸说,“你总算知道上进了。” 何良君平日不爱运动,所以瘦了分毫就很明显。 何母见众人都很有兴趣,把何良君瘦下来的来龙去脉说了,何祖母沉吟片刻,忽然把目光投向越发富态的两个儿子身上。 这两人都是天生肥胖之人,生得圆头大耳,十分富态。 被母亲如此盯着,两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薛裳枝的臭豆腐摊今日生意兴隆,因为小露一手在东市上名声越显,算计钱不算少,就决定在东市上专门租一间店铺售卖她的美食。 虽然榴槤没找到,但却找到臭鳜鱼这种替代品,加上做好的豆汁儿,这家新店等到明年开春就能开业。 但在开业之前,让人头痛的还是小昆阳观的食堂。 这家食堂一开始只是在信众间比较有名,信众(食客)每到饭点必来食堂吃饭,食堂价格不高,一日混个三餐也不算奢侈。 第154页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麻烦事,有人比较高雅,不肯和别人吃一样的食物,便要出高价把食堂整个盘下来,也有人直接来挖厨娘墙角,方便日日吃上馒头。 幸好厨娘们都是有远见之人,眼见食堂生意一日比一日火爆,还有薛裳枝偶尔指点厨艺,谁会想不开去做别人家里私厨? 这日薛裳枝就遇上大麻烦,在食堂中面点销售一空后,一位富贵人家高薪聘请她去家中做私厨。 薛裳枝头痛拒绝道,“这件事恕我不能答应,我想让全天下的人都能尝到我的美食,志不在此,请回去吧。” 来请人的是个青年男人,大约二十四五岁,穿着打扮不俗,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大少爷,能够到这小道观中亲自请人,也算有几分诚意了。 只是薛裳枝实在不喜欢去别人家里当厨子,故而拒绝得十分直白。 年轻男子失望道,“真不可以吗?” 薛裳枝摇摇头,“您喜欢吃什么,大可以打包买走。” 年轻男子无奈道,“你家生意太好,不能日日买到。” 他说的是实情,因为最近客流量极速增加,后厨做工的厨娘人数又实在有限,只能限制每人购买数量和打包数量。 对此薛裳枝只能表示爱莫能助,等招到更多厨子之后可能能够满足大部分人需求。 年轻男子听完并未仗势欺人,只是向薛裳枝淡淡行一礼。 等到对方走后,房娘子嘆气道,“这位是李将军家二公子,是个有孝心的少爷,可惜生得命苦,他大概是给家里长辈做些糕点哄他开心吧。” 薛裳枝没法对此关注太多,因为长安一年一度的美食节就要开幕了。 美食节在长安召开,选举当地的美食参赛,届时喜好美食的当地百姓都会前去品尝,算是年前一次重要聚会。 薛裳枝共收到两次邀请,一次是因为臭豆腐,臭豆腐摊在东市上的影响力逐渐提高,变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远近之人就算没吃过臭豆腐,也听过其大名,对此十分好奇,因此受邀也是应有之义。 而第二次则因为小昆阳观的馒头,倒不是因为馒头取代胡饼成为国民主食了,而是因为有人竟然说出“馒头比胡饼好吃”这样夸张的话。 胡饼在长安城歷史悠久,拥有一大票粉丝,在这些人心目中就像白月光般无可替代,听说有人试图挑战胡饼的地位,顿时炸了。 李太傅就是坚定的胡饼党,然而他孙儿最近却痴迷一种名为白玉的食物。 馒头在长安城人嘴里,有个雅称叫“白玉”,因为外形洁白无瑕,形似美玉。 孙儿振振有词道,“爷爷,胡饼硌牙,不好吃。” 李太傅痛心疾首,“当初楚国未立,末帝昏庸,你爷爷我靠着吃胡饼硬生生抗过一个月。到了你这里,胡饼怎么反而一无是处。” 孙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把李太傅话放心里。 李太傅比较狠,把孙儿月俸断了把他逼回正道,结果把孙儿逼绝食了。 这件事来龙去脉之荒唐,起初只是因为小小的馒头而已,因为实在太好笑还闹到太后娘娘面前。 姜太后是从小吃胡饼吃到大的,从她是个十几岁少女开始就学做胡饼,虽然到宫中之后美食琳琅满目不胜枚数,胡饼依旧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所以此次姜太后站在李太傅这边,嘆气道,“我们跟不上年轻人想法了。” 曾嬷嬷替她出主意,“何不让两者比较,孰优孰劣,众人心中自有答案。” 姜太后道,“善。” 故而此次薛裳枝参加美食大赛,竟还是奉旨参加的,实在很有派头。 只是胡饼党们颇有心机,给薛裳枝设下重重“陷阱”,长安城中擅长做胡饼的铛头都被邀请参加,何铛头也是其中之一。 薛裳枝犹然不知,蹙眉准备策划这次美食大赛。 对于她来说,美食大赛是绝佳的宣传机会,能够让她的美食深入人心。 她准备藉此推出新产品,但一时想不到有什么合适的。 碧茹出主意道,“不如把馒头做得精巧些,放在小盘子里,既可赏玩又好吃。” 薛裳枝眼前一亮,有了。 过了一日,食堂会在美食节上做出一只长足一丈巨型馒头的消息不胫而走,据说这只馒头在展出后就会免费请食客们分吃,希望食客们到时候能够前去捧场。 大的东西总是比较引人瞩目,于是消息一出,众人皆是又讨论又好奇。 一丈的馒头真能做出来吗?那得一家人吃多久啊?还有真的会免费吃吗? 有关注点比较清奇的人,则在问能不能买一只回去过年,那多拉风啊。 当然这被厨娘笑着拒绝了,开玩笑,她们都还没见过这巨型馒头,所以也相当好奇。 薛裳枝的巨型馒头,说是馒头,认真说应该是发酵面点,薛裳枝从温房找来苋菜、桑葚等提取天然色素,让众厨娘帮忙捶打出足够份量的面团,各染上色素后发酵好原料。 原料搓揉成型,做成层层的样式,穿花结、如意结、平安结等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又于细节处点缀上干果、红枣,就初具雏形了。 麻烦之处在于蒸馒头,因为面点实在太大,一只锅根本蒸不下,薛裳枝只能用刀切开后分开蒸熟,再拼凑在一起。为了避免让人看出拼凑的端倪,就用剩下的面团搓成细条后遮挡在刀痕处。 第155页 直到美食节当天,这只巨型馒头才刚刚做好,被瞒在鼓里的厨娘们看见这只馒头,全都沸腾了! 房小娘激动道,“娘、娘子,我想学!我要拜你为师!” 薛裳枝摆摆手,“小意思,没什么难的,今日你们好好工作,到时再教你们。” 众厨娘闻言干劲十足。 薛裳枝为了将这只巨型馒头搬到美食节现场,特意从别处借来牛,两只牛拉着板车,馒头用定制的特大木盒装好,上面还盖着一层布,让人看不清模样。 等到美食节现场,已经有不少摊贩开摊开卖,见到这样一架牛车纷纷侧目。 薛裳枝对着这样的目光也目不斜视,等到了分给自己的摊位,才发现摊位太小,可能摆放不下。 她只能向负责人申请道,“能否给我划一处大些的场地?” 负责人知道薛裳枝是被特别邀请来的,犹豫地看了一眼薛裳枝身后的巨型盒子,为难地去了。 过了一会儿,果真分了一处巨大的场地给她,薛裳枝让厨娘们摆好桌子,将木盒抬在桌上。 来得早的人早看见这一幕了,好奇盒中装有什么,见此纷纷聚拢来看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好呀~车上写的,有点歪,过两天修一下 第37章 37 此时正值清晨, 冬日里薄雾蒙蒙,一片烟霞之气,一阵阵寒意从袖笼中涌入内襟, 使得人忍不住发抖。 薛裳枝笑眯眯让人挂出颜色明亮的特制幌子, 这幌子和此时的竖式幌子不同,乃是一只现代样式的横幅,又大又亮眼,隔着老远就能看见了。 聚拢的人越来越多,不止因为这个神秘的大木盒, 还因为木盒中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围观的百姓催促道,“老闆,快开啊。” 薛裳枝摇手指, “不到时候,等先剪彩祭神。” 她说着把鞭炮拿出来, 噼里啪啦放了,又一阵胡吹神侃,让说书先生们拉二胡暖场,到太阳上桿头的时候气氛越发热络, 人越来越多时,薛裳枝终于意犹未尽让人揭开木盒。 霎那间, 一只足有半米高, 三米长的鲜艷面点出现在众人面前,面点颜色明亮,层层叠叠垒成堆花形状, 上面点缀着各色干果、糖干等等。 木盒下放着炭火微火温着, 揭开木盒的瞬间,一股沖天的蒸汽和香味扑面而来, 诱人不已。 如此大的面点给人的震撼是巨大的,特别是当薛裳枝说出“可以凭藉美食节入场券免费领取一份”的时候,人群的热烈程度仅仅用过年是不能形容的了。 现代人对这样的营销手段见惯不惯,而未被此影响的古代人还保持旺盛的好奇心和热情,被借调来的道士们帮忙维持秩序,避免发生踩踏事故,厨娘们手脚利落地分发面点。 因为面点巨大,每人只能分到小小一片,但能分到干果的人心情就好比分到生日蛋糕花朵的人一样。 这时候就有厨娘劝说:可以自己买有干果的馒头。 不错,今日薛裳枝还推出了各种其他口味的馒头,有包夹豆沙的小馒头,粗粮馒头,干果馒头,超大巨型馒头等等,供人选择。 馒头蓬松绵软,富有嚼劲,和传统的胡饼相比别有一番滋味。最重要的是,冬日胡饼干硬,必须入水泡软后才能吃。一些牙口不好或上了年纪的人,发现这种食物竟然无需入水泡发就能吃下时,购买的热情就更大了。 配上一壶热腾腾的饮子吃馒头,实在是再悠闲不过的早餐。 若是吃得讲究些,则可以把馒头切开,自己往内夹些炙菜、炙肉等等,不必特意去买包子。 馒头比薛裳枝预想中卖得好,她原本计划能够卖出几十就顶天了,实则每出锅一炉就销售一空,厨娘们忙得脚不沾地才刚刚够卖。 经此推销,本来辐射范围只在小昆阳观附近的馒头已经向着国民饮食的道路发展,越来越多人知道这种名为馒头雅称为“白玉”的面食,若是坚定的胡饼党知道这一幕,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正在组织铛头们做胡饼的文主管不但后悔,他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只是小小的一次厨艺比试而已,有必要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吗。 好在文主管不是笨人,立刻想出打情怀牌这一招,说书先生坐在桌旁打快板讲故事,请参加大会的百姓免费品尝胡饼,又让一众铛头立刻开灶做饼,手艺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勉强掰回一程。 但到这时候,火爆程度和薛裳枝那边卖馒头依旧不能比。 薛裳枝请来的说书先生说得天花乱坠,像什么过年祭祖祭馒头,灶王神下饭点化馒头等等,已经有人下了订单,让薛裳枝过年做人头大的馒头准备带回家祭祖了。 文主管急得嘴上起泡,恨不得能够花钱拉人过来尝胡饼,免得被比下去太狠。 被花钱请来的百姓笑道,“这么大的食物我还是第一次见,谁都想看个稀奇,不如郎君也做个这么大的胡饼给大家看?” 现做胡饼已经来不及,况且文主管也不肯拾人牙慧,左思右想决定拿出之前想出的法子,和薛裳枝现场比划比划。 一封请战书送到薛裳枝面前,宣称要挑战馒头。 薛裳枝近来频频收到挑战,十分纳闷试图拒绝,然而本次挑战绝非空口挑战,而是有战利品的。 第156页 战利品就是美食节擂台最后一日门票,文主管要求公开比赛,比赛后让普通百姓投票定输赢,并承诺产生的费用一应由他们承担,薛裳枝才笑着答应下来。 于是胡饼摊和馒头摊凑到一起各自支了摊子,在额定时间内品尝人数多的一方获胜。 文主管对胡饼的国民度信心满满,但为了获胜,还是让铛头们起火做饭,收拾一番棚子,放上从别处买来的鲜花,进棚品尝胡饼就提供热水暖炉等等,可谓服务周到。 而薛裳枝那边则是另一番景象,薛裳枝让人抬了一架大炉子,炉子中生着火,架上大蒸笼后开始蒸馒头。 所蒸的馒头和普通馒头也有所不同,而是用花生、芝麻研磨炒香后涂抹在表面。 如此一来,在揭开蒸盖的一瞬间,浓烈的食物香气散发出来,味道之霸道,引得过路人频频回首。 此时就有厨娘们在摊前吆喝免费品尝,路人便被吸引过来品尝了。 厨娘们手脚利落,一炉又一炉小馒头蒸好发到人们手中。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食物只要有香气,自然会招揽来大批客人。 反观文总管那边,虽然铛头们弄得火热,买帐的人却并不多。 虽然有寥寥几人进去了,不过人数和薛裳枝这边对比用惨烈来形容也不为过。 房小娘一面擦汗一面嘆息道,“娘子,您可真有远见。” 薛裳枝耸肩,“和远见无关,我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弄而已。” 虽然棚子弄得花里胡哨,但胡饼说到底只是普通吃食,存在于普通人生活中,若弄得过分夸张,反而让人望而生畏。 果不其然,观察棚子就会发现,许多人只是微微驻足后就离开,即便跑堂的卖力吆喝也不肯进去。 一人摆手道,“我不去,我这衣服进去也不配。” 文主管这时候才意识到问题,但到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这场比试最后不用计算就知道谁胜利了,文主管十分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只能道,“这便算你们赢了。” 但要让他承认馒头比胡饼适合当主食,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 薛裳枝不客气收下战利品。 其实不管她此次挑战是否能赢,最后都赢了。因为馒头本就只是一种普通食物,即便有人大放厥词馒头比胡饼好吃,但那也只是在小众圈子里而已。 而这次薛裳枝又是参加美食大赛,又是推出超大馒头,还有比试等等,必然会提升一波知名度,想来经此一役,以后买馒头的人会更多,恐怕小昆阳观的食堂就容纳不下食客数量,食堂又得扩建,想来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薛裳枝对文总管笑道,“承让。” 文总管看着薛裳枝,十分不甘心地离开了。 薛裳枝则去了一趟臭豆腐摊子,摊上生意火爆,新推出的油炸虫子吸引一批新食客。 薛裳枝到的时候,文娘子忙着做菜停不住脚,还要应付一些人的调侃。 因为面容姣好,性格高冷,现在她真的被叫做臭豆腐西施了,有人特意买了臭豆腐向她提亲。 文娘子大怒道,“这是谁害的?” 薛裳枝好奇,“那你喜欢被叫做什么?螺狮粉西施?油炸虫子西施?” 文娘子什么西施都不想叫,她已经对这二字恐惧了。 为了参加美食大会,臭豆腐摊子进行装饰和改进。 摊上盖布四角挂着精巧的小挂饰,做成各种食物形状,这是薛裳枝请了巧手的绣工特意定制的。那小小的豆腐串儿用黄色的棉布缝成,臭豆腐的小碗是红色的,不过指甲盖大小,上面栩栩如生点缀着布做成的粉条、豆子、酱等等,十分可爱。 因为工艺复杂,所以挂饰只送不卖,专门送给老顾客作为纪念礼品。 此外,菜单也修改不少。厨娘们根据味道等级对食物定极,食客可以根据自己的接受程度挑选级别,然后让厨娘推荐,避免出现味道无法接受的问题。 参加美食大赏的人不止常逛东市的人,也有西市而来的贵客,这些人家中颇富,口味挑剔,不像普通百姓百无禁忌,一开始就冲着那些高雅不落俗的食摊而去。 有位公子哥儿看见臭豆腐摊的名字,忍不住嘲笑道,“臭?世界上还有人喜欢吃臭的?” 何文静虽然不喜欢薛裳枝,但还是要在外人面前维护妹妹的喜好,闻言道,“臭和香有何区别?不过都是外物罢了。” 有人没反驳,但也有人道,“我是个俗人,听不懂你说的什么香啊臭的,也只觉得香才是高雅。这臭的东西,恐怕只有贱民爱吃吧。” 他话说完,一众人忽然哄堂大笑。 何文静知道这些人性格顽劣,不喜地皱了皱眉毛。 恰在此时,摊后忽然走出来一名皮肤雪白的少女,眉毛又弯又淡,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十分温和有礼的模样,问他们道,“你们也是来吃臭豆腐的吗?” 第38章 38 这个漂亮少女仿佛十分温柔, 说话也轻言细语的,众人一时间看呆了,只有何文静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毛。 少女问, “你们也是来吃臭豆腐?” 纨绔子弟刘公子仿佛转了性子, 温言细语道,“对,我们来吃那个劳神……那个什么豆腐。” 第157页 薛裳枝点着下巴道,“也不知刚才公子们在笑什么?” 刘公子便把刚才逗乐的话说了,笑道, “我只听过狗爱食粪,人爱吃臭的,岂不是和畜生无异?” 他说的话虽然难听, 却说出在场不少人的想法,他们是有钱人, 和普通百姓自然不同。平日吃的穿的用的,哪一件物品不熏上香,让他们吃臭的,那还不要命? 薛裳枝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 只能笑着点头。 偏偏刘公子不依不饶,“姑娘, 我看你非俗流, 莫非是因为好奇才来试一试?我劝你还是别吃了,这种东西怎么配得上姑娘你,不如跟我去长春楼喝佳酿。” 薛裳枝笑着拒绝道, “不必了, 我喜欢吃臭豆腐。” 刘公子一脸震惊。 薛裳枝火上浇油道,“因为我是这家店的老闆。” 刘公子纠结了一会儿, 还是跟着去了豆腐摊,咬咬牙买了一份油炸虫子,一份臭豆腐。 臭豆腐味道独特,刘公子平日在家从未闻过这味道,乍入鼻简直痛不欲生,同行的公子们纷纷劝他别想不开。 刘公子摇头道,“不行,我不能让她看不起我。” 薛裳枝当然没有这种想法,她怎么会因为一个人不喜欢吃臭豆腐就看不起他,这纯粹是刘公子脑补太多在瞎想。 刘公子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心想这么漂亮的姑娘,他可是第一次一见钟情,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喜好呢? 偏偏薛裳枝还在一旁道,“公子,若是吃不下就算了。” 刘公子恨恨道,“吃,当然吃,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薛裳枝一脸懵,她属实不懂这人的脑迴路。 刘公子一把将油炸虫子塞嘴里,想像中的奇怪味道并未出现,反而满口酥脆,焦香,咬一口嘎吱嘎吱响,让人吃了一口还想吃第二口。 这味道之独特,又香又脆,虽然外表不好看,但味道是刘公子平生仅见之好。 刘公子震惊睁大眼睛,“这味道……” 周围人催促道,“这味道怎样?” 刘公子,“唔,没尝出来,我再尝尝。” 结果他这一尝直接尝完一整串儿油炸虫子,才意犹未尽擦嘴道,“还不错。” 刘公子也算个见多识广,因为家里颇有家产,平日吃的用的无一不精,就说他家做的炙菜就是专门请有名的铛头所做,可谓食不厌精了,可是他现在依旧能说,这份油炸虫子是道美食。 众人问道,“怎样?” 刘公子道,“好吃。” 然而这句话没有取信于人,一群人反而要么怒瞪薛裳枝,要么大唿小叫,“完了完了,这是巫蛊之术吧,这东西里下了什么迷魂汤?” “是不是南疆来的巫女,专门迷惑男人?” 刘公子吃过油炸虫子,觉得颇为不错,对接下来的臭豆腐也有了期待,颇有跃跃欲试的意思。 然而这表情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成了他中毒太深的最佳证据。 刘公子不忍心薛裳枝受苛责,只好道,“真的好吃,你们尝尝。” 其他人,“不尝。” 刘公子:………他终于知道薛裳枝听他们说东西很难吃时的无奈了。 毕竟是第一次一见钟情的人,他对薛裳枝歉意道,“不好意思,他们喜欢开玩笑。” 薛裳枝摇头,“无事。”反正她也不在意。 刘公子为了给她捧场,特意订了十碗螺狮粉、二十串臭豆腐和油炸虫子外带回家,至于这味道在家里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坊市之间又是如何传闻刘公子中了巫术,这就是后话了。 薛裳枝的馒头一战成名,很多人特意上小昆阳观购买馒头,眼见着不但厨娘不够数,就连场地也不够大了。 薛裳枝便决定开放门路招收新学徒进门,此外说不得还要扩建。 只是扩建的时候遭到了小昆阳观大部分道士反对,毕竟他们是道观,做生意是副业,食堂本就在观门口,若是食堂的牌匾做得比道观还大,那面子往哪搁? 幸好这只是计划,薛裳枝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扩建食堂,于是改成做个流动摊点在东西二市不间断供应面点。 流动摊点的小货车就颇废一番功夫,是薛裳枝找人专门订做的。 小货车分为上下两层,全车染成特制的米黄色,显得干净妥帖,其上的幌子绣着面点二字。 下面一层放着放了炭火的火炉,上面一层是特制蒸笼,保证面食的温度,能够随时都是热气腾腾。 此外,还有古代版的扩音器,方便售卖的人吆喝。 这种扩音器没什么科学含量,其实就是用硬纸板做成,能够稍稍扩大声音。 通明子道长看完却十分感兴趣,希望薛裳枝能够帮忙做一个。 薛裳枝好奇问,“您拿这个有什么用?” 通明子道长理直气壮说,“诵经时常恨声音不够大,想来此物应该能解决问题吧。” 薛裳枝听完顿时无语,拿着一个大喇叭扩音器诵经,那样子还能看吗? 虽然认识古代道士后知道他们和仙风道骨没有半点关系,但不仙风道骨到这种地步,实在令人咋舌。 薛裳枝送了一些简易版扩音器给道观,流动摊点就可以宣告正式营业了。 第158页 第一日营业,薛裳枝没要求他们吆喝出什么花样儿来,只想些朗朗上口的gg词,例如什么“长安特产,老面馒头”等等。 如今郑娘子的徒弟房小娘在替薛裳枝管这方面的事情,看了她gg词道,“娘子,这未免也太简单了。人家可得念出一首诗来呢,咱不说要写诗,总该编个曲折有趣的童谣吧。” 薛裳枝摆手,“那是你不懂,这叫洗脑式营销,就翻来覆去两句,听的人多了自然成了品牌,我还没编个黄鹤和小姨子跑了的故事出来呢。” 房小娘听得似懂非懂,薛裳枝也不准备和她详细解释,在现代靠这种gg词火起来的例子不算少见,到时成功了房小娘自然明白。 然后从今天开始,东西二市就出现一群用拉长了的奇怪腔调吆喝着“长安特产,老面馒头”的小摊贩,其音调之奇特,让人忍不住吐槽。 来买东西的食客道,“难道是没有读书人帮忙写词?不妨事,我可以介绍一个,保管价格便宜。” 卖馒头的人是下山修行的曾静德,闻言无奈抓耳朵,“不是因为这个,这是规定。” 他其实也很有才华和欣赏水平的啊,要让他自己来写gg词,一准写得天花乱坠眼花缭乱,可是这又怎么样,反正薛裳枝只许他们用这个音调念,只准他们念这个。 食客咋舌道,“这规矩可真奇怪。” 虽然说很奇怪,但只花了不过一两日时间,街头巷尾就谁能都唱两句“长安特产,老面馒头”了,连小孩子也不例外。 后来也有人试图卖面点,然而只要唱的gg词不是这句,那一准遭到食客嫌弃,说不够正宗。 面点卖得如何薛裳枝暂时没心情关注,因为何良君居然特意来拜访了。 许久不见何良君,她整个人都抽条了不少,左右各扎一个小辫,辫子上叮叮噹噹挂着小铃铛,显得俏皮又可爱。 何良君让丫鬟把食盒拿出来,献宝道,“今日得到一些肉脯,拿来给你尝尝。” 薛裳枝看了一眼肉脯,发现和现代肉脯长相不大一样,其实就是腊肉,切成片蒸熟后蘸酱食用,咸香可口,口味独特。 她尝过两口后嘆道,“确实是少见的美味。” 何良君摇头道,“一般般吧,我听闻有些人家里吃熊掌驼峰等,这才算山珍。” 何良君家中虽然很有威名,但其实过得很朴素。 譬如此次她生日,家里就不准用世家常吃的山八珍,一来家里人素行简朴,二来何祖母不喜如此造杀孽,何良君虽说能够理解,但只要想到届时前未婚夫姜武也会参加,到时不知编排她些什么,心里就觉得委屈。 薛裳枝也受邀参加何良君的生日宴,但此次何良君的目的不止于此,她还要购买一些魔芋粉回家。 家里几个大胖子,因为何良君消瘦一些后也被逼着开始吃魔芋面。 薛裳枝无奈道,“饮食只是辅助,若要瘦一些,还得靠运动和药膳。” 何良君吐舌头,“我知道是这样,但是家中祖父母为了叔父们减肥可谓用尽心思。” 譬如这次,何良君便特意买了近千钱的魔芋面带回去分给家中人。 薛裳枝心思一动,道,“若是不嫌弃,我可以替你做药膳。” 她继承来的厨艺都是些传统做法了,在药膳上颇有研究。 何良君虽然很想在前未婚夫面前出一口气,可是她吃过药膳,知道药膳辛辣苦涩的滋味,故而不感兴趣地懒洋洋道,“我知道你一片好心,但是我自个儿知道自己,吃不得苦,性格惫懒,还是算了吧。” 第39章 39 薛裳枝一听便知道她对药膳有误解, 药膳虽带有药这一字,实则是膳,药食同源, 同样讲求色香味俱全, 调和统一,通过调配膳食使之兼具药效和食效。 华夏药膳在周朝就有记载,御医分为四科,“食医”隶属于四科之一,而《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备急千金要方》、《太平圣惠方》、《遵生八笺》中都有药膳详细做法。 薛裳枝家传承至今, 其流传的药膳秘方就不算少。 何良君撑着下巴道,“家里也曾请人做过,可惜不得家中人喜欢。” 薛裳枝知道何家中何良君的哥哥何文静就十分挑剔, 料想她家中其他人也是如此,也不知为何养出何良君这样一个万事不愁、什么也不挑的姑娘。 薛裳枝没立刻反驳她, 而是问,“我新得了做鱼的方子,可要试试?” 何良君一早就按耐不住等着试薛裳枝的手艺,不知为何她家中明明有不少名厨, 但她梦到最多的却还是那日晚上,她啃着胡饼, 薛裳枝放在桌上她没尝到的酸辣胡萝蔔, 凉拌鱼片,胹鳖汤,这桌菜就像执念一样萦绕在她心里, 即便回家后让铛头们按照所说做出来, 可都不是那个味道。 薛裳枝让人去食堂讨了鱼肉和佐料,便准备做菜。 她现在要做鲤鱼汤、薏米粥和红烧冬瓜。 鲤鱼处理好后加入佐料, 冬天的鲤鱼肉瘦而实在,记载中特制的鲤鱼汤有利水消肿的作用,薏米和冬瓜都可作为药物使用。 薛裳枝手艺好,一会儿就闻到鲤鱼汤散发出浓烈的香气,薏米煮得软糯,入口即化,红烧冬瓜酸甜可口,别有一番风味。 第159页 何良君虽然奇怪菜色搭配,但她歷来很认可薛裳枝手艺,就着红烧冬瓜下饭,一连吃了三大碗。 薛裳枝:……… 薛裳枝道,“你胃口可真好。” 何良君用手帕擦拭嘴角腼腆笑道,“因为太好吃了。” 薛裳枝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就算是减肥的药膳,吃这么多的话效果恐怕也不如预想中那么好。 薛裳枝沉痛收下她的赞美,道,“这几道药膳方子就交给你了,记得找些手艺不那么好的厨子来做。” 何良君擦手的动作一顿,惊讶道,“这就是你做的药膳?怎么一点药味儿也没有。” 薛裳枝嘆气,“这才是正宗药膳,便作为你生辰礼物送给你了。” 何良君感动得眼泪汪汪,差点就要说出留下来陪薛裳枝一起的话了。 薛裳枝馒头卖得好,也有人订做大型馒头回家祭祖,既实在又有面子。 一日之间,食堂收到的订单多达千份。 虽然生意好是好事,但好到这种程度就让人头痛了,毕竟厨娘数量有限,也不能在年前做出这么多馒头来。 幸好薛裳枝脑子灵,决定把一部分工作外包出去,方才解决燃眉之急。 然而最大的一份订单,来自于一位薛裳枝没想到的买主:皇宫。 前几日薛裳枝做的那只巨大馒头在集市上引起巨大轰动,不光品尝的人很多,更有传言说此物比胡饼更好吃。 当时微服私访的薛衷就坐在茶楼上,看着喧闹的人群笑道,“比胡饼还好吃?” 伺候他的侍人躬身,“不过坊间玩笑,当不得真。” 薛衷却道,“我看此次比试谁胜谁负却未尝可知。” 结果到最后,果然是薛裳枝赢了,薛衷便喝着茶若有所思说,“母后吃了一辈子胡饼,总该换换口味。” 侍从不敢说话,只能盯着地板装傻。 薛衷是个雷厉风行的人,随后薛裳枝便接到宫中旨意,让其去做祭祖馒头作为贡品。 食堂的小厨娘们闻言都沸腾了,她们这是要进皇宫,要光宗耀祖啊。 薛裳枝也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离奇曲折,一时惊了,等好容易才冷静下来道,“不算什么大事情,只要不是臭豆腐进宫做贡品就好。” 这来源于何铛头给她说的故事,据说此时宫中没什么禁忌,只要觉得好的便召入宫中,开国年初,太后就常爱把一些江湖杂耍艺人召入宫里,有一名厨子做烩肉做得好,也因此进了宫,这已经是惯例了。 房小娘笑道,“姑娘,你那是见过世面,自然不知我们这些普通人心情。” 薛裳枝家世不凡在观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毕竟她举止和容貌与普通人大不相同。薛裳枝见多识广,不论看见什么都能扯出个一二三来,进退有度,吃饭虽然多(……)但斯文有礼,一看就知道是好人家教养出来的。 薛裳枝没做解释,反而是文娘子酸酸道,“臭豆腐口碑可好多了,却也没法进宫。” 薛裳枝面含笑意,“这可不一定。” 于是等过两日,薛裳枝就要去皇宫中做贡品了。 在去之前,薛裳枝先收到来自亲人的年礼,只是这次年礼和之前有所区别,竟然都是些桌椅类不好售卖的物品。 既然不能换钱,薛裳枝看完后兴趣大减,自然也没有看见接她回家过年那封书信。 薛裳枝带了食堂中性格稳重踏实的杜小娘、多才多艺的房小娘二人入宫去制作过年贡品。 皇宫是薛裳枝迄今为止最大的金主爸爸,据说做好了不但有工资,说不得还能受其他赏赐,若是运气好,得到一块御赐牌匾,那就光宗耀祖了。 等到入宫那一日,薛裳枝特意换上最轻便的衣服,头髮利落梳成一条辫子,不饰钗环,只辫尾上扎一根彩带,又干练又俊秀,让人眼前一亮。 而杜小娘和房小娘则慎重多了,杜小娘胳膊上还挂着一只沉甸甸的金镯子。 被文娘子看见后好一番嘲笑,“你就这土里土气的模样进宫?人家流行精緻轻巧的手饰,可不兴这个。” 和文娘子接触久了就知道,她这个人就是嘴巴臭,高傲,其实没什么坏心思。 但被这么点出来,戴着家传手镯的杜小娘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郑娘子不客气道,“总没有那什么臭豆腐西施土气吧?” 文娘子被一击入魂,怼得失去言语,恨恨瞪着薛裳枝。 无辜看好戏的薛裳枝:……怎么又扯她身上去了? 刚过正午,宫中来接人的牛车便停在小昆阳观门口,来接人的侍从不是什么贵人,因而言语随和,不多时就和众人打成一片。 薛裳枝坐在牛车上张望,因为上次走的另一处宫道,因而她未发现这就是皇宫。 只见皇宫之中确实气势不凡,平整的小路上铺着干净的碎石子,道路两旁栽种着各种花木,远处随处可见假山乱石,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掩映成趣,往来之人行事自有法度,与外间集市和街巷间的嘈杂喧闹是截然不同的两番光景。 房小娘见此惊讶道,“原来宫中竟然这么宽敞阔气,我以前见过乡里老爷家中的庭院,就以为是最好的院落了。” 第160页 杜小娘也附和道,“说不得一辈子也看不完。” 薛裳枝坐在一旁静静听她们讨论,若说阔气,当然比不上紫禁城之类的阔气,但在这个时代也算颇为不错。 牛车一路沿着小路通过一处侧门来到小院中,这处小院就是宫中的御膳房所在,上到后宫娘娘、一国之君,下到宫女太监,伙食全从此而来,可见其能力之强。 等到御膳房时,侍从便请她们下牛车道,“等到了此处,负责祭祀一应事项的王铛头自然会和你们说清楚事宜。” 薛裳枝点点头。 侍从知道她看起来年纪很小,却是此次的负责人,更是小昆阳观食堂的总负责人,听闻厨艺也相当不错,前途不可限量,因此不敢怠慢她,非得亲自把她带到王铛头面前不可。 等见了王铛头,王铛头自然要先审视一番薛裳枝,目光落在她头顶不伦不类的辫子上对小侍从道,“你说是要做菜祭祖,怎的给我带来了个小姑娘?” 侍从赔笑道,“这位裳枝姑娘可了不得,厨艺那是一流,年纪虽小,却不是那什么普通民间艺人能比。” 侍从深谙宫廷生存之道,虽未见过,但什么吹牛的话都能说出来,王铛头自然知道他半句话都不可信,开口刺道,“比民间铛头手艺好,那就不是民间铛头咯?” 侍从又连连解释。 房小娘见此就知道这位铛头不好对付,跟在薛裳枝身后暗暗吐了吐舌头,拉着杜小娘袖子做了个鬼脸。 另一边,接薛裳枝入宫的马车也缓缓到了小昆阳观门口。 然而等到了的时候却被告知薛裳枝根本不在观中。 碧茹迷煳道,“一早不是接进宫了吗?” 高景玄想抓狂,“谁接进宫的,不是说好我亲自来? 碧茹瞪着他,“我们又不认识你,哪来的早就说好,接人的牛车是位和善的公公,可不像你这般脾气古怪易怒。” 脾气古怪易怒的高景玄:……… 高景玄深吸一口气,强扯出一抹笑意问,“行,你告诉我,谁把她接走了。” 碧茹哼一声道,“御膳房啊,不是说好做菜祭祖吗?” 高景玄:………………… 第40章 40 薛裳枝被带着进了御膳房, 只见御膳房十分宽阔敞亮,一排灶台足有数米长,两旁烧火的、切菜的、炒菜的, 各自行事, 一副忙而不乱的景象。 此外,铛头伙夫们衣着打扮全都一致,面上不带一丝笑容,让人忍不住往而生怯。 房小娘和杜小娘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见此难免畏惧, 手脚都不知往哪放了。 领头的王铛头见此不免又对她们评价低了几分,淡淡道,“左侧处就是我们负责祭祖一应事项的地方, 本应该分一处给你们,只是……” 薛裳枝只想干完活快点领工资, 可不想惹上什么糟心事儿,便道,“那便是了,不知何处分给我们?” 王铛头被打断, 不悦地指了一处给她们。 只是这处又小又偏僻,也不知道给的人存了多少偏心思。 薛裳枝等人走后, 嘆一口气道, “也只能如此了。” 房小娘心有忿忿,“这不是看不起人吗?” 她们正说着,一旁厨娘好奇道, “你们便是今年入宫做祭品的人吗?” 薛裳枝点点头。 厨娘笑道, “这原是王铛头的活,但不知为何你们被上头看上, 钦点入宫,可算走了大运。” 薛裳枝恍然大悟,原来是抢了别人的活儿,难怪王铛头脸色那么难看。 薛裳枝心中只过了一点心思就不再去想,开始安心做面点。 既然是给皇宫做祭品,自然得做得不同俗流些,别处再也寻不到一模一样的。 房小娘小声道,“不如做个五爪的……”她小心翼翼说出那个字。 薛裳枝瞪她,“我不要命了才敢如此。” 她思忖一会儿,决心做成黄陵面点,放置在人米高的大面点上,又霸气又好看。 黄陵面花是和薛裳枝所做的大面点截然不同的面食,用各色面团在面点上捏出凤凰、百鸟、十二生肖等等,手法精妙绝伦,栩栩如生,在现代便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 在做黄陵面点上房小娘和杜小娘二人帮不上忙,就在一旁尽心尽力做才学会的大面点。 御膳房可供使用的食材比宫外要多得多,薛裳枝就地取材,做了百鸟朝凤和凤凰戏牡丹等两种。 其余人一开始没有注意到这个小角落折腾些什么,毕竟宫中人自诩见多识广,什么稀奇的没见过。 但等到面点蒸好后,一旁的厨子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后顿时睁大眼睛,震惊道,“你、你这个……” 他的声音引来其他人的关注,视线纷纷聚集在这份面点上,只见上面的凤凰昂首挺胸,振翅欲飞,眉目活灵活现,仿佛是真的一样。 厨子瞪着眼睛,“这是凤凰吧?” 薛裳枝点点头。 厨子道,“你是不是见过真正的凤凰,才能做成这般模样?” 该怎么说呢?作为一位好厨子,十项全能不是应该的吗,她毕竟也是辅修过美术和雕塑的人,写实派当然比这时候的写意派更有震撼力。 第161页 薛裳枝无论怎么解释都不大好,干脆揉着手指笑而不语,反而平添了几分神秘。 这下大家菜也不做了,就跑来围在一起,看薛裳枝捏鸟儿。 有时候捏出来的是牡丹、荷花,有时候是黄鹂、黄雀,只要见识过其本型,就能一眼猜出来。 薛裳枝没瞒着这些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慢慢捏,旁人有偷学的反正都学不会,手上功夫不练怎么可能学得会? 结果等到王铛头回来看的时候,差点气炸了。 做菜的厨子们不肯好好做菜了,就堵在那个小角落一会儿发出惊嘆,一会儿又议论纷纷,一点体统也没有。 王铛头推开人群道,“有什么好看的,该做什么自个儿去做,聚在这里像什么话……” 她话音未落,忽然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人高的大面点,一层一层重重叠上去,下面是祥云纹样,其上各插着颜色各异的花朵,颜色艷丽多姿,中间是怒目而视气宇轩昂的虎头,其气势之磅礴,足令人瞬间心悸。 王铛头做铛头二十余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职业危机。 高景玄得知薛裳枝去宫里做厨子心中就顿生不妙,连忙骑马转回找人。 然而御膳房要从后门进,他从未去过后门,一路被人拦着寒暄,急得焦头烂额也无济于事。 而等到入了宫,又被告知三公主要见。 三公主薛玉婧还没得封号,如今住在宫中和她母亲一起。因为高景玄说话好听,所以平日里最爱召见他。 高景玄虽然没有心情,但也不能不去。 等到以后才发现,这位骄纵的公主殿下正在发脾气,要人来哄。 高景玄无奈半晌,还是得走上去说笑话哄她。 三公主撅嘴道,“听说我姐姐要回来了,她一个村妇,快三十岁还没嫁人,回来也不怕丢脸。” 高景玄虽然知道薛裳枝和村妇形象相差甚远,但也不会不识趣地说出来惹人厌,便笑道,“这不正好让她长长见识?” 三公主想到让人长见识的法子,忍不住畅快地笑起来。 高景玄便问,“不知道什么惹您不高兴。” 三公主指着桌上的餐食道,“不知谁忘了挑鱼骨,害得我差点卡了喉咙。” 高景玄随口说,“既然惹您不开心,打杀了便是。” ………… 王铛头听完侍从的话,脸上露出些阴云。 她问道,“殿下怎么说?” 侍从道,“说打杀了就是。” 今日做鱼的乃是个姓余二十几岁的小厨,只因为大厨意外生病,便侥倖顶了位置。如今余小厨正瑟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王铛头倒没什么妨碍的,只是要扣些月俸而已,可怜这个小厨子,年纪轻轻就要命丧黄泉了。 余小厨正要跪下,王铛头忽然道,“他只是蒸鱼,剔骨的又不是他。” 侍从不耐烦道,“那是谁?” 王铛头指着薛裳枝,“今日过于忙碌,便让外人插手。我本心不想让她做,可是她自告奋勇说精于此道,我才同意的。是我失察,请公公多美言几句。” 余小厨闻言连忙点头,“不错,就是她,和我无关。” 王铛头可是御膳房一局管事,而薛裳枝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生人而已,站谁不言而喻。 顷刻间,空气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侍从懒得插手这些弯弯绕绕,便不耐道,“既然如此,就自请罪吧,我好回去交差。” 还在做面点的薛裳枝莫名其妙被安上这么个大帽子,抬起头时表情一片茫然。 房小娘最先不服气,怒道,“你凭什么瞎说,我家娘子才没碰你那个劳神子的鱼,我们才到一会儿,根本不是我们。” 王铛头冷哼,“巧言令色。” 侍从催促道,“快些快些。” 薛裳枝冷淡看了一眼王铛头,“你确定要我请罪?我是遵从陛下谕令进宫,若是我死了你怎么和陛下交差?” 侍从顿时有些犹豫了,纠结看着王铛头。 薛裳枝又温和笑道,“我为何不认这个,因为若是我做的无骨鱼,不会挑出半根刺。” 王铛头看她淡定的样子忍不住怒从心起,“你好大的口气。” 薛裳枝道,“怎么不来试一试。” 王铛头忍着怒气说,“行,曾公公就在这里做个见证,我看你要怎么挑鱼刺。” 不一会儿,薛裳枝面前便摆了数十种鱼,鲤鱼、鲫鱼,什么种类都有。薛裳枝看出王铛头这是要刻意刁难她。 可是俗话说庖丁解牛,剃鱼骨也是如此,如果一个人常年不断剃刺,自然知道什么地方有刺,更何况她是站在巨人肩膀上,只要利用好现代解剖原理,剃得一干二净根本不是难事。 薛裳枝笑道,“我要开始了。” 她最先剃鲫鱼刺,鲫鱼应当王铛头特意选的,又小又瘦。普通人吃鲫鱼总会嫌弃刺多,实则鲫鱼鱼刺生长十分整齐利落。 按住鱼背嵴骨,从尾鳍入手,两边切掉鱼腹片断肋骨便可剔除腹刺,这是最简单的部分。而鱼背上有一排小刺,应当从小刺旁一毫米入手横推,两旁开刀口,片开后将小刺带肉抽出。此外还有尾刺,依旧採用这种方法。所谓熟能生巧,熟手只用数分钟便能做到,一百五十四根鱼刺剔除干干净净毫无剩余。 第162页 此后是鲤鱼、草鱼等等,薛裳枝面不改色,纤长的手指在鱼身上飞快移动,和鱼身形成鲜明的对比,看得人眼花缭乱但怎么也学不会。 虽然还没验证最终成果,但王铛头的脸色已经逐渐难看起来:薛裳枝竟然在用这么复杂的手法把鱼切开后还一点不差地还原成整鱼,她都快要怀疑她在瞎切了。 数十尾鱼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而已,薛裳枝把鱼整齐排列在盘中,一尾又一尾,若是忽略刀痕,会让人以为这些鱼是未经过加工的。 一众人包括侍从在内都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薛裳枝用帕子擦手后道,“做好了,诸位请看。” 侍从这才回过神来,摸着下巴道,“这么说,你很自信?” 薛裳枝温和笑道,“您尝尝后便知道。” 侍从早在等这句话,闻言拿起筷子。 第41章 41 剃好鱼骨的无骨鱼放在锅中蒸不过数分钟就蒸好了, 薛家人酷爱吃无骨鱼,二公主三公主乃至皇帝,因此御膳房中才会有专门剔骨的铛头。 然而学剔骨不是一日之功, 哪个大厨没有数十年功夫? 即便如此, 剃法也不如薛裳枝这么利落。 剃过骨的鱼肉如豆腐般软嫩,又有河鲜的鲜香,侍从早听过无骨鱼的大名,可是平日里他们哪有机会尝一尝?此时虽然不是大厨所做,但也迫不及待想要尝试。 一口鱼肉下嘴, 他立刻“唔”了一声。 王铛头比薛裳枝还要紧张,“怎样?有刺?” 侍从道,“不是, 太嫩了。” 王铛头:……… 结果吃到最后,十道鱼肉里也没挑出半根刺, 这件事自然算薛裳枝被冤枉。王铛头脸色从怀疑转为不可置信: 要是薛裳枝有这功夫,她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在民间靠着手艺为生。进宫做铛头也不是不行,难道她真的一点都不动心? 可若是她有这样的手艺, 宫里不少铛头恐怕都要失宠了。 侍从眉开眼笑道,“你不如留在宫里, 我倒是颇多门路。” 世人皆知当今皇帝酷爱吃无骨鱼, 他已经想好把薛裳枝推荐上去后的功成名就了。 薛裳枝摆手拒绝道,“我不喜欢当差。”她又不是嫌命长。 侍从十分失望,正要说话, 王铛头忽然脸色沉沉道, “我承诺过什么吗,虽然你剃骨手艺好, 但也不代表一直不出错。姑娘,我劝你安分些。” 侍从顿时不言了,王铛头在御膳房颇有势力,他还不想得罪她。 薛裳枝被莫名其妙为难也无语了,淡淡道,“难道后宫就是你一个铛头的一言堂,您比娘娘陛下面子还要大,能说一不二了。陛下钦点我入宫,您却要定我的罪?”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谁都担不起,一时间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而此时,高景玄派来的侍从正躲在门口瑟瑟发抖。 他和三公主派来的人只前后脚就到,然而刚到就听见他们说要比试,好奇心发作凑过去看了一眼,一时间竟看痴了,居然没来得及发现比试的其中一位正是他要找的长公主殿下。 等到比试结束,他松了一口气想要假装刚到,那名厨子又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差点想厥过去。 侍从硬着头皮冲过去,喊了一声公主殿下。 他声音又尖又细,像空屋子里打破的瓷碗般刺耳,刺入众人心里。 众人皆面面相觑,猜想是他开玩笑还是真有公主混入他们当中。 薛裳枝最快反应过来,看着王铛头道,“没想到你居然是公主,难怪能在宫里横着走。但你别得意,陛下亲自让我入宫,这就不归你管。” 王铛头被她说懵了,脑子里想了一圈家中父母兄弟,猜测自己莫非真的是皇家流落在外的遗珠? 周围人被薛裳枝带了节奏,犹豫要不要立刻跪下来叫王铛头殿下。 唯独侍从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 王铛头,时年五十岁,一双耷拉着的眼睛,面目严肃,一头半花白的头髮一丝不苟盘在头顶。 若是她站在姜太后面前喊母后……大概姜太后真的会晕倒在地。 侍从苦笑说,“小祖宗嗳,别开玩笑了,待会儿要去参加宫中晚宴,再不去时间就来赶不及了。” 薛裳枝连带房小娘、杜小娘被一併打包带到一间偏殿中,在过去的过程中,薛裳枝了解到自己的身世。 当今大楚王朝的长公主殿下,太后娘娘的亲生长女,陛下的亲姐姐,可谓尊崇至极。 薛裳枝未开口,房小娘先口快道,“既然这么尊贵,为何又不住在皇宫中,反而要当厨子?莫非皇宫规矩和咱道观一样,要入世修行?” 侍从要能知道为什么,就不会被遣来当炮灰了,于是含煳道,“这是太后娘娘懿旨,想来只有公主和娘娘才知道的。” 薛裳枝莫名其妙道,“看我做甚,我又不知道。” 侍从被噎了一下,知道薛裳枝不好煳弄,只好露出无奈的笑容。 偏殿中是等着来伺候长公主的人,因为是急着从各宫中调来的,来不及岗前培训便急急入职,其素质、礼仪上良莠不齐令人难以评估。 带头的林嬷嬷看着这一幕就头痛,偏偏丫头片子们还让人不省心地讨论个不停。 第163页 林嬷嬷瞪着宫女们,喝道,“闭嘴。” 一位平日就活泼的宫女笑道,“嬷嬷,我以前怎么从没听过有长公主。” 众所周知,宫里只有二公主和三公主,众人也只见过二公主和三公主,至于长公主,那只是个空悬的头衔罢了。 林嬷嬷心生不喜,冷冷道,“少见多怪。” 宫女撇嘴,小声说,“都说是从宫外来的,想来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土包子。” 她算是说出大部分人的心声,这位新公主还没入宫,宫里就有传言说她在乡村中长大,没读过书,二十好几没嫁出去,是个无才又无德的老姑娘。 想到这位老姑娘只是因为生了副好命就能一朝麻雀变凤凰,从此锦衣玉食,嫁到好人家霍霍好郎君,她们这些宫女难免心中愤愤不平,生出些怨怼来。 林嬷嬷见此不妙,干脆藉机惩治整顿一番,肃清风气,好等长公主来。 可即便如此,她心中也是忧虑的,她自小就在宫中长大,先是前朝,又是今朝,却从未和宫外人打过交道,若是到时候这位殿下很难伺候怎么办?若是没有共同语言怎么办?如果到时候出现状况,她要怎么应对才能避免公主感到尴尬? 一脑门的问题弄得林嬷嬷神思不属,直到薛裳枝入了殿时都未回过神来。 侍从道,“这位是林嬷嬷,林嬷嬷德高望重,才识渊博,您有什么不懂的大可以问她。” 林嬷嬷就见眼前皮肤雪白的少女脆生生喊了声“林嬷嬷”。 她一头乌黑的头髮随意扎在头顶梳了个麻花辫,辫尾一根丝带随动作飘动,俏皮又可爱,映衬得弯弯眉毛下的眼睛更加明亮了。 少女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气质柔和,抬眼笑时带着弱不胜风的柔弱感,让人忍不住生出怜爱之情。她 林嬷嬷一时不敢去认,她见过姜太后,是位雷厉风行的女人,分明不长这模样啊。 她无意识把疑问问出来了,侍从好心解释道,“额头上有菡萏胎记的,全天下也只找到这么一位了。” 林嬷嬷这才看见她额角淡淡的红色荷花胎记,若是不说,她还以为是贴的花黄,浑然天成,栩栩如生。 林嬷嬷一时间不知怎么对待这位长公主,好久才缓缓道,“请坐在这里,让我替您梳妆吧。” 薛裳枝一日之间接受自己从普通人到公主的身份转换,还觉得有点魔幻,直到被推到梳妆檯前看见铜镜中倒映出的人影才回过神来。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不会搞错了吧?” 伺候她的时候十几岁和碧茹差不多大的小宫女,捂着嘴唇笑道,“您可别开玩笑,这种事怎么会弄错。” 一旁另一名宫女则一边梳弄她的头髮一边好奇问,“殿下,我听说农家要想菜长得好,必须用……粪,这可是真的?” 她说完就被另一人瞪了一眼。 薛裳枝未发现二人的眉眼官司,只以为她是感兴趣,沉吟后道,“一般需要堆粪,不过会经过特殊处理,以免滋生细菌……不对,疾病。” 宫女见她回答了,大着胆子又问,“那要怎么处理呢。” 薛裳枝随意扫了一眼桌上瓶罐,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道,“消毒杀菌,还有发酵,否则对菜来说有害无益。” 她说完,忽然听见两名宫女吃吃笑起来,薛裳枝不解地转头,二人却不说为何笑,只是一味磕头告罪。 一旁进屋来的林嬷嬷刚巧听到个大概,又见二人低着头闷笑,怒道,“让你们伺候就是这么伺候的?” 薛裳枝愣了好半晌才明白她们笑点在哪,顿时囧了。 身为一个现代人,她属实没意识到农民对于皇宫人来说竟然是可耻的,值得她们特意提出来耻笑。 林嬷嬷脸色沉沉,“今日是大日子,不宜见血,便直接逐出宫门吧。” 她话未说完,却被薛裳枝抬手拦住。 林嬷嬷以为她没见过大世面,见到这种事情就心软,劝道,“殿下,这种长舌妇留在身边也是祸患,何必为了她们而心软。” 薛裳枝摇摇头,对两个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的宫女道,“我反倒觉得你们好笑,因为你们吃的饭菜是用粪便浇灌出来的,绢丝是蚕拉出来的,瓷器是泥土烧的,若是觉得噁心,干脆不吃不喝不穿不睡吧。” 她话说完,不光两个宫女,其他人脸上也隐隐有些铁青。 薛裳枝笑道,“没有恐吓你们的意思,哦我忘了,以后你们不能生活在皇宫了,说不定也得种菜,好自为之。” 她说完便挥手让人离开,林嬷嬷看着她的侧影,脸上露出淡淡的佩服来。 第42章 42 这个时代的正装是深衣, 浅红色的曲裾深衣,袖口镶边,衣服上绣着精緻的花纹, 窄袖紧身, 至腿部之时撒开,极好地彰显衣服主人的贵气。 薛裳枝的头髮不再简单地用绸缎绑成辫子,而是盘在头顶梳成贵族少女样式的高髻,她这些日子头髮长长了些,无须用特制的假髮。 髮髻旁插一枝缠花绕珍珠的简单髮钗, 垂落下的流苏轻轻抖动,显得俏皮又可爱。 林嬷嬷看得一个劲儿点头,在一旁出主意。 薛裳枝乖乖听从打扮, 唯独在贴花黄和妆容上表示了抗拒。 第164页 林嬷嬷拗不过她,无奈说, “世下贵女都如此打扮,你不做这样装扮会被人耻笑。” 薛裳枝无所谓道,“反正只是吃一次饭,耻笑也就耻笑了。” 林嬷嬷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迄今为止, 薛裳枝名义上的母亲、亲妹妹、弟弟都还未出现过。 等梳妆完毕后又是薰香和各番忙碌,忙得满头大汗的时候总算掰扯完, 可以参加晚上宫宴了。 薛裳枝离开之前, 先嘱咐了房小娘,“你替我去御膳房看着做好的祭品,不要被人弄坏了。” 房小娘早就被这一系列惊变弄得大脑昏沉了, 看见薛裳枝的时候还想要用什么态度对待她, 结果薛裳枝这话顿时让她哭笑不得。 房小娘笑道,“您既然当了公主, 就不用再做菜了吧。” 薛裳枝认真叮嘱道,“怎么不用,我这不得做一辈子厨师吗,” 房小娘以为她在开玩笑,被逗得捂着嘴巴笑起来。 今日的晚宴是家宴,薛裳枝坐着步辇一路进了长乐宫的长乐前殿内,只见宫殿门口房檐下挂着琉璃和玉石灯笼,走廊亭台用绸带装点成喜庆的模样,一路行来的宫女侍从们也全都穿上最好的衣服,以求来年有个好兆头。 见薛裳枝盯着一人手中的漆盘看,林嬷嬷主动介绍道,“这是宫外採买来的鲜花,价格昂贵,若您喜欢,可以用来佩在腰间或者鬓髮上。” 薛裳枝摇摇头,她只是觉得这鲜花的修剪手法莫名眼熟而已。 她顺口问那个宫女道,“这鲜花十分难得吗?” 宫女被吓了一跳,跪下来乖乖回话,“启禀贵人,听说这是沾了仙家术法才种出的,自然难得。” 薛裳枝笑起来,想起曾静德腼腆的模样,确实不能把他与神棍联繫在一起。 说着话就入了内殿,殿内现在还没什么人,只有品阶低的宫妃乖乖坐在位置上。当今皇帝薛衷还未大婚,后宫中只得那么寥寥几人。 精彩的倒是先.帝妃嫔,先.帝有些风流多情,死后这些妃子受了封,大多留在宫中养老度日。 薛裳枝目光好奇落在大殿内,只见大殿正中挂着一个字迹潦草的牌匾,殿内空旷辽阔,气势磅礴,果真天家气象不可一世,和她所见过的现代建筑相比又是另一番特色。 她忍不住对林嬷嬷感嘆了一声,“好阔气的地方。” 林嬷嬷怕她不适应,临到此时也不忘小声道,“您慢慢看,不用着急,也不用害怕,等到了开宴,若有不懂的问我便是。” 薛裳枝浑不在意地挥挥手,并不把她话放在心里。 薛裳枝在打量此处的时候,周围人也在用若有若无的眼神偷看她。 因长得秀气又柔弱,不少人把她当作了新受宠的宫妃,并未和长公主联繫到一起,直到她坐在稍靠前的位置时才发现不对劲。 薛裳枝不舒服地用手指拨开垂落在耳旁的流苏,侧头看向一位贵妇道,“您怎么一直看我。” 贵妇一点被抓包的尴尬也没有,用帕子沾了沾额角道,“不知妹妹是哪位,何时进的宫?” 薛裳枝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没听出她在打机锋,随口道,“今天中午,不对,是下午。” 贵妇暗暗咬牙,心想怎的刚入宫就晋封这么高的位份,又道,“不知妹妹是哪家的,陛下必然很喜欢你吧。” 薛裳枝挺高兴有人这么热情地和自己聊天,在林嬷嬷无语的目光下和贵妇鸡同鸭讲说了半天话,从各自口中得到不少重要讯息时,皇帝一家总算入了殿。 姜太后、皇帝、摄政王、公主等几位贵人先后入了宫殿,殿内气氛顿时活络起来,洋溢着欢快活泼的气氛。 薛裳枝藉机看了看自己名义上的母亲,发现对方长得竟然和自己不大像,这位母亲穿着深红色的深衣,头上戴着冠冕,眉目坚毅,一看便知是个性格坚定的女人。 她心里生出荒谬的陌生感,忍不住问林嬷嬷,“这真不是认错了人?” 林嬷嬷警告道,“殿下,殿前慎言。” 薛裳枝只能默默看了看其他人,只见跟在后面的几人中,也只有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女和这位太后长的相似,其余人就连皇帝在内,都不大像她。 她暗暗在心里回忆了一番遗传学规律,这时便听见姜太后道,“这是裳枝,你们亲姐姐,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见外。” 姜太后说完话,薛裳枝就看见这几人要么不在意地移开视线,要么朝她挑衅地笑,唯独那位摄政王眼神淡淡的,她疑心他薄唇中立刻会吐出刻薄的嘲笑言语,就像上辈子那样,居然生出亲切之意。 薛衷最先反应过来腼腆喊了声“长姐”,其余人纷纷应和,一时间场面十分融洽。 等坐到座位上,薛裳枝才看见自己上位坐在摄政王,下位坐在一位和姜太后长相差不多的少女。 这位少女神情高傲冷漠,衣着华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只是因为面容和姜太后相似并不怎么美丽,小麦色的皮肤,眼睛不大不小,嘴唇有些厚,只有一管鼻子生得挺直。她额头上涂了花黄,丰唇上涂着艷丽的口脂,越发违和古怪。 相比之下,坐在她下首年纪小一些的贵女就生得端正多了,美中不足之处在于脸色过分惨白,眉目中带着淡淡愁绪。 第165页 林嬷嬷小声提醒道,“这是二公主、三公主殿下。” 薛裳枝面不改色说,“妹妹好。” 二公主眼神只扫了她一眼就快速移开,三公主目光则落在她脸上,高冷轻哼一声。 薛裳枝有些颜控,并未在意这两位漂亮妹妹的态度。 此时正到上菜的时候,薛裳枝好奇睁大眼睛,只见宫女们用漆盘依次端上来了胡饼、烤里嵴肉、鲤鱼片、蔬菜、嫩牛犊等,食材不算丰富,更让人无奈的是,主食竟然还是胡饼。 薛裳枝在此之前就已期待米饭作为主食,可惜的是,这个时代似乎还没发明出米饭来。 她用筷子夹起一块圆圆的胡饼,只见饼烤得焦黄,面上撒了些芝麻,咬一口内里还有肉馅,似乎是用芝麻油烹饪而成,所以比寻常人家的胡饼风味更甚。 如果她记得没错,温景和是不吃芝麻的。 转过头一看,果真看见他蹙起眉毛,脸上露出些不悦。 可是在大庭广众下,他没有发作,用筷子夹起胡饼咬了一小口后就放下了。 不知为何,薛裳枝看他为难的表情就分外好笑,忍不住促狭道,“殿下,你为何不尝一尝这道蒸饼呢?” 蒸饼和胡饼的原料相同,只是烹饪手法由烤变成了蒸而已,最过分的是,这位烹饪蒸饼的大厨酷爱葱花,内陷儿里放了许多葱花。 温景和没预料到她坏心眼,顺手拿起蒸饼吃了一口,下一秒那张冰块脸顿时散发阵阵寒意。 薛裳枝无辜说,“是不是特别美味。” 温景和冷冷看她,“美味。” 薛裳枝露出陶醉的神情,“那怎么不多吃些。” 周围人已经把眼神移过来,温景和不是大动干戈的性子,更不想引来太后皇帝的过分关注,在薛裳枝幸灾乐祸的表情下吃了大半的蒸饼。 薛裳枝就着他的脸色下饭,莫名觉得饭菜更加美味了。 不过这时候,却有人破坏了她的好心情。 下首位的三公主小声道,“姐姐没吃过这道熊掌吧,我的便给姐姐了。” 旁人连忙夸赞道,“三公主真是手足情深。” 三公主摇头笑道,“没有,只是看着姐姐亲切面善而已。就算姐姐不是我姐姐,我也要如此的。” 二公主闻言哼了一声。 薛裳枝盯着面前这道菜,才知道原来这是古代着名珍馐熊掌。 蒸熊掌在是一道名菜,但薛裳枝有长辈考据过,熊掌味道并不如何,因为野生动物腥味浓重,之所以闻名只是因为其难得而已。熊难以捕捉,熊掌成为珍贵的战利品和身份象徵。 当然这种考据是没有太大意义的,因为现代人根本不能吃野生小动物。 三公主见她不动,便好心问道,“姐姐是不是不知道怎么吃?婧儿可以来教你。你蘸上旁边酱料,用紫苏和秋香片放在肉上一同入口,便可吃到这道美味。熊掌是天下珍馐之首,肉质鲜嫩,您一定得尝尝。” 林嬷嬷听完就觉得不妙,刚想提点薛裳枝两句,一旁二公主就先冷冷道,“多嘴。” 作者有话要说: 过完年啦,谢谢大家的评论、雷和营养液,过年太忙都来不及回復,要天天开心呀~ 第43章 43 三公主脸上露出一点委屈, 轻声道,“姐姐,你是不是看不惯我。” 二公主道, “我不是看不惯你, 是一直看不惯你。” 气氛一时间有些冷凝,三公主惨白的小脸好半晌才恢復过来,对着薛裳枝勉强笑道,“让长姐看笑话了,我们平日感情好, 总爱吵嘴。若是您还是不知道如何吃熊掌,不如让我在一旁侍奉。” 她态度放得很低,面容楚楚可怜, 一副体贴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周围人的目光已经全被吸引在这三姐妹身上,有看好戏的, 也有关怀的,有位妃子便好心打圆场道,“殿下,你妹妹也是一片护姐之心, 你生长在民间,不懂宫里规矩也是正常事。” 话说完, 连姜太后也忍不住蹙眉。 薛裳枝却笑起来。 妃子不高兴问, “你在笑什么。” 薛裳枝止住笑意道,“倒不是因为没见过熊掌,只是因为没什么值得吃的地方而已。” 三公主误以为她是嘴硬, 便体贴地顺着她话道, “长姐说得是,您快尝尝吧。” 薛裳枝拿起桌上的酒樽喝了一口, 发现是浓度很低的兰花酒,清雅芬芳,随后道,“妹妹你可知道吃熊掌要吃哪只掌?” 三公主莫名道,“自然是我想吃哪只吃哪只,薛家贵为天下之主,莫非还有不能吃用的不成。” 薛裳枝的指尖点了点桌面,“错,是只食左前掌,因熊冬日时用舌舔舐掌心,掌心皮薄肉嫩,而右掌抵住谷道,做菜时会带有臭味,至于后掌则更不可比了。妹妹可看一看,你盘中是左掌还是右掌。” 她说完环视一圈四周,见众人都是静静听着,微微一笑后又道,“即便如此,我也觉得熊掌味道不过尔尔,不如香萁为饭,杂以粳菰。散如细坻,搏似凝肤。也不如河鼋之美,齐以兰梅。芳芬甘旨,未咽先滋。(1)” 她说的时候却想起现代细米做出的香喷喷大米饭,忍不住想咽口水。 第166页 三公主听薛裳枝说完就觉得要遭,她本来是想要给她个下马威的,毕竟谁都知道她长姐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村农妇,到时候羞辱一顿,再施以巧言,对方自然会顺服,这种手段她用得多了。 然而等薛裳枝把话说完,她就意识到这个对手不如想像中那么好欺负。 三公主强忍心头不安道,“是不是真有那么好吃,还不过就你一面之词。莫非比得上鹿茸、豹胎、鱼翅、猴脑等八珍吗?更有富家人用乳汁餵养出乳猪,蒸好后其味甘甜滋润,清香隐隐,可比这些什么好吃多了。” 薛裳枝听完有些咋舌,她听说古代皇帝奢侈,没想到竟然奢侈到这地步。然而就像熊掌一样,难道这些东西真那么好吃吗?当然不,就是吃个稀奇而已,况且野生动物病毒可多,还有勇士吃了人肉从此染上朊病毒发疯的,可见人再有钱也应该乖乖遵循自然法则。 薛裳枝淡笑道,“我倒觉得比起用人参餵养出的乳猪味道差远了。至于好吃的,我当年曾见人做一道火芽银丝,採摘豆发苗十余天的嫩芽,将肉切丝后取绣花针穿入芽中,蒸熟后淋入浓汤置于碗中,其色晶莹剔透,外皮爽脆,内里鲜润,味道绝佳,也不知你尝过没有。” 三公主没见过豆芽,但也见过幼苗,听完一时觉得她是在唬人,一时又隐隐觉得可能是真的,便皱眉道,“这世上怎可能有这么荒谬的菜,那幼苗不过细线粗细,怎么可能穿肉?” 薛裳枝道,“这就是你少见多怪了。” 她态度非常平和,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看不起三公主的意思也没有,好像只是在论述什么不值一提的普通事儿。 但就是这样,三公主才觉得心头升起一股气,仿佛被对方蔑视了。 可是凭什么啊,在外面的时候,别人都只知道三公主不知道二公主,现在又要来一个长姐压在自己头顶? 她按捺住不悦道,“长姐可真会开玩笑。” 薛裳枝闻言有些跃跃欲试,“我没有开玩笑,若是你想吃,那我………”做给你看。 话没说出来,就听见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姜太后面色冷淡道,“我知道你们姐妹俩感情好,但有什么想说的私下了再说,在这里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薛裳枝听完正色道,“没有感情好。” 姜太后:……… 薛裳枝道,“和妹妹见过一面而已,又不是一见钟情,怎么会感情好,您刚才应该是看错了,我来纠正您。” 姜太后:……… 世界上敢这么拆姜太后台子的恐怕就这么一个了,姜太后脸都要青了。 薛裳枝却一点都不在意姜太后心情,要是姜太后能够因此讨厌她那岂不是更好,她今日还未清点收入,早把她赶出皇宫,她也好去看看文娘子是否有偷懒。 一旁人打圆场道,“哈哈,这直爽性子和您可真像。” 姜太后点头,“我年轻时也是这样无法无天,那是因为有哥哥和父亲纵容,可惜父亲早已去世……” 她说的父亲是公公高祖和亲父姜丹。 那人露出一脸感怀的表情,“您当年受苦了。” 姜太后摇摇头,“我受的那份苦是为了子女过得更好,可怜裳枝从小在外流浪过得苦,现在好不容易找回来,以后便住在宫中吧。” 薛裳枝还未发话,玉太妃已开口道,“可是婧儿身子弱,受不得沖。” 姜太后不耐烦挥手,“那就出去住几日,外头又不是住不得,裳枝以前就在外面住。现在换成玉婧,姐妹俩换着来,我也不偏袒谁。” 她一言九鼎掷地有声,玉太妃不甘不愿闭了嘴。 如此一句话下来,薛裳枝就要在宫中待满两三月,薛裳枝心中纵然不甘愿,但也不想当面和她说,准备等到宴会结束后再私下找这位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聊一聊。 薛裳枝思忖了一会儿,便看见有舞女穿着漂亮的舞裙款款而来,乐师奏起音乐,整个大殿中越发热闹喧譁。 薰香飘散开来,混合食物的香气,暖意融融令人昏昏欲睡,薛裳枝低头尝着美食,旁边伸出一只纤长的手。 薛裳枝抬头看时,对上手主人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稍长的丹凤眼,目光冷冷淡淡的,和她视线交错一次就转开了。 薛裳枝看见他在自己桌上放了一盘菜,浅黄色的盘中是蘸料,而另一边,她自己的蘸料刚好吃完了。 薛裳枝回视他,温景和用别人听不到的气音低声说,“给你,我不吃这个。”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浅浅含着一丝笑意。 薛裳枝疑惑看他:这人真这么好心?莫非她一直在误会他?可是这也不能怪她啊,谁让这位摄政王长得和自己前世认识的温景和那么像。 她小心翼翼尝了一口,结果……没事? 薛裳枝有点惭愧,“对不起,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温景和温和说,“没事,我们不熟悉,你警惕一些也是好的。”他说完就转过头,不再与薛裳枝说话。 等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这场晚宴才算结束,但薛裳枝的事情不算完,因为姜太后此后还要给她单独开家宴、受封等等,庆祝她回宫。 第167页 薛裳枝脸上出现郁闷之色。 她不舒服地扯了下袖子,看着姜太后一行人离开,决定一会儿就去找三公主说道说道那道火芽银丝的事情,免得她以为自己吹牛,白白污了一道菜的名声。 刚这么想着,她忽然听见林嬷嬷开口疑惑问道,“姑娘,你脸怎么了?” 薛裳枝摸了摸脸,没发现异常。 这时候有位小宫女捧了一只铜镜给她看,只见她浅粉色的嘴唇变成了浅紫色,像涂了现代的口红。 薛裳枝试着用手帕擦了擦,但这是徒劳,根本没法擦掉。 林嬷嬷哭笑不得说,“您是蘸料用多了吧,那蘸料里有味叫檬荷的佐料,吃多了嘴唇就会上色。只是在蘸料中分量少,我便忘了提醒您。” 薛裳枝想起之前温景和推过来蘸料时眼里的笑意,顿时明白他的险恶用心,气得磨了磨牙,决心要下次报復回来。 她本是打算等明日后再去找三公主和姜太后等人的,但今日恰好巧了,刚出门到了花园里,就看见三公主带着一行人走在小石子路上,似乎在饭后散步,一副悠哉清闲的模样。 薛裳枝心想择日不如撞日,便高声喊了一声“三公主。” 三公主一惊,转过头来看见是薛裳枝,目光中先是闪过一丝不悦,随后笑意盈盈道,“是长姐,真是巧了,竟然在这里遇见。” 她身子柔弱,说完话后就忍不住咳了几声,旁边的宫女连忙递上帕子,一面不忘谴责地看了看薛裳枝,对三公主道,“殿下,您生病还没好,就少说些话吧。” 三公主摇摇头道,“无妨,我只是看见长姐回来,心中亲切忍不住多说几句而已,没什么大碍的。” 第44章 44 薛裳枝没想到三公主还带病在身, 好心问道,“不知是什么病,可看过太医了?” 小宫女回道, “是娘胎里带来的病, 娘娘以前怀着殿下的时候就东奔西走,落了一身毛病。结果等小殿下出生,果真体弱多病,每年吃掉的汤药不知道多少。” 皇宫里的恩怨复杂,林嬷嬷情急之下又说得不清楚, 薛裳枝便被复杂的皇宫关系弄晕了,应道,“算下来太后娘娘怀孕时的确是最动乱的时候, 她一个孕妇东奔西走,你身子骨不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林嬷嬷忍不住在一旁提醒, “殿下,这位公主殿下……不是太后娘娘亲生的,二公主才是。” 薛裳枝懵道,“原来妹妹不是, 是我弄错了,那想来二妹妹也十分柔弱吧。” 三公主:……… 二公主不柔弱, 二公主壮得能打死一头牛。 薛裳枝身后的宫女们十分想笑, 可是又得憋着不能笑,忍得十分辛苦。 而三公主脸色就不好了,她一时间不知道薛裳枝是真傻还是装傻, 或者在隐晦地说她装病?还是是在嘲笑她是个妾生女? 她心思千迴百转, 幸好这时候薛裳枝扯到重点上来,薛裳枝道, “我知道你没见过火芽银针不会信我的话,这便特意给你做一做。” 不光三公主,连林嬷嬷都愣在原地。 薛裳枝可是贵为公主,怎么可以亲自下厨做菜? 林嬷嬷连忙拉住薛裳枝袖子,三公主也道,“长姐,我信你了。” 薛裳枝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没信,但她偏偏在厨艺上最较真,想到这道名菜以后可能被污名就心痛,道,“不行,我要做给你看看。” 三公主退了两步,“真不用,我相信你,你可是我姐姐。” 她说完退了一步就要离开,薛裳枝见此连忙拉她袖子。 三公主抽出衣袖一甩,薛裳枝怕她走了,情急之下去抓她袖子,但袖子没抓到,手歪了只抓住一旁池塘的栅栏。 木头做成的栅栏闻声而断,碎成几截掉在地上。 薛裳枝:……… 三公主:……… 薛裳枝情绪激动下没有控制住力道,手里还抓着剩下的那半截木头,讪讪和三公主面面相觑,“这栅栏年久失修,竟然这么脆。” 三公主深吸一口气,看着薛裳枝抬着细白的脸庞,脸上一双弯弯的眼睛垂下时楚楚可怜。 宫内不像外间,为了贵人们的安全,庭院和楼阁时时修缮,不可能出现年久失修的状况,但是对比薛裳枝的容貌举止,她觉得还是相信这个藉口比较好。 薛裳枝误以为她不信,把地上的碎木头捡起来捻巴捻巴拧一起,结果一个没控制住,木头拧成碎片。 薛裳枝:……… 三公主:……… 宫内的工艺栅栏质量这么差是薛裳枝确实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实际上这是因为当初修缮时就特意有人叮嘱匠人不需要用太好的材料,这样方便人落水演戏,结果还没人落水,反倒被薛裳枝徒手拆散架了。 薛裳枝见拼不好,干脆自暴自弃地把手中东西捏碎后扔一边,试图毁尸灭迹,对三公主道,“我给你做道火芽银针,你什么时候有空。” 她的暴力行径配上她无辜的脸,三公主完全不知道她在认真说话还是威胁自己,勉强笑道,“行、行吧,明日就有空。” 她说完便仓皇离开了,薛裳枝看她背影摇摇头,坐上步辇回到自己那间宫殿。 第168页 宫殿名为广阳殿,广阳殿是长乐宫内的一处小宫殿,地处偏僻,离太后居住的长信殿,二公主居住的建始殿、三公主居住的长定殿距离颇远。 因为一直没人居住,宫殿还未完全修缮好,只有几处房屋能够使用。 林嬷嬷让人为薛裳枝端来宵夜的同时帮她脱下衣服,重新穿上简单的衣裙。 薛裳枝把头髮散开扎成辫子后总算松快了,对林嬷嬷道,“后日我和太后娘娘说清楚后就出宫。” 林嬷嬷手顿了顿,没接话,只把宵夜端放在桌上。 薛裳枝被人伺候久了浑身不舒服,更何况她能看出来,她亲娘对她没什么感情,其他人也一样,不如拿些钱到宫外,依仗自己的身份有皇帝太后罩着,在哪不是混得好,到时候有钱了还能把自己养母接来享福。 薛裳枝自说自话,林嬷嬷已经把一碟子米糕放在她手旁。 米糕香软甜蜜,配上冬日的热饮子最适合不过,薛裳枝喝了一口后嘆道,“真好喝。” 林嬷嬷见她神色温和下来,便藉机道,“殿下,像今日那般威胁三公主的事情可不要再做,三公主可不像二公主是个善茬。” 薛裳枝莫名道,“我什么时候威胁她。”她不是全程好好和她说话,好好微笑吗。 林嬷嬷被噎住了,聪明地不再和她争论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他的,“殿下,我想问问您,您力气一直这般大吗。” 说起这个薛裳枝就很烦恼,她现在能控制自己的力道,只是情绪激动的时候容易露馅儿被人看出端倪。 她和林嬷嬷说了,林嬷嬷是位见多识广的老嬷嬷, 闻言后便沉吟道,“你这样实在不好,若是被人指摘就难看了,不如这样,你情绪激动时就做特定的事情来转移精力。” 薛裳枝纳闷,“比如?” 林嬷嬷想了想道,“我听说过西子捧心惹人怜爱,不如你每缝激动,就效仿捧心吧。” 薛裳枝点点头,对着镜子做了几次,垂着眼睑浅浅蹙眉,手指捂着胸口,分外柔弱可怜,倒不是什么难做的动作。 林嬷嬷又道,“以后我就监督你,时刻提醒。” 薛裳枝听完觉得很有道理,这不就是形成条件反射吗?她实在不想情绪激动下又弄坏什么东西了。 次日一早薛裳枝就起了床,让人去厨房要来羊乳做成一份双皮奶。御膳房的羊奶又浓又醇,做成双皮奶后嫩爽滑,又撒上果干和糖浆,就是一份卖相颇为不错的甜点。 都说吃人手短,她带了甜品去见姜太后,想来也更好说话。 姜太后居住在长信殿,长信殿雄伟壮观,是三宫中众殿之首,常年缭绕着浓烈的檀香香气,穿梭于其中的侍从和宫女们脚步轻盈,来去匆匆,各司其职,仿佛比别宫中的人都要礼貌规矩一些。 薛裳枝还未到殿内就被宫女拦住了,宫女笑盈盈道,“贵人,娘娘还没起床呢。” 林嬷嬷不高兴道,“你这话拦别人还成,但这是太后娘娘的长女,怎可煳弄。” 宫女愣了愣,殿内忽然传出脚步声,随后一位品阶高一些的宫女迎出来,连忙把薛裳枝带入殿内。 殿里两边摆放着矮塌和坐垫,供人使用歇息,但主座还未坐人,显示主人家的忙碌。 薛裳枝不是没有耐心的人,把食盒放在桌上顺便等了起来。 幸好姜太后没有拖延症,才不到一柱香,姜太后就被人搀扶着到了室内,正坐在坐垫上。 她刚坐下不久,侍从们便端着盘子入内,将盘中食物一一摆放在桌上,想来这就是她早餐了。 姜太后目光落在桌上的食物上,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薛裳枝,又皱起眉毛,询问道,“吃了早食没有?” 薛裳枝道,“吃过了。” 姜太后点点头,“既然如此,不如尝些糕点,青青就爱吃这些,想来你们年轻人是爱的。” 她说完自然有人把甜糕和饮子放在薛裳枝桌上。 这甜糕就是手作米糕,上面淡淡撒了些桂花,摆放在盘中清雅脱俗,让人看着就有食慾。 薛裳枝尝了一口皇宫特制甜糕,觉得果真不负皇家二字。 姜太后目光从薛裳枝手上移开道,“你大清早来做什么。” 薛裳枝把食盒打开道,“用羊乳做了双皮奶,特意来送给您。” 雪白的双皮奶淋着浅黄色的糖浆,还有鲜艷的水果碎,卖相绝佳,不知味道如何。 姜太后不喜欢吃羊乳,因为膻腥味太浓,但想到要和刚找回来的大女儿培养感情,还是很配合地用银勺子浅浅舀了一勺入嘴。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份羊乳奶半点腥味也无,反而非常滑嫩,如同豆腐一般入口即化,隐约有淡淡的奶香和甜香,十分适合她这样上了年纪牙口不好的人。 姜太后不知不觉就多吃了两口,直到宫女提醒时才放下勺子吃主食。 薛裳枝见姜太后心情颇好的模样,藉机开口道,“娘……娘娘,其实我是想和你说在宫外住的事情。” 姜太后抬眉看她。 薛裳枝掰着手指数理由,“我在宫里住不惯,就让我住在宫外呗,你想我的时候召我进宫就成。” 第169页 姜太后强硬否决道,“不行。” 薛裳枝也不太高兴,“反正你有其他女儿尽孝,何必非要强留我。”她还记得她刚到长安却被赶到道观的事情,想来她对于这位太后来说是不怎么重要的。 姜太后听完细细打量薛裳枝,从眉毛到嘴巴。 她现在仔细看时才发现,薛裳枝长得可真像她那个书生一样斯斯文文的亡夫,而其他几个孩子,包括薛衷和薛玉婧在内其实没有一个像先.帝,要是先.帝在世,恐怕会最喜欢这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背景原因,文里面中式餐点比较多 第45章 45 姜太后嫁给太.祖是下嫁, 姜薛二家早有婚约,后来薛家落败,薛父主动提出解约。但姜父不想对不起老朋友, 便把自己最喜欢的女儿姜柔嫁过去。 姜柔跟了太.祖多年, 替他生儿育女,一对恩爱夫妻最后却走到相看两相厌的地步。 姜太后依旧还记得太.祖因为玉太妃不能替他生个儿子而想要过继自己亲儿的事情,如今她才恍然明白,她看见薛裳枝那一瞬间勐然的心悸是因为她的脸让她想起那个男人。 姜太后喝了一口茶不容置喙道,“不行, 公主就要有公主的样子,哪有不住在宫里的道理。” 薛裳枝觉得这位太后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便道, “您可以在宫外给我修建别院。” 这话依旧没说服姜太后,此时一位穿粉红衣裙的宫女行礼后上前道, “娘娘,问平安脉的太医来了。” 太后点点头,用手按了按太阳穴。 太后贴身伺候的曾嬷嬷连忙道,“娘娘, 您自个儿身子就不好,可别操心这个了, 好好修养才是正道。” 她虽然是在劝说姜太后, 但话里话外句句都在指责薛裳枝。 薛裳枝看了这位老嬷嬷一眼,顺手拿起一旁昨日喝过的兰花酒喝了一口。 却被拦下来,拦住她的伺候宫女道, “姑娘, 这酒不是喝的,您快吐出来, 这是漱口用的。” 薛裳枝愣了愣,兰花酒是採摘兰花瓣浸泡而成的低浓度酒,味道芬芳,清凉可口,在她尝过的酒中也属于上品,然而在皇宫中也只是漱口水而已。 她放下酒杯,自嘲道,“您看,我确实不适合呆在宫里,我就是个土包子。” 姜太后被唤起刚成为太后时被人嘲笑的记忆,脸色更淡了,开口道,“不过就是一杯酒而已,若是你不懂宫里规矩,我就让人教你,你是我的女儿,是堂堂大楚长公主,如果有什么人敢嘲笑你,我就杀了他。” 这位尊贵的太后是个性格坚毅,强硬的女人,她不会允许别人反驳她的决定,更不会给人商量的余地。 薛裳枝隐约有种被束缚住的不耐烦感,便道,“其实我前二十年也不是居住在皇宫中。” 姜太后喝了一口茶,睨着她道,“那你以后就适应住在皇宫里的生活。” 薛裳枝一时激动就要拍桌而起,伺候她的林嬷嬷见她情绪激动,怕她把桌子拍碎吓坏殿内诸人,连忙摸着胸口暗示她。 薛裳枝愣了愣,林嬷嬷比口型,“捧心”。 薛裳枝下意识跟着林嬷嬷动作单手捂着胸口,有她容貌加成,众人就看见她惨白一张小脸,眉毛微蹙,眉目楚楚,唇色浅淡,仿佛真的心很痛,随时随地会晕倒过去。 姜太后没怎么接触过女儿,见她此等模样便真的以为她急病发作,站起来大喝道,“宣太医。” 薛裳枝哪有病,她这就是装的,太医来看还不得立刻露馅儿啊?她慌忙拉住姜太后道,“不、不用。” 姜太后没理她,“快叫太医。” 薛裳枝一个着急,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握拳锤在桌上阻止,“真的不用!” 结果下一秒,矮桌就碎在她右拳之下。 薛裳枝:……… 姜太后:……… 众人眼睁睁看着薛裳枝如何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砸碎一张桌子的过程,顿时都凌乱了。 这、这叫啥啊,娇弱得能打碎一张桌吗?看来真不用叫太医了。 林嬷嬷在一旁抚额头,她本来是想让薛裳枝双手捧心无暇动手,结果薛裳枝捧是捧了,就是另一只有空的手它不怎么听使唤。 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众人看见那碎成一滩的矮桌,想笑又不敢笑,只能低头跪在地上请罪。 姜太后看了看薛裳枝,又看看地上的碎渣,面色冷得像结了冰一样。 薛裳枝心虚不敢说话,她先开口道,“所以你没病?” 薛裳枝点点头。 姜太后下一秒忽然大笑起来,“不愧是我姜家女儿,和你妹妹、你舅舅一模一样,你舅舅天生神力,不过十岁就能拉五六石的弓,后来果真建功立业,成为一代名将。青青五六岁的时候她舅舅送了她一钧的铁锤,被她扔着玩。我先前看你瘦弱,还以为你身体不好,没想到也继承我姜家的血统,好,好。” 她话说完,殿内凝滞的气氛陡然松懈下来,薛裳枝摸不准她到底有没有继续生气,便道,“既然这样,我出宫住的事情……” 姜太后摆手,“不急,先在宫里住两个月,你还没见过你弟弟妹妹们呢,怎么都得培养感情。” 第170页 虽然知道这可能是对方缓兵之计,但薛裳枝见她态度缓和许多,也不再步步紧逼。 等薛裳枝走后,姜太后才重新坐下来吃早食。 都说爱屋及乌,当初姜太后因为薛裳枝长得像亡夫就下意识对她心生不喜,后来发现她骨子里其实还是姜家人,这点芥蒂顿时烟消云散。更何况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女儿,产生亲近感是倏忽之间的事情。 曾嬷嬷伺候姜太后道,“这姑娘心野着呢,想去外边儿。” 姜太后嘆气,“是我的错,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曾嬷嬷劝道,“娘娘,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她不喜欢宫里无非没有个根,您好好和她相处,日子久了她心生亲近,自然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姜太后想了想,把接薛裳枝养父母的想法抛之脑后,道,“不行,这样太久了,还是要想个快点的法子。” 曾嬷嬷灵机一动,“不如替公主找个夫婿,以后就能一直留在宫中承欢膝下。” 姜太后笑道,“不错,是个好主意,我哥哥家的几个儿子都长大了,生得一表人才,特别会讨小姑娘欢心。我记得大的那个要娶何家姑娘,老二姜文倒是不错,改明日就叫进宫里让小儿女俩见一面培养感情。” ……… 薛裳枝还不知道姜太后心思,要是知道对方又生起把她和姜文那个纨绔子弟扯一起的想法,非得一口老血喷出来不可。 因为要在皇宫中短住,薛裳枝就命人去小昆阳观把自己的东西连同碧茹一起接来,至于房小娘两人,自然是要回去帮忙照顾生意了。 她现在是公主,自然可以行使一些特权,例如打通小昆阳观生意,建立更大的大棚种植基地,开连锁品牌等等。 据说东市的臭豆腐生意太好,西市有些人不服气,她着非得把店开过去征服这些人不可。 她出不了宫,拉拉杂杂吩咐了二人许多事情,然后又拿出一笔银子,这笔名为香火实则是投资的钱会被捐给小昆阳观,到时就能把食堂迁移出来。 林嬷嬷本以为薛裳枝在宫外只是弄了个小摊子,结果一听就发现不对劲,连忙问,“殿下,你这店多大。” 房小娘掰着手指道,“您问哪家店?都说臭豆腐店最出名,可我觉得还是咱卖馒头的食堂能赚钱。可惜通明子道长喜欢大棚,想把大棚蔬菜单独开闢出去,到时候就能和贵人们来往,还说要靠这个重振小昆阳观,可是人家难道吃一顿蔬菜就能立地成仙吗?听说别人都在笑话她呢。” 林嬷嬷有些晕了,“不、不是一家店啊。” 薛裳枝点点头,解释道,“准确来说不是我的店,只是有投资而已。而且不成规模,就是些小摊子。”她是技术投资和实际负责人。 林嬷嬷想了想薛裳枝到长安的时间,也不过一两个月而已,竟然就开了三家店。这还是个正常人吗?她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在做什么?做绣工,在夫婿家中打算盘,她是小姐妹中打算盘最好的,还为此骄傲了很久。 但是看看别人……莫非真龙天子的女儿就是和她们这些人不一样! 林嬷嬷忍不住对薛裳枝肃然起敬。 等人走了,林嬷嬷便对薛裳枝道,“您若是真心想开店,可以找些掌柜来打理。您毕竟只一个人,管这么多实在分.身乏术。 薛裳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正在此时,薛裳枝看见林嬷嬷从妆奁中拿出个小小的罐子,瓶内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这是此时贵女们爱用的口脂,价格昂贵,普通人家用不起。 薛裳枝从她手中接过口脂轻嗅,林嬷嬷看她感兴趣,便问道,“殿下,你可要抹些口脂?这是如意堂自己做的,颜色颇多,很受姑娘们喜爱。”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落在薛裳枝脸上,那张脸蛋不施粉黛却依旧清秀,很难想像她竟然只是普通人家养出来的小姑娘。 又感嘆一番,却听见薛裳枝问道,“您可知这胭脂是用什么做的。” 林嬷嬷莫名道,“这可难住老身了,若您想知道,不如把人叫入宫里来问问。您这是想要自己做口脂亦或者开胭脂铺?” 薛裳枝道,“我只是想做一道菜而已。” 她想到一道叫做胭脂鹅脯的菜,是鹅脯切片蒸好后用胭脂点染,淋上杏花酱,颜色艷丽多姿,极其风雅,曾在红楼梦中出现过。在现代没有做菜的条件,到了古代不试一试岂不是浪费。 第46章 46 姜太后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才半日就让舅舅把两个儿子带进宫看一看,顺道也让何家人带了何家姑娘进宫。 她的心是好的,可是却不知道何家和姜家早就闹翻了, 只是姜武和何良君的婚姻是姜太后牵的线, 哪家都没胆子先到姜太后面前说,导致姜太后一直被瞒在鼓里。 这次被宣诏进宫,姜大将军先是责骂了两个儿子一顿,然后吩咐姜武和太后道歉,和姜文说了太后要替他指婚的事情。 姜武和姜文一同露出苦脸。 姜武道, “父亲,我真不喜欢那个何家大小姐,玉婧多好啊, 又温柔又体贴。” 姜文道,“父亲, 这个长公主哪来的,我以前从没听过。况且她年龄和我不配,正好哥哥想娶个公主,就让哥哥和她成亲吧。” 第171页 姜大将军差点气傻了, 他好歹是个正常人,结果生出的子女一个比一个傻, 活像在娘胎的时候脑子被狗叼走似的, 他简直恨不得把他们塞回娘肚子里去。 他指着两人道,“今日你们必须去。” 于是姜武姜文兄弟二人只得不情不愿受邀参加了太后举办的下午宴会。 姜武姜文二人算是太后娘娘看着长大的,虽然沾染了些纨绔子弟的习惯, 但杀人犯法的事却从没做过一件, 在太后面前乖得就像鹌鹑一样。 姜武正想着如何推掉何家婚约的事情,姜文便凑过来道, “哥,你听说过那个什么公主吗?” 姜武摇摇头,他基本不混长安贵族圈子,因为其他人看不起他们哥俩,觉得他们姜家是暴发户,而姜武姜文则觉得这些贵公子特别装,两拨人相互说不上话,姜武自然也就不太了解长安的流行和风潮。 他道,“你知道我不爱关心这些,前些日子他们圈儿里突然开始流行起吃夜香味的美食,太古怪了。” 姜文若有所思点头,“莫非是领养的。” 姜武道,“不可能,领养的怎会能称为长,应该是亲生的。” 姜文顿时皱起脸,“真的要嫁给我吗。”他虽然很尊敬姜太后,但只要一想起以后娶个和姜太后一样长相和性格的媳妇,他就很绝望。 他们一边想着藉口一边到了凉亭外。 此时正要开春,但亭外风雪还没有散去,凉亭四周垂着竹帘挡住寒意,姜太后最爱在此处一边赏景一边处理朝上下诸多杂务。 姜武和姜文二人磨磨蹭蹭了一会儿才行礼进去,掀开帘子就看见姜太后斜靠在一具美人榻上,旁边不知哪家的贵女陪她聊天。 贵女抱怨道,“我哥便买了那什么螺狮粉回家吃,可臭了。” 姜太后好奇道,“臭的也能吃吗。” 贵女道,“谁让那位风流的刘公子夸螺狮粉、臭豆腐是雅物呢,还说什么香就是臭,不以外物论好坏。现在大家都说臭的才风雅。” 姜太后一时咋舌,不知说什么才好。 她刚跟着太.祖入长安的时候就听说这些贵族疯疯癫癫的,像什么不爱穿衣服乱跑,捉身上虱子来吃的,现在更过分,居然迷上夜香的味道。 姜武兄弟俩这时候正入了凉亭内,闻言凑过来乖乖喊了声姑母。 姜太后眯眼看着姜文。 姜文年纪更小,性格天真,从小娇惯长大,不怎么能吃苦,也没练过武,虽说有些不成材,但这性子配薛裳枝倒是正好。 姜文被她看得直打哆嗦,小声讨好道,“姑母,我给你带了些礼物来,有会说话八哥,盘子那么大的珍珠,您可要看看。” 姜太后喝了一口茶道,“不慌,我给你看了门婚事,先给你说道说道。你表姐是我流落在民间的女儿,虽然流落在外,但人养得精神,和我姜家人像,你二人是亲人,又郎才女貌般配,若是不嫌弃,就让你看一看。” 姜文差点给跪下来。 在民间长大的的姑娘,还像他……他爹,他爹能拉十二石的弓,那得多可怕啊。二公主已经够恐怖了,这位岂不是顷刻间能够要他命。 姜文打着摆子道,“姑母,我我我我。” 姜太后冷冷瞟他。 姜文被吓得一激灵,“好,好好。” 姜太后满意点头,宫女就去接薛裳枝了。 姜文心不在焉喝茶等着这位表姐,心里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凉亭外传来轻巧的脚步声。 宫女脆生生道,“来了。” 一旁弹琵琶的女子正巧弹到一声惊弦,伴随风雪走进来一位穿着长裙的妙龄少女,她皮肤晶莹,眼睛大而明亮,垂眸时有些可怜的味道,但勾唇浅笑一侧却有一个很浅的酒窝,端丽到极点。 姜武最喜欢这种气质柔弱的姑娘,他以为三公主薛玉婧已经到了极点,没想到这位还要胜几分,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转头想和弟弟说话,却见弟弟睁大眼睛,表情一脸茫然。 姜文先是一惊,然后又是一惊,这不是他曾见过的那位卖玉酥的姑娘吗?怎会在这儿? 他想到她,就回忆起那些恐怖的味道,可惜的当初是找了许久一直没找到她,结果居然是这里遇见。 姜太后等薛裳枝进来后点点头道,“枝儿,过来挨着娘坐。” 薛裳枝有些不习惯地坐在她身边。 姜太后道,“你在殿里一直坐着也不好,让你出来多走走。” 薛裳枝道,“没有坐着,我正在试做菜。”她说着把装了馒头的食盒顺手放在桌上,林嬷嬷说姜太后胃口不好,拿些软糯的吃食来讨姜太后欢心,薛裳枝就想起馒头。 姜太后点点头,“这是你表哥和表弟,你没见过吧,让你看一看。” 薛裳枝没想到姜太后是来给当红娘的,随便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姜文身上时“呀”了一声。 姜太后疑问,“怎么,你认识他。” 薛裳枝歪着头,辫子掉下来扫在耳朵边一动一动的,有些天真可爱,“是啊,在宫外见过,表弟当时还照顾过我生意呢。” 姜文觉得她话里有话,僵硬得额头快冒冷汗了。 第172页 薛裳枝笑眯眯说,“表弟人可好了,还帮我尝新菜,以后能不能再拜託表弟帮帮忙啊。” 这个笑容落在姜文眼睛里和恶魔没两样,他没说话,姜太后已替他应了下来,“当然可以,你表弟整日就是闲着没事儿干呢。” 姜文:……… 薛裳枝说完话便顺便把食盒搁在桌案上,此时姜武也打好腹稿,跪在姜太后面前道,“姑母,我想和你说婚约的事情。” 姜太后道,“你说吧,我听着。” 姜武立刻麻熘地跪在地上磕头,“姑母,我不想娶何姑娘。” 姜太后拿杯子的手停下来,眯着眼睛问他,“哦?你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姜武还是有脑子的,知道姜太后特别讨厌三公主薛玉婧,这时候自然不能说出薛玉婧的事情,于是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藉口,“虽说某朝有以胖为美的说法,可是咱楚国是不兴那个的,这位、这位何姑娘实在有些胖,姑母,我若娶了她,那岂不是丢脸丢到全长安了。” 他偷偷瞄了一眼,发现姜太后似乎没怎么生气,再接再厉道,“我也尝试过劝她减肥,可是她根本不答应,我实在没办法……” 薛裳枝在一旁听了一半,此时打断他道,“表哥,你说的那位何姑娘可是父亲是四品官那位。” 姜武莫名道,“不错,莫非你也认识?” 薛裳枝回想了一会儿刚见何良君的时候,想起她那是虽然有些胖,但长相十分可爱,却不知为何不受这位表哥喜欢,据说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受了侮辱,十分可怜。 她正思忖着,姜武已经好一番说道,姜太后等他说完后道,“然而今日我邀请了何姑娘进宫作客,你怎么都得好好给我说清楚不可。” 姜武无奈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去何家接人的侍从宫女们把何家几位小姐接进了宫。 薛裳枝就看见有一段时日未见的何良君穿着一身淡色的衣服走进来,她身旁跟着两个和她长相相似的姑娘,想来是她姐妹。 何良君和姐妹们一同跪着行礼道,“太后娘娘。” 太后端详了何良君一会儿,忽然大怒道,“这就是你说的很胖?” 姜武也用一种错愕的眼神看着何良君:这姑娘真叫何良君而不是叫其他的?他分明不记得她长这样。 几日不见,何良君又瘦了几分,穿着嫩黄色的襦裙,肤白胜雪,如同一支俏生生的嫩芽,急着在枝头绽放。 若是忽略她稍显丰腴的身姿,这俨然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贵女。 当初姜武急着悔婚,也没来得及认真看何良君长相,只记下肥胖二字,如今一看,竟一点都沾不上边。 何良君不敢乱看,自然也没发现薛裳枝在一旁,乖乖跪着不说话。 姜太后让人给何良君赐了座,姜武知道这个藉口不行了,干脆梗着脖子道,“我就是不喜欢她,所以要退婚。” 姜太后怒道,“这么漂亮一姑娘你不要,你要什么姑娘!” 何良君好歹是个受尽千娇万宠的小姑娘,结果一次被未婚夫当面说太胖,一次被未婚夫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不喜欢,自尊心大受打击,捂着脸边哭边沖了出去。 一时间,凉亭内气氛也尴尬起来。 薛裳枝嘆口气,决定把自己压箱底的减肥凉茶传授给她,实在不济,就让她当自己菜刀刀法的传人,正所谓文的不行来武的,说话不行打一顿,这么能吃,不对,这么可爱的姑娘,怎么能够再让她受委屈呢。 凉亭中众人都不敢说话,幸好这时候皇帝凑巧过来给太后请安,顺便凑一凑热闹。 姜太后愉悦道,“让衷儿进来。” 薛衷就进了凉亭,薛裳枝藉机仔细看了看这位是自己弟弟的皇帝。 薛衷是个清秀而白净的年轻人,大概身体很弱,和人说话时总有丝喘不上气的劲儿,神情腼腆可爱,和薛裳枝见过的普通大学生没两样。 薛裳枝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姜太后让他坐下后道,“衷儿什么事情?” 薛衷道,“其实是有人和我说了今年祭品的事情,我觉得有趣,就拿来给您看一看。” 姜太后道,“不就是胡饼吗。” 薛衷摇摇头,“是一种叫白玉的吃食。” 姜太后听着这个就厌烦,不高兴道,“邪门歪道,不入流的东西。” 薛裳枝正要打开食盒取出馒头,听完顿住了,手慢慢缩回去。 薛衷道,“我特意请人进宫做的,和胡饼相比又是另一番滋味,您不如先看看,说不定还不错呢。” 姜太后怒拍桌子,“谁做的,给我叫进宫。” 周围安静一瞬,薛裳枝弱弱说,“那、那个,其实是我做的。” 姜太后看了她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哦,原来是枝儿做的,不错不错,做得好,不愧是我女儿,我正说把人叫进宫赏赐呢。” 薛衷:………… 薛裳枝:……… 第47章 47 姜太后非常淡定道, “既然是枝儿做的拿进来给我看看。” 薛裳枝一时有点无语,又有点尴尬和感动。她主动把食盒里的馒头取出来放在桌上,因为有保温, 馒头还是热腾腾的, 松软可口。薛裳枝听从林嬷嬷的建议特地把馒头做成寿桃形状,用胭脂把寿桃尖染成淡粉色,还往里加了炒红豆沙作为内馅儿。 第173页 寿桃摆放在桌上,散发着面点独有的香气。 薛裳枝道,“这是我做的寿桃, 给您尝尝。” 姜太后依在美人靠上盯了寿桃一会儿,问道,“你就是在外面做这个?” 薛裳枝点头。 姜太后道, “我知道了。” 她声音不咸不淡的,曾嬷嬷误以为她心情不好, 忍不住想要开口。 曾嬷嬷伺候姜太后几十年,知道她是个非常固执的女人,生平最讨厌华而不实的东西,例如什么胭脂水粉, 用饭前要薰香,饭后用甘露漱口等贵族人家的规矩。 她刚入宫的时候, 姜太后爱吃撒了芝麻的胡饼, 到现在,她依旧只吃这个,从未改变过。 听闻姜太后在战乱中过得最苦的时候就依靠这个活下来, 还拉扯着两个孩子长大, 心有眷恋那是应当的。 曾嬷嬷正胡思乱想着,姜太后已经提起玉箸伸向寿桃, 她从前没吃过这种镶了内馅的面点,自然不知该如何吃,筷子插入寿桃内戳了个洞,热气腾腾的红豆沙瞬间倾泻而出。 红豆沙是老式做法,红豆淘洗干净后熬几个时辰熬得稀烂,包在干净的粗麻布中捶打搓洗,反覆过麻布滤去豆皮和未除净的部分,直到变沙为止。然后入锅加油加糖翻炒,起泡翻沙的红豆沙口感细腻丝滑,瀰漫红豆清香,又沙又甜,无论是做馅儿、做雪糕、做成甜点都是不错的选择。 姜太后怔愣道,“这是什么?色泽如红玉,又像玛瑙。” 薛裳枝道,“红豆做成的馅儿。” 姜太后点点头,声音中带了丝笑意,“你倒是简朴。” 她尝了一口,松软的面点沾上甜甜的红豆馅儿,回味又有甘甜,软得不可思议。 她年纪已然不小,牙口算不上好,每每吃胡饼时都觉得硌牙,可她是个念旧的人,她希望她的儿子能够像她一样念旧。 姜太后怔了一会儿才道,“给我看看枝儿做的祭品。” 薛衷温柔道,“明德,抬进来给母后看看。” 于是一座足有两人高的面点被抬到凉亭外,竹帘被捲起,恰好让姜太后能够看见。 只见这只面点如山峦般叠起,一层一层重叠而上,每层围绕着用面食做成的颜色、形状各异的花朵,其中被拥簇着的是啼叫的凤凰和百鸟,还有其余各种动物。 这台祭品颜色之艷丽,外表之壮观,姜太后竟然从未见过。 薛衷也嘆息道,“真是精妙,母后,您觉得比之之前的贡品如何。” 孰优孰劣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以往做胡饼,都是让御膳房的铛头做百十来个,加上其余水果香花美酒等,这么往供桌上一放,虽然算不上出奇,但也绝不会出错。 但是如今有了薛裳枝做的贡品比较后,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姜太后道,“毕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礼不可废。” 又道,“不过加在一起也不是不可。” 这就是敲锤定音了,薛裳枝也高兴起来,毕竟她是要拿工资做事的,要是甲方不满意,她这不白做了吗。 到太阳西斜,薛裳枝和皇帝先后告退辞别。 薛裳枝出了凉亭不远,就看见一人靠在玉液池边餵鱼,这人长得秀秀气气的,模样和薛裳枝有两三分相似,正是薛裳枝的亲弟弟,大楚的皇帝薛衷。 薛裳枝未说话,薛衷就先发现了薛裳枝,有些腼腆地喊了声“长姐”。 薛裳枝笑眯眯道,“你在餵鱼?” 薛衷轻声说,“正是,我有空的时候就常来此处餵鱼,与这里的鱼也熟了。” 大概因为体弱多病,他虽然贵为一国之君却一点架子都没有,和薛裳枝上辈子在大学里见过的男大学生没两样。 薛裳枝不由对这个弟弟亲近了一些,好奇问道,“那取名了吗。” 薛衷摇头,“没有,我都混着叫,劳烦长姐替我取些合适的。” 薛裳枝欣然接受,指着那只红鱼道,“你看你餵食的时候这只鱼摇头摆尾,活泼可爱地来不停讨要鱼食,一副吃不饱的模样,不如就叫…” 薛衷,“小活泼?” 薛裳枝,“就叫餵不饱吧。” 薛衷:……… 薛衷艰涩地移开话题,“刚才幸好有长姐帮忙,母后才会答应祭祀的事情,多谢您了。” 薛裳枝摆摆手,“没事,你别忘了刚开始说好的酬劳就好。” 薛衷愣了愣,想起一开始约定好的几两银子酬金,勾唇笑道,“长姐不用担忧,到时开了春,我会亲自给您挑合适的封号。” 薛裳枝从未想到过封号的事情,愣道,“封号?” 薛衷沉吟道,“也有府邸。” 薛裳枝,“府邸?” 薛衷无奈说,“只能这样了,您若是要封地现在还不行,恐怕大臣们会不答应。” 听完这句话薛裳枝才意识到,她这位表面上看起来纯良的弟弟,心思实在有些深了。 这一两日碧茹就被接入宫,连带一起的还有薛裳枝的行李等。 薛裳枝进殿时就看见碧茹抱着包袱蹲在台阶上捧着脸发呆。 她轻声喊她名字,碧茹跳起来喊了声姑娘,手里还捧着装麦芽糖的罐子。 第174页 薛裳枝露出微微笑意。 过了一日,林嬷嬷突然对薛裳枝道,“殿下,开春的时候您得去踏青,这是宫里惯常的活动,先得替您裁剪几套衣服。” 薛裳枝看了看装衣服的柜子,满满当当一点空隙也没有,就算这样居然还要制新衣。 林嬷嬷不认可道,“那是去岁的衣服,今年穿出去非得被人嘲笑不可。” 薛裳枝便被强按着量了整整半日衣服,只是经此提醒,她却想起受邀参加何良君生日宴的事情,决定出宫去买些东西当作何良君的生日礼物。 她说要出宫,姜太后便派了好大一群人乌泱泱跟着,侍卫、寺人、宫女等,有要替她提裙子的,给她擦汗的,拿钱的,讲笑话的,提东西的,比人家皇帝下江南还热闹。 薛裳枝无可奈何,但林嬷嬷告诉她这是公主出行的规矩,若是不带人就不能出门,她只得应了。 薛裳枝带着一帮人去了西市,西市比东市气派多了,道路修得平整,小摊贩也少见,据说还有从西域而来的胡商在此做生意。 薛裳枝边走边看,她现在手头宽裕,买东西不像之前那么拮据,她自己的生意就做得颇为不错,不需要动用姜太后给她的一大笔当零花钱的银子。 碧茹还不太适应自己作为公主贴身宫女的身份,撅嘴道,“非要给她礼物吗?” 薛裳枝好笑道,“既然她邀请我去,总归要给些礼物的。” 碧茹想了想道,“那把剩下的糖给她。” 这话从抠门的碧茹嘴里出来可是破天荒,薛裳枝思索后就明白了,罐子里剩下的麦芽糖漏了底,自然不如面上好吃,果真是个抠门精。 她也没去拆穿碧茹,摇摇头继续看着两旁售卖的东西。 薛裳枝到了一家酒楼外,便看见门口摆放着卖零碎手工的小铺子,她看了一眼,老闆娘便笑眯眯喊了声公主。 薛裳枝好奇问,“你认得我?” 老闆娘说,“瞧您说的,上次您还来我这里买了玉簪,您这样的贵人来过一次我就不会忘。” 听到这里,薛裳枝就知道她认错了人,也不知把她认成了谁。 幸好老闆眼光灵,拉着老闆娘道,“哎哟,你不会说话可别乱说话,认错人了。” 老闆娘茫然道,“不是三公主又是谁?” 林嬷嬷不悦道,“这位是长公主。” 老闆娘不敢说话,就偷偷看薛裳枝,殷勤给她介绍摊子上的首饰。 薛裳枝无法忽视她的视线,忍不住问,“我就那么像三公主?” 老闆娘摸不准她想法,连连点头,“像,特别像。” 林嬷嬷顿时不悦道,“她是什么人,也配和长公主像?” 老闆娘顿时噤声不语。 林嬷嬷走出去老远还在生气,若非薛裳枝劝她,恐怕她就还要找刚才的老闆娘理论一顿。 宫女中一位叫翠微的劝解道,“嬷嬷,她那是眼拙,哪看得清公主们长相呢?以为宫里不是二公主就是三公主,认错也无可厚非。” 林嬷嬷皱眉道,“可差远了,三公主生母是何人,长公主生母又是何人?在地位上本就不同。” 林嬷嬷是姜太后派来的人,因而心里也向着姜太后,不允许有人说姜太后丝毫缺点。 薛裳枝连忙转移话题道,“咦,前面那家店怎的生意如此清淡?” 这应当是一家小食摊,对比周围生意清淡得很,老闆坐在凳子上唉声嘆气。 旁边有人顺口接道,“还不是……那位公主遭的孽,害得老王两口子差点断决生路。” 第48章 48 林嬷嬷皱起眉毛问, “哪位公主?” 路人脸上露出讥讽之色,“还有哪位,不就是那位飞扬跋扈的二公主。听说她踏青时想要一件百鸟裙, 必须集齐一百种鸟儿的羽毛。宫里的大人们便出宫为她捕鸟。老王两口子恰好是烤鸟蛋的, 没有鸟哪来的鸟蛋?所以只能改行做其他的了。” 薛裳枝只和二公主一面之缘,不好评价她为人,便道,“难不成不能自己养鸟生蛋?或者卖烤鸡蛋?” 卖烤鸟蛋的老王已经听到她们的聊天内容,闻言讥讽道, “你说得好听,你可知道怎么养鸟?至于卖烤蛋,人家来我这里就是想吃个稀奇, 烤鸡蛋谁家里做不出来,非得上我这里买。” 老王看薛裳枝打扮, 便料定她是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所以才拿出这样的话来顶她。 可是薛裳枝只是长相有欺骗性而已,内里和大家小姐可一点都不沾边,便道, “养鸟又不难,养些鸽子最简单不过。至于烤鸡蛋, 我倒是可以教你几手。” 老王不信道,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本事能说教我?” 薛裳枝拦住想要说话的林嬷嬷,指了指前面一个人道,“诺, 你也是店老闆, 我也是店老闆。你是厨子,我也是厨子。这你总信了吧。” 老王顺着她所指看过去, 看见推着卖馒头的小推车,觉得更荒谬了,“不可能。” 薛裳枝无奈道,“说了你又不信。” 老王道,“白玉卖得好,味道也好,怎么都得是个世外高人或名厨世家的后人做的吧,你一个十几二十岁的小丫头片子在家绣绣花、伺候公婆得了,怎么可能是白玉的厨子?这种牛可不好胡吹。” 第175页 薛裳枝便朝那边招手,今日来西市卖馒头的竟然是文娘子和曾静德,曾静德倒是很淡定,文娘子则十分不情愿的模样。 等到了近前,曾静德不自在喊她“裳枝姑娘”,而文娘子干脆只哼了一声。 这是因为他们乍然得知薛裳枝身份还未适应过来,薛裳枝不在意道,“今日卖得怎么样了。” 曾静德道,“卖得不错,只是后厨人不够,恐怕要新招人。但人不好招,有对家来捣乱的,有想要偷师的,让人头痛得很。房小娘她们不敢擅作主张,怕招来居心不良的人,只能等您回去做主。” 薛裳枝点点头,“待过两日不忙了我便去。” 曾静德和文娘子得了承诺双双松了一口气。曾静德是她当公主后不干了,甩这个大摊子给小昆阳观,他们又不是生意人,若是管不好就麻烦了。 至于为什么文娘子会松一口气……… 大家都好心没戳穿她,避免她恼羞成怒。 薛裳枝问完话,转头对老王道,“怎样,你这次信了吧。” 老王没那么好被说服,怀疑道,“我知道了,你定是看白玉卖得好,便在这里仿着他们那一套好赚钱。” 薛裳枝听完惊讶道,“竟然还有模仿我们的?” 曾静德无奈说,“可多着去了,您是没见过卖纯麦粉糰子的,硬得硌牙,价格竟比我们还便宜,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本。” 只要做得好必然会有山寨,薛裳枝也不当一回事儿,摆摆手对老王道,“算了,我知道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借你的厨房用一用吧。” 老王虽然不甘愿,但看到薛裳枝身后那乌泱泱一堆人也不敢拒绝,怕得罪大小姐被怀恨在心,慢吞吞把她带到厨房中。 薛裳枝环顾一圈四周,见灶台上有鸡蛋,便随意取了几只下来,挽着袖子拿碗。 鸡蛋在古今中外食谱上真是大名鼎鼎,用鸡蛋做出的菜就有几十种之多。世界各国虽然文化和语言不一样,但对鸡蛋的欣赏是一致的。 常见的例如鸡蛋糕、松花蛋、茶叶蛋,少见则的有魔鬼蛋、炸蛋、苏格兰蛋、尼迪克蛋等,在开发鸡蛋美味的进程中人类从未松懈过。 薛裳枝见食材少,便决定做一份难度低的鸡蛋羹,一份难度中等的炸蛋、一份难度稍高的厚蛋烧,让老王能够顺利学会。 只是见薛裳枝捞袖子,林嬷嬷吓得肝胆欲碎,差点扑上来跪下来拦住她。 林嬷嬷道,“姑娘,使不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要做什么让丫鬟们代劳,您不要亲自动手啊。” 薛裳枝被抱住一只手臂动不了,她也不敢用力太大把老人家甩开,便道,“可是我说了她们也不会做。” 林嬷嬷咬牙道,“您说,她们肯定会做。” 林嬷嬷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她以为薛裳枝只是一个普通小姑娘,就算会做菜也只是平常在家里帮母亲烧火做饭。现在学厨艺可是要拜师的,她就算玩出个花也不可能弄出太难的菜,凭藉这些宫女的聪明伶俐哪可能学不会? 薛裳枝微微一笑,“如此那就更好了。” 她想了想说出水波蛋和云朵蛋的做法。水波蛋做法如其名,在水中快速搅动形成一个漩涡,此时将蛋敲碎入水,蛋会随水波旋转转动成形,在蛋黄未熟时捞出,切开就成流黄的溏心蛋。 而云朵蛋更妙,需要将蛋白打发至云朵状上锅小火煎熟,煎好的云朵蛋外表如同云朵,表面焦黄,外形可爱而得名。 虽然薛裳枝说得轻松,但这哪是这些平日只会修建花叶、打扫庭院的宫女轻易学得会的,一个个龇着牙手忙脚乱也没弄出来。 这下这些宫女算明白了,这位大小姐就是在捉弄她们。 老王看到这里也怀疑道,“你不会在吹牛吧,你说的做法哪能做出来。” 薛裳枝道,“别人不可以,不代表我不行。” 她说完把人从灶前推开,无人敢阻拦她。 薛裳枝先后打了几个鸡蛋在碗中一字排开,对老王道,“你看着,我现在要教你了,以后学会了就好好开店,别去捣鼓那些鸟蛋什么的。” 她手脚利落得很,把兑好比例的鸡蛋羹盖上盖子放在火上蒸的同时,烧了一釜热油快速炸了几个鸡蛋,炸蛋要用宽油,蛋下油的一瞬便散发出浓烈的焦香,“滋啦”一声在釜中快速爆开,边缘和表面都成了金黄色,脆香可爱。 炸好后掂在盘中,淋了醋和糖,一道炸蛋便做好。 而厚蛋烧则在蛋液中调入厨房中的米酒和蜂蜜压腥,难度在于将蛋捲成合规的形状,她手熟倒是不难,也不知道老王学会几分。 做完之后,锅中鸡蛋羹恰好蒸好,她取来放在灶台上,用特制比例蒸好的鸡蛋羹又滑又嫩,没有一点气泡,顺手撒上葱花,一道鸡蛋羹也做好。 三道菜放在桌上,众人只见她用了十来分钟就施魔法一般做好这些菜,久久不能言语。 薛裳枝问老王,“学会没有?” 老王结结巴巴说,“学、学会了。” 薛裳枝点点头,“既然学会那以后就不用愁生计了,只是你要好好做,若是做得差口味不好别说是我教的。” 第176页 老王其实已经看傻了,只学会一点点而已,被这句话拉回心神,连忙抓紧时间问她不懂的地方。 薛裳枝也有耐心,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老王忍不住感激道,“您可真是位女菩萨,只是我想问问您,为什么这么好心不求回报地来教我做菜。” 薛裳枝嘆气,“谁叫我有个不省心的妹妹呢,谁叫我又很烂好心呢。” 林嬷嬷聪明,立刻对老王道,“二公主殿下知道你们生存不易,所以才让人来帮你们解决难题。”她的话说得老王一时心情复杂,忍不住流出眼泪来,想来以后再有人说二公主如何不好,他也能挽着袖子出来反驳了。 等一行人出了这家店,林嬷嬷还沉浸在刚才薛裳枝展示的厨艺里,那利落的动作,那娴熟的技巧,没个几年还真没法练出来。 她以前以为薛裳枝是真龙血脉,所以长得很有欺骗性,结果薛裳枝的行为还真是一次次刷新她认知。 林嬷嬷忍不住问,“殿下,你真会做菜吗?” 薛裳枝道,“我不是早就说过。” 她殿内就有厨房,她还经常往那跑。 林嬷嬷道,“我以为、以为就是递个盘子。” 很多贵女对外都会说自己能歌善舞,会做菜绣花,其实她们做菜就是等下人把食材处理好之后,她们动手指把食材放进锅里,只这一个步骤而已。林嬷嬷看得多了,就以为薛裳枝也这样,谁能想到她做菜这么硬核啊。 薛裳枝耸肩,“其实我还很会噼柴和掂锅。” 她们说话的时候,卖馒头的曾静德和文娘子一圈又绕到这里,薛裳枝还有话没问完,连忙招手让他们过来。 薛裳枝问文娘子道,“你怎么不卖臭豆腐,改到这里卖馒头来了。” 文娘子道,“我徒弟暂时做得好,我想让她自个儿长长见识,所以干脆让她先干着。” 曾静德不留情揭穿道,“得了吧,还不是你求我收留你。” 薛裳枝一听里面有故事,立刻来了兴趣道,“怎么说?” 曾静德嘲笑道,“有人一直去店中骚扰,她不厌其烦只好躲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水波蛋我就没做成功过… 第49章 49 薛裳枝闻言调侃道, “看来文娘子是躲桃花躲到这里来了。” 文娘子幽怨看她一眼,“这件事还不都是因为你。” 薛裳枝觉得十分冤枉,也不能什么事情都赖到她身上来吧。 幸好这时候曾静德解释了来龙去脉。 这件事还和当初那位到臭豆腐摊子上吃油炸虫子的贵公子赵公子有关, 这位赵公子看起来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富家公子, 实际上另有身份—— 他是长安城顶顶有名的词人。 这位赵公子擅长写词,而且他写的词流传度很广,只要学过字的人就没有没读过他的词的,其通俗易懂,多用俚语, “凡井水处,皆歌赵词”就是说的他。(1) 此外,他写词的频率很高, 吃饭写,睡觉写, 失眠了也写。一天写两三篇那是洒洒水,如果灵感来了,七□□篇是常事。 这次他吃了油炸虫子和臭豆腐惊为天人,又在心里对和薛裳枝那场偶遇念念不忘, 翻来覆去文思泉涌,提笔写下《卜算子·咏臭豆腐》, 《鹧鸪天·油炸虫子》等几首词, 一经问世莫名其妙走红长安。 薛裳枝听到这里已经晕了,连忙道,“等等等等, 你再说一遍, 他写了什么?” 曾静德耐心道,“《卜算子·咏臭豆腐》, 平生臭味知君少,偏爱此物骄。(2)这不是重点,倒是这词传唱出去后,时常有人到店中写诗词留念的,有人见文姑娘长相颇美,就争抢着为她写词。” 薛裳枝恍然大悟,原来她家店竟然不知不觉变成网红打卡点,她笑着对文娘子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让他们写呗,你也忒含蓄了些。” 文娘子恼羞成怒道,“这也还怪你,客人们都说我人称臭豆腐西施,这些人便要写什么咏臭豆腐西施的词来,我远远听了几耳朵,像什么素手翻盐酪,赏臭入兰台。若是这流传千古了,你让我怎么活啊。” 薛裳枝尴尬地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这样该多多谢谢这位赵公子才好。” 曾静德点点头,“那就送些吃食去吧。” 薛裳枝摇摇头,“这怎么行呢,人家什么样的东西买不起,就赏玩个雅趣。这样吧,文娘子你替我去清吟小班中请些拉琴唱曲的歌女们来弹奏这几首词。” 这个时代的词和现代的流行歌曲差不多,既能吟诵也能弹奏演唱,勾栏中的姑娘们就常爱喜欢名人给自己写曲,以提高身价。而自己作的词能被歌女们传唱,也被风流人士们认为很有面子的事情。 文娘子不甘不愿点了头。 薛裳枝逛了半日街,随手买了些好玩的小玩意儿,然后在一家店中订做了一个特制的食盒,准备装好一攒盒后作为生辰礼物送给何良君。 等回宫之后,薛裳枝便把买来的小玩意儿分给伺候她的小宫女们。 她宫□□有四五十余人,贴身宫女有六位,其余有扫洒的、负责洗衣服的、伺候饭菜的、做刺绣活的,零零总总不计其数。 第177页 碧茹当初是随意拨调的宫女,年纪不大,经验也不如其他人丰富,林嬷嬷就让她暂且当二等宫女伺候左右。另有名叫翠微、翠荷的大宫女两名。薛裳枝所住的广阳殿本是跟着御膳房一起吃,但昨日姜太后就吩咐让广阳宫可以单独开小灶,所以又从御膳房中调来几个厨子。 吃晚饭时,薛裳枝想到这茬,特意去自己小厨房看了看,只见小厨房中烤着惯常的胡饼,还有炙菜等等。 这年代里贵族的两件套就是这两样,炙菜就是残缺版的现代烧烤,简而言之用饼下烧烤,若是不喜欢吃纯胡饼,那就用胡饼夹烧烤肉片或者烧烤素菜,或者胡饼上不撒芝麻,改撒花生粒等等,吃法多样。 薛裳枝不喜欢吃胡饼,便道,“今晚做点其他的做主食。” 小厨房的人见到公主亲自来指点,诚惶诚恐跪在地上询问,“其他的有肉羹和豆羹,您要吃哪样?” 薛裳枝寻摸着,豆羹和肉羹估计就是豆粥和肉粥? 她随口道,“一样来一点。肉也别炙了,做个水煮肉片得了。” 铛头们点点头,连忙去清洗豆子等,苦着脸准备满足这位殿下的愿望,为她煮一锅肉。 一位年轻的铛头鼓起勇气道,“殿下,这肉用水煮骚臭难言,您还是改吃些别的吧。” 旁边一人听完连忙拉住他衣服,觉得他不要命了,还敢和堂堂公主顶嘴? 薛裳枝一开始就料到这些人的态度,无奈道,“你做,我说。” 水煮肉片是一道川菜,和水一点关系也没有,甚至以辛辣、麻辣着称,薛裳枝几岁时跟着父母一起去外地游玩时,有幸吃到真正用白水煮的肉片,差点成为毕生阴影,直到长大后吃到正宗的水煮肉片才算得救。 铛头按照薛裳枝所说选择里嵴片下锅过水后片成肉片,然后是调佐料。茱萸是薛裳枝让碧茹从小昆阳观带来被特殊手段处理过的,有辛香料姜蒜等,因缺少辣椒油色不够红润,薛裳枝就让加入少许紫草调色。 烧得滚烫的热油泼在佐料上,滋哇一声一股浓香爆裂开来,然后撒上适当的芝麻和葱花等,一道香喷喷的水煮肉片就做好了。 厨房的铛头们眼睛都看直了,他们也是学了多年厨艺的人啊,竟然从没见过这种做法。 薛裳枝笑道,“可学会了?” 年轻铛头愣了一下,用比之前殷勤得多的态度道,“学会了,多谢殿下。” 薛裳枝让人把一釜水煮肉片和羹端上来便准备吃饭,此时却听见有宫女通报导,“二公主殿下驾到。” 薛裳枝目光在火辣辣的水煮肉片上凝了一会儿,恋恋不捨道,“请她进来。” 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吃饭是不礼貌的事情,但薛裳枝实在不想辜负美食,便只在这里等了,等二公主进来,她便热情招唿道,“你赶得巧了,不如过来一道吃些东西。” 宫女们见此机灵地拿来筷子和饭碗。 二公主微微一愣,但还是有礼貌地在她对面跪坐下来。 二公主名叫薛青青,是姜太后的第二个女儿,她和家里人全都不亲,包括自己亲母亲和亲弟弟,在她眼里,三妹妹的母亲玉太妃和自己亲母都差不多,反正都是一年只见两三次的人,所以这次听说自己长姐回来了,她也不甚在意,完全当作寻常事对待了。 只是昨日晚上,平日日理万机的母亲突然来她宫中与她促膝长谈,让她多去长姐那里坐坐,和她聊天,不要让她觉得被孤立了。 无可奈何的薛青青便选在今日下午过来,因她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和薛裳枝说的,下午赶了巧了可以用吃饭的藉口早些离开,只是没想到薛裳枝竟然这么早就要吃晚饭。 她坐下后看了一眼釜中红艷艷的辣汤,并不知道这是何物,但又不好意思开口询问,就用勺子舀了一大勺在碗中喝了。 薛裳枝只是转头拿东西的功夫就听见一阵惊天动地的呛咳,转头一看,二公主脸色通红,用手帕捂着嘴唇瞪着水煮肉片。 薛裳枝诧异道,“我明明吩咐不要放太多茱萸,竟然也这么辣吗。”她说完用筷子夹了一块,水煮肉片肉质滑嫩,味道鲜美,带着一点香辣的气息美味到极致。 可是算起来,口味只算是微辣。 她归结于古人不太经辣,便招唿二公主道,“若是太辣,我就让人给你装些开水涮着吃。” 二公主刚要拒绝,却想起母亲让她别孤立薛裳枝那些话,拒绝到嘴边变成了答应。 水煮肉片用水涮过就失去了原先的味道,若论起优点来,只是够香而已,二公主在心里和炙肉对比一番,觉得各有风味,但这盆肉片还是稍逊一筹。 又吃了底下垫着的豆芽、蔬菜等,倒是更合她口味。 等薛裳枝吃完,二公主看着锅底终于忍不住问,“这汤汁……你不喝吗?” 薛裳枝被问懵了,这简直和人家去店里吃麻辣火锅问要不要喝火锅底料一模一样。 她纠结道,“如果想喝也不是不可以。” 二公主忽然明白了什么,尴尬到红脸。 二公主连忙转移话题,对薛裳枝道,“说起来过两日就要外出踏青,今年的踏青宴是我主持操办的,若是姐姐愿意的话,也可以同我一起。” 第178页 这也是姜太后的意思,一来让薛裳枝多多露面刷存在感,二来也是让她长见识,没有真的让她帮忙的意思。 薛裳枝十分好奇古代踏青,也不知和现代春游是否相似,就点头道,“我帮什么忙?” 二公主这就被问住了,想了半天想到最简单的一件事,“您帮忙选场地和准备糕点吧。” 场地就那么几处,只要和姜舅舅说好借别院就行,而糕点每年都是从宫外一处老字号店里买来的,怎么都不会出错。 薛裳枝兴致勃勃点头,准备到时候也要去野外看看有什么稀奇的植物採摘回去做菜。 她想着就看见坐在对面二公主温和客气的笑容,忽然想起外间对她的传言,有说她飞扬跋扈的,也有说她面目丑陋的,可是近距离接触下来后才发现,这位妹妹倒是脾气很好又很温柔的模样,也不知到底是传言有错还是她表面功夫做太好。 第50章 50 薛裳枝想起白日里听见的传言, 顺口问道,“听说你要做什么百鸟裙?这可是件大工程。” 二公主点点头道,“是, 但也不算什么大工程, 这些我都交给裁缝来做,他们是做惯了的。” 她似乎十分重视这件事,聊起裙子时终于多了几分兴致,认真道,“百鸟裙当然得囊括百鸟, 我让裁缝替我做条百叠千褶的裙子,在裙上绣百种鸟儿,包括凤凰、孔雀、黄鹂等等, 那定然十分出彩。” 薛裳枝微微一愣,随后笑道, “原来是这么个百鸟裙,我还以为要捕一百种鸟儿的羽毛做成裙子呢。” 二公主和薛裳枝毕竟不熟,闻言摇摇头,“您想岔了, 潘…我信佛,不喜欢杀生。” 薛裳枝听完不由有些诧异, 二公主看起来就不像信佛的人, 信佛怎么都不该明目张胆吃肉吧。 二公主连忙解释道,“我每年都给宫外的南阳寺、大慈寺捐不少香火。” 这么听起来就更不像真的了,薛裳枝当她在说玩笑话, 并不把这当真。 二公主再喝一口茶就辞别广阳宫, 回去的路上还想起没有向薛裳枝讨要她的厨子去自己宫中帮忙做今日新尝到的美食,可她和薛裳枝又不熟, 乍然说出这样的话恐怕不合适。 她正想着,她的贴身宫女红豆突然开口道,“长公主怎么会觉得百鸟裙是用百种鸟儿的毛做成的呢?咱殿下一直心善得很,长公主可真是……” 另一人却猜测道,“难道是听了什么传闻?” 二公主忍不住蹙起眉毛。 过了一日就听说二公主在她宫殿中大发雷霆,因为下人竟然为了讨好她给她进贡了一条用百种鸟雀做的裙子。 据闻一开始二公主还未发现,裁缝是把鸟羽当作丝线绣了花纹,乍见不明显,直到二公主询问时对方才邀功般说出来。 为了这件事,二公主还特意来谢了薛裳枝。 薛裳枝道,“这不算什么大事,顺手而已。” 寻常人做了这种裙子,穿了也是穿了,但二公主却不肯穿上身,可见她信佛是有几分可信的。 二公主神色有些黯淡,对薛裳枝道,“本还想穿新裙子去参加踏青宴的,没想到还是天算不如人算。” 薛裳枝此时却心中一动,对她道,“你不如做个百花裙。” 二公主十分重视这次踏青,不然也不会特意从姜太后后处要来令牌,好奇问,“什么叫百花裙?难道就是在裙上绣一百种花?” 薛裳枝只是想起小昆阳观售卖的温泉鲜花而已,碧茹说最近观里把附近的几眼温泉全部承包下来,正好可以找些新销路。 她便道,“不是绣百花,而是用新鲜的花摘下来做成一条裙子,名为百花裙。” 二公主听完顿时收起不在意的心思,眼睛亮亮道,“长姐,快给我说说。” 薛裳枝就给她说了如何把花绣在褶皱长裙上,做个长长的拖尾,到时用些法子说不定还能招惹来蝴蝶。 二公主听完十分高兴,但又有些犹豫道,“这还刚到春日,哪来那么多花啊。” 薛裳枝笑道,“无妨,我有一位友人恰好住在桃花源中,桃花源里四季如春,鲜花常开,他便以卖花为生,到时让他送我一些就成。” 二公主此时已非常心动,可她还是担心道,“恐怕花的价格不便宜。”姜太后对子女管束严格,平日里二公主的月俸就不多。 薛裳枝道,“算我给你的见面礼了。” 二公主感激道,“多谢长姐了。” 薛裳枝接下她这句感谢。她之所以要帮忙做这件百花裙,一来是真如话里所说给二公主一份见面礼,二来是想藉机打gg卖鲜花,可谓一举两得了。 这日她就让碧茹帮忙去小昆阳观中买了些鲜花来,鲜花在外面贵,但在薛裳枝这里可不一定,毕竟真正的成本其实不贵,只是需要精心侍弄而已。 通明子师叔是心有成算之人,自从发现大棚蔬菜和鲜花卖得好之后就承包了周围一片山地专门用来种植蔬菜,打算在开春之前赚一笔。 等花送到宫中,薛裳枝就发现这次的花种类竟然多了许多,包括一种手掌大的粉红色花和一种说不出名字的小花朵。 因为怕花还未到踏青就凋谢,因而薛裳枝让人在枝干处轻轻斜切,然后抹上盐水,吩咐针线局的人来赶制一件裙子。 第179页 裙子制作不复杂,只要让几位绣娘同时赶工后拼接成一条长裙即可,然后做成长长的有拖尾状,在需要放花处镶上丝绳,便等到了踏青日插上五颜六色的鲜花即可。 百花裙是让针线局监制的,薛裳枝只提供意见而已,所以并未仔细去看成品,反而忙碌于弄些精巧的小食作为招待踏青贵女的食物。 这不是因为薛裳枝急于和这些人打好关系,只是因为她发现她竟然只开了普通小吃摊,可是这个时代里最会吃的人,明明就是有钱有权的达官贵人们啊,所以踏青提供的甜点就是提前给打gg了。 考虑到是春天,她定下菜单主题是桃花宴,即桃花糕、桃花奶茶、桃花酒、茶食刀切、青团、等等,都是浅色食物,突出一个口味清淡清甜,适合女孩子吃,非常符合春天。 要做的食物太多,自然不能让广阳宫中小厨房的人做,薛裳枝倾向于在外面找人进行培训上岗,麻烦之处在于方子可能立刻泄漏,最好的办法只有开宗立派,从小昆阳观食堂内挑选合适的人当学徒。 她准备让碧茹去找房小娘来说说,然而碧茹听说她想法后纠结道,“姑娘,要不你收我当弟子吧。” 薛裳枝非常诧异地看着她,碧茹伺候她两个月,两人多少有了些感情,但在这期间,碧茹却没怎么表现出对厨艺的热爱来。 碧茹小声说,“我在宫里留在您身边也没什么用处,所以想多多帮您的忙,而且我也想出宫攒些家底。” 这算是解了薛裳枝的燃眉之急。 她便从小昆阳观中招了些小厨娘来给碧茹当弟子,然后手把手教她做甜点,此外,还定制了些特制的淡雅餐盘和杯子,用来装食物。 等到了踏青那一日,薛裳枝早早就起了床,让宫女们伺候她梳洗装扮。大宫女浅草比碧茹大几岁,不像碧茹那么活泼爱说话,但胜在温和体贴,手脚麻利地给她梳好头髮后又挑选了一身衣服。 薛裳枝的衣服是入宫后姜太后命人给她新制的,全看姜太后喜好,幸好薛裳枝高挑纤瘦,穿深色的襦裙都不显得突兀,反而因为耳旁垂落下来的珍珠显得更加可怜可爱。 林嬷嬷看着她打扮忍不住点头道,“很是不错。” 薛裳枝心不在焉地应和着,手却摸上今天的菜单忍不住又看了看。 林嬷嬷见她这样就有些忧心,忍不住问,“听说二公主做了一件百花裙,三公主做了一件百鸟朝凤裙,公主就穿一件绣金百褶罗裙会不会太朴素了些。” 翠微笑嘻嘻说,“难不成还真能在裙子上弄出百朵花,做个百鸟朝凤图案来?嬷嬷,这翠罗裙是今岁最时兴的,怎么都不会出错。更何况,若真是出错了,咱殿下还能不如别人漂亮吗?” 林嬷嬷虽然被她勉强逗笑了,但心里的忧虑一点儿都没少。她家公主姓薛,是楚国名正言顺的公主没错,但其实从开国开始,名门世家就看不起薛家,觉得他们是泥腿子出身上不得台面。 姜太后即便清楚他们心思也无可奈何,毕竟有人对太.祖有恩,她一个女人家也做不出卸磨杀驴的事情来。 可是这样一来,几位公主、远房的几位郡主每每出行,总要被人在背地里偷偷嘲笑讽刺。 薛裳枝是刚回来的,才学两天规矩,都不知道她到时候会被人埋汰成什么样子。 林嬷嬷和薛裳枝也有几分感情了,想想那情景就心疼,对薛裳枝道,“到时候有人问你什么不懂的,你就装作冷漠的模样,你毕竟是公主,不想回答也无妨。” 她说完还演示了一番。 薛裳枝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竟然和二公主某些时候的表情非常像。 莫非二公主也听过林嬷嬷的课,不懂就装高冷? 她怀疑她已经猜透二公主高冷外表之下的内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黑魔仙不吃西瓜的手榴弹~大家元宵快乐~ 第51章 51 公主们去参加宴会时时常被嘲笑, 像什么举止不够优雅,容貌不够美丽等,怎么都能挑出错来。就连有一位大将军亲兄长的姜太后, 在年轻时也被气得够呛。 薛裳枝虽然外表能唬人, 可是她才刚回宫不久,不知这些规矩是正常的,到时候若是被讥讽了,也不知会不会因此低落消沉。 林嬷嬷心里想着,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只叮嘱薛裳枝若是听见什么话,那也不必当真放在心上。 薛裳枝心不在焉应了,却听见翠梅匆匆跑进来道, “殿下,我看见二公主出门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一辆大马车, 说是专门用来放衣裙的,免得弄坏弄皱,这得多大的裙子才弄出这样的架势。” 殿内气氛不由有些惶惶,唯独薛裳枝情绪镇定。 她随口问翠梅道, “可看见裙子是什么样的?” 翠梅摇摇头,“奴婢只站了一小会儿就被侍从们赶走了。” 薛裳枝笑道, “藏得这么严实, 恐怕真做得不错。” 翠梅不知为何她还挺开心的样子,但不好过问主子的事,只能默默低下头。 等到要出宫的时候, 薛裳枝让人送来的一篮子花也到了, 是从温泉旁刚採摘下来的,新鲜无比, 鲜嫩欲滴,上面还沾染了春日的露水和芬芳的气息。 这蓝花一看就让人喜欢,薛裳枝就让宫女们放在马车后,从街市上过时便可留下一路芳香。 第180页 薛裳枝见宫女们一副非常喜爱的模样,就顺口道,“你们拿一些剪来装饰也可以。” 年纪最小的翠微吐着舌头摆手道,“这么好看的花儿,剪走可不成。” 这次踏青就选在长安城外的蔚然亭中,蔚然亭是姜大舅家的私人亭院,因为亭台楼阁蔚然成景而得名。到了此处,不但能够欣赏周围美景,还能在蔚然湖中心的小岛上喝茶赏花,算十分不错的一处去处。 等到了蔚然亭外的亭子里,薛裳枝便看见一众穿着漂亮的大家闺秀们或站或坐,三五成群结伴而行,风姿款款,仪态万千,仿佛一幅古代仕女图。 有少女看见薛裳枝马车后一篮鲜花,摸了摸自己鬓髮边一朵簪花,好奇问道,“你是哪家姑娘,怎这么面生,你的花儿可真漂亮。” 薛裳枝随意道,“我姓薛。多谢夸奖。” 少女撇撇嘴,“原来是姓薛。”说完就若无其事和其他人说话去了。 她一旁的友人笑道,“又要来踏青,我本不想来的,可谁让人家姓薛呢,我爹说若是不来就要扣我月俸,我才不得已答应了,还是我堂妹运气好,恰好生病不能起床。” 少女也捂着嘴笑嘻嘻道,“别到时候又丢丑,上次那位公主殿下可气得差点哭了。” 薛裳枝见她们这群人皆是阴阳怪气的模样十分招人厌烦,便干脆直接无视过去,带着宫女们走入了蔚然亭内。 蔚然亭中可以看见四面流水倾泻而下,远处小山丘上绿意融融,一副春暖花开之景。但要说桃花,那必然是没开的。 但这也难不倒薛裳枝,她让人买来薄而脆的宣纸扎成纸花,中心做好花蕊和花芯,再用胭脂染色,绑在树枝上一簇簇远远望去如同真的桃花一样,薛裳枝已经听见好些人在指着假桃花惊讶感嘆了。 薛裳枝欣然满意道,“这才是桃花宴嘛。” 贵女们陆陆续续进入亭中入了座,到此时薛裳枝才能感慨不辜负这次踏青,贵女们衣着华丽、争奇斗艳,大多容貌美丽且举止优雅,实在是赏心悦目。 正在她感嘆的时候,忽然听见人群中传来一阵躁动,她顺着人群关注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前簇后拥的三公主。 三公主为了这次踏青做足了准备,只见她穿着一件颜色艷丽的长裙,裙上绣着金纹,周围装饰以不同种类鸟儿的羽毛,一层层叠加在裙上,其上的颜色会随着光线反射而发生改变,鲜艷夺目,不可逼视,美不胜收。 一旁的其他人早已议论起来,轻轻的讨论声不绝于耳。 有人问周围密友道,“这是什么衣服?” “百鸟朝凤裙,据说用一百种鸟儿的毛做成,上用头髮丝细的金线绣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穿南珠为凤凰羽,做成一条极费时间,让十个绣娘同时做也得一个月呢。” “这裙子可真是……够难看的,活像那些暴发户家中戴了满头项鍊珍珠的乡妇,可笑极了。” “你可知我哥哥怎么说她的?他说她性格温和善良,可哪个善良的人捨得大肆捕捉百鸟做一条裙子。这样的人生在皇家,真是让人觉得不公。” 这条百鸟朝凤裙可比二公主的百鸟裙有意思多了,百鸟裙以百种鸟儿的羽毛作为绣线绣鸟,外表平平,然而百鸟朝凤裙却精緻到极点,如凤凰降世一般。 薛裳枝看见这条裙子,竟然也只能感嘆自己孤陋寡闻。 翠微小声道,“三殿下的裙子竟然这么好看,这不得把咱家殿下比下去?” 林嬷嬷对翠微道,“无妨,你以为别人会夸赞她吗?穿这么昂贵的裙子,不说别人,等回宫后太后娘娘也要追查她的。” 这里的人当中就数薛裳枝最为淡定,毕竟压轴戏都还没出来,她急什么。 踏青既然名为踏青,自然也有踏青活动,姑娘们在蔚然亭内的草坪上跳舞、联诗、奏琴、吃喝等,迎接春日的到来。 今年的踏青是二公主一手操办的,大家入座只后只静静等着她入场。 然而二公主还未到,反倒先等来一群展翅高飞的蝴蝶,颜色各异的蝴蝶在半空中翩翩起舞,美不胜收。 这个季节同样没有蝴蝶,忽然来了这么一群,大家皆露出好奇的神色。 幸好这时候款款而来的二公主身体力行让她们明白了原因: 她穿了一条鲜花做成的长裙。 这条长裙比一般襦裙要长许多,拖尾足有一两米,上面层层叠叠满是奼紫嫣红的鲜花,芬芳无比,用特殊香料熏过的长裙能招来蝴蝶,但在其他人眼里,就是这条裙子上无数的鲜花引来蝴蝶追逐了。 因为裙子太长,宫女们就在她身后帮忙提裙,伺候左右。 百鸟朝凤裙是豪奢,而百花裙则是出尘绝伦,试想哪个贵女没有过小仙女的梦想呢。况且现在刚到春日,竟然已经有百花盛开,称赞一句“百花仙子”似乎也不为过的。 一时间,贵女们全部屏住唿吸,幻想裙子穿在自己身上的场景。 和二公主熟识的郡主最先回过神来,羡慕道,“你今日穿的裙子还真好看,叫什么名儿?” 二公主道,“百花裙。” 郡主点点头,“这日头还冷,怎么有百花开放,你这心思可巧了。” 第181页 二公主笑着看向一旁喝茶的薛裳枝,“我不知道,这是长姐给我的见面礼。” 郡主这才注意到薛裳枝,因为薛裳枝比起她两位妹妹来,穿着也太朴素了些。早在薛裳枝被接入皇宫的时候,她们就私下猜测过这位长公主是什么模样的人,结果她们全猜错了,她竟然这么……低调? 郡主也跟着喊了声长姐,道,“我比青青小半岁,长姐可叫我名字,我叫香雪。” 薛裳枝点点头算应了。 每年踏青时大家都要先去舞雩台上跳舞祭礼,往年跳舞有李家和赵家等几家的小姐,三公主因为容貌出彩也曾去过,今年二公主是负责的,自然要被邀请去跳舞。 只是裙子太独特,难免抢了别人风头,薛裳枝已经听见好几人在说酸话了。 一人道,“不过尔尔,有什么好看的?” 另一位姑娘附和道,“的确,一朵两朵花那是雅趣,一裙子的花,呵。” 她们说话的时候薛裳枝就在一旁鼓掌,姑娘见此情景莫名其妙问她,“你鼓掌做什么?” 薛裳枝道,“我觉得你们说得特别好,所以忍不住鼓掌。这裙子做得不好,若换了有才的人来肯定能做出不一样的百花裙来,我看你们举止就知道腹有诗书气自华,我恰好知道这花从哪买来的,和你们投缘只告诉你们,但你们不可以和其他人说,如何?” 两人一听就十分心动,她们是看不起二公主,又不是看不起百花裙。 姑娘点点头,“如此多谢你了。” 薛裳枝摆摆手,“举手之劳不用谢我,只是觉得和你们投缘,若你们真要谢,不如做出更漂亮的百花裙。” 两个姑娘连连感谢薛裳枝,差点就把她奉为知己义结金兰了,殊不知今日薛裳枝用同样的话术不知道忽悠了多少人,全都是套路而已。 薛裳枝在这边骗完人,那边的甜点等也差不多做好端上桌。 茶室正好挨着桃林旁边,本来是用来喝茶钓鱼的场所,但如今被薛裳枝改成踏青用的休息室。 靠窗的位置能够看见窗外霞光一样的桃林,林外溪水汩汩,鸟雀啼鸣,一幅春暖花开的好景色。 而茶室内则安置了小茶几,茶几可供四人围坐,彼此之间用帘子隔开,俨然一幅现代奶茶店的装潢布置。 此外,每个茶几上还有甜点菜单可供贵女们选择搭配。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aparch的59瓶营养液%么么 第52章 52 从古到今, 茶饮行业就从未萧条过,从古代的茶叶,到现代的奶茶店, 再到这个时代的饮子摊, 茶饮始终贯穿人们的生活。 只是在这个时代,茶饮刚起步,还没有高端定位而已。 薛裳枝让穿着统一衣服的丫鬟们去跑堂,招待进茶室休息的贵女,碧茹则带着人在后厨做甜点茶饮。 茶室刚开门, 就有在外闲逛的贵女进来了。 李玉灵好奇看了一眼茶室道,“那丫鬟让我休息或需要点心时就来此处,莫非是这里?” 结伴的友人祝燕尔嗤笑一声道, “金玉其外,倒有几分架势, 不过他们…家哪年不是弄个花里胡哨的出来。就说去年吧,做了一桌子米糕和饺子,人家还当个宝,说什么是皇家米糕和饺子, 我可看不出不同。 今年我自己就带了茶点来,倒不用来吃人家那什么桂花米糕、桃花米糕、甜米糕、咸米糕的。” 祝燕尔出身祝家, 祝家是前朝就有的名门望族, 据说已经传承三四百年,比楚国国祚还要绵长,吃穿用度无一不精, 其族内流传上百年的酿酒、美食、制衣方子是前朝君王都求而不得的珍藏。 相比起来, 薛家就是什么都没有的小可怜,平日在宫中能够吃些饺子、果干、米糕、水果当甜点就十分不错了。 李玉灵脾气很好, 对祝燕尔道,“也不好下了公主的面子。” 祝燕尔哼了一声,她平时在家嚣张惯了,不把这些看在眼里,随意道,“若不是看这里风景不错,我才懒得进来呢,採莲,替我把食盒捧进来。” 薛裳枝进了茶室,一位跑堂的小丫鬟就跑过来为难地问她道,“姑娘,咱这里可否带外食?” 薛裳枝愣道,“有人带就带吧,咱又不是开店的,还这也不准那也不许的。” 小丫鬟偷偷瞟了她一眼,才吞吞吐吐说,“可是、带外食的人有些多……” 薛裳枝把她手里的帐本接过来一看,好傢伙,这哪叫有些多,除了一两个人点了茶室的餐点以外,几乎都有自带食物。 薛裳枝蹙眉道,“替我把碧茹叫来,我看看是不是东西做得不够好。” 小丫鬟是个做了多年活的人,倒知道些内幕,闻言含煳把事情交代个七七八八。 薛裳枝早有猜想,听完没怎么生气,思索后想出个法子来。 今日提供的甜品中有味道浓郁的,例如桃花奶茶、如意酥等,和早春天气十分相衬,更难得的是闻起来味道香甜,甜而不腻,微微带有淡淡的食物清香,因此被选来作为压轴甜品。 为了保证干净,这些甜品本应该在后厨做好后再给客人端出来,但薛裳枝却让厨娘们直接在茶室内开盖起锅。 桃花奶茶茶如其名,是加入桃花酱调制的奶茶,纯桃花味道微苦,性凉,食多易损元气和引起腹泻,且颜色不如鲜花时好看,所以薛裳枝用了去岁的干桃花花瓣制成酱,调制入天然色素,加入杏干仿制成更浓郁的桃花香。 第182页 奶茶用现代制法和家传秘方,从一位商人处买来红茶,和羊奶同煮后滤去茶渣,煮开后浓郁的奶茶香气散发出来,香气扑鼻,一时间整个小小的茶室内充斥着奶的甜香气。 薛裳枝十分了解现代销售手段,当过路闻到街道传来新鲜出炉的甜点和甜食香气时,很难有人抵制住美食的诱惑,热乎乎的奶茶捧在手心里,仿佛能够驱散冬日寒潮,嗅闻到春天和蔼的气息。 一锅奶茶做好,厨娘们都在忍不住咽口水。 薛裳枝了悟地看着她们,开口道,“这锅你们就分了吧。” 丫鬟们七嘴八舌拒绝,“这怎么行呢,我们只是来帮忙的。” 薛裳枝随意说,“别和我客气,反正也没人来拿,奶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得了薛裳枝允许,大家才把第一锅刚出炉的奶茶分了,奶茶装在竹子做成的竹筒中,用一根麦管当吸管,和现代奶茶几乎没有区别了。 一连煮分了三锅,连外面做活的丫鬟也分到了热奶茶,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到前面来询问薛裳枝,“姑娘,您这边在做什么,竟然这么香。” 薛裳枝道,“是今日提供的热饮,名叫桃花奶茶,还有其他的,你要不要看一看。” 李玉灵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小几上的菜单,这时候才发现菜单竟然做成桃花形状,还染了淡粉色,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菜品名字。 李玉灵性好风雅,一看就十分喜欢,点了招牌桃花奶茶和一道甜品。 她见薛裳枝长得面生,就和她搭话道,“难道你从前很少参加宴会,我竟然没有见过你。” 薛裳枝解释,“我才被家里人找回来,你没见过也是正常的。 李玉灵思索了一圈,也没想起哪家人找了位流落在外的小姐回来,倒是一旁祝燕尔若有所思小声和她耳语道,“我倒是听说……那位大小姐被找回来了,虽然还没封号,但依照她的身份,怎么都得以郡受封吧。” 姜太后丢女和找回女儿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不过半个月而已,这件事已成为长安各世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李玉灵轻声笑道,“这件事我也听家里人在说,照理说今日是踏青宴,又是二殿下一手操办的,怎么不见她露面。” 祝燕尔撇嘴,“要么是和自家妹妹关系不好,要么是羞于见人。上次三公主请我去宫中赏花,我听了一耳朵,说她力气可大。” 李玉灵道,“三公主开宴会你也去?” 祝燕尔道,“怎么去不得,三公主总比二公主要强罢,她不小心说漏嘴,这位民间长大的大公主能单手捏断池塘边的栏杆。” 李玉灵睁大眼睛,“天爷,那她得多壮啊。” 此时李玉灵的桃花奶茶和一品蛋酥已经端上来,被放在精巧的茶杯和一只小碟子中。白瓷碟上有桃花形的淡淡纹样,连勺子也特意打成桃花形状,放在黑色的漆盘中,不说味道如何,光看模样就值得夸赞了。 李玉灵忍不住念了一句诗,对薛裳枝道,“姑娘好巧的心思。” 薛裳枝道,“还行,食物要色香味俱全,这色和香是够了,还要味道好才行,你尝尝。” 奶香混合蛋香,李玉灵早就忍不住想尝一尝了,闻言用筷子挟了一块金黄色的一品蛋酥。 一品蛋酥又名鸡蛋酥,用全蛋加入适量粉,利用定制的漏勺将蛋液漏入油中,炸至金黄后切成块状。一道做得够好的一品蛋酥酥到掉渣,色泽金黄,蛋香浓郁,却不油腻,是奶茶的好搭档。 李玉灵轻咬一口,随后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和震惊,“不错,这手艺比得上长安老字号了。” 祝燕尔是不吃外食的,闻言问道,“长安老字号,你说芙蕖楼吗?我记得芙蕖楼的方子虽然不珍贵,但家里以前可是给宫里做御膳的。” 李玉灵来不及说话,趁热喝了一口奶茶,其美味和一品蛋酥不相上下,既有奶香又有花香,虽有甜味,但不像以往的甜米糕那般不要钱得放糖,可谓点到为止,恰到好处。 她现在算是彻底对这间茶室改观了,有这种想法的不仅她一人,好几位贵女受不住香气诱惑来点了奶茶和甜品。 厨娘和丫鬟们手脚飞快,流水线般装好点心和食物,放在盘中一桌一桌给人端去。 李玉灵喝完一口意犹未尽道,“确实非常好喝,这叫奶茶?既有奶的浓郁,又不过分甜腻,今日算长见识了。” 祝燕尔惊讶地看着李玉灵,李玉灵家世很好,平日就讲究个食不厌精,虽然她长相温和,外人却不知她家中厨子有多少因为她不喜欢而换走。 就连李玉灵都觉得不错,那应当是真做得很不错了。 薛裳枝看这两位姑娘露出笑容,便顺手送了定制的书籤给她们。 书籤做成桃花形状,放在一只小信封里,页首用红色颜料写着各种诗句,第二页则印着新店的地址和业务等等,很明显是一份新店gg单。 虽然是gg单,但这些贵女们显见就吃这一套,李玉灵爱不释手地翻看书籤,念着诗句道,“人面桃花相映红”。 祝燕尔也看着自己那份书籤,“咦,里面的句子竟然不一样?我这里写的是’丹灶初开火,仙桃正落花。’” 第183页 两人一起看向薛裳枝,薛裳枝就向她们解释道,“书籤印有数十种,每种内页都不同。” 李玉灵笑起来,“我懂了,要去这家店买了东西才能送对不对?” 薛裳枝点点头道,“你若喜欢,多去捧场就是了。” 李玉灵若有所思应了。 茶室内充斥着浓郁的香气,引来一群又一群少女流连,有人喜欢安静,就坐在室内与小姐妹们吃喝,有人想出去赏桃花,就让丫鬟们用竹筒或自己带的茶壶装好外带出去,一边吹风一边吃茶也算一桩乐事。 最让薛裳枝高兴的是,桃花形的书籤格外受欢迎,已经送出去上百份。 第53章 53 薛裳枝的销售手段还算高明, 高端的环境加上诱人的香味、精緻的造型,吸引了很多贵女前来品尝。 虽说这些东西原料不便宜,但她这本就算帮忙给踏青宴做的餐点, 到时可以报销, 也不必过分担心花费了。 薛裳枝心里高兴得很,让丫鬟用食盒装了些食物,各给二公主和三公主两人送去。 李灵玉对薛裳枝这位风雅又会吃的女老闆心怀好感,忍不住和她搭话道,“这绿色的又是什么?” 她目光落在绿豆糕上, 薛裳枝便解释道,“这个叫做绿豆糕,用绿豆泡水打碎后碾磨成沙, 入模成形,味道甘甜, 夏天浸泡入井水中放凉后味道最佳,你若是喜欢,可以尝尝。” 李灵玉讶异道,“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来看帐的, 没想到在食物上竟然也这么精通。” 薛裳枝谦虚道,“一般般而已。” 两个帮忙装食盒的丫鬟手脚麻利往里一层层装东西, 甜品用干净的纸装好后摆放在盒子里, 看起来格外有食慾。 薛裳枝虽然觉得自己这位排行第三的妹妹性格有些奇奇怪怪,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厚此薄彼,两份食盒中放入了一样的东西。 三公主的贴身丫鬟却催促道, “快些, 待会儿殿下还要去赏琴,不能耽误了时辰。” 李灵玉恰巧在一旁听了一耳朵, 她平日就对飞扬跋扈的二公主和柔弱可怜的三公主不抱好感,闻言蹙眉呵斥道,“你着急做什么,既然是佳肴,自然值得慢慢等待。” 小丫鬟被骂得讷讷的,“可是、可是我………” 李灵玉又道,“还不给这位姑娘道歉。” 小丫鬟刚才还不耐烦的模样,现在被骂得红了眼圈,对薛裳枝道,“对不起,殿下,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三殿下催促得实在太急,我才急切了些。” 薛裳枝很不走心地说了没事,因为她知道三公主不好打交道,连伺候她的丫鬟也一样,所以薛裳枝平日只做表面功夫敷衍两下,免得沦为别人嘴里的谈资笑柄。 她说完,忽然察觉到不对,转头看见一旁穿浅绿色裙子的姑娘脸色沉沉看着她。 祝燕尔开口道,“殿下?难道你姓薛?是薛家新找回来那位大公主?” 薛裳枝不可能抓着见过的每个人都解释一遍自己身份来歷,闻言便道,“刚才忙起来一时忘了说,但我想你们应该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 祝燕尔只冷哼了一声作为回答,面色却阴沉得很,让人实在看不懂她想法。 薛裳枝被摆了脸色,莫名其妙转头,对李灵玉道,“刚才多谢你出言相助,若是不嫌弃,我这就给你装些吃食回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刚才还十分热情的李灵玉为难拒绝道,“我想了想还是不用了,这些东西若是凉了恐怕不好吃。况且你这里人又多,若是因为我们耽搁了招待其他人,那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薛裳枝是聪明人,听出她言语里的敷衍之意,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凑上去给人送东西了,笑容不变地把这个两位客人送走。 祝燕尔刚踏出茶室,便憋不住开口道,“她姓薛,自己却不说一声,若非被人拆穿我们还被瞒在鼓里,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 李灵玉虽然觉得薛裳枝有些无辜,但还是顺着她话道,“算了,她又不是故意来骗我们,况且她站在那里时,谁又料得到她就是那位大公主?” 祝燕尔被她说得沉默了。她刚才在茶室见到薛裳枝时,她既没有传说中穿金戴银的暴发户模样,也没有从穷人家来的小家子气,相反说话十分坦荡自然,对待她们这些贵女也是神态自然,并不因过分自卑或自傲。 正是薛裳枝的态度,才让她丧失了一贯精准的判断力。 祝燕尔冷不丁开口,“你说她会不会在骗人?” 李灵玉回想着薛裳枝举止,迟疑道,“这有什么好骗的。” 祝燕尔道,“我想不通她一个……一个这种出身的人,凭什么能想出这么精妙东西的,若说没有蹊跷,我是怎么都不信。” 祝燕尔母亲姓孙,嫁到祝家的时候压箱底的菜谱足有十张,据说是祖辈传下至她手中,连祝祖母第一十分眼热。 但这些菜谱是从来不给别人看的,连她亲父都没见过。 祝母告诉祝燕尔,这些菜谱也会是她嫁人后安身立命的本钱。 李玉灵其实一样想不通,只能安慰道,“说不定她天纵之才,自己想出来的?” 她们两人说着话,突然听见一旁有女郎在嬉笑着一边喝奶茶,一边聊天。 第184页 “这茶室味道倒是不错,我以前居然没有吃过这些东西,绿豆糕、桃花酥、如意酥,可惜不能一次品尝够。” “那是你没见识,坐井观天。” “你说说看,我怎么就坐井观天了。” “这绿豆糕不就是李家的绿豆饼子?桃花酥改良自赵家的吉祥酥,连名字都是配套的。哼哼,想瞒过我眼睛,那还是嫩了点。” 李灵玉听完就想嗤笑,她们李家的绿豆饼子做法可不一样,绿豆饼只是胡饼的改良版,这些人真会瞎扯。还有那什么桃花酥、如意酥、一品蛋酥,她见多识广,粗略扫过一眼就知道是之前从未吃过的。更何况还有竹杯装的桃花奶茶,这种别具一格的饮子就完全可以说是巧思了。 她想与祝燕尔调侃一二,转头却见密友一幅双眼放光的模样,吓得她差点后退两步。 祝燕尔小声道,“我想到办法了。” 等大部分人离开后,薛裳枝让人收拾了茶室,外间就传来弹琴的声音。 她打眼望过去,看见几名漂亮的少女在假桃树下抚琴,声音悦耳动听,传入耳中,让人仿佛听见仙乐。 薛裳枝就撑着下巴听琴,被她骗住留在小筑内的林嬷嬷终于反应过来,追到她身边痛心疾首地指责她行为不端庄。 薛裳枝嗯嗯啊啊随口应了,问林嬷嬷道,“我可不可以过去听她们弹琴?” 林嬷嬷欣慰道,“您愿意去就去,只是这里规矩是听琴要写诗词,您初来乍到必然不懂,就让丫鬟替您捉刀吧。” 薛裳枝顿时打了个寒战,刚因乐声大发的厨兴也消亡殆尽。 第54章 54 遇到美景, 别人一般是诗兴大发,薛裳枝就不一样了,她是恨不得上手做十道大菜, 二十盘甜品, 幸好林嬷嬷不知道她想法,不然非得吓得晕过去。 林嬷嬷劝了她一会儿,薛裳枝只能百无聊赖靠在窗边看一朵鲜艷的假花,思索下一次要不要办个荷花宴、菊花宴、百花宴等等。 正在此时,门帘忽然被人掀开, 一群人吵吵嚷嚷进了门来。 薛裳枝随意抬手,丫鬟们就凑上去递菜单问好。 然而来的人却没说话,薛裳枝抬头才发现其中一人竟然是三公主, 还有两人是去而復发的李玉灵和祝燕尔两人。 薛裳枝笑着招唿她们,“三妹妹, 你要吃点什么?” 三公主换下之前那身华丽的百鸟朝凤裙,穿上一件颜色很浅的襦裙,侧头大方行礼,又喊了一声“大姐姐”, 才道,“要一份绿豆糕、一份如意酥, 麻烦快些, 今日天气这么好,我要在这里赏花儿。” 薛裳枝总觉得她话里有其他意图,但一时间又察觉不出来, 便吩咐丫鬟去后厨拿了她要的甜点来。 后厨有早就准备好的多余甜点, 只用稍微加热就能端上桌。 伺候的丫鬟们都是有眼力见的,手脚利落把如意酥放在小瓷盘中, 又用薛裳枝教的法子摆了盘,用几朵小花当做简单装饰,又素雅又有诗意,是此时女子们最喜欢的风格。 等点心上了桌,三公主便招唿大家一起坐下来,品尝桌上这小小两盘甜点。 只见三公主率先挟了一块如意酥,小小尝了一口,便搁在一旁不吃了,柔柔笑道,“姐姐这里的东西真是别出心裁,我在宫里活了多少年,却也没见过这么别致的糕点。” 她似乎话里有话,薛裳枝没琢磨出来,安慰她道,“那肯定是你没怎么出宫,所以见识太少了。这倒没什么关系,若是你以后想吃这些,告诉我便是,谁叫我是你姐姐呢。” 三公主脸色沉下来,冷淡道,“我确实见识少了,只是姐姐常年住在乡下,被乡间农妇养大,竟然也这么见多识广?” 薛裳枝这位长公主的身世一直被长安人所猜测,但姜太后瞒得很严,所以虽然众人对她的来歷有所怀疑,却无法确认。 这下被三公主当面说出来,大家猜测成真,相互交换着眼神。 薛裳枝微微一愣,知道她在怀疑自己,于含煳道,“除了见多识广,世界上还有一种人,你应当没见过,那叫天才。” 三公主差点被她厚脸皮气无语了,冷冷说,“我觉得未必是。长姐,我怎么听说你这绿豆糕和谁家的绿豆饼做法相似,这如意酥仿佛也是别人家中的吉祥酥,你说这是为什么?” 薛裳枝此时才明白她的意思,一旁帮忙的丫鬟们先不干了,指责道,“你这是说我们家姑娘的东西都是偷的?” 三公主笑道,“我没这么说,我只是说,和别人家里的挺像,你说是不是,祝姑娘?” 李玉灵想要拉住祝燕尔,但祝燕尔早钻牛角尖去了,听不进别人劝说,颔首道,“确实很像,公主殿下,你能说说这么多食谱你是从何得来的吗?” 旁边一人附和道,“殿下,换了别人能说是家中祖辈传下来的食谱,可是你家里有这个么?” 她说完,大家一阵轻笑,挤眉弄眼地互相交换神色。 薛裳枝道,“这不是说了么,有些人天生就很聪明,比如我,大概你见识少没见过吧。” 三公主做不出薛裳枝这样直白嘲讽的事情,被怼了几句,终于开口道,“你别揣着明白装煳涂,你就说说这食谱怎么来的,若是从哪偷的抢的给人道个歉就行,不然出去别说是我姐姐,不然我这脸都丢光了。” 第185页 三公主一点都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没心思去揣摩祝燕尔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她前十几年把二公主克得死死的,现在要克个薛裳枝,那不也是简单的事情吗?难不成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还能像上回一样武力威慑她? 她想得很好,气势也很足,但薛裳枝见多了胡搅蛮缠的食客,不吃这套,摆手道,“谁主张谁举证,你一个证据都没有就来踢馆?好歹把你们说的那些甜点拿来对比对比,不然空口白牙如何能够让人信服?若大家都能这样,我还能说你不姓薛,说你是被调包的假公主,难道别人也该相信我。” 三公主没想到薛裳枝这么伶牙俐齿,被噎了一下,连忙转头看向祝燕尔,结果祝燕尔也没做好十足准备,心虚移开视线。 李玉灵看着这状况就忍不住直摇头。 幸好这群人里有聪明的,眼尖地从食盒里拿出打包的绿豆糕,摸掉上面的印记,放在桌上道,“这不和你做的一模一样?” 薛裳枝看了看这盘绿豆糕,轻轻用筷子挑了一点尝过味道,最后忍不住摇头,“姑娘,你说这绿豆糕是你家厨子做的?” 那人理直气壮道,“对,他手艺好,常给我做这个。” 薛裳枝道,“那你能问问他用了什么食材吗?” 那姑娘一时语塞。 薛裳枝轻笑一声,“他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一块绿豆糕重十五钱,要用十钱绿豆,一钱饴糖,小半钱盐,反覆磨细滤皮,入模捶打至定型,才有这般形状。此外,因为这绿豆糕加了软馅儿,所以我在下方钻了孔从孔中入馅,再加工至平整。但因为是后来捶平的,所以挑开可以看见下方的孔,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这些人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她们是千金大小姐,哪能知道这个。 薛裳枝目光从几人面前扫过,道,“若是还不能确认,那请你们把食谱拿出来,和我口述的几样糕点一一比对,看看到底谁有理。” 这些人本就是听说这位是新回家的长公主,想着仗着人多势众先来看一番笑话,没想到反而被她当面戳穿,都十分尴尬。 李玉灵嘆了一口气,率先道歉道,“对不起,是我们看岔了。” 薛裳枝目光落在二公主和祝燕尔身上道,“不用向我道歉,因为我不会接受。如果觉得不喜欢我,大可以直接说出来,不用用些奇怪的手段针对我。”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明晃晃的针对,但被当面指出依旧非常难堪。换了其他人,还会虚与委蛇假装其乐融融,谁想到薛裳枝竟然打直球,让她们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祝燕尔听完忍不住道,“你一个姓薛的,谁知道你哪来那么多食物方子?” 薛裳枝点点头,“祝姑娘,你有听过井底之蛙的故事吗。那只小青蛙住在井里,就以为天只有那么大一丁点。我当然可以有这么多方子,而且我还能当着这么多人面,把绿豆糕的配方随意说出来给你听。如果不相信,你可以回去让家中厨师试试方子的真假,不是因为我不珍惜食谱,只是因为我不是井底之蛙,也不会拿着一张食谱就敝帚自珍。” 李玉灵听了这一番话,觉得实在很没面子,看了一眼还冷着脸的祝燕尔,赶紧把人拉走了。 薛裳枝把人全部赶走后终于清净些了,林嬷嬷看她受了委屈,连忙说,“殿下,你别气,回去咱就把这些事情告诉太后娘娘。” 薛裳枝好奇问,“她就会给我出头吗?” 林嬷嬷一时语塞,“那倒不会。” 姜太后养孩子就是放养,给了吃穿就行,不会特意偏袒谁,她日理万机,日常事务非常忙碌,不爱追究这些小事,不然也不至于二公主和自己亲儿子有些养歪了都没发现。 薛裳枝明悟道,“那我就不去打小报告了。” 她喝完一杯茶都不见窗边弹琴的女子们离开,反而有越来越多的架势,一些人还在嘻嘻哈哈地打闹。 二公主竟然也在其中,只是稍微有些窘迫的模样。 二公主注意到薛裳枝的眼神,和她对视一眼,又很快移开。 薛裳枝终于生出兴趣了,靠在窗户上问林嬷嬷,“她们在奏什么曲?” 林嬷嬷连忙道,“在奏踏春曲。” 不止有人唱歌,还有跳舞的,盪鞦韆的,玩儿草的,大多是薛裳枝看不懂的玩意儿。 不止薛裳枝看不懂,二公主大约也是不懂的,她已经被人取笑过许多次,却依旧很固执地坐在草地正中央端庄地微微笑着。 薛裳枝觉得她有点可怜,忍不住招唿道,“二妹妹,进屋来陪我说说话吧,外面风太大。” 二公主为难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 薛裳枝这才注意到这个女子,大约十二三岁,长得非常清甜可人,穿一身碧绿色衣服,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竟然连二公主也要看她脸色。 青衣服少女撅嘴道,“不行,青青姐说好要陪我玩的。你是她姐姐?干嘛非要一个人呆在屋里,不如出来陪我玩。” 她说完这句话,其余人也起闹道,“对啊,一起出来玩,你在屋里有什么好玩的。” 薛裳枝还真不觉得和少女们抢鞦韆很好玩,拒绝道,“我喜欢一个人在屋里玩。” 第186页 大概是薛裳枝眼神太明显了,少女脸色微微一变,“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觉得无趣?” 薛裳枝被她的敏感弄得直想嘆气,便解释道,“我只是想到曾见到过一种极为有意思的鞦韆杂耍,人能够飞到半空中旋转一圈,十分有趣。” 这会儿的杂耍艺术还不成熟,因此青衣服少女十分怀疑道,“真有这种奇人,你是不是骗我?” 又道,“我看你是个会玩的人,不如一道出来和我们玩儿藏钩、斗草。” 若换了其他人,薛裳枝是根本不会去理会的,但这人是仗着二公主面子。 薛裳枝和二公主接触时间不久就摸清她性格,知道她是个有些呆又很单纯的人,不好当面让她难堪,遂答应下来。 她出来后才发现这些闺中少女玩乐的手段十分单调,一是斗草,斗草就是采了植物根茎打成结来互相拉扯根茎,以夺得彩头,藏钩则是把钩子藏于手心中猜测有无和左右等。 大概古代少女的闺中生涯真的无聊,这些简单的游戏也让她们玩得津津有味。 薛裳枝忍不住道,“为什么不玩些别的?” 青衣服少女名叫赵彩,睨她道,“姐姐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薛裳枝摸着下巴,想起自己儿童时代玩过的游戏,随意道,“翻花绳,扔手绢,六子棋,跳棋,跳皮筋,跳绳,打弹珠,大富翁,你有玩过吗。” 她们还真没玩过,这群少女比跟着祝燕尔玩的那群年纪可小多了,大的也就十五六,小的十来岁也有,正是贪玩的时候,闹腾道,“没玩过,你说说看呗。” 薛裳枝目光转了一圈,落到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二公主身上,笑道,“行,教你们玩,让二妹妹来配合我当老师。” 薛裳枝于是带着一群少女开始玩儿“一二三木偶人”和“摸瞎子”游戏。 一开始大家还不怎么放得开,等到有人频频被抓到,总算被激起心性,玩得越发投入起来。 薛裳枝作为带头者,仗着自己体力好任意欺负小孩子也丝毫不害臊。 赵彩玩得小脸蛋红扑扑,坐下来一边休息一边吩咐丫鬟去拿些饮子来,又对薛裳枝道,“姐姐,你真有意思,青青姐姐也常陪着我玩,可你比她好玩多了。” 薛裳枝觉得这小姑娘也挺单纯的,谁能陪她玩就是好人。 赵彩灌了一大口丫鬟送来的牛乳饮子,对薛裳枝道,“姐姐,不如你陪我去我家玩吧。” 薛裳枝拒绝道,“不行,姐姐是有家的,姐姐家住宫里。” 赵彩挥手,“我知道你住宫里,可皇宫不也没有我家里好玩。” 也不知道她家里是什么人,竟然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说出这样的话。 薛裳枝倒不在意这些,对她推荐道,“怎么不尝一尝茶室里的饮子?”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姨妈期有点烦躁,没有更新 第55章 55 赵彩摇头道, “不用了,我不喜欢尝新鲜口味,况且我听其他姐姐说了, 不知这家茶室是谁开的, 怕是会偷窃其他家中的菜谱。” 消息在这些少女中传得快,不过一时半会儿,似真似假的消息就无人不知了,也难怪三公主这么肆无忌惮,反正不管薛裳枝能不能证明自己, 只要有了怀疑猜测,她名声就蒙上阴影。 赵彩说完就察觉到自己的话不对,道歉说, “姐姐,我不是说茶室不好, 只是我不习惯喝外面的茶。” 薛裳枝若有所思,“没事,我突然想到一种好玩的游戏,只是人多才好玩, 不如我们来一起玩。” 赵彩捧场地拍手说,“好啊好啊, 玩什么。” 薛裳枝把飞行棋的规则拿出来, 让丫鬟们现场去制作了简单的飞行棋,跑累想要休息的少女们就靠过来一起玩飞行棋了。 外面风有些大,趴在地上玩不太舒服, 薛裳枝就建议道, “不然咱们进屋去玩吧。” 她带人进了茶室,赵彩这才发现原来茶室是薛裳枝在打理, 更不好意思了,连连道歉道,“刚才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如果清楚姐姐你的为人,定不会相信这样的话。” 薛裳枝纳闷道,“你和我不过认识小半个时辰吧,怎么就知道我为人了?” 赵彩认真说,“别人总说玩乐不是正道,唯独姐姐非但不嫌弃,反而细心钻研这一道,可见是风流洒脱之人。” 薛裳枝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性格单纯还是被养歪了,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份天真的夸赞。 赵彩招唿她道,“姐姐,一起玩飞行棋呗。” 反正她也无事可做,干脆陪着小孩子们一起扔骰子玩儿飞行棋。 薛裳枝玩飞行棋手气非常好,要扔几就扔几,把一众小姑娘们嫉妒坏了,与之形成对比的则是二公主,二公主无论如何都出不了门,薛裳枝轮玩一圈在旁喝茶了,她依旧在出门,把围观的人急的恨不得把骰子抢过来替她扔。 薛裳枝好心说,“不然吃点东西吧。” 恰巧这会儿碧茹刚做了点心出来,就端给薛裳枝看。 碧茹有些爱玩乐的心性,把糕点做成小动物的形状,有小猪、小兔子、小猫小狗等等,胖乎乎软嘟嘟的,憨态可掬。 第187页 刚才还说不吃东西的赵彩目光落在盘中的小点心上捨不得移开。 薛裳枝在心里笑她小孩子,却给她台阶下道,“是新想出来的做法,你要不要替我试试口味。” 赵彩纠结了一会儿,然后拿起那只做成小胖猪的豆沙包子咬了一口,一口下去,绵甜的豆沙馅儿从包子口中流出,皮薄馅儿大甜滋滋美味十足。 刚还拒绝再三的赵彩两三口就吃完一只豆沙包,然后又挑了一只小羊形状的鲜花饼,鲜花的香气扑簌开来,瀰漫在口中唇齿留香。 她本要矜持些的,可是一看周围人,早像她一般沉浸在美味的世界中不顾形象了,连盘中糕点也只剩三四个,连忙左右手各拿一个同时咬一口。 等分吃完糕点,薛裳枝便问道,“可还要吃些别的?” 赵彩想起自己刚才的话,不好意思说,“可以带走吗。” 薛裳枝吩咐丫鬟们去厨房看看,厨房中还剩些多做的糕点,就给这位大小姐和几个小姑娘一起打包回家去了。 赵彩又再次向她道歉道,“竟不知道这家茶室是姐姐家僕开的,刚才的话太失礼了。” 薛裳枝没道理和她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摇头算谅解了,赵彩就和她约好下次一起出去下飞行棋,玩丢手绢。 薛裳枝:……… 薛裳枝思索后道,“我准备单开一家茶室,到时候你就来茶室中下棋玩吧。” 她挨着又发了一遍gg单子,算是新得到一批客户。 赵彩一边啃糕点一边看着,时不时和小姐妹们搭话,却不怎么理会二公主。 薛裳枝实在有些好奇她的态度,终于忍不住问了。 赵彩看了一眼二公主,撅嘴道,“姐姐你别怪我说话直,我是把你当自己人。有人对我好是真心的,可是有些人却另有所图,我才懒得理她。” 薛裳枝想不出二公主有什么好在赵彩身上图谋的,被赵彩慢吞吞解释后才知道,赵彩的兄长赵大郎君,是位非常风流又英俊的年轻男子,在长安城中一直颇受少女们青睐。 常有人借着赵彩的名义接近赵大郎,赵彩一开始还有些手足无措,最后就麻木了,干脆摆着冷脸应付她们。 而二公主恰好就是这位赵大郎的倾慕者之一,而且追求对方已经好多年了。 赵彩抱怨说,“我那么一点大的时候她就喜欢我哥哥了,哥哥明明拒绝了她,她却非要贴上来讨好我。” 薛裳枝想不到二公主竟然还是这么痴恋的人设,可她只是她名义上的姐姐,又不是真和她关系很好,也没有贸然上去说的道理。 等到今日踏青宴结束,薛裳枝就顺道在路边採摘了一些新鲜的艾草准备拿回宫中做成青团。 此时的艾草刚长出新芽,最为柔嫩,做青团口感也最好。 艾草味有淡苦,但是一味良药,做成青团后即能够保证药效,又足以改善口感,可谓一举两得。 结果薛裳枝刚做好青团,就看见坐在位置上的姜太后。 姜太后是被曾嬷嬷提醒才想起自己女儿新搬进皇宫中,有可能不适应这件事的,尽量摆出和颜悦色的表情,问薛裳枝道,“踏青宴好不好玩?” 薛裳枝想到二公主和三公主,又想到祝燕尔和赵彩,竟然无法用什么言语来形容,于是含煳道,“还算可以吧,大家都很……热情。” 姜太后以为她受了委屈,安慰道,“你刚回来,她们不了解你也是正常的。你别担心,改日我给你开几场宴会,请几个风流公子来给你捧场,自然也有小姐妹们和你结交了。” 不得不说,姜太后在结交这一道上颇学到了些手腕,不然也不会这么驾轻就熟。 薛裳枝想到自己要开茶室的事情,一开始是想将之开在西市,可是如今看来,不如干脆开在宫中? 于是对姜太后道,“若是开宴会,我可否要个单独的宫殿用来定期开办。” 这本是很无礼的要求,可是姜太后竟然没有太过犹豫就答应了,还一边沉思一边对她道,“这宫殿也得有选择的,要大,要阔,要有气势,这才能够彰显你身份。”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殿的名字,薛裳枝连忙拒绝了,改选了一处偏小又靠着前殿路口的。 姜太后虽然不贊同,但她听从曾嬷嬷的建议,不过分干涉女儿的想法,于是点点头同意了。 说完话,姜太后忍不住按住太阳穴露出一点疲态。 她今日胃口又不怎么好,她是个非常恋旧的人,只喜欢吃以前在乡间吃的那几样。可是冷胡饼硌牙得厉害,这也是这个时代平民牙口不好的原因。 姜太后牙齿不好,恋旧,只肯吃胡饼,无论谁也劝不动,让一干伺候的人和太医伤透了脑筋。 薛裳枝不知道她没怎么吃晚饭,在丫鬟们把青团和晚食端出来的时候顺口道,“您可要和我一起吃饭?” 姜太后其实已经用过晚饭,但想到新从曾嬷嬷那里学来的育儿经,最终答应下来。 蒸好的青团颜色青翠,散发着淡淡的青草香气,和春天草木生长的芬芳如出一辙,让人联想到冰雪消融和勃勃生机这类充满生命力的词彙。 姜太后被冬天寒冷禁锢住的食慾仿佛突然就解封了,她尝了一口,又绵又软,果真是春天温和的味道。 第188页 她忍不住问道,“这叫什么?” 薛裳枝道,“青团。” 姜太后夸赞,“好名字,又简单又贴切。” 青团里还被薛裳枝包了馅儿,以丰富甜点的口感,不至于太过腻味。 姜太后一连吃了好几个,才想起自己早吃过一次晚饭的事实,连忙放下筷子。 薛裳枝问道,“您不吃了吗,还有别的。” 姜太后怕夜里积食不舒服,摇头拒绝道,“我晚上吃得少,就只用这些了。” 薛裳枝遗憾道,“本来还有山药糕、甜羹的,早知道劝你少吃些青团了。” 丫鬟们把咸菜端上来,一併的还有山药糕和甜羹,于是刚说了自己不吃的姜太后顿时后悔得恨不得把自己说出的话吞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aparch和c_ym的营养液 第56章 56 姜太后疑心自己宫中的御厨和薛裳枝这里的不一样, 要不就是她宫里的人不尽心,要不怎么一样的东西能做出全然不同的食物。 山药糕有白净可爱的外表,甜羹则和现代的八宝粥做法相似, 两道点心甜味适中, 正符合“不甜”的最高评判标准,但纯吃甜难免还是会有腻味,所以薛裳枝又放了一碟子咸菜,用以调味。 姜太后听完她介绍,忍不住吃了两块山药糕, 结果又被新鲜脆爽的咸菜吸引住了,一连吃了许多口,直到被曾嬷嬷提醒才及时停下筷子。 薛裳枝感激她体谅自己, 就道,“您不如明日也来, 明日小厨房的食谱是锅包肉、醋烧荷包蛋、凉拌青菜,不知可合你口味。” 姜太后想了想自己宫里的饭菜,胡饼和炙肉,她无肉不欢, 但吃多了炙肉也觉得油腻不适,加上最近年纪大了胃口不好, 便问薛裳枝道, “何为锅包肉?” 薛裳枝和姜太后解释了一通,锅包肉色泽金黄,酸甜可口, 有促进食慾的作用, 是一道非常适合下饭的家常菜。 姜太后其实非常想立刻答应蹭饭这件事,可是一来她事务繁忙, 二来她觉得在女儿处蹭饭十分不好意思,就纠结着不肯答应。 薛裳枝看出她想法,体贴道,“我让丫鬟把菜谱写出来,到时候您可以尝尝。” 姜太后这次没再拒绝。 第二日,薛裳枝便准备坐马车去小昆阳观中上香朝拜,姜太后担心她安全,特意让人和她一处去。 等见了真人,薛裳枝才发现这位不是大名鼎鼎的摄政王是谁? 温景和穿了一身暗黑色的袍服,一脸没睡醒的模样,脸色不太好看,还有些不耐烦。 薛裳枝和他不熟,走上去行礼喊了一声“殿下”。 温景和颔首道,“既然来了,那就走吧。” 薛裳枝这时候才受到巨大惊吓:姜太后让跟着她去小昆阳观的人就是温景和? 温景和大概看出她真诚笑容之下满心的不情愿,冷漠道,“我去拜访故人,顺道带上你。” 薛裳枝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那多谢您百忙之中抽空照顾我了。” 温景和毫不客气道,“你知道就好。” 薛裳枝:………这还让她怎么接话? 和温景和一块儿坐马车便是折磨人,因为薛裳枝和这位古代的温景和没有熟悉到能够随意聊天的份上,温景和又不爱说话,一直冷冰着一张俊脸,给春天的温暖中带来丝丝清爽的凉意。 恰在此时,林嬷嬷在马车外提醒道,“殿下,你不是说没吃饱,让我给你装些早点么。” 薛裳枝看了坐在对面的温景和一眼,把食盒提进来,问对方道,“你要吃么?” 温景和没说话,薛裳枝便打开食盒,只见里面装着小厨房早上新烙好的葱油饼,油汪汪的,热腾腾的,散发着浓郁可口的葱香。 巧的是,温景和最讨厌吃的也是葱花。 温景和:呕 薛裳枝:……也、也没那么难以接受吧? 薛裳枝实在不忍心再折腾他,自个儿掀开帘子坐在车辕上啃葱油饼。 林嬷嬷掀开帘子时却恰巧看到了,心疼得直抽抽,又不敢公然表达愤怒,只能用帕子捂着脸含泪低声说,“殿下,你忍一会儿,这位爷……他就这样。” 薛裳枝嘴角抽搐地看着她,林嬷嬷这才看见温景和的帘子竟然用钩子挂着,里面的人正朝她发射死亡视线。 林嬷嬷:……… 到了小昆阳观中,发现和她离开时又是另一番景象,观中扩建了一遍,牌匾也重新挂上新的,上面“小昆阳观”四个大字也不知是何人所写,笔力雄厚,气势惊人。 薛裳枝随意和一位面善的小道士打招唿,对方先是愣了一瞬,然后开口道,“裳枝姑娘,你这是去做什么了,这过了半个月回来。” 虽然薛裳枝在观里待的时间里和这些人结下深厚情谊,但依旧有不少人不清楚薛裳枝身份,只以为她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厨子。 薛裳枝望天,“我做公主去了。” 小道士哈哈大笑,“您可真会开玩笑。” 温景和的熟人正是通明子道长,算起来,通明子道长还是温景和的长辈兼世叔,在温父手下当差,看着温景和长大成人,两人之间颇有情谊。 第189页 后来道长放弃官职到道观中当了道长,温景和也常来看看他。 通明子道长看见温景和与薛裳枝一块儿进来了,十分高兴招唿两人道,“巧了,我这正要吃早食呢,不如与我一起吃。” 道观中只食两顿,为了避免扛不住饿,早饭往往吃得很迟。 温景和没有拒绝,薛裳枝也不好意思拒绝,通明子道长便高兴的让小道童收拾了两幅碗筷来。 这里正巧吃的是豆花和豆浆,竟然还有不臭的螺狮粉,想来这段时间里,通明子道长已经逐渐变成螺狮粉店的忠实客户。 虽然这些东西好吃,但对温景和这种挑剔的人来说,想来应该是种折磨。 薛裳枝趁着对方拿筷子的时候偷看他,却发现他脸上一点为难都没有,非常淡定地往豆花中撒豆子花生和葱花。 通明子道长看着温景和的动作,点头感慨道,“不错,我记得你这孩子以前最挑嘴,现在竟然好多了,男人就该多吃饭,不然哪找得到姑娘喜欢你。” 温景和低头“唔”了一声,手中握着瓷白的勺子,他的手指节分明,颜色苍白,竟然让人一时看不出手和勺子哪个更白。 薛裳枝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看他镇定自若吞豆花,终于忍不住问道,“好吃么?” 温景和目光凝在葱花上,眼神像下一秒就要抽出一把刀子捅死这粒葱花一样,语气却温和得如同和情人呢喃,“好吃。” 薛裳枝:……… 通明子道长上了年纪,观察力不如薛裳枝那么灵敏,满意点头道,“好吃就多吃些,咱这里还多着呢,整个长安城中,没有地方的玉酥能比小昆阳观更正宗了。” 温景和“嗯”了一声。 薛裳枝是个敏锐之人,她不仅注意到温景和吃葱花时毫无表情的脸,还发现他袖子下胳膊上迅速涌起的红色痕迹。 她是有经验之人,也听说过世间奇怪的过敏源,例如有人对姜过敏,有人对酱油过敏,既然如此,温景和对葱花过敏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事情。 薛裳枝倒能够理解他不想让长辈担心的心情,趁着通明子道长出门收功课的时候,戳了一下温景和道,“你是不是不能吃这些啊?” 温景和没理她。 薛裳枝嘆气,“哎呀,原本还想帮某些人的,可是既然不需要我帮忙,那就算了,当我没有做好心人的机会喽。” 温景和抬头略略斜看了她一眼。 薛裳枝挺想看他冰山脸崩溃的模样,调笑道,“你求我呗,求我我就帮你。” 两人对视了将近一分钟,薛裳枝率先扛不住,正想给个台阶下,对面男人薄薄的嘴唇却吐出两个字,“求你。” 薛裳枝疑心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温景和,“求你。” 这哪像在求人,分明像掏了一把刀架在人脖子上逼人就范。 薛裳枝笑容差点裂了,可是答应别人的事情也该做到才对。她无语地看了温景和一眼,把对方的碗拉自己面前,津津有味吃得一干二净。 她自个儿就是个好胃口的大胃王,只是平日不明显而已。薛裳枝吃完饭,用帕子擦干净嘴,等通明子道长回来时,她又成了那个柔弱体贴的小姑娘了。 通明子道长背着手转回来,看见桌上空荡荡的碗碟,高兴道,“太好了,景和,这些年下来,你胃口总算好多了。” 目光又落在薛裳枝手中的小碗上,不贊同道,“你也吃太少了,这可不行,年纪轻轻落下病根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薛裳枝腼腆掩唇低头道,“女孩子吃太多不太好,万一、万一未来的夫婿嫌弃我怎么办。” 刚看她生吞五大碗豆花的温景和:……… 温景和自然不会拆穿她,但是他现在已经很怀疑人生了。 等到吃过早饭,留两人在房间里叙旧,薛裳枝自己转悠到了后院中。 后院专门有三处温泉用来种花,因为阔气了,还有单独的地方做成大棚种植温室蔬菜,只是现在气候逐渐转暖,温室花和蔬菜就不如冬天时那么好卖了。 薛裳枝到管理处的时候,看见小师弟曾静德挽着袖子,正在一边念经一边指导人怎么种菜,非常接地气。 薛裳枝喊了一声“曾静德”,爱脑补的小师弟立刻抬起头,笑嘻嘻跑来喊了声“师姐”。 薛裳枝道,“许久不见,越发精神起来了。” 曾静德道,“托您的福,正好管这处罢了。” 薛裳枝想起刚做大棚蔬菜的时候,曾静德还因为温室的粪臭很是向她抱怨了一番,没想到现在竟然调到此处,他还干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可以说是世事无常了。 薛裳枝也算温室明面上的股东和掌权人,曾静德说完话,就愁眉苦脸向她抱怨道,“最近天气转暖,咱这里生意不景气,幸好您介绍了人来买花。可是买花的人也不多,她们能去集市上买花,干嘛非要来买咱这里贵的花呢?” 第57章 57 因为天气转暖, 购买蔬菜的人也会减少,薛裳枝倒不觉得这会是奇怪事情,对曾静德道, “那有什么, 你再弄些反季节蔬菜便是。” 曾静德被她弄煳涂了,茫然看着她。 第190页 薛裳枝指点说,“你把夏天的、秋天的、冬天的蔬菜全弄到现在来种不就行了?人家来买大棚蔬菜就是为了买个新鲜有面子,反季节蔬菜够给他们面子了吧。” 曾静德被她一语惊醒梦中人,激动道, “那花也可以这么卖?” 薛裳枝点播他,“自然是,你试试种夏天的荷花, 秋天的菊花,弄些好种的来。若是还不好卖, 那就办一家制衣店,或者举办一场百花成衣比赛,作为裁判方邀请各方贵女携带自家做的百花衣服前来参赛,这样一来, 自然有人捧场来买你的鲜花。” 薛裳枝只建议他做后一种,因为相比起别人家中养的绣娘, 民间绣娘手艺自然不如何, 做出的衣服反而可能被嘲笑。 曾静德点头多谢薛裳枝,自己去琢磨开办比赛的事情了。 薛裳枝赶上时间,准备带一篮子花回去做花饼, 路上却碰到一脸怒容的郑娘子, 也不知和谁吵架了,浑身散发着浓重的火药味。 她走去过去喊住她, 郑娘子才好歹收敛了怒气。 薛裳枝笑道,“从哪来呢,这么不高兴。” 郑娘子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她当初跟着薛裳枝学了做豆皮和豆芽等手艺,心里十分感激薛裳枝,但也没有进一步的想法了,一心守着这个小摊子,每月勤勤恳恳给上缴应给的那笔“学费”。 但她性格也柔顺,很少和人吵架红脸。 郑娘子怒道,“还不是因为文秀莲。” 文秀莲就是文娘子的名字。 薛裳枝知道两人一向不和,吵架斗嘴是正常事,没怎么放在心上,安抚了她两句。 郑娘子却不依不饶道,“她家里人来了也就罢了,却指着我鼻子骂我抛头露面出去做活不要脸,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她文秀莲做臭豆腐就比我卖豆皮高贵些?” 薛裳枝此时惊讶起来,“她家里人真这么说?” 郑娘子眼圈通红,“我难道还会骗你。” 薛裳枝没来得及惊讶太久,因为她刚和郑娘子道别片刻,得知她消息的文娘子就匆匆赶来了。 话还得扯到今早上文父文母到小昆阳观看女儿的事情上来。 文娘子刚看到自己父母的时候还挺高兴的,她从十几岁离开家乡,后来一直在小昆阳观中学厨艺做厨娘,一年难得有几天能回家,只有逢年过节能够收到父母的几封书信。 虽然在外也新认识了些人,但日子久了总会想念家中父母和兄弟姐妹,还有家乡的生活。 近一两月她赚了好些钱,除了寄回去接济父母,还准备回乡探亲。 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回去,文家父母便先到了。文母和文父各提了一兜子干饼来,这是文娘子小时候最爱吃的,那时候家里吃不饱饭,干饼就是难得的美味了。 文娘子拿着母亲亲手做的干饼时十分感动,小声让他们坐下来,还吩咐徒弟拿些吃食进屋。 文母看了文娘子一眼,感慨道,“女儿,你真长大了,越长越漂亮了。” 她们母女有六七年没见面,文母以为女儿总该有些老相,没想到小昆阳观中风水养人,文娘子不但没像想像中变成一个粗壮蛮横的妇人,反而越发有风情的模样。 文娘子被母亲简单几句话就说得眼泪汪汪。 她虽然在外人面前脾气不好,但面对亲生父母时却乖顺得很,她是家里大女儿,闹饥荒的时候本来该最先被卖出去,她运气好被小昆阳观收留,但也有父母扛着不肯卖她的缘故在里面,因此她一直十分感激父母的养育之恩。 文娘子把丫鬟拿来的玉酥、胡饼、羊乳等堆在父母面前,催促道,“你们快吃。” 文家两个老人第一次吃这么好的东西,狼吞虎咽吃了大半,等到快要吃完的时候,文母才恋恋不捨放下勺子说了来意。 文娘子惊讶道,“怎么就给我看好人家了?” 文母不高兴说,“你这是什么话,你难道想要一辈子不嫁人。” 文娘子却非常为难,因为文母给她看的这门婚事在乡里,她们乡下离着小昆阳观有几十上百里地,一去一来个来回也麻烦得很,这样还怎么照顾这边生意了。 她刚想拒绝,文母一眼看穿她心思,责备她道,“现在趁着你年纪不算大,找个合适的人家嫁了,不然以后哪有人给你摔盆烧香?” 文娘子觉得文母说得颇有道理,可是她年轻时就没找到合适的如意郎君,到了这个年纪,恐怕更是不好遇到良人。 她们这些做厨娘的,若是运气好嫁个伙计,运气不好给人家当个小妾,文娘子仗着美貌谁也看不上,如此落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下场,此时便想着说着好听话敷衍过去。 文母却不肯饶过她,非逼着她说个看法出来。 文娘子头痛敷衍道,“娘亲,您让我先看看人如何,我这边生意忙碌,实在抽不开身来。” 文母恨铁不成钢道,“这有什么难的,让你弟弟来跟着你学几天,也好算给你当个下手。” 文娘子虽然收了徒弟,可是没有薛裳枝允许,也不能擅自把手艺交给别人,干脆利落拒绝了文母要求。 多年未见的母女二人,就因为这件简单的事情吵了起来,而郑娘子恰好是这时候闯到枪口上的。 第191页 郑娘子本是想向文娘子打听铺子的事儿,恰巧文母听到,文母便尖酸刻薄地指责她不守妇道,抛头露面没有德行。 当下本就没有女子不得私自出门的规矩,也没有几户人家会要求女郎不得外出干活,不得二嫁等。 外出给别人家做奶母、厨娘、经营商铺是再正经不过的职业,然而经文母一通含沙射影的嘲讽,仿若郑娘子卖豆腐见不到光似的,活活把郑娘子给气走了。 等郑娘子走后,文娘子也气得不行,疑心自己母亲在暗讽自己,但又觉得或许是在多想,只能软硬皆施再三推辞。 文母气道,“不就是个做食物的方子,你竟然连你弟弟和自家人都信不过?” 文娘子知道自己弟弟是什么样的人,老实不爱惹是生非,不喜欢嚼舌根,胆子小,因此一直很信任他。 也因此,文娘子并没有把事情扯到方子和信任这件事上,只是遵从约定而已,直到此时文母被指出,她心中方生出万分震惊。 文娘子定了定神,平心静气对文母解释道,“我当然信任弟弟,但方子又不是我的,自然不归我管。” 文母气道,“我知道是主家的,主家信任你才会教给你厨艺。既然这样,我们也不会辜负主家信任,你让弟弟给你打下手,你不说我不说,谁又知道呢。” 文娘子还是咬着牙不松口,“不行。” 文母道,“为什么不行。” 文娘子被逼迫得紧了,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因为主家是公主,我做不了她的主。” 文母先是一惊,随后顿时觉得荒唐不可信,道,“你为了拒绝我,连这种理由也能说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璨璨的地雷,还有c_ym的营养液,mua~ 第58章 58 文母因为文娘子的一句话差点笑出来。 她虽然只是个乡下妇人, 但活的时间久,见的世面多,自然也听过话本、知道些奇闻轶事, 虽说刚开始被唬住, 但只稍微一想就清醒过来。 文娘子只是个普通厨娘,长得不算多美,她的方子顶多和皇亲国戚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哪可能真像她说的那么厉害。 文母笑道,“秀莲, 咱一家人就别说那些虚的东西了,你娘不是被吓大的。” 一旁文父也在帮腔说话,试图说服文娘子。 文母倒没多大的野心, 只是文娘子赚钱赚得多让她有些眼热而已,她也想让自己儿子跟着喝口汤, 谁能想到文娘子态度竟然这么强硬。 文娘子已经逐渐冷静下来,对文母道,“我做不了主,你自己去问她吧。” 她直接把事情扯到面前。 文母看见她态度已经有些心虚了, 但此时骑虎难下,便硬着头皮道, “去就去。” 赶巧了今日薛裳枝也在, 否则文娘子就难以让文母信服了。 于是母女俩就到了薛裳枝面前。 薛裳枝这母女俩私下的龌龊,看见文娘子就吩咐人把热饮子和茶点端上来。 今日的茶点是她带来的改良过的米糕,和一般米糕不同在于用了黄小米和黑米, 加上白米糯米, 入石磨碾压成细粉制作而成,三层蒸得层层分明, 面皮上揉些枣泥糕,使得口感更加丰富的同时,又有丰润的色泽,看起就有食慾。 薛裳枝拿这些来招待客人倒是不丢人,一来她是现代普通人,不习惯过分豪奢的生活习,二来枣泥三色米糕只是看着不显,实则内里花费的心思不少,算是精巧又上得了档次的美食。 然而在文母眼中就不一样了。 文母见过乡下的土大款,人家一顿饭就要一头整猪架着烤,凳子椅子和碗全是金的,要是对方是公主,怎么都得用玉做的碗吧。 然而薛裳枝除了有三个伺候丫头、一个嬷嬷比较像那回事以外,身上穿着缎子衣服上没挂着金玉、头上插着珍珠钗子不是金子做的、连碗筷都是普通白瓷碗、乌木筷,从头到脚丝毫不符合文母心中对公主的想像。 因而文母开口就上去笑着和薛裳枝攀谈道,“这位姑娘,我家闺女今日还给我开玩笑,说带我来看公主。” 她开口就这么说话,不光薛裳枝,连林嬷嬷都惊了,瞪着文母看她是不是哪里有毛病。 文母又道,“咱知道您身份高贵,就和公主没两样……” 林嬷嬷怒斥她道,“闭嘴,你是眼睛瞎了还是怎样,这就是公主。” 文母被呵斥,惊在原地。 文娘子怕文母说出什么其他话,脑子一急,突然跪在薛裳枝面前道,“殿下,其实我一直仰慕您的厨艺很久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今日想做您徒弟,就请把我收下吧。” 薛裳枝瞪着文娘子,文娘子也仰头看着她,两人大眼瞪小眼,薛裳枝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她眼神里有什么仰慕。 文娘子脾气很硬,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知道薛裳枝的公主身份后也没稍微对她好些,该损的时候损,该嘲毫不嘴软,让她跪下来拜薛裳枝当老师,比薛裳枝突然变成公主还要离奇。 薛裳枝喝了一口热牛乳压惊,随后道,“你先起来,仔细斟酌再说。” 文娘子以为她不肯相信自己,摇头道,“我想好了,要给您当徒弟,以后您就是我师父,伺候您左右。您说东我不往西,若是有违背誓言或者背叛您的行为,就罚我死后入六畜道,来生不能做人。” 第192页 这在古代算十分恶毒的誓言了,薛裳枝想起文娘子的厨艺天赋,竟然有些心动,便道,“也行,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先考察你的人品和能力,你先起来再说。” 文娘子偷看了一眼自己母亲,文母还沉浸在这场震惊中无法自拔。 文娘子先发制人道,“您不得先看看我品行吗?比如这制菜方子,我就绝不传给他人,就算是家里亲人也绝不会传给他们。” 这个时代不像现代,各种各样的做菜、制香秘方满天飞,有一纸方子甚至可以作为传家宝流传几百年,也不怪文娘子看得这么重要。 薛裳枝本就有此意,于是点头道,“那你得好好表现才是,我不光要看你品行,才华、性格也是重要考察项目。” 两人一问一答,这就把文母接下来要说的话全堵在喉咙里了。 文母讪笑了下,心里却在暗暗责怪女儿不知好歹,把她要说的话都堵死了。 这边事情解决完,薛裳枝把从宫里带来的软糯糕点给通明子道长当礼物就要离开。 离开时温景和的事情也恰好全部弄完,等薛裳枝到的时候,他就斜靠在马车上厌厌地垂头拨弄香炉,配上他漂亮的容貌,活像只被雨打湿羽毛的漂亮孔雀。 周围人察觉到他的低气压,可是没一个人敢上去安慰他。 唯独薛裳枝这个粗神经的人跨坐上马车,大大咧咧道,“要回宫了,走呗。” 马车夫连忙扬起马鞭催促马儿赶路。 薛裳枝便顺口问道,“我看你心情不好,可是有什么事情?不必憋在心里,说出来让我高兴……帮你想办法出主意。” 温景和拒绝道,“不用了,不劳你操心。” 话虽这么说,可是他脸色苍白到无法忽略的地步,薛裳枝稍微思索一刻,忽然恍然道,“你不会还没吃饭吧?” 温景和被她拆穿,一点尴尬也没有,道,“以前行军的时候也常饿肚子,不算什么大事。” 薛裳枝觉得这人还真行,遇不上合心意的食物干脆直接饿肚子,比她家里那只猫还要挑剔娇气,如果换在普通人家,恐怕真难以养活。 薛裳枝掀开帘子喊了一声,就有丫鬟把食盒提进来。 因为她有些贪吃,她身边人总是随时提着各种食盒,此时食盒里就装了一份剩下来的雪白的白米糕。 白米糕原料就是白米,并没加入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不会让这位比名贵猫儿还挑剔的摄政王阁下突然炸毛。 第59章 59 这个时代的米糕一般是整米浸泡入饴糖后揉捏成块状, 撒上桂花瓣、荷花瓣作为装饰,和米饭的味道没有太大区别。 而薛裳枝的米糕则是用特制做法做成的发糕,取大米浸泡后打磨成粉, 加入陈饭发酵, 成品发糕蓬松柔软,白净可爱,香甜松软,又因为薛裳枝家传秘方除去了酸味,最适合口味挑剔的客人。 这个客人指的就是温景和, 奈何他本人一点都没觉察到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盯着米糕沉吟道,“倒是好看。” 薛裳枝无奈道, “没加花生,也没有干花, 你可以放心吃了。” 温景和看了她一眼,十分矜持地用筷子夹起米糕,小口小口吃起来。 虽说他没点头也没一句赞美的话,但吃糕点的速度已让薛裳枝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半刻, 温景和已经把盒子里的米糕全部吃光了,还文雅地用手帕擦干净手指。 薛裳枝意识到这位温景和和她上辈子见过的还是不一样, 总归更有气度些, 气势也更能唬人。 薛裳枝问道,“还要吗,林嬷嬷那里应该有些奶茶的。” 温景和摇摇头, “不用。” 等回了宫, 温景和突然派人送了一个木盒子过来,薛裳枝打开盒子一看, 只见里面竟然放着一只精巧可爱,雕着飞禽走兽等小铜球,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林嬷嬷见多识广,只一眼就惊讶道,“咦,哪来的熏球?这可是件稀罕玩意儿。” 经过林嬷嬷解释,薛裳枝才知道熏球就是古人用来配香的器具,香芋放在正中心,不论里面的薰香球如何滚动,芋始终保持水平不会倒出,可谓匠心独具。 可惜宫中并无会这门手艺的匠人,需得等下边几家人进贡才能享用。薛裳枝贵为公主,每月份例中只有香囊,没有熏球。 薛裳枝在手中把玩这个小熏球,笑道,“别人送的。” 林嬷嬷以为是她新交到的朋友,便道,“那可得多谢谢人家。” 薛裳枝摇头,“罢了,还是先想送什么吧,一般东西送给他总觉得拿不出手。” 姜太后把位于端门旁边的英华殿拨给薛裳枝“开宴会”,英华宫位置非常巧妙,因它处于宫门旁边人来人往,所以不算位置好的宫殿,古往今来一直被用来当作歇脚之处。 但薛裳枝要一座宫殿又不是真的想要开宴会,她只是想开奶茶店而已,因此此处反而成了最佳场所。 英华殿殿内不算太大,有正殿和厢房,薛裳枝没有太多闲钱,就让人买了大量屏风把殿内一一分割开,再把其窗户处开了三个门,门上各有牌匾,彼此之间看不见其内情形。 下人得了姜太后吩咐,只以为这是她要布置大殿招待贵女们开宴会的,不敢去质问她,于是英华殿轰轰烈烈的改造竟然没在宫中引起半分动盪。 第193页 直到大约半月之后,英华殿改造完成,变成一家现代式奶茶店。 林嬷嬷无意中看着英华殿的样子差点要晕过去,发抖问薛裳枝道,“您说要在这里干什么?” 薛裳枝非常坦率,一点幻想都没给林嬷嬷留下道,“卖奶茶。” 林嬷嬷的老心脏快要收不了,她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听说过有公主去卖奶茶的,这还是在宫里卖奶茶,若是传出去怕是要名留青史了。 她苦笑道,“您要是想卖饮子去长安城哪里卖不好,要在这里卖,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薛裳枝挥手,“可是母亲已经答应我了。” 林嬷嬷愣道,“原来太后娘娘早已同意,那是我多嘴,请您别见怪。” 姜太后答应过薛裳枝给她个大殿,可没同意让她把英华殿开成奶茶店,这完全是薛裳枝钻了空子。 一来她觉得聚众喝奶茶和开宴会没有太大区别,二来最近姜太后对她太好,让她有种不真实和荒谬感,总忍不住试探对方底线。 薛裳枝想得很好,选个黄道吉日时开店,届时邀请贵女们入宫玩,顺道卖奶茶。 但临到那一日,老天不长眼,竟然十分难得地下了暴雨,天气寒冷得很,丫鬟们不得不早早起来煮奶茶。 此时的牛乳和羊乳价格大致相似,所以两种原材料都有选择,然后从西市上买来大量鲜茶叶,经过薛裳枝自己发酵后做成红茶。 红茶装在粗纱布中放入牛羊乳煮沸,将茶味煮出,热腾腾散发出醇厚又甜腻的香味,飘扬在空气中,正适合这样略带凉意的天气。 一大锅奶茶温在炉子上,再准备些小料,就万事俱备,只等中午的宴会了。 然而薛裳枝千算万算没算到她皇帝弟弟每天早上要开朝会。 同为开会,这个时代大臣们比现代上班族惨得多,因为早朝在早上六点,但大家须得在四点时到达宫门外。(1) 如此,臣子就要在半夜中起床,骑马或者坐车到门外,足等一两个小时才能等到门楼上的钟鼓声响起。 春秋日还好,夏天闷热难耐,有蚊虫叮咬,而冬天寒冷,冻得人难以忍受。 这日恰好就是个冷天,大家吃过早饭在广场上跺脚御寒,此时不知从何处飘来一股浓郁的奶茶香气。 人群顿时躁动起来,有人率先忍不住道,“好香啊,哪来的香气?” 旁人瞪他道,“你傻问什么,自然是皇宫里有人准备吃早食。” 这位询问的大人大约是个愣头青,或者是个吃货,有点委屈道,“可是我饿了。” 年轻人最容易飢饿,可他早在家中吃过早饭,于是轻声道,“我想等下朝后去问问吃的什么早食,我也想让我娘子做给我吃。” 他的话勾起许多人肚子里的馋虫,其余人也跟着幻想起回家后该如何舒服躺下,再吃些什么东西取暖。 与此同时,英华殿殿内的烛火挨个儿亮起,厨娘和宫女们匆忙又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碧茹催促她们道,“别多说话了,动作也要轻些,外间还有大臣们要开朝会,不要打搅了他们。” 宫女们连忙点头,示意她听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註:此处为符合文中逻辑有背景和数据的魔改 谢谢c_ym的营养液,亲亲 第60章 60 宫女们手脚灵巧在宫殿中穿梭, 并未引起太大声响,然而香气是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住的。 久久不能散去的奶茶香气让在寒风中的人烦躁,终于有人忍不住拉着一位宫女道, “你们这哪宫里的大人, 这么早就吃早食。” 宫女被喝住先是一惊,随后连忙解释道,“我们这不是给大人们吃的。” 官员问她道,“那莫非是你们的早食。” 宫女无奈说,“是殿下的奶茶店, 不是,是饮子店,专门卖饮子……”给贵女们吃。 她话没说话, 对方睁大眼睛,“卖饮子?” 宫女, “对。” 官员,“给我来三壶!” 宫女,“可是我们是专门卖给贵女的。” 官员很铁不成钢道,“都是卖, 卖给什么人,给谁喝了又有区别吗。” 若是换成其他宫女, 定然不会答应他的要求。可奶茶店的宫女们全被薛裳枝洗脑洗瘸了, 眼里哪里看得下什么皇权、大人的,一心好好卖奶茶,把奶茶生意做大做强。 如此被说了几句, 细细一想觉得逻辑根本没错, 她们不就是卖奶茶的吗,卖给大人、卖给皇帝、卖给贵女, 那有区别吗? 宫女想通之后笑容真诚许多,主动道,“买了奶茶可以去店里坐着喝,您要去吗。” 官员没怎么迟疑就答应了。 宫女又接着道,“大人们别担心误了时辰,咱们让人等在门口,只要听到钟声就来提醒,必不会耽搁你们大事的。” 这么几番劝下来,又有几人跟着宫女去了英华殿奶茶店里。 宫女选的是三道门中最右边的一道,当初薛裳枝就想到要针对三种客户群体,一种是年纪小爱玩乐的,一种是比较少女心的,一种是清高少女。 针对每种客户群体,内里的装饰风格各有不同,例如最右边的几间空屋子,只放了些兰花、文竹当作摆件,整体氛围清雅,也更适合成年男人。 第194页 碧茹本还拿着本子在分配任务,乍一看小宫女带了几位穿着补子的大人进门,腿都要麻了,拉着对方在一旁嘀咕道,“我让你低调些,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把当差的大人引进来。” 小宫女叫翠鸟,闻言委屈道,“姐姐,我可小心得很,您不是让我做生意要学会机灵、学会见机行事吗,我做到了,你怎的不夸我。” 碧茹怒道,“我那是让你去招待客人………” 她话音未落,一旁官员等得不耐烦了,催促道,“小宫女儿,快给我们端热饮子来。” 碧茹,“……原来这就是客人啊。” 碧茹伺候了薛裳枝一段时间,变得胆大包天,突然遇到这样的情况也没惊慌,催促宫女们把菜单一桌一桌放上去,然后收钱送饮子。 屋里烧了炭火,微微有些热了,只好让人把木窗支起来,将热气散出去。 随着热气飘散的还有香气,奶茶装在瓷盏中,随风而上腾腾雾气。 按理说奶茶这样甜味的东西不会受这些中年男官员喜爱,但谁让情况特殊,这样充满冷气的半夜里最需要温和的东西来抚慰。 穿红衣服的官员喝了一口饮子,忍不住嘆息道,“好喝。” 有他带头品尝,其余人干脆不忍了,纷纷拿着奶茶喝起来,从窗外就能看见屋内如何温馨和谐。 而窗外那些不肯进来的人则在外面看着窗上的倒影吞口水。 其中一人偷偷道,“要不我们也进去吧。” 另一人瞪他,“没规矩。” 薛裳枝不知道,她新开的奶茶店导致今日早朝出现歷史未有的奇观: 往常蹲在广场上等着敲钟入殿的大臣全部消失不见,问就是聚众去英华殿喝奶茶躲风了。 薛衷坐着步辇到了正殿外,看见空荡荡的广场愣了一下,随后问一旁伺候的侍从道,“今日难道不早朝?朕明明记得今日不是休沐日。” 崔侍从也煳涂得很,连忙让人去询问。 等问完,他才不安回答道,“是、是去英华殿喝饮子去了。” 薛衷愣道,“为何可以去英华殿喝饮子,英华殿不是处废殿么。” 侍从如是说了。 薛衷听完顿时无语,以前确实没有人在宫里开店,可是老祖宗也没有规定说过不能在宫里开店啊,现在薛裳枝仗着有姜太后当靠山,做些出格的事情似乎也不太让人意外。 只是……在宫里开奶茶店,未免也太……… 他想了想,到底没说话,但是等下朝之后,就亲自去奶茶店喝了一次奶茶。 碧茹她们不知道这位穿着常服的年轻男人是皇帝,薛衷长相文弱秀气,像个普通官员,碧茹以为是回头客,特别热情地忙来忙去伺候着。 薛衷点了一份招牌珍珠奶茶,一份最受欢迎的酥油鲍螺当茶点。 酥油鲍螺可是道让人如雷贯耳的名菜,口味类似奶油,又因为形似螺狮而得名,古代酥油鲍螺口味偏甜,并不适合下奶茶,但薛裳枝改良后的酥油鲍螺略带咸味,也就沖淡了甜腻之气。 薛衷作为皇帝,竟然也是第一次吃这样的东西,惊为天人。 他吃完便斯文地敲了敲桌子,颔首道,“做得不错。” 碧茹笑道,“有您这句话,奴婢们得开心一整天呢。” 在薛裳枝不知道的情况下,她的奶茶店在没有“开张”的情况下先火了。 先是有人说看见皇帝从奶茶店里面走出来,据知情人说还给了赏赐,不知是奶茶真那么好喝,还是皇帝给自家姐姐撑腰。 其次是参加早朝们的大人们。 大家都不是嘴碎的,但突然遇到这么大的新闻实在憋不住啊,很想和人谈心。 回去就逮着人问,“你知道那事儿了吗?” “什么事。” “长公主在宫里开奶茶店!” “………” 别的公主出名,要么是抢男人,要么是打架斗殴,要么是花钱如流水,这还是唯一一个因为开店出名的。 薛裳枝于是成为大楚国第一位还没受封,就饱受瞩目的公主殿下,照此看来,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第61章 61 薛裳枝不知道她自己出名的事情, 反而是姜太后先得到消息。 说起来姜太后正在喝茶和人聊天,忽然得知这件事,一时都愣住了, 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她想起薛裳枝以前卖份例的事, 又想起薛裳枝一本正经要宫殿来开宴会,实则是为了卖饮子,竟然在一时间忘了自己该说什么,直到被人提醒才回过神来。 还好曾嬷嬷此时正伺候左右,看她这模样就怕她一怒之下打孩子, 连忙劝道,“娘娘,您别生气, 长公主年纪这么大,总该有自己的想法。” 姜太后憋了一会儿, 还是没憋住,大怒道,“她的想法是什么,就是做生意?她是缺钱还是怕穷, 真是给我丢脸。” 姜太后年轻的时候也是位女中豪杰,性格暴躁易怒, 年老后因各种原因修身养性, 不过这不代表她没脾气。 曾嬷嬷也觉得一国公主做生意很不妥当,但她不会当着姜太后道面这么说,于是小声道, “您不如亲自去问她?” 第195页 姜太后左思右想下还是答应下来。 下午时, 薛裳枝的宴会被迫取消,因为姜太后要开家宴, 让她去参加。 薛裳枝这会儿正拿着钱茫然,碧茹告诉她奶茶卖光了。 薛裳枝迷茫道,“怎么就卖光了,奶茶店不是还没有开张吗。” 碧茹不好意思把早上的事情娓娓道来,薛裳枝扶额,“这样也好,母后要开家宴,原定的宫宴便办不了,卖光就不怕被浪费了。” 碧茹点点头。 薛裳枝也不知道家宴是要做什么,但想来就是一家人坐在一处吃吃喝喝,于是只穿了一件简单衣服就去了。 虽说穿着简单,但她长得清秀,辫子简单斜扎在一处就很清爽漂亮。 相比起来,容貌平凡的二公主就不显眼多了,幸好她自己也不在意这些,坐在亭上一边吃干果一边对薛裳枝道,“你上次给我做的裙子可真好看,可惜放在屋里才三四天就不能看了。月河心痛得很,还偷偷拿去埋在后花园了。” 薛裳枝道,“能管三四天也不错了,不知道家宴是做什么的,娘娘会考教我们吗?” 二公主和她一样迷茫,道,“我也不知道,母亲以前很少办家宴。” 除了不办家宴,姜太后也不太爱管孩子,最多过问一下功课,属于放养型家长了。 薛裳枝听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两人在池塘边坐了一会儿就等到姗姗来迟的姜太后与薛衷,两人一前一后坐着步辇而来。 薛裳枝上前行了礼,抬头就看见姜太后面色沉沉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太后听从曾嬷嬷的话,是来和女儿谈心的,也没有开门见山地责问,只道,“先坐下吧,咱一家人好久没有一起家宴了,今日难得你们有空,总该聚一聚。” 温和有礼的皇帝薛衷附和道,“母后说得是,我早让人准备好了炙肉,大可以一边吃喝一边赏春。” 奴婢们很有眼色地拿来炭火、炊具和装在漆盘里的肉片菜片,等着给主子们弄好。 薛裳枝十分好奇炙肉,虽说现代的烤肉就很好吃,但这里的烤肉毕竟是皇家烤肉,在身份上就不同凡响。 薛衷看她好奇,体贴吩咐宫女们道,“给殿下烤一盘羊肉。” 宫女们升火开始烤肉。 当初薛裳枝忙于其他事情,没有仔细观察炙肉,此时看来,才发现烤肉的方式非常原始,把肉串在树枝上,架在火堆上慢慢转动,肥肉的油便滴落在火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和焦香味。 等烤好后放在漆盘中,薛裳枝尝了尝,发现烤肉上只撒了盐,因此味道相当原始,倒是肉非常香,外焦里嫩,咬一口嘴里就爆发出香气。 见薛裳枝露出满足的香气,薛衷便道,“这个宫女是赵家送来的,烤肉手艺特别好,若是长姐喜欢,不如把她收下吧。” 薛裳枝摇头道,“别,君子不夺人所好,况且我不常吃炙肉。” 薛衷若有所悟道,“的确,长姐是很会吃的人。” 他话音刚落,姜太后就想起薛裳枝开的奶茶店,面露不悦之色,开口道,“别说这些。” 她平復了一会儿心情,决定好好和薛裳枝谈心,就语重心长道,“以前你们还小的时候,母后时间少,又要忙着国事,没什么精力关心你们姐弟三人。后来等到我有空,你们却一转眼全都长大。尤其是裳枝,我知道你受了许多苦,这都是我的错。” 顿了顿又道,“到如今,你们大了,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可是咱们是母子,总该多谈谈心。” 姜太后少有这么感性的时候,二公主和薛衷都有些感动。 姜太后趁热打铁道,“你们想做什么,都可以告诉母后,母后若是能帮到,必然会答应的。” 薛裳枝和薛衷没说话,倒是二公主率先道,“真的吗,母后。” 二公主从小到大就没做过出格事情,姜太后十分放心她,慈爱鼓励道,“对,你想做什么。” 二公主纠结了一会儿,见大家都在看她,于是不好意思问,“我……我可不可以开勾栏啊。” 姜太后:……… 姜太后人差点傻了,以为自己听错,重复道,“你想做什么。” 二公主道,“我想开勾栏。” 姜太后深吸一口气,回绝道,“不行,你身为公主,自然不能出宫。” 二公主道,“那也没事,可以在宫里开勾栏。” 姜太后:……… 在宫里开勾栏,谁去卖艺?谁敢来买啊。 难道让太妃们卖艺,臣子们来宫里听曲?她怕到时候先帝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二公主没发现姜太后怒气快要爆表,还在异想天开,“在宫里更好。赵郎说世间人无高低贵贱,世界上的□□和普通人一样。我想证明给他看……” 虽然二公主很傻,但是面前还有个聪明人,薛衷善于察言观色,连忙转移话题道,“您不如来听听我的。” 姜太后道,“衷儿你是一国之君,想做什么倒不必特意和我报备。” 薛衷沉思一会儿,开口道,“其实朕也有一件想做的事情。” 第196页 姜太后听他语气这么正经,忽然心生不妙之感。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因为上夹写得比较少,明天会多更的,笔芯 可以求一下预收吗?种田文 《我在古代建设新农村》 第62章 62 姜太后心觉不妙, 但是薛衷已经开口了,一说话就差点把姜太后吓死,“母后, 我想让普通百姓也来皇宫中看一看, 看朕的生活,也知道朕的艰辛。都说民心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样的话,就有更多人能理解朕了吧。” 薛裳枝听完, 觉得这位弟弟还挺有想法,这不就是古代版变形记吗?最好还让薛衷去体验一下百姓是怎么生活的,他更有希望成为一位明君。 可惜薛裳枝能够理解薛衷, 姜太后却不能,她一直认为自家孩子挺乖的, 怎么今日认真谈心,才发现全是些不安分的呢? 莫非是她教育有问题?还是因为先帝基因不良? 她咂摸半晌,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薛衷已经说完话, 眼巴巴看着她。 姜太后不想和自己儿子说话,无表情移开视线, 目光对准薛裳枝。 哦, 她已经说了,她想开奶茶店嘛。 这样看来,竟然是薛裳枝的想法最普通、最不出格了。 姜太后被弄得心力交瘁, 一旁还有二女儿和儿子期待地看着她, 只能无奈挥手道,“先吃炙肉, 吃完再说。” 宫女有眼色地递上炙肉,姜太后随意拿起一串。 然而薛裳枝观察敏锐,却发现姜太后吃炙肉时,总是忍不住单手扶脸。 薛衷关切道,“您是不是身体不适,不如让太医来看一看。” 姜太后疲倦地摇头,“没事,是老毛病了,用以前的方子吃完就好。” 薛裳枝却总觉得她这情形看着诡异地眼熟,开口询问道,“您这不会是牙疼吧?” 姜太后点头道,“确实是牙疼。” 薛裳枝听完就无语了,牙疼还非要吃烧烤,那不是疼上加疼吗。 可惜现代人觉得很简单的一个道理,这会儿的人却没听过。 薛裳枝也不知道她是否会相信自己的话,便开口问道,“太医是否有说过不能吃躁热的食物。” 她目光落在烤肉上,暗示非常明显。 姜太后却不怎么相信,沉吟说,“倒不知道肉食会引起牙疼。” 薛裳枝只好道,“可以吃肉,但是不能吃烤肉,例如煮肉、蒸肉、炒肉等等。” 姜太后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让人猜不透她心思。 等到太阳升起时,家宴差不多到了尾声,姜太后对薛裳枝道,“我知道你以前过得苦,但若是想要钱,直接找我拿就是。” 薛裳枝哂笑一声,“我不是想要钱。” 姜太后愣道,“那你想要什么?” 薛裳枝,“只是比较喜欢做菜而已。” 姜太后依旧没太相信她的话,她作为太后,善于洞察人心,见过的事情多得去了,有见喜欢钱的,喜欢权势的,从没听说过谁喜欢做菜做到这个地步的。 薛裳枝知道她不会轻易相信自己,想了想道,“若没记错,一个月后有厨艺大赛?我也要参加,总得证明自己。” 这不算什么困难的要求,也不特别出格,姜太后想了想答应下来,一边觉得薛裳枝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大楚国人才济济,不是她一个小姑娘就能随意挑战的,一边想若是薛裳枝丢了脸,要怎么暗箱操作才不会被看出来。 几人各怀心思各自离开。 走到长亭外的时候,二公主忽然喊住薛裳枝道,“长姐,听说隔日有百花裙大赛,小彩没找到合适的花,可以牵线卖些给我吗?” 薛裳枝没想到曾静德手脚这么快,只几日就把百花裙比赛办起来,便道,“我去替你问问。” 二公主感激地点头。 薛裳枝回了自己宫里,却看见一名长得十分面生的侍人恭敬站在房檐下,低眉垂目,仿佛在等什么人。 看见薛裳枝,侍从连忙走过来,行礼笑道,“殿下,奴婢是文靖,王爷让奴婢给您送些东西来。” 薛裳枝想到温景和挑剔吃米发糕,垂着眸子的模样,就摆手道,“不用,客气了。” 文靖有些急了,道,“这是王爷一片心意。” 薛裳枝看了他一眼,总觉得有些古怪,让文靖给拿上来。 只见木盒里装的礼物十分丰厚,但不太像温景和会送的,里面装着一箱子金银珠宝,俗得可怕。 薛裳枝一看就知道不对劲,诈他道,“你私自送东西来,到底有什么心思。” 没想到文靖是个不中用的,只这么一吓就跪下来求饶。 薛裳枝听完他说话,顿时无奈了。 原来温景和突然染了病,脾气变得不好,也不爱吃饭,连着几顿都只喝米粥,伺候他的人急得很,怕他被自己饿死,想起之前他夸赞过薛裳枝做饭手艺好,就特意带着礼物来请薛裳枝了。 能被人肯定,薛裳枝就十分满足,而且看在这么多钱的面子上她就不会拒绝,于是答应下来。 摄政王住在宫外,硕大的王府中十分萧条,文靖似乎看出薛裳枝想法,小声道,“殿下不喜欢别人伺候。” 第197页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不喜欢人伺候倒能理解,只是王府又大又空旷,没什么假山乱石装点,只几个从人来来去去,活把此处弄成个鬼屋了。 薛裳枝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她挽起袖子指点厨娘在厨房里做好菜,又想着干脆帮人帮到底,便和战战兢兢的下人一起到了温景和卧房里。 卧房中还烧着炭火,主人家睡在卧榻上,不时发出轻微的咳嗽声。 温景和冷淡的声音传来,“不是说别来扰我?” 他声音一点听不出生病了,一派清明的模样。 薛裳枝道,“送饭而已,也这么冷淡?” 她掀开帘子,就看见温景和靠坐在床上,被子上摊着一本书,看样子这人生病时也不太安分,光看书去了。 她没给对方拒绝的机会,把东西端上来。 菜并不复杂,熬得稀烂的清粥,没有加入任何佐料。薛裳枝想到这时候着凉多半是染的风寒,于是还煮了一碗红糖姜汤。 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红糖,红糖也是薛裳枝自己做的,又浓又稠,本想着用来做红糖奶茶,没想到先用到此处了。 温景和鼻子有些红,皱眉目光不悦。 文靖特别想劝,但又怕被骂,一时间骑虎难下。 薛裳枝见他要责骂文靖的模样,就抢先一步道,“他花钱请我做的菜,你不吃也不会退钱的。” 温景和问,“多少钱?” 文靖说了,然后又迎来温景和的死亡射线。 不过这时候温景和倒没再拒绝,皱眉一口喝下那碗姜汤。 辛辣的姜汤入喉,立刻带来暖洋洋的热意,出乎意料的竟然带着甜味,沖淡身上的寒气。 温景和不动声色喝完,颔首递给一旁的厨子,“不错,就喝这个,羹撤下去吧。” 薛裳枝看他这模样差点笑得直打跌,道,“这是汤药,哪能多喝。” 温景和白皙的脸上浮现淡淡红晕,恼怒道,“闭嘴。” 照顾完傲娇生病的病人,薛裳枝回去后才知道,英华殿的奶茶店没被关闭,只是有人听说姜太后发怒的事情,便有些排挤,如此一来,奶茶店地位就尴尬了。 薛裳枝道,“没事,英华殿继续做大人们的生意就行,要开奶茶店,还是得去西市。” 碧茹点点头,贊同她的话。 薛裳枝凭空得来一大笔钱,就能去寸土寸金的东市买商铺了。这时代的饮子生意发达,只是不怎么挣钱,所以一般人只租个摊子,就在路上随意卖了,只薛裳枝大笔一挥,准备租个小楼。 在租楼之前还得先考察地理位置和周边环境、人流量等,薛裳枝作为老闆自然要亲自考察。 此时买房需要找中人,中人介绍了一处挨着街道口的小楼,从前是做酒楼生意的,另一处则更大的,但却很偏僻。 薛裳枝出宫跟着中人去看了,倒是更喜欢酒楼那处。 正要下定金时,却看见对面卖臭豆腐的店里有两个姑娘和老闆争执。 说来也巧,这家臭豆腐店就是当初薛裳枝开出来的分店,更巧的是,这两个姑娘还是熟人:李玉灵和祝燕尔。 薛裳枝隔得远,听不清她们到底在吵什么,两个姑娘看见薛裳枝,却不约而同转过头去,装作没看见她的模样。 薛裳枝正想迈步离开,没想到臭豆腐店的伙计竟然是房小娘,一眼看到薛裳枝,便喊了声“姑娘”。 这下提起的脚彻底走不动了,薛裳枝嘆气道,“什么事?” 房小娘委屈告状道,“我们好好在这里做生意,没想到这两位姑娘来砸咱的场子。” 李玉灵辩驳道,“根本不是我砸你场子,是你做事不地道。” 她说完看了薛裳枝一眼,便立刻转开视线。 薛裳枝先安抚了房小娘,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两位姑娘,我是这家店铺的主人,你们若有什么问题,大可以来问我。” 李玉灵和祝燕尔听完就是脸色一变,想来想起了当初踏春宴上难堪的事情。 李玉灵勉强道,“没有什么事,算了。”说完就要走。 房小娘子却不高兴地拉着两人道,“怎么能算了呢,刚才你们还说要砸了我们店铺呢。” 第63章 63 刚才这两人就气势汹汹说要砸了店铺, 又不肯说原因,现在想走就走,房小娘子当然不肯干了。 李玉灵在薛裳枝面前本有些心虚了, 听到房小娘这话, 顿时火冒三丈道,“若不是你让人侮辱赵郎,我们犯得着这样吗。” 房小娘煳涂道,“赵郎是谁,我们怎么侮辱他了。” 李玉灵怒道, “他随意作的词,你们竟然拿出来让歌女边弹边唱,这不是、这不是羞辱人吗。” 薛裳枝被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 之前似乎真有位姓赵的热心文人给写了一首词,好像叫什么《卜算子.咏臭豆腐》的, 着实是位大好人。 李玉灵接着道,“赵公子纵然文采盖世,也有偶然发挥不佳的时候,你们非得抓着这点不放, 实在太气人了。” 见薛裳枝还茫然,房小娘只得拉着她偷偷解释了一遍。 原来当初薛裳枝为了打gg, 就让人去小楼里请了些歌女来弹唱这几首词。 第198页 房小娘以前就跟着薛裳枝学厨艺, 而且她不止学厨艺,耳濡目染下学会许多gg方法。 于是擅长举一反三、聪明的房娘子不止请人来唱,还编成简单易懂的小曲儿, 一边打快板一边唱, 就在门口唱,从早唱到晚, 堪称洗脑神曲,连过路人也能唱上两句。 薛裳枝:……… 薛裳枝艰难道,“你哼几句给我听听。” 房小娘哼唱起来,古人果真不少人才,这首小曲就反覆那么几句,跟口水歌似的,没什么内涵,薛裳枝就算想要解释也无从下手。 李玉灵道,“怎样,你们串好供词了么?” 薛裳枝回头看她,解释道,“其实我们有授权的,这是赵公子特意给我们店写的词。” 李玉灵知道这是真的,但是依旧不大得劲,因为她和祝燕尔都是赵公子的粉丝,听说过他如何风流、如何七步成诗的故事,对他有很厚的粉丝滤镜,如今看到他一篇写得不好的词被扒拉出来,就觉得心中不快。 薛裳枝吩咐房小娘道,“把赵公子的册子拿出来。” 房小娘闻言去了。 当初赵公子就把写词的信笺寄到店里,被众人好好收起来。 李玉灵小心翼翼捧着信笺看了看,发现印章和字迹不是伪造的后十分无可奈何。 薛裳枝便道,“若是能被更多人知道,名扬天下,岂不是也是一件好事?” 李玉灵仔细想想竟然也是,只是她刚才太钻牛角尖,觉得不能让偶像丢脸,但赵公子怎么想的她还真不知道,万一赵公子就想要让全天下都读他的词呢?那薛裳枝岂不是帮了大忙? 她有点不好意思,挥挥手准备离开,薛裳枝却道,“不妨坐下来吃点东西。” 李玉灵看着菜单,迟疑道,“算了吧。” 螺狮粉和臭豆腐的威名,她还是听说过的,总有好事之人忍不住去尝,尝完又回来即兴发挥扯些有的没的,导致李玉灵现在闻臭就色变了。 薛裳枝看出她担忧,就道,“坐会儿也行。” 李玉灵和祝燕尔于是答应下来,李玉灵这时候才有些不好意思。特别是祝燕尔,她还为之前的事情难为情呢。 李玉灵想起之前收到的书籤,便小声问道,“也不知你的茶室筹备得怎样了,若是你愿意的话,等开业时不如请我们去捧场。” 薛裳枝正需要客人,便开口同意了。 李玉灵想了想又问,“看样子你是第一次开茶室,也不知道有没有经验,倒不如和我们合伙开一家胭脂铺子,也好学习些经验。” 说是学习经验,实则是抬举了,李家胭脂铺是开了上百年的老字号,上一朝开到如今,拥有不错的口碑和名气,并不需要额外投资。李玉灵这么说,只是为了上次的事情赔礼而已。 薛裳枝不需要她这么昂贵的赔礼,便要拒绝,但看样子,她要是拒绝了,李玉灵还会送其他东西作为赔礼,思索后道,“也行,不如和茶室开在一起。” 李玉灵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但能够收下这份道歉,她就心满意足了。 有李玉灵的胭脂铺子加入,薛裳枝的茶室修建也更加完善,她把茶室设计成现代式的茶楼,窗户拆换得成更大的款式,又买来轻薄的纸煳在木格上作为窗纸。中央的大木楼梯被拆除,改成从外进入。 这样一来,一楼厅堂就显得窗明几净,十分宽敞。 不仅如此,薛裳枝还单独修了空屋子,作为雅间使用。 这么大一家茶室开在闹市中,想不引人瞩目都难,更重要的是,有消息说,这家茶室是宫里的分店,第一家店是开给宫里的大人们喝的,普通人竟然能够喝到同款,这样一来,岂不是他们和宫里大人没什么区别了? 这个消息当然是薛裳枝让人给传出去的,卖包子的人整天走街串巷,做这些事情再简单不过。 唯独碧茹看着两间屋子有些疑惑,不知这是拿来做什么的。 薛裳枝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这边一边筹备着开茶室的事情,另一边准备参加厨艺大赛,这时候温景和倒是来给她添事情了:他遣人给送了一套书来。 这套书没什么出奇的,只是据说是失传已久的菜谱,送来感谢她。 薛裳枝拿着书就有些疑惑,因为她不太能看懂这时候的书,二则是因为她记得读书时,就有人告诉过她,如果喜欢一个人,就借书给他看,一来一去就熟了。 不过她也只疑惑了一瞬,毕竟她和对方又不熟,没有一见钟情喜欢上她的道理。 她把事情抛到一边,当作是自己的瞎想。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天气就转暖起来,此时天高气爽,气候温和,周围人也换上轻薄的衣衫。 薛裳枝想到春季要吃的菜,就吩咐人去找一找有没有香椿。 长安城中并没有,但出乎意料的是,薛衷听说此事后让人照着形容帮忙寻找,结果在长安城外找到,满足薛裳枝想吃香椿炒蛋的心愿。 香椿炒蛋作为一道名菜,自然有其独到之处,香椿香味扑鼻,口感嫩滑,最难的是要在恰当的时节吃,若是时令太早,香椿太嫩,太晚则太苦失去鲜味,只有谷雨之前的味道最好。 常有话说香椿“一箸入口,三春难忘”,其鲜美不可用常言来形容。 第199页 听薛裳枝这么说,其余人自然有了期待,结果不期待还好,一期待到晚食时薛裳枝就发现自己宫里多了几个人,全是来蹭饭的。 二公主近来和薛裳枝熟多了,腼腆地朝她笑。 而不知从哪摸来的薛衷脸上也挂着和她一样的表情。 薛衷不好意思道,“听说长姐这里铛头厨艺不错,所以来看看。” 人家是皇帝,是一国之君,就算明说自己来蹭饭的又能怎么样?薛裳枝只能无奈把人领进来。 二公主进来后就发现,宫室内和之前见过的大为不同,箕坐的位置全部放上胡凳,凳子安置在很高的桌子旁边,十分奇怪。 此外,有花格的窗换成无格窗,窗户上所煳的纸也不是一般纸。 这样一来,房间内就明亮上许多。 二公主不知道高凳的妙用,只以为这是薛裳枝的个人喜好,迟疑道,“上次吃过你这里的菜,十分想念,可否再让我尝尝鲜。” 薛裳枝想到她上次喝辣汤的事情就好笑,道,“你不嫌弃就好。” 倒是薛衷先坐在凳上,惊奇道,“这样倒是挺舒服。” 又期待道,“不知晚食吃什么。” 薛裳枝道,“有香椿豆腐,香椿炒蛋,锅包肉和酸菜汤。” 可惜她说得再清楚这两人也听不明白,毕竟没见过,只能一脸迷茫看着她。 直到上菜后才能琢磨出些意思来,毕竟香椿的味道太过浓郁,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二公主和薛衷还是第一次第一次用这种吃法,米饭下炒菜,不由十分惊奇。 这会儿已经有大米和各种米类,只是稻谷加工成大米工艺复杂,没有人会奢侈到吃纯米饭,而炒菜需要植物油,所以也不是常见吃法。 薛裳枝见两人发愣,以为他们不知该如何下筷,就道,“怎么吃都行,我喜欢汤汁泡着米饭吃。” 这两位天之骄子竟然一点迟疑也没有,跟着薛裳枝学吃汤泡饭。 二公主还好,薛衷一连吃了三碗白米饭,喝了两大碗酸菜汤,直到侍人来提醒时才依依不捨放下筷子。 他夸赞道,“之前二姐说这里饭好吃,我还不大相信,现在亲自尝过,才知道所言非虚。” 被人夸奖饭菜好吃总是让人高兴的,更何况薛裳枝这样的厨子,她开口道,“若是你愿意,天天来蹭饭也行。” 薛衷作为一国之君,当然没那么厚脸皮,但是又比她想要的厚脸皮,因为他竟然想要带些酸菜回去。 酸菜是大棚蔬菜里生产出的蔬菜,有些卖相不好的就被她收集起来,清洗后加盐腌在大缸里,到这时候正好腌好,能够作为调味品使用。 不知薛衷作为皇帝,是不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竟然十分稀罕这缸酸菜。 第64章 64 这样简单的要求, 薛裳枝也不好拒绝,便让宫女给皇帝装了一罈子酸菜回去。 薛衷捧着一坛酸菜十分开怀的模样,薛裳枝小心问他道, “您觉得这好吃吗?” 薛衷不好意思说, “说来你可能不信,朕从小就嗜酸,你这菜虽然普普通通,却正和我意口味。” 现在这会儿还没人发明出酸菜,也算是件稀罕玩意儿, 但若是让人知道皇帝竟然被一罐酸菜就轻易打发的话…… 薛裳枝想到那场景,竟然有些心虚。 幸好薛衷没发现,忧愁和薛裳枝说起上次家宴的事情, 也没多说别的,就说了姜太后不肯答应他。 薛裳枝听完就是一愣, 她以为当初薛衷说那么荒唐的事情,就是为了给帮忙解围,没想到他竟然是真有这么个想法。 薛衷又道,“能否劳烦长姐帮我做个说客。” 薛裳枝觉得自己在姜太后心目中没有那么重的分量, 可是对方既然这么诚心来询问,她也不好立刻拒绝。 思索半刻后建议道, “你可以不直白说, 或许提些更过分的要求,她就不好拒绝不那么过分的条件了。” 比如说要拆窗,别人不肯答应, 就说要拆房顶, 那指不定就退一步答应拆窗的要求。 薛衷眼睛一亮,感激道, “您果真和我想像中一样聪明。” 二公主在一旁听得得了趣,若有所思道,“既然如此,那我是不是也能这么做呢?譬如告诉母亲我想去青楼中卖艺,说不定她就能答应让我在宫里开勾栏了呢。” 薛裳枝:……… 真绝了她这两个弟弟妹妹,姜太后是个多正常的人,怎么养出的小孩脑迴路全都不正常。 她觉得很难评价二公主的理想和人生规划,干脆闭口不言。 幸好这时候薛衷解围道,“长姐,您是在民间长大的,想来见识颇多吧,可否和我们说说看。” 薛裳枝又不是真正的薛裳枝,当然不知道这会儿的民间是什么模样,不过她看过的电视剧不少,其中包括纪录片和老电影,于是随意找几个扒拉出来编故事给薛衷听。 例如什么西大荒开荒,闯关西等等,竟然让薛衷听得津津有味,心生嚮往。 他小声道,“我活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民间竟然这么有趣,如果有机会能去走一遭,看看百姓的生活,也不枉费我一世为君。” 薛裳枝忍不住向他投去目光,觉得他虽然总藏心思,但说不定以后会是位好皇帝。 第200页 过了大约小半月,由皇宫牵头举办的厨艺大赛就要开始。 选举包括海选、初选和决赛等等,决赛共进十个名额,只要进了决赛,就意味着可以进入御膳房,从此光宗耀祖。 薛裳枝和姜太后做了约定,自己改了名字,又扮做一位普通铛头去报名。 而在此时,姜太后也与姜大将军商议好子女的婚事。 姜大将军本来不愿意让自己儿子娶公主,然而转念一想,自己儿子姜文那个德行,干什么什么都不成,还不如娶个公主,虽说可能管不住老婆,但靠着那张脸,吃软饭吃一辈子也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情。 他打算得很好,可是没想到刚提起这个打算,姜文就吓的脸色发白。 姜大将军拉着脸道,“人家公主也是个漂亮姑娘,家世也好,你不娶公主,还能找到更好的姑娘?” 姜文自然不敢说自己曾经调戏薛裳枝的事情,吞吞吐吐说,“人家公主看不上我。” 姜大将军眉毛一竖,“不管公主是不是看得上你,明日太后的宴会你都得去。” 姜文怕姜大将军就像老鼠怕猫似的,战战兢兢答应下来。 于是第二日,薛裳枝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参加了一场相亲宴。 这场相亲宴只有薛裳枝和姜文,以及被姜文硬拉来的姜武。 薛裳枝对姜太后的目的毫不知情,只按吩咐准备了一些姜太后爱吃的菜。 亭子在玉液池旁,玉液池风景优美,清风徐动,亭外有一排整齐的杨柳树,垂落下的枝叶掉入水中,倒影引起池中的鱼儿追逐嬉戏。 薛裳枝被林嬷嬷按在床上穿上一件淡青色的襦裙,头髮分在两边梳成低髻的样式,左右各垂一串珠花,行动间叮叮噹噹异常俏皮可爱。 薛裳枝对于这样少女的装束实在无能为力,可惜林嬷嬷一片怜爱之心,她不忍心打击她,只能乖乖受折磨了。 等到了亭中,发现对面竟然坐着两个熟人,一人是有仇的姜文,另一人则是姜文他哥哥。 薛裳枝微微一愣,姜文便喊了声“公主殿下”。 随后便不闭嘴了,场面一片尴尬。 薛裳枝歪头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姜文小声说,“太后、太后姑妈让我来的。” 薛裳枝想起这位还是姜太后的亲侄子,让自己侄儿来自己家玩仿佛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情,就不再询问。 然而姜文打心底畏惧薛裳枝,躲在角落不敢说话。 姜武看不起弟弟这模样,对薛裳枝道,“听说您厨艺好,不知是否有幸见一次。” 薛裳枝满心不乐意,含煳道,“现在时辰还早,不用那么急。” 对面两人不约而同住嘴。 薛裳枝百无聊赖撑着下巴对亭外柳树发呆,突然看见一架步辇从面前驶过,步辇上坐着位熟人,她顿时像找到熟人一样,眼睛一亮,道,“王爷。” 温景和轻轻瞥她一眼,目光在姜文姜武两兄弟身上顿了顿,开口道,“停。” 等步辇停下,这人就随意进了亭,在薛裳枝身边缓缓坐下。 薛裳枝和温景和还熟悉一些,见他这么配合,高兴问道,“你身体好些了么?” 温景和垂眸,“你关心我?” 薛裳枝觉得他问得莫名其妙,不过多了个人在旁边,气氛和谐多了,主要是姜武说话,其他人偶尔应答一声。 到了吃午饭时,宫女给端来饭菜,是宫里常规配菜,有蒸鱼,豆羹,炒青菜,炙肉等等,十分丰盛。 薛裳枝刚提起筷子,就见温景和在盯着面前的鱼不说话。 她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这人难道是不会剔刺? 她又起了戏弄之心,小声对他道,“想让我帮你剔刺么,求我。” 温景和眼睛中飞快闪过一丝笑意,但因为太快,让人觉得这像错觉一样,“求你。” 薛裳枝:……他的自尊心就这么廉价么。 她答应人的事情当然得做到,况且她也擅长给鱼剔刺,便把盘子拖到自己面前。 温景和投桃报李,把蛋剥好轻轻放她盘里。 两人一点顾忌都没有,对面两兄弟已经看呆了。 温景和脾气不好公认的脾气不好,怎么这会儿竟然这样,难道他被人调换了? 等离了宫,姜文就觉得自己没什么戏了,毕竟对方是温景和,对哥哥道,“我觉得还是直接拒绝吧。” 姜武小声说,“姑妈难道不知道?” 姜文想了想道,“可能他们还不打算说,我们也别多嘴,万一被记恨……” 他说着打了个哆嗦,说完发现自己哥哥没回答自己,盯着一处发呆。 姜文问,“你怎么了。” 他顺着姜武视线看过去,就看见路旁站着位漂亮姑娘,眼睛圆圆的,个子娇小,笑起来甜蜜又漂亮。 只是虽说长得漂亮,但怎么看怎么眼熟。 姜文愣道,“难道她是……” 恰好在此刻,姑娘也转头来看他们,果然是何良君。 薛裳枝的茶室正式开张,开张这天十分热闹,因为李玉灵和赵彩各带了一群人来给她捧场。 李玉灵进来之后,有丫鬟给她递上菜单,李玉灵点了果汁,好奇打量周围。 第201页 她小声问,“我怎么觉得这里特别宽敞。” 薛裳枝点点头,“因为原来的屋顶拆掉加高了,就显得宽阔,你要雅间还是外间?” 李玉灵笑道,“就外间吧,这里风景好。” 薛裳枝带她上了二楼。 二楼的座椅和常见的坐垫不同,全是胡凳,胡凳上垫着鹅毛软垫,颜色淡淡,整体色系协调柔和, 一旁的祝燕尔喝了一口果汁,突然皱眉,“这饮子和外间的味道怎么不一样。” 果汁是橙汁,外间的橙汁是纯橙汁,薛裳枝这个却是用淡茶泡的,味道就有些微不同,更加清淡,适合口味偏淡的人。 祝燕尔平时就不特别嗜甜,对街上甜到齁的果脯嗤之以鼻,这样一来,薛裳枝的饮子反而投其所好了。 祝燕尔看她大大方方说东西的做法,一点避讳也没有,顿时惭愧到极点。 想来世界上真有这样心思灵巧,天生智慧的人,她以为珍贵的秘方,对于别人来说只是灵光乍现而已,并不是重逾千斤的东西,对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倒是想岔了,虽说薛裳枝很大方说了做法,可是没有配方,没有实际见过,难道能够做出一样的味道么?厨艺是说说就能学会的事情么? 这厢祝燕尔越想越羞愧,忍不住对薛裳枝说了声对不起。 薛裳枝因为没受到实质性伤害,倒不觉得只有什么,只正色对她道,“厨艺无高低贵贱,你别因为这个看不起人就行。” 祝燕尔看她不记仇,心里对她更高看许多。 不过李玉灵还是有些不解,她记得说茶室要和胭脂铺合作的,也不知道怎么个合作法。 薛裳枝示意她看一楼,一楼的柜檯旁染指甲的姑娘已经在整理工具了。 李家胭脂铺也卖指甲染料,全是普通货,姑娘们自己买回去也能染,但薛裳枝却别出心裁,让人收集了些花瓣、珠子之类的东西,又找来手艺好的工匠帮忙涂些漂亮指甲。 这样一来,来喝奶茶的贵女就可以一边聊天,一边让人服务染指甲。 李玉灵听完十分感兴趣,她喜欢和小姐妹们出去玩乐,聊天,但很少会去酒楼,因为去酒楼的男人比较多,她们一来不方便,二来也闻不惯里面乌烟瘴气的味道,而这里就不一样了,来来去去都是些小姑娘,又很清雅,现在看来,这里实在是处非常不错的聚会地点。 李玉灵道,“我也可以染指甲么?” 薛裳枝道,“当然可以,崔姑娘在那边呢,你只用喊她过来就行。” 把李玉灵和她那一群小姐妹安排好,薛裳枝又去和赵彩说话。 第65章 65 她去招待赵彩, 问道,“可要间雅间?” 赵彩这群姑娘又有些不同,年纪比李玉灵小多了, 活泼又话多, 和薛裳枝在现代见过的初中生小姑娘大差不差。 赵彩嘻嘻笑道,“薛姐姐,我不是来吃东西,我是来玩儿的。” 薛裳枝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小姑娘,她们都好奇又有兴致地看着她。 赵彩又道, “上次那个飞行棋可真好玩,我告诉她们是你教我的,她们就说要来看看你。” 其实是看看有没有别的好玩的东西, 上次赵彩把飞行棋的玩法带回家,飞行棋瞬间风靡整个贵女圈, 毕竟藏钩、射覆这些游戏是她们从小玩到大的,再好玩也玩够了。 薛裳枝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她正好准备了几套飞行棋,还有五子棋, 跳棋,大富翁等, 可以让这些小丫头把雅间当作棋牌室, 和现代桌游俱乐部差不多。 大家一起玩桌游,怎么能够不点些食物呢?一群小丫头捧场地点了奶茶和一大堆茶果点心,薛裳枝都担心她们会吃不完了。 她带着小丫鬟们进了雅间, 雅间中竟然是一张长方桌, 内里装饰很清雅,也很简单, 有书架、座椅等等,书架上的一缸子金鱼游来游去,生机勃勃。 窗户上挂着半遮光的帘子,从这里能够隐约看见外面行走的路人,不知为何隔音效果却相当不错,有种闹中取静的高冷感。 往常赵彩也随同父兄去过酒楼,那些酒楼虽然修建得好,但一看就是吃饭的地方,这里就不同了,从布置到氛围,竟然和家中书房没什么区别。 赵彩顿时觉得薛裳枝欣赏眼光可真是绝了,酒楼毕竟俗气,市井气太浓,她不喜欢,若真弄成那般模样,她最多来一次两次就不会再来。而现在这种装修风格却能让她在玩的时候打心底放松下来,不会不适应。 她赞嘆了几句,薛裳枝道,“你们自己好好玩,点心做好就会有丫鬟敲门送来,若是有事,摇一摇铃铛则可,我不打搅你们了。” 她和这群小孩子没熟到那个地步去,干脆让个介绍规则的丫鬟在里面,留她们自己好好玩乐了。 而另一边,大厅里坐着的人也变多了些,不少逛西市逛累的小娘子看见稍显女气的装修风格就忍不住进来,见有空位置,干脆点了饮子坐在那地方边吃边聊。 这些都是没有招揽自己就来的客人,西市上人流量大,小娘子闲暇无事就爱看看新衣服新首饰,买些胭脂回去,以往走累了只能在路边摊的饮子店歇脚,有些面皮薄的却不愿意,如今有个看着就有气派的地方,谁不乐意去,况且饮子和茶点卖得便宜,一份花不了多少钱。 第202页 薛裳枝环视一圈,碧茹学了些新的甜点手艺,前面则有她的徒弟打理得井井有条。小姑娘们是从周围招聘来的,进行了入职培训,说话时又甜又乖,服务态度特别好,让客人满意极了。 这时候,薛裳枝忽然看见正在做指甲的李玉灵露出一点难色。 她小声问,“怎么了?” 李玉灵觉得有点难堪,但还是替一旁小姐妹问道,“这附近有没有贡房?” 薛裳枝疑惑,“店里就有贡房,不必去外间。” 薛裳枝参观过这个年代酒店,大部分竟然都没有贡房,据说要么就回家解决,要么就去街道上的贡房。 但她这是开水饮店的,最需要厕所不过,所以一开始就规划过贡房位置。 李玉灵的小姐妹一开始还因为这个要求不好意思,但看到贡房时顿时惊了,她家的贡房竟然修在店内。 更奇怪的是,贡房还有门,她一开始错把这里认做比较小的雅间,结果是这种地方。 等进了贡房去看,发现里面干净得很,熏了香,有小丫头一直清理打扫,除此之外,不少小娘子都在排队,小姐妹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她顿时安心下来,也没有一开始的侷促和窘迫了。 如厕出来后,小姐妹就感嘆于薛裳枝的心思精巧,真心佩服她能够有这么多巧妙的想法。 不过她确实没想到,薛裳枝这家奶茶店便是特意为贵女们设计的,从装修风格到店内氛围,无一不仔细效仿最常见的书房和闺房陈设习惯,让小娘子们进来后就有到了家里一样的感觉。 奶茶店开张第一日就获得巨大的收益,第二日、第三日流水帐虽然不如第一日多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但因为是细水长流,逐渐变成细水长流,保持稳定的日收。 西市奶茶店的成功并没有引起姜太后的注意,因为姜太后最近病了。 说是生病其实也不完全,其实就是上了火,又整天吃烧烤,然后越来越上火,到吃药也缓解不了的地步,某天早上起床,腮帮子直接肿了一圈,于是只能整天喝羹。 薛裳枝去请安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面色苍白,一脸恹恹的姜太后。 姜太后强打起精神问她,“你觉得文儿怎样?” 薛裳枝莫名其妙,想了一会儿姜文这个人,还是不好在人家亲姑妈面前说亲侄儿坏话,于是含煳道,“是、是个好人。” 姜太后听得煳涂了,“什么叫是个好人。” 薛裳枝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姜文浑身上下哪处有半点优点的,小声回答说,“爱护花草、是个正常人。” 姜太后实在听不懂她的话,嘆了口气。 薛裳枝被她嘆得毛骨悚然,转移话题道,“您身体太医怎么说。” 姜太后道,“老毛病了。” 其实不是老毛病,只是人上了年纪总有这有那的病痛,又听不进人劝,薛裳枝让她别吃烤肉的话被她当耳旁风,太医的劝告更是听不进去。 等请完安,曾嬷嬷忍不住喊住薛裳枝,小声道,“娘娘有些固执,但最能听得您的话,若是可以的话,劳烦您多劝劝她。” 薛裳枝问道,“到底怎么了?” 经过曾嬷嬷一通解释,她才知道姜太后现在还在吃烤肉,原因是根深蒂固的经验告诉她不吃肉就没有力气。 可是太医却说她应该吃清淡些,只吃些蔬菜羹就行。两边谁都劝服不了谁,就这样僵持不下。 薛裳枝摇头道,“你高看我了。” 曾嬷嬷忧愁道,“二公主和太后关系不亲,太后脾气就这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服软。” 薛裳枝当人家女儿的,还靠着人家吃饭,总不好真的不闻不问。 她回去思索一段时间后,还真给想出一招来。 薛裳枝的法子就是做素肉,她当初倒是学过一些,例如用米豆腐烧东坡肉,用茄子做成鳗鱼,用面筋做成肉饼等等。 做这桌子菜可是门大学问,必须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在口感上不能差别太大。 薛裳枝在反覆试验之后,给做出一道东坡肉,一道素烧鳗鱼,一道扒素鲍,从外表上便和荤菜相差无几。 等和曾嬷嬷说好,将这几道菜给姜太后端上去时,姜太后只以为这是女儿的孝心,并不知道内里动了什么手脚。 曾嬷嬷就见姜太后夹了一筷子东坡肉,面色淡淡,随后又吃了一口。 曾嬷嬷想起薛裳枝的话,忍不住问道,“奴婢看见公主做了好久才做好,您觉得味道如何?” 姜太后温和说,“她用心了。” 她筷子移到素烧鳗鱼上,随后微微皱眉道,“味道是不错,但这肉也太……”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总觉得口感古怪,但因为味道不错,这些就被她忽略过去了。 毕竟薛裳枝手艺好,普通的菜经过她巧手也能做出独特的风味,宫里御厨手艺又平平,只过了两日姜太后就被完全折服,偏偏她自己没有察觉。 恰好有一日,薛裳枝因为要採购食材出了宫,做菜换成其他人,姜太后只吃一口就吃不下去,冷着脸怒道, “今日做菜的御厨这么怠慢?” 曾嬷嬷连忙跪在地上解释道,“娘娘,长公主殿下出了宫,还没回来呢。” 第203页 姜太后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些天的菜全是殿下做的?” 曾嬷嬷点头,其实薛裳枝也找了几个有天赋的人来学,但一时半会儿还没学会,只学到五成手艺,不敢来姜太后面前丢丑。只是这次薛裳枝偶然不在,他们只得迫不得已顶上。 姜太后道,“罢了,上炙肉吧。” 御厨做其他不行,但炙肉手艺有保障,姜太后不想为难自己的舌头,再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曾嬷嬷有些紧张地看着姜太后,又一时想不到办法劝服她,只能眼睁睁等人炙肉。 结果等到炙肉端上来,姜太后只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 其实薛裳枝早就料到这个结果,烤肉虽然很香,但宫里厨子不爱用辛香佐料,吃一顿还好,吃久了总会齁得慌,况且这几日姜太后又吃习惯了她做的精巧的菜餚,再吃粗制滥造的简易版烤肉,能吃下去就奇怪了。 姜太后嘆了口气,“裳枝这手艺,恐怕是灶王爷亲传的。” 不过这会儿姜太后还没发现自己吃的全是素菜,正眼巴巴等着她回来帮忙做菜。 薛裳枝出去採买东西,主要是採买一些香料,香料是用来熏衣服的,用料不多,只一点就能留香很久。但炒菜就不一样了,做个辣菜就得用大半兜,再做个滷菜,又用掉大半兜,这样下来没多久就霍霍完。 无奈之下,薛裳枝只能自行去宫外採买。 等买完香料回来这天,厨艺大赛已经开始了,初赛、复赛抽籤进行,淘汰厨艺不佳的人,对薛裳枝来说完全没有难度。 然而等她回宫后,却得知薛衷被姜太后揍了一顿。 薛裳枝愣道,“有什么事情是要挨打才能解决的。” 薛衷苦笑道,“不就是您上次说若是拆不了窗,就直接掀房顶。” 薛裳枝好奇问,“到底说了什么,才会挨打。”这下不管她问什么,薛衷都不肯回答了,想来应该真的难以理解。 薛衷转移话题问,“长姐为何要出宫呢。” 薛裳枝告诉他是买香料,最近东西市香料紧张,所以从一些外国来的商人手里买,买来孜然等等。 这话引起薛衷这位纯古人的好奇,他的反应和香料店老闆一模一样,惊讶道,“花椒也能做菜?” 薛裳枝点点头,“上次你不吃吃过。” 薛衷沉吟道,“其实朕有一座宫殿名为椒房宫,当初为了保暖,宫殿墙壁上涂满了花椒,颜色粉红,味道芳香,若真是有用的话………” 薛裳枝,“嗯?” 薛衷,“把花椒取下来,您拿去做菜吧。” 薛裳枝,“嗯???” 别吧,椒房宫也算鼎鼎有名的宫殿,后来还要住史书上的大名人张嫣、陈阿娇、窦漪房呢,若是现在被他们扒来做菜,以后这些人住哪? 她不好意思地拒绝说,“在墙里镶嵌太久会影响口感,还是新鲜的好吃。” 薛衷仔细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只能就此作罢。 不过这次他不是只来诉苦的,还顺便来蹭蹭饭,薛裳枝的小厨房最近在宫里很出名,因为做得菜和其他宫里不一样,而且味道更好。 这倒不是薛裳枝自己说的,而是她宫里的小宫女们偷偷宣传出去的。 有一次,薛裳枝早饭想吃米饭,就让厨房里的人把昨日剩下的菜汤拌了饭,本来因为吃法不够高雅被林嬷嬷说道一番,结果宫里的宫女们有学有样,竟然都说好吃。 又有一次,薛裳枝喝够牛奶,就用牛奶做了一道双皮奶,宫女们跟着学,依旧好吃。 再一次,薛裳枝吃够双皮奶,用牛羊乳做一道冰淇淋,宫女们又学去了…… 宫女们逐渐发现,薛裳枝可真会吃啊,一样的食材她能玩出花来,还全是她们没听过的菜色。 后来宫里宫女们的兴趣就变成打听长公主殿下今天又吃了些什么,然后拿出去和别宫里的人炫耀。 “你听过蚂蚁爬树吗?不是用真蚂蚁,就是肉切得碎碎的。” “烤牛肉?那也太普通了,今日殿下用牛肉炖了一锅牛腩,炖得酥烂,可香。” 以前大家都因为薛裳枝身世觉得低人一等,然而到现在才发现,薛裳枝比其他公主值得吹的地方多了。 第66章 66 薛衷就是来蹭饭的, 但是他是皇帝,不好明着说自己蹭饭,干脆想了一堆藉口。 不过薛裳枝也没发现, 邀请他一起进餐。 薛衷好奇道, “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今天薛裳枝是打算吃滷豆腐的,但看薛衷来了,就干脆把做好的火锅锅子拿出来,准备吃一顿火锅。 火锅要人多好吃,薛裳枝干脆把二公主邀请来, 而二公主又顺带带来了三公主和不知从哪而来的温景和,而姜太后是转道路过的,至于真路过还是假路过, 那就不得而知。 现在热闹是热闹了,就是人员配置有些奇怪。 薛裳枝让宫女按照人数把油碟端上来, 一人面前一只,温景和那只碗里则只放了油盐,其余什么都没有。 他一看就知道这是自己的碗,拿起后乖乖坐在薛裳枝旁边。 大家都以为他坐错了, 有人是没想到别处去,有人是不敢提醒他, 于是他就坐在薛裳枝旁边, 仿佛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般。 第204页 锅子端出来,热腾腾冒着热烟,还有各种素菜和荤菜。 素菜有豆腐、豆皮、豆芽、绿叶菜、香菜等, 荤菜则有鹌鹑蛋、血旺、薛裳枝自制的虾球、手打牛肉丸子、香菜包肉、鸭肠、菌肝、毛肚等等, 也算品类繁多。 三公主惊讶地看了一眼,捂嘴巴道, “咦,姐姐这是从哪学来的,竟然和民间的杂烩一模一样。” 又嘆气道,“食不厌精,这样混一起恐怕不好吃。” 她话说完,温景和突然看了她一眼,冷冷说,“闭嘴。” 他一开口,没人敢说话了。 但温景和还不依不饶,“三公主是吃过还是见过民间的杂烩,才知道长什么样,味道如何。” 薛裳枝忍不住想笑,温景和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其实嘴巴很不饶人,该怼人一点不客气。 三公主以为自己太多话才惹到温景和,连忙住嘴,其他人也没觉得奇怪,唯独薛衷听完就侧头多看了对方一眼。 薛裳枝一开始就考虑到人来太多的情况,所以让做的锅子就是鸳鸯锅,一边清汤一边香辣,香辣这边也不太辣,能够照顾到大家口味。 如果不是因为材料不足,她甚至想弄出豆浆锅、酸奶锅和巧克力锅等。 火锅下面放着炭火,火温适宜,不一会儿热汤就沸腾起来,菜在热汤中翻滚起伏。 其他人还蛮迟疑的,不知道该不该下筷子,主要是有三公主的话在前面,这种吃法真的让人感觉很奇怪。 温景和却是最不在意的人,从清汤中夹了一块豆腐。 薛裳枝小声说,“你别吃那边那盘豆腐,里面包了香菜,不想吃就算了。” 温景和手微微一顿,朝她笑笑。 有人带头,其余人就没那么拘束了,而且火锅闻起来是真的很香,连姜太后都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只是大家都吃不了辣,只有薛衷最能吃辣,吃得嘴唇红红还在吃,小声夸赞味道好吃。 此时,姜太后突然矜持问薛裳枝,“你上次和文儿见面如何,觉得他怎样?” 这是姜太后第二次问这个问题,薛裳枝就算在迟钝也能发现不对劲,谨慎回答道,“还行。” 三公主唯恐天下不乱道,“长姐应当是挺喜欢他,但不用这么含蓄。” 姜太后还想再问,此时温景和突然开口,“裳枝。” 大家一起转头看他。 温景和把盘子推到薛裳枝面前,“帮我剃刺。” 鱼是普通的鲫鱼,有鱼刺,但这一块是鱼腹,哪里需要剃刺? 薛裳枝想拒绝,抬头却看见对面这人垂头丧气,一副非常可怜的模样,她终于有些不忍心,拿过盘子给他剃好刺。 弄好后她抬起头,看见大家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薛裳枝擦手怀疑道,“有什么事儿,是菜不好吃吗。” 薛衷率先开口诚恳道,“长姐,这鱼刺好多,可以帮我剃吗。” 薛裳枝看了一眼,发现他碗里是一个鱼头,十分无语道,“鱼头需要我怎么剃?” 薛衷嘆气道,“长姐这么不疼我。” 薛裳枝拿他没法子了,就吩咐宫女去给他剥鱼头。 此时温景和咳了一声,其余人只好收回视线。 热辣的虾球,q弹有劲的手打牛丸,配上薛裳枝特制的解腻甜豆花,大家都吃得满头大汗了。 薛裳枝抽空看了看温景和,发现他还蛮淡定的模样,只是面前的甜豆花没动。 见薛裳枝看自己,温景和把豆花推给她。 薛裳枝小声问,“怎么了?” 温景和落寞地回答说,“吃不下了。” 不是,也就是吃不下一碗豆花,有必要露出这种被抛弃一样的可怜表情么? 薛裳枝扛不住他的美色,把豆花接过来吃了。 她吃的时候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但抬头看又没有异常,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等吃完饭,姜太后没再说起姜文的事,让薛裳枝好生松了一口气。 但姜太后出了殿后就露出忧愁的神色,因为她总觉得长女和温景和,两人明明不该有交集,怎么突然就这么熟了。况且温景和脾气不好,对人总是冷冰冰的,今天她却不止一次看见他神态柔和的模样。 薛衷察觉到她不对劲,温和问了一句。 姜太后嘆气,“我觉得摄政王和裳枝不对劲。” 薛衷点头,“母亲慧眼。” 姜太后道,“万一他、不是真心怎么办?在这方面姑娘家总是比较容易吃亏。” 薛衷想了想道,“为何不把长姐的亲父母接来问一问呢。” 姜太后脸沉下来,这是她最不想考虑的事情。 薛裳枝不知道母女俩的这番谈话,因为她正在准备厨艺大赛的决赛。 厨艺大赛共进了十个人,薛裳枝是其中之一,而最后的总决赛不以现场比赛论胜负,而是在夏日祭祀时准备一桌宴席。 时下不习惯吃宴席,因为王朝传承时间短,只有富贵人家里有宴,姜太后便打算让新进宫的铛头们做好一桌新奇的宴席,请臣子们吃饭,顺便给自己家长脸。 然而这次宴席还没开始之前,二公主就被邀请去参加了祝家的宴席。 第205页 等再过几日,姜太后和薛衷听见坊间流言都忍不住黑了脸。 二公主参加的这场宴席名为“烧尾宴”,意即“鱼跃龙门”,宴席上有熊掌、驼峰、鱼翅、鱼肚等诸多名菜,非寻常人能比的。 此外更有什么神仙鱼,乳汁餵养大的乳猪,酿了一百年的美酒等等,简直令人眼花缭乱,流连忘返。 当日参加宴席的人把宴席上的种种盛况传扬出去,引起长安城中人的好奇和热烈讨论,甚至还有人揣测这家人是不是比皇帝都还吃得好的。 这种情况下,要是不能做出一桌更出色的佳肴,恐怕得丢脸丢到姥姥家去。 此次进入决赛的十位铛头都是各地而来的名厨,听完姜太后的要求后全都忍不住苦了脸。 要是让他们照着做一桌一模一样的菜肯定很简单,但要是让做些不一样的,这么短的时间里,那简直是折磨了。 薛裳枝在这群人里年纪最轻,但没有人敢看不起她,毕竟天下能人颇多,谁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绝世天才。 她想了想道,“我倒是明白娘娘的意思,她是想要弄一桌子特别高级的菜来。” 特别高级,特别不一样的菜,还得是最高级别的,能把那什么熊掌、鱼翅、鱼唇比下去。 铛头们冥思苦想也想出几个菜来,都是很珍惜的菜种,例如雪莲花等,但没什么特色。 薛裳枝见此嘆口气,只好把几道压箱底的菜拿出来当候补。 她准备的几道名菜有开水白菜,佛跳墙,火芽银丝,鸡髓笋,素熊掌,文思豆腐,拔丝地瓜,龙井虾仁,豆腐皮包子等等,口味上如何暂且不谈,都是操作特别复杂,工艺困难到让人咋舌的菜。 在此之前,当然得让薛衷帮忙参详,两人敲定之后,夏日群臣宴就在清凉殿里举办了。 到了聚会那日,薛裳枝作为长公主自然有幸参加,席间还有薛家一家人以及各位臣子。 最先上的菜就是开水白菜,面前就放着一个孤零零的白色瓷盏,中间一朵含苞的白色莲花,可以说十分简单了。 一位大臣直接看着面前这盘菜迟疑道,“这是什么菜?未免有些太简单?” 薛裳枝道,“这是清水白菜。” 众人顿时笑了,清水白菜有什么好吃的,难道他们没吃过白菜梆子?还是说这白菜是天上神仙种的。 薛裳枝一颔首,旁边的宫女们便拎着小茶壶,将水注入盏中,含苞的莲花瞬间绽放,露出带着红蕊的花心,配上白瓷,显得雅致又大方。 众人终于露出笑意,赞扬道,“不错,有意思。” 也有知情识趣的,摇头晃脑念诗来拍马屁。 只是这孤零零一只白菜心,也没人愿意去吃。 因为虽然看起来很漂亮,但一朵花飘在一壶水里面,作为一道菜怎么都太清汤寡水了,莫非让别人喝清水吃花瓣?还是说水是露水,井水,天山上的水? 薛裳枝又道,“这水可是内有干坤。” 有人喝了一口,忍不住惊讶道,“咦。” 开水白菜确实是道很唬人的菜,不然也不会一直在国宴中有一席之地,在外观上,它就如同用一杯清水泡了一颗青菜,十分清汤寡水,然而尝过味道才知道,其味道之浓郁,和老高汤一般无二。 其实这和吊高汤的手艺有很大关系,在吊高汤时用老母鸡、老鸭、火腿蹄、干贝等过水去血泡后将汤倒出,原材料洗干净后再加入姜葱熬几个小时。 第67章 67 此时剁好肉蓉, 将肉蓉倒入高汤中扫汤,原本颜色乳白的汤汁就会重新变成清水的透明澄澈,在视觉上达到掩耳盗铃的效果, 让人以为只是普通的“清水煮菜”。 一般人听解释都要听晕了, 更不要说做出来。 祝大人一直自恃风雅,毕竟祝家传承时间很久,食不厌精,家藏万卷,精通礼仪, 不是普通人可比的。 当初祝大人看见薛家这一家泥腿子就特别厌恶,觉得让他们住在皇宫里是山猪吃不来细糠。他有自己的傲气,自比为上古贤臣, 期望的是一位风雅有趣,温文尔雅的君王, 而不是薛衷这种,家谱往上翻不出三代,全靠编故事给自己贴金的平民之后。 因此虽说做了楚国十几年臣子,但他依旧抓住机会时不时刺一下薛家人, 不过分,只是让他们难堪而已。 李大人笑着问道, “如何?” 祝大人道, “有点意思,但不过如此。” 此时又新端了火芽银丝和银丝豆腐出来。 大家想着豆芽总不会很复杂吧,结果咬了一口, 发现味道不对, 定睛一看,里面穿了根火腿丝。 姜太后赞扬说, “真是巧手,竟然能够在这么细的菜里穿入更细的菜。” 又指着一旁的鸡髓笋问,“这是什么?” 伺候在一旁的宫女是早经过培训的,站在大殿中丝毫不会露怯,侃侃把鸡髓笋的做法,起源背景道来。 鸡髓笋是红楼梦中的名菜,之所以出名是因为特别奢侈难做,需要用十只乌骨鸡,把鸡脚的骨髓敲出来滚熟后,塞在高汤吊过的竹笋笋芯里。 不说味道怎么样,薛裳枝就觉得这不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菜,简直夸张到奢侈了。 不过薛裳枝这里还好,留下的乌骨鸡正好用来吊高汤,鸡爪鸡翅也各有用处。 第206页 一位大臣瞠目结舌道,“这也太…太过分了。” 他随即吃了一口,赞扬道,“好吃。” 薛裳枝跟着一起夹了一片入口,虽然好吃,但也不过如此,没有惊艷的从意思。 有了这么一出,大家对后来上的菜就期待起来。 毕竟豹胎什么的虽然很稀奇,但是年年吃也吃够了,而且这东西是真不如想像中那么好吃,只是大家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说而已。 接着的是几样大菜,样样都是精品。 文思豆腐细若髮丝,豆腐包子做法精巧,乃是用豆腐切开后塞入肉馅,用芹菜丝在开口处系口,做成福袋模样。更有雕刻得像真的一样的萝蔔花,龙井茶叶煮的虾仁,暂且不说味道如何,在装逼上是达到极点。 这个时代里确实有山珍海味,有别人都吃不到的珍奇,但那又如何?比起玩花样,还是比后来的人逊色多了。就看看红楼梦,什么四季花做的药丸,采露水泡茶等,人家可比他们会玩。 姜太后一开始还十分担忧,现在就是在用一种惊嘆的眼光在看。 她自己是个土包子,觉得人家吃什么骆驼的驼峰,猴子的脑子就很不一般,结果她女儿这水平就是追着人家打啊。 众位大臣也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变成现在的敬佩和惊嘆。 祝大人是最觉得不可思议的,他认识先帝,还记得先帝不识字、不懂装懂、吃到好吃的肉偷偷藏兜里的怂样,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一样。 他有点不甘心,指着桌上一颗普通的蛋道,“这味道倒是不错。” 机灵的宫女立刻解释了茶叶蛋的做法,无非是把蛋敲碎后放入茶叶里煮,但说不能这么说,就说是原料用一年只产几斤的上等好茶,这种茶只有漂亮的姑娘能採摘下来,什么凤点头等等,顿时显得很珍贵。 薛裳枝在吹牛这点上从没输过谁,一顿瞎侃瞎掰,本就复杂的菜式在她嘴里好像九天上神仙才能吃到的东西一样,把人说得心服口服。 在座的官员大多是文人雅士出身,吃完这顿饭,都快想要提笔写词编成一本册子来赞美宴会美食丰富、皇帝是如何风雅有趣了。 薛衷听见有人要给他写词,又觉得高兴又有面子。 但等结束后却有些忧愁的模样,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担心花费太多。 薛裳枝忍不住笑道,“你还真以为一年几斤的茶?” 薛衷纳闷,“不是么?” 薛裳枝道,“就胡吹而已。”据说熊掌气味膻腥,口感肥腻,不如普通猪肉,连吃这种东西都能吃得津津有味的人,她拿普通茶叶煳弄好像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薛衷忍不住笑起来,他以前只觉得薛裳枝做菜好吃,现在才发现她有点憋着劲儿的坏,虽说这样不太好,但能把他手下眼高于顶的臣子们忽悠到,确实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等宴会结束后,果真有人灵感勃发,写了大量的诗词赞美。 薛裳枝拿起其中一份看了看,发现语句之华丽,用词之优美,确实是佳作,唯一很无奈的是,看不懂。 薛裳枝吐槽,“这人家也看不懂啊,不如直白一点,就写文思豆腐有多细,豆芽塞肉多神奇,用简单的词彙,人人都能看明白。” 她这话刚说了一日,就飞快传出去,一起的还有关于她自己的传言。 据说宫里的菜都是长公主做的,是天上神仙的饭菜,精妙到极点,就连世家也前所未见。而之所以长公主能够想出这些菜,是因为她醉酒后误入仙境,被神仙传授了做菜秘方。 这一听就很有意思的传言自然不是百姓们自个儿想出来的,而是她那位当皇帝的弟弟给她提高身价。 这么一通乱七八糟的宣扬,再到她被封为长公主,仿佛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薛裳枝不怎么在意这个,她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她问薛衷道,“你觉得大人们是真心喜□□席上道饭菜吗?” 薛衷不吝赞美,疯狂夸奖道,“那是自然,朕以前都没见过这么风雅的吃法,而且又好吃又好看,若是不喜欢那才奇怪了。” 薛裳枝点点头,笑道,“那咱合伙开一家店怎么样?就专做这些菜,专门做给大人们。” 薛衷虽然很喜欢薛裳枝做的菜,但还有迟疑道,“这不好吧……”他没有做生意的经验,自然迟疑不决。 薛裳枝问他,“你知道奶茶店半个月的盈利么?” 薛衷摇摇头。 薛裳枝给他比了个数,薛衷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姜太后特别想让薛裳枝把宫里宫外两家奶茶店关掉,甚至私底下说出过自己可以补钱给她的话,这样一看,恐怕姜太后得把家底掏光才能补够利润。 薛裳枝又道,“到时候就做高端一点,要收小费,要花钱办卡,咱只坑大人的钱,不坑普通老百姓。等钱赚够,你也好娶媳妇不是?” 薛衷脸上忍不住升起一点薄红,但眼里却有嚮往,毕竟他真的是个没有私房钱又很穷的皇帝,以后成年娶老婆,可能连老婆零花钱都给不出来。 大约半个月后,一家名为“仙锦堂”的酒楼在长安开张。 与此同时,是从乡下到长安看女儿的许老汉两口子。 本来他们是准备一辈子不去打扰女儿的,但两口子实在太想她,就准备偷偷去长安看一眼,看完就走。 第207页 只是这两人是乡下长大的,实在没什么见识,莫名其妙就被人引荐哄骗到姜太后面前。 姜太后面对杜氏既不自在,又不耐烦,问道,“是不是家里没钱了。” 杜氏有点侷促否认了。 杜氏是个乡下妇人,穿着简陋,举止粗俗可笑,姜太后挑剔地上下打量她,笑道,“现在她过得很好,你不用再来。” 杜氏只是想知道女儿现状,有没有瘦,有没有受欺负。 看她这样,姜太后实在不忍心,便把事情避重就轻拿出些说了。 然而一个不小心,还说了当初让薛裳枝去守道观的事情。 没想到刚才还好好的杜氏顿时怒了,横眉倒竖,一通乱骂后道,“你这憨妇,不要女儿就给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不安好心,裳枝年纪那么小说不要就不要,现在还好意思来找女儿。” 当着众人面被这么骂,姜太后觉得很丢面子,但她又确实有错在先,心虚地回了几句。 没想到就是这么几句,彻底勾起杜氏的泼妇本性。 杜氏在乡间,那可是骂遍四邻无敌手,脏话不带半句就能从人家祖宗十八代骂到儿孙满堂。 于是姜太后顶着一脸口水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薛裳枝还不知道宫里的事情,她正在忙碌于宫外这家酒楼。 因为定位更高端,所以酒楼在装潢上就比奶茶店精巧。 各房间门口上挂着铭牌,为了节约成本,其内没有用奢侈昂贵的家具,而是大量採用竹木,做成简约大方的风格。 此外,酒楼的选址也很特别,不在人群聚集的西市,而是在长安郊外。这处本是姜家的花园,姜家大舅是个粗人,花园弄成暴发户风格,设计上就十分不拘一格。 等薛裳枝接手后,便花钱请匠人重新设计一次,把瀑布从山上引下来,从小昆阳观中大棚里买来各种花栽种在庭院中,架上小桥,反覆折腾后终于还原苏式园林风格。 第68章 68 酒楼的採光也很有讲究, 向外的窗户全部做成超大落地窗,贴上最轻薄的轻纱,朝湖水放射性分布, 能够完全看见小院中的种种景色, 可以说古代版湖景房了。 等到开业那日,还请了人来湖心跳舞。 这是薛裳枝高价请人编排的舞蹈,在湖心安装上梅花桩,姑娘们就踩着梅花桩跳舞,衣裙轻薄, 就像在水面上跳舞一样,恍若神仙中人。 虽然景色和姑娘们都很美,但价格可不美丽, 动辄几百上千五铢钱,更不要说包间钱, 小费钱等种种花费了。 然而薛裳枝早就调查过,朝廷里的大臣们可不是一般有钱,或许比薛衷还有钱,这点小小的花费比起能够享受到的格调来说, 那实在是小意思了。 第一天,仙锦堂客人爆满, 赚了个钵满盆满, 其“皇帝同款菜色”的名声也不胫而走,长安的有钱人都揣着钱想去看看,皇帝到底在宫里吃些什么。 等吃过一次, 大部分食客就不再是抱着猎奇心态, 而是真心为里面的美食而折服惊嘆。 仙锦堂正式成为一家高级酒楼,成为大人们聚会装逼的重要场所。 而在宫中, 薛衷不解地赖在薛裳枝宫里吃麻辣烫。 他觉得这些菜虽然好吃,但也没那么好吃吧。 薛裳枝和他解释这是飢饿营销和名人效应。 薛衷若有所思点点头,吃了一口牛肉丸道,“我觉得还是麻辣烫好吃。” 他长得秀气,实则口味偏重,吃香辣火锅一点压力都没有,更不要说麻辣烫这种菜了。 薛裳枝顺口问他道,“酸菜吃光了么?我这里新做了咸菜。” 薛衷乖乖摇头,“没吃完,不过我想带些新的走。” 薛裳枝给他把东西装好。 薛衷赚了钱,心里特别感激薛裳枝,便决定在每三年一次的宫殿修整计划中顺道把薛裳枝的宫殿给修缮一遍,更重要的是,要多花些钱,让长姐住得舒适安逸。 可惜他在这上面没什么天分,唯一能够提出的意见就是多花钱。 可是这样按部就班,总觉得不得劲,也不够独特特别。 薛衷想了想,对管理修缮的官员道,“还有茱萸、花椒等香料么?” 官员点点头。 薛衷就道,“那就涂在墙壁上作为装饰吧,也先别告诉长姐,就当给她个惊喜了……” 薛裳枝不知道薛衷的打算,因为姜太后告诉她,她母亲杜氏和许老汉进宫来看她,准备让她去吃个饭。 姜太后为了让杜氏看看自己对女儿有多好,多么疼爱女儿,不仅准备了一桌子好吃的,还让一些亲近的人家把家里的公子好好打扮后送进宫参加宴会。 于是薛裳枝到了清凉殿中,第一眼看到的是杜氏,第二眼就看见围坐的一圈争奇斗艳、各有千秋的俊俏公子。 薛裳枝怀疑自己走错了地儿,转身就要走,被姜太后喊住了。 薛裳枝迟疑地绕开这圈人,准备坐下,却被杜氏一拉,坐在两个母亲中间。 杜氏很久没见过女儿,看她依旧白白净净,精精神神的模样就松了一口气,把一旁布兜解开道,“娘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肉饼,多吃点。” 虽然不记得杜氏,但只要看见这张脸,薛裳枝就忍不住从心里生出亲近,又有些羞愧,接过肉饼低头啃起来。 第208页 姜太后不甘示弱,“裳枝,你看桌上的菜,都是给你准备的,快吃。” 面前一桌各种各样的肉食,从牛肉到猪肉,再到鱼肉等等,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了。 杜氏哼了一声,对薛裳枝道,“裳枝,娘给你看了门好婚事,那小子是十里八乡俊俏的后生,还特别体弱,以后你怎么欺负都能行。” 姜太后不甘示弱,“这些小公子是我给你看好的夫婿,个个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你喜欢哪个随便挑。要一个不够全带走也行。” 薛裳枝都麻了,她素来不擅长当端水大师,只能假装很开心又很专心地吃桌上饭菜。 杜氏继续道,“裳枝,你有什么委屈给娘说。” 姜太后道,“呵,在宫里能有委屈?总比一辈子吃糟糠菜强吧。” 杜氏怒道,“裳枝,你说谁让你受委屈?” 姜太后更怒,“裳枝,你说。” 许老汉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薛裳枝:…… 两人都不是什么好惹的妇人,杜氏粗俗惯了,姜太后以前也很蛮横,说着说着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 薛裳枝无力道,“都好。” 这句话像泼进油锅的水滋啦让火势更勐,杜氏不管不顾地冲上去薅姜太后头髮,姜太后不顾身份用指甲抓人。 薛裳枝:…… 幸好还有人给她解围。 每次都能在恰当时机出现的温景和的步辇从庭外经过,薛裳枝喊了一声,眼巴巴看着他,“我两个娘吵起来了,可否帮我劝一劝。” 温景和却没答应她,目光落在那圈俊俏公子身上,笑问,“这是做什么。” 薛裳枝有气无力解释说,“是娘娘给挑进宫的夫婿……” 她话没说完,温景和突然流了一滴眼泪。 薛裳枝心生不妙之感,后退两步。 温景和苦楚道,“昨晚不是说只要我一个人么?你居然…我就不该信你。” 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能够传到一屋子人耳朵里。 这下打架的杜氏和姜太后不约而同停下手里动作,目光炯炯盯着温景和。 温景和不慌不忙低声对薛裳枝道,“怎样,不吵架了吧。” 薛裳枝:我特么真谢谢你。 薛裳枝被这堆家事弄得焦头烂额,温景和一直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跟受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杜氏觉得这样不行,不能因为做了公主后就变成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数落薛裳枝道,“你别因为当皇帝的女儿就骄傲自满,当初我就教过你,要做一个有责任心的姑娘。” 姜太后则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盯着两人。 薛裳枝百口莫辩,回头求助看温景和,“你解释一下。” 温景和茫然问,“解释什么?” 薛裳枝不信他这么笨,急道,“就是你刚才的话。” 温景和点点头,嘆气说,“刚才都是我瞎编的,裳枝昨晚上根本没说要嫁给我。” 薛裳枝无语了,这哪是解释,完全是添乱子。 好歹两个娘不吵架了,反而开始关心薛裳枝的婚事。 薛裳枝暂时不想知道她们讨论出什么结果,最近御膳房有位铛头发现家乡人牙口不好是因为胡饼太硬,所以把馒头带回家乡,得到大量追捧,掉牙的老人家也解决了吃饭问题。 特别是他将近七十岁的父母,牙齿掉光后食慾不好吃不下东西,他买来的馒头很得二老喜欢。 这位姓金的铛头得知薛裳枝是馒头店的店主后,便想请她把馒头店开到家乡去。 薛裳枝考虑了一会儿,觉得这件事难以实现,因为地方太偏远,所以很难监管。 金铛头失望道,“我自己出钱也不行吗?” 他知道薛裳枝有身份,所以是抱着恳求的心情来询问的。 薛裳枝笑道,“其实不用换开店也行,要是把全天下人都教会,那大家都能吃上馒头了。” 金铛头愣了一会儿,忽然明白薛裳枝的意思:她是准备把馒头秘方传出去了。 他激动道,“若是大家都能吃到这个,那大家都会记得您的恩情。” 薛裳枝摆摆手。 从胡饼到馒头本来就是歷史必然趋势,她当初卖馒头只是因为实在太穷,现在有钱了,又怎么会在意这些呢? 不过教馒头也是需要一个正规途径的,她打算开一家培训学校,广收徒弟,不能从提高粮食产量上解决吃食问题,就从味道上给予普通人更多幸福感。 至于名字,就叫新东方烹饪学校好了。 薛裳枝做了件大好事,心满意足回到自己殿里,然后被薛衷通知一件大好消息。 薛衷高兴道,“长姐,您的新宫殿修缮好了。” 薛裳枝听完就觉得很惊喜,她早就不习惯这座宫殿的构造,以前还常和薛衷叨叨过怎么修改。 新宫殿果真很符合她审美,有手沖厕所、开放式厨房、浴室、杂物间、书房、花园等等,可以看出是用过心的。 唯一让人觉得奇怪之处是宫殿中飘散奇怪的香味,与吃了火锅后的味道一模一样。 薛裳枝忍不住道,“怎么周围有这么浓的味儿?” 第209页 薛衷不好意思说,“长姐慧眼如炬,我听说有些香料保暖,又能一直有香气,所以让人涂在宫殿墙上。” 薛裳枝问,“你用了什么香料。” 等薛衷说完,薛裳枝面无表情说,“你有没有觉得这配料和配方与火锅一模一样?” 薛衷愣了一下,发现果真如此。可是他是皇帝,要是被大臣发现这件事,那也太丢脸了吧。 他强自镇定道,“也不是那么一样。” 薛裳枝又道,“这宫殿叫什么名字。” 薛衷道,“长清殿。” 薛裳枝冷冷说,“我给你改个名字,就叫香辣宫吧。” 薛衷:……… 薛裳枝冷哼,“以后史书有记载,薛衷和他姐姐特别爱吃火锅,建了一座宫殿叫香辣宫,怎样,陛下?” 薛衷:……… 第69章 69 新东方烹饪学堂修好之后, 薛裳枝就时常在里面上课教徒弟。 现在百姓普遍不会做菜,家里种的菜和愣和愣后就能应付一顿。薛裳枝目的不是让他们个个当大厨,只是把日子过得更好一点就行。 一开始, 她的学校既没有老师也没有学生, 因为没人肯把自己家私藏的秘方传给陌生人,也没人肯相信花很少钱就能在这家官学中学到菜方。 不过金铛头也不是吃素的,为了感激薛裳枝慷慨,他当即发动师门把徒弟徒孙等邀请来当老师。 这还不算,有太后娘娘当靠山, 薛裳枝开放了御膳房的招收名额,只要每年被评选为最受欢迎的讲师前几名,就能入宫供职, 成为一名吃国家饭的御厨。 这样一来,讲师名额总算凑够了。 而学生也不用担心, 只要她准备传授馒头的消息散播出去,自然有学生愿意来学。 薛裳枝的学校开得轰轰烈烈,她的名气也逐渐变大,在新东方烹饪学校进修过的学生私下里偷偷说自己是公主徒弟, 还给了薛裳枝“掌门”的称号。 这些薛裳枝都不知道,她正在头痛于这位要来写词赞美她的赵公子。 赵公子是个风流才子, 既有才长得又帅, 粉丝上到老人下到少女,从乞丐到世家子,可谓囊括各门各类。 她隐约记得以前见过他一次, 他吃过她家臭豆腐后惊为天人, 还给她写过许多词来宣传。 这次他又要来夸夸她,她作为一个普通人, 实在有些难为情。 赵公子温和道,“我从不赞扬不存在的功绩,姑娘仁义大方,以天下人为己任,这样的德行怎么不值得夸奖呢?” 这人说话温柔又好听,行动风雅,薛裳枝不知不觉就被他说服气,把他带学堂去了。 赵公子说要看她上课,以此得到灵感,薛裳枝上课指点学生们做菜的时候,赵公子就在一旁听课。 他也不打扰她,就乖乖在撑着头看她,时而微笑时而点头。 薛裳枝被人这么盯着不太习惯,走过去问他,“可以别看我么?” 赵公子淡淡笑着说,“是不是让姑娘不适了?抱歉,总是忍不住就……” 人家这么有礼貌,说话还好听,薛裳枝不好再要求他什么。 这么一天课结束,整个学堂都知道有只癞□□,不对,有个公子哥在喜欢薛裳枝了。 金铛头仗着和薛裳枝熟悉就忍不住开玩笑,道,“殿下和赵公子都是青春少年,实在让人艷羡。” 赵公子暂时出去了,听不见他们对话。 这时候,忽然有人问,“什么赵公子?” 金铛头和薛裳枝一起抬头,看见一名穿着黑衣的高挑男人站在面前,髮带垂落在耳旁,俊秀无比,正是温景和。 金铛头以为这是薛裳枝熟人,解释道,“就是那位赵郎,他大约真的很喜欢殿下,一直听咱们上课。” 温景和“哦”了一声,一声不吭。 薛裳枝偷瞄他一眼,发现他面色淡淡的,说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戳了下他的衣服,问道,“你怎么了?” 温景和笑道,“什么怎么?” 薛裳枝怀疑看他一眼。 这时候赵公子正巧回来了,温景和突然开口道,“枝枝,你果真不心疼我了。” 薛裳枝一脸懵地看着他。 温景和嘆气,“我知道你花心,也知道自己现在芳华已逝,青春不再,不如那些少年公子善解人意,温柔解语,可是,可是只要让我在你身边,我不介意其他人的。” 薛裳枝:…… 赵公子:…… 赵公子脸色不太好地问,“殿下,这位是?” 薛裳枝没来得及说话,温景和就冷冷看着他,道,“你就是那个新人?我告诉你,你就算受枝枝喜欢,但我才是先来的,你以后还得听我的话。” 赵公子:…… 赵公子艰涩道,“抱歉殿下,我不知道你和这位……关系是这样的,唐突了。可是,若我没记错,温公子是有隐疾的。” 温景和深情看着薛裳枝,“你以为枝枝会相信你的挑拨么?我是否有隐疾,枝枝比你清楚。” 赵公子表情已经从疑惑变成仓皇了。 他拱了拱手,脚步凌乱地离开。 第210页 薛裳枝被温景和一通骚操作弄得有点绝望,对金铛头解释,“不是,不是这样。” 温景和也说,“对,枝枝根本没有嫌弃我年纪大。”明明话是正常话,但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金铛头尴尬地哈哈,也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 等人走光了,薛裳枝看温景和孤零零站那里,很可怜的模样,顿时气笑了,问道,“话都被你说光了,你还做什么在那里装可怜。” 温景和道,“枝枝,我中午吃鱼,被鱼刺到了。” 薛裳枝默默拿起掉在地上的东西,没说话。 温景和落寞道,“你都不心疼我了。” 薛裳枝:…… 她没法理他,越理他他就越戏精上身,反正一来她不喜欢那些人,二来这些年她被他用各种奇怪的话搞糟的姻缘不止这一桩。 因为今日时间太迟,薛裳枝来不及回宫中吃饭,就随意摊了几个有很多葱花的葱花饼,和几个没有葱花的葱花饼。 一旁打杂帮忙的徒弟问,“没有葱花的葱花饼,为什么也叫葱花饼?” 薛裳枝朝他翻白眼,“老婆饼里有老婆么?夫妻肺片里有肺片么?” 徒弟想了想,觉得还真是这样,决定晚上回家给自家娘子做一盘没有肉的肉饼和一盘没有汤的豆腐汤。 薛裳枝把饼端出来的时候,温景和还没走,乖乖坐在面前等吃饼。 薛裳枝把没有葱花的葱花饼放他面前,温景和就慢条斯理吃起来。 吃完两个就不吃了,搁在一边,然后盯着她盘子里的葱花饼,似乎想试试,真和高傲的猫似的,就想从主人盘子叼东西吃。 薛裳枝又想翻白眼了,“你能不能不要浪费粮食。” 温景和低落说,“对不起,我既不年轻漂亮,还浪费粮食,你不喜欢我是应该的。” 薛裳枝,“……闭嘴。” 她给了温景和一丁点葱花饼,连味道都尝不了。而自己则把盘子拉过来吃光了,没有葱花的葱花饼味道竟然不错。 温景和问她,“枝枝,什么人能够做新东方烹饪学堂的师娘呢?” 薛裳枝随意说,“能吃葱花饼的。” 温景和嘆口气,那可能需要很漫长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