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第1页 [现代情感] 《失控》作者：三月七夕【完结+番外】 文案 对苏莞尔来说，所谓暗恋， 就是一场背地里的强取豪夺， 偏她最擅长的就是表面上的不动声色。 慢慢来，总有你为我失控的那一天。 入坑指南： 1、腹黑女vs糙汉 2、女主非常非常腹黑，校园里也不清纯 3、双向撩 4、我深爱我的读者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恋爱合约 搜索关键字：主角：牧野，苏莞尔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失控》 文/三月七夕 2017.9.3 「叮铃铃——叮铃铃——」 闹钟响起的时候，苏莞尔勐地从睡梦中惊醒。 愣了一瞬。 窗外天色已昏，半盏残阳挂在天边，染红了周围的大片云彩。 屋子里面没有开灯，显得黑沉沉的。 苏莞尔捏了捏眉心。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想起来睡前她给自己定了个六点的闹钟。 伸手拍了几下把刺耳的闹钟关上。 房间瞬间恢復静谧，甚至能够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苏莞尔掀开被子坐起来，随手按下录音机的开关。 「if i were a boy，even just for a day……」 下床，赤着双脚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脱掉睡衣。 第四首歌唱完，厕所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苏莞尔看了眼表，没急着擦头髮，目光清淡的落在床边的小手机上。 不出三秒，小手机的屏幕亮了起来，苏莞尔把浴巾裹上，接起电话。 「程星采。」声音平平淡淡。 电话那端的人深吸了一口气，极力的压着自己的声音，「你又迟到了。」 苏莞尔拿着毛巾擦头髮，「嗯。」 「你迟到了五十分钟。」程星采的声音更低了，如果仔细听，还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足足迟到了五十分钟！」 苏莞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微笑。 有点冷。 苏莞尔「嗤」了一声，收了笑容，轻快的回了一句，「抱歉，我睡着了。」 程星采更加愤怒，苏莞尔几乎能想像到他坐在麦当劳里想要摔手机的样子。 怒不可遏的时候反倒有些词穷。 这一点和小的时候一模一样。 苏莞尔低了低头，声音柔了三分，「有点发烧，没醒过来。」 电话那边明显的顿了几秒，出口的声音已没了一点怒意，「你……没事吧？」 始终没有开灯，屋子里面越来越昏暗，窗外的一点夕阳反倒衬得苏莞尔的眼睛亮晶晶的。 「没事，我马上就来。」 ** 挂了电话，苏莞尔打开灯。 白炽灯管闪了好一会儿才亮起来。 房间里的装饰瞬间明晰。 一间不大的屋子，墙边放着一张四脚单人床，黑漆掉了大半，露出古铜的本色来，衣柜的样式已经十分古老了，深棕色的暗花图案，有一个柜门坏掉了，旁边镶着一个半身高的镜子。 苏莞尔随手扯下浴巾，镜子里的她雪白雪白，削肩窄腰，两条长腿笔直纤细。 「吱嘎」。 苏莞尔从衣柜里翻出一条半身裙。 这是她唯一的一条裙子。 苏莞尔很适合穿黑色。 她的皮肤白的几乎透明，眼珠却是纯净的深黑，藏着冷色调的光亮。 像是黑曜石闪着细碎的星光。 到麦当劳门前，苏莞尔看了眼表。 刚好七点钟。 苏莞尔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程星采了，青梅竹马谈不上，但程星采，怎么也算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程星采家搬走之后俩人的联繫少了一些，但是程星采还是会隔三差五的给苏莞尔打个电话，偶尔约她出来吃个饭。 这次却间隔时间很长，他整整两个月没有联繫她了。 苏莞尔放下包，抚裙坐在高脚凳上，「久等了。」 程星采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眉头一直皱着，「是不是又抽菸了？」 「不是我，」苏莞尔拿着桌上他点的餐小心翼翼的吃起来，「是我爸，整个屋子里都是烟味儿，衣服上当然也会有了。」 两条雪白的长腿在高脚凳上一晃一晃的，小巧的脚下踩着一双蓝色帆布鞋。 鞋子刷的干干净净，只是鞋后跟的位置有些踩歪了。 「发烧好点没？多少度？」程星采嘆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 苏莞尔缎子似的长髮披散下来，这个角度程星采只能看到她娇俏的鼻子和红色的嘴唇。 「睡一觉，好多了。」苏莞尔把吃完的鸡骨头放在一边，「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我……」程星采有些犹豫，斟酌了一下，「我听说你的成绩了。」 苏莞尔回过头，眼睛垂下来，眼珠转了转，「穆小青告诉你的吧？」 程星采舔了舔嘴唇，「莞尔，你听我说……」 「我能点点餐带走吗？」 程星采顿了一下，「随意。」 苏莞尔笑了笑，美丽的眼睛眯起来，「谢谢。」 「诶，我有个同学叫方丽你记得么？」程星采点了点苏莞尔的胳膊，假装兴致勃勃的说。 第2页 苏莞尔笔直的看着程星采。 「她和你一样，人长得漂亮，初三的时候吧，因为一些家里面的事情，考试没考好，挺郁闷的那段时间，但是高中的时候她就特别努力，最后考上了个挺不错的大学……」 苏莞尔明白过来。 转回目光，用吸管搅着杯子里的液体，没有说话。 「……所以啊，莞尔，你不能自暴自弃，四中那个、」程星采及时的止住了话头，「四中那个破学校」几个字差一点就吐了出去。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敏感的很，程星采可不希望在她中考成绩名落孙山的时候，再和她产生什么误会。 「四中那个学校太远了，而且太偏了，你还是别去了吧。」 苏莞尔勾了勾嘴角，说，「不然呢？」 「嗯？」 「我知道四中不好，又远又偏，但是有什么办法？」苏莞尔挑了挑眉，「我把自己卖了凑点钱自费去二中吗？」 「……」程星采呛得没说出话，缓了会儿，自己找台阶下，「总归会有办法的。」 苏莞尔看了眼时间，「不早了，星采。」 「这才几点……」 「我爸回家找不到我又该着急了。」 程星采立马住了嘴。 苏莞尔最后看了一眼程星采的眼睛，转身走了出去。 ** 晚风清凉，苏莞尔走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一家便宜的理髮店。 小哥的手法也确实对得起这家店的价钱，从洗头到剪头一共用了半个小时。 半小时后苏莞尔从理髮店里走出来，全然是另一个自己。 原本只是想剪一点，但是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苏莞尔狠了狠心，直接剪到耳根的位置。 苏莞尔发质极好，及腰的长髮垂下来就像缎子似的，剪髮的小哥问了她不止一次是不是真的要剪掉，剪掉太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 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还原。 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就没什么可惜的了。 头部轻的有点不习惯，但是苏莞尔的心情莫名好了不少。 她又想起了程星采的那番话。 又偏，又远的小破学校。 每次想到这几个字，苏莞尔走着走着就高兴得想蹦起来。 苏莞尔去公交车站看了眼最后一班车的时间，决定在这边的街上转一转再回去。 c市是座小城，这里应该算是最繁华的街道了，这个时间依然人来人往。 女孩们挽着手臂，快速走过的时候飘过阵阵香风。 苏莞尔把袋子里的饮料拿出来喝，趁着可乐的冰块还没有化掉，她想快点把它喝完。 转过一个路口，街道窄了一些，旁边有卖各种小吃的小推车。 这个时间段人不算多，卖东西的阿姨聚在一起张家长李家短的聊天。 用最尖锐刻薄的语气，挑剔着她们身边最亲近的人。 小吃的烟雾混杂着人们说话的声音，丝丝缕缕的缠绕，升腾，像是一张细密的大网罩下来。 这让苏莞尔很不舒服。 喝完最后一口可乐，苏莞尔准备找个垃圾箱扔掉塑料杯回家。 这条街窄的很，苏莞尔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垃圾箱，前面人就更少了，路灯站在路旁，黑漆漆的如同一个沉默的装饰品，没有一丝光亮。 苏莞尔正打算随便找个地方扔了的时候，一个声音吸引了她。 其实这个地方挺吵的，人不多，可是那边阿姨聊天的声音太大，加上旁边街道车辆行驶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可是她还是听到了那道声音。 十分精准，十分清晰。 物理怎么学的来着？ 这道声音的音量，音调，音色，和他们的都不一样。 低沉，缓慢，有一点金属的味道。 像是音色浑厚丰满的大提琴，来自另一个世界。 在嘈杂的环境里面格格不入，十分悦耳。 「你说我喜不喜欢？嗯？」 苏莞尔的脚步顿了一下，「大提琴」的声音又慢又痞，尾音上扬出一个巧妙的弧度，带着恰到好处的挑.逗。 竖起耳朵听，还能听见二人耳鬓厮磨的声音。 苏莞尔脚步顿了顿，脸颊火烧火燎的。 两人应该就在那边的窄巷边，距离苏莞尔不过三十米的距离，如果苏莞尔继续往前走，他们一定会看见她。 「我、我……」这是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微微弱弱的，可以想像此时她的脸颊一定带着诱人的绯红。 苏莞尔迅速转过目光，说来也巧，这么一个转身，远处一个半身高的绿色垃圾箱撞入她的眼帘。 距离有点远，苏莞尔不想经过那两人的巷子，干脆站在那里，瞄了瞄角度，迅速出手。 塑料杯飞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准确的落入垃圾箱中。 「哐当——」 巨大的一声响。 还带着颤巍巍的回音。 空气仿佛瞬间就安静了。 那垃圾桶年代十分久远了，还是金属制成的，塑料杯里还有没喝完的冰块，苏莞尔离得远，使的劲儿大了些。 原本是不想打扰巷子里你侬我侬的两个人，但是她却已一个清新脱俗的方式打扰了他们。 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是跑，但还不等苏莞尔转身。 「扔挺准啊小伙子，」缓慢，低沉，像是大提琴的声音。 第3页 苏莞尔好像误会他了，这句话的尾音也带着一点巧妙地上扬，这不是挑.逗。 这是他的习惯。 跑的念头瞬间消散。 小……伙……子…… 天色昏暗，这一片没有路灯，看到苏莞尔的短髮就以为这是一个男孩。 「故意的吧。」大提琴继续说，声音里带着凉凉的笑意。 又是那巧妙地上扬。 她心中冷笑，微微侧了侧身，抬起头。 那人站在墙边，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黑色的轮廓，似乎斜斜的靠着墙壁。 指尖红色的菸头忽明忽灭，像极了黑暗里恶魔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hello~~~好久不见哪~~ 这本书真的构思了好久好久啊，终于和你们见面啦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和你们一起走咯 老规矩，截止九月三号晚上十二点前的评论都会有红包 这本文不出意外会在周一二三四五日更新，周六休息一天， 不定时番外和晚安故事发在微博，微博名：三月七夕 欢迎找我玩儿~~看文愉快咯，明天见。 第2章 他指尖红色的菸头忽明忽灭，像极了黑暗里恶魔的眼睛。 苏莞尔微微侧身，挺直了背嵴。 微弱的灯光顺着她曼妙的曲线滑下来。 牧野吸了口烟，慢悠悠的打量了苏莞尔一通，眯了眯眼睛，笑的意味深长。 「小姑娘啊……」 苏莞尔勾了勾嘴角，没多说话，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 苏莞尔到家的时候，客厅里的老式的钟表刚好敲响九下。 不出意外的闻到一股浓浓的烟味。 苏莞尔换了鞋，把麦当劳放在茶几上，绕过去扶起沙发上瘫软成泥的人。 「起来，吃点东西。」 那人虚虚的挡了一下，露出一张喝的通红通红的脸。 他的五官和苏莞尔七分相似，看得出年轻时应该是个极英俊的人，但现在脸上已经爬满皱纹，有一种看不出年纪的沧桑感。 衬衫的衣领敞开着，皱成一团，胸前还有一串黄黄的污渍，不知道洒的什么。 「别、别管我。」舌头髮直，这句话说的模煳不清。 「没有人管你，」苏莞尔声音冰冷，眼睛里缠绕出丝丝缕缕的厌恶，扶了他几次没扶起来，苏莞尔干脆放弃。 「吃的在茶几上，洗澡水已经好了，要吐去卫生间吐，难受就吃醒酒药，就在你的床头。」 语速很快，也没管他听没听懂，说完就径直回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 苏莞尔长长的舒了口气，一把拉开窗户。 长腿一支，苏莞尔翻上窗台，舒服而安静的靠坐在那里。 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外面没什么动静，苏莞尔低下头，熟练的从烟盒里磕出一根烟来，点燃后叼在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是苏莞尔从她爸那拿的，很便宜，又辣又呛，眼睛里面晶晶莹莹的，苏莞尔半声也没吭。 这一片是位于市郊的老旧小区，低矮破旧的楼房挤压在一起，入门处用白色的涂料写在墙上「墙皮脱落请勿靠近」几个比小区名还大的字，像是gg一样向外人诉说着这里的贫瘠。 苏莞尔家就在那几个大字的楼上，二楼，南向，但是被前面的楼群挡住，终年不见阳光，每天苏莞尔起来拉开窗帘，都能看见对面楼的壮汉赤着上身挺着肚腩，大声呵斥他的妻子。 那妻子苏莞尔也认识，她爱占小便宜，手脚也不干净，经常和楼下小超市的老闆娘吵架。 声音异常尖锐，撕开人的头皮一直划进去的感觉。 每次苏莞尔听到那道声音，都有种撞墙的冲动。 一支烟抽完，苏莞尔跳下窗台，拿起手机。 「到家了吗？」 ——程星采，八点三十二分。 「还没到吗？」 ——程星采，八点四十四分。 「你爸在家吧？我就不给你打电话了，到家告诉我一下。」 ——程星采，八点五十分。 「苏莞尔你到底到没到家。」 ——程星采，九点零二分。 手指快速的输入一串号码，刚要按拨通键，苏莞尔停顿了一下，退出那个界面，打开简讯。 「我已经到家了，没带手机，一直没看到，不用担…」 「心」还没打完，又一条简讯进来。 「苏莞尔你可真行，爱怎样怎样吧，我睡了。」 苏莞尔在那条简讯的界面停留了很久，一字一字的删了自己之前打的那几个字，垂下眼睛，手机扔在一边倒头睡了。 ** 侯林晃了几步走到巷口，皱眉往远处看了看。 巷子尽头是一家便利商店，亮着灯，蚊蝇绕着门口放着的半块西瓜皮上下翻飞，没有什么人，透过门帘能看到老闆正靠着收银台打盹儿。 「三哥，这人咋还没来？」 侯林绕回到牧野身边，牧野抬眼瞄了一眼，低头找烟。 「别着急，再等等。」 月上中天，这一片都是低矮的红泥老墙，没有路灯，十分破旧。 巷子里面黑黢黢的，偶尔有风吹来摇晃起树叶，看着就像鬼鬼祟祟的人影。 安静的待了一会儿，侯林的心里莫名有些发毛，那边的楼上突然一声尖叫吓了他一跳。 第4页 牧野感觉到侯林抖了一下，含着烟低低的笑起来，「你他妈越来越有出息了。」 侯林被牧野笑的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仰头看了看那边二楼吵嚷起来的夫妻，气急败坏的骂了句「草」。 那边带着回音的争吵显得寂静的夜更加寂静了。 侯林呆不住了，凑近牧野，推了推他的腰，小声道，「三哥，这事到底靠不靠谱啊？」 牧野的脸隐在黑暗里，只有那一星半点菸火映出他明亮的眼睛。 牧野低头看了侯林一眼，「老子什么时候靠谱过？」 侯林顿了一下，随即也笑了，「倒也是。」 「三哥，十中那妞怎么样啊？」过了一会儿，侯林坏笑着问到。 「什么有用的也没说。」 打火机在牧野修长的指间转着圈，有了生命一般。 有人说，当手握起拳头，手指骨上能看到明显青筋的人，拳头都非常有力，打人很疼。 侯林在第一次见到牧野的时候就注意过，牧野就是这样的人，而且牧野是个断掌。 「她没说他爸今晚上到底派了多少人？」侯林转着手指上的一枚戒指，问道。 牧野把菸头摁灭在墙上，唿出最后一口烟，摇了摇头。 侯林顿了顿，目光轻飘飘的落回到那个便利店里，没再说话。 ** 苏莞尔是被一阵呕吐声吵醒的。 她趿拉着拖鞋赶到洗手间的时候，苏浙正抱着马桶剧烈的呕吐。 他还穿着那件皱巴巴的衬衫，现在已经完全汗湿了，黏黏的贴在他的身上。他看上去很不好，脸色发暗，还有未褪尽的酡红，头髮都被汗水打湿，一簇一簇的银髮在灯光下格外耀眼。 苏莞尔回头接了杯水，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伸手按下抽水马桶的按钮，等他吐完，苏莞尔把温水送到他嘴边，苏浙刚喝一口又立马吐了出来，紧接着就是新一轮的呕吐。 苏莞尔把水杯放在一边，回到他的卧室里，不出所料，卧室里也是一片狼藉。 床头柜上的水杯倒了，水洒了一地，还有的洒在了被子上，地上的水滩里躺着两粒苏莞尔事先准备好的醒酒药，现在被水泡的有些溶解了。枕头横着在地上，上面还有被压过的褶皱。 苏莞尔嘆了口气，扶起水杯，捡起枕头扔在床上，把湿掉的被子拿下来，放到晾衣杆上晾好，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新的被子放在床上，用抹布把地上的水渍擦干，把药丸扔在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苏莞尔走回洗手间，这时苏浙已经吐得差不多了，虚脱的倒在一旁。 苏浙瘦，但是架不住高，好歹还是个四十几岁的男人，苏莞尔根本拉不动他，试了几次，累的苏莞尔一身汗也没有把他拽起来，苏浙直接一滩烂肉似的倒在洗手间的地上。 气的苏莞尔一脚踢在苏浙身上，「起来！」 苏浙不动。 苏莞尔又是一脚，「再不起来我就把我妈的照片全扔了。」 苏浙这才有反应，笨拙的挣扎着要起来，苏莞尔顺势拉了他一把，把他扶回卧室。 苏浙还是很难受的样子，紧闭着眼睛，始终皱着眉头，脸色也越来越差。 苏莞尔把他安顿好躺下，自己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嘴角带着嘲弄，「好歹这次没吐在卧室，我真该谢谢你了是不是。」 苏莞尔在旁边歇了一会儿，回到洗手间拿着抹布把地擦干净，又刷了一遍马桶，最后脱了衣服自己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看了眼表，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 苏莞尔最后去苏浙屋看了一眼，发现他还是不见好，眉毛紧紧地揪在一起，脸色也由红转成蜡黄，身上又出了许多虚汗，双手紧紧地捂着胃部。 这种情况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家里最后的两粒醒酒药被苏浙给泡了，现在已经没有了，苏莞尔想找点胃药给他餵进去，但是翻箱倒柜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看苏浙的样子很是不妙，苏莞尔也没了困意，她不敢耽搁，赶紧回屋换身衣服准备去药店给他买点药。 这座破旧的小区没有路灯，这个时间段了也没有人家亮灯，外面只有一轮明月投下皎白的光芒。 苏莞尔心里犯憷，找了身黑色的长袖长裤，又找了个鸭舌帽戴上，拿上钱和手机，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出门。 刚要开门，外面突然传来的一声尖叫吓了她一个激灵，对面二楼的灯亮了起来，那对夫妻竟在半夜吵了起来。 苏莞尔有点无奈，压了压帽檐，开门走了出去。 ** 苏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嗜酒如命的呢？ 这个问题苏莞尔想都不用想就能答得出来——从她母亲去世那天。 苏浙这一辈子大起大落，经歷的磨难苦痛太多了，这些他都咬牙扛过去了，唯独没有扛过去的就是那个陪他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的女人的离开。 苏莞尔知道，至今苏浙都不愿意相信，她母亲已经去世了的事实。 即使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有的时候看着苏浙烂醉如泥的样子，她真想上去掐死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凭什么你难过你伤心，就要把所有的义务所有的委屈都推到你女儿的身上。 但是有的时候苏莞尔又觉得很心疼，曾经有一次苏浙闹得厉害了，苏莞尔一把把母亲的照片塞在苏浙怀里，说，让你老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第5页 苏莞尔永远都会记得那时苏浙的表情。 从癫狂，瞬间变成怜惜。 那种珍爱的眼神，苏莞尔这辈子都没有体会过。 苏莞尔快步走在黑暗的巷子里，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眼睛。 苏莞尔始终低着头，佝偻着肩膀，努力把自己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谁也看不见她。 月前的几片薄云像是金色的锡箔纸，月光静静的透过云彩洒下来。 十分安静，四周好像什么人也没有，又好像每一簇树丛里都藏满了摄人心魄的魑魅魍魉。 这种不确定性让苏莞尔浑身发凉，步伐僵硬。 多少年了，她都不敢在晚上走这条小巷。 远远地能看见便利店的灯光了，苏莞尔紧紧揪着的心终于能放松一些，快走了几步，眼看再拐一个弯就到了。 苏莞尔却耳尖的听到自己的身后响起凌乱的脚步声，距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 第3章 那阵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莞尔的心狠狠一颤，她反应极快的闪身躲进旁边的树干后面。 脚步声停了停，苏莞尔连唿吸都不敢，脚步声踱了一会儿，而后，竟往苏莞尔藏着的这棵树的方向走来！ 苏莞尔咬紧牙关，拔腿就跑。 玩儿了命似的，仿佛自己身后是食人的魔鬼一般。 ** 侯林耳朵尖，老远就听见了有脚步声传来，回头看一眼牧野，发现牧野的目光也警惕起来。 「三哥，你不会真的就带了我一个人吧？」侯林颤巍巍的问，「听这声音他们人可不少啊。」 牧野望着脚步声的方向，没答。 「我草，三哥，真的假的！」 「给老子闭嘴！」牧野横了他一句，转身就往脚步声的方向跑。 侯林也不敢说话了，赶紧跟了上去。 苏莞尔不敢顺着同一个方向跑，仗着自己对这里还算熟悉，在巷子里面七拐八拐。 她不清楚身后是什么人在追她，她只知道往前跑，如果不跑就会死的。 七零八落的脚步声在小巷里迴荡。 苏莞尔不管不顾，根本没有看到前面出现的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直直的就沖了过去。 她的头撞在一堵墙上，冲劲儿太大直接被弹了回去，好在那堵墙反应快拉了她一下，她才不至于摔倒。 苏莞尔的帽子被撞掉了，她不清楚前面的是谁，只当他们都是一伙儿，咬着牙也不吭气儿，拼命甩开那人的手。 牧野顺势松手，眼睛在她脸上扫了一圈，一把把她扯到身后。 力气之大苏莞尔感觉自己胳膊都被他拽青了。 「哥们，嘛呢？」牧野站在苏莞尔身前，「追我兄弟？」 牧野长得很高，轻而易举就把苏莞尔挡得月光都看不见，苏莞尔一动也不动，佝偻着腰缩在牧野身后。 对面一共五个人，各个纹身花臂，为首的是一个寸头，眼下的一道伤疤在月光下尤为明显。 他眼神警惕，上上下下打量着牧野，「你兄弟？」 牧野没答，斜斜的咧了咧嘴角，嘲弄的看着他们。 剑拔弩张。 寸头的怒火瞬间就燃起来了，「爱他妈谁，把人给我交出来！」 苏莞尔没有看清他们是谁先动的手，是谁挨了打，她能感觉到挡在她身前的人不见了。 那种害怕的感觉，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在阳光下面奔跑一样。 寸头生的敦实，出拳迅速狠辣，没有什么花招，反倒每一拳都很实用，都下了狠手往要害上打。 五对二，牧野他们占了下风。 牧野不可避免的挨了几拳，一拳在肚子上，一拳在嘴角。 拳风扫过苏莞尔的脸颊，她像是一棵树桩，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苏莞尔能清楚地听到拳头打在身体上的那种沉闷的声音，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流回了心脏，四肢百骸一点温度都没有，连唿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他们缠斗起来，苏莞尔趁着混乱僵硬的一步步后退，刚想转身逃跑，不想一个花臂出现在她的身后，一把拽住了她的脖颈，苏莞尔害怕极了，闭着眼睛尖叫起来。 牧野一回身就看到了这一幕，狠狠一拳打在那人的脸上，趁他趔趄的功夫从他手里接过苏莞尔，跟提小鸡似的提了起来。 「别喊。」低沉一声响在苏莞尔的耳边，苏莞尔一愣，脸颊条件反射似的一红，回头迅速看了牧野一眼。 那时月色朦胧，场面混乱，苏莞尔只看清了牧野的眼睛。 很亮很亮，像是盛满了一整片天空的星子。 似乎又有其他人赶到，局势瞬间扭转。 那边有人惨叫，「三哥你他妈有后手不早跟我说。」 牧野被寸头打的激了，赤着眼睛一手掐着寸头的脖子，另一手握紧了拳头，狠狠地往对方脸上砸过去。 势头渐渐占了上风之后，牧野没有恋战，说了声「撤」，然后拉着苏莞尔的手腕转头就跑。 那帮小伙子明显很听牧野的话，留了几个人垫后，其他的也都四下奔逃。 牧野根本没管他身后是个弱质纤纤的女生，腿长步子大，跑的非常快，手指像是钳子一样箍着苏莞尔的手腕，好几次都差一点给苏莞尔拉的快要摔倒。 第6页 苏莞尔以为这是牧野逃命的速度，没有想到在牧野意识到苏莞尔跟不上这速度差点摔倒之后，竟坏心的又加快了步伐。 瞬间的加速让苏莞尔吃不消，她一边往回拉自己的手，一边断断续续的说，「停，停……」 牧野也恶作剧够了，带着她拐到一个墙角处，把她放在身后，回头看了一眼。 苏莞尔大口喘着粗气，站不直，手扶着膝盖弓着腰。 「你们是谁？」 几个小伙子也跑过来了，牧野回过头，苏莞尔这才借着月色看清了牧野的脸。 他是「大提琴」。 苏莞尔知道。 她想问的是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那些人又为什么会抓她。 牧野根本没有理她，甚至正眼都没有看一眼，跟方才打架拼命护她的时候判若两人。 安静了一会儿，那边有一个人跑过来，小声跟牧野说了句什么，牧野垂下眼睛点了点头。 苏莞尔安静着，她听到了那人的话。 他说，三哥，那边人已经安全了。 苏莞尔缓过来一些，站起身子。 牧野用手背粗鲁的擦了一下流血的嘴角，低声骂了句「草」，而后缓缓点了根烟。 苏莞尔笔直的看着牧野的背影。 牧野要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脚步一顿，走回来，弯下腰，平视着苏莞尔。 「难为你了啊丫头，」嘴角带着痞痞的笑容，恶劣的往苏莞尔脸上吐了个烟圈，「快回家吧。哥哥们还有事，先走了啊。」一边走一边摆了摆手。 「……」 ** 到家之后苏莞尔笔直的躺在床上，缓了很久很久。 她想明白了，自己这是给人当了炮灰了。 寸头那拨人明显要追的不是她，「大提琴」他们要带走的人也不是她。 寸头认错了人，「大提琴」将错就错，调虎离山。 她整个就是一个替身。 折腾了这么一通，苏莞尔一点睡意也没有了，只要一闭眼眼前就会出现混乱的打架的场面，苏莞尔一身冷汗，就那么睁着眼睛到天亮。 苏浙倒是睡得挺好，吃完药之后迷迷煳煳的就睡着了，一直到苏莞尔做好了早饭才醒过来。 「好点了么？」苏莞尔把小米粥端到桌子上。 苏浙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往这边走，「头疼。」 苏莞尔嘲弄一笑，「喝的太少了，再多喝一点就不疼了。」顿了顿，「就彻底不疼了。」 苏浙狠狠瞪了她一眼，「一天天的就知道跟你爸来能耐。」 清晨的阳光轻薄温暖，透过纱帘斜斜的洒进屋子里，在地板上投下一方明亮。 轻风吹拂起窗帘，时光静谧而安宁。 「剪这么个头髮，」苏浙嫌弃的看着苏莞尔，「真难看。」 苏莞尔在盛粥，「难看也是你生的。」 「哪儿弄的这么副破眼镜戴上了？」苏浙走到厨房，伸手要碰苏莞尔的眼镜，被苏莞尔躲开了，「你也不近视啊，戴什么眼镜。」 「别动！」 「明天开学啊？」苏浙悻悻的走出厨房，坐在桌边一边喝粥一边问。 苏莞尔：「嗯。」 苏浙继续问：「东西都收拾好了没？」 「没呢，今天收拾。」 「别落东西，一天到晚的不知道脑子在想什么，丢三落四的。」 苏莞尔很想问一句她从小到大丢什么了，但是说完之后一定会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安宁，她宁愿选择沉默。 「我知道了。」 「哪来的炸鸡？」苏浙用筷子戳了戳热的已经蔫了的炸鸡块，皱了皱眉，「程星采找你吃饭了？」 苏莞尔没什么朋友，据苏浙所知，苏莞尔经常联繫的同学也就程星采和穆小青，这两个还是她从小就认识的。 苏浙也问过苏莞尔为什么不和其他人玩，也从来没有听她说起过。 苏莞尔每次听到这个问题都会很冷漠的看着他，不回答，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苏浙不解，但是也不敢问。 说实话，苏浙有点怕他这个女儿。 她思维敏捷，逻辑性非常强，她能猜透很多东西，苏浙几乎从不在苏莞尔面前说谎，因为总会被她轻而易举的拆穿。 苏浙最怕她那种冷漠的眼神。 那种冷，能透过人的血肉，直接刺进骨子里。 几次之后，苏莞尔不愿意答，苏浙也就很少问了。 犹豫了半天，苏浙略抬抬头，说：「住校的话……得多长时间回一次家啊？」 苏莞尔抬起头，她挺想看看苏浙的表情的，但是苏浙始终低头喝粥，苏莞尔看不到。 「半个月吧，或者一个月。」苏莞尔说，「学校规定的不严。」 「哦。」苏浙说，「明天我送你过去。」 这话听起来动人，但是苏莞尔压根儿就没信，事实也证明苏莞尔是对的。 因为那天晚上苏浙又喝多了，第二天一直到苏莞尔走他都没有醒过来。 苏莞尔一个人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踏上客车。 窗外的景色快速的在眼前略过，车子载着她往一个陌生的方向开过去。 那时苏莞尔的心情无比轻快。 临走前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宽大的校服把她整个人罩在里面，本来就瘦的她显得更加瘦小，小脸还不及巴掌大，鼻樑上架着一副巨大的眼镜，几乎挡住了半张脸。也压住了她身上所有的灵气，整个人看上去呆呆的，愣愣的。 第7页 除了眼睛里的光芒遮盖不住之外，她身上没有任何闪光的地方。 扔在人群里，找都找不到。 苏莞尔坐在客车上，把怀里的书包抱得更紧了一些。 离开吧。 不知道前路是什么样子的，但一定比身后的好。 苏莞尔坚定地想。 第4章 四中是全市出名的破学校。 c市本来就不大，好高中没有几所，破高中是一抓一大把，四中算是一堆破高中里面最乱的一所了。 传说四中的男生个个都是流氓，女生个个都是婊.子。 山远地偏，就连教育局都懒得管，更何况老师了。 苏莞尔早就听说过这些，报考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这么多，四中是离家最远的学校，她就报了这里。 来之前苏莞尔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下了车看到四中的全貌的时候，她还是吃了一惊。 学校坐落在市郊，四周全是正在建造的楼房，施工的地方多，灰尘自然就大，以至于苏莞尔一下车，就被风吹了一鼻子灰。 四中很容易找，因为这方圆几十里就这么几座建好的楼房。 还没进校门，苏莞尔就已经感觉到那种落后的颓败气息。 「第四中学」四个大字挂在牌子上，「中」字的竖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来，现在变成了「第四口学」。 透过大铁门往里看去，竟还是最古老的土操场，风一吹，就和外面的工地一样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 操场旁的篮球场还算好一点，是沥青的地面，有男生在打篮球，苏莞尔扫了一眼，发现有几个男生大概是觉得热了，竟然直接赤着上身打球。 门口站着穿着制服的保安——也就这一点还算正常——但是苏莞尔转念又一想，就这么个破学校，有必要弄这么严格的保安？ 新生开学，但是也并没有什么「新气象」的感觉，门口提箱子的只有几个像苏莞尔一样规规矩矩的穿着校服，绝大多数女生都化着妆，男生们染头髮的染头髮，抽菸的抽菸。 苏莞尔看了一圈，深深地觉得自己要适应这里的环境，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进了门，刚走没几步，一个不明物体突然朝她飞来，苏莞尔下意识一躲，篮球略过她的耳边飞到后面，在地面狠狠地弹了几下。 「草，往哪扔呢，没个准头啊？」隐约之间，苏莞尔听到有个人嬉笑着这样说道。 苏莞尔一愣。 这道声音…… 苏莞尔赶紧低下头去，没敢往那边看，拽着自己的箱子拼命往前走。 也不知道身后的人有没有看到她，苏莞尔径直去了布告栏旁——那里贴着分班通知。 学生很多，苏莞尔也不着急往里挤，等人少一点才进去，一共七个班，苏莞尔在七班，找到自己之后苏莞尔也没有多停留，大致看了眼校园之后往宿舍楼方向走去。 ** 因为下午留了打扫寝室的时间，所以上午学校要求把行李放回去之后就到班级集合， 寝室楼门前贴着一张分配名单，苏莞尔大致看了一下自己班级女生的分布，拉了拉自己的书包带子，往教学楼走去。 这学校有一点好，就是怎么走都不会迷路，学生少，楼也少，寝室楼教学楼和食堂很好分辨，教学楼一共有两栋，高三的单独在一栋，高一和高二的在一起，在一进门右手边的那栋楼里。 苏莞尔正低头走着，一个人突然叫住了她。 「同学！同学！」 叫了几声之后苏莞尔才知道他叫的是自己，站定，回头，是一个和她一样穿着校服的人。 苏莞尔竟无端生出一种亲切感，朝他笑了笑，「是叫我？」 「是啊，」是一个高高的小伙子，长得挺白净，戴着一副眼镜，苏莞尔注意到他是从那边的一个台子里走出来的，那台子前面挂着条幅，写着「学生会迎新」几个大字。 「你是新生吧？是不是迷路了？」吴清塘往台子那边指了指，「你别怕，我是咱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我可以带你过去。」 苏莞尔回过头，心里想着这位主.席人倒是个好人，就是智商不太够用。 很明显她是径直往教学楼方向走的，根本没有迷路。 但是苏莞尔还是笑的一脸开心，「太好了学长，我刚还在想要是找不到教学楼迟到了该怎么办呢。」 吴清塘瞭然的笑了笑，「跟我走吧，我带你过去。」 苏莞尔点点头，阳光下面她的眼睛闪亮如同钻石，「好，谢谢学长。」 「我叫吴清塘。」 路上，吴清塘热情地跟苏莞尔介绍自己，介绍学生会，介绍整个学校。 苏莞尔对他的介绍并不感兴趣，料到他有所图，果然，快要进到教学楼的时候，吴清塘说，「莞尔有兴趣加入咱们学生会么？」 苏莞尔没直接回答，完全没有想到似的看着吴清塘，吴清塘笑着搔了搔后脑，说，「其实你拎着行李去寝室楼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我觉得你是个好苗子，最起码的，」吴清塘耸了耸肩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苏莞尔的校服。 「嗯？什么？」苏莞尔呆呆的看了看自己身上。 吴清塘又暗示了一遍，苏莞尔还是一副没有听懂的样子，最后吴清塘说，「咱们都穿着校服啊！」 第8页 苏莞尔恍然大悟一般，「哦，你说这个。」 九月的天气还是带着夏天未尽的热气，进了教学楼瞬间就变得阴冷起来。 楼里面人挺多，有的高二的同学认识吴清塘，吴清塘都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唿，似乎在侧面显示自己学生会主席的威力。 苏莞尔可不想第一天上学就这么引人注目，进了教学楼迅速判断了一下方位。 教学楼一共有三层，一层是教师办公室以及一些领导办公室，二层是高二年级，三层则是高一年级。 快上到三层的时候，苏莞尔小心翼翼的看着吴清塘，「学长，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嗯，说。」 「咱们这……洗手间在哪里啊？」 一副小女生的害羞样子，果然引得吴清塘理解的笑起来，「那边的走廊，走到头就是了。」 「嗯嗯。」刚要走，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要不然学长你就先去忙吧，楼上不是就到了么？」 吴清塘想要逗留，但是看着苏莞尔的样子，他还是决定不难为小姑娘，于是嘱咐了苏莞尔两句之后离开了。 看着他走远，苏莞尔便改变了方向，直接从小楼梯上到三楼。 七班就在楼梯拐角旁边，站在楼梯上就能听见里面乱闹闹的。 学生都到的差不多了，没有排座位，大家都是分散着坐。 苏莞尔进去之后挑了个墙角的位置坐下，把书包放好。 班级环境还算整洁，只是课桌稍微有些古老，木制的座椅，上面刻着一届又一届学生留下的印记。 班主任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男人，稍微有些谢顶，戴着一副眼镜，手里夹着书本，很学究的样子。 刚进门的时候大家停下了目光注视他，看清他的样子之后，瞬间又乱了起来。 「……大家静一下啊。」班主任清了清嗓，等稀稀落落的人声逐渐安静下来之后，说，「大家好，首先欢迎大家步入一年七班，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姓王，我叫王建。」 班主任停顿了一下，大家没什么反应，「我们先来点下名吧。」他翻开手上的花名册，「我点到的人喊声「到」并且举手示意我一下。」 「安丰广。」 「到。」 「柏成林。」 ……没有人回答。 「柏成林？」班主任又叫了一遍。 「啊？啊！到。」一个带着笑意的女声，「老师刚刚没听到。」 浓浓的戏嚯引得她身边的人夸张的大笑起来。 苏莞尔也回头看去。 对方是一个染着黄头髮的女生，嘴里嚼着口香糖，翘着二郎腿坐着，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的形状很像月牙。 苏莞尔回过头来，这是她的室友之一。 「行了行了别笑了，继续。」班主任皱了皱眉，「曹建新。」 「到。」 …… 班主任每点一个人都要抬头看一下，看清楚才点下一个，所以点的很慢，苏莞尔是「s」开头，名字靠后，点到她的时候她都快睡着了。 「朱宇。」 「到。」 点到最后，班主任皱眉看着手里的花名册，「怎么还有两个……李子俊是哪位同学？」 同学们面面相觑，没有人应，「李子俊？不会又没听到吧？」说着往柏成林那边看了看。 柏成林一拍大腿反应过来，「我想起来了！李子俊是之前留级的吧？」 班主任眉头皱的更深，「那他人呢？」往下看了一格，「牧野？」 「啊！」提到牧野，班级里认识的人可就多了，后面有男生大喊道，「老师，三哥不会来的啦！」 说完周围有其他认识的同学跟着笑起来。 苏莞尔心中一惊，勐地抬起头。 「三什么哥三哥，谁有这个牧野或者李子俊的电话号码，赶紧打电话，给我叫回来上课！」 第5章 「快点给他们两个打电话，赶紧回来上课！」班主任怒气沖沖的说道。 「老师，我们也没有三哥的电话呀……要打你自己打呗。」那男生的声音始终带着油腻腻的笑意，这种调调再次引起周围人的闹笑。 「不过老师，说实话，你打了三哥也未必能回来。」柏成林「好心」的提醒道。 一阵乱闹闹之后，班主任吼了一声，「行了行了，都给我闭嘴！」 班主任最终决定不在班级面前打这通电话，等下课再说，不然班级会更乱。 苏莞尔不知道这个三哥到底是不是那天晚上遇见的那个三哥，她也不知道班主任这通电话到底打没打，反正一直到中午，苏莞尔也没见到牧野的人。 食堂伙食还不错，苏莞尔点了份木须柿子和一份尖椒炒肉，盛饭的是一个学生，吴清塘站在她旁边比比划划。 苏莞尔老远就看见了，在打菜的地方徘徊，一直等到吴清塘走了她才去打饭。 四中也有初中部，只不过不在这个校区，不少学生都是初中部直升过来的，互相都认识。 柏成林就坐在苏莞尔对面，周围坐着一圈人，有男生也有女生，大声的嬉笑打闹。 苏莞尔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吃饭，一边认真的听着他们讲的荤段子。 「也不知道王建给没给三哥打电话。」 苏莞尔吃完了，刚要走，听到了「三哥」这样的词语，重新坐回来，把一点碎鸡蛋放进自己嘴里。 第9页 「那个怂，铁定不敢呀。」甲同学说道。 「你认识王建？不是说是新来的么？」柏成林咂了一口果汁说道。 「没有，他原来是我姑父他们学校的老师，今年才调到咱学校的，」甲同学朝柏成林抛了个媚眼，「我是听我姑父说的，那就是一个怂蛋。」 柏成林哈哈的笑，「这老逼点子真好，刚调过来就接了咱们班。」 后面的话没有什么价值了，苏莞尔准备去倒了饭，早点回寝室打扫卫生。 结果刚站起来，就看见食堂入口处进来一小拨人。 其实在他们还没进来的时候，苏莞尔莫名就有种感觉——会在门口遇见什么人，所以她也没急着出去，果然就看见牧野他们晃悠着进来。 牧野走在最前面，身高相当显眼，苏莞尔看到那道影子就知道是他。 他的身后跟着四五个男生，也都人高马大的，他们进来之后好像原本乱闹闹的食堂瞬间安静了不少，就连柏成林那拨人都收起了气焰，目光若有似无的跟着他们一行人走。 他们倒好像毫无察觉，晃晃悠悠的走在众目睽睽之下。有的小姑娘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们，在底下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什么。 这是苏莞尔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牧野。 牧野身材比例很好，也许因为是留级生，年纪比他们稍大一些的关系，牧野的身上，并没有独属于少年的清瘦感，反而是宽肩窄腰长腿，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嚣张而危险的气息。 他没有穿校服，简简单单穿了件黑t恤，里面藏着贲张的肌肉，也许因为天气热，他的袖子撸到肩膀，露出的古铜色的手臂精壮有力。 他的五官比一般人的要立体一些，眉眼深邃狭长，眼睛非常明亮，眼瞳深处藏着危险的凶光。 那双眼睛无端让苏莞尔想起某种野兽。 即使在安静的时候也会让人心生寒凉。 苏莞尔站在角落里，牧野没看到她，等到他们招摇的走进去之后，苏莞尔顺着墙角去垃圾桶那里放好盘子，走了出去。 这个人，她惹不起。 ** 寝室的另外两个女孩子都到了。 一个叫刘瑞丽，家是这附近农村的，皮肤黑黑的，生得一双大眼睛，看上去水汪汪的，看到苏莞尔进来之后有些羞涩的笑，却还是小声的跟她打了招唿。 另一个叫杨佳霖，苏莞尔没什么机会跟她说话，因为她自始至终都在打电话，语气娇嗔，也不背人，一听就是打给男朋友的。 苏莞尔把自己的行李放好，拿起抹布跟盆走了出去。 一直到她把自己的床和桌子都擦一遍，柏成林都没有回来，她的行李放在墙边，苏莞尔纠结了一下要不要帮她把行李搬进来，后来决定还是算了。 显得太刻意。 这样也不好。 苏莞尔蹲下身，拉开自己的行李箱。 她喜欢把东西分门别类整理，而且总是整理的非常整齐。 苏浙曾经说过，她这样的人，控制欲非常强，喜欢控制别人，也喜欢控制自己。 其他的苏莞尔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对于时间，她知道自己有着病态的执着，就好像方才她擦自己的桌子和床榻，一共用了半个小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这种框架式的完整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原本就很整齐，所以收拾起来也快，一切妥当之后，杨佳霖也打完了电话，终于开始行动，苏莞尔躺在床上，能清楚的看到他们在下面的一举一动。 杨佳霖一直在抱怨，从床铺到学校，从班主任到班级，没有一样合她的心意。 苏莞尔笑着回应，有时候插几句话，看似是和她一起抱怨，实则不痛不痒。 ** 晚上苏莞尔接到了程星采的电话，这倒让她挺意外。 苏莞尔到外面的小走廊里去接，程星采也没说别的，就问了问她新学校是否适应，老师同学都怎么样之类的话。 苏莞尔也答的一切如常。 就好像那天晚上简讯里的无声怒火从没有燃起过一样。 似乎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的。 小的时候苏莞尔也和程星采吵过架。 那天学校运动会，放学早，程星采早就答应好了要陪苏莞尔和穆小青去新开的那家烤肉店吃串，但是放学之 后苏莞尔和穆小青等了程星采很久，一直到傍晚时分他才出来。 程星采解释说是因为老师临时有事情，找他帮忙干点活，所以出来晚了。 那个时候穆小青对程星采无限痴迷，在她看来，程星采做什么都是对的，登时就原谅了他。 苏莞尔却不是。 那时的苏莞尔还不懂得收敛，直来直去，说话都不知道拐弯，噼头盖脸说了程星采一通。 那是在校门口，高中部的学生恰逢晚饭时间，人来人往异常热闹，苏莞尔却一点面子也没给程星采留。 程星采是六中的风云人物，全年级第二的成绩不是说说而已，他自然搁不下这个脸，被苏莞尔气的脸面涨得通红。 怒不可遏的时候就会词穷，瞪着苏莞尔说不出话来。 那次之后苏莞尔以为程星采再也不会理她了。 但是两天之后上学的路上，程星采还是出现在了他一直等她的那个路口，依然把一袋热牛奶塞进她的怀里。 第10页 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和她聊天。 就和现在一样。 既然他给自己找了台阶下，苏莞尔也顺着他往下说，一来一往俩人聊了将近五分钟。 五分钟之后苏莞尔挂了电话回到寝室。 苏莞尔一进去杨佳霖就贼兮兮的问，「谁的电话啊？要出去接？」 「我爸的。」苏莞尔傻乎乎的挠了挠头，「这不是怕吵着你们嘛。」 ** 新生开学典礼很是无聊。 不过这所学校居然还有礼堂倒是让苏莞尔吃了一惊，班主任王建组织班级同学到礼堂的指定位置坐好之后，一直唠唠叨叨让他们不要乱讲话，不要吃零食。 苏莞尔和同寝室的人在一起，坐定之后回头扫了一圈—— 牧野又不在。 学生会主.席上台发言的时候，苏莞尔再次看见了吴清塘，他穿了一身西装，看上去很正式，但是讲话期间实在没几个人听，整个礼堂乱闹闹的。 尤其是七班这边，班主任最开始嘱咐的话全忘了，或者根本就没听，按下这边，那边又闹腾起来。 开学典礼结束之后，班主任组织同学们回到班级，还没坐稳，就有学生过来通知他们下楼搬书。 「是教导处通知的搬书吗？」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狐疑的问。 来的学生是个黄毛，有点驼背，梗着脖子看着王建，点了点头，「是。」 「全班都去吗？还是去几个男生就行？」 「全班都去。」黄毛的嘴角泛起笑意。 那种表情，那种眼神，明显就是在说谎，王建却一点也没有怀疑，转过头来跟同学们说，「那咱们就去搬书吧，注意数好自己书的数量，别落下哪本，好了，去吧。」 苏莞尔有点无奈，但也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大部队下楼。 这天出奇的热，天上一片云也没有，沥青地面就像着了火一样。 楼下已经站了一些人，看着他们班的同学下来都露出和黄毛男生同样的笑意。 「一人十本，随便哪科都行，搬到二楼二年三班。」黄毛对他们发话道。 「二年三班？」后面有男生发出抗议，「为什么搬到二年三班？」 苏莞尔撕开包装纸看了眼书皮，清楚地写着「化学 选修四」的字样。 那是高二的书。 「对啊，二年三班，怎么？听不懂人话啊？」黄毛露出本性，嚣张的看着那男生。 「我们凭什么帮你搬书啊？」说话的是杨佳霖。 「搬书怎么了？新来的就得给前辈搬书，懂不懂？」那边有女生回应。 两边学生谁也不让谁，声音越来越大。 许是班级里的男生说话太直，惹恼了黄毛，黄毛走过去，一把甩在那男生头上，「就他妈你有嘴是不是？不他妈知道老子是谁是不是？让你搬就他妈给我好好搬，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 男生自然不高兴，反抗起来，一来二去，□□味越来越浓。 阵仗闹得挺大，这边有胆小的女生看不下去了，小声说，「要不咱们就搬吧，也不是很累……」 这所学校完全就是弱肉强食，老师根本就是个摆设。 苏莞尔一点点挪到后面，突然有点后悔，或许自己选择这里，根本就是个错误。 这里也并不安全。 不少人都准备甩手搬书的时候，一个懒懒的，痞痞的声音响起来，「你们干嘛呢这是？」 音量不大不小，但是每个人都能听到。 尾音带着略略的上扬。 苏莞尔回过头去，看到牧野松松垮垮的站在阳光底下，带着笑意看着他们。 第6章 牧野松松垮垮的站在阳光底下，抱着手臂，手臂上的肌肉油亮亮的。 牧野话音刚落，那边一瞬间安静下来。 这种力度，就连苏莞尔都愣了一下。 黄毛回头看见牧野，有点傻眼，「三哥？」 牧野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黄毛，「搬书怎么不叫上我？」 牧野明明是笑着的，可是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十分可怕。 黄毛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三哥，我我我也不是……主要就是……唉……」 牧野缓缓地把手臂撑在一摞书上，靠近黄毛，「不是要搬书吗？那搬吧。」 黄毛愣了愣，「三哥，我不是……我是不知道你在这个班啊！那、那逼小子告诉我你在一班啊！」 牧野没说话。 「我是冤枉的啊！」黄毛激动地大喊道。 等他说完，牧野直起身子，轻轻吐出两个字，「搬书。」 关于牧野这个人，那边晚上柏成林回来之后特意给他们科普了一下。 传说他就是纯粹以打架出名的，他是四中初中部直升过来的，那个时候四中发生的史上最严重的一起群体打架事件，就是牧野挑起来的。 对方是距离他们不算远的一所学校，新北中学，牧野联合了近八所学校，这还是不完全统计，参与的学生无法确定身份，在学校附近的一个空旷的工地里，把新北中学的某个小团体打的面目全非。 新北中学也找了人，据说还找到了社会上的一些势力。 范围之大，影响之广，很难能想像到这是一群初中生所为。 但是苏莞尔相信。 第11页 人性能够恶劣到什么地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根本不分什么初高中生。 这场打架斗殴事件影响非常恶劣，但是事情没有发生在校园里，也没有学生敢出面发声，校领导也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处置，只好给几个学生留校察看的处分。 纸包不住火，学生之间一传十，十传百，苏莞尔听到的已经是添油加醋很多次的版本了。 但是柏成林说她见过牧野打架，她给大伙儿的形容是，她还没有见过那么狠的人。 苏莞尔想起那天晚上，牧野在她身边，一拳一拳砸在那人的脸上。 苏莞尔害怕，没敢抬头看，她想如果当时她抬头，一定会被吓晕过去。 所以牧野的大名才会在四中令人闻风丧胆，简简单单一句「搬书」就让黄毛气焰全无，带着他们班的人老老实实搬着沉重的书本，上楼下楼整整八趟，最后牧野轻飘飘的说了句，「搬完就回去好好上课吧」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闹成这样领导不会不知道，但是现在看来，领导就是「不知道」。 没有人提起过搬书这件事，就连苏莞尔他们回到教室，班主任也没有说过。 牧野甚至还笑嘻嘻的跟班主任打招唿，「你就是我的老师吧，我叫牧野。」顿了顿，「牧羊的牧，野兽的野。」 「你就是牧野？」班主任严厉的看着牧野，「之前为什么没有来上课！」 牧野兀自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长腿往前一支，「抱歉啊，我忘了哪天开学了。」 同学们稀稀落落的回来的差不多了，听到牧野的这句话全都笑起来。 不是那种起闹的笑，而是带着点隐忍，想笑又不敢大声的感觉。 苏莞尔也趁机回过头。 牧野坐在窗边，清风吹进教室，吹起窗帘，牧野的脸隐在窗帘后，一会儿看得见，一会儿看不见。 牧野似乎意识到有人看她，眼睛扫过来，刚好碰上苏莞尔的视线。 目光里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苏莞尔心中一惊，平静的垂下眼睛，把身后的书包拿起来，放进桌洞里。 转回头来的时候，心脏砰砰的跳，脸颊瞬间就红了。 也不知道他看没看到。 苏莞尔平静了一下，手抬起来，颤抖着扶了下眼镜，翻开书本。 ** 新生军训安排在开学典礼之后。 经过搬书这件事，苏莞尔对这个学校已经彻底失去信心，听到军训这个消息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这就像明明只有土操场的学校，却非要弄出个看似高端的保安一样。 教学管理做成这样，这些仪式性的东西却一样不少。 军训的教官还挺严厉。 苏莞尔穿着一身军装站在大太阳底下听教官讲话。 「我叫陈学国，你们可以叫我陈教官，接下来的一周时间我会和大家共同度过，」教官个子不高，长得很黑，穿着一身周正的军装站的笔直。 军训的时候牧野和李子俊没来，教官念了半天名字也没有人敢出声，后来还是班主任过来解释，这两位同学家里有点事情请假了，先训练别人吧，大概过几天会来。 这样教官才熄火。 后来训练向左向右转的时候，苏莞尔看到牧野跟几个人在沥青篮球场上若无其事的打篮球。 九月初的这几天非常热，学生们都盼望的雨一直也没下，上天就像跟他们作对似的，天上连一片遮阳的云彩也没有。 高一新生全都在土操场上军训，每次转体跺脚都会扬起一阵尘土，苏莞尔的小白鞋才穿一天，就彻底变成小黑鞋了。 陈教官在私底下和他们说笑的时候说起自己的年纪，竟也没比他们大几岁，柏成林他们坐在一起，立马笑嘻嘻的问教官有没有女朋友。 问得陈教官面红耳赤。 陈教官看上去严厉，但是对他们还算是不错的，休息时间总是给的很多。 就有一次，他们全班都被教官体罚了。 事情的起因是柏成林的一次迟到。 其实那时候已经和陈教官相处了几天了，迟到这种小事按照他的脾气顶多是训斥他们几句。 但那天是大演习的彩排，全年级的同学都站在操场上，他们军队的连长正拿着话筒站在讲台上给各班彩排位置。 柏成林带着一小拨人从操场边上，一路小跑，带着一路黄沙，众目睽睽之下跑了过来。 讲台上的连长登时就火了，拿着话筒说，「一年七班，一年七班后进来的几个同学，出列！」 连长训练有素，声音浑厚有力，最后这个「列」字带着颤巍巍的回音。 陈教官脸上挂不住，在连长训斥完他们之后，自由训练时间又把他们训了一通。 最后说的柏成林也烦了，仰起头对着教官嚷起来，「你他妈喊什么呀！不就是大会上丢了你的面子么！怎么着，我犯了什么大错误啊你要这么跟我说话。」 陈教官可不比他们班主任王建，一点面子也没给柏成林留。 「来，你们几个，归队。」 柏成林嘲讽的嗤笑一声，苏莞尔心里的声音在说，完了。 果然，柏成林他们归队之后，陈教官说，「一年七班，所有人，给我绕着操场跑二十圈，我来带队，」陈教官扫视全班同学，「你们记住了，这二十圈，是为柏成林同学跑的——来，全体，向右转！跑步走！」 第12页 苏莞尔这个人，脑子够用，身体不太好。 她生的瘦弱，从小到大，跑步都是她最牴触的事，尤其是长跑。 中考的时候有女子八百米跑步测试，她不负众望的跑了个全班倒数第一，程星采说，七分十秒的成绩，也不是一般人能跑的出来的。 所以在陈教官刚说完跑步的时候，苏莞尔脑子里就在快速的搜索对策。 她记得杨佳霖正值特殊时期，苏莞尔安安静静的跟在后面，按照杨佳霖的性格，她一定会上去找教官说的。 不出三十秒，苏莞尔就看见杨佳霖摘下帽子给自己扇着风，皱着眉头走向教官。 最后教官点了点头，杨佳霖改变了方向往大树根底下走去。 杨佳霖这一去，立马有女生跟上，三五成群的去找教官，教官怒意未消，让他们列成一队，甚至还把杨佳霖给叫了回来——教官亲自带着她们快走。 苏莞尔一边跑一边垂下眼睛，找了个石头多的地方，脚一软，重重的倒在地面上。 立即有学生告诉教官。 苏莞尔在地上一动不动，跑步临时停了下来，同学们都围了上来，刘瑞丽立马蹲下查看她的情况，小声问她，没事吧？苏莞尔没答。 教官过来扶她，苏莞尔不起来，也不说话。 直到教官问她要不要人送她去医务室的时候，她摇了摇头。 教官把她翻过来，帮她把帽子摘下来。 天气热，苏莞尔细软的短髮贴在头上，额上有细密的汗珠，小脸白里泛红。 她微微睁开眼睛。 教官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没太注意过这个小女生，生的瘦瘦小小的，戴着一副快有脸大的眼镜，不太爱说话，看着有点呆，偶尔冒出的几句话又有点傻。 是一个很容易被人忘记的存在。 这还是教官第一次注意到她，摘下帽子的一瞬间竟有种惊艷的感觉。 她的皮肤那样白，五官那样精緻，眼瞳漆黑，瑶鼻高挺，红润的嘴唇带着一点厚度，看上去立体又诱人。 原来她这么漂亮。 苏莞尔笔直的看着教官的眼睛，皱了皱眉，「教官，我有点晕。」 第7章 苏莞尔笔直的看着教官的眼睛，「教官，我有点晕。」 教官顿了顿，嘆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你们这些学生，平时不注意锻鍊身体，到了训练的时候就受不住。」说是这么说，教官终究还是善良的，最后让苏莞尔去那边的大树根底下缓一缓。 刘瑞丽把苏莞尔搀扶起来，小心的问她，「没事吧？」 苏莞尔深深地皱着眉头，轻摇了摇头。 上午晒了太久，树下的阴凉显得格外诱人，但是苏莞尔也不敢快走，跟着刘瑞丽一步一步挪到树下。 刘瑞丽把她扶到大树旁边的长椅上坐着，苏莞尔软趴趴的倒在一边，刘瑞丽不放心的嘱咐了两句之后，说，「莞尔，我得回去跑步了……」 苏莞尔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刘瑞丽还是不放心，一步一个回头，苏莞尔始终没动，一直到刘瑞丽走远。 长椅有点凉，硬邦邦的，苏莞尔这样倒在这边很不舒服，班级的其他人操场的另一端跑步，近处训练的是另一个班级的学生。 苏莞尔缓缓地，不着痕迹的坐起来，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清风袭来，吹动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操场上训练的学生们口号喊得十分响亮。 阳光悠长。 苏莞尔竟有些困意。 ** 牧野今天上午没上学，在网吧泡了半天，中午和李子俊一起吃了碗泡面，下午的时候李子俊非要回学校打篮球。 「他们在军训，打什么篮球啊，吵得要死。」 「手痒痒，」李子俊说，「回去玩会儿就走。」 「草，」牧野舔了下门牙，「事儿真瘠薄多。」 天气热，牧野也没兴致，扣了几个篮之后就想光膀子，但是教导处主任就在他们旁边，一会儿站着一会儿坐着，牧野嫌烦。 打了一会儿也没什么意思，牧野把球扔给李子俊，自己走到树荫底下。 树荫下有个长椅，长椅上坐着个人。 原本牧野也没看见，但是那人看到他之后迅速转回头，牧野警惕，这么一个小动作被他看见了。 那是一个姑娘，头髮剪得很短，之前一直戴着帽子，又出了汗，压得一半头髮软趴趴的贴着脑袋，另一半直愣愣的翘起来。 看上去有点滑稽。 牧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那她也没回头，就跟没听见似的。 苏莞尔的手指甲藏在袖子里，始终抠着她的手心，困意瞬间消散。 甚至紧张的微微有些出汗。 此刻她竟有些羡慕操场上甩着汗水奔跑着的同学们。 身后，牧野缓缓走近，紧接着，是拧瓶盖的声音，大口喝水的声音。 苏莞尔悄悄地侧了侧身，余光能看到牧野高大的身影。 他正仰头喝水，喉结有规律的上下滚动，汗水顺着他的轮廓流下来。 依然穿着黑色的短袖，手臂上的肌肉像是拳头一样一鼓一鼓的。 和她距离挺远的，但是无端给苏莞尔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让她连唿吸都有些困难。 第13页 突然一个篮球飞过来，李子俊骂了声，「热死老子了。」 牧野一手接住篮球，又扔回给李子俊，自己点了根烟。 烟雾飘散到苏莞尔那边，有些呛，但是苏莞尔依然不敢轻举妄动。 就跟被点了穴似的，直挺挺的坐在那里。 牧野和李子俊没站多久，李子俊说下午要去趟十中，要牧野跟着一起去，牧野没去，说是要回去睡觉。 ——苏莞尔突然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恰好一个学生突然从操场往门口跑，苏莞尔顺势目光追随着那道身影，回了头。 牧野原本看着远处，苏莞尔的视线过来的时候，他和李子俊都往这边看了一眼。 苏莞尔强压住自己的心跳，对视一眼之后淡定的回过头。 牧野并没有什么反应，依然和李子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过了会儿就走了。 苏莞尔的手指从袖子拿出来，手指肚被抠得通红。 牧野看到她了，甚至看到了她的正脸。 ——可是他根本已经忘了她了。 也是，牧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记得苏莞尔这么一个人。 苏莞尔低下头，亏得自己还这么害怕，生怕他想起来那天的事情，再和自己产生什么交集。 这下，放宽心就好了。苏莞尔的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但其实她也说不上来现在自己究竟是庆幸，还是有一点不甘。 奇奇怪怪的感觉，反倒有点难受。 ** 那天军训结束，所有人都累得要死，中途教官并没有大发慈悲，真的让他们完完整整的跑完了二十圈。 她们三个累的晚饭都没吃，回来就躺在床上不动弹。 「我草他血妈，这个教官。」柏成林连骂人都没有力气了。 「他特么是失恋了吧，这么折磨我们。」杨佳霖附和道，「我还大姨妈着呢，我们一群大姨妈的女生都快要走废了。」 「麻痹的老子的腿啊。」柏成林愤怒地揉着自己的腿肚，「我诅咒他生孩子没□□，草。」 刘瑞丽犹豫了一下，小声说，「话也不能这么说吧，也是咱们不对在先……」 苏莞尔躺在床上没有说话。 在她们抱怨着愤怒着的时候，逆着她们说简直就是找死。 果然，刘瑞丽话音刚落，就被群起而攻之。 「错？」柏成林爬起来，「迟个到？没有人迟到过么？他特么没迟到过么？什么大事啊非得让人往死里跑？」 「而且我们还大姨妈着呢，没有点常识，女生特殊时期不能运动过量啊。」杨佳霖怒目圆瞪，笔直的瞪着刘瑞丽。 刘瑞丽还想说什么，但是也不大敢说了，嘆了口气之后拿着盆出去了。 杨佳霖重新躺下来，说，「真的，再让我们走几圈，我们几个就要去告他了。」 「告！我给你提供技术支持。」柏成林也躺下来，说。 「什么支持？」杨佳霖笑起来，「你去法庭上骂『草你个血妈』？」 说完柏成林哈哈的笑，苏莞尔在上铺也禁不住笑起来。 「草，你他妈有没有点团结意识，」柏成林一边笑一边说，「我爸是法官，我妈是律师。」 杨佳霖「哦」了一声，过了会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大喊，「我靠！你这是法律世家啊！高学歷家族啊！」 柏成林瞥了她一眼，「下一句是，怎么出了你这么个败类是吗？」 杨佳霖被她说中，笑起来。 「我都习惯了，从小到大都被这么说。」 安静了一会儿，杨佳霖说，「不过你这家庭，真是够不错的了，你爸妈一个月能挣不少钱吧？」 能上这所学校的，大多数都是这附近郊区的孩子，家庭条件一般，像柏成林这样，父母都是高学歷的家庭很少很少。 所以杨佳霖说这一句话的时候，满眼都是羡慕。 苏莞尔看着杨佳霖的眼睛，那种发自内心的厌恶感再次萦绕起来。 她知道，这种「羡慕」终有一天会变成「嫉妒」。 这个话题过后，那俩人终于想起来上铺的苏莞尔。 「莞尔还是你最好了，全班就你一点也没跑。」杨佳霖酸熘熘的说。 苏莞尔努力的坐起来，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声音十分虚弱，「我这中暑还没好呢。教官不让我回寝室，非得在树下坐着，热的我一身虚汗，一身热汗的。」 「我靠，这教官真是太没人性了。」杨佳霖想了想，说是这么说，她的眼中还残有清晰可见的防备，「你得弄点绿豆汤喝。」 苏莞尔笑了笑，缓慢的，一点点的下了床，「去哪弄啊，我也没去食堂，太难受了，回来就躺下了。」顿了顿，「现在能好点了，放心吧。」 柏成林一摆手，说，「你就是傻，当时你就应该倒下之后趴在那，不起来，说啥也不起来，看他给不给你送医务室去。」 苏莞尔嘆了口气，没说话 ，起身出去打了几盆水回来，「你们好歹洗一洗再睡吧，别跟我似的中暑。」 杨佳霖立马一副星星眼，趴在床上看着苏莞尔，「莞莞你怎么这么好。」 苏莞尔嘿嘿笑，没答话。 「我莞就是这么好，谁也别欺负我莞昂，谁欺负她我就弄死谁。」柏成林笑着说。 「是是是，就你能耐，」杨佳霖把腿伸直了搭在墙上，说，「我大律师的后代。」 第14页 第8章 那天中午打完篮球，牧野没和李子俊去十中，直接回了家。 进小区的时候就觉得门口坐着的老太太们一直用异样的眼神看他，牧野没理，转身进了单元门。 打开门牧野就明白了。 他也没换鞋，大步跨进去，直接拧开卧室的门。 「草你妈的，给老子出来！」 到第二间卧室的时候，一声尖叫传来。 「牧野！你他妈给我滚出去！」 但是并不管用。 牧野几步走到床边，一只手就把被子里的男人给揪了出来，狠狠抡在地上，紧接着拳头就要往他脸上招唿。 「住手！」那女人衣衫不整，披头散髮，「要是敢动他一根汗毛，老娘今天就死给你看！」 牧野回过头，斜斜一笑，「去啊，下到地底下别忘了给我爸带个好。」 说完，狠狠一拳砸在那个细瘦的男人脸上，那男人脑子一热，鼻子一酸，眼前金星瀰漫。 「你敢打我！你个死小子你他妈敢打我？！」男人捂着自己的鼻子，鼻血从他的手指缝里流出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牧野。 「很意外吗？」又是一拳，「要是再出现在老子面前，老子打得你妈都不认识你信不信？」 「草你妈的，你个小兔崽子。」男人依然嘴硬，想要奋起反抗，但是下身被牧野死死的压着，出拳被牧野轻轻松松挡掉了，牧野一只手掐着他的咽喉，他张牙舞爪的根本挣脱不了。 这种身材在牧野面前就跟小鸡子似的，哪里是牧野的对手。 张文丽坐在床上呜呜直哭，「你快走吧，你快走啊。」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张文丽反倒越哭越厉害，最后变成了号啕大哭，张着大嘴，一边哭一边说，「你快走啊，你会被他打死的！」 那男人被打的鼻子嘴巴全是血迹，挣扎着要跑。 「最好别再让老子看见，不然老子看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牧野指着那人的鼻子说道。 那男人老实了，没了刚开始的气焰，一边擦嘴一边点头哈腰。 趁势赶紧跑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他走之后，张文丽的哭声更加响亮，跟比赛似的，一声比一声大。 最后给牧野哭的烦了，「你消停一会儿行不行。」 「你这个□□崽子，你知不知道你妈这些年有多辛苦，我一个人带着你容易吗我，好容易找的男人，全他妈让你给吓跑了。」张文丽大声的控诉着，「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你的那良心都被狗叼走吃了吧。」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牧野始终没插嘴，最后等她说完，「说够了？」 张文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你跟我说说你找的男人哪个是正经人，哪个？刚才那个？」牧野搬了个凳子，把床下的一个女士文胸踢到一边，长腿一跨坐在凳子上，「刚才那个是要骗你钱的你看不出来？」 张文丽哭的一抽一抽的，没说话。 「嗯？告诉我，看没看出来？」 张文丽狠狠的擤了鼻涕，点了点头。 「看出来了还想交往呗？」 张文丽不说话。 牧野站起身，走了出去。 没得谈。 多少年了，她都是这样。 根本没得谈。 闹了这么一出，牧野也没心思睡觉了，在外面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还是能听见里面一阵阵的哭声，牧野嘆了口气，起身走出家门。 ** 军训之后就开始正式上课了。 一连几天牧野都没来。 教室里没有，篮球场上没有，食堂也没有，他似乎是真真正正的没来。 临近一点钟，食堂里面的工作人员都快要吃完饭了，苏莞尔坐在角落里，轻轻放下筷子。 低着头往外走，心里有一点失落。 下午第一节课是化学，教化学的是一个胖胖的女人，姓孟，这是所有教他们的老师中最严厉的一个。 她的声音十分浑厚，喊起来整个走廊都是她的回音。 原本应该睏倦的时间点，总是能被她喊得特别精神。 这天还算平静，孟老师心情不错，进门的时候还跟他们笑了笑。 苏莞尔的座位靠窗，倒数第二排，这个座位是根据成绩分的，苏莞尔考砸的中考成绩在这个班级里居然还能名列前茅，进去选座位的时候，苏莞尔直接就选了这里。 很庆幸前面没有人选。 这个座位比较远，靠窗又很吵，大家不愿坐在这里，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在于，这个座位的后面，是牧野的专属座位。 即使他不来，也没有人敢碰他的地方。 苏莞尔一边听讲一边用黑原子笔在书本上把小圈圈都涂黑。 半节课都很安静，中间的时候门口突然晃进来一个人影。 他是从后门进来的，苏莞尔一下就看到了，但她没敢直接回头。 很多天没见他了，他难得的穿了件白衣服，头髮稍微有点长了。 苏莞尔放下笔，微微坐直了身子。 「哎！后面那位同学！」孟老师突然开口。 苏莞尔抬起头，心里想，也不知道孟老师是哪里来的，难道没有听说过牧野的大名么？ 过了一会儿苏莞尔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为牧野说话？ 第15页 但是下一秒，苏莞尔又禁不住在心里抱怨这位孟老师。 因为她朝牧野发火了。 很明显牧野回来的时候有些憔悴，可能几天没睡，或者怎样，总之没有什么精神。 牧野并没有回答孟老师的问话，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直接拉过椅子坐下来。 这个举动直接就把孟老师惹怒了，她一把摔下手里的书本，大喊，「说你呢！那位同学！你是哪来的！」 牧野懒洋洋的抬起头，「老师，我是从外面来的。」 教室里原本紧绷的气氛因为牧野这句话突然放松下来，几声轻笑传了出来。 苏莞尔坐的太直，腰都有些酸了。 牧野方才的声音就响在她的身后，尾音带着轻微的上扬，像是音色饱满的大提琴响在耳边。 苏莞尔被这道声音撩拨得耳根发红。 「好，」孟老师手指着牧野，「你给我从哪来的，回哪去！」 班上有人意识到老师这是真的生气了，收起了笑容，惊恐的回头看向牧野。 牧野依旧是懒懒的样子，没有动。 孟老师怒目圆瞪，扬起声音，「听见没有！给我滚出去！」 牧野挠了挠头，笑起来，「这不是得伸个懒腰么。」 说完，缓缓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这时苏莞尔才意识过来，迅速扭头看了一眼。 刚好捕捉到了牧野的背影。 他走路的姿势很慢，左腿稍微有些僵硬。 怪不得方才他进来的时候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苏莞尔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他受伤了？ 后面的课苏莞尔一丁点也没听，看着书上一个一个的黑点点，和那些实验装置图，苏莞尔只觉得烦躁。 化学真是一个枯燥的科目啊…… 老师更是无聊。 好容易挨到下课，苏莞尔立马借着去厕所的由头走了出去。 但是牧野已经不在了。 又一次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后来孟老师似乎把这件事情跟班主任说了，班主任也有些生气，牧野这小子太目中无人了。 下节课怒气沖沖的回到教室找牧野，看着架势挺足，苏莞尔都不必担心，因为班主任也找不到。 如果能找到还好了呢。 后面的课程更加无聊，苏莞尔趴在桌子上，连黑板都不愿意看。 英语课的时候就已经昏昏欲睡了。 教英语的是位男老师，有的女学生说他很帅，但是苏莞尔却一点也不觉得。 差太远了。 「the man 什么 you spoke to just now is our english teacher.」英语老师扫视着下面的学生，几乎所有人都低着头。 目光触及到窗边，窗帘下藏着一个瘦小的身体，软软的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 英语老师心里一阵不悦，低头看了下讲桌上的座位表，「来，苏莞尔同学，你来回答一下，这个空应该填什么？」 第一次叫苏莞尔，苏莞尔没有听到，英语老师又叫了一次，声音大了一些，苏莞尔才勐地惊醒，直直的站起来。 快速的看了眼黑板上的句子，脱口而出，「whom.」 她答的速度很快，英语老师瞭然——我让你蒙，我不相信你都能蒙对。 「i like the music for the very reason 什么 he dislike it. 你继续回答。」 「that.」 「或者？」 「for which.」 苏莞尔没太睡醒，直接老师问什么就答什么，答案总是又快又准，最后就连英语老师都惊呆了。 这种水平何止这点英语分数啊。 过了好一会儿苏莞尔才终于清醒过来，意识到的时候，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她的脸顿时火辣辣的。 英语老师又问了几个，苏莞尔依然答的很快，有的对了，有的错了，错了的时候有些羞涩的笑。 不禁让人怀疑，之前的那几道题究竟是不是蒙对的。 最后老师让她坐下的时候，苏莞尔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看起来是放松下来的意思，班上的同学这才确定，她就是蒙的。 英语课没上完，楼下篮球场突然传来一阵乱闹闹的声音，苏莞尔抬头看去。 只见一伙人聚集在一起，场面十分混乱。 苏莞尔目光一沉。 ——人群最中间，某个高大的白色身影格外醒目。 第9章 人群中那道高大的白色身影十分醒目。 苏莞尔的教室在三楼，楼层不高，苏莞尔把窗子开到最大，能清楚的听到楼下的声音。 楼下站着一伙儿人，为首的是一个白白净净瘦瘦小小的男人，似乎很生气，对着牧野推推搡搡的。 牧野只有自己，身后的人也对他虎视眈眈。 「你叫牧野啊？」那男人的声音油腻腻的，仰头看着牧野。「那天就他妈你打我的啊！你不是挺嚣张的么，你倒是继续嚣张啊！」 牧野没动，松松垮垮的站着，忽而斜斜一笑，那人立马往后退了一小步，警惕地看着牧野。 「对啊，老子叫牧野，记住你爸爸的名字了么？」 「我操？」 那男人一激，一拳打过去，牧野伸手，死死的握住了他的拳头。 身边的人见势顿时混乱了起来，嘈杂声一涌而起。 第16页 班上的不少同学也都听到了声音，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窗边的同学把窗关一下来。」讲台上的英语老师维持着秩序，说道。 苏莞尔不情愿的看了英语老师一眼，伸手到窗边，缓慢的往右拉动。 拉到边缘窗子「咔哒」一声合上，下课铃刚刚好响起。 ——苏莞尔迅速把窗子重新拉开。 学生们一听铃响，没人再管讲台上的老师，都知道楼下站的是牧野了，几个男生带头，一窝蜂跑到楼下。 苏莞尔走在最后，还是杨佳霖找到她，「走啊莞莞，下楼看看去。」 苏莞尔往后退了一小步，「不了吧还是……」 「走吧走吧，三哥很久没有在学校动过手了。」 苏莞尔的心早就飞到楼下了，在杨佳霖面前过得去就行了，顺着她的话跟她跑到楼下。 这时篮球场上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学生了。 苏莞尔使劲儿踮着脚，也只能远远看见牧野的轮廓和背影。 那几个人明显不是学生，年纪至少三十五岁了，带来的人也都是那个年纪，看装扮不大像混混，反而更像单纯过来打架的。 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是一阵骚乱，苏莞尔看见远处的牧野动了几下。 可是苏莞尔不知道他是被人打还是在打人。 她难得的有点慌乱。 「怎么办呀？没有人去找老师吗？」苏莞尔小声问杨佳霖。 「有人去找了，但是老师还没回来。」杨佳霖说，「看着不像是学生啊，像是来找茬的。」 苏莞尔很想细问，但是理智制止了她，她及时止住了话头。 那厢，牧野身后的人企图控制他，结果被牧野一个右勾拳打在了脸上，为首的男人怒了，更多的人涌了上来。 现在是高一放学时间，周围围过来很多学生，牧野原本不想在这里解决，和那男人谈了，但是那男人就和张文丽一样倔，谈不拢。 牧野也懒得跟他废话了。 突然出手，掐住为首的男人的脖子往高抬。 「你今天是觉得你带的人多了，了不起了是不是？」牧野的胳膊因为用力，肌肉紧绷，青筋暴起。 「老子说过，见你一次，揍你一次，你不信是不是？」牧野咬着牙，眼睛里面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那男人的脸憋得通红通红，牧野的手像是钳子一样掐在他的脖子上，他唿吸困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感觉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似的。 远处的苏莞尔终于找到了一块石头，等她站上去终于能看清楚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牧野手里的男人脸涨的通红通红，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牧野，说不出话来。 牧野的眼神满是狠辣，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男人带来的人也都不是吃素的，看到他被牧野揪住，也全都怒了，苏莞尔眼尖的看到后面几个人手里拿着钢.管，闪亮亮的，在夕阳底下散发着冰凉的光芒。 苏莞尔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有人出手了，抄起旁边的比赛计分台旁边的木椅子，直直的往牧野头上砸过去，牧野反应很快，迅速的往旁边躲闪了一下，椅子堪堪砸在他的肩膀，「咔嚓」一声，碎了，牧野咬着牙，低低的闷哼了一声。 有红色的血迹透过牧野白色的t恤衫殷出来。 周围有同学看呆了，不少人直接跑回了教室。 也有人站在那里不敢动。 就是没有人敢上去帮一帮牧野。 苏莞尔站在远处，眼里突然盈满泪水。 紧紧攥着拳头，可还是抑制不住的浑身发抖。 牧野挨了那一下之后，发了狠，扔下瘦白男人，一把捉住方才用椅子砸他的那个男人，突然曲腿，狠狠地一脚，踹在那人的肚子上，那人叫了一声，软软的倒在地上。 牧野没有罢休，弯腰把他拎起来，按着肩膀，一下，一下的踹在他的身上。 这时又有人想要从后面攻击，牧野提高了警惕，那人刚过来，牧野突然放开椅子男，弯起胳膊肘，狠狠地打在那人的嘴上。 牧野出手又快又准，那些人见这阵势，一起涌上来，可是牧野发了狠，力量惊人，几个人一起都制不住牧野，拼了命控制都能被他挣脱开，几下就能解决掉一个，反应非常机敏，判断精准，一时之间竟谁也拿他不下。 直到最后牧野双眼赤红，咬着牙恶狠狠的看着那些人。 像是一头兇勐的野兽。 安静了一瞬，他们那么多人，竟没有一个人敢再往前上。 最后，一个看上去强壮一些的男人从后面扑过来，牧野突然转身，一个漂亮的过肩摔，直接甩开人群，直直的把那人扔在地上，紧接着，闪电般的一脚，那人腹部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那样的一个大男人，竟被牧野窝心一脚踢飞到一旁。 ——那人恰好滚到了苏莞尔站着的石头旁边。 这时的苏莞尔早已经傻了，像是一截木桩，脸色煞白，冷汗顺着细软的头髮流下来。 浑身上下抖得跟筛子一样。 牧野走了过来，就在苏莞尔面前，狠狠一脚踩在那男人的胳膊上。 「□□妈的，还敢不敢了？」又使了些力，那男人疼的哀嚎起来，「嗯？敢不敢？」 苏莞尔眼睁睁的看着地上的男人吐出一口血水，说，「不敢了不敢了。」 第17页 那种钻心的疼痛，像是踩在了苏莞尔的胳膊上一样，眼泪控制不住的和着汗水往下淌。 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苏莞尔缓缓抬起头，这个角度刚好能清楚地看见牧野的脸。 经过泪水洗过之后的眼睛格外明亮，看得格外清楚。 她看到了他的愤怒，看到了他的兇狠，看到了他的危险，也看到了他诱人到爆炸的男人味。 他肩膀上的红色更加明显了，像是一朵妖艷的花朵盛开在那里。 苏莞尔咬了咬牙。 ——她的心里也开起了一朵妖艷的花朵，原先她不知道，现在她决定把这朵迷人的花採摘下来。 据为己有。 教导处主任赶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学生，躺了一地的外校人员，和一个松松垮垮站着的牧野。 「这是怎么回事！」教导处主任有头风病，一看到牧野就犯病。 头疼，真的头疼。 牧野摆了摆手臂，「我怎么知道。」 教导处主任看了眼周围的学生，音量放低，「来我办公室一趟。」 牧野又恢復了平常那股懒散的样子，缓慢的在教导处主任身后晃悠。 苏莞尔一直看着那道身影走远。 「走吧走吧，」杨佳霖刚才躲到了一边，现在走过来，拉着苏莞尔，「你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哭了？」 苏莞尔顺着她的话说，带着一点抽噎，还有一点不好意思，「太吓人了。」 杨佳霖挺阳光的笑起来，「三哥打架是常事了，不过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好过瘾啊，对方那么多人，一起上都不是三哥的对手。」 苏莞尔低下头，她不喜欢杨佳霖的笑容。 有个词叫做事不关己。 看到她的笑容她就会想起牧野有一点僵硬的左腿，和渗着血迹的肩膀，紧接着就是一阵心痛。 「三哥这么厉害，为什么没有人帮他啊。」苏莞尔的声音有点冰冷，杨佳霖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 「三哥的兄弟朋友都没来学校吧，高二高三那边的还没放学。」杨佳霖再次笑起来，「不过他们这几个人，也不是三哥的对手啊，根本不用谁来帮忙。」 苏莞尔眼中的厌恶更盛，低着头走路，再一句话都没说。 晚上回到寝室，苏莞尔始终无法平静。 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要找人倾诉，但是周围的人又谁都不能说。 她突然很想上网，她想查一些东西。 等柏成林回来，苏莞尔问她借她的智慧型手机。 「查东西？查什么？我帮你。」柏成林说。 「不用不用，我自己查就行，你能借我一下么？」 苏莞尔在班级里面人缘极好，女生之间勾心斗角，口舌之争是常事，但是问起来，全班女生中哪个女生最得人心，这个答案一定是苏莞尔。 几乎没有人不喜欢她。 安静，善良，有时透着一股傻劲儿，看上去有点可爱。 但是这种可爱又没有什么攻击性，不尖锐，不会惹人嫉妒。 像是白开水一样。 所以柏成林很痛快的把手机往前一递，「当然可以啊。」 苏莞尔在百度上快速的打下几个字，然后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斯德哥尔摩综合徵，斯德哥尔摩效应，又称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或者称为人质情结或人质综合徵，是指犯罪的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这个情感造成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心、甚至协助加害人。」 苏莞尔放下手机，低着头，很久都没有动。 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10章 「夏至日那天太阳直射到北回归线，6月22或23日，然后直射点开始南移，北半球天气开始转凉直到秋分时节。」 看着越来越长的太阳光，苏莞尔突然想起这句话。 九月过得很快，月末的时候天气就已经很凉了，苏莞尔把早秋的衣服拿出来备着。 月末有一场月考，这是四中的传统，成绩和教学质量抛开一边，这些好高中该有的程序它倒都有。 这个月没学什么，拿到捲纸的时候苏莞尔大致扫了一眼，还都是初中的那点东西。 考试那天，牧野来了。 上次的打架事件没对他产生什么影响，那些人是来找茬的，和牧野没有什么关系，学校并没有对他有什么处分，只说应当加强学校的管理，不能再让那些外来人员进校云云。 苏莞尔注意到，牧野的腿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至少他走路是正常的，但是不知道肩膀上的伤好了没有。 早晨，还没到考试时间，牧野从教室后门走进来，径直走到最后一个座位上。 苏莞尔和杨佳霖挽着手进到教室，苏莞尔余光一扫就看到了牧野。 心底里突然无比兴奋。 一开始她始终压抑着对牧野的这种奇怪的感觉，自从那天亲眼看到牧野打架，查了有关「斯德哥尔摩综合徵」的信息之后，这种感觉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苏莞尔也懒得去控制了。 她小心翼翼的经过牧野身边，走回自己座位，坐好，安静的拿出书本。 低头在看，但是书本上的那些字却半点也没进到她的眼睛，她全身的感觉都放在自己的身后。 第18页 竖着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 同学们陆陆续续的到了，看到牧野坐在后面也都挺好奇，牧野还是那副样子，懒懒的倚在靠背上，长腿往前一支。 ——苏莞尔一低头，就能看见牧野白色的鞋子。 「哎？你来挺早啊。」李子俊从后门进来，隔个过道，坐到牧野旁边，「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不是今天考试么？」牧野问。 李子俊笑起来，「考试？我特么上哪知道去。」 陆续有同学进来，有认识牧野和李子俊的男生过来和他们聊天，男生们说话没什么轻重，荤段子和脏话齐飞。 苏莞尔始终听着，但是牧野话不多，只偶尔插几句，但是他说的那几句往往都一针见血，是整篇对话的点睛之笔。 早读也没读进去，苏莞尔真的觉得这一早晨自己的耳朵都快要竖起来了，甚至连牧野的唿吸声都不想放过。 早读之后就是考试。 班级人数不多，大家都是单人单座，不存在什么同桌，月考也没有那么严格，还是在本班级考，只不过需要把课桌里的书本放到统一位置，不是班主任监考。 化学老师进来的时候，全班同学不约而同的嘆了口气。 「怎么，看到我不高兴么？」化学老师笑起来，脸上的脂肪堆积出一条一条的褶皱，「哦，你们刚才发出的是笑声吧。」 她讲了一个她自认为很有意思的话，自己呵呵的笑起来，苏莞尔冷冷的勾了勾嘴角。 自以为是。 第一科考的是语文，题答到一半，苏莞尔感觉到有人在踢她的椅子。 苏莞尔放下笔，长舒了一口气，讲台上的化学老师正在低头看手机，苏莞尔缓缓回过头。 牧野靠着椅背坐着，远远的朝苏莞尔笑了一下，小声说，「第三题答案多少？」 前三道题是论述类文本阅读，题不难，但是文章长，内容晦涩难懂，需要极大的耐心去做。 苏莞尔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试卷，暗暗伸了三根手指。 「谢了。」 苏莞尔向来答卷快，作文写完放下笔的时候，距离交卷还有四十五分钟。 苏莞尔软软的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 正要睡着的时候，又有人踢她的椅子，苏莞尔回过头。 「要不你把所有选择题答案都告诉我吧。」牧野说。 苏莞尔的脑子飞快的反应了一下，说，「那你给我什么好处啊？」 牧野斜斜的笑起来，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给他的身周镀上一层金光。 「你想要什么好处啊？」 讲台上的化学老师突然动了一下，牧野反应极快，立马给苏莞尔使了个眼色，苏莞尔秒懂，低头去捡刚刚故意扔在地上的笔盖，然后神色如常的转过身去，低头看着自己的卷子。 牧野看着讲台上的化学老师，拧开桌上的可乐喝了一口。 化学老师也看到了他，第一节化学课的时候，化学老师和牧野有些冲突，化学老师记得牧野。 此时四目相对，化学老师朝牧野笑了笑，踩着高跟鞋缓缓地走到牧野身边。 「这捲纸就这么空白啊？」化学老师翻看着牧野的答题纸，「就光答前三道题？」 「这不是还没到点呢么，没写完。」 苏莞尔闻着化学老师身上廉价的香水味，几乎作呕，趴在桌子上，用胳膊挡住鼻子，盼望着她赶紧走。 「卷不能这么答啊，」她翻来覆去的看着牧野的卷，笑道，「你看你化学要是也这么答，我怎么收拾你。」 「嗯，」牧野原子笔一扔，看着窗外，漫不经心的说，「化学我一道题也不答。」 「哎呀？你敢！」化学老师这话里带着娇嗔的笑意，掐了牧野的胳膊一下。 牧野胳膊上全是肌肉，她没掐动，只拧了点皮。 牧野痞痞的笑起来，「不会啊，老师。」 化学老师转了个身，「考完试之后下课过来找我，我给你补。」 说完就走了，终于得以唿吸新鲜空气，苏莞尔长舒了一口气， 牧野趁着化学老师不注意，伸手捅了捅苏莞尔的肩膀，「选择题答案，哥哥给你买糖吃。」 苏莞尔没回头。 牧野轻拍了她几下，「答案。」 苏莞尔回头，淡笑了笑，「没有。」 「……」 ** 考完试，苏莞尔坐在座位上收拾东西，杨佳霖过来找她。 「中午吃什么呀？」杨佳霖笑嘻嘻的问。 「三楼？」苏莞尔把笔袋放进包里，站起身，杨佳霖顺势挽住苏莞尔的胳膊。 俩人正往后走，牧野突然站了起来，苏莞尔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躲，吓了一跳。 仰头看了牧野一眼。 牧野笑的极坏，「吓着了？」 苏莞尔抿了抿嘴，没说话，转身走了。 下楼的时候，杨佳霖有点惊讶的问，「你还认识三哥？」 「没有啊，」苏莞尔看着杨佳霖，眼神清澈，「考试的时候三哥笔掉了，我帮忙捡了一下。」 「哦，」杨佳霖深信不疑，「你可别跟三哥接触太多，三哥对小姑娘……嗯，」杨佳霖歪头措了措辞，「不太好反正。」 出了教学楼，俩人往食堂走去。 「怎么了？」从杨佳霖的语气里苏莞尔猜到了一些，但也没有表现出来，「我也没敢和他说话，那天把我吓坏了。」 第19页 杨佳霖笑着摸了摸苏莞尔细软的短髮，「三哥这个人吧，其实人还不错——我也是听柏成林说的——她说三哥对兄弟什么的特讲义气，但是对小姑娘就不是，他们说三哥撩过的小姑娘都能组成一个班了。」 苏莞尔惊讶的瞪了瞪眼，「我的天啊。」 杨佳霖神秘兮兮的点了点头，「三哥那样的，他不撩都有小姑娘上赶着追呢，所以我跟你说，别离三哥太近。」 苏莞尔撇了撇嘴，两个人上了食堂三楼，苏莞尔在窗口要了一份蛋炒饭，杨佳霖要了一个炒饼，跟盛饭的大叔卖了个萌，大叔多给了她一个鸡蛋。 杨佳霖对自己的魅力很自信，拿着这个鸡蛋在苏莞尔面前说了好几遍。 苏莞尔心不在焉的听着，心里还在想着她说的那些事儿。 牧野撩过的小姑娘…… 如果真的能被他撩，那也是极其幸运的吧。 苏莞尔低头，把一个香肠丁放进嘴里，目光极深。 杨佳霖的话她只信了一半，这种传言往往都是添油加醋的，而且杨佳霖说这个话必然也有她自己的目的，加了一些她想让自己知道的内容。 至于真实情况，苏莞尔有她自己的判断。 「哎？」吃到一半，杨佳霖回过头说，「那不是三哥他们么，他们也来了三楼啊。」 苏莞尔顺着杨佳霖说话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牧野和李子俊，还有一些苏莞尔不认识的男生。 「三哥也真是骚，每次吃饭非得在人最多的时候，大摇大摆的进来。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他。」 苏莞尔的目光始终轻飘飘的落在牧野身上——他居然也点了一份蛋炒饭。 苏莞尔心里瀰漫起一串粉红色的泡泡，竟还有点害羞。 杨佳霖说的那一点苏莞尔倒没有注意到，她这么一说，她才反应过来，好像确实是这样。 苏莞尔的余光依然追随着牧野。 这种张扬的如同火焰一样的人，真是致命的迷人啊…… 苏莞尔暗自在心中感嘆。 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自拔。 必须要採取点行动了。 第11章 牧野他们一行人打完饭之后坐到离苏莞尔不远的地方。 苏莞尔直了直腰板，没敢抬头。 侯林坐在牧野旁边，低头看了看自己盘子里的饭菜，「你们学校这伙食变好了。」 「好不少，」刘小明把一大块肉塞进自己的嘴里，「我就说你特么别天天叫外卖，过来学校吃得了。」 侯林吃了一口青菜，没说话，那边李海一手撩过刘小明脑后，「猴子现在忙着呢，你特么别总打扰他。」说完看了侯林一眼，嘿嘿笑起来，「是不猴子？」 「忙啥呀，」刘小明用餐巾纸胡噜一把嘴说，「不就打游戏嘛，靠，那老子还忙呢。」 李子俊在那边笑起来，「得了大海，那句话咋说的来着，什么玩意长短。」 其他人全都瞭然的笑起来，刘小明说，「什么玩意长短，你说什么玩意长短。」 李子俊说：「操，你个精虫上脑的玩意。」推那边坐着的牧野，「三哥，那句话咋说的来着？」 牧野没抬头，慢悠悠的说，「不与傻逼论短长。」 李子俊一拍脑袋，「对对对，不与傻逼论短长。」 安静了一会儿，刘小明突然说，「诶你特么说谁是傻逼呢！」 他们又是一阵大笑，李子俊说，「说谁谁心里知道。」 苏莞尔低着头，不急不缓的吃着盘子里的蛋炒饭。 牧野话不多，吃饭倒是很快，他点的是大份的蛋炒饭，比苏莞尔的多很多，但是在苏莞尔吃了还不到三分之一的时候，他就已经吃完了，懒懒的倚在一边听他们说话。 杨佳霖要走的时候，苏莞尔依依不捨的把最后一口饭吃掉，最后瞥了牧野一眼。 那个瞬间，牧野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刚好也在往这边看。 苏莞尔的目光立即改变了方向，看向他身后的桌椅。 再次落回到他身上的时候，牧野已经没有在看她了。 苏莞尔不太确定——在她目光掠过的时候，牧野的脸上似乎带着一抹浅浅的笑，但那笑容稍纵即逝，苏莞尔没有看清，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 考试之后的几天，牧野居然都来了。 四中是周日休息，周六还是照常上晚自习，但是那天晚上没有老师在。 晚自习通常都很闹腾，但是周六这天却极其安静，说话都是小声说。 因为最后面的牧野在睡觉。 苏莞尔把她的卷子收拾了一遍，分科目按照时间顺序整整齐齐的排好，夹在夹子里，然后把物理作业拿了出来。 这些科目里，苏莞尔最喜欢物理，每次都先做物理作业，然后再看其他。 这次留的作业是练习册的第三单元，苏莞尔抽了张草纸，低头演算起来。 做完练习册，刚好用了十五分钟，她把答案全都写在白纸上，拿出红笔对答案。 没有错误，也就没有什么可改的，苏莞尔拿出一个夹子，翻开，里面全都是这样的答题纸，字迹娟秀，排列整齐，看着非常舒服。 按照同样的办法，苏莞尔把这张答题纸夹到里面，拿出另一只笔，随便的歪歪扭扭的在练习册上写了几个答案，有对的，也有错的。 第20页 外面天已经黑了，几颗星子闪着光亮，苏莞尔把窗子开的大一点，手支着头看着天空。 过了一会儿，自己的身后有动静。 ——牧野睡醒了。 苏莞尔的脑袋迅速的转了转，拿出水杯放到桌边，然后低头去找面巾纸。 找到之后拿起水杯，刚站起身准备去接水，自己的椅子被一只脚勾的迅速往后一撤。 苏莞尔回头。 牧野刚睡醒，额头上压出了一个红红的印子，眼睛里面全是红血丝。 修长的手指轻敲了敲桌面，「给我接杯水去。」 声音还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 苏莞尔没说话，走到讲台前的饮水机旁，拿出一个干净的杯子，接了一点水，晃了晃之后倒掉，然后接了半杯温水。 端回去放到牧野桌子上，也没和他有什么眼神交流，直接转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水温刚刚好，但是那点水，牧野一口就喝完了。 敲了敲苏莞尔椅子，「再来点。」 苏莞尔回头，抿了抿嘴，「有什么好处么？」 牧野笑起来，「不是说了么，哥哥给你买糖吃。」 「嗯，」苏莞尔伸出手，「拿来吧。」 牧野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那得先给哥哥接水啊。」 苏莞尔想了一下，点点头，拿过牧野的杯子又给他接了一杯。 这次的是满满一杯。 牧野喝完，说，「等着，周一哥哥给你买糖。」 苏莞尔没说话，平静的转过头去。 那之后苏莞尔一直低着头，但是书却一页也没有翻过。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让自己不跳起来。 这还是苏莞尔第一次这么期盼周一。 那天晚上，苏莞尔很久才睡着，半夜，她被一阵巨大的声音吵醒。 杨佳霖他们也都醒了，睡眼惺忪的坐起来，「什么声音啊？」 苏莞尔清醒了一下，好像是什么重物撞到墙上的声音。 正当她们都迷煳着的时候，刘瑞丽突然说，「柏成林哪里去了？」 苏莞尔回想了一下，似乎她睡着之前，柏成林就没有回来。 可还不等苏莞尔回答，走廊里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柏成林，我□□妈！」 ** 这个声音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苏莞尔赶紧披上衣服，爬下床开了灯。 这一层里的其他寝室也都听到了声音，陆陆续续的打开灯。 「什么情况啊？」杨佳霖爬下床，打了个哈欠，「吓我一跳。」 这时外面突然又一声重物撞击的声音，比第一次更重，也更响。 苏莞尔猜这次应该是椅子撞到了桌子上，她的已经站在门口，却迟迟不敢出去。 刘瑞丽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玻璃水杯，颤巍巍的打开门。 「跟我走，去看看。」 走廊里有其他寝室的人也走了出来，她们的胆子明显比苏莞尔大很多，纷纷往声音传来的走廊尽头走去。 苏莞尔跟着人群走，另一只手挽着刘瑞丽，杨佳霖原本不太想出去，看她们都走了，一个人在寝室有点害怕，就也跟了出去。 走廊尽头有一扇铁门，外面是楼梯间，她们还没走到，一个人影突然楼梯间飞了出来，重重的摔在铁门下面的门槛上。 ——苏莞尔脚步一滞，身体无法控制的开始僵硬。 那个倒下的人，分明是柏成林。 所有人都惊呆了，柏成林身上有血，在胳膊的位置，刚露面的时候有女生吓得尖叫起来。 悽厉的回声在走廊里迴荡，苏莞尔更加恐惧，手指不听使唤的颤抖起来。 「□□妈的，你不是哥们多么，」三个女生从楼梯间走出来，其中一个女生一脚踢在地上的柏成林身上，「叫过来啊，我看谁敢救你。」 那个女生苏莞尔见过，是三班的，生得一脸兇相，不知道是什么背景，看上去特别狂妄。 苏莞尔看了一眼，一个椅子倒在楼梯旁，椅子腿上面沾了血迹。 柏成林倒在地上，挨了那女生一脚，捂着肚子滚到一旁。 「抢男人还抢到我头上了？没打听打听老娘是谁么！」又是一脚，但是这一脚却没踢过去，因为一个人突然沖了过去，把她推开了。 刘瑞丽突然放开苏莞尔的手的时候，苏莞尔就意识到了，但是她还没来得及阻拦，刘瑞丽就沖了过去。 「你干嘛呀！」刘瑞丽家是农村的，经常干农活，不太爱说话，力气倒是不小。 她向老鹰护小鸡似的把柏成林护在身后。 柏成林动了一下，苏莞尔反应极快，立即沖了过去，和刘瑞丽一样，护在柏成林身前。 那女生刚要说话，后面的柏成林突然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冲出来一把掐住中间那女生的脖子，狠狠往墙上一摔，「□□妈的，老子要了你的命！」 场面顿时失控，柏成林使了劲，那女生根本挣脱不开，脸都憋红了，她身旁的两个女生也要动手，好在宿管老师来的及时。 「都围在这干什么呢！」 苏莞尔赶紧拉着刘瑞丽的手站到人群里，宿管老师走了过来，看了她们一圈，「大半夜的你们在这干什么呢！都给我过来！其他人，都回寝室睡觉去！」 第21页 柏成林跟着宿管老师走的时候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刘瑞丽和苏莞尔，眼神中带着感激。 回寝室的时候刘瑞丽挺生气，问杨佳霖，「你刚刚怎么没上啊？你去哪了！」 杨佳霖显得十分睏倦，回去之后直接爬回床上，「大法律世家的，用得着我跟着掺和么。」 苏莞尔洗了把脸之后也回到床上，听到杨佳霖翻来覆去没睡着。 这次的事情柏成林不会放过那个女生，或许也不会忘记躲在后面的杨佳霖。 苏莞尔闭上眼睛。 以后可不能和杨佳霖走得太近了。苏莞尔这样想到。 第12章 那天晚上一直到很晚，宿舍楼里都迴荡着舍管老师尖锐的声音。 苏莞尔睡眠浅，全程听完了，大致意思就是为什么打架，打架也不要在宿舍楼里打，在外面爱怎样就怎样，但是不能在她的地盘里闹。 苏莞尔翻了无数次身，后来柏成林的父母过来接她回家，那道声音才终于停止。 这件事情闹得还挺大，第二天全班同学都知道了，柏成林不在，所以大家谈论起来都肆无忌惮的。 苏莞尔大致听了一下，东拼西凑出了一个完整的版本。 原来打柏成林的那个女生叫李春波，是隔壁班的，之前有一个男朋友，初一就在一起了，后来那男生看上了柏成林，对柏成林展开死缠烂打的攻势，搞得李春波很没面子，和那男生分手之后，李春波一直记恨在心。 「不过，李春波还挺嚣张的呢，我每次看见她都觉得她在用鼻孔看人。」 下课的时候，苏莞尔和一圈女生坐在一起，她说。 大家被她「鼻孔看人」的说法逗笑，其中一个女生还摸了摸她的头髮。 苏莞尔很讨厌她们摸她的头髮，感觉像是在摸某种小动物。 但是她不敢拒绝。 摸她头髮的那个女生看了看四周——下节课是体育，大部分男生早就抱着篮球下楼了，只有她们一圈女生和几个零星在收拾东西的男生在教室——靠窗的最后一个座位是空的。 她转回头，小声说，「还不是因为她之前和三哥在一起过。」 苏莞尔早就知道，李春波不会无缘无故那么招摇，按照柏成林这种家庭背景，以及在学校里的影响力，没点依靠她是怎么敢轻易动她，何况还是这么大张旗鼓的。 问这句话之前她心里早就隐隐约约猜到了，但是不敢确认。 或者准确的说，她不想承认。 听了这话苏莞尔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过很快就有人反驳，「什么呀，那就是她自己说的，我听说那个时候三哥根本不愿意搭理她。」 阳光投射进教室，照耀在苏莞尔透白的皮肤上，映得她眼睛亮亮的，能看见她脸上细小的茸毛。 她垂着眼睛，目光深深，没有说话。 牧野进教室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苏莞尔。 苏莞尔在思考，意识到有人在看自己的时候，牧野已经走到座位上了。 心脏条件反射似的漏跳了一拍，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牧野把桌洞里的钱包揣进裤兜，拿起桌上的水瓶仰头就喝。 几口，水瓶就空了，「啪」的往桌上一放，眼睛看向苏莞尔。 还不等他说话，那边的苏莞尔突然站起身来，看了眼手錶，「快上课了，咱们下楼吧。」 女生们也都看了看时间，还有三分钟上课。 苏莞尔跟在后面不紧不慢的收拾，她能感觉到最后面的某位男生的目光始终准确的落在她的身上，懒洋洋的。 女生们收拾的差不多快出教室的时候，苏莞尔说，「你们先下去吧，不用等我了，我要去个洗手间。」压低声音，不让牧野听见，「我好像来那个了。」 女生们理解的点点头，等她们走远，苏莞尔走回教室，顺手关上门，走到牧野身边，拿起他桌上的水杯，去前面饮水机前接好一杯水，放在他的桌上。 「是这意思吧？」 牧野高，苏莞尔不得不仰头看他。 牧野刚打完篮球，短袖的袖子撸到肩膀，露出黑亮的肌肉。 牧野颇有兴趣的看着苏莞尔，勾着嘴角笑着，没说话。 苏莞尔也不等他，转身就要走。 「你挺机灵啊，」 苏莞尔停下脚步，站定，回头。 牧野走过来，挡住她眼前的阳光，他缓缓俯下身，凑近，此时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极了，苏莞尔几乎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牧野透过她的眼镜直直的看向她的眼睛，「可是，你在怕什么呢？」 她的眼睛闪了几下，他几乎能通过那双眼睛看到她飞快转动的小脑袋瓜，苏莞尔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的时候，牧野突然笑起来，直起身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髮。 苏莞尔愣住了。 这次是真的愣住了，在他的大手触到她头部的一瞬间，她就好像被定住了一样，全身的血液全部沖向脸颊。 然后又流向四肢百骸，最后在身体里面横冲直撞。 她的大脑无法思考，只能傻傻的看着眼前的人。 有什么东西突然扔过来，苏莞尔下意识的接住——是两块水果硬糖。 「说了哥哥给你买糖吃。」牧野走回到座位上，懒懒的支着长腿，「去玩吧。」 第22页 ** 体育课要跑步，苏莞尔没跑，跟几个女生一起站在树下。 那一节课苏莞尔都没有缓过来，牧野嚣张的样子始终在她的脑海里回放。 那两颗糖放在苏莞尔的校服口袋里，苏莞尔时不时的要摸一摸看他们还在不在。 后来一连三天牧野都没来上学，苏莞尔有些蔫，每天早晨注意力都放在后门，每次有人开门她都会满心期望的回头，但是都不是他。 牧野没来，化学老师很生气，嚷嚷着要找牧野家长，苏莞尔趴在桌子上，看都不想看化学老师一眼。 化学课下课，苏莞尔准备穿上校服外套要去操场上间操，杨佳霖习惯性的和苏莞尔一起走，苏莞尔慢吞吞的收拾完，走在杨佳霖身边。 杨佳霖想要伸手去挽苏莞尔，苏莞尔低头整理了一下手錶，刚好躲开了。 走到教室门口，迎面就看见柏成林背着书包往教室里走。 苏莞尔快走了几步和杨佳霖拉开距离，喊了柏成林一声，柏成林抬起头。 苏莞尔把柏成林拉到一边，她身后的杨佳霖没有等她，跟着人群下楼去了。 「你没事吧？」苏莞尔小声问。 柏成林有点感激又有点感动的看着苏莞尔，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我没事儿，能有啥事儿。」 柏成林表现的挺大大咧咧的，像个男孩一样，但是苏莞尔能感觉到，其实柏成林这个人挺敏感的，就像这次，她绝对知道杨佳霖没有帮她，以她这种性格，杨佳霖以后可能没有现在这么好过。 「没牵连到你们吧？」柏成林拍了拍苏莞尔的肩膀。 「没有没有，」苏莞尔笑了笑，「你没事就行，你回教室吧，我去上间操。」 ** 四中的间操就跟闹着玩儿一样，操场不够大，站不下那么多人，队列离得很近，有的时候某个动作就会打到身边的人。 苏莞尔站在队伍里，跟着间操的音乐机械的做着动作，方才站在楼顶拿着话筒的学生处主任似乎说，十月一假期后的周一有某个领导要过来检查，所以可能要抽出些时间训练间操。 班主任王建也一直跟着，站在学生们旁边絮絮叨叨的强调动作要做到位。 阳光拉的很长，温柔绵软，没有那么强烈，苏莞尔摇摇晃晃的竟有些困意。 转体运动的时候，苏莞尔目光扫过看到操场边的大树下站着两个人。 她没有看清，但是直觉告诉她，那就是牧野。 苏莞尔瞬间睡意全无，扭头去看，那果然是牧野。 牧野的站的位置正好对着苏莞尔，他手里夹着根烟，正跟李子俊说着什么，操场上人很多，他的脸在两个女生之间透过来，五官深邃竟比那两个女生的脸还要精緻。 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牧野身上，所以吴清塘走过来的时候，苏莞尔一点感觉都没有。 因为周一要有领导检查，学校还挺重视，要求学生会下来监督各班级做操情况，吴清塘作为学生会主.席在各班级之间穿梭，走到一年七班的时候刚好看见了苏莞尔。 苏莞尔依然规规矩矩的穿着校服，拉链拉到最上面，一张小脸被一个巨大的眼镜框遮住了半边，皮肤白皙干净，一丁点杂质也没有，有种白到透明的感觉，一张小嘴嘟嘟的，像是红樱桃。 不知道她在看什么，那么出神，动作做错了都不知道。 「同学，做操得认真点啊。」 冷不丁有人在自己身边说了这么句话，苏莞尔没有防备，吓了一跳。 回头就看见吴清塘笑着的脸庞。 「小学妹，我们好久不见啦，你还记得我吗？」 全班同学都在呢，现在明显不是跟他周旋的时候，但是苏莞尔领教过这位学生会主.席的智商，他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所以只能直奔主题，给他他想要的。 苏莞尔笑了笑，说，「学长，什么时候学生会报名啊？」 果然，吴清塘十分高兴，「这周五，就在去食堂的那条路上摆台，」临了还补充了一句，「你可一定要来哦，我记住了，你是一年七班的。」 厌恶的情绪从心底里萦绕开来，苏莞尔垂下眼睛，「嗯」了一声。 等吴清塘走开，苏莞尔回头在树下寻找牧野的身影，可是他已经不在。 苏莞尔咬着牙看着吴清塘的背影，心里无比窝火。 第13章 从四中的正门顺着那条青白石子路一直往西走，走到尽头向右一拐，拨开墙边杨柳树的枝条能看见一个生了锈的小铁门，岁月在铁门上留下痕迹，斑驳的锈迹变得非常脆弱，一碰就会碎成齑粉。 打开这个破旧的小门走进去，是一个废弃的工厂，听老人家说从前是个成衣厂，国家政策有变，干不下去了，工人们全都下岗了，老厂长也不知去向，就这么荒废至今。 这个小工厂去年开始拆迁，拆了一半，似乎开发商出了点什么事，跑了，这一片就成了烂尾楼，政.府也不管，就这么白白放着，平常没有人来，流浪猫狗们从小铁门下面挤进来，寻得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这个逐渐便成了他们的天堂。 那天陈玉溪正在睡觉，木板屋里没有窗户，关上门就是漆黑一片。 所以当门突然被打开，光线直射进来的时候，陈玉溪眯缝着眼睛什么也看不清。 第23页 下意识的用手去挡。 「草，谁啊？」适应了一下，陈玉溪勉强睁眼。 「还挺横，」低沉的声音带着点冰凉的笑意，「这是好得差不多了？」 陈玉溪「哦」了一声，放松警惕，从木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带烟过来没有？」 牧野从兜里掏出一盒烟，熟练的磕出两支，一支递给陈玉溪，一支自己叼着。 青烟缭绕起来，牧野搬了个凳子，扑了扑上面的灰，长腿一跨坐下来。 也没有说话，就安静的抽菸。 陈玉溪一直对牧野挺好奇。 其实一开始他并不信任他，多年的工作经验让他变得十分机警，他知道即使省里体恤让他先回老家避一阵子，那些人也根本不会放过他。 牧野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城中那一片老房子中间转悠，想去巷口的超市买点吃的——他太饿了，他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这样下去身体根本撑不住。 后来那些人找到了他，是牧野他们救了他。 陈玉溪其实也怀疑过，这些人看上去年纪太小了，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帮他。 然后他就看到了牧野。 一开始他把牧野当成男孩看待，后来发现他行为处事机敏老练，根本不像是一个高中生的作为。 和他相处时间越久，他越会忘记这仅仅是一个上高中的男孩。 和他的女儿差不多大。 陈玉溪也试探过，他想知道牧野背后是什么人，到底是谁让牧野过来帮他，不可能是省里的人，如果是那样，他们就直接让警局里的同事过来了，何必牵扯上一个牧野。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打探出来。 牧野十分聪明，总是能从他弯弯绕绕的话里，听出他最终的目的，陈玉溪用审讯犯人那一套来对付牧野，也根本没有用。 他不想说的，别人半点都别想套出来。 那个时候陈玉溪甚至有些庆幸，牧野是过来帮他的，不是站在他的对立面。 如果是那样，他这个混迹江湖多年的老警察都不一定有办法对付。 陈玉溪静静看着牧野抽菸的侧脸。 「你差不多能出去了。」一支烟抽完，牧野低声说。 「嗯？」陈玉溪坐起来，「外面没事了？」 「嗯，」牧野说，「应该没事了。」 他说「应该没事」那就是「一定没事」了。 陈玉溪自己也很好奇，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会对牧野产生这么大的信任。 他见过一次牧野打架。 那是刚开始的时候，那些人差一点找到他，牧野带着人，拎着棍子就出去了。 陈玉溪从窗户里看过。 他身上的那股狠劲儿，他眼睛中骤然而起的暴戾之气，是多年积攒的负能量爆发出来的。 他不知道这个男孩究竟经歷过什么，在一个怎样的环境中长大，但是他知道，那一定是地狱似的地沟阴渠。 而牧野，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 「过后你准备去哪？」牧野回头看向陈玉溪。 陈玉溪受伤的这几天憋坏了，一支烟抽完另一支立马接上，此时他们之间烟雾缭绕，门外有阳光投射进来，能看到阳光下青烟里跳动的细小灰尘。 「家你过一阵再回。」牧野说，「别把其他人牵扯上。」 陈玉溪点点头，「嗯，我知道。这儿是我的根，可去的地方还是有的。」 「嗯。」牧野笑了笑，「出去之后吃点好的。」 这段日子始终是牧野给他送吃的，有时是面包，有时是卷饼，但是大部分时候都是泡面。 牧野买四盒，他们一人吃两盒。 陈玉溪想起来：「你学校那边没什么事吧？」 牧野看着陈玉溪，那种目光，能直直的看进人的心里似的，陈玉溪竟莫名有些心虚。 好在过一会儿牧野就转了回去。笑了一笑，轻描淡写的答，「没事。」 他就知道，还是什么话都套不出来。 不过陈玉溪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 ** 牧野从那条青白石子路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牧野看了眼时间，准备去网吧找侯林。 路过学校门前，牧野停了停。 竟有种想回去看看的冲动。 上完上午的最后一节课，苏莞尔拿好钱包饭卡准备往外走。 「莞尔，」杨佳霖笑着过来，「中午吃什么呀？」 苏莞尔柔和的笑了笑，「二楼？我有点想吃炒面了。」 「行，」杨佳霖说，「我就喜欢跟你吃饭，每次不知道吃什么你总能提出一样吃的，刚好我也想吃。」 「只不过很久没吃了。」苏莞尔轻快地说，临出门的时候在门口停了停，「刘瑞丽说今天中午和我们一起吃，等她一下把。」 杨佳霖挑挑眉，眼睛里面的光闪了闪，「哦，好呀。」 苏莞尔笑了笑，垂下眼睛没说话。 很明显杨佳霖不喜欢刘瑞丽，刘瑞丽家是农村的，经常干农活，皮肤晒得黑黑的，杨佳霖好面子，不愿意和刘瑞丽这样的人走的太近。 所以等到刘瑞丽也出了教室，她们一起下楼的时候，刘瑞丽亲昵的挽着苏莞尔，杨佳霖单独走在苏莞尔的边上。 教室到食堂的这条路上挺热闹。 路边支了个红顶的凉棚，上面挂着长长的条幅，凉棚旁围了不少人。 第24页 「学生会招新，」杨佳霖念着条幅上的字，「什么破玩意，堵了咱们的道儿。」 苏莞尔没说话，在中间专门往人多的地方走。 「咱们学校学生会都是干嘛的呀？」刘瑞丽问道。 「给学生打饭，在食堂里面。」杨佳霖说，语气挺高傲。 苏莞尔淡淡笑了笑，「好像还有检查间操，检查各班级卫生什么的。」 似是无心的说着，但是身边人的反应明显不一样了。 这话就是说给杨佳霖听的。 「咱们学校学生不多，单独噼出来一个班级做值周班没有必要，所以检查卫生什么的都是学生会来做。」效果不错，苏莞尔继续若无其事的补充道。 「这么好啊，」杨佳霖眼睛都亮了。 杨佳霖生性虚荣，人又懒，她就喜欢这种有面子还不用干太多活儿，又是半个领导，有管别人的权力的工作。 苏莞尔口中的「学生会」简直太符合她的梦想了。 所以苏莞尔话音刚落，杨佳霖就过来拉着她的胳膊往里走，「咱们一起报名吧。」 苏莞尔没答，顺着她的意思走到凉棚旁边。 在一旁发单子的吴清塘一眼就看到苏莞尔，在他出口之前苏莞尔先说了话。 「学长，报名学生会是要先填单子对吧？」苏莞尔的眼镜反着光，仰着头看着吴清塘。 「对对对，」吴清塘走过来，热情的笑起来，「填完之后交给我也行，交给咱们学生会其他成员也行。」 「学长学长！报完名还有什么活动吗？怎么筛选啊？」 苏莞尔就知道，杨佳霖如果想报名，那么根本就不用她多费什么口舌甩掉吴清塘，杨佳霖自己就会缠上去，苏莞尔就可以轻松脱身。 看着那边吴清塘热络的给杨佳霖讲解筛选流程，苏莞尔看着刘瑞丽，低声问道，「你想报名吗？」 刘瑞丽没什么主见，笑起来，露出一对虎牙，「听你的。」 苏莞尔想了一下，没急着做决定。 那边杨佳霖问完之后，无比开心的走到苏莞尔身边，「那个帅学长居然就是学生会主.席诶！」 苏莞尔笑容愉悦，「那太好了，你和他认识了吗？」 「那当然！」杨佳霖骄傲的扬了扬下巴，「我还跟主.席卖了个萌。」 苏莞尔低下头，「哪有男生能抵得住你卖萌的。」 这话说完，杨佳霖更加开心，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最终苏莞尔还是填了那张单子，因为吴清塘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在杨佳霖对他死缠烂打之际还能找出空闲，抓到苏莞尔让她填单子。 在杨佳霖面前，苏莞尔无法拒绝，于是带着刘瑞丽的一份一起交给了吴清塘。 吴清塘开心坏了，看着苏莞尔的单子直夸她字迹清秀。 牧野进了学校，正想去食堂吃个饭，走在路上的时候发现还挺热闹。 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某个人。 莺莺燕燕之中只有她和她身边的那个女孩穿着校服。 依然习惯性的把校服的拉链拉到最上面。 牧野停下脚步，懒懒的倚在树旁。 她把单子交给凉棚里站着的男生，牧野看着凉棚上的条幅，「学生会招新」。 牧野嗤笑一声，「乖乖女。」 也没什么吃饭的欲.望了，牧野转身走出校门，还是去网吧吃泡面吧。 第14章 晚上上完晚自习，苏莞尔和刘瑞丽杨佳霖一起回到寝室，杨佳霖睡得脸上全是压出来的褶痕。 「困死我了，这一晚上，」杨佳霖打了个哈欠，说，「王建怎么还留在这看上晚自习了啊，吓得我都不敢玩手机，只能睡觉了。」 苏莞尔笑，「这不是都差不多么。」 「差多了好嘛，」杨佳霖反驳道。 走到宿舍楼门口，苏莞尔拉了杨佳霖一下，提醒她别被门槛绊到。 路过舍管老师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苏莞尔感觉到舍管老师始终在通过玻璃盯着她们看，眼神并不友善。 柏成林那件事闹得很大，舍管老师对她们寝室格外关注，每晚熄灯之后都会在她们寝室门口徘徊，很久之后才会离去。 也不知道十月一之后是什么领导要过来，闹得人心惶惶，老师们都怕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差错。 苏莞尔也没回头，和没看见一样径直走进去，上了楼。 「我和严哥还要聊天呢。」杨佳霖一扬首，说道。 秦严是杨佳霖的男朋友，人在离四中不远的十中上学，和杨佳霖是初中同学，杨佳霖每天都要和他打电话到很晚，周日休息的时候也会过去找他，俩人关系还不错。 「不聊你男朋友也不会跑的。」到了走廊，苏莞尔不着痕迹的松开杨佳霖的手。 杨佳霖开心的笑起来，「那倒也是。」 柏成林提前回来了，晚自习的时候王建一直要找她，那几个没来的，说是都要找家长谈话。 苏莞尔有点想笑，每次这些老师说要找家长，就没有一次真的找，也不知道说这些话到底能恐吓到谁。 她们进去的时候，柏成林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玩手机。 音量开得很大，开心消消乐夸张的「unbelievable」在寝室里迴响。 苏莞尔和柏成林打了声招唿，柏成林冷笑了一下算是回应，苏莞尔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25页 回到床边拿洗漱用品，出去洗完之后回到寝室，柏成林还是那个姿势在玩。 看这个架势，今天晚上应该又睡不着了。苏莞尔这样想到。 杨佳霖躺在床上，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柏成林你能小点声么？我们还要睡觉。」 柏成林又是一声冷笑，「你们？谁们？」 杨佳霖没说话——她骨子里还是不敢和柏成林硬碰硬的，只能背地里搞点小动作。 苏莞尔静静躺在床上，也不插话，就这么听着。 「除了我之外这寝室里的其他人呗？」柏成林冷冷的说。 苏莞尔还是低估了女生的嫉妒心。 她对柏成林这件事情早有防备，她知道这件事发生之后，柏成林和杨佳霖之间算是产生裂痕了，她不想站在哪一边，她想中立。 那样不管谁输谁赢，都不会波及到她。 但是，她还是失策了。 女生之间的丑恶苏莞尔看得太清楚了，那些头髮丝一样细小的事情都会激起她们的嫉妒心，只要有嫉妒，就一定会有纷争。 弱肉强食，输的就一定是弱的那一方。 原本苏莞尔以为，这些事情只在她的初中发生，其实不是的，这个道理适用于天下各处。 女生多的地方，就有江湖。 柏成林还是被激怒了，她觉得寝室里的人孤立她。 事实上她有很多朋友，中午吃饭从来轮不到她们这几个同寝室的人，但是不带她她又会觉得孤立她。 这个道理苏莞尔看得明白，柏成林却深陷其中。 柏成林说完那句话之后，气氛变得十分微妙。 很明显柏成林已经是愤怒的，一点即燃，杨佳霖不敢点这个火，即使她很想点，她不敢保证点完之后自己是否能够应对。 苏莞尔脑筋转的飞快。 能解决这件事情的，就只有刘瑞丽了。 果然，半分钟之后，刘瑞丽说话了。 「成林，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咱们都是一个寝室的，就都是一家人。」刘瑞丽说的诚恳，但是没有什么营养。 苏莞尔侧过身，「咱们都互相理解一下呗，也没说你不对，你想玩就玩，但是咱们不是得睡觉了嘛，都说好了同甘共苦，怎么苦都度过了，甜大家还不能一起享了呢。」 一针见血。 苏莞尔是在提醒柏成林，之前她有难的时候，她和刘瑞丽是帮过她的，并不是站在杨佳霖那一边。 为了自保，苏莞尔只能把杨佳霖卖了。 苏莞尔话音刚落，柏成林沉默了一会儿，爬下床，把耳机找了出来。 苏莞尔缓缓躺下，听着柏成林的动作，暗暗在被窝里长舒了一口气。 ** 假期前的最后一天，上课的气氛十分欢快。 各科老师也都挺开明，知道快要放假，学生们坐不住，象徵性的管管纪律之后，也和他们开起玩笑。 只有他们班主任老师例外，上第一节课的时候，还是按部就班的给他们讲课，也没有人回应，课堂气氛十分沉闷。 苏莞尔睡了整整一节课。 中午吃完饭，苏莞尔给苏浙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苏浙又让她去她姑姑家，这已经是这几天以来，苏浙提到的第六次了。 苏浙说自己很久没有去她姑姑家看看了，路程太远，现在刚好苏莞尔在这边上学，离得近，让苏莞尔放假直接去，代替他看望一下。 苏莞尔不爱去，年幼的时候她见过这个姑姑一次，长相已经忘记了，但是姑姑的势利眼她还印象颇深。 中午打电话的时候苏浙说那边已经和姑姑打好招唿了，姑姑说会好好招待她。 苏莞尔有点生气，苏浙没和她商量好就擅自做决定，但是无奈只能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苏莞尔才反应过来，苏浙有可能是骗她的——他根本没和姑姑说，这样和苏莞尔说了之后苏莞尔就不得不去，等她答应下来再和姑姑说，一切就都顺理成章。 苏莞尔想明白之后有点郁闷，一拳头打在棉花里的感觉。 大家都收拾了不少行李，只有苏莞尔，就那么一个小背包。 她没有打算在姑姑家待太久，她已经问好了，三天之后学校就会开门。 姑姑家也确实不远，按照苏浙给的地址，坐两站公交就到了。 那是一个老旧的小区，大部分都是七层的楼房，整整齐齐的排列，门口的保安人很好，好心的给苏莞尔指哪一栋是82号楼，还提醒苏莞尔前阵子颳大风，里面有棵树倒了，让苏莞尔进去的时候注意一点别绊倒了。 快到的时候给姑姑打了个电话，姑姑说姑父已经去楼下接她了。 姑父大约四十几岁，身体开始发福，肚子那里很明显的鼓起来，人看上去还算友善，看到苏莞尔过来之后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唿。 相比之下，姑姑就瘦很多，和苏浙长得一点也不像，脸很长，牙齿有点突出，颧骨高高的耸起。 相由心生，一眼就能看出来在这个家里谁做主。 「这是小莞吧，哎呦长这么大了，」姑姑繫着围裙，开门之后把苏莞尔揽进去。 苏莞尔乖巧的笑，「姑姑好，」把手里拎着的东西往前一送，「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看到东西之后姑姑立马笑开了花，都能看见她牙齿上方的牙龈肉了。 第26页 「来就来呗，还拿什么东西啊，都是自己家人。」 话是这么说，但是东西还是拿在手上，趁他们都不注意的时候拿到内室。 姑姑家的房子也是老式的装修，一进门就是一面大镜子，苏莞尔刚看到自己还愣了一下。 这么久了，还是不大习惯自己这个短髮戴眼镜的造型。 屋子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不分什么餐厅客厅，吃饭的时候直接在沙发旁边放一个桌子，此时桌子上已经放着几道凉菜，厨房里还炖着菜，香味飘散出来，引得苏莞尔食指大动。 「你先带着小莞坐一会儿，菜还没好，一会儿翔凯就回来了。咱们一块吃饭。」 苏浙跟苏莞尔提过，姑姑家有个弟弟，叫孟翔凯，比苏莞尔小两岁，在上初三。 苏莞尔把背包放下，「姑姑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没没没，马上就做好了，你快进屋歇着去吧。」 苏莞尔乖乖的笑，「好。」 ** 牧野矮身走进商店。 李子俊正坐在柜檯里在打电脑游戏，抬头看了一眼。 「三哥。」 牧野「嗯」了一声，径直走向柜檯，「拿包烟。」 大手在他经常抽的那包烟上停顿了一下，把旁边那个便宜一点的拿起来。 手从兜里掏出钱，扔在李子俊旁边的收银台里。 「今天没出去？」牧野点了根烟，斜靠在李子俊身边。 「我妈上货去了，让我看家。」 电脑上的小人儿被人一个技能过来打死了，屏幕暗下来，李子俊气愤的把滑鼠一扔。 「你这放假准备干什么啊？」李子俊仰头看着牧野。 牧野唿出一口烟，烟雾缭绕之中眯起眼睛，「还能干什么。」 「咱们哪天把他们约出来来我家吃火锅吧。」李子俊开心的提议道，「我妈最近忙，没时间管我。」 「随便。」 从李子俊家的商店出来，牧野看了眼时间。 还早，他还能回家睡一会儿。 连着熬了两夜，他有点累。 准备上楼的时候差点被一棵颳倒的树绊到，牧野暗骂了声「草」，迈过去，走进楼道。 第15章 苏莞尔侷促的坐在沙发上，脸上挂着客气又乖巧的笑。 「现在在四中上学了？」姑父问，「上了高中还习惯吗？」 「还好，学习紧张了一些，进度加快了，但是还行，能跟上。」 「嗯，那就好，」姑父笑眯眯的点点头，「学习上别落下，比什么都强。」 两人正说着，门锁「咔哒」一动，原本姑父坐在沙发上和苏莞尔聊天，听到声音立马站起来。 苏莞尔的印象里似乎没有见过自己的这个弟弟，大男孩长得挺高，眉宇之间和姑父有点像，眼睛明亮，看到苏莞尔的时候笑了一下。 姑父过去把孟翔凯的书包接过来，「回来了？作业什么的都带回来没有？没落东西吧？」 「没有没有，」 「累不累啊最近学习。」 孟翔凯在上初三，学校距离这边有些远，也是住校。 姑姑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 「回来啦儿子？快点换换衣服过来吃饭了。」 姑父带着孟翔凯去洗手，苏莞尔也跟过去。 「这是你姐，你三舅家的。」姑父介绍道。 孟翔凯的目光看过来，苏莞尔眼睛眯成月牙儿，孟翔凯没说什么，直接转过头去。 吃饭的时候姑姑一直在给孟翔凯夹菜，他两周才能回家一次，倒是比苏莞尔更受重视，苏莞尔还挺庆幸，对着自己旁边的那道蚝油生菜频频下手。 饭后，姑父让孟翔凯回屋写作业，相比于姑姑姑父，苏莞尔更愿意和孟翔凯这种不太爱说话的呆在一起，于是主动请缨，说自己跟孟翔凯一起学会儿习。 在自己家里，孟翔凯反倒有点拘谨。 他的房间收拾的非常干净，被子刚刚晾晒过，松软温暖，有一股阳光的味道，床旁边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基本都是名着，贯穿古今中外，但是看上去都很新，有的甚至连透明包装都还没有打开。 孟翔凯走到桌边，坐下，慢吞吞的打开书包，看了苏莞尔一眼之后，拿出书本。 苏莞尔坐在离他稍远的沙发上，想了想，又把书包拉上了，拿出小手机来。 孟翔凯看苏莞尔拿出手机不想学习，立马放松下来。 「姐，你也玩游戏吗？」 孟翔凯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眉眼之间闪着光，期待的看着苏莞尔。 「不玩。」 苏莞尔没有想和这个弟弟深交，只不过不想和他太生硬，礼貌的回答道。 「什么游戏都不玩吗？」孟翔凯不死心。 「嗯，不爱玩。」苏莞尔看着孟翔凯就要打开话匣，补充了一句，「你有什么不会的题可以问问我，我上高一呢，你初三的东西我应该还没忘。」 果然，这话一出，孟翔凯立马就安静了，转过头去，苏莞尔低下头，耳根子非常清静。 ** 牧野正睡得迷煳，门外传来一阵响动，牧野睁开眼睛。 房门打开，张文丽倚在门框上，「儿子，你干嘛呢？」 其实张文丽长得非常漂亮，长眉，眼尾上挑，瑶鼻红唇，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起来，有点像狐狸，美得张扬又妩媚。 第27页 牧野坐起来，靠在床头，「怎么了？」 声音无比沙哑，方才那一觉睡得昏天黑地，浑身都麻了。 张文丽走进来，坐在牧野床边看着他，啧啧两声，「我儿子长大了，而且这么帅。」 手往牧野手臂上捏，牧野躲开了，「有事说事。」 「儿子，妈现在也只能指望指望你了，家里就咱俩，妈现在也不比年轻时候……」 牧野转头看向窗外，那盏残阳红的像血，虚弱的挂在天边。 「要钱是吧？」 张文丽还在说着，突然被牧野打断愣了一下。 「我儿子大了，得知道心疼你妈……」手又要往牧野胳膊上伸，牧野直接坐起来。 「是不是要钱？」语气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柔软。 「嗯……」张文丽抬眼看了牧野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试探，「三千？你有没？」 牧野盯着张文丽，冷笑了一声，「没有。」 「怎么可能！你不是刚发工资么？你那工作不是挣的特别多么？」说没有钱之后，张文丽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皱起眉头，怀疑的看着牧野。 牧野挑挑眉，痞痞的笑起来，「我是工作来着，挣的也不少，但是没有就是没有。」慢悠悠的，尾音略略上扬，嘴角斜斜的勾起来，「怎样啊？」 张文丽气的直咬牙，「你他妈这个不孝子，你这是要饿死你妈啊！」 牧野没答，张文丽勐地站起来，把身上的包恶狠狠地摘下来，金属包带儿顺带刮掉了好几根头髮都顾不上管。 掏出钱包摆给牧野看，「你看！你自己看！你妈的钱包里头还有什么！他妈的比脸都干净！你个不孝子还在这劲儿劲儿的装逼，你他妈装什么装！妈都不知道养的玩意儿！」 牧野不耐的掏掏耳朵，「你一个挺漂亮的女人，怎么嘴里就这么不干净呢。」 张文丽顿了顿，「还不都是你个小兔崽子逼的！」 牧野嘆了口气，拿出钱包，正要数钱，张文丽看到那沓红票子，眼睛都亮了，连同钱包一併夺过来。 这下总算是笑了，满意的大致数了下钱，挺厚。 「这才对嘛！你就等着吧，妈肯定不祸害我大儿子辛苦挣的钱。」拿着钱包在手里晃了晃。 「你要拿钱干什么。」牧野看着张文丽的背影问道。 「你就等好吧。」张文丽回过头，笑的极美，「我大儿子真好。」 张文丽「砰」的一声关上门，空气立马就安静了。 夕阳快要沉下去，屋子里面是压抑得人很难受的黑暗。 牧野半天没动，过会儿点了根烟。 他的侧脸映在夕阳下，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冷硬。 ** 傍晚吃过饭，姑姑说要去楼下商店买瓶白醋，苏莞尔正想下去透透气，便把这个活儿给揽了过来。 这一下午都和孟翔凯呆在一起，孟翔凯原本还装着学习的样子，后来试探性的拿出手机，看苏莞尔跟没看见似的，没有什么反应，便愈发大胆，直接拿到桌面上来玩儿。 苏莞尔根本懒得管他，她呆在这屋原本就是想躲开姑姑姑父的，所以也乐得清静。 吃过饭去楼下转一圈儿，看看附近有什么好玩儿，倒也惬意。 姑父让孟翔凯跟她一起，孟翔凯一心就想着吃完饭回屋打游戏，不想去。 苏莞尔适时说了一句，翔凯下午学的挺好，这个劲头不能断，还是在家学习吧。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很开心。 于是苏莞尔拿了点零钱，乐呵呵的下楼了。 姑姑家的这栋楼，算是在老小区中间的部分，这个时间空气很好，不冷也不热，楼下围坐了几个聊天的老太太，他们在这生活了很多年了，楼里住着谁心里都有数，所以看到苏莞尔这个生人的时候，眼睛都往她这边看。 苏莞尔记得昨天过来的时候看到过一个小商店，离这栋楼不远，苏莞尔也不着急，准备在附近转一转再回来买醋。 从小区的另一个门出去有一个小夜市，水果生鲜，衣服，小吃，甚至还有卖小猫小狗的。 苏莞尔买了一份炒焖子，边走边吃，逛了一路。 夕阳沉下去了，路灯亮起来，天空还是深深地蓝色，苏莞尔看了眼时间，刚刚好七点半。 该回去了。 苏莞尔吃完最后一口炒焖子，正要把盒子扔到垃圾箱里，突然就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眼熟。 还记得第一次看到牧野的时候，她把带着冰的塑料杯扔进垃圾桶，搞出了很大的声响，惊扰了牧野。 苏莞尔淡淡的笑起来，离垃圾桶远了些，瞄了瞄位置，干净利落的出手。 盒子飞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准确的落入垃圾箱里。 苏莞尔满意的往回走，准备去那个小商店买完醋之后回家。 ** 牧野把菸头摁灭在菸灰缸里，打开灯。 从包里翻出一点零钱——两个十块的，三个五块的，和几枚硬币。 换了鞋出门。 睡得不大好，头有点疼，牧野跨过那棵倒着的树。 李子俊还在玩游戏，牧野进去的时候玩的正在兴头，头都没抬。 牧野自己去柜檯拿了盒泡面出来，在收银台扔了五块钱。 「还吃泡面啊哥，」一局结束，李子俊抬起头。 第28页 「嗯。」 「你这都连着吃了多少天泡面了，这也不行啊。」 「你特么说谁不行。」牧野玩笑道。 「草，」李子俊也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牧野站在饮水机旁边等水开的时候，一个轻快地声音在门口响起。 「老闆，来瓶白醋，多少钱？」 第16章 「老闆，来瓶白醋，多少钱？」 苏莞尔往柜檯里看，目光扫到牧野的时候，愣在了那里。 牧野斜斜的倚靠在墙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哎？这不是苏同学么？」李子俊正蹲在冰箱前面找雪糕，听到声音之后回头看。 苏莞尔弯起眼睛笑了一下，「这是你家？」 李子俊叼了根冰棒在嘴里，点点头，「是啊，三哥也住这附近。」 苏莞尔顺着他的话看了旁边的牧野一眼，水烧热了，牧野接了一些在方便面桶里，把叉子往上一插。 没看苏莞尔。 「三哥家住哪栋楼啊？」苏莞尔的目光始终追随着牧野。 牧野回头，有光亮闪烁在她的眼睛里，隔着眼镜依然看得清楚。 「第二排，最里面。」牧野声音低沉。 好近！ 就在她姑姑家那栋楼旁边！ 苏莞尔侧了侧身，低下头。 半秒钟后抬头，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帮我拿瓶儿陈醋啊李子俊。」 「成。」李子俊模煳不清的应了一声。 临走时牧野的面泡好了，搬了张塑料凳在柜檯里，低头大口的吃起来。 苏莞尔付了钱，拎着陈醋出了门。 「姑姑，醋我买回来了。」打开门，苏莞尔拎着陈醋对着姑姑摇了摇。 姑姑走出来，看到苏莞尔手里的瓶子，「哎呀这孩子，」有点哭笑不得的样子，「我要买的是白醋，咱家你小弟不吃陈醋，咱家做菜就用白醋啊。」 苏莞尔一副懊恼的样子，手掌一拍脑门，「你看看我这脑子！没事儿姑姑，我鞋还没换呢，我正好下楼去换一瓶。」 「别了别了，」姑姑摆手忙道，「不用换，我跟你姑父都吃，孟翔凯上学之后咱们吃就行，不用换。」 「没事儿，就走一趟儿的事儿，也不远。」苏莞尔笑着重新打开门，「我走了啊姑姑。」 「砰」的一声关上门，苏莞尔一路小跑跑回李子俊家的小商店。 临进门之前，苏莞尔停了下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唿吸，又伸手挠了挠头髮。 「我买错了，我要买的是白醋。」 刚一进门，余光就已经瞄到了牧野。 「卧槽，」李子俊已经坐回柜檯里，在电脑前玩游戏，眼睛都不想眨一下，笑起来，「这就傻逼了。」 电脑上的小人儿杀得正凶，「三哥，帮我给她拿一下。」 牧野把泡面汤一併喝掉，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草，你家店我家店啊，」 李子俊嘻嘻的笑，也不回答。 牧野晃晃悠悠的走过来，放松的站在苏莞尔身边，苏莞尔能闻到牧野身上浓浓的泡面味道，还有那些味道下面掩藏着的，他自己最真实的味道。 苏莞尔的鼻子向来好使，以前她的母亲不让苏浙抽菸，苏浙戒不掉，偷偷的买烟抽，总是在外面抽完才回家。 这种时候，往往苏莞尔一闻，就知道他今天有没有抽菸，百试百灵。 「哪儿呢？」牧野皱着眉，目光在一排排货架子上来回看。 「那儿。」 眼前出现一个白嫩嫩的小手，指甲剪得短短的，呈现出很好看的粉红色，骨节很小，握上去一定很软，手背白到能看见上面青色的血管。 顺着那只小手看过去，身边的人儿比他矮了一头还多，头髮很黑，看上去绒绒的，像是小动物的绒毛儿，露出的小耳朵粉红粉红的，衣服穿得规规矩矩，只露出一小截脖颈。 牧野半天没说话，苏莞尔仰头去看，刚好撞上牧野的眼睛。 深邃，明亮。 像是寒潭里面幽幽的光芒。 苏莞尔眼睛弯成两条月牙儿，「看到了么？」 牧野长臂一伸，隔着柜檯轻松取到最上面一层架子上的白醋，递给苏莞尔。 苏莞尔拿起醋瓶子朝李子俊晃了晃，「我拿走了哦。」 「嗯嗯嗯。」李子俊连忙点头。 回去的路上，苏莞尔转了个弯儿，小商店里面看不到她了，苏莞尔揉揉头髮，一蹦一跳的往回走。 ** 那天晚上苏莞尔是在沙发上睡的。 姑姑家是标准的两室两厅，没有多余的房间，姑父说让苏莞尔和姑姑住，他去孟翔凯那屋，但是孟翔凯不愿意，苏莞尔也不愿意给他们添麻烦，说自己想在沙发上睡。 一开始姑姑还不同意，但是孟翔凯死活不要和自己父亲一起睡，苏莞尔知道，他是要熬夜玩游戏的。 姑父也没有办法，只能一边说孟翔凯不懂事，一边给苏莞尔赔礼。 苏莞尔却是无所谓的，姑姑给她那了一床被子出来，她铺在沙发上，躺着倒还挺舒服。 早上五点四十，苏莞尔准时醒来。 天空还有些昏暗，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能看到厨房窗户外面的淡淡的月痕。 苏莞尔手指习惯性的绞起来，目光深深。 六点多，姑姑第一个醒来，头髮睡得乱蓬蓬的，看到苏莞尔睁着眼。 第29页 「醒这么早啊。」姑姑刚刚睡醒，声音十分沙哑。 苏莞尔吓了一跳，身体明显一抖，回过头。 她没有戴眼镜，大大的眼睛里面盛着满满的警惕，死死地盯着姑姑。 姑姑愣了一下，笑起来，「吓着了？」说完推门走进卫生间。 苏莞尔松了口气，摸到眼镜，戴上。 「我也刚刚睡醒。」苏莞尔的脸上重新挂起微笑，「姑姑也挺早啊。」 姑姑在洗漱，有哗哗的水流声。 「我天天这个点儿起，给他们爷俩做早饭。」 苏莞尔套了件衣服，一骨碌爬起来，「我起来帮你吧。」 「不用，你快去躺着吧。」 「我在家也天天给我爸做早饭呢。」苏莞尔笑着说，「正好你们也尝尝我的手艺。」 苏莞尔一年前学会做饭，那时母亲去世，苏浙天天喝酒，回来就醉的不成样子，苏莞尔如果不学，就只能两人一起挨饿。 苏莞尔机灵的很，在厨房里面，一眼就能洞察姑姑要什么，常常是姑姑还不等伸手，苏莞尔那边酱油瓶就递到了。 姑姑连连夸赞，有个姑娘就是好，不比他家那个小子，从来就没进过厨房。 苏莞尔没有搭话，笑笑了事。 早晨她们做了点小米粥，一个炝莲白，一个蒜薹炒肉，还有苏莞尔细心剥好的甜蒜，和一些精緻可口的小咸菜。 摆好之后姑父起床了，明显还没睡醒，头髮支棱起一撮，姑姑去孟翔凯的房间叫他起床。 苏莞尔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等。 孟翔凯出来的时候不太高兴，眼睛都不愿意睁开，姑姑招唿苏莞尔过来吃早饭。 姑姑叫完孟翔凯起床，自己也不太高兴。 「一天天的就知道睡觉，饭都给你做好了还不起来，那不吃不就都凉了么！」 孟翔凯皱着眉，趿拉着拖鞋走过来，也不说话，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闭着眼睛快速的往嘴里扒饭。 苏莞尔等他开始吃了，才小心翼翼拿起筷子。 「成天伺候你们爷俩，伺候完你们还不高兴了。」姑姑夹了一个甜蒜咬了一口，「等哪天我不伺候了，看你爷俩怎么办！」 姑父笑起来，「可别带上我，我可没惹你。」 苏莞尔低着头，默默的吃饭。 姑姑「嘁」了一声儿，说，「你好，你好你就知道睡懒觉，也不知道过来帮我干点活儿。」 苏莞尔头低的更深。 「看看我们莞尔，」战火再次回到孟翔凯身上，「你再看看你！生你有什么用，你知道花我的钱。」 苏莞尔：「……」 得，还是把她给带上了。 孟翔凯往苏莞尔这边看了一眼，苏莞尔没敢抬头。 姑姑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大意就是在比较她和孟翔凯。 这就像小时候幼稚的「别人家孩子」一样。 孟翔凯不会像幼时那样放在心上，但是终究会对她心存芥蒂。 苏莞尔咽下最后一口粥，抬起头。 众人都吃的差不多了，姑姑开始收拾碗筷，姑父主动帮忙。 姑父看着孟翔凯，说：「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孟翔凯闷闷的「哼」了一声儿，没好气的说，「我回屋学习。」 姑姑又要发作，苏莞尔连忙说，「那我去跟他一块儿学吧，昨天翔凯还问了我一道题呢，我去给他讲讲。」 一听说孟翔凯是真的去「学习」，姑姑立马就高兴了，「行行行，真是麻烦你了，这孩子笨，你多给他点耐心。」 苏莞尔笑起来，「翔凯可聪明的很。」 姑姑喜笑颜开，「快去吧快去吧，」回头又对孟翔凯说，「好好学！认真点，别一天天丢三落四的。」 孟翔凯没等她说完话就进屋了。 苏莞尔跟姑姑点了点头，跟在孟翔凯身后走进去。 孟翔凯在椅子上坐下，防备的看着苏莞尔。 苏莞尔把门关上，小声的说，「你教我打游戏吧，好不好？」 第17章 苏莞尔看着孟翔凯, 小声说，「你想不想教我打游戏？」 听到游戏的时候, 孟翔凯的眼睛亮了一下, 但依然还有防备，「你不是不爱玩么？」 苏莞尔笑了一下, 轻快的走过去，「我那天不是看你玩儿了嘛，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苏莞尔没说话，咬着嘴唇看着他。 对视半晌，孟翔凯笑了一下，「行吧，你过来。」 「你练一练小乔或者孙尚香吧，好操作，还好看。」 孟翔凯给苏莞尔腾出个地方，也不掩饰了，絮絮叨叨的给她解释游戏的玩法和游戏里面各种专有的名词。 苏莞尔把手机屏幕往下滑，「哪个伤害最高？」 「不一定，得看后期发育。」孟翔凯坐在苏莞尔旁边，「你可以先玩一把试一下。」 苏莞尔上手很快，她特别会预判，对方英雄想往哪里走她一看便知，技能扔得特别准, 就连段位很高的孟翔凯都觉得不可思议。 有一把苏莞尔用的是王昭君, 直接拿了个四杀, 第五个英雄还是被队友抢了人头，孟翔凯看的热血沸腾，四杀的时候直接跳了起来。 「我去！姐！你是个天才吧！这才玩了几把啊！」 当事人却显得十分淡定，眼睛淡淡的从屏幕上移开，「这游戏是挺好玩的。」 第30页 孟翔凯兴致顿时就燃起来，「就是特别好，我这段位是我们同学里面最高的，你看到这个印记没？这是王者印记，是最高段位的标志！」 孟翔凯就着游戏跟苏莞尔讲了许多许多，苏莞尔也显得兴致盎然，陪孟翔凯玩了很久，后来苏莞尔要走孟翔凯死活不让。 苏莞尔的眼睛里面荡漾着笑意，「明早起来再玩儿，」苏莞尔灵机一动，说，「你不是还有个ipad嘛，你晚上帮我建个号，练一练，明天找时间咱俩组队玩儿。」 孟翔凯一听就来劲儿了，「好！我给你用□□登陆，我还能收你当徒弟。」 苏莞尔：「好。」 走出孟翔凯房门的时候，姑姑姑父都已经睡了，苏莞尔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在沙发上躺下。 硬是陪着孟翔凯玩了一晚上，苏莞尔累的腰酸背痛，躺在那里，一会儿就睡着了。 ** 耳边似乎有沉重的唿吸声响起。 低沉的，缓慢的。 一开始只是听到声音，后来好像真的有气息喷到苏莞尔的耳边。 有点热，有点麻。 眼前有深蓝色的微光闪烁，一晃一晃，苏莞尔看不清楚。 苏莞尔感觉到痒，她动了一下，但是意识有些迟钝，半晌她才反应过来。 有人在触碰她的脚趾！ 下意识的想逃。 但那种触感无比温柔，无比缠绵。 像是羽毛，却比羽毛真实。 像是温水，却比温水柔软。 带着一点点的粗粝，恰到好处的触到苏莞尔的每一个敏.感.点。 苏莞尔瞬间沦陷其中。 她睁开眼，那个黑影一步步靠近。 苏莞尔看到他赤着身子，血液在昏暗中散发着迷人的金光，从心脏的位置流出来。 那种味道很熟悉，但是苏莞尔怎么也记不起是在哪里闻到过。 带着深入骨髓的诱惑。 空气变得潮热， 脚趾上的触感也在慢慢往上移动…… 掠过她光滑修长的小腿，膝盖，大腿的位置有些痒，那人却坏心的停留在那里。 轻轻地、温柔地抚触。 苏莞尔一边想逃，一边想要更多。 这种矛盾的心理把她磨的难受极了。 他终于动了，一点点往上， 撩开苏莞尔的睡裙。 那个黑影罩了上来，苏莞尔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天地一瞬间颠倒！ 苏莞尔整个被人翻了过来。 突然腾空落地吓了苏莞尔一跳。 那只大手覆上她的臀部，狠狠一掌。 苏莞尔疼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但是身体里却突然爆发出耻辱的快.感。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狠狠地晃动。 眼前的画面开始一片片的碎裂。 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奇异的形状。 墙上挂着的那幅画呈现出诡异的形状。 天光突然大亮。 汗液顺着苏莞尔的额上流下来，短短的头髮突然被人狠狠地扯向后面，苏莞尔咬着牙，死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碎裂的画面和时空让苏莞尔唿吸困难。 好像有一只大手死死地扯着她的脖颈。 苏莞尔不知道究竟为何，氧气越来越少，她好像出现了幻觉。 天旋地转。 苏莞尔勐地回头。 ——她想看清那人的脸！ 「啊——！」 苏莞尔突然尖叫一声。 勐地惊醒。 一身冷汗。 外面还是黑夜，苏莞尔却非常清醒，一分睡意也无。 苏莞尔从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那种感觉无比真实。 很多年以后苏莞尔才知道，那个梦也许是老天给她的暗示，那是命运的预言。 只不过那时的她已经忘了，她回过头去的时候究竟看到了什么。 现在的她却清晰的记得，甚至能描述的他的样子。 那不是人脸，那是一张恶魔的脸。 ** 自打苏莞尔开始打游戏之后，孟翔凯就一直缠着她，一直到苏莞尔开学。 临近开学的时候孟翔凯还不死心，拖着她说下次放假一定要再过来陪他「学习」。 所以她走的时候姑姑一家人都很开心的邀请她下次再来。 苏莞尔答应下来。 苏莞尔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学校里的学生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有人在操场上打篮球，苏莞尔仔细的看了一圈，没有牧野。 带着一点小失落回到寝室，寝室里的其他人也都回来了，柏成林坐在椅子上看视频，杨佳霖也在，搬了椅子过来，靠在她身边。 这种场景倒有些清奇。 苏莞尔没做声，默默走到床边。 也不知道她们在看什么视频那么好笑，两个人时不时爆发出笑声。 俨然亲姐妹一般。 丝毫不见假期前的生疏。 之后刘瑞丽也回来了，放下包跟苏莞尔聊了两句之后就出去了。 「哎？莞莞，」杨佳霖看着刘瑞丽走远，神秘兮兮的叫了苏莞尔一声。 苏莞尔感觉到杨佳霖即将要说的事情和刘瑞丽有关，心里有些防备。 「你知道刘瑞丽的事吗？」杨佳霖往门口的方向拱了一下鼻子。 柏成林把视频暂停，「啧」了一声，「哎呀，说那个干啥。」 第31页 杨佳霖嘿嘿的坏笑，「莞莞还不知道呢。」 苏莞尔也笑起来，「什么呀？」 柏成林：「刘瑞丽，交男朋友了。」 「啊？」 杨佳霖：「真的，假期的时候我看到的，跟成林说的，好像是真的。」 苏莞尔心里是怀疑的，但是看杨佳霖和柏成林说的那么肯定，她觉得，既然杨佳霖这么肯定，那么除了她跟她说的这一点以外，她一定还有其他的证据，只是没跟她说罢了。 这样的话，杨佳霖的话多半就是真的。 这倒是还挺出乎苏莞尔意料的，刘瑞丽看着太老实了，只有她和苏莞尔天天穿校服，没有一天例外，不管四中管理如何，最起码是命令禁止谈恋爱的。 苏莞尔有些好奇，对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男孩子。 还有就是，杨佳霖到底还掌握了什么，让她确信刘瑞丽在谈恋爱。 她们之间似乎有密密麻麻千丝万缕的联繫，在学校这场巨大的网之下，还有一层，苏莞尔看不见的东西。 开学的那天牧野来了，苏莞尔进门的时候他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清晨的阳光照耀进来，微风吹着窗帘轻轻晃动。 几天不见，同学们都显得很兴奋，从寝室到教室，似乎多了许多话题。 牧野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不悦的往后靠在椅背上。 苏莞尔低头整理好自己的作业，抬手把窗子关小一些。 第一节是班主任王建的课，讲到了文言文《烛之武退秦师》那一课。 王建的声音向来没什么起伏，听得同学们昏昏欲睡。 苏莞尔却很精神，一边听一边往书上记笔记，伴着微风和身后某人不耐的唿吸，苏莞尔觉得惬意极了。 「强调一下回去的作业，按照我刚刚讲的格式整理笔记，第二点把练习册第26页做完。」 说完这一句，班上有人陆陆续续的坐起来，窸窸窣窣的收拾东西，吆喝着找人一起上厕所。 「哎等一等，」王建补充了一句，「先坐下坐下。」 班上的声音弱了下来，同学们稀稀落落的坐下。 「再强调一个事啊，咱们这周一升旗会有领导过来检查，要求咱们班所有人，注意是所有人，必须穿校服，不穿校服的，直接过来我这交班费，五十块钱起，听到了没有。」 同学们原本安静了一下，一听是这么个破事，又都各干各的，柏成林甚至直接推门就出去了。 王建在一片嘈杂中提高音量，「当天必须注意纪律！具体事宜我到时候再强调！好了，下课吧。」 第18章 这几天学校管得特别严。 就连柏成林一流都穿起了校服——虽然校服上画着乱七八糟的图案, 但是好歹算是穿上了。 这样苏莞尔才终于感觉到，这是一所高中。 这几天体育课都改成了练习广播操, 一遍又一遍, 导致现在苏莞尔一听到广播体操背景音，都有种想吐的感觉。 牧野还是没有穿校服。 那天下午班主任王建过来看自习的时候, 在教室走了几圈，绕到牧野旁边，敲了敲他的桌子。 「笃笃笃。」 牧野正在玩手机，听到声音抬起头。 「你校服呢？」 牧野摊开手，挑挑眉，「我忘穿了啊老师，」牧野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笑意，「要不…我回家换去？」 王建摆摆手，「你可拉倒吧！你回家？你回家还能回来吗？」 牧野：「说不准。」 王建看着牧野无所谓的样子，有些生气，现在班级正在安静的上自习，他不好发作，便重重的敲了敲牧野的桌子。 「你跟我出来。」 王建走在前面，牧野晃晃悠悠的跟在王建身后，比王建高出一个头还多。 他们一走，教室里的同学立马就不装了，「嗡嗡」地讨论起来。 「老王这是要发威了？」 「不知道, 瞧这架势不太妙啊, 看到没？老王脸都绿了。」 「我感觉不一定, 就他？能降服三哥？我感觉没有人能降服三哥吧。」 「都给我安静！」 门口突然出现的一声吼吓了大家一跳，教室立马就安静了下来，王建站在门口，愤怒的看着众人。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王建居然杀了个回马枪。 「我一走你们就不老实了是不是！你们上自习是给我上的啊？那他妈是给你自己上的！」 王建那么软糯的性格居然爆了粗口，苏莞尔抬起头，看到王建脸都红了。 「嘁——。」 安静的教室里，不知哪里突然出现一声哂笑，听得无比清晰。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谁笑的！给我站起来！」 王建的声音迴荡在走廊里，同一层其他班级里的同学也听到了，走廊里面格外安静。 教室右后边有人小心翼翼的回头，张恆龙一脚踢在那人的凳子上。 「□□妈的，看什么看！」 「张恆龙！你给我站起来！」 张恆龙也算是七班的不法分子，跟牧野他们却没什么交集，听说他家庭条件挺好，父母都惯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每天浑浑噩噩的混日子。 这种阵仗，张恆龙也有点不满，牙关紧闭，吊儿郎当的站起来，扬起下巴，「怎么了？」 第32页 「你说怎么了！」 苏莞尔回头看了一眼，张恆龙脸也是红红的，王建也不愧是学文出身，一点面子没给，给张恆龙噼头盖脸一通说，张恆龙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原本苏莞尔以为王建只是想假装生气，震慑他们一下，毕竟这是很多老师都会用的招数，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 从开学到现在，七班的学生一个比一个放肆，王建好像真的怒了。 能看出来，王建虽然孬，但他是真的想把这个班级管好的，有一次班级周考，苏莞尔没怎么答，出来的成绩不理想，王建还特意把她叫到办公室去，给她把那张卷子细细的分析了一遍，然后问了她挺多心态上的问题。 晚自习也是，正常的晚自习班主任是不需要在岗的，有轮班的科任老师在班级值班，但是挺多次苏莞尔都看见王建在走廊里看着他们，跟他们说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去办公室找他。 在某些方面，王建确实是个尽职尽责的老师。 但是另一些方面，苏莞尔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 王建胆子太小了，对学校唯命是从，在他们这个叛逆的年纪，最讨厌的就是这种马首是瞻的人，学生们在背后说王建没有性格，就是学校领导的一条走狗。 这话虽然难听，但在一定程度上，苏莞尔是贊同的。 比如他的这次发火。 如果放在平时，在自习课上聊天，玩手机，甚至打闹，他都不会这么生气，今天却因为张恆龙的一身哂笑发了这么大的火。 都是因为周一有领导过来检查，这几天的纪律管理尤为重要。 如果这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为领导准备的，那苏莞尔就觉得有点不值了。 苏莞尔悄悄抬起头。 王建站在门边，牧野在他身后露个头出来。 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苏莞尔也是在看好戏，随便王建发火，只要不是冲着牧野，那就都无所谓。 「你，给我站到走廊上来！」王建怒吼道，「快点！」 张恆龙「操」了一声，把手里的笔往桌子上狠狠一摔，拉开凳子走了出去。 「来，任万新，你出来给我数着，做一百个蹲起，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回去，做不完不行，做不标准也不行！听见了吗！」 任万新是他们班的班长，是个长得挺秀气的男生，他放下书本走了出去。 王建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张恆龙已经开始做了，任万新出声数数，「一个，两个，三个……」 王建又看了看班级里面——同学们没有一个说话的，全都低着头。 王建转头看向牧野，「跟我过来。」 苏莞尔看着牧野的背影，缓缓出了口气。 ** 王建没有单独的办公室，一楼右侧走廊里是分科目的老师办公室，他和同年级其他语文老师在一个屋子里办公，王建的桌子在窗边靠左的位子上。 此时老师们都去上课了，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王建坐在座位上缓了一会儿，牧野站在他身边。 「小犊子，气死我了。」王建还是气唿唿的。 牧野舔舔嘴唇，笑了一下，「生气行，只要别把气撒在我身上，怎么都行。」 王建气极反笑，「你更不让人省心。」 气氛终于轻松了一点，王建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叫我过来么？」 牧野：「我怎么知道。」 王建瞪了牧野一眼，「你平时不挺拽的么你？」 牧野：「我又不是算命的。什么事儿啊，说吧。」 王建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老师在。 「我知道你的家庭情况了。」王建严肃起来，看着牧野，小声说道。 ** 王建带着牧野去了挺长时间都没有回来，那边张恆龙的蹲起都已经做完了。 刚才的安静劲儿过了，教室里又响起一层细细的讨论声。 苏莞尔没什么心思听，写完化学卷子之后，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的在纸上随意涂画着。 苏莞尔没有猜到王建要找牧野做什么，有张恆龙的事情在先，一定不是单纯因为校服的事情责怪他，如果是那样，就直接在教室里或者想要给牧野留点面子，在走廊里就把这件事情说了。 校服只是一个由头，王建究竟想和牧野说什么呢？ 这个问题，苏莞尔想了很久都没有答案。 周日晚上苏莞尔在水龙头前洗漱，旁边是两个三班的女生。 两人在讨论这几天学校管的这么严，明天会是什么大领导过来检查的事情。 「据说领导官挺大，要不然不能让咱们这么演练广播操。」女生甲说。 「不一定吧，」乙把洗脸盆放在甲旁边，拧开水龙头。 苏莞尔挤好牙膏，往旁边挪了挪，躲开粗鲁的水龙头。 「上回阵仗也整挺大，后来一打听，还不就是区里面的一个小官来的。」乙往牙缸里接满水。 「是吗？」甲挑了挑眉，「我怎么不知道啊？你听谁说的？」 「黄静雯啊。」乙理所当然的说，「除了她，还能是谁。」 乙朝甲使了个眼色，甲瞭然的笑了笑。 两人话音刚落，又一个穿着小熊睡衣的女生走过来，此时供她们洗漱的水槽旁边已经挤满了人，那女生也没有排队，直接过来在苏莞尔和乙之间挤出了一个位置。 第33页 「让一让让一让，给我腾个地方。」小熊睡衣跟乙笑着说。 乙看了甲一眼，甲心照不宣的挪到旁边，乙脸上挂上假笑。 「今天出来的早啊静雯，我这还没洗完呢。」 黄静雯正在刷牙，模煳不清的说，「今天我要早点睡。」 乙笑了笑，「行啊，那你先洗吧。」 说完又看了甲一眼。 黄静雯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把嘴里的牙膏吐出去，头伸到乙耳边，小声说，「明天有大事发生。」 「什么大事啊？」乙不解的问道。 盥洗室有些吵闹，苏莞尔原本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乙这么一问，她就知道了。 「不能说，」黄静雯笑了笑，「暂时还不能说，明天你就知道了。」 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黄静雯先洗完，把盆里的脏水倒掉和乙打了声招唿之后转身走了。 她走之后乙往旁边让了让，让还没刷完牙的甲回来洗漱。 甲方才那一会儿被挤的难受，过来之后颇不满意的看了黄静雯的背影一眼。 乙看出她不大高兴，安慰似的抚了抚她的后背，甲看了乙一眼，恶狠狠的出了口气。 「她跟你说的什么呀？」甲问。 「她说礼拜一有大事要发生。」 「能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乙不屑的反问，「她能有什么大事儿，难不成她男神牧野看上她了不成？」 原本苏莞尔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这时听到牧野的大名，苏莞尔回头看了那两个女生一眼。 但她们也只是就此事说了这么一句，之后没具体说。 苏莞尔洗完了，在身后的一堆人中间找到端着盆的杨佳霖，把她拉过来，把自己刚才洗脸的水龙头让给她。 杨佳霖假惺惺的说「莞莞真好」，苏莞尔一笑置之，小心翼翼地踩着拖鞋，踮着脚走出满地是水的盥洗室。 第19章 星期一一早, 坏了很久的起床铃五点钟就响了。 苏莞尔习惯五点四十起床，所以刺耳的铃声响起来的时候, 苏莞尔也不耐烦的往被窝里拱了拱。 然而那铃声跟作战号角一样，响了半天都没有停止。 柏成林先是在被子翻滚了几圈，后来忍无可忍，一骨碌翻坐起来。 「我操他个血妈啊这个学校！」 其他人也早就醒了, 但是都不愿意动。 「真他妈来个领导就是祖宗了。」找到了相同的槽点，杨佳霖附和道。 刘瑞丽默默的懒了一会儿，翻弄着手机没有说话。 苏莞尔缓慢的爬起来，「好睏啊……不想起。」 「爱他妈谁谁, 老子可是要继续睡了。」柏成林「咣」的一声重新躺下，把被子拉过头顶。 那铃声响了一分半钟才终于安静下来, 铃声一停苏莞尔觉得自己耳朵里的声音还没停, 震得她脑仁疼。 好景不长, 十分钟后，铃声再次响起。 「草, 这特么成心不让人睡了呗！」柏成林方才那几分钟好容易才睡着，这下铃声又响了, 她彻底清醒了。 杨佳霖也起来了，骂骂咧咧的穿衣服。 「请所有同学七点钟准时到操场集合, 重复, 请所有同学七点钟准时到操场集合。」 广播里传来吴清塘的声音, 苏莞尔穿好衣服出去洗漱, 吃完早饭走到教室, 时间还很早。 王建今天穿得特别正式，白衬衫黑长裤，头髮梳的一丝不苟，不过那件上衣大抵是他年轻时买的，现在他挺着个啤酒肚，把衬衫撑的都快要炸开了，肩线也对不上，不像老师，像是建筑工地里面视察的头头，再加一个安全帽，就更适合了。 王建显得十分紧张，在教室里面端着手机走来走去。 「你们就没有一个人能联繫上李子俊和牧野吗？」王建说，「这怎么到现在还没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嘛？！」 有学生在底下看着王建着急的样子，切切的笑。 王建出去了好几次，打了无数个电话，最后也没找到人。 六点四十五，后门晃进来两个人。 「你们两个又去哪了！」 有的坐在前面的学生没注意到牧野他们进来，被王建突然的这一声喊吓了一跳。 苏莞尔回过头，看到牧野的时候愣了一下。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穿校服的牧野。 那身校服居然还穿的挺规矩，牧野站着不动的时候看着还挺乖，最起码像个学生样，但是只要牧野一动，身上的那股野劲儿就掩藏不住了。 苏莞尔多看了几眼。 「老师不愿意我们来，」李子俊笑着说，「那三哥，咱们走吧。」 牧野也笑，没回答。 「给我回到座位上去！现在！」王建朝李子俊瞪着眼睛。 李子俊看了牧野一眼，牧野径直走回座位，李子俊便也没多说。 他们回来之后王建可算是能松口气，紧张兮兮的看着班级的纪律，时不时看看表。 六点五十分，广播通知所有班级操场集合。 「好，咱们下楼吧，我再强调一遍，注意咱班的站位，听口令，一定要站整齐！」 苏莞尔站起来慢吞吞的收拾东西，走廊里别的班级也在往外走，苏莞尔不喜欢和他们挤，便磨蹭到了最后。 牧野恰好走在她的身后。 第34页 苏莞尔能感觉到他的脚步，和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淡淡的薄荷味道。 跟着人群一路走到楼下，阳光从身后射过来，牧野高大的影子把苏莞尔全都罩住。 最后走到指定的班级位置，王建已经在维持纪律了。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抓紧过来站好！」王建指着苏莞尔他们喊道。 苏莞尔小跑几步进到队伍里。 升旗仪式的站位是男生在前，女生在后，牧野是班级里面最高的男生，站在最后，和苏莞尔隔了大约十人左右的距离。 李子俊站在牧野的前面，看台上拿着话筒调整各班级位置的时候，牧野一直和李子俊聊天，王建走过来说了他们两句，李子俊笑嘻嘻的和王建开玩笑，苏莞尔站在后面，广播的声音很大，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升旗仪式正式开始，李子俊才终于回过头去站好，牧野垂着手臂站着，扬着下巴看着讲台。 苏莞尔在后面看着牧野，手里握着校服兜里的两颗水果硬糖，目光深邃。 今天负责升旗的班级是三班，他们之前已经演练过很多很多遍，一连好几天苏莞尔去食堂吃晚饭都还能看见三班的学生没有放学，迎着落日在旗杆前面走来走去。 四中原本的升旗仪式没有这么复杂，走队列和国旗下讲话这些环节都是后加的。 阳光逐渐升上来，苏莞尔站的久了有些难受，在宽大的校服下面不着痕迹的弯了弯腿。 终于挨到了最后一个「国旗下讲话」的环节，选出的时候三班的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那位学生代表上台讲话的时候，苏莞尔略微的诧异了一下。 发言稿是早就准备好的，早已经背的滚瓜烂熟，苏莞尔诧异的不是这一点。 而是那个人。 黄静雯——应该是叫这个名字。 苏莞尔还记得昨天盥洗室的对话，黄静雯特别兴奋的说，今天有大事要发生。 苏莞尔站直了身子，饶有兴致的抬头看向看台。 黄静雯的声音甜美洪亮，背起稿来抑扬顿挫，她在发言的时候，刚好检查的那队领导走到七班前面，苏莞尔歪头看了看，大约有七八个人，最中间的是一个个子挺高的中年男人，一看他就是最大的领导，他周围的几个人脸上都挂着谄媚的笑容。 他们来的时候，最前面的王建站的笔直笔直，就差把胸挺到天上去了。 一开始苏莞尔没注意，是站在她身后的杨佳霖小声对她说的，说完之后杨佳霖吃吃的笑起来，苏莞尔也跟着笑。 也许是声音有点大，也许只是巧合，她们笑的时候那位大领导刚好转过头往她们这个方向看过来。 苏莞尔迅速收起笑容，扬起脸看向看台。 「最后，我要说的是——」讲台上的黄静雯停顿了一下。 很明显这个停顿稍微长了一些，有的没有听她发言的，在底下小声聊天的同学们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大家都被这略长的停顿所吸引。 包括那位大领导，目光扫过苏莞尔她们那边之后抬头看过去。 讲台上的黄静雯穿着规矩的校服，扎着规矩的马尾，眼睛看向七班这边。 队伍中间那个高大的身影十分醒目。 黄静雯的脸上露出不规矩的笑容。 她把话筒缓缓拿到嘴边。 「最后，我要说——」黄静雯深吸一口气，落拓的站在全校师生的目光里，大声说，「牧野，我喜欢你。」 所有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苏莞尔看着讲台，她的眼镜片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那一句话之后，没有人说话，空气里瀰漫着诡异的安静，只有看台上的那个女孩，笑的比阳光还要明媚。 苏莞尔看着牧野的背影，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听清楚了么？」一不做二不休，黄静雯扫视一圈之后看向牧野，「一年七班的牧野，我喜欢……」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话筒就被旁边主持升旗仪式的学生处主任夺了去。 看台上坐着的校领导脸都绿了。 七班前面站着的大领导也是，听完这句话之后也没有在下面悠闲视察的心情，转头就往看台那边走，其他人也只有低头跟着。 这种时候，说多错多，谁也不敢多说话。 苏莞尔很想看看牧野此时的表情。 但是他始终没有回过头来。 队伍往班级里走的时候，苏莞尔听着体委有些沙哑的口号声，感觉有些滑稽。 她还记得几天以前他们班也在练习队列，王建始终跟着，体委喊口号喊得嗓子都哑了。 到了真正用上的这一天，却因为这样的一件事搞得啼笑皆非，领导根本没有看他们走队列的心情。 之前准备的一切都成了徒劳。 回去的路上同学们始终叽叽喳喳的讨论都没有人管，王建更是连头都没回一下就走回了教室。 第一节课依然是王建的语文课。 早晨起的太早，班上一大半的学生都趴着睡了，苏莞尔也是，她是真的睡着了，下课铃响她都没有听到。 她是被人踢凳子踢醒的。 「去，给我接点水去。」 苏莞尔回过头，牧野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牧野把她接的温水全都喝光，站起身，和李子俊走出教室。 第35页 苏莞尔有种感觉，整件事情当中表现的最不在意的就是牧野这个当事人，和李子俊，其他学生倒是因为这个八卦显得十分热心了。 一直到午饭，在食堂里面，学生们还是热烈的讨论着早晨这件事情。 苏莞尔就静静的听着，也没过多的插话。 在某些方面，其实苏莞尔是有些羡慕黄静雯的。 大声说出她的想法，勇敢的去做，不管结局如何，总归她试过了。 但是换一种角度，这种愚蠢的飞蛾扑火行为，苏莞尔觉得自己倒是永远也不会做。 因为她根本什么也得不到。 牧野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就和她在一起。 苏莞尔要的不是全校师生的瞩目，她要的，是牧野这个人。 苏莞尔摩挲着手上的筷子，脑筋快速转动。 不过黄静雯倒是给她提了个醒。 扑火的飞蛾不值得学习，但是利用一下，倒还是可以的。 第20章 「黄静雯也是够大胆的。」 四中食堂, 苏莞尔和杨佳霖刘瑞丽坐在一起吃午饭，大家还是对黄静雯升旗仪式上表白牧野的事情讨论的十分热烈。 杨佳霖喝了一口汽水，对刘瑞丽说道，「她那么大胆也是有原因的。」 刘瑞丽挑挑眉, 「什么原因？」 苏莞尔说：「我听说她好像家境不错。」 「何止不错, 」杨佳霖凑过来，小声跟她们说, 「来学校检查的那个教育局里的领导, 好像就是黄静雯她爸！」 不知道杨佳霖说的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 但是苏莞尔还是震惊了一下。 刘瑞丽显得更加惊讶，「啊，真的？」 「张恆龙跟我讲的，」杨佳霖把最后一口汽水喝完，「我感觉应该是真的，张恆龙之前给黄静雯是一个学校的, 他说黄静雯初中的时候就贼牛逼, 成绩特别垃圾, 但是是他们那一届的学生会主.席，大大小小的活动都有她，而且年年都是优秀干部。」 苏莞尔默默点了点头，「哦, 我知道了。」 下午自习课, 王建捧着一摞卷子走进来。 是月考的卷子, 因为恰逢十月一小长假, 之前又有领导过来检查，老师们实在是批不完了，所以拿过来班级与班级之间互批。 王建让语文课代表把卷子发下去。 「我抽籤抽到的是三班的卷子，我一会儿会把标准答案给你们，你们按照上面的分值批，如果遇到你们认识的学生的卷子，就和旁边人互相串一下，我们一定要做到公正。」 苏莞尔拿到一份卷子，大约是个男生的，写的字迹苏莞尔都看不清楚，选择题更是一道也没对。 她还没判完，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手里拿着一张卷子。 苏莞尔回头看了牧野一眼，牧野懒懒的趴在桌子上。 苏莞尔拿过卷子，帮牧野的那份一道判完。 卷子交到语文课代表那里，要等其他班级都判完在一起交上去。 苏莞尔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练习册上的题目。 晚饭时间，苏莞尔突发腹痛，杨佳霖和刘瑞丽过来找她的时候，她疼的趴在桌子上起不来。 「怎么了？没事吧？」刘瑞丽皱眉问她，「要不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没事，」苏莞尔皱着眉虚弱的说，「可能是中午吃坏了，绞着劲儿的疼。」 「那也得去看看呀，」杨佳霖说，「你就这么干挺着呀？」 「我现在疼的动不了，真没事，你们先去，」苏莞尔说，「我小时候就经常这么疼。」 杨佳霖还要说什么，被苏莞尔打断，「要不你去帮我接点热水吧，行么？」 「行。」杨佳霖点了点头。 刘瑞丽先她一步拿起杯子，去给她接了满满一杯热水。 这个时候同学们已经都去食堂吃饭了，教室里只剩她们三个。 「你们快去吃饭吧，等高二高三也下课，饭就没了。」 四中的食堂小，盛不下那么多人，所以三个年级需要分开吃，高二比高一晚放学十分钟，高三比高二晚放学十分钟，这样轮换着吃。 说到这杨佳霖才终于点了点头，「那你好好趴着吧。」 刘瑞丽走到自己座位上拿了件衣服过来，扶着苏莞尔起来，垫在她的胳膊底下。 「这样趴着，能舒服点。」 苏莞尔感激的看着她们，目送她们离开。 从窗子里看到她们已经下楼，苏莞尔站起身，快速的过去关上门。 在门边站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什么声音了，苏莞尔转过头，轻手轻脚的走到语文课代表的座位旁边。 三班的那一摞捲纸就放在她的课桌里，和她杂七杂八的一堆卷子放在一起。 这个语文课代表不是自愿当的，是王建自己选的，这个女生的语文成绩在班级里面还算好的，但是她有一个缺点，就是不认真。 做什么事情都不认真，邋里邋遢，卷子堆的乱七八糟。 所以丢一张半张卷子，她根本看不出来。 而且之前已经查过数量，交上去之前，王建也不会再数一遍。 从一摞捲纸中找了写着黄静雯大名的那一张，快速的抽出来。 苏莞尔大略看了一眼，满分100分的捲纸，考了五十几分。 题很多都是空白，但是字迹却着实清秀。 第36页 毕竟是教育局领导的女儿，书法在小的时候肯定是学过的。 苏莞尔也没细看，趁着没人赶紧回到自己座位，把那张捲纸叠起来，准备和自己的捲纸放在一起，塞到桌洞里。 正当苏莞尔把夹子打开的时候，门突然开了，声音吓了她一跳，迅速把那张卷见到离她最近的书里。 苏莞尔回过头，牧野抱着篮球走进来。 牧野看着苏莞尔，淡淡的问，「没去吃饭啊？」 苏莞尔平復了一下加速跳动的心脏，说，「不太饿，不想吃了。」 牧野斜斜的笑起来，走到自己座位上，看着苏莞尔手里的书本，「学习呢？乖乖女。」 牧野走过来之后突然拉起自己的衣襟，露出古铜色的肚皮。 苏莞尔瞬间脸红。 那整整齐齐的六块腹肌看上去十分诱人。 「干什么？」牧野坏笑，「没看见哥哥要换衣服啊？」 苏莞尔瞪着眼睛看着他。 「转过去啊呆瓜。」 「你要在这换？」苏莞尔意识到一会儿就没的看了，赶紧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眼睛在他的腰上来回扫射。 「赶紧转过去。」牧野没什么耐心。 苏莞尔在心里撇了撇嘴，有点不舍的转过去。 牧野上节课没上，跑到操场去打篮球，现在一身的汗，准备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出去。 牧野换完衣服，让苏莞尔转过来。 「在操场上光着膀子打篮球都没觉得害臊，现在还非得让我转过去了？」 「哎呦？」牧野正在抖衣服，听到这话不禁挑挑眉，啧啧两声，「你这小嘴还挺伶俐？」 苏莞尔「嘁」了一声没说话。 牧野哈哈的笑，放下衣服走过来，俯身看着苏莞尔，「怎么着，就这么想看哥哥换衣服啊？」 也不知道是下意识装的，还是怎么，苏莞尔感觉听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自己的脸火烧火燎的。 苏莞尔没说话，转身就往门外走。 「哎，」身后的牧野叫住她，「下午告诉老王一声，我不来了啊。」 「你去哪啊？」苏莞尔回头问。 牧野笑的痞坏痞坏，「你猜猜？」 苏莞尔没答，转身走了出去。 ** 下午果真牧野没来，自习课上王建在教室里面看管纪律，走到牧野桌边嘟囔着，「这俩人怎么又没来。」 前桌的苏莞尔抬起头，「中午的时候看到牧野，他让我告诉你下午不来了。」 「他怎么说的？」王建的眉毛绞在一起，「谁给他的假啊！」 王建意识到跟苏莞尔说这些也没有用，嘆了口气，背着手走了。 第七节课苏莞尔就已经把练习册都做完了，第八节课都懒懒的倒在桌子上看窗外。 她算了算时间，月考的卷子应该已经送过去了，不久成绩就会下来。 果然，第九节课的时候，王建抱了一摞卷子回来。 看王建的脸色，应该考的不大好，从进教室开始他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来，安丰广，先把卷子发下去。」王建摆了摆手。 在得知标准答案的时候苏莞尔就差不多知道了自己的分数，和她预想的差不多，成绩不高不低，错的题都是稍有些难度的。 拿到捲纸之后苏莞尔对比了一下，几乎和自己预估的一模一样。 趁安丰广髮捲，教室里乱闹闹的间隙，苏莞尔迅速回头，看了一眼牧野的卷子。 大部分都是空白，做了选择题，有的大题写了寥寥几笔，有的干脆没写。 而苏莞尔告诉他的那几道选择题全都对了。 苏莞尔暗暗地摸了摸自己口袋里面的那两颗水果硬糖。 心里想着，这次应该能给你们多来几个小伙伴了。 「都看到自己的卷了吧？」王建双手撑在讲台上，「也都知道标准答案了吧？」 教室里面逐渐安静下来，苏莞尔抬头看着王建。 王建扫视着全班同学，「看到咱班的最高分了么？语文单科七十九分居然成了最高分，你们知道年级组最高分多少么？」 没有人答话。 「八十七分！语文单科八十七分！而是出自我教的另一个班，三班！」王建嘆了口气，「我就纳了闷了，要是别的班也就算了，那有可能是我的问题，这怎么同一个老师教的，差距还能这么大呢！」 「差距怎么还能这么大呢？」不知道谁捏着鼻子学小品里面的声音重复了一句。 学完之后同学们都笑了起来。 「都给我闭嘴！」 「老师，」声音来自后方，苏莞尔回过头去，是张恆龙，他坐在座位上，脸上挂着笑容，声音又滑又腻，「不是平均分最能反映水平吗？」 「好啊，」王建笑了笑，「你问到点子上了，你猜猜咱班的平均分吧。」 「八十。」 王建一个粉笔头丢过去，「八十你个头啊八十！咱班有八十分以上的选手么！五十八！知道三班平均分多少么？六十七！」 王建气的浑身的肉都在颤抖，给他们一顿教育之后，最后说：「我现在啊，我都不指望你们和年级组其他班级比了，咱就和三班比，成么？下回考试考过三班，咱啥事没有，要是还没考过，那我就只能採取你们军训的时候教官的那一套了，咱就跑步，十圈起，怎么样。」 第37页 有学生摇头，但是被王建无视了。 「第二点，我准备学习三班班主任的那一套，咱们把桌子重新摆一下，两个人一桌，我一会儿把重新排好的座位写在黑板上。」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聚精会神的看着王建。 这是，要有同桌了？ 「对，没错，咱们结成小队，同桌之间相互帮助。」 「这不还是小学那一套么？」柏成林多嘴道。 「对，就是小学那一套，怎么，你们觉得你们的智商比小学生高到哪去了？」 柏成林哈哈的笑，「没得比，小学生比我可强多了。」 柏成林周围的人也都笑起来。 「我特么还是青铜渣渣呢。」柏成林补充道。 这下全班同学又都笑了起来。 王建皱皱眉，「闭嘴闭嘴！」停顿了一下，看了眼手錶，「现在开始，一直到放学吃饭，咱们把桌子搬完，五排九列，咱班一共有四十五个人，刚刚好，我现在就把名单往黑板上写，好，开始行动。」 苏莞尔没急着动，静静的站着看王建在黑板上写的字。 他是竖着写的，按道理，靠窗的那排应该最先写到。 苏莞尔盯着他的粉笔，手心都出汗了。 在最后一排，王建提笔写完了一个「苏」字，苏莞尔攥紧了拳头，专心致志到牧野回来，走到她身边她都没有察觉。 第21章 苏莞尔专心致志的看着黑板, 牧野进门，走到她身边她都没有察觉。 「这是干嘛呢？」牧野在她身边站定，看着王建在黑板上奋笔疾书，问道。 苏莞尔吓了一跳, 仰头看向牧野, 「分、分座位。」 苏莞尔说完这句话再回过头去的时候，王建已经写完了她的名字。 而苏莞尔旁边的名字是：牧野。 苏莞尔垂下眼睛, 微微笑了一下,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神情自然, 没有任何异常。 除了眼睛里明亮堪比天上星的光芒。 「诶我草，」牧野也笑起来，往苏莞尔这边靠过来一点，侧着头，痞痞的说，「小同桌。」 无法抑制的脸红, 苏莞尔强装镇定, 笑的落落大方, 「嗯，同桌。」 激动之后，苏莞尔冷静下来，她分析了一下。 这次王建会把她和牧野安排坐在一起, 有一部分原因是那天牧野让她告诉王建, 他下午不来的事情。 牧野经常不来, 和班级里的同学接触不多, 唯一和他熟悉的就是李子俊，但是如果把他和李子俊放在一起，那班级估计就炸了。 在王建看来，苏莞尔还算是能和牧野说得上话的，所以安排他们坐在一起。 换座位的时候是第九节课，之后就是晚自习，苏莞尔预料到了，但是真正发生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小失落——牧野又没来。 其实有的时候苏莞尔也挺好奇的，牧野是一个学生，为什么逃课在他看来会这么的平常，说不来就不来，而且经常是一连好几天都不来，最奇怪的是，班主任根本找不到他的家长。 但是苏莞尔没用那么多时间去想，她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晚自习中间有一个下课休息，二十分钟，学校鼓励学生们去操场夜跑，也可以去楼下打羽毛球，这个长长的休息时间通常都是学生们最喜欢的时间。 铃一响，拎着外套就往外跑。 平时苏莞尔都是不紧不慢的，可是今天，她成为了第一个跑出教室的人。 出门之后直奔三班。 跑的很快，所以到三班门前的时候，教室里的学生大都还在收拾。 轻敲了敲门，「请问黄静雯同学在吗？」 「在！」站在后面的女生爽朗的答了一声，同时举起手，苏莞尔一下就能看见。 黄静雯笑嘻嘻的跑到走廊，「同学，什么事儿啊？」 苏莞尔把手里的东西往前一送，「这是你的卷子不？」 黄静雯接过来看了一眼，惊喜的笑起来，「啊！！是是是！之前他们髮捲的时候就没有我的，课代表让我问老师要来着，」黄静雯娇憨的挠了挠后脑，「嘿嘿，但是我给忘了。哎？怎么会在你这啊？」 「我是值日的时候在地上看到的，咱们不是互相批卷嘛，你们班的卷正好在我们七班那里。」 「哦！你是七班的啊！那咱们是同一个语文老师啊，互批啊，我都不知道，讲卷的那节课我睡着了。」 苏莞尔露出无害的笑容，「吶，现在还你了，收好吧。」 「那谢谢你了哦，还特意帮我送回来，哪天请你喝东西哦！」 苏莞尔点了点头，「嗯，我叫苏莞尔。」 ** 之前苏莞尔猜王建是因为那天下午的事情才安排她和牧野同桌，现在也证实了她的猜想。 还完卷子第二天，下午自习课的时候，王建在班级转了两圈，正当苏莞尔认真做练习册的时候，王建绕到她的身边，敲了敲她旁边的桌子。 「苏莞尔，出来一下。」 苏莞尔放下笔，点了点头。 跟在王建身后走在幽长的走廊里，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一方明亮，一会儿明一会儿暗的光景十分好看。 走廊里还算安静，苏莞尔突然对这个学校有了一丝好感。 王建稍微有些驼背，从后面可以看得很清楚。 第38页 「你知不知道牧野这几天为什么没来？」 一进办公室，王建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苏莞尔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知道，」王建说，「他被人打了，腿伤，下不了床。」 苏莞尔的心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一样，狠狠一痛。 「很惊讶吧？」王建说，「其实牧野和李子俊这两个孩子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坏孩子，凭我这么多年的经验，和他们接触这一段时间下来，他们其实一点都不坏，李子俊我还了解一些，我曾经家访过，但是牧野我是真的对他知之甚少。」 「牧野这个孩子我能看出来，性子野，城府深，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是因为他缺乏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你们这个年纪就相当于小树最需要修剪的时候。」 王建又开始了他职业语文老师的教育模式，和苏莞尔啰嗦了半天，先后运用了比喻夸张拟人的修辞，最后才终于把这段对话的中心表达出来。 他想让苏莞尔多和牧野聊聊，聊完之后再和他聊聊。 苏莞尔沉默了片刻。 其实这件事不难办，这恰巧也是苏莞尔最想做的事，但是把得到的信息再交给王建就显得不大厚道了，不过苏莞尔并不担心，经手人是她，她可以让王建知道，她想让王建知道的东西。 她一下就想到了这一点，她沉吟片刻的原因是，她想让王建知道，她在犹豫。 这件事情她如果有所犹豫，那么王建一定会再给她一些好处，或者放宽一些权限。 「这样吧，」 果然，在苏莞尔沉默的间隙，王建说，「你也不用有什么压力，就是普通的和牧野聊聊天，这边我也会把我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你。」 不算什么好处，但是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还不等苏莞尔点头，王建又说，「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你是咱班女生当中人缘最好的，在女生当中如果都能吃得这么开的话，这点事情对你来说应该就是小菜一碟了吧。」 听完这话苏莞尔抬起头。 她之前就知道王建是个好老师，在他没有放弃牧野李子俊这件事情上就能充分的看出来，他挺用心的。 但是出乎苏莞尔意料的是，王建居然说出了后面的那一番话。 他这么多年的班主任真的不是白当的，他看人的眼光和见解，和他们这些高中生相比，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可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孬。 苏莞尔辗转的想了一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之前他说会把牧野的一些情况告诉她，这可不是无关紧要的，那可是一个巨大的好处。 苏莞尔傻乎乎的笑起来，「我就是比较随和，我也觉得三哥挺好的，我会和三哥互帮互助的，老师你放心吧。」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王建低头笑了笑，「行了，回去吧。」 苏莞尔没急着走，「老师，你知道三哥……伤的严重么？什么时候能来上学啊？」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跟我说的，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我判断应该伤的挺重的。」 「不过应该也没事儿，」看苏莞尔死死地皱着眉头，王建说，「牧野的情况我了解一点点，他应该没什么事儿，小伤小病的，应该都成习惯了。」 苏莞尔低了低头，挤不出什么笑容，便转过身说，「那行，老师，那我回去了，你先忙吧。」 苏莞尔那一下午都没有学进去习，看着自己旁边空荡荡的座位，她的心里似乎也空荡荡的。 ** 晚上洗漱完，苏莞尔从柜子里找出那个小手机来，趁着还没熄灯，到走廊尽头那里，给苏浙打了个电话。 「诶呀，这是谁啊，」电话里响起苏浙的声音，很神奇的，他今天晚上居然没有喝醉。 电话这头的苏莞尔长舒了一口气，「我是苏莞尔。你好。」 苏浙「噗嗤」笑起来，「这要是不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我还有个女儿呢。」 苏莞尔默默地白了他一眼。 「什么事儿啊姑娘？爹在这喝酒呢，你要不要来一杯啊？」 「……」 看来他不是没有喝醉，而是还没到点，苏莞尔想，如果再晚一会儿给他打这通电话，他估计就已经不省人事了。 「周末我想去姑妈家一趟。」苏莞尔说。 「啊？又去啊？」苏浙有点难为，「总去也不好吧？这不是十月一刚刚才回来吗？」 窗台上有一只七星瓢虫，顺着窗棂往上爬，遇到窗子上面的那个锁，没上去，掉了下来。 苏莞尔看着那只瓢虫，说，「姑妈给我打电话来着，让我过去呢。」 苏浙皱了皱眉头，没好气的问，「过去干嘛啊？」 「给孟翔凯补课。」 之前十月一小长假的时候苏莞尔不想去姑妈家，结果苏浙将了她一军，这下苏莞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这笔帐给还回来了。 「那行吧，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苏浙嘟嘟囔囔的抱怨：「特么的家都不知道回，去别人家去的可频了呢。」 第22章 「特么的自己家都不知道回，去别人家去的可频了呢。」 电话那头的苏浙抱怨道。 苏莞尔默默地白了苏浙一眼, 没答话。 「得了, 你们学校还什么时候放假啊？」苏浙似乎已经醉了, 说话有点拖沓, 「回家一趟，我这手机不知道怎么了, 总是接不到电话，你帮我看看。」 第39页 那只七星瓢虫还在努力的往上爬, 苏莞尔盯着它, 说, 「好，我看看中秋能不能回去吧。」 「嗯, 那你忙吧。」 挂了电话, 那只七星瓢虫经过自己的努力马上就要爬上去了, 苏莞尔两只手指捏着它, 又把它放回最底下。 一朝回到解放前。 苏莞尔拍拍手，满意的笑了。 ** 第二天一早, 苏莞尔吃完早饭去到教室, 在走廊里碰见了牧野。 牧野靠着窗台，和另一个班级的男生不知道在说什么。 老远就看见苏莞尔, 还是那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低着头, 头髮似乎是刚刚洗完的, 能看见头顶浅色的旋儿。 苏莞尔拉了拉书包的带子, 头低的更深。 阳光洒在她细嫩的脖颈，像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触手生香。 牧野舔了舔牙齿，转过身去。 他身边的王龙也看到了苏莞尔，坏坏的笑起来。 正当苏莞尔快速路过他们的时候，突然伸脚。 苏莞尔始终低着头，她看到了那人的脚伸过来，但是她还是绊了上去。 王龙看到苏莞尔窘样在走廊里面哈哈大笑，都能听见回音了。 牧野回头，刚好撞上苏莞尔目光。 苏莞尔眼珠一转看向王龙，白皙的小脸红了起来，气愤的转头走了。 王龙笑的更加开心。 「你们班的啊？三哥？」王龙看着苏莞尔拐进七班，捅了捅牧野，问道。 牧野重新看向窗外，「嗯」了一声。 「真特么傻逼。」王龙说。 牧野又「嗯」了一声。 王龙感觉到气氛不大对劲儿，抬眼去看牧野的脸色，有点纳闷——刚还聊得好好儿的，怎么这会儿看上去，有点不高兴了呢。 ** 牧野坐在自己身边，苏莞尔还挺不习惯。 那么高的个头杵在那，感觉班级都拥挤了似的。 苏莞尔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注意力，看着老师在黑板上写写画画。 物理课苏莞尔挺爱听的，老师是一个短头髮的女人，讲课古板，也不爱管纪律，所以物理课基本是所有科目里面最闹腾的。 但是仔细听能发现物理老师其实很博学，她讲的东西都挺有意思，做题总是有另一种解法，思维方式和苏莞尔的完全不同。 苏莞尔挺喜欢这种思维的碰撞。 所以物理课是她最爱听的。 牧野上午睡了两节课，物理是第三节，教室里太吵，睡不着了。 其实有个同桌他也不太舒服。 那个小身影细瘦细瘦的，穿着肥大的校服，小身板儿似乎一掐就会断似的。 此时她正抬头看老师，教室里除了她就没有人在听课，声音有点大了，物理老师也不管纪律，所以她听着有些费劲儿，只能盯着老师嘴，才能猜出来她在说什么。 一开始牧野还以为她在看别的什么，后来物理老师提出了一个问题，苏莞尔很小声很小声的答了出来，答案还是对的，牧野才知道，这小傢伙儿是在听课。 一道题结束，苏莞尔准备整理一下自己的笔记。 低头的那一瞬间感觉到有两道目光朝自己这边看。 苏莞尔回头。 牧野懒懒的趴在桌子上，脑袋搁在手肘上。 眼睛却没有在看她，那个角度，应该是在看窗外。 苏莞尔重新低下头。 但并不是很想整理笔记了。 牧野转了个方向，和隔着一个过道儿的李子俊扔纸团玩儿。 ** 中午放学，牧野最先跑了，苏莞尔嘆了口气，把他掉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搭在椅子上。 「吃饭吗莞尔？」杨佳霖今天好像格外开心，过来挽着苏莞尔的胳膊往外走。 「今天得快点吃，吴学长找我们呢？」 「等一下哦，等一下刘瑞丽——找我们干什么啊？」 苏莞尔朝刘瑞丽招了招手，刘瑞丽笑眯眯的走过来。 「应该是学生会的事情吧，」杨佳霖骄傲的说。 「学生会？他什么时候通知的你啊？」刘瑞丽插话道。 「就是差不多，」杨佳霖歪着脑袋想了想，「差不多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吧，他给我发的微信，你们俩不是没有手机吗，就给我发的。」 语气盛气凌人，就连刘瑞丽都有点不太开心。 但是苏莞尔还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眼神明亮无害。 「去哪里找他？」 「高二教学楼里，具体是哪儿我也不知道，吴学长说会下来接咱们。」 食堂二楼的人格外多，他们在一群人之间差点就被冲散。 「吃什么呀？」杨佳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皱着眉，大声问道。 苏莞尔环视四周，一个身影格外熟悉。 「我想吃那边的份儿饭了，我过去买一下哦。」 杨佳霖是想换一个楼层的，但是苏莞尔都这么说了她也没法说要换，毕竟她们是三个人，如果分散开就一定会有一个人落单。 杨佳霖倒是不怕苏莞尔落单的，但是就凭刘瑞丽这性格，肯定跟着苏莞尔走。 这是杨佳霖第一次意识到，苏莞尔的人缘居然这么好。 似乎班上的所有人都喜欢她。 不光是女生，男生也是。 杨佳霖心中似乎结起了一个小疙瘩，但是她又告诉自己，这是自然的，毕竟莞尔人很好，没有坏心眼儿，蛮可爱的。 第40页 杨佳霖把那个小疙瘩捂住，皱着眉一圈一圈在二楼里找自己想吃的。 「让一下让一下，」 苏莞尔在一群同学中挤过去，走到玻璃窗前看今天的菜色。 黄静雯打完饭菜，和盛饭的阿姨说了声「谢谢」，一转头，就看见了玻璃窗前的苏莞尔。 刚开始看觉得有点眼熟，正要走过去的时候才想起来，这是那天给她送卷子的小姑娘。 「哎！苏……苏莞尔！」 苏莞尔听到有人叫她，回头找了一下才看见黄静雯，看到她之后似乎也想了一下，之后惊喜的笑起来，「嘿，是你呀！」 「我还没请你喝东西呢，一会儿你有空没？」黄静雯挺开朗，拍了拍苏莞尔的肩膀说道。 「不用啦，我也就是举手之劳。」 「来吧来吧，我一直想请你来着，但是都没找着你，一会儿我去找你哈！吃完饭等我一会儿。」 黄静雯身边的女生催她快走，她只能匆忙的说了这一句。 苏莞尔看上去为难了一秒，说，「好吧。」 「那一会儿见哦。」 苏莞尔看着黄静雯在远处的桌子旁坐下，转回头。 冷笑了一声。 一直想请她？一直没找到她？ 那刚刚看到她的那一瞬迟疑是怎么解释呢。 苏莞尔低下头，眼中满是鄙夷与厌恶。 说谎都不会，就活该被利用。 和杨佳霖她们吃完饭，苏莞尔说想去一下洗手间。 「哈？那我们一会儿去哪找你啊？」杨佳霖有点为难。 苏莞尔眼珠转了转，「如果时间来不及，你们就先去吧，我到时再去找你们。」 杨佳霖的眼神一下就明朗起来，她要的就是这句话，「那好吧，我们俩一会儿吃完之后先去一下，然后到时候再联繫。」 苏莞尔点点头，「好。」 在食堂的楼梯口，黄静雯那桌刚好能看见的地方，苏莞尔安静的等。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杨佳霖和刘瑞丽已经从另一个楼梯口出去很久了，黄静雯才终于吃完，这时候食堂里面学生已经很少了。 和那个小姑娘不紧不慢地倒了盘子，看到苏莞尔之后笑眯眯的打了招唿。 「我还有点事儿，要不你先回去吧。」黄静雯对同行的那个女生说道。 那女生挺不情愿，但也还是走了。 「走吧。」黄静雯挺自来熟，一把挽住苏莞尔的胳膊。 「其实你真的不用请我，真的。」 「你别这么说啊，」黄静雯笑起来，有点羞涩，趴在苏莞尔的耳边小声说，「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和你说呢。」 「什么事情啊？」苏莞尔一头雾水。 黄静雯摆了个嘘声的手势，「咱们先去买瓶水，去学校后院一边散步一边说。」 苏莞尔略微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 学生会什么的，苏莞尔也不大在乎，况且以杨佳霖那个性格，恐怕也不会等她。 黄静雯在学校的小超市里买了两杯水，一杯青桔柠檬，一杯玫瑰蔓越莓。 如果不是黄静雯引路，苏莞尔都不知道学校竟然有一个后院。 从高年级教学楼旁边的沥青小路上绕过去，推开小角门，后面是一条石板铺就的路。 地方还挺大，相当于半个操场了，四周种着柳树，柳树下面有一些长椅。 不少学生都在这里，大部分都是一男一女。 「你找我什么事儿啊？」 她们两人挑了个长椅，苏莞尔掏出纸巾，细细的把长椅擦了干净，两人才坐下。 「你和三哥熟不？」黄静雯小心翼翼的问道。 苏莞尔眼睛里泛起笑意，但是她低着头，黄静雯没有看到。 再抬起头时，苏莞尔的眼中一片清明。 「还行，怎么啦？」 「我想求你办点事儿。」黄静雯凑过来，动作幅度太大差一点就把那杯青桔柠檬挤出来。 苏莞尔不着痕迹的躲了一下，怕那杯水洒在自己身上，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十二分的和善。 「什么事儿你说吧。」苏莞尔说，「我要是能帮你的，就都帮你办了。」 第23章 「什么事儿你说吧。」苏莞尔看着黄静雯, 说：「我要是能帮你的, 就都帮你办了。」 黄静雯吸了一口饮料，掂量着苏莞尔的神色, 说：「也没什么, 就是手里有点东西, 想让你帮忙带给你们班同学。」 「谁？」 「牧野。」 苏莞尔有些为难, 「三哥啊……」 黄静雯说：「应该蛮简单的吧, 三哥现在不是你同桌吗？」 苏莞尔扭头看她，状似吃惊的问：「你怎么知道的？」 黄静雯却没正面回答, 笑的有点假，拉着苏莞尔的手晃晃悠悠, 「求你啦, 帮帮我吧, 什么都不用说，就把东西给他就行了……在你们班，也就你能和三哥说得上话了。」 苏莞尔愣了一愣。 她不知道「七班只有她能和牧野说得上话」这样的认知是谁赋予的, 但是这种话说出去…… 苏莞尔不敢往下想。 衣袖下的手指绞在一起, 脑子转得飞快。 「莞尔？莞尔？」见苏莞尔没有反应，黄静雯多叫了两声，乐了, 「你呆呆的想什么呢这是。」 「嗯？」 第41页 苏莞尔回过头来，笑了笑, 「既然都已经表白了, 你为什么不自己给呢？」 「你还是不了解三哥, 况且升旗那天……」黄静雯笑了笑，「那话我是说给我爸听的，我爸正好来咱学校检查——哎呀，你就先别管这些了，你就说帮不帮我吧。」 苏莞尔怎么可能不了解牧野，黄静雯在想什么她也知道。 升旗那天，黄静雯几乎已经触到牧野的底线了，牧野没有找她是给她点面子，但是如果黄静雯这么直白的再去给牧野送东西，那么黄静雯就不用在想着牧野会和她在一起了。 所以黄静雯要先托人试探性的去找一趟牧野，不用说别的，就是先套套话，看看牧野的态度。 也没有抱什么他会收下东西的希望。 黄静雯不笨，这一点苏莞尔早就知道。 所以苏莞尔才会这么费心思的认识她，让黄静雯主动找上她。 「我帮你给，到时候三哥如果不收，我就再还给你。」 苏莞尔是在告诉黄静雯，她和牧野也不熟，她送的东西，牧野可能连看都不会看。 黄静雯点点头，「一会儿回班级，我拿给你。」 ** 和黄静雯分开之后，苏莞尔看了眼时间，等黄静雯走远，拔腿就往高年级教学楼跑去。 他们应该不会等她，但还是要让他们知道苏莞尔是紧赶慢赶过去的，不然保不齐以杨佳霖的性格会挑她的错处。 苏莞尔到了约定的地方之后，累的气喘吁吁的。 推开活动室的门，吴清塘他们都在，还有学生会里其他的一些人。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苏莞尔一进门便忙不迭的道歉。 「没事儿，」吴清塘笑着迎过来，「反正我们也没等你。」 说完众人咯咯的笑。 苏莞尔有点哭笑不得，吴清塘自以为的幽默再一次刷新了苏莞尔的认知。 这种人都能当上学生会的副主／席，也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快过来吧，我给你介绍。」吴清塘热情的揽她过去，「这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那个小学妹，苏莞尔。」 杨佳霖和一群新人站在中间的位置，刘瑞丽站在角落。 自打苏莞尔进来，吴清塘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杨佳霖刁钻的看着拉着苏莞尔给众学生会里的人物介绍的吴清塘，心里泛起嘀咕。 「这位是负责带你们新人的，咱们宣传部的部长，二年六班石煜雷学长。」 石煜雷长得挺高，皮肤有点黑，朝苏莞尔笑了笑，「哈喽，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找我。」 「这是咱们学生会的大主／席，宋谦修学长。」 苏莞尔多看了宋谦修几眼——他和程星采真的是太像太像了。 从肤色，到眉眼，还有身上的那股文质彬彬的气质，都太像太像了。 以至于他一动，苏莞尔就觉得他会从包里掏出一袋热牛奶给她，然后絮絮叨叨的给她讲牛奶对身体的好处。 「怎么样，」吴清塘贱兮兮的问，「咱们主／席很帅吧？咱们小学妹都看直眼了。」 苏莞尔看了吴清塘一眼，没答言。 苏莞尔觉得，现在的四中，她最最害怕的人就是吴清塘。 猪一样的队友，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带得动的。 中午这一点时间，也只够他们介绍一圈的，最后吴清塘拍了拍手掌，让他们新人之间也互相认识一下，以后就一起共事了，还有每个周二晚上，晚自习之间的那个下课，都要在这个活动室里开会。 叮嘱完这些，众人也就散了。 回教室的路上，苏莞尔觉得刘瑞丽好像有话要对她说，但是杨佳霖一直在场，刘瑞丽没有找到机会。 第一节下课，黄静雯来七班门口找苏莞尔，给了她一个小盒子。 苏莞尔拿过来之后，回到教室。 「让我进去一下。」 这个下课，牧野没有出去，他腿上伤还没好。 苏莞尔坐在里面，出出进进都得经过牧野，一般情况下苏莞尔是不出去的。 「干嘛去了？」牧野挑眉看着苏莞尔。 「刚刚有个人找我。」 「谁啊？」牧野没好气的问。 「嗯……」苏莞尔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身后突然飞过来一个纸团。 半秒钟前她就觉得牧野的表情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有点坏，嘴角压着笑容。 等到那个纸团「咻」的一下飞过来，准确的砸在苏莞尔的头上然后弹飞到地上的时候，牧野才终于爆发出大笑。 他早就看见了，就等着砸她头上呢。 「……」苏莞尔有点憋气。 「快点让我进去。」苏莞尔站在牧野跟前。 牧野坐在座位上笑的前仰后合，想说话，没说出来，摆了摆手。 苏莞尔嘆了口气。 等他笑完，牧野抬头看着苏莞尔，眼睛里面亮晶晶的，「叫声哥哥，放你进去。」 苏莞尔不叫。 「那你就给我在外面等着，」牧野悠闲的往后一靠，颀长的身躯舒展开，支起二郎腿。 等着就等着。 苏莞尔靠在后面的桌子上，反正还有两分钟就上课了。 苏莞尔俯身拿起自己桌上的英语书，翻看着这节课会讲到的课文。 直到上课，牧野也没让她进。 第42页 英语老师进来的时候，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落在英语老师的身上。 一开始老师还有点纳闷，怎么这回大家的注意力都这么集中。 直到走到讲台上，顺着过道看过去，看到蹲在地上的苏莞尔。 他就明白过来了。 大家都等着看老师的反应呢这是。 杨佳霖也在等着。 她以为和三哥坐在一起就了不得了么？之前就跟她说过，别和三哥走太近。 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想法有点幸灾乐祸的架势，杨佳霖在心里赶紧制止自己。 「苏莞尔，你蹲着干什么？回到座位去。」英语老师把书本放在讲台上，说。 苏莞尔缓缓站起身，脸上火辣辣的，她能感觉到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有看好戏的，有幸灾乐祸的，有觉得搞笑的，各种目光汇聚在一起，几乎能把苏莞尔整个人戳出个洞来。 苏莞尔欲哭无泪，推了推牧野，压低了声音，「哥哥，让我进去吧。」 牧野听到了，先是愣了一下，坏笑起来，慢悠悠的说，「我没听见哪。」 苏莞尔面不改色，十二分的镇定。 「好哥哥，给我让开吧，求求你了。」 那双眼睛清澈透亮，眼瞳漆黑如同寒潭。 牧野竟然有些心软。 但是站起身给她让道的时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苏莞尔终于在自己的座位上安稳坐好，长吁一口气，浑身轻松。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牧野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 这小妞儿太利落了。 她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她能给，但是要瞄准了时机才给。 她刚刚喊「哥哥」时清冷机械的嗓音，以及眼睛深处的志在必得。都让牧野确信，她方才下课时的怯懦根本就是装的。 这场风波几乎可以说是掌控在她的手里的，换一句话说，她是故意的。 牧野回头，饶有兴致的看着苏莞尔。 苏莞尔被他看的有点奇怪，疑问的看着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视半晌，牧野小声问道。 「什么干什么啊？」苏莞尔一脸茫然。 牧野没答，仔仔细细的看着苏莞尔的眼睛。 纯良无害。 牧野转回去。 又他妈是装的。 ** 晚上放学，苏莞尔叫住牧野。 牧野朝李子俊摆了摆手，「你先去吧。」然后回头看向苏莞尔，「什么事儿啊？」 苏莞尔从桌洞里把那个小盒子拿出来，递给牧野，「这里有一个东西……」 牧野刚要接，苏莞尔说，「是三班的黄静雯托我……」 牧野还没碰到就收回手，「操。」 说完就走了，让苏莞尔把话说完的机会都没给。 牧野「嘭」的一声关上门。 苏莞尔看着手里的小盒子，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满是狡黠的光芒。 吃完饭，牧野照旧和李子俊他们去了篮球场，但是牧野没有上场，只能拎着瓶喝完了的可乐坐在篮球场边上看着。 苏莞尔一眼就看见牧野。 牧野抱着臂，松松垮垮的站在旁边，秋天已经过半，但他依然穿着黑色短袖，露出结实流畅的肌肉。 苏莞尔小跑了几步走过去。 「这个篮板让人抢的真他妈憋气。」牧野不能上场，只能干看着解馋。 感觉身后有人在拉他的衣角，动作轻柔，跟小猫儿似的。 低头看见苏莞尔，刚才小跑的那几步就足以让她气喘了，白皙的小脸红扑扑的。 「那个，这个……」苏莞尔把那个小盒子往牧野跟前送了送。 「没完了是不是？」牧野看出又是黄静雯的那个小盒子，顿时有点不耐烦。 「要不你就收下吧，人家托我办的事，我总不能……」 「你他妈没有点主见啊？让你去吃屎你去不去吃？」 牧野真的是野惯了，平时和那帮兄弟们说话都是这个态度和语气，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对待一个小姑娘有什么不妥。 但是苏莞尔听完那句话之后默默低下了头，这个小小的举动，却让牧野的心莫名其妙的动了一下。 他伸手揉了一把胸口的位置，皱了皱眉。 嗯，莫名其妙的。 「行吧，那我知道了。」苏莞尔没有什么特别的语气，这让牧野更加难受。 「走走走，赶紧走。」牧野摆了摆手，转过身去不看她。 「那这个你收下吧，」苏莞尔又拉了拉他的衣角。 牧野回头，苏莞尔的另一只手上拿着一瓶水，她下巴往牧野手里的可乐瓶那一扬，「都喝完了。」 眼睛里丝毫没有他拒绝黄静雯礼物时的阴霾。 那时夕阳西下，微风正好，少女手里举着可乐仰头看着少年，时光像是琥珀，给世界蒙上一层细密的金色。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无比美好。 吴清塘刚从外面回来，一进校门就看到了苏莞尔。 她站在牧野高大的影子里，整个人显得小巧又灵动，美得像个精灵。 吴清塘脚步顿了顿，然后低头快步经过他们，他始终咬着牙，似乎想要忽略心脏里面火烧火燎般的难受。 但根本无济于事。 第43页 第24章 「这也黄什么什么买的啊？」牧野眯了眯眼。 苏莞尔笑着点了点头, 清脆的「嗯」了一声。 牧野被她逗笑, 真相两人都心知肚明。 牧野接过她手上的水，念了一句, 「小丫头……」 苏莞尔没回答，转身走了。 那边一个球砸过来。 「三哥, 看什么呢？」李子俊站在篮筐底下问道。 「没看什么。」牧野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口，拿起来，皱眉看了看瓶身, 「什么瘠薄水啊, 一点味儿都没有。」 ** 牧野最近在养伤，一直没有旷课, 这几天一直乖乖上学，篮球也只能站在场下干看着。 牧野没走，李子俊也挺听话，就是下课的时候总想把牧野叫走。 「猴子说他后天比赛, 你真不去看看啊？」 「在哪比？」 「网吧。」 牧野嘆了一声儿, 「猴子那水平, 那些人根本不是对手, 有什么可看的。」 「你还挺有自信, 你认识那拨人啊？」李子俊坐在座位上，杨佳霖在发语文作业, 走到李子俊边上, 李子俊把脚往回收了收。 「认识。」牧野拿出手机, 点开游戏。 李子俊一见他根本没有想走的心思, 摆了摆手，「得，不去拉倒。」 苏莞尔回头看了杨佳霖一眼，杨佳霖恰好也在看她。 莫名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谁也没有打招唿，跟没看到一样躲过去了。 下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是一个年纪很大的秃顶老头儿，数学对于苏莞尔来说还算简单，自己看书就能看懂，她也不爱听，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 大约十分钟过去了也没有睡着。 牧野还在打游戏，苏莞尔往屏幕上扫了一眼，是之前孟翔凯教她的那个游戏。 牧野用的是李白。 那是苏莞尔最不会用的英雄，牧野用着倒是顺手，一直在对面野区浪着，家都不回。 苏莞尔看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玩的手法还是不对，李白这个英雄倒也挺好用的。 有一次团战的时候，李白拿了个四杀，血条几乎看不见，对面鲁班一个盲炮把残血回家的李白打死了。 牧野把手机往桌洞里一放，一抬头，就碰上了苏莞尔目光。 「会玩吗？」牧野问。 「不太会，」苏莞尔说，「只玩过几把。」 牧野把手机拿给苏莞尔。 苏莞尔低头看了一眼，还剩十六秒復活，没接，防备的问：「干嘛？」 「玩玩我看看。」 苏莞尔摇摇头，「不会用李白。」 「试试。」 苏莞尔嘆了口气，接过来。 李白復活了，对面似乎知道了李白的厉害，团战的时候往死抓李白，苏莞尔还不会躲技能，好几次都死在钟馗的钩子里。 在死第七次的时候，苏莞尔有点郁闷。 「他们总是抓我。」 牧野在一旁笑起来，「李白能被钟馗抓住，你也真是牛逼。」 苏莞尔脸更红了，咬着嘴唇没说话。 牧野把手机拿过来，「菜，看看哥哥怎么玩。」 牧野先是换了几件装备，对方已经推了上路高地塔，现在队友只有庄周还活着，庄周玩的一般，但是出的装备挺肉，上去抗伤害还是不错。 李白出去之后先是偷偷切了后排，端了对方输出，之后就开始偷袭钟馗。 李白位移的十分漂亮，钟馗根本抓不住李白，一个不注意李白就会闪到他身边，一个大放出来，钟馗直接就死了。 钟馗在底下会话里打：****李白。 牧野看着那条笑的不行。 「这说的什么啊？」 「被屏蔽的骂人话。」牧野说。 那局翻盘了，对面所有塔都被推掉，他们几个就守在高地上，出来一个弄死一个，但就是不推水晶，最后兵线上去了，对面直接投降。 神清气爽。 牧野把手机往桌洞里一放，伸了个懒腰。 苏莞尔一直扭着脖子看的，酸得很，仰头活动了一下脖子，等俩人都活动完，心照不宣的不对视了一下，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下课的时候牧野接了一个电话，他；敛下目光，看了眼号码，是勇哥打来的。 牧野站起身，到走廊里去接。 「勇哥。」牧野低声说。 「你小子伤好点没？」勇哥那边挺乱，吵吵嚷嚷的，还有隐隐约约的音乐声，牧野想他应该是在他的店里，找了个还算安静的地儿给他打的这通电话。 「好点了，但是还没痊癒。」 「行，我知道，」勇哥吸了口烟，缓缓吐出去，「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好好养着。」 「嗯，」牧野斟酌着勇哥给他打电话的目的，说：「店那边没什么事吧？」 「没事儿，」勇哥笑起来，「能有什么事儿吧，上回你把那群人收拾的够呛，现在我天天在这看着，能有什么事儿。」 牧野低下头，「嗯，那就好。」 又聊了一会儿有的没的，勇哥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啊？」 「好差不多少了我就回去，」牧野说：「现在打个篮球都费劲。」 「行，」勇哥说，「我也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咱们这儿来了批新人，你要是不干了，我就培养培养新人，你要是还干，我就跟他们说一声。」 第44页 牧野默了默，「嗯，我知道了。」 勇哥也沉默了一下，说，「你也别多想，好好养伤，上回你可是给我立了一个大功呢，哥也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人，行吧，你快好了哥也就放心了。」 「谢谢勇哥。」 挂了电话，上课铃也刚好响了，这节课是体育，同学们三三两两，说说笑笑的往外走。 牧野在窗边点了根烟。 苏莞尔最后一个出去。 由于她成了学生会的一员，带她的石煜雷给她安排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食堂盛饭。 中午最后一节课是化学，苏莞尔准备趁体育课这个空当，过去跟化学老师说需要提前五分钟走这个事儿。 还没出门就闻到一股烟味，「学校里面不让吸菸。」 牧野回头，正好看到苏莞尔，低头往她脸上吐了个烟圈，没说话。 苏莞尔倒是不怕烟味的，但是她不喜欢，少不得吸了两口进了嗓子，就咳了两声。 牧野看着她的样子笑起来，「干嘛去？」 「找一下化学老师。」苏莞尔试探着问，「你……不去上体育课了么？」 「一会儿去。」牧野说。 苏莞尔点了点头。 苏莞尔和化学老师解释了很久，化学老师才终于同意让她早走五分钟，这一通说的苏莞尔一点耐心都没了。 体育老师挺年轻，学体育出身身材很好，据说和学校的某位心理老师是一对儿。 体育老师应该是所有科目的老师里面最喜欢牧野的，苏莞尔经常能看见牧野和他一起打篮球，她甚至还见过一次他们一起抽菸。 集合站排的时候，牧野站在最后面，体育老师拿着本走过来，先是和最后面的牧野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唿。 苏莞尔最不喜欢体育课，她实在讨厌跑步，课前的两圈热身跑几乎要了她的命，以前都找各种理由请假，今天这理由苏莞尔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原本站在前面，慢慢就被落下了。 越跑越渴，苏莞尔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丢到岸上的乌龟，快要干死了。 「你跟这儿爬呢？」牧野原本站在最后，现在跟着队伍，跑在苏莞尔旁边。 这种情况下，饶是谁也提不起苏莞尔的兴趣，她虚弱的摆了摆手，话都说不出来。 牧野笑起来，「你继续爬吧，哥哥可走了。」 牧野加快了几步跑到前面，日头晃着牧野的背影，苏莞尔艰难的抬起眼皮，只觉得牧野的身影摇摇晃晃，像是要倒了似的。 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开始变得奇幻起来，苏莞尔这才意识到，这不是牧野要倒了，是自己要倒了。 但是这种摇晃着的场景，苏莞尔竟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苏莞尔赶紧停下来，体育老师也知道她身体素质不好，见她停下也没多说什么，把她带出跑道，在一旁休息。 ——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苏莞尔仔仔细细的回忆着。 他们跑完了，在体育老师跟前集合，体育老师带着活动了一下筋骨之后，今天需要练习的内容是引体向上。 一听是这项内容，全体男生唉声嘆气，全体女生却沸腾了，叽叽喳喳的嘲笑他们男生。 苏莞尔也挺庆幸，可算是能歇一歇了。 「来吧，谁先上啊？」体育老师讲完动作要领，扫视着男生们，笑着说。 「就试一下，我看看你们最多能做多少个？」没有人上，体育老师又说道。 「来，张恆龙，你过来。」 男生们一阵闹笑，张恆龙嬉皮笑脸，「别啊老师，我不行。」 「你不行啊？」人群了有人大声喊道，「知不知道男人不能说不行！」 笑声更加放肆，柏成林和张恆龙关系好，笑的最欢。 「快点上啊龙哥，别让我们看不起你！」 柏成林过去一拍张恆龙的肩膀，张恆龙骂了句「操」，把外衣一脱，扔到柏成林怀里，活动着筋骨，在一片欢唿声中走到前面。 张恆龙也挺壮，短袖底下包裹着小块的肌肉。 「老师，」张恆龙试了一下单槓的高度，看着体育老师笑着说，「这长得高的人不太合适啊。」 体育老师也乐，「行，那一会儿你看看和牧野比一比。」 张恆龙看了牧野一眼，「诶我靠，老师你讹人啊。」 体育老师朝后面一摆手，「牧野，过来。」 牧野挠了挠头，摇摇晃晃的走过去，站在张恆龙身边。 原本看着张恆龙挺壮的，但是现在这么一比，看上起又瘦又小，根本不是牧野的对手。 牧野拍了拍手，试了一下杆，轻松一跃，抓杆而起。 张恆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预备——」体育老师和体委一人数一边，体育老师抬眼确定体委那边准备好了，说，「开始！」 牧野做的挺轻松，因为要用力，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看得清清楚楚，整个身体悬在单槓上，宽肩窄腰，颀长而有力，那双大手紧紧抓着栏杆，青筋暴起。 做到第十个的时候张恆龙开始咬牙切齿，脸憋得通红，往上窜了窜，却怎么也上不去了。 从单槓上下来，手掌磨的通红。 「累死我了。」张恆龙气喘吁吁，牧野那边却没有什么反应。 牧野看到张恆龙下去，自己也没有多做，从单槓上下来，拍了拍手，话也没说走回队伍最后。 第45页 牧野从不屑在这种小事情上锋芒毕露。 苏莞尔扭头看了牧野一眼，牧野正跟李子俊说话，苏莞尔回头的那一瞬间，突然福至心灵。 她想起了那个奇幻的场景是在哪里见过！ 是在姑姑家做的那个噩梦里。 身周的一切都在晃动，那个恶魔站在她的身后，鞭打她，凌.虐她。 苏莞尔一身冷汗，狠狠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痛感强迫自己回到现实。 体育老师站在前面讲解着什么，周围是班级里的同学。 没有恶魔，也没有那个奇怪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的房间。 第25章 离下课还有五分钟, 苏莞尔准时站起来，示意化学老师出去。 化学老师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一楼大厅集合完毕之后, 石煜雷把她们带到食堂, 一人分了一个楼层，苏莞尔在二楼。 盛饭是个挺累的活儿, 主要是那个饭勺, 柄很长，又很沉, 不好控制。 苏莞尔试了几次, 累得她胳膊都酸了。 最先来的是高一的学生, 最前面一拨都是跑着来的, 风一般沖向打饭窗口。 苏莞尔端着饭勺, 摇摇晃晃的盛了几个人。 「莞尔, 你这手法不太熟练啊。」吴清塘笑着从外面走进来。 苏莞尔忙碌的空隙瞅了吴清塘一眼, 「高二放学了？」 「没呢，」吴清塘站在苏莞尔身边，「我这有特权。」 语气还挺骄傲，苏莞尔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指甲盖儿大的破学校，也不知道怎么吃饭的人就这么多，苏莞尔心里不断地抱怨着, 到现在高一的还没盛完呢, 苏莞尔就已经累的腰酸背痛了。 「学长, 」苏莞尔抬头唤了一声。 「嗯？」吴清塘回头。 「你不吃饭么？」苏莞尔说, 「我这留了一份。」 吴清塘皱了皱眉，「石煜雷没给你们讲么？咱们这种工作人员，食堂是给留了免费饭菜的。所以你不用给我留。」 「哦，」苏莞尔点了点头，「那你的工作是什么呀？」 吴清塘笑起来，「监督你啊。」 「……」 「你是不是累了？」 终于！ 吴清塘终于理解苏莞尔话里的意思了！ 苏莞尔的心里简直炸开了烟花。 「我替你一会儿吧，」吴清塘说，「你这小胳膊跟玉米杆儿似的，拿这个肯定累。」 「那、谢谢学长了。」你的这个比喻真的很是精妙。 黄静雯过来的时候，和苏莞尔示意了一下，苏莞尔点了点头。 「学长，我过去一下，马上回来。」 「嗯，行。」这个点人正是多的时候，吴清塘也没时间管苏莞尔。 苏莞尔悄悄地把自己之前拿的那一份饭端走，放到黄静雯的桌上。 「哇，」黄静雯看着那份荤素俱佳的饭，笑起来，「有个咱们内部的人就是好，吃饭都不用排队，也不用紧赶慢赶了！」 苏莞尔笑了笑，「哪就内部人了，就是盛饭工。」 「行吧，」黄静雯说，「你这得等高三吃完你才能吃饭么？」 「不是，我们有轮换的，我只负责盛高一的。」 「那行，那你吃完了等我一会儿，咱们买水去。」 一提到「买水」苏莞尔就明白了，点了点头。 回到吴清塘旁边，人已经没有那么多了。 「你干什么去了？」吴清塘问。 「刚刚看到一个好朋友，过去聊了两句。」 吴清塘缓缓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苏莞尔总觉得吴清塘有话要说，还没来得及问，就见门口出现几个人影。 苏莞尔垂下眼睛，「学长，换我来吧。」 「嗯？你休息好了？」 苏莞尔笑着点点头，「嗯，休息好了，你就好好监督着我吧。」 吴清塘也笑起来，把饭勺还给苏莞尔。 牧野他们走到窗口前，往里看了看，又往这边走了走，一人点了一份，端着盘子，一回头，就看见苏莞尔。 「哎呀，这不是学生会小干部么？」 苏莞尔之前和牧野说化学课要提前出去五分钟，牧野问她做什么，苏莞尔如实跟他说了。 「要多少饭？」苏莞尔问。 四中食堂还是不错的，菜价都不贵，饭是免费的，可以随便添。 「你特么才要饭呢。」牧野笑起来。 「你确定你不要？」苏莞尔挑了挑眉。 牧野把菜盘子往前一送，「三两吧。」 临走时还说了句，「小干部真横。」 牧野走后，苏莞尔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消散，吴清塘想起那天在篮球场上看到的一幕，掂量着问道：「这人是叫牧野么？」 「嗯？」苏莞尔回头，「哦，是啊，怎么了？」 吴清塘笑了笑，「你是不是喜欢他呀？」 苏莞尔镇定下来，问：「为什么？」 「这有什么为什么，我那天看到你给他送东西来着。」 「哦，这事儿啊，」苏莞尔笑着说：「你还记得黄静雯么？升旗仪式上给牧野表白的那个，她托我送的。」 黄静雯的事情四中人尽皆知，谁都知道黄静雯在追牧野。 吴清塘长舒了一口气，「哦，这样啊，我还以为……呵，算了，当我没问。」 第46页 苏莞尔低下头，用饭勺轻轻拨弄着一个饭粒。 她之前的决定是对的。 如果没有利用黄静雯，直接出手的话，也许现在四中人尽皆知的就是她了。 毕竟牧野太受瞩目，谁都认识他。 苏莞尔暗自庆幸，想起自己之前的那些经歷，又觉得有些胆寒。 当你变成一个瞩目的人，却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的时候，人们嫉妒的目光就会汇聚成一柄锋利的宝剑，狠狠戳向你最柔弱的部分。 丝毫不留情面。 吃完饭，苏莞尔跟着黄静雯买完水之后去了学校后院。 苏莞尔把那个小盒子还给黄静雯，「他没收。」 「嗯，我预料到了。」黄静雯咬着吸管点点头：「他说什么了没有？」 「没说。」 「你告诉他是我送的了？」 苏莞尔点点头，「嗯」。 黄静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你把这个帮我给他，不用说是我送的。」 苏莞尔想了想，「有署名？」 黄静雯点点头，「嗯。」 「好，我知道了，他说了什么等我再告诉你。」 「这次他应该也不会收，但是我觉得他至少会看一看。」黄静雯想起什么，笑起来，拉起苏莞尔的手，「辛苦你了啊莞莞，多亏了你，要不然我都找不到谁能帮我送这个。」 下午牧野竟然没来，今天又是周六，苏莞尔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早就和姑姑通过电话了，据说孟翔凯这次月考成绩进步了，姑姑挺开心，刚巧这周孟翔凯也放假，姑姑说正好让苏莞尔也过去，大家多聚一聚，吃点好的，苏莞尔顺便在帮孟翔凯补一补，新课他可能还有些听不懂。 孟翔凯的月考成绩究竟为什么进步苏莞尔不知道，但是姑姑想让她给孟翔凯免费补习这件事儿是显而易见的，如果揽上这么一个活儿，可以经常去他家是肯定的，但是补习这个事儿却不好说，孟翔凯成绩提升了还好，如果成绩不提升，或者更糟糕，反倒下降了，说不准以姑姑的性格会怨到苏莞尔头上。 苏莞尔坐在公交车上，抱着自己的书包，手指绞在一起，脑筋飞速的转。 坐了两站公交，下了车，苏莞尔拐过一个街口进到姑姑家的小区门口。 门口有一个棋牌社，里面烟雾缭绕，麻将哗啦哗啦的声音传出来。 「哎！莞尔！」 苏莞尔正想快步走过去，不想里面一众声音中传来一声唿唤。 苏莞尔回过头，是姑姑，她坐在门口的位置，搓麻将搓的正欢。 「你们先等一会儿啊，」姑姑扬起声音，「莞尔啊，你姑父带着翔凯出去了，我忘带钥匙了，你先在这等一会儿行不？」 苏莞尔想了想，「那这样吧，我先出去转一转，一会儿再回来。」 「那也行，到时候我给你电话。」 苏莞尔原本想告诉姑姑她的小手机坏了，接不到电话，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她的脑海冒出一个奇奇怪怪的想法。 她觉得姑姑这句话就是一句客套，她根本不会给她打电话，苏莞尔想，姑姑根本就不是忘记带钥匙了，如果把钥匙给苏莞尔，姑父和孟翔凯又不在，她一个外人单独在她家，保不齐会不会手脚不干净私自拿些什么。 苏莞尔有点好奇，姑姑到底是不是这么想的，便转身看了眼地形，那个小棋牌社是在一个老旧的平房里，苏莞尔踏着草坪绕到后面，麻将声依然清晰，但是里面的人却看不到她。 苏莞尔趴在墙边听了一会儿，她能分辨出姑姑的声音，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始终都没有聊到这个话题上。 苏莞尔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有点无聊，笑了一下，正要走，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声音。 「哎？老苏，这掉地上的是啥啊？这是、这是你钥匙吧？」 「啊，是是是，」这个是姑姑的声音，「从兜里掉出来了。」 「你不没带钥匙么？」又一个声音说道。 「我带了，」姑姑摆了摆手说，「嗨！那丫头家穷得很，就一个成天喝大酒的爹，谁知道会不会拿我点什么。」 「啊？是上回去你家的那个啊？」 「对，就是那个，」姑姑说，「丫头挺懂事儿的，要不然我才不想让她来呢，但是架不住穷啊，上回拿的那点东西哟，抠搜死了。」 「拿的啥啊？」 「我都记不住了，好像就拿了点鸭蛋。」 谈不上失望，苏莞尔深知姑姑的人品，但是真真切切的听到她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心寒。 她还记得，第一次去她买的不是鸭蛋，而是一些上好的茶叶。 虽然苏浙现在是这个样子，以前他很喜欢喝茶，送礼也喜欢送茶，苏浙虽穷，但是从来没有吝啬过。 苏莞尔自己不觉得委屈，这点委屈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她挺替苏浙委屈的。 转念想想苏浙那个样子，苏莞尔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自己不争气，还要怪别人错怪你么？ 苏莞尔也不想听下去，迈过那个石头堆准备出去转一转。 刚绕过去，从棋牌社里走出来一个女人。 看着和姑姑倒是差不多大，一身大红的风衣，脸上带着淡妆，黑髮卷着波浪，披散下来，一直垂到腰际，修长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烟，吸一口，菸蒂的位置留下淡淡的红痕。妩媚，又妖娆。 第47页 苏莞尔不禁多看了几眼才走。 张文丽吸了口烟，拿出手机拨了通号码。 响了两声电话就接起来了，「干嘛？」 张文丽缓缓把烟吐出去，听到电话那边十分嘈杂，那道吊儿郎当的声音还有点不耐烦，张文丽挺高兴。 「儿子，上班呢？」张文丽笑着问。 「有事说事。」牧野没好气的说。 「晚上回来吃饭吧，妈给你做饭吃。」 牧野默了一默，那边有人喊，牧野匆忙说了一声，挂了电话。 吸完最后一口烟，张文丽把菸蒂扔在地上，用鞋尖儿把菸头狠狠踩碎，挺高兴的哼着小曲儿走了。 第26章 天气冷了, 树梢上的叶子摇摇欲坠的，偶尔北风骤起, 凉飕飕的，尤其是晚上，梢头的月亮都跟冰做的似的。 牧野跟勇哥借了件薄外套，穿着有点小, 但是好歹也能御寒。 牧野双手抄兜, 低下头，快步往前走。 这一片挺偏僻, 天又凉, 街上行人不多。 小区门前棋牌社里面倒是热闹, 门开着，烟雾飘散出来，白炽灯在门口投射下一方洁白。 里面那桌一把完毕, 搓麻将的声音哗啦啦的响起来，有尖锐的声音喊道：老苏, 你今天这手气牛逼啊, 感觉都能买彩票去了。 小区里面的路灯纯粹就是个摆设, 那点光芒还没有菸头的光亮呢。 牧野拐了个弯儿，隐约看见前面的台阶上有人。 身量挺小，背着一个巨大的书包, 从台阶上蹦下去, 又跳上来, 像中邪了似的。 牧野往前走了几步, 定睛一看。 苏莞尔？ 苏莞尔穿了一件厚卫衣，带着帽子，帽子里面的抽绳勒的很紧，便没有戴眼镜，一张小脸完完整整的露出来。 「你跟这儿干嘛呢？」牧野挑挑眉，「中邪啦？」 苏莞尔狠狠吸了一下鼻涕，「冷啊。」 牧野看了看周围，「你在等人？」 苏莞尔眼睛一转，「家里没人，忘带钥匙了——有避寒的地儿没？太冷了实在。」 「有啊。」牧野笑了笑，摸出两支烟来，递给苏莞尔一支，「抽根烟就不冷了。」 苏莞尔往后退了一步，防备的看着牧野。 牧野笑意更深，「瞅把你吓的。」话毕收起一支，另一支叼在嘴里。 北风紧了，打了好几下火都没有打着，牧野背过风去，另一只手捂着，还是没着。 「哎，」 苏莞尔仰起头。 「会挡风不？」牧野眯着眼睛问。 「会。」 苏莞尔伸了一只手去，拱起来，放到菸头的旁边。 那只小手白白嫩嫩的，还带着一股茉莉的清香，风一吹，全都吹到牧野的鼻子里。 打了几下，牧野不耐烦了：「两只手。」 苏莞尔从袖子里伸出另外一只手。 「手小的跟什么似的，」牧野模煳不清的抱怨，「要你何用。」 苏莞尔举的手酸，「你低一点。」 牧野俯着身子，尽量凑近那两只小手，那一下，「咻」的一声，火光乍起，终于点着了。 牧野吸了两口，青烟裊裊升起。 牧野直起身子，苏莞尔收回手，下意识的搓了搓。 牧野看着她的这个小动作，说：「去网吧吧，暖和，也不贵。」 提到网吧，也不知道是冷了还是怎么，苏莞尔似乎瑟缩了一下。 苏莞尔摇了摇头，「不用了，应该一会儿就有人回来了。」 牧野笑，「是不是你们这种乖乖女，都没去过网吧啊？」 苏莞尔嗔怪的看了牧野一眼。 牧野笑意更深，「走吧，哥哥带你吃饭去。」 「你不回家吗？」 「回，」牧野吸了口烟，「我也不能看着我的小同桌活活冻死在这啊。」 牧野朝外面偏了偏头，「那边有家面馆，走吧。」 苏莞尔蹦蹦跳跳的跟在牧野身后。 她还记得黄静雯说过，她不了解牧野。 那个时候苏莞尔暗自腹诽过，她怎么可能不了解牧野。 但是现在她觉得，也许黄静雯说的是对的。 和牧野之间总是有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感，这种距离感不是因为他们接触的少，那种感觉像是苏莞尔内心里面给自己设定的。 她原以为他和自己是同一种人，后来她发现其实不是。 让全校师生闻风丧胆的痞子牧野，其实比自己光明正大很多。 不管怎样，她都是最虚伪，最骯脏的那一个。 她厌恶这份骯脏，却逃脱不掉，伪善的面具戴得太久了，成为深入骨髓的习惯，她有时也分不清楚，究竟笑着的那个是她，还是不屑的那个是她。 牧野不一样。 他们有着相似的家庭背景，生活环境，两个人却是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甚至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一个至明，一个至暗。 黑暗里的苏莞尔，是那样渴望阳光。 苏莞尔在后面看着牧野高高的背影，全身冻得麻木，却觉得自己热血沸腾。 牧野带她去的那家面馆就在小区西侧的那条街道上，那条街苏莞尔也知道，以前她在这附近转过，两旁是各色小店，路边尽是买东西的小摊。 店门矮，牧野进门的时候需要低一下头。 第48页 那是一家清真面馆，回族人开的，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牛肉的清香。 热气扑面而来，整个人像是跳进了热水池一样温暖。 原本没有什么感觉，这会儿闻着香味儿苏莞尔却有点饿了。 俩人站在前台点餐，牧野低头问苏莞尔，「你吃什么？」 苏莞尔仰头看着墙上的菜单，「小碗牛肉拉面吧。我能点个小菜吗？」 牧野意味深长的看着苏莞尔。 苏莞尔挑挑眉，「不能啊？」 牧野笑了，「点吧。想吃什么？」 「小份的海带丝。」 牧野又给她加了一个蛋，「一共多少钱？」从裤兜里掏出钱包。 「一巩日十块欠。」店主抱着头巾，用不大标准的普通话说道。 「哎？你不吃啊？」苏莞尔扬头看着牧野。 「不吃。」 「回家吃？」 牧野看了苏莞尔一眼，「吃过了。」 苏莞尔点了点头，「哦。」 这个角度苏莞尔不用扭头都能看到，牧野的钱包里面有很厚的一沓红票子，看一眼数量，少说五千。 牧野拿了点零钱付帐，很快收起钱包。 「找个位置坐下吧。」 苏莞尔点点头。 店面不大，人倒还挺多，大桌子都被人占上了，俩人只能坐了靠墙边的一个小桌子上。 苏莞尔取下书包抱在怀里，地方小，牧野坐的挤挤巴巴。 「来，书包给我。」牧野伸出手。 苏莞尔把书包递给他，牧野接过去的时候皱着眉说：「你这里面装的什么这么沉？」 「□□包。」 牧野笑，把她的书包放在他旁边的暖气片上，「你要炸学校，天天不迟到啊。」 苏莞尔也笑起来。 苏莞尔把帽子上的抽绳解开来，把帽子摘掉。 头顶打着最普通的白炽灯，也许是热气的缘故，苏莞尔的皮肤看上去透明一样的白，一点瑕疵都没有，鼻头还有些红，原本戴着眼镜被忽略掉的眼睛又黑又亮，像两颗大葡萄一样。 牧野从旁边抽了双方便筷子，撕开包装，两只筷子放在一起搓了搓。 「你不近视啊？刚离那么远都能看见菜单上的小字。」牧野不经意的问道，「那你平时戴那么大个眼镜干嘛。」 苏莞尔手指绞在一起，「嗯……远视。」 「我总觉得你不戴眼镜的时候有点眼熟，」牧野瞄着苏莞尔，「尤其穿着黑色的衣服。特别眼熟。」 苏莞尔看着牧野的眼睛，漆黑又深邃，苏莞尔竟看不出来牧野是真的在问她，还是在试探她。 「以前见过？」苏莞尔含混过去，说，「我也不知道，没有印象。」 包着头巾的店主端来了面和小菜，说了句请慢用。 苏莞尔拿起旁边的辣椒油，说：「你真不吃啊？」 牧野点了点头，「你吃吧。」 苏莞尔也就没管他，加了一小勺辣椒油，小心翼翼的把香菜剔除出来，放在桌上的一张面巾纸上。 牧野看着她的动作笑着说了一句，「事儿逼。」 苏莞尔没答话，她饿坏了，把面随便搅了搅，吹几口就开吃。 「你真不馋啊？」苏莞尔夹了好几次才把那颗蛋夹起来，挑眉看着牧野，坏笑着说。 「嘁，吃你的吧。」 苏莞尔也笑，这么一动，筷子一滑，那颗蛋「biaji」，又掉回汤里，还溅了苏莞尔一身。 牧野哈哈的笑，「你笨不笨，捅进去不就好了么？」 苏莞尔一边擦衣服一边说：「我这不是不想破坏这颗蛋么。」 「那你直接不吃得了。」 怼的苏莞尔无言以对。 那一碗面苏莞尔几乎都吃完了，就剩了几块薄肉片在碗里飘着，小菜剩了一些。 苏莞尔长舒一口气，揪了几张纸巾擦擦嘴。 「吃饱了？」 「相当饱。」苏莞尔笑起来。 其实苏莞尔笑起来的时候挺好看的，她是月牙眼，一笑起来，眼睛会弯成两道月牙。 但是她在学校里面很少这么笑。 牧野把书包递给苏莞尔，虚虚的拿着带子让她重新背上。 「走吧。」苏莞尔先踏出店门，美滋滋的说，「吃饱之后，天气都没有那么冷了似的。」 牧野跟在她说后，「你家人回来了么？」 「不知道，回去看看呗。」 牧野「嗯」了一声。 进小区的时候，牧野接了个电话，俩人一起走着，牧野也就没有走开。 小区里面挺安静，电话那边说什么苏莞尔都能听见，对方是个女人的声音。 「儿子，还没下班呢啊？」 「嗯，」牧野说，「马上到家了。」 「妈都给你做好饭了，就等着你回来吃呢。」 牧野似乎顿了一下，说，「你要饿了就先吃，我可能得等一会儿。」 「啊？」张文丽声音尖锐起来，「刚不是还说马上到家了么？」 牧野随口诌了个理由，「李子俊找我。」 挂了电话，苏莞尔看着牧野，有些抱歉的说，「你妈妈一直等你呢啊……」 牧野笑了笑，「她的话你也信。」 「李子俊找你？」 牧野笑意更深，「我的话你也信。」 苏莞尔：「……」 第49页 天已全黑，风更加凉了，苏莞尔重新把帽子戴上，把抽绳繫紧，紧到脸周都皱起来了。 「你先回去吧，」牧野说，「我还有点事。」 「哎？什么事儿啊？」苏莞尔叫住牧野。 牧野回头，看了苏莞尔一会儿。 看得苏莞尔有点毛，目光游移了一下，「看我干嘛？」 「你不想回家。」 苏莞尔嘿嘿的笑起来，「也许，也许我家还是没有人呢。」 不想回家这种念头，牧野深有体会。 以前他还小，张文丽经常往家里带男人，有的时候一周的时间，每天回家都能看到不同的面孔。 牧野很早熟，张文丽说他们是同事，需要回家讨论工作，但是牧野早就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那个时候牧野也经常像苏莞尔这样，就在这个小区里面，背着书包，一圈一圈的转悠，自己有零钱了就吃点晚饭，没有干脆就不吃了。 转了很久很久，就是不想回家。 后来牧野就开始去网吧，在网吧里面包宿，一夜一夜的不回去，有的时候玩游戏玩的晚了，第二天的课也不去上了。 张文丽自小就不管他，牧野自然跟他也不亲，牧野跟谁都不亲，自己一个人活着似的。 所以看着苏莞尔这个样子，牧野心软了一下，还是一偏头，「跟我走吧。」 苏莞尔笑起来，蹦蹦跳跳的跟在牧野身后。 学校里面的苏莞尔挺闷的，有一阵牧野挺烦她，逆来顺受的样子感觉特别好欺负，尤其是班级里的女生，牧野在学校时间不多，遇到的也就那么几次，都能感觉到她们有时是故意让苏莞尔帮忙做那些原本应该她们做的那些事。 苏莞尔作为当事人还是乐呵呵的。 牧野就觉得有点烦。 后来接触了一些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意思，那些笑容，那些纯良的目光，全都是装的，内心里都要坏透了。 牧野也能猜到一些那天英语课上，为什么苏莞尔故意让牧野欺负她，不让她进去。 牧野也是泥堆里长大的孩子，跟他接触的女生大多也非善类，所以牧野知道一些。 她那是为了隐藏自己的锋芒，故意给别人看的呢。 但是牧野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害怕，这么刻意讨好，就为了收穫这些好人缘？ 牧野觉得，一定有更深的原因。 但是苏莞尔一直隐藏着，他便也没兴趣去探究。 「咱们去哪啊？」苏莞尔跳了几步跳到牧野旁边，仰头问道。 「银行。」 牧野步子大，苏莞尔跟着有点费劲，但还是吭哧吭哧的跟着，也不说一声让牧野慢点。 「去银行干嘛啊？」 牧野勐的停下来，苏莞尔没注意，差点撞到牧野身上。 牧野低头，坏笑着看着苏莞尔，小声说，「抢银行，怕不怕？」 「不怕。」 苏莞尔比他矮很多，整个人都裹在衣服里，只露出一张干干净净的小脸，在说出「不怕」两个字的时候，腰杆挺的笔直，眼睛里面像是燃烧着火焰那样明亮。 牧野看着苏莞尔，盯着她的眼睛，足足三秒钟，才笑了起来。 「好，跟我走吧。」 第27章 银行在小路的另一侧, 过一个拱形的小窄桥，再转一个弯儿就到了。 这个点儿银行早就下班了，唯独atm还亮着灯, 牧野推开门进去，现在天冷了，不少流浪汉都选择在银行里面过夜，地上铺着脏兮兮的褥子，和衣躺在那里。 刚进去的时候苏莞尔吓了跳，「哎呀」了一声, 牧野回头瞅着她乐，「出息。」 牧野从兜里拿出钱包和一张□□, 把□□塞进机器里。 「你不是要抢银行么？」苏莞尔踮起脚, 小声跟牧野说。 牧野「嘘」了一声，也小声说；「别说出我们的秘密。」 说完俩人都笑了。 牧野把钱包里的那沓红票子全都存起来了，钱包里只留了一张五十的和一张十块的，存完之后，□□没有放在钱包里, 而是揣进了贴身的一个口袋里。 「走吧。」牧野说。 苏莞尔点了点头，跟着走出去。 进小区门的时候，苏莞尔乐了，「咱们来来回回的, 走了多少趟了。」 牧野也笑起来, 没回答。 「你家住哪栋楼？」在一个路口, 牧野问。 「我自己走就行, 」苏莞尔说，「你先回吧。」 牧野也没有强求，转身就走。 回到家，张文丽果然做好了饭，一个人坐在桌旁抽菸。 听到开门的声音，惊喜的回过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李子俊又找你干嘛？」 牧野在门口换了鞋，「没什么事儿。」 「快过来吃饭吧。」张文丽接过牧野脱下来的外套，挂在一边。 「你到底什么事儿啊？」牧野单穿着短袖，去卫生间洗了洗手。 「坐下说坐下说，」张文丽谄媚的笑着，「不着急。」 牧野擦擦手，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扔在嘴里。 其实张文丽厨艺不错，做饭很好吃，但是做的特别少，尤其是这几年，算下来，牧野一共也就吃到过几次。 「好不好吃？」张文丽挑起眉毛问。 牧野头也不抬，「嗯」了一声。 第50页 张文丽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自己也拿起筷子吃起来。 「你上回不是给了我点钱嘛。」张文丽说，「那个人又来找我来了。」 牧野动作一顿，「谁？」 「就是一个男人，他跟我说他们在筹备一个项目，存一万块钱给他们，一年之后他不仅会把这一万块还给你，还会额外给你六千五百块钱。」 牧野压着声音，「嗯，然后呢？」 张文丽摊摊手，理所当然的说，「然后我就跟你要钱了呀，但是他一直也没来，这钱我就一直放着来的。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张文丽不大好意思的笑起来，「最近你妈手气不太好，输了不少钱，我又没地方补上，就只能用了点这笔钱，但是，」张文丽拉过牧野的胳膊，强迫他转过身来看着她，用小指甲盖儿比了比，信誓旦旦的说，「但是我只用了这么一点点！」 牧野收回胳膊，拉得张文丽一个踉跄。 「哎，你别生气啊，」张文丽说，「也就一点钱而已，跟你之前受伤时候用的医药费简直差太多了！」 牧野冷笑，「我为什么需要医药费你不知道么？」 张文丽不吭声了。 「给你的那些钱是怎么赚回来的你不知道么？」牧野的声音像是浸了冰一样，无比冰冷。 张文丽也有些摄住了，嘟嘟囔囔的小声说，「就你那是赚钱吗？我这不也是为了家里面着想吗？」 牧野长舒了一口气，狠狠挠了挠头，「那个人是骗你的，钱不能给他。」 张文丽细腰一掐，秀眉一挑，「我都已经答应他了呀！」 牧野扶额，无奈到想笑，「你还挺守信用？」 张文丽白了牧野一眼，撇撇嘴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钱大部分都是你挣来的，你嫌弃你妈挣的少。所以也不愿意给我花钱，是这么个理儿不？」 牧野无话可说。 「给你养这么大都是白养了。」张文丽说，「要点钱都不给，我还怎么指望你给我养老啊，不中用。」 「你说够了没，」 张文丽一听牧野语气不善，顿时火气就上来了，「你跟谁说话呢这是！我虽然不挣钱，但我是你妈！我说你那都是为了你好！你个狼崽子玩意，这一点就像你那个没出息的爹！」 「你他妈知不知道什么叫非法集资！」牧野最烦张文丽说着说着就把他爸搬出来这一点，筷子往前一摔，站起来说，「能不能用点脑子！凭什么你什么都不用干人家就给你钱！」 「那怎么了！」张文丽也怒了，勐站起来，她面前的碗被衣服刮到，掉在地上，摔碎了，白白的米粒撒了一地。 「人家别人也都交了钱了，还能都被骗了不成！再说了，世界上哪来那么多骗子！你他妈是谁教的，思想这么黑暗！」 「我还真不知道我是谁教的。」牧野痞痞的笑起来，「我没有钱，你爱找谁要就找谁要，你要是能弄到钱，随便你怎么花，你就算是撕碎了扔天上看雪花我都不带管你的。」 「你看看你，」张文丽的手指着牧野的鼻子，一点一点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张口闭口钱钱钱的，你眼睛里还有我这个妈没有！」 牧野看着张文丽，眯了眯眼，「没有。」 张文丽气的浑身颤抖，「你，你」的说不出话来。 「你不给不是吗，我自己拿！我看看你能混蛋到什么地步！你还能动手打你妈妈不成！」 张文丽突然扑过来，对着牧野的口袋就是一顿乱找。 牧野也不反抗，很快张文丽就摸到一个钱包，她得逞的笑了一下，挑衅一般的看了牧野一眼。 牧野没理她，坐下来，重新捡起筷子。 菜做的很精緻，可已经有些凉了。 「怎么，怎么就这么点钱啊？？」张文丽重新挨个角落都翻了翻，还是没有。 她又到墙边挂着的牧野的外套里面，里里外外翻了个遍。 过了会儿，她突然想起来，大声质问道，「你□□呢？？」 牧野悠闲的吃着饭，跟没听见似的。 张文丽又冲过来，揪起牧野的耳朵，「我他妈问你呢！你□□呢？？」 牧野一把把张文丽推开，张文丽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别碰我。」 张文丽气极，眼圈都红了，「牧野，你，好，好啊。」张文丽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养大的儿子，现在就是这么对我的！」 说完，生气的跑回房间，「嘭」的一声关上门。 那一声之后，仿佛世界瞬间就安静了。 牧野一口一口的吃着凉掉的饭菜，嘴里有些苦涩。 撒在地上的那一碗米饭，像是雪花，也像月光，在深色的地板上显得格外刺眼。 ** 苏莞尔回到姑姑家，姑父和孟翔凯已经回来了，孟翔凯看到苏莞尔，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唿，趁着姑父不注意，还朝她使劲儿眨了眨眼睛。 苏莞尔意会，笑了起来。 「吃饭了没有啊莞尔？」姑父问道。 苏莞尔点点头，「吃完了。」 姑父削了一个苹果递给孟翔凯，「哦，我今天跟翔凯去他叔叔家了，回来的有点晚。」 「我也才过来不久，」苏莞尔关切地说，「我看到姑姑在门口的那个棋牌社打牌呢，也不知道吃饭了没有，如果没吃，我给她送过去吧。」 第51页 姑父摇了摇头，把另一个削好的苹果递给苏莞尔，苏莞尔笑着接过来，「谢谢姑父，不用这么客气，我自己来就行。」 「你姑姑有饭吃。」 姑父似乎并不喜欢姑姑去打牌，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面满是嫌弃与无奈。 「你姑姑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那么喜欢打牌。」 苏莞尔笑，「现在也没什么事，姑姑爱玩就去玩吧。」 姑父嘆了口气，「那玩意挺费钱的就是。」 姑父还想说什么，但是意识到跟苏莞尔说这些也不太好，便又咽了回去，只一声嘆气结束。 苏莞尔进屋没一会儿姑姑就回来了，看着进门时的表情，应该是赢钱了。 苏莞尔把最后一口苹果吃完，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 寒暄之后，姑姑看着苏莞尔，「翔凯最近考试来着，有进步！」姑姑笑着拍了拍苏莞尔的肩膀，「翔凯说，多亏了你给他讲的题。」 苏莞尔害羞的笑了笑，「我也没做什么，翔凯这孩子聪明，一点就透。」 「是呢是呢，」姑姑笑的皱纹满脸，说：「我这不想着，你放假也没什么事儿，咱家离你学校还近，你在学校也没什么意思，你就来咱家呆着，到时候我做好吃的给你吃，顺便给翔凯看看他那个题。」 苏莞尔还没说话，姑姑又说，「我听你爸说了，你初中的时候成绩可好了，现在应该都还没忘吧？」 苏莞尔心中冷笑，这是拿苏浙来压她呢，姑姑比她大这么多，这点话术还是懂的。 苏莞尔微笑，「翔凯现在是两周放一天假么？我记得我初中的时候我们班主任让我们在外面补课来着，如果谁不补就不会对他好，翔凯班级不是这样吧？」 姑姑说，「倒是也有，但是也不至于，而且你不知道，他们老师那一节课要多少钱。」 苏莞尔没答言，只是看着姑姑笑，说到这，姑姑意识到了。 换了种表情说，「要不咱们也给你点钱，但是你也知道我和姑父……」 「哎呀这是说什么呢姑姑，」苏莞尔热络的打断姑姑的话，「我哪有他们老师那水平，也就是翔凯不会的题我给讲一讲，对错我也不知道，就是把我的方法告诉他。」 苏莞尔观察着姑姑的表情，说：「但是你也知道，学习方法这种东西，也不是谁都适用，翔凯也得自己摸索，找到最适合他的。」 一席话下来，姑姑没有刚刚那么兴奋，皱起眉头来。 「但是您也不用担心，翔凯挺聪明的。」苏莞尔补充的这一句话让姑姑的表情多云转晴。 苏莞尔半句也没提到自己，她在告诉姑姑，学习成绩好不好，全是在凭孟翔凯个人的，和她没有多大的关系，她也还是个学生。 况且，苏莞尔给她省了那么一笔钱，不管成绩提不提升，都怨不上苏莞尔。 姑姑一看就是一个势利眼，苏莞尔可不敢大意，这份美差她一定会接，但是也不能给自己留下什么话柄，像这样一开始就把话讲明白挺好的。 姑姑也领悟到了苏莞尔的意思，千恩万谢的话说的挺虚伪，但是姑父站在一旁始终没有答言。 苏莞尔进到孟翔凯房间的时候听到了姑父的抱怨。 姑父说：「人家孩子就是来咱家串门儿的，干什么非得让人家给翔凯补课。」 姑姑瞪了姑父一眼，「你懂什么，那还能每次都白来啊？咱家是啥啊？招待所啊？白吃白喝白住？」姑姑「哼」了一声，「再说，人家招待所也收费呢，我让她帮我干点活怎么了？」 姑父嘴笨，说不过姑姑，也就没有多说，嘆了口气就回屋。 孟翔凯倒是挺高兴，他挺愿意跟苏莞尔玩儿，苏莞尔几句话就套出来了孟翔凯所谓「进步」的成绩是怎么考出来的。 不用想也知道，是他抄的。 苏莞尔也没多说什么，孟凯翔是个蜜罐子里长大的孩子，家里虽然不富裕，但是父母溺爱，从小就没让他受过一点苦，一点累。 在这样的孩子眼睛里，生活就只有学习和玩这两样东西，所以跟他讲这些人情世故是不管用的，他可能会理解，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去做。 这样还不如不告诉他。 孟翔凯兴高采烈的把手机拿出来，「姐，我把新出的英雄买了，你看看。」 苏莞尔笑着跟他聊了两句游戏，孟翔凯的积极性全被调动起来了。 「你妈最近给我安排了一个任务，」聊到孟翔凯最兴奋的时候，苏莞尔突然说。 「嗯？什么任务？」 「让我带你学习。」 孟翔凯「噗嗤」笑了一起，「我妈真是越来越逗了。」 苏莞尔也笑，「来不来一把？」 「好啊！」孟翔凯眼睛都亮了，把手机扔给苏莞尔，自己去拿ipad，「你用这个新英雄吧姐，皮肤我也买了。」 「这个英雄叫什么啊？」苏莞尔问。 「苏烈。」孟翔凯从抽屉里找到ipad，开机。 「哦！」苏莞尔恍然大悟，「这就是苏烈啊，我们班上有个人玩苏烈玩的超级好。」 「真的！！」孟翔凯说，「我就用不明白呢。」 「嗯，超级好，」苏莞尔说。 「那我加他好友吧！」孟凯翔说，「你知道他号吗？」 「知道，」苏莞尔回想了一下那天偷看牧野手机屏幕看到的他的id和区，一字一字的背了下来。 第52页 孟翔凯搜索了一下，问苏莞尔，「是这个么？」 苏莞尔看了一眼，高兴起来，「是，你加他吧。」 第28章 张文丽回屋之后，牧野独自吃完饭, 把碗筷收拾了, 包括地上的, 收拾妥当之后, 穿上外套走出家门。 他不想呆在家里, 一秒钟都不想。 从小区门口出来的时候, 想起那句「咱俩都进进出出多少趟了」的话，风有点凉，牧野裹紧了衣裳，低着头快步走出去。 袁子姗冲进网吧的时候，牧野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是猴子叫醒他的，「三、三哥，姗姐来了。」 猴子这个人有个毛病, 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男人, 唯独害怕袁子姗，而且一见袁子姗就结巴。 牧野被猴子摇醒，眼睛还没睁开，就被袁子姗一个包包抡在头上。 「操了，」牧野揉着头，皱起眉头, 「你他妈有病啊？」 袁子姗进来的时候挺凶，踩着细高跟鞋, 一头粉毛儿, 扭着细腰「噹噹当」的扭进来, 看着气势挺足，被牧野这么吼了一声，立马萎了。 牧野觉得袁子姗不去演戏，简直是娱乐园一大损失。 不对。 牧野转念一想，演戏，现在有比袁子姗技高一筹的了。 看着绝对天真善良好欺负，其实心眼儿多着呢，稍不注意就会落入她的圈套。 她和袁子姗，一个演技派，一个浮夸派。 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想到「派」，牧野竟有点饿了。 「你想什么呢！」 不知道牧野走神的这会儿功夫，袁子姗说了什么，在袁子姗意识到牧野根本没听的时候，异常气愤。 但是现在牧野清醒着，袁子姗根本不敢再下手。 不然以袁子姗对牧野的了解，他把她拎出去直接扔马路上都有可能。 「你最近哪儿去了啊？」袁子姗有点委屈，「这都多少天没理我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的。」 「你这不也找到我了？」牧野无所谓的说，从兜里翻出五块钱，「去给我买个泡面去。」 「……」袁子姗看着牧野，恨得牙痒痒，「我特么才找到你，你就这态度？」 「行、行了姗姐，三哥最近挺累的，你就、就体谅一下。」猴子怕这俩人直接在网吧吵起来，赶紧在一旁打圆场。 袁子姗一听这话，火儿立马熄灭一半，她在牧野旁边坐下，「你去找勇哥了？」 牧野把手里的五块钱往上抬了抬，「泡面。」 袁子姗没好气的接过来，「吃吃吃，就他妈知道吃，我怎么看上你这么个操蛋玩意儿。」 袁子姗端着泡面碗又「噹噹当」扭回来的时候，牧野趴在桌子上，看上去十分疲惫。 袁子姗一来牧野就醒了，撑着胳膊坐起来。 「醒啦？」此时的声音已是无比温柔，袁子姗说，「快吃吧。」 「闻着味儿了。」牧野说，挪过泡面桶，随便搅了搅就开始吃。 「你晚上没吃饭啊？」袁子姗问。 「吃了，」牧野模模煳煳的回答道。 早知道又会吃一顿面，不如那时候跟苏莞尔一起吃来着。 也能少吃一顿泡面了。 「你真去勇哥那了？」袁子姗在牧野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侧着身子看着牧野问道。 「嗯。」牧野半开玩笑似的抬眼说，「多亏你给我找的好活儿啊。」 袁子姗低下头，「勇哥跟你说什么了没有？」 牧野摇摇头，「说什么？」 袁子姗嘀咕了一句，「没有就好。」 牧野没理会，低头吃的正香。 「一碗够不够，我再去点一碗？」 「我又不是真的饭桶，」牧野乐了，过会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也差不多。」 袁子姗不愿意听牧野这么说自己，但是也没逆着他来，那天袁子姗走之后牧野就睡了，猴子似乎跟牧野说了些什么，牧野迷迷煳煳的直到第二天才想起来。 猴子说，「哥，我真佩服你，那么个小辣椒，你随便几句话就给顺了毛了？」 牧野答，「我不爱吃辣椒，我喜欢小甜椒。」 ** 礼拜一上学，牧野刚进教室就看见有个人坐在自己椅子上和前面的同学聊天。 背嵴挺得很直，笑容又软又甜。头髮长长了一些，睡得翘起来一撮，看上去有点滑稽。 牧野过去的时候，苏莞尔回头看了他一眼，迅速坐到旁边，假装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牧野在自己座位上坐下来，前面的同学见牧野来了也转过身去。 「说什么呢？」牧野问苏莞尔。 苏莞尔一边整理作业本一边说，「好像学校要举办一场和十中的篮球友谊赛。」 牧野没兴趣，「哦」了一声。 苏莞尔挺好奇，「你不参加吗？」 「我为什么要参加？」牧野把手机拿出来，「烦得很。」 苏莞尔回头在班级后面那几排看了一圈儿，没说话，点了点头。 语文课的时候王建也说了这个事儿，说完之后若有似无的往班级后面瞟了一眼。 下午自习课，苏莞尔被王建叫了出去。 「苏莞尔啊，篮球赛的事儿，你也知道了。」王建说，「我也跟牧野谈了，但是他的意思是，他不想参加。这事儿，你怎么看？」 第53页 苏莞尔张口想回「回大人，元芳觉得」来着，但是看王建皱着眉头，挺严峻的样子，苏莞尔决定还是不开这个玩笑。 自打那天和牧野在小区里面碰到之后，苏莞尔一直挺开心，说话做事儿总想开开玩笑。 「牧野好像是不太感兴趣。」苏莞尔诚实的回答。 王建嘆了口气，「这不行啊，你看看咱班后面那些大个儿选手，哪个像样。」 苏莞尔扬了扬眉，「不是和十中打吗？非得咱班上啊？」 王建挺严厉的看了苏莞尔一眼，「又没听课是不是？最近不少老师都跟我反应，自打和牧野坐了同桌之后，你就老不听课，总走神儿。」 「我听了，」苏莞尔想了想说，「得先在学校里面角逐出冠军，然后再和十中比么？」 王建瞪了苏莞尔一眼，「对呗，所以咱班怎么着也得出一支队伍啊。」 苏莞尔心中窃喜自己猜对了，「那怎么办？要我去做牧野工作？」 「那倒不用，你就吹吹枕边风就行，随时随地跟牧野说说这么个事儿，其他的我来办。」 好歹老王是个教语文的，「枕边风」三个字能用在这儿苏莞尔也是服气的。 不过老王的「其他事他来办」说的倒是挺霸气，效果却一般，几天过去了，牧野来了除了玩游戏就是睡觉，一点儿都没有提到篮球赛的事儿。 和牧野一比，张恆龙倒显得挺积极，第一个举手报名，扬言要当队长，一个下午都活蹦乱跳的像个猴子。 苏莞尔正想着该怎么做牧野的工作，她那个坏了挺长时间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程星采来电。 苏莞尔要去走廊上接，牧野却不让开。 「干嘛？」牧野一看到苏莞尔的那个小手机就想笑，「拿着你的老年机出去听电话了？」 苏莞尔不太想跟牧野说太多，点了点头。 「哎哟？」牧野一挑眉，「这么重视啊？谁的电话？」 程星采的号码苏莞尔倒着都能背下来，所以手机上也没有备註，只显示一个号码。 苏莞尔挺怕错过这个电话的，因为她这个手机不一定什么时候好使，趁着现在打通了就想赶紧接起来。所以跟牧野说话的时候，语气严厉了一些。 「快点让开，我要出去。」 牧野看了苏莞尔一眼，「小干部就知道欺负人。」 说完还是不紧不慢地让开了。 苏莞尔还没等跑出去就把电话接起来。 程星采要过来看她，这倒是让苏莞尔挺惊讶，他说周五他们学校放假，他最近也不忙，想要过来看看她，顺便一起去十中看看穆小青。 苏莞尔只答应了前一半，电话里面程星采挺想再劝劝苏莞尔的，但是想起苏莞尔说过她的小手机不好使了，程星采就没说那么多。 「礼拜五我给你买一个手机拿过去吧。」挺长时间没听到程星采的声音了，苏莞尔觉得挺亲切的。 「不用了，」苏莞尔说，「再有钱也不能这么乱花啊。」 程星采笑了，「这哪里是乱花。」 「你可别破费了，」苏莞尔语气挺轻松，背过身去看着窗外，好像站在学校外面，她不需要跟程星采伪装。 「行吧，周五你别乱跑了，在学校等着我，正好我也看看你生活环境怎么样。」 苏莞尔点了点头，「嗯，行。」 挂了电话回来，牧野不在座位上，苏莞尔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不光是她，就连李子俊都不知道，那一个下午牧野都没有回来。 杨佳霖最近不大和苏莞尔他们一起走了，她和学生会那边的新人混的挺开，吃饭都和他们一起，只有刘瑞丽一直陪在苏莞尔身边。 刘瑞丽也挺神秘，下课的时候经常不说一声儿就消失，苏莞尔大致能猜到她去干什么，但是刘瑞丽一直没说，她也就没有说破。 学生会那边确实不太忙，除了给食堂盛饭之外就是要看管各班级的间操，然后分组检查各班卫生。 也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怎么，苏莞尔从来没和杨佳霖分到一组过，总是岔开，如果她检查高二年级，那么杨佳霖就一定是高一年级。 苏莞尔也感觉到了杨佳霖的迴避，她也知道现在不少人都在背后议论她和牧野坐同桌这件事。 但是苏莞尔之前的基础打得好，大家都挺喜欢她，没有人说什么负面的话来诋毁她。 何况那天牧野当着全班的面欺负苏莞尔，不让她进到座位里，大家都觉得，苏莞尔也挺惨的，三哥一点也不喜欢她。 在这样的学校里，即使她们并不喜欢牧野，但是像这样全校瞩目的人，她们也希望他多多关注自己一些，这不是爱情，这是虚荣。 苏莞尔明白她们的想法，所以和她们相处的时候也格外留心。 有几个人试探过她，苏莞尔就把黄静雯托自己办的事情说了出去，把所有的事都推到黄静雯的身上。 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黄静雯给牧野的是一封情书，苏莞尔挺想看的，但还是没有拆开，不是因为善良，而是苏莞尔和自己打了一个赌，赌这封情书牧野连拆都不会拆开。 苏莞尔赌输了。 牧野把那封情书拆开来看了。 后来苏莞尔问过黄静雯原因，黄静雯说因为她在那封情书的封面上写了牧野女朋友名字的字母缩写。 第54页 苏莞尔记得那三个字母，yzs。 黄静雯笑了笑，「嗯，对，就是那三个字母，袁子姗。」 苏莞尔并不惊讶牧野有女朋友这件事，还不等苏莞尔查袁子姗这个人是谁，袁子姗就自己出现了。 而且袁子姗出现的那天，搞得还挺轰动，不管是苏莞尔，不少人都知道了袁子姗大名。 那天苏莞尔和刘瑞丽吃完午饭一起回寝室，路过男寝的时候听到楼底下有人在喊。 牧野属于走读，没有分寝室，但是李子俊有，所以有时午休牧野会跟李子俊一起回男寝。 「牧野！你给我下来！」 很少有人这么直白的喊牧野的名字，而且是一个女声。 路过的学生都挺好奇，但是也不敢多瞅。 那一头粉毛儿，加上那身小皮衣，大长腿，脸上画着浓妆，点起烟来比男生都熘的样子，看着就不是善类。 苏莞尔路过的时候，看了那女生一眼，就一眼，她就能断定她就是袁子姗。 第29章 袁子姗在楼下喊得正欢，李子俊从楼上下来了。 「袁子姗你他妈有完没完！」 突然的一嗓子给刚走出五米远的苏莞尔吓得一个激灵。 袁子姗见李子俊下来, 拿下嘴里的烟, 慢悠悠的笑起来，一胳膊把李子俊勾过来, 「想姐姐了没有？」 因为俩人名字中间都是「子」字, 所以刚认识的时候就拜了把子, 那个时候李子俊还嫩，没现在这么野, 袁子姗说她当姐姐, 李子俊稀里煳涂的就同意了。 现在后悔就来不及了。 李子俊在袁子姗咯吱窝哀嚎，「你给我松了，你是不是有病！」 袁子姗笑的正欢，「没想你老姐啊！」 李子俊一直在挣扎, 袁子姗死活不松手, 一来一往间, 李子俊都快把袁子姗给扛起来了。 苏莞尔走远了还能听见他们嘻嘻哈哈的声音。 下午，牧野果然没有来上课。 自习课上, 苏莞尔手拄着头看着窗外发呆。 王建不知道什么时候熘达进来，敲了敲苏莞尔的桌子，「牧野呢？」 苏莞尔正烦着, 听到这句更是心里一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 「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谁知道啊？」 苏莞尔特别想回一句「我是班主任你是班主任啊」, 但是她咽回去了, 看了王建一眼没说话。 王建居然还挺生气, 挺沖的说了一句：「牧野回来让他去我办公室！」 苏莞尔没回答，继续拄着头看窗外。 苏莞尔以为下午牧野一定和袁子姗他们出去了，没有想到下午四点钟左右，牧野竟一个人出现在篮球场。 苏莞尔坐直了身子，牧野的确是一个人，操场上除了一个体活课的班级之外，篮球场就只有牧野一个人。 那天下午牧野的确没和袁子姗出去，他压根儿就没在寝室，中午连饭都没有吃就回家了。 邻居突然给他打电话说张文丽在棋牌社和人打起来了，现在警.察都来了。 牧野听到消息就赶紧跑了回去。 他直接去了邻居说的那个警.察局，张文丽正在里面哭哭啼啼的做笔录，牧野询问了一下，那些警.察态度都挺横，就一个女警察好心告诉了他，说是有人报的警，因为和人打架一起被抓进来的。 牧野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张文丽出来的时候看到牧野，「哇」的一下又哭了出来。 不少人回头看着，牧野安慰了她两声。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 「你他妈是不是我儿子啊？」张文丽张着大嘴，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你妈都这样了你特么还这么说！」 牧野无奈的嘆了口气，「你跟谁打架啊？」 「还能是谁！」张文丽推了牧野一把，没推动，「还不都是你！你跟我说那男的是非法集资的，我就把这事儿告诉他们了，结果那个男的就要动手！」 「我草，」牧野说，「一个男的对你动的手啊？」 「不然呢！」 牧野觉得张文丽多半说的都是假的。 张文丽刚出来的时候牧野就看了，张文丽身上一点伤也没有，除了哭的凶了点，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编的倒是像模像样，牧野有点无奈。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叫了点罚款就算完，从警局出来，牧野低头点了根烟叼在嘴里，隐约听见有人在叫他。 「牧野？」那人快走几步跟上去，「真的是你啊！」 牧野回过头，顿了顿，「陈玉溪？」 陈玉溪真的穿上一身警服看着还挺像样，领子拉的笔挺，头髮梳的也比以前板正。 「你在这当警.察了？」牧野笑了笑。 「是啊？」陈玉溪看了看张文丽：「这位是？」 「我妈。」 「哦，」陈玉溪可是个人精，一看张文丽脸上泪痕未干，一下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你好你好，我叫陈玉溪。」 牧野并不想和陈玉溪这种人有太多接触，简单几句寒暄之后说，「我就先走了。」 「行行行，」陈玉溪说，「有事儿随时找我，我现在就在这儿上班，要不你把我电话记一下？」 牧野想了一下，掏出手机，「也行。」 送张文丽回了家，牧野没有多呆，直接回了学校。 可能是天气阴沉，牧野有点喘不过气，李子俊他们都不在，牧野也懒得找，一个人打了会儿篮球，出了一身汗。 第55页 一个漂亮的出手，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砸在篮筐边缘，「哐」的一声弹开了。 牧野没急着捡球，走到篮球场边上弯腰拿起水瓶，仰头「咚咚咚」喝了几大口水。 「嘿。」身旁有人叫他。 牧野眼睛瞥了一眼，放下水瓶，「哟，这不小干部么？」牧野把衣服往身上一搭，转身就要走。 「晚上我请你吃饭吧！」苏莞尔小跑几步跟上牧野。 「干嘛？」牧野坏笑着说。 「别多想，」苏莞尔瞪了牧野一眼，「我有事情要跟你说，顺便……上次不是你请的我么。」 牧野笑着往校外走，「得了吧你，赶紧回去乖乖上课，不用你还。」 「今天周六。」 晚自习的时候没有老师在。 苏莞尔寸步不离的跟在牧野身边。 和牧野接触下来，苏莞尔觉得，牧野这个人就是看上去骚，他本质就跟一和尚似的。 她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不屑，和深入骨髓的漫不经心。 他不在乎，他什么都不在乎。 以前杨佳霖跟她说的，牧野撩过的小姑娘能凑够一个班了那绝对是瞎扯。 之前苏莞尔信了是因为她第一次看到牧野的时候，牧野正和一个女孩亲热。 但是现在，苏莞尔感觉到，牧野的冷漠早已经渗到骨子里去了，他谁也不在乎，即使和那些姑娘亲热，她们也绝对走不进去他的心里，或许后来倒打一耙的事都能干得出来。 牧野像是一块铁，如果他不想，谁也别想把他焐热。 牧野走出校门之后转了个弯儿，苏莞尔赶紧小跑几步跟上。 「干什么？还真要请我啊？」牧野挑了挑眉。 苏莞尔点了点头。 牧野冷笑一声，「这年头什么奇葩事儿都有，还特么有人上赶着请客的。」 苏莞尔没理他的嘲讽，还是一声不吭。 「你真不回去上课啊？」牧野说，「是谁给你这么大胆儿？」 苏莞尔笑了笑，决定将他一军，冷淡的开口，「黄静雯。」 牧野脚步顿了一顿，「操！」 苏莞尔没忍住，笑出了声，牧野回头指着她鼻子，兇巴巴的，「你特么别得寸进尺啊。」 「我没得寸进尺。」苏莞尔说，「这年头奇葩是挺多，还有人家上赶着请客都不去的。」 「那得看请什么，」牧野说，「你就不怕我坑你一下？」 「不怕。」 那个眼神，突然让牧野想起那天晚上他带她去银行，她也是这么坚定的说，不怕。 恍了下神，牧野一摆手，「你想吃什么？」 苏莞尔开心起来，跳了几步跟上去，「我都行啊，听你的。」 牧野没说话，往那边的街道上一拐，苏莞尔蹦蹦跳跳走在他身后。 在一个路口等红灯的间隙。 「那天我弟加你好友来着，你看到没？」 「什么好友？」牧野皱了皱眉。 「游戏好友，王者荣耀里的。」 「不认识，不加。」 苏莞尔：「那是我的号。」 「你的号也不加。」 「……」 绿灯，牧野又恢復了飞快的步速。 「我说你走这么快是前面有金山银山啊？还是有美女如云啊？」苏莞尔跟得有些费劲，插着腰气喘吁吁的说。 「如云是谁，不认识。」 「如花你认不认识，那是如云她妹妹。」苏莞尔没好气的说。 「如花我倒认识，前一阵子刚和我坐同桌。」牧野低头看着苏莞尔，恍然大悟的样子，「啊，好像就是你啊。」 「……」苏莞尔扁了扁嘴，「哎我发现你这人嘴这么欠啊。」 「那你发现的真及时。」牧野哈哈一笑。「石锅拌饭和面条，你选一个。」 「别面条了，石锅拌饭吧就。」苏莞尔说。 「行，」牧野应允一声，走到前面的那个店铺里。 店铺不大，看样子开了很多年了，地板墙面因为多年沐浴在油烟中，积上了一层厚厚的油垢，桌椅却是干干净净的 一进去之后，那股喷香直冲向脑仁儿，牛肉在铁板上，油星儿溅出来发出滋滋的声音，让人顿时就饿了。 苏莞尔不禁「哇」了一声。 牧野鄙视的看了苏莞尔一眼，「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行不行。」 「世面是什么面？菜单里有么？」 牧野笑起来，越来越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脑迴路总是和别人不一样，智商情商都在线，相处起来还挺舒服的。 「世面这里没有，下次带你吃。」牧野敷衍一句。 「真的啊！」苏莞尔眼睛都亮了，「这可是你说的啊。」 牧野看了苏莞尔一眼，往后退了一步，偏了偏头，苏莞尔奇怪的看着牧野。 牧野在她不注意的时候突然伸手，一把把她的眼镜拽下来拿在手里。 没了眼镜，苏莞尔的眼睛完完整整的露出来，鼻樑上有一小块儿长期戴眼镜留下的青斑。 苏莞尔突然没了安全感。 「还给我！」 苏莞尔一伸手，牧野勐地抬起手臂，引得苏莞尔跳了一下，但还是没够到。 牧野看着眼前蹦蹦哒哒的小人儿，突然一阵烦躁。 「你根本就不近视，装什么装。」 第56页 「我有病行不行，」苏莞尔说，「一没了眼镜就会犯病行不行。」 牧野也觉得自己这样挺没有意思的，放下手把眼镜还给苏莞尔。 苏莞尔长舒了一口气。 「哎，」牧野坏笑了一下，缓缓俯下身，看着苏莞尔，「我好像想起来我们之前在哪见过了。」 条件反射似的抬眼，那一瞬间，没有任何修饰，那双眼睛里面的惊恐全都暴露出来。 牧野笑了笑，加了一句：「那个时候你就没有戴眼镜。」 苏莞尔愣住了。 牧野高兴坏了，之前因为张文丽的事儿挺压抑，这个时候骤然轻松。 这小妮子把人玩在掌心已经成了习惯了，应该很少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吧。 牧野爽朗的笑着，「来吧点菜吧，这顿哥哥高兴，还是哥哥请。」 牧野说第二句的时候苏莞尔就意识到牧野在捉弄她了，苏莞尔垂下眼睛，牧野似乎抓到了她的软肋，今后自己的处境堪忧了。 「想吃什么？」牧野轻快地问，嘴角的线条依然上扬，看得出心情不错。 苏莞尔随便看了一眼菜单，「就第一个吧。」 「两份铁板牛肉饭，一个小份一个大份。」牧野拿出钱包，「多少钱？」 苏莞尔看着牧野拿出钱包的动作，想了想，牧野的软肋，她可能也快要抓住了。 这个时间店里人正是多的时候，俩人在一桌旁边等了一会儿才终于有了座位。 坐下的时候苏莞尔长舒了一口气。 牧野笑起来，「你这体格塑料做的啊？站这么一会儿就累了。」 苏莞尔白了牧野一眼，没说话。 牧野拿出手机摆弄了一会儿，抬起头，「你小弟的号我加了啊。」 苏莞尔抽了几张纸巾把桌边擦了擦，然后把手臂搁在上边拄着，「那是我的号。」 「行，」牧野说：「你的，你的。」 语气有点像在哄一个哭喊着要玩具的小孩儿，苏莞尔抬头看了她一眼，牧野恰好也在看她。 天幕暗了下来，店里面打了普通的白炽灯，牧野的头髮好像短了一些，头顶的光把他的五官衬得愈发深邃，那双眼睛像是漆黑的寒潭，一眼望不到尽头。 苏莞尔的脸颊有些发热，绕过牧野的目光，低下头。 「篮球赛的事儿，你真不打算报名啊？」苏莞尔小心翼翼的问。 牧野平时挺爱打篮球的，但是他不爱参加集体活动，他心里也有算计，这种时候打好了人人都敬你，如果期待值太高，但是没打好，就成了班级里的罪人。 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这么想。 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儿，为什么要做呢。 「不参加。」牧野说。 「老王没找你谈话么？」苏莞尔问道，「说了什么？」 「谈了，」牧野想了想，「挺长时间以前就谈了，具体说的什么忘了。」 牧野笑起来，「怎么，派你来当说客？」 苏莞尔摆了摆手，「你觉得我能说动你？」 牧野笑意更深，「那谁知道。」 「让一下来，」老闆娘把铁板牛肉饭端上来，说了句，「二位请慢用。」 铁板牛肉是刚刚出锅的，还冒着油星儿，苏莞尔饿得不行。 「眼珠子都要掉肉里了，」牧野笑着说，「快拿手兜着点吧。」 苏莞尔也乐，真的把手放在眼睛下面，牧野顿时爆笑。 「你他妈是傻逼吧。」 笑会传染，苏莞尔也开始笑起来。 「不行了，不能和傻逼呆太久，」牧野站起身去消毒柜里拿餐具。 一份放在自己这里，一份递给苏莞尔。 「我想要个勺子拌着吃。」 牧野刚坐下，扁了扁嘴，「事儿逼。」 苏莞尔笑了一下，「谢谢啊。」 这家店的味道是真的好，牛肉嫩而不老，酱料的味道全都渗进去了，香中带着点辣味儿，让人慾罢不能。 「你是怎么找到这家店的啊？」苏莞尔赞嘆道，「这么香啊，太好吃了。」 牧野大口的往嘴里扒饭，「随便一找。」 这应该算是苏莞尔第一次正正经经的和牧野一起吃饭——上次牧野没吃。 牧野吃饭速度特别快，这让慢条斯理惯了的苏莞尔无形中有种压力。 吃到后来嚼的她腮帮子都疼了。 牧野剩最后一口，看出来她着急了，「你慢点吃。」 苏莞尔饭塞了满嘴，模煳不清的说，「你都快吃完了。」 牧野被她逗笑，「我吃完了也不跟你抢，放心吧。」 苏莞尔好容易咽下这一口，这要细细品尝，身后一道带着惊讶的声音响起来。 「卧槽？三哥？你怎么在这儿啊？」 第30章 那人的声音中带着惊讶, 「卧槽？三哥？你怎么在这儿啊？」 苏莞尔心中一惊。 牧野抬起头, 朝李子俊招了招手, 「过来吧。一块吃。」 李子俊的眼睛一直盯着苏莞尔, 直到坐下来。 「把你嘴闭上。」牧野眯着眼睛。 李子俊惊讶的一直张着嘴，这会儿匆忙把嘴闭上, 「这不是, 苏、苏……」李子俊想了一会儿。 「苏莞尔。」苏莞尔缓过来点儿，笑眯眯的自报家门。 「啊, 我知道，」李子俊笑了笑，「苏莞尔嘛。」 第57页 「怎么就你自己啊？」牧野叫来老闆娘, 又给李子俊加了一份饭。 「别提了，」李子俊摆摆手，调整了一下椅子，「下午姗姐来找你, 你不在, 我合计跟她出去浪一圈儿呢, 结果姗姐半路被人叫走了，我没意思了，就寻思回学校找你呢, 走到这儿。」李子俊一拍桌子, 「这不就饿了么。」 「哦, 」牧野懒懒的倚在墙上, 这是一张两人桌, 李子俊来了强行加了个凳子，现在三个人坐在一起，底下腿根本放不开。 牧野只能一条长腿支在外面，另一条挤挤巴巴的放在里面。 「哎哎哎，」 苏莞尔原本规规矩矩的两条腿放在一起，现在被人轻轻踢了几脚。 「往旁边去点，挤的慌。」牧野看着苏莞尔说。 苏莞尔把那勺饭放进嘴里，挪了挪凳子，调整了一下坐姿。 这下牧野终于能伸开了，他舒服的长吁了一口气。 「哎？哥，你俩怎么碰上的啊？」李子俊自己去拿了套餐具，叫老闆娘把牧野吃完的那套餐具撤了。 牧野手指轻轻点着桌子，「篮球赛，你上不上？」 给李子俊问的一愣，「啥意思？你要参加啊？」 苏莞尔听着他们的对话，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我可没说。」牧野笑起来。 李子俊咬了下筷子，「那我上个瘠薄啊。」 苏莞尔默默的扒了口饭，没说话。 苏莞尔单独跟牧野在一起的时候感觉还挺放得开的，说话也有意思，但是李子俊来了，她立马又变成了学校里面那副闷头闷脑，纯善可欺的模样。 牧野扫了苏莞尔一眼，看着李子俊，「一会儿干嘛去？」 李子俊的饭端上来了，他饿坏了，拿到饭先吃了一大口，之后才说，「猴子晚上过来，咱去网吧呗。」 牧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过一会儿，跟苏莞尔说，「一会儿哥哥们要去网吧，你乖乖回学校吧哈。」 苏莞尔抬起眼睛，「你们去网吧干嘛？」 牧野还没答，李子俊先笑起来，「去网吧还能干嘛，玩儿呗。」 苏莞尔想了一会儿，「去就去。」 牧野挑挑眉，「你什么意思，你也要去啊？」 苏莞尔也学着他的样子挑挑眉，「我出都出来了，还有回去的道理么？」 李子俊倒是个大方的，一拍苏莞尔肩膀，苏莞尔不查，被他拍的狠狠一个踉跄。 「去就去呗，哥哥带你打游戏。」 牧野一个手刀砍到李子俊后脑勺，「他妈的，哥哥也你是叫的啊？」 李子俊揉揉脑袋，嘿嘿傻乐了一阵。 李子俊和牧野都是学校里面出了名的「差生」，传言里面他们偷鸡摸狗，旷课逃学，打架斗殴，甚至还有说他们嫖.娼的。 王建还算是好的，据说他们初中时候的班主任早就放弃了他们，劝退过无数次。 苏莞尔看着他们，心底里不知是什么样的感觉。 那些心怀不轨，心中满是黑暗的人，在人群里面耀武扬威，在老师面前阳奉阴违，背后坏事做尽。 他们变成了「好学生」。 而这些性格洒脱，本质善良的人，却变成了要被劝退，要被开除的「差生」。 苏莞尔不知该作何感想。 李子俊风捲残云般的吃完饭，苏莞尔递给他几张纸巾擦嘴。 「谢谢啊。」李子俊站起身，说，「咱们去哪儿啊？还红方呗？」 牧野看了苏莞尔一眼，似乎在斟酌。 「红方吧，」苏莞尔抢在牧野前面回答，李子俊他们都看着苏莞尔，苏莞尔笑了笑，「你们平时去哪就去哪呗，不用管我。」 「那行，」牧野说，「走吧。」 红方网吧是他们最常去的网吧，不大，但是很便宜，开了很多年了，和老闆都已经很熟了。 红方在另一条街上，离得不远，得坐一站公交车。 「有零钱么？」 在车站等车的时候，牧野低头问苏莞尔，苏莞尔从兜里掏出一堆东西——手机，面巾纸，一个小小的戒指，和两颗水果硬糖。 在这一堆东西中找到一枚一元硬币。 「你这都带了一堆什么破烂儿啊。」牧野看着苏莞尔又小心翼翼的把那一堆东西放回兜里，有点想笑。 苏莞尔看了牧野一眼，「都是宝贝。」 牧野「切」了一声，没说话。 苏莞尔隔着衣服摸了摸那两颗硬糖，其中最宝贝的，就是它们了。 这个点儿，车上人不多，但是也不少，只余出一个空座出来，李子俊和牧野叫苏莞尔过去坐。 这还是苏莞尔第一次有一种被照顾的感觉。 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的时候，心都要飞起来了似的。 下车之后走几步就能看到红方网吧的大牌子，看到那个牌子的时候苏莞尔不禁笑了起来。 「这牌子还真是又红又方啊。」 李子俊想了想，「这牌子是后换的，原来的那个比这个还红，还鲜艷，时间久了有点掉色，秦哥就把给换了，」不知想到了什么，李子俊笑起来，推了推牧野：「哎你还记得不，换牌子的那个时候，还是咱俩还有李爽帮着选的呢。」 牧野也想起来了，一边笑一边掏出一盒烟，磕出两支来，一支递给李子俊，一支自己叼在嘴里。 第58页 苏莞尔看着那牌子「啧」了一声，「你俩这眼光真是不错。」 「那必须，」李子俊习惯性的挠挠后脑勺，过会儿才反应过来，「哎？你说话这语气不对啊。你什么意思啊！」 苏莞尔眼睛弯成月牙儿，看着他乐。 「哎我说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欠呢。」李子俊又是一拍苏莞尔的肩膀，这下苏莞尔察觉到了，闪了一下，李子俊没拍到。 牧野的眼睛微微眯着，隐在烟雾里。 苏莞尔光是笑，也不回答。 网吧里面很昏暗，牧野他们一看就是经常来的，他们一进去就有人招唿过来。 「哎哟！三哥！卧槽你他妈都多长时间没来了！」 牧野拿下烟，笑着骂了句「去你妈的。」 那边一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的矮个子男生过来，牧野给苏莞尔介绍，「猴子，苏莞尔，我同学。」 猴子愣了一下，看着苏莞尔，「你、你好。」 那边李子俊笑的开了花，「我说猴哥，你这个结巴的毛病好像不是看到袁子姗才有啊，你是看到个好看的小姑娘就有吧。」 猴子狠狠地一拳砸在李子俊身上，看着挺兇狠，脸却不可抑制的红了起来，「去、去你的。」 李子俊过去跟猴子他们几个人五黑，牧野带着苏莞尔在网吧里面七拐八绕，终于找了一个没有烟的地方坐下。 「你自己找点电视剧什么的看吧，晚一点给你送回学校去。」 「明天直接放假了，我不回学校。」 牧野明白了，笑了笑，「行，一会儿一起回家。」 苏莞尔强忍着脸红，点了点头。 「我不看电视剧，」苏莞尔扬眉问道，「你们打什么游戏？」 牧野来了兴趣，「干什么？你要学？」 「不能学么？」苏莞尔反问。 牧野点点头，「行，行，你过来。」 牧野他们玩的是英雄联盟，和之前孟翔凯教苏莞尔的王者荣耀有不少相似的地方，除了操作不同之外，苏莞尔竟看明白了。 「明白了？这么快就明白了？带你玩儿一把？」牧野说。 苏莞尔笑了笑，「行啊，你能carry就行。」 牧野笑起来，「你还懂carry呢。」 俩人开了一把，打人机，苏莞尔选了一个辅助，牧野占c位，苏莞尔倒也没坑，无功无过，始终和牧野一路，遇到人就往上沖顶伤害，保得牧野一次都没死。 「玩的也还可以啊。」 一把打完，牧野点了根烟抽。 苏莞尔在游戏里的名字是「别碰我家输出」，电脑停在最初的界面，苏莞尔看着那个暱称发了会儿呆。 李子俊和猴子他们开黑，玩的正开心，牧野叫了他几声。 「回去？」李子俊看了看时间，「这才几点啊。」 「你不走我先走了啊。」牧野说。 「哎呀行行行，我一会儿和猴子走。」李子俊过会儿才反应过来，冲着牧野的背影喊道，「明天休息，你着什么急啊？」 牧野笑了笑，「太晚了。」 离得远，网吧里又吵，李子俊没听清牧野说什么。 刚出门，和一拨人擦肩而过，牧野走在前面，挡住了苏莞尔的视线。 其中一个人刚要过去，看清牧野的脸之后叫住其他人，「我草，这不是牧野么？」 说话语气不善，牧野抬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往后侧了侧身。 原本苏莞尔能看到一点，牧野这个动作把她完全挡住了，她什么都看不到。 为首的那个人听到了，回过头来。 牧野认出来了，笑了笑，「哎哟，这不是大成哥吗。」 苏莞尔踮起脚尖，勉强只能看到一角，苏莞尔瞪大了眼睛。 她不认识那个人，可是她认识他的纹身。 犹记得和牧野初遇的那一天，牧野和一伙人打架，那些人认错了她，牧野将错就错把她救了，调虎离山之计，他们真正要抓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逃掉了。 这个满身纹身的人，就是当时那个头头。 苏莞尔不了解个中详情，但是她知道他们来者不善。 苏莞尔缩了回来，畏手畏脚的躲在牧野身后。 嗅着他身上熟悉的薄荷味道，苏莞尔心安了不少。 那边正打游戏的李子俊听到声音不对，立马走过来。 「你们谁啊？」看着牧野，「什么情况？」 那次的事情李子俊没有参与，他不认识他们，可是猴子认识。 这次相遇太突然，那次他们逃掉纯粹是因为牧野事先有准备，属于侥倖，后续的事情猴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更不知道这群人到底和牧野有什么恩怨。 但是这次牧野一定没有后手准备了他是知道了。 大成哥看到几个人放下游戏走到这边，舔了舔上牙，笑道：「你兄弟还挺多，关系挺硬呗？」 牧野：「不敢不敢，怎么赶得上大成哥呢。」 大成哥忽然收了笑，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别他妈说那些没用的！人你带到哪儿去了！」 牧野像是被逗笑，「这都多长时间了，您还想着呢。」 「你小子别给我玩儿什么心眼儿，」大成哥恶狠狠地看着牧野，「之前陈哥的帐，老子要一併算在你头上！」 牧野也收起了笑容，斜斜的倚着门框，目光变得阴狠。 第59页 □□味渐浓。 苏莞尔的身体抑制不住的瑟缩起来。 第31章 为首的那个人说话挺狠, 他旁边的人开口了。 「哎, 别介别介, 」他往回拉了拉纹身哥，「咱们有话好商量。」 这时，另一个男人从网吧柜檯后面走了出来，他是红方网吧的老闆。 「各位，各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先别激动, 有什么话咱们说明白就好了，大周末的, 也别惹大家不高兴。」 「误会什么？」那个纹身哥应该和红方的老闆是认识的, 「这小子抢了我的人, 陈哥为这事儿生了好大的气，火全他妈罚发我身上了，遇到这事儿，你说，谁能不生气！」 纹身哥说完看着牧野，扬起手指着牧野的鼻尖说，「今天要是不卸了你小子的一条腿，老子都他妈不姓王！」 「哎哎哎！别别别，」红方老闆一看纹身哥怒了, 赶紧打着圆场，放下纹身哥的那条手臂, 「这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你们说的那个人是谁我也不知道, 王哥你先别生气，你听听牧野是怎么说的，咱把这事儿说开了不就好了么是不。」 这是牧野最常来的网吧，他这里的兄弟也不少，听到声音都围拢过来。 纹身哥看着这阵势，也有点被红方老闆说动了。 「我这纯粹是看在咱俩多年交情的份上，我不在你这里收拾他，但是我告诉你牧野，我不管你在你们学校多牛逼，出了学校，你在我这，你特么就是一个渣渣，我随手就能捏死你，你记住了。」 全程牧野都没有说话，满不在乎的看着他们。 他懒得说话，一开始他就知道纹身是不会动手的，至少在红方不会动手。 红方网吧在这样的地方开了这么多年，老闆也是有实力的，不可能放任他们在这胡闹就是了。 但是这个纹身哥也不是什么讲诚信的人，从他话里听得出来陈哥因为这事儿没少骂他。 这仇就算是结上了，也不是网吧老闆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儿。 网吧老闆一听纹身哥这么说，赶紧顺下去，「对对对，咱们有话好好聊，别直接动刀动枪的，伤着谁都不好。」 牧野没管那么多，「走吧。」 苏莞尔没反应过来，被牧野拉了一下，跟着他走了出去。 ** 牧野把苏莞尔送回去之后没有回家，又回了红方。 纹身那帮人已经不在了，猴子他们看到牧野回来，过来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上回救的那个人，」牧野点了根烟，吸了几口，「惹了一屁股事儿。」 「谁啊谁啊？」李子俊插话道，「你们说的都是谁啊？」 「上回你没去。」猴子摆摆手敷衍道，坐在牧野旁边的椅子上，一副听故事的样子。 牧野皱眉看了猴子一眼，「跟个娘儿似的。」 猴子摸摸鼻子，「他们说的陈哥我认识，是陈青吧？」 原本李子俊还云里雾里，听到陈青这个名字立马明白了，惊恐的说：「我草三哥，你怎么惹上陈青了？！」 牧野一支烟抽完，笑了笑，「怎么了？」 李子俊没说别的，摇摇头，震惊的看着牧野，「我了个草……」 牧野把菸头摁灭，「来啊，黑一把来。」 凌晨的时候猴子走的，说是困了，要回去睡觉，网吧里就剩下李子俊和牧野。 一局游戏结束，李子俊没有急着再开。 「三哥，你跟我说老实话，」李子俊说，「你跟姗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牧野看了李子俊一眼，「什么关系啊？」 「我这不是问你呢么，我没看出来啊。」李子俊挠了挠头，说。 牧野低下头，「没什么关系，没有血缘，没有友情，更没有爱情。」牧野笑了笑，「能是什么关系。」 「但是我觉得姗姐对你是真心的。」 「对我真心我就得就犯吗？」牧野反问道。 给李子俊问的一愣，他缓了缓说，「猴子跟我说过——哎你可别嫌我八卦啊，我这可都是为你好——猴子说你对姗姐和对你之前招惹的那些个姑娘不一样。」 牧野被他逗乐，「我之前招惹什么姑娘了。」 「不是，」李子俊也笑起来，「怎么说呢，你被招惹的那些姑娘不一样。」 「哪不一样啊。」 「说不上来，」李子俊想了想，说，「我感觉你挺纵容她的，要是换做别人这么缠着你，你早就怒了吧。况且这也不是女不女生的事儿，把女生直接丢出去的事儿你也没少干。」 牧野把滑鼠一扔，往椅背上一靠，捏了捏眉心，竟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嘆息一般的，牧野说，「她救过我妈。」 ** 程星採过来的时候是中午，那天下午刚好四中也放假。 苏莞尔从学校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程星采。 程星采的气质和这里格格不入，长身玉立站在那里，比教导处主任还要一身正气。 现在正是放学时间，学生们三三两两的往外走，不少小女生看着程星采窃窃的笑，程星采皱着眉，生怕碰到她们一点似的。 程星采看到苏莞尔，和她打招唿的时候都是皱着眉的。 苏莞尔笑着走过去，「怎么，谁欠你一百万？」 程星采嘆了口气，眉头皱的更紧，没说话。 第60页 「走吧，」苏莞尔想起什么来，坏坏的笑了笑，「你要看看我学校吗？」 程星采责备的看了她一眼。 看着他的表情，苏莞尔笑的更加开心。 「不看算了，」苏莞尔挺可惜的说，「走吧。」 「去哪？」程大人终于开口说话。 「吃饭呗，」苏莞尔说，「你不饿么？」 程星采看着苏莞尔的脸，「怎么还戴上眼镜了？」 苏莞尔笑的眼睛弯成月牙儿，「好看么？」 那笑容明媚到晃眼，程星采不大自然的转过头去。 这时候人挺多，程星采走在人群里还挺显眼，这种根正苗红类型的帅哥在四中着实不多见。 正跟着人群往外走，后面有人叫苏莞尔。 苏莞尔一下就听出了那人的声音，回过头，笑了笑，「静雯。」 黄静雯拎着水壶走过来，不怀好意的一会儿看着程星采一会儿看着苏莞尔，「这位是……」 苏莞尔的回答含煳不清，还带着点忸怩，「我发小。」 黄静雯更加确信了，给苏莞尔使了个眼色，把水壶递到苏莞尔手中，「晚上直接送我寝室就行。」 苏莞尔点了点头。 接过来之后黄静雯没急着走，又偷瞄了程星采一眼，小声跟苏莞尔说，「行啊你，不吱声不吱气儿的，搞了这么个大帅哥啊。」 程星采似乎听到了这句话，习惯性的嘆了口气，背着手，转过头去。 苏莞尔有点想笑。但还是决定不闹程星采了，大老远来一趟，就别欺负人家了。 轻轻推了黄静雯一下，欲拒还迎，「什么呀。」 黄静雯走后，程星采看着苏莞尔手里的水壶，「这是干什么呀？」 苏莞尔理所当然的挑了挑眉，「帮她打水啊。」 程星采没答，皱眉看着苏莞尔。 苏莞尔笑的更欢，「同学之间互帮互助不对吗？」 程星采又露出那副责备的表情，苏莞尔收了笑，「走了走了，这么远来一趟，我请你吃点好的。」 程星采嘆了口气，把她手里的水壶接过来，「那是你同班同学？」 「算是吧，」苏莞尔说，拍了程星采的肩膀一下，「你学校那边怎么样啊？」 「你刚才变得不像你，」程星采没有理会苏莞尔问题，认真的看着她说，「为什么要装成那样？」 苏莞尔的笑容僵了僵，「装成什么样啊？」 程星采措了措辞，「装成很好欺负的样子。」 「没有啊。」 「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程星采的声音语气太温柔，现在和苏莞尔并肩走在学校门口的小路上，这让苏莞尔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回到十几年前，每天和程星采一起上学放学，再等一会儿穆小青就会跑到程星采身后，跳起来蒙住他的眼睛，一边给苏莞尔使眼色一边捏着鼻子让程星采猜她是谁。 程星采责备的语气让苏莞尔回到现实。 现在是现在，从前是从前。 不一样了。 「你们学校这是什么风气，」程星采的声音高高的响在苏莞尔的头顶，「从刚才等你到现在，我只看到你一个穿校服的。」 苏莞尔的笑容有点苦涩，但是语气依然是轻快的，「我是不是很特别？你有没有心动啊官人？」 苏莞尔的玩笑在程星采这里向来不管用，程星采自顾自的说，「小青有没有联繫你？」 苏莞尔低下头。 她彻底笑不出来了。 顿了顿，苏莞尔说，「没有，她怎么可能联繫我呢。」 「莞尔。」 程星采刚开了个头苏莞尔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这种语气苏莞尔太熟悉了。 程星采大概天生就是个优秀的人。 以前和苏莞尔家住在同一个小区，那时小区还很新，物业也好，不像现在这么破旧，苏浙那时是高中老师，名声还挺响，程星采的父亲是个商人，两家人时邻居，关系不错，苏莞尔和程星采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后来穆小青搬过来了，又和他们在一个班，和他们两个逐渐熟悉起来。 一直到他们上初中。 初中的时候程父的生意做大了，买了新房，程星采搬走了，苏莞尔家出了事，苏浙丢了工作，苏母重病，家庭情况一落千丈。 再后来，苏母去世，苏莞尔中考成绩名落孙山，三个人，上了三所不同的高中，联繫渐渐少了。 程星采这些年一直是班长，成绩优异，家境优越，素质极高，单单站在那里，就是一个光彩熠熠的人。 和别人不一样。 从小到大，追程星采的女孩能从家门口一直排到学校去。 但是程星采向来不为所动，用他的话说，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应该也是一个极度自控的人吧。 按部就班的生活，学习，什么年纪就做什么年纪该做的事情。 苏莞尔想，他一定会考一个很好的大学，交一个同样高素质的女朋友，毕业之后工作顺利，三十岁结婚生子，孩子聪慧可爱。 他一定会顺风顺水的过完这一生。 很久之前苏莞尔就知道这一点，他和她不是一路人。 苏莞尔不想回忆这些年她所经歷的。 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莞尔，已经过去很久了，咱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不能因为这一点小事……」 第61页 「小事？」 程星采愣了一下，从刚开始到现在，苏莞尔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即使和他开玩笑，也没有什么攻击性。 是的，攻击性。 这个词能够准确的形容现在苏莞尔的眼神和语气。 充满锐利，充满鄙夷。 程星采一直不想承认时光飞逝，大家都变了，他始终觉得如果苏莞尔肯原谅，肯放手，一切还能回到从前。 但是现在苏莞尔的眼神让他瞬间明白。 不可能了。 这根本就不是原谅不原谅的事。 「你觉得这是小事，我可不觉得。」苏莞尔看了程星采几秒，垂下眼睛，冷笑着说。 程星采嘆了口气，微微笑了笑，「行了，不说这些了，吃饭去吧。」 苏莞尔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笑起来，竟然走到这儿了。 苏莞尔仰起头看着程星采，笑着问道：「铁板牛肉饭还是面条？」 第32章 程星採选的面条, 苏莞尔带他走进那家面条店。 店里面挺多都是四中的学生, 苏莞尔不认识，但是都眼熟。 「你吃什么？」苏莞尔仰头问程星采。 「正常就行，我也不是专程过来吃饭的。」程星采说, 「你想吃什么？」 苏莞尔转头对柜檯里的老闆娘说，「我要一个小碗牛肉面, 」看了眼程星采，「一个大碗的西红柿牛腩面, 不加香菜和葱花。」 「一共二十三。」老闆娘面无表情的说，「现金还是微信支付宝。」 苏莞尔没有手机，刚想掏钱包，程星采虚虚的拦了她一下, 「我来吧。」 程星採用手机付了款，带着苏莞尔找位置坐下。 程星采爱干净, 还是个强迫症, 每次在外面吃饭, 坐下之前都要用纸巾把座位和桌子擦一遍, 苏莞尔背着包, 静静的等在一旁——她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程星采擦完之后，把纸巾拢到一起，去洗手间扔掉瞬间用随身带着的香皂纸洗了洗手才回来。 苏莞尔看着程星采坐回椅子上，「啧」了一声, 「我星哥活得真是越来越精緻了。」 通常对于苏莞尔的调笑, 程星采的做法都是责备的看她一眼, 不理会。 苏莞尔自己说着也没意思，淡淡的「哼」了一声。 「你喝不喝水？这附近有卖水的地方么？」等面的间隙，程星采问道。 「有，」苏莞尔随手一指，「那边，出门往右一拐就是。」 「好。」程星采站起身，「你要喝什么？」 苏莞尔想了一下，「玫瑰冰沙，大杯的。」 程星採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好。」 程星采出了门，苏莞尔一个人无聊的坐在座位上，斜斜的倚着旁边的墙壁。 她只能趁着程星采不在的时候倚一会儿，正常程星采是不准苏莞尔乱靠的。 他嫌脏。 苏莞尔百无聊赖的看着周围的人，手指无意识的搓着桌角上的一个小突起。 门口乱闹闹的，苏莞尔举目望去，几个高个子的男生站在门口，似乎是在决定吃什么。 苏莞尔耳尖的一下就听到了李子俊的声音。 意识到一会儿牧野可能会过来的时候，苏莞尔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竟有一种被捉姦在床的感觉。 苏莞尔记得以前看电视的时候听过一个什么定理，大致意思是说越不想发生的事情越容易发生。 现在苏莞尔觉得，这个定理真是准。 真他妈准。 就在苏莞尔心底里祈求着李子俊他们不要进来吃饭的时候，李子俊嚷了一声，「得了得了，就他家得了，我前几天刚和三哥吃过铁板饭。」 他们要往里走，苏莞尔迅速坐直身子，低下头。 像是一个罪人一样把脸埋在角落里。 「哎？这不是苏莞尔吗？」 李子俊嗓门大，这么一吼，整个小店都能听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此刻苏莞尔有种想死的冲动。 或者自己死，或者捏死李子俊。 牧野原本没注意，听李子俊这么一说，回过头，果然是苏莞尔坐在那里。 脸上挂着一副尴尬到不行的表情。 哎哟？平时不是挺能装的么？这回怎么不装了？ 牧野好笑的看着苏莞尔。 苏莞尔被牧野看得脸都快要烧起来了，她觉得自己举起手的动作都是僵硬的，如果这一幕放在电视剧里，就应该放上「嘎嘣嘎嘣」的配音。 「hi，好巧啊。」苏莞尔虚弱的说。 李子俊走过来，「怎么了？生病了啊？」挑了挑眉毛，「你一个人吃饭吗？那坐过来一起吃呗。」 如果放在平时，苏莞尔一定在心里面谢李子俊一万遍，但是现在，她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不用了，我……」苏莞尔顿了顿，心虚的瞄了牧野一眼，小声说，「我不是一个人。」 「啊，」李子俊点点头，「那行，那我过去了。」 「李子俊，这谁啊！」他们一帮人里面，看到李子俊过来和苏莞尔说话，不怀好意的问道。 李子俊：「同学呗，还能是啥。」 李子俊走过去之后，苏莞尔最后看了牧野一眼。 他没有看她，似乎是在看菜单，高高的松松垮垮的站在那里。 「看什么呢？」 第62页 程星采把两杯水放在桌子上，坐下来，顺着苏莞尔的目光往那边看了一眼，问道。 苏莞尔收回目光，下意识的答道，「没谁。」 程星采又看了那拨人一眼，「你同学啊？」 苏莞尔点点头，伸手去打开水杯外面的塑胶袋，「嗯。」 程星采皱了皱眉，「一点也不像学生。」 苏莞尔动作一顿，「不像学生怎么了？」 程星采被她突然而来的责问问得愣了一下，帮苏莞尔去解她没有解开的袋子，继续说道：「这个年纪搞得这么社会干什么。而且这种人，呵，」程星采冷笑了一声，「到了社会上，就是一事无成的败类。」 程星采手在动，一直也没看苏莞尔的表情，自顾自说道：「之前不想让你来这个学校就是这个原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什么样的环境培养什么样的人才，你看看你们学校那风气，」又是一声冷笑，程星採回头往牧野他们坐的方向上看了一眼，「也就能培养出这样的『人才』。」 语气里面的鄙夷太明显了，苏莞尔收回手，让程星采自己解。 程星采把袋子拿下来，把里面的一杯水递给苏莞尔。 「谁让你买热可可的。」 「女生吃太多凉的不好。」程星采颇有耐心的慢悠悠的解释道。 苏莞尔「嗯」了一声，随手把那杯热可可放在一边，「我去拿餐具。」 牧野他们人多，外面没有地方，点完餐之后坐到里面。 苏莞尔绕过柱子去拿餐具，一拐弯，看到牧野站在那里。 「哟，」两人对视两秒，谁也没说话，还是苏莞尔打破了这个局面，「哟」了一声。 牧野挑眉看她，等着她说话。 「你也在这啊。」 牧野笑了笑，「你瞎了？」 苏莞尔说，「刚没看见。」 牧野没答话。 「你拿这么多餐具……」苏莞尔仰起头，「拿得了么？用不用帮忙？」 牧野扬起嘴角，坏笑道：「不用。」 说罢拿起餐具转身走了。 这小丫头摆明了是想跟他走，拿了餐具和他们聊几句就一起坐下来吃饭了。 牧野偏不遂她的意。 苏莞尔看着牧野的背影，委屈的撇了撇嘴。 苏莞尔回去的时候面已经端上来了。 苏莞尔把餐具放在桌子上，看到旁边那杯热可可的吸管已经插好了。 刚要把吃面，程星采打断了她的动作。 「等一等。」 苏莞尔抬起眼睛，「干嘛？」想了想，「没擦呢是吧？」 乖乖把刚拿回来的餐具递过去，看着程星采里里外外的擦了个遍。 等程星采擦完，苏莞尔鼻子出气儿，「程星采，你有没有想过，面巾纸就真的干净么？」 程星采没说话。 「我做过一篇英语阅读，说是面巾纸都是用过的手纸回收来的。」 程星采也不傻，看出苏莞尔是故意的，还特意把「用过的」和「手纸」两个词重重的读。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她了。 知道她是故意的但还是禁不住的噁心，程星采放下筷子，「你想说什么？」 苏莞尔明亮的眸子里面还闪着笑意，但是表情却十分认真。 「程星采，你知道这家店里面最不干净的东西是什么么？」 「什么？」 「我。」 程星采张着嘴，半天没说出来话。 苏莞尔原本还认真，这下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笑得十分夸张，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 程星采看着她的样子，皱起眉头，「够了。」 苏莞尔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笑，即使她知道此时程星采已经不大高兴了，但她就是想笑，止不住的想笑。 苏莞尔努力的收敛，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桌子坐正。 摆摆手，「好了好了，不笑了。不笑了不笑了。」 「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程星采语气变得严厉了一些，苏莞尔一瞬间就不想笑了。 胳膊肘规规矩矩的搭在桌子上，正儿八经的看着程星采，「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一个神经病？」 「我看你现在和那些人没有什么区别。」 苏莞尔顿了顿，低头缓缓笑起来，反问道：「哪些人啊？」 「你说哪些人？」程星采说，「你自己说。」 苏莞尔半晌都没有答话，过了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笑，「程星采，你什么时候口才变得这么好了。」 程星采这下没说话。 「我记得你小时候可不这样啊。」苏莞尔轻飘飘的说道。 小时候的程星采也是这副正派的模样，他是这几个小孩里面最听话的一个，他自己听话，这倒没什么，他还总是劝解别人也听话，这就有些讨厌了。 苏莞尔就是最讨厌他的那一个，因为苏莞尔最不听话，她小时候和现在可不一样，说出来大概都不会有人相信，小时候的苏莞尔比现在的黄静雯还要张扬。 她是孩子王，爬树偷枣，逃课打架，忽悠班级同学集体气老师，和老师对着干，这些都是她干出来的事儿。 可不比现在，这么小心翼翼，这么卑躬屈膝。 苏莞尔不愿意回想，每次一开了个头儿，都要告诉自己打住。 第63页 不要再往下想了。 「你小时候也不这样。」程星采说，「你以前只是顽劣，你看看你现在，虚伪，算计，一说到哪里不高兴立马就要报復回去。」 苏莞尔抬起眼睛。 「你看我干什么，我哪里说的不对么？」程星采冷冷的笑，「你刚才对门口那个叫你的小姑娘那样说是干什么？让她误会你么？你是故意的吧？刚才你非要提到用过的手纸，也是故意的吧？你想干什么呢？」 程星采一番话说下来咄咄逼人，苏莞尔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他，不承认，也不闪躲。 「你以前哪里是这样的啊，」程星采继续说道，「你敢说不是这个学校，不是这个环境把你变成这样的么？」 眼前的面有点坨了，一个小碗一个大碗，均一口没动。 除了餐具擦得晶晶亮。 「我敢说。」 「什么？」 苏莞尔突然出声，程星采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了一句。 「我敢说，」苏莞尔重复了一遍，「我敢说不是这个学校把我变成这样的。」 「那是什么？」 这次苏莞尔没有回答，站起身，拎起自己的包和黄静雯的水壶就往外走。 程星采狠狠地怔了一下。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苏莞尔转身的那一瞬间，眼睛里面开满了泪花。 苏莞尔很少哭，很少很少。 程星采仔仔细细的回忆，除了很小的时候见过几次之外，长大之后他几乎没有见过苏莞尔哭。 包括她母亲去世的时候，她都没有哭。 程星采想过，或许不是苏莞尔没有哭过，只是她哭的时候没有人看见罢了。 所以这次突然看到苏莞尔的泪水，程星采止不住的心疼。 苏莞尔出了店门往外走了几步，程星采追上来，一把把热可可塞进苏莞尔的怀里。 这时苏莞尔已经恢復如常。 看着她微笑的眼睛，就连程星采都有点怀疑，方才自己看到的泪水到底是不是真的。 第33章 程星采拿着东西追出去，把那杯热可可塞进苏莞尔怀里。 苏莞尔回眸, 眼睛格外明亮, 她笑着说, 「这位选手动作很娴熟嘛, 经过训练哦？」 程星采这次决定顺着她说，笑着点了点头, 「嗯，练了十几年呢。」 苏莞尔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微微笑着没说话。 「真不去我学校转一圈？」苏莞尔和程星采并肩往学校的方向走。 「不去了。」 有送外卖的摩托从苏莞尔身边飞速擦过, 程星采眼疾手快的拉了她一把。 苏莞尔说：「行吧, 不去就不去吧，你车站在哪？我给你送过去。」 「不用，」程星采说，「我送你回学校吧。」 苏莞尔也没拒绝，点了点头，「可以。」 「你现在周末休息几天啊？」程星采问道。 「算是一天吧。」想起这个，苏莞尔扬起嘴角，「我姑姑家在这附近, 我经常去她家，顺便给我弟弟补习。」 程星采不认识苏莞尔的姑姑, 点了点头, 「他们家人对你还好吧？」 「挺好的。」 「那……」程星采顿了一顿, 有些犹豫的说, 「那你放假就没回过家么？」 「回过。」苏莞尔说, 仰起脸来看着程星采，笑起来，「你是想问我爸吧？」 程星采特别害怕苏浙，准确的来说，是讨厌。 原因很简单，有一回苏浙喝醉了，程星采送苏莞尔回家的时候，苏浙以为是有人要对苏莞尔不轨，一下就沖了过去，但是喝酒喝得绵软无力，冲过去之后直接倒在了程星采的身上。 然后吐了他一身。 那大概是程星采这辈子最最黑暗的瞬间了，洁癖倒是谈不上，但他爱干净爱的要命，生平还是第一次有人直接将骯脏的呕吐物弄他一身的。 从那之后程星采对苏浙的态度就变了，原本还带着尊敬和对才子没落的惋惜，现在就只剩下了鄙夷和厌恶。 连带着对苏莞尔的态度都有些变化，对她若即若离，刚发生的几天甚至躲着她走，就好像她是什么可怕的瘟疫一样。 好在苏莞尔并不care这件事。 程星采看着苏莞尔清澈的目光，愣了一下，随即躲开她的眼睛，「嗯，你父亲也还好么？」 苏莞尔瞭然的笑了一下，「挺好的啊，该吃吃，该喝喝。」还把「该喝喝」重读了一下。 程星采看了苏莞尔一眼，眼中带着责备。 两人步速不快，但是这么聊着聊着，也很快就到了校门口。 其实和程星采说再见的那一刻，苏莞尔心中是有一丝不舍的。 从家里面一直到四中，跨越了一整个a市，感觉和以前的生活也远离了，那些人，那些回忆全都成了过去。 苏莞尔自诩并不留恋过去，但是这一刻她是真的不舍。 四中在她心中一直都是陌生的，她每天都活得小心翼翼，说话做事都要费十二分的心力，不能放松，她也会累。 这里不是她的归宿，所以她才会对程星采有一丝的不舍。 就好像有的时候做题做着做着，就会想起某个知识点初中的时候学过，而且那时她还给程星采和穆小青讲过几次。 这些都是下意识的，不是苏莞尔自己能控制的。 第64页 但是程星采却一次也没有回头，一直走到那边的十字路口。 苏莞尔一直到他的身影转过去，看不到了才进了校门。 学校里面依然那么热闹，这个时间不少男生在操场上打篮球，苏莞尔还看到了张恆龙。 自打报名了篮球赛之后，张恆龙几乎天天都泡在篮球场，不知疲倦的练习。 苏莞尔走过操场，回到教室。 同学们要么去食堂吃饭，要么回寝室休息，教室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苏莞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物理书看了一会儿，只看了一课就放下书，摘下眼镜放在一边，伸直胳膊，把头枕在胳膊上。 心里面压抑的难受。 从前的那些片段，方才程星采说牧野他们的那些话，塞在她手心里的那杯热可可，这一切都像是打翻了一样，搅在苏莞尔的心里转个不停。 苏莞尔把头埋在胳膊里，吸了一下鼻涕。 过了会儿，苏莞尔坐直身子，头髮遮住了她的眼睛，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泛出晶亮的微光。 苏莞尔伸手从牧野的桌洞里抽出一本他的书，垫在胳膊底下趴了一会儿。 心这才稍微安静了一会儿。 ** 中午吃完饭，十中的那几个哥们叫牧野一起去打游戏，牧野没去，李子俊心痒痒的想去，牧野看出来了。 「你去吧。」牧野说。 李子俊吃完最后一口，「可得了，猴子不在，我得被他们血虐。」 刘吉听了这话可就不乐意了，「怕啥的，一会儿我和你一路，我怎么就不信了呢，我看看谁敢欺负你。」 李子俊把刘吉搭在他肩上的手晃开，「滚你妈的，有你更特么得血崩。」 牧野他们在一旁笑起来。 「我特么还是回学校吧，等哪天猴子来了看我怎么虐你们。」李子俊看了牧野一眼。 牧野点了点头。 下午有一节体活课，体活课是四中的传统，也算是特色，体活课说白了就是出去散玩儿，没有老师带领，这个课程苏莞尔初二的时候就被取消了，万万没有想到到了高中竟转角遇到爱，还会遇到这样的课程。 高三教学楼顶楼有一个小小的平台，楼层不算高，站在那里能够俯视小半个学校 但是据说前些年在那里有学生跳下去过，原本一直开放的小平台就被锁上了，近几年风声没那么紧了，锁也坏了，学校也就没管。 牧野挺爱去那个小平台上待着的，学校里没几个人知道那个锁是坏的，所以挺安静的。 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王建找牧野谈了挺多，从学习到家庭再绕回来谈篮球赛谈梦想，牧野感觉现在耳朵嗡嗡的，脑子也嗡嗡的。 他急需找个安静的地方吹吹风，牧野第一个就想到了那个小平台。 从楼梯口拐上去，刚推开门，牧野就闻到了一股烟味儿。 牧野还惊讶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在小平台上遇到其他人。 跨过门口的一些杂物，牧野走进去，远远看到一个细瘦的身影。 她爬上了栏杆，坐在栏杆旁的小台子上，舒服又安静的靠在旁边，长腿微屈，风吹起她的头髮，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动作甚是娴熟。 苏莞尔？ 阳光躲进了云层，天空灰暗下来，几片落叶扫过，这种场景竟平添了几丝韵味。 牧野有种想把现在的景象拿手机拍下来的冲动。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手机没有开静音模式，「咔擦」一声藏在风里，不大也不小，但是足以传到那边小平台上的人的耳朵里。 牧野看到苏莞尔回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表情的变化。 从惊愕到恐惧，再到思考，最终变成她思考后的模样——平平静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一切都挺正常，但是那截菸捲就在她手里，这是怎么赖都赖不掉的。 牧野笑着走过去。 「干嘛呢？」牧野在她前面坐下来，长臂一伸夺过她的烟，摁灭在墙边，「抽菸？」 牧野还挺好奇苏莞尔会怎么答的。 这种铁板钉钉根本无法挽回的局面，苏莞尔并没有浪费过多精力，而是选择直接转移话题。 「你怎么会在这？」苏莞尔说，「王建找你谈完了？」 牧野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再揪着「烟」这个问题死磕，而是借坡下驴，放了她一条生路。 「嗯，」牧野说，「你猜猜王建找我说什么？」 苏莞尔想都不想，「七拐八拐绕个九曲十八弯跟你聊篮球赛的事？」 牧野爽朗的笑起来，「对。一点没错。」 苏莞尔狂跳的心因为牧野的这个笑容平静了一些，点了点头，「那你怎么说？参加么？」 牧野眯着眼睛看着苏莞尔，「你想让我参加么？」 苏莞尔转过头，看着远处的景色，阳光露了点头，洒在她的身上薄薄一层金光。 「你参不参加管我什么事。」 牧野总觉得苏莞尔下午怪怪的，他想了一下，是从中午遇到她开始她就怪怪的。 「牧野，」苏莞尔叫他，「我想问你个问题。」 牧野挺喜欢听苏莞尔叫他名字的，因为之前和几个哥们拜过把子，他排行老三，所以不少人叫他三哥。 苏莞尔只在人前这么叫他，人后基本都直接叫他牧野。 第65页 苏莞尔声音不是平常女生那种温软娇嗲的感觉，而是温和之中带着那么点硬朗，温和居多，所以那丝硬朗显得尤为珍贵。 点睛之笔，锦上添花。 那张小嘴咬出「牧野」这个名字的时候，挺好听的。 「说。」牧野看着苏莞尔。 「你知道黄静雯喜欢你吧？」苏莞尔笔直的看着牧野，背嵴挺得笔直。 牧野「嗯」了一声，「怎么了？」 「那你对她是什么感觉呢？」苏莞尔的声音渐渐飘了，眼神有点空洞，不知道是在对牧野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明知道她喜欢你，也不拒绝，就这么承受这些好吗？」 牧野看着苏莞尔样子，有点想伸手把她头髮弄乱。 他笑了笑，「承受？」牧野反问道，「有什么可承受的呢？她是她，我是我，她的行为我没有必要买单。」 苏莞尔的目光逐渐聚焦。 牧野笑意更深，他站起身，眯着眼睛看着远方。 「人生很短，也很艰难，我就这么孤身一个人，所以我就想我一个人的事情就行了，别人想怎样那是他们的事情，我没有必要插手。」牧野冷笑一声，「也不想插手。」 风吹起来了，重新把太阳吹进黑暗里。 苏莞尔看着牧野，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一边是自己的那些事，一边又是牧野，她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成长环境，能让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说出「人生很短，也很艰难」这样的话来。 苏莞尔的目光轻柔的落在牧野的脸上，没有说话。 「你想问的应该不是这个吧？」牧野转过脸，居高临下的看着苏莞尔。 苏莞尔愣了一下，这个细微的表情被牧野看到，他知道，接下来，她又要开始说谎了。 这个姑娘说谎已经成习惯了，牧野也懒得说，顺着她，她爱怎样就怎样吧。 挺有意思的。 牧野真的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尤其是看到她还会抽菸之后。 她的身上藏着挺多故事的。 「不过你还会抽菸我倒是挺惊讶的。」 是时候把话题扯回来了，牧野看着苏莞尔，平平淡淡的说。 苏莞尔也没有了刚开始的震惊，表情有些尴尬，「本来就会，你们一直都不知道就是了。」 苏莞尔笑了笑，准备耍赖，「我又没说过我不会抽！而且你也没问过我。」 牧野笑着摆手，「哎哎哎，你这个锅甩的……行，你行，我背锅，行了不？」 苏莞尔笑了一声，也顺着牧野的目光看着远方。 「你刚刚拍什么呢？」苏莞尔问道。 「照片儿，」牧野从兜里掏出烟来叼上，找火找了半天，含煳不清的说，「操，忘带火了，你有火没？」 苏莞尔看着牧野，「你把照片删了，我就给你。」 「我给你修，修好了发给你。」牧野叼着烟说，「怎么，不相信哥的技术啊？」 苏莞尔被他逗笑，「嗯，不相信。」 牧野扶额，有点想笑，学着苏莞尔语气，呆唿唿的说，「嗯，不相信就对了。」 说完两人再也绷不住了，突然大笑起来。 笑这个东西会传染，在他们之间碰撞来碰撞去，一个人刚要歇了笑就被另一个的笑传染，此起彼伏，一直过了很久，这笑声都没有停下来。 第34章 俩人笑了挺久, 苏莞尔感觉自己嘴里都呛了风了才停下来。 牧野看着她笑, 「靠，傻逼啊你。这特么有什么可笑的。」 苏莞尔挑挑眉, 指了指自己, 「我？只有我？」 牧野点点头, 「行，好，还有我，行了吧？」 这话说完俩人又开始笑，经过这通没来由的傻笑，苏莞尔竟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苏莞尔看了牧野手里的烟一眼，有点想抽。 牧野看到了苏莞尔的这个小动作, 稍微侧了侧身, 挡住了那半截菸捲。 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那时苏莞尔第一次遇见牧野, 天色昏暗, 牧野误以为苏莞尔是个男孩，苏莞尔侧了侧身, 露出身体的曲线, 牧野才知道这是个姑娘。 苏莞尔看着远方, 余光却一直盯着牧野。 牧野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苏莞尔嘆了口气, 「篮球赛的事儿，你怎么想的？」 牧野有了点兴致, 「我挺想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参加的。」 苏莞尔笑了笑, 「我哪里一定要你参加, 就是觉得，看在老王的面子上，参加一下比较好。」 老王其实对牧野挺好的，可能是方式的原因，不大招人喜欢，但是苏莞尔和牧野心里明镜似的，老王是个好老师。 牧野想了一下，「我没完全拒绝，话搁那了，如果你想让我参加，我可以考虑。」 苏莞尔看着牧野的眼睛，点了点头。 牧野站上台阶，拉着栏杆往后仰，「既然我都答应你的条件了，你是不是应该还回来？」 「什么？」 牧野跳下来，站在苏莞尔跟前，斜斜的扬了扬嘴角，「咱们之前见过的，是吧？在柳林巷子里。」 苏莞尔没急着回答，牧野几乎能看到她的小脑瓜里在想什么。 苏莞尔想了想说，「好像见过，但是我记不清了。」 牧野又往前了一步，歪了歪头，探究似的问，「你在害怕什么呢？我有点好奇。」 第66页 苏莞尔从栏杆上跳下来，往后退了一步，「害怕什么啊，有什么可害怕的。」 苏莞尔转身走，潇洒的扬了扬手，「走了，上课去了。」 牧野看着苏莞尔的背影，笑了笑。 ** 李子俊找牧野找了半天，最后在楼梯上碰见了。 「你去哪了啊？」李子俊说，「找你找了大半节课。」 牧野看上去心情不错，「找我干嘛？」 「打球啊，」李子俊抱怨说，「这不是体活课么？操了，早就约好了，一转眼你就没影了。」 牧野更加开心，「走吧，能玩一会儿是一会儿。」 牧野一动，李子俊就看到了牧野手上的半截烟，「你这是干嘛？烟抽一半儿拎着。」 牧野拿起菸捲看了一眼，是最便宜的那种烟，很烈；菸蒂的位置有浅浅一圈唇印，又很柔情。 牧野看了一会儿，「没啥，哎，有打火机没？」 「有。」 牧野把那半截烟叼在嘴里，点着火，吸了几口。 莫名的，有点甜。 ** 牧野说要参加篮球赛的时候，王建惊讶了一下。 「你小子不是死活不参加么？」惊讶之余，老王还是很开心的，在办公室里面手舞足蹈的，笑的满脸都是褶子。 一推牧野的胸膛，「不过你来的也是真及时，我差一点就要把人选报上去了。」 牧野吊儿郎当的点了点头，「人够了不？不够加上李子俊一个。」 「哪够啊，」王建从桌上的一堆凌乱材料里面翻出那张篮球赛的报名表，仔细看了看，「算上李子俊才将就着够。」 原本王建想问问牧野是不是真的考虑好了，但是又怕这么一问，牧野这么一合计，他再反悔，所以王建迅速的用黑笔把牧野和李子俊的名字写在了报名表上。 一边写还一边笑眯眯的问，「怎么突然想起报名来着？」 牧野摆弄着王建桌子上的那盆花，「反正呆着也没意思。」 「这就对了！」王建激动的一拍手掌，「你们这个年纪，能跑能跳的，就应该多活动活动，等到了我这岁数——我看看啊，这单子上的人好像多了，那我就把姜健雨划掉吧，他是被我硬塞上去的——哎，我刚刚说哪啦，哦对，等到了我这个岁数，跑不动了也跳不动了，想参加都参加不上。」 王建又开启了碎碎念模式，牧野听得有点烦，「还有事儿没？没事儿我回去了。」 「没了没了，」王建喜滋滋的跟牧野摆摆手，牧野走到门边的时候，王建又叫住他，「哎哎哎，牧野，回来回来。」 牧野回过头来，不耐烦了，「又干嘛？」 「你过来，」王建朝他摆手。 牧野晃晃悠悠的走过去。 王建说：「之前我跟你说的助学奖学金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牧野笑了笑，「你看我这个样，像是能得奖学金的样子么？」 「这个和成绩没什么关系，主要是看上报的人数，你把你家的低保证什么的复印件交上来，我给你争取一下。」 牧野收起那副痞痞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你真要给我申请？」 「嗯，」王建挑挑眉，「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呢？那笔钱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啊，你的学费不就有着落了么？」 牧野说不清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 面对着一番好意的王建，牧野说不出拒绝的话。 「行，报就报吧。」牧野点了点头。 王建又拍了牧野一下，这次牧野有防备，躲开了。 「还『报就报吧』，你小子以为报了就能选上啊？就能发钱啊？」王建「切」了一声，「还得审核呢。」 「行了，」牧野说，「这下没什么事了吧？我走了。」 「行，走吧走吧。」王建继续低头斟酌他的篮球赛名单。 牧野笑了笑，「老师再见。」 ** 晚自习中间休息的时候，张恆龙过来找牧野。 「三哥，听老王说你要上篮球赛啊？」 苏莞尔坐在里面，从书本上抬起头来。 牧野一局游戏刚结束，点点头，「嗯，怎么了？」 张恆龙拿着一个本一支笔出来，「商量商量战术啊咱们？」 牧野挑挑眉毛，「第一场和谁打？」 张恆龙搬了旁边的凳子过来，坐在过道上，把本子往前翻了翻，「三班。」 李子俊上完厕所回来，看到张恆龙和牧野坐在一起。 「研究啥呢？」李子俊从桌洞里抽了张纸巾出来擦了擦手。 牧野回过头，「过来。」 李子俊兴致勃勃的走过来，坐在牧野前桌，回头看着张恆龙的小本，「什么瘠薄玩意儿啊？写的密密麻麻的。」 张恆龙神秘一笑，「秘密。」 李子俊「操」了一声，一把把本子夺过来，看了一眼之后瞭然，「篮球赛？」抬眼看着牧野，「你要上啊三哥？」 苏莞尔低头看书，笔却一下也没动过，竖着耳朵仔仔细细的听着。 「嗯，」牧野看着李子俊说，「我把你也报上了。」 李子俊挠了挠头，「咋又要上了呢？」 牧野笑：「为班级争光添彩，哪有问题？」 李子俊：「诶我草！服。」李子俊摆摆手，「我真他妈服，完全没有问题。」 第67页 张恆龙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最后郑重的拍了李子俊的肩膀一下，「那我们以后就是队友了。」 李子俊愣愣的看着张恆龙，过了三秒，扶额，又是一声「诶我草」。 班级篮球队里面的另外几个人也回来了，被张恆龙一一招手给叫了过来，有的站着有的坐着，在牧野桌前围了一圈儿。 苏莞尔一个女生坐在里面，想出去，牧野挡着不让过，不出去，还稍稍有点尴尬。 苏莞尔背嵴挺得很直，也只能红着脸听着他们篮球队开会。 「我觉得，」张恆龙作为队长，首先发表意见，「我们应该先打一场，大家熟悉熟悉手感，也看一下相互之间的配合，然后粗略的定一下位置，然后再根据训练的情况再调整。」张恆龙扭头看着牧野，「三哥你觉得呢？」 牧野：「我没意见，你是队长。」 张恆龙舔舔嘴唇，看着众人，「你们觉得呢？这样行不？」 「行啊，有啥不行的，」李子俊说，「你定时间地点，咱们到时候就过去练。」 张恆龙把小本一合，「行，那地点和时间我搞定，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谁和咱们打啊？咱班凑一个篮球队都费劲呢，去哪找来人陪咱们练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安静了几秒，牧野说，「这个我来搞定吧。」 「那太好了，」张恆龙比比划划的说，「到时候咱们就练起来。」 周六的晚自习没有班主任看管，只有走廊里面一个值班老师流动监管，学生们最喜欢的就是周六的晚自习。 七班以前都是张恆龙闹得最欢，今天张恆龙却安静了下来，一直坐在后面和林永生讨论篮球战术，他们两个经常一起打球，彼此都了解。 张恆龙不闹了，七班竟显得比往常安静。 苏莞尔早早把作业写完，拄着头看着牧野玩游戏。 「看什么？」 问得苏莞尔一愣，「你没认真玩啊？」 牧野头也不抬，「认真玩了啊。」 「那你还能看见我？」 牧野笑，「怎么，又觉得我瞎啊？」 过了一会儿，牧野递了一个手机过来，「要不要打一把？」 「这是谁的手机啊？」苏莞尔问道。 「李子俊的，」手机往前送了送，「玩不玩？」 苏莞尔接过来，「来呗。」 「你打c位。」牧野说。 「为什么？」苏莞尔笑了笑，「我怕我坑啊……」 「没事，来吧。」 苏莞尔在高输出英雄里面选了很久，最后选了鲁班七号，牧野选的是庄周，俩人打的匹配赛，苏莞尔用的是李子俊的小号，只是个青铜，铭文也没有，等待游戏开始的时候看到牧野最强王者的框框，和队友不是钻石就是铂金的框，有点胆儿秃。 「你别往前站，就在后面a就行，二技能是地图炮，一技能晕眩，大招是打范围伤害。」 游戏开始了，苏莞尔操纵着游戏里的小人儿。 「我去哪啊？跟你走吗？」 「嗯，过来收红。」牧野带着苏莞尔走下路，庄周抗伤害，鲁班收红。 「过来收兵线。」 牧野很会玩儿，伤害全是他的，经济全是苏莞尔的，每到最后一下他都会走远。 对面上单是铠，站在塔下弯刀扔的一波又一波，苏莞尔围着自家兵线绕圈，动不动就被减速。 「过来把这个小野怪收了，然后站我身后，我给他减速之后你再扔一技能。」牧野指挥说。 「好。」 苏莞尔踩着红buff，又会预判，俩人合力把铠打残了。 「小心草丛，你别离我太远。」 「……好。」 苏莞尔小心翼翼的操纵着手机，紧紧跟在牧野身后。 「猴子在打蓝，你先把这个小野怪收了，然后过来收人头。」 「哦，」苏莞尔说，「不会被抓吧？」 牧野抽空看了苏莞尔一眼，笑了笑，「不会。」 苏莞尔心说你这个时候耍什么帅啊，说是这么说，但还是不可控制的被这个笑容撩得心神不宁的。 「过来收人头。」 牧野一声就把苏莞尔拉回现实，「哦」了一声之后，黄衣服的小人儿一蹦一跳的过去收了对面猴子的人头。 「哎你别说，这二突突用着还挺爽。」 牧野被她逗笑，「那可不，二突突正经挺厉害呢。尤其是我们伙的这个二突突。」 苏莞尔扁了扁嘴，没说话。 牧野笑的更欢了。 中路开团了，苏莞尔他们一伙儿的法师不大给力，这么会儿功夫已经被人推到了二塔。 「你跟在后面，别太靠前了。」牧野说，「我先去抗一波伤害，然后你再来，听见没？」 苏莞尔点点头，「好。」 对面四个人都聚集在中路，庄周玩的很好，加上他们的刺客会切后排，苏莞尔躲在后面a，这波团看着就要赢了。 谁也没想到后面杀来一个隐身的兰陵王。 「救我啊啊，我要被切死了，救我救我。」 鲁班交了闪现，一顿往前跑。 庄周发现情况不对，回头去找鲁班，结果还是晚了一步，鲁班被兰陵王切死了。 牧野在下面聊天区里面打字：兰陵王，你等着。 第68页 死的时候有点无聊，苏莞尔去看牧野的手机，牧野换了几件装备，收了几波兵线之后等鲁班復活。 对面趁这个时候偷了大龙，苏莞尔说：「这波怪我了。」 「没事，」牧野说，「你还是跟着我吧，先发育着，别走远。」 「好。」 牧野也不去前面扛了，带着鲁班反了波野，然后推了上路的二塔。 「快走，他们回来抓人，」牧野说，「你在前面走。」 鲁班一蹦一跳的走在前面，后面的大鱼寸步不离的跟着。 这个时候苏莞尔突然就有些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这款游戏，还有想孟翔凯一类为之痴迷的了。 它实现了太多在现实社会中无法实现的事。 比如杀人。 比如和他这样，肩并肩走在路上。 第35章 牧野打完那串字之后, 先是带着苏莞尔在对面野区反了波野, 然后在中路草丛里面蹲着。 「一会儿跟着我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别跑丢了。」 「……知道了。」 「选什么英雄不好, 非得选这么个小短腿, 没位移也没——诶我草，真他妈疼。」 牧野一边抱怨着一边站在苏莞尔跟前帮苏莞尔挡了百里守约一枪。 「兰陵王在偷红，跟我过来。」牧野的头抵在桌子上，说，「别走远了，回来。」 苏莞尔操纵着鲁班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乖乖的跟在牧野身后。 兰陵王的确在收红, 意识到他们过来了之后, 直奔鲁班而去, 庄周一直在鲁班身边分摊伤害, 最后一下，兰陵王和鲁班都是残血, 眼看着同归于尽, 庄周交了治疗, 给鲁班回了口血, 最后一下，鲁班剩丝血, 二技能一下磕死了兰陵王。 打完之后苏莞尔长舒了一口气, 牧野看着她笑, 「打得爽么二突突。」 苏莞尔活动了一下手机，「一手的汗。」 牧野嗤笑一声，「我回趟家，你别走远了，回来之后收条大龙。」 「现在收？」苏莞尔看见右上角对面死了三个人，「不会被包吧？」 牧野看了眼地图，「不会，放心吧。过来。」 对面后羿意识到他们在偷龙，但是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鲁班最后一下收了大龙，后羿还被庄周控住，被鲁班在后面a死了。 收了一条大龙，还收了一个人头，苏莞尔心情极好。 「走，抓兰陵王。」牧野说。 这次牧野带着苏莞尔躲在对面野区的草丛里，兰陵王过来直接被庄周控住，庄周绕着他跑，他的伤害很难打到后面的鲁班身上。 现在苏莞尔的经济已经是全场最高，出的装备基本都是输出装，打人很疼，几下暴击打出来，兰陵王就死了。 兰陵王在下面的聊天区打字：庄周鲁班，我**妈。 中路塔已经被队友推上高地了，牧野带着苏莞尔一起过去，苏莞尔几下就推了塔，放了个大在兵线那里，对面谁出来谁死。 这把赢得很轻松，苏莞尔放下手机的时候感觉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苏莞尔从桌洞里拿出水杯，「你接不接水？」 「不接。」牧野拿出来一瓶可乐，仰头灌了一口。 苏莞尔去教室后面接水。 张恆龙他们讨论到一半，低头的时候看到一双干干净净的帆布鞋走过来，抬头，见是苏莞尔。 苏莞尔刚打完游戏，可能是有些激动的缘故，白皙的小脸在白炽灯下透着嫩嫩的粉色，看上去软萌软萌。 张恆龙坏心乍起，趁苏莞尔不备，突然伸脚。 苏莞尔反应奇快，刚想躲开，又想起了什么，照常向前迈步，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张恆龙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张恆龙声音极大，几乎全班都能听见，苏莞尔羞红了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牧野缓缓回过头。 苏莞尔余光看到了牧野，低下头，没有理会张恆龙，去饮水机那里接了杯水。 晚上下了晚自习，苏莞尔站在门口等杨佳霖她们一起回寝室。 最近刘瑞丽不经常和他们一起了，她神秘失踪的频率越来越高，而且苏莞尔有种感觉，刘瑞丽好像变漂亮了一些，人也越来越自信了。 杨佳霖却越来越不喜欢刘瑞丽。 苏莞尔完全能想明白这是为什么。 以前在杨佳霖眼里刘瑞丽就是蝼蚁，没有任何值得高看的地方，她轻轻松松就能把她踩在脚下，她却连踩都不屑踩。 现在不同了，小蝼蚁越来越漂亮，开始发光发热，浑身散发的光芒都快和她比肩。 如果是普通人还好，但她是刘瑞丽啊。 从身世到个性，再到情商，都应该被她碾压的刘瑞丽啊。 她怎么可以变漂亮。 所以杨佳霖从原来的不屑，转化为现在这种既不屑又嫉妒的复杂情感。 因为有了对刘瑞丽的厌恶，杨佳霖反倒对苏莞尔愈发的亲近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 之前因为苏莞尔跟牧野坐同桌的缘故，杨佳霖对她十分疏远，现在却一口一个「莞莞」的叫。 说轻了是亲近，说重了，其实就是拉拢。 只不过她自己还没意识到罢了。 苏莞尔看得明白，但是也无所谓。 以前她也挺注重杨佳霖她们的感受的，生怕自己哪一个举动惹他们不高兴。 第69页 但是现在苏莞尔也变了，她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和牧野越熟悉，苏莞尔的这种害怕就越少。 和他在一起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牧野看似吊儿郎当的样子，其实心里和苏莞尔一样，什么都明白。 相处下来苏莞尔觉得，牧野是一个十分靠得住的人。 分寸和度都掌控在他的心里。 苏莞尔挽着杨佳霖的手走进寝室楼，提醒她小心门槛。 杨佳霖拉着苏莞尔的手更紧了一些。 「听说三哥要参加篮球赛了？」杨佳霖问道。 苏莞尔低头斟酌了一下，「好像是吧。」 杨佳霖挑挑眉，「好像？你是他同桌你还不知道吗？」 苏莞尔抬起眼睛，笑了一下，「三哥也不怎么和我说话啊，我怎么会知道。」 杨佳霖点了点头，「是真的参加了，张恆龙咋咋唿唿的说的。」 他们一起拐上楼梯，杨佳霖说，「原来三哥是不想参加的，不知道怎么的，又决定参加了。」 苏莞尔扭头看她，「三哥篮球打得很好嘛？」 杨佳霖做作的惊讶了一下，「你不知道吗？」 苏莞尔好像不知道杨佳霖在说什么的样子。 杨佳霖说，「三哥的篮球相当好了呀，初中的时候带领一个弱鸡队伍拿了个冠军，这事儿全校都知道了。」 苏莞尔点点头，「哦。」 杨佳霖见苏莞尔好像并不感兴趣的样子，换了个话题。 「你知道比赛规则吗？为了让大家都能参与进来，女生也有加分项呢。」 「什么加分项？」 「中场休息的时候吧，班级选出一名女生站在罚篮线那里投篮，一分钟好像，投中几个加几分。」 这个苏莞尔了解过一些，但是没有深究，现在听杨佳霖提到了这个事，苏莞尔心里起了合计。 这周末苏莞尔打算回家一趟，自打开学就没回去过，这几天苏浙电话打得勤，倒也没说什么，但是苏莞尔早早就买了回家的车票，打算回家看看他。 苏浙听说苏莞尔要回来，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点了满满一桌子的外卖，还特意去小区门口迎接。 但是苏浙记错了车次，他出门的时候苏莞尔还没出校门，苏浙大冷天的在外面冻了挺长时间，给苏莞尔打电话知道车次记错了还抱怨苏莞尔没说明白，闹得挺不开心的挂了电话。 苏莞尔也挺无奈，到家的时候饭菜全都凉了，苏浙也不高兴了。 苏浙其实是个干净人儿，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家里面收拾的还挺干净。 尤其是放母亲照片的那张桌子，苏莞尔伸手摸了一下，一尘不染。 桌面亮得苏莞尔觉得舔一口都行了。 「真干净。」 苏莞尔从卧室出来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出来擦手的时候笑眯眯的看着苏浙说道。 苏浙还沉浸在苏莞尔说错了车次的愤怒之中，抱着暖手宝窝在沙发里，冷哼一声，「人都说生女孩是小棉袄，我怎么生的女儿就不是呢，一天天对她爸冷的跟冰似的，一点儿特么也不暖和。」 苏浙嘟嘟囔囔的抱怨，苏莞尔竟有点想笑。 其实苏莞尔觉得，只要苏浙不喝酒，不耍酒疯，他任何样子她都能接受。 她都觉得挺温馨挺幸福的。 苏莞尔进厨房把菜热了热。 以前母亲惯着苏浙，苏浙始终不会做饭，连厨房都很少去，在家里面吃饭基本都得叫外卖，所以厨房几乎是苏莞尔几个月没回来就几个月没有打扫过。 苏莞尔把厨房迅速的擦了一遍，热了饭菜，准备吃完饭再细细的收拾。 苏莞尔低头吃饭的时候，一双筷子夹着一块儿排骨放进自己的碗中。 苏莞尔惊异的抬起头。 苏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兀自扒着碗里的饭，「你有点瘦了。」把饭咽下去，添了句，「更难看了。」 苏莞尔笑了一声，咬了那块排骨一口。 也许是苏浙经常叫外卖叫出经验了，这份排骨不知道是谁家做的，味道竟然这么好。 苏浙絮絮叨叨的问了挺多苏莞尔学校的情况。 「你们学校不好，我一开始就说不好，你非得去，现在好了吧，成绩成绩提不上去，做人做人也没学会。」 苏莞尔瞪了苏浙一眼，不满的说：「哪就看出来我成绩不好，人品也不好了啊？」 「怎么看不出来啊，」苏浙说，「你们学校那就是不好，不然你能迷迷煳煳的车次都说错啊。」 苏莞尔扶额，「爸，别的我倒另说，就你这记忆力，是真好。我感觉这件事你能叨叨一辈子。」 苏浙还挺开心的笑起来，「那我就叨叨一辈子，你看怎么样。」 「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挺愉快的吃完午饭，苏浙半躺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剔牙，苏莞尔把没吃完的饭菜放进冰箱，把桌子擦干净。 「哎？对了，我还忘问了，你交了男朋友没啊？」 苏莞尔看了苏浙一眼，笑起来，「你还挺八卦。」 苏浙摆摆手，「嗨」了一声，「我的意思是要找也别在你们学校找。」 苏莞尔擦桌子的手顿了一下，「怎么的你也觉得我们学校的都是人渣啊？」苏莞尔直起身子，语气严肃了一些，「爸，我记得你以前当老师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想法啊，成绩不能决定学生的一切，这不还是你当时教我的道理么？」 第70页 「谁说你爸用有色眼镜看你们学校同学啊，」苏浙看了苏莞尔一眼，「你看看你激动什么呀，你爸的意思是，你别被人骗了，你们学校乱，你这么傻，戴了眼镜看上去就更傻了，人家不骗你骗谁啊。」 苏莞尔放松下来，语气轻快的说，「是啊，你姑娘不光傻，还丑呢，他们骗我干嘛啊？」 苏浙哈哈的笑起来，「说的也是，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啊。」 「这不是你刚刚说的么。」 苏浙笑的更欢，连连点头，「对，对。」 苏莞尔把桌子上的垃圾扔进垃圾箱，脚塌了一下，把桌子立起来放到墙边，「我有时候真怀疑，你说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爸。」 苏浙说，「我也合计，你一没遗传到我的高智商，二没遗传到我的高情商，三又没有遗传我英俊的长相，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呢。」 苏莞尔狠狠地瞪了笑嘻嘻的苏浙一眼，「亲不亲生的你问我妈去啊我哪知道。」 提到苏莞尔的妈妈，苏浙立马就萎了，点了几下头没有说出来话。 过会儿跟苏莞尔比了个大拇指，「你赢了你赢了，是亲生的，绝对是亲生的。」 苏莞尔做作又优雅又欠揍的笑了笑，「k.o.」 说完就去厨房收拾了。 等收拾完出来，苏浙正在沙发上划拉手机。 看表情，似乎有话想对苏莞尔说。 苏莞尔擦完手之后立马转身，准备快速回到自己房间。 一看苏浙这个纠结的表情，苏莞尔就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但也没躲过去。 她刚走到房门口，苏浙叫住她：「莞尔啊。」 苏莞尔嘆了口气，没好气的回过头，「干嘛？」 「嗯……那个，你这就要回房间了啊？」苏浙「嗯」了半天「嗯」出这么一句话。 苏莞尔说：「有事说事。」 苏浙又开始「嗯」。 苏莞尔眯着眼睛笑了笑：「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说完作势就要转身进门。 「哎哎哎，」苏浙重新叫住苏莞尔，抱怨道：「你这个孩子真是……唉。」 苏莞尔转身靠在门边，好整以暇的看着苏浙。 「下午家里有个客人可能回来，你好好收拾收拾。」 苏莞尔还以为苏浙要说什么要紧的事情呢，犹豫了这么半天竟是这么句话。 不屑地「哼」了一声正要回房，苏莞尔突然想起来什么，开门问道：「谁要来？」 苏浙低下头，不敢正眼看苏莞尔，犹豫着说：「嗯，来了你就知道了。好了好了没事了，快回房吧。」 第36章 穆小青进来的时候, 苏莞尔正在擦厨房。 穿着家里面破旧的衣服, 带着胶皮手套，拿着脏脏的抹布，蹲在地上, 一点一点擦拭橱柜上的污渍。 「小青来啦，快进来坐吧。」 苏莞尔家不大, 从大门口一眼就能看到厨房，穆小青一进门就看见苏莞尔的背影。 顿了一下, 才对苏浙说，「叔叔好, 这是给您带的东西。」 「来就来嘛, 还带什么东西啊, 这孩子。」苏浙把那两盒茶叶接过来，放在一旁的沙发上。 「是我爸让我给您买的, 他说你们也挺长时间没见了, 让我买点东西孝敬您。」穆小青被苏浙请到沙发上坐, 笑眯眯的对苏浙说道。 「好, 好, 」苏浙说，「还记着我就好。」 穆小青顿了顿, 「莞尔……在家吗？」 苏浙说：「在啊, 」苏浙往厨房看了一眼, 见苏莞尔还在专心的收拾, 根本没有出来的意思。 「但是她现在在忙, 你先坐一会儿吧。」苏浙看上去有些无奈。 「行，我也不着急。」穆小青说，「您也先忙您的，不用管我。」 苏莞尔大约晾了穆小青一个半小时，中间苏浙出去了，穆小青就一个人等在客厅，也不说话，时不时看看忙碌的苏莞尔。 一个半小时之后，苏莞尔把厨房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把塑胶手套摘下去，去卫生间洗了洗手。 「哟，你来了啊，怎么一直没说话？」 苏莞尔微笑着打量着穆小青。 这么些年，穆小青没怎么变，长髮及腰，穿着白色的棉布裙子和长外套，底下一条肉色打底裤和一双马丁靴。 那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上去极其无辜。 「我看你一直忙着，就没打扰你。」 「吃点什么么？」苏莞尔把水果盘端过去，「随便拿吧。」 穆小青没动，拘谨的坐在那里，看上去有些紧张，细白的手指绞在一起，时不时咬下嘴唇。 这是穆小青的习惯，从小就爱咬嘴唇。 以前他们一起玩儿的时候，穆小青没什么主意，苏莞尔就是她的主心骨，苏莞尔那时候特别作，天天带着穆小青闯祸，爬树砸墙，什么都干过。 程星采是个正人君子，又爱教育人，每每听说苏莞尔他们又闯了什么祸，在大人骂他们一顿之余，程星采还得另教育他们一顿。 这个时候穆小青就爱咬嘴唇。 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就让人心软，相比之下，苏莞尔就显得龇牙咧嘴，梗着小脖跟程星采吵得面红耳赤。 到最后就会演变成每次俩人一起闯了祸，程星采只骂苏莞尔一个人，他坚信穆小青纯真善良，肯定是被苏莞尔带坏的。 第71页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程星采知道穆小青喜欢他。 程星采那时显得十分愤怒，比以往每一次和苏莞尔吵架都要愤怒，他当着苏莞尔的面严厉的批评穆小青，指着她的鼻子问她知不知道什么是早恋，知不知道早恋非常可耻。 那时少女的心事有多么甜蜜，就有多么脆弱。 那层还没有来得及表白的朦朦胧胧的少女心事，就被这么毫不留情的撕开。 穆小青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淌。 那之后他们之间的感情似乎就变了，相处下来感觉很微妙。 明明很熟悉，明明彼此之间很有默契，但总是相顾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件事情是一个开端，从那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苏莞尔不想再往下回想。 收回目光，定定的看着穆小青。 眼神清冷。 「我听说你去四中了。」穆小青低下头，「去了那么远的学校……莞尔，是因为我么？」 穆小青从小就被保护的很好，家里不算富裕，但是父母都很宠她。 在爱的包围下长大的姑娘，天性中总有善良纯真的一面。 所以穆小青也没和苏莞尔虚伪的寒暄，而是直奔主题，直接问出了这句话。 这话她很久之前就想问了，但是她不太敢，当年那件事苏莞尔始终没有释怀。 「我知道……前一阵子星採去找你了。」穆小青犹豫着，说出了这句话。 苏莞尔早就猜到了，那天程星采来的时候就一直若有若无的提起穆小青，他大概是打个前奏，试探一下苏莞尔的反应。 那时苏莞尔的注意力都是牧野身上，所以对于穆小青，并没有过多的话，程星采大概就以为，苏莞尔对穆小青已经没有当年的恨了。 可是其实程星采什么都不知道，就包括穆小青也是。 那些痛，只有苏莞尔自己知道。 「莞尔，求你了，你原谅我吧，好不好？」 穆小青又大又黑的眼睛里面蓄满了泪水，看着苏莞尔，低声下气，可怜兮兮的说。 苏莞尔冷笑着看着穆小青，没说话。 穆小青吸了吸鼻涕，擦了把眼泪，「前几天星采跟我表白了。」穆小青转头看向苏莞尔，「你知道我对程星采有多喜欢吧？你应该最清楚吧，但是莞尔，你敢相信吗？我做梦都希望发生的事情，真的发生在我的眼前的时候，我竟然拒绝了。我没有同意他。」 穆小青哽咽着，说出这番话，苏莞尔却一点也没被感动，她笑了笑，「程星采不觉得现在是早恋了？」 穆小青被她问的一愣，似乎没想到苏莞尔会这么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同意么？」穆小青说，「因为你啊莞尔。」 苏莞尔低下头，没回答。 「你横亘在我和程星采之间，我根本没办法同意。」穆小青看着苏莞尔，捂着自己的心口，「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么？」 穆小青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苏莞尔在沙发上舒服的伸展开，纸巾就在她的手边，但是她并没有递给穆小青的意思。 「所以啊，莞尔，我求求你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当年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好不好，为了这件事，我、我担惊受怕，我夜不能寐，我也受够了，真的，莞尔，我是真的受够了，我想，我的报应应该可以了吧，应该可以结束了吧。」 苏莞尔抱着手臂，食指轻轻敲着自己的胳膊。 穆小青哭的太厉害，她自己平静了一会儿，开口道：「我也该有我自己的生活了，我们谁都不想活在阴影里啊不是吗？莞尔，原谅我。」 穆小青的眼神里面燃烧着火焰，把苏莞尔盯的火烧火燎。 沉默了一会儿，苏莞尔竟笑了起来。 「我真不想再看见你，穆小青。」苏莞尔冷冷的看着穆小青被泪水洗的异常清澈的眼睛，「无所谓原不原谅，你，还有你宝贝的程星采，我都不想看见。」 苏莞尔很平静，说出的话却让穆小青心惊。 她不知道苏莞尔生活在怎样的泥潭里，她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眼睛可以冰冷到这种地步。 「谁规定你认错我就一定要原谅，你生活在阴影里我就一定要拯救，」苏莞尔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穆小青，「我不是什么救世主，我没有大爱，没有真善美，我告诉你穆小青，我不会原谅你，你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你心里愧疚也好，不甘也罢，都和我没有关系，你睡不睡得着也不需要告诉我，我不救你，穆小青，」苏莞尔扬起嘴角，「就像你当年不救我一样。」 夕阳的光芒照进房间，把房间分割成明亮和阴暗两个部分，苏莞尔就站在黑暗里，眼睛里面却燃烧着无比明亮的光芒。 苏莞尔的脸藏在黑暗里，笑容诡谲阴冷，带着积攒多年的怨气，穆小青甚至不敢直视。 她害怕苏莞尔，这一点，和小时候一样。 苏莞尔的身上有一种气场，描述不出来，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程星采也爱教育人，但是程星采说十分钟，都不如苏莞尔的一个眼神来的有震慑力。 穆小青走的之后，夕阳彻底西沉。 房间里面没有开灯，苏浙也没有回来，苏莞尔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坐了很久。 等到苏莞尔回过神来，站起身打开灯的时候，苏莞尔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满脸泪痕。 第72页 ** 回学校之后王建果然说了篮球赛也需要女生的事，杨佳霖第一个举手报名。 牧野懒懒的坐着，嘴里嚼着口香糖，「你怎么不报名呢？扔东西扔那么准。」 苏莞尔回头看了牧野一眼，没说话。 杨佳霖选上之后还挺开心，中午吃饭的时候一直在说这件事。 「啊，也不知道那帮男生们能不能教教我，我好像从来都没摸过篮球诶，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赢。」杨佳霖一边走一边摇晃着苏莞尔的胳膊，「莞莞啊，你说我要不要找时间练一练啊，万一投的不好怎么办。」 「没事儿，其实也不指望女生能得什么分，就是玩玩，你也别有太大压力。」苏莞尔附和着杨佳霖，「不过练一练倒也行，下午不就有节体育课么。」 「哎对啊！下午咱俩去篮球场试一下呗，我找柏成林给我借个篮球去。」 苏莞尔笑着点点头，「嗯，行啊。」 杨佳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更加开心了，望着天空说道，「咱们可得找个人少的地方，不然那帮男生看到我投的不好，该嘲笑我了。」 苏莞尔心里厌恶的紧，实在不愿意再和杨佳霖多说，低下头，说，「嗯。好。」 牧野他们也打算在体活课试试手，下课的时候张恆龙他们聚到牧野这里商量战术。 牧野不知在哪弄了个魔方，一直拨弄着魔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张恆龙没说一句话都要扭头看看牧野的脸色，但是牧野始终都没有插嘴。 自习课，牧野玩儿魔方玩累了，趴在桌子上，扭头看着正在写作业的苏莞尔。 阳光晃得苏莞尔的皮肤更加白亮，看上去像是陶瓷。 「哎，你为什么一起参加篮球赛啊？」牧野的半边脸贴在桌子上，模模煳煳的问苏莞尔。 「那也不是我想参加就能参加的啊。」苏莞尔小声说，「怎么的，你这水平还指望女生给你拿分啊？」 牧野笑起来，「可不，相当指望了。全指着你打输出啊。」 苏莞尔也被他逗笑，但这毕竟是上课，苏莞尔不敢笑出声，捂着嘴，眼睛里面满是笑意。 牧野看着挺赏心悦目，就也没转回去，就这么趴着看她。 也不知道苏莞尔在写什么这么专心，一眼多余的目光都没有分给牧野。 「你写什么呢？」牧野问道。 「物理作业。」 牧野从桌洞里翻出一本空白的练习册，扔给苏莞尔，「给我的也写了。」 苏莞尔终于看了牧野一眼，「干嘛？你还需要写作业？」 「需要啊，」牧野笑起来，「要不就把你的借我抄抄。」 苏莞尔那道题没做完，思路不想打断，应付了一句，「行啊。」 「你说的啊，」牧野重新趴回去，「一会儿把你作业本给我。」 「嗯。」 苏莞尔写完就下课了，下节课体活课，牧野把她的作业本收好，准备下节课再看。 一下课张恆龙他们就叫上牧野一起拿着球出了教室，杨佳霖也拿了一个篮球，似乎是要证明她是那个投球的女生一样，满教室的嚷嚷让苏莞尔赶紧下去占一个好位置她要练球。 苏莞尔慢吞吞的应和着下了楼，一进篮球场就看到牧野他们。 四中篮球场不大，只有几个球框，所以每次男生们想要打篮球都要提前占好位置，索性今天上体活课的班级不多，苏莞尔这个时间下去竟还有一个空着的场地。 而且就在牧野他们旁边。 这地方应该正和杨佳霖的意吧，苏莞尔冷冷的想到。 果然，杨佳霖下来的时候看到牧野他们，又开始大声的叫嚷苏莞尔怎么找了个这样的地方，这不是明显让她难堪云云。 但是脸上那笑容却是藏不住的，一边大声找存在感，一边在苏莞尔跟前假装娇羞。 牧野他们正在分组，并没有功夫理他们。 苏莞尔从牧野身上收回目光，拍了一下篮球，「咱们开练吧。」 第37章 苏莞尔从牧野身上收回目光, 拍了一下篮球, 「咱们开练吧。」 「行！」杨佳霖抱着篮球，像模像样的站在篮筐底下，「是这儿吗？」 苏莞尔：「……不是。」 杨佳霖对篮球是一窍不通，即使是投篮这么简单的小事也不能做到。 苏莞尔不大理解，自己往前扔完球之后，生怕篮球砸到自己是个什么概念。 杨佳霖投了几个, 一个也没中。 原本是觉得自己差不多能投进去几个，象徵性的跟苏莞尔娇羞一下, 一方面引起男生们的注意, 另一方面也给自己挣足了面子。 但是万万没想到。 杨佳霖自己也觉得气丧, 又投了两个没中之后眉头就皱起来了, 看什么都觉得不顺。 「莞尔，你会不会啊？你倒是教教我啊。」杨佳霖的语气中带了一点撒娇的成分。 苏莞尔原本双手抄兜站在一旁看热闹，现在悠悠闲闲的走过去, 「你试试手腕用力呢？这样拿球。」 苏莞尔给杨佳霖边示范边说，「然后看准篮筐——找好角度——出手。」 篮球在空中飞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哐当」一声撞在篮板上, 然后准确的掉进篮筐里。 球进了。 「哇——！」杨佳霖顿时眼睛里面冒星星, 「莞尔, 你这么厉害啊！」 第73页 苏莞尔微微笑了笑，「运气。」 那边牧野他们中场休息, 牧野站在旁边喝了口水, 刚好看到两个姑娘在那里练习投篮。 准确的说, 是一个姑娘。 因为另一个姑娘站在一边看着。 牧野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会儿。 投篮的那个一直不进，苏莞尔过去教她，第一个球就进了，而且进的很漂亮。 球赛重新开始，牧野却一直站在那一动不动，手里还握着水瓶，嘴角扬起一个斜斜的弧度。 李子俊一个篮球砸过去，牧野快速反应过来，把球拍到一边。 「三哥，专心点儿啊，」李子俊往牧野视线的方向看了一眼，「你看什么呢？」 牧野舔了下牙齿，笑的一脸痞相，「什么也没看。」放下水瓶往他们那边跑了几步，「来吧。」 ** 牧野他们回去的早，因为张恆龙还要根据这场球赛展现出的实力制定方案和确定位置。 所以苏莞尔他们回去的时候，牧野已经在了。 苏莞尔进去之后看着自己桌上的作业本。 「你不用了？」 牧野点点头，「嗯，用完了。」 苏莞尔翻了几页，还是自己写的那些，也看不出什么痕迹，便随便往旁边一放。 下一节课是自习课，但是化学老师上课的时候捲纸没有讲完，要在这节课讲。 牧野不爱听，在底下玩了一把游戏，输了，没什么意思，就拄着头看着苏莞尔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听课。 苏莞尔感觉到牧野的目光——其实她也没有在听课，但也不知道脑子里具体在想什么内容，总之是没有在听。 「干什么？」苏莞尔斜了牧野一眼，小声问道。 「你其实是一个学霸。」牧野说。 苏莞尔转头看向牧野，「分跟谁比。」 牧野笑起来，点了点头，「是，跟我比，谁都是学霸。」 苏莞尔低头看题，经过牧野这么一岔，苏莞尔竟还有点听进去课了。 「哎，三哥三哥，」过道儿那边的李子俊趁着化学老师转身在写板书的时候，小声叫牧野。 牧野回头，李子俊递过来一个纸条，「张恆龙手机没电了，让我把这个给你。」 牧野接过纸条，打开来看，张恆龙写了满满一张纸条，上面是他们站位的两个方案，张恆龙还在最下面用小字写着：我弄到了三班的人员方案，我大致了解了一下，到时候给你们细说。 牧野看完之后「操」了一声，「这字儿看得我都要晕车了。」 苏莞尔听完这句话，捂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 这时化学老师写完板书，突然回头，疑惑的往牧野他们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牧野缓缓地收起纸条，看向化学老师。 「好，大家看下黑板，」化学老师收回目光，侧了侧身。 「给我张纸。」牧野朝苏莞尔一伸手。 苏莞尔找了半天，最后在草纸本上撕了一张递给牧野。 苏莞尔有一个草纸本，是用各种废弃的捲纸背面，在街上接到的传单的背面，还有之前课堂小考用的捲纸背面汇总到一起订上的。 内容很杂，但是苏莞尔选的纸张大小相近，而且非常干净，规规整整的订在一起。 苏莞尔撕完之后把草纸本合上，用过的第一页，即使是用作草纸，上面的小字也是无比娟秀，工工整整，上面还标註着日期。 如果是哪道题做错了，苏莞尔甚至能直接在这个本子上找到她当时想题时的步骤，一目了然自己错在哪一步上。 牧野看着这个本简直目瞪口呆。 牧野看完之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张恆龙的字条，「啧啧」两声，「真他妈规整。」 苏莞尔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瞄了化学老师一眼，小声说，「还行吧。」 牧野在纸上划拉了几个字，转头交给李子俊，朝张恆龙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李子俊点点头，趁化学老师转头之际，迅速把纸条扔给张恆龙。 张恆龙一把接住，打开来看。 牧野收回目光。 「你都不看看你作业本啊？」牧野对苏莞尔说。 苏莞尔立马反应出牧野说的是哪个本，低头在桌洞里翻找起来。 她桌洞里面放的书本太多了，她往下这么一翻，上面的书页太滑，一个不察，上面的书本直接哗啦啦的掉了一地。 声响还不小。 化学老师停止了讲课，突然一个粉笔头砸向苏莞尔这边。 「看了你们一眼还不行，没完了是不是？」 化学老师是一个中年的胖女人，吼起来声音中气十足，开着门，整个走廊都能听见她的回音。 粉笔头砸过来的时候，牧野反应极快的用手替苏莞尔挡了一下，粉笔头瞬间改变了方向，弹到李子俊的桌子上。 还给李子俊吓了一跳，「诶我草」了一声。 嗓音粗粗的，声音还挺大，同学们不禁笑出声来。 化学老师就更生气了。 苏莞尔从地上捡完书，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脸红红的，看着怒不可遏的化学老师。 「你还敢挡？！」化学老师把手里的练习册往桌子上狠狠一摔，喊道：「给我出去站着！你俩！」 苏莞尔心里一惊，隐约猜到一点，但还是一脸疑惑的样子，朝化学老师指了指自己，「我？谁俩？」 第74页 「对，就是你，」化学老师挑了挑眉。「还有你那个嬉皮笑脸的同桌！」 苏莞尔皱了皱眉，收拾起书本，化学老师这是铁了心让他们出去站着，课都不讲了，就等他俩出去。 牧野倒是无所谓的，外面走廊有点冷，还慢吞吞的把椅背上搭着的外套穿上才出去。 苏莞尔拿着书本，这还是她上初中以来，第一次被老师罚去走廊上站着。 走廊里面没有什么人，拖得很干净的地面反射着着窗子外面的夕阳的光芒，一米高的绿色墙壁上面满是脚印和球印。 能听到正在上自习的隔壁班窃窃的说话声。 苏莞尔站在走廊外侧，牧野高高的站在她旁边。 「第一次被撵出来吧？」牧野略侧侧身对苏莞尔说，「学霸小姐？」 苏莞尔低下头，「不是。」 牧野挑眉逗她，「哎哟？这么厉害啊。要不要跟哥哥出去玩去？」 苏莞尔仰头看他。 牧野大约一米八八，苏莞尔一米六五，坐着的时候看不太出来，站起来身高差距就比较明显了。 即使牧野习惯性的松松垮垮的站着，身高优势也足以碾压苏莞尔。 身高倒也无所谓，苏莞尔总是觉得，站在牧野身边，自己好像没什么气势。 就连智商都变低了似的。 像是龇牙咧嘴见谁咬谁的小狼狗，见到主人之后一瞬间变得温顺，说什么听什么。 「现在出去会死的更惨吧。」苏莞尔低声说。 牧野点点头，「倒也是，你害怕，那就不出去了。」 苏莞尔低头安静的看书，过了会儿，牧野问她，「你冷不冷啊？」 走廊里面窗子多，而且他们班级靠着楼梯拐角，风吹得凉飕飕的。 苏莞尔摇摇头，「还行，不太冷。」 话音刚落，楼梯处一阵脚步声响起。 但是听节奏和轻重，不像是王建。 「不是王建。」 牧野和苏莞尔想到了一处，牧野低声说，「别害怕。」 苏莞尔抬眼看牧野，「我哪害怕了。」 牧野笑起来，「我哪知道你整天怕这怕那的是干嘛。」 那阵脚步声越来越近，拐到七班这里，停下了。 苏莞尔扭头一看，是吴清塘。 「学长。」苏莞尔微笑着和吴清塘打了声招唿。 吴清塘看到苏莞尔站在外面，愣了一愣，又看向苏莞尔旁边的牧野，更觉得奇怪。 「学长，你怎么来了？」 吴清塘的智商苏莞尔领教过许多次，慢慢的也积累出经验来了。 对付这种人，就得先下手为强，把他们的思绪扯远了，他们就回不来了。 「我过来通知你周五学生会开会的事儿。」吴清塘伸脖看了看教室里面，「你班没上自习啊？」 「嗯，没上，」苏莞尔说，「通知开会你直接告诉佳霖让她告诉我就行了，何必自己跑一趟。」 吴清塘笑起来，「我班体活课，我顺便就过来告诉你一声儿——你们俩在这外面站着干嘛呢？」 苏莞尔抬头看了牧野一眼，牧野吊儿郎当的看着吴清塘。 ——也不知道为什么，苏莞尔竟觉得这俩人之间有股□□味儿。 说不上来，总之牧野的目光不大友好，吴清塘也是。 牧野没有回答的意思，苏莞尔只好举了举自己手里的书，在吴清塘眼前虚晃了一下，回答说，「化学老师让我俩去办公室拿书，我想等老师把这道题讲完再进去，不然老师思路就断了。」 苏莞尔说的极其自然，吴清塘深信不疑，点了点头，「哦，这样啊，那你等着吧，我走了。」 「嗯嗯，」苏莞尔挥了挥手，多余的话也没说，直接说了声「学长再见」。 吴清塘走后，牧野冷笑了一声，「真能编。」 苏莞尔挑挑眉，「不然怎么说，实话实说么？」 牧野笑了笑，「说谎说得这么自如，平时没少练吧？」 平时牧野也经常怼苏莞尔，苏莞尔差不多都已经习惯了，时不时的也要怼回去。 但是这次，她感觉牧野似乎和以往不大一样。 苏莞尔看着牧野没回答。 牧野又是一声冷笑，揉了把头髮看向别处，小声自语了句，「一口一个学长叫的真几把亲。」 ** 也不知道化学老师是忘了还是怎么，苏莞尔一直在外面站到下课，化学老师也没叫他们回去。 和杨佳霖一起去吃晚饭的时候，苏莞尔腿都站麻了。 「吃什么啊莞尔？」杨佳霖挽着苏莞尔的手跟着人群下楼。 「我也不知道。」苏莞尔没什么食慾，累得很。 「食堂都吃够了感觉，」杨佳霖嘟了嘟嘴，「天天都吃那些。」 苏莞尔有点懒得说话。 往食堂走了几步，杨佳霖开心起来，「哎？要不咱们去外面吃吧，就在校门口，怎么样？」 苏莞尔说，「嗯，行啊。」 这个时间，挺多学生都出去吃饭，校门口那里人还挺多。 学校对面的马路上站着几个人。 挺显眼的。 一看就不是学生，前面那个还带着一个金鍊子，嘴里叼着烟。 「他们是谁啊？」杨佳霖拉着苏莞尔的手，悄悄地打量那几个人。 第75页 「不知道。」苏莞尔说，「咱们吃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啊，」杨佳霖抬头看了看门上的牌匾，「煎饺，馄饨，面条，还是炒菜？麻辣拌？」 苏莞尔想了一下，「煎饺吧。」 杨佳霖点点头，「行。」 俩人正要往煎饺那家店去，忽听闻身后一声，「哎哟，三哥，我可等你多时了。」 而后是一个苏莞尔熟悉的声音，他说，「勇哥，你怎么亲自来了？」 「你这么长时间没来上班，我就过来看看你啊。」 第38章 张文丽没什么正经工作。 在一家饭点挂名一个清洁, 其余时间打打麻将，处处对象。 除了低保金和政府那点补贴，家里面的所有收入都来源于牧野。 包括他的学费和生活费。 牧野打过挺多份工的, 其实他和其他经常逃课的学生不太一样, 他们逃课是出去玩儿，牧野逃课纯粹是为了赚钱养活自己和张文丽。 这次的工作是有史以来牧野挣钱最多的一份，还是袁子姗给他介绍的。 是在勇哥开的酒吧里面当保安。 说是保安, 其实就是打手。 勇哥背景带黑, 酒吧开在一个偏僻的小地方，即使如此, 依然每天客满。 牧野一开始是酒吧外面负责安检的，在一次客人酒后故意滋事事件当中表现优秀被勇哥赏识, 之后被勇哥调过去在酒吧里面负责安保工作。 这家酒吧小是小, 但是事情还真挺多。 寻事的，勇哥的仇家，过来报復的，几乎每天晚上都有打架事件。 勇哥看中牧野，就是因为他的能打。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 找勇哥的仇家格外多，之前牧野那几次受伤都是在酒吧。 勇哥似乎有什么大动作。 这个人深得很, 说话做事永远气定神闲，摸不到底, 牧野和他聊过几次, 整场谈话双方皆是一点信息都没有透露出来。 牧野毕竟年轻, 他没看出来勇哥究竟在做什么。 但是危险是肯定的，牧野没想惹火烧身，所以最近一直在推脱身体有恙没去酒吧上班。 他没有想到勇哥会自己找上门来。 「身体好点了没有啊？」勇哥拍了拍牧野的肩膀。 「还行。」牧野说，「你怎么亲自来了？」 「看看你小子被，都多长时间没上班了。」勇哥说。 「老了，身子骨要完犊子了。」 勇哥笑，一掌推在牧野肩上，「你他妈老了，我就他妈埋坟里了。」 ** 「你看什么呢？」 杨佳霖顺着苏莞尔的目光往那边瞧了瞧。 现在出来的学生多了，杨佳霖在一堆学生里面找了找，也没有找到苏莞尔在看什么。 苏莞尔回过头，「门口站着的那堆人是谁啊？」 「嗯？谁啊？」杨佳霖又回头看了看，什么都没看到，「谁也没有啊。」 「就刚刚正门口站着的那些人啊，」苏莞尔说，「看上去挺吓人的那些。」 「哦，那些啊，」杨佳霖瞭然的笑了笑，「咱们学校门口经常有外校的过来等人，我对象也经常来这边接我啊。」 苏莞尔还想说什么，但是跟杨佳霖也说不清楚，就把话咽回去了。 「你啊，就是胆子太小。」杨佳霖说，「没事儿的，哎，你想吃什么馅儿的饺子啊？」 自打看到那些人来找牧野之后，苏莞尔就一直心神不宁的，第二天上课牧野也确实没来。 苏莞尔内心有一个可怕的想法，她不敢确定，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想法却越来越肯定。 下午的时候苏莞尔看着牧野空空的座位，甚至有些恐惧。 一直到晚上，苏莞尔的那个小手机响了一下，是一个陌生号码。 苏莞尔心中一惊。 苏莞尔到了走廊那边才接起来，竟是李子俊打来的。 「苏莞尔？你现在在哪？学校吗？」 「是，我在学校，什么事你说。」 苏莞尔没有问李子俊是如何知道自己电话号码的，而是直接挑重点，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你现在能不能联繫上柏成林？」李子俊那边很安静，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声音压得很低，「我有点事找她，但是她手机关机了。」 苏莞尔眼珠转了转，看了眼走廊里人声吵嚷的盥洗室，说，「我现在不在寝室，找不到她，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吧。」 李子俊明显犹豫了一下。 「快说。」苏莞尔声音很干脆。 语气里莫名有一种劲儿，让人十分信服。 「你、你手里有钱吗？」李子俊说，「我现在需要用钱，三哥、三哥受伤了。」 苏莞尔的猜测是对的。 牧野真的出事了。 整整一天坐立难安，但是知道了真相的这一刻，苏莞尔竟十分镇定。 「好，我知道了，你们现在在哪里？」苏莞尔的声音很平静，「你别着急，我手里有钱。」 苏莞尔的平静带动了李子俊，他的慌乱似乎也减少了一些，说出了现在他和牧野所在的位置。 「怎么没去医院？」苏莞尔问道。 「情况特殊。」 苏莞尔点点头。 她知道，有些伤，是不能去医院的。 挂了李子俊的电话，苏莞尔拿着手机回到寝室。 第76页 「哎？莞尔你还没去洗啊？现在好像瑞丽在洗呢，你去用她的位置吧。」 杨佳霖已经上床了，伸着脖子对还在下面的苏莞尔说道。 苏莞尔抬头看了杨佳霖一眼，「嗯，好。」 手在柜子里面翻找着，拿到一个黑色的钱包，苏莞尔打开看了一下，现金和□□都在里面。 苏莞尔把钱包装进自己的书包，想了想，把桌上的洗漱用品也都装了进去，看了眼手机的电量，最后带了一套干净的内衣，和一件厚外套，披上衣服出门了。 「哎？你去哪啊？」 一直到苏莞尔收拾完风风火火的出门了杨佳霖才反应过来，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苏莞尔已经走远了，根本没有听到她说话。 ** 李子俊说的那个位置离学校不远也不近，得坐三站公交车，下了车还要走很久。 北方的秋天又干又冷，苏莞尔迎着凛冽的北风，把那件厚外套披在身上。 现在学校的操场一个人都没有，风颳出响声，整个学校只有寝室楼亮着一盏又一盏的灯，操场边上的路灯就跟装饰物似的，只发出烛火一般的光亮。 苏莞尔裹紧了衣服，背着双肩背包，站在操场边上往外看。 在这所学校，她还没有试过逃学。 平日里看上去保安还挺多的，现在正门口那里也依然亮着光，门关着，苏莞尔和那些保安没有什么接触，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出去。 后来她想要不然给保安们买条烟试试，但是转念又一想，现在这黑灯瞎火的，能去哪里买烟呢。 一不做二不休，苏莞尔低着头，往后院走去。 苏莞尔还记得，后院那一片的墙上没有倒刺，也不算高，自己使使劲儿，应该爬的上去。 后院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外面街道的路灯，那一边是一大片青山，一片漆黑。 苏莞尔用手机开了手电筒，大着胆子，哆哆嗦嗦的往前走。 苏莞尔怕黑。 尤其是现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苏莞尔咬着牙，以最快速度跑向墙边。 那边有一颗杨树，长了很久了，枝干很粗，苏莞尔比量了一下高度，感觉差不多能翻过去，摘下书包一把扬起扔到外面，自己后退了几步，拼命往前沖，借着这股冲劲儿爬上树，踩着近处的枝干，纵身一跃，跃到墙边。 苏莞尔的手指紧紧抓着墙壁，右脚蹬着树干，往上一窜，苏莞尔便上了墙顶。 这堵墙挺高，苏莞尔看着下面，周围竟没有任何能让她借力的东西。 苏莞尔有点不太敢跳。 给自己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苏莞尔长舒一口气，闭上眼，跳了下去。 墙体太高了，苏莞尔没有什么经验，这么高跳下去之后惯性太大，苏莞尔没有站稳，一下就栽倒一边。 手心被石子划伤倒还好，糟糕的是苏莞尔倒下的时候右脚扭了一下，挣扎着站起身的时候钻心的疼。 苏莞尔尝试着走了几步，活动开了似乎好了一点。 苏莞尔心里着急，出来之后拿上包，从这个小巷穿出去，招手拦车。 这么晚了计程车很少，但是苏莞尔运气还算好，没站一会儿就拦到了一辆车。 上车之后迎面袭来的暖风吹得苏莞尔头一痛，说了李子俊告诉她的地址之后，苏莞尔的背嵴才终于放松了一些。 手脚也终于暖和过来。 苏莞尔看了眼手机，没有电话进来。 司机在后视镜里看着苏莞尔似乎想搭讪几句，但是苏莞尔始终看着窗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李子俊说的地址是一家小诊所，苏莞尔付了车钱，进到那家诊所里。 找到李子俊说的那间病房，门关着，李子俊坐在外面的长椅上。 诊所为了省电，长长的幽深的走廊里只开了一盏小灯，李子俊靠坐在沙发上，听到脚步声回头望去。 「怎么样了？」苏莞尔问。 「三哥在里面呢，医生正在处理。」 苏莞尔「哦」了一声，把书包放到一边，从书包里找出那个黑色的小钱包塞到李子俊手里，「里面有点现金，你看看够不够，如果不够告诉我，我还有□□。」 李子俊久久没有伸手接，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莞尔皱眉，把钱包往前一送，「现在不是你犹豫的时候，想人情的事以后有的是时间想，快点看。」 李子俊有点惊讶的看了苏莞尔一眼，「哦，是。」接过钱包打开看了一眼，数了下里面的钞票，「差不多，还得看医生开什么药。」 苏莞尔点点头，「到底是怎么回事？」苏莞尔看了一眼亮着灯但是根本看不到里面情况的诊室，「这里的医生靠不靠谱啊？」 「还行，以前三哥伤了，都来这家医院。」李子俊也顺着苏莞尔的目光往诊室里面看了看，「但是这次，有点重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子俊看了苏莞尔一眼，好像并不想让苏莞尔知道太多。 苏莞尔默了默，笑起来，「你至少得让我知道我的钱花在哪里了吧？」 「我们会还的。」 「我没说还。」苏莞尔明明是笑着的，但是李子俊却感觉到了一种冷冰冰的威胁。 苏莞尔深深地看着李子俊的眼睛，「我现在在说借。」 第77页 李子俊低下头，「是三哥的工作，在一家酒吧当、」李子俊的头更低了，「当打手。最近酒吧老闆勇哥的仇家突然来了不少，在酒吧闹事，很多人一起，把三哥打成这样。」 李子俊原本以为说出这些会让苏莞尔这种好学生十分惊讶，但是出乎意料的，苏莞尔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而是非常平静的点了点头，「这个酒吧老闆，干的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李子俊挑了挑眉，「为什么？」 「仇家突然上门寻仇，就证明有利益冲突在里边，所以这个老闆最近应该有什么大动向，或者一本万利，总之是块肥肉，但是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被其他人知道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苏莞尔冷静的分析，「这种可能性很大。」 李子俊目瞪口呆的看着苏莞尔，但是苏莞尔并没有理会他，脑筋还在飞快的转着。 「但是这种一本万利的勾当，都不是什么好事儿，或者不是这样的呢，或者这个老闆就是在外面浪，惹到了什么人呢？似乎也有可能。」苏莞尔皱了皱眉。 不管怎样，都很危险。 正当李子俊刷新对苏莞尔的认知的时候，诊室的门，开了。 第39章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医生从诊室里出来, 大约四十来岁，稍微有些秃顶，穿着一身干净的白大衣。 出来之后一脸惆怅的看着苏莞尔他们二人, 嘆了口气。 「肋骨断了两根，我给他简单做了点处理, 还有点发烧，你跟我过来把钱交了, 我给他开点药, 先静养着吧。」 「好。」苏莞尔点了点头, 回头跟李子俊说，「你先去交钱吧。」 李子俊点头哈腰，「好, 莞尔……姐。」 苏莞尔没有理会李子俊，转头对医生说, 「现在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医生摆了摆手, 「小点声音, 病人睡着了。」 ** 这还是苏莞尔第一次, 这么放肆的盯着牧野看。 他的五官非常立体, 鼻樑很高, 在眼窝的地方投下一小块儿阴影, 眼睫毛很长，两小片, 安静的垂下来, 像是栖息在眼睛上的蝴蝶的翅膀。 他的嘴唇有点薄, 苏莞尔还记得，他斜斜的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一块小小的褶皱，不是酒窝，很特别，看上去格外痞坏。 苏莞尔不知道自己凝视他时的目光，有多么温柔。 为什么要去做那么危险的工作呢？ 苏莞尔伸手抚了抚牧野的头髮，心里面又酸又胀，难受的很。 过了会儿李子俊回来了，跟苏莞尔说，「加上我微信里面的一点钱，医药费是够用了，谢谢你啊，莞尔姐。」 苏莞尔点了点头，「没事。」 李子俊走进去，在病房里的沙发上坐下来。 这家诊所也不算太正规，人不多，除非是做特殊的检查，不然也不分什么病房诊室，门一关，大夫在里面看一看，就相当于是诊室了。 「莞尔姐，这件事儿，你能不能别说出去啊。」李子俊说。 苏莞尔垂下头，笑了笑，「那得看你告诉我多少了。」 李子俊抬头，「什么？」反应过来了挠挠头，笑了，「莞尔姐，你能不碾压我不？」 苏莞尔转过头来，笑容极甜，「那你就痛快儿的告诉我吧。」 李子俊大致跟苏莞尔说了一下牧野家的情况，也只是大致，因为具体的他也不了解那么多。 「反正三哥家里面基本都靠三哥自己赚钱。」 苏莞尔点了点头，「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 李子俊笑了笑，「我都招成这样了，你就问吧，也不差这一个了。」 「你们为什么都叫他三哥啊？」 「嗨，这个啊，」李子俊笑着说，「因为三哥之前和几个兄弟拜过把子，他排老三。」 苏莞尔眼珠转了转，「不是咱们学校里的学生吧？」 因为在学校里面没有人叫谁大哥二哥。 「嗯，是外面的一些人，三哥认识的一些兄弟。」李子俊说，「我听三哥说过一点儿，好像老大现在在香港，挺厉害的样子，叫周什么的。老二……三哥好像从来没有提过。」 苏莞尔点点头，那就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咯。 「莞尔姐，你是逃学出来的么？」 「嗯，是啊，」苏莞尔伸手探了探牧野的额头，还是有些烫。 李子俊眼睛亮起来，「你是怎么出来的？」 「翻墙。」 李子俊瞪起眼睛，「我去，莞尔姐，你真……」李子俊想了半天没想出来用什么词来形容苏莞尔。 苏莞尔从包里找出自己的毛巾，扔给李子俊，「你去弄点温水把毛巾沾湿。」 李子俊现在对苏莞尔是言听计从，「行。」 也不知李子俊在哪儿要的温水，回来的还挺快，苏莞尔用湿毛巾把牧野脸上的汗擦干净。 「刚才我去问了，医生说得一个多月才能完全康復呢。」李子俊说，「这篮球赛算是指望不上了。」 苏莞尔低下头，「赛程好像是一个月之后和十中打，只要你们能拖住学校里面的比赛应该就没问题。」 李子俊嘆了口气，「唉，难啊……」 中间李子俊出去买了点宵夜回来，苏莞尔都快睡着了，硬是被食物的香气唤醒。 「吃点东西吧，」李子俊一边把包装袋打开一边说，「我爸最近发脾气，把我的零花钱都给没收了，这宵夜用的还是你的钱呢。」 第78页 苏莞尔伸了个懒腰，「嗯，用吧。」 「今天晚上你先回去吧，」李子俊说，「我看三哥退烧了，这边医生护士都有值夜班的，应该没啥事。」 苏莞尔拿出一个鸡翅来啃，想了一下，「行，我一会儿出去找个宾馆，你直接回家吧。」 「那我跟你一起去找宾馆。」 苏莞尔挑挑眉，「你不怕误会？」 李子俊犹豫了一下，苏莞尔笑笑说，「放心吧。」 吃完之后苏莞尔背着包先走了，李子俊最后看了一遍牧野，确定没什么事情之后，也坐上车走了。 苏莞尔从一旁的小巷子里拐出来，看着载着李子俊的计程车飞驰而去，低头，重新返回那家诊所。 牧野退烧了，苏莞尔感觉他很快会醒，便把刚才李子俊买的宵夜留了一点出来。 苏莞尔把书包放下，把灯光调暗，安静的坐在牧野身边。 苏莞尔也说不清楚现在对于牧野是什么样的感情。 最开始接近他纯粹是因为看到牧野打架，苏莞尔觉得牧野会保护她，或者一种别的情愫，但是现在，看着牧野躺在这里，知道了他身上背负的那些东西。 苏莞尔心中竟有些怜惜。 像是两片浮萍相遇，苏莞尔迫切的想要与他相依。 他们身处寒冬，只有彼此相拥，才能取暖。 苏莞尔看着牧野英俊的脸庞，心里面像是有一片羽毛一直搔着，轻轻地，痒痒的，却又碰不到。 苏莞尔站起身，深深地看着牧野的脸，缓缓俯下身，温柔的，虔诚的，将唇印在牧野的唇上。 轻柔的一个吻，却让苏莞尔心痒难耐。 她几乎能感觉到牧野嘴唇上面细小的纹路，和他在她鼻端的清浅唿吸。 他的嘴唇那样柔软，那样温暖，像是沼泽，引着人深陷。 那个吻，苏莞尔心动的快要落下泪来。 以至于她都没有看到，牧野缓缓睁开的眼睛，里面藏着的细碎星光。 ** 很多年之后苏莞尔经常能梦到那个画面。 短髮的娇俏的少女，在一家陈旧的诊所里面，俯下身，温柔地亲吻病床上的少年。 每每想起，钢铁般坚硬冰冷的内心，总能柔软成水，绕指温柔。 那天晚上，牧野醒了，但是苏莞尔并不知道，因为她起身的时候，牧野的眼睛还是闭着的。 没有任何异常。 之后也没有醒过来，苏莞尔给牧野留的宵夜全都冷掉了。 第二天一早李子俊来了之后牧野才醒。 那个时候苏莞尔已经不在了。 苏莞尔回了趟学校。 苏莞尔心中有一个大胆的计划，她从逃学那天就开始琢磨，原本不太确定是否要实施，但是那个吻之后，苏莞尔决定要试一下。 今天是周六，苏莞尔在学校乖乖上了一天的课，李子俊下午的时候竟也来了，苏莞尔猜大约是被牧野撵回来的。 苏莞尔是晚自习开始的时候走的。 她没有带任何东西，就连衣服都是单薄的一身。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逃学已是轻车熟路。 钱都借李子俊了，苏莞尔手头没有那么多零钱，连打车都有点困难。 在寒风中等了会儿公交，苏莞尔冻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北方根本就没有秋天，苏莞尔咬牙跺脚，取暖全靠发抖。 大约等了十五分钟，车来了，苏莞尔上车的时候感觉自己脚都冻木了。 两站公交之后，苏莞尔下车。 苏莞尔并不知道牧野家具体在几楼哪个门，她只知道是几号楼。 到牧野家楼下的时候，苏莞尔看了眼时间，刚刚好六点。 李子俊说过，每个周六的晚上牧野的妈妈都是晚班，所以李子俊还有点担心，因为牧野出院的日子刚好是周六。 苏莞尔在那栋楼下站了一会儿，等的无聊了哆哆嗦嗦的点了根烟。 烟还没抽完一半，一个打扮的挺妖艷的女人从楼栋里走了出来。 一开始苏莞尔没在意，后来觉得眼熟。 似乎……是在棋牌社门前见过。 苏莞尔摁灭菸头，把烟扔进垃圾桶里，细细的回想了一下那女人的容貌。 苏莞尔几乎敢确定，她就是牧野的母亲。 眉眼之间的周正和痞气，几乎一模一样。 周正，与痞气，很矛盾的两个词，但是在那张脸上却完美的和谐在一起。 苏莞尔掏出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问李子俊要来的牧野的电话号码，拨通。 「餵？」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牧野的声音有一点沙哑，还有点虚弱。 「牧野，是我。」苏莞尔往自己的手上哈了口气，又吸了吸鼻涕。 「啊，怎么了？」 「我在你家楼下，你家是几楼？」 「啊？——操。」 「你别乱动！」 牧野粗喘了几口气，说，「你说什么？」 「快点，几楼，我快冻死了。」 「301。」 ** 牧野给苏莞尔开门的时候，还保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 「不认识我了？」苏莞尔太冷了，一开门一阵暖风进来，苏莞尔便迫不及待的跳了进去，周身顿时像跳进了热水池一样温暖。 「你……来干什么？」 第79页 「看看你啊，」苏莞尔自己脱了鞋，「有拖鞋吗？」 牧野披着一件敞开怀的大睡衣，里面是一件薄薄的砍袖背心，腰和胸中间的位置用宽胶条固定着。 「你手边的柜子里就有，你自己拿吧。」牧野说完，缓缓转身去沙发上坐着。 「还很疼么？」 苏莞尔看着牧野缓慢的动作，有点心疼。 「你猜呢。」牧野说，「待一会儿暖和暖和，抓紧回家。」 「我家在城东呢。」苏莞尔把自己的小包放在一边，坐在沙发上，「我怎么回去啊？」 苏莞尔看着牧野的表情笑了笑，「我姑妈家住这儿，你看到我的那几回，是我过来给我弟弟补习。但是现在我姑妈和姑父旅行去了。」 牧野看着苏莞尔，没动。 苏莞尔甜甜的笑。 俩人心知肚明，但谁也不说话，谁也不让步。 最后还是苏莞尔开口道：「我是逃课出来的，学校也回不去了，牧野，你能收留我一晚吗？」 「回学校。」 牧野的语气很平缓，声音也还算轻柔，但是看着牧野的眼神，苏莞尔还是觉得自己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像一头豹子，」没来由的，苏莞尔突然说出这么句话，说完之后笑起来，「有人跟你说过没？」 「我说，让你回学校。」 牧野动了动，缓缓地，一字一句的说出这句话。 第40章 「我说, 让你回学校。」牧野缓缓地，一字一句的吐出这句话。 苏莞尔脸上的笑容有点僵。 她想，牧野和李子俊果然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如果现在是李子俊在就好了，她分分钟能秒了他。 苏莞尔拿牧野一丁点儿办法都没有。 她甚至有些怕他。 苏莞尔感觉自己站得腿肚子都有些僵硬了，也没动, 就那么仰着脖子看着他。 过了会儿牧野笑了，「你特么还挺倔。」 那笑容有点无奈，牧野在沙发上坐下来，「今天就打算睡我家了？」 苏莞尔默了默, 低下头，脸庞隐在黑暗里，牧野看不清她的表情。 过了会儿，苏莞尔小小声的说，「我是真的没有地方可去……」 苏莞尔的肩膀似乎抖了一下，牧野眼尖的看到了。 心, 竟因为她的这个小动作软了一下。 牧野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 摆摆手，「行了, 你睡那屋吧。」 苏莞尔转过身去拿包，背对着牧野。 没敢回答。 苏莞尔怕自己一张嘴，笑意会止不住的流淌出来。 远处, 牧野家小区里的角落, 猫着两个黑影儿。 一个稍微瘦一点的对胖点的说, 「哥，你说那小子真就住这儿啊？」 「是，」胖点的吸了口烟，细小的火光映出的他层层褶皱的脖颈上，有一个纹身的龙头。 「行，诚哥说咱们今天晚上务必做了那小子。」那人的声音变得狠厉，「不死也得卸条腿。」 ** 牧野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竟迷迷煳煳的睡着了。 他是被一阵香味儿叫醒的。 苏莞尔挺安静的，进了张文丽的房间之后就没出声儿。 牧野动了动，身上还是有点疼，咬着牙坐起来，手揉了揉太阳穴。 这一觉睡得很好，醒来之后极精神的感觉。 牧野开门出去，相比于房间里的黑暗，外面灯光刚好。 那阵香味儿是从厨房里飘出来的。 北方开始供暖了，房间里面十分温暖，苏莞尔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小衫，长长的遮到大腿，露出细白细白两条长腿，踮着脚，正在查看头顶橱柜里的东西。 她旁边的锅里滚着鸡肉。 稠白的浓汤里面卷着胡萝蔔丁，枸杞子，香菇丁，炖的烂烂的土豆块儿和鸡肉，冒着滚滚的白烟，窗户外面刮着凛冽的北风，但是房间里面完全感觉不到，只有窗子上沾着的水蒸气，展示着内外的温差。 苏莞尔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回过头，看到牧野之后笑起来。 「起来了？」 那个画面，牧野很想拍下来。 厨房关着门，牧野只能透过玻璃看到她的嘴型。 苏莞尔没有戴眼镜，估计是怕蒸汽飘到眼镜上，一张小脸完完整整的露出来。 一点瑕疵都没有，皮肤映在头顶暖黄的灯光下，像是釉质极好的陶瓷。 牧野走过去，把厨房门打开。 「找什么呢？」 「你家鸡精放在哪里啊？调料罐里没有。」 牧野拉着苏莞尔的手腕把她的手拿下来，自己稍微一伸手，就从碗橱上把苏莞尔踮脚够了半天也没够到的鸡精拿了下来。 苏莞尔仰头看着牧野的下巴，笑了笑，「人和人的差别真大啊。」 牧野笑了，点点头，「比人和猪的区别都大。」 苏莞尔一挑眉，「猪骂谁？」 牧野可不上当，「我骂猪。」 苏莞尔瞪了牧野一眼，没忍住，笑起来，「你多大了，幼不幼稚。」 牧野也笑，没答话，过去把苏莞尔手边的碗洗了。 「你出去吧，饭马上就好了。」苏莞尔严肃了一下，说。 牧野擦了擦手，「厨房的水龙头里没有热水，你要是想洗东西叫我。」 「还行，不太凉。」 第80页 牧野「嗯」了一声儿走出去，他这一走，厨房感觉瞬间就宽敞了似的。 牧野出去把桌子放上，搬了两个凳子过来。 牧野家没有单独的餐厅，每次都是在客厅里放个小桌子，搬两个凳子在旁边，有的时候连凳子都不搬，反正家里只有他和张文丽两个人，犯懒了，直接站在厨房出一口就完事。 差不多了，苏莞尔关火，把锅盖盖上，从旁边拿出两个小碗。 牧野放完桌子进来，看了一眼电饭锅，皱皱眉，「粥啊？」 「不爱吃？」 「在医院喝粥喝噁心了。」 苏莞尔顿了顿，「给你加点糖吧。」 加完糖之后也没用苏莞尔端，牧野一看就是家务活儿干的很娴熟的那种人，他知道苏莞尔下一步要做什么，总能提前就把她要做的东西准备好。 俩人还挺有默契。 那些烫的，凉的，都是牧野弄的。 最后忙活了五分钟，俩人终于能坐在桌前安稳吃饭了。 苏莞尔挺期待的看着牧野喝了口汤。 「怎么样？」 苏莞尔的眼神灼热而明亮，牧野只看了一眼就迅速垂眸，哑着声音说，「还不错。」 苏莞尔皱皱眉，「仅仅是『不错』吗？」 那可是她最拿手的菜呀。 苏莞尔自己拿起汤匙尝了一口，味道又浓又香，是她做的最成功的一次。 苏莞尔看着牧野低垂的眼眸，笑着撇了撇嘴。 好喝就说好喝呗，装什么装。 闷骚野。 鸡汤确实超出了牧野的预料，不想给某人太多自信，表现的平平淡淡的样子，但是手还是忍不住一直在盛一直在喝。 以前觉得张文丽的厨艺已经很好了，没有想到跟苏莞尔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光喝汤干嘛？」苏莞尔说，「吃饭呀。」 牧野没抬头，低低的「哦」了一声，乖乖的舀起粥喝了一口。 粥很软糯，加糖的量刚刚好，不至于太甜腻，又带着甜丝丝的味道。 两样搭配起来，牧野觉得今天晚上自己能吃一整锅饭。 把前几天没吃的都给补回来。 「怎么样？留下我是正确的决定吧~」苏莞尔看着狼吞虎咽的牧野，笑道。 牧野的动作顿了顿，他就知道，如果表现出饭菜很好吃的样子，她一定会这么说。 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牧野笑起来，「你胆儿也是真大，你就不怕我把你给炖了？」 苏莞尔白了他一眼，「你忍心？我辛辛苦苦做这——么——好吃的饭菜给你，我就不信你忍心？」 牧野笑意更深，「你脸真大，我就没见过比你脸还大的。」 说实话，苏莞尔这个人挺生动，挺活泼的，一颦一笑，宜喜宜嗔的样子。 但是在学校里面就不是，看上去非常安静，话也不多说，就连笑容都是小心翼翼的。 牧野还挺喜欢这个笑意盈盈的她的。 「哎对了，」苏莞尔笑够了，正色道，「你这伤怎么样了，还疼么？」 「我是神啊？刚这么几天就能好？」 苏莞尔看着牧野，没说话，眼睛里面亮晶晶的。 你就是神啊。 「那你、那你篮球赛能参加吗？」 牧野把一块儿鸡肉放进嘴里，看了苏莞尔一眼——她的眼神挺期待的。 牧野缓缓地说，「差不多。」 苏莞尔笑嘻嘻的夹了一个香菇丁放进碗里，没说话。 「你投球挺准的，为什么不参加啊？」 牧野细品了品那块鸡肉，终于找到了他感觉缺少的部分，「你没放葱花？」 苏莞尔抬起头，「你要吃么？给你切点儿？」 「你不吃葱花？」 「嗯。」苏莞尔点点头，站起身，「你要不要？」 「算了，不要了，」牧野说，「也差不多少。」 苏莞尔重新坐下来，「刚刚说哪了——哦对，我投球准，我投球准都是运气吧，也不是每次都中。」 牧野想到什么，笑起来，「我看到的确实还都中了。」 苏莞尔低下头，知道牧野说的是什么。 「哎？那天跟你腻歪的那个女孩儿是谁啊？」苏莞尔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还给我吓一跳。」 牧野又喝了一口汤，「锅里还有么？」 「有。」苏莞尔起身起盛汤，又盛了满满一大碗回来。 「你还没说呢，是谁啊？」 牧野有点无奈，「你记性还真好。」 「那是，相当好了，要是在有个什么记忆大赛就好了，我准能冠军。」 得，尾巴又翘起来了。 「行，冠军小姐，快吃饭吧。」 「你还是没说，那个人是谁啊？」苏莞尔不理会牧野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刨根问底道，「你就说说呗，是袁子姗吗？」 「你还知道袁子姗？」 「不是我，黄静雯说的。」 牧野默了默，「你离黄静雯远点儿，她不是什么好人。」 苏莞尔挑挑眉，「你认识他？」 「以前认识，」牧野看了苏莞尔一眼，「她利用起人来一点也不手软。」 苏莞尔笑了笑没说话。 她是主动被她利用的。 不然她怎么敢贸贸然跟牧野接触呢。 第81页 「那姑娘不是袁子姗。」 苏莞尔吃惊，手指在牧野鼻尖一点一点，「你你你，你脚踏两——唔！」 这次尾巴翘的太高了。 被牧野一掌给捂住了。 苏莞尔后面的话全都捂在牧野的掌心。 她的脸是真的小，牧野一掌过去，几乎能把她的整张小脸都埋没掉。 这个动作太猝不及防，牧野捂住的时候，她的小嘴还在动，软软的，滑滑的，弄的牧野掌心有点痒。 大概是十指连心？ 不知怎么，他的心也有点痒。 她不说话了，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瞅着他，牧野才收回手。 苏莞尔说的第一句话是，「大哥，我嘴上全是油。」 牧野「操」了一声，怪不得觉得滑。 苏莞尔哈哈哈的笑起来，笑得脸都红了，停都停不下来。 牧野决定吃完饭再洗手，简单用纸巾把手心的油星擦掉。 「那那个才真的是你女朋友吧？」为了防止牧野再次出手，这次苏莞尔说话的时候始终低着头。 「不是，」牧野说，「都不是。袁子姗就是我的一个朋友。」 苏莞尔还在等牧野下面的话，但始终没等到。 看牧野的样子，似乎并不想解释第一天他们见面时候的那个女孩是谁。 人总是这样，越不该知道的东西，就越想知道。 这就是所谓的好奇心吧。 吃完饭，两人一起收拾碗筷儿。 「我洗碗吧，」牧野说，「水凉。」 苏莞尔说，「行啊~既然你这么心疼我。」 牧野低头看了笑嘻嘻的苏莞尔一眼，用眼神说明一切。 「好的，我收到你眼神里的心疼了，不用再表现了。」 牧野扶额，苏莞尔笑的极开心。 「哎对了，我跟着电视上学的做了一道小甜品，放冰箱里了，冻一晚上就能吃，你别忘了啊。」 「什么甜品啊？」牧野皱皱眉，听上去娘里娘气的东西。 「你看到就知道了，」苏莞尔看到牧野的动作，立马制止说，「先别看！到时候再看。」 牧野重新把冰箱门关上，笑了笑，「你觉得我像是守信的人吗？」 「不像，」苏莞尔仰头看着他，「不是『像』，你就是。」 「得了，别酸了。」牧野拧开水龙头，「躲远点儿，溅你一身。」 两人正闹着，门铃似乎响了，苏莞尔先听到，「咦」了一声，「会是谁啊？」 说着就要去开门。 第41章 外面有人敲门, 苏莞尔「咦」了一声, 就要去开门。 「别去！」牧野喊了苏莞尔一声。 苏莞尔回头，「怎么了？」 牧野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把苏莞尔拉到身后, 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苏莞尔看出情况不对, 也不说话了。 外面的门铃声还在继续, 似乎是看没有人开门，那人开始敲门。 「咣咣咣」, 一声又一声。 越来越急促，像是敲击在人心上的鼓点, 听一会儿就觉得紧张。 牧野轻轻走到门前，侧耳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 没有动猫眼。 「牧野，我是邻居李叔啊。」外面的人突然说话。 听得出是个男人，粗声粗气的。 「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你妈说你在家。」 话说的滴水不漏，但是很明显，苏莞尔和牧野都没有相信。 「怎么办？」 苏莞尔用嘴型问牧野，看牧野的样子, 那人说的「李叔」确实是牧野的邻居, 而且声音很像。 居然连牧野的邻居都知道了，他们究竟在这里踩了多久的点呢？ 牧野没回答, 把苏莞尔拉到身边来。 窗边有声音。 是石头砸在墙上的声音。 一秒钟之后又一块石头上来, 这下中了, 一下砸在了玻璃上。 「哗啦啦——」 玻璃碎了，一阵寒风袭来。 「报警吗？」苏莞尔拉着牧野的衣角小声问道。 牧野冷笑了一声，「这种地方，警察管得了么？」 那一瞬间，深深地无力感席捲了苏莞尔的内心。 「你跟我过来。」牧野看情势不好，拉着苏莞尔走到他自己的房间里，一把拉开衣柜门，把苏莞尔塞了进去。 「呆在里面，别出声，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听见了么？」 苏莞尔站的笔直，「我不。」 「没时间跟你磨叽。」牧野语气挺凶，「给我老实呆着！」 说完，一把关上衣柜门，自己走了出去。 衣柜里面一点光线都没有，苏莞尔顿时有点害怕。 但是她明白事理，现在出去对牧野一点好处都没有，她没有什么还手的余地，如果对方拿她要挟牧野，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苏莞尔缩在衣柜里，脑筋飞速的转动。 那么现在，她能做点什么呢？ ** 牧野把苏莞尔藏好之后，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找到两个啤酒瓶子，放在手里掂了掂，侧身站在窗边，找准时机突然现身，看到楼下那几个人，手里的瓶子狠狠砸下去。 「草你个妈的。」 因为用力，牧野的腹部有点疼，他咬着牙，汗从脸上淌了下来。 外面的人开始踹门，一下又一下，牧野过去把门反锁，在屋里一圈一圈找东西，最后，牧野选了厨房的那把菜刀。 第82页 牧野怒了。 怒火将牧野烧的眼睛通红，他狠狠地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大约知道外面的人都是谁。 平时的那些小混混都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对付牧野，看这来势汹汹的架势，就知道一定有点背景的。 根本不怕牧野报警的。 牧野作是作，但是没干过什么违法的事，唯独一件，牧野不敢让警察知道。 就是初见苏莞尔的那天，他救下了陈玉溪。 所以那伙人一定是当时抓陈玉溪的那帮人。 牧野还记得他听见过他们的谈话，他们的头儿似乎是一个叫什么诚的，他们都叫他诚哥。 牧野大致能猜出来这个诚哥的来路。 那些人见砸门无用，楼下的人开始攀着那些老式楼房旁边的扶手往上爬。 牧野一个饭碗砸过去，砸中了那个人的嘴，那人手一松，掉了下去。 碗掉在下面的地上，碎成一朵花。 动静闹得大了，楼下有人骂骂咧咧的打开窗户看。 一开窗就看见那些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又缩手缩脚的关上窗。 牧野在这里住了十多年了，太了解他们了。 平时一个个拽的二五八万，一旦遇到真动手的，立马就怂了，就更别提真刀真枪了。 他还记得以前讲课文，鲁迅看到一群日本人打一个中国人，路人却没有人赶冲上去帮他的，学生们还觉得挺奇怪。 在牧野看来就挺稀松平常的。 因为这种事，在这样老旧的地方，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看热闹的人永远都不会出手帮你的。 只会在事后八卦几句。 无所谓心凉不凉，习惯了而已。 所以牧野也没有顾及他们的感受，来的人很多很多，而且全都是陌生面孔，牧野都没有见过，这就出乎牧野的预料了。 他有点把握不准自己能不能熬过去。 上来的人越来越多，牧野放下手里的重物，转身走到卫生间，拔了连着洗衣机的水管，接在水龙上，把水龙头打开，顺着窗户对着那些人一顿洒水。 秋末，寒夜，这刺骨的凉水浇上去，滋味儿可不好受。 那些人下去了一拨，但是作用不大，毕竟他们人多，而且看得出来，是下定了决心今天就要整牧野的。 牧野见状，关了水龙头扔下水管，闪身回了卧室——张文丽的卧室。 然后转身反锁上。 窗子那边有人进来了，先是过去开了门，把外面的人放进来，然后开始翻天覆地的寻找牧野。 牧野听到他们凌乱的脚步，「咔哒」一声打开门。 那些人听到动静，全都走过来。 门静静地开了，但是不见人。 那些有经验的老手见状，都不敢往里走，有年轻的新人不懂，直接走进去。 牧野就站在门口，当地一个人走进去的时候，牧野照着那人的后脑，一个手刀过去。 那人瞬间被放倒。 紧接着，局面就不可扭转了。 牧野是真的火了，也顾不上身体的疼痛，转身就和他们打了起来。 浑身的肌肉块儿都在怒吼。 牧野打架是出了名的狠，而且很会使巧劲儿。 他们几个人一起过来，一个擒住牧野的脖子，一个勒着他的腰，还有几个举着拳头照着牧野的脸上砸。 牧野抬脚狠狠一踹，之后手抓着背后那人的手往那边一拧，紧接着往前一抡，手臂上的肌肉贲张起来，那人直接被揪到前面，站不稳，拉着前面几个人一起倒下去。 为首的那个纹身头半天都没有进来。 那天晚上，他见识过牧野的实力，这小子还是年轻，打起仗来根本不要命，而且脑子还挺好使，有的时候几个人都招架不住他。 直到一波又一波的人被牧野放倒，牧野差不多也筋疲力尽的时候，纹身头才慢悠悠的走进去。 牧野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但是他余光扫了半天也没有看到这个「王」在哪里。 纹身头进来的时候他才知道，「王」这是跟他躲猫猫呢。 「果然是你。」牧野看着纹身头笑了笑。 纹身头也笑，低头叼了根烟，立马又手下把火儿递过来，纹身头就着那人的手吸了两口。 「你小子，」纹身头看着牧野身上的绷带，扬了扬下巴，「没少惹事啊。」 「少他妈废话。」 牧野想打他个措手不及，突然出拳冲过去，然而拳风还没有扫到纹身头，牧野便停了下来。 他感觉到有一个冰凉的，金属的东西抵在他的腰部。 是枪。 第42章 当那人的枪枝抵在牧野腰部的那一瞬间。 牧野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有枪, 或者说, 牧野从来不知道陈玉溪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阴谋，有多少人牵扯其中。 「把手举起来。」纹身头咬牙切齿的说。 牧野根本无力反抗, 缓缓抬起双手。 「小子，你还年轻, 」纹身头嘴里叼着烟，话都含在嘴里, 模煳不清, 「这么早就作死不太好，乖乖说出那个人的下落，你还能留着一条命。」 牧野不是什么硬骨头，也没有要誓死保住陈玉溪。 他就是觉得，如果现在说出来, 他们也不会让他好过。 第83页 牧野冷笑了一声, 缓缓俯下身，在那人耳边轻轻说，「老子不信你敢在居民楼里开枪。」 纹身头被将了一军, 不可置信一般的看着牧野。 「况且, 打死了我，你们头儿就再也别想找到那个人了。」 纹身头被牧野激怒, 另一手恶狠狠的把枪往上一拉, 子弹上膛。 「你小子真的以为我来自差一个人啊？啊？你还真的以为我不敢开枪啊？」纹身头瞪着眼睛, 看上去有点恐怖, 「老子跟你实话交代了, 你给我听好了，你爷爷今天过来，就是取你的狗命的！现在那个人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死不死都一样，你以为还能用这个威胁我？」 纹身头笑着伸手，想要摸摸牧野的脸，「你还太嫩了小伙子。」 纹身头伸手的时候，牧野狠狠往后躲了一下。 就在他躲开的那一瞬间，牧野突然福至心灵，趁纹身头不注意，突然伸手，一把握住那把枪，狠狠往后一扯，纹身头的手腕被掰成一个可怕的形状，他顿时疼得乱叫起来。 但是纹身头身后的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有人突然一脚踹向牧野的后背，牧野没有防备，身子往前一倾，纹身头趁他收手，立马掉转枪头。 黑洞洞的枪眼直直的对准牧野的太阳穴。 「给你点脸了是不是？」纹身头咬牙切齿的说。 就在僵持着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人喊，「老大，不好了！这小子的同伙儿来了？」 「□□妈的，怕什么？来几个老子灭几个。」 「不是啊老大，他们来的好多人，全都拿着钢管。」 话音未落，门口出现一阵吵嚷声，打骂声，十分混乱。 很快那些人就攻进来了，为首的竟然是勇哥。 身后的人来势汹汹，手里握着的不是刀就是钢管，勇哥气定神闲的站在门口。 牧野眼尖的看到李子俊也在其中。 「张勇。」纹身头手里的枪还没有放下，笑着看着勇哥。 「这小子挺他妈能耐啊，居然连我们勇哥都认识。」 「好久不见啊，兄弟。」勇哥笑了笑，「这是干嘛呢？发这么大火儿？」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是跟我没什么关系，」勇哥说，「但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的事，我倒是略知一二。」 勇哥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直盯着纹身头的眼睛，笑了笑，「看你的表情，你居然还不知道呢吧？林诚至还没有告诉你？」 「少废话。」 「陈玉溪是从你们老大手里跑掉的卧底警察。」勇哥悠闲的说，「哦。我说的老大可不是林诚至，我说的是，周暮泽。」 纹身头再也止不住惊讶，瞪着眼睛看着张勇。 他们专心的听着张勇讲的故事，谁也没有留意到，在他们身后，一个弱质纤纤的女生，手里提着一把尖刀，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纹身头身后，突然出手，刀尖狠狠刺向纹身头的手背。 血顿时就流了下来，纹身头手一松，枪掉在地上，苏莞尔反应极快的拾起来，一把指向纹身头的太阳穴。 局势瞬间扭转。 「别动。」 那双大眼睛里面满是机警，看上去异常明亮。 牧野看着双手握枪的苏莞尔，没动。 纹身头知道轻重，立马把手举起来，轻手轻脚的转过身，手背还在流血。 苏莞尔周身散发着冰凉的气息。 那是久久生活在阴暗里的人才会散发出来的戾气凝结而成的。 平白叫人胆寒。 苏莞尔的眼睛紧紧盯着纹身头。 「让他们撤出去。」 纹身头没动。 苏莞尔的食指勾向扳机。 「好！好！」纹身头说，「你们，赶紧给我撤出去！」 纹身头被控制在苏莞尔手里，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得到命令之后全都撤了出去。 「兄弟，闹这一次也就得了。」勇哥在沙发上坐下来，懒懒的看着纹身头，「这么抓着不放也不好。」 勇哥手里把玩着茶几上的一个魔方，慢悠悠的说，「牧野现在是我的人，没有必要因为一个小人物，搞得咱们两方敌对。」 勇哥抬起眼睛，淡淡的看着纹身头，「你说是不是？」 这是威胁，也是警告。 牧野心知肚明，但是勇哥帮了他，却让牧野有些担心。 人情债，最难偿还。 纹身头听了勇哥的话，笑了笑，「我明白了，我会如实转告给诚哥的。」 ** 他们走之后，苏莞尔缓缓放下枪。 她紧张的指尖都发白了。 神经过度紧张，现在突然放松下来，苏莞尔只觉得腿软。 这种场面她是真的没有见过。 身后有人虚虚的扶了她一下，苏莞尔也大方，顺势就倒在他的怀里。 牧野愣了一下，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吓坏了？」 苏莞尔扯出一个笑容，「有没有很帅？」 「诶我草，吓死我了。」李子俊扔下刀，坐在勇哥旁边。「多亏了莞尔姐的那通电话。」 李子俊还记得自己接到那通电话时的震惊，苏莞尔却异常镇定，她说，去找勇哥，一定要让勇哥亲自过来，先过了这一关，其他条件过后再说。 李子俊知道事情的严重，腿脚还挺快，带着勇哥赶过来，时间刚刚好。 第84页 「谢谢你啊，勇哥。」牧野由衷的说。 勇哥笑着摆摆手，「我是真不知道你居然还能惹到林诚至。」 「你是怎么知道陈玉溪的事的？」 「我早就知道。」勇哥看着牧野的眼神。 两人合作这么长时间，早已有了默契。 张勇之前就接到风声，林诚至是他多年来的宿敌，林诚至这么嚣张，身后是有一定势力的，但是这背景究竟是谁，张勇却不得而知。 最近纹身头活动的太频繁，露出了马脚，林诚至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频频找他们酒吧的麻烦。 这也是之前牧野受伤的原因。 之后张勇就查到了陈玉溪这条线，牵牵连连，扯出了背后最大的势力——周暮泽。 一开始张勇以为自己找错了线，但是看林诚至这样嚣张，他怀疑了一下，也许，林诚至真的傍上了周暮泽这条大腿。 但是他也不太确定，方才试探了一下纹身头，看他的反应，这事儿十有□□是真的。 就看牧野怎么说了。 「陈玉溪是误打误撞来的，」牧野笑着指了指苏莞尔，「那天她刚好从那边巷子里过来，身后一帮人追她。」 苏莞尔没说话，还沉浸在方才的恐惧中没有回过神来。 勇哥半信半疑的点点头，笑起来，「你还是这么热心肠的人呢？」 牧野也笑，朝勇哥眨了眨眼，勇哥秒懂，露出只有男人才懂的笑容。 苏莞尔胳膊受伤了，一直到勇哥他们一帮人出去了牧野才发现。 「怎么弄的？」牧野把苏莞尔胳膊上的衣服挽起来，问她。 「不知道。」苏莞尔的大眼睛里满是空洞。 「行了别害怕了，」牧野说，「疼不疼啊？我去给你找医药箱。」 牧野刚要转身，感觉到一只小手拉住了自己。 「你抱我一下，我就不疼了。」 牧野刚要说「别闹」，但他忍住了。 紧握着自己的那只小手冰凉冰凉，还在止不住的颤抖，手心里面全是冷汗。 没用什么力气（估计也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但是牧野怎么都挣脱不开似的。 牧野俯身，轻轻地抱了抱苏莞尔。 牧野比苏莞尔刚很多，头顶压下来的怀抱填满了苏莞尔的世界。 铺天盖地的温暖席捲而来。 苏莞尔的心像是一下子沉到了冰山里，又一下掉入到烈火中一样。 禁不住的浑身颤抖。 「怎么了？」牧野低声说，「怎么吓成这样啊？」 这句话不说还好，说完之后苏莞尔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了。 不一会儿牧野胸前的衣服就湿了。 「怎么哭了呢？嗯？」牧野的大掌轻抚着苏莞尔的后脑勺，像是哄小动物那样哄她，「你最帅了不是么？不哭了好不好。」 牧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温柔。 他什么都不想要了，只要她停止哭泣，他可以去做任何事。 这是牧野那时的想法。 在他的安抚下，苏莞尔逐渐平静下来。 牧野扶着她的肩膀，俯身看着她，轻轻抚去她的泪水，「好了好了，不哭了。」 苏莞尔哭的满脸泪痕，经过泪水洗过的眼睛格外明亮。 「我害怕……」 苏莞尔小小声的，颤抖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牧野心都要化了。 重新把她抱进怀里揉了揉，「不怕不怕，我在呢。」 苏莞尔身子骨特别软，个子小小的，抱起来十分舒服，牧野抱了一会儿竟然有些上瘾。 「冷。」苏莞尔瓮声瓮气的说。 破掉的那块玻璃外面唿啸的寒风，吹得苏莞尔头髮都飞起来了。 牧野往外看了一眼，拥着苏莞尔往里屋走。 牧野关上门，用一个大棉被把苏莞尔完完整整的裹起来，又从柜子里找到医药箱。 「把胳膊伸出来。」 苏莞尔哭的小脸通红，可怜兮兮的伸出细细的小胳膊。 胳膊肘那里，一道通红的划伤很是触目惊心。 牧野从医药箱里找到药水，倒在医用棉上，「忍着点啊。」 用医用棉擦在苏莞尔的胳膊肘上，小心翼翼的。 胳膊肘那里感觉凉丝丝的，倒也不是很疼。 苏莞尔还挺能忍疼的。 而且苏莞尔这人有个毛病，越是疼，越是安静，不吵不嚷，如果不看她的表情，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痛到。 「疼不疼？」 牧野上药上的认真，和苏莞尔距离很近，从苏莞尔的角度能看到牧野长长的睫毛。 「嗯？」牧野抬眸，「看什么呢？问你话呢。」 「疼。」 牧野点了点头，动作放的更轻。 苏莞尔静静的看着牧野的脸，有点想笑。 牧野给她上完药之后，用绷带把伤口包扎上了。 「你还挺机灵，知道让李子俊找勇哥过来。」牧野逗苏莞尔。 苏莞尔低着头，不说话。 「陈玉溪是谁啊？」过了会儿，苏莞尔问道。 牧野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小片阴影，「别知道那么多。」 牧野包扎好，把她的胳膊轻轻地放回被子里，重新裹上，「还冷吗？」 「有点。」被子也是凉的，人也是凉的，呆了半天也暖不过来。 第85页 牧野站起身，从衣柜里找到一个热水袋，插上电线。 「等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好了。」说完就要出去。 「陪我会儿吧。」牧野临出门的时候，苏莞尔扬声道。 牧野的动作顿了顿，「我出去收拾收拾。」 外面一片狼藉。 「就一会儿，一小会儿，行吗？」 牧野还想说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咽了下去。 「行吧，」牧野重新坐回床边，看着包得像个蚕蛹一样的苏莞尔，笑了笑，「陪你。」 第43章 热水袋好了, 跳了的那个细小的「哒」一声听上去还挺清脆。 牧野走过去拔掉, 把热水袋塞进苏莞尔的被子里。 「抱一会儿就热了。」 苏莞尔的目光轻轻落在牧野身上，看着他做完这一套动作。 牧野把苏莞尔的枕头拍松，虚虚的扶着她，「躺一会儿吧, 困了就直接睡觉，什么都不要想。」 苏莞尔按照他的话躺下来, 闭上眼，说, 「我一闭眼, 就全都是那个时候他们打你的画面。」 牧野轻抚她的额头, 把她额前的碎发撩上去。 「别瞎想了, 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当年苏莞尔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但是睡醒之后的第二天, 太阳照常升起，她依然生活在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无法救赎。 没有用的。 这么多年了, 那些混乱的, 疼痛的, 黑暗的场景，依然会在没有人影的寂寥的夜晚, 悄悄地爬进她的梦里去。 那些错落的画面总会和当年的情景融合在一起。 让苏莞尔无法分辨, 今夕何夕。 她觉得她这辈子大概都逃不开了。 两行清泪顺着苏莞尔的额角流下来。 「哭哭哭！叫你哭！」 朦胧之间, 一个尖锐的女声划开苏莞尔的耳膜, 紧接着，有人一脚踹向她的后背，她的后背顿时闷闷的疼起来。 苏莞尔没有吭声，睁开眼。 混沌顿时撕裂开来，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明晰。 这是在一个骯脏的小巷子里，周围都是红泥老墙，路灯好像一个古老的装饰品，微弱的光亮不敌烛火。 苏莞尔的四周，站着六七个和她一样穿着校服的小姑娘。 她们的手里拿着棍棒，年轻的姣好的面容此刻显得无比狰狞，她们张着大嘴朝地上连滚带爬的苏莞尔咆哮。 「就知道哭，臭婊.子，在程星采面前就是因为这副德行才让程星采另眼相看的吧！」 一棍子下来，苏莞尔下意识用胳膊挡了一下。 「当——」的一声，钢制的棍子结结实实的敲在苏莞尔的胳膊肘。 苏莞尔疼得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还哭是不是！」那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的棍棒像是雨点一样朝苏莞尔的身上砸下来。 「莞尔，莞尔。」 苏莞尔像狗一样在泥地里滚爬，堪堪躲闪着她们的攻击。 看到她求饶的样子，她们却变本加厉，一下比一下狠。 「莞尔，莞尔。」 似乎有人在叫她，但是苏莞尔一心躲闪，不敢回头。 「求求你们，放过我，」苏莞尔哑着声音说，「程星采和我没有关系。」 「求求你们……」 「□□妈的，程星采的名字也是你这狗嘴配叫的吗？」 又是狠狠地一脚。 「莞尔？苏莞尔？」 天地突然摇晃起来，晃得苏莞尔几欲晕眩。 「啊——！」 苏莞尔勐地睁开眼，直挺挺的坐起来。 「做噩梦了？」牧野在她的身边，手掌抚在她的后背，「别怕。」 苏莞尔的眼睛由恐惧慢慢变得空洞。 她在哪里？ 没有红泥老墙，没有路灯，没有吵嚷着的年轻女孩。 也没有棍棒，没有咆哮，没有断了线的眼泪。 眼前的人眉目英挺，温柔如水。 苏莞尔的心跳逐渐平缓，低头揉了揉太阳穴。 一摸脑门，全是黏腻的汗珠。 一个杯子塞进苏莞尔的水里，里面盛着温水。 「喝点水。」 苏莞尔乖乖的举起杯子喝了一口，喝完之后一只大手接过杯子放在一边。 苏莞尔身边的床榻凹下去了一块——牧野坐在她的身边。 「瞧把你吓的。」牧野的声音很低沉，很好听。 带着一点金属的质感，像是音色饱满的大提琴。 苏莞尔回头看他，他的笑容在她的眼中有些恍惚。 苏莞尔刚睡醒，眼睛明亮却懵懂。 牧野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嘴边一个小小的虎牙，看上去有点痞，有点坏。 说话的时候，凸起的喉结一上一下的滚动。 苏莞尔呆呆的看了一会儿。 还没等牧野笑完，苏莞尔突然伸手勾住牧野的脖颈，歪着头，朝他的喉结吻了上去。 牧野一愣。 苏莞尔刚开始只是停在喉结那里，没动。 牧野不适应的咽了口口水。 苏莞尔突然张口，含住了他的喉结。 那张小嘴温软缠绵，细细密密的亲吻。 像是掉进了一个沼泽，又热又温柔，吸着人往下陷。 牧野想推开她，但是苏莞尔就是不动，像是对那喉结着了迷一般。 第86页 苏莞尔吻了一会儿，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身子像小猫儿似的一点点的往牧野身边蹭。 「苏莞尔。」牧野的声音已经哑到极限，就连他自己听着都觉得有些陌生，「别玩了……」 说话的时候喉结在她的口中轻轻的动了动。 苏莞尔先是顿了一下，而后愈发缠绵，伸出了丁香小舌，一点，一点的舔舐，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牧野狠狠一怔，一股血液自尾椎骨一路火花带闪电的燃烧上去，直冲天灵盖。 他的大脑「轰」的一声，爆炸了。 手不受控制的抚上她的后背。 苏莞尔又轻轻地蹭了蹭。 牧野忍得眼睛都红了。 把她狠狠地揉了揉，一把拉开，俯身吻了上去。 牧野很暴躁，他的吻亦如此，带着怒气在苏莞尔的口中横冲直撞，攻城略地。 苏莞尔依然有些恍惚，张着小嘴任他掠夺，漆黑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牧野。 牧野吻了一会儿，不自觉的沦陷下去，越吻越温柔。 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覆上她的眼睛。 苏莞尔被他吻着，眼前骤然漆黑，她乖巧的闭上眼睛，睫毛在牧野的手心轻触几下。 苏莞尔逐渐沦陷，身子越来越软，含着牧野的舌，极尽温柔。 最后，牧野预感自己快要失控的时候，即使推开了苏莞尔。 迅速站起身。 「我，我去那个哪，你饿了吧？」 牧野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眼睛不敢看苏莞尔，却又不知道该看什么。 牧野出去的时候狠狠地抹了一下嘴，似乎想要抹掉方才那种感觉。 但也只是徒劳。 ** 那个吻之后，两人都有点尴尬。 下课还好，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颇有默契的都躲着对方走，上课不可避免的，就有些难相处了。 几节课下来，苏莞尔偷瞄过牧野好几次，他不是在玩手机就是睡觉。 就连睡觉都是头朝那边睡的。 下午自习课，苏莞尔在整理桌洞里的书本。 不小心抻到了胳膊上的伤口，轻轻地「嘶」了一声。 牧野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还是整整一天，牧野看过她的第一眼。 苏莞尔抓住这个机会，看了牧野一会儿，小声问他，「你，是害羞了吗？」 牧野登时火了，一个爆栗弹在苏莞尔头上，「小尾巴又翘起来了是不是？」 苏莞尔嘿嘿的笑，牧野看着她的笑容心情骤然明朗，伸手揉了把她的头髮。 「三哥，」 身后有人叫牧野，「老王找你呢。」 「哪？办公室啊？」牧野高兴了，说话的语气都温和了许多。 听得李子俊都愣了一下，「你乐啥呢。」 「乐你个头，走了！」牧野胡鲁了一把李子俊，走了出去。 第44章 王建找牧野, 自然是为了篮球赛的事儿。 王建看着牧野，气的手指一点一点, 咬牙切齿的直哆嗦。 「你啊你啊，你就是不给我省心！」王建说。 牧野笑，「之前和李子俊他们练过了, 没事儿。」 「没事儿什么没事儿！」王建把一个小册子狠狠甩在牧野身上。 牧野假模假样的捂着胸口「哦」了一声。 王建挑挑眉, 态度立马变了, 眼神关切，「打疼了？」 牧野收回手直起腰, 笑容十分明朗，「没有。」 王建气的打了牧野头一把, 「你小子！」 牧野笑着看了看王建给的那叠纸，「这什么呀？」 「咱们抽出来的签, 第一场是跟五班。」王建说着说着又生气, 「原本都练的好好地, 对付五班就跟玩儿似的，你特么非得在这个时候给我犯浑！」 牧野笑着躲了一步, 怕王建再打他, 「这个放我这吧，我回去研究研究。」 王建挑眉，「你研究什么？」 「瞎看呗。」 「你小子最近给我老实点！听到没有！」 ** 牧野回去之后拿着那张纸研究了好几节课。 晚自习的时候还在抱着看，苏莞尔早就写完了作业, 在一旁歪着头看牧野。 「看什么呢？看了这么久。」第二节晚自习的时候, 苏莞尔没忍住, 问道。 牧野应声回头，抬了抬手，「看看？」 苏莞尔接过那张纸，是牧野写的关于参赛队员的分析和比赛的概况。 寥寥几笔，却都是要点。 条理很清楚，在牧野的烂字之下，苏莞尔居然还能看懂。 「第一场啊？」 「嗯。」牧野点点头，「学校人少，只要赢两把就能进决赛了，那边是三班对六班，六班男生本来就少，三班又强，所以下一场一定是对三班。」 苏莞尔下意识的搓着手指。 三班…… 苏莞尔接着往下看，下面是五班队员的分析，苏莞尔不太懂篮球，但是她一边看，牧野一边给她讲，苏莞尔倒也能听明白。 「既然打五班没什么问题的话那就干脆让李子俊也别上了。」苏莞尔看完之后，想了一会儿，说。 牧野挑了挑眉，「为什么？」 「你不是说了么，五班有弱点，三班比较强，还不如藏着李子俊，等到打三班的时候再让李子俊上场。」 第87页 牧野仔细斟酌了一下苏莞尔的话，这样的虽然有点危险，但却是一个妙招。 这一下午他都在纠结该怎么打才能赢了三班，如果放松他们的警惕，之前放出风去说李子俊也上不了，也许会给他们这边带来一些转机。 接下来就把重点放在怎么赢五班上就行了。 其实张恆龙是一把好手，身体素质不错，经验也是有的，就是太冲动了，禁不住挑衅，一领先点分就想飘。 一高兴，小尾巴就会翘起来。 和某人一样。 牧野回头看了苏莞尔一眼。 正好和苏莞尔目光撞个正着。 牧野认真思考问题的时候，很帅。 和平时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苏莞尔正趁着他不注意放肆欣赏的时候，没想到牧野突然回头。 苏莞尔脸有点热，慌忙的移开目光。 「怎么了？想好了？」假装收拾桌上的笔记本的苏莞尔说道。 「你还挺聪明，」牧野笑了笑，伸手摸了一下苏莞尔脸蛋儿，站起身。 那小脸嫩乎乎的，又软又滑，手感好极了。 牧野心情愉悦，挪了个凳子去后面和张恆龙他们探讨去了。 「妙啊！三哥，」李子俊笑起来，「这损招儿也就你想的出来。」 牧野「噗嗤」笑出来，「不是我想的。」 「那谁啊？」 张恆龙也抬起眼睛。 牧野朝苏莞尔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莞尔姐啊？」李子俊恍然一般，由衷的点了点头，「厉害厉害。」 张恆龙笑，「苏莞尔什么时候成你姐了？」 李子俊一个白眼过去，「怎么？不行啊？」 张恆龙轻蔑的笑了笑，尽在不言中。 正笑着，后脑勺突然一疼，张恆龙狠狠往前栽了一下。 不满的抬头，牧野还没收回手，「快特么看，哪来那么多废话。」 张恆龙一看是牧野，一点脾气也没有了，点头哈腰的看。 时间过得很快，周三很快就来了。 和五班的比赛定在周三的中午，在篮球场比，中间是比赛场地，周围站着两个班级的学生。 学生会的同学带着红袖标维持纪律。 王建挺重视这场比赛，不知道从哪借来了一个大鼓，五班的班主任看到了过来调侃他，王建笑着挑衅。 感觉这场比赛还没开始就已经赢了似的。 牧野抱着手臂站在最前面。 他个子高，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 苏莞尔中午没顾得上吃饭，杨佳霖为了这个篮球赛忙前忙后的，还特意穿了双高跟鞋出来。 整个赛场就听见她的鞋子「哒哒哒」的声音。 早晨的时候杨佳霖还在寝室纠结要不要穿，刘瑞丽劝她，这场比赛肯定要走来走去的，还是穿平底鞋比较好。 杨佳霖有点动摇，苏莞尔洗漱完回来，杨佳霖把两双鞋子提到苏莞尔面前，问她哪双好看。 苏莞尔看了一会儿，选了那双高跟鞋。 刘瑞丽还想说什么，意味深长的看了苏莞尔一眼，把话咽了回去。 苏莞尔站在一边，她可不太爱组织这些活动，学生会有一个杨佳霖和一个吴清塘就足够了。 比赛开始了。 牧野果然按照苏莞尔说的，没让李子俊上场，此时李子俊站在牧野身边，认真的看着他们打。 那边王建的大鼓敲得起劲，重重的鼓声带动了全场的气氛，两个班级的观众也像是比着赛似的，喊得一次比一次大声。 七班的比赛节奏压得挺好，张恆龙打的一直很稳，五班那边也不甘示弱，比分咬的很紧。 这样就更加点燃了两边学生的热情。 前半场结束，七班只比五班落后了两分。 牧野一直挺平静，张恆龙率领队员们走回队伍，杨佳霖立马踩着小高跟鞋，飞奔着过去给他们送水。 比赛的规则是赛事中场需要女生站在罚篮线上投篮，单位时间内近几个算几分。 所以杨佳霖刚过来就被王建给喝走了让她过去准备。 杨佳霖十分享受这种忙碌，送完水之后又「哒哒哒」的跑走了。 苏莞尔有点饿了，趁着这个空当去了趟超市。 牧野给张恆龙讲了半天战术，张恆龙有些疲累，皱着眉头，一副局势不好的样子。 牧野安抚了他几句，告诉他现在只是前半场，五班的弱点就是后半场体力不足，所以只要前半场他们咬住了，后面就一定会反超。 虽然是这么说的，这些道理张恆龙也懂，但是现在比分摆在那里，就是不容乐观。 最后牧野让张恆龙下场休息一下再上。 答覆完张恆龙这边，牧野的眼睛场上场下找了一圈。 这丫头跑哪去了？ 眼睛转到教学楼那边的时候，勐然看到一个细小的身影拿着一块儿面包，一边啃一边慢条斯理的往这边走。 牧野笑了一下，穿过人群走过去。 苏莞尔的目光原本是散漫的，没有什么定点，在看到牧野的那一剎那，亮了起来。 「中午没吃饭啊？」牧野问。 苏莞尔嘴里塞着面包，点了点头。 面包是一个一个的，里面裹着甜甜的红豆沙，是苏莞尔最喜欢的一种。 苏莞尔把手里的面包咬在嘴里，从包装袋里面拿出一个新的来，伸手递给牧野。 第88页 牧野躲了一下，「我不要。」 苏莞尔把面包收回来，重新好好地放进包装袋里。 「比赛，」苏莞尔把嘴里的面包拿在手里，朝人群那边扬了扬下巴，「没什么问题吧？」 牧野摇摇头，「没有。」 「哦。」苏莞尔相信牧野，没再多问，低头小小的咬了一口面包。 那张嘴可真小啊…… 牧野呆呆的看着苏莞尔。 一下就能咬下来那么一小点儿，嘴唇嘟嘟的，嚼啊嚼，嚼啊嚼。 看着很好吃的样子。 快要走回去的时候，牧野稍稍侧向苏莞尔，「那个面包，给我一个。」 苏莞尔顿了一下，乖巧的点头，刚把包装袋打开，嘴里叼着的面包突然一松。 再抬头时，牧野已经把剩下的那些面包全都塞进了嘴里。 也不看目瞪口呆的苏莞尔，转身往人群中走。 苏莞尔：「……」 下半场比赛刚开始的时候，张恆龙把手里的那个矿泉水瓶狠狠摔在地上。 「□□妈的，你不会能不能让别人上场。」 苏莞尔还没等走过去，就听到张恆龙这样骂道。 不用看都知道是因为什么。 杨佳霖投篮一个都没中，对面的那个女生投一个中一个，原本仅相差了两分的队伍，现在比分已经相差了十五分。 之前队员们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张恆龙一怒之下，对杨佳霖爆了粗口。 杨佳霖之前的骄傲全都消失，自己也知道自己投的不好，不是那块料，被张恆龙说的眼泪汪汪的。 苏莞尔远远地看着杨佳霖。 杨佳霖大概是想回寝室，因为羞愤，走得很快。 脚下还踩着那双高跟鞋，已经累了一中午，体力不支，加上杨佳霖心情崩溃，一个不留神，脚下没有注意，高跟鞋狠狠往旁边一歪，杨佳霖倒在那里。 疼的哭了起来。 苏莞尔刚想过去，看到两个身影先她一步，苏莞尔便停下了脚步。 一个是刘瑞丽，一个是吴清塘。 刘瑞丽赶过去扶起杨佳霖的时候，似乎趁着那个空当回头，往苏莞尔这边看了一眼。 苏莞尔不太确定，转回目光。 苏莞尔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眼睛看着场上比赛的队员们。 这种比分差距，她倒是有点担心。 第45章 下半场刚开始的时候, 对方连进了几个球，比分差距越拉越大，牧野看着局势不好，叫了声暂停。 下来的时候张恆龙明显有点灰心, 胡乱的用白毛巾擦了把汗, 接过矿泉水仰头往冒着烟儿的嗓子里灌。 「三哥，要不然让李子俊上吧。」 李子俊也挺凝重, 转头看向牧野。 牧野没急着回答, 想了很久，快到时间的时候，他说, 「不用。」 声音低沉, 但是底气十足。 张恆龙竟没有反驳，看着牧野点了点头。 牧野没多说话, 这种目光, 男生们都懂。 牧野的沉稳和坚定, 让张恆龙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上场的时候李子俊拍了拍手, 「聚个气儿吧咱们。」 男生们过来围成一圈儿, 伸手叠在一起，「来，一二三，七班, 加油！」 李子俊拍了拍手, 「干就完了兄弟们！」 张恆龙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半场打的很稳, 张恆龙不骄不躁，运球，上篮，抢篮板，都稳扎稳打，没有大的失误。 五班的弱点现在终于暴露出来，体力跟不上导致很多失误，技术性犯规，罚篮不进，丢篮板等情况屡屡发生。 最后，大比分56对49，七班赢了。 最后赢了的时候，王建笑开了花儿，大鼓敲得特别响，全班同学一起欢唿起来，柏成林闹得最欢，尖叫着和一堆男生拉着手又蹦又跳。 王建难得的也没管。 苏莞尔的心一直悬着，赢了的时候也松了一口气。 下午王建还特意奖励了他们一节体活，走的时候把篮球队的男生叫去开会，苏莞尔看着他们的背影，不大开心。 这节课学生会的也要开会，她觉得她一定会错过男生们回来跟她们大谈特谈这个次比赛的机会。 苏莞尔还挺想听听牧野会怎么说呢。 苏莞尔赶到高三教学楼里面的活动室的时候，时间还早，她意外的看到了刘瑞丽。 苏莞尔朝她笑了笑，「你怎么在这儿啊？」 刘瑞丽把头髮全都梳上去了，贴着双眼皮贴，还画了个淡淡的妆，看上去干净又清爽。 「哦，我等人。」 刘瑞丽的脸有些泛红，眼睛不太敢看苏莞尔。 苏莞尔便也没多问，但是也没走。 她还挺想知道这个被刘瑞丽藏了很久的男朋友究竟是谁的。 这个时间段……会是学生会里的人么？ 苏莞尔这段时间把学生会里的男生猜了个遍，却漏掉了一个人。 学生会主席，宋谦修。 ——那个和程星採气质极像的人。 宋谦修进来的时候，看到苏莞尔时愣了一下，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唿便向刘瑞丽走去。 苏莞尔自觉的走到一边。 刘瑞丽把手里的一个小袋子递给宋谦修，仰头看着他时，满眼温柔。 宋谦修背对着苏莞尔，苏莞尔能清楚地看到刘瑞丽的脸。 第89页 苏莞尔觉得，刘瑞丽和她最开始时的样子，天差地别。 她变得不一样了。 柔情似水，自信又漂亮。 走路的时候腰杆挺得很直。 苏莞尔挺替她感到开心的。 把东西给宋谦修之后刘瑞丽和苏莞尔说了一声便出去了，陆陆续续的，学生会成员都到了，吴清塘宣布开会。 杨佳霖缺席了那次会，她的脚伤还没好，崴的挺严重的，整个脚踝都肿起来了。 医务室包扎之后一直在寝室里躺着，没过半天她家长便把她接走了。 会开的时间倒不长，临走的时候吴清塘好像要叫住苏莞尔，苏莞尔着急回班级，假装没听到赶紧跑走了。 回到班级的时候气喘吁吁的。 牧野果然坐在座位上，周围是一圈篮球队的男生，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喜气洋洋的。 苏莞尔从后门一进来牧野就看到她了。 之后目光就一直胶着在她的身上，直到她走到他身边。 牧野大喇喇的翘着二郎腿，眯眼看着苏莞尔，「干嘛去了，气喘吁吁的。」 「开会。」 牧野笑了笑，给她让开。 「莞尔姐，你出的那个阴招真损。」李子俊讨好似的朝苏莞尔笑。 苏莞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看了牧野一眼。 那一眼，竟看得牧野有些心虚。 一巴掌招唿在李子俊的身上，「你小子瞎说什么呢！」 李子俊笑的更欢了，「咱们赢了，也有莞尔姐的功劳啊。」 「真特么随风倒，这苏莞尔就成了姐了？」张恆龙朝李子俊笑着说，说完感觉背后一阵凉意，回头，牧野正盯着他看。 眼神颇为不善。 张恆龙一脸懵逼，之前的那一拳就挨的不明不白，李子俊鬼心眼子多多啊，看着张恆龙傻乎乎的样子直乐。 苏莞尔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刚回来就成了聊天的中心，但是牧野坐在她身边，她觉得还挺亲切，没有什么拘束感。 「对三班的那场，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苏莞尔问道。 一提到篮球赛，张恆龙的表情立马严肃了起来，「三班还是挺难的。」 「没事儿，你哥哥我就上场了。」李子俊笑嘻嘻的伸出胳膊，往张恆龙肩膀上一挎。 张恆龙嫌弃的扭动肩膀，「去你妈的，就因为你上场老子才担心呢。」 「怕啥的，」李子俊无所谓的说，「那个时候说不定三哥就能上场了呢。」 「想得美，」篮球队的另一名成员说，「下一场就是后天，那么快就痊癒了？」 「咱们明天练一练吧。」牧野发话了，「我在外面找几个人，放学之后咱们去学校后面的篮球场。」 篮球队的男生都点头，上课铃快响了，苏莞尔抬头看了眼黑板上明天的课表，正准备把书本收拾一下。 就听见牧野转头说，「你也一起过来。」 苏莞尔疑惑的抬头，「我？」 「嗯，」牧野说，「我可不希望下一场再一个也不进了，女生那边你上吧。」 等男生们都散了回到自己座位上，苏莞尔问牧野，「你跟王建说了么？」 牧野摇头，「没，我听你的。」 说完牧野自己都愣了。 我听你的。 这话，牧野从小到大都没说过。 张文丽曾经评价牧野，就像是一根铁棍子似的，一根筋，一旦认准了，谁劝都不好使。 自己主意正的很，从没听过谁的。 这还真是牧野第一次说出「我听你的」这种话。 苏莞尔正低头收拾书，没注意牧野的变化，点了点头，「我去说吧，你……」 苏莞尔本来想说「你太招摇了」，最后还是忍住了，改成了「你就不用去了。」 苏莞尔可不想搞得人尽皆知，毕竟这原本是杨佳霖的活儿，现在给她了，别像是她乘人之危似的。 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苏莞尔是趁着去送作业本的时候，跟王建说的。 王建原本持着怀疑的态度，因为刚结束的那场比赛上在女生这一块吃了亏，王建可不想再吃第二次。 苏莞尔也没有多说，随手拿起王建桌子上的一张纸，问，「老师，这张纸还有用么？」 王建不明所以，看了一眼，说，「没用了，怎么了？」 苏莞尔转头看向墙角的垃圾桶，把纸揉成一团儿放在手里掂了掂。 闭上一只眼睛瞄了瞄角度，迅速出手。 纸团在空中抛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准确无误的飞入垃圾桶中。 连垃圾桶的边缘都没有碰到。 王建立马高兴了起来，「有这技术不早说呢！行行行，下一场女生这边就你上场吧。」 苏莞尔满意的点了点头。 临走的时候王建还不忘嘱託一句，「回去好好练一练啊，可不能骄傲，后天可就比赛了，听到没有。」 ** 晚上放学，苏莞尔问了牧野训练的具体地址，让牧野他们先走，自己随后就到。 牧野问她要去干嘛。 苏莞尔随口说了句吃饭。 牧野便也没有多问。 俩人挺有默契的。 牧野知道苏莞尔在骗他，她不是去吃饭，只是不想和他们一起出校门。 苏莞尔也知道牧野什么都明白，却没有拆穿她的谎话。 第90页 既然她不想说，牧野也就不勉强。 随便她开心就好了。 牧野是这样想的。 只要她开心，怎样都行。 牧野叫了校外的几个人过来，他们还没去的时候，那几个人就已经到了。 有几个李子俊认识，还有的他不熟，认识的那几个都和李子俊打过篮球，技术极好。 相比其他几个人也都不差。 牧野确实挺重视这次比赛的。 简单和校外的几个哥们介绍了一下，男生们都挺自来熟，尤其是张恆龙，几乎刚见面就开始和他们称兄道弟。 熟悉完之后便开始热身。 牧野还有点心不在焉。 ——那小妮子怎么还没到？ 「你们干嘛呢？打篮球呢？」远处似乎有女声传来。 牧野停顿了一下，往那边看了一眼。 一眼之后继续跑起来，「动作快一点儿，一个个的没他妈吃饭啊！」 李子俊叫苦，「三哥，就是没吃饭啊……」离老远看到袁子姗走过来，李子俊招手，「姗姐，你赶紧过来救救我们吧。」 袁子姗听到李子俊的唿唤笑开了花，把手里的东西扬了扬，「给你们带饭了，快歇一会儿吧。」 校外那几个人全都认识袁子姗，见面都叫姗姐，听到袁子姗这么说，都停了下来，走过去。 「有饭啊姗姐。」他们笑嘻嘻的过去长椅那边，「买的啥啊。」 袁子姗挨个儿把饭盒打开，「什么都有，你们自己挑，不够再点，敞开吃好好练，今天我请客！」 「卧槽大方啊姗姐，」李子俊嚷的最欢，也没洗手，抓起一个披萨就往嘴里塞。 袁子姗抬头叫了远处的牧野一声，「三哥，过来吃点东西吧。」 牧野最后看了一圈入口那里，转头往袁子姗那边走去。 远处，苏莞尔同样提着一大袋食物，缓缓探出头来。 手上的餐盒叠垒在一起，重的很。 苏莞尔的手都快要被勒断了似的。 第46章 苏莞尔刚转过头想走，忽觉手上一轻。 回头, 是牧野大喇喇的笑脸。 「干嘛？」苏莞尔没好气的说。 牧野捏了捏苏莞尔的脸, 「怎么啦……」突然俯身, 凑近苏莞尔, 「不高兴啦？」 他的眼底倒映着苏莞尔的脸, 苏莞尔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股火就上来了, 往旁边一侧，冷冷的说，「让开。」 「你去哪啊, 」牧野的声音依然是软了，有点哄着的感觉，「不是说好一起练习的嘛。」 苏莞尔脚步停下来, 冷笑了一声，「你不吃饭哦？」 气唿唿的苏莞尔有点可爱, 牧野突然想把苏莞尔按进怀里使劲揉一揉。 忍住□□她的欲.望, 改成了摸了摸她的头髮, 「我就是来吃饭的呀，你看, 你这不是给我买了饭呢么？」 「谁说是给你买的？」 「那好，那不是给我的，我买行不行, 多少钱我给, 好不好？」 语气有点像哄小孩儿, 有点幼稚，但是苏莞尔莫名的，心情好了不少。 心里像是吃了块糖似的。 又甜又腻。 苏莞尔忍不住嘴角上扬，手心往前一伸，「好啊，给钱。」 牧野坏坏一笑，顺势一把拉住苏莞尔的小手，把她往自己跟前一带，「行，哥哥先带你吃饭去。」 「你要带我去哪啊？」 「跟我走就得了。」 从后面绕过去，进到巷子里，尽头处，掀开长在墙面的植物有一个锈迹斑斑的小铁门，推门进去，一路青石板路到头，竟有一个木头屋子。 这一路上，牧野牵着她的手就没放开。 他的手比她的大很多，手指修长，几乎能把她的小手整个包住。 让她很有安全感。 所以苏莞尔自然也就没注意是怎么走过来的。 进去之后看到那个小房子，苏莞尔大吃一惊。 「这里原先是一个厂子，荒废了，没什么人来。」牧野回头，笑着看着苏莞尔，「在这儿吃饭，你还满意不？」 苏莞尔没理他，兀自推门进去，里面桌子凳子齐全，靠窗的位置上还有一个小床。 「你在这住？」苏莞尔问道。 「不住，」牧野笑了笑，「原来这好像是打更老头儿住的地儿。」 「哦。」苏莞尔点了点头。 牧野从兜里掏出纸巾，把板凳擦干净，「你先坐这。」 院子里面有一口井，牧野找了块破布，从井里打出水来洗了洗。 苏莞尔在屋里坐了半天牧野都没回来，便出去找他。 牧野听见她出来，回头叫她，「莞尔，过来。」 苏莞尔走过去，牧野突然出手，把手里的水弹了苏莞尔一脸。 苏莞尔往后躲，气得跳脚，「哎呀！」 牧野笑的欢，「你过来摸摸，水特别凉。」 苏莞尔小心翼翼的找了个地方蹲下来，生怕地上的水蹭脏她的小白鞋。 伸手摸了摸，仰头问牧野，「能喝么？」 「当然不能喝，」牧野笑着说，「我是想洗洗抹布，回去把桌子擦干净好伺候你吃饭的。」 苏莞尔有点脸红，站起身，语气有些娇嗔，「嘁，谁要你伺候。」 牧野也不反驳，「乖，去里面等着。」 第91页 苏莞尔走进屋，牧野用抹布把桌子椅子擦得干干净净，把苏莞尔买的饭放在桌子上，打开来。 「这么多，怎么吃得完啊。」苏莞尔有点泄气。 「吃得完。」牧野打开一盒饭，放到苏莞尔面前，把方便筷子掰开，细细的把上面的小木屑磨掉。 牧野吃饭很快，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让人看着就觉得香，引得苏莞尔胃口也挺好，平时一盒饭她只能吃完三分之一，今天几乎快把那一盒都吃完了。 两人最后吃的都很饱，只剩了一点，实在吃不下了。 「你这样，还能打球么？」苏莞尔笑着说。 牧野摆摆手，「还打个瘠薄啊。」 「那怎么办？」 「回去看看他们，明天我也不上场。」牧野看着苏莞尔，坏笑着说，「我还有个重要任务。」 牧野没说是什么，苏莞尔秒懂。 他要训练她投篮。 苏莞尔站起身要收拾桌上的东西，牧野先她一步，麻利的把桌上的盒子盖到一起，摞起来，重新放回袋子里。 「你坐下等我就行。」牧野出门把垃圾丢掉，在门口叫苏莞尔，「过来。」 天逐渐黑了，苏莞尔有点害怕，小跑了几步过去。 出了那个小铁门，牧野伸出长臂，一把把苏莞尔搂在怀里。 苏莞尔的身体瞬间僵硬。 脸一下子就红了。 「别动。」牧野俯身在苏莞尔耳边低声说，「起风了。」 苏莞尔没动。 他的怀抱很温暖，这种温暖会传染，苏莞尔也渐渐放松下来。 牧野护着她，一路走回篮球场。 快到篮球场的时候，苏莞尔轻轻推了牧野一下，牧野坏笑，把她搂的更紧，「干嘛？」 苏莞尔反问，「你干嘛？」 牧野缓缓地凑近她，「你说我要干嘛？」 「哎呀！」 这里离篮球场很近，说不定谁出来就会看见他们，苏莞尔狠狠一推牧野，自己走了进去。 牧野揉了揉方才苏莞尔的小爪子推过的地方，嘴角禁不住上扬。 ** 场内的人一见牧野回来了，朝他喊道，「你去哪了三哥？」 牧野笑了笑，「吃饭。」 袁子姗还在那边坐着，看到牧野说：「怎么？一看到我的饭就跑了？」 牧野低头点了根烟，「老子吃好吃的去了。」 苏莞尔拿了一个篮球，在另一边的篮筐上练习，袁子姗看着苏莞尔的背影，挑眉问牧野，「那是谁啊？」 牧野透过重重青烟，看着苏莞尔的背影，良久，笑了笑，「老子的好吃的。」 袁子姗惊讶的立马站起来，「什么？！我靠，牧野，你不是跟我开玩笑的吧？」 袁子姗没控制音量，给篮球场的那拨人整的一愣一愣的。 「怎么了姗姐？」李子俊停下来问道。 「打你的球去。」袁子姗没好气的说。 声音这么大，那边篮筐下不紧不慢捡球的某个小身影应该也听到了吧。 但是跟没听到一样，没有丝毫反应。 牧野有点想笑，转回目光看着袁子姗。 「嗯，没错。」牧野说，「她，以后我罩着了。」 袁子姗气的笑了，「牧野，你他妈的就是一个混球！」 袁子姗骂过牧野，但是从没这么咬牙切齿过。 怒气沖沖的看着牧野，气的眼睛都红了。 「是啊，我就是一个混球。」牧野吸完最后一口烟，把菸头摁灭在墙上。 「所以啊，袁子姗，别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袁子姗明白牧野话里的意思。 趁着眼泪还没掉下来之后，转身。 说实话，袁子姗也不记得自己爱了牧野多久了。 他们从小就认识，那个时候牧野的家庭还很完整，父慈子孝，牧野从小就不是什么乖孩子，但是他很听他父亲的话。 后来牧野的父亲去世，也是袁子姗陪他走过来的。 袁子姗清楚的记得，他父亲去世的那天，张文丽在灵堂上哭天喊地，到最后嗓子都哑了。 牧野却一滴眼泪也没掉。 那时的他，小小的肩膀还没长开，红着一双眼睛，告诉袁子姗不用陪着他，转身出门的时候，身影那样倔强。 走在阳光下，袁子姗觉得，他是那样孤单。 那之后，牧野跟她说过一句话，让袁子姗始终记忆犹新。 他说，世界上最最疼他的人，走了。 你知道「走了」是什么含义吗？ 就是你再也见不到他，感觉不到他，在你最艰难，最无助的时候他都不会出现了。 就只能靠自己了。 牧野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变了的吧。 这些年张文丽丢了工作，朝三暮四，全靠牧野养家，袁子姗才终于明白，之前牧野说「只能靠自己」的意思。 牧野的父亲临终前跟牧野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上大学，一定要上大学才能改变命运。 所以这些年，再苦再难，牧野也一直上着学，不管张文丽怎么作，牧野都扛着。 袁子姗印象挺深的，大概是初中的时候吧，外校的一拨人想要整牧野，把注意打到了张文丽的身上，似乎想要吓她一下。 恰好被袁子姗看到了，袁子姗家里是有些背景的，那些人都知道，就没敢下手。 第92页 这件事情被牧野知道了，第二天就联繫外校的兄弟，到十中把挑事儿的那些人狠狠的打了一顿。 牧野也是因为那一架才出的名。 那是四中史上最严重的一起打架斗殴事件。 那以后袁子姗就知道了，别看牧野表面上对张文丽唿来喝去，没大没小的，实际上他特别护犊子，外人不能碰张文丽一根手指头。 大概也是因为那件事，袁子姗对牧野的感觉就变了。 少女的粉红心事美好又脆弱，袁子姗变得越来越爱接近牧野，有事没事找他出来。 她救过张文丽，所以牧野待她不像待其他小姑娘那么冷。 牧野糙惯了，袁子姗觉得他根本不懂什么叫温柔。 喜欢牧野的女孩子不占少数，他这几年也交过几个女朋友，但是最后都不了了之。 之前袁子姗都没这么生气。 这次，她居然在牧野的眼中看到了「温柔」这种东西。 他看她的眼神，甚至提到她时他的语气，都让袁子姗嫉妒。 发自内心的嫉妒。 袁子姗抹了一把眼睛。 混球就是混球，等过一阵吧，等他玩腻了，就知道混球根本不好惹了。 袁子姗最后看了苏莞尔一眼，恶狠狠地想到。 牧野看着袁子姗怒气沖沖的背影，从肺里唿出一口浊气。 她的感情他何尝不懂。 但是没有着落的事情，就干脆不要给机会，长痛不如短痛，耗下去对谁都不好。 牧野胡鲁胡鲁头髮，转身朝旁边的篮筐走去。 「练的怎么样了？」声音低沉，尾音习惯性的上扬，听上去有些痞坏。 苏莞尔背对着牧野，听完了整段他和袁子姗的对话，苏莞尔最后投了一个，转身，笑了笑，「过来教我。」 主子发话了，奴才高兴坏了，小跑了几步，屁颠屁颠的赶过来，「遵旨。」 第47章 其实苏莞尔投篮不用牧野怎么教，她投的很准, 除了姿势是她自创的之外。 牧野就是想趁机占点便宜。 那天晚上大伙儿练的都挺好, 张恆龙状态尤其好，也许是因为刚赢一场的原因。 晚上回去的时候, 牧野一直把苏莞尔送到寝室楼下, 苏莞尔没敢逗留，打了声招唿就赶紧跑走了。 对战三班的那场篮球赛完全没有他们想像的那么艰难, 他们辛苦制定的战术全都没有用上。 因为三班弃权了。 苏莞尔一开始还挺意外，后来才想起来。 之前跟三班的黄静雯提到过, 牧野现在在准备篮球赛，很辛苦。 黄静雯问了她一句, 下一场是对战三班么？ 苏莞尔回答是。 黄静雯紧接着又问, 牧野想赢么？ 那个时候苏莞尔还没有考虑那么多，直到得知三班弃权的消息苏莞尔才反应过来, 黄静雯那个问题的真实目的。 看着队员们一个个的样子, 并没有赢下第一场时那么开心。 苏莞尔想, 也许黄静雯并不了解牧野，牧野根本不想以这种方式「赢」。 唯一兴奋的就是王建, 因为七班终于成为了唯一一个可以代表四中去和十中比赛的班级。 周五下午有一场颁奖典礼，要求每班出五名观众。 牧野说他要去，所以苏莞尔也报了名。 去了之后苏莞尔才知道，这哪里是颁奖典礼, 这是贫困生助学金的颁发仪式。 苏莞尔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这场仪式的意义。 牧野作为贫困生代表, 站在小礼堂前面的颁奖台上, 台下是各个班级的观众，华丽丽的礼堂装饰一新，甚至还有带着工作牌的记者过来拍照。 校领导各个西装革履——那还是苏莞尔第一次见到这所学校的校长，之前的活动他都没有参加——他们站在前面拿着话筒，照着稿念致辞。 苏莞尔也是第一次见到牧野穿校服。 衣服大概不是牧野的，明显小很多，看上去像是七分袖，也不知道是被哪个领导硬让他套上去的。 自从走上台牧野就一直松松垮垮的，看上去有点吊儿郎当，和这次大会严肃的感觉格格不入。 苏莞尔知道，他是故意的。 这样的场合，没有任何一个校领导会降低身份去说他。 牧野脸上挂着斜斜的笑，有些嘲讽，又有些心酸。 他身边都是些贫困的学生，全都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念完名单，是校长颁奖时间，穿着旗袍，梳着光熘熘髮髻的礼仪端着一个铺着红布的圆盘上来。 跟在校长的身后，脸上露出标准的甜美的笑容。 当奖颁发到牧野那里的时候，苏莞尔在底下，拳头紧攥。 牧野的脸上笑意更深，目光直直的看着校长。 带着鄙夷，带着嘲弄。 就是没有尊敬。 校长把证书给到牧野的时候，牧野没有伸手接。 校长这才抬头看了牧野一眼。 「拿着吧孩子，」校长说，「好好去读书。」 余光中那边的记者过来，记下了校长的这句话，校长的脸上泛起慈祥的笑容。 牧野点点头，把证书接过来。 牧野是最后一个，颁完证书之后，校长站在牧野身边合影。 「来，咱们所有人把证书举起来，」记者站在最前面，说道：「同学们笑一个，一二三，好的。」 第93页 校长的笑容是最灿烂的，等记者放下相机，那边的礼仪小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牧野和一众同学走下台去。 大会的核心内容基本就结束了。 剩下的全都是校领导讲话，以及对每一位贫困生的寄语。 像是看一场玩笑话。 下午回到班级，苏莞尔问牧野，「为什么参加这场颁奖，去找羞辱么？」 牧野笑了笑。 苏莞尔想，她永远都会记得这个笑容。 牧野说，「不，是去找钱。」 说完，牧野便头也不回的出了教室。 苏莞尔想，这次颁奖受伤最重的人并不是她。 看着他的背影，苏莞尔很想冲上去抱抱他。 但是这里是教室，她不能。 ** 周六那天，牧野问苏莞尔中午有没有时间，要一起出去吃饭。 苏莞尔还愣了一下，吃什么饭？ 牧野说下周就要去十中比赛了，篮球队的想要遗弃聚个气儿。 商量来商量去，时间就定在周六中午，在那个隐蔽的小院子里，大家想一起生火吃烤肉。 苏莞尔是个无比守时的人，牧野让她十二点到，她便会十二点到，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人还挺多，除了篮球队的那些人，之前和他们一起训练的那几个男生也都来了。 就苏莞尔一个女孩，刚开始她还有点尴尬。 牧野那个时候正在生火，看到苏莞尔进来，指了指那边已经擦干净的小板凳，「你坐那去。」 苏莞尔的脚步有些犹豫，牧野好像看出来了，直起腰，笑了笑说，「一会儿李帅他女朋友也来，你别不好意思。」 苏莞尔点了点头，走到小板凳前面却没有坐下，「我来帮你们吧。」 苏莞尔把袖子往上挽了挽，走到正在洗菜的李子俊身边。 李子俊刚要把手里的生菜分给苏莞尔一点，被牧野一声喝住，「洗什么洗，水凉，你回去老实坐着去！」 这一声喊的好，一院子的小伙子都转过头来看苏莞尔。 给苏莞尔弄的脸蛋红红的。 「三哥，你这也太护短儿了，怎么的，我洗水就不凉呗？我手有自动加热功能么难道？」 李子俊龇牙咧嘴的喊，给大伙儿都逗笑了。 「去你妈的。」牧野也笑起来，「你个大男人，怕个瘠薄凉水啊，往肚子里灌几口都他妈没事儿。」 「没事儿，没事儿你来灌啊，你灌一个我看看。」李子俊不依不饶。 「你这傻逼不懂，」张恆龙一脸明白样儿，一边捅了捅炭火一边道：「三哥这叫宠媳妇儿，你他妈个单身狗懂个屁。」 一这么说，其他人可就都懂了，全都聚拢过来。 什么情况？ 三哥有媳妇儿？ 苏莞尔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里还攥着几颗生菜，只能任凭他们调侃。 牧野把手里的酒精块儿一扔，走到苏莞尔身前，把她挡住。 「老子还没表白呢，你们特么先老实点儿。」 苏莞尔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仰头看着牧野露出的那截脖子发呆。 牧野说完之后回过头，语气和方才跟兄弟们说话时候判若两人，牧野用手背抚了抚苏莞尔的头髮。 「没事儿，他们就这样。」牧野说，「你乖乖在这坐着，好不好？」 苏莞尔伸手推了一下眼镜，没有反驳，乖乖坐下。 人多力量大，第一波肉烤出来的还挺快。 牧野递给苏莞尔一个一次性杯子，「没有碗，就用这个吃吧，你是吃麻酱还是吃干料？」 「我自己弄吧。」 「嗯，那边有，别弄手上啊。」 苏莞尔回头朝他笑，「知道啦。」 男生们围着炭火，大声的聊天，男生们在一起难免有些荤话，好在苏莞尔还挺免疫，没觉得有什么。 而且牧野在这，那帮混小子还挺收敛。 牧野烤出来第一块肉，放到苏莞尔碗里，苏莞尔用筷子搅了搅，牧野看着苏莞尔的眼睛，期待的问，「怎么样？好不好吃？」 「好吃。」苏莞尔一边小口的嚼一边点点头。 有些孜然蹭到苏莞尔的小嘴上，还沾着油星儿，看上去亮晶晶的，牧野目光一紧。 趁他们不注意，飞快的俯下身在苏莞尔嘴上蹭了一口。 蹭完之后美滋滋的。 苏莞尔没有察觉，就觉得一个黑影突然落下来，而后嘴唇一软，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伸手在牧野硬邦邦的胳膊上揪着一小点肉狠狠一拧，牧野疼的嗷嗷叫，「宝贝我错了我错了。」 这声「宝贝」叫的温柔缠绵，苏莞尔的心里像是浸了蜜一样甜。 从小到大也没有人叫过她「宝贝」。 小的时候苏浙是老师，母亲是全职太太，教育她挺严厉的，苏莞尔从小就知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缺少幸福感，但是也没有那种被宠溺着的感觉。 这还是苏莞尔第一次体会到。 和牧野在一起，什么都不用她动手，不用她操心，有的时候苏莞尔甚至觉得自己的智商都有些变低了似的。 懒得去想那么多了。 苏莞尔挺怕自己被宠坏了的，但是又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大概老天是觉得前些年让她吃的苦头太多了吧，现在送给她一个牧野。 第94页 如果是这样，苏莞尔觉得这真是太值了，哪怕让她在多受些苦头都是值得的。 苏莞尔没怎么靠近炉火边，一直都是牧野在烤，烤好之后夹给她吃。 吃了一会儿，张恆龙便嚷嚷着要开酒，牧野也没反驳，他们便启开了酒瓶。 牧野走到苏莞尔身边，「行不？」 还不等苏莞尔回答，那边一声喊吸引了苏莞尔的注意力。 「你们都吃上了啊？怎么没有等我们？」 语调轻快，带着一丝娇嗔。 这个声音苏莞尔太熟悉了。 第48章 苏莞尔回头, 穆小青原本笑意盈盈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在那里。 苏莞尔一笑, 没理会, 转头继续玩儿方才牧野塞她怀里的手机。 牧野的手机是最新的型号，里面有不少游戏, 甚至还有什么什么少女换装的游戏。 苏莞尔还打趣牧野, 外表是个汉子，内心住了个美少女, 牧野说不是，那是专门下来给她玩儿的。 苏莞尔一开始感觉还挺幼稚, 玩着玩着上瘾了。 穆小青的目光却始终落在苏莞尔身上, 李帅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反应过来。 苏莞尔正给光熘熘的小女孩挑裙子的时候，一块儿肉扔进苏莞尔碗里。 「快点吃饭, 别玩了。」 苏莞尔也没抬头, 默默的把那块肉送进嘴里。 男生们喝了酒，开始大声的聊天，关于生活，关于未来。 他们说了一圈，最后问牧野想要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问他想要考哪里。 牧野停顿了许久。 眼睛往苏莞尔那边看了一眼。 最后狠狠灌了一口酒，说，「路还长着吶。」 之后牧野什么都没说。 李子俊回想了一下，跟着牧野混很久了, 似乎从来没有听牧野提过「未来」。 他永远都在过着「走一步算一步」的日子。 这不是放弃生活, 这是因为他每走一步都很困难。 是生活即将放弃他。 所以牧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会怎样。 牧野看着苏莞尔安静的侧脸, 把瓶子里最后一点酒全都灌进肚子里。 如果以后还是这样，那就不要连累她了。 牧野这样想着，心脏却一阵一阵，针扎似的疼着。 ** 苏莞尔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男生们的对话，一边琢磨着给小女孩穿什么衣服才能让她去参加舞会。 「莞尔。」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 苏莞尔知道她一定会来找她，也没回头，淡淡的说，「坐下说吧。」 李帅在那边划起拳来，穆小青自己搬了个凳子来坐在苏莞尔身边。 「我想跟你解释一下，我之前跟你说我和星採在一起了，」穆小青有些侷促，手指始终紧紧地绞在一起，「我们确实在一起了一段时间，但是你也知道，在一起之后才会知道彼此适不适合，我们……」穆小青哽咽了一下，长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们之间有太多隔阂了，根本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再在一起。」 穆小青很不想承认，他们之间的那些隔阂，几乎全是因为苏莞尔。 从小苏莞尔就比穆小青优秀。 她又聪明又漂亮，成绩每次都是第一，几乎没有失手的时候，就连程星采都不是她的对手。 即使她每天吊儿郎当的样子，好像只知道玩儿一样。 苏莞尔什么都比她强一截儿。那时苏莞尔的父亲是一名很优秀的高中语文老师，有着丰富的教学经验，很博学，说话又很幽默，学生们都特别喜欢。 苏莞尔的母亲美丽又善良，喜欢茶艺，喜欢读书，无论对谁都温温和和的。 穆小青呢，父亲就是维修厂的一名普通工人，肚子里面没什么墨水，母亲也是，在一家美容院做清洁工作。 每天苏莞尔回到家她的父亲可以辅导她学习，可以给她讲各种文人歷史，她的母亲就教她修心养性，如何成为一个优雅的人。 他们虽然住的很近，但是生活差异太大了。 穆小青每每想到苏莞尔回到家后的生活，就很心生羡慕，而这种羡慕，最终演变成了嫉妒。 他们之间最大的差异，其实是程星采。 程星采本是个温和的人，但是好说教，苏莞尔又偏是个闹腾的性子，一点也不像她的母亲，每次程星采说苏莞尔，穆小青都觉得，打是亲骂是爱。 程星采太重视苏莞尔了，重视到总是会把站在她身边的穆小青给忽略掉。 这种想法根深蒂固，一直延续到现在，穆小青和程星採在一起之后。 在他们之间，「苏莞尔」三个字就像是□□，像是雷池，谁也不碰，谁也不跃，因为稍微一沾点边就会瞬间爆炸。 穆小青再也受不了了，最后提出了分手。 那时李帅对她攻势勐烈，穆小青又刚刚分手，失去了多年挚爱，穆小青就像是把自己的心挖出来了一样，血淋淋的痛。 也许是空虚吧，也许是单纯的想要找个人陪，穆小青不出一个星期就答应了李帅。 这是李帅第一次带穆小青去见他的哥们，结果就遇见了苏莞尔。 穆小青只能把事情再解释一边，让自己再痛一遍。 最后说完，穆小青已泣不成声，苏莞尔的表情却始终都是淡淡的。 第95页 「我说过吧，穆小青，」苏莞尔的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离开，「你们俩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和我也没有任何关系。」 穆小青一直挺着的腰杆陡然软了下来。 手扶在眼睛上，不断地有眼泪从脸边滚落。 苏莞尔被她哭的烦了，站起身，往屋子里面走去。 这时男生们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一个个都醉醺醺的，只有牧野还算清醒，看到苏莞尔自己进了屋，立马放下酒瓶子跟了过去。 「怎么啦？」牧野说，回头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哭的穆小青，「她欺负你啊？」 苏莞尔嘆了口气，被他的语气逗得有点想笑，「她欺负我？然后她自己哭啊？」 「你们之前认识？」牧野问。 「嗯。」苏莞尔低了低头。 她一低头在牧野的角度就看不见她的脸了，牧野只能曲腿俯身，「你们怎么了？」 苏莞尔在床边坐下。 外面很嘈杂，很能看见穆小青的背影，窄窄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我见犹怜的样子。 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一方白光，映射出空气中细小的灰尘。 苏莞尔又觉得，很安静。 「牧野，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 苏莞尔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口吻去讲述，那件曾经令她痛欲不生，令她整个人生都被影响的事的。 很奇怪的，苏莞尔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面无表情的叙述完整件事情，之后，她就什么都忘记了。 她忘记了究竟都和牧野讲了什么，也忘记了之后她是怎么回的寝室。 是怎么面对寝室里面其他女孩的。 只是说完之后，那天晚上她睡得很香，一个梦都没有做过。 时间回到几年以前，那时苏莞尔他们三个人刚上初一。 程星采那个时候就已经十分瞩目了，他的父亲那时在生意上已经小有成就了，加上程星采天生的好皮囊，和聪明的脑袋瓜，几乎刚入学就成了大家关注的对象。 而那时的苏莞尔，干脆就是一个泥地里滚大的孩子。 苏莞尔的母亲很宠她，她母亲坚信不需要太过于严苛的教育，在这个年龄段就已经让孩子充满好奇，不应该扼杀孩子的想像力。 苏浙纯粹是一个老婆奴，她的母亲说什么是什么，苏浙根本不管。 所以仗着母亲的宠爱，苏莞尔每天都过得十分随性。 那时的苏莞尔哪里懂得这些女生们的小心思，每天跟程星采吵嘴架吵得不亦乐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行为在某些发育较早的女生眼里，已经被视为「亲密」。 一传十十传百，苏莞尔正在和程星采交往的消息不胫而走。 程星采知道之后生气极了，问苏莞尔这是怎么回事，苏莞尔也刚刚得知这个消息，还以为是程星采传出去的，正是气头上，程星采这么一问，火星儿这么一点，话还没说几句，两人之间「轰」的一声就炸开了。 那次两人可是真的吵起来了，如果不是穆小青看到了，及时拦住，苏莞尔的小爪子眼看着就要往程星采的脸上招唿了。 如果苏莞尔那时候能细心一些，她就会发现，穆小青的眼睛红红的，小鼻头也红红的——她哭过了。 如果苏莞尔再把注意力放在穆小青身上多一些，她会明白穆小青的心思。 也许后面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 但是她没有。 她专心的和程星采吵架，声音越吵越大，最后给程星采说的面红耳赤。 这件事情在学校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在校门口被值班的主任看见了，以为他们两个打起来了，第二天班主任就找到了他们各自的家长。 是苏浙去的学校，苏浙是他们镇子上最好的那所高中的老师，学校里面人人都知道，镇子小，就连他们初中的老师都要敬苏浙三分。 所以苏浙过来的时候，他们班主任和学生处主任都非常客气，苏浙也没说什么，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从那之后，苏莞尔的名声就传开了。 两个身份，一个是程星采的女朋友，一个是校长家亲戚。 两个身份都很莫名其妙，也都很遭人嫉妒。 苏莞尔却不在乎，更不会解释。 成绩稳坐第一的宝座，和穆小青程星采二人形影不离，吵吵闹闹。 她依然洒脱，依然自我的过着日子。 但是，生活远没有想像的那么美好，它充满经济，它会在你毫无意识的时候，杀个措手不及，之后，生活将会陡转直下，往不可预知的方向偏离。 那件事情就发生在苏莞尔初二那年。 那一年，是她的人生当中，最最灰暗的一年。 第49章 初二那一年, 是苏莞尔度过的, 最最灰暗的一年。 在苏莞尔的初中有一个小团队，是一群挺厉害的女生组成的, 仗着那地方天高皇帝远, 没什么人管着，自己又有点背景, 在学校里面横行霸道, 几乎没什么人敢惹。 那里面的老大叫陈静, 但是人却一点也不沉静，活像一个猴子，龇牙咧嘴，吱哇乱叫，每天在学校里都一副天老大地老二她老三的样子。 苏莞尔原本和这个人没什么交集，她还是听穆小青提起的。 起初穆小青只是说她们看着有点吓人，渐渐地，穆小青似乎越来越害怕她们，到了每次在学校里碰面都要绕着走的地步。 第96页 苏莞尔那个时候多仗义啊，一把把柔弱的穆小青搂过来。 怕什么，明天咱们一起上下学。 之后, 接送穆小青的活儿就被苏莞尔包揽了, 那段时间是穆小青最对苏莞尔掏心掏肺的时间段, 穆小青跟她好的就像一个人似的, 两个人之间再也没有「程星采」的隔阂。 大约一个礼拜过去了, 有一天, 在苏莞尔她们上下学必经的那条巷子里，陈静出现在那里，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哎哟，这不是苏莞尔和穆小青嘛？」陈静站在后面，前面一个扎着沖天揪儿的女孩儿说。 穆小青怕极了，小心翼翼的躲到苏莞尔身后，苏莞尔伸手护着穆小青，目光昂扬，「是啊，怎么了？」 沖天揪儿好像听了个笑话一样，朝陈静指了指，「你看看，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 苏莞尔冷笑一声，并不想和她们废话，「让开！」 沖天揪儿回过头来，往这边挪了一步，再次挡住她们的去路，「跟你说了吧，你身后的这小妞儿，和程星采表白了。」 苏莞尔表面上还算镇定，但是眼神已经出卖了她。 她是震惊的。 在她的眼里，她，穆小青和程星采，是特别要好的朋友，之前她和程星采的传闻也因为他们吵架的那件事情不攻自破，那之后和穆小青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苏莞尔是感觉得到的，但是她并不知道原因。 原来穆小青和程星采表白了？！ 所以，他们之间还有这层关系是苏莞尔不知道的。 在她的初中，程星采那么出名除了成绩家境和长相的因素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学校的「一姐」陈静，喜欢他。 谁也不敢惹陈静，所以对于程星采这个人，大家也都是敬而远之，只能远观的。 大概就是命吧，天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苏莞尔和程星采的传闻，也更没有人预料到这个传闻竟会因为苏莞尔的暴脾气不攻自破。 但是这件事情激怒了穆小青。 她以为苏莞尔抢先一步下手。 也是因为太年轻吧，也许是因为太喜欢，从小到大对于程星采的感情积攒了太多，沉重的压在穆小青的心里。 她无处诉说，这种感情越压越重，越压越重，终于在传出苏莞尔和程星采的绯闻的时候，爆发了。 少女的心事隐秘而脆弱。 穆小青变得患得患失。 她一边侥倖着，侥倖苏莞尔和程星采似乎不是真的。 一边又害怕着，害怕这只是苏莞尔的一点计谋，其实背地里早已经对程星採下手。 终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穆小青把苏莞尔想的太不堪。 所以穆小青才会出此下策，在一个不算好的时机下，直接跟程星采表白。 那是在教室外的走廊里，隔墙有耳，这个消息不知道被谁听到了，传了出去，传到了陈静的耳朵里。 从那之后，陈静就开始威胁穆小青，一开始只是觉得新鲜，后来就成了乐趣。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 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抱着多大的恶意，但是对方软弱了，这下便开始变本加厉。 到最后，连自己都无法想像。 人性的丑恶究竟有多么可怕。 没有人知道。 穆小青是这样，苏莞尔也是这样。 沖天揪儿说完那句之后，陈静缓缓走了出来，她画着妆，黑乎乎的眼线看得苏莞尔一阵噁心。 「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你先起开。」陈静朝苏莞尔扬了扬下巴，说道。 苏莞尔眼中满是防备，尽管很震惊但是护着穆小青的手依然没有放下。 「你想干什么？」苏莞尔机警的看了看四周，「你想要干什么？你要是敢动我可就喊人了！」 陈静「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随即她身后的那些人也笑了。 好像是听了一个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良久，陈静敛了笑，目光逐渐变得阴狠，「你他妈赶紧给我滚开。」 苏莞尔往后退了一步，那些人逐渐逼近，穆小青吓得浑身颤抖。 就在陈静动手的那一刻，苏莞尔伸手拦住了她，回头朝穆小青大喊，「跑，回去找人来！」 穆小青犹豫了一瞬，苏莞尔一个人根本拦不住她们，穆小青吓坏了，扭头，玩儿命的跑起来。 从那时开始，苏莞尔就掉入了那个黑暗的深渊。 被她们推倒在地的时候，苏莞尔的眼睛一直看着远方。 可是，她没有盼到警察，没有盼到救兵，就连穆小青，都没有出现过。 就好像被遗忘了一样。 就好像根本就是苏莞尔一个人放学走的这条路一样。 就好像方才苏莞尔根本没有拼命护着谁一样。 穆小青害怕的躲在家里，咬着牙，一动不动，谁问都不肯说话，只是一直在掉眼泪。 晚上回到家，苏莞尔浑身是伤，开了门，正要跟疼爱她的父母说起这件事，让他们给她做主，却发现屋子里面一个人也没有，苏莞尔找了好几圈，最后用家里的座机给苏浙打了一个电话。 苏浙那边有些吵闹，苏浙也很着急，匆匆说了一句就挂断了。 苏浙说，我现在在中心医院，你先过来吧。 变故来的太突然，苏莞尔到医院的时候，苏母已经躺在病床上了。 第97页 「发生什么事啊？」 苏浙看上去无比憔悴，但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没事儿，你小孩儿也不懂，乖，快去写作业吧。」 「妈妈怎么了？」 那时苏母刚做完手术，还没有醒过来，苏莞尔害怕，急切的问苏浙。 「没关系，一个小手术，别担心。」 苏浙难过却强忍着的样子让苏莞尔十分担心，她的注意力全都在母亲的身上，她也根本没有机会提及晚上放学发生的事。 苏母只是一个小手术，但是起因却在苏浙。 苏浙所在的高中突然严抓校外补课的老师，那时校外补课的老师不止苏浙自己，苏浙也不是上课最多的，但是苏浙是最点儿背的。 偏他上课时被领导看到，偏他还有些影响力，教育局想要严打，杀这样的「鸡」是最能「儆猴」的。 所以这个人是苏浙，苏浙被迫停职，丢了工作，闹得学校里面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工作丢了，这些年攒下的声誉也丢了。 苏母听说了这件事，一时气急，阑尾炎发作。 苏浙找过之前关系还不错的朋友，出了事之后竟没有一个人敢帮一帮他，因为是教育局要严打，苏浙是一个案例。 从那之后，补课之风停了一阵，后来又慢慢的刮起来。 但是，这些都和苏浙无关了。 只有一个，那是他当时一个家长的朋友，介绍他去了一家工厂上班，一个月开的薪水，还勉强够他养家。 苏浙千恩万谢，去了那家工厂。 后来苏莞尔才知道，那家工厂是陈静的舅舅开的，陈静威胁苏莞尔，如果敢把那件事情说出去，她就把她的父亲辞退。 苏莞尔见识过苏浙风光的时候，也见识过苏浙的落魄，现在苏浙好容易适应了工厂的工作，接受了这份落差，能在这家工厂干出点成绩了。 只有苏莞尔知道，这一切有多么的不容易。 一段时间的落魄之后，苏莞尔之后，那个不服输的苏浙又回来了。 他每天都会很早上班，晚上回来之后先做饭，然后照顾苏母，苏母的身体自打那次手术之后就一直不好，人虚弱得很。 但是苏浙乐此不疲。 虽然苏浙不说，表面上也特别开心，但是苏莞尔知道苏浙那段时间有多累。 她也知道现在的生活来之不易，所以苏莞尔不敢得罪陈静。 正是这份软弱，让陈静等人，变本加厉。 其实这也是她们第一次真正下手，以前也堵过人，但都是小来小去，这次动手之后，她们便体验到了乐趣。 从最开始的打后背，抓头髮，到后来的扇耳光，拳打脚踢，之后开始让她在地上滚，学狗叫，扒了她的衣服，把她的内衣挂到树上去。 苏莞尔的生活一点点的陷入黑暗，没有一点阳光。 穆小青自打那件事情之后便开始疏离她，她开始和别的女生在一起。 一开始好成那样的两个人突然分开，众人自然都会说闲话，但是穆小青也不敢反驳，有的时候说到自己，穆小青又总是无意识的转移责任。 那时的苏莞尔已经不再阳光，看谁都是一副奇怪的眼神，带着审视，带着鄙夷，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所以大家开始在背地说苏莞尔的坏话，也许是她并没有做的事情，三人成虎，到最后的最后，也像是她真的做过一样。 苏莞尔彻底的变了。 第50章 从那之后, 苏莞尔彻底的变了。 原来的她，活泼又大胆, 性格张扬像个小男孩。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苏莞尔不在意树敌多少, 引来多少嫉妒的目光, 仗着苏浙在学校里面的地位, 就连老师都不太敢管她。 但是苏莞尔的成绩，也根本不需要管。 太多的因素了, 造成这次的后果。 祸不单行, 这句话绝不是说说而已。 当苏莞尔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已经跌到谷底的时候，又一个坏消息传来。 苏莞尔的母亲自打那次手术之后，身体一直都不好, 那个时候苏浙忙着在工厂里打工，苏莞尔要上学, 都忽略了她, 等到大家意识到了, 把苏莞尔的母亲送到医院的时候，被查出来急性肾衰竭。 无药可治。 一个星期，从查出来这个病到苏莞尔的母亲去世, 仅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 苏莞尔母亲去世之后，苏浙就完了。 废人一样瘫在床上, 一动不动, 只有苏莞尔提到她的母亲名字的时候, 苏浙的眼泪断了线一样的往下流。 也不是没反抗过。 那是苏莞尔的母亲去世后, 苏莞尔第一天上学。 放学之后，陈静她们把苏莞尔堵在那个巷子里。 那时是夏天，苏莞尔的胳膊上带着孝，陈静嬉笑着隔着校服抓住苏莞尔内衣的带子，揪起来，突然松手。 苏莞尔被弹的一疼。 陈静觉得好玩，和她们一起笑起来。 「你怎么才来上学啊，我们都想你了啊，二汪。」 她们给苏莞尔起了名字，叫二汪，陈静家的狗叫大汪。 苏莞尔死死地咬着牙关，低着头，不说话。 「家死人啦？」陈静翘着兰花指嫌弃的拎起苏莞尔胳膊上的孝，「咦」了一声，「真他妈晦气。」 在她碰到苏莞尔胳膊的时候，苏莞尔躲了一下。 第98页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激怒了陈静等人。 在她们的意识里，「二汪」是不可以反抗主人的。 如果反抗了，就要打。 陈静上去，一把把苏莞尔扎着头髮的橡皮筋儿拽下来，因为用力过勐，陈静尖尖的指甲划到了苏莞尔的额头。 头髮一下子撒开来，遮住了苏莞尔的脸庞。 陈静一伙儿的另一个女生趁机一把握住苏莞尔的头髮，狠狠往下一扯，苏莞尔被迫仰起头来。 她红红的眼睛就再也遮不住了。 「谁死了？」陈静故作惊讶的样子，「你妈死啦？哎哟，你应该高兴才是，你那个就知道浪费钱的妈终于死了。」 「你他妈说什么——！」 苏莞尔突然尖叫起来，把陈静都吓了一跳。 她的头髮披散着，双目赤红，带着极度的阴森，和强烈的恨意，死死地盯着陈静。 瘦骨嶙峋，面色惨白。 犹如鬼魅。 苏莞尔挣扎着伸出双手，一下掐住了陈静的脖子。 直到苏莞尔的手指触碰到陈静脖子的时候，陈静才终于回过神来。 紧接着，就是一场厮打。 没有人能够想像，瘦成那样的苏莞尔，竟然能有那么大的力气。 有那么一瞬间，陈静几乎认为，苏莞尔是真的疯了。 被长期以来，她们对她的硬折磨，和穆小青联合同学一起孤立她的软折磨弄疯了。 那一刻陈静心中是有一丝丝害怕的，不是害怕苏莞尔会告状或怎样，而是怕苏莞尔这个疯样子会伤害到她。 还好平时和她玩儿的好的那几个女生还算够意思，在陈静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的时候，她们沖了上去，联手止住了苏莞尔的动作。 然而苏莞尔依然像是疯了一样，尖叫不停，对人连抓带咬，力气大得惊人。 陈静走上去，扬起手臂，抡圆了胳膊狠狠一巴掌打在苏莞尔脸上，苏莞尔倒向一边，霎时那边脸就肿了起来，加上额头上被陈静挠出的那一小片伤口还渗着血丝，看上去十分狼狈。 「你他妈不要命了！」陈静方才的害怕在这一刻全部化成了愤怒。「你那个死爹的工作也不想要是不是？」 提到苏浙，苏莞尔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这下陈静才确认，苏莞尔没疯。 反抗无用，根本没有人能救得了苏莞尔。 在那之后，苏莞尔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精神抑郁，晚上无法成眠，只要一闭眼就是她们疯狂打她，辱骂她的片段。 只能靠药物支持，但是家里面的钱花的差不多了，苏莞尔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她就学会了喝酒，学会了抽菸，用苏浙的身份证去精神病医院买安眠药。 有很多个时刻，苏莞尔想要一死了之。 她想解脱。 那段时间，苏浙和苏莞尔两个人，俱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改变大约发生在一个月之后。 苏莞尔服用的安眠药有成瘾性，有一晚苏莞尔发现安眠药不见了，她翻天覆地的寻找，最后在柜子底下发现了两片，同时，她还发现了一个铁盒子。 此前这个盒子一直放在柜顶，有一次苏浙醉酒不小心把它碰掉了，掉到了这里。 这个盒子挺古老的，之前听苏浙讲过这似乎是他和母亲结婚时候买的。 之后苏莞尔的母亲便用这个铁盒子装东西了。 苏莞尔的母亲爱干净，尽管是收在盒子里，里面的东西依然摆放的十分整齐。 苏莞尔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沓一沓的旧版钱币，几个前几年苏浙去香港旅游带回来的小银币，还有一封信。 用一个挺漂亮的小信封装着，还带着若有似无的香味。 苏莞尔把信拆开，那竟是苏莞尔的母亲临终前写下的一封信。 上面是苏莞尔无比熟悉的笔迹，在看到信的那一剎那，苏莞尔就哭了出来。 带着这段时间的悲痛，对母亲的思念，对现实的无助，对未来的恐慌。 这一切的一切，化作泪水，滚滚的往下流淌。 止也止不住。 信上的内容苏莞尔已经记不清了，那段时间她吃安眠药，整天混混沌沌。 但是大致意思她还有印象。 她让苏浙和苏莞尔相依为命，好好地活下去。 苏莞尔的母亲多么聪明的人啊，也许早已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提前写好了这封信，也不告诉他们，等她去了之后，他们自己拆开。 中考前夕，报志愿的时候，苏莞尔查了一下她可以报的，离这里最远的一所学校。 她想要离开这里，她迫切的想要逃离。 那些苦难，那些疼痛，就此过去吧，从今往后，她只想藏在尘埃里，不出头，不露面，谁也看不到她。 谁也不能伤害她。 所以她剪了头髮，戴上眼镜，来到了这所传说中的流氓学校。 她变得多疑，敏感，心机，又小心翼翼。 程星采什么都不知道，曾经还特意跑过来指责苏莞尔的虚伪。 苏莞尔只是觉得讽刺。 所以现在无论看到穆小青哭成什么样子，她都不会动容。 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也许穆小青就此死在她的面前，她都不会阻拦一下的。 苏莞尔扭过头，问牧野，「你说，我这叫冷血么？」 第99页 苏莞尔回头的时候，满面泪痕。 这些经歷苏莞尔没有全部都讲给牧野，那个噁心到极致的，她都自己留下了，只说了一个大概。 关于校园暴力那一段，苏莞尔连陈静的名字都没有提到。 只说了学校里面有一个一直欺负她的人。 苏莞尔不是善良，也不是原谅，她只是不想牧野搭进去。 那个骯脏无比的深渊，她一个人知道就好了，何必牵扯一个牧野。 「那个人是谁？」 牧野脸上没有笑容，目光里面戾气十足。 「谁？」苏莞尔挑了挑眉毛。 「欺负你的那个人，名字。」 「牧野，别这样。」 苏莞尔知道她和牧野之间有一种神奇的默契，也许是因为家境相似，成熟得早，但是苏莞尔没有想到她和牧野的想法竟然这么一致。 他一下子就能找到她想隐藏的部分。 「别问了。」苏莞尔低下头。 「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牧野站起身，「你不说，我也查得出来。」 牧野逆着光站在门口，苏莞尔只能看清一个高大的轮廓。 像是天神一般，几乎与太阳比肩。 苏莞尔直直的看着，不知不觉中，目光融化成一潭春水。 第51章 这几天牧野都没有来学校, 苏莞尔有点担心。 中午放学的时候，刘瑞丽突然神秘兮兮的过来找苏莞尔。 苏莞尔正在收拾书本, 「干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刘瑞丽拉着苏莞尔的手把她往外拽，「走吧走吧。」 「不吃饭吗？」 刘瑞丽笑起来，「吃吃吃，你怎么就知道吃。」 苏莞尔也微微地笑，一边被刘瑞丽拉着一边在想她找她究竟是要干什么。 刘瑞丽拉着苏莞尔走的方向和食堂相反，那一刻，苏莞尔就知道, 不是什么好事。 多半跟学生会有关。 进了高三教学楼的大厅，苏莞尔往后拉了一下，「等等瑞丽。」 刘瑞丽回头看她, 「怎么了？」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呀？」 刘瑞丽知道苏莞尔这架势是不说明白她是不会去的了。 于是刘瑞丽转过身，另一只手也牵起苏莞尔，「学生会有点事儿。」 苏莞尔笑, 「现在学生会的事儿都要主.席夫人亲自出马了？」 刘瑞丽的脸有些泛红，「行了莞尔，别打趣我了, 快点跟我走吧。」刘瑞丽看了看左右，俯身小声在苏莞尔耳边说道，「是清塘学长找你。」 苏莞尔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等到上了楼，证明她的预感和猜想是正确的。 学生活动室被装饰一新, 墙上粘着粉嫩嫩的气球, 大厅中间用玫瑰花摆成一个爱心的形状。 爱心的中间站着吴清塘。 爱心的周围站着学生会的其他成员, 苏莞尔眼尖的看到杨佳霖也身在其中。 苏莞尔甫一进去，众人就突然欢唿起来，吴清塘手里拿着几枝花，眼睛看着苏莞尔。 苏莞尔愣着，被刘瑞丽推向前面，推到那个爱心里。 苏莞尔看着众人，最后才看向吴清塘。 学校是禁止早恋的，但是老师根本不管，学生们也格外猖狂，像是学生会副主.席这种身份，都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跟苏莞尔表白，苏莞尔心里面又刷新了一边对于四中的认知。 「别心不在焉啊莞尔，今天的主角是你，你看别人干什么呢？」 可能是坦白了自己感情的原因，吴清塘的声音格外柔软。 「这是干什么啊？」苏莞尔说，脸上并没有出现吴清塘预期的那种惊喜的表情，甚至连脸红都没有。 苏莞尔给他的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冷。 对这件事情很冷漠，对他这个人也很冷漠。 虽然脸上是微笑着的。 一不做二不休，正当苏莞尔眼神飘忽的时候，吴清塘突然单膝跪地，把手里的玫瑰花举到苏莞尔的手边。 这一瞬，周围人的热情再次被点燃，欢唿起来，就连平时不爱说话的刘瑞丽，也站在宋谦修身边跟着起闹。 「莞尔。」吴清塘声音一出，众人逐渐安静下来，听吴清塘接下来的话。 「其实这个事儿我准备了挺长时间了。嗯，相信你也能感觉得到，我……我喜欢你这个事儿。从一开始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挺——怎么说呢——挺特别的，所以才会主动上去跟你搭讪，其实，」吴清塘摸了摸鼻子，笑起来，「其实不是因为你穿着校服。你要是穿着其他衣服，可能我也会去搭讪。」 吴清塘还要接着回忆，苏莞尔重心换到另一只脚上，动了动。 似乎站累了，也并没有想要继续往下听的意思。 吴清塘看出来了，本身这场表白就没有什么把握，之前其实跟苏莞尔暗示过这件事儿，但是苏莞尔都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没有给出什么反应。 吴清塘还不了解苏莞尔，其实苏莞尔是在拒绝。 苏莞尔此刻也很后悔，她到底还是高估了吴清塘的情商。 拒绝的话就应该说的明白一些。 现在已成僵局，不管苏莞尔给出什么对策，都会对彼此造成伤害。 苏莞尔也只能在脑中快速的思考，如何把这种伤害减到最低。 第100页 吴清塘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他是想要赌一把，苏莞尔大致数了一下，他几乎把学生会里的所有成员几乎都找过来了。 他就是怕苏莞尔会拒绝，所以想要逼她一把，以苏莞尔的性格，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他难堪。 也许苏莞尔一害羞，加上众人一起闹，苏莞尔就同意了。 在吴清塘的认知里，苏莞尔是那种，性子软糯，柔善可欺的姑娘。 苏莞尔看着吴清塘，看上去有些害羞，「学长，你先出来一下呗，这里人太多了。」 眼睛里面波光潋滟，吴清塘心中一动，「好。」 众人又是一阵起闹，苏莞尔在起闹声中，跟着吴清塘一起走了出去。 吴清塘以为苏莞尔叫他出去是因为同意了，所以害羞了，又不好意思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却丝毫没有想到苏莞尔带他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刻说出的第一句话竟是「很抱歉。」 苏莞尔低着头，「很抱歉，学长。」 吴清塘笑了一下，「你……说什么？」 苏莞尔抬起头，直视吴清塘的眼睛，「我很抱歉。」 吴清塘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 「你不同意？」 苏莞尔郑重的点头，「我想以学业为主。」 「我可以等你，莞尔。」听到苏莞尔理由，吴清塘的语气柔软了一些。 「变数太多了，距离毕业还有很久。」 吴清塘摇了摇头，目光深深，「不是这样的苏莞尔，这不应该成为你拒绝我的理由，你有喜欢的人了吧？」 苏莞尔眼珠转了转，没有正面回答，「如果这个答案能让你好受一些的话。」 吴清塘不依不饶，脸色很难看，「那个人是牧野吧？」 苏莞尔重新低下头，「我真的很抱歉，学长。」 吴清塘冷笑一声，「行了我知道了。」 之后再没给苏莞尔说话的机会，转身进了学生活动室。 这几天苏莞尔一直都没有睡好。 吴清塘提到了牧野，苏莞尔担心他会把这件事情四处去说。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牧野终于来上学了。 因为据说王建去家访了，其实苏莞尔心里都知道王建去家访的原因。 如果是因为牧野逃学，那王建应该早就去了，却偏偏这个节骨眼才去，还不是为了牧野的篮球赛么。 七班是唯一一个代表四中参加的班级，篮球赛这件事情给王建长了不少脸，他在老师们中间，腰杆都挺得比以前直了。 如果这次和十中打比赛能赢得冠军的话，那么七班的名声在四中可就是响噹噹的了。 王建当然打心眼儿里希望赢。 之前都练得好好地，这次牧野突然一个星期没有来上学，王建心里就着急了，没有了牧野，光靠张恆龙根本撑不起来的，就连训练都找不到一起练习的对手。 所以王建决定去家访把牧野找回来。 牧野进教室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苏莞尔。 不是不想她的。 看到那个细瘦的背影的一瞬间，牧野疯狂地想要冲上去拥抱她。 但是教室里面人太多了。 近乡情更怯，回到座位上，坐在苏莞尔身边的时候，牧野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莞尔看到牧野回来，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牧野把本子往苏莞尔跟前一扔，「给我把作业写一下。」 苏莞尔看着那本化学练习册，挑了挑眉，「干嘛？」 「不写作业那逼老是过来烦我。」牧野往桌上一趴，准备睡觉。 「伤好点了么？」 声音软软的，柔柔的，像是有根羽毛在心上轻轻搔着，弄的牧野痒痒的，却又挠不到。 「好多了。」牧野的声音闷闷的，回过头来，坏笑着，小声在苏莞尔耳边说，「怎么，你要试试么？」 苏莞尔没听懂，她有反应过来牧野说的意思，但是不太敢相信。 他们拥抱过，甚至接过吻，但是那方面，苏莞尔却想都不敢想。 但是对方是牧野啊。 牧野几乎日思夜想。 看着某人渐渐红起来的小脸，牧野看了看周围，现在是中午时分，教室里学生不算多，大都在聊天。 牧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凑近苏莞尔，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的时候，迅速在她的小脸蛋儿上偷了个香。 脸上一软，待苏莞尔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悠悠闲闲，若无其事的看起书来了。 「你、你干嘛！」 牧野心情好极了，往后一仰，长腿一支，把着苏莞尔的椅背，晃悠着自己的椅子，「我怎么了？」 声音轻佻，语气愉快，带着特有的「牧野式」痞气。 轻而易举撩拨得苏莞尔面红耳赤。 他回来了，真好。 苏莞尔心里面有个声音这样说道。 真好。 第52章 牧野回来了, 并没有提到之前苏莞尔跟他说过的陈静的事儿。 苏莞尔也没问，她不敢问。 牧野说出的结果无论是他查出来了陈静这个人还是没查出来，苏莞尔都不会开心。 还不如就让这件事情过去，让牧野处理吧。 这还是苏莞尔第一次有了「依靠」的感觉，她一个人撑了太久，像是浮萍飘荡在水中, 怎么可能不害怕, 怎么可能没有过想放弃的时候。 第101页 苏莞尔都撑过来了。 好在，她现在有了牧野。 「这么花痴的看着我干什么？」牧野坏笑着凑近苏莞尔, 「看你老公长得帅啊？」 在那个年纪，「老公」这个词是多么遥不可及, 苏莞尔一下脸就红了, 这么会儿功夫被牧野弄的后背都微微出汗了。 「我我我，我要出去。」苏莞尔站起身。 「去哪？」牧野不高兴了, 「你不想我啊？」 「牧野！」 点到为止点到为止，牧野可不敢把苏莞尔惹生气，惹完了自己还得费劲哄。 「好好好, 我错了我错了。」牧野投降, 「你要去哪啊可是。」 「……厕所。」 牧野嘿嘿笑, 乖乖给她让开, 「好。」 苏莞尔临出去的时候牧野还喊了句, 「早点回来啊。」 ** 牧野回来了, 篮球队也开始训练了, 比赛在即, 王建还挺着急。 特批他们篮球队的可以在下午自习课的时候出去练习。 这可给李子俊高兴坏了，他可不愿意闷在教室里，一出教室的门就撒了欢儿的往外跑。 篮球队就苏莞尔一个女生，那些男生们也都知道他们老大喜欢苏莞尔，所以现在谁也不敢惹她。 苏莞尔竟然享受起了被「团宠」的待遇。 练习的时候有人去买水，永远都是一堆可乐中间夹着一瓶营养快线。 中午去买饭，一群高个子的小伙子中间护着一个苏莞尔，谁也挤不到她，也没有人敢挤她。 一起游戏的时候，苏莞尔永远是输出，他们站在苏莞尔身边保护输出，帮她抗伤害，到最后总是能靠着苏莞尔的爆炸输出赢。 苏莞尔其实有点担心，这样做，有些太明显了。 但是转念又一想，有牧野在，她在怕什么呢。 时间过得很快，春天到了。 柳树抽了新芽，在风中伸出手，摇摇摆摆。 篮球赛就在明天。 晚自习的时候，王建把他们几个叫过去，一起商讨作战计划，王建还下了血本，给他们每人买了一套极好的队服。 放学回去的时候，王建朝他们喊，「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早晨别迟到了，咱们一起坐车过去。」 男生们挥了挥手，「知道了。」 李子俊笑着转过身，一边后退一边说，「老师，你今天晚上会不会睡不着啊。」 王建原本还眉头紧锁，听到这话笑了开来，「胡说，臭小子！今天给我攒足了精力，明天好好打。」 李子俊嘻嘻笑着没回答，王建卯足了劲儿喊道，「听到没有！」 这一声喊中气十足，好多男生都回头朝他乐，李子俊笑的更欢。 「老师，现在我知道了，你没老，你真没老。」 「行了行了，别贫了，赶紧回去休息。明天打不好，你没老的老师把你腿给你卸了！」 他们男生大多数都是走读，只有苏莞尔住校，到分岔路的时候，苏莞尔和他们告别。 他们和牧野告别。 有人起闹的笑，苏莞尔有点害羞，牧野一把把苏莞尔搂进怀里，回头朝男生们说，「去你妈的，赶紧走！」 王建找他们聊的时间挺长，学生早就放学了，现在操场上没有什么人，路灯昏暗，树影婆娑，风还有些凉，牧野从刚刚搂着她之后，就一直没松手。 苏莞尔依偎在牧野怀里，轻轻蹭了蹭。 牧野感觉到了，把她搂的更紧了一些。 「你紧张啊？」牧野的声音很低沉，苏莞尔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很特别，声音中带着那丝金属的韵味儿阳刚，却又温柔。 明明很矛盾的两个词，在他这里却奇妙的融合。 苏莞尔说：「才没有呢。」 牧野轻轻地笑起来，「那就是单纯的想要抱抱。」 苏莞尔一拳打在牧野胸口，牧野夸张的俯身，「哎呀你给我打残了，只有公主的吻才能救得了我。」 苏莞尔忍不住笑，「你不当演员真是可惜。」 牧野也不理会她的讽刺，笑道：「是吧，从小就有人这么说我，说我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就应该去混演艺圈。」 苏莞尔：「是啊是啊，没了你，简直是演艺界的一大损失，所以啊，你赶紧好好学习，将来报个艺考吧。」 牧野：「诶我草，怎么就拽到学习上来了，」牧野连连摆手，「来不了来不了。」 苏莞尔逐渐敛起笑容，「说真的牧野，你有想过以后吗？你以后想做什么啊？」 牧野皱眉想了想，「娶你啊，然后做……」牧野坏笑着靠近苏莞尔，在她的耳边轻轻说，「你说做什么呢？」 苏莞尔恼羞成怒，又是一拳，这次打到了牧野的骨头上，牧野没什么事儿，倒是疼得苏莞尔手都麻了似的。 牧野心疼，把苏莞尔的小手捧在手心，「你看你看，我媳妇儿就是聪明，知道怎么才能让我最疼。」 「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怎么这么贫呢。」 牧野笑起来，「你以前也不搭理我啊，每回看到了都跟没看见似的，要不是那个黄什么玩意儿让你给我送东西，你好像这辈子都不会理我了呢。」 苏莞尔：「哎哟，说着说着你还委屈上了。」 牧野立马就笑了，伸手把她搂在怀里。 牧野比苏莞尔高很多，也壮很多，抱着她就像是把她整个人都裹住了一样。 第102页 风吹在耳边，心里却暖成蜜糖。 晚上回到寝室，苏莞尔刚进去，就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从吴清塘跟她表白完之后就开始有的，但是也没有人明着问她，但是若有似无都会提到。 苏莞尔的态度就是不予理睬，如果他们问起苏莞尔就会用学业这个理由搪塞。 今天回的有些晚，去洗漱的时候，盥洗室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苏莞尔刚把牙刷放好，就听见身后一阵踢踢踏踏的拖鞋声，是黄静雯。 苏莞尔本想打招唿，但是看黄静雯的样子冷冷的，并没有想要理会苏莞尔的意思。 苏莞尔若有所思的回过头来，也像没看见似的刷牙洗脸。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主动挑事儿为妙。 宋谦修送了刘瑞丽一个礼物，似乎今天是他们的纪念日，苏莞尔洗完漱回去的时候她们正在拆。 「是什么呀？看上去还挺精緻的哦。」杨佳霖没上床，在旁边端着手满怀期待的看着刘瑞丽的动作。 苏莞尔有一瞬间的纳闷——这两个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苏莞尔把盆放下，站在柜子旁边照着柜门的镜子擦脸。 突然，苏莞尔福至心灵，一个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 关系逐渐密切的两姐妹…… 学生会吴清塘的表白…… 他突然提到的牧野…… 刘瑞丽和宋谦修在一起了…… 苏莞尔突然明白了她之前怎么也想不通的一点。 吴清塘的那场表白之后，苏莞尔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又想不明白。 就在刚才，她想通了。 吴清塘和他们不在同一个班级，甚至不在同一个年纪，苏莞尔不常出去，和吴清塘的见面少之又少，吴清塘看到她和牧野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少了。 那么，吴清塘是怎么如此确定的知道她和牧野在一起了呢？ 苏莞尔和吴清塘的交集就只有学生会，七班学生会成员也就只有刘瑞丽杨佳霖和苏莞尔。 现在刘瑞丽和杨佳霖突然变得关系那么好。 再加上苏莞尔拒绝吴清塘时她们的态度。 苏莞尔几乎可以确信，她和牧野的事情，就是刘瑞丽和杨佳霖传出去的。 两个女生关系突然变好，一个原因是她们有了共同的敌人，另一个原因就是她们有了共同的秘密。 苏莞尔把护肤的最后一个步骤擦完，杨佳霖夸张的叫起来：「哇塞口红啊！瑞丽你是第一次买口红吧？」 刘瑞丽看上去非常喜欢那支精緻小巧的口红，红着脸没说话，眼睛里面全都是星星。 「哇，好浪漫啊，男朋友给你买的人生中的第一支口红。」 苏莞尔没有说话，这都几天了，她在寝室里面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一样，除了柏成林，都没有人能看见她。 柏成林每天都回来的挺晚的，今天也不例外。 她一身寒气进屋的时候，苏莞尔差不多已经收拾妥当准备上床睡觉了。 「干嘛呢你们？拆礼物啊？谁买的？」柏成林脱了厚外套，看着苏莞尔，说：「你洗完了？今天回来这么早？」 柏成林走到那边，「口红啊？宋谦修买的？」 刘瑞丽笑着点了点头。 柏成林看了眼口红的牌子和色号，「这个色好看，」回头叫苏莞尔，「你手拿过来我试试。」 这下，就有些尴尬了。 苏莞尔低头走过去，伸出手，就在她的伸手的瞬间，杨佳霖嫌弃的把脸转过去。 柏成林看到了她的这个小动作，皱了皱眉，「干嘛呀你们？」 柏成林是个直肠子，有啥说啥，况且之前苏莞尔曾经救过她一次，她始终都记得。 杨佳霖没说话。 刘瑞丽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也没说话。 苏莞尔尴尬的低着头，柏成林这下更来气了，把口红往桌上「哒」的一放。 「怎么了？不就是苏莞尔拒绝了你们那个破主.席么？有啥的啊？室友不做了啊？」 杨佳霖回头看向柏成林。 柏成林不以为然，继续说道，「怎么，你们那个吴清塘是国家主.席啊？拒绝不得吗？一个破学生会的，搞得这么乌烟瘴气的。」 柏成林说着说着也不愿意继续说下去，她朋友多，学生会里面的那摊事儿，她比谁都清楚。 但是事实就这样，柏成林知道说了也没用。 干脆一把搂过苏莞尔，「你也别难过，爱他妈谁谁，走，睡觉！」 全程苏莞尔都没有表态。 事情已经到了她无法挽回的地步，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既然决定了，她就能够承担。 第二天一早，一辆大客车停在操场边上，这可给王建长了脸 ，都知道这辆车是要接篮球队员去十中打比赛的。 王建绕着这辆车转了好几圈儿，现在正是上班上学的时间，不少老师都从外面往教学楼里走。 见到王建纷纷打招唿，「王老师，今天比赛啊？」 王建早就乐开了花，但是也不能表现的太过，只能抿着嘴透露出心花怒放的百分之一出来，微微笑着回答道：「是啊，要去十中呢，有点远。」 「学校这不特意租了个客车么，多重视你们啊。」 王建觉得自己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快乐快要憋不住了，「是啊是啊，还租了个这么好的客车。」 第103页 「那比赛加油啊！等你们凯旋归来，给咱学校捧个奖盃回来。」 「一定尽力！」 苏莞尔走这一路，听了一路王建的大嗓门，假惺惺的和每一位路过的老师寒暄。 苏莞尔心里觉得好笑，觉得王建有的时候也挺可爱的。 回教室换了身衣裳，牧野他们还没到，苏莞尔去学校里面的小超市买了点吃的，又买了点运动饮料。 七点多，篮球队成员陆陆续续都到了，他们的习惯还是先跟苏莞尔打招唿，再跟王建问好。 牧野是最后到的，刚进校门口就看到苏莞尔了，牧野快走了几步过来，站到苏莞尔身边，自然的接过她手里拎着的袋子，「这么什么呀？」 苏莞尔还没回答，王建一个爆栗弹过来，「什么呀什么呀的，差一点就迟到了知道么？就等你一个了知道么？」 牧野笑着揉揉头，「这不是也没迟到么？」 上了车，牧野和苏莞尔坐一起，坐在后面，牧野从包里拿出一袋热腾腾的早餐，苏莞尔这才知道牧野来晚的原因。 「你早晨去买的？」苏莞尔坐在靠窗的位置，挑眉看着牧野问道。 「不是。」牧野自然的回答道：「我前天买的，然后今天早晨用神力把他们变得新鲜热乎了。」 苏莞尔嘆了口气，捶了牧野一下，「烦不烦那你。」 牧野揉着胸口，「我错了媳妇儿，你怎么又打我啊~」 苏莞尔看着周围，小声说，「真该让你那些哥们儿看一看你现在这副嘴脸。」 牧野摸了摸脸，「脸倒是挺帅的，至于嘴……也就你知道是什么味道。」 苏莞尔：「哎呀！牧野！你再不老实就给我下车！」 第53章 苏莞尔恼羞成怒：「牧野！你给我下车！」 牧野得寸进尺，往苏莞尔跟前又凑近了一些, 「不下, 不下不下就不下, 你能把我怎样？」 牧野像一块儿大石头一样，他不想动，苏莞尔怎么可能推得动, 到最后苏莞尔也气笑了。 「牧野，当初我是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一个人。」 牧野把豆浆拿出来, 把吸管插.进去，自己先尝了一下, 不烫才拿给苏莞尔喝, 「怎么样的人啊？」 苏莞尔接过豆浆。 「我让老闆加了点糖, 你试试看好不好喝。」 说着, 牧野又把装油条的袋子打开, 用面巾纸把下面有油的部分包好, 「来，拿着。」 苏莞尔抬头看向牧野, 「我不爱吃油腻的。」 牧野咬了一大口油条，又从包里拿出两个热包子来, 「这个是素馅儿的。」 牧野嘴里有油条，说话模煳不清。 「大哥，你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啊？」苏莞尔看着牧野背的那个大包目瞪口呆, 「咱们是去打比赛又不是去旅行。」 牧野还在包里翻找着什么, 头也不回的说：「别这么客气, 直接叫老公就行了。」 苏莞尔：「……」 牧野拿出一张湿巾，给苏莞尔手指上的油渍擦干净，「小手真小。」 牧野擦完之后把苏莞尔手里喝的差不多了的豆浆拿过来，让她方便吃包子。 「这个馅儿的好吃么？」牧野问。 苏莞尔皱皱眉，「会不会味儿太重啊？」 「不会，他们都在那吃呢。」 苏莞尔略略站起身伸脖看了一眼，最前面的王建也抱着个手抓饼吃的正香。 「好吧。」 苏莞尔坐下来安心的把包子吃完，牧野那边早就已经吃掉了剩下的早餐。 吃完之后把苏莞尔手里的塑胶袋扔掉，「吃饱没？」 胃里又暖又满足，晒着阳光，苏莞尔竟有些困了。 「饱了啊，相当饱了。」苏莞尔伸了一个懒腰。 牧野把吃完的东西整理好，站起身，把包放到上面的行李架上。 坐下来的时候顺手搂过苏莞尔，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低头跟她说话的时候，顺道轻轻吻了她的额头，「晒不晒？」 苏莞尔小幅度的摇了摇头，「不，挺舒服的。」 牧野伸手给苏莞尔挡着眼睛，苏莞尔昨天没太睡好，她是真的困了，再加上车子的摇晃，靠在牧野身上，能嗅到他身上特有的淡淡的薄荷味道。 没一会儿苏莞尔就睡着了。 到十中了苏莞尔都没有醒。 隐约感觉有人在轻轻摇晃她，似乎还时不时的亲她一两口，苏莞尔缓缓睁开眼睛。 入眼是牧野那张稜角分明的俊脸，此时眼里写满了温柔。 「到了？」苏莞尔方醒，声音还有些沙哑。 「嗯，」牧野拿起苏莞尔的外套，「外面冷，穿上。」 苏莞尔迷迷煳煳的，就着牧野的手穿上外套，跟随着众人一起下了车。 十中和四中离得其实不远，但是两所学校天差地别。 四中是着名的「流氓学校」，但是十中却是一所市重点高中，学生成绩虽然不算突出，但是照比四中强了许多。 十中的校园是新建的，大门口处特别气派，操场也全都是新铺的草皮，周围一圈是四百米塑胶跑道，再外圈是台阶状的学生看台。 十中不比四中，十中有专门的篮球场地，球框都是新刷的绿漆，细闻还有一种新装修的味道。 学生大都穿着校服，面无表情的看他们的大客车一眼，之后又面无表情的走开。 第104页 牧野下车之后，有的小女生目光在牧野身上停留很久才会走开。 「到了，来活动活动你们先。」王建嘱咐了他们一句，「别乱走啊，我去找一下他们这儿的老师。」 王建还没走多远，十中负责接待他们的老师就来了，那位女老师还挺漂亮，前凸后翘，长长的头髮在身后一漾一漾的。 张恆龙众人不淡定了，露出只有男生们才懂的眼神和目光。 牧野给苏莞尔拉了拉外套，苏莞尔戏嚯的看着牧野，朝那位女老师扬了扬下巴。 「美不？」 「你么？」 苏莞尔指了指，「那边。」 牧野敷衍的看了一眼，「我家有媳妇儿了。」 说着就要搂她，这里可是校园，苏莞尔赶紧躲开，站到他们身边，离牧野远了一些。 牧野也不动，痞痞的笑着，缓缓朝苏莞尔张开双臂。 牧野松松垮垮的站在阳光下，又露出这副招牌笑容，不少女生为他驻足，有的红着脸跑开。 但是牧野看都不看一眼。 某人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快步走了过来，乖乖站在他身边。 牧野得逞，看着苏莞尔的小脸蛋儿有点想亲她，但是忍住了。 苏莞尔脸皮儿薄，牧野搓搓手指，暗暗想到。 王建和那老师交涉完，带着他们往篮球场地走。 「我刚才和那个老师了解了一下，他们这儿也是角逐出来的第一名和咱们比，所以你们一会儿就放轻松打，尽自己最大努力。」 张恆龙笑着说：「老师，你是利用你的美貌和那美女交涉的么？」 王建眼神一厉，横眉倒竖，喝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一看老王认真了，张恆龙也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王建的语气软了一些，「你们不用有压力，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咱们可是奔着冠军来的。」 李子俊走上前去，拍了拍王建的肩膀，「老师别害怕，我们会尽力的。」 王建嫌弃的把李子俊的爪子拍掉，快步走在前面。 ** 李子俊这帮人还算是有点良心，看出王建因为早晨他们的懒散有点不高兴了，临近比赛的时候去十中的小商店买了瓶水过来拿给王建。 比赛场地不再篮球场，而是设在他们的体育馆里，那里面还有一个篮球场地，周围还有看台。 苏莞尔进去的时候还眼尖的看到十中还为这场比赛专门组了个啦啦队。 牧野晃晃悠悠的走进去的时候，啦啦队里面的女生眼睛都要吊牧野身上了。 牧野却浑然不知，一直在跟张恆龙小声的讨论战术。 十几分钟的热身之后，比赛开始了。 随着那一声哨响，苏莞尔的心也像是跟着提起来了似的。 牧野本身长得就高，跳起来，长臂一伸，轻松就把球拨到了他们这边。 张恆龙传球给李子俊。 李子俊看了一眼局势，一个漂亮的假动作晃开了对方的八号球员，紧接着球传给我方的另一名队员刘明，刘明那边防守薄弱，趁着这个时机三步上篮。 球进了。 苏莞尔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的动作，进球的时候情不自禁的跟着王建一起欢唿起来。 十中的人好像认识牧野，下了不少力气防守牧野，把他困得几乎动弹不得，这样做别的队员那边防守就变得薄弱，四中就是抓住他们这个特点频频进球。 终于，在四中进第四个球的时候，十中那边叫了暂停。 牧野他们走下来，苏莞尔变身服务员小姐，一一把水和白毛巾递上去。 牧野胡乱的抹了把脸，仰头灌下几大口水。 吐出的喉结上下滚动，手臂上的肌肉块儿看上去力量十足。 「莞尔姐，盖子递我一下啊，」 苏莞尔回过神来，把手里的矿泉水瓶盖递给李子俊，李子俊笑的不行，「就知道瞎看。」 苏莞尔看了李子俊一眼，李子俊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 王建在，李子俊就没点破，给了她一个「你我都懂」的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苏莞尔没理，把他们喝完的矿泉水收好。 那边牧野笑着看了她一眼。 男生们聚在一起讲战术，苏莞尔听不太懂，安静的在一旁坐着。 「一会儿他们一定会修改他们的战术，说不定防守刘明的人会加强，你要注意点小子，刚才那几个人大多数都是你进的，听到没有。」王建低着头，跟队员们小声说，「但是也不用担心，防守刘明的人多了，牧野那边势必就要有所减少，牧野，你看准时机，都给我机灵点。」 探讨到最后，李子俊说，「来兄弟们，咱们聚个气儿吧。」 男生们围拢成一圈儿，手放在一起。 「苏莞尔，你也过来啊。」王建回头叫苏莞尔。 苏莞尔起身走到圈里，和他们的手放在一起。 「一二三，加油加油加油！」 苏莞尔心潮澎湃，这是她第一次，有了「集体」的感觉。 但是也来不及激动，休息之后重新开始比赛，她的全部心思又落回到比赛场地，某人的身上。 丝毫没有注意到那边，十中队伍中场投篮的女生缓缓走来。 短髮，利落，看上去有点像个小男孩，说话做事有一种痞气。 第105页 那人在看到苏莞尔的那一瞬似乎愣了一下，之后，嘴角露出斜斜的，有些可怕的笑容。 第54章 牧野又进一球, 苏莞尔兴奋地欢唿, 正要低头用王建带过来的相机拍照的时候, 无意中感觉到有人在看她。 苏莞尔没有直接回头, 侧过脸来用余光看了一眼。 就看了一眼。 苏莞尔就僵在了那里。 那人化成灰苏莞尔都会认得。 「苏莞尔？苏莞尔？快点拍照啊！等什么呢？」王建叫了苏莞尔几声。 苏莞尔回过神来，低头去找牧野放在她的手机, 这么一动, 刚才放在腿上的相机就摔在了地上。 这个相机可是王建的宝贝，苏莞尔这么一摔, 可把王建心疼坏了。 赶紧站起来一边捡起相机一边埋怨，「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让你拍照, 你用相机照不就完了么？你在那找啥呢？」 苏莞尔「哦」了几声，也没说出来啥。 方才相机掉在地上的时候声音挺大，场上的牧野也听到了, 回过头来。 苏莞尔根本没有注意到牧野的目光，慌乱的跟王建解释又道歉。 「你跟我道什么歉，抓紧拍照！这孩子怎么还听不懂话了？」王建恨铁不成钢的说。 「哦, 哦, 我拍, 我拍。」苏莞尔下意识的再次拿起手机, 反应了一下之后才觉得不对，又把手机放起来，举起王建的相机。 王建看着她这套动作, 喝道：「干什么！这个时候魂儿丢啦？拿来拿来给我吧, 我自己拍, 你别再给我弄掉地上。」 王建一把夺过相机，苏莞尔也没反抗，低头翻找着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她的样子很不对，牧野有些担心。 比赛进展的还算顺利，中场休息的时候，两边比分咬得很紧，但是四中略占一点优势。 队员们下来的时候，苏莞尔依然给他们拿水，但是开了水瓶盖放在哪就完全找不到了，白毛巾也是放的乱七八糟。 就连李子俊都看出来了，「莞尔姐，你怎么了？」 李子俊说话的声音向来中气十足，这声「莞尔姐」声音很大。 苏莞尔小心翼翼的侧过头，果然，那人听到了这一声，直直的看向她这边，缓缓地，露出一个斜斜的笑容。 苏莞尔吓得一个激灵，小脸煞白，「我……我没怎么。」 牧野喝了口水，走过来，伸手把苏莞尔额头上的汗珠抚去，顺着苏莞尔方才侧头的方向看了一眼。 「牧野！」 苏莞尔突然叫了牧野一声，打断了牧野的目光。 「嗯？」 「该你上场了，别、」 别看了…… 牧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笑了笑，「嗯。」 也没逗她，伸手拿起一旁自己换下来的衣服，盖在她的身上。 因为要比赛，牧野带着校服来的，校服上有一个巨大的，十分夸张的牧野的名字。 苏莞尔明白，牧野看出来她在害怕什么人了，但是他没找到。 应该是没找到，苏莞尔也不确定。 所以牧野用有自己名字的衣服盖在她的身上。 他在保护她。 苏莞尔一直紧绷的弦终于轻松了一些。 那件衣服就像是一柄巨大的□□一样，把苏莞尔罩在里面。 中场休息的时候，苏莞尔站起身，王建拍了拍苏莞尔的肩膀，「好好投，没事的！稳住心态！」 苏莞尔心有些虚，低着头，也不敢看对方的投球队员。 「放轻松。」 一只温暖的大掌请放在自己头顶揉了揉，苏莞尔仰头看着牧野。 牧野朝她笑了笑，捏捏她的小脸，「都成苦瓜了。」 她也想跟牧野开玩笑，但是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似的，好容易才发出声音，但是声音也沙哑着，像破锣一样难听。 「苦瓜有我美么？」 牧野趁王建正和其他队员讲战术，没留意他们这边的时候，突然俯身，在苏莞尔耳边说：「什么都没有你美。」 顺路在她的颊边「吧唧」亲了一口。 他直起身的时候，她的鼻尖似乎还萦绕着他的味道。 苏莞尔安心不少。 但是一走上场，和对方投球队员打了照面，苏莞尔再一次崩溃。 是苏莞尔先投，拿着球站在线外的时候，苏莞尔总能感觉到那两道火辣辣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像是饿狼盯着肉。 直白，贪婪，还带着一丝玩味。 苏莞尔手脚都在发抖，近在咫尺的篮筐也好像变得模煳，无论苏莞尔怎样集中注意力都看出不清楚。 「快点出球。」 说话的是裁判，他朝苏莞尔吹哨。 尖锐的哨响似乎吹了好几下，始终迴荡在苏莞尔的耳膜。震得她的太阳穴想要炸开了似的。 抬起手臂，把篮球投了出去。 篮球狠狠地砸在篮筐上，弹了回来。 苏莞尔的耳朵好像变得灵敏了似的，她能清晰的听到周围人的嘘声。 冷汗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 「苏莞尔！你在想什么？？」 王建急的站了起来，「这个时候给我走神儿？！能不能行了你！」 牧野回头看了激动的王建一眼，「行了老师，你越这么说她越紧张。」 语气没那么好，王建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说的有点过了，慢慢坐下来，不说话了。 第106页 牧野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她的身上。 苏莞尔恰好也在往这边看。 这一眼，十分熟悉。 他们之间很有默契，很久以前，苏莞尔小心翼翼的偷看牧野的时候，他似乎总是能感觉得到，同一个瞬间回过头来。 甚至在他们刚刚见面的时候就是这样。 那时还没有分座位，苏莞尔坐在墙角，牧野坐在窗边，遥遥隔着一整个教室。 清风吹起窗帘，牧野的面容一会儿能看见，一会儿看不见。 苏莞尔回头看他，牧野恰好，目光也落在她的身上。 原来他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这么看她的。 苏莞尔曾经看到过一句话，喜欢这种东西，如果嘴巴不说，也会从眼睛里冒出来。 这句话说的真不假。 所以在那个时候，牧野对苏莞尔应该就是有感觉的吧。 只是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像是一碗热热的馄饨汤下肚，这种温暖一路熨帖到心里。 苏莞尔长舒一口气，看着眼前的篮筐。 瞄了瞄角度，手腕稍一用力，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准确的落到篮筐里。 四中的队员们瞬间爆炸了。 「莞尔姐！你太强了！」李子俊站起来夸张的大喊。 那边张恆龙一把推开他，「姐什么姐！那是女神！那是我女神！女神加油！」 苏莞尔被他们逗笑，看了他们一眼，之后又一球出手，又进了。 苏莞尔再没往对面看，全心全意投篮，只要她注意力集中了，这几个球就没有不进的。 时间到了，苏莞尔下场，之前落下来的比分被追回来了，而且反超了三分。 虽然对面还没有投，但是李子俊他们也激动坏了，苏莞尔刚走下来他们就开始欢唿。 这波人苏莞尔基本也熟了，他们是真性情的人，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不会伪装，有什么话就直说。 也许是四中那种环境吧，也许是生长环境的原因，苏莞尔很喜欢他们的这种洒脱性格，和他们相处一点都不需要心机和猜疑。 相处下来很舒服，就好像真正的朋友那样。 牧野朝她摆了摆手，苏莞尔走过去坐在牧野旁边。 王建给苏莞尔递过来一瓶水，「刚开始那个球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也要撂挑子不干了呢。」 苏莞尔摇摇头，「我不喝水，老师，什么叫『又』啊，谁撂挑子了？」 王建瞪了旁边的牧野一眼。 意思是牧野临比赛之前受了伤没上场的事。 苏莞尔笑了起来，牧野挑挑眉，「怎么着？我在旁边坐，锅从天上来啊？」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牧野随手打开方才王建给苏莞尔的那瓶水来喝了一口，「行了行了，都过来，咱们商量商量下半场的战术吧。」回头跟苏莞尔说，「你也过来。」 苏莞尔愣了一下。 按理说苏莞尔已经投过球了，应该没她什么事，她就负责拍拍照，递递水就好了，但是牧野却把她也叫了过去。 现在是十中的女生投球时间，正常场上观众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女生身上，但是现在牧野把她叫过去，她就看不到那女生投篮了。 苏莞尔心一慌。 牧野这是……看出来了？ 但是无论如何，经过刚才和他们聊天玩笑，商讨战术，苏莞尔的心情竟然奇蹟般地轻松许多。 即使那人一直注视着她，但她好像没有最开始的时候那么害怕了。 下半场比赛打得比上半场艰辛许多，十中的队员逐渐摸清了四中的套路，针对他们的弱点勐烈进攻。 强队就是强队，从战略部署，到队员的身体素质，再到他们的配合和技巧，都是相当精湛的。 看得出来，四中这边人心很齐，配合非常到位，但是身体素质上就差了很多。 十中的体育生，有专门的老师训练，四中的体育生就是指那些不爱上课，爱打篮球的，也没有什么体育老师，无非就让他们跑几圈，然后自由活动。 所以两相对比，差距很明显了。 但是这些队员全都在咬牙坚持。 苏莞尔的注意力也逐渐放回到比赛上，她看着牧野他们跑跳，运球，投篮，汗水洒了一地，却没有人说要放弃。 比分逐渐被反超，刚开始的王建还有些焦急，但很快，他也看出来两边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十中的队员越打状态越好，越打越勐，比分差距越来越大。 看着场上的队员死咬着牙跟他们死磕，王建也不再跳脚了。 他知道他们尽力了。 看着他们越打越艰难，苏莞尔强忍热泪。 就在比分差距最大的时候，苏莞尔突然站起身，看着场上奔跑着的牧野，大声喊道。 「牧野！稳住！」 牧野回头看向苏莞尔。 苏莞尔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她用嘴型说，「我爱你。」 我爱你，牧野。 第55章 比赛结束的时候, 牧野他们走下场, 王建和苏莞尔等人自发的鼓起掌来。 牧野拿起毛巾擦了擦，朝苏莞尔笑了笑。 最终比分65对78输给十中。 十中那边一片欢唿, 一向开朗的李子俊也没有那么多话，低头收拾着自己的衣服准备走。 第107页 牧野一手拿起衣服, 书包只背了一个袋子，另一只手朝苏莞尔那边一摆。 苏莞尔把水瓶丢到垃圾箱，快跑了几步跟上去。 回去的时候依然是坐那个位置, 苏莞尔进到里面, 坐在窗边的位置。 车上的气氛没有来的时候那么活跃, 不少人上车之后，衣服往身上一盖，直接睡觉。 「累不累？」牧野的大手放在苏莞尔的头顶，拇指在她的眉头上蹭了蹭。 「不累。」苏莞尔看着牧野，「你呢？」 牧野撒娇一般的往苏莞尔身上一躺, 「累。」 苏莞尔：「……」 牧野笑嘻嘻的蹭了蹭，轻声说：「你真好闻。」 苏莞尔躲了一下，皱眉, 「好闻什么？」 牧野一臂把她拉过来, 抱着，「有股奶味儿。」 牧野睡着了。 在苏莞尔身上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睡着的牧野没有了平时那种嚣张的感觉，多了份柔和。 他的睫毛很长, 也很黑, 垂下眼睛的时候会在眼底留下一小片阴影。 中间的时候牧野醒了一下, 迷迷煳煳的睁眼看到苏莞尔的侧脸。 又把怀抱紧了紧，动了动身子，挑了个姿势，继续舒舒服服的睡。 苏莞尔却一直也没有睡着。 她也很累，身心俱疲，但就是丝毫没有睡意。 其实苏莞尔心里有些担心。 她好像再次失去了睡眠。 这种可怕的事情几年以前发生过一次，苏莞尔怕极了这种感觉。 睁着眼睛，从天黑到天亮的极度寂寞，没有几个人能懂。 这种担心越强烈，她就越睡不着。 越睡不着，又越担心。 不知道为什么，苏莞尔陷入了这样的一个死循环里。 但是情况没有苏莞尔想像的那么糟糕。 回到学校后的几天，她都是睡得很晚，还不至于到完全睡不着的状态。 这样苏莞尔已经很满足了。 但是生活总是喜欢在人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开起玩笑。 事情发生在篮球赛结束的一周之后。 牧野和苏莞尔说过，他每周三周五都要去勇哥那个打工，那件事情之后勇哥的酒吧没有那么乱了，牧野的工作还算轻松，而且牧野那种家境，他实在也没有别的办法。 这一点苏莞尔特别能理解牧野。 两个走在刀尖上的人，如果不屈服于现实，又能怎样呢？ 周三下午有一节体活，苏莞尔原本不想下楼，但是刘瑞丽去找宋谦修了，杨佳霖没有人陪，非要拉着苏莞尔去买水。 苏莞尔没有办法，只能把书本收拾好之后陪她下楼。 走到操场的时候，离挺远就看到校门口那里进来一拨人，一开始苏莞尔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杨佳霖看到他们之后跟打了鸡血似的，伸着脖子四处寻找。 「那些是十中的诶！好多我都认识。」 杨佳霖的男朋友在十中，杨佳霖对于她的跨校恋情非常骄傲，她认为认识的人多就是最成功的事。 所以看到那些人的时候，杨佳霖特意跟苏莞尔强调了一下这一点。 苏莞尔心里明镜似的。 也不说破。 但是，十中。 苏莞尔的心还是「咯噔」了一下。 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苏莞尔低下头，拉着杨佳霖快步走，但是杨佳霖好容易抓到了一个显摆的机会，扬起手来跟她认识的那些人大声打招唿。 引得那帮人都回过头来看他们。 几乎是那人回头的瞬间，苏莞尔就看到她了。 然后迅速转身。 苏莞尔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她不知道她没有看到自己。 不管苏莞尔怎么拉扯杨佳霖，杨佳霖都不走，一边后退一边说，「他们怎么来这里了呀，我家小男友怎么没来呢。」 苏莞尔万蚁噬心一般，最后干脆放弃杨佳霖，谎称肚子痛，匆匆跑回楼里。 一口气跑到三楼，楼顶那里有一个小平台，之前还在那遇到过牧野。 苏莞尔推开门，气喘吁吁的扶着墙壁。 手指哆嗦着从口袋里拿出烟盒，磕了很久才终于磕出一支烟来点上。 吸了一口之后，苏莞尔平静了一些，长舒一口气把烟吐出来。 苏莞尔靠着墙壁缓缓地坐下来。 也不管地上是不是很脏，是不是很凉。 她腿软。 楼顶的风唿啸而过，吹起苏莞尔短短的头髮，苏莞尔用没有拿烟的那只手胡乱的摘掉眼镜，头低下去，埋在自己的臂弯里。 手指触到自己的短髮，苏莞尔心一酸。 为了躲避，她剪了头髮，戴上眼镜，但是命运就是这么残酷，还是让她遇到了她，并且她还认出了她。 就是躲不开么？ 就是必须要面对么？ 苏莞尔抬起头的时候，眼圈已是一片通红。 她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呛在了嗓子里。 然后咳出泪来。 ** 苏莞尔在楼顶把烟味儿都吹散了才下来。 吃晚饭的时候杨佳霖一直埋怨苏莞尔体活课的时候没有陪她，搞得她被那帮熟人坑了好多好吃的。 杨佳霖「埋怨」的时候，嘴角含笑，声音很大，双眼里面满是骄傲。 第108页 苏莞尔连看她一眼都不愿，一直低着头吃饭，也不说话。 这一下午苏莞尔都过得不安稳。 她坐在窗边，时不时就要猫在窗帘后面往外看一看，看十中的那些人在不在。 他们在操场打篮球的时候，苏莞尔害怕，他们会不会看到她。 他们不在操场的时候，苏莞尔又会害怕，他们是不是已经上楼来找她了。 吃完晚饭这种情况才终于好了一些，因为和杨佳霖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杨佳霖说他们已经回去了。 苏莞尔不知道他们来的目的是什么，十中虽然是距离四中最近的学校，但是正经走起来也不近。 何况那个人还在他们中间。 而且还和她打了个照面。 这种事情不能想，越想越害怕。 晚自习苏莞尔一个字都没有读进去，脑袋昏昏沉沉的，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 一开始苏莞尔还以为自己是因为白天太累了，后来身上开始发冷的时候，苏莞尔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 她想去前面接一点热水来喝，站起来的用力太勐，苏莞尔眼前一黑，直接就倒在那里，没了知觉。 声音搞得挺大，全班同学都听见了。 李子俊正在玩游戏，听到声音吓了一跳，紧接着就听有人喊道：「苏莞尔晕倒了！快叫老师呀。」 李子俊一惊，赶紧过去看了看，跟着同学们一起把苏莞尔扶起来，让她躺在椅子上。 现在医务室早就下班了，就只剩下外面的医院。 李子俊一时没了主意，只能拿起手机到走廊里，给牧野打了个电话。 现在班里谁都知道李子俊牧野他们和苏莞尔走的很近，所以李子俊没有发话谁都不敢动苏莞尔。 王建今天又恰好不在，值班老师在办公室睡得不亦乐乎。 所以牧野赶回教室的时候，苏莞尔还是保持着方才的那个姿势在桌子上躺着。 牧野心一疼，脱了自己的外套把她裹在里面。 牧野人高马大，穿的衣服也大，这么一包，苏莞尔就显得更加小巧了。 牧野把苏莞尔小心翼翼的横抱在怀里，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就把苏莞尔抱出了教室。 期间班级里面没有人一个人敢说话，甚至都不敢正眼往牧野那边瞧，只能偷偷摸摸的用余光去看。 牧野是从酒吧打车过来的，没用多长时间，牧野心急，只穿着单薄的衣裳还是出了一身薄汗。 苏莞尔在牧野的怀中逐渐醒来。 睁眼就看到他的脸。 「牧野。」她小声叫他。 牧野低头，「别说话，有风。」顿了顿，牧野说，「你发烧了。」 「不去医院好不好。」 声音低低的，柔柔的，在夜风中几乎会被吹散。 牧野的心，软的不像话。 「你生病了。」 「不要去医院。」苏莞尔很执着，眼睛直直的看着牧野。 牧野嘆了口气，腾出一只手打了一辆车，和司机师傅说的目的地是他家的地址。 「你家没有人吗？」 牧野坐在后座，抱着苏莞尔，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牧野伸手把苏莞尔身上盖着的他的大外套整理了一下，确定把她牢牢裹住，才坏笑着说：「怎么，带你回去见婆婆，不行啊？」 第56章 牧野坏笑着说：「怎么, 带你回去见婆婆，不行啊？」 苏莞尔动了动, 在他怀中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哼了两声, 没搭理牧野。 今天是周五，张文丽值晚班, 六点多就走了。 牧野一手搂着苏莞尔，一手打开门。 「我好多了, 不用你扶。」苏莞尔挣了一下，却被牧野抱得更紧。 「干嘛。」牧野把门打开, 把苏莞尔拉进去, 「乖乖过来。」 其实苏莞尔是有些害羞的。 上一次来牧野家纯粹是有所预谋, 她自知能控制住自己, 但是这次不一样。 苏莞尔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但是她的控制欲和别人的不同, 她不想控制别人, 她就是想控制自己。 如果想达成目标该做什么事, 该用多长时间做完，每一步该怎么做，她在心中都有一个规划。 对于追牧野, 她就是这么一步一步的规划出来的。 但是今天这件事情确实出乎她的预料了，这边让她有些慌乱。 从方才牧野抱着她的那时候开始就有些犹豫, 心像是脱了缰的野马, 跳个不停。 「怕什么呢你在这。」牧野看着苏莞尔样子, 乐了。 苏莞尔若有似无的蹙着眉，摇摇头。 牧野走进去，找到一双新拖鞋放在苏莞尔脚边。 苏莞尔犹犹豫豫的换了鞋，牧野去厕所洗了个手，回来摸了摸苏莞尔的额头。 「还是烫。」牧野把苏莞尔拉进去，摁到自己床上，把被子拉到她的下巴处，「你老实躺着，我去找体温计。」 苏莞尔没怎么被照顾过。 通常都是她照顾醉酒的苏浙，自己生了病，胡乱吞一片感冒药睡一觉就好了。 如果还难受，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牧野从小就很独立，他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就不太管他，这么些年，牧野都习惯了。 大到修理家电，小到洗衣做饭，牧野样样精通。 不过苏莞尔不知道这些。 第109页 等她迷迷煳煳感觉快要睡着的时候，被牧野叫起来喝粥，苏莞尔还惊讶了一下。 「你还会做这个？」苏莞尔因为感冒，嗓子有些沙哑。 「尝尝？」 「嗯。」 苏莞尔点点头，想要坐起来，牧野先她一步，拿了一个软软的靠枕放在她的背后，然后把她提起来，让她舒服的靠在那里。 苏莞尔伸手想要拿勺子，牧野说：「老实待着。」 然后用勺子舀了一点白粥，放在嘴边吹了吹。 「我记得你喝粥爱放糖。」 「你怎么知道？」苏莞尔笑着问。 牧野坏笑，「你老公什么不知道。」 苏莞尔「呸」了他一声，「滚。」 「哎呀？」牧野挑挑眉，「小丫头胆儿肥了？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苏莞尔仗着牧野惯着她，一梗脖，「嗯，怎么了呢？」 牧野怂了，「这么说就这么说呗，我媳妇儿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一边说一边凑近苏莞尔，在她的唇边讨了一口香。 牧野的粥熬的很烂，又绵又软，还带着一丝丝甜味，苏莞尔感冒，嘴里苦兮兮的，热乎乎的甜粥进肚，温暖到了五脏六腑似的。 「好喝吗？」 苏莞尔点点头，嘴角还残留着一点白粥，眼神有些迷离，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难得的呆萌。 牧野没忍住，又在她的嘴边亲了一口。 「哎呀，干嘛，也不怕把感冒传染给你。」 牧野笑嘻嘻的，「传染给我你就好了。」 「别瞎说。」苏莞尔瞪了牧野一眼。 餵她喝完粥，牧野把碗端回厨房的功夫，苏莞尔就自己趴下了。 牧野失笑，「先别睡啊，起来把药吃了。」 苏莞尔往里面翻身，被牧野长臂一捞给捞了回来，「往哪跑。」 「不要吃药。」 牧野：「都三十八度五了还想不吃药？」 苏莞尔：「不吃不吃就不吃。」 牧野知道苏莞尔是在撒娇，心里面软绵绵的，语气也柔和下来，「乖，宝贝，过来把药吃了，吃完了就能睡觉了。」 苏莞尔噘嘴，不说话。 小样子可爱极了，牧野趴在苏莞尔身上，亲了一口。 有点甜，牧野忍不住又尝了一口。 再一再二，就有再三再四。 接下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牧野的吻，缠绵又火热，大手像是带了火种，所到之处，星火燎原。 他一点一点的吮着她的甜蜜，她的美好。 一开始苏莞尔想要抵抗，但是，情根深种，控制不得。 苏莞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沉到属于牧野的温柔深渊里。 不想自拔。 她在他的手上化作春水，直到自己脖颈突然一痛，一朵艷丽的红花开在苏莞尔白嫩的颈子上，苏莞尔从终于有些清醒。 阻止了牧野低着的头。 「牧野，不要。」 牧野早已失控，声音粗重，一路吻上来。 「你好美。」牧野喘着粗气在苏莞尔的耳边磨蹭，含着她玉也似的耳垂，「你好美啊，宝贝。」 「不要。」苏莞尔按住牧野顺着她的腰际一路上升的手。 牧野觉得自己要炸了似的。 极度的热。 极度的缠绵。 他不想放开。 苏莞尔越是推辞，他越是想要。 两相纠缠间，苏莞尔感觉自己后背一松。 「牧野。」她的声音很低，有一点点请求的意味。 牧野的动作停了停。 良久，他都没动。 整个人压在苏莞尔身上，苏莞尔感觉自己唿吸都有些困难。 等到牧野终于清醒一些，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才终于在苏莞尔的身上爬起来。 一点点的，帮苏莞尔穿好衣服。 全程都没有看苏莞尔一眼。 直到牧野站起身，苏莞尔都快以为他生气了，牧野才终于开口。 「对不起。」 声音里面还残存着情.欲，目光赤红，嗓音低哑。 「牧野。」苏莞尔轻声叫他，心里十分复杂，眼睛胀痛，要哭出来似的。 「水凉了，我再去给你接一点。」 牧野关上门。 空气骤然安静。 苏莞尔的眼睛盯着空荡荡的天花板。 被子里，衣服上，全都是牧野的气息。 他出去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她竟有些想他。 那天晚上，牧野原本想要住在张文丽的房间，但是被苏莞尔制止了。 「你睡在这吧。」房间没有开灯，苏莞尔的眼睛亮亮的，像是天上的星子。 牧野高高的站在床边，没动，又没说话。 「我相信你。」 苏莞尔这样说。 「可是我不相信我自己。」牧野有些泄气。 苏莞尔缓缓张开双臂，「过来。不然，」她顿了顿，「我会想你。」 一直到之后的很多年，苏莞尔都很庆幸自己的这个决定。 那天晚上，把牧野留下。 因为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是她和牧野相处的，最后一个安稳的夜晚。 她也不知道，他们的生活轨迹，也是从这晚开始，出现了戏剧性的转折。 牧野那天晚上倒是很老实，那次之后牧野一直和苏莞尔保持距离。 第110页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平躺在床上，苏莞尔很久都没有睡着。 实在是□□静了，窗户外面几百米开外的狗叫声似乎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睡了么？」苏莞尔扭头看向牧野。 眼睛早已经适应黑暗了，她能清楚地看到牧野的眉眼。 牧野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没有。」 「你怎么没睡啊？」苏莞尔问道。 「怕你睡不着要找我，没敢睡。」 苏莞尔把头扭回来，「哦。」 牧野侧过身，看着苏莞尔，「怎么睡不着了呢？」 牧野重新拿了一床被子出来自己盖着，苏莞尔盖的是他原本的那床被。 「不知道，可能是认床吧。」苏莞尔想起什么，笑了笑，「我一睡不着就好回忆，你还记得你第一次看见我是什么时候么？」 牧野想起以前，嘴角也禁不住弯起来，「记得啊，那个小巷子里。」 苏莞尔眨眨眼，「哪个小巷子啊？」 「某人扔水瓶，吓到我的那个小巷子。」 苏莞尔瞪了他一眼，「那姑娘谁啊？」 牧野老实交代，「一个女生。」 「废话。」 「我忘了她叫什么了，她是诚哥的女儿。」 「啊？」苏莞尔万万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诚哥就是那天，在你家……的那帮人？」 牧野点点头，「是。」 苏莞尔皱起眉，「原来你们的恩怨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结下了？」 「我想套她话，但是没套出来。」 苏莞尔顿了顿，「所以那天晚上，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呀？」 第57章 「原本这些事情我不想跟你说的。」牧野转过身来, 伸手把苏莞尔额前的一缕碎发抚到耳后。 「但是后来想想，你应该不想让我隐瞒。」 牧野的声音在黑夜里似乎有一种魔力, 让苏莞尔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牧野原原本本的把事情的经过讲给了苏莞尔听。 平时牧野的兄弟们喜欢叫牧野三哥, 原因是牧野和另两个关系好的兄弟在很小的时候拜了把子, 他排行老三。 他的大哥名字叫周暮泽，大约七八年前跟着他的父亲去了香港, 在一个香港财阀的大佬手底下做事。 据说这个大佬的公司并不干净，有涉.毒的勾当, 警方为了调查，派了陈玉溪过去当卧底。 但是对方十分狡猾, 陈玉溪没去多久就露馅了, 周暮泽知道了这件事, 背地里使了点手段, 把陈玉溪给放了。 但是香港大佬背后势力惊人，在内地也有不小的集团, 一层层往下, 大到政.府官.员, 小到街头混混，几乎都有大佬的人。 所以不管陈玉溪逃到哪里都不安全，周暮泽调查了陈玉溪的去向, 知道他逃向c市，便找到了牧野。 把事情的原委说与牧野听, 让牧野保护一下陈玉溪。 这才有了俩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所以那天他们口中的『诚哥』就是那个大佬的人？」 「也不至于, 」牧野说, 「他应该也不知道这事情的完整过程，只不过听命于上级罢了。」 苏莞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你在想什么？」牧野问她。 「勇哥为什么会救你。」 牧野笑起来，伸手颳了苏莞尔的小鼻子一下，「小机灵鬼儿。」 两人心照不宣的笑起来，过了会儿，苏莞尔问道：「这件事情已经完全过去了么？没有危险了么？」 牧野点点头，「差不多，但是诚哥挺生气，很长一段时间都会逮着我不放。」 苏莞尔明白，现在陈玉溪在地方做了警察，他能力强，升官快，那些小混混不大敢动他，也就只能找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牧野撒气。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 牧野笑起来，「好好学习，混到毕业，努力工作，迎娶苏莞尔，走向人生巅峰。」 苏莞尔也被他逗乐，刚才的严肃荡然无存，「滚蛋。」 牧野也不闹了，收起笑容，「我爸临终前的愿望就是让我念完高中，老头儿虽然没那么重视我，但是好歹是我爹，这个愿望，我挺想完成的。」 怪不得，他一直扛着家庭的重担也没有放弃。 苏莞尔点了点头。 她有点想要抱抱他。 「但是念完高中我就不想念了，我想过，等你上大学了，我就在你的城市旁边找一个地方工作，把你养得白白胖胖，赚钱给你花。」 苏莞尔「噗嗤」一声笑起来。 牧野却没笑，表情还挺严肃，「莞尔，你成绩应该很好吧？」 牧野的眼中满是心疼，苏莞尔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手指抠着被子上的一个小洞，没有答话。 「真实水平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牧野笑：「我其实有点好奇。」 苏莞尔收回手，抬起眼睛，「我会好好学习的，替你。」 牧野深深地看着苏莞尔，良久，伸出手臂，连着被子把苏莞尔抱在怀里。 那天晚上，他们相拥而眠，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 四中换校长了。 这件事情从一个星期以前就开始疯传，到现在才被证实。 柏成林说是因为前校长在那次篮球赛上贪污受贿，被查出来了，所以才被撤职。 第111页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总之四中换了校长是事实。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校长刚上任，火就烧起来了。 单单是挨班检查卫生和纪律，在走廊里面巡逻了两回，就开了两张留校察看处分，和严重警告处分出来。 王建这几天也是紧张兮兮的，生怕七班的学生出点什么事。 牧野有一个下午没来，苏莞尔提心弔胆的，这不是他的工作时间，这个节骨眼儿上，应该也不是出去玩了。 一直到晚上，牧野回来，拿了东西就要走，苏莞尔叫住他。 追着问了很久，牧野才终于告诉苏莞尔，他找到陈静了。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苏莞尔还是无意识的一个激灵。 「你……找她干什么？」 晚自习中间的休息，苏莞尔站在操场上问牧野。 牧野站在风口，眯着眼睛，怜爱的抚了抚苏莞尔的发顶，「你就别管了，乖乖在学校里呆着。」 牧野转身要走，衣角被苏莞尔的小手扯住了，「牧野！」 牧野回头看他，「乖。」牧野的大手放在苏莞尔的小脸上，声音很轻，「我爱你。」 那一宿，苏莞尔都没有睡着。 她不知道牧野去干什么了，她也不敢猜测。 事情这么明朗，苏莞尔宁愿自己猜不出来。 第二天一早，苏莞尔起床的时候脑仁儿都在疼。 出去吃早饭的时候，竟在食堂以外的看到了黄静雯。 一般这种大小姐，都是别人帮着带早饭，还没有一次是她自己出来买的。 所以看到黄静雯的时候，苏莞尔还惊讶了一下。 「哎哟，这不是牧野的小女朋友吗？」黄静雯先一步开口。 一句话，就已经奠定了整场谈话的基调。 苏莞尔便没有答言。 这种情况下，多说无益，只会越描越黑。 「怎么？不敢说话了？」黄静雯冷笑起来，「哎我就纳了闷了，你是什么时候跟牧野勾搭上的？」 苏莞尔：「我们是同桌。」 「哦，」黄静雯恍然大悟似的拉长声线，「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还真是厉害啊我的好朋友。」 黄静雯特意加重了「朋友」两个字，苏莞尔垂下头，没有说话。 黄静雯的事情苏莞尔预料到了，原本并没有想要这么明目张胆的和牧野在一起，但是遇到牧野之后，事情一度失控。 现在已经到了苏莞尔无法掌控的局面了。 所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黄静雯这边，说实话，苏莞尔也没有什么办法。 苏莞尔心事重重，忽略了她转身之前，黄静雯嘴边浅浅的笑意。 苏莞尔还是低估了黄静雯的恨意。 低估了她的狠辣。 早晨到了教室，苏莞尔刚把书本拿出来，就听到有人在喊，「牧野出事了。」 苏莞尔的心勐地一沉。 叫住张恆龙，苏莞尔仰头问他，「怎么回事啊？」 张恆龙说：「三哥昨天不知道把谁给打了，现在那人闹到学校里来，把校长都给惊动了！」 苏莞尔僵在那里，手里的书本哗啦啦掉了一地。 牧野…… 苏莞尔疯了一般跑出去，冲下楼，但是王建并没有在办公室。 「哎同学你找谁啊？」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问道。 「请、请问王建老师去哪里了？」苏莞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老师也不知道，问了下另一个老师，「好像是去被校长叫去了。你找他有事啊？」 「没，没什么事。」苏莞尔摇了摇头，转身跑走。 ** 牧野站在校长办公室，低着头，身上的校服破了一个大口子，他的肩膀处也在往外渗血。 校长怒不可遏，声音大得隔了两个教室都听得一清二楚。 王建在一旁，忙不迭的为牧野辩解。 王建平时胆子最小，原以为出了这种事一定会躲在后面，牧野完全没有想到王建会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 一边害怕着，一边尽力维护着他的学生。 「你！你说吧！这次打群架的缘由是什么！」校长指着牧野的鼻尖，吼道。 王建回头看着牧野，提醒他，「坦白从宽啊，牧野，好好跟校长说明白。」 「陈静，曾经在巷子里欺负过一个女同学，很久。」牧野的声音异常平静。 「欺负女同学？证据呢？证据在哪啊？」 牧野斜斜的笑了，平白添了些痞气，「就是因为没有证据，我才自己下手的。」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校长正要喊，门突然被敲响。 校长整理了一下衣服，没好气的说：「进。」 进来的是校长助理，猫着腰，毕恭毕敬的递上一份资料，「这是校学生会主.席吴清塘同学送过来的，」助理意味深长的看了一旁站着的牧野一眼，继续说道，「关于学生牧野，贫困家庭造假的资料。」 第58章 结局前篇 「造假？！」王建先牧野一步开口, 「怎么可能造假呢！那份资料都是我递上去的！」 「确实是造假了，」秘书把资料递到校长的桌边, 「你看看这个贫困证明，还有那个复印件，上面的号码全都不是真的。」 墙倒众人推。 牧野高高的站在那里, 俯视着众人。 第112页 眼眸深深，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 苏莞尔中午和杨佳霖她们一起去吃午饭，在食堂门口看到了通告。 「高一七班牧野, 因校外打架斗殴，屡教不改, 现被学校予以开除学籍处分, 周一大会点名批评, 望同学们引以为戒——我靠，这什么啊！」杨佳霖挤到人群前面，一字一句的念出通告上的话。 「对不起, 我不想吃饭了, 你先去吧。」 苏莞尔匆匆说完这一句, 松开杨佳霖的手，转头离开。 苏莞尔像是找不到方向的孩子一样, 在学校里面跑了很久, 一圈一圈的绕，路过了很多人, 但是也没有找到牧野。 吴清塘下课的时候刚好看见了苏莞尔, 只看了一眼, 便若无其事的和其他学生一起说说笑笑的走开了。 最后苏莞尔回到寝室，找到手机想要给牧野打电话，但是那个小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坏掉了，无论如何都不亮，苏莞尔急的直掉眼泪。 她的脑海中一次又一次的迴响那天牧野说的话，老头儿虽然没怎么重视我，但是他的愿望，我还是替他实现一下吧。 他希望我念到高中毕业。 苏莞尔坐在床上，被子盖住头，泣不成声。 晚上，苏莞尔才终于联繫上牧野。 那是晚自习中间的长下课，苏莞尔在操场上见到了牧野。 现在的夜风已经暖了很多，操场上有很多夜跑的学生。 「牧野……」刚出声，苏莞尔就想哭。 牧野坚定了一天，就连校长吩咐人打出开除声明的时候，牧野的腰杆都没有垮下来过。 却在这一刻，有了一丝动容。 「莞尔，」牧野的声音很低，慌乱的伸手抚去苏莞尔颊边的泪水。 「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苏莞尔红着眼睛，「你道什么歉？你又没有错，错全在我……你为什么要去动陈静啊……」 「我已经手下留情了。」牧野的眼睛中充满了狠厉，「她不该死么？」 苏莞尔拼命摇头，「怎么办啊，现在怎么办啊。」 牧野低下头，「我有想过这个后果，可是莞尔，通过法律的途径解决这件事情已经不可能了，事情不能就这样过去，多少悲剧就是一次次的纵容酿成的。」 苏莞尔松开牧野的手，「你又不是天神？凭什么你来承担？轮得到你惩罚吗？」 牧野的声音依旧温柔，「轮得到，如果主角是你，就轮得到。」 「那你有想过后果吗？现在我该怎么办？」两行清泪从苏莞尔两颊滚落。 「我会让李子俊他们护着你的。」 「我问的是你。」 牧野无话。 良久，风有些凉了，牧野站在风口给苏莞尔挡着。 「莞尔。」 他轻轻叫她。 苏莞尔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他，他满身戾气，目光兇狠。 眼睛比黑夜里面最耀眼的星子还要闪耀。 那里面，有苏莞尔感同身受的倔强和尖锐。 现在的牧野，声音低沉，言语温柔。 一切都为她。 明明是她先动的情，最后不顾一切的却是他。 「牧野……」苏莞尔低低的哭了起来，「我不想让你走，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牧野拉过苏莞尔，把她抱在怀里。 她那样瘦，缩在他的怀里只有小小的一团。 牧野抱得紧了些，「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我会保护你。」 我、会、保、护、你。 这五个字里，任何一个字都足以让苏莞尔动容。 最后那个晚自习苏莞尔没有回去，她和牧野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她靠在他怀中，静静的说话。 「你知道陈静的家庭吗？」牧野问她。 苏莞尔摇摇头。 「她是陈玉溪的女儿。」牧野说，「我就知道你不知道，很讽刺吧？我一开始也觉得很讽刺，」牧野冷笑一声，「一个兇手，竟然是警察的女儿。」 苏莞尔仰起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了，」牧野说，「陈静把她爸找来了，想报復我，我就看到了。」 「陈玉溪怎么说？」 「一笔勾销。」牧野说，「我救过他一命，现在，她女儿帮他还了。」 苏莞尔也是笑，「帐不是这么算的。」 她什么都能和他想到一起，牧野忍不住吻了苏莞尔的发顶。 苏莞尔倚在牧野的怀里看着远方，手指绞在一起，良久没有说话。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的脑海中成形。 ** 周末，苏莞尔回了趟家，洗了澡换了裙子，还画了个淡妆。 苏浙刚睡醒，觉得奇怪，「你干嘛去？」 「见一个人。」 还不等苏浙问完，苏莞尔就关上了门。 见面的地点定在市内的一个日本料理店里。 苏莞尔先到的，没有点餐，只要了两杯温水，她把那杯水喝到一半的时候，门开了。 苏莞尔回头看了一眼，招招手，「这里。」 陈玉溪跟服务生笑了一下，「我看到我找的人了，谢谢。」 陈玉溪坐在苏莞尔对面，苏莞尔举着杯子，示意他喝口水。 陈玉溪没动，戒备的看着苏莞尔。 第113页 「你找我有事？」 看样子，陈玉溪知道苏莞尔的身份，也知道苏莞尔和陈静之间的纠葛。 但全是通过陈静的嘴描述的，苏莞尔不知道他知不知道真相。 苏莞尔敛眉，不紧不慢的把水喝完。 这都不重要。 「你知道诚哥吧？」苏莞尔没想跟他聊那么多。 看到那张脸，苏莞尔就能想起陈静。 陈玉溪听到这个名字，眼神更加戒备。 那是一个老警.察磨鍊多年的睿智。 一进门，他就知道，这个小姑娘不一般。 「当地的一个混混头子，」陈玉溪审视了苏莞尔一会儿，说道，「怎么了？你认识他？」 「我知道，我还知道一个人，周暮泽。」 听到这个名字，陈玉溪的手很明显的顿了一下。 苏莞尔趁势继续说道，「你也没有想到吧？诚哥会是周暮泽的手下。」 「所以呢？」她不兜圈子，陈玉溪也就不再周旋。 苏莞尔的眼睛很干净，说的话也很坦诚。 她很聪明，知道玩心眼儿她根本玩不过这个阅歷丰富的男人。 所以，还不如大家都说开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陈玉溪放下水杯，眼睛笔直的看着苏莞尔。 「牧野阴差阳错的救了你，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很明显，他现在成了诚哥他们，换句话说，他成了周暮泽的敌人。」 就连李子俊都不知道周暮泽的全名，苏莞尔清楚，牧野和周暮泽的关系，没有几个人知道。 牧野戒备心那么强，眼前这个陈玉溪更不可能知道。 周暮泽本身明面上就是财阀大佬的人，这个骨节眼上，这层身份起了大作用。 没有人相信，一个财阀的二把手背地里协助警察。 牧野什么心性，能拜周暮泽做大哥，那么这个周暮泽一定也不是普通人。 所以苏莞尔今天才敢这么大胆的坐在这里，把陈玉溪给约出来。 「你明知道这件事，却不闻不问，是为了什么？」 苏莞尔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陈玉溪，那双眼瞳黑白分明，就像当初陈玉溪在警校学的警训一样。 这个世界，非黑即白。 警察的世界观里，没有灰色。 陈玉溪目光深沉，「你不是来替牧野讨公道的。」 他没吃她的下马威，苏莞尔也不急。 即使没吃，潜意识里，也是慌乱了一些的。 只要他乱了阵脚，那么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你不帮牧野，没关系，我理解，但是我想说的不是这一点。」苏莞尔顿了顿，「我想说的是，通过这件事，你能看出来，诚哥还在找你。」 苏莞尔垂下眼睛，手指摩挲着磨砂的茶杯，「只要诚哥找到你，你觉得你的日子还好过么？」苏莞尔长长的眼睫往上一翻，勐然抬眸，「你自己在香港这段时间做了什么，只有自己心里清楚吧。」 陈玉溪像是被小孩子逗笑，之后转变成大笑，最后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你太逗了，真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觉得我还会害怕么？」 苏莞尔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知道你不怕，那么，陈静呢？」 果然，听到这句话之后，陈玉溪的脸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声音沉了沉：「说吧，你想提什么条件？」 第59章 结局篇 「说吧, 你的条件是什么？」 「动用你的人脉，让牧野上警校。」苏莞尔淡淡的说。 陈玉溪笑起来，「你在开玩笑？」 苏莞尔说：「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你之前是省局的卧底警察, 我知道，这么多年了, 你不可能一点人脉也没有，陈玉溪, 这件事情, 我没有在跟你商量。」 苏莞尔把杯子往前推了一下, 笔直的看着陈玉溪。 眼神清澈，没有一丝怯懦。 陈玉溪默了默，「那我怎么能知道, 我帮了他之后，你就能不告诉周暮泽呢？」 苏莞尔笑了笑, 「你有能力把牧野送进去, 自然也有能力开除他出来, 我的手里有你的把柄, 你的手里也攥着我的, 你在担心什么呢？」 陈玉溪点点头, 良久, 他说，「等我消息。」 然后站起身, 头也不回的出了店门。 他走之后, 苏莞尔才颤巍巍的往窗外看了一眼。 长舒了一口气, 挺着的腰杆终于松了下来。 苏莞尔身上全是冷汗。 ** 苏莞尔养成了记日记的习惯。 每一封日记都是「亲爱的牧野」开头，把一天中的事情细细的记录下来，牧野看不到，但是苏莞尔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看到。 牧野走了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发生了许多事情。 先是黄静雯的爸爸因为收受贿赂被人举报离职，黄静雯再不是那个敢在全校升旗仪式的时候表白的大小姐了。 这一点苏莞尔早就预料到了。 整肃官风是从四中校长开始的，那么就谁也跑不了。 之后吴清塘也走了，高三年级军校选拔，吴清塘选上了。 吴清塘走的那天，学生会里的人去送他，唯独苏莞尔没去。 倒也不是因为苏莞尔记仇或者怎样，她只是单纯的没有时间。 苏莞尔很忙。 第114页 牧野走后，苏莞尔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 之前杨佳霖她们说一句话，苏莞尔都要当成阅读理解那样去看待。 现在苏莞尔不一样了，她好像看开了，她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所谓，苏莞尔只是想要做好自己的事。 李子俊有的时候还是会跟在苏莞尔屁股后面「莞尔姐」的叫，在高二年级第一次期中考试的时候，李子俊不这么叫了，而是跟着张恆龙一样，喊她女神。 那次考试苏莞尔认真答了一下，科科接近满分，直接年级第一名。 拿到成绩单的时候，苏莞尔走了下神。 牧野问过她，她的真实水平到底是什么。 苏莞尔笑了笑。 这就是她的真实水平。 也就走神了那么一会儿，苏莞尔便平静的收起成绩单，继续看书学习。 新换的校长很重视成绩，所以苏莞尔考成这样之后，王建格外重视她，其他科老师也是一样。 慢慢的，同学们也从牧野那件事情中走了出来，对于苏莞尔的态度，由原来的猜忌，变成了现在的钦佩。 但是这些，苏莞尔都不在乎。 高二上学期的暑假，苏莞尔见到了牧野。 警校放假很少，这还是牧野进了警校之后的第一个假期。 便迫不及待的回四中找苏莞尔。 牧野的头髮剪短了很多，似乎又长高了一些，眉目英挺，看上去无比英俊。 苏莞尔一出校门就看到了他。 穿过熙攘的人群，苏莞尔几乎瞬间热泪盈眶。 警校的生活很苦，牧野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他不想再混日子了，他知道苏莞尔的实力，所以他算了算日子，苏莞尔考大学的时候，刚好是他要找工作的时候。 到时候他就在她的城市里面找一份工作，保护她。 所以牧野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了。 牧野聪明，身子又结实，刚进警校就备受重视。 「那，你们学校有漂亮的小女孩么？」 牧野哈哈笑，「不好意思，我们学校连女孩都没有。」 苏莞尔也笑。 那次见面很短暂，牧野的假期本来就短，他还要回家看看张文丽，所以陪苏莞尔的时间就更少了。 「还有一年半，牧野。」最后的时候，苏莞尔说。 「其实没有想像中那么难熬，是不是？」 苏莞尔知道他指的是分开的这段时间。 她笑着点头。 有了目标之后，苦日子就没那么难熬了。 苏莞尔的成绩一直很好，从那次期中考试开始，就一直没下过年级第一名的宝座，期末发奖学金的时候，还是校长亲自发给苏莞尔的。 那笔奖学金苏莞尔并没有告诉苏浙，直接去了市里，花光了所有的钱买了一部智慧型手机。 从那之后的每周五晚上，都是苏莞尔和牧野通电话的时候。 就这样，时间过得很快，高考来了。 高考那天牧野请了假出来，俩人在考场旁边租了一个小公寓，苏莞尔进去考试，牧野就在外面等，高考对于平时就成绩优异的苏莞尔来说不是难事，她心态也放的很平，所以那次发挥的比以往都要好。 成绩出来的时候，牧野也毕业了。 苏莞尔考上了北京大学，去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牧野陪苏莞尔一起回的学校。 在四中遇到了不少故人。 李子俊、张恆龙他们看到牧野还是一样的亲，一声「三哥」喊出来，时间好像还停留在两年前。 他们一起去十中打比赛时的日子。 中午没急着回家，几个人又去了四中旁边的小木屋里痛痛快快的吃了顿火锅。 「三哥，你真的，帅了不少。」酒喝得正酣，李子俊大着胆子勾住牧野的肩膀，醉醺醺的说。 「帅了不少？」牧野看了看筷子上夹得肉，熟了，扔进苏莞尔的碗里。 「注意你的用词啊。」张恆龙拎着瓶酒过来说，「三哥简直帅到爆炸好吗？」 李子俊嘿嘿的傻笑，「三哥，我真没想到你会去当警察，真没想到。」 牧野看了他一眼，「我也没想到你会考空军啊。」 李子俊一摆手，「嗨，我那个不行，那个学校一般。」李子俊笑着说，「但是，哥们上了大学，一定努力，不给你和我三嫂丢脸。」 李子俊舌头髮直，说话模煳不清，但是苏莞尔还是听到了那句「三嫂」。 不可抑制的红了脸颊。 牧野看了她一眼，转头对李子俊说，「那还不赶紧给你三嫂倒酒。」 「是是是，倒酒倒酒。」 牧野举起杯子，「干一个吧咱们。」 众人响应他的话，纷纷举杯，苏莞尔也端起酒杯。 「总得说点什么吧，」牧野转过头，「媳妇儿，你说。」 苏莞尔想了想，抬了抬手臂，「敬未来。」 杯子碰撞到一起，澄黄的酒液映照着每一个人的笑脸。 他们青春洋溢，带着梦想。 一行白鸟从空中飞过，留下几片燕痕，那些静静流逝过的时光没有被人提起，但是谁也不会忘记。 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 都是这一生中，最值得珍藏的回忆。 也许年迈的时候，他们仍会聚在一起，欢笑着，打闹着。 第115页 他们也会回忆起这些往事，想起当年那些强烈的爱恨，想起，陪在身边的挚爱的人。 牧野在绿意浓重的夏天，搂过苏莞尔的肩膀。 轻轻吻在她的发顶。 不说一句话，她便能读懂他的心。 那是我最好的爱情。 那是我最美的青春。 全文完 60、番外一 ... 番外一 姑姑给苏莞尔打了接近一个小时的电话, 打得苏莞尔的手机都有些烫了。 翻来覆去也就那一件事, 姑姑好面子, 不愿意求人, 东拉西扯绕了一大圈儿才把终于把事情说了出来。 孟翔凯刚接到通知, 也考来北京了, 姑姑希望苏莞尔能照顾照顾。 两所学校离得不远, 苏莞尔好歹也在这呆了三年了, 姑姑不放心，这才给苏莞尔打了这个电话。 这件事情倒是不难，这三年里苏莞尔也一直和孟翔凯有联繫。 准确的说也不是苏莞尔联繫孟翔凯, 而是孟翔凯总是找牧野打游戏，一来二去，联繫就也没断过。 但是姑姑倒不常联繫苏莞尔。 苏莞尔想了一下，姑姑上一次联繫她，还是孟翔凯高二那年。 孟翔凯是个好孩子，但就是贪玩儿，高二的时候成绩一落千丈, 姑姑大发雷霆, 哭的不成样子, 就跟孟翔凯没救了似的，病急乱投医，这才找到苏莞尔。 聊天的时候苏莞尔跟牧野说了姑姑的这通电话，牧野那边默了默，说, 他去跟孟翔凯聊聊。 苏莞尔一直不知道牧野跟孟翔凯聊了什么，总之那次聊天之后，孟翔凯一年都没碰手机，埋头苦学，一直到高中毕业。 收到了北京的录取通知书。 姑姑内心里还是感谢苏莞尔的，但总是碍于面子不愿意找她。 苏莞尔把手机放下，匆忙的看了眼时间。 正常这个时间去咖啡店应该是来得及的，中间还能看几篇文献，但是这个电话打了一个小时，苏莞尔快要迟到了。 苏莞尔一直都在这个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里打工，赚的也不多，就是一点生活费。 家里面的苏浙在工厂里一天天要死不活的，挣的那点钱也就够他自己花，苏莞尔这边也只能她自己想办法。 好在还有牧野。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咖啡店的老闆正在看帐单，听到声音抬起头，「没事没事，」看了眼表，「这也没晚多一会儿。」 老闆大约三十岁，性格很好，苏莞尔大一的时候就在这里打工了，一开始老闆不太愿意雇大学生，不稳定，试用了一阵发现苏莞尔还挺勤快的，便一直用着她。 到了店里苏莞尔便开始换衣服干活儿，老闆看完帐单之后就走了，店里面只剩下苏莞尔和另一个小姑娘在。 那小姑娘是全职，家在北京，不算富裕，男朋友是空军，每次提到她男朋友，她都一脸幸福。 但部队假少，所以苏莞尔一直也没见过。 外面快要下雨了，店里人很少，苏莞尔把之前没看的那几本文献啃完，匆忙吃了点面包就当做晚饭，收拾收拾桌子准备迎来晚上的这一会儿小高峰。 苏莞尔那边刚把面包包装纸扔掉，就听到门铃响了，习惯性的脱口而出，「欢迎光……」 「临」字还没说完，苏莞尔便愣在了那里。 「是你？」 ** 牧野快步走进警局。 天好像快要下雨了，闷得很。 「野哥，」有警员跟牧野打招唿。 牧野点了点头，「有进展？」 贺兰把手里的卷宗递给牧野，「这是前几天你让我找的卷宗。」 牧野接过来，翻看了一下，「谢了。」 这几天挺忙的，手里的案子不算多，但都很杂。 牧野走之后贺兰依然傻愣愣站在那里。 这个牧野，从一开始来警局就非常惹人注意。 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几起案子办下来，事情交代的清楚明了，做事干净利落，就拿贺兰这边的卷宗说吧，他是唯一一个交的卷宗不会出错的。 他的人也是这样，干脆，又利落，说话做事都很爽快。 久而久之，贺兰越来越觉得，这个牧野，真的是迷人的要命…… 其实外人看到的都是表面的那些，牧野来警队接近三年了，没有一天准时下班，不是跑案子就是做调查，跟着警队的队长冷遇是个出了名的暴脾气，牧野还是这么多年下来，唯一一个没有挨过冷队骂的人。 只有苏莞尔知道牧野付出了多少。 自打来了北京，俩人就开始心照不宣的奋斗起来，苏莞尔的成绩就没下过年级前十，保研是肯定可以的，但是苏莞尔不大想往上念了，和牧野商量过，毕业之后苏莞尔就准备找工作。 等她毕业就结婚。 牧野还挺适应警队的生活的，除了不能经常见到苏莞尔。 他在大学城旁边租了个小房子，离警队很远，但是牧野还是一直租在那里，就为了离苏莞尔近一点，有的时候牧野下班早了，苏莞尔那边也结束了，俩人还能一块吃个饭，逛个校园什么的。 还记得第一次逛校园的时候，苏莞尔问过牧野，他有没有后悔当初去了警校。 牧野说不后悔。 苏莞尔问为什么。 牧野笑嘻嘻的回答说因为不去警校就只能被开除了。 第116页 苏莞尔瞪了他一眼。 牧野也渐渐收了笑容，他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手臂一伸把她搂到怀里。 不后悔。 现在所有的一切，他都不后悔。 苏莞尔就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恩赏，不管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牧野都觉得不过分。 走廊里的灯熄了，贺兰推开门，把一个外卖盒子放在桌子上。 脸蛋红红的，看上去有些羞怯。 「野哥……那个……」贺兰深吸一口气，「你还没吃晚饭呢吧？这个给你。」 牧野抬头看了贺兰一眼。 顿了顿，「不用了你拿走吧。」 声音里面没什么感情。 贺兰尴尬的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牧野看她还不走，微微笑着补充了一句，「晚上回去我跟我媳妇吃，你把东西带走吧。」 警队里谁都知道牧野有个媳妇。 因为牧野总是挂在嘴边。 一提到那个女孩，牧野冷峻的脸上总是变得无比温柔。 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满脸幸福。 谁都知道，野哥爱这个女生爱的不行。 贺兰其实也没多想什么，就是想给他送个饭，其实朋友之间送个饭也挺正常的。 但是牧野还是拒绝了。 大概是看到了她喜欢他的苗头吧。 牧野是真的一点「苗头」都不想有。 贺兰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站在路边打了辆车。 突然想起来今天牧野要的卷宗。 是关于校园暴力事件的。 一辆车停在贺兰眼前，贺兰上了车，依然在想着牧野的事。 牧野经常会找校园暴力的卷宗来看。 他接了这么多校园暴力的案子么？ ** 袁子姗看到苏莞尔也愣了一下。 「苏莞尔？」转而惊变成喜，「你怎么在这？你考来北京了？」 袁子姗变化挺大的。 那头及腰的长髮剪掉了，现在的短髮干净利落，衬得她的脸型愈发精緻。 看到苏莞尔的时候也是满眼惊喜，一点也不像当年，恨不能把苏莞尔生吞活剥了似的。 「是啊，」苏莞尔请袁子姗过去坐，「坐这吧，你穿太少了，这能暖和点。」 袁子姗搓了搓手，「冻飞了，谁能想到今天这么冷。」袁子姗把那双裸.露在外的长腿交叠在一起，「好像快要下雨了。」 「喝点什么？」苏莞尔示意另一个小姑娘把菜单拿过来。 袁子姗拉着苏莞尔的手，把她拉到对面，「你快别忙了，过来坐着。」 袁子姗兴致勃勃的看着苏莞尔，「快说说，你考上哪个大学啦？」 苏莞尔下意识的想要避开这个话题的，这么多年养成了这种习惯性的「下意识」，想要保护自己，想要低调做事。 但是顿了顿，抬头看了看袁子姗的眼睛。 转念一想，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没必要这样。 「北京大学。」苏莞尔淡淡的说。 袁子姗皱眉反应了一下，「北京大学是什么大学？——」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拍桌子，「卧槽！！是我知道的那个北京大学啊？清华的那个北、北大啊？」 苏莞尔被她逗笑，「嘘」了一声，「你小点声。」 「卧槽……」 袁子姗很久都沉浸在这种「卧槽」里，不能自拔。 直到苏莞尔开口问她，「你这几年怎么样，怎么来了北京」的时候，袁子姗才终于回过神来。 「我啊，北漂了，」小姑娘给袁子姗端了一杯热咖啡上来，袁子姗喝了一口，眼神里是苏莞尔不能完全理解的沧桑。 「在一家公司上班，每天累死累活的。」 说这话的时候，袁子姗的眼圈儿红了，手里把玩着咖啡杯垫，没敢看苏莞尔。 「今天来这边谈业务，我看天快下雨了，就想着来咖啡馆避避雨，顺便暖和暖和呢。」 袁子姗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不说这个了，你呢？你和牧野还好么？」 ** 袁子姗最后给苏莞尔留了个名片，是一家百度上都查不到的公司，「袁子姗」三个字前面写着「业务经理」。 苏莞尔没有细问具体是什么业务，她递过来，她就收下了。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年，她经歷过的事情，她曾经打碎了牙齿和血吞的苦痛，都是苏莞尔所无法想像的。 但是好歹老同学联繫上了。 大家都在北京，也好有个照应。 去车站接孟翔凯的那天，牧野也去了。 苏莞尔看到牧野的第一句话是，「是不是又熬夜了？」 牧野揉了揉眼睛，笑嘻嘻的，「没有啊。」 苏莞尔语气柔和了一些，「还在看那件案子吗？」 牧野把苏莞尔手上的包接过来拎着，另一只手搂过苏莞尔的肩膀。 牧野似乎更加强壮了，完全没有少年的那种纤细感，而是宽肩窄腰长腿，三年了，他愈发成熟，愈发稳重。 站在他的身边，愈发显得苏莞尔小小一只，又白又嫩。 牧野久久没答，苏莞尔嘆了口气。 自打牧野进了警局，就没有放弃过要寻找证明校园暴力的方法，他看了无数起案例，看对方如何取证，如何起诉，现在牧野都快成为一个校园暴力案子方面的专家了。 第117页 但是那件事已经年头太久，牧野要找的证人也都不在了。 这件事情想要翻出来起诉，简直难如登天。 但是牧野从没有放弃过。 苏莞尔是又觉得幸福，又无比心疼。 牧野看了眼路牌，「是哪个车站过来啊？」 苏莞尔说：「就是这个没错。」 孟翔凯也长高了，只不过照牧野还差点。 臭小子见到牧野，竟然比见到苏莞尔这个有亲戚关系的姐姐还亲。 一见面就野哥野哥的叫。 姑姑和姑父也一起来的。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人。 孟翔凯热切的给牧野介绍，「野哥，这是我们体育老师，高中这三年就是他一直指导我来着。」 牧野迟迟没有说话，孟翔凯回头，见苏莞尔和牧野的脸上都挂着同样的表情。 惊喜。 再回头，自己的体育老师竟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张恆龙？」 ** 苏莞尔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在北京遇到张恆龙。 更没有想到他会去学校做一个专门负责给学生训练的体育老师。 「就三年？你是怎么当上老师的？」 孟翔凯和姑姑姑父去学校了，牧野苏莞尔约了张恆龙一起吃晚饭。 席间，苏莞尔这样问道。 张恆龙还是那副样子，喝了点酒就开始脸红。 不大好意思的挠挠后脑，「能怎么进，我爸给我整进去的呗。」 牧野点了根烟，给了张恆龙一根。 「高考没考好，我爸把我打了一顿，然后就找人把我送进高中去了。也没编制，其实也就跟零工差不多，但是孩子们喜欢我，我也挺喜欢他们的。」 张恆龙当了老师苏莞尔是真的没有想到。 牧野隔着重重烟雾看着张恆龙的脸。 喃喃地说，「也不知道李子俊这小子怎么样了。」 张恆龙喝了口酒，挑挑眉，「不是当空军了么？」 「空军？」苏莞尔看着张恆龙，眼睛亮晶晶的，「哪个军区啊？」 张恆龙想了想，「渖阳吧。」 「真的？！」 第二天，苏莞尔上班的时候问咖啡馆那个全职的小姑娘，「我记得你说过你男朋友是在渖阳军区是吧？」 小姑娘愣了一下，「是啊，怎么这么问啊？」 不会这么巧吧？ 但是苏莞尔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他认识，一个叫李子俊的人吗？」 小姑娘想了一下，「是，是是是！是我男朋友的教官啊！你认识他？」 苏莞尔笑道，「那是我高中同学！」 「他特别崇拜他的教官！这次九月三号大阅兵，就有他们教官一个！」 苏莞尔把这个消息告诉牧野的时候，牧野也惊讶的不行。 「卧槽，这小子这三年都没跟我联繫，现在竟然这么出息了。」 「是啊，我那天还碰见袁子姗了，她也在北京。」 「哪天把他们都找过来吧，那天不是休息么？来我家，咱们在电视上找李子俊。」 ** 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重逢。 九月三号那天，大家齐聚在牧野家，苏莞尔一直恍惚着，仿佛是在梦中。 梦中他们依然是那群热血少年，他们输了比赛依然热情满满。 但是眨眨眼睛，透过火锅的烟雾看到他们成熟的脸庞。 又回到现实。 不是了。 他们已经不是少年。 牧野把一块儿肉扔进苏莞尔碗里。 就这么一个动作。 苏莞尔又觉得，值了。 能认识这么一群人，能认识牧野。 不管怎么样都值了。 张恆龙还是一副少年心性，笑嘻嘻的跟袁子姗扯家常，袁子姗眼神中已有妩媚，但是笑容依旧天真。 酒肉正酣，牧野看了眼时间打开电视。 「快快快，开始了。」 牧野倚在沙发里，他喝的有点多了，一把把苏莞尔拉到怀里抱着。 眼神迷濛的看着电视屏幕。 等到空军那里的时候，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同志们好！」 「首长好！」 那么多人，看谁都像李子俊。 大家笑着闹着，讲着当年李子俊的糗事。 有那么一个镜头划过去，苏莞尔好像真的看到了李子俊的脸。 不过她不确定，也许是酒喝的太多了也说不定。 苏莞尔放松身体，倚在牧野怀里。 牧野把她往上抱了抱，温柔地亲吻她的发顶。 火锅的白气还在滚滚的往上飘着，窗外绿意葱茏。 那边的老友有些喝醉了，似乎已经沉沉睡去。 电视里五星红旗鲜艷的颜色映在苏莞尔的眼睛里。 有那些时刻，一种复杂的情绪激盪的胸腔里。 苏莞尔缓缓流下泪来。 牧野感觉到了，一摸苏莞尔的脸湿湿的。 低声问：「怎么了？」 依然是好听的大提琴的声音，尾音带着一点点的上扬。 听上去有些坏，又有些痞。 「没事。」苏莞尔擦了擦眼泪，「我爱国。」 牧野笑起来，俯身吻住她的嘴唇，模煳不清的说：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