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相撞[穿书]》 第1页 [穿越重生] 《漫画相撞[穿书]》作者:九尧倬【完结】 文案: 男生漫画区和女生漫画区的榜首都叫《太阳》,只不过一个讲少年意气风发,一个讲天之少女。两个主角都是非典型不好惹的角色。 楚重阳一觉醒来,自己从年级第一变成了年级第二,从此生活中多了个叫陈深的噩梦。 她看不惯陈深,处处针锋相对,直到有一天她发现陈深竟然是一本漫画的男主角,而她自己则是另一本同名漫画的女主。 更过分的是,她所在的那本漫画竟然是抄袭之作,怪不得她和陈深处处针对,却处处相似相知。 原来自己的人设竟然是从陈深身上扒下来来的! 自那以后她自知理亏,躲着陈深。 谁知陈深却把她逼到角落。 「当不了漫画主角,就来做我的主角。」 *相爱相杀转相互治癒,悬疑x甜文,不好惹x不好惹 内容标籤:时代奇缘情有独钟天之骄子校园甜甜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重阳陈深┃配角:大可爱们┃其它: 一句话简介:漫画世界相撞,摆脱第三方控制 立意:治癒温暖 第1章 .漫画第一章《并行的太阳》…… 贵族高中的角落里,不停得发出棍棒砸在肉身上的声音。 「别打了,求你们别打了,我把钱全部给你们还不行吗?!」早就鼻青脸肿的魏诚恩求救着,他的校服名牌上写着高三a班的标志。 他的求救引来更多的棍棒,围着他的男生们发出嘲笑的叫声。 「老子缺的是钱吗,缺的是你这条狗!」 就在嘲笑声哄然响到最大的时候,围墙上掉下一个书包,砰得砸在了地上,几个学生痞子吓得一边骂脏话一边躲开。 「谁啊不长眼睛,你给我过来!」 几个男生话没有说完,一道高挺的身影从围墙上翻过来,动作干净利落到几个人都没看清。 「喂喂喂,你拿着包走去哪儿,你的包砸到我们老大的脚了你还敢直接走?」 陈深看向拉着他肩膀的男生,慢慢皱起眉。 「靠靠靠,是陈深,s班的陈深!」 几个男生立马抽回手往后退。 「陈深,对不住啊,我们刚刚不是说你,我们看错了……还以为是老师……」 「救救我……」 匍匐在地上的魏诚恩朝陈深喊道。 「救救——」 陈深看了眼地上的血迹,看都没看魏诚恩,直接跨过他的身体离开。 真脏。 离开的陈深脸上只有不耐烦的神情。 ——漫画《太阳》的第一章到这里戛然而止,下面的评论全都是差评。 【这什么破漫画啊,负分。】 【男主竟然脾气这么差,而且冷眼旁观校园暴力,作者你怎么想的,你怎么不干脆让男主自己动手呢?】 负分如潮,但谁也没想到,《太阳》的作者不仅没有改人设,而且让男主的坏脾气变本加厉地展示。 只要有任何让陈深不爽的事情,他都会直接动手,无论对象是谁,也无论对方好坏。 陈深像是玩着国王游戏的庄家,冷眼旁观着别人的人生,也玩弄着别人的人生。他的全校第一等不是自己考取的,而是没有人敢超过他。 上一次考试赢过他的那个人已经被退学了。 差评越多,作者写得越狠,并且设计情节让陈深阴差阳错地做了几件好事。 陈深压根不是想做好事,而是让他不爽的存在正好被作者设计成反派而已。这样的设计让陈深这个角色看起来亦正亦邪,也让《太阳》一路逆袭走到了漫画榜的榜首。 陈深这个角色吸引来众多的少女粉,《太阳》的热评里的差评全部被粉丝控评,哔哩哔哩上全都是陈深的同人剪辑。这个角色火到开闢了非典型主角的先例,其他漫画也纷纷效仿之。 其中模仿最成功的竟然是一个少女漫画。 这部少女漫画的作者厚颜无耻到光明正大地照搬设定,就连漫画的名字都一模一样。 少女漫画《太阳》的女主角简直就是性转版的陈深,性格差,家世好,眼里只有自己,还该死得坐在主角的宝座上谁都不能惹她。 楚重阳就是这么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能做到的女生。 两个《太阳》一个高居男生漫画之冠,一个荣登女生漫画之首,争议度非凡。 就在两个漫画都登上微博热搜的那一晚,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两个漫画全都停更,而且这两个漫画的作者也全都人间蒸发! 读者们抓耳挠腮地等了一个月,依旧没有等到他们回来,就连漫画助手们也找不到这两个漫画家 而在此时,一本无人问津的漫画悄悄地在漫画平台开更,名字叫做《并行的太阳》。 有几个读者好奇地点开漫画,点开后却发现还是空章,只有主角栏写着名字。 男主角叫陈深,女主角叫楚重阳。 读者立马气愤地退出漫画界面。 【同人就投同人区,投什么原创区啊!作者什么人啊!】 此时没有一个读者能想到,这本无人问津的作品压根就不是人为创造出来的作品。 ——2021年1月9日,是楚重阳的生日,同样也是期末模拟的日子。 第2页 试卷上符号和数字勾勒成不同的弧度,方程、微积分、无理数...都是些做过无数遍的题。 握笔的时候右手食指的茧是那种蹭着笔的疼,楚重阳愣了愣,从第一条开始答题。 日復一日的考试。 虽然烦躁,但不得不认真答题。 她必须要考第一。 楚重阳自认为不是天资聪颖的人,就算这么多资源砸在她身上,也把第一名的位置守得摇摇欲坠。 就比如坐在身后的魏佳雯,出身普通,完全是靠成绩全免学费考进贵雅高中的。 这才叫厉害。 但这姑娘从入学那一天起就看她不顺眼。 楚重阳一开始没在意,但后来她发现自己一靠近魏佳雯,自己也不由自主地焦躁起来。 就跟有人摁着她的脑袋让她跟人斗气似的。 最近这种频率越来越高,每回这样,耳朵边就会响起类似笔摩擦纸的声音。 像有人在不停地在她耳畔画画。 学习学太刻苦都学出幻觉来了。 最近这种情况越来越多,就算这会儿在做题,耳边那种窸窣声也时不时响起。 她转过头,果然,魏佳雯正拿眼蹬她,白眼儿翻得那叫个行云流水。 楚重阳冷笑了声,转回头继续做题,脚一抬踹在前桌的凳子上。 「去把窗户关起来,太冷了,打扰我做题。」 前桌一个激灵站起身,立马走到墙边儿拉窗户。 「能不能小点儿声?」 楚重阳皱起眉。 「你这是在关窗户还是砸窗户?」 前桌的动作立马幅度变小,一点儿一点儿把窗户扣上。 考试中途这样喧闹,全班没一个人觉得意外,监考老师仿佛是个摆设,就连楚重阳本人也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 她习惯了。 习惯了这么横着。 楚重阳低下头重新答题,紧紧地盯着试卷。 而后排有个人却盯着她,眼神里有几分猜不到的意思。 这人没有做题,反而慵懒地转着笔。 半个小时后楚重阳提前交卷,她走出教室。 今天是她*生日,晚上会举办宴会,得提前去会所化妆换礼服。 烦。 楚重阳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就想一个人自在地窝在角落过个安静的生日。 一想到等会儿要穿礼服她就觉得烦躁,她喜欢运动服,宽松的,罩在身上有安全感的那种卫衣。 但这种衣服她一件儿都没有,林眉全给扔了。 楚重阳往外走,却感觉到一丝异样,她停在窗边看向教室,正好和后排看向她的视线撞在一起。 是那种非常没有教养、不耐烦且她从未体验过的目光。 是谁? 楚重阳皱着眉看向男生的胸牌。 陈深? 印象里没有这个名字,s班有这人吗? 视线蹭过而又错开,楚重阳把耳机戴上往外走。 记不住的名字多着,不差这一个。 没必要浪费时间。 第2章 .漫画第二章《并行的太阳》…… 应酬的场合,越简单越好。 「不要超过一个小时。」 楚重阳的视线越过帮她化妆的人看向林眉。 「走个流程就行,我还要复习功课。」 这个理由够冠冕堂皇。 「放心。」 衣着华丽的妇人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我已经让张老师在宴会厅门口等着了,等会儿八点一到你就离开宴会去补课,剩下的都由我来解决。」 「嗯。」 楚重阳漫不经心地回应,将视线重新投向自己手中的书。 「嘶——」 楚重阳正翻页,肩膀一晃正好撞到化妆师的手,眉笔在她的眉毛末梢划出一道细痕。 「干什么?」 楚重阳抬眼。 化妆的女人二十出头的模样,眉眼里还有青涩,看到这模样立马弯腰道歉。 「对不起小姐,刚刚我的手被您的肩膀撞到...」 「行。」 楚重阳刚坐直身,耳边又响起那股若有若无的纸张声。 「烦。」 是不是得去趟医院看下耳科。 「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化妆师以为楚重阳说的是她,立马连连道歉。 「全都是我的错,还请不要告诉社长...」 又是这样。 楚重阳一愣,冷眼看着化妆师不断朝她鞠躬。 从以前开始,周围人好像一直都在和她道歉,就算她没说什么没做什么,一群人也噤若寒蝉似的躲着她。 和人交流真是件技术活儿。 楚重阳觉得自己也不是个凶神恶煞的长相,怎么就被人怕成这样。 「重阳你别生气。」 母亲走过来揽住楚重阳的肩膀。 「你先去休息室看书,妈妈去给你找新的化妆师。」 「啊...」 楚重阳重新拿起书。 她张了张嘴,最终说出自己没生气这个事实。 说了也没用。 楚重阳怀疑自己的烂脾气就是周围人这种状态给纵容出来的。 离开之前楚重阳特意跟林眉小声说了句。 「我去看书了,你别难为这姑娘。」 算是潦草解释了一句。 第3页 楚重阳走后,林眉笑着站起身走近化妆师,伸出手轻轻地把化妆师胸口上的胸牌摘下。 虽然动作很轻,但化妆师的白衬衫还是被别针撕扯出一个小口子。 「诶*哟...」 化妆师捂住自己的胸口。 「原来你只是个实习助理啊。」 林眉笑得很亲和。 「没关系,谁都有犯错的时候...」 实习化妆师咬住嘴唇,眼眶里已经有了泪水。 「对不起,夫人,实在是对不起。」 「没事,我女儿的性格本来就那样,你多多包涵。」 林眉笑着拍了拍实习生的肩膀。 「回去吧。」 「谢谢您,谢谢...是我的错,我保证不再打扰你们。」 实习生低着头收拾自己的化妆包,收拾好后立马一边道歉一边往外走。 「你走去哪儿?」 林眉喊住走到门口的实习生,脸上的笑意不变,看上去十分亲切。 「夫人,我回办公室。」 「我什么时候让你回办公室了?」 「夫人,您不是让我回去吗?」 「我是让你回家,不是让你回办公室。」 说完这句话后林眉脸上的笑意立马消失,仿若换了一个人。 「以后不要让我在这个会所看见你。」 对于林眉而言,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就是女儿。 更准确的是女儿的成绩。 只要楚重阳成绩好表现好,林眉可以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什么都可以惯着。 林眉的父母都是小县城里的会计,婆家一直看不上她的身份,但就算再看不上,她还是生了一个争气的女儿。 从小到大,从没有从第一的宝座上下来过。 第一的小学,第一的初中,第一的高中。 往后林眉还要送楚重阳去第一的大学,读第一的专业,成为家族的第一继承人。 一切都必须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她必须让所有人看到,她是楚家最优的选择,她教育的女儿,也是楚家最优的选择。 生日宴会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楚重阳觉得自己还不如回去做题。 周围的面孔扭曲着微笑着,谁知道他们肠子里搅合着怎样的阴谋。 何必呢,逢场作戏这么累。 长桌上,年轻的一辈坐成一排,年长的一辈坐成一排。 楚重阳坐在年轻一排的正中央,坐在她左边的分别是两个堂妹、一个堂姐、一个表哥和一个表弟,坐在她右边的都是别墅区里的小姐少爷。 他们住的地方是一片精英别墅区,住在这儿的人非富即贵,有不少小姐少爷,但真正能和楚家相比或是超过楚家的,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 现在这一个巴掌家的小辈就坐在楚重阳的右手边,三个男的两个女的,年龄都跟她相仿,也都在贵雅高中上学。 楚重阳从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要不是每次林眉为了所谓的社交总是要请上这些人,楚重阳压根儿不会和他们一起吃饭。 看得出来这些小辈也看她不顺眼。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喜欢。 只需要做好第一就行。 「听说上次月评你们家重阳又是第一啊,真是优秀。」 姑姑一边用叉子叉起番茄义大利面一边假惺惺地开口。 「我生了三个女儿,没有一个比重阳优秀的,还是弟妹教孩子教得好啊.*..」 林眉站起身给客人续葡萄酒,脸上看似亲切的笑容不变。 「哪里是我的功劳,我只是做好分内的事罢了,我们家楚冈在外面工作已经够累了,我起码要把家里打理好才行。」 林眉说完这话,朝坐在最里席的白髮老奶奶看了一眼。 老奶奶神色不动,只是用手绢擦拭嘴角。 白髮老奶奶是楚重阳的奶奶,也是林眉的婆婆。 楚奶奶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在家里地位很高,手里握着楚家总公司最大股份,也就相当于握着楚家的继承权。 楚重阳的印象中,这奶奶从来没有笑过,只有在重要的宴席中才会出现。 她五岁生日的时候,曾经在卧房里看到林眉给奶奶跪下,满脸泪痕,也不知道在乞求什么东西。 「吃好了。」 楚重阳站起身,把一口没动的蛋糕推开。 「我先回去看书。」 「好好。」 林眉立马小跑到楚重阳身后,把毛绒短外套给楚重阳披上。 「家教老师就在门外。」 楚重阳披上衣服没有再回头,直接推开门离开。 时针正好指向了数字七,身后的视线被阖上的铜门掩盖。 「她还是那么没有教养。」 两个堂姐低声交头接耳着。 「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似的。」 宴会上依旧说着没什么营养的措辞,老一辈的女人们互相恭维而打量着,心里却暗自希望把对方比下去。 林眉摆出女主人应有的姿态,只有在楚奶奶面前才微微弯腰。 「重阳,这是今天的冲刺习题。」 楚重阳一走出门,张老师就拿着本子走过来,两个人一边走一边翻着习题。 他们现在在别墅区大厦的最顶层,电梯没过多久就到了。 这座大厦是别墅区顶层的几位世家一起投资建的,里面奢侈品店、宴会厅、酒吧、展览馆等应有尽有。 第4页 最顶层是用来宴会的。 楚重阳走进电梯后翻开习题,密密麻麻布满每一页。 题目都是林眉请人专门弄来的大学内测模拟题,楚重阳看得脑袋发胀。 费劲儿到楚重阳想换个脑子的程度。 虽然她现在是贵雅高中的第一名,但没有人能保证她就是国科大学经济管理系想要的第一名。 想要进国科大学,不仅要参加统一高考,也要参加国科大学的统一内测—— 尤其是楚重阳想要考的经济管理是国科大学最好的专业,和全球各大名校都有合作。 这专业每年只录取三个人。 贵雅高中已经十年没有人被国科大学录取了。 楚重阳能做的,除了努力,只有更努力。 「啧。」 楚重阳把习题捲成a4的大小捧在眼前,重新从第一题开始看。 电梯是全透明的,楼外的夜景透过玻璃折射进来,电梯快速运转的同时,习题上的光线也不断变换。 有那么一剎那,楚重阳眼中的习题也跟着扭曲起来,分散成不同的字符。 楚重阳摇了摇头,短暂的错觉立马消失。 「张老师,那什么营养品呢?」 林眉规定*她每天要喝三袋补脑的营养品。 汁儿是黑的,难喝到像是把鱼油和核桃直接榨成渣。 「在这儿。」 家教老师立马从西装口袋里掏出袋装的营养品,毕恭毕敬地先插上吸管,再递给楚重阳。 「刚刚那些人害我都没吃好晚饭。」 楚重阳的眼睛依旧盯着习题,右手接过营养品。 吸管里传来苦味,电梯门打开。 楚重阳走出去的同时依旧看着习题。 她一直往前走,眼里只有习题,以至于没有听见张老师在身后的叫声。 「重阳,欸,前面有人...」 这话没说完,楚重阳就「砰」的一声撞上了来人,书全都掉落在地上,营养品也跟着掉落,汁液溅起洒在了楚重阳白色的短绒毛外套上。 「啊——」 楚重阳立马抬起头叫出声。 「你没有长眼睛吗!」 「让开。」 撞到她的高个子不仅没有道歉,反而直接推开楚重阳,力气大到楚重阳差点摔倒。 这人语气冰凉,浑身带着股不好惹的气势,直接走向电梯。 楚重阳立马踢开书跑了过去,伸出手,一把拽住男生的外套。 电梯门慢慢关上,那人定住,慢慢转过头看向拽住他的楚重阳。 两个人对视,楚重阳的眯起眼睛。 这人... 那个考试的时候一直盯着她看的人。 那个没教养的眼神。 「你...」 楚重阳定住。 叫什么来着? 陈深? 「你给我站住,把人的书撞倒了就这态度?」 楚重阳甩开陈深的衣服。 陈深仿若没听见她的话,看向已经阖上的电梯,用力踹了一脚。 「砰」的一声,声音大到张老师身体一震。 踹完这一脚,他才慢慢看向和他说话的楚重阳,眼神里全都是戾气。 冰得掉渣子的那种。 第3章 .漫画第三章《并行的太阳》…… 「重阳,你在干什么?」 林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破楚重阳和眼前男生的僵持。 不知道是不是楚重阳的错觉,刚刚和陈深眼神对上的那一剎那,耳边似乎想起来笔在白纸上不断划动的声音。 比起这声音,更强烈的是陈深眼神中的戾气。 好像真的能咬碎人的眼神。 没教养至极。 「重阳,刚刚那个男生是谁?」 楚重阳再次转过头的时候,陈深已经走进电梯不见了。 「我就一会儿没看着你,你的外套怎么成这样了。」 林眉走近楚重阳,用手擦拭衣服上的斑点,不着痕迹地又问。 「重阳,你刚刚和谁在一起,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妈妈不是不准你谈恋爱,但是你现在是高中是关键时期,等到了大学...」 楚重阳径直打断了林眉的话。 「一个没教养的狗罢了。」 电梯一层一层升上第99楼,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陈深从电梯里跑出来。 99楼是专门用来休憩养生的楼层。 陈深径直跑向990,门被锁住了。 他向后退了几步,借着冲力用力撞向门。 「砰」得连续三声后,门锁被震开。 陈深跑进去*,房间里空无一人。 陈深定了几秒后,立马转身再次跑出去。 林眉看着女儿坐进车走后,这才重新坐电梯回到108楼。 楼层越往上,她脸上的笑容就越多,她要保持最好的状态走出去,回到那群贵妇人群中。 那群贵妇大多都是名门出身,林眉知道自己或多或少被她们瞧不起,被嚼着舌根子。 越是这样,她越是要笑着去应对这大大小小的名利门,越是要证明自己不比她们差。 电梯上的数字越来越大,林眉看向电梯外的夜景。 「刷」的一下,她的眼皮子一跳—— 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划过去了。 大概有麻袋那么大的东西。 林眉皱起眉头,很快又笑了起来。 第5页 看来今天是忙乱了,竟然出现了这样的错觉。 这里不是什么市井之地,而是全国最繁荣的地段,怎么可能有麻袋掉落这样的事情发生。 又不是什么施工未完成的边远地区。 轿车行进着,楚重阳却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习题册上的习题。 「啧。」 楚重阳扔开习题,瘫坐在后座上。 「这题目是给人出的吗。」 明明是她的生日,却要和两面三刀的亲戚和邻居吃饭,还要遇到一个眼神有问题的陈深。 她越是想起刚刚那个眼神,越是心烦。 还有刚刚那个莫名其妙的声音—— 她最近的错觉为什么会这么多,竟然会听见笔在纸上划动的噪声。 题做多了给累的? 习题也看不懂。 想到这儿,楚重阳把后座的习题册攥成一团,往车玻璃上一扔。 「啪」的一声。 随着「啪」的一声,车后与此同时发出「砰」的巨响。 楚重阳还没有反映过来,司机踩下急剎车,车立马停住,楚重阳撞在前椅上。 她解开安全带下车。 刚刚那声巨响是什么? 司机也跟着走出车,他们车后停着的黑色轿车正在不断鸣叫。 车顶不断冒烟,往里凹了一大片,一看就是被砸的。 砸得铁皮都给翻出来了。 「谁在这儿高空抛物...」 楚重阳慢慢靠近黑色轿车。 烟气慢慢散开,车顶上的东西也越来越清晰,楚重阳慢慢睁大眼睛。 「啊!!!」 陈深冲进顶层宴会厅的时候,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女宾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落地的窗帘高高地扬起,露天的天台处围着一群人。 「报警!快报警!」 林眉大声吶喊着。 「有人跳下去了!」 听完这话,陈深脸上的神情反而镇定下来。 他慢慢走到天台的栏杆旁,身影和身后一群人的慌乱形成鲜明的对比。 楼层之下,烟气正在慢慢升起,飘渺而不知去处。 楚重阳慢慢地往后退,脖子那块儿发麻,不一会儿四周就响起了警笛声。 她本能性地、慢慢地抬起头,看向顶层。 大厦的顶层,有什么东西在攒动。 楚重阳感觉到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她好像跟什么东西对视上了—— 熟悉的眼神。 就这样。 楚重阳和顶层的陈深隔着天台*、两人不知道对方存在却又互相凝视着虚无处的对方。 警笛声大作。 「2021年1月19日,国科院监察处宣告1月9日发生的『富人区自杀事件』,一名19岁的男性青年从高达108层的大厦上纵身跳下,经尸检并无他杀嫌疑,死者身份存疑,血检并没有检测到该死者身份,国科院检察长称该名死者的信息并未录入国家身份库。检察院初步判断死者为外来入侵者、闯入富人区想进行偷窃发生意外事件;死者不是自杀,而是在偷盗财物后误闯入宴会厅,失足掉落高楼。」 近几天,新闻里一直循环播放着这条新闻。 楚重阳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上,太阳穴勐得一跳,眼前闪过一些曾经的画面。 她及时掐断记忆的阀门,朝林眉看。 「你上次不说要给我换个家教老师,办的怎么样了?」 楚重阳说完后没有人应答。 她转过头,发现林眉如同魔怔一般盯着已经黑屏的电视机,一动也不动。 沉默了会儿。 「啊...你说家教老师...」 林眉重新看向自己的女儿。 「虽然张老师已经是业界内最优秀的那批老师,但国科大的题目已经超过一般家教的能力了,我肯定会帮你找到相关方面最专业的老师。」 无论花什么代价,哪怕找人去买题,林眉也会让自己的女儿考上国科大。 「我听说最近国科大里面出来了一个退休老师,正在招学生,但她只收最优秀的学生。」 林眉翻开手机通讯录,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等你这次成绩下来了,我把你所有高中的成绩都打包送给那位老师审核...对了,我还没问你,9号的考试怎么样,有把握是第一名吗?」 「当然。」 楚重阳想都没想直接回答。 对于第一名。 她从来没有失手过。 第4章 .漫画第四章《并行的太阳》 楚重阳盯着成绩榜上鲜红的数字「2」,怔愣到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来。 过了足足十秒钟,她才将眼神慢慢看向成绩榜第一名的位置—— 『陈深』 硕大的两个字,如同钉子一样砸进了楚重阳的眼里。 陈深? 竟然是那个陈深? 由于太过于惊讶,楚重阳几乎是僵硬着四肢回到教室的,手脚冰凉到可怕。 她的位置在第二排。 等她坐到椅子上后,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立马站起来转朝身后。 「陈深人呢?」 「谁?」 坐在楚重阳身后的男同学被吓了一跳。 「陈深...我刚刚看到他出去了。」 男同学话没说完,楚重阳早就没影儿了。 不可能。 第6页 她皱着眉往教学办公室走。 绝对是老师打错分了。 她怎么可能不是第一名?从小学开始,无数次考试、测评...她从来没有从第一名的位置上掉落下来。 陈深这人她之前听都没听说过,还没有魏佳雯给她的印象来的深刻。 怎么可能抢走她的位置? 《并行的太阳》第四章从这里开始*,终于有了零星的阅读量,也渐渐有了评论—— 【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这漫画还挺有意思的,画风也很好。】 【我同意楼上说的,最近男频《太阳》和女频《太阳》的作者像是约好了一起放鸽子,一个都没有更新,我只好被逼无奈来这儿看同人。】 【你们不觉得这个漫画有点儿恐怖吗,连作者的署名都没有,还有...上一章死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我完全抓不住头绪...】 【不管这些了,有人知道这本漫画多长时间一更吗,我准备追更了。】 读者们向下翻阅漫画,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见证着什么,只觉得有趣。 他们看着女主楚重阳闯进办公室,再看着她沉默地走出办公室。 『是真的。』 楚重阳不想相信,但不得不相信她刚刚看到的试卷。 陈深确实比她高一分,就因为那条超纲的拓展题他写出来了。 太阳穴的跳动不断加快,楚重阳怔愣地往回走。 「楚重阳。」 楚重阳从教室后面走进来,后排的魏佳雯站起来。 「楚重阳,你...」 见楚重阳不搭理自己,魏佳雯走到楚重阳跟前。 「我喊了你几遍了,你听不见人说话吗?」 楚重阳不耐烦地抬眼看向魏佳雯。 「怎么样?」 魏佳雯的笑容里有明显的幸灾乐祸。 「没有考第一名的感觉怎么样?」 「有你什么事儿?」 楚重阳往前走了几步,眼神里恢復平日里的冷漠。 那种什么都看不进眼的横。 魏佳雯先是稍微被惊到往后退了几步,而后很快又稳住身。 「没有...毕竟你回回都是第一,就这么被人给比下去了你能不难受?」 难受。 尤其是一想到离开学校后她要面临什么就更难受。 但楚重阳没有说出声,而是往教室后面走。 魏佳雯一个踱步走到她跟前。 挡着路了。 楚重阳皱起眉,不明白这姑娘为什么跟个牛皮糖一样非要跟过来。 她伸出手直接把魏佳雯往旁边一拨—— 她也没用多大力,但魏佳雯就跟张纸似的飘到地上去了。 小姑娘脑袋砸中桌子,砰得一声十分清脆,眼眶都给砸红了。 周围的同学一幅目睹校园暴力的模样,偷摸地交流目光。 啧。 楚重阳没心情在这儿怜香惜玉,直接抬脚从魏佳雯腿上跨过去,往教室后陈深的座位走去。 陈深的位置在靠窗的地方,人没在座位上。 楚重阳低下头,翻出陈深所有的课本和练习本,快速地翻动着,声音大到教室里所有的人都看向她。 「啊...」 楚重阳越翻心里的怒气越大。 一点儿笔记都没有。 陈深的课本、练习本,从头到尾都是新的,半点涂画的痕迹都没有。 楚重阳烦躁地用牙咬住自己的指尖,几乎要咬出血来。 停顿了一会儿后,她捧起陈深所有的书—— 「楚重阳拿着陈深的书要干什么,有没有人去说说?」 教室里有一拨人叫嚷起来。 「陈深快回来*了,他的东西可不能乱动啊...」 除了有关自己利害的事情,楚重阳干任何事都不需要理由。 耳边充斥纸笔的摩擦声,喧嚣到如同盛夏的蝉鸣。 「砰」的几声,陈深的书如同天女散花般从教学楼三楼的阳台掉落,接连砸在了地上。 扬起尘灰。 楚重阳冷眼看着书掉下去。 与此同时,她的身后慢慢走过来一个高挺的身影。 「你在...干什么?」 第5章 .漫画第五章《并行的太阳》 教室里的所有人几乎同一时间倒抽一口气,目光聚焦在教室后方。 当他们看清楚说话的人后,纷纷重新转过头回自己的座位。 只有几个女生还把注意力留在后排。 「听那声儿,我还以为是陈深呢,原来是其他班的人。」 「什么其他班的人,没看见他班牌上写着高三s班吗?」 「什么,我们班的?我们班什么时候有长得这么高这么好看的人了?要是有这人我能记不住?」 楚重阳听到背后的声音后先是一愣,而后带着满脸不在意往后转。 她还从来没怕过任何人。 但当她转过身后,才发现自己离身后的人有多近。 不是陈深。 对面的男生站得离她很近,楚重阳几乎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薄荷味。 这股薄荷味让她从刚刚看到成绩榜后一直紧绷着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这是楚重阳的怪癖。 她自己知道她的脾气有多烂,就跟刚刚扔陈深书一样经常会做一些逻辑之外的事儿。 但每回只要一闻到薄荷味,就会如同炸毛的猫突然见到猫薄荷般,整个人慢慢松弛下来。 第7页 对面的男生很高,他弯下腰看向楚重阳,像是在打量着什么。 薄荷味越来越近。 也正因为这薄荷味,楚重阳的反应比平常慢了好几倍,一直到男生的脸离她咫尺之近,她才反应过来。 「你干什么?」 楚重阳和身前的男生四目相对。 这人怎么离她这么近? 男生的脸正好对着光,整个轮廓都很柔和。 男生伸出手—— 就在楚重阳以为这手是要摸向她的脸的时候,男生的手越过她的脸,把她身后的窗户关上。 男生低下头看向她。 「回座位。」 「嗯?」 楚重阳没反应过来。 「回位置。」 男生的声音很低,动作也很轻。 他推着楚重阳往前排走。 按照以前,楚重阳早就甩开这男生的手了,可是她莫名觉得没有必要。 味道挺好闻的。 是温和的薄荷味,而不是刺激的、让人神经跳动的笔墨味。 她坐回位置,想要看清男生胸牌上的名字,却发现那胸牌上是空白的,只有班级,却没有姓名。 「餵。」 楚重阳想喊住男生,但是那男生已经走出教室了。 薄荷味消失后,那种笔摩擦着纸的紧迫感再次来临。 楚重阳看向座位旁一直盯着她看的女同学。 「看什么?」 女同学踟蹰地开口。 「刚刚那男生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看见过他?」 女同学话没说完,楚重阳就*塞上了耳机翻开桌上的习题册。 她的喉咙很干,连带着题目上的序号也很干涩。 陈深。 每一笔每一划,楚重阳笔下的每一个笔画仿佛都像是刀刻在了纸上。 眼前恍惚又开始浮现排行榜上醒目的『2』。 放学的时候司机如约来接她,张老师不在车上,迎接楚重阳的是林眉的笑脸。 林眉一般都没有空来接她,但每次楚重阳发成绩的日子,她肯定会来。 楚重阳把手上的排名成绩条递到林眉手上后,笑意慢慢地从林眉的脸上消失。 随之而来的,是车厢里死一般的寂寞。 楚重阳透过车子后视镜看着林眉凝重的神情,心里的烦躁感越来越重,她习惯性地开始啃咬自己的手指。 「你跟谁学的这坏习惯,现在三岁的小孩儿都不咬手指了。」 林眉推开楚重阳放在嘴边的手。 「你爸今天回来了。」 楚重阳怔愣在座位上,车进隧道,她的神情慢慢变暗。 当车再次从隧道里出来的时候,楚重阳的指尖已经被咬破了血。 第6章 .漫画第六章 《并行的太阳》…… 无论在公司内还是公司外,楚冈都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 当他看到楚重阳的成绩表后,也只是右眉稍稍动弹了一下,产生类似抽搐的动静。 他坐在沙发上,客厅里很寂静,只有保姆打扫卫生时偶尔路过的脚步声。 林眉和楚重阳站在沙发前,也都不吭声,林眉脸上的神情少有得紧绷着。 楚重阳看着沙发后没有鱼的水族箱,里面的喷水器正在不断喷出小的旋涡。 大概沉默了十五分钟后,楚冈终于站起来,而林眉也如同惊弓之鸟般站到了楚重阳身前。 楚冈只是看了林眉一眼,她便又低着头让开。 「你跟我上来。」 楚冈背对着楚重阳上楼。 楚重阳忍住咬手指的冲动,最后看了一眼水族箱,跟着楚冈一起慢慢地消失在楼梯边缘。 陈深一打开门看到管家那表情,就知道陈港回来了。 家里的气氛深沉得就如同掺了厚厚的墨水。 二楼时不时传来陈港的吼叫声。 陈深左手拎着书包往上走,把耳机里的音量越调越大。 陈港在二楼酒吧喝酒,台子内站着的酒保脸色僵硬。 陈深只是瞥了一眼,若无其事地路过酒吧檯子往自己房间区域走。 「站住。」 陈港厉声喊住陈深。 「谁教你的礼节,见到我也不叫声好?」 陈深面无表情地转身面向陈港,却依旧没有说任何话。 「你哑巴了?」 陈港眯着眼睛看向陈深。 「明天你跟我和你妈一起搬到别墅区去,别待在这儿了。」 管家看情势不对,朝陈深解释。 「少爷,国内顶尖的企业家都在江平的别墅区住着,方便交流生意。我已经将环境和各区域设施都整理成文件发给您了。」 陈深听着耳机里的音乐,只是看了一眼墙上做成抢孔形状的钟。 他不仅知道这个所谓的富人区,甚至在那儿目睹了一起『自杀案*』。 「行李你妈都给你打包好了,你明天就给我过去。」 陈港继续往酒杯里加冰块。 「去了之后,你给我多跟那些年轻孩子交流,给我留意着。」 陈深依旧没有回答。 「说话!」 陈港用力地吼出声。 「我养你不是为了供着的!」 陈深直接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 「她不是我妈。」 耳机里的声音喧嚣,陈深背后传来管家和酒保的惊唿声。 第8页 「啪」的一声后,陈港手上的酒瓶在陈深的后脑勺上砸开,白兰地的刺鼻倾倒而下,碎片掉落在地上。 陈深的身形一顿,但也仅仅只是一顿,他一边拍落肩膀上的碎玻璃一边往自己房间走。 有液体在后脑勺上流淌。 回到房间后,陈深把背包直接砸在座位上。 「砰」得一声后,他摸向自己的后脑勺。 手心里是掺和着白兰地味的、一团模煳的血,后脑勺的疼痛早就麻木。 陈深的眼神冷淡。 「脏。」 第二天,楚重阳是戴着口罩去上学的。 每次跟去那所谓的『禁闭室』之后,她就要处理这些除了学校之外的麻烦事。 嘴角被打破的地方无论怎么遮瑕都遮不住。 楚重阳面无表情地看着黑板,在心里计算楚冈再次出差的日子。 他再这么在家里待下去,林眉和她至少会疯一个。 昨天晚上楚冈的话仿佛还炸在耳边。 楚冈说得很平淡,他说自己后悔了。 后悔娶了林眉。 后悔当初任由林眉挑唆奶奶,让他把二房肚子里的男孩儿给打掉了。 后悔留下来的是楚重阳这么一个没用的女儿。 楚重阳低下头看向手中褶皱的成绩条,排名那一行的『2』已经被她用笔划得看不清数字。 「诶诶诶,安静点儿,陈深今天来上学了,我刚刚在路上看见他了,他心情好像不怎么好。」 「你看见他哪天心情好过了?」 教室后排的人小心翼翼地讨论着。 而一直在后排观察着楚重阳的魏佳雯站起身,慢慢走到楚重阳身旁。 「你戴着口罩干嘛?」 魏佳雯双手抱胸看向楚重阳。 这小姑娘真不是牛皮糖转世?怎么又来了。 楚重阳并没有和人聊天或者争吵的心情,她抬起头看向魏佳雯。 这眼神让正准备将手伸向楚重阳口罩的魏佳雯收回自己的左手。 「你等着吧。」 魏佳雯笑着说,眼神里带着坚定。 「不要以为你那些有钱的家人能为你保驾护航多久,你能被别人从第一名的位置上拉下,我也会把你从现在这个座位上拉下。」 楚重阳听着这些话,耳边再次传来那种类似于笔尖在纸上不断摩擦的声音。 小腿发酸,心里的怒气就像是夏日蒸腾的暑气一样往上升。 她腾然抬起脚,把身旁的椅子往外一踹—— 动作大到她自己背后的伤口作痛。 魏佳雯被椅子砸个正着,踉跄着摔在地上。 但脸上却全是挑衅得逞的笑,还有一脸楚重阳不知道到底从哪里来的固执。 「楚重阳...*」 魏佳雯撑着地面坐起身。 「你到底在横什么,大清早就亡了。」 几个围观的同学听到这话笑出了声,但立马捂住嘴转过头离开。 楚重阳只想着自己这次考试失分的题目。 是啊,大清早就亡了,可她爸在外面还正儿八经地养着二房。 说不定不止二房、三房,指不定能凑齐个阿房宫来。 楚重阳重新把自己的口罩戴严实,甩开脑子里纷乱的思绪。 「楚重...」 魏佳雯刚准备站起来,教室后排传来响亮的一声「啪」。 同学们往后转头,眼睁睁看着后排的桌子如同被风吹翻一样侧翻着砸在地上。 陈深踹开桌子,用冰凉的眼神扫视了一遍教室。 「谁,动了我的书?」 楚重阳转过身,正好和陈深的眼神对上。 她首先注意到陈深后脑勺的绷带,而后隔着几排桌子盯着陈深的眼睛。 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考上第一的? 成绩条被楚重阳揉成一团。 第一名只要有一个就好了,如果超不过的,就去毁了。 这么想着,楚重阳抬起手,慢慢指向依旧坐在地上的魏佳雯。 眼睛却依旧直直地盯着陈深。 「她把你的书给扔了。」 第7章 .漫画第七章 《并行的太阳》 「楚重阳你在乱说什么。」 魏佳雯因为被冤枉而憋红了脸,声音越来越大。 「我没动任何人的书!」 那一天很多人目睹了楚重阳把陈深的书扔到窗外,但奇怪的是教室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魏佳雯辩解。 更奇怪的是无论魏佳雯闹出多大的动静,陈深的目光一直锁在楚重阳的身上。 是那种让人极其不舒服的目光。 至少楚重阳这么认为。 她觉得这目光几乎如同刀子一样搜刮着什么。 口罩下的嘴角隐隐作痛。 「餵。」 陈深瞥了一眼身旁的同学。 就算是使唤其他人的时候,陈深也一直盯着楚重阳,目光几乎要把楚重阳穿透。 「诶,深哥。」 被喊中的男生腾然站起身,活像是军训时被教官点名出列。 「把她书桌扔出去。」 「什么...」 站起来的男同学踟蹰地看了看魏佳雯,坐在地上的魏佳雯瞬间脸色发白。 当男同学看到陈深的眼神后,立马不再犹豫地走向魏佳雯的位置,双手撑住桌子边缘往外拉。 「餵。」 第9页 陈深皱起眉喊住男同学。 「我说的是她。」 陈深的眼神依旧盯向楚重阳。 楚重阳立马抬起头再次看向陈深,口罩之上的一双眼睛慢慢眯起来,她转头看向搬桌子的男同学。 「你试试。」 男同学举着魏佳雯的桌子僵在了教室门口。 显然楚重阳和陈深同样都是不好惹的人物。 教室里一片寂静,后墙上的挂钟发出秒针转动的声音。 楚重阳觉得耳边那种笔摩擦着纸的紧迫感越来越重,心里的焦虑如同秒针般转动起来。 所有阻碍她走向第一名的人,都很让她厌恶。 楚重阳不明白自己的目标为什么这么难实现。 她只是想要第一名而*已。 其他的都无所谓。 她想起昨天晚上林眉的眼神,还有那些带着无端意味的话语。 当时楚冈刚刚教训完她,林眉推开门走进『书房』。 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禁闭室。 每次楚冈和林眉找她谈话,都会走进这间只有书的屋子,话语和光线一样闭塞。 『我必须是第一名。』 这是楚重阳每次从那如同停尸房一样的书房走出来时的念头。 这样的念头越来越加深,最后变成了执念。 楚重阳带着这样的执念走向陈深,脑子里各种极端的想法都有。 她停在离陈深咫尺之近的位置。 陈深比她高很多,但楚重阳浑身散发的气场绝对不会让人忽视。 楚重阳长得是那种会让人很期待她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类型,但满脸却只有冷漠和不在意。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高傲。 「我不管你是怎么考到第一的。」 楚重阳抬起头看向陈深。 「无论是正当渠道还是不正当渠道。」 楚重阳伸出手扯住陈深的校服外套往下用力拉,两个人脸的距离随之靠近。 「不想被我撕烂的话,最好不要惹我。」 楚重阳说这句话的意味是认真的。 比任何事情都认真。 楚重阳和陈深的眼神僵硬在半空中,教室里的同学几乎能听见空气中如同指甲划过玻璃的尖利声。 两个人近到能看清对方眼睛中自己的倒影。 陈深面无表情地和楚重阳对视,僵持了几秒后,他「唰」得甩开楚重阳的手站直身。 他走回自己的位置,几个同学早就自觉地把陈深自己踢翻的桌子椅子给扶正。 陈深不紧不慢地坐下,把校服外套脱下,伸长手臂,松开手—— 几乎没给人思考的空隙,他手上的校服外套掉落出窗外。 就如同之前楚重阳扔掉他的书一样。 陈深看向楚重阳。 「脏。」 楚重阳不可置信地看向窗户,张开嘴正准备说什么,上课铃响起。 老师从前门走进教室,看到在门口站着的男同学。 「你举着个桌子站在这儿干什么?」 楚重阳因为上课铃定了一会儿后,继续往教室后排陈深的座位走。 陈深从书包里抽出一直放在侧兜的网球,抬起手,随着手腕的颤动—— 「啪」得一声! 网球以极高的速度擦过楚重阳的侧脸飞击而出,勐然砸在教室前门。 站在前门的老师身躯一震,手上的书全都掉在地上。 楚重阳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 疯子。 刚刚那个球几乎是擦着她的脸飞击过去的。 「上课了,同学们。」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看着楚重阳咳嗽了几声,却不指名道姓。 陈深手上的网球一来一回地砸到地上,又弹回手里,发出让气氛紧张的响动。 「上课。」 他这句话是对着楚重阳说的,眼神却没有看向楚重阳。 仅仅是两个字,却让楚重阳察觉出某种说不出的冷涩。 回到位置上的楚重阳慢慢地攥紧自己桌子上的本子。 但过了几秒后,她立马拿起*笔看向黑板记笔记。 陈深的态度根本不算什么。 陈深这个人也根本不算什么。 她只要盯着第一名这个位置就好了。 楚重阳写在笔记上的公式字迹越来越深。 她必须是第一名。 『你必须是第一名。』 这句话昨天楚冈和林眉都和她说过。 只不过说这句话的时候,两个人的表情天差地别。 楚冈语气僵硬,就像是在某个陌生人讲生意,而林眉则是完全歇斯底里。 比起楚冈的僵硬,楚重阳更不愿意接受林眉的歇斯底里。 平日里的林眉永远是一副温柔的模样,就算是发脾气也是轻声轻语,但每次楚重阳的成绩退步后,林眉总是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昨天在书房,林眉用力地扶住楚重阳的双臂摇晃。 「楚重阳你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被一个横空出现的人夺走第一名?」 林眉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嘶哑眼睛瞪圆。 「你姓楚,你是楚家唯一的女儿,是唯一的继承人,你给我争气一点!」 当时楚重阳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盯着书房冰凉的瓷砖地板。 楚冈刚刚那番后悔论已经够了,还要听林眉千篇一律的说教。 第10页 「楚重阳。」 林眉的声音再次矮下去。 「你坐下。」 楚重阳手指颤动,沉默坐到地面上,表情终于出现松动。 不再是平常的冷漠或是不把一切看在眼里。 而是低垂着眼睛的害怕。 楚重阳的童年的噩梦里一直会出现一条蟒蛇。 那乌黑的粗壮的蟒蛇如同女人的手臂一样缠绕着幼年的她的脖子,越来越紧、越来越紧,让她无法唿吸。 但那条蟒蛇却从不杀死她,而是如同寄生虫一样挂在她的脖子上,和她一起上学、放学、写作业、参加聚会... 每每她做了什么不如它愿的事情,蟒蛇就会作力缠绕,让她经歷濒临窒息的痛苦。 蛇冰凉的皮肤在皮肤上留下不可磨灭的颤慄。 每每做完这些噩梦,楚重阳总会焦虑地抓挠自己的脖子,甚至抓出刺眼的红斑来。 为了不至于被外人看出她的焦虑,楚重阳拼命地戒掉了抓脖子的坏习惯,但是每每那股焦虑再次袭上来时,她又会嫁接上瘾地咬着手指头。 那股冰凉的窒息。 想到这儿,记着笔记的楚重阳笔头一颤。 嘴角和后背都在隐隐作痛,像是被泼了辣椒水。 昨天林眉肯定站在房门外听到楚冈那些关于二房的后悔论。 以前林眉从来不会动手打她,只会... 很久之前楚重阳就明白了。 其实童年的蟒蛇根本不是什么噩梦。 记忆中林眉的两只手臂如同蛇一样从身后缠绕上她的脖子,坐在地上的楚重阳身体逐渐颤抖。 脖子上冰凉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蟒蛇盯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 「你必须是第一名。」 第8章 .漫画第八章 《并行的太阳》 过了两周后,嘴角的红痕才终于淡去,但那股缠绕在脖子上的冰凉感却始终无法消散。 楚重阳摘下*口罩,去更衣室换上体育衫,坐着电梯去学校地下运动场上课。 才到三月初,天气依旧有些薄凉,学校的体育课仍然在地下操场上课。 学校的体育衫都是单衣,所以地下场一定会开着暖气。 其他人都已经排好队在等体育老师,只有楚重阳远远地站在暖气片旁边。 她身体侧着倚靠墙,翻开手里的习题册。 这是林眉托人给她弄来的国科大内审题,看起来有些吃力。 楚重阳皱着眉,她卡在了第三题。 「同学们,来,排好队,准备上课了!」 体育老师是新来的,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样貌。 「我们先跑两圈热身!」 队伍开始绕着操场开始慢慢挪动,然后逐渐加速。 楚重阳抬起头瞥了眼操场。 果然,那个叫陈深的不在。 一想到这人,一股烦躁感油然而生。 楚重阳再次低头看向自己的试题,她卡在了第三题。 两圈结束后,体育老师看了看跑回来的队伍,用手指向操场边缘的楚重阳。 「那个女同学是你们班的吗?」 「是的。」 收到回答的体育老师走向楚重阳。 他身后站着的学生们窃窃私语。 「这体育老师一看就是新来的,竟然不知道楚重阳。」 「我们学校老师背景也挺牛的啊。」 「再牛也没有那些顶上的学生家里背景牛,看来这老师干不了多久就要被辞职了。」 楚重阳的视线一直没有从试题上离开。 就算所谓新来的体育老师在旁边一直念叨着。 耳边嗡嗡嗡的,大概是在讲什么身体健康和锻鍊的问题。 直到手上的试题被抽走,楚重阳才抬起眼睛看向这个新来的体育老师,皱起眉。 「你叫楚重阳对吧。」 体育老师用手指向操场。 「你这态度不像是我来给你上课的,倒像是你来检查我上课的,你给我去把刚刚的两圈跑完。」 「不跑。」 楚重阳伸出手想要抢回自己的试卷,体育老师立马把试题往身后撤。 「那就四圈。」 楚重阳沉默地瞪着体育老师。 「八圈。」 体育老师说完这话转身。 「你要不跑我就没收你这试题,现在这学生一个个都学傻了。」 楚重阳听到这话立马站直身。 她压根不在意这个新来的老师,但是这份试题绝对不能外泄。 特别是被这种来歷不明的人拿走。 「我跑。」 楚重阳喊住体育老师。 「把试题还给我。」 「你跑完后找我来拿。」 「把试题还给我。」 楚重阳加重语气。 「十圈。」 体育老师估计从没见过还有人自己给自己加重惩罚的,愣了愣。 楚重阳趁这功夫用力抽走他手上的试题,没有给体育老师反应的机会,沿着操场开始跑起来。 没跑到一圈,楚重阳就开始放慢速度。 她从小身体就不怎么好,很少运动。 迎面吹来的风都是暖气的风,很闷。 跑到第二圈的时候,楚重阳的速度已经近乎于走。 那个新来的体育老师安排好班级同学打球后,眼神一*直死死地盯着跑道。 第11页 楚重阳攥紧自己手中的试题。 她没有跑完十圈的打算,准备跑完这第二圈就直接离开。 「跑快点儿,你这不是跑步是走路了!」 体育老师吆喝着。 楚重阳皱起眉把左耳的蓝牙耳机戴上。 快跑到第二圈末,她改变跑步的轨道正准备往跑道外走—— 袖口被人握住,楚重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高挺的身影拉着继续往前跑。 力道不是很大,楚重阳愣了愣把自己的袖口抽出来。 按照她的脾气她应该会不爽,但那股熟悉的薄荷味环绕住她。 是那个胸牌上没有名字的男生。 有了这股薄荷味,操场上暖气的风都似乎变得清凉了些,楚重阳内心的烦躁感逐渐被压下。 她甚至没有问出那句「拉我干什么?」。不仅仅是因为她觉得这个没有名字的男生不会回答她,也是因为她竟然觉得这样的状态的竟然不赖。 楚重阳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这人给人感觉挺安心的。 「我叫陆崟。」 男生的声音很低。他像是怕楚重阳没有听清楚,有重复了一遍。 「陆崟,上面一个山下面一个金。」 楚重阳意外地抬起头看向陆崟的背影。 她最近刚刚认识过这个字。 楚重阳有个癖好。 每每她觉得学习做题累了的时候,她都会翻字典去看那些生僻的字。 昨天晚上她刚刚认识了两个山字头的生僻字。 一个是嵬,一个正是陆崟的崟。两个字都有高耸的意思。 不过她昨天见到这两个字后想到的却是陈深。 她想起之前和陈深对峙的时候,她第一次正眼去注意别人。 陈深的个子很高,楚重阳觉得这点让他在对峙中占了上风。 气势高耸,也很让人厌恶,给她带来的压力也如同山一样高耸而无法让人忽略。 「你要跟着我跑完十圈吗?」 楚重阳看着依旧跑在她跟前的身影。 「累吗?」 陆崟放慢速度。 「累了跟我说。」 跑道外逐渐围绕零零散散的女生。 「操场上那个男生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看过。」 「我刚刚看那个子乍一看还以为是陈深。」 「诶,那人胸牌上写的是我们s班,那我怎么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人。」 「我们班要是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生,我绝对不会忘记。」 「再帅又怎么样,没看见跟着那楚大小姐一起跑步吗,我们没机会了。」 楚重阳不再注意脚下的跑道,不再注意跑道外的嘈杂声,只是享受着这股淡淡的薄荷味。 她如同猫一般地慢慢眯起眼睛。 也不知道跑了几圈,体育老师跑过来。 「行了行了,下课了。」 楚重阳停下。 「下不为例啊,别下次搞个人行动。」 体育老师把胸前的哨子取下离开。 楚重阳没应声,她把左耳的蓝牙耳机取下。 再次转身的时候,陆崟不见了。 但那股薄荷味似乎还留存着。 楚重阳站在跑道中央觉得有些惋惜。 还没问他为什么他身上有*这股薄荷味。 但当她看到手中被攥到发皱的试题后,她自嘲地笑了笑。 最近真的是因为掉到第二名发傻了,竟然会去在意那么无聊的事情。 晚上放学的时候林眉和司机一起来接她。 「今天江平来了几个新的家族,都是归国大家,家里的孩子跟你年龄也都差不多,听说有的已经转到贵雅高中,有的马上要转过去,你到时候多和他们交流交流。」 听到这话后,楚重阳从书包里抽出一个小本子。 这是她记录人名的本子,记下的都是她不得不去打交道的人。 她从来不会对这些家族里的人感兴趣,如果不记下,她可能会彻底忘记他们。 但记下后,也只是厌恶地记住他们。 「有几个人?」 楚重阳翻到记录家族年轻人的那一页,纸上已经记下了10个人,包括她的两个堂妹、一个堂姐、一个堂哥、一个堂弟、江平富人区的三个男生和两个女生。 在江平富人区落住的家族子弟基本上都在贵雅高中上学,不是在s班就是在v班。 「三个家族,四个人。」 轿车平稳地往前开,楚重阳打开笔帽开始记录。 「第一个是美国回来的林家,他们家族水比较深,背景档案里没什么资料,家里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的叫林嵬,女的叫林雪。」 林眉说完这话后自嘲地笑了声。 「都是姓林的,我就没他们那么好命出生在好人家。」 楚重阳皱起眉,她知道林眉一直很在意自己的出身。 反正自从她记事以来,她从来见过自己的外婆外公,甚至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小时候她还会问问,但林眉总是用『小地方交通不发达而且很脏』来回答她。 后来渐渐楚重阳也不在意了。 楚重阳在本子上写上林嵬和林雪两个名字。 「第二个是做零售业的陆家,现在总部迁到加拿大去了,品牌做得很大,家里只有一个男孩叫陆崟。」 第12页 楚重阳的笔一顿。 三秒后,她一笔一划地写下陆崟两个字,心里划过一道淡淡的薄荷味。 崟和嵬,这两个刚刚认识的字今天都用到了。 「他们做什么零售,卖薄荷吗?」 楚重阳问完后才觉得自己的问题没头没尾。 「主要做户外运动。」 林眉不在意地回答。 「最后一个我不说你都认识,一直是国内最大企业的陈家,家里明面上认证的孩子只有一个男孩,叫陈深。」 轿车越过阻拦道,用力一颠簸,楚重阳的本子上被划上一道长痕。 第9章 .漫画第九章 《并行的太阳》 本来要和陈深以后住在同一片地方已经够震撼了,但当楚重阳回家打开房门后,整个人紧绷成一条弦。 这日子没完了。 桌子上摆着的不是习题册,而是铺展开的油画材料—— 许久不见的油画材料。 楚重阳屏住唿吸走到桌子前,眼前依稀浮现当初林眉把她房间里所有关于画画的一切扔掉的场景。 油画笔上贴*着张便利贴,赫然是林眉的字迹。 『这周日江平区聚会迎接新的家族,有需要你准备才艺的地方,好好准备。』 怪不得刚刚林眉没跟着她上楼。 这些话林眉确实没有立场当面和她说。 当初不准让楚重阳再画画的是林眉,现在让她再拿起画具的也是林眉。 但楚重阳很快看到便利贴最下面一行字。 『不要花太多时间在画画上,周日之后自己把画具扔到杂物间。』 楚重阳摸着画笔的手指稍稍颤动,脸上浮现出自嘲的笑容。 很小的时候,林眉就让她去上各种练习班,去学跳舞学钢琴学围棋... 最后楚重阳能坚持下来且学得稍微有些成效的就只有画画。 用老师的话来说就是『很有天赋』,也『很有兴趣』。 有段时间,画就是楚重阳的另一个世界。 一个可以逃避现实的另一个空间。 她迷恋在空白的画纸上勾画不同的线条,不论何种线条都能让她痴迷。 素描、油画、彩铅、水墨... 只要是画画就行。 但可惜她不是天才。 她不能做到兼顾画画同时稳住第一名。 当初林眉把她画笔扔出去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平庸和渺小。 平庸到这么多钱和资源砸在她身上,她却还是吃力地维持着虚假的顶端位置;渺小到自己甚至没办法拥有一个兴趣,没办法守护唯一属于自己的世界。 楚重阳低下头闻着自己手心的颜料,是熟悉的焦稠味,还混合着一股淡淡的薄荷味。 她的手如同上瘾者重新接近瘾源般开始发抖。 她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薄荷味这么痴迷。 从她当初开始画画,颜料就只买过这一个牌子,而这号牌子的颜料总是有股若有若无的薄荷味。 楚重阳拉起窗帘,肩膀松下,整个人慢慢放松下来。 她关起房门,让颜料在自己的世界蔓延。 但这放松终究是限定的。 星期日来得很快,一到下午楚重阳就被林眉塞进了化妆间做妆发。 楚重阳皱着眉,手心攥着颜料。 不知道其他家庭聚会是不是都会这么虚伪而又庄重,但她实在厌烦了这些表面的应酬。 林眉作为这次的宴会主办人,设定的主题的是中世纪。 楚重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逐渐被化上復古的妆容,化妆师挑着她的头髮往上缠绕进髮结。 怪不得这次林眉会让她画油画。 化完妆后,楚重阳站起来往外走。 脚踏出化妆室后的那一瞬间,灯光有些暗淡下去,楚重阳以为只是光线的问题,但抬起头后才发现是眼前站着人。 陈深。 光线十分暗,楚重阳没有完全抬起头,她压根就没有看到陈深的脸。 但她就是条件反射地觉得自己身前站着的就是这个人。 仿佛猫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楼下大厅传来林眉招待客人的声音,原来那群人已经来了。 楚重阳的耳边传来熟悉的笔划动纸张的声音。 躲在画画世界里的安逸被笔划破。 楚重阳再*次抬起头,她觉得自己应该跟陈深说些什么。 起码錶达下自己的厌恶之情。 但当她抬起头后,却发现对方一直在凝视着自己。 转瞬即逝得,就算是光线很暗,楚重阳还是在陈深转移开视线之前看到了那个奇怪的眼神—— 陈深刚刚盯着她的眼神很怪。 很冰凉,但不像是厌恶。 陈深的眼神再次扫回来,却恢復了完全的冰凉。 「让开。」 楚重阳收回自己的眼神,表情也恢復成冰凉。 她没有再说话,而是径直撞着陈深的肩离开。 光线逐渐又变得明晰,楚重阳走在灯光下,在心里和自己做了一个妥协。 就算自己再看不惯这些应酬,再看不惯陈深,今天全然都不要在意。 她今天只好画好画就行。 度过最后一次属于她的时光就好。 第10章 .漫画第十章 《并行的太阳》…… 交错的香水味中,楚重阳低头看书。 第13页 在林眉的带领下,一群人围着长桌坐下。 宴席设在被楚重阳家被改造的私人影院里,长桌在下,台子上的白幕被撤,换成中世纪风格的碎金壁纸。 灯光落下的地方,是待会小辈们表演的地方。 小辈们依次坐在一排,楚重阳任由周围人来人往,就是没有抬眼。 蓝牙耳机传来的是弦乐合奏,竖笛声结束的那一剎,她正好看完眼前的一页往后翻。 不过多时,她身旁似乎坐了个人,鼻尖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薄荷味。 楚重阳没有抬头,她以为是陆崟。 过了半小时左右,楚重阳放下手中的书,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她一抬眼,却是愣了。 坐在她身旁的竟然是陈深。 本来楚重阳只准备抬头看台子上到了何家小辈表演,左边的视线太过强烈,就跟刀绞一般,她想不注意都难—— 陈设撑着下巴低着头看着她,眼神疏离,像是在打量什么东西。 楚重阳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疑惑地看回去。 为什么陈深身上也有这股薄荷味。 说到薄荷味,她环顾四周,不见陆崟身影,却和林眉对上眼神。 林眉沉着脸,神情也不大好。 和楚重阳对视后,林眉走到楚重阳身旁,弯下腰凑在她耳畔轻声说着。 「陆家的小辈没来,林家的小辈也就只来了个妹妹,那林嵬也没来,本身该让他们上台的表演就没了,你这会儿就上去吧。」 「没来?」 楚重阳看向对面,和一个肌肤雪白的女生对视。 这女生看她的神情也不大好,咬着唇,神情跟班上那个魏佳雯差不离八。 生面孔,不揣好意。 虽不知这敌意是哪儿来的,但楚重阳还是猜出来。 这就是林家那个林雪吧。 「你刚刚的小提琴不错。」 楚重阳说完这话就没再看林雪。 估计这大小姐是在怪她刚刚上台表演的时候楚重阳本人一眼都没抬。 楚重阳不想和新来的家族交恶,随意应付一句。 其实她压根就没听这小提琴曲,只是提前从林眉手中看过节目单*罢了。 楚重阳站起身。 台子上已然摆上油画板,大屏幕上放大投影出整个油画纸。 楚重阳坐在画板前,她一坐下,台子上的灯暗下,只剩下一道不刺眼的白光落在楚重阳身上。 照得楚重阳苍白得如同一个吸血鬼。 楚重阳今天故意让化妆师没给她脸上打上任何腮红。 连嘴唇都是苍白的。 在动笔之前,楚重阳条件反射一般往台下看去,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却巧得如同中邪一般,偏偏和陈深冰凉的眼神撞在一起。 楚重阳拿着画笔的手一颤,却意外没有收回眼神。 她创作起来其实是那种随心而发的类型,虽然她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 陈深如同冰水一般的眼神,就在刚刚,转瞬即逝得—— 给了她一个灵感。 楚重阳收回眼神,脑海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个架构。 画笔落在纸面上,楚重阳的世界只剩下自己、画、和并不强烈的灯光。 观人作画其实是个很无聊的过程,但楚重阳画得很快,大屏幕上的白幕逐渐被填充上各种颜色。 台下的人逐渐被屏幕吸引。 首先被勾勒出来的是天际的太阳,更准确地说是烈阳。 因为光线过于刺眼,几乎让整个天际都被捲入一望无际地光亮中。 其次浮现的是一座古堡高楼,爬满青苔,楼顶的钟被锁链一层一层地锁住。 锁链间有一个闪烁的东西垂着,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是个女式的靴子。 古堡四周的景色也慢慢被勾画出,竟然是一片又一片花海。 花的颜色是鲜红,在烈阳的照射下散发出不正常得鲜红色。 风一吹,就像烧了一片火海。 又像是下了一场红血。 火海逼近古堡,直到屏幕上都被染上火红。 越是靠近古堡的花越矮,古堡前的花丛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塌陷,就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着。 最后一笔红被勾勒完,楚重阳终于落下画笔,但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神里是她自己看到后都会觉得陌生的毫无感情。 她就像是被拽进了画里。 见楚重阳站起来,台下的人正准备鼓掌,却见楚重阳站在灯光下,出人意料地举起画笔往自己脸上落笔。 红色的颜料从楚重阳的右眼慢慢滴落。 刺人的薄荷味弥散开。 楚重阳慢慢地将笔刷从脸上划过,再划下脖子,苍白的皮肤上垂落下触目惊心的红。 整个过程中,楚重阳一直盯着台下的陈深。 两人无声地对望着。 陈深的眼神也是冰凉,越是接近楚重阳想要的。 溺水之阳,最是冰凉。 白色的裙子上也被染上赫然的猩红。 颜料从脸庞滑落,像是楚重阳眼中流下了血,在苍白的映照下,她就像是刚刚从血中踏出。 她踏着脚步,缓缓走向投影仪前。 脚上的靴子只剩下一个,内心是无法言语的冰凉。 第14页 楚重阳觉得自己真得如同溺水了一般,心里慢慢泡开,涨开。 她的身体也慢慢沉落、沉落—*— 屏幕上出现惊人的一幕。 楚重阳的身影与画相叠,竟真的如同入了画一般。 花海在烈阳下漂浮,楚重阳如同破碎的玩偶般躺在古堡前被压下去的花丛上。 血慢慢蔓延,无声无息地将就近的花染得更红。 楚重阳看向投影仪,灯光刺人。 而画上的她也看向画外的世界,血从她的眼睛中流淌出。 烈阳坠落。 溺水溺血。 第11章 .漫画第十一章 《并行的太阳》…… 整个空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楚重阳觉得自己的唿吸都已然坠入画中。 没有人说出话。 没有人敢打扰。 但画的沉默终究被手电筒的灯光打破。 楚重阳在嘈杂声中坐起来,红色的颜料从她的额头上流下,仿佛真的是血。 「那边的女孩,你怎么回事!」 楚重阳的眼神逐渐清明,整个影院的大灯被打开,拿着手电筒闯进门的竟然是一群警察。 「她只是在作画。」 林眉很快从惊疑中抽离,走到警察前。 「对不起,你们是不是走错了,我们正在举办私人宴席...」 她话没有说完,就被警察手中的搜查令给哽了回去。 「围起来!」 警察的声音让整个房间里的人都快开始骚动起来。 楚重阳撑着地面站起来,不解地看着台下的慌乱。 怎么一场作画过后,这现实世界都天翻地覆了。 她刚刚见警察来,还以为只是一场乌龙。 她还以为,是陈深叫来的恶作剧。 楚重阳与陈深处处不对付,出事的第一瞬间总是想到陈深。 陈深在她心里就是个疯子。 想到陈深,楚重阳一垂眼,就发现陈深就站在台下,倚靠着台子站着,眼神冰冷地看着慌乱的人群。 像极了隔岸观火。 无关痛痒的那种。 像是察觉到楚重阳的视线,陈深转过头。 楚重阳没来得及收回自己的视线,被撞了个正着,红色的颜料恰巧顺着下颌滴落,微小的「啪」的一声,砸在了台子上。 楚重阳皱起眉和陈深对视,逞强得没有收回自己的视线。 她倒是看看这烦人的陈深到底要做什么。 因为她站在台上,这次她清晰地看到陈深的长相。 样貌和他的神情一样冰冷,又让人觉得像某种画笔下的产出物。 楚重阳愣了几秒,她对一切有关于画的东西都会留意。 陈深的线条,是她作画时会痴于勾勒的那种。 她莫名觉得如果将自己画笔上的颜料洒在陈深脸上,一定会产生更好的效果。 眼睛,侧脸,下颌,脖子... 楚重阳如同触电般地收回视线,又做贼心虚地重新盯向陈深。 整个过程中,陈深的眼神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又好像落在她身上尚未干涸的颜料上。 过了许久,陈深才收回视线。 「脏。」 楚重阳听到后差点被气笑。 不过她这会儿没时间和这位大少爷针锋相对,因为那群警察已经将她家里用黄线团团围住,像是在围着什么作案现场。 一直等到她走出家门、看到山庄下停*着的大大小小的警车后,这才发现她家真的成了作案现场。 更准确地说,整个江平富人区都被黄线拦住,划了闲人勿近的警戒区域。 尤其是别墅区东边的大厦灯火通明,被穿着制服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几条警犬在警察的牵制下冲进大厦。 管家给楚重阳披上短外套,她被人领到警车旁候着,却没有人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她最不想见的人也被警察领到她身旁。 「你们在这儿待着,一会儿会有人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 说完这句话,那个警察小哥掩饰地看了楚重阳一眼,欲言又止。 楚重阳敏感地察觉到这视线,却又不在意地低头看向自己手上的书。 烦。 这一等就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楚重阳愣是站着没动,把薄薄一本书看到最后一页。 看到眼睛发涩。 她抬起手摸自己眼睛,忘了脸上还有颜料。 越抹越是触目惊心,像是一直刚捕食归来的吸血鬼。 她转过头,发现陈深低着头看着手机。 整个人倚靠在车旁,对周围的事物完全不在意。 说实话楚重阳挺想扒开陈深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考上年级第一名。 为什么这么漫不经心,却又这么轻而易举地夺走她最想要的东西。 但出乎意料得楚重阳这会儿一点都不想和陈深呛声—— 陈深身上的那股薄荷味很好闻,若有若无。 楚重阳条件反射地加重唿吸,如同上瘾般闻着自己嗜好的味道。 她觉得自己像是有什么病。 但这静谧没过多久就被打破,楚重阳挑眉,看着林眉迈着奇怪的步子朝她走来,脸色苍白。 她第一次见到林眉在外人面前露出这般紧张的神色。 第15页 「怎么了?」 「重阳!」 楚重阳和林眉的声音交错在一起。 「重阳。」 林眉又重复了一遍,嘴唇竟然在颤抖。 就算这样,陈深还是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机,仿若对任何事物都不敢兴趣。 「重阳,完了,我不知道怎么办...不行,不能这样...」 林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声音还是在抖。 「重阳,这样...你得先转学,对转去其他高中从高二重新读起...你不能回家...你出去别说自己是江平的...」 「妈。」 楚重阳摁住林眉的肩,皱起眉。 「冷静,到底发生什么了?」 「有人跳楼了,死了。」 「跳楼?你是说两个月前的那人,不是入室盗窃失足吗?案子不是早就结了吗?」 林眉仿佛听不见楚重阳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有人从屋顶跳下去了,就在我们家楼顶跳下去的,血,后院的花园里全都是血...他们说地上有脚印,很大可能是被人推下去的」,于是他们去调了走廊和后院的监控录像...」 楚重阳这才听了个明白,整个人一愣。 「你是说,有人从我们家楼上跳下来了?」 「录像里你爸站在那孩子身后*,伸出手,把他...推下...」 林眉咬住嘴唇,憋了好久才说完话。 「推下去了,就在刚刚我们举办宴席的时候。」 「楚冈?」 楚重阳惊讶到直接说出了自己父亲的名字。 「你是说我爸杀了个人?」 「还不确定,他们说不排除群体作案的可能性,有可能你爸只是被逼的,他和那孩子无冤无仇的,从前没有见过面,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去推人。」 林眉说得话语混乱。 但楚重阳还是抓住了重点,心跳几乎停止。 也就是说,她爸爸确确实实地推了个人。 「谁?」 楚重阳想要跑向后院,但恐惧和惊疑让她定在了警车旁。 「到底是谁死了?」 「警察在刚刚举办宴席的私人电影院里发现了那孩子丢失的鞋子,只丢了一个。」 说到这里,林眉明显颤抖了一下。 「那鞋子就卡在你刚刚作画的白幕之上。 楚重阳的手一抖,全身发凉,血液几乎凝固。 「这件事跟你无关,全都和你无关!」 林眉说这句话的时候凑在楚重阳耳边,声音压到最低。 「我跟警察说了,那幅画是我让你画的,全是我的主意。」 这件事确实和楚重阳全无关系,她甚至连死去的是谁都不知道。 但这人死去的样状竟然和她的画所差无几,要是让警察知道那还得了。 就算到这慌乱关头,林眉还是一心思地想着楚重阳的成绩和前程。 无论什么事,都不能影响她女儿考学。 「我和你爸接下来一段时间会很忙,你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我和你爸,但没关系,我会打理好你身后的事,你先转学...对,你必须立马脱离有关江平的一切事物。」 林眉眼神慌乱。 「短短几个月死了两个人,肯定不是巧合,说是巧合也不会有人相信...」 「到底...」 楚重阳喉咙干涩。 「是谁死了?」 「是...」 林眉的鼻子明显抽动了下。 「我们这次惹到人了,是...」 「陆家的独子,陆崟。」 话音刚落,楚家顶楼的钟声响起,宣告19点的到来。 楚重阳已然定在了夜色中,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耳边响起一种类似于纸张被撕碎、撕烂的声音。 而此时陈深这才抬起眼,看向隐藏在夜色中的钟。 警笛声围绕中,独他一人眼神薄凉。 后院已然被围上了一圈又一圈的黄线。 黄线的正中央一簇又一簇的玫瑰开得正红,而花上躺着一位冰凉的少年。 血以他为中心慢慢地蔓延。 蔓延进花根里,又蔓延进夜色里。 他的左眼全都是血,而右眼睁着,仿佛在看着花。 又仿佛在看着夜色中的虚无。 第12章 .漫画第十二章 《并行的太阳》…… 距离那夜颠覆的慌乱已经过了许久。 楚重阳站在马路边,看着车来车往,她怀疑一切都只是场梦。 却不是噩梦。 虽然谈不上是美梦,但对于楚重阳而言,绝对不是场噩梦。 哪怕她现在刚刚被人*从房子里赶出来,裤兜里一分钱都没有。 楚冈和林眉仿若人间蒸发,家里的房子和银行卡都被封了。 刚刚管家把她载到了这条陌生的街道,只留下了一句话。 「小姐,这里离夫人给您转的学校很近,您就在这儿下车吧…我不想惹上事,只能帮您到这儿了…您以后…一定要多加保重…处事小心些…」 留下这些含煳不清的话、管家踩下油门就走了,楚重阳甚至没来得及问他要张票子。 这慌乱的两个月,让她深刻地明白了,钱这东西很重要。 譬如说她现在,兜里分文没有,想喝水也只能忍着。 虽说是忍着,楚重阳却对着虚无处平白无故地笑了笑。 笑完后她立马意识到自己像个神经病,转过身向街道走去。 第16页 她已经两个月没有碰教科书,没有学习了。 她本应该埋头迎战马上到来的高考,却因为这些慌乱体验到了十几年来头一次的—— 安逸。 是啊。 他妈的安逸。 楚重阳觉得自己的心抽搐了一下,但立马否定她这是在难过。 她为何要难过呢,现在没人逼着她疯子一般得学习,没人骂着她不如没出生,没人管着她不能做着不能做那。 这必须得是开心啊。 毕竟自己有个杀人犯的爹,有个包庇犯的娘。 这怎么能不开心。 楚重阳停在了一家电商橱窗的门口,橱窗内的新闻正在播放新闻。 她一下就抓住了「楚家」和「杀人」这两个字,清晰无比。 楚重阳条件反射地戴上了卫衣帽子,把拉链拉高。 就算已经到了五月,她依旧觉得全身发寒。 真噁心。 楚重阳突然觉得胃一抽搐。 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的情感波动变得十分大。 从前她除了读书和生气外几乎没有任何情绪,但自从那天晚上过后,她的世界忽然涌入进各种气息。 情绪被放大,她开始关注到周围的事物。 喜欢,憎恨,厌恶。 一切都不再是意料之中。 「叭!叭叭!」 楚重阳的身后响起非常大声的车喇叭声。 她转过头,以为是管家又回来了。 在看到后车窗旁那张熟悉的脸后,她立马上沉下脸。 运气背的时候果然干什么都是背的。 「真的是你啊楚重阳!」 魏佳雯幸灾乐祸到就差把「幸灾乐祸」这四个字写在脸上。 楚重阳神情漠然,她的手塞在口袋里,只摸到了一根画笔。 说真的,要不是魏佳雯这神情,她说不定会开口问这人借钱。 但现在看到魏佳雯的神情后,她觉得喉咙那块的皮肤很痒。 「得两个月没见到你了吧,也对,你最近肯忙!你家股票都跌成那样了你还有心思来大马路边散步啊?」 魏佳雯说完后笑了笑,还想再说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别说了。」 前座副驾驶的车窗降低,露出一张少年的脸,语气散漫。 「聒噪。」 「……」 魏佳雯缩了缩脖子,没再说话。 楚重阳看向车窗内的男生,显然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还没看出个究竟来,那人就推门下车。 「你就是楚重阳啊?」 男生的语气很散漫。 「是,她就是那个楚家的女儿。」 车内的魏佳雯像是在回答抢答题。 「我就说她肯定会在这附近。」 「欸,你烦不烦?」 男生转头看向后车座。 「老陈,把钱给她,让她走人。」 魏佳雯捂着嘴下车,从司机手里接过钱。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楚重阳,这才离开。 楚重阳反而是被瞪得没脾气了。 她现在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突然奇怪自己当初为什么和这个叫魏佳雯的女生这么不对付。 她们俩之间有没有什么仇,闹出的矛盾小孩子气至极。 楚重阳想起以前自己对魏佳雯做过的事,对魏佳雯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忽而十分理解。 真没必要。 楚重阳突然觉得好笑。 以前的她肯定有什么病,要不然为什么做事好像没有头脑,现在回想起来全然没有逻辑。 「你笑什么?」 男生站到楚重阳身前,比楚重阳高了不少。 「看来你心理素质不错,经歷了这么多事还挺开心。」 楚重阳退后几步看向男生,念出男生胸牌上的名字。 「林嵬。」 被念到名字,林嵬点了点头。 「欸,你好。」 听起来客套,可他的动作却一点都不客气。 林嵬直接把楚重阳的左手从口袋里拽出来,用力捏住她的左臂。 「听说你很会画画啊。」 林嵬盯着楚重阳的左手,眼神让人发毛。 「我挺好奇...如果你的手都折了,还能不能再画画。」 楚重阳左臂吃痛,差点没忍住骂出脏话,她立马抽回自己的左臂。 「有病?」 她依旧塞在口袋里的右手捏紧手中的画笔,刚刚差点没忍住挥了出去。 「有病回去治。」 「有啊。」 林嵬竟然在笑。 「我可以回去治病,你能不能帮帮我...去死一死?」 楚重阳往后退了几步,发现林嵬的神情扭曲成一个让人觉得怪异的程度。 怪异到楚重阳想拿个镜子给林嵬照一照,说不定林嵬能被自己的神情给吓死。 「我是认真的,你考虑下我的建议。」 林嵬向楚重阳逼近。 楚重阳本来还觉得只是富家子弟闲着发病,直到她看到林嵬无比认真的眼神。 看来这人不仅发病,还病得不轻。 林嵬伸长手,看样子想要掐住楚重阳的脖子。 楚重阳握着画笔的手越来越紧—— 就在她正准备掏出画笔的那一剎那,一个东西从林嵬和她身旁划过,唿啸一声,用力砸在楚重阳身后的绿皮邮箱上。 第17页 「砰」得一声,声音大到经过的路人都被吓了一跳。 一颗网球从高空掉落,被它砸过的邮箱凹进去了一个明显的铁皮印。 站在马路边的陈深慢慢走到邮箱旁,把网球捡起来。 从始至终,他的视野里就只有网球。 但当他站直身后,冰冷的眼神扫向林嵬。 「滚。」 就这一个字。 楚重阳看到林嵬明显怔愣了一下。 她以为两个人至少*会打起来,说知道林嵬真的直接转头走了,不过神情可怕到像某种兽物。 「陈深,你好自为之。」 林嵬用力甩上车门。 楚重阳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她连这一串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都没弄明白。 她现在就想喝水。 真挺渴。 陈深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身走了。 楚重阳张嘴准备叫住陈深,准备道个谢。 嘴张到一半她自己又合上了。 道什么谢,怎么道谢,别想多了,说不定陈深不是来帮她的。 上次见面的时候他们两个还水火不容,陈深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来帮她的,说不定只不过是看林嵬不爽。 不过... 楚重阳在心里道了个谢,好说歹说也是帮上忙了。 她背过身,朝陈深相反的方向走去。 陈深这人...好像也没以前看起来那么不顺眼。 对了,她之前为什么讨厌陈深来着? 楚重阳掏出一直闷在口袋里的右手,发现手心被划出了一道长痕,血正在不断往外流。 刚刚她握画笔握太紧,直接把自己划伤了。 「欸。」 没有绷带,楚重阳只能用口袋擦血。 真倒霉啊。 楚重阳心里憋得慌,想着要骂句脏话来宣洩一下,结果搜颳了半天也没搜刮出个漂亮的词来。 「靠。」 楚重阳把画笔从口袋里拿出来,笔头的红颜料是上次作画后没洗干净的,而笔桿的红色则是她手心刚刚流出的血。 笔桿显然比之前尖锐很多,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被用刀子精心削过。 楚重阳自己削的,笔桿的末端比刀尖还要尖锐,笔桿的侧端也被磨得发峭。 就是没控制好,削得太尖,刚刚她轻轻一握就出血了。 楚重阳把手伸进口袋,果不其然,右边口袋已经被刺得破了个洞。 她磨画笔是来伤人护己的,好傢伙,第一个伤的就是自己。 口袋空空,画笔带血。 真是好兆头。 陈深背着书包往上走,左耳的耳机里一直循环着歌。 走到三楼,他停在教务处的门口,里面的老师看到他就立马安静下来。 「欸,陈深是吧,可终于把你盼来了,两个月前收到你的转学手续,我们就一直在等你,今天终于来报到了!」 教导主任拿着茶杯朝陈深招手。 「你快来看看,我们给你排到了咱们一中的尖子班,最好的班!」 陈深走到教导主任桌前,眼睛飞快地扫了一眼班表。 「不去。」 「欸,怎么不去啊...」 他伸出手翻开教导主任的其他课表,一张一张地翻过去,最终定在了九班的班表上。 高二九班一共四十六个人,但班表的最后用水笔标了句:转校生楚重阳,五月报到。 陈深把手点在九班的班表上,朝教导主任看去。 「九班。」 第13章 .漫画第十三章 《并行的太阳》…… 渴到嗓子冒烟。 走到半路周围的建筑越来越少,楚重阳这才意识到自己走错方向了。 说实话她心里也没有个准数。 去哪儿? 好累。 想睡觉,嗓子渴到喉*咙像要烧起来。 她停在一家便利店的门口,视线越过众多货物,直接看到最里面的瓶装水。 楚重阳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种便利店,空间很小,比起便利店更像是杂物间,吊顶上还有电风扇在吱呀吱呀转。 货物杂乱地堆着,卖得都是楚重阳没有见过的牌子。 电风扇没有半分作用,只是把小店里闷热搅得更浑浊了些。 楚重阳以为自己只会看见水,谁知道自己还有心思把店里的杂物都扫看了一遍,门口挂着彩虹糖,长长包装袋一条接着一条得往下垂。 楚重阳觉得脖子那块地方发痒。 想喝水。 手心发热,就算没有以往耳边的那种纸笔嘈杂声,烦躁还是慢慢往上爬。 想喝薄荷味的水。 她停留在门口太长时间,站在店柜后的女老闆抬眼看向她。 「买东西啊?」 想赊瓶水。 楚重阳张了张嘴,话到了嘴头,却转了个弯。 「一中怎么走?」 说完后楚重阳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这没用的自尊心。 她都成这样了,还要面子干什么。 「哟,你是一中的学生啊,我儿子也是一中的,都马上上课了你怎么还在这儿,要不要我送你...」 女老闆出乎意料的热心。 「没事,我自己去,往东走吗?」 「不是,往西走,你走反了。」 女老闆走出店面用手往右指。 「一直往西走,过个马路就到了。」 第18页 「谢了。」 合计着就是她刚刚下车的地方再往西一点。 「欸,你真不要我送送...快迟到了,我这摩托车挺快...」 「不用。」 楚重阳把拉链拉高,转头快步走了,拉链抵着喉咙的那块地方发凉。 不适。 全都是不适,走过的路完全陌生,周围的建筑物根本没有见过,空气里的气味也和以往她去过的地方不同。 楚重阳下意识地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像是缩进了壳子里,要跟外界的所有事物都隔绝开。 她不想去学校,但现在似乎没有第二个选择。 学校里有可饮用水。 这是楚重阳给自己找到的一个台阶。 她走得很快,没多久就到了刚刚下车的地方。 远远得就看见一辆黑轿车停在路边,楚重阳扫了一眼车号码牌,是刚刚林嵬的那辆车。 那位在逃疯人院少爷还没走? 在等她? 在她思索着要不要赶紧跑开的功夫,车上下来了个老先生,立马喊住楚重阳。 「楚...小姐,我有东西交给你。」 楚重阳不近视,但散光很厉害,她眯了半天眼睛才发现车里车外就这老先生一人。 好像是刚刚被林嵬喊成『老陈』的那位司机。 老陈手里抓着个黑色信封继续朝她招手。 「我刚把少爷给送到学校了,回来只是把这封信转交给您。」 楚重阳走近,从老陈手里接过信封。 「林嵬让你给我的?里面是什么?」 「这我也不知道...」 老陈的语气挺有礼貌。 「实在是叨扰了...我们家少爷自小脾气就不怎么*好,我替他早上做的事情道歉。」 楚重阳顿了顿,还是把黑色信封叠起来塞进了口袋。 老陈低着头和她说的这番话让她十分熟悉,以前也有人处处替她道歉,如今她成了被道歉的那个。 时过境迁,竟然有点好笑。 老陈走后,楚重阳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绿皮邮箱。 邮箱生了锈,显然已经有了些年头,被网球砸出的那个皮印还在。 鬼使神差得,楚重阳伸出手摸了摸那个皮印儿。 还挺深。 陈深力气挺大啊。 楚重阳乱想着离开,一边走向学校一边摸出口袋里的黑色信封。 大概是那位林嵬的恶作剧吧。 楚重阳记得自己是第一次看见林嵬,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对她执念这么深。 她撕开信封,信封里不是信,而是一张硬皮的卡片。 翻开卡片后,走在斑马线正中央的楚重阳停下脚步。 卡片也是黑色的,上面的字是暗金色,寥寥几行字,题得如泣如诉。 落款『吾子陆崟入冢』几个字扎得楚重阳眼睛疼。 是陆崟的葬礼函。 红灯已经亮了起来,车声唿啸,楚重阳依旧停在马路中央,手指发颤。 这五月的天,终究还是凉的。 风吹进教室,九班的教室今天尤其安静。 偶尔几个刚来教室的人还谈着话,一看教室最后一排多了个人,立马又安静下来。 来了个不认识的同学,没一个认得的,但莫名都觉得新同学不简单,都偷偷往后偏头打量着。 教室里连走动都少了,早读的铃声响起来后,这才稀稀落落响起早读的声音。 陈深冷眼看着窗外,耳机里的音乐有些飘渺,他坐的座位靠着窗。 教室在三楼,窗外就是错落的树,楼底下的草木味随着风往上扬。 「好闻吧?楼底下种着薄荷草,我就喜欢闻这味道。」 陈深的前座转过身。 「新同学你好啊,我叫赵封,我爸姓赵,我妈姓封,你也可以叫我招风,他们都这么叫我...」 赵封笑得自来熟。 「你要不坐我旁边得了,我旁边一直都没人,好不容易来个新同学你怎么自己坐后面?」 陈深压根没看向赵封。 「诶哟,你别嫌我话多啊,我就是觉得你名字挺亲切的。」 赵封自顾自地说,仿若没看到陈深的冷漠。 「你叫楚重阳对吧,我们班主任之前跟我们说过这周会转来一个叫楚重阳的同学,当时我还以为是个女孩儿,我小时候有个朋友就叫这名字,跟我一个绘画班的,画画儿可好了...」 赵封说到一半,眼前这位新同学突然朝他看,给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把人给说烦了。 「我不打扰你早读了...」 「把话说完。」 陈深摘下右耳的耳机。 「说什么...你说跟你同名那人啊?」 赵封转过身,把胳膊架在椅背上,心想这新同学话可真少。 「就我小学那会儿学了六年画画,我们班有个跟你同名的,画得贼好,我妈妈跟她妈妈是朋友,*我们俩就成了朋友,那小孩儿跟你一样话少,脾气还不好,没什么朋友,但我跟她相处下来觉得她人其实还不错...不过后来,她家里好像出了什么事儿。」 「从那以后我就没再看过她了,挺好一小孩儿。」 赵封颠了颠椅子。 「我家里还有好多她的画儿,她说是画得不好扔掉的,但其实我知道,这小孩儿就是别扭,存心送我的呢,画得都很好...」 第19页 赵封说完后抬头看向陈深。 「所以我才对你这么感兴趣啊,我还以为我发小回来了,还想着巧啊。」 赵封笑起来,眼睛眯成两条缝。 他不笑的时候眼睛挺大,但一笑起来眼睛就没了,莫名让人觉得真诚。 他说着说着觉得有点儿冷场,因为新同学完全就没看他。 合着就他一人耍着嘴皮子,怪不得自己总是被数落嘴贫,今天早上出门前他愣是把自己妈给念叨烦了。 「你话这么多,怎么不去继承德云社呢?」 赵封妈给烦得半路赶他下车。 「就这点儿路还要我天天送,你给我自己走过去。」 赵封下车后,嘴皮子还一直念叨。 「这能不能继承德云社能是我嘴皮子能决定的?我叫赵封又不叫郭封。」 赵封竖起手指比划了一个给自己嘴拉上拉链的手势,比划完后继续朝新同学说。 「我就是话太多,你别嫌烦...我保证今天早自习再也不烦你。」 说完后赵封自觉地转朝前打开语文课本,看了看四周发现是英语早读,又从混乱的桌子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英语书。 还没张开嘴读出声,背后传来声音。 赵封挺惊讶的。 新同学竟然主动在跟他说话。 「什么事儿?」 赵封一激动,转头的时候差点扭到脖子。 「是不是没书要跟我借,我们俩可以合用,要不你直接坐我旁边吧,一箭双鵰,我正好可以多个同桌...」 「不是。」 陈深打断赵封的话,沉默了几秒后这才出声。 「你手头上有楚重阳的画?」 「那当然没带到学校啊,都在我家封着,怎么,你想看呢,行啊今天晚上你到我家吃饭,正好...」 「明天带过来。」 陈深言简意赅。 「那也行...成,我明天就给你带过来...欸,我们加个微信呗,我看你和我挺投缘...」 耳边都是絮絮叨叨,陈深再次戴上耳机,连耳机线垂下的弧度都显得冷漠。 窗外的薄荷草味一阵接着一阵。 楚重阳走进学校的时候明显已经迟到了,在门卫大爷登记了名字后才被放进去。 她走进去的一件事就是奔向了门卫跟她指的直饮水房,打开水龙头,直接往嘴里灌。 发涩的喉咙一遇到水,第一感觉是疼,然后是辣,最后才慢慢地清凉起来。 楚重阳第一次觉得水真的是生命之源。 喉咙疼到眼角有点儿酸,后来那种喉咙融化般得感觉又让眼角更酸了。 脑子里闷闷的。 喝完水后,楚重阳在水*龙头前发了会儿呆。 她发觉自己走了个极端。 以前她是处处被管着,只能被逼着干事儿。 现在她是没人管,不知道该干什么事。 关在动物园的动物被放回森林,已然丧失了捕食的本能。 该怎么活下去。 走出水房后,楚重阳重新戴上卫衣帽子,不急着去教室,先把校园绕了一圈。 校园挺大,但肯定比她以前读的高中小多了。 毕竟没有那些附庸风雅的艺术馆、骑马馆,学校只是读书的地方,没必要那么大。 楚重阳绕到学校最东边的小卖部,掀开帘子走进去。 现在是早自习时间,小卖部里只有老闆和两个杂工。 楚重阳走到柜檯前。 「可以借着打个电话吗?」 「行。」 老闆连眼皮子都没抬就回答。 楚重阳整张脸几乎都被帽子盖住,只露出一个下颌角。 她穿的运动卫衣偏大,不仔细看会以为是个男孩儿。 她凭藉记忆直接拨下号码,是之前林眉离开前告诉她的一串数字。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林眉不愿提起的一对父母,自己名义上的外公外婆。 起码要找个落脚处。 拨完数字后,楚重阳这么想着。 门口传来脚步声,楚重阳正好面对门口,和掀开帘子走进来的四个人打了个照面。 两个男的,两个女的。 正是早自习的时候,这四个人显然不可能都跟她一样是今天刚转来的。 比较像是翘课的那种。 楚重阳没多在意,因为耳边的忙音断了,传来一声女声。 「餵?」 声音出乎意料得听起来挺年轻,林眉可没跟她说过自己有什么兄弟姐妹。 情况变得更棘手,楚重阳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舌头打结着说出一声。 「我是楚重阳。」 语气跟『我是你债主』差不多。 这五个字刚说完,楚重阳身前响起重重的脚步声。 一只手伸过来,径直摁关了她的电话。 楚重阳的第一反应是抬起头,眼神里有火气。 但她发现对面的几个人似乎比她火气还大。 「你就是楚重阳啊?」 为首的是个寸头。 「我们挨个教室得找你,找了半天了,原来你没也没上早自习啊?」 寸头声音太大,老闆立马站起身。 「干什么干什么,不买东西都出去。」 四个人置若罔闻,就堵在电话机前,一个头髮染成紫毛的女生开口。 第20页 「不对啊,嵬哥不是说你是个尖子生吗,尖子生怎么会逃课啊?」 嵬哥这两个字一出来,楚重阳立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林嵬这人...还真是锲而不捨啊。 这事儿要是放在以前,别说是四个人,就算是四十个人站在她跟前,她也根本漠不关心,她压根不会给对面说全话的机会。 问题是,现在她什么都不是。 紫毛旁边站着的粉毛长发伸长手,想要拉下楚重阳的帽子。 「欸,让姐姐看看,能让嵬哥讨厌成这样的人长什么样子...」 楚重阳条件反射地挥开靠近自己的手,「啪」得*一声,声音大到楚重阳自己都吓了一跳。 真的就是身体的条件反射,手自己这么挥出去了,带着从前她骨子里的戾气。 粉毛被甩出去了,一个踉跄倒在了紫毛的身上。 楚重阳都不知道自己力气这么大。 站在电话机前的四个人都愣住了,显然没想到自己人会被这样对待。 此时此刻,楚重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跑! 这个字响在了心头,楚重阳直接沖了出去。 毫不夸张,她跑出了体测五十米的速度,身体跟着本能就沖了出去。 带着风的那种。 身后的四个人立马追了过来,楚重阳听着步子声越跑越快,直接慌不择路跑上了楼。 转弯上楼的那一瞬间,楚重阳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瞬间的滞空。 她从小到大因为身体不怎么好就没运动过,现在这种状态,让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身体耽误了一个当运动员的未来。 原来人能跑这么快的。 帽子被跑到掀起,楚重阳拽住楼梯扶手一个借力、往上一蹬,两步并成一步朝楼上跑。 身体带着风,从楼梯下方扑来一股浓厚的薄荷草味。 楚重阳整个人如同触电一般,喉咙颤抖了一下,但也不忘立马往上跑。 她的脑子很乱,但出其意料的清醒。 去九班。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转去高二九班的。 林眉怕这些变故影响她高考,非要让她转去高二。 这会儿应该差不多马上八点,应该是早自习结束,第一节 课马上开始的时间。 上课的话就好办了。 楚重阳走到三楼后直接往右转,身后杂乱的脚步声有短暂的消失。 十一班,十班... 楚重阳感觉自己心跳越来越快,九班的前门竟然没开,后门看起来也是关着的,只有靠着后门的那扇窗户是开着的。 唿吸声变急,楚重阳压根没有思考,她撑着后窗的窗沿,本来受伤的右手心感受到一股灼烧感。 左腿并着右腿往上跨过窗户,她整个人翻越过窗户,直接跳进了教室后面。 落地的那一剎那,楚重阳感觉自己肯定在做梦。 看来她不仅有跑步的潜力,还可以跨栏。 身体随着惯性往前沖,班级里有些轻微的嘈杂声,但显然人很少,楚重阳也不管周围到底有没有人看着她,直接借着惯性坐进了后排的一个位置上。 再往下一蹲。 这一连串动作做下来,楚重阳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但同时也不忘把帽子严严实实地戴好。 喉咙越来越痒。 楚重阳忍住挠脖子的冲动,心跳因为刚刚一连串的运动而久久不能平稳。 几秒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蠢。 不仅仅因为她当着自己新同学们的面跳进了窗户,还因为她竟然一进来就蹲在了别人的位置上。 她蹲的位置没人,但脸朝后一垂眼,就看见了一双腿。 还挺长。 楚重阳深吸了一口气。 蠢到家了。 她吐完气后依旧没做好心理建设,只好脸僵着慢慢站起来。 和后座来了*个照面。 风一吹,一股浓厚的薄荷味。 陈深倚靠着椅背,正目不转睛地看向她。 眼神冰凉,还是那股看不懂的样子。 「陈深?」 楚重阳深刻地意识到什么叫做冤家路窄。 合计着她转学转了个寂寞。 不仅处处遇到林嵬的爪牙,还得跟老对头打了个这么尴尬的照面。 楚重阳和陈深四目相对,右手下意识地想握住右口袋的笔桿,结果却摸到了那封丧信。 整个人立马没劲儿了。 「你怎么在这...」 楚重阳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后门「砰」得一声被推开,那四个人往教室里走。 楚重阳本来想重新蹲下去,但是老对头在身旁,她心里那不值钱的自尊心又开始作怪,她愣是僵站在了位置上。 所能做的,也只是离墙近了些,希望这四个小混混眼瞎,看不见她。 事实证明小混混不仅不眼瞎,还眼尖地一下子就看见了她。 这时上课铃正好响起,教室里本来就只剩下四五个人,一下子走得只剩下陈深和她两个人。 真行啊,第一节 课竟然是户外课吗? 这下好了,不仅没个老师镇场子,这下连旁观作证的同学都没了。 四个人越走越近,楚重阳握紧口袋里的画笔,脑子里什么场景都想了。 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打架的天赋,毕竟从来没试过。 第21页 她还没动,后座的陈深动了。 他站起来,为首那个寸头只到他颈部,气势一比立马弱了不少。 陈深也不说话,就站在四个人身前。 从楚重阳这个角度看不到陈深的神情,但能看到那四个小混混的表情。 粉毛和紫毛竟然脸红了,而另外两个男生则是一下子变得很愤怒,然后在看到陈深的校服名牌后逐渐又变得焉巴。 「竟然是陈深...」 楚重阳这才注意到陈深穿得还是以前高中的校服,怪不得校服上还绣着名字。 她发呆的片刻,那些人已经走了。 教室里就只剩下陈深和她,气氛一下又变得难以言喻的凝滞,楚重阳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带着怎样的心情来面对陈深。 敌对的,仇恨的,还是...感激的?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和陈深不再是一个圈子的人,能离远点就远点。 况且陈深这人,一看就很不好惹。 「谢了。」 楚重阳终究开口,打破教室里的沉默。 「你不去上课吗?」 她现在典型就是在没话找话说,脑子想的全是怎么礼貌而又体面地走远。 陈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没坐下,而是到教室最后面拖了一张新的桌子,单手拖着往自己座位旁边一放。 陈深单个的桌子旁多了个位置。 「自己去拿椅子。」 「啊...」 楚重阳没反应过来,给谁拿椅子,给她吗? 「别吧...」 「别了。」 楚重阳想像了一下自己和陈深做同桌的情景,喉咙越发痒。 「我坐东边就好,我不喜欢靠窗。」 楚重阳自己重新拖了张桌子,口不择言地撒着谎离开,她*很喜欢靠窗的位置,更何况窗边还总是吹着带着薄荷味的风。 但总不能真就和陈深成为同桌。 烦。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楚重阳总感觉自己拖桌子的整个过程一直被陈深盯着,带着刺儿的那种。 刺到她拿椅子的速度都快了些。 她一坐下,就直接往墙的那一侧转过去,装作很累的样子趴在桌子上。 其实她真的很累,腿已经开始发酸,手心也疼。 她有一百个发脾气的理由,如果放在以前她早就... 没有如果。 楚重阳收回念头,盯着空无一物的墙面,就像是盯着自己因为杂乱而毫无头绪的内心。 她伸出手,烦躁地咬着右手手指,整张脸都躲在卫衣帽子里,整个人也躲在壳子里。 陈深眼神落在楚重阳的身上,良久。 直到耳机换了一首歌,他这才把眼神收回,看向了另一侧的窗户。 窗外的太阳很高,却因为云层环绕的缘故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气的样貌。 焉焉地蜷成了一团。 第14章 .漫画第十四章 《并行的太阳》…… 第一节课没过多久就结束了,陆续有人抱着球回来,教室顶上的电风扇被打开。 后排的同学看教室后排又多了个人,愣是出去看了眼门牌号才再次进来。 「原来今天我们班有俩转校生啊。」 「怎么都没去上课啊,还有一个直接睡着了?倒是都挺自在啊…」 「......」 赵封抱着两瓶矿泉水回座位,顺手把左手的那一瓶放在陈深的桌上。 「你怎么没去上课啊?我本来准备喊你下去打球,结果体育老师没放我上来。」 赵封顺着陈深的视线往教室东边看。 「哟...又来一新同学啊,怎么戴着帽子睡着了,你认识?」 陈深没回答,而是用手指扣了扣桌子。 「手机。」 「什么手机?」 赵封愣了会儿,才鬼鬼祟祟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手机。 「你这人我跟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儿呢,你下次能不能说话带全了主谓宾,要不然我还得联繫上下语境,我语文阅读理解很差的啊,你这不是难为我吗…」 「微信。」 「主谓宾…算了。」 赵封「叮」得扫上陈深的微信。 「没想到你竟然主动加我微信,你这什么微信名…」 陈深不怎么用微信,微信名一直就没变过,就是原始微信的那串手机数字。 陈深把手机放下,看向赵封。 「想要同桌?」 「想啊。」 赵封愣了愣,注意点却完全歪了。 「诶,这次一下说了句完整的问句,进步了啊。」 「帮我做件事。」 陈深重新打开手机点进微信,按下转发键后,赵封的手机屏幕亮起来。 「跟新来的那个做同桌。」 就算是命令式的语气,这话从陈深嘴里说出来却毫不违和,就是让赵封有点儿惊讶。 「你们真的认识啊?不过你要让我做什么事儿,有报酬吗?」 「看微信。」 陈深说着从书包里把卡夹拿出来,扔到赵封桌上。 「自*己拿。」 「谢谢『阳哥』!」 赵封感觉新同学刚刚那动作贼帅,就跟演电视剧一样。 「不过…『阳哥』,里面没钱啊,全是卡…你别是让我挑张卡吧…」 陈深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挑。」 第22页 「……」 赵封沉默地看了看卡夹里的各种卡,最后什么也没拿,把卡夹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陈深的桌上。 「算了『阳哥』,下次你请我吃饭得了。」 赵封麻利地拎着自己的桌子往最东边抬去,坐到正在睡觉的新同学旁边。 抬桌子的声音尽量小声。 坐下后他打开微信,也不知道『阳哥』到底要让他做什么事。 微信的第一条对话框入眼—— 『一中学租房特优价,5月份持学生证入房,可享首月免费入住,心动不如行动,请点击以下连结…』 赵封僵在了位置上。 「……」 「同学这是你的新书,这是你的学生证。」 陈深的位置前来了个女同学。 「还有几本练习册学校里暂时没有存货了,你得自己去买,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你就问我,我是九班的班长。」 女同学说了一大串话,说话的时候眼神闪烁没敢看陈深,说完后她顿了顿,等待新同学问她问题。 等了一会儿,结果新同学压根没看她,直接把书放回了桌子里。 手机一直在震动,陈深打开微信,赵封发了一连信息,满屏都是感嘆号。 -!!!阳哥,你们家是房产中介?!怎么租房还免费呢,这不得亏啊? -什么?你不是楚重阳!我旁边这人才是楚重阳?我发小真回来了?我等会儿该怎么和她说话,她还记得我吗!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合着我刚刚一直都叫错名字了!! -哥,发个名字,让我给你改个备註!等会儿,我同桌刚刚动了下,我现在好紧张,这都多少年没见了,我还没准备好!! 陈深的手机就没停止过响动,直到手机的震动声趋于平静后,陈深这才按下键盘打出两个字。 -陈深。 出乎意料得,这次手机竟然平静得没有反应。 上课铃打响,化学老师带着烧瓶走进来,教室里的电风扇声一直没停。 陈深把化学书放到一边,抽出书包里的数学练习册。 册子里都是英文,他翻到折了个角的那一页,上面参差写着『derivative』『integrals』... 写到一半,书皮下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非常短促的一声。 陈深划开手机。 -深哥,我同桌好像生病了,右手心在往外流血,都滴地上了,我一开始还以为是颜料,你说我要不要喊醒她? 看到这条消息后,陈深皱起了眉。 -有创口贴吗? 赵封回得很快。 -有。 -给她。 赵封那儿还在显示正在输入中,手机的顶端弹出一条消息。 『您有一封简讯,请注意查收。』 发信人那端显示的是林嵬。 『你转去一中了?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漫画更*新了,我怀疑是楚重阳。你不让我动,那你自己去试…』 信息很长,陈深简单扫了一眼,没看完,就回了一个字。 『等。』 楚重阳往楼梯下走,整个人脑袋都是僵的。 她睡了一个上午,本来只是准备盯着墙面发呆,盯着盯着就睡着了。 困。 走到小卖部跟前才发现里面人多到快要溢了出来,她绕到小卖部房子后面,找了个没人的树底下等着。 正午的太阳很亮,虽然还没到盛夏,但已经热烈到将树荫吞噬得只剩下几个轮廓。 有点热。 楚重阳依旧戴着帽子,虽然手脚是热的,但脖子那一块依旧非常冰凉。 胳膊被枕麻了,手腕泛红。 楚重阳看着手里的创口贴发呆,最终没贴到手心,直接放进了口袋。 她想了会儿,想起了她那个新同桌的名字。 叫赵封。 她一醒来,这人就像变魔术一样拉出一长条创口贴塞在她桌子里,而后如同弹珠般说出一大串的话。 原来人的话能这么多。 新同桌说他是她以前绘画班的同学,又说他们是很久的朋友了,他俩的妈妈也是朋友。 因为创口贴这件事儿楚重阳对赵封印象还不错,当时她张了张嘴,最终没有把自己不记得他这位『很久的朋友』这件事说出来。 完全没印象。 楚重阳盯着创口贴回忆了下自己的童年,对赵封这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新同桌大概是误会了什么,不论其他,她就没交过朋友。 朋友这个词,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对楚重阳都太陌生。 那些被记在笔记本上的名字,显然不能被称为『朋友』。 人渐渐少了,楚重阳走进小卖部里,拨下早上那通没完成的电话,号码一直没通,拨了三次都是忙音。 后面还有人等着借电话,楚重阳放下座机走出小卖部。 怎么办。 走回刚刚那棵树下,楚重阳的手下意识地伸向自己的脖子。 烦。 想挠。 但她还是忍住,强迫自己把手抽离脖子,改成咬手指,看上去像个烦躁得连影子都快融化的孩子。 手心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诶,重阳,你在这儿啊!」 赵封的嗓门很大,远远得就能听见声音。 「你不回去睡午觉吗?等会儿班主任可能会抽查啊。」 第23页 楚重阳站直,看着赵封不自在地朝她走来,脑海里突然响起之前赵封跟她说的话。 『我妈跟你妈也是多年的朋友了。』 既然是朋友,是不是能帮朋友家一个忙,比如借个房间… 这个念头刚冒出个苗头,就被心里那股不值钱的自尊心摁下去了。 死死地摁下去。 「诶,你知道吗…」 赵封的开场白和他的表情一样僵硬,简直就是把『我在没话找话说』写在了脸上。 「我们周围有个特别近的房子在出租,拿学生证入住首月免费…」 「啊?」 楚重阳转向赵封。 「房东有病?」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说出口了。 「不是…」 赵封被逗笑,眼睛眯成两条缝。 「*我认识那房东,他们家是做房产中介的,正好最近在搞活动。」 这下楚重阳完全把话给听进去了。 「谁?」 「你感兴趣啊?」 赵封挺惊讶。 「难道你要找房子租?」 赵封记得楚重阳家境很好,以前每次来接她的车看上去就很贵的样子。 还配司机。 「有这个打算…」 楚重阳把话说得含煳。 「等等…」 赵封直接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 「我有他微信,你可以加下他微信。」 「没手机。」 「那你…直接用我手机跟他聊,这会他应该醒着。」 楚重阳接过手机,内心短暂地挣扎了下,最后摁下按钮—— 语音电话的声音响起来。 「诶!」 赵封突然一叫。 「别打语音电话啊,教室里其他人都还在睡觉呢!」 这话没说完,语音电话已经被接通了。 手机传来熟悉的声音,冷淡而疏离。 「餵。」 陈深这声音一出来,楚重阳手一抖,差点把别人的手机给摔地上。 「怎么又是你…」 楚重阳回復得勉强。 「你们家什么时候变房产中介了?」 她不傻,知道最近自己陈深和自己的交错太多了。 本来平行的两条线突然产生了这么多交点,肯定是其中一条线主动起了偏颇。 陈深又不是慈善家,肯定有他的目的,这点楚重阳比谁都清楚。 曾经都是一个圈子的人,楚重阳总觉得陈深身上有些和她相同的特质。 她知道这多半是个局,当时直接掐断了语音电话。 但到了放学的下课铃响起后,脚步却不受控制地跟了过去。 啧。 这时候那一直在捣乱的自尊心又哪儿去了? 楚重阳沉默地跟在陈深身后走出了校门。 房子离学校一点都不近,车颠簸了大概半个小时才停下。 期间驾驶座的司机一直透过后视镜看着她,神情跟看鬼差不多。 司机说的话就表明了他的心思。 「少爷竟然带了个人来啊…」 不带人,难道带鬼? 楚重阳下车后司机就走了,她下意识地记住了车牌号。 来的路上她一直留意着周围的建筑物,这真离学校挺远的,周围建筑物也很少,天际线很清晰。 「现在房产中介都把别墅租给学生吗?」 楚重阳看到房子的第一眼就想离开。 经典欧式小别墅,以前林眉度假的时候就喜欢住在这种人少的郊区。 四周都是植物,花草一看就知道经常有人打扫。 院子里有个小游泳池,推开栅栏门后涌来一股带着水气的薄荷味。 楚重阳环顾四周没找到有关薄荷的任何植物。 薄荷味竟然是从陈深身上传来的。 房子里的装修也是典型中世纪风,窗玻璃都带着磨砂感,阳光穿进来后光线会变得更加柔和。 厅堂通向院子的走廊有个高脚桌,铺着印有油画的桌布。 楚重阳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纸和笔。 「坐。」 陈深把书包扔在地毯上。 楚重阳皱起眉毛,本能性地厌恶这种命令式的语气。 虽然她也喜欢这么说话。 陈*深冷眼看着楚重阳,走近,挑起笔。 「画幅漫画,这房子归你。」 「啊?」 楚重阳以为自己没听清。 「…有病?」 这人专程把自己弄到这儿就是让她画画? 楚重阳是代入着兇杀剧的心情走进这房子的,万万没想到迎来的是荒诞剧的走向。 陈深没有回答,垂眼一直看着楚重阳。 长久的沉默后,楚重阳这才意识到陈深真没跟她开玩笑。 这人真就这么大老远把她忽悠过来画画儿的。 「你这人…」 楚重阳莫名烦躁,脖子尤其是喉咙那块痒得受不了。 「你要是实在非常闲,不如回去背背书,好好的高考你不考…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自己玩儿吧。」 楚重阳转身要走,还没走几步,她背后一个受力直接被人拽向后。 她踉跄着差点摔在地上,脖子在那一剎那传来了灼烧般的痛感。 真的是… 「滚开!」 楚重阳用力甩开陈深拽着她的胳膊,费了好大的劲才没把脏话骂出来。 第24页 想撕碎所有的不适感。 焦躁感一阵接着一阵往上涌,楚重阳看向陈深,眼神冷到了一个极点。 但陈深的眼神比她还要冰。 就是这种眼神。 楚重阳真的受够了,她的一天已经过得够疲惫了,为什么还要在这儿耗着。 令人讨厌的眼神。 手心有尖锐的触感,楚重阳握着笔桿把画笔从口袋里掏出来,手的方向不偏不倚地扎向陈深朝她伸来的手。 但那弧度在半空就被陈深给拽住—— 画笔被夺走,在陈深的手里转了个方向,速度快到一眨眼的功夫,楚重阳的耳边响起一阵风。 锋利的笔桿擦过她的耳畔和右脖子,直接被陈深「啪」得插在了她脖子后的墙上。 楚重阳整个人定住,右脖子被划出伤口,虽然不深,但她清晰地感觉到血液从伤口往下流。 那一刻,楚重阳脸色直接全白了。 脖子。 那种感觉又来了... 她僵在了原处,脸上第一次露出害怕的神情,数不胜数的记忆如同发潮的绳子缠住她的脖子。 让人窒息的蟒蛇。 在陈深低下头之前,楚重阳立马把帽子扣在头上,不让任何人有机会看到她的胆怯。 她没有再反抗,而是走到桌子前。 声音阴沉。 「画什么?」 陈深皱眉看向楚重阳有些异常的背影,最终把手里的画笔放在了楚重阳的桌旁。 「漫画。」 「什么漫画?」 「随意。」 陈深用手点了点白纸。 「把这一页填满。」 第15章 .漫画第十五章 《并行的太阳》…… 如果没有脖子旁的那道伤口,楚重阳会觉得这会儿是个不错的时段。 风景不错,房子不错,花草不错,还能画画。 久违的放松。 就是身后站着个陈深。 楚重阳一直在皱眉,第一次觉得画画是件艰难的事,笔劲加重。 直到画到中途她才渐渐找着平时她下笔的状态,暂时忘却周围的烦心事。 但其实也没用心,甚至嘴角还带着抹嘲笑。 「画完了。」* 没过半个小时,楚重阳直接撂笔。 白纸大到可以画幅条漫,楚重阳愣是放大比例只画了一个图框,线条潦草到她以前的美术老师看到后会破口大骂的程度。 周围的景色直接用波浪线代替,画上只有两个人。 线条人只有线条,五官是几个圈,从画上只能看出一高一矮。 矮的那个线条人手上拿着根尖锐的线条,用力地扎进高线条人的脖子那块。 血从高线条人的身上喷出来,就跟瀑布似的。 楚重阳画这俩线条人的时候,想像的就是自己用力地把画笔扎回陈深的脖子。 狠狠地。 「行了没?」 楚重阳抖了抖画纸。 「明眼人都知道我在画什么。」 「画全。」 陈深把画纸放回桌子。 「啧。」 楚重阳皱眉。 「你事儿真多…粗稿五百,细稿五千啊。」 她随口乱说,笔下加重,把潦草的线条描细。 尤其是捅人那块,她画得尤其仔细。 心里憋着股劲儿。 「这回画完了。」 景色跃然纸上,画上的人五官分明,就算只露出侧脸也能让人知道到底谁是谁。 天色已经暗了,走廊上挂着的灯随水光闪烁。 楚重阳看了眼脚旁的游泳池,不做声色地站起身把画递到陈深手上。 「这回行了…」 话说一半,楚重阳伸出手,勾着陈深的衣服往游泳池拽。 陈深的第一反应是把画捲起来扔到桌上。 灯光用力一闪,陈深反手拽住楚重阳的胳膊稳住自己的身体,摇晃中楚重阳中心不稳,这么一来她成了往下倒的那个。 身体往下沉,眼见着她的脸就要水里扑—— 已经站稳的陈深伸出手一扯,拉着楚重阳的帽子往上拎。 「刺啦」一声在夜色里非常清晰,帽子直接被扯断了半个边儿。 楚重阳站直身后立马往走廊退,背后直冒冷汗。 她人上来了,帽子也破了,如同狗尾巴一样垂在领子后面。 「那什么…」 楚重阳抬起头和陈深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帽子破了,赔吧。」 楚重阳说完后自己都惊了,原来她自己可以做到脸皮这么厚,那为什么今天早上连要瓶水都没能说出口。 难不成这厚脸皮还分人。 陈恶人限定的那种? 「楼上有衣服和手机。」 陈深拿起画往屋子里走,没再说任何话。 楚重阳犹豫了会儿,决定趁着脸皮还厚着的余热多占些好处。 衣柜里挂着一排衣服。 不知道这些衣服是谁的,楚重阳穿上去有些大,她换了套跟之前差不多款式的运动卫衣。 卫衣的标牌还没拆,上面写着男装两个字。 她顺便换了条裤子,裤腿长得正好。 换好衣服已经八点,楚重阳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拨打今天中午没打通的电话。 她没抱希望,但手机响了几秒后竟然被接通了。 第25页 对面依旧是那个年轻的女声。 「你是楚重阳对吧!我今天中午去进货了没接到你电话,我猜到是你…」 「是…」 「两个月前林眉就联繫我把*事儿都跟我说了...你现在在哪儿,我刚刚去一中没找到你。」 楚重阳顺口说出地址,顺便留了个心眼。 「您是…我妈的谁?」 「我们今天应该见过,我是今早那个便利店的老闆娘.」 对面响起类似引擎发动的声音。 「早上你来小卖部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眼熟,我不跟你说了我儿子也在一中,赵封你知道吧,他就是我儿子,他今天回来跟我说起你了。」 对面响起赵封的大嗓门。 「重阳,我和我妈找了你老半天,你怎么不早说你要来我家,还租什么房啊你?」 楚重阳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什么。 「行了,我挂电话了,你等着,我马上到。」 摩托车的声音唿啸穿过手机传来,屏幕一黑,电话被挂断。 行吧。 楚重阳把手机扔回茶几,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天花板上的灯光亮得晃眼。 不管是林眉哪儿的朋友,总算是找到一个落脚点了。 楚重阳觉得自己像个漏气的皮球,漫无目的得被人踢来踢去。 振作起来。 楚重阳在心里对自己说。 现在已经是最差的情况,不会更差了。 她有想做的事,她不能泄气。 好不容易从深渊里挣脱出来,她不能停滞在这里。 楚重阳离开房子前没跟陈深道别,悄无声息地绕开院子离开。 她把自己破烂的运动服留在了陈深的游泳池旁边,上面用白色记号笔写上了两个大字。 『幼稚。』 这群人也是闲的,楚重阳凭直接察觉到这些事或多或少都跟她之前画的那幅油画有关。 难不成真以为是她画死了人? 上学都白上了,她要是有这本事,现在能让自己过得这么惨? 早上口渴的时候直接画瓶水自己喝得了。 陈深把楚重阳的画扫描下来用电脑发了出去,没过多久,他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这真是楚重阳画的?」 林嵬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我给冯老太看了,说笔迹跟漫画不一样。」 「嗯。」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她伪造了笔迹,这次的事太巧了...如果不是她,那能谁画了那些漫画,又是谁一直在把漫画寄给我们?」 陈深拿着手机走到走廊,游泳池旁的运动服十分显眼。 偌大两个白字在灯光下不断闪烁。 『幼稚。』 陈深垂眼。 「不是她。」 「那你…昨天那漫画网页更新了,但地址还没有弹出来,你的网页有写新地址吗?」 「没。」 「你说到底是谁…」 手机对面传来林嵬的嘆息声。 「我一直都觉得是恶作剧,直到陆崟...他...」 陈深没挂断手机,也没回答,任由林嵬的嘆息声融入夜色中。 而后化为灯光闪烁下的虚无。 两年前,陈深的电脑收到一封匿名邮件,打开邮件后网址就自动弹出来。 网页设计简略到全网站只有一本漫画,显示『正在更新中…』 漫画的名字叫做《太阳》,漫画的主人公和他同名,画得也和他毫无二致。 一开始他以*为这是恶作剧,直到漫画里的事一件一件被应证发生到现实中,陈深这才意识到不对。 这已经不能用人为来概括。 不会有『人』能够预测到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只有他一个人看到的漫画,永远查不到ip的网址,漫画画什么,他就会经歷什么。 提线木偶一般。 漫画更新后过一段时间会被自动删除,而后弹出一个地址,地址每章都会变。 纸质版的线稿会被寄送到弹出的地址,陈深每回都亲自去拿。 不是因为线稿,而是为了找到始作俑者。 无论是人是鬼。 但找到的却只有和他有相同经歷的林嵬和陆崟,而现在… 只剩下林嵬了。 「你说…」 长久的沉默后,林嵬的声音再次从手机的另一侧传来。 「我们到底是活着的,还是死着的,又或者…我们到底活过吗?」 陈深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他也曾经问过自己。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这种改变是好是坏,他自己也不知道。 陈深抬起头,看向掩埋在云层里的月亮。 隐隐绰绰。 楚重阳是被封梅用摩托车接走的,没被带回家,而是送到一个离学校很近的五星酒店。 「家里房子小,老赵小赵和我挤在便利店后一个小房子里,实在腾不出房间。」 封梅说着把手机塞到楚重阳手里。 「这是我以前的手机,正好你用着。」 楚重阳的房间在九楼,透过窗户能直接看到一中的教学楼楼顶。 她在这儿住了一个星期,封梅每天都会带饭给她。 楚重阳没想明白赵封家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要说封梅阔绰,那为什么要一家挤在一个小商品房里;要说封梅手头紧,又为什么可以让她一直住在五星酒店。 第26页 为这事楚重阳提过一嘴,但封梅摆摆手。 「你住着,不差这钱。」 生活开始变得规律,这一个星期楚重阳的轨迹很简单,就是学校酒店两边跑。 在学校里学习,回酒店写作业,从表面看起来她仿佛回到正常的生活。 但也只是表面而已。 在学校里她翻看的书从来不是教材而是《美术史鑑》,就算奋笔疾书也是在练习构图和透视;回到酒店她会打开youtube看美术公开课,再根据课程进度自己到网站上找作业。 她不想考国科大,也从未曾想考这个大学的经济管理系。 林眉让她回到高二肯定是为了让她更好地准备、考上国科大。 但现在林眉人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楚重阳看上的是国科大对面的国美大。 美术学院的中外美术鑑赏。 国美大很特殊,不参与提前的艺考,而是等统一高考用分数线筛选后再进行学校二试美考。 录取率也是跟国科大抗衡的低。 林眉不担心高考,只关心自己未曾有机会准备的美考。 她需要攒钱,需要新的画具。 她脖子上被陈深划破的地方还没有痊癒,用创口贴严严实实地盖住。 手心就算发炎她也可以不管不顾,但*脖子每次出现伤口,楚重阳都会敏感地掩盖。 把印在身体里的恐惧埋进创口贴里。 但伤口会疼。 都怪这道伤痕,楚重阳总是无意识地想要去挠。 可是一挠,她就会如同入癫般控制不住,像以前一样把脖子挠出血来。 破皮,结痂,破皮。 越是疼,楚重阳就越是想到林眉的脸,还有那些明灭的宴会音乐、毫无意义的觥筹交错。 密闭的房间,冰凉的长绳。 有时还会想到一道坠下高楼的影子。 每次这样,楚重阳都会回忆起那天握着笔桿扎向她的陈深。 她一向锱铢必较。 这梁子,她算是记下了。 房间外开始下雨,陈深醒来的时候屋子的光线还是暗的。 窗外的雨水沿着网格窗往下淌,墙上的影子也在淅淅沥沥地沿着墙线垂落。 打开手机,屏幕上才凌晨五点。 日期上显示的星期天。 从他来一中已经一个星期了,上一章漫画也更新了一个星期。 但漫画里的事情还是没有发生。 最新一章画的是他在贵雅高中备考期间和人发生了冲突,但直到今天,他依旧还在一中待着。 转学了,漫画里的事还会不会发生? 陈深放下手机。 睡不着,他看着墙上不断下垂的雨水影子。 恍惚间,那些影子仿若在不断蔓延,爬到他的周围。 细影成线,一根一根地系在他的周身。 线通着血肉,控制着血肉。 若是不跟着线动,线便会扭曲着扎出血来。 陈深闭上眼睛,任由黑暗吞噬自己。 墙上流淌的影子,仿若也成了血。 静默再次被打破的时候已经七八点多,手机震动着亮起屏幕。 陈深接通电话。 「喂,小深啊,今天中午来我这儿吃饭啊。」 冯老太那儿信号显然不太好,手机里一直传来杂音。 「正好有人送了点儿新菜过来,今天我准备包些个野菜汤圆,等会儿你来的时候捎点糖来,林嵬那小子说不蘸糖他不吃,嘴挑得…」 「嗯。」 「吃饭前你先把事儿办了吧…」 手机另一边传来锅碗的声响。 「新地址出来了,在远郊那儿的一个废球场,林嵬已经往那儿去了。」 「嗯。」 陈深站起身,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也不知道这次会出什么么蛾子。」 冯老太嘆了口气。 「每次拿线稿的时候总会出点事儿,用脚想也知道肯定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你们小心点儿…」 雨声霹雳,天地间都雾蒙蒙的。 陈深没让管家送他,打车去的远郊。 车绕进废球场,远远得站着一大群人,在雨幕下若隐若现。 「这什么情况…」 快车司机被眼前一群黑西装男人吓了一跳。 「拍电影呢?」 陈深推开车门,车外立马递过来一把黑伞,没让他淋半点雨。 十几个男人站成一排等着他,一把把黑伞在扑朔的雨水下显得肃穆。 正中央的人打着一把红伞,正是林嵬。 「来了。」 他远远地打招唿。 「带这么多人?」 陈深接过黑伞,没让身*旁的人给他撑着。 「太声张。」 「这次必须要防备些…」 林嵬带着人往里走。 「最近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漫画背后的那东西不会让我们轻易拿到线稿的,以前不会,这次更不会。」 陈深垂眼,看向地上横亘的树枝。 球场掩映在丛生的树木之中,以前这是一片运动场,后来远郊西边迁坟,逐渐没人再来这走动。 雨水打落在地上,地面变得潮湿。 「线稿应该就放在球场里面的某个地方…」 第27页 林嵬走在陈深左边。 「等等…球场门口是不是站着个人?」 走近些才发现是两个人。 球场的铁门被一把生锈的大锁扣住,两人就站在锁旁,仿若在守着这地方。 一男一女,穿着明黄色的长雨衣。 雨衣拖地,大到像裹着两条被子。 「少爷。」 黑西装男人开口。 「我们去试探。」 十几个黑衣人越过林嵬和陈深走向前,朝两个雨衣人靠近。 雨衣里传来怪异的声音,越来越大,走近了发现是一个人在不停地哭泣,而另一个人则在大声地尖笑。 「怎么才两个人。」 林嵬在人群后看着。 「之前图书馆拿线稿那次,还来了四五个人,这次的线稿就这么好拿?」 陈深没言语,雨不断从从伞檐垂落,他的眼神落在两个雨衣人身上,眼光冰凉。 雨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着光。 「我们这次不会白来了吧?」 林嵬说着看向陈深。 黑衣人尝试和穿着雨衣两人交涉,但俩人置而不问、依旧挡在门前,哭声和笑声交错。 雨幕下人们逐渐不耐烦,黑衣人抬起手拽住俩人的肩膀,用力往外一拖。 陈深眯着眼睛,就在这时看清了雨衣里一直闪着寒光的东西,立马伸手拽住一个站着自己身前的黑衣人。 「往后退。」 话没说完,人群中暴发出惨叫声。 陈深拉着的黑衣人身体一顿,而后砰然往下塌,血混着雨喷出。 惨叫声不停。 两道长钩在半空中不断地挥舞,大力而快速地破开血肉。 门外的两人早就脱去明黄色的雨衣,露出狰狞的面孔和将近一米的长钩。 女的尖叫着大笑,而男的一边用钩子捅人一边发出呜咽的哭声。 「这到底是什么,他们还是人吗…」 林嵬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眼前的人一个一个地倒下去。 此时一道长钩破空而下,趁着林嵬怔住的瞬间噼向他的头颅—— 「啪」得一声。 陈深扯过林嵬手中的红伞往上抬,钩子和伞片纠缠在一起。 「别愣着。」 陈深说着直接把伞用力往下拽,拿长钩的男人一个踉跄半跪在地上。 陈深大力抽开破开的伞,用伞柄砸在男人的头上,脚随之踩住男人的手。 雨水顺着陈深的短髮往下流,他弯下腰,用力抽出男人手里的长钩。 钩子的尖端滴着血,男人一边发癫般哭叫一边挣扎。 陈深一个抬腿把男人的头踩回地*面,男人一下没了动静。 林嵬这才反应过来,拦住不断尖笑的女人,把人摁倒在门上。 女人张大了嘴,笑声更加勐烈,笑得整个人都在晃动,就算喉咙都嘶哑了也瞪大眼睛不停歇。 「从哪找来的疯子。」 林嵬抹去额头上的雨水,从女人的口袋里翻出篮球场的钥匙。 「以前也都只是些醉汉和痞子,这次是从疯人院里找来的打手吗?」 几个黑衣人捂着伤口从地上爬起来,有人伤到了内脏,血块不断从伤口处掉落。 林嵬看到后眼睛立马眯起来。 「这次动了真格啊,是真的要杀了我们?」 林嵬掐住女人的脖子。 「敢伤我的人,他妈的...把这两个人捆了,带回去!」 陈深抬起脚,黑衣人把地上的男人捞起来,用麻袋直接套上。 女人也被捆住,在不断挣扎。 「诶!」 黑衣人一个惊唿,女人如同泥鳅般从他手里滑走,没有长钩就用指甲抓向他的眼睛。 杂乱中陈深无意瞥向地面,雨水沖刷开地面的泥土,露出模煳的影子。 挣扎的女人扭曲着,她的影子周围被一些细长的线条环绕着,一根一根,悄无声息地混入雨水。 陈深一怔。 线牵动着影子不断蠕动,变形、扭曲… 最终病变。 女人被擒拿住,但影子依旧在地面不甘心地蠕动,化为大声的啼笑。 雨越下越大,天地间愈发潮湿。 人渐渐离开,陈深抬头看向天,像是在找什么,雨水顺着他的脸庞往下滴落。 他们这样的人,算是活着的吗? 「找到线稿了,就卡在篮球框后面。」 林嵬从废球场走出来。 「不走吗?」 「走。」 陈深最后看了眼地上的长钩,转头离开。 「那两个人怎么处理?」 林嵬说话时眉毛一直皱着。 「敢伤我的人…」 「不用管。」 陈深反常地开口。 「放了。」 「凭什么?」 林嵬立马转头。 「他们跟我们一样。」 陈深垂眼。 「空壳。」 第16章 .漫画第十六章 《并行的太阳》…… 林嵬沉默了一路,直到上车后才突然开口。 「你是说他俩也是被控制的...你怎么发现的?」 「影子。」 陈深没接过司机递给他的毛巾。 「牛啊...这大下雨天的你竟然还记得看影子。」 林嵬从司机手里接过毛巾重新递给陈深。 第28页 「擦擦吧,你身上还有血。」 「不用。」 陈深皱眉。 脏。 「怪不得这俩人跟失了智一样,一个笑不停一个哭不停,搁那儿唱戏呢。」 林嵬散漫地靠在车椅上。 「背后操纵这一切的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又到底是谁...真不是楚重阳吗?」 「不是。」 「你怎么这么确信?」 「如果我是她...」 陈深看向车窗外。 「我不会把局面画成现在这样。」 「啧...确实,要是她真有这能力,干嘛把自己画得这么惨,我要是她...我就把自己想要的东西都画出来,最好画一座世外桃源,躲在人世后,远远*的。」 车一停下,陈深第一个下车,径直走进别墅上楼。 「干什么呢急沖沖的?」 冯老太招唿林嵬坐下。 「他倒是挺自在,一进我房子连个招唿都不打直接上楼,比我这个主人还主人。」 「他衣服沾上血了,让他擦又嫌脏,肯定是上去换衣服...」 说到一半林嵬一拍大腿,「啪」的一声在别墅里迴荡。 「完了!」 「什么完了?」 冯老太把汤圆往外盛。 「忘买糖了!」 林嵬的脸皱巴成一团。 林嵬没糖不吃饭不是说说而已,整个午饭他就吃了一口汤圆,还背着冯老太准备偷偷吐出来。 结果一转头看见陈深冰冷的眼神,又慢慢地吞回喉咙。 「这汤圆是真难吃,我第一次见有人用野菜包汤圆,还包这么多,也不知道加了什么咸得慌...」 林嵬凑近陈深小声说。 「深哥你是不是没有味觉,怎么一口都没剩?」 陈深没回答,吃完饭默不作声地收拾碗筷。 冯老太家别墅很大,却建得僻远,她又不喜欢和生人一起住,家里一个帮佣都没请,平日里都是她自己忙饭洗碗。 偌大的房子空得很。 饭后冯老太戴上老花眼镜,打开线稿开始研究。 「跟以前的笔迹一样,没变。」 线稿上画的跟周一在网页上连载的一样,讲的就是陈深在贵雅高中备考期间和人起了冲突。 「怎么回事,头一次发生这种情况吧...」 林嵬张大嘴看着。 「这周都快结束了,漫画里的事完全没有发生,深哥现在还在那新高中待着。」 「你的漫画呢?」 冯老太问林嵬。 「更新了没?」 「好久没更了,停在了一月一号那一章,然后陆崟他的漫画...」 林嵬眼神一缩。 「自那事儿以后也没更过...我和他的网页都跟死了似的,点都点不开。」 「怪。」 冯老太嘆了口气。 「人活久了真就什么稀奇古怪都能遇到,这事儿我还得托人去问问,我有个老熟人早前看破红尘修道去了,拜在南昌仙人赵夫子那座仙山下,说不定他能看出什么眉目来。」 「修道?」 林嵬一挑眉。 「迷信!」 「那你说你这事儿用唯物主义怎么解释?」 冯老太啐了一口。 陈深倚靠在墙上,一直没作声,听到这话才站直身。 「试。」 「深哥?」 林嵬怀疑自己的耳朵。 「天下没有免费的食儿,我这老熟人难请得很,我要能把他请过来,你们拿什么来换?」 冯老太眼珠子转悠起来,定在陈深身上。 「说。」 陈深言简意赅。 「我看上你那靠山的小别墅了,盘给我吧。」 陈深难得犹豫了下。 那栋别墅... 「怎么?不捨得,我记得你不怎么去啊,有下家了?」 陈深想起那天在游泳池旁摊开的运动服和白色记号笔留下的大字。 「她没要。」 「这房子都看不上,眼光倒挺高。」 冯老太摘下老花镜。 「正好盘给我,我急要个好房子。」 「*不是你住?」 陈深抬眼。 「当然不是我住,这房子我住得好好的干什么要没事找事找新房子?」 说到这儿冯老太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造孽啊,是我那离家出走的女儿...她自从嫁给那便利店老闆以后就没回来过,这次竟然回来求我办事儿...不可多得啊。」 「房子不卖。」 陈深应声。 「可以借你一段时间。」 「你放心,我也借不了多久,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住在那儿照看着。」 冯老太咳嗽了声。 「我就想看看我这女儿,到底求这房子来干什么。」 楚重阳画了一整天画,放学回到酒店房间,发现手侧都是油墨。 对着镜子洗手的时候她才看到自己脸上也有彩墨,怪不得今天陈深路过她位置的时候眼神一直盯着她的脸。 啧。 脖子上的伤口还没有癒合,严严实实地用创口贴盖住。 洗完脸出来,酒店的房间多出个人。 封梅把饭菜从保温盒里拿出来放到桌上,饭还是热的,被空调吹得直冒烟。 楚重阳条件反射地挺直腰,不自在起来。 第29页 就算封梅每天都来给她送饭,但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 和人相处对于她来说一直是个难题。 尤其是长辈。 女性长辈。 「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什么都给你做了点儿…」 封梅这次没有放下保鲜盒就走,而是坐到楚重阳对面。 「咱们聊聊。」 楚重阳点着头坐到桌前。 这顿饭怕是难消化了。 封梅从包里掏出一个保鲜膜。 「这里面是存摺和钥匙,几个月前林眉找到我託管这存摺,让我留着给你。」 「啊…」 楚重阳第一次见人用保鲜膜包存摺。 「什么钥匙?」 「一个小画馆,这是你爸留给你的,说到这个就好笑,你妈前脚才给我送来存摺你爸就把这钥匙给我送来了…一家夫妻分两趟跑。」 封梅用手指敲了敲保鲜膜里的钥匙。 「楚冈说这是你的生日礼物,之前一月你过生日他没回来,给你补上的…」 楚重阳的眼皮抽搐了一下,心里发怪。 楚冈居然给她准备了生日礼物。 竟然还记得她以前说想要个画馆。 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有点儿发麻,楚重阳沉默了会儿,最终接过钥匙和存摺。 其实小时候有段时间她和楚冈的关系很不错。 还算是正常的父女关系,那时候楚冈每次出差还会给她打视频,楚重阳喜欢的东西一定都会弄到手。 对着外人总是一脸骄傲。 「这是我家闺女儿,打小就聪明。」 但自从那件事后,楚冈整个人就变了。 每次看向她和林眉,眼神里除了厌恶,更多的是排斥。 躲着走的那种排斥。 甚至还掺和了些恐惧。 楚冈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楚重阳设身处地地从楚冈的角度想—— 她要是楚冈,知道自己有个这样的老婆和女儿,估计成天也不想回家。 瘆得慌。 一想到这儿楚重阳就强迫自己把记忆的阀门关上,以*前的事儿就如同千斤顶一样镇在背后,早就把身子给镇麻了。 不提起来还能假装麻木,一提起来浑身的骸骨才如同拆家般疼起来。 她从来看不懂楚冈,楚冈肯定也看不透她。 「之前你刚来一中我就没跟你提起这些事儿,看你也缓得差不多了我才决定和你谈谈,你妈让我跟你说…」 封梅身子往前倾。 「这存摺一是供你吃住,二是让你学习用,她怎么说来着…哦,她让你去找国科大的老师上课。」 说到这儿封梅皱起眉。 「林眉也真是啊,都这时候还让你学习,学学学,孩子都快学傻了…」 她嘆了口气看向楚重阳。 「江平那的案子我都听说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年纪轻轻的让你经歷这些也是不容易。」 「没事。」 楚重阳憋了半天来只憋出这两个字。 跟人交流真是个费劲的活儿。 「楚冈那混球真就犯傻,竟然敢犯这种事儿,还有林眉,怎么就跟着楚冈犯了傻…电视剧八点档都没有这么演的。」 封梅愁得从口袋里掏出烟,但一想到对面还坐着楚重阳,她没拿出打火机,光叼着烟不抽。 「你妈好几年没跟我联繫了,这突然一联繫就给我来个这么大事儿。」 「麻烦您了。」 楚重阳看着保鲜膜里的存摺发愣。 有钱了是个好事。 她一个横空而出的麻烦,封梅估计也该烦了。 「我会尽快搬出去,找个房子租。」 「别啊,你这孩子…」 封梅急得把烟从嘴里吐出来。 「谁跟你说我嫌你麻烦了,我就是在感慨林眉这人怎么这么久没跟我联繫,以前三十岁出头的时候我们玩儿的可好了,天天黏在一起不比亲姐妹差,结果她突然间杳无音信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做错了事。」 「你是怎么认识林…」 楚重阳习惯性地想直接说出林眉两个字,但一想到眼前坐着的是个长辈,又给咽了回去。 「你是怎么认识我母亲的?」 母亲这两个字,尤其烫口。 「就之前她刚嫁到江平的时候,我那时候也住在江平,我们俩聊着聊着挺投缘就混在一起了。」 封梅说着眼睛往窗外瞟。 「后来我跟家里闹翻了,和老赵一起搬出去后我就没再见过她…当时说得好好的会经常来找我聚聚,结果压根人没影儿。」 听到这儿,楚重阳算是明白了。 封梅和林眉完全是两个类型的人,她之前还想不通这俩人到底是怎么走到一块儿的。 「她忙。」 楚重阳嘴角露出一抹嘲笑。 忙个屁。 林眉那样的人,看到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就立马扔掉。 「能明白,毕竟是当家主母,楚冈那玩意儿又不着家,肯定忙得够呛。」 楚重阳含煳着扯开话题。 「封姐,有个事儿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 「我想搬出去…能帮我看看哪儿有比较适合我的房子吗?」 楚重阳本来就想搬。 这下知道了林眉和封眉压根不算什么『朋友』,更没有理*由不搬。 第30页 林眉不要脸,她要。 「你真要搬?要不你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如果你不嫌弃我们那儿房子小…」 「不用。」 楚重阳打断封梅的话,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要准备考试,想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 一个只有她,能和自己独处的空间。 楚重阳知道封梅是个好人,和她以前所待的圈子截然不同的好。 但物以类聚。 自知之明楚重阳还是有的。 她一个烂人,自己待着就好。 「其实我手头上有个挺适合的房子…总不能让你一直住酒店。」 封梅站起身。 「我先回去帮你联繫联繫这事儿,办妥了我带你去看房子。」 「行。」 楚重阳送封梅走出门。 「谢了。」 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已经不再冒烟的饭菜。 安静得有点儿怪异。 楚重阳打开酒店电视,结果一打开就是新闻频道,屏幕上楚冈的脸被煳上马赛克。 甚至有点儿好笑。 但楚重阳笑不起来。 胃里泛酸,她觉得有点儿想吐,立马关掉电视。 楚重阳豁然打开窗户,让外面的空气涌进来,这才觉得唿吸不那么困难。 夜空下影影幢幢,不知名的野猫在远处叫。 楚重阳莫名想起六年前的那个女人,也是跟陆崟一样从不矮不高的地方失足。 都过去了。 一想到这儿脖子就开始发凉。 楚重阳盯着夜色盯了许久,像发现什么一样笑起来。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儿。 加上楚冈,他们家一窝三口,三个人凑齐了。 整整齐齐三个杀人犯。 封梅的办事效率挺高,才过了五天就打电话跟她说定下房子了。 周六一早上就来接她。 「走,我带你去看新房子。」 封梅拍了拍自己的摩托车后座,挑眉。 「还是说你想坐前面?」 「别。」 楚重阳接过头盔跨上后座。 「我又不是小孩儿。」 「你就是小孩儿…在我心里都是群萝蔔丁,就像我家赵封,他就算以后三四十了都还是我心里的小孩儿,小萝蔔块儿。」 楚重阳笑着脱口而出。 「那是因为他有妈。」 说完之后才觉得不对,她和封梅都愣住了。 幸好摩托车已经发动起来,引擎发动声盖过风声的喧嚣。 「你不好奇我给你挑了个什么样的房子…」 封梅的声音闷闷地从头盔里透出来。 「能住就好。」 运动卫衣随着风不断鼓吹,楚重阳久违地感觉到一阵放松。 「这么好养活?那我给你讲讲那房东的要求…他跟我说要是想住就不能碰房子里的植物,不能用厨房,不能养宠物,不能带人回来,每天都要打扫…」 「事儿真多。」 楚重阳听着想笑。 「这是找房客还是找保洁?」 「还没完呢,他还不让人在房间外的区域晃悠,说是只租这一个房间,甚至还在房间外装了摄像头。」 风声很大,封梅的嗓门更大,楚重阳越听越眉头皱得越深。 这房主有病吧… 「要不换个房子…」 楚重阳这句话才说出*半句就被封梅的大嗓门给挡回去。 「本来想给你换个地方租,但既然你觉得自己挺好养活,那咱们就定这儿了啊!」 这嗓门儿… 就算隔着头盔楚重阳也听出那十二分的幸灾乐祸来。 「逗你呢,先带你去看看,要实在不行我们继续回去住酒店。」 封梅一踩油门儿,摩托车如同箭一样冲到高速公路上。 火车站里人来人往,人和人之间几乎是擦着过去的。 乌压压的一片人里陈深尤其显眼,就算是戴着口罩也吸引来不少目光。 「我就坐个火车,人是老了些,又不是要入土了,你非要来送我干什么?」 冯老太看着陈深帮她把行李放进车厢。 「要不是下周还要上课你是不是还要跟着我去道士山?」 陈深没说话。 「你这人就是脸冷心软。」 冯老太嘆了口气。 「没想到我这辈子还有机会坐火车…那老不死的修道的山怎么那么僻远,连个飞机高铁都没有,非得让我这老骨头折腾一趟。」 「那就别去。」 陈深应声。 「我派人去。」 「别的人都不行,那老东西傲得很,不是我都请不来。」 冯老太说完坐到床上。 「就俩小时的车程,你给我买什么软卧啊?」 车厢外围过来几个穿着短裙的姑娘,小心翼翼地打量陈深。 「咱们小深人气挺旺啊…」 冯老太揶揄道。 「走哪儿都有人看。」 「诶,你好…」 几个姑娘拿着手机走过来,语气怯生生的。 「能不能加个联繫…」 陈深转身,冷着脸直接把门关上。 第17章 .漫画第十七章 《并行的太阳》…… 「怎么直接把门儿给关起来了,你这让人家小姑娘多尴尬。」 第31页 冯老太一拍膝盖。 「我收回刚刚那句话,你这人是面也冷,心也硬。」 广播里传来乘务员的广播声。 「请乘客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火车还有十分钟出发。」 「诶哟,快出发了,你赶紧走吧,等会儿火车一开别把你也带走了。」 冯老太说着手机响起来。 「走了。」 陈深拎起背包往外走。 冯老太无声地挥了挥手。 打开门后那群小姑娘还在,拿着手机依旧踌躇地看着他。 陈深径直走出火车。 走出车后他也没急着离开,倚靠在栏杆上低头看手机。 直到火车囱缓缓吐出一口烟出发后,他才转身离开。 人来人往的声音被蓝牙耳机里的音乐声盖住。 他走得很快,眉头一直皱着,他一向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地方。 烦。 走在这种地方不由让他想起当初刚遇到冯老太的时候,也是在这种人多得让人焦躁的街道。 那时候他跟陈港闹翻了,漫画里的事情一件件地被投射进现实里,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 人生可笑的只是随意画下的线稿,一举一动都要被牵制。 陈港在背后做的那些事,他甚至是看过漫画后才知道的。 本来就破漏的日子过得稀烂,泥潭越陷越深。 把他从那段日子拉出来*的就是冯老太。 以命换命的那种。 陈深眼前闪过一些线稿的片段,蓝牙耳机里的音乐戛然而止。 缓冲了一会儿,电话铃声从蓝牙里传来。 「又是我。」 冯老太的声音从耳机里断断续续传来。 「我要为我那破女儿跟你道歉…我还以为她问我要房子是她自己住,结果刚刚她打电话跟我说是其他人住,人已经到房子了。」 「不租。」 陈深走到马路口。 「我就为这事儿跟你道歉,人到房子后…」 冯老太的声音难得羞赧起来。 「赖在那儿了。」 「要不…」 冯老太迟疑道。 「你亲自去把人请出来?」 陈深皱起眉,右手正好摸到口袋里的网球。 他摘下蓝牙耳机,直接给林嵬发了条微信。 「人在哪儿?」 没过几秒钟对面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输入了半天没微信发出来,林嵬直接一个微信语音电话打过来。 「少见啊,你竟然会主动给我发消息…我在外面和他们一起赛车呢,上回他们跟着我去废球场不少人受伤,过意不去我就请他们来车场玩儿,一起?」 「借辆车,有事。」 「那正好我这会儿闲下来了,我来找你…什么事儿啊?」 手机那端传来车声唿啸。 「请人。」 陈深说完后挂断语音。 太阳穴跳着疼,他抬起头,太阳已经升到了正空,把街道晒得发烫。 有太阳的地方,就有影子。 没过多久一辆皮卡摇晃着从远处飞驰过来,扬起阵阵尘灰,一个急剎车停在陈深面前。 林嵬戴着墨镜,没正经地从驾驶座探出脑袋。 「上车!」 陈深打开车门,眼神冰凉地扫了一眼林嵬。 「不能开个正常的车?」 「不是你说要去清人吗?开个皮卡正好,到时候把人放倒了直接往后面一捆,拿布一裹,多方便。」 林嵬开皮卡就跟开卡丁车一样摇摇晃晃。 人散漫到只有一只手搁在方向盘上。 陈深「砰」得踹了一脚驾驶座,林嵬这才坐直身好好开车。 「我们去清哪个人啊?竟然闹到你房子里去了,够横啊。」 「请人。」 陈深冷声纠正。 「用不上你的皮卡。」 「请人和清人不一样吗…什么人啊,竟然还能让你亲自去请,你随便找个人把那人从你家里抬出来不就行了?」 「冯老太女儿带来的人。」 陈深把网球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手里颠。 「留个面子。」 「我说呢…」 林嵬一笑。 「冯老太到底对你有什么恩啊,我还真第一次见你对其他人这么好…要换成我赖在你家房子里不走你会怎么办?」 林嵬问完后才惊觉自己就是在多此一举。 果不其然,陈深直接应声。 「那这皮卡就能派上用场了。」 林嵬背后发毛,把车内空调温蒂调高。 根据他和陈深相处的这段时间来看,陈深从不说假话。 车进了环山公路,空荡得只有他们一辆皮卡,周围的树木郁郁葱葱。 「最近贵雅怎么样?」 陈深依旧颠*着手里的网球。 「还那样,没什么意思,周围都是一个圈子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 林嵬想了想。 「漫画里要找你麻烦的那群人最近很躁动,说是要去一中找你麻烦,被我拦下了。」 「不用。」 「没事儿,就几个自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的富二代小流子,烦不着你,一中也有我的人,我让他们帮着盯着,有苍蝇飞进来就直接给你拍死。」 「你的人?」 第32页 陈深想起楚重阳从窗户里翻进来的那天。 「上次堵楚重阳的那几个?」 「怎么?瞧不上啊?我总不能让我保镖混进高中里,只能喊几个小屁孩儿了。」 「四个人头髮就四个色,你从理髮店找来的?」 陈深皱起眉。 「别让他们靠近教室。」 「有什么你能瞧上的?」 林嵬啧了声。 「不止他们四个…说起他们,这群人最近可委屈着呢,他们跟我一样看楚重阳不顺眼,结果人被你护着了,又不敢得罪你,只敢背后吐吐苦水。」 陈深沉默了会儿,把网球收回手心。 「没护。」 「反正就不让碰呗,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的嫌疑还是很大。」 皮卡摇摇晃晃地越下坡开到别墅的门前。 车停下,俩人下车。 林嵬一边说着一边推开别墅院子的门。 「楚重阳这人,绝对有问题。」 「什么问题?」 院子里突然传来声音,把林嵬撑着门的手吓得一抖。 「诶哟!」 陈深垂眼。 楚重阳慵懒地倚靠在栅栏旁,阳光洒在她脸上,她整个人眯起眼睛,像极了一直瞳色较浅的猫。 她戴着卫衣帽子,身上穿的还是上次陈深衣柜里的运动装。 「来得挺慢。」 楚重阳站直身。 「封梅有事儿先走了,现在就剩下我一个。」 「真巧啊…」 楚重阳抬眼看向一言不发的陈深。 尤其在遇见陈深这件事上,巧得离奇。 「巧什么!」 林嵬三步并成两步走到楚重阳跟前。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这儿的,是不是看了剧情,还是你故意画成这样让我们来这儿…」 林嵬一口气说了一段话,楚重阳愣是一句没听懂。 她皱起眉。 「病得不轻啊。」 陈深打断还要开口说话的林嵬。 「她就是冯老太女儿带来的人。」 「她?」 林嵬愣住。 「这么巧?」 「说了让你去医院又不听。」 楚重阳难得心情好地笑起来。 「外面太阳大,我们进去谈。」 他们绕过游泳池走进屋。 楚重阳脱下帽子坐到沙发上,林嵬和陈深坐到她对面,门没关,院子里的草木味往屋子里窜。 抛去这屋子的主人是陈深这一点,楚重阳其实挺喜欢这房子。 陈深的目光在楚重阳还贴着创口贴的脖子上扫了一圈,眼神冰得让楚重阳觉得自己脖子在水里淌了一遭。 林嵬看着楚重阳的眼里依旧充满怀疑,眼神转着圈儿地打量。 楚重阳皱着眉和林嵬对视,这人怎么看怎么像有病。 生活不能自理的那种。 「你和冯老太什么*关系?」 林嵬警惕地问。 「谁?」 「你看!」 林嵬一拍沙发。 「她连冯老太都不认识。」 「封梅带我来的。」 「封梅是谁?」 楚重阳面无表情。 「你连封梅都不认识。」 林嵬被楚重阳呛地没了声儿,和楚重阳大眼瞪小眼。 「诶不行…咱俩八字不和,我怎么见你就来气。」 林嵬挠着头站起身。 「我去喝点儿水降降火气。」 林嵬绕开客厅打开右边的格子门。 楚重阳不经意地瞥了一眼。 「左边儿。」 林嵬身体一定。 「我知道。」 他一边嘴硬一边转头朝左边走。 林嵬走后,客厅里只剩下楚重阳和陈深。 楚重阳坐直身,觉得不自在起来。 尤其是陈深这人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冰冰,还盯着人不动。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楚重阳总觉得自己被视线触及的地方都是凉的。 因为磨砂玻璃的缘故,客厅里的光线并不突兀,照在墙上的油画时甚至显得有些柔和。 院子里的草木味充斥进屋子里的每个角落,天花板上的吊灯是一朵倒立的玫瑰,静静地在暗金色的光线里开着。 「装潢得不错…」 楚重阳尝试没话找话说。 「这样看来你房租出得挺划算。」 「你要住多长时间?」 陈深开口。 「不确定,先住着。」 楚重阳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薄荷味。 她身体往前倾,确定这股薄荷味来自对面的陈深身上。 出乎意料的好闻。 这已经是第几次从陈深身上闻到薄荷味了? 陈深看着楚重阳身体倾向自己。 「怎么?」 「你身上有薄荷吗?还是喷了香水?」 楚重阳坐回去。 还挺好闻。 这四个字到嘴边,被楚重阳及时地咽回去。 这几个字想出来就已经够可怕了,更何况说出口。 于是她改口。 「我闻到一股薄荷味。」 陈深答非所问。 「知道住房事项吗?」 「封梅在车上跟我说了一大通,你说哪条住房事项?」 「所有。」 「啧…」 第33页 楚重阳扯着衣服上垂着的帽带。 「那么多要求,你怎么不干脆做个电子表给我呢?」 「行。」 「你…」 楚重阳立马抬头,看到陈深嘴角稍微上扬的弧度后才意识到是在开玩笑。 这人竟然会笑。 这是楚重阳的第一个想法。 虽然笑得浅到可以忽略不计。 「每个月会有人来打理院子,植物不要乱碰。」 陈深正色。 「公共区域用完后及时清理,不要带人回来,不能养宠物。」 楚重阳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第一次听见这么多字从陈深嘴里蹦出来。 但整体一听,显然比之前封梅之前转告给她的少得多。 有了前后这么一对比,楚重阳竟然觉得这些条件可以接受。 「行。」 「备用钥匙在谁那儿?」 陈深看向楚重阳。 「我这儿。」 楚重阳从兜里掏出两把钥匙,其中一串钥匙上写着备用的标籤。 「给我。」 陈深说得顺气自然,楚重阳也递钥匙递得顺其自然。 刚准备放手她突然反应过来,*立马把钥匙攥回手心。 「不对啊…你也有钥匙,那你不就随时都可以进来?」 陈深没回应,面无表情的脸上就差写上『理所当然』这四个字。 「不行吧…这多没隐私。」 一想到房子里随时都有可能多出个陈深,楚重阳就觉得心里膈得慌。 「这是我的房子。」 陈深垂眼看楚重阳。 「按程序走,你也应该把钥匙给我。」 楚重阳从没租过房子,半信半疑地拿出手机查,百科上确实说房主可以拥有钥匙。 「但是你不能随便进房子。」 楚重阳把手机放到陈深跟前。 「上面说了,你就算要来,也要提前跟我说。」 陈深扫了一眼手机屏幕。 「嗯。」 楚重阳看陈深答应了,这才把钥匙放到陈深的手上。 手指不小心擦过陈深的手心,轻轻得一下。 跟被羽毛拂过一样。 楚重阳立马缩回手指。 这人的手心竟然还挺温热。 「为什么改变主意?」 陈深开口。 「你住这有原因。」 陈深说的是肯定句。 「没原因,学会随遇而安了。」 楚重阳看着自己手上的钥匙。 当然有原因。 之前在路上,刚从封梅嘴里听到这些房东要求后,楚重阳立马就想换地方租。 摩托车开了多久,腹稿就打了多久。 直到停在这眼熟的院子前,楚重阳才又改变主意。 原来是陈大恶人的房子。 她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摸上自己脖子上的伤口。 恶缘来了,挡都挡不住。 「你这房子这么好,不住白不住。」 楚重阳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陈深的脖子,右手揣在兜里,摸了摸画笔笔桿的尖端。 皮肤被削尖的笔桿前就像是轻易能被划开的薄纸。 在手心被划破前楚重阳把手伸出口袋。 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眼光从陈深的脖子上抽回。 楚重阳虽然知道自己记仇,但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记仇。 再盯会儿陈深,她都怀疑自己这会儿就忍不住把陈深的脖子给划了。 可能是因为陈深伤的是她脖子。 所谓逆鳞。 当然楚重阳留在这儿还有一个原因。 环境是真好,地方也真的是安静。 太阳逐渐没有那么刺眼,门外的铜铃随着风响盪了几声。 有很长一段时间楚重阳和陈深两人一句话都没说,两人就这么坐着,任由光影变化。 楚重阳很喜欢看光影变化的样子,光线不断变化,就像天然的调色盘—— 墙上的油画被晕开不同的色彩,院子里的花被染上不同的深浅,门上的铜铃被覆盖上不同的暗沉光彩。 有那么一剎那,楚重阳甚至觉得坐在对面的陈深也变得顺眼起来。 但也是一小剎那。 可以忽略不计。 林嵬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陈深和楚重阳两人默不作声的状态,越看越觉得眼前的场景有点儿怪。 他远远地观察了会儿,发现这俩人气场都差不多。 冷冷的,傲傲的。 不容易接近的。 甚至连坐的姿势都差不多,一个看院子,一个看画。 反正就是不怎么好相处的类*型。 「诶,你们俩是不是挺熟?」 林嵬坐回沙发,看向楚重阳。 「你怎么对深哥家这么了解,我绕了半天才找到直饮机了,你是不是来过?」 「来过一次。」 陈深开口。 楚重阳想起那天她摊在游泳池旁的运动服,莫名心虚。 「那你俩…」 林嵬皱起眉。 「算是朋友?」 「不是。」 楚重阳脱口而出。 「算是互相膈应的陌生人。」 顶多算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仇人。 说完后楚重阳瞥了一眼陈深,发现这人本来就不怎么友善的表情更臭了。 第34页 跟谁欠了他七八百万似的。 「走不走啊深哥?」 林嵬重新戴上墨镜。 「白开那么大一皮卡了。」 「走。」 陈深站起身。 「慢走啊。」 看见人要离开,楚重阳敷衍着出去送。 「以后来记得提前联繫我…」 楚重阳指了指手机上还挂着的百度百科。 屏幕上大大四个字。 『房东需知』 「那我现在就提前说一声…」 陈深转过头,眼神跟冰渣似的。 「以后我每天都可能会来。」 「不是…」 楚重阳立马沉下脸。 「你玩儿我呢?」 「毕竟家里住着个膈应的陌生人…」 陈深甩了甩手里的备用钥匙,声音冰着。 「我不放心。」 第18章 .漫画第十八章 《并行的太阳》…… 人走后,楚重阳才反应过来。 陈深这人怎么比她还记仇,不就说了句互相膈应的陌生人。 确实互相膈应。 又不熟。 皮卡在门口晃悠了几下,颠簸着朝山脚下开去。 楚重阳倚靠在栅栏前发了会儿呆。 都多久没这么安静了。 整个山就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抬头能看见不怎么炙热的日头,往下看是盘山公路。 安静到她现在死在这儿可能都没人知道。 院子里什么都好,就是花圃里的那些玫瑰开得太好,红到几乎能扎人眼。 让楚重阳不禁想起自己之前画的油画。 花里有刺,刺里有血。 林眉最讨厌的就是玫瑰。 楚冈曾经喜欢过一个女人,几乎身上每一套旗袍上都绣有玫瑰。 小时候楚重阳远远地看了一眼那女人,确实长得透着股玫瑰的香气。 林眉当时就站在楚重阳身旁,拉着她躲在角落里偷看,捏得楚重阳手心发紫。 林眉当场把包上玫瑰形状的挂坠给撕扯下来。 从那以后,楚重阳就没在家里的后院里再见过玫瑰这种植物。 每次在外看到玫瑰时,总会觉得脖子发凉。 玫瑰刺里的血,不是折花人的血。 眼前闪过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楚重阳立马站直身体往房子里走。 也有可能是种花人的血。 房子安静是安静,就是离尘世太远,楚重阳光是跑步跑下盘山公路就花了一刻钟。 再打车去一中,总共花了四十多分钟。 到学校的时候,第一节 课已经开始了。 楚重阳没进教室,站在外面看了一眼,陈深的位置也是空的。 不对... 陈深在不在跟她有什么关系。 赵封一眼瞧见窗外的她,伸出手朝她招了招。 楚*重阳扬起下巴算是回应,依旧没进教室,经由教室往教务处走。 办公室里就坐着教导主任一个人,正看着电脑屏幕,专心致志到楚重阳走到他身旁都没发现。 这电影她看过。 「楚门的世界?」 「诶哟!」 身边突然多一人,教导主任给吓得脖子一缩。 「怎么来也不敲个门...」 教导主任把电脑屏幕关上,手慌张直摇。 「我刚是为我学生挑电影呢,你可别误会了。」 楚重阳长话短说,把手里的单子放到桌上。 「办个休学。」 有了房子就不一样,就连说话都有底气了。 可以横起来的那种。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高考了,楚重阳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现在参加高考肯定能过,但国美大的内测也绝对过不了。 今年的高考她不会参加,这一年,她需要准备美考。 全心全意的那种。 「休学?」 教导主任开口。 「你要休去哪儿?」 「准备考试。」 楚重阳没多说。 「学籍我先留着,我跟家里人说过了。」 说个屁。 人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也许是楚重阳语气太横,教导主任皱起眉。 「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学生,你当学校是你家,要来就来,要走就走?」 「现在我的家被警戒线围着,我想回也回不了。」 楚重阳似笑非笑。 「我是真有事儿,通融下。」 「通融不了!」 教导主任找回上风的态势,大手一挥。 「给我回教室上课,现在学生都被纵容坏了,家里出了这么大事还想着逃学玩儿,你这种情况我看多了,就是叛逆!别真把自己当个人物!我跟你说上樑不正下樑可不能歪...」 这一大通话喊出口,把隔壁办公室的老师都吸引过来了。 家里事儿被直接拿出来说,楚重阳以为自己会生气,但意外得没有。 她甚至笑起来。 「林眉应该说了让你照应我。」 楚重阳笑着看教导主任。 「她给的钱你没收?」 滔滔不绝的教导主任一顿,话哽在嘴边。 楚重阳接着问。 「是钱不够?」 「可是你妈是让我...」 「签个字的问题,要是不够...」 楚重阳恢復平日里冷漠的神情。 第35页 「我再给你加。」 一场交易的事,上什么价值。 楚重阳觉得自己活得像个见不得光的吸血鬼,住得偏僻,又为了练画不能多出门。 从一中离开后,她一直在外面忙活着置办生活用品和画具。 大包小包得拎回靠山别墅,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画具。 牛皮纸被撕开,熟悉的薄荷味流泻出来,楚重阳低下头用力地吸了口气,觉得自己像个瘾君子。 一口仙气。 整个下午都被她用来练习临摹了,院子的门开着,她沉浸在纸和笔之间。 临摹的是莫高窟壁画上的《尸毗王本生》。 画中的尸毗王将自己身上的肉活生生地割下来放在秤上,血肉淋淋只为割肉救鸽。 楚重阳画得太入神,画完后觉得自己全身的都在疼。 像是凌迟。 楚*重阳将心比心,如果她是尸毗王,会为了救只鸽子割下自己的血肉、甚至捨弃性命? 肯定不会。 哪怕她知道鸽子其实是下凡考验尸毗王的帝释天化形而成,也不会割下自己身上的一片肉。 一切难捨,不过己身。 该有多重要的人,才能让人舍己身。 画完整张图的时候已经到深夜了,院子里树上挂着的流苏灯不断闪烁。 楚重阳搁下画笔之后才发现自己饿了。 她一整天忙东忙西,竟然还没吃过饭。 打开手机,这荒郊远岭的,只有几个能送外卖的店铺,还全都打烊了。 饿。 楚重阳躺倒在毯子上,虽然飢饿,身体却感受到一股微弱的愉悦。 终于有了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空间,可以毫无顾忌地提笔作画。 像梦一样。 天花板上的天窗像是教堂里的玻璃花窗,隐隐透出些许夜色进来。 楚重阳拿起手边的画,凑近,让画的味道和颜色铺盖自己整张脸。 她如同猫一样眯起眼睛。 只要这样就够了。 不断有人走进展馆,灯光冷冽地照在每个展区,空调打得很低。 不同的迴廊挂着不同类型的画作,展馆门口题着『画展』二字。 展馆是林家的私人展馆。 「我家老头儿听说我要来这儿帮着办展都惊了。」 林嵬朝陈深看。 「平时懒惯了,这画展是真难办啊,要不是为了查出那幕后画者是谁,我才懒得管这管那的。」 陈深站在楼上往下看。 「用画展查?」 「你想啊...」 林嵬开始掰扯。 「那玩意儿不管是人是鬼,作为画画儿的肯定对画展感兴趣,我这画展把全城最好的画都借来了,我就不信不能找出点儿破绽来。」 陈深冷眼看向林嵬。 「深哥你这什么眼神?」 林嵬苦笑。 「我知道这办法大海捞针了点儿,没必要拿看弱智的眼神看我吧。」 「我们在画里,那人在画外。」 陈深开口。 「能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办画展?」 「欸!形迹可疑!」 林嵬压根儿没把陈深的话放进耳朵里,手指向楼下。 「我看那人贼眉鼠眼的,看个画还戴什么墨镜,肯定有什么,我下去看看!」 说完人就没影儿了。 陈深站在楼上看了会儿,楼下的林嵬先是对着人一通说,然后倒退几步继续比划,跟演哑剧似的。 看到这儿陈深转身离开。 楚重阳说得没错,林嵬脑子没准是有点儿问题。 就算找形迹可疑的人,也不应该在这儿找。 画展分为四个大区,油画区,铅画区,版画区和水墨区。 二楼是水墨区。 展柜里摆的是私人或博物馆借来的画,迴廊里挂着的是新兴画家获奖的画。 古画基本都是临摹之作。 耳机里循环播放着歌曲,陈深的目光随着画流转。 如果说他所在的是一幅画,那么这些展览的画又算是什么。 画中画? 画外的人会用怎样的眼神看画里的一切?画外的世界也是这样? 荒谬到可笑。 画廊间有堵可移*动墙,上面的壁画水墨尚新,一看就知道是专为画展新画的。 山水壁画旁题着诗。 其中有句诗的字题得比其他字都歪斜,陈深走近看。 与此同时,他身后走来个人也往壁画旁走。 两人撞了个肩。 「欸!会不会看路...」 楚重阳一个皱眉抬头,看到是陈深后,表情僵住了。 「怎么又是你?」 陈大恶人的恶,果然是恶缘不浅的恶。 陈深看到楚重阳的那个瞬间,脑海里响起林嵬刚刚说的那四个字。 形迹可疑。 「你没去上课?」 陈深低头看楚重阳。 「说的好像你去上课了。」 楚重阳绕过陈深走向壁画。 「这字写得怎么这么歪斜,故意的?」 画上歪斜的一句诗,如同云一样飘散开。 「名公绎思挥彩笔,驱山走海置眼前。」 楚重阳念出声。 「李白的诗。」 名句集锦里背过。 不知为什么,把这句诗读出口后,楚重阳总有种生涩的熟悉感。 第36页 像是在哪儿对这诗印象深刻,却又想不起到底在哪儿。 陈深听着这句诗愣了愣,把视线投向楚重阳。 「上次你给我画的画,用得是你平常的笔法?」 屡次遇见,偏偏又在这画展遇见。 确实算形迹可疑。 「你怎么问个问题没头没尾的?还在这儿怀疑我能用画控制人呢...」 楚重阳皱起眉,正准备发作,但看到陈深口袋里露出个弧的网球又把话吞了回去。 毕竟是房东,不能太过。 楚重阳想起来那个被网球砸出皮印儿的绿信箱。 打不过。 「你们怎么就都盯着我的画不放呢,一个林嵬一个你...」 楚重阳换了个委婉的语气。 「现在去医院看脑科,两个人能打折知不知道?」 「你跟我去?」 陈深开口。 「不是...你还会冷幽默呢?」 楚重阳被呛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就没情绪。」 总冰着张脸。 继看到陈深那个浅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笑之后,楚重阳感觉自己又推开新世界的一扇门儿。 藏得够深啊。 「画里的人不会有情绪。」 陈深说完这话眼色沉下来。 他看向楚重阳脚下的影子。 「你画的时候怎么想画里的人?」 「啧。」 楚重阳皱眉。 「真就和我的画过不去了。」 这时一个高个儿的展览员经过展厅,身后跟着一群戴黄帽的幼儿园生。 「小朋友们,这里是山水展厅,大家知道什么叫山水画吗?」 「知道!」 一小黄帽举起手。 「有山有水的画!山水錶达诗人的心!」 「听见了没?」 楚重阳拿胳膊捅陈深。 「人小朋友都比你拎得清,山水是诗人的心境,山是山,水是水。」 「少看点儿玄幻小说。」 楚重阳接着说。 「别逮着我就觉得我是神笔马良,真有这本事我还能站这儿跟你掰扯?」 楚重阳想起赵封老是在桌子底下看的玄幻小说,估计现在小孩儿都看这看傻了。 画饼能充飢? 陈深盯着楚重阳。 「你又怎么能确信不是画山成山,画*水得水?」 真行。 这还真有觉得画饼能充飢的。 楚重阳看着陈深,都开始担心陈家的未来了。 这首富的位置估计撑不到二代。 「要不...」 楚重阳指向那群小黄帽。 「你和他们一起去听会儿课,跟你的学长学姐们学习学习?」 见陈深不作声,楚重阳随手指向就近的山水画。 「山是山,水是水,你告诉我你怎么把这幅山水变成门外的山水?」 她抬眼。 「你要是会,给我变一个。」 陈深没回应,冷眼看着眼前的画。 山水萦绕,云飘渺地绕着山。 乍一看确实是一幅普通的山水画。 「看画呢?」 展览员走过来。 「这幅是唐朝的临摹画,需要我给你们讲一讲这幅画的寓意吗?」 「老师,我也要听!」 站在楼梯口的小黄帽们大声叫。 「不行,你们不能听。」 展览员笑着说。 「快跟你们的新老师下去,还有油画等着你们。」 「好!」 小黄帽们齐声大喊,像一群萝蔔丁一样往楼下走。 跳着走。 楚重阳看着觉得好笑,看向陈深。 「你的学长学姐们就这么走了,也不送送?」 陈深没笑,但展览员笑了。 她看了看陈深,又看了看楚重阳,笑得意有所指。 「欸老师,正好你来了...」 楚重阳指着画。 「你跟这位小朋友说说画到底是什么,山是山,云是云的,他非得觉得画什么就能发生什么。」 顶多三岁。 「山确实是山,云确实是云,但山又不一定山,云又不一定是云。」 展览员像是在说绕口令。 「这幅画是你们谁要看?」 「他。」 楚重阳指陈深。 「其实这幅画你们一起看更好。」 展览员朝陈深看。 「每个人都能对画有不通过的理解,你知道这幅画的典故吗?」 陈深没回应,算是默认。 「那看来只有你的女朋友不知道。」 展览员笑得揶揄。 「怎么我就成他女朋友...」 差辈份了啊,谁跟幼儿园小孩儿谈恋爱。 但楚重阳还真不知道这画的典故,她定睛往山水上看。 是她给陈深喊来的老师,到头来她成了才疏学浅的那个。 眼神在画上逛了一圈,山确实是山,水也确实是水,顶多这幅山水画的云雾相比下太过浓郁了些。 像是要把整座山都包揽在怀里。 唐朝的画,文人都怨仕求仕。 「官场失意的画?」 楚重阳朝展览员求证。 「这些云雾象徵仕途的迷茫...」 像是在做阅读理解。 「不是。」 展览员摇头。 第37页 「那就是隐退山水的画。」 楚重阳这次确定了。 「厌倦尘世,想要远避人世。」 「不是。」 展览员笑得更深了,摇着头离开了。 「问问你男朋友吧。」 还没等楚重阳说出那句不是男朋友,展览员已经走了。 啧。 只是互相膈应的陌生人。 「喂,那什么陌生人...」 楚重阳抬头看陈深。 「你知道这画?」 「嗯。」 陈深冷声回答。 自己一个要考国美大的人竟然还没门*外人知道的多,楚重阳觉得不行。 看来回去得多看鑑赏题。 「不画官场,不画隐退,那画什么?」 陈深低头和楚重阳对视,言简意赅。 「巫山云雨。」 第19章 .漫画第十九章 《并行的太阳》…… 楚重阳的太阳穴一跳。 「巫山云雨?」 是她想的那个巫山云雨? 脑子里响起那句「十二巫山云雨会,襄王今夜上阳台。」 「不懂?」 陈深冷声。 「楚先王...」 「打住...我懂,我平常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心,还给人科普...」 楚重阳立马远离背后的水墨画。 运气真好。 一指就指个唐朝的小黄画儿。 怪不得刚才那展览员的眼神那么贼。 「你...」 楚重阳想说些什么和陈深画个泾渭分明,没想到用什么词。 想半天憋了句。 「走了。」 就不该因为找灵感来这破画展。 陈深看着楚重阳走下楼梯,眼神定了会儿才收回来。 灯光下他的神情晦暗不明。 画展开了一个下午,晚上七点才结束。 林嵬在室内盯着工作人员把画装裹起来,陈深站在展馆外等着。 白天才下过雨,地面潮湿,空气冷得有些稀薄。 马路上人来人往,时不时就把眼光投向展馆门口的陈深。 有几个人停驻脚步,举起手机装作要拍画展建筑,镜头却对准了陈深—— 陈深皱眉,转身离开展馆,走到路灯下。 影子被灯光拉长,过往经由路灯的行人影也随光线变化而迁移。 暗处缩短,光亮处膨胀。 影子间或游在灯色里。 因为夜色的偏照,在陈深的视野里,影子的轮廓透着些血色。 他想起展馆里楚重阳印在地上的影子。 干净的线条和轮廓,完全没有延申的线条。 比他看过的任何影子都要干净。 真不是她? 陈深看向自己的影子,表面和其他人的没什么两样,但仔细看轮廓会有模煳的线条。 在光影中蓄势待发。 陈港本来能死的。 不知道有多少次,陈深想要把陈港推进深渊,但那些线条就如同钢丝一样牵扯住他。 就算红了眼也无法挣脱。 就差一点了。 灯光下,陈深的眼神冰冷到可怕。 那深渊本来就是属于陈港的。 「深哥!」 林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走,一起回去,我送你。」 陈深从思绪里抽回。 「今天不回。」 「为什么不回去...欸!」 林嵬突然想起了原因。 「陈港带着你那后妈回来了吧...那你去哪儿?」 「网吧。」 陈深戴上口罩。 「哪家网吧,怎么不去酒店?」 林嵬一愣。 「私人网吧。」 陈深说完转身离开。 「你还有私人网吧啊,什么时候开的?」 林嵬立马跟上去。 「设备新吗,带我一个!」 网吧离展馆不远,陈深没打车。 林嵬在耳旁絮絮叨叨,话就没断过。 「欸,你刚刚站路灯下想什么呢,没发现身后有些人在拍你照啊...也不知道一个背影有什么好拍的。」 林嵬的话一阵一阵的,陈*深虽然听着,但从没有应答。 蓝牙耳机的音乐声逐渐掩盖林嵬的絮叨。 「...就我今天我说形迹可疑的那个老墨镜儿,跟他谈了半天我觉得幕后黑手肯定不是他。」 林嵬咧嘴。 「哪儿有幕后黑手笨成他那样的,说是早上出门把墨镜儿当成近视眼镜儿放进包里了...」 「不过还挺巧,老墨镜儿竟然是个绘画老师,以前还教过楚重阳...虽然今天没抓着人,但起码套出了点儿楚重阳的情报...」 林嵬说到这,陈深侧头看向他,耳机里的音乐被调低。 「说是楚重阳从小绘画确实很有天赋。」 林嵬比划。 「但从以前开始脾气就不好,别的小孩儿都扎堆画,她一个人坐在教室后排画,还低着头不看黑板,老冷着张脸...」 两人走到网吧,里面空荡荡得只坐着收银员。 陈深直接走进去。 「这就是你问到的情报?」 陈深冷眼看林嵬。 「跟人聊了一下午楚重阳的童年?」 「那肯定不是...」 林嵬试图给自己跟老墨镜儿聊了一个下午找个理由。 「书上说了,反派人物的童年都不怎么正常...」 第38页 林嵬说不下去,给了自己一后脑勺,转移话题。 「深哥你这网吧不行啊,怎么连个人都没有,这么开下去不得赔光了?」 收银员小哥拿起钥匙打开包厢的门。 「不是没人,是刚刚清场了,深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他就不喜欢人。」 林嵬咧嘴。 陈深打开电脑后登陆进邮箱,点开邮件连结,网站里依旧空白,完全没有更新。 空白到好像从来没有在这网站连载过漫画。 「画漫画那人是死了吗?」 林嵬瞧着键盘。 「都多长时间没更新了,这要是有评论功能我就给刷上几百个负分。」 陈深把网站的连结黏贴到运行框里,几个代码输入下来,输出的ip和上次又不一样。 ip是假的。 他烦躁地关上电脑,脚踹在主机上,「砰」得一声把进来送水地收银员吓了一跳。 林嵬也吓了一跳。 「自己网吧的电脑你也忍心下脚啊。」 陈深没回答,神情被阴沉的情绪笼罩,他站起身掏出兜里的网球。 网球砸在墙上会发出沉闷的声响。 陈深冷着脸,网球被砸到墙上,在空中划过一个干脆利落的弧度,再回到他的手心。 来来回回,墙皮往外震出粉尘。 手心被砸到骨头疼,稍微缓解陈深有些控制不住的情绪。 太阳穴跳着疼。 林嵬压根儿没敢出声,他从和陈深打交道的过程中也总结了些经验。 这人心烦的时候会对着墙扔网球,一来一往的。 这时候千万不能去烦陈深。 要不下一个被网球砸中的就不是墙了。 网吧包厢里闷响声不断,单从声音都能感觉到房间里紧绷的气势。 陈深坐在高台上,手心接过已经被墙灰染白的网球。 林嵬拿着笔记本电脑走到他身旁。 「消气了?」 陈深视线扫过*林嵬,林嵬莫名觉得自己脸像被一阵冰水掠过。 墙上已经被砸出了一片裂痕,墙皮往外翻卷。 陈深站直身。 「说。」 林嵬点开文件夹,邀功一样把笔记本电脑放到陈深眼前。 「我让人查了楚重阳的资料,这次真就不是童年那么简单了。」 陈深垂眼看林嵬点开图片。 「她这人还真就不简单。」 林嵬把图片往下拉。 「我的人查到了她的名下有一家小画馆,私人的,六年前就被註册了,今年才被楚冈转到她的名下。」 「从小到大她一直是第一名,至少在遇到深哥你之前一直都是第一。」 照片上陈列着楚重阳得过的各种奖项。 「她是从小学开始学习画画的,一直被说有天赋,但是小学结束后她又停止了,楚家的保姆说看见林眉把画具扔出来,但那之后私下有偷偷自己学。」 林嵬皱起眉。 「她们还说楚重阳的身上一直会出现奇怪的伤,尤其是脖子,时不时会出现奇怪的勒痕。」 「说实话。」 林嵬接着说。 「看了这么多资料,我觉得她还真就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她要真有这本事不至于把自己过得这么惨,看来楚家的水也不浅啊。」 「但我总感觉她怪怪的...」 林嵬说着看向陈深。 「你不觉得她跟你有点儿像吗?」 陈深没回答,盯着电脑愣了愣。 屏幕上的楚重阳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偷拍,眼神定在半空,有些空寂。 脖子那块泛红,就像是被什么用力地勒过,衬得她的脸色尤其苍白。 照片里的楚重阳皱着眉,似乎什么都看不进眼。 是想要避开所有人的冷漠。 陈深心里划过某种异样的感觉。 好像和照片里的楚重阳对视上了,有了片刻情绪的重叠。 「像我?」 陈深开口。 「就感觉你们两人性格,经歷都挺相似的,怪不得我每次见到她都觉得莫名抓我眼。」 林嵬嘆了口气。 「最重要的是油画那件事,他们家以前的保姆说是林眉跟警方撒谎了,油画是楚重阳自己的构想...我再让人查查,她就算不是幕后那人,也肯定有牵扯...」 陈深伸出手把笔记本电脑阖上。 「别查她。」 「为什么?」 林嵬睁大眼睛。 「这线索就这么不要了...」 「不用你查。」 陈深把网球塞回口袋。 「我查。」 就一晚上忘记换创口贴,楚重阳早上起来的时候,创口贴和伤口黏在一起,愣是撕不下来。 楚重阳伸长脖子扒拉了半天,只撕下个边儿。 再用剪刀扯,四周翘起来的边缘给剪开,但总不能把肉也剪下来。 楚重阳把剪刀扔到洗手池里,镜子里的脖子被创口贴扯到红了一圈。 靠。 这创口贴什么牌子的,胶是按502胶水那配比做的吧。 楚重阳走回卧室,脖子后知后觉地发麻。 才走到衣柜那儿,人就不行了。 犯噁心。 脖子的存在感达到最近几天的一个巅峰,封在皮肉下的那些*记忆蜂拥跑出来。 第39页 冰凉的触感以创口贴为原点往外爬。 楚重阳立马拿手握住自己的侧脖子,企图用手心把冰凉给捂热。 结果手心更冷。 烦。 楚重阳皱着眉把衣服拉链拉到最高,整个人缩到卫衣帽子里。 脖子却越来越凉。 就像有人拿手捏住她的脖子。 楚重阳立马又重新冲进洗手间,双手撑着洗手池脸朝下。 想吐。 直到眼睛瞪到发干,还是没吐出什么来,楚重阳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走回卧室。 脖子上的那股冰凉感像是跟她对着干,怎么都消失不了。 就算拿衣服牢牢地箍住也消失不了。 甚至开始头晕,楚重阳摸着自己的脖子蹲下,倚靠在墙边用衣服紧紧地裹住自己的脖子。 靠啊。 心里都是脏话。 脑海里想到的第一个就是陈深。 要不是陈深,她的脖子也不会受伤,也不会撕不下创口贴。 不会在离林眉这么远的地方想到从前的事儿。 那些记忆如同冰凉的蟒蛇缠绕着脖子往上爬,楚重阳拽住脖子上的布料,力道越来越大,她烦躁地咬住自己的手指。 直到嘴里泛出血味,她才逐渐从那股战慄的感觉里退出来。 血珠大颗地从手指往下淌,她像是失去了痛觉。 楚重阳拿起手机,血滴落在手机频幕上,她皱起眉抹开屏幕上的血,打开微信。 她没有陈深的手机号,但赵封上次给她发过陈深的微信号。 都是因为他。 烦躁感从下往上升,楚重阳刚刚咬出血的时候一直在想像这是陈深的血。 咬牙切齿。 怎么想都觉得这仇积大发了。 楚重阳输入陈深的微信号,点击添加好友。 好友请求里狠狠地打出一行字。 『你给我等着。』 发完后楚重阳把手机扔到一边,看着窗户外的树缓发愣,脖子慢慢暖和起来。 没过多久,手机屏幕亮起来。 陈深竟然通过了她的好友请求。 对面发来一条消息。 -等什么。 楚重阳快给气笑了,单手摁动键盘输入文字。 -托您的福,我脖子上的创口贴撕不下来了。 楚重阳觉得单是文字无法阐述她的惨状,用手机拍下脖子上的伤口发给陈深,故意挑了个比较惨烈的角度。 对面沉寂了一会儿才回復一条消息。 -去医院。 「你家创口贴撕不下来去医院啊?」 楚重阳气不过直接发了条语音。 「你信不信刚走到医院门口人就能把你拉到精神科去。」 对面又没消息了。 脖子上的感觉也逐渐消逝,楚重阳拉下拉链,点开陈深的微信头像。 竟然还是微信的原始头像。 就连名字也是微信原来的那串乱码。 对话框上端显示正在输入中,没过多久发过来一条文章连结。 《育儿心经:当孩子遇到不会解决的问题应该怎么办》 楚重阳看得眼皮一跳。 陈深这人指不定脑子里有什么病。 楚重阳觉得决定点开文章看的自己也有病。 文章里一串标题被标红加粗。 『孩子不能总是倚靠家*长,应该学会藉助百度等搜寻引擎来解决当下的小问题。』 啧。 楚重阳咬着手指打开百度网页。 刚刚光顾着自己折腾了,还真就没想起来上个网查查。 搜完后,网页上都在说创口贴撕不下来得用生理盐水泡一泡,过会儿就能揭下。 楚重阳看得直皱眉。 她退出网页重新打开和陈深的聊天页面。 -这荒郊野岭的,你让我去哪儿找生理盐水?你家房子有多偏自己不知道啊? 这次没过多久对话框就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 -冰箱有矿泉水? -废话。 楚重阳回得很快。 -我又不是仙人掌。 -厨房上面的柜子里有盐。 发完这条对面很快又发来一条。 -500毫升水,4.5克的盐,自己配。 看到这儿楚重阳没再说话,关上手机。 原来生理盐水还能自己配。 她扶着墙站起来,腿已经麻了。 厨房上方的柜子第一次被打开,楚重阳拿出水和盐配出一小杯盐水,拿棉签敷在创口贴附近。 十几分钟后,创口贴还真就撕下来了。 楚重阳摸着自己的脖子松了口气,再撕不下来,她就准备把那块黏着创口贴的皮肉给撕下来。 想想就疼。 她坐到厨房里的高脚凳上,重新打开微信。 看来陈深还有点儿用。 楚重阳决定把陈深从难以原谅的仇人名单里拉出来,重新放回互相膈应的陌生人名单里。 她点开陈深的资料,把他的备註换成『智商不稳定的陌生人』。 刚改完,『智商不稳定的陌生人』发来一条新微信。 时间卡得太准,楚重阳觉得像是对面知道自己给他改了备註一样。 发来的还是一条连结。 《育儿心经:怎么才能让孩子养成说谢谢的习惯》 楚重阳一挑眉,收回刚刚觉得陈深还挺聪明的想法。 第40页 -谢个屁。 楚重阳发完后重新点开陈深的资料,把备註换成『脑子不太行的陌生人』。 顿了顿,又改成『挣扎在幼儿园水平的陈大恶人』。 最多三岁。 不能再多。 第20章 .漫画第二十章 《并行的太阳》…… 楚重阳没再发消息来,微信聊天停在那句『谢个屁』上。 带着股怒气十足的劲儿。 陈深点开楚重阳的微信资料,朋友圈里是空白。 头像也是一片空白。 陈深重新返回对话框,翻到上面楚重阳给他发的脖子照片。 以创口贴为原点周围的皮肤红了一圈,衬得下颌那块尤其白,创口贴被撕扯得呈现一种褴褛的外观。 连创口贴都不会撕。 「欸!」 一旁坐着的林嵬突然一声叫。 陈深坐在课桌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抽离,看向林嵬。 「怪叫什么?」 他们现在处于贵雅高中的画室里。 准确的说,是陈深生母的私人画室。 当初是陈深妈买来捐给学校的,但陈深从没让别人进来过。 「深哥...」 林嵬指指陈深的手机。 「看相声呢,我竟然看见你笑了...」 虽然只是一个很小的弧度。 「没。*」 陈深退出微信。 「聊天。」 「跟什么人聊天能让你聊笑起来...深哥,你别笑...「 林嵬莫名打了个冷颤。 「我害怕。」 风吹进画室,柜子上压着的画纸翘起边,窗帘在室内晃动。 房间的架构和靠山小别墅有些相似,但风格截然不同,小别墅是中欧风,而画室则显然很古雅,吊顶上灯倒挂的玫瑰形状是水墨色。 陈深站起身,把窗户关上。 门口明显有人影划过去的动静。 陈深一皱眉,把窗帘也拉上。 林嵬看热闹不嫌事大。 「深哥你干脆回贵雅得了,你看看你那些小粉丝看到你回来多激动,蹲着点等你。」 陈深没作声,蓝牙耳机里的弦乐声断断续续。 画室的正中央有个中心柱,柱子四面,环绕被往里刻出雕像。 雕像很小,平面维度只有a5纸张那么大。 「说实话我一直没看出来这雕得是谁。」 林嵬站起身。 「跟这屋子里其他画氛围都不一样,这雕得是古人吧,像个道士。」 道士手里拈着几朵桃花,神情慈和,低头在案板上作画。 往里凹陷的雕像隐藏在镂空的石灰壳里,不仔细看还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墙格。 「她喜欢的比较杂。」 陈深想起小时候赵玫给他锈过一个锦囊,表面也有这个道士画,不过后来被陈港扔了。 说是人都死了,放着晦气。 「欸,可惜我只在漫画里见过赵阿姨...」 林嵬小心打量了一眼陈深。 「真是挺才华横溢一女子,什么都会...就是之后遭遇了那些事儿。」 陈深其实对赵玫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刻。 赵玫离开得早,记忆逐渐退潮,很多相处的事都是从漫画里才知道。 陈深低头看向桌上的画。 画里的记忆到底是真是假,只有画外人才知道。 他们只是徒有影子的空壳罢了。 被附庸的影子。 画室里响起手机铃声,林嵬拿起手机,一边嘴边「嗯」一边看向陈深。 「上次废体育场的俩雨衣人终于醒过来了,这都多久了…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我就给他们送到精神病院去。」 林嵬拿起挂在架子上的衣服。 「我现在去医院看看,问问他们知不知道什么事儿。」 陈深点头。 「别太过。」 「那当然。」 林嵬走出门。 「我又不逼供,顶多威逼利诱。」 林嵬走后,陈深在画室里待了会儿,风没停。 室内的颜料被风吹出一阵阵薄荷味。 以前陆崟、林嵬经常来这画室探讨漫画,身上会沾上浓郁的薄荷味,那时候他们对于改变漫画还心存侥倖。 但线稿里的血终究是蔓延出来。 陈深看向窗外。 太阳炙热地占据天空,像是要吞噬尽天地间一切空寂。 贵雅高中的室外网球场一反平常的清冷,里三圈外三圈得绕着人。 看台上甚至都站满人。 陈深拎着网球包走到操场中央,球网对面立着网球发球机。 戴上护腕后,他拿起球拍走到球网前。 网球边站着的教*练把围观的学生往外赶。 「你们不用上课啊,都围在这儿干什么?」 「那陈深不也得上课吗,他现在是一中的学生了,还来我们网球场干什么?」 「走走走。」 网球教练挥手。 「这网球场是他家资助的,这学校也是他们家投钱开的,再说了你们管他哪个学校的,反正是我们网球部的。」 对面的网球机不断喷出高速弹跳的网球,陈深高挥球拍,网球在半空中划过凌厉的痕迹。 「砰」声不断。 陈深盯着网球运行的轨迹,每个过网的球都被球拍准确地拍打回去。 第41页 一来一回中,陈深在理清自己的思绪。 为什么影子不能像网球一样随他控制。 「砰」得一声,网球被陈深用力挥舞到半空,直接砸出网球场。 阳光越来越烈,汗水顺着侧额往下流。 陈深面无表情地走回休息区。 几个女孩儿拿着水走到陈深面前,陈深径直绕过她们拿起自己背包里的水。 手机里躺着几条gg信息,莫名奇妙得,陈深打开平常不怎么用的微信。 点进楚重阳的微信,没头没尾地发了句。 -冰箱里还有矿泉水吗? 发完后陈深才觉得自己可能被热中暑了。 对面的微信没有动静,但身后传来厚重的男声。 「哟!深哥您终于有空回来了啊。」 陈深转过身,对面站着三个手里拿球拍的男生,说话的是个戴着莫奈特手錶的男生。 三个人都是网球社的成员。 陈深对三个人没印象,但他对这手錶有印象。 上一次漫画更新里,跟他起冲突的就是三个人,为首的那个就戴着这手錶。 「好不容易你回来一趟,给个面子一起打球吧。」 莫奈特手錶摇了摇手腕。 「正好我们三个人,二对二怎们样,咱俩一队。」 陈深放下手中的水,冷眼看向地面。 果然。 这三人的影子轮廓被扎着错乱的线条,密密麻麻。 陈深颠了颠手中的网球。 「来。」 网球场外的人越来越多,都停在高处看台往下看。 球场把操场分成两半,南边两人,北边两人。 陈深往那一站,就亮眼得让人无法忽视。 陈深把球抛到半空,「啪」得一声越过球网。 对面两个人一前一后地防守,球却只往陈深那处回。 陈深每次接过球背后都会传来一阵尖叫声。 他皱起眉转过身扫了一眼,看台区才渐渐安静下来。 教练在边上大吼。 「都回去上课啊,再不回去我让你们班主任来抓你们扣分!」 莫奈特手錶完全没有接球的意思,装模做样地挥舞了几下,在一旁大声说话。 「欸,陈深你怎么想不通转到一中去了,学校没你多没意思是不是。」 「你还记得a班的魏诚恩吗,就你之前见死不救的那个,他现在成我们家私人家教了,我从他那儿听了不少你的光荣事迹啊。」 陈深把半空的球给挥回去,风里带着股戾气。 对面的人压根没接到球。 他对莫奈特手錶说的事完全*没有印象。 漫画牵引的事太多,有很多人物都是潦草画过,连名字都没有。 「闭嘴。」 陈深把球拍在手里转了一圈。 「看球。」 莫奈特手錶听完这话脸瞬间往下拉,嘴抽搐了下,继续说。 「我那小老师告诉我一些有趣的事...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还有个妈...首富的情史还真是丰富啊。」 对面的网球挥过来,挥着球拍的手一愣,陈深的眼神冷下来。 他接过抛来的球,手腕改变弧度。 球是直着往下的,一个扣杀把网球扣到地上。 网球在地面减缓速度,最终弹起落到陈深的手里。 「你打不打球。」 「啊...」 莫奈特手錶第一次见有人能把网球这么收回来的。 「我说...」 陈深盯着眼前的人,想起漫画里的画面。 他和这几个人起冲突,没控制住情绪,把人打到网球拍都沾上了血。 网球对面的两个人走过来,护在莫奈特手錶身前。 「怎么,不就打个球吗,至于生气吗。」 这也是陈深想问自己的问题。 影子重叠在一起,被线牵引着纠缠、交错,立起来,成为一具具无力挣脱的空壳。 虚假的情绪到底要蔓延到什么时候。 太阳穴跳着疼,陈深的想起楚重阳的影子。 干净到毫无线条的影子。 到底怎样才能做到不受这些丝线的控制。 「啧,我们跟你说话呢。」 莫奈特手錶不耐烦地皱眉。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啊,我早就看不惯你在学校横着...」 「啪」得一声,陈深手里的网球已经被抛掷出来,一条狠厉的弧线射出去,直接砸中莫奈特手錶的脸。 周围一阵惊唿,莫奈特手錶捂着鼻子倒下去,身旁的两个小弟立马接住他往下倒的身体。 血不断从莫奈特手錶的鼻子往外流。 陈深下意识看向地面的影子,整个人一愣。 对面三人的影子还纠结着线条,但是他的影子已经恢復成原来的模样。 为什么。 漫画里的场景还没有完成,线条为什么消失了。 「陈深!」 莫奈特手錶吼着冲过来。 陈深皱眉抬眼,抬起右脚踹中莫奈特的肋骨,冲过来的莫奈特手錶一个踉跄往后翻,直接砸得身后两个人全都倒下去。 网球场周围传来笑声。 陈深重新看向自己的影子,轮廓依旧干净。 没失去理智,没被牵制,没像漫画里那样用网球拍把对方打得半死不活。 线条也没有再次出现。 第42页 为什么? 发愣的片刻,林嵬带着人从网球场外跑进来。 「靠,这群苍蝇真来找你了啊,我就离开一会儿怎么就飞过来了,他们到底是有多闲...」 几个高个儿把地上的三个人捞起来往外抬,直接扔到网球场外。 陈深依旧盯着地上的影子。 「深哥?」 林嵬小心翼翼地问。 「你竟然没动手?」 陈深收回视线走回休息区。 他脱下护腕,拿出矿泉水喝。 这次改变肯定是有原因的。 是因为刚刚他干了什*么才触发了线条消失的条件。 重复了这么多次,线条不会无缘无故地离开。 是因为他刚刚想起了楚重阳的影子? 陈深只想到这一件异常,但很快收回猜测。 跟楚重阳有什么关系。 「这几个人终究是找过来了。」 林嵬嘆了口气。 「但又不能让你一辈子都不来贵雅,只要你来就肯定会被碰上…还有医院里那俩雨衣人,跟失忆一样,他妈的一问三不知,白跑一趟。」 陈深放下手中的水,拎起网球袋。 「盯着漫画。」 该更新了。 难得遇到一个大太阳天楚重阳还有空的,她把衣柜里的衣服全捧上楼洗,捧出去晒。 收拾衣柜的时候,一个网球从最里面滚出来。 楚重阳站在三楼阳台上,把网球放在手心颠了颠。 陈深那人是怎么把网球扔出那劲儿的。 楚重阳抬起胳膊,蓄力,用力把球往墙上一扔。 用的是和平常比十二分的力。 网球压根就没拍到墙上,毫无力气地垂落到地上,弹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楚重阳一挑眉。 幸好这会儿旁边没人。 这面子丢大发了。 看来她没有当网球运动员的天赋。 楚重阳弯下腰捡起球,兜儿里的手机震动了声。 -您有一条新微信来自『挣扎在幼儿园水平的陈大恶人』。 楚重阳愣是给看笑了。 这个备註改得太贴切了。 点开后就一行字,没头没尾。 -冰箱里还有矿泉水吗? 楚重阳本来准备发句『你这么关注矿泉水干什么』,但删删减减只发回一个字。 -有。 没必要跟幼儿园小朋友寻根问底。 发完消息后楚重阳继续研究手里的网球,陈深到底是怎么扔出那么大阵势。 能把铁皮都扔凹。 楚重阳调整姿势,对着墙继续扔。 这次扔到墙上了,但软绵绵得就像是扔在海绵上。 来来回回扔了好几次。 扔到最后墙半点事儿都没有,楚重阳的胳膊给扔疼了。 啧。 跟个球叫什么劲儿。 楚重阳弯下腰再次捡起滚到脚边的球。 难不成陈深扔的不是普通球。 越看这球越是想起陈深那张脸。 楚重阳掏出自己兜里的画笔,把磨尖的笔桿对准网球,用力地插进去。 「噗」得一声网球发出滑稽的声音,慢慢瘪了下去。 楚重阳咧开嘴,在洞旁边又戳了个洞。 像两只眼睛。 陈大恶人的眼睛。 在阳台上闭目养神了会儿,楚重阳听见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立马睁开眼睛。 陈深没说今天要来,大白天进贼了? 楚重阳站起身往下走,握紧手心被削尖的画笔。 这荒郊野岭也能进贼? 走到楼下,声音反而没了。 楚重阳环顾四周没发现有任何变化。 没有鞋印,没有人影。 她把画笔塞回口袋,难不成是听错了? 才收回画笔,院子里传来「砰」的一声。 楚重阳眼皮一跳,眼见着一只手垂在地上,露在院子和门的交界线处。 手指骨节分明,怎么看怎么熟悉。 楚重阳迟疑地往外走,果然看*到陈深那张熟悉的脸。 不同于往常,陈深的眼睛闭着,整个人倚靠在花圃的墙边。 那慢慢从他的后脑勺往下流淌的东西—— 显然是血。 楚重阳整个人愣住了。 这一剎那心里好像划过某种异样的感觉。 她竟然诡异地不想动。 这画面的质感给了她灵感。 光线清晰地勾勒出陈深身上的每一个线条,流畅的五官曲线,紧闭的双眼,骨节分明的手,苍白的皮肤,还有那沿着后脖子缓缓往下流淌的血。 每个线条都扎在了楚重阳的眼里,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很适合入画的场景。 像是轻易就能划破,却又像能永恆。 楚重阳愣了好几分钟才意识到陈深受伤了,流的不是颜料而是真实的血。 她快步走到花圃边,瞥见几朵被血打湿的玫瑰花瓣,又是一愣。 脖子有些发凉。 「醒着吗?」 她弯下腰凑近陈深,这人的唇色有些过于苍白。 「你怎么成这样儿了?」 陈深没回答。 楚重阳嘆了声气,认命地把陈深的手架在自己肩上往上抬,抬了三秒愣是没抬起来。 这动静还没醒,不会真出事儿了吧。 第43页 楚重阳一用力,背后的人终于被架起来,她一个没站稳差点被压倒在地。 两个人即将跌倒之前,陈深睁开眼睛,手撑住墙稳住身体。 血沿着他的额角往下流淌,有一滴正好落在了楚重阳的后脖子上。 陈深皱着眉看向那滴血,直接伸出手抹开。 脏。 楚重阳立马如同猫被踩到尾巴一样跳开,一边往后退一边捂住自己的脖子。 陈深这人是不是跟她脖子过不去了。 这他妈的是随便能碰的地方吗。 更何况这是她的...逆鳞。 「你还活着啊,在不出声我都以为你死了。」 楚重阳没好气地开口,看着陈深勉强站直身往屋子里走。 但当她看到陈深背后的伤口后声音又降了下去。 「在哪儿受得伤啊...」 后背的衣服都被血给染红了。 触目惊心的那种。 陈深一进门身体就往下倒,撑着墙坐到沙发上。 「悠着点儿。」 楚重阳从柜檯上拿出抽纸扔给陈深。 「我给你去找有没有药。」 楚重阳到二楼翻个遍自己的卧室,只找到阿司匹林和酚咖片。 还有上次没用完的一板创口贴。 下楼的时候,陈深撑着头靠在沙发上,表面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异常。 「我就只找到这些东西。」 楚重阳把东西放到沙发前的木茶几上。 「你看看能不能用。」 陈深睁开眼睛,看着桌上的药片和创口贴。 「你觉得呢?」 「那我...」 楚重阳没有包扎的经验。 「再给你拿瓶矿泉水?」 陈深没再作声,而是自己站起身,往推拉门旁的石膏像走去。 「咔擦」一声,石膏像被打开,他低下头翻找出一件旧衣服。 「这石膏像原来是个柜子啊...」 楚重阳一挑眉,注意力又被陈深手里的衣服吸引。 「这不是我之前的衣服吗?」 帽子被撕开的*那件运动卫衣。 卫衣背后两个大大的白字十分刺眼。 『幼稚』。 楚重阳还没来得及和自己的衣服相认,陈深已经「刺啦」一声把衣服给撕开。 『幼稚』直接变成『幼』『稚』。 再变成『么』『力』『禾』『隹』。 衣服被撕成布条,最后干脆看不出字来。 陈深抽出其中一个布条扎在不断流血的后脑勺上。 「欸!」 楚重阳看着都觉得疼。 陈深垂眼扫过她的脸。 「衣服洗过。」 「不是这个...」 楚重阳开口。 「要不要我给你用盐配个生理盐水沖洗伤口?」 消毒。 楚重阳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这破衣服陈深不仅没扔,还洗了给收起来了。 这么节俭? 「自己配的生理盐水有菌。」 陈深走到厨房冰箱拿出矿泉水,声音有点儿远。 「不卫生。」 啧。 「那你上次怎么不说,你的伤口要卫生,我的伤口就...」 楚重阳话说到一半,陈深已经拿着水回来了。 话也没说就开始脱衣服。 陈深把上身衣服脱掉,拿矿泉水沖后背。 楚重阳没反应过来,还没得及转身。 反应过来后,楚重阳也没转身。 她没想到陈深的背部线条也这么好看。 好看到她想上手感受下的程度。 不是什么其他原因,单纯出于美术角度,这样的线条在现实人身上太少见了。 有种难以描绘的质感。 楚重阳觉得自己疯了。 她现在想找张纸,把线条勾勒下来。 至少勾勒个轮廓。 血沖干净后,楚重阳发现陈深背后的伤口很奇怪。 后脑勺的伤口明显就是撞伤或是被砸伤的,但是后背没有明显的伤,只有几个小的血孔。 不仔细看会觉得伤很浅。 凑近才发现血孔被扎得很深。 楚重阳看了一眼就觉得脑子发麻。 像是有人拿线从陈深的后背扎进去过,怪不得血不停地往外流。 处理伤口的陈深转过身,和看着他后背目不转睛的楚重阳来了个对视。 「你就这么看着?」 「不然呢。」 楚重阳没反应过来。 「难不成我能上手?」 第21章 .漫画第二十一章 《并行的太阳》…… 这话说完两人都愣了。 过了会儿陈深开口。 「你想上手?」 「不是...」 楚重阳没想到怎么解释,转过身背对陈深。 「赶紧把伤口给处理了,别到时候晕这儿。」 陈深盯了会儿楚重阳的背影,低下头撕开创口贴堵住后背的细小伤口,再用布条给裹上。 肩胛骨一动就疼。 那种被丝线抽入血肉的疼。 「你不去医院反而来这儿,你怎么想的?」 楚重阳开口。 「不是...说好了你来之前要跟我提前说一声,留个微信也行,你有时间问矿泉水没时间跟我通知一声?」 「准备给你发。」 第44页 陈深从石膏像里拿出自己一套自己的上衣。 「没来得及。」 楚重阳愣了愣。 来的路上被袭击的? 谁跟陈深这么大仇,都追杀到这荒郊野岭了? 陈深套上衣服,像是知道*楚重阳在想什么。 「放心,这里是安全的。」 「没想这个。」 楚重阳听见陈深穿上衣服的动静,转过身。 对她来说,没有林眉的地方都挺安全。 「按照你话的意思,你是快来这儿的路上要给我发消息,不是...」 楚重阳皱眉。 「你都快进门儿了才给我发消息,这跟没提醒有什么区别吗?」 陈深没回答,坐回沙发。 楚重阳的嘴动了动,看到陈深更苍白的唇色后,再问了句。 「不去医院?」 「不去。」 陈深闭上眼睛。 沉默了会儿,陈深再次开口。 「叫车了,过会儿才到。」 楚重阳坐到陈深对面的高脚凳上。 「没人赶你走。」 架子上挂着的衣服几乎被血染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楚重阳看得心里不是味道。 虽然她之前说是想要划破陈深的脖子,但真看到这人受伤了,却怎么想都不舒服。 就像看中的画纸被人抢先画上了色彩。 啧。 到底是哪儿来的程咬金,竟然敢惹陈首富家的公子。 陈深闭眼睛闭了多久,楚重阳就皱着眉看了他多久,像是在研究自己的画布。 以至于陈深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压根没来得及收回视线。 视线落入陈深冰冷的眼里,被抓个正着。 「那什么...」 楚重阳移开视线。 「你的司机怎么还没到...」 话没说完,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啪」。 楚重阳和陈深同时转过头—— 一张偌大的被子像是展开的飞饼一样从半空中划落,蹭着树直接砸在地上。 楚重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风勐得一吹,各式各样被子、床单和衣服就跟天女散花一样从阳台往下飞。 一个一个掉在地上。 靠。 楚重阳站直身。 陈深转过头看她。 「你晒的?」 「不然呢,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楚重阳立马往院子里走。 「你这阳台的架子从哪儿买的,怎么连个衣服都勾不住?」 院子里到处都是衣服,床单挂在树上,还有几件衣服直接飘进了游泳池里。 楚重阳先把地上的衣服给捡起来,扔到迴廊上的编制竹篓里。 陈深走进院子,帮着把树上挂的给摘下来。 楚重阳看得眼皮子直跳。 「你一病号,回去好好坐着。」 什么时候她跟陈深熟到这种地步了。 都能帮对方收拾衣服了。 楚重阳想着觉得神奇,她快步走到游泳池旁,捡了个树枝开始捞掉进水里的衣服。 衣服布料不重,但是进水之后明显沉了好几倍。 楚重阳胳膊都捞酸了,还有一件儿在游泳池里飘着,越飘越往中心。 楚重阳调整姿势跃跃欲试。 其实她趴在地上伸长胳膊是可以够到,但现在不是她一个人,旁边还搁着个陈深。 她要脸。 调整出一个还能看的姿势,楚重阳左手撑着游泳池边,右手往前,树杈捲起t恤的边缘。 t恤一动,却是往远处飘。 手跟着往外够,身体失去重心,左手一滑,身体跟着往下—— 楚重阳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还不如刚刚直接趴下去得了。 就在脑袋拍进泳池的前一瞬间,楚重阳感觉到背后几声脚步。 「啪」得一声,陈深拎起她的后脖子,直接把她给拽回来。 被拉上去之前,楚重阳的脸有一半进了水,整个人都是懵的。 以至于过了好几分钟后她才意识到陈深还拎着她的后脖子。 不仅仅拎着,还是脖子。 像狗一样拎着她的逆鳞部位。 楚重阳张了张嘴,又不能骂,又不想道谢,只能皱起眉。 「放手。」 陈深撤回手,默不作声地弯下腰。 伸长手就把游泳池的衣服给捞回来了。 胳膊还没伸直的那种。 啧。 楚重阳不自在地摸着自己的后脖子。 脖子上留着刚刚陈深手心的温热。 这人的手心竟然是热的。 楚重阳一直觉得这一点很神奇,也许正因为如此,她刚刚才没觉得自己的脖子被触碰而发作。 因为是温热的,和记忆里的冰凉截然相反。 楚重阳站起身,拎起竹篓的两条边儿往上走。 「你跟我上楼。」 楚重阳转头朝陈深说。 「看看三楼阳台的架子到底哪儿不行,过几天给我换一个。」 上楼后,楚重阳把衣服重新塞进洗衣机。 合着她今天忙了个寂寞。 洗衣服晒衣服又要一个轮迴。 「阳台的衣架也没塌,怎么就挂不住衣服。」 楚重阳说着走近阳台边缘架着的可拆卸衣架。 「也就长得好看,没什么用。」 第45页 冷金属质感的,北欧简约风。 陈深简单扫了几眼,重新把视线定在楚重阳身上。 「看我干什么?」 楚重阳指架子。 「我可没动它们。」 陈深走到衣架前,拎起金属槓桿下的夹子。 「这个叫夹子。」 「啊?」 楚重阳凑近看,怀疑自己瞎了。 一排夹子在横槓下挂着,她之前愣是一个都没注意到。 还以为是自带的装饰品。 陈深补充了句。 「夹子可以用来袷衣服。」 「我知道...」 楚重阳怀疑陈深把她当傻子看了。 毕竟连这么明显的夹子都没认出来,她要是陈深估计也得觉得自己脑子不大行。 「这个。」 陈深指向衣架旁的窗户。 「叫窗户,平常风大的时候不要全打开,就算打开也要拉上纱窗。」 陈深垂眼看向楚重阳。 「知道什么叫纱窗?」 楚重阳都快被气笑了。 「能不能好好说话?」 陈深也反问了她一句。 「你是怎么考上高中的?」 楚重阳被哽到哑口无言。 她不仅考上高中,她还一直是第一名。 至少在遇到陈深之前,一直是第一名。 愣了半晌楚重阳还没想到该怎么解释自己不是个傻子。 「啧。」 楚重阳看向楼下。 「你的车到了,快走吧。」 就当她是个傻子得了。 林嵬知道陈深受伤后整个人都炸起来,不管贵雅还上着课,立马打车往一中跑。 赶到的时候,一中正好下课了。 九班的人看着他从门外跑过来,直接跑到陈深旁边,嗓门儿贼大。 「深哥,谁他妈敢*打你!」 「你再大声点。」 陈深的视线从试题上移开,皱起眉。 「隔壁班都能知道。」 「不是...」 林嵬降低嗓门。 「我真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人能敢动你。」 林嵬说完这话,陈深莫名想到一个人。 楚重阳。 林嵬拉着教室后的凳子坐到陈深课桌旁。 「说真的,到底是谁...我找人去弄死他。」 「不是人。 陈深慢悠悠转着手中的笔。 「是影子。」 线条从黑暗处延伸,径直穿插入影子,如同丝线扎入血肉。 创口贴下全都是影子留下的伤口。 「怎么回事儿…」 林嵬睁大眼睛愣了好久。 「是不是跟你上次没有完成场景有关,咱们头一次没有按照漫画里来,有了自己的决断,所以就成了现在这样?」 「怪力乱神啊。」 林嵬倒抽一口气。 「冯老太请的那道士还没来吗,他再不来我就自己去找个法师来祛祛晦,这他妈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蓝牙耳机里的音乐声没断,陈深低头看向习题。 「回去上课。」 「反正你们大课间…」 林嵬歪着头看陈深手底下的试题。 「你这都从哪儿弄来的题,国科大的内测题?我怎么一个都看不懂?」 林嵬瞥见陈深胳膊后的创口贴,随口说了句。 「这创口贴看起来挺眼熟啊。」 教室东边儿的赵封也走过来。 「是看起来挺眼熟…这不是我家便利店卖的那个创口贴,胶贼有劲儿的那个?」 陈深的笔一顿。 脑子里想起楚重阳给他发的那张图片。 连创口贴都撕不下来的那张。 「你家小卖部还卖创口贴?」 林嵬抬头,和赵封来了个对视。 「你谁?」 赵封眯起眼睛。 「又来新同学了?」 林嵬还没来得及回答不是,赵封的话又喷发回来。 「新同学好啊,我好不容易来了一同桌结果休学走了,新同学你好我叫赵封,要不你来做我同桌…」 「我不是一中的。」 林嵬找到气口后立马开口。 「我就来找深哥。」 「哦…不是一中的…」 赵封愣了下,但很快找到新的话题。 「这创口贴只有我们家便利店能卖,你到药店去都买不着胶这么厚实的创口贴!」 他看向陈深。 「你去过我家便利店?」 「没。」 陈深言简意赅。 「楚重阳给的。」 「诶!」 赵封这么一叫,把身旁的林嵬给吓了一跳。 「楚重阳?」 赵封凑近。 「我都多久没见着她了…你在哪儿见着她的?」 「我家。」 陈深冷声。 说完这话,教室后面一直站得不远的几个女生明显身体震了一下,本来吵闹的教室瞬间安静。 鸦雀无声。 陈深没管,任由其他人盯着后排,低头继续做题。 楚重阳打开院门,让阳光穿过迴廊洒进屋子里。 刚刚养护植物的阿姨来过,花圃旁还有被浇过水的痕迹。 一个上午都在室内画画,楚重阳觉得自己有点儿缺氧。 抬头盯了会儿太阳,看久了觉得天上的太阳分成了两个。* 第46页 差点儿对眼。 楚重阳低下头,倚靠在院子的墙边发呆。 最近她在临摹毕沙罗的画儿,全都是人物肖像,四幅妻子肖像,一幅女儿的,三幅儿子的。 楚重阳觉得毕沙罗算是印象派里她比较合眼缘的,但一直没办法理解毕沙罗的画。 都是在画家人,一笔一画都很温柔。 但楚重阳没有这种感情,她只能学习到技巧。 家人算是什么? 楚重阳凭空想像了下如果她给林眉和楚冈画肖像,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这么热的天后背竟然就这么凉了。 吹过来一阵风,把楚重阳头上的卫衣帽子给吹开。 理帽子的时候一扭头发现墙角被太阳晒得发红。 低下头看才发现是陈深昨天蹭下的血。 楚重阳蹲下身,用纸擦了擦,没擦掉。 暗红得像是颜料。 「啧。」 楚重阳看着晦气,想找个东西把墙角给遮起来。 木框太大,布太明显。 对了。 她从兜儿里翻出昨天被她戳出两个洞的网球,往墙角一塞。 大小正好。 楚重阳给看笑了。 怎么看怎么像是陈深在面壁思过。 看到这血迹后楚重阳突然想到一件事儿,家里没有绷带。 到时候她要是哪儿受伤了,估计只能跟陈深一样撕衣服包扎伤口。 老闷在屋子里也不行,楚重阳拿起钥匙出门,打车去买绷带。 再买点备用药。 毕竟阿司匹林和酚咖片不能包治百病。 楚重阳上车后跟司机说去一中,这片除了陈深这栋房子她就只认识一中。 她记得一中对面儿有个药店。 几天没来一中,门口多出一电子屏,上面滚动着大字。 『为一中学子高考加油。』 楚重阳推开药店门,门帘儿一响,她觉得恍若隔世。 就在几个月前,她也是个为了高考手指磨出茧的学子,现在却成了个家里蹲。 仿佛和整个世界都抽离了。 但抽离不可谓不是好事儿。 就是人当久了社会性动物,勐得一抽离,总会产生自己做错了什么的错觉。 药店最门口摆的是中药,往里走才是西药区。 楚重阳先奔卖营养品的那块儿,总觉得脑子最近不大够用。 当她拿起一份鱼油的时候,药店门口的门帘子再次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楚重阳看着手上鱼油的营养成分和货架上的做对比,还没看出个究竟来,那急匆匆的脚步声绕过货架,直接沖她身后来—— 「重阳!」 身后的人拽住她的衣服。 听见这声音的那剎那,楚重阳的手一抖,鱼油差点掉下去。 楚重阳慢慢地转过头,脖子发凉。 「啊…」 是林眉。 「你这穿得什么衣服…」 林眉戴着个大到能遮住脸的遮阳帽,眼镜口罩一应俱全。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你为什么不在学校,封梅那儿我也找不到你,你这段时间到底去哪儿了?」 楚重阳把鱼油放回货架,把自己还在颤抖的手放到背后。 「我…」 「是不是我不盯着你就不行,你现在哪里还有考国科*大的样子…」 林眉压低声音。 「不行,我不能放任你这么下去,你现在住在哪儿?」 又来了。 这铺天盖地的窒息感。 楚重阳移开视线。 「我不想考国科大。」 这话过后,是长久的沉默。 长久到楚重阳感觉林眉下一秒就有可能冲过来把她撕咬开。 「别开玩笑了…」 林眉虽然在笑,但脸却是僵的。 「我最近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抽身也不会让你变成这样,是不是不习惯一中?」 林眉紧接着说。 「我最近都在国外,这样不行…」 林眉立马拽住楚重阳的手腕。 「飞机快起飞了,你告诉我你现在住在哪儿,我派人过去照料你…」 楚重阳抽回自己的手,手腕已经红了一圈,脖子越来越发凉。 「我们好好谈谈,国科大我是真不想去了,我对经济管理不感兴趣,我想考国美大。」 「你敢!」 林眉这么一吼,正在打瞌睡的收银员被吓到脸直接砸到柜檯上。 「干什么呢小声点儿,别把货架给碰倒了。」 脸上睡出红印儿的收银员嚷嚷。 他往门外指。 「这还有客人呢,公共场合注意点儿。」 「你跟我走。」 林眉伸长手要拽住楚重阳。 没办法沟通。 从六年前开始,那道冰凉的锁链就被林眉套在了楚重阳的脖子上。 怎么都摘不下。 时间太久,都已经嵌入了皮肤。 看着林眉伸过来的手,楚重阳在心里嘆了口气,连躲开的劲儿都没有。 这几个月只是一场泡沫。 一触即破。 「啪」的一声。 楚重阳睁大眼睛。 背后神来一只手,拽住她的帽子把她往反方向拉。 林眉的手摸了一个空。 楚重阳的身体往后倒,被陈深拽进了怀里。 第47页 林眉都楚重阳都愣住了。 「你这是…」 林眉话没说完,陈深冰冷的声音径直打断她。 陈深没有看林眉,而是低头看向楚重阳。 「上课了。」 「啊?」 楚重阳没反应过来。 陈深没再多解释,而是拎着楚重阳的帽子往门外走。 「走。」 第22章 .漫画第二十二章 《并行的太阳》…… 楚重阳被拽着往外走,脚步越来越快。 门帘被掀开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陈深松开她的帽子,楚重阳下意识往后转,透过玻璃窗看到林眉还僵在药店里的身影。 光线下,那道身影像是扭曲成一团。 楚重阳知道林眉是在死盯着她,后背一凉,快步跟上陈深。 走着走着发现方向不对。 「不是去一中?」 楚重阳发现陈深走的是一中的反方向。 陈深没回头。 「不是。」 走到马路边,楚重阳远远地看到一辆停靠在街道旁的越野车。 车旁站着个高个儿,穿着西装打着太阳伞,看到陈深来后,弯下腰提前打开车门。 楚重阳停住脚步。 陈深低下头看她。 「进去。」 里面好像有人,楚重阳愣了愣,最终弯下腰坐进车的最后一排。 先躲躲。 林眉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追上来了。 想到这儿楚重阳的后脖子勐得一凉。 陈*深坐上车后,车门被拉上。 光线暗下来,楚重阳和搁她座位前坐着的老头儿来了个对视。 大眼瞪小眼。 不是… 楚重阳扫视老头儿身上的道袍和手中的拂尘,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怎么看怎么像个道士。 老道士前面儿是副驾驶座,坐着个穿唐装的老太太。 道士的旁边坐着俩小孩儿,一男一女,估计才六岁左右,俩小孩儿挤在一个座位上。 小女孩儿的头上扎了个道士丸子头,姿势端正地坐在位置上。 比她略小些的男孩儿躺在她怀里睡觉,脸闷在女孩儿衣服里,没瞧见模样。 楚重阳愣了好几秒,转朝陈深转过头。 「儿童节…快乐?」 陈深和她对视。 「两天前是儿童节。」 楚重阳没想到陈深回应她随口说的话,但要不是为了庆贺儿童节,这满车的人都是怎么回事儿。 马戏团? 拍音乐剧? 「深哥,你怎么把她给带来了?」 林嵬从最后一排连着后备箱的空档坐起身。 背后突然有声音,楚重阳给吓一跳。 「我们正谈要紧事儿呢。」 林嵬比划了一个翻漫画的手势。 「你带着她多不方便。」 老道士顺着林嵬的话往后说。 「像这种事,确实不大适宜牵扯局外人进来,命里自有定盘,除非与你关系深厚之人,听了这画内的事是会被扰乱的。」 这话是对陈深说的,陈深还没回答,楚重阳先开口。 「你们在谈论事儿呢,那我就不打扰了,前面一个路口放下我就行...」 「不用。」 陈深打断楚重阳的话。 楚重阳一愣。 怎么就不用了,显然她和陈深跟『关系深厚』这个词差的不是一点儿远啊。 「这位女施主是陈施主的什么人?」 老道士眯着眼睛瞧楚重阳。 这道士一看就是假的,施主是佛家用语,哪有道士喊人用施主二字。 电视剧上的道士要么喊人尊者,要么就是居士。 「我是他....」 大爷。 楚重阳权衡在车上待着和下车的利弊,决定还是赖在车上,把嘴边快要冒出来的『大爷』两个字给吞回去。 在车上顶多精神上受点儿冲击,下车要面对可就是林眉了。 以林眉的性子,就算是错过航班也会派人把她给抓走。 「住在一处。」 说完后楚重阳自己先觉得不对劲儿。 房东和房客的关系被这么一含煳,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呢。 陈深转过头,看了楚重阳一眼。 楚重阳被看得浑身不舒服,想重新解释,老道士却颔首。 「贫道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楚重阳张了张嘴,决定保持沉默。 副驾驶座的冯老太一笑,整个车厢的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率先说话的竟然是头上扎道士丸子头的小女孩儿。 「那我就接着刚刚的话往后说。」 小女道年龄看着不过六岁,脸上的表情却有种超脱年龄的淡然。 淡然是淡然,但问题是脸是个肉脸,表情却像个老头儿,看得楚重阳想笑。 像个看破尘世的*小萝蔔头。 小女道一说话,她怀里的小男萝蔔头就蠕动了下。 「阿姐,困。」 楚重阳瞥见了他后脑勺下面的伤口,看起来有指甲盖那么深。 小女道注意到楚重阳的视线,用小肉手捂住小男孩儿的伤口。 她看了看楚重阳,又看了看坐在楚重阳身旁的陈深。 「两位施主的周身气场十分相近。」 楚重阳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小女道。 第48页 真别说,编得一套一套的。 小孩儿胡闹也就算了,老的也跟着凑热闹。 老道士从怀里掏出本儿和笔,开始记小女道说的话。 楚重阳看得眼皮子直跳,转头朝陈深看了眼。 「你的朋友还真是...清新脱俗。」 陈深答非所问,一挑眉。 「住在一处?」 「算是...」 楚重阳结巴了下。 「字面上的意思。」 她立马没再看陈深,扭过头瞧小女道。 还是听儿童故事汇比较自在。 「诸位可知波旬?」 小女道开口。 楚重阳一顿,这小孩儿懂得挺多啊。 她前段时间刚临摹过割肉救鸽,对莫高窟壁画还算有研究。 波旬是佛经故事中魔。 莫高窟428窟主室北壁上有幅壁画叫《降魔成道》,其中释迦摩尼降的就是这位波旬。 肚皮上长着张脸的那种小矮子魔。 这小孩儿有点意思。 楚重阳看着小女道回答。 「是魔。」 「对,是魔。」 小女道点头。 「波旬是魔的化身,魔是人间慾念杂念的化身,□□、懒惰、疼痛、恐惧...传闻波旬有八十亿信众,人世间便也纷纷扰扰有无数慾念。」 老道士的笔在纸上划得飞快。 「波旬寄存慾念之中,化形不定,可以是美色可以是金钱,可以是一块石头可以是髮髻,当然...」 小女道顿了顿看向楚重阳。 「也有可能是画。」 「什么画?」 后面坐着的林嵬抢先开口。 又开始了。 楚重阳身体往后,背倚靠在座椅上。 还以为要说什么,说来说去还是离不开画。 看来陈深这群人是跟画过不去了。 本来以为小女道要说什么大道理,说到最后还是儿童故事汇。 「画是人世间的投射,波旬念动,则画生。」 小女道说得绕口。 「画里画外都是人世间,只不过念动时画内人成了波旬的傀儡,难以自控。」 一直沉默着的陈深抬眼。 「怎么找到生念的波旬。」 「问到点了。」 小女道看向陈深的眼神里有些许欣赏。 「杂道不才,『名公绎思挥彩笔,驱山走海置眼前』的那位那位南昌画仙便是在下的师祖,我此行的目的就是助诸位...破画。」 「怎么破画?」 林嵬半信半疑地问。 「一画一慾念。「 小女道垂首。 「找到动念作画的目的,才能找到谁是动念的波旬。」 楚重阳听得都快睡着了。 坐直身理了理自己身前的安全带,勒得慌。 也不知道这车到底是往哪儿开,但听了一路儿童故事汇,楚重阳开始怀疑目的地会不会是第三人*民医院。 专收留脑子发育不正常的那种。 路口亮红灯,越野车慢慢停下,楚重阳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 这一看,身体直接僵住。 越野车旁的轿车内,林眉拿着手机在给谁打电话,神情里是墨镜都遮不住的怒气。 楚重阳屏住唿吸。 林眉转过头,正好和朝她看的楚重阳对上眼。 越野车上有透视膜,虽然楚重阳知道林眉隔着车窗看不见她,但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整个脖子还是凉了。 冰凉。 正愣着,楚重阳的帽子被径直掀起。 卫衣帽子遮盖住楚重阳的视野,陈深把衣服的帽子拉到楚重阳的眼睛都被遮住。 只说了声。 「别看。」 红灯变成绿灯,车又缓缓流动起来。 楚重阳缓了会儿,脖子终于没再那么凉,车窗外林眉的车也早就没了。 她没摘下帽子,抬起头,和一直看着她的小女道对视上。 「看来...」 小女道语气老成。 「那位女施主就是你的波旬了。」 楚重阳一定,有那么一剎那觉得眼前的小孩儿仿若能看穿人心。 是啊,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和林眉不对付。 她无奈地笑了声,转移话题。 「你怀里的是你弟吧,我看他身上有伤,睡了这么久不要紧?要不要送去医院?」 「不要紧。」 小女道摇头。 「怎么受的伤?」 楚重阳自己在脑子里编出个悲情的家庭的伦理剧。 这小男孩儿肯定有个不像样的父母。 就跟她一样。 小女道继续用手捂住小男孩儿的伤口,眼神清明。 「我打的。」 越野车继续往前行,气氛凝滞了会儿,楚重阳当是童言无忌,没把话放在心上。 开往的方向显然很偏僻。 越过山岭,到达一个楚重阳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见的地方。 她还以为陈深租给她的房子已经够偏僻了,看到停在车门外的奶牛后,楚重阳才意识到是大巫见小巫。 是个农场。 宽阔的草坪上星星点点停驻着奶牛,黑白相间。 来了几个工人接过冯老太车上的行李,楚重阳跟着陈深下车。 太阳快要落山,农场的天际线暧昧不清,晚霞被天光染得色彩晕开分层。 第49页 工人把牛赶回栅栏后,在农场烧起篝火,拿出肉和谷物出来烤。 楚重阳跟着走到另一处燃起的篝火旁,架子上没有肉只有谷物和蔬菜瓜果,和工人那处隔得很远。 工人的声音变得遥远了很多。 一行人绕着篝火席地坐下,看着火越烧越红,楚重阳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 刚逃离林眉那个噩梦,又来到这个夜色下的怪梦。 看着眼前陈深默不作声递来的木盘子,这梦的怪味儿更浓了。 三个月前的楚重阳可想像不出和陈深一起吃烧烤的场景。 「他们不吃肉。」 陈深低声说。 「你要是想吃可以去另一个篝火。」 「不用...」 楚重阳盘腿,把木盘放在膝盖上。 她话没说完,林嵬已经飞快地跑到另一堆篝火,也就眨眼的功夫。 坐在楚重阳对面*的小女道端正地坐在草地上,她怀里的小男孩儿依旧昏迷不醒,像个树懒一样挂在她身上。 偶尔男孩儿几声呓语,小女道才会动弹一下拍拍男孩儿的后背。 冯老太拿着木盘子走到楚重阳身旁坐下。 陌生人一来,楚重阳条件反射地把帽子拉低。 「小姑娘怎么称唿?」 冯老太给楚重阳夹了一小块烤玉米。 「姓楚。」 楚重阳用筷子戳了戳玉米。 「叫重阳。」 「你是陈深的女朋友?」 这话一出,刚塞到嘴边的玉米差点儿掉下来。 楚重阳立马开口。 「不是。」 冯老太眯起眼睛,眼里有笑意,显然没信。 「陈深这孩子虽然看起来心硬,但其实是个乖孩子。」 楚重阳含煳听着。 陈大恶人要能算是乖孩子,那这天底下不乖的孩子可能就灭绝了。 哪家的乖孩子能把人脖子割出那么大一伤口。 不爱说话,脾气不好。 还爱用网球砸人。 「我还从没在陈深那小子身边见过女孩子。」 冯老太笃定的语气。 「你很特别。」 「嗯。」 特别不要脸。 赖在别人房子里不走的那种。 「其实陈深这孩子不是生来就这样,他都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冯老太接着说。 「你要是跟他相处久了,会发现他和你想像中的不同。」 说完这句冯老太站起身。 「我去对面看看,你们先吃着。」 楚重阳看向陈深,这人看起来冷冷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篝火印在脸上,才有了点儿人气。 陈深给她的感觉确实和刚开始不一样了。 出乎意料的,也许人还不错。 起码今天给她解了围。 陈深察觉到楚重阳的视线,转过头,两人的视线对上。 楚重阳一顿,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刚刚和我说话的是你奶奶吗?」 「不是。」 陈深盯着楚重阳帽子下的脸。 被火光印照得发红。 「是吗...你们看起来挺像一家人的。」 楚重阳继续说。 「那你家人呢,怎么没一起来?」 「没有。」 陈深应声。 「什么没有?」 楚重阳没明白。 「没有家人。」 话说完后楚重阳重新看向陈深。 前几天她还在金融新闻里看见过陈家首富的身影,陈深这话什么意思显而易见。 过了好几秒后,楚重阳才开口。 「好巧...我也没有。」 楚重阳开始明白为什么她逐渐没那么讨厌陈深,甚至觉得如果他们当初见面的时机再凑巧些,也许能成为朋友。 因为相像。 骨子里有种东西,是一样的。 篝火旁再次陷入沉默,楚重阳被火照得浑身暖融融的,连运动卫衣都被烘软了。 久违,这种放松的感觉。 夜色完全笼罩下来,风吹得农场上的树木慢慢悠悠晃,夜空上已经有了星色。 远处栅栏里的奶牛哞了几声,水槽里的水流声没断过。 楚重阳手撑在膝盖上,享受着短促慌乱后的安静,火光像是能够永恆地燃烧下去。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林嵬走过来。 「深哥*...」 林嵬手上拿着手机,脸上神情紧张。 「漫画更新了。」 陈深接过手机往后翻,一开始神情很正常,但翻到最后一页立马站起身。 「冯老太人呢?」 「冯场主受了点儿风寒。」 跟着林嵬过来的农场工开口。 「和那位老道士先先回农场后的宅子了。」 林嵬听完后一吼。 「什么!你怎么不早点儿说!」 刚刚更新的漫画里,画的就是冯老太在自己宅子里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袭击,身中刀伤。 楚重阳没明白气氛怎么紧张起来了,她扫了眼陈深手上的手机。 没看太清,只知道是幅漫画,画面中有个人躺在血泊里,身上插了把刀。 「宅子在哪?」 陈深的眼神立马冷下来。 「不远。」 工人抬起胳膊往农场最南边指。 第50页 「就在围栏外,靠着小山丘,走个十分钟就到了。」 陈深低头看楚重阳。 「越野车上有司机,你让他送你回去。」 说完这句陈深转头就往小山丘走,林嵬神色一惊立马跟上去。 「深哥,对方人很多,你就这么去啊,要不我喊几个工人...」 林嵬一回头,这才发现工人早就散了。 「来不及了。」 陈深说着跑起来。 「陈港那儿的人。」 林嵬跟着大步跑在后面。 「漫画上没说啊,你怎么知道是陈港?」 楚重阳整个人都是懵的,没明白到底发生什么。 这是出事儿了? 她还没想清楚,身体自己先动起来,跟着他们一起跑。 楚重阳清醒地明白自己应该先回去,但想起陈深上次莫名受的伤,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没过几分钟他们就看到围栏外的宅子,亮着灯光开着门。 宅门前老道士躺在地上,扶着腰,像是被扔出来的。 「进来了一群人...」 老道士说得断断续续。 「直接上楼了,正在和老冯谈话,说是要地皮。」 楚重阳是最后一个跑到门口的,还没喘过气儿她就看到陈深一脸冰冷地走进宅子里。 一边走一边抽起斜靠在宅门旁的长木栓。 从中间一折,木栓直接分成两端,露出中间的木刺来。 「深哥,别冲动啊...」 林嵬话没有说完,陈深已经上楼了。 楚重阳走进门,看得心里紧张。 没一会儿楼上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几声骂声过后,撞击声越来越大,像是有大物件被踢翻,整个宅子都在晃。 要不要报警。 大理石地板上是错乱的脚印,一看楼上找事儿的人就很多,陈深不会死这儿吧。 楚重阳才掏出手机,楼上动静就没了。 她摁在屏幕上的手指停住。 不会真死了吧。 「砰」的一声,一个人从楼梯上被踢着滚下来,正好滚到楚重阳脚边。 全身是血的人喉咙里发出几声叫唤,很快就没声儿了。 楚重阳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看到地上躺的不是陈深后才安心下来。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楚重阳抬起头。 陈深面无表情地往下走,浑身都是戾气,木栓尖往下滴*血。 身上的血显然都是其他人的血。 「啪」的一声,陈深扔开手上的木栓。 他的眼神扫到站在楼底下的楚重阳,显然一愣。 「你没走?」 「你没事儿吧...」 楚重阳看着陈深朝她走近。 看起来像是没受伤,但满身的血怪唬人的。 陈深走近,正准备说什么,身体往下一沉。 楚重阳立马扶住陈深的肩膀,耳边传来一声闷哼。 与此同时,楚重阳搭在陈深后背上的手传来奇怪的触觉。 她低下头,发现陈深刚刚还干着的后背衣服竟然瞬间被血染透。 楚重阳的手上都是血。 第23章 .漫画第二十三章 《并行的太阳》…… 楚重阳看着手上的血,觉得有些晕眩。 明明没有人碰陈深,但就是突然多出了伤口。 突然之间。 楚重阳想起了上次在陈深背后见到的那些细小伤孔。 怪异无比。 亲眼目睹这样的场景,楚重阳后背一凉,难不成这世界上真有那些怪力乱神的存在。 伤口怎么可能会自己凭空出现。 「我给你打120...」 楚重阳思绪全是乱的,她一边用手撑住陈深的身体,一边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手机键盘被手指上的血染红,楚重阳才慌忙摁了个1,陈深撑着楼梯扶手站直身体。 手越过楚重阳的肩膀把她的手机摁住。 「不用。」 陈深的声音比以往轻。 「没事。」 楚重阳愣了愣,最终把手机放回怀里。 不一会儿宅子里又慌乱起来,工人们把受惊过度的冯老太送去医院,把楼上来找事儿的人给捆起来往外运。 有好几个人身上被玻璃渣子覆盖,连动弹都动弹不了,看到楼下陈深后嘴里直嚷嚷,神情像是看见鬼。 陈深把楚重阳送回越野车,低头朝司机说。 「尽快。」 夜色下,楚重阳看向车窗外陈深苍白的唇色。 心里有很多问题,却不知道该从哪个开始问。 伤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会通过一幅画提前知道冯老太会受伤? 为什么...受伤了要装没事。 明明刚刚疼成那样,现在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就像...习惯了一样。 车缓缓开走,楚重阳看着陈深在后视镜里的身影越来越远。 变成一道像夜色一样散不开的深远。 当天晚上楚重阳就失眠了,眼睛闭了几回就睁了几回,门外的蝉叫声就没停过。 她坐起身,手指的触感仿佛还是湿的。 像是沾着陈深的血。 头跳着疼,周围安静到让人觉得处在异度空间。 楚重阳走到三楼,阳台上的玻璃罩里有长明白烛,就算没有开灯,阳台也不暗。 第51页 在闪烁的光亮中,楚重阳把手中的网球放到铁艺桌上,和网球上的两个窟窿大眼瞪小眼。 本来是在院子里面壁思过的网球,被她给带上来了。 「画...」 楚重阳对着网球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 网球当然不会回答她,但楚重阳脑子里的一些片段逐渐自己串联起来,形成一些清晰*的线条。 她想起曾经在她耳边不断响起的纸笔摩擦声。 每当她那种声音响起,她就会像是被人牵引着一样,所有的情绪都会无端地变化。 会变得毫无逻辑。 『画山成山,画水成水。』 楚重阳想起画展上陈深对她说的那句话。 虽然理智告诉她不可能,但手却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不可能。 他妈的怎么可能。 后嵴梁骨嗖嗖地冒凉,楚重阳环顾四周,突然觉得夜色里亮起白烛像是一双眼睛。 黑暗处有无数双眼睛。 这些眼睛在画面外,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肯定是哪儿出错了。 楚重阳把网球攥回手心,努力忽略内心的那个声音。 挣扎了十几年的人生,怎么可能只是旁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直到阳台被门外的光染亮,楚重阳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阳台坐了一晚上。 手机屏幕上显示『7:11』,腿早就被坐麻了。 一晚上没睡,楚重阳看什么都是含煳的。 手机铃声响起后,她盯着屏幕好几秒,才意识到应该接电话。 「餵。」 封梅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是我。」 她开门见山。 「林眉来找我了。」 不得不说林眉这两字有神奇的效用,楚重阳坐直身,混沌的脑子直接清醒了。 「她问我为什么你没再去上学。」 封梅那头传来卖早点的吆喝声。 「还问我你现在的住址。」 听到这儿,楚重阳感觉嗓子那块儿有点疼。 「放心。」 封梅紧接着说。 「我说我不知道。」 楚重阳屏住的唿吸终于吐出去。 「谢了。」 「不用。」 封梅说得很快。 「几年没见,林眉...变了很多,我第一次看见她那么生气,以前她总是和气融融的,像是不会发脾气。」 「人啊。」 封梅嘆了口气。 「都是会变的。」 其实没变。 楚重阳在心里回了一句。 她一直都那样,从以前到现在。 「你住那儿住得还挺好吧,要是有什么不顺手的跟我说。」 电话对面传来赵封的声音,像是也要说话,被封梅骂走了。 「你就安心准备自己的事情,这边的事儿我帮你挡着。」 挂完电话后,楚重阳觉得心里有点儿温暖。 脑子又开始乱想。 如果这个世界是幅画,那为什么她不能有封梅那样的长辈,非得遇到林眉。 她上辈子和漫画作者有仇? 想完后楚重阳自嘲地笑了声。 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是幅画。 这是她自己的人生,靠她自己的意志活着。 像是在说服自己,楚重阳下楼的时候又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不是画。 烦躁的时候就想动笔,绘画是最能安抚人心的事情。 但掀开画布后,楚重阳第一眼就看到了之前临摹的莫高窟画作。 脑子里全都是小女道那句『波旬』。 所谓慾念入画。 画笔在空白的画板上悬停了半天,只留下道延申的蓝紫色颜料,往下滴落。 像是一道想不清却也越不过去的槛。 拿出手机后,第一反应是打开微信,径直*翻到陈深的页面。 『挣扎在幼儿园水平的陈大恶人』。 -在哪儿。 楚重阳本来准备问陈深的伤怎么样,但又觉得俩人没熟到可以互相关心的地步。 对面没有消息。 楚重阳百无聊赖地盯着画板发呆,过了会儿手机传来震动。 陈深直接传来了一个地址。 -刚刚在打网球。 楚重阳总觉得是自己想多了,陈深这口气像是在给她解释为什么回消息回晚了。 点开地图后,定位竟然是贵雅高中。 楚重阳盯着地图上的红点盯了足足有一分钟。 她站起身,拿起外套和钥匙往外走。 管他是不是怪力乱神。 楚重阳只知道自己再这么闷在家里,迟早会因为想不清这些事给逼疯。 从计程车下来后,一眼就看到贵雅高中门口的喷泉。 还是熟悉的校门,但楚重阳有种自己被隔绝在外的感觉。 她现在已经不是贵雅的学生了,没有胸牌该怎么进去。 就这么来了,也没跟陈深说一句。 物是人非。 楚重阳在喷泉旁顿了顿,没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一夜没睡人都傻了。 「楚重阳!」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真是你啊!」 魏佳雯绕到楚重阳跟前。 「你怎么穿成这样?」 楚重阳看到魏佳雯的脸,下意识地头疼。 第52页 在那段耳边纸笔摩擦声不断的日子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魏佳雯。 明明俩人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就是看互相不顺眼。 魏佳雯这姑娘也跟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要是她真活在漫画里,那她和魏佳雯,肯定有一个得是那种和主角针锋相对的配角。 没脑子的那种。 楚重阳低头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姑娘。 耳边没有纸笔声。 魏佳雯看着楚重阳身上的运动卫衣慢慢皱起眉,楚重阳以为她在寻思着怎么给自己的感言装上刺儿。 结果眼前小姑娘开口。 「还别说,你穿什么都好看。」 楚重阳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以前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喜欢你。」 魏佳雯说话的态度像是在说另外一个人的故事。 「那时候我看你穿那些价格一看就高的衣服,我就心想,肯定是因为你穿得好才显得好看,但现在发现这就是我自己在安慰自己。」 「进去吧。」 魏佳雯拿胸牌领楚重阳进校门。 「你是不是来找陈深,我听一中的朋友说,你们俩在一起了。」 楚重阳还沉浸在魏佳雯到底为什么变这样的情绪里,勐得一听这话,差点没呛口气。 还没解释出口,魏佳雯自己先转移了话题。 「你离开了这么将近三个月,我突然觉得没意思了,现在我一直是高三的第一名,快高考了,我也快离开这个高中。」 「以后也许我们就不在一个城市了,也许再也不会见面,我再也不会遇到一个让我看到一眼后就觉得嫉妒的人。」 魏佳雯扭头看向楚重阳。 楚重阳看着魏佳雯有些触动。 这还是一看见她就来找事儿的那个牛皮糖吗。 变懂事了*。 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 「祝你...」 楚重阳不知道该说什么。 「高考成功。」 「我肯定会成功。」 魏佳雯笑了声,两人继续往校园深处走。 「最近一个月我总结了下自己讨厌你的原因,你给我的感觉像是太阳,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享受最好的特权,但又不把人放在眼里,就像我拼尽全力也没办法获得你万分之一的光芒。」 「但我想通了,人不一定要成为太阳,人也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我可以成为野花,可以成为石缝里的草,我只要把我现有的光芒放到最大就好。」 「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我不能,你也不能。」 魏佳雯转头看看楚重阳。 「最近班上转来了个叫林雪的大小姐,同样的出身,你比她好多了,起码不会动不动让其他同学给她跑腿。」 楚重阳听着觉得很奇妙。 就好像一直戴着刻板印象镣铐的人物突然被点醒,在枯木上长出了属于自己意识的嫩芽。 她们俩人最终在贵雅的画室外停下脚步。 画室不远处站着一些人。 魏佳雯指了指门。 「陈深应该在这里面,他的那群小粉丝经常来这儿蹲点。」 「谢了。」 楚重阳的声音放低。 虽然不知道魏佳雯为什么会发生变化。 但是这种变化很让人舒服。 她们是独立的个体,不是谁笔下的执念。 不是刻板印象的化身。 「欸...」 魏佳雯朝楚重阳伸出手,清了清嗓子。 「你好,我们重新认识下,我叫魏佳雯,其实人没那么坏,就是容易钻牛角尖。」 楚重阳愣了愣,伸出手握住眼前小姑娘的手。 「你好,我叫楚重阳,人的确很坏,脾气也差,根本没有你想像得那么优秀...以前的事对不起。」 「再见。」 魏佳雯笑了声。 「再见。」 楚重阳看着魏佳雯离开的背影,像是看到了漫画的翻页。 翻开是空白。 是可以留下痕迹的空白。 魏佳雯的身影消失后,楚重阳像是被抽光全身的力气一样,身体一软,靠在画室外的墙上。 如果说她看到魏佳雯之前还觉得一切都是巧合,怪力乱神也只是错觉。 但这会儿她才清醒地意识。 当初如蝉声般缠绕在耳边的纸笔声,不是幻觉。 这十几年挣扎在意识和无意识之间的人生,也确实是一场如同谜团般的笑话。 头顶的阳光亮眼得如同能吞噬世间一切的阴影,但楚重阳却觉得浑身无力。 眼睛发酸,魏佳雯刚刚说的话仿若还响在耳边。 无力感。 要相信一场荒诞是真实的无力感。 那林眉算什么,楚冈算什么,她努力了这么多年的人生算什么。 死去的陆崟又算什么? 那些虚假的情绪算什么? 一直困在脖子上的枷锁算什么?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她到底算是什么。 一晚上没睡的大脑意外地清醒,楚重阳捂住自己的眼睛,后嵴椎骨都是麻的。 眼前传来脚步声,楚重阳不用睁眼就知道*是陈深。 那股熟悉的薄荷味,不仅刺激着楚重阳的味觉,也刺激着楚重阳捂在手底下的眼睛。 发酸。 陈深没问她为什么来,而是弯下腰。 第53页 「为什么不进去?」 薄荷味越来越近。 楚重阳捂在眼睛的手没有放下。 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哭的样子。 更何况是陈深。 她以为陈深会不耐烦,但几秒后,手上传来温热的感觉。 陈深的手覆盖住她的手,遮住无声流下的泪水。 楚重阳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她没动,任由自己和陈深僵在门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楚重阳觉得自己的泪水都快干了,她才缓缓开口。 「陈深...」 她放下手。 因为眼眶还红着,就立马戴起帽子,也没和陈深对视。 声音很轻。 「给我看看你的画。」 第24章 .漫画第二十四章 《并行的太阳》…… 心情一抽一抽的。 推开门走进画室,一股浓郁的薄荷味铺面而来,楚重阳甚至没心情享受平时最喜欢的味道。 没精打采。 不知道是震惊来的快,还是沮丧来的急。 画室里有人。 「深哥,球打好了啊...」 林嵬说完后看见跟在陈深身后的楚重阳。 「你怎么也来了?」 「你说你们俩转去一中干什么?」 林嵬打趣。 「到最后还不是回到贵雅。」 嗓子还哑着,楚重阳没作声,把帽子拉得更低。 低到遮住眼睛。 画室里是那种比较古雅的设计,楚重阳瞥了眼桌上压着的画,笔力老道。 风一吹,水墨色随画卷翘起的边角晃悠。 小女道也在画室里,手里捧着几幅画正在看,看到楚重阳进来后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唿。 怀里依旧挂着个昏睡的小男孩儿。 楚重阳勉强扬起下巴回了个招唿。 「我怎么每回见到你,你都戴着个帽子啊?」 林嵬走近楚重阳。 他伸出胳膊想要掀起楚重阳的帽子。 手还没碰到帽子边缘,「啪」得一声被一只手给拍开。 林嵬吃痛差点儿飙出脏话,结果一抬头和陈深的眼神对上视线。 冰的掉渣子的那种。 「欸...」 林嵬竖起双手放在半空。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 陈深没作声,把手里的线稿整理好放进牛皮纸袋。 递到楚重阳跟前。 「这是部分线稿,你可以带回去看。」 「谢了。」 楚重阳没抬头,低头接过牛皮纸袋。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刚刚在陈深面前干了什么。 靠。 丢脸丢大发了。 要哭也不能当着陈大恶人的面前哭。 楚重阳已经记不清自己已经多长时间没哭了。 六年前发生那种事的时候她没哭,林眉打她的时候她没哭,楚冈被判罪的时候她没哭。 偏偏陈深在场的时候哭了。 「我先走了。」 楚重阳的声音还哑着。 「线稿我看完后还给你。」 说完话楚重阳头也不回地离开,也不理会身后的林嵬在喊叫着『这就走了』,脚步越来越快。 如果身前有个坑,楚重阳可能会想直接跳进去。 头先埋进*坑的那种。 陈深站在窗边,直到看到楚重阳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他才收回视线。 楚重阳的那种心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地上的影子随光线迁移而变化,直到轮廓被染上线条。 自从陆崟那件事过去后,漫画里更迭的事发生了变化,轨道被改变。 丝线虽然翻开血肉留下伤口,却也出现了可以挣扎的痕迹。 虽然不知道变化的缘故是什么,但种种迹象告诉陈深。 和楚重阳有关。 陈深被司机送回家,一走进家门又听见二楼陈港的骂人声,间或夹杂女人的尖叫声。 能画出陈港这样的角色,这漫画家也是人才。 陈深走回房间锁上门,想起小女道在画室里跟他说的话。 「贫道掐指几算,你和那位楚施主的命盘很奇特。」 「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相似的命盘,相互纠缠,相生相息。」 相互纠缠,相生相息。 房间的光线逐渐暗下,楼上的吵闹声没停。 陈深把耳机里的声音调大,单手撑在桌子上做题。 一直到深夜,楼上还时不时传来陈港的吼叫声。 陈深转了转手中的笔,他听着都累。 房间里只开了个落地的夜灯,陈深站起身,拿起书柜里夹在书和书间的画。 上次楚重阳在迴廊上画的线稿。 线条很杂乱,但横亘在他脖子旁的那个画笔画得却尤其尖锐,血沿着脖子往下流。 陈深莫名想起白天手心里的湿润。 红起的眼眶。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陈港用力地在门口拍着门,一听就没少喝酒。 「陈深,我养你就是放在家里供的是不是,你给我出来!谁让你自作主张转学的!」 陈港见敲门没用就开始不断吼叫。 「没了我你算老几啊!你他妈胆子够大啊,谁给你的权力!」 陈深放下手中的画,走到门旁,抬起脚—— 「砰」得一声,他面无表情地踹向门。 第54页 墙都震动了几下。 门外终于安静下来。 陈港骂了几句脏话后悻悻离开。 陈深坐到床上,看着墙上被丝线牵连的影子。 影子不断摇曳,垂在身后的丝线随时都有可能立起来,喷张成傀儡身后严密合缝的网。 背后的伤口还疼着,却连去医院的心情都没有。 疼着疼着就麻木了。 如果连疼痛都没有,这世间是不是就只剩下虚假。 陈深想起陆崟出事那天楚重阳在现场上作的油画。 从那天起,他的视野开始离不开楚重阳。 画中血色蔓延,逐渐染红古堡下的玫瑰花田。 那天后陈深不止一次梦见过这幅画,梦里影子把画包裹得密不透风。 人从高处砸落,血和生命一起逝去。 眼睛里流着血,画也流着血。 画里的人看向画外,那张流着血的脸一会儿变成楚重阳、一会儿变成陆崟,一会儿变成赵玫。 变成林嵬,变成那个无名的十九岁的少年。 但最后,都会变成陈深自己。 颜料红得像是年初的火,燎原不止。 楚重阳看完最后一张线稿已经是凌晨两*点。 她连着两天晚上没睡,大脑却清醒到可怕。 线稿散乱在油画样式的地毯上,蓝牙耳机发烫到没电。 楚重阳躺在杂乱的线稿上,看着头顶上玫瑰形状的吊灯。 每一页,都是一张人生。 陈深的人生。 眼睛发疼,心口某个地方被刺到发疼、发胀。 楚重阳捂住自己的眼睛,胸口还是那种哭到喘不过气的酸。 她看着画上的陈深,就像是看着曾经的自己。 虚假的家庭,不曾停止的争吵。 虚伪、觥筹交错,砸在身上的瓶子,发烧到不省人事的夜晚。 看不见的窒息感包裹在身上,难以喘息,却不得不喘息。 所有人都在说他们是幸运的,但是转眼又要把伤口掩埋在口罩下、绷带下。 脾气变坏,性格变扭曲。 线稿越往后,漫画上的那个少年眼神也越来越阴鸷,变得沉默寡言,把所有的事都埋在嵴椎骨里。 有一套线稿里,幼年的陈深被送去打网球,因为没有在众多世家里获得第一名,陈港事后大怒。 不到十岁的少年被锁在幽黑的体育场里,眼神越来越暗。 越是往后,就越是觉得好笑。 那种不得不自嘲的好笑。 楚重阳难以想像陈深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只是画笔下的人物,知道的那一刻又是怎样的心情。 肯定不会比最近的她好过。 起码她从没有见过自己的线稿。 也没有因为线稿受过陈深那么重的伤。 「太像了。」 楚重阳拿起手中的画。 灯光透着薄薄的画纸往下照,形成一个晕开的圈轮。 她和陈深的人生经歷太像了。 正是因为太过于相似,看到这些画面的时候,血肉才会跟着一起疼。 疼的不仅仅是画里的少年,还有画外的她。 为什么这样的漫画会被成为《太阳》? 明明他妈的就像是黑夜一样暗沉,伸手摸瞎,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迷局。 陈深没事儿吧。 在闭上眼睛之前,楚重阳的脑海里闪过陈深后背的血。 他之后去医院了吗。 肯定很疼。 隔了两天的睡眠就像雾霭一样沉郁,楚重阳感觉自己做了很多梦,杂七杂八,但是醒来后又什么不记得。 睁开眼睛后有种这世界都是假的错觉。 坐直身后,线稿从身上掉落。 院子里吹来一股带着草木味的风,楚重阳把地毯上散乱的线稿整理起来。 人的生活,为什么能被画笔一笔带过。 他们未来的生活,又会被怎么牵引。 是会继续被画笔拉扯,还是像魏佳雯那样找回自己的意识。 楚重阳想到头疼,就算是洗完脸后还是头疼欲裂。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起《楚门的世界》。 楚门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活在了摄像机下,不知情地活在真人秀里。 当他发现自己只是楚门秀的傀儡时,电影里有一个楚门凝视镜子的镜头。 镜子的对面是摄影棚之外的观众,是导播。 镜子里,水顺着楚重阳的侧脸往下流淌,缓缓经由下颌流进衣服里。 这*面镜子的对面,是不是也有人在看着他们。 小女道口中的波旬又到底是画外的谁。 当思绪多到理不清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再想。 楚重阳缩进自己的壳子,拿起画笔,坐到画板前。 楚门最后走出了那个蓝天白云都是摆设的摄影棚。 她也可以。 就算是画,也必须是她楚重阳自己画自己的人生。 像是体会不到疲惫和飢饿,接下来的时间里楚重阳一直没停过手中的画笔。 画的都是线稿里的场景。 但却是截然相反的画面。 楚重阳用画笔解开了小时候锁住陈深的那道门,光透进来,小男孩儿的眼里终于不是完全的暗淡。 陈港砸下的玻璃瓶子被楚重阳抹去,结痂的伤口被抹去。 第55页 少年发烧到没办法走下床的那个晚上,楚重阳在他的额头上画上了毛巾,柜子上画上了药。 画到胳膊发麻,但楚重阳就像是发疯一样没办法停止手中的炭笔。 像是在证明着什么。 不断往后画,楚重阳发现陈深一直在不断受伤。 血怎么抹都还有,伤口怎么包扎也会再次出现。 眼里的光也慢慢暗下去。 楚重阳画陈深,也是在画自己。 无能为力。 生活中的场景不可能全部被塞进漫画里,那些画面里带来的伤痛,会在日常生活中不断蔓延,成为无法癒合的伤口。 埋在眼里,埋在心里。 埋在楚重阳冰凉的脖子上。 炭笔断了后,楚重阳愣了好长一段时间。 她看着桌上堆成一堆的画稿发呆。 心口那个发胀的地方好像不能癒合了。 就算画里的伤口她可以抹去,现实中什么都不会变。 就算能够改变,也好像已经晚了好多。 楚重阳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却发现没电了。 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胃好像失去感觉。 陈深现在怎么样,背上的伤口好了吗? 楚重阳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子。 她重新摆开画板,把炭笔换成油画笔。 上次见过陈深的后背,嵴樑的线条和那些伤口还歷歷在目。 画笔在洁白的画板上勾勒出流畅的线条,手被染上薄荷味。 楚重阳觉得自己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漫画里的那些陈深压根不是真正的陈深,波旬用那样线条来描绘他,楚重阳觉得潦草。 从艺术的角度来讲,算是浪费。 楚重阳回忆那天脱去衣服的陈深,细緻地勾勒、重现细节。 后脖子,肩胛骨,线条沿着嵴椎骨往下,后背的伤口虽然细小,但是深切。 画板上出现一个露着上背的少年,只露出一半的侧脸很冷淡。 楚重阳画完后,才觉得自己的笔触有些过分裸露。 在无人的家里画出这样的画,画得还是房主,怎么想怎么像个变态。 是不是侵犯了那什么肖像权。 楚重阳再次看了眼画,越看越觉得线条像是长在了她的心上。 不得不说,陈深真会长。 美中不足得是她的画工还不够,还能更好。 楚重阳挑起画笔,色彩还需要调整。 还没*落下颜料,背后传来脚步声。 楚重阳没反应过来。 「怎么不接电话?」 陈深走进来。 「一下午...」 楚重阳的手僵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不是说好了来之前会通知? 她拿着画笔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和从门外走来的陈深碰上视线,试图用身体挡住画,扶着桌子的手慌乱中把颜料给碰到地上。 陈深疑惑地一挑眉,视线越过楚重阳看向她身后的画。 画面很大,赫然就是他裸露的上身。 每个线条,巨细无比。 第25章 .漫画第二十五章 《并行的太阳》…… 「你别误会...」 楚重阳舌头快打结。 「我就是在练习。」 「练习什么?」 「练习...」 越解释越乱,楚重阳觉得自己像是个被抓包的变态。 「画人体。」 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那么多人体素材可以练习,她偏偏一个人窝在家里画陈深。 一抓一个正着。 啧。 楚重阳一边把画板上的画纸揭下,一边把桌上画着陈深的那一堆稿子收起来。 这要是全让陈深给看见了,说不定以为她是个神经病。 狂热私生粉的那种。 陈深看着楚重阳手忙脚乱地收拾,捡起地上的画笔递过去。 「欸,谢了...」 楚重阳再次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 「我就是觉得画真人肖像比较能提升我现在的水平,真没有什么其他意思。」 楚重阳没敢看陈深,觉得自己脑袋麻到连头髮丝儿都在叫嚣『我在狡辩』。 怎么他妈的就这么巧呢。 气氛凝滞了会儿,幸好陈深先转移了话题。 「你看完线稿了?」 陈深低头看楚重阳。 「看...看完了。」 不仅看完,还给看哭了。 但这话楚重阳打死也不会说出口。 「线稿是不是不全?内容断断续续的。」 比如上一章陈深才十三,下一章就直接十九了,中间还没个过渡。 「不全。」 陈深把线稿重新塞进牛皮纸袋。 「里面有些内容比较私密,我没拿过来。」 有多私密? 能比她刚刚画的还要私密? 陈深像是看穿了楚重阳的想法。 「不是那种私密。」 「我没这么想...」 楚重阳怀疑陈深在自己脑袋里装了个蓝牙。 她和陈深说话,但视线总是时不时地划过陈深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 线条画错了。 楚重阳盯了眼陈深侧脖子的线条,比她刚刚画的要流畅很多。 还有腰身的比例,要比画上的好。 楚重阳皱起眉。 第56页 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比例都没画对。 视线往下,陈深腿部的线条也很好看,够长,适合用来练习有动态趋向的素描。 楚重阳发现自己画得最不好的是陈深的侧脸。 下颌到嘴唇的弧度比她画的更细微,轮廓更冷漠,但他的唇角在放松状态下也是往上的。 只是很少笑,才看起来冰冷。 楚重阳往上看,直到和低头看着她的陈深对视。 「看什么?」 楚重阳压根儿没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眼神有多不对劲。 「你刚*才...」 陈深开口。 「看了我三分钟。」 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的那种。 「啊...」 楚重阳愣了愣。 「你这还带计时的?」 「我就看你...」 她后知后觉地解释。 「穿得太少,想问你要不要穿个外套?」 陈深拿起桌上的手机,递到楚重阳眼前。 「三十二度。」 楚重阳差点儿没被自己的智商给感动哭了。 她可真他妈的会找理由啊。 干脆破罐子破摔。 「你能不能做我的模特?」 楚重阳说得很快。 「我请你吃饭。」 「你会做饭?」 陈深收回手机。 「会点外卖。」 楚重阳看陈深没立马拒绝,觉得有希望。 「我现在就给你下单...欸,等会儿,先给手机充个电。」 楚重阳拿起充电线插上手机,摁下开机键。 屏幕亮起后她才发现刚刚陈深给她打了三个未接电话。 「你喜欢吃什么?」 楚重阳蹲在插座旁。 「先打个预防针...这荒郊野岭的能送到这儿的外卖就几家,还都是比较实惠的小餐馆,你要是吃大餐我可没办法。」 陈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都行。」 「这么不挑?」 有点儿出乎意料。 但楚重阳转念一想,漫画里小时候的陈深有一次好几天没吃上饭,她要是有这样的经歷,估计现在什么菜都不挑。 想到这儿,楚重阳眼色一暗。 「黄焖鸡米饭。」 楚重阳放下手机转过身。 「已经下单了,你没机会拒绝。」 陈深转着桌上的画笔,仅仅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张画。 「嗯。」 他声音冷淡,但很轻。 甚至算是温柔。 真答应了? 从艺术的角度讲,楚重阳有种捡到便宜的感觉。 像陈深这种比例的模特,她在外面花多少钱都买不到。 重要的是肖像之外还有故事感。 「那我你跟我去院子...」 楚重阳怕陈深反悔,立马开始搬画板。 「今天阳光不错。」 楚重阳往外走,但陈深却没跟过来。 她转过头,一挑眉。 「反悔的这么快?」 陈深站起身。 「去院子?」 「院子怎么了,难道你要换地方?」 楚重阳把画板夹在胳膊下。 「地方你选。」 「都行。」 陈深看向楚重阳,左耳的蓝牙耳机闪着待机的蓝光。 「只是没试过。」 「没试过什么?」 楚重阳没听明白。 没试过当绘画模特? 「没试过在院子里...」 陈深语气淡漠。 「脱衣服。」 听完最后三个字的楚重阳差点儿跳起来。 「谁跟你说要脱衣服?」 陈深沉默地看着楚重阳,虽然没说话,但楚重阳立马明白他什么意思。 估计刚刚那幅后背画冲击太大,陈深一下陷在她是变态这个刻板印象里走不出来。 「脱什么衣服?」 楚重阳差点儿给气笑了。 「重申一遍,那只是艺术手法。」 陈深没说话,但唇角微微上勾。 「不是...」 楚重阳敏感地看到陈深嘴角的弧度。 「我要让你在院子里脱衣服,你还真脱给我看?」 她抬起头,*发现陈深竟然在思考。 这人受伤的估计不是后背。 是脑子。 俩人走进院子里,楚重阳给陈深拖出一个高脚竹凳。 陈深腿长,坐在高处线条会被延申得更好看。 「你先坐下...」 楚重阳把画笔竖在右眼前,往后退几步。 「我给你调个角度。」 远处传来几声蝉鸣,太阳透过树杈往下投出斑驳的光影。 树荫下,陈深微微低头,额前的碎发不长,盖不住面部流畅的线条。 眼睛里是平常的冷漠,但在草木味中竟然有了几分人间气。 楚重阳坐在画板前,发现陈深竟然是那种笑起来会很好看的类型。 但从来不笑。 见过的那几次笑,都微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会笑吗?」 楚重阳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出了口。 陈深看向她。 「要笑?」 「你当我没说。」 楚重阳摇手。 「你要真朝我开怀大笑,我会害怕。」 「你没必要一直不动...」 第57页 线条画到一半,楚重阳发现陈深就一直保持着姿势没动过。 乖得有点儿诡异。 长得像雕像就算了,就连动静都是雕像的静止。 「你可以看手机。」 楚重阳越过画板看向陈深。 陈深抬起手放在左耳的蓝牙耳机上,摁在按钮上三秒后,待机的蓝光闪烁,变成开机模式的白光。 光点闪烁了几下不再发亮。 「听歌呢?」 楚重阳随口一问。 「嗯。」 陈深摘下右耳的蓝牙耳机。 「要听?」 「谢了...」 陈深问得太快,楚重阳顺着就站起身接过蓝牙耳机。 她确实喜欢在绘画的时候听歌。 身后游泳池换水的电泵声没停过,发出类似竹蜻蜓在半空转动细小声音。 偶尔会和耳机里的节拍声合上。 陈深的歌单楚重阳基本没一首听过,但意料之外得合口味。 鼓点敲着爵士,基本都是纯音乐。 心里传来某种奇怪的感觉。 要是这会儿她回到三个月前,告诉那时候的自己将来会有一天会给陈深画肖像。 那时候的自己估计会以为未来是个惊悚片。 还共用蓝牙耳机。 楚重阳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改变,又不知道是什么。 她现在和陈深算是什么关系。 房东和房客?互相膈应的陌生人? 算是... 楚重阳抬起头看了陈深一眼,继续在画纸上勾勒分岔开的线条。 算是朋友了? 楚重阳自嘲地笑了笑。 从小到大她还真就没交过朋友,也不知道这种感觉对不对。 耳机里的爵士音乐结束后突然切入赛事音频。 法网现场观众的尖叫声猝不及防地切入进来。 陈深立马拿起手机把音频切走,尖叫声戛然而止。 他抬起头看向作画的人。 楚重阳没受到影响,可能压根就没注意到,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画板。 身体微微往下弯,颜料沿着手心往手腕蔓延。 陈深盯了会儿楚重阳,视线瞥向楚重阳的影子。 眼神一怔。 楚重阳本来干净的影子轮廓周围,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和他一样的丝线。 丝线在太阳的*照晒下垂在影子的身后,低沉着。 陈深站起身。 「怎么?」 楚重阳看到陈深突然站起来,以为他是腿麻了。 「要不你先去活动会儿,给你十分钟休息的时间。」 学生上课还有十分钟休息的时间,她也不能让陈深老坐着。 话音刚落,院子栅栏外响起电瓶车喇叭的声音。 「老张黄焖鸡来了!给您挂门上?」 「行。」 楚重阳站起来朝栅栏走。 「辛苦了。」 「没事!」 电瓶车喇叭的声音越来越远,依稀传来快递员的抱怨。 「这地方也太远了,下次不送这儿...」 楚重阳提起外卖往回走。 「先进屋吃饭吧,别到时候说我压榨模特。」 陈深没回答,依旧看着楚重阳的影子。 仅仅是一剎那的时间,影子的轮廓又变得十分干净。 就像刚刚那些蓄势待发的丝线从来没有出现过。 楚重阳把外卖装进盘子里,和陈深面对面坐下。 对面这人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差得跟别人差他千八百万似的。 刚才看起来心情还不错,转眼就成这样了。 难不成是因为老张黄焖鸡米饭? 楚重阳不算是吃饭多的类型,吃了几口就停下,对面的陈深压根就没动筷子,一直盯着地上。 「不是...你要这么不喜欢吃黄焖鸡早点儿告诉我啊,我也好给你换家店。」 楚重阳开口。 「地上是有金子还是有矿?你再盯都快盯出洞来。」 楚重阳在心里把老张家黄焖鸡米饭拉进外卖黑名单。 「这样...」 楚重阳没交过朋友,更没交过陈深这样的朋友,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下次来我保证不给你点老张家。」 「不是讨厌。」 陈深抬起头看她。 「没胃口。」 「怎么没胃口...」 说到这儿楚重阳眉头一皱。 「是不是伤口没好,你之后去医院了吗?」 「没。」 陈深的语气依旧很淡漠,就像身上的伤口是别人的伤。 「你...」 楚重阳想起之前满手的血。 「有痛觉吗?」 她张张嘴想说点儿什么,但想到线稿上陈深的那些经歷后,没再多说。 「你在这儿待着,我给你上去拿消炎药。」 楚重阳以前没少受过皮肉伤,每次破开后,就算放着不管也会结痂。 但是会发炎,会疼。 甚至会感染。 有次被打伤后楚重阳没涂药,运气不好感染了,第二天发烧发到三十九度。 烧得楚重阳差点以为一加一等于三。 拿着药下楼,陈深就站在楼梯口。 楚重阳手里拿的是青霉素消炎膏。 这药她是在网上定的,自从上次买药遇到林眉后,楚重阳对跟药店沾边的地方产生了一种怀疑。 第58页 楚重阳往下走,还剩三个台阶的时候她的喉咙开始不舒服。 她停下来,疑惑地摸向自己的脖子。 一开始她以为是错觉,但当冰凉开始往脖子四周蔓延的时候,楚重阳的眼睛慢慢睁大。 脸色立马一下就苍白了。 唿吸就在瞬间被夺走,脖子像是被人掐着。* 不可能。 楚重阳咳嗽了好几声,脖子却越来越难受,快要唿吸不过来。 从离开林眉开始,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就算是在『禁闭室』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感觉。 强烈到楚重阳还没有反应过来,脚下一松,身体就开始往下摔。 陈深立马接过掉下来的身体,药被摔在地上。 楚重阳直接撞进了陈深的怀里,脖子却越来越疼。 唿吸不了。 楚重阳拽着陈深的衣服慢慢蹲下去。 「怎么了...」 陈深眼神里难得出现紧张。 「我送你去医院。」 他要拉楚重阳站起来。 「别...」 楚重阳话说得断断续续,手用力地拽着陈深的衣角。 「去医院没用。」 她用另一只手用力地拍自己的脖子,大口地唿吸着。 喉咙像是被钉子顶进去,搅动着疼。 冰凉的... 那套在脖子上的锁伸出金属的獠牙,嵌入血肉。 楚重阳疼到额头直接出冷汗,慌乱中她拽着陈深衣角的手松开,悬在半空。 她突然如同溺水之人抓不到任何东西一样,慌张地晃动了一下。 很快,一股温热包裹住她的手。 陈深跟着楚重阳蹲下身,把整个人都在颤抖的楚重阳揽住。 喉咙有多疼,楚重阳攥着陈深的手就有多用劲。 喘不过气。 眼前闪过一些黑白的画面,画面上的人一会儿是她自己,一会儿是陈深。 楚重阳哽咽了一声,仰起头不让泪水掉下来。 他妈的为什么这么疼。 她大口地唿吸着,但口鼻耳都跟浸在水里一样沉重。 胸腔不正常地鼓动,就算陈深拍着她的后背她也喘不过那口气。 陈深的声音越来越远,楚重阳掐紧他的手想要拉回自己的意识。 紧到陈深的手心开始流血。 陈深在她耳旁像是说了什么,但楚重阳一句都没听清。 第26章 .漫画第二十六章 《并行的太阳》…… 再次缓过来的时候,楚重阳才发现自己把陈深的手抓破了血。 嗓子里像是含冰。 刺骨得寒冷。 「抱歉...我给你去拿创口贴。」 楚重阳松开陈深的手试图站起身。 站到一半腿发软,脸往下砸。 陈深一个伸手,楚重阳的脸正好砸在陈深的胳膊上。 缺氧。 「别动。」 陈深皱起眉。 「我没事...」 楚重阳率先出口,声音喑哑。 「那什么...能不能扶我去窗户那儿坐着,我没力气了。」 陈深看向楚重阳身后的影子,丝线错乱地织成网。 如同茧一样把影子包裹得严丝合缝。 丝线的尾端不断晃动,像是游曳在不断晃动的深水,不断地牵引着什么暗处的力量。 陈深架起楚重阳,眼神暗沉。 楚重阳被扶到迴廊的窗前,人一坐下,头无力地埋在胳膊里。 窗外的草木味稍微让她清醒过来。 靠。 脖子还疼着,楚重阳抬起眼看向窗外,视线避开竹架上攀爬着的野葡萄藤。 她现在一看见长的东西就感觉脖子疼。 喘不过气。 被长绳卡住的窒息。*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楚重阳面无表情地看向院子里还没有完成的画。 黄焖鸡米饭有毒? 青霉素药膏有问题? 楚重阳回想疼痛发作的前一秒,没有任何预兆。 她就拿着个药膏下楼,招谁惹谁了。 以前林眉在身边的时候都没这么疼。 难道是因为漫画? 楚重阳想到这个可能性后立马眯起眼睛。 这要真是漫画作者捣的鬼,她就算爬着也要撕开漫画爬到作者家里去。 不管是人是鬼还是什么波旬,也让那东西感受下生命的美妙。 院子里的游泳池换水声没有间断,楚重阳摸着自己的脖子,试图让冰冷离开。 身后的陈深在给谁打电话。 「别找医生。」 楚重阳有气无力地说了声,没转过身。 陈深没回答她,继续和电话里的人说话,话里间或夹杂『影子』两个字。 楚重阳没听清,注意力完全在院子里的画上。 还没上色。 难得有个模特。 挂完电话后,身后陷入平静,陈深的脚步走远了。 过了一会儿,身后又传来窸窣声。 楚重阳没抬头,感觉自己的后脖子一重。 被一圈温暖包裹住。 手立马往后摸,是一条热毛巾。 陈深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缓过来没?」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 轻到楚重阳甚至觉得温柔。 这人...该不会在可怜她吧。 第59页 楚重阳把围在脖子上的毛巾裹紧,侧过身抬起头。 陈深盯着她的眼神果然不对。 「我没事。」 楚重阳不自在地笑了声。 「就是个意外。」 她有什么好可怜的。 要是真要把比惨放在檯面上,她和陈深,指不定谁比谁惨。 「我扶你上楼休息。」 陈深弯下身。 薄荷味靠近。 楚重阳条件反射地躲开陈深的手,那没用的自尊心又开始发作。 「真没事。」 楚重阳装作语气很轻松。 「不就是...呛了口气,我唿吸会儿新鲜空气马上就好。」 死要面子活受罪。 她不想承认自己的不对劲,又不想把真实原因告诉陈深。 每个人都有说不出口的事儿,更何况他们也没那么熟。 因为同病相怜牵连起来的关系,没必要扒起伤口给彼此看。 楚重阳再一次伏到窗台旁,盯着暗黑色的窗扣发呆。 窗扣泛着金属光芒,黑色的表面有铂金勾勒出的花纹,形成一个往上凸起的扑克牌形状。 风往身上吹,脖子上的毛巾逐渐融化喉咙那块的冰凉。 楚重阳闭目养神了会儿,听到院子外又响起脚步声。 陈深真把医生喊来了? 不是...听不懂人话吗,她这问题医生能解决? 抬起头后,才发现踏进院子的是那两个萝蔔头。 小女道表情严肃地走进院子,虽然是太阳天,却给身旁的小男孩儿撑着把纸伞。 楚重阳还是第一次见到清醒状态下的小男孩儿,觉得有些惊奇。 小女道脱下鞋子踏上迴廊的木板,站到窗外,朝窗内的楚重阳行了个礼。 「你的事贫道听说了。」 小女道的肉手拍了拍楚*重阳的肩膀。 「不用怕,贫道会帮你。」 楚重阳差点被逗笑了,本来昏沉的情绪恢復了些。 「怎么帮?」 小女道从怀里掏出一只毛笔,还没等楚重阳反应过来,湿润的笔头就已经点上了楚重阳的额头。 虽然湿润,但是并没有墨水往下流淌。 小女道抬起头往楚重阳身后看,明明是虚无,却好像看到了什么一样皱起眉。 楚重阳没想到自己都成这样儿了还要陪小萝蔔头玩过家家。 「你们的命盘...」 小女道收回手中的毛笔。 「打了个死结。」 「说人话。」 楚重阳撑起下巴,散漫地笑了声。 编得有模有样。 陈深走过来,小女道便也朝他行了礼。 她背后的小男孩儿不吭声地站着,像是个哑巴。 「贫道曾经说过两位施主的命盘十分相近,今日一看,竟然被牵连到一处。」 小女道用肉手指向陈深。 「楚施主影子上的丝线,全部源自于你。」 这就是05后吗? 楚重阳试图理解小女道的话,没能成功。 天马行空得有些过分啊。 不过刚刚毛笔点上她额头的那一刻,楚重阳确实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股充盈的力量给包裹住。 脖子上的怪异感随之消失。 难不成这小萝蔔头真有些道行? 楚重阳看着小女道头上的小丸子,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头顶小丸子的小女道正盯着她,眼中有怜悯。 陈深也盯着她,神情一如既往得看不懂。 楚重阳感觉自己被人当成易碎品了。 特脆弱的那种。 「你们这什么神情...」 楚重阳咧嘴。 「我又没死。」 「我身上的丝线为什么会牵扯到她?」 一直沉默着的陈深开口。 「怎么断?」 楚重阳一惊,没想到陈深竟然和05后是一个频道的。 怪不得一直挣扎在幼儿园水平。 「断不开。」 小女道摇头。 「是楚施主的命盘主动吸附了你影子周围的线条。」 编。 继续编。 楚重阳似笑非笑。 「你师父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小女道答非所问。 「虽然我不知为何你的命盘会主动拉扯陈施主影子上的丝线,但这大抵和你的心境有关。」 「什么心境?」 「楚施主莫不是心悦陈施主?」 小女道一顿。 「你...心中有他。」 有个屁。 楚重阳一愣,脏话差点儿骂出口。 她身后的陈深显然也跟着一愣。 但毕竟是祖国未来的花朵,话到嘴边楚重阳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你最近动画片儿是不是看多了?可不能看到俩活人就觉得他们是喜羊羊和美羊羊的关系啊。」 这回轮到小女道没听懂,但她还是凭着涵养再次用肉手敲了敲楚重阳的肩膀。 像个长辈。 「哪怕不是男女之情,也足够证明楚施主心底十分善良,能共情,能分摊他人苦难,是为贤者之心。」 楚重阳从没听说过受苦受难还能aa制的。 听了这么久故事,楚重阳也累了。 「欸...你们继续聊,我上去休息会儿。*」 她站起身,腿还有些麻。 第60页 小女道还要什么,被陈深无言地看了一眼后,心领神会得不再言语。 楚重阳上楼前瞥了一眼台阶,本来摔在地上的青霉素消炎膏不见了。 她摘下自己脖子上的毛巾,头也不回地说了声。 「用完记得给我放柜檯上,我就这么一个药膏。」 说完后她垂下眼,知道陈深在看她。 要是小女道说的那番话是真的,那她刚刚发作的疼痛,难道是为了分担陈深受伤的痛苦? 如果真是这样。 那么陈大恶人的恶,真就成了与她恶缘不浅的恶。 真可惜,楚重阳自嘲地笑了声。 画还没画完。 高考结束后,冯老太资助的福利院有一半的小孩儿都觉得考得不错,其中有个特别争气,对题发现没错几条。 这是要出个状元啊! 冯老太一高兴就要请客。 白天请小孩儿,晚上又把林嵬和陈深叫来庆祝。 林嵬走进宅子,发现陈深已经到了。 漠然坐着沙发上,脸色差到周围的小孩儿都不敢靠近。 「怎么了...」 林嵬坐到陈深身旁。 「又谁惹深哥生气了?」 冯老太正凑在小方桌上打桥牌,听到这话抬起头。 「别提了,本来前几天我才觉得他稍微有个人样,结果今天一来就这棺材脸,也不知道有什么烦心事。」 陈深颜色暗沉,压根不作声。 林嵬在一边唠叨了半天陈深也没搭理他。 直到他问了句。 「深哥,你蓝牙耳机怎么就只剩一只了,还有一只丢了?」 千年的哑巴终于开了口。 「没丢,在楚重阳那儿。」 又是楚重阳。 林嵬眼观鼻、鼻观心,立马明白过来。 「深哥,你是不是因为楚重阳心情不好?」 千年的哑巴又不开口了。 冯老太和老道士打了三个小时的桥牌,陈深就三小时没开口。 直到人都散去,陈深才站起身道别。 「走。」 「别啊。」 冯老太挽留。 「你说你们俩成天都往我这儿跑,都这么晚了,干脆住我这儿,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林嵬正准备答应,但陈深径直开口。 「不了。」 「怎么我每次让你留下来住你都拒绝?」 冯老太把陈深送到门口。 林嵬还偶尔住她这儿,但陈深从来没有一次留下。 「你是不是对我的房子有意见?」 「没有。」 陈深言简意赅,没多做解释。 司机打开门,陈深微微弯下腰坐进后排。 脑海里闪过一幅在残缺的线稿,画面里是一个密闭的房间。 在那个房间里,冯老太的身体被长刀穿透、钉在床上。 足足两次。 车缓缓启动往前行。 在车开进桥洞的时候,光线完全被隔绝,陈深陷入完全的黑暗。 但他的眼神比夜色还要沉郁。 楚重阳已经记不清自己已经几天没出门了,她好像失去了吃东西这种功能。 在家里她只做了两件事。 画画和看电影。 把陈深那幅肖像画改了五次还是觉得不对。 又重新看了好几遍《楚门的世界》。 楚重阳最喜欢*电影最后的那句话。 楚门对着虚空中的镜头弯下腰,像是个谢幕的演员。 儒雅而决绝。 「如果再也见不到你...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这句谢幕,是对着那些窥探而操控他人生几十年的画外人们。 他们从未相遇,也不必相遇。 白幕上出现结尾的演员表,楚重阳发了会儿愣,用手在垫子里摸索。 没摸到遥控器,却摸到了一个很小的东西。 硬的。 楚重阳拿出来,才发现是陈深的蓝牙耳机。 在房子里待太久,楚重阳总觉得这样不行。 太长时间不吃饭,胃又没有感觉,要是哪天突然横死了她都可能反应不过来。 楚重阳拿起外套往外走。 自从上次的事后她对吃外卖又产生了一种怀疑。 还是出去吃吧。 就当散步了。 司机问她要去哪儿得时候,楚重阳随口说了个手机上好评比较高的饭店。 下车后,楚重阳才发现不对。 这不就是一中吗? 她举着手机走到所谓『好评比较高的饭店』,其实就是一中旁边的一个小摊。 露天的那种。 一中的大屏幕上滚动着大字。 『高考结束,人生才刚刚开始!』 楚重阳瞥了眼,又觉得没胃口了。 人生是什么? 她的人生什么时候能开始? 也许永远没有机会开始。 楚重阳戴上卫衣帽子,太久没进食身体会发冷。 风一吹,一道人影从她身边划过,走进小摊。 楚重阳眼皮一跳。 第一反应觉得这是幻觉。 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走进小摊,坐在那道人影的身后。 「哟,小姑娘,一看就是一中的学生吧!」 小摊的老闆很热情。 「要吃点什么,各种盖饭都有...给你打五折。」 第61页 老闆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巴掌,嗓门儿大到那道人影转过身。 楚重阳立马低下头把帽子往下拉,还装作若无其事地把口袋里的蓝牙耳机塞到右耳。 她的手指在按钮上停顿了三秒,蓝牙耳机白光一闪,耳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 『蓝牙耳机开机。』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连上蓝牙,一直低着头,脸快要贴在手机屏幕上。 楚重阳扫了眼桌上贴在玻璃下的菜单,随手指了个盖浇饭。 「好嘞!」 大嗓门儿的老闆终于走了。 楚重阳松了口气,这才抬起头。 那道人影站起来,走向柜檯,慢慢经过楚重阳的桌子。 楚重阳飞快地抬眼,终于看清了女人的样子。 一模一样。 就是那个女人。 后背嗖嗖地网上冒凉气,楚重阳以为自己在做梦。 就是六年前的那个女人。 就连旗袍上做出玫瑰形状的扣子都没变。 可... 楚重阳藏在帽子下的脸僵住。 她不是死了吗? 车开进车库,陈深第一眼就看见了陈港今早开出的那辆车。 最近这人回来的频率过于高。 看着心烦。 陈深离开车库出去透气。 要不是为了看住陈港,他也不想回到这地方。 夜色有点儿凉,陈深抬起头,看向二楼亮起的灯。 如果有一天影子*能挣脱开丝线... 陈深的眼神比夜色还暗。 但一片寂静的黑暗却被打断。 左耳待机的蓝牙耳机从蓝光转成白光。 『已为你连接到设备。』 音乐猝不及防地响在耳边,陈深当下转过头—— 夜色里果然是那道熟悉的身影。 「怎么是你?」 楚重阳看着眼前陈深,眼神紧张。 陈深还没开口,她立马问出口。 「这是你家?」 「嗯。」 「真是你家?」 楚重阳咽了咽口水,放在口袋里的手指颤抖了几下,触碰到尖锐的笔桿。 「怎么了?」 陈深察觉到楚重阳神情的不对劲。 「我刚刚看到有个人...」 楚重阳指向陈深身后的房子。 「走进你家了。」 一个死人。 第27章 .漫画第二十七章 《并行的太阳》…… 楚重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总不能直接跟陈深说「你家刚刚进了个鬼」。 「我半路遇到个熟人。」 楚重阳酝酿着措辞。 「想和她打个招唿,就一路跟着过来了。」 「半路遇到?」 陈深看向楚重阳右耳戴着的蓝牙耳机。 「哪个半路?」 「就...」 楚重阳一顿。 「一中。」 「坐车?」 「走来的...」 耳机上的白光一闪,陈深盯着楚重阳。 「从一中到我家,走路要一个半小时。」 「啊...」 楚重阳一愣,她一路跟着女人走过来,压根没注意到时间。 震惊比路途来得更深远。 「你们家有人?我能...」 楚重阳抬起头看向二楼,灯亮着。 「上去看看吗?」 喉咙发干,楚重阳塞在口袋里的手颤抖着摸着笔桿的尖端。 她知道这个问题很尖锐,但她今天必须要弄清楚那女人到底为什么会出现。 到底是人是鬼。 神经紧绷成一条弦。 陈深显然看出她的紧张,扫了几眼后没有多问。 「走。」 耳机里切歌,传来相声音频。 里头笑声一片,但楚重阳就连拿出手机换歌的力气都没有。 她怎么可能活着? 她不可能活着。 脑子里闪过一万种可能,每一种都让人毛骨悚然。 楚重阳像是一只心虚的猫,低着头,屏住唿吸,沉默地跟在陈深身后走进门。 一楼门口有人在擦地,看到陈深进来叫了声「少爷」,然后立马埋头继续清洁。 气氛沉默得有点儿怪。 像是恐怖片的开头。 「你们家气氛怎么这么紧张?」 楚重阳跟着陈深上楼。 「不知道的能以为是惊悚片拍摄基地。」 本来看见那女人已经够惊悚了,再加上这场景,楚重阳总觉得下一秒能冲出个红衣女鬼。 陈深继续往上走。 「陈港在家就这样。」 楚重阳踏上二楼,发现台阶转弯口是一排酒吧散台。 台子里面都是各式各样的酒。 「少爷。」 管家正在擦高脚杯,看到陈深身后的楚重阳。 「您带朋友回来了,要不要我去收拾客房...」 「别。」 楚重阳赶紧开口。 「陈港在房间?」 陈深走近台子。 「刚才有人来过?」 「是个女人。」 楚重阳补*充道。 「穿着旗袍,身材挺好。」 「没有...」 管家摇了摇头。 「今天老爷没去上班,一整天都在屋子里,也不曾有人来。」 靠。 楚重阳觉得自己的脸都凉了。 第62页 难不成真是鬼? 「这个人很重要?」 陈深把楚重阳的神情收进眼底。 「特别...重要。」 楚重阳眼前闪过几个画面。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这女人活着,又比任何人都害怕这人还活着。 毕竟当初,她亲眼看着女人的脸一点一点地被塞进裹尸袋里。 楚重阳条件反射地觉得有点儿反胃。 耳机里的相声像是在讽刺她现在的处境,笑声有多大,楚重阳的手就有多抖。 陈深看向管家。 「我要调房子里的监控录像。」 「诶…好。」 管家从酒吧檯子里走出来。 「您稍微等会儿,我把录像从电脑拷进u盘里过会儿给您送过去,你要什么时间段的?」 陈深看向楚重阳。 楚重阳一愣,意识到陈深是为了帮她查出那个女人。 「就这最近二十分钟的。」 楚重阳开口。 「谢了。」 话没说完,陈深已经转头走了。 「去哪儿?」 楚重阳跟上去。 「回房间。」 陈深皱起眉。 「陈港有可能出来。」 楚重阳一听就明白了,她看过漫画后知道了这位陈首富到底是个怎样的角色。 难怪陈深这么讨厌他。 漫画里的陈港简直就是个神经病,和林眉一个体系的那种疯。 陈深的房间很大,和外面的装修风格完全不一样。 走进去后楚重阳有种重回人间的感觉。 外面那夸张的装修风格和紧迫的劲儿,简直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房间很简约,也很宽敞,里面连着书房和卫生间,像是独立于整栋别墅的另一个空间。 焦躁的情绪逐渐放松下来。 地毯是黑金色的,乍一看有种地板陷下去的错觉。 这一安静,楚重阳才听清右耳蓝牙耳机不断传出的絮叨声。 掏出手机,果然还放着相声音频。 「你耳机也连着我手机的蓝牙?」 楚重阳摁下停止键。 「不对...是你的耳机。」 合着陈深和她一起听了这么久的相声。 虽然她也不知道到底讲了些什么。 楚重阳把耳机摘下递给陈深。 「这音乐软体怎么总自己跳出其他音频。」 陈深接过耳机,看了一眼后才收回口袋。 「你是不是喜欢画画?」 楚重阳环顾四周。 「你房间里画画的工具怎么比我还多?」 楚重阳一眼就认出了书柜上的颜料盘,是她最喜欢的那个牌子。 薄荷味的。 「不是我喜欢。「 陈深把书桌旁的凳子拽到楚重阳身旁,扬起下巴示意她坐。 「那谁喜欢?」 楚重阳坐下,晃动下腿。 「你女朋友?」 「不是…」 陈深看了楚重阳一眼。 「我妈。」 楚重阳把腿伸长,她对陈深的妈完全没有印象,漫画里出场最多的是陈深各式各样的后妈,他的生母基本都是一个非常模煳的背影。 起码她从来没看见过正脸。 楚重*阳寻思了下,上次陈深口中『私密的事』估计就跟这位生母有关。 相关的线稿应该被抽走了。 她晃了晃座椅,也没再问陈深什么问题。 就是挺意外,没想到这位生母也喜欢绘画。 门外传来敲门声,老管家的声音传来。 「少爷,监控录像调出来了,我来给您送u盾。」 陈深往门口走,楚重阳也跟在身后,莫名有点儿紧张。 监控录像就像是罪犯判刑的结果,无论真相是什么,都不会迎来皆大欢喜的结局。 要是录像里真有旗袍女人,对于楚重阳来讲就是悬疑片。 要是录像里连人影儿都没有,悬疑片直接能变成惊悚片。 楚重阳往前走,看着陈深打开门,露出一个缝隙。 门外好像站着不止一个人。 「啪」得一声。 楚重阳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身前的陈深甩上了,而后快速地「咔擦」一声,门被锁上。 速度快到楚重阳没看到门外到底站着谁。 但吼叫声很快响起来。 「陈深,你他妈的给我开门!」 陈港在门外用力拍门,嗓门儿大到跟在叫魂一样。 「你长胆子了,竟然敢调老子房子里的监控录像,这是老子的房子,你没问过我敢调录像?」 「你是不是跟赵玫一样瞧不起我!我告诉你,我陈港虽然是入赘的,但他妈的现在集团姓陈,是我把产业做大做强,一步一步爬到现在的位置!」 「没有我能有你们的今天!」 楚重阳被吵得耳朵疼。 陈港怎么跟个神经病一样,和金融台里的完全是两个人,这歇斯底里的样子跟陈深杀了人一样。 至于吗。 楚重阳看得想给林眉和陈港拉个群。 让他们俩对着吼,看谁能膈应到谁。 楚重阳看了眼陈深的背影,几乎能感同身受。 那种泛麻的无奈。 「算了。」 她开口。 「我们等会儿再出去。」 楚重阳退回座位,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第63页 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陈港的肺活量是真的挺惊人的,竟然在门外吼了十几分钟。 楚重阳看着陈深冰凉的侧脸,估计如果不是她这个外人在,陈深能出去跟陈港打一架。 「这是老子的房子!」 陈港还挺有写作文儿的天赋,就算吼叫也有始有终。 首尾唿应地强调房子这件事儿。 「他为什么非要说好几遍这是他房子?」 楚重阳把手架在椅子背上。 「房产证上写的赵玫的名字。」 像是觉得楚重阳没听明白,陈深补充了句。 「我妈。」 「玫瑰的玫?」 「嗯。」 原来叫名字里带个玫。 怪不得房子里到处都是玫瑰花形状的装饰。 和那个女人奇怪得相似。 想到旗袍女人楚重阳眼皮一跳,得去拿监控录像… 结果她还没站起身,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问外又突然响起陈港的声音。 「你有种就再也别出来!我就在你门外守着,看你他妈的能撑多久!」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楚重阳准备站起来的身体直接给摁回座位。 她睁大眼睛看向陈*深。 「他这人是不是…」 楚重阳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这儿有问题。」 陈深没回答她,但一直冰着的脸色显然好转了些。 「他不会真就不走,那我怎么出去?」 楚重阳没想到自己就进房间休息了会儿,竟然没办法离开了。 陈深看了眼手机时间。 「他明天有会,凌晨四点的飞机,三点左右能走。」 「三点?」 楚重阳觉得自己小看陈港了。 「他真就蹲在门外不走啊。」 楚重阳想起线稿上的几个画面。 这人的段位比林眉高多了,这么一比,陈港简直像是升级版的林眉。 楚重阳把头埋进帽子里。 她这一天到底都在经歷什么啊。 「你要是困可以先睡。」 陈深开口。 「睡哪儿?」 楚重阳把自己的脑袋缩得更紧了些。 陈深的视线显然在看向床。 「睡你床?」 楚重阳一挑眉,陈深也是没那洁癖。 「没必要,我看会儿手机时间就过去了。」 看来得搁这儿熬上了,在看见那监控录像前,她不能走。 打开手机后,房间的灯被关上。 陈深打开落地檯灯,光线一下暗了不少。 「为什么关灯?」 楚重阳摘下帽子。 「你困了?」 「不关灯陈港走得更晚。」 果不其然,陈深这话才落下,门外又爆发出一串吼叫。 楚重阳把背靠在椅背上。 真他妈的坚持不懈啊,她要是陈港一半坚持不懈早就考上国科大了。 还用林眉跟赶狗一样在后面儿催。 她点开手机上的一个美术游戏,叫《飢饿派画家》。 玩了半个月,卡在了最新的一个订单。 这游戏npc会跟玩家买画,等级越高佣金越高。 画面的老头儿订单要求很明了『我需要一张简单的油画,构图色彩鲜艷。』 但楚重阳画了三幅画,没一幅过关的,佣金怎么都拿不到手。 她点开图纸重新开始在手机屏幕上画,没带数位板,只能指绘。 点了几笔后她抬起头看了眼陈深,发现这人在书桌上做题。 「一中的作业?」 楚重阳随口问了句。 「国科大的题。」 陈深把题往后翻。 「你要考国科大?」 楚重阳抬头看向桌上的习题册。 有本书看起来很眼熟,楚重阳扫了几眼,想起来这是国科给大三设的专业书单。 经济管理专业。 陈深这么自信,都开始预习大三的课程了? 看到习题册,楚重阳突然想起一个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她之前跟陈深及其不对付的那个阶段,曾经把陈深的书本儿和习题都给扔到教室窗外。 那叫个火·药味十足。 原来高中课本这么干净是因为做着大学的题。 楚重阳晃了晃手机,试图给自己曾经的行为找个原因。 漫画逼着扔的书,关她楚重阳什么事。 要是没有笔磨着纸的声音,她能那么横? 楚重阳想到这儿思绪戛然而止。 也许...还真有可能。 手机「叮」了一声,楚重阳重新开始作画。 npc老头儿已经等不及了,一个劲儿得在画*面上跳。 楚重阳加快手指划动的速度,一个由不同色块组成的抽象人物画逐渐在屏幕上显形。 抽象色彩够多,人物画够简单。 这次总能过关了。 楚重阳一口气画完后直接摁下『提交』按钮—— 『很可惜,您的画作未能合格!请再接再厉!』 熟悉的对话框再次显现在画面上,楚重阳忍住想把手机摔在地上的冲动。 这老头怎么这么事儿! 楚重阳无奈地放下手机,重新瘫在椅背上。 总不能钻进手机屏幕里跟老头儿打一架。 不想画了。 第64页 陈深没在座位上。 楚重阳往后看,发现陈深站在衣柜前。 光线太暗,她只能看到一个模煳的轮廓。 但足以知道陈深在换衣服。 陈深脱下上身的衣服,夜色勾勒出后背的轮廓,弯下腰的时候,肩胛骨的线条会异常流畅。 就像毛笔书法勾出的稜角。 身材真挺好。 不是... 楚重阳想到这儿自己先一愣。 想错了,是线条真挺好。 楚重阳知道自己应该收回视线,但是脑子有它自己的想法,眼神就是定在了黑暗处。 光线把线条磨得很干净,怎么看怎么舒服。 楚重阳转悠着椅子,用眼睛在轮廓边缘描线。 真会长。 暗沉的灯光交融着夜色颤了颤。 陈深转过身,和躺在椅子上的楚重阳对视上。 楚重阳压根没反应过来,灯光太暗,她连陈深的神情都看不清。 等看清后已经晚了。 楚重阳决定恶人先告状,反正陈深也是刚转身。 「看我干什么?」 楚重阳觉得自己的脸皮日益见厚。 「盯着手机时间太长不好,我就放会儿空。」 「你刚刚在看我。」 陈深说的是肯定句。 「没。」 楚重阳立马否认。 「我就...」 话说到一半,楚重阳卡住了。 她的视线越过陈深投向暗沉光线更深处的衣柜。 衣柜的门上有个镂空的空格,空格里有东西在反光。 楚重阳的背慢慢挺直。 是面镜子。 一面可以反射出身后人到底在干什么的大镜子。 第28章 .漫画第二十八章 《并行的太阳》…… 完了。 楚重阳移开视线。 她是个变态的刻板印象要在陈深脑子里半永久了。 楚重阳决定厚脸皮到底。 「我没看你,视线问题。」 她把椅子转回去。 「我就好奇你衣柜里什么东西。」 搞艺术人的观察,怎么能叫偷看。 不管陈深有没有相信她的这一套说辞,反正她自己没信。 肯定是这暗沉灯光的错,壮人胆。 身后传来脚步声,楚重阳条件反射地紧张起来。 理亏。 「我衣柜有点乱。」 陈深坐到楚重阳身后的床上。 「都这样...」 楚重阳转身。 「我的衣柜也挺乱。」 她以为陈深是在给她找台阶下,结果转过椅子后,陈深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眼睛里都是明了。 靠。 楚重阳后知后觉地看向暗处的衣柜。 里面的衣服一件一件挂起来,比卖场摆得还要整齐。 这人是在套她! 啧。 「我认了。」 楚重阳皱*起眉。 「我就是个变态。」 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一抓一个准,就算陈深现在把她扭到派出所她也认了。 「你是不是特别缺模特。」 陈深伸长右腿,正好和楚重阳伸长的左腿形成一个交点。 也不知道是在给她台阶下还是在损她,楚重阳轻微地晃了晃腿。 「难找。」 俩人的轮廓都在暗处模煳。 安静到楚重阳不知道该说什么,幸好这时候陈深的手机「叮」了一声。 「欸!」 楚重阳比陈深还激动。 「快看看是不是管家给你发的监控录像。」 陈深打开屏幕。 「嗯。」 「还真是?」 楚重阳立马坐直了,把手撑在床边挪过去。 「怎么没视频啊,就发了一段字...」 -少爷,近三十分钟的监控录像我都帮您查过了,没有任何其他的人进入房子里任何一个角落。 -唯一有走动的就是门外草坪一位遛狗的小女孩儿,是别墅区的孩子,下面是视频截图。 小孩儿的截图被发过来。 楚重阳看了一眼就坐回去了,手抽离床侧。 「不是她?」 陈深抬眼。 「不是小孩儿。」 楚重阳都快僵了。 「不是她。」 她现在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但确实是亲眼看着那旗袍女人走进陈深的房子里,而后再也没有出来。 难不成真是鬼? 不对啊... 楚重阳自嘲地笑了声。 要真是鬼,早就来找她索命了。 「我帮你?」 陈深看着楚重阳的神情。 「不用。」 楚重阳脱口而出。 说完后才觉得这话太直白。 她补充了句。 「这事比较私密...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事情太特殊。」 再画蛇添足一句。 「我是当你是朋友的。」 楚重阳认为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够圆满了。 跟以前她说的那些横话比,简直可以算是要站起来鼓掌表扬的程度。 楚同学终于知道该怎么说人话了。 但陈深显然没给她站起来鼓掌。 「朋友?」 「怎么?」 楚重阳一挑眉。 「我们不算是朋友?」 第65页 陈深这神情,显然就是没想到这俩字套在了他们两个身上。 「不是...」 陈深看着地上几乎看不清的影子。 「没想到是朋友。」 「不是朋友你要做什么?」 楚重阳咧嘴。 「父子?」 陈深没说话,但神情没再那么冰。 狼子野心啊。 楚重阳拿出手机,陈深竟然想当人爸爸。 手机的屏幕带出一束光,让陈深脸的轮廓更明显了点儿。 楚重阳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陈深应该刚洗过脸,头髮上还沾着点水。 湿漉漉的薄荷味。 楚重阳点进还没退出的《飢饿派画家》。 老头儿那句『很可惜,你的画作未能合格!请再接再厉!』十分刺眼。 「欸...」 楚重阳把手机放到陈深眼前。 「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我玩儿了四次都还没过关。」 为了增加可信度,楚重阳把四幅画调出来给陈深看。 有几幅改改都能直接拿出去当插画了。 「老头儿说要简单而又色彩丰富的画*。」 楚重阳用手指敲手机屏幕。 「这些画哪里不是有颜色又简单,比如这个人物画,这还不够简单?要说色彩我给添上的颜色都快凑齐整个颜料盘了...」 陈深接过手机。 「我试试。」 「你学过画画?」 楚重阳一愣。 「没学过。」 「那你会画画?」 「不会。」 当陈深在屏幕上落下第一笔的时候,楚重阳相信了陈深不会画画的说辞。 这人指尖一提,直接用黑颜料把整个屏幕划出一道黑色长条。 「欸...」 楚重阳看得强迫症都快犯了。 「这下面可以自己调画笔粗细,你别上手直接画。」 陈深直接下手,另一道长条非常弯曲地延申在屏幕上。 这次是红色的。 「你这样过不了关。」 楚重阳笑出声。 「你这不是没学过画画,你是没上过美术课吧,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比你画的好。」 等会儿那老头儿看到成品后,说不定能冲出来跟陈深打一架。 「要是我能过关?」 陈深看向楚重阳。 「做梦呢?」 楚重阳嘴比脑子快。 「你要能过关我就是狗。」 陈深听完竟然笑了声。 靠。 「你竟然会笑。」 楚重阳觉得惊奇。 「我刚刚没听错,是笑声吧...」 「我又不是机器人。」 陈深低头继续看向手机屏幕。 「机器人也比你表情丰富。」 楚重阳盯着陈深的嘴角,没明白刚刚那里到底是怎么上扬的。 陈深本来就好看,这么一笑,能把人吸进去。 这要让陈深的那群迷妹迷弟看见了,估计能当场晕过去。 楚重阳对陈深的画不抱希望,懒懒地在一旁看着这人乱画。 陈深完全没有画出形状来,只是用一根根不同颜色的线条把画面填满。 红的,蓝的,紫的,粉的...跟大杂烩一样。 是楚重阳自己画出来会当场撕掉的那种水平。 楚重阳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要是能画过关我就是狗,那要是你过不了关你要怎样?」 「那我...」 陈深的指尖继续在屏幕上划动。 「亲狗一口?」 「不至于。」 楚重阳笑出声。 「这大晚上你要去哪儿找狗亲。」 没想到陈深这人还会开玩笑。 确实比机器人好一些。 能冰着脸说出这样的话也是个人才。 「画完了。」 「我看看。」 楚重阳凑过身。 屏幕上线条毫无秩序地排列,各种颜色都有。 完全不算一幅画,像是用来试颜色的草稿纸。 这要是能过关就有鬼了。 「看来你要出去亲狗了。」 楚重阳点击『提交』键。 画面上出现正在加载的小圈,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狗要遭罪。 楚重阳都准备好幸灾乐祸了,结果画面上的老头儿一跳,最顶端跳出一个对话框。 『不愧是大画家!我非常喜欢这幅画,这是我的三百美金,请您收下!期待我们以后的合作!』 楚重阳愣住。 「这都能通过?」 就这种几分钟就画好的画能值三百美金? 「这游戏有问题。」 楚重阳都快气得没*力气了。 她没想到该被幸灾乐祸的是自己。 转过头,果然陈深的眼里有笑意。 「你还是做回你的机器人比较好。」 楚重阳尴尬地笑了声。 「你这画确实够简单,也够...色彩丰富。」 靠。 那她费心费力地画了那么多画,这算什么? 吃力不讨好。 「那什么...」 楚重阳有点儿恼羞成怒。 「这游戏的开发者是你吧!」 陈深没说话,只是身体稍微往后靠,看着她。 怎么看怎么都不怀好意。 「狗?」 啧。 第66页 楚重阳坐直身。 「不就是当条狗...」 楚重阳伸长手撑在陈深旁边的床侧,椅子跟着她往前挪动,两人距离缩短。 「狗多可爱,人类的伙伴。」 她抬起头,看向陈深的眼睛,猝不及防地凑近。 「汪!」 楚重阳笑得咧开嘴。 「汪!汪!」 靠啊。 只要够出其不意,说不定能直接吓死陈深的幸灾乐祸。 陈深却是定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离她只有咫尺之近的楚重阳。 陈深该不会被吓傻了吧。 楚重阳眯起眼睛正准备再「汪」一声,结果陈深伸出手摸向她的头。 后脑勺被手一摁,楚重阳的身体连带着往前倾,离开椅子。 还没等楚重阳反应过来,自己的唇角那一块传来湿漉漉的感觉。 很用力,却转瞬即逝。 湿漉漉的薄荷味。 楚重阳睁大眼睛,陈深的手撤下后,她又回到座位上。 嘴角那一块像是在发烫。 陈深刚刚干了什么? 楚重阳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 但是摸向嘴角后... 「靠。」 楚重阳站起来拖着椅子往书桌退。 「你...」 有病? 陈深看着她眼神依旧淡漠,像是刚刚亲她的人不是他。 甚至不算是亲。 「你干嘛舔我?」 楚重阳的身体往房间角落退。 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是房间里更安全还是房间外。 但陈深这人显然不正常。 「没忍住。」 陈深站起身,停顿了一会儿后再次开口。 「我的错。」 听到道歉后楚重阳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房间里的空气都快凝固了。 本来因为熬夜而迟钝的脑子更懵了。 「你别站起来。」 楚重阳扬了扬下巴。 「坐回去,我们保持点距离。」 灯光暗了暗,楚重阳想立马转身离开。 但又不知道陈港那疯子还在不在门外等着。 楚重阳背过身坐到书桌前,避开和陈深面对面的可能。 她用手敲了敲桌子,嘴角仿佛还湿着。 陈深肯定是疯了。 房间里安静到过分。 就连灯光晃动了下楚重阳都觉得慌张。 「别说话。」 楚重阳毫无预兆地开口。 「等到三点我就走。」 她知道陈深在看着她。 想不通。 楚重阳拿起桌上的笔,在草稿上乱画。 线条杂乱地交错在一起,她低着头,烦躁地想要咬手指。 为什么啊。 不是... 夜越来越深,远处传来并不喧嚣的蝉鸣声,楚重阳在这种错杂冲击的情感下越来越困。 眼皮越来越重。 她趴在桌上,窗外的风吹来清明*的夜色。 直到完全闭上眼睛前,她依旧没想通陈深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楚重阳抬起酸涩的胳膊。 也真是心大,她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陈深不在。 桌上留着个便签。 -下来吃早饭。 人如其字,陈深笔迹的尾端透着股冰气。 楚重阳盯着字看了会儿才站起来。 下楼后也没见到陈深,楚重阳反而松了口气。 昨晚发生那样的事,她就是心再大,也不能想像和陈深一起吃饭的场景。 「陈深人呢?」 楚重阳看到昨天晚上的那个管家。 「少爷出去晨练打网球了。」 管家抬起手錶。 「还有五分钟左右回来。」 听到还有五分钟楚重阳立马往门外走。 「我先走了啊,如果陈深回来你告诉他一声。」 昨天睡那么晚早上还起来晨练。 难怪能成为漫画里挑中的男主角。 楚重阳走得飞快。 天气有些潮湿,好像是要下雨。 天色雾蒙蒙的,计程车的前玻璃蒙着一层水汽。 离陈深的家越远,楚重阳的脑子也越清醒。 昨晚被陈深那人一震惊,她忘了最重要的事。 现在一清醒,那种积压了许久的情绪如同雾气一样慢慢升腾而上,攀附在背上。 脖子上。 发凉。 那个旗袍女人。 那个连监控录像都没有拍到的旗袍女人。 不带这样啊... 楚重阳沉下脸,身体往后靠,脖子下意识地不舒服。 反胃。 司机从后视镜里观察她的神情。 「是不是晕车,要不要我给你开窗?」 「谢了。」 楚重阳没解释。 事情接二连三地压在身上,楚重阳觉得嵴椎骨上好像被压上沉重的秤砣。 有点儿喘不过气。 如果她的人生是漫画,那为什么耳边已经没了那种笔划动纸的声音。 也没有像陈深那样的线稿。 她也想知道前因后果。 那个旗袍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再次出现。 不可能只是她的错觉。 也不可能只是作者笔下的线条。 第67页 那些血和恶意是真实存在的,流淌着的,最后干涸成擦不去的痕迹。 手塞在口袋里,一遍又一遍地用指尖牴触着笔桿。 车上了盘山公路,楚重阳觉得嘴角有些麻,立马想起陈深那突如其来的一下。 湿润的薄荷味。 楚重阳一想起就有种气得想笑的感觉。 实在太突然了,都没个预兆。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用力地揉了揉。 还不如一直想着她和陈深那场闹剧。 总比被未知的恐惧和回忆包裹来得好。 她的手没再从嘴角拿下,生怕那种让脖子发凉的思绪再次袭来。 不能再想了。 车缓缓停在栅栏外,楚重阳远远地看见一辆摩托车。 摩托车旁站着两个人,赫然是封梅和赵封。 两人看着楚重阳下车,神情都有点儿怪。 「你们这什么神情?」 楚重阳关上车门。 「我昨天晚上来找你,喊门没人来,我以为你睡了。」 封梅手架在摩托车上。 「今早我又来了,还是没人开*门。」 「你昨天一晚上没回来。」 赵封插话。 「昨晚去哪儿了?」 封梅语气不重,但毕竟是个长辈。 「你去了陈深家?」 莫名心虚。 「你们怎么知道...」 楚重阳张了张嘴,还没解释,赵封又开口。 「深哥都告诉我了,说你昨天留他那儿了。」 「还有...」 赵封一顿,手指向楚重阳的脸。 「你的嘴怎么这么红!」 就像被人亲肿了。 第29章 .漫画第二十九章 《并行的太阳》…… 楚重阳摸向嘴角。 「你别多想,我揉红的。」 她刚刚在车上揉了一路,现在才后知后觉发现肿了。 「编。」 赵封盘着胳膊放在身前。 「你怎么不说是被蚊子叮的呢。」 站在摩托车旁的封梅听到这话笑出声,拿手用力在赵封身后用力拍了一掌。 「啪」得一声,楚重阳听着都觉得疼。 这手劲儿,真是亲儿子啊。 「人家小年轻的事儿你别管。」 封梅拿手掐赵封后脖子。 「真不是...」 楚重阳一边解释一边拿钥匙开门。 「放心,我又不是什么不开明的家长。」 封梅勾着赵封的肩膀往房里走。 「我就是觉得留宿这事儿不大行,你们还小,这么急着到那一步太早...」 「哪一步?」 楚重阳听完这话差点跳起来。 不是... 怎么就到那一步了。 「我们俩没什么。」 楚重阳解释得舌头打结。 「我昨天去他家拿东西,都是正经事儿,还有这嘴角,真是我自己在车上揉出来。」 「我现在还能在另一边儿给你们再揉一个。」 楚重阳上手揉左嘴角。 「行行行。」 封梅摁住楚重阳的胳膊。 「我相信你。」 「这都什么事儿...」 楚重阳莫名觉得有点儿委屈,话顺口而出。 「就陈深那么轻轻一口,能给我留印儿...」 说到一半楚重阳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嘴立马阖上,差点咬到舌头。 原来人真能被自己蠢死。 封梅和赵封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 「那小子行啊。」 封梅语出惊人。 「你...」 赵封摇了摇头。 「杀狗诛心。」 「不是...」 楚重阳试图挣扎。 「就是个意外。」 没人在意她的挣扎,封梅和赵封已经到沙发坐下了。 楚重阳在心里嘆了口气。 靠。 「这是我和老封昨天晚上包的饺子。」 封梅指向木茶几上黑包。 「荞麦粉做的皮儿,各种馅儿的都有,除了饺子还有些其他吃的,你平时别老吃外卖,那东西既费钱又不健康。」 「谢了。」 楚重阳坐到封梅身旁。 「你冰箱在哪儿,我等会儿给你塞进去,你要是懒得用水煮就用厨房里的空气炸锅,就设定个时间就行了,我平常懒得做饭就直接给赵封蒸个红薯。」 「我好养。」 赵封把腿架起来晃了晃。 「好养个屁。」 封梅拍了赵封一脑勺。 「昨天晚上我抽查他作业,结果看见他偷偷把手机藏在书底下看漫画,题是一个都没写。」 「别念了*师父。」 赵封揉着自己后脑勺躲到侧面沙发去坐。 「你这手劲儿,我后来不是补了吗...」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 「今儿个是周六你就别管我了,我看看漫画更新了没...」 楚重阳听到漫画两个字莫名敏感。 「什么漫画?」 「你也喜欢看?」 赵封抬起头。 「就是一少年漫,现代修仙的,男主除魔。」 「就看这些没营养的东西。」 封梅架起胳膊。 「对了,重阳,先跟你说正事儿...」 封梅转头看楚重阳。 「楚冈给你的画室修好了,毕竟是几年前给你买的一直闲置在那儿,收拾起来废了点儿时间。」 第68页 「画室?」 楚重阳一愣。 她拿到画室钥匙就收起来了,没有想踏入那画室一步。 毕竟楚冈对她来说离『父亲』这个词太远了。 「我知道你没时间去收拾,就自己找人帮你收拾了。」 封梅用手撑住沙发。 「里面装潢得很好,就是一直没人打理,积了很多灰,水电设备也老旧,我就换成新的。」 「啊...」 楚重阳顿了顿。 「谢了。」 她又重复了一遍。 「谢了。」 「你找时间去看一眼。」 封梅笑起来。 「那地方多适合你创作,不像我们家赵封,什么都不会,就只会在做题的时候偷偷看漫画。」 封梅伸长腿,对着赵封的膝盖用力一踹。 「你他妈的再给我这样,到时候重阳成了一个大画家,而你...只能在搬砖的时候一边擦眼泪一边偷着看她画的漫画,最后被领班一巴掌拍成脑震盪。」 楚重阳差点笑出声,封梅描绘得还挺有场面感。 她都能想像出赵封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场面了。 「不带这么诅咒自己儿子的啊,我就算搬砖也绝对不会领班抓着在看漫画儿。」 就算在说话,赵封的眼睛也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上的漫画。 封梅又踹了赵封一脚,摇着头站起来。 「我去帮你把饺子放冰箱里,你到时候记得吃。」 封梅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楚重阳恍惚间有了种有了家的感觉。 她自嘲地笑了笑。 这种林眉和楚冈从来没有给过她的感觉,竟然来自熟识了不到几个月的人。 赵封像是长在了沙发上,看着手机一动不动。 直到林眉喊他走,才依依不捨地把眼神从手机上抽开。 「你这看得什么?」 楚重阳送他们出去。 「就这么好看?」 「特好看。」 赵封用手指敲了敲手机。 「这漫画的男主叫符与冰,手执剑符,还能凌空踢冰,问题是强成这样性格还有趣不脸谱化,黑化也贼帅...漫画主线也挺好,就比如男主之前有个继姐小时候一直欺辱他,他变强后直接把她送监狱了,爽啊!」 赵封说得飞快,楚重阳只记住几个词。 「快走吧你!」 封梅在摩托车上吼。 「到时候补习赶不上我就直接把你送工地去。」 楚重阳站着目送他们离开,在门口看了会儿才走回家。 雾气逐渐散去,*楚重阳缩了缩脖子。 嘴角依旧有点儿疼。 就算不疼了,那种湿漉漉的感觉也散不去。 日子过了几天,湿润的薄荷味像是被胶水煳在了嘴角。 绘画的原料用完了,得买。 本来准备是去商场,但迟疑了会儿,楚重阳挑出了放在杂物框里的钥匙。 画室的钥匙。 楚冈给她买的画室在富人消费区,人流量不大,可以说是很僻静。 艺术区的后边儿就是个高尔夫球场,几个球车缓缓从道上路过。 看着周围的环境莫名觉得恍然,最近一直在荒郊野岭待着,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有点儿疏离。 就像是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从没有归属感。 到了画室楚重阳才发现是出乎意料得大。 打开门后,甚至大到有点儿空阔。 入眼是个像展厅一样的地方,墙壁上都是画,往里走风格会变化。 靠着落地窗的地方阳光很好,各式各样的画具摆在柜子上,画架摆在落地窗旁边。 楚重阳蹲下身,发现地上摆着个类似零钱罐的东西。 摇了摇,发现里面全是颜料。 就连颜料桶上也勾勒着绘画的线条。 另一侧的书架上都是有关绘画的书。 楚重阳看着有点儿眼睛发干,有很多书都是楚重阳手头上都有。 但是书架上的书显然年份要早很多。 六年前。 就因为六年前那件事,楚冈和她之间好像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缝隙,怎么都横跨不过去。 楚冈不再是那个慈爱的父亲,他开始冷眼旁观,开始跟林眉一样嘲讽。 楚冈绝对知道她身上时不时出现的伤口是林眉弄的,但从来没有开口。 默许了一切。 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把『父亲』这个词淡忘来着。 楚重阳坐到地毯上,甚至有点儿面无表情。 记不大清了,楚冈从那件事后就没怎么归过家,在外面找女人,甚至还想让外面的女人给他生孩子。 要不是林眉即时发现阻止了,估计楚家早就没有楚重阳这三个字。 楚冈把她当成了一颗弃子。 只有林眉发疯地一样拿她掷入楚家这个棋盘,用所谓的『第一名』和『天赋异禀』来换取不被抛弃的结局。 他妈的她又算是什么天赋异禀。 只不过是被无数资源压在身上,拼命地往前爬的苟延残喘。 门外传来高尔夫球车经过的声音,楚重阳从思绪里惊醒,放下手中的颜料罐。 手机传来震动,楚重阳一看,是封梅发来的简讯。 -重阳,你今天是不是去画室了。 -画室门口那个铁艺门太简单,我给里面加了层密码锁,之前我没锁,今天走的时候记得锁上。 第69页 -密码锁刷卡也可以进,卡我放在一幅画儿后面了,就是一群人在一起吃饭那幅。 楚重阳愣了愣,意识到『一群人在一起吃饭』是墙上挂着的『最后的饭餐』。 她站起身,朝画走去。 封梅形容得还挺准确,确实是一群人在吃怼怼饭。 不过是耶稣和十二门徒一起吃饭。 封梅这么一说*,就跟耶稣带着十二个哥们儿在街口吃大排档。 楚重阳抬起画框,后面的东西直接掉了下来。 不止有卡,还有一张轻飘飘的信纸。 楚重阳一个伸手,没抓住卡,却抓住了往下掉的信纸,上面还有字儿。 这字迹... 楚重阳皱起眉。 楚冈? 『重阳,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进监狱了。』 『我知道无论怎样都没有办法乞求你的原谅,对不起,是真的对不起。这几年我成为了一个自己也看不起的人,不配成为你的父亲。』 楚重阳看得觉得胃有点儿不舒服。 为什么在她快要忘记这些事儿的时候又出现。 煽情得让人有些反胃。 『往后的事我想要尽量补偿你,但如今似乎也没有机会了。』 『我只想告诉你,陆崟那孩子不是我杀的。』 看到这儿楚重阳眼皮一跳。 什么意思? 信纸的最后一行十分模煳,就像写到一半被发现,匆忙留下的痕迹。 『是影子杀了他,她的影子,她说一切只不过是废稿,重阳,她早就盯上你了,快逃...』 看着最后一行模煳的墨水,楚重阳后嵴椎骨噌噌往上冒凉气。 楚冈竟然知道影子这种事儿。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又是谁? 楚重阳把信纸往后翻,后面却是完全的空白。 与此同时,身后的铁艺门勐然发出「砰」得一声,声音大到墙上的画都在震晃。 楚重阳往后看,眼睛慢慢睁大。 外面有个高尔夫球车,正在缓慢往后退,而后勐然往铁艺门上撞。 「砰!」 竟然是在撞门。 靠。 楚重阳立直身,周围没有什么工具,她下意识地攥紧口袋里的笔桿。 光天化日的,哪儿来的疯子。 封梅说的没错,这铁艺门是真的不安全。 仅仅第三声「砰」声后,门框被撞歪,高尔夫球车直接开进来,卷着阵阵尘灰往里扑。 楚重阳还没来得及拿出手机报警,车上跳下四个人,每个人都带着白色的面具。 个子挺高,手上提着高尔夫球桿。 球桿「啪」得砸在画框的玻璃上,玻璃四溅,他们朝楚重阳走来。 面具上只有三个孔,分别是两个眼睛和一个嘴巴。 这些人仿佛不用唿吸。 楚重阳身体一震,手往后拿住一个画框。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得跑。 为首的面具人突然加速,以诡异的速度朝楚重阳跑来,他提起高尔夫球桿—— 楚重阳条件反射地抓起身后的画框,球桿「啪」得穿透画框,堪堪卡在正中间。 球桿离她的额头不到几厘米。 压根没时间犹豫。 楚重阳借着画框卡住球桿的力提起脚,混乱中用力揣向眼前面具人的肋骨。 硬邦邦一脚,她自己身体晃了晃,面具人身体一软往后倒去。 另外三个面具人对倒下的同伴不管不顾,以不同方向朝楚重阳包抄过来。 眼见着就要被堵上,楚重阳拽住身旁的书架,手紧抓书架边缘,腰一用力她翻上去。 几乎就在翻上去*的那一瞬间,她拽住窗帘直接跳下去,跃过那三人往门口跑。 但三人速度比她更快,立马把破开的铁艺门围住。 这一套动作下来,楚重阳感觉自己用完了一年的运动量。 面具人根本不给她休息的机会,立马提着高尔夫球朝她袭来。 高尔夫球不断落在墙上、画框上、桌上,砸起木屑和碎玻璃。 整个画室就如同在装修。 楚重阳快没力气了,她踹翻桌子拦住两个朝她走来的面具人,但另外一个很快从后面朝她走来。 她倚靠在墙角,背后都是汗。 高尔夫球桿越来越近。 靠。 她咬紧牙,他妈的有完没完啊。 楚重阳从手里掏出画杆,高尔夫球桿砸在她身后的墙上,玻璃渣往下落,砸在身上。 她抬起手,尖锐的笔桿趁着停顿的空隙扎进面具人拿着高尔夫球桿的手心上。 血喷出来,面具人发出悽厉的叫声,高尔夫球桿应声而落。 另外两个面具人踏过桌子,从后面朝她走来,其中一个移动地特别快。 楚重阳还没反应过来,背后就被用力一砸。 她甚至听见了自己身体某块骨头被砸弯的声音。 巨大的疼痛从下往上沖。 理智几乎就是在那一刻断了。 从小到大,只有林眉敢这样对她。 楚重阳慢慢转身,额头往下滴着血。 她转头看向拿高尔夫砸她的面具人,话却是对着虚空说的。 「你是不是能看见我?」 「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在画我的作者?」 第70页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个面具人出现了暂时的怔愣。 这些人,显然不是有自己思想的产物。 「我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对我?」 楚重阳擦脸侧往下流淌的血。 「你就这么喜欢偷窥别人的生活?」 既然这么喜欢偷窥... 楚重阳抬起手里的笔桿,手中用力,笔桿「唰」得扎进面具人的眼睛。 扭曲的尖叫声从面具里传来。 手中作力往里扎,尖叫声越来越大。 楚重阳面无表情。 「既然这么喜欢偷窥,就毁了你的眼睛。」 第30章 .漫画第三十章 《并行的太阳》…… 血从面具人的眼睛里往外喷,尖叫声中楚重阳立马把笔桿从面具中拔开。 身后的几个面具人几乎同一时间暴动起来,躺在地上的面具人以扭曲的姿势仰腰立起身,几个面具的空洞如同狙·击枪的枪孔般对准她。 气氛焦灼起来,楚重阳收回沾着血的笔桿。 看来漫画外的那个人听见了她的声音。 就在几个四个面具人朝她冲过来的那一瞬间,她也立马跑起来。 一跑动才发现后背是断裂般的疼痛,脚下的速度变慢。 嵴椎骨连着疼。 才跑到门口,身后又是闷声一棍,这次直接砸在了肩胛骨上,扒着门框的手被连带着麻。 喉咙里有腥甜味,腿一软,血从额头上往下流,楚重阳眼前一黑,但立马稳住身子。 她一边扶着左肩一边往外跑,身后的脚步声错乱着逼近。 道路上竟然没有人*。 楚重阳疼到嘴里都是脏话,一直大步往前跑。 脚步声越来越近,高尔夫球桿砸中楚重阳身旁的一辆车,玻璃迸溅到楚重阳身上。 车尖锐地鸣笛。 她甚至没工夫去管胳膊上到处都是的玻璃,躲着破碎声往前走。 看来漫画外的那个人是真的想杀了她。 每次落下的高尔夫球桿都是实打实。 眼前越来越晕眩,有几个遛狗的妇人经过,一个个大惊失色地靠边站。 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靠。 楚重阳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力气越来越少。 快要支撑不住了。 前面是个转角,楚重阳佯装往左边跑,那群面具人果然追着她开始往左转—— 楚重阳手一用力,身子错开往右转,趁着面具人不怎么快的反应往反方向的胡同跑去。 胡同狭长,楚重阳跑出了考五十米的速度。 后面的人似乎追了上来,又似乎没追上。 楚重阳只知道自己唿吸困难,脚下越来越软。 都快出现幻觉了。 「砰」的一声,她恍惚间撞到人。 楚重阳条件反射地往后想躲,但抬头看到来人后,她的身子又定住了。 陈深。 光影中的陈深还喘着气,好像是急着跑过来的。 终于有人来了,楚重阳竟然有种眼角发酸的感觉。 还以为自己今天要死在这儿了。 身体下意识地放松警惕。 「陈...」 陈深两个字还没有说完,楚重阳身体一软,往前倾,直接倒在了陈深的怀里。 满怀的薄荷味让疼痛减少了些。 陈深伸出手揽住楚重阳,看向胡同里慢慢朝他们包围来的面具人,眼神越来越冷。 「小心...」 楚重阳想抬起下巴,却发现自己全身就跟散了架一样,血不断从额角往下流, 「别动。」 陈深左手揽住楚重阳。 为首的面具人看到是陈深后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很快也扬起高尔夫球桿破空袭来。 陈深伸出右手,径直拽住半空往下落的球桿。 面具人挣扎想抽回球桿,却怎么都拔不出来。 其他三个面具人冲过来。 陈深拽出高尔夫球桿,球桿在手里转了一圈,「砰」得直接砸在了被抢走球桿的面具上。 面具碎开,露出一张闭着眼睛的脸,发出尖利的声音后倒下去。 楚重阳趴在陈深身上,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开。 她本来担心自己成为陈深的累赘,但是身后的尖利叫声一声接着一声。 「砰」声不断。 陈深手起杆落,血凌空飞起,溅在墙上、地上、面具上,陈深的身上。 他面无表情,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 四个人已经倒在地上,但他还是没有停下。 「够了。」 楚重阳听着都觉得疼。 「陈深...」 就算她再迟钝,也察觉到了陈深的不对劲。 「够了..." 她对着陈深重复了一遍。 陈深满脸都是血,像是从地底爬上来的修罗。 听到楚重阳的声音后眼神才清明了些。 「疼?」 陈深扔下球桿。 金属球桿在地上震晃了几下,发出沉闷的声音。 「*欸...」 楚重阳撑着陈深肩膀站直身,看向满地的狼藉。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封梅打电话给我。」 陈深弯下腰从面具人的衣服里掏出厚厚的线稿,抽开后楚重阳瞥了一眼。 是上次冯老太在宅子里被人袭击的那些场景。 第71页 「画室的地点和这次线稿的地点一样。」 陈深收起线稿,扶着楚重阳往外走。 「啊...」 楚重阳自嘲地笑出声。 「果然是盯上我了。」 她本来想自己走,但身体就跟不听使唤一样没办法立起来。 走出胡同后,有几个人立马注意到他们。 两人全都是满身是血,像刚从兇杀现场走出来似的。 几个人指指点点,间或有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说他们是不是在拍戏,一看就是男演员和女演员啊,长得这么好看。」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些演员,这是在拍什么戏,难不成有隐藏摄像机,我们会不会上镜啊!」 「我车玻璃怎么碎了!这是哪个剧组的,就算拍戏也不能拿我的车当道具啊!」 声音越来越远,楚重阳听着想笑。 她看向陈深。 「陈老师你好,请问您来拍哪部戏啊,不知道我有没有幸跟您搭一搭。」 楚重阳一笑胃跟着疼,她还挺佩服自己,就这种情况她还能开玩笑。 但看见陈深嘴角稍微上扬了后,她又感觉开开玩笑也不错。 就刚刚陈深刚才那样子,她都担心这人把那四个人给杀了。 戾气太重,仿佛回到了他们当初刚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的陈深,好像被笼罩在一股怎么都驱散不开的黑暗中。 「你要多笑笑。」 楚重阳看着陈深给她打开的车门,迟疑了会儿才坐上去。 「笑口常开,长命百岁知不知道?」 陈深跟着坐上车。 前排的司机看到俩人给吓了一跳。 楚重阳看到后视镜里震惊的眼神后,勉强提起嘴角。 「都是颜料。」 车缓慢开动,司机显然没信,后视镜里始终充满震惊。 陈深从座位后面拿出纱布和消毒湿巾。 楚重阳还没反应过来,陈深手上的消毒湿巾已经上了她的脸。 「嘶——」 楚重阳抽了一口凉气。 「欸...」 楚重阳突然想起一件事儿。 「你不是讨厌血来着,要不我自己来...」 她记得陈深讨厌血到看到血都会觉得脏。 凡是沾到血的东西都会拿去扔掉。 「别动。」 陈深轻声开口。 楚重阳不适应地移开视线。 陈深离她太近,两人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唿吸。 这人怎么能做到两幅样子的。 刚才像个杀生的修罗,这会儿低垂的视线却甚至让人觉得...温柔。 很快楚重阳就觉得不温柔了。 「欸!」 眼前的陈深跟给狗洗脸一样用消毒湿巾抹着她的脸。 「你家消毒湿巾当毛巾使啊!」 楚重阳抬头看了一眼,陈深的眼睛里竟然有笑意。 他妈的竟然在幸灾乐祸。 「啧。」 楚重阳从后座抽出一大把消毒湿巾。 「陈老师,我来给您洗*个头。」 说完她直接上手,沿着陈深的脖子往上煳弄,弄得陈深满脸都是湿巾。 楚重阳咧开嘴。 陈深像极了...酒精味的薄荷。 伤口好像没那么疼了。 但下车走到家后,楚重阳才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的癒合能力。 一下车,腿一软,人直接往陈深怀里倒。 陈深立马扶住她的身体。 靠。 楚重阳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陈深身上又没有什么磁铁,为什么每次摔倒都往他身上摔。 就不能往地上摔、往树上摔,往司机身上摔。 搞得她像是故意的。 躲开太矫情,不躲开又不大适应。 就比如现在,她人已经坐到床上了,陈深还挨着坐在她身旁,像是生怕她生活不能自理直接瘫死在沙发上。 俩人肩膀靠肩膀。 楚重阳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那句『你能不能稍微离我远点儿』。 说不定人陈深只是习惯性地靠着她,别到时候她自作多情。 「幸好没有伤到骨头。」 楚重阳拿起喷雾朝胳膊上喷云南白药。 「我现在要是去医院,说不定下一秒他们又会找到我。」 现在哪儿都不安全,要么就是漫画的事儿,要么就是林眉的事儿。 「我让医生过来。」 陈深开口。 「千万别。」 楚重阳扭头费劲地往自己后脖子喷。 「谁知道医生会不会被影子控制。」 喷完后胳膊又酸了。 「现在谁都不能信,欸...我先在这缓会儿,等会儿我上去洗个澡。」 胳膊又麻又痒,青了一大片。 「我就想不明白了。」 楚重阳朝虚空处望去。 「那人到底为什么要盯上我们?」 虚空当然不会回答她,楚重阳感觉看不见的空间外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和陈深,带着不同的情绪。 「陈深...」 楚重阳用手捅了捅陈深的胳膊。 「你说如果我们真是漫画里的人,那是不是现在外面世界的那些人也正在看着我们往后翻漫画,就跟楚门的世界一样...」 「不知道。」 陈深顺着楚重阳的视线看向虚空。 第72页 「所以我们要出去。」 「怎么出去?」 楚重阳看向陈深。 「找到漫画困住我们的办法。」 陈深皱起眉。 「撕开漫画。」 楚重阳的耳边仿佛响起漫画被从中间「嘶啦」扯开的画面。 可他妈的又该怎么找到漫画困住他们的办法。 楚重阳在心里嘆了口气,决定让自己的脑子休息会儿。 楚门起码知道划着名船往外总有一天能接触到虚假世界的边缘,而他们连怎么出去都不知道。 迟早要疯。 楚重阳靠着陈深的肩,莫名觉得有点儿好笑。 这人怎么一动不动。 她都觉得累。 打开手机,未读消息铺满了整个屏幕。 打开后都是封梅发的。 陈深看了眼。 「我跟她发消息说了不用担心你。」 「谢了。」 楚重阳笑起来。 「你要不说她说不定能直接把我扭进医院里。」 不像林眉,初中有段时间她学业跟不上,一直熬夜熬出病,脸色苍白得跟个鬼一*样。 林眉不仅不让她去医院,反而让私人医生偷偷进房子,生怕楚家其他人知道她身体不好。 是假的天赋异禀。 楚重阳想到这儿自嘲地笑了声。 门外吹来一阵带着草木味的风,吹得楚重阳不怎么顺畅的思绪没再那么堵。 漫画啊。 人生真就被缩进了这两个字。 荒诞到好笑。 楚重阳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点进一个漫画app,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漫画。 封面一个比一个精緻。 这一本本漫画,也是一个个人生吗? 她在搜索框里输入『太阳』,出来的结果依旧是『您搜索的漫画不存在』。 楚重阳的手指顿了顿,上次赵封说过一个漫画很好看,叫什么来着... 记不住名字,就记得男主名字叫符与冰。 左手执符,凌空踢冰。 听起来应该挺好看。 她在搜索框继续输入『符与冰』三个字,下面出了两个搜索结果。 楚重阳随手点进第一个漫画。 她看着封面愣了愣。 这就是赵封喜欢看的漫画...这色调怎么这么... 少女心。 封面上符与冰揽着个眼神清明的女生,那女生指尖夹着一张黑符,眼神里是超越年龄的成熟。 她身穿民国时期的那种长褂,褂子在风中飘摇,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而符与冰的眼神则完全定在女生的身上,甚至算是痴迷。 楚重阳越看拿黑符的女生越觉得眼熟,这眼神... 难不成她以前在哪儿看过这漫画。 楚重阳没多想,打开目录往后翻。 她对剧情不感兴趣,基本上是跳着看的。 讲的确实是现代修仙降魔的故事,但是显然跟赵封讲的不是同一个剧情。 翻开后楚重阳才知道封面上的女生叫赵戈,是符与冰没有血缘的姐姐。 也就是赵封口中那个『之前凌·辱男主,后来被送进监狱』的继姐。 但翻了半天,男主别说復仇了,基本上眼里只有这个赵戈,成天『阿姐』『阿姐』的叫唤,别人看一眼他都不准。 楚重阳退出目录眯起眼睛看标题。 果然,上面写着个大大的『少女漫』。 靠。 赵封这小子干嘛撒谎。 看个少女漫而已,有必要藏着掩着。 画风还行,构图也不错。 楚重阳往后看,不知不觉顺着习惯开始研究作者的笔法。 漫画正文和封面截然不同,是偏水墨画的笔法,甚至算是别出心裁。 没想到现在漫画的门槛已经这么高了。 她把目录往后翻,又重新点开一章,开头全是战斗场面,画得很恢弘。 身旁的陈深看向手机屏幕。 「讲的什么?」 「男主和他姐降妖除魔的故事。」 楚重阳顺口而出,手指向屏幕上的符与冰和赵戈。 「这是男主,这是他姐,现代修仙背景,非常励志。」 说着手机屏幕闪到下页,楚重阳一愣。 靠! 男主捧着他姐啃起来了! 『励志』两字才刚刚落下,结果下一页就是这么大场面。 符与冰浑身是血,用双手钳制住面无表情的赵*戈,一步一步靠近,眼中尽是入魔般的癫狂。 他狠狠地咬住赵戈的脖子。 『阿姐,你逃不了,生生世世...都逃不了。』 脖子被咬出血,黑符在半空中洒落。 楚重阳差点儿把手中的手机给扔出去,她知道是个少女漫,但没想到赵戈和符与冰是一对。 还强制爱! 楚重阳飞速地摁灭手机屏幕,和陈深一起看这种画面,怎么想怎么怪。 这难道就是跳着看漫画的下场。 她飞快地解释。 「他俩没有血缘关系啊,你别想歪了。」 但陈深这人显然已经想歪了。 「你喜欢看这种?」 「不是...」 楚重阳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哪种?」 陈深盯着她,不言而喻。 楚重阳在心里骂了句,看来陈深要把她套在是变态的刻板印象里永远出不来了。 第73页 她张了张嘴,最终把胳膊架在沙发上。 就冲着陈深上次舔她的那一口,在场指不定谁比谁变态。 「我就爱看这种剧情怎么了?」 楚重阳敲了敲手机。 「这种画出来的算什么,我还有能动起来的,一百多g,要不要我分你点儿?」 第31章 .漫画第三十一章 《并行的太阳》…… 说完这话后楚重阳怀疑自己被打坏了脑子。 受伤的明明是嵴椎骨和肩胛骨,怎么脑子也不听使唤了。 她和陈深对视,以为对面这人不说避开视线好歹也会来点儿反应。 但陈深就是盯着他,神情都不带动。 愣了半天,陈深淡淡地开口。 「年轻气盛。」 「不是...」 楚重阳睁大眼睛。 「你好歹来点儿反应啊...我在你脑子里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 难不成真就是那种无可挽救的变态形象。 一百多g还不够陈深惊讶一下。 「那我...」 陈深挑眉。 「表扬你?」 「啧。」 楚重阳放弃挣扎。 她站起身。 「去哪儿?」 陈深抬头。 楚重阳三步并成两步往楼上走。 「年轻气盛的我上去洗澡了。」 脱下衣服后楚重阳才意识到自己把药给喷早了,这热水一冲,等会儿洗完后又得重新上药。 做了个白用功。 浴室逐渐被热气包围,白雾笼罩四周。 楚重阳沖洗伤口,肩膀刚被热水冲到的时候还有点儿疼,但逐渐适应温度。 楚重阳闭上眼睛,眼前闪过一些破碎的场景。 比如画室的狼藉,那些从高空中落下的高尔夫球桿,迸溅的玻璃。 再比如陈深的流淌着血的侧脸,线条流畅的后背,还有那个转瞬即逝的湿润。 想到这儿楚重阳立马睁开眼睛,洗髮水的泡沫差点进眼睛。 洗髮水也是薄荷味的,稍微渗点儿到眼睛都会刺人般疼。 思绪都是乱的,她怎么想起陈深来了。 尤其是这种时候想起。 跟中邪了似的。 楚重阳不信邪,立马沖完澡往外走,身体好像没那么沉重了。 她伸出手擦开镜子前的雾气,发现自己肩膀到后背的那一块全都是青的。 青得发紫。 看起来甚至有点儿好笑。 楚重阳*这么想着,也真就笑出了声。 笑完后又觉得又觉得没有意思,开始穿衣服。 由漫画引起的混乱如同水底的海藻,从不同的方向纠缠住人的身体,让溺水的人挣扎着没法唿吸。 楚重阳想起陈深今天对着面具人的神情。 她仅仅经歷了一个月不到的混乱就已经无法忍受,陈深这么长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 疼痛真的能麻木吗? 起码她现在还没能麻木。 对着伤口再次喷药的时候,楚重阳差点把喷雾给扔出去。 陈深到底是怎么忍受来自陈港的压力,又要和漫画的混乱对抗。 想想就觉得喘不过气。 处理好伤口后,楚重阳把浴室里的脏衣服拿出来放进脏衣篓里。 楚冈的那张信纸从外套口袋掉出来。 皱巴巴的,字迹模煳不清。 楚重阳看到信纸才想起来还没把这事儿跟陈深说。 走下楼,陈深人已经走了。 院子里也没有踪影。 头髮没吹,还往下滴着水。 楚重阳把信纸平摊在桌子上,打开手机后置摄像头,分两次拍,把信纸上的字尽量拍到最大。 点开『挣扎在幼儿园水平的陈大恶人』,楚重阳把照片传上去。 网络不是很好,圆圈一直在缓冲。 楚重阳摁动键盘。 -楚冈留给我的。 手指顿了顿,又发了句 -你去哪儿了。 对面回得很快,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刚下车。 -想吃什么? 楚重阳一愣。 -给我买的? -嗯。 楚重阳没想到陈深是出去给她买饭了,对面传来几张照片。 全都是各式各样的食物,有包子有海鲜粥有盖饭。 -欸,你别买。 楚重阳赶紧回消息。 -你要饿了就自己在外面吃吧,我冰箱里还有封梅的饺子... 她还没有打完字,对方打来一个视频电话。 楚重阳手忙脚乱地接通,头髮上的水滴在屏幕上,她摁下『转为语音电话』那个键。 「靠。」 楚重阳低声开口。 「你没事打什么视频电话,要是我还在洗澡怎么办?」 「你还在洗澡?」 陈深一愣。 「不是...我说万一...」 楚重阳转移话题。 「你看我给你发的图片了吗,楚冈给我留下了这些信息,你说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她的影子。」 陈深那头传来饭店里闹哄哄的声音。 「楚冈是在说林眉?」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不可能。」 楚重阳否认地很快。 「林眉那天晚上一直在宴席里,我没有看见她离开。」 第74页 楚重阳皱起眉。 「楚冈最后一行字写得非常模煳,一看就是非常匆忙留下的,这个『她』他肯定认识,但是他到底为什么没跟警察说,兇杀现场为什么没拍下『她』,这些楚冈都没说。」 得找个时间去问楚冈。 也不知道楚冈在哪个监狱蹲着。 手机另一头传来陈深的声音,他念出最后一行字。 「她早就盯上你了...」 「说到这个,我有话对你说。」 楚重阳眼神冷下来。 「我*觉得漫画背后的人是冲着我来的,陆崟离开的方式和我的油画里的场面一模一样,画室里的面具人显然是想置我于死地,虽然我不知道漫画为什么想杀了我...」 楚重阳顿了顿。 「最近我们还是不要见面。」 她现在就像是个被狙击包围的目标物,接近她的人都有可能被爆破。 更何况是跟她相同境遇的陈深。 手机对面沉默了会儿,楚重阳几乎能听到饭店里排队的流动声。 「饭买好了。」 陈深开口。 「我去找你。」 「真别来。」 楚重阳说出口后觉得自己语气不太对,放轻声音。 「饭也别给我带了,冰箱里东西吃不完,最近我们别见面。」 话很短,但楚重阳说得很困难。 总有种自己做了什么错事的感觉,手机对面再次沉默。 楚重阳屏住唿吸,她几乎想像出陈深冰冷的神情。 过了几分钟后,陈深才再次出声。 「嗯。」 轻轻的一声后电话就断了,就算楚重阳再迟钝,也知道陈深生气了。 她看着桌上的信纸愣了愣。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楚重阳以前从来不会考虑别人怎么想怎么做,只会在意自己的想法。 陈深是她第一个朋友。 她不想看到其他人为她受伤。 可为什么却好像她做错了什么。 那通电话过后,楚重阳一个人在房子里待着,有种自己孤立自己的感觉。 本来就是荒郊野岭,现在冰箱里有了存货,她连出去吃饭都不用。 每天除了画画就是看电影。 时间像是失去了度量的意义。 最近她在临摹夏加尔的画,颜料丰富,每次画完后都是满手的扎眼色彩。 背上的伤还疼。 陈深已经好几天没联繫她了。 楚重阳放下画笔看了眼手机,『挣扎在幼儿园水平的陈大恶人』仿佛从人间蒸发。 靠。 楚重阳皱起眉。 就算不见面,总能发个微信报平安吧。 有种陌生的焦躁感。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产生,也不知道该怎么驱散走。 烦。 烦到没办法去理解夏加尔的画。 夏加尔是那种就算活在苦难中也会在画作上留下希望的画家。 对比于同时代的毕卡索,两个人性格相反。 毕卡索用强烈的手法来控诉暴·政,夏加尔用温柔来缅怀战争外的爱与美。 楚重阳看着自己的临摹,觉得自己只抓了色彩,没有抓住半点夏加尔的爱和美。 心浮气躁。 就跟外面的天气一样。 楚重阳拿起外套,把一直在客厅里响着的电影关掉。 出去转转。 漫无目的地走下盘山公路。 炎热的天气下,楚重阳却觉得有点儿冷。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室内待久了,但身体却越来越冷。 好像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第一反应是不是最近饺子吃多了。 但强烈的感觉立马从上到下袭向她,身体一震,楚重阳走到树荫下,后背出冷汗。 唿吸。 楚重阳摸向自己的喉咙,觉得里面好像卡着一层纸,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脖子不断变得更加冰凉*。 又是这种感觉。 锁链套着脖子没办法挣脱的感觉。 楚重阳用力地抓住树皮,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有点儿晕。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感觉? 她甩了甩头,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出现这种症状。 不可能是因为林眉,最近也没看到旗袍女人... 楚重阳突然想起自己发作时小女道跟她说的话,眼睛慢慢睁大。 相生相息,相互纠缠。 『你的影子在分摊他的疼痛。』 难道是陈深出事儿了? 想到这儿楚重阳立马从外套兜里掏出手机,微信电话拨出去没人接,打电话也没人。 心跳越来越乱。 他妈的为什么不接电话! 楚重阳把手机揣回兜里,沿着盘山公路往回跑。 推开门直接往房间里走,到衣柜里翻出以前的书包,直接「啪」得全都往下倒。 本子和习题散落在地上,楚重阳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在习题堆里摸索出一个记事本。 之前林眉让她用来记人名的本子。 她往后快速翻,本来就没几页,看到林嵬名字后的那串数字后,她立马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忙音响了三声,对方就接通了。 林嵬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谁啊?」 第75页 「陈深在哪儿?」 楚重阳直接问出口。 「你是楚重阳?」 林嵬的声音大起来。 「你和深哥最近又闹什么矛盾了,我靠你不知道深哥最近脸色有多差,都不让人接近...」 「我问你陈深在哪儿?」 「我不知道...」 林嵬突然叫了声。 「今天是漫画更新里提到的日子!」 「什么更新?」 「就几天前,网站上的漫画更新了,我把电子版的截图传给你。」 话音落下没多久,手机简讯里传来一长串图片。 漫画里是一个酒店,陈港好像在宴请宾客,陈深也在台子底下的宾客中。 楚重阳快速地往后翻,除了陈港不怎么和善的神情外这章漫画没什么异常。 她划到最后一张漫画—— 陈港一个人站在酒店的天台上抽菸,看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天台门缝处露出一个歪斜的影子。 那里站着个人,好像在伺机行动。 楚重阳眼皮一跳。 是陈深! 她拿起钥匙下楼,对着还没有挂断的电话喊出声。 「酒店的地址发给我。」 「好,好好。」 对面的林嵬不知道楚重阳在着急什么,但立马把地址发过去。 「我看漫画没什么异常,深哥不会有事儿....」 最好没什么异常。 楚重阳戴起卫衣帽子往外走,脖子跟冻住了一样。 一路上唿吸都不太顺畅。 越往酒店靠近,唿吸就越困难。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她的脸色,连忙开窗。 「姑娘你要是晕车跟我说啊,我开慢点儿。」 「快点儿。」 楚重阳屏住唿吸。 开到酒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酒店大到让人迷路,光是走进正门就花了些功夫。 不止一栋楼,当然就不止一个天台。 楚重阳站在主楼前,点开手机里最后一张漫画的*图片。 不是这栋楼,月亮的位置要更歪点儿。 她往后退,一边看手机一边比对着建筑找角度。 月亮的角度... 楚重阳抬起头,朝最东边那栋楼走。 走上电梯后,楚重阳直接摁最高层。 电梯里有个推着婴儿车的女人,看着她上下打量。 电梯上的数字不断跳跃,楚重阳觉得唿吸越来越困难。 她撑着电梯的墙壁,疼到额头上冒冷汗。 陈深果然在这栋楼上。 太阳穴跳着疼。 千万别出事儿... 电梯里的妇人警惕地拉着婴儿车往电梯角落退,一到楼层就立马走出来。 楚重阳摁关电梯,电梯疾速上升。 天台和楼道之间有一道门,楚重阳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眼前晃了一下。 她撑住墙壁,大口地吸了一口气。 陈深到底是受了什么伤,怎么会这么疼。 门很重,楚重阳吃力地推开。 她环顾四周,没发现陈深的身影。 陈港也不在,应该早就走了。 她往天台左侧走,终于在透明的玻璃房外发现有个人影。 是陈深。 楚重阳松了口气。 陈深倚靠在玻璃墙壁上坐着,头垂下,整个人陷入黑暗中。 夜色中,他投射在玻璃上的影子仿佛在流动。 楚重阳走近,才发现不是影子在流动,而是血在往下流。 陈深抬头看向她的时候,楚重阳心里某个地方好像被抓了一下。 「陈深...」 楚重阳弯下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稳定。 「为什么不接电话。」 陈深没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盯着她。 眼睛里有化不开的黑暗。 他的背后都是血,衣服早就被血染湿,那种丝线扎进体肤的伤口。 一看就知道是没有按照漫画行动,受到影子的惩罚。 楚重阳看得皱起眉,她坐到陈深身旁。 「你是不是一天不受伤都不行。」 看着都疼。 「你做什么了...」 楚重阳看向陈深。 会被影子伤成这样。 「陈港发现了。」 一直沉默着的陈深终于开口。 「发现什么?」 「他发现...」 陈深转头看楚重阳。 「我想杀他。」 楚重阳睁大眼睛。 她知道陈深和陈港的关系不好,但不知道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再讨厌林眉和楚冈,也从来没有动过这么极端的念头。 陈深语气淡漠得好像只是说了个『我要吃饭』的平常词语。 「今天我回不了家。」 「所以你就在这儿等死?」 楚重阳几乎想说脏话。 「回不了家你不会打120,不会打电话找我来接你,不知道打车回我那儿?」 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宁愿被影子吞噬成这样,也要杀了陈港。 心里有太多问题,但看着这样的陈深,她问不出口。 陈深盯着她。 「我可以去找你?」 「废话。」 「可是...」 第76页 陈深看着她的双眼里竟然有受伤。 「你不是不让我找你。」 第32章 .漫画第三十二章 《并行的太阳》…… 「我...」 说到一半卡在*喉咙里。 楚重阳看着眼前的陈深,感觉自己像个大恶人。 这人竟然还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我这不是担心你跟着我会遇到事儿吗...」 楚重阳声音越来越低。 谁知道陈深自己待着也出事儿。 半斤八俩。 「欸,你慢点儿起...」 楚重阳伸出手,架起陈深的身体。 「我给你叫个车。」 「不用。」 陈深的身体压在她的肩上。 「我在酒店定了房间。」 「不去医院?」 楚重阳顿了顿。 「不去,我自己处理。」 陈深说话的时候,脖子后会有热气,楚重阳觉得痒痒的,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 「那我扶你下去。」 楚重阳架着陈深往外走。 「你怎么订的酒店,就你这满身是血的样子酒店服务员没把你直接扭进急诊室?」 「之前定的。」 陈深跟着楚重阳走下天台,有几滴血落在台阶上。 「如果今天计划成功的话,警察来找我也方便。」 「什么计划?」 楚重阳一愣。 「陈港就站在天台旁。」 陈深的眼神很暗。 「如果不是影子,他一推就能下去。」 「你...」 楚重阳皱起眉。 「别冲动。」 她没有权力去干涉别人的决定,但也不想看着陈深这样下去。 「会有更好的办法。」 楚重阳眼神暗了暗,又重复了一遍。 「会有更好的办法。」 她感觉到陈深很疼。 刚刚她的唿吸有多艰难,陈深就有多疼。 这种疼痛不仅仅是丝线嵌入体肤,不仅仅是背后不断往下流淌的血,还有心里过不去的坎儿。 就像那一环套在楚重阳脖子上的锁链一样,怎么拽也拽不掉。 楚重阳架着陈深走进电梯。 「你定的房间在几楼?」 「十九层。」 楚重阳伸出手按下数字十九。 电梯往下降,在数字三十的时候停下。 电梯门打开,门外推着婴儿车的女人停下。 她看了看楚重阳,又看了看楚重阳背后满身是血的陈深,立马带着婴儿车往后退。 「你们先下。」 她摸了摸鼻子。 「我摁错楼层了。」 电梯门重新关上,数字继续往下跳。 「你说我们两个怎么到处吓人。」 楚重阳自嘲地笑了声。 「不是你受伤,就是我受伤。」 最近事情发生的频率太高了。 酒店的迴廊很漫长,灯光闪烁而幽黄,总感觉下一秒就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似的。 楚重阳架着陈深走到房门前。 陈深的指纹在房门上摁下,门被打开。 『十九层19号楼为您打开,欢迎您。』 「这门这么智能?」 楚重阳被突然出声的门给吓了一跳。 他们走进房间,房门自动被关上。 室内的灯和空调也自动打开,墙壁上的电子钟闪烁蓝色的光芒。 太智能化,反而有点儿瘆人。 陈深弯下腰,从加湿器旁边的衣柜里拿出绷带和纱布。 里面摆着他的衣服。 「你是不是经常来?」 楚重阳坐到电视机旁的椅子上。 「动作挺熟悉啊。」 「偶尔会来。」 陈深走到浴室,声音变远*。 「每年会来几次。」 「来过生日?」 楚重阳顺口问。 她看过漫画,知道陈深和她的生日是同一天。 一月九号。 这些没用的东西,她一向记得很熟悉。 「不是。」 浴室内传来陈深的声音。 「清明节。」 楚重阳愣了愣。 「啊?」 「我有个认识的人...在这儿死了。」 陈深说完这句话后,浴室的水流声响起。 雾气蒸腾。 楚重阳眼皮一跳,越是了解陈深的事儿,越是觉得自己摸进了一淌看不清的浑水。 这种人生,大概也只有漫画里才能出现。 漫画叫《太阳》,但画得却很黑暗。 就算是太阳,也是被层层枷锁套住,坠入水中的溺水之阳。 眼睛有点儿疼,墙上的电子钟不断闪着蓝光,就像是蓝牙耳机待机的光。 楚重阳抬头,发现钟錶上的时间卡在了「19:19」。 日期也显示的1月9日。 坏了吧。 浴室里的水声每断,楚重阳用手撑着下巴,眼睛发愣着看向椅子上陈深带血的衣服。 陈深出来的时候,头髮上还滴着水。 他抽出绷带开始自己包扎。 「欸...」 楚重阳条件反射地转过身,看见电视柜旁边的背包。 「你还把书包带过来了?」 陈深给纱布打了个结。 「做题。」 「就这种日子你还想着做题?」 第77页 楚重阳一挑眉。 「这也太好学了...还是上次大三的题?」 陈深开口。 「明年大四。」 「什么意思?」 楚重阳转身。 「时间...」 陈深说了句楚重阳没理解过来的话。 「定住了。」 「确实啊。」 楚重阳抬头指向墙壁上的钟表。 「钟坏了。」 陈深包扎好后,房间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有股混合着药味的薄荷味。 陈深看向楚重阳。 「可以关灯吗?」 「困了?」 楚重阳站起身。 「不是。」 陈深站起身把灯关了。 「太亮。」 楚重阳本来以为陈深要休息准备走,结果陈深直接把灯关了。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留陈深一个人在这儿,莫名不放心。 房间暗下后,天花板上的led灯亮起来,光很暗,但是一直在闪,沿着天花板的边缘垂下。 还挺像星星的。 陈深坐在床侧,也看不清神情。 楚重阳突然有了种自己多了个儿子的感触。 那种有事全都藏在心里的小朋友。 「欸...」 楚重阳走到陈深旁边的毯子坐下。 抬起头。 「聊会儿?」 「嗯。」 陈深撑着床往下坐,和楚重阳并排。 「太累了。」 楚重阳的侧脸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为什么漫画非得选中的是我们。」 「你能跟我说说...」 楚重阳转头看向陈深。 「为什么想杀陈港吗?」 说完这句她快速地补了一句。 「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 「我刚刚跟你说我有个认识的人在这儿死了。」 陈深看向楚重阳。 「是赵玫。」 楚重阳反应了会儿,想起赵玫是陈深的生母。 那个玫瑰的玫。 陈深伸长手,绕过楚重阳的*肩膀拿起床上的手机。 薄荷味无限靠近,楚重阳想往后退,但整个人被陈深圈起。 某个地方热起来。 拿完手机后两个人的距离又抽开,楚重阳不自在地摸住自己的后脖子。 陈深点进手机的相册,点开后放到楚重阳跟前。 屏幕上是漫画的截图。 是那部分之前缺失的线稿。 「不是说很私密?」 楚重阳顿了顿。 「真给我看?」 陈深盯着楚重阳。 「那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告诉你缺失的线稿。」 陈深的视线落在楚重阳的脖子上。 「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唿吸会出问题。」 「不是唿吸出问题。」 楚重阳摸向自己的脖子,用手指向了自己的心。 「是这里出了问题。」 她往后靠在床边,盯着天花板上闪烁的灯思考了一会儿。 「行。」 「我先说。」 楚重阳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 「其实我杀过人。」 她说完后看陈深的表情,发现他依旧毫无波澜。 好像什么都不会让他惊讶。 「我没开玩笑。」 楚重阳笑起来,但是笑的时候眼睛却发干。 六年前的那场噩梦,终究不仅仅是梦。 「我们家有个禁闭室,每次考试不好的时候,我都会被林眉喊进去。」 楚重阳的声音很低。 「禁闭室本来不在二楼,在家里楼顶的房间里,算是个小阁楼,一低头往下看,会看到院子里种满的玫瑰花。」 那一次,她考试没考好。 林眉把她锁在阁楼里,状态很不好。 感觉像是为了什么其他事情而焦躁。 「第二天,有个女人被林眉扔进阁楼里,和我一起锁着。」 楚重阳想起旗袍女人,手指突然一颤。 「她是我爸的情人,人挺好的,长得也很漂亮。」 旗袍女人和她在一起被关了三天,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个失去自由的人,总是笑着,甚至还有心思问楚重阳出去以后要不要和她一起喝玫瑰茶。 「我挺喜欢她的。」 楚重阳仰头。 「她和林眉嘴里的形象不一样,很温柔,看起来不像是会破坏人家庭的人。」 旗袍女人的手上被套上了长长的锁链,每次走动都会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但是女人每次听到这声音都会笑。 楚重阳问她为什么会笑。 她就回答说想起来一些曾经的事儿。 「那天晚上我睡着了...」 说到这儿,楚重阳的手勐得颤抖了一下。 陈深伸出手,握住楚重阳冰凉的左手。 楚重阳愣了愣,没有抽出自己的手。 脖子比手更凉。 「我被争执吵醒了,有人在我耳边吵,吵得很大声,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林眉和那个女人在争吵。」 「旗袍女人说了很多刺激林眉的话,林眉失控了。」 林眉就像是发疯一样拉扯着女人的头髮往窗户走,女人的身体被拉扯出去一半,她的双手被锁链给钳制住,根本没有办法保持平衡。 第78页 林眉退回一旁,旁观女人在窗台上挣扎。 当时的楚重阳完全是出*于本能去救女人。 她拽住女人的锁链往上拉。 力气很小,但是女人掉出窗户的身体慢慢被拉上来。 就在女人脚快要落回原地的那一瞬间,林眉走到楚重阳的身后。 「她把女人身上的锁链拉起来,反过来绕在了我的脖子上。」 楚重阳唇色苍白,整个人身体都在颤抖。 冰凉的触觉附着在喉咙处,像一圈又一圈锁链,不断地锁紧。 「她...」 楚重阳想稳住声音,但是声音就是不断颤抖。 陈深紧紧攥着楚重阳的左手,弯下腰把她揽进怀里。 「没事了。」 他拍了拍楚重阳的后背。 「都已经过去了。」 「不可能,这辈子都过不去...」 楚重阳眼神放空,声音还在颤抖。 「我想抓住那个女人,但是脖子好疼,锁链越来越紧,就像是蟒蛇不断地缠住我的喉咙,唿吸不过来,我松开了手,我拼命地想要扒开缠在我脖子上的锁链,然后...」 林眉放手了。 锁链自然而然地松开。 女人的身体就像是麻袋一样往下坠落,「砰」得砸在地上。 当血蔓出来的时候,楚重阳才意识到生命有多薄弱。 「玫瑰都被染红了...」 唿吸开始困难,楚重阳把头埋在陈深背上,顿了顿,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哭了。 「林眉说...人是我杀的。」 如果不是她放手,女人就不会掉下去。 如果不是她怕疼,女人就不会死。 泪水越来越多,楚重阳哭得有点儿喘不过气。 陈深抱着她的力道越来越紧,就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揉进怀里。 「不是你的错。」 他重复着。 「不是你的错。」 在陈深一遍又一遍的低语中,楚重阳逐渐找回来了理智。 靠啊。 又在陈深面前哭了。 还是上气不接下气的那种。 把自己的伤口挖出来给人看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就好像把灵魂从躯壳里抽走。 缓了会儿,楚重阳不自在地从陈深的怀里坐直身。 「再跟你说件恐怖的事儿。」 楚重阳勉强笑起来。 「上次我在你家看见的女人,就是这个女人。」 「没死?」 「死了。」 楚重阳看向窗外。 「我看着她被装进裹尸袋里,一点一点被拉上拉链。」 「裹尸袋?」 陈深从手机里翻出一张漫画图片。 频幕上显示一个像是睡袋一样的东西,人形般大小。 「这种?」 「对...」 楚重阳看得眼睛一疼。 「你也见过?」 两人互相看向对方,陈深慢慢皱起眉,他把漫画页面往上翻,直到翻到一张站在天台上的图。 是这个酒店。 楚重阳看到图片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场景,就是刚刚陈深所在的那个天台。 画面上站着陈港和一个女人,争吵着有关家产的事情。 『我陈港不是你们赵家的工具,我想做什么干什么你爸总是处处为难我,你也不支持我。』 『我忍你够久了,你们就是瞧不起我...』 『我不管你为了我做过什么,那是你的事情。』 画面往*下翻,陈港的脸色越来越差,而站在他面前倚靠着天台的女人也慢慢转过身。 看到正脸画面的那一剎那,楚重阳整个人定住。 接下来的画面里,陈港慢慢走近女人,手伸长,用力一推—— 楚重阳翻回上一页,不断确认女人的长相。 「这是你妈妈?」 「嗯。」 陈深看向楚重阳。 「新闻里说她是自杀的。」 「不是...」 楚重阳把手机上的图片不断放大。 「你妈妈是不是喜欢穿带有玫瑰的旗袍?」 「嗯。」 「你妈妈有双胞胎吗?」 楚重阳勐然拽住陈深的衣服,脸色发白。 「没有。」 这两个字落下,天花板上的灯忽然熄灭,墙壁上的电子钟显得尤其清晰。 楚重阳说得很艰难。 「就是她,林眉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就是赵玫...」 陈深和楚重阳两个人对视着,仿佛都失去了动弹的能力。 而墙壁上的电子钟开始勐烈地发出『滴滴』声,声音大到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一样。 随着电子钟而不断震动的还有房间里所有的电器,空调不断打开又关上,灯亮起又熄灭,电视机开始闪动雪花。 楚重阳差点骂出脏话,过了几秒后,房间才重新安静下来。 而电视机则是完全亮起。 电视屏幕上出现一行字。 『欢迎来到十九号房间,已为你订阅漫画《并行的太阳》。』 楚重阳和陈深站起身,窗外发出巨大的声音。 夜色里,天际上有个东西在慢慢移动。 楚重阳打开窗户,带着湿气的风吹进来。 远处的夜色里,一张巨大的扉页穿破天际,慢慢地往后翻。 云雾之间,遮天避地。 第79页 整个世界好像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第33章 .漫画第三十三章 《并行的太阳》…… 回过神来,楚重阳发现自己的左手还握着陈深的手。 急忙抽回来。 「我没看错...」 楚重阳睁大眼睛看向窗外。 拍电影呢? 从看见赵玫正脸的那一剎那,他们仿佛被进入了一个异度空间。 「天上的那个,是漫画的扉页?」 风吹得衣服一直在晃动。 「你们没有看错。」 身后的电视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楚重阳转过头,发现声音来自电视。 电视上已经变成了一格又一格的监控录像形式。 监控录像最上面标着一行字。 『漫画《并行的太阳》演员表』 楚重阳和陈深坐到电视前,发现他们也在电视监控录像其中。 不过是最中央。 格子上面写着『主角』两个字。 说话的来自于边角的一个格子。 楚重阳眯起眼睛,发现是小女道。 小女道所在的格子也是两个人,里面是她还有她身后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闭着眼睛,靠在小女道身上昏睡。 电视频幕上密密麻麻都是格子,有好几张眼熟的面孔。 「重阳!」 其中一个格子里,林眉瞪大眼睛看着屏幕。 「你怎么也在这上面...你身旁那个人是谁...陈深?」 看到摄像格里林眉身旁的人后,陈深*暗下眼神。 陈港一直在吵吵嚷嚷。 「这到底是谁的恶作剧,电话也打不通,门也打不开,墙上的钟也坏了!到底是谁,给我出来!」 格子有大有小。 大的格子里有小女道和小男孩儿,老道士和冯老太,林眉和陈港。 他们都是两两齣现在格子里。 但是大的摄像框中也有单独出现的人。 比如林嵬,他用手一直在捶电视。 「这是什么破玩意儿!深哥!重阳!你们怎么也在里面!」 林嵬的左右两边也是两个空格子,不过里面显示得是空荡的房间。 光线微微发红。 「陈深...你去看下门。」 楚重阳缓慢地开口,盯着电视上众多的格子,怀疑自己在做梦。 门外风不停歇,高高地吹起窗帘。 扉页的翻动声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天际破开的缝隙,就好像另外一个世界的人露出了偷窥的缝隙。 陈深摁下门锁,门前传来机械的声音。 『您未能阅读完本章,不能出去。』 「打不开。」 陈深回头,神色冷漠。 他话音未落,门外吹来无数扉页。 散乱的线稿如同天女散花般拥进房间,楚重阳抬起手抓住一张,扉页上写着同一句话。 『《并行的太阳》第一章 ,毕沙罗,家人与爱。』 电视上不断传来嘈杂的声音,大格子摄像框下是无数小格子摄像框。 有的小到几乎只有指甲盖那么大,镜头里有的是江平富人区的家庭,有的是贵雅高中和一中的同学。 小格子被圈在一起,上面写着『次要配角』。 最特殊的是小女道和小男孩儿的那个框格,其他人都是实线框,只有他们所在的格子是虚线。 框子上面有很小几个字。 『友情出演』。 每个人都在对着电视吼叫,镜头里拍门的拍门,打电话的打电话。 所有人都被困在了酒店里,看着电视里的彼此。 这种嘈杂持续了大概一个晚上,先是歇斯底里,而是是无尽的沉默。 窗外的天逐渐亮起,楚重阳已经僵在电视前僵了一个夜晚。 站起来的时候,腿一软差点坐回去。 这不是梦。 她看向窗外。 漫画的扉页在天色中飘摇,贯穿天地。 好像伸出手就能撕碎天地间的书页。 「陈深...」 楚重阳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昨天晚上说时间定住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转过头,和眼神晦暗不明的陈深对上视线。 陈深低头看着她。 楚重阳头一次觉得陈深这人看不透。 「你还记得之前有次在江平区我们碰面过?」 陈深开口。 「就我生日宴会那天...」 楚重阳皱起眉回忆。 「你和我在电梯前撞起来,你没道歉还往上跑的那次?」 楚重阳记得很清楚。 那天江平区死了一个十九岁的少年,从高空坠落,砸在了车上。 鸣笛不止。 「死去的人我认识。」 陈深站到电视机拍不到的地方。 「他也是漫画里的人,我去阻止他,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两次*都没来得及。」 「两次?」 楚重阳转头看陈深。 「为什么是两次?」 陈深抬头看向墙壁上的电子钟。 「我遇到你的那天,是我遇到的第三个十九岁的一月九日。」 「第一个十九岁,我还不知道自己在漫画里,没有遇到林嵬、陆崟和你,还有那个十九岁的少年。按照人生的轨迹考上国科大,上了大一。」 第80页 「但第二年的一月九日那年我又回到了高三,我知道了漫画的存在。」 「回去了?」 楚重阳睁大眼睛。 「还能回去?你说的时间被定住是这个意思?」 「第二个十九岁的时候我遇到了那个男孩,他没有名字,我们是在找线稿的途中相遇的,他和我一样都被漫画困住了。」 陈深的声音很冷漠,像是在讲别人的事。 「他死后事情还是照常发展,我被迫按照漫画的轨迹高考,考上国科大,再读一遍大一,我想改变的事情没能改变,想拯救的人也没能拯救,到第二年一月九日,我又回到了高三。」 陈深顿了顿。 「这一年,我遇到了你,林嵬和陆崟。也遇到那个男孩,事情按照之前的两年行进,但那个男孩不记得我。」 「只有你记得?」 楚重阳低语。 「怪不得你一直在看大学的书。」 「我知道他们的命运,但是没办法改变他们的命运。」 陈深眼色暗沉。 「就像我今年依旧没救下那个男孩,之前没有救下冯老太。」 「冯老太会死?」 「在漫画里,她因为地皮财产原因被陈港派人刺死在床上,她这样都是因为跟我走得太近。」 陈深面无表情地开口。 「至少今年,无论如何我不能让她死。」 哪怕身体被丝线穿透。 但是... 陈深看向窗外巨大扉页,和捲起的云彩。 这一次,停下的不仅仅他一个人的时间。 是整个漫画的世界。 「你让我理理...」 楚重阳走到窗台旁,唿吸着窗外的空气。 「信息量太大,我有点儿接受不了。」 窗外的场景更让人接受不了。 从高楼往下看,整个城市都是空的。 就好像之前他们活过的世界都被掏空。 就算楚重阳早就知道自己是漫画笔下的人,但当世界的真相被撕开,赤·裸裸地展露在眼前,这种冲击感太混乱。 失真。 林眉是假的,楚冈是假的,所有的伤痛都是假的。 但为什么会那么疼呢? 风唿啸而过,云彩像龙捲风一样捲起,无数漫画的扉页从天空降落。 高楼大厦露出线稿勾勒的线条。 潦草得像个废城。 「陈深...」 楚重阳开口,垂下眼。 「我在。」 陈深的声音很低。 却是狂风中唯一一个能让人抓住理智的声音。 楚重阳的声音颤抖着。 「你说...我们算是活着吗?」 陈深没回答,他伸出手抓住楚重阳的手。 楚重阳没反应过来,愣了愣,看着陈深把她的手摁进了怀里。 陈深低头看着楚重阳。 「我对你而言...是活着的吗*?」 手指的地方传来温热的心跳声,就像是末日里跳动的灵魂。 热的。 「活着。」 楚重阳点头。 「你对我而言也是活着的。」 陈深攥紧楚重阳的手。 「我们来证明彼此的存在。」 楚重阳定住,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也受到手尖温热的影响,逐渐加快。 她如同被烫到一般抽回自己的手。 陈深到底是怎么做到冰着脸说出这样的话。 「是啊...」 楚重阳低头自嘲地笑了声。 「能证明我活着的也只有你了。」 「我们...」 楚重阳顿了顿。 「一起走出这个漫画吧。」 她抬起头,感觉身体逐渐有了力气。 「你说我们像不像楚门?」 楚重阳笑得勉强。 「就连童年留下的创伤也是假的。」 接受不了现实的显然不止他们两个,电视机再一次爆发出吼叫声。 焦躁的情绪透过屏幕传播。 不安也随之蔓延。 电视机上的字已经统一换成了『《并行的太阳》第一章 ,毕沙罗,家人与爱。』。 「这电视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港的声音依旧是最大最刺耳的。 「不管是人是鬼,快放我们出去!赵玫,是不是你在捣鬼!」 楚重阳坐到电视机前的毯子上,皱起眉看向屏幕。 她要出去。 「我们要出去。」 她朝陈深抬头。 「一起出去。」 「嗯。」 陈深坐到她身旁。 「就算是楚门也能摸到虚拟世界的边缘。」 楚重阳捡起地上的漫画扉页,慢慢在手掌中捏紧。 「他能,我们也能。」 电视机里传来林眉的叫声。 「不是我!」 她突然这么一喊,摄像格又显示在屏幕上,露出她稍显苍白的脸。 「你是不是赵玫?不是我...」 听到赵玫这两个字,她身旁的陈港脸色也逐渐沉下。 相同情况的还有楚重阳和陈深。 「如果当初被关进小阁楼的人跟赵玫长得一模一样。」 陈深看向楚重阳。 「两个赵玫里,肯定有一个...」 楚重阳接过陈深的话。 「不是人。」 电视上的光线闪烁,被玻璃反射后形成一道彩色的光线。 第81页 一半落在楚重阳脸上,一半落在陈深的侧脸。 交错成弯曲线条。 电视机上有字体在变动,白色页面上逐渐形成一行字。 是一道选择题。 『毕沙罗是印象派的大师,为了家人和梦想他放弃富裕的生活来到法国,他的画总是萦绕着对家人的牵思和仁爱。』 『屏幕前的你可以为自己的家人做到放弃重要的东西吗,如果不能请不要作答,如果能,请在以下四项题目中选择你的答案。』 a.我可以为了家人放弃自己原来的梦想b.放弃光明c.放弃生命d.放弃灵魂 四个题项每个都如同被深红色的颜料染过好几遍。 楚重阳和陈深都默契地没动,选项一直空白着。 家人这个词对他们来说都太遥远。 『答题时间结束』 页面收走后,又显示出密密麻麻的摄像框。 每个格子里都透露着焦躁感。 「这到底在*干什么?」 这是议论最多的声音。 『已经统计完所有人的答案,进入判分环节。』 电视上的页面又开始抽动,闪烁成雪花,又变成空白。 最终空白上开始快速流动不同的弹幕。 扭曲成一团的电流声从电视音响里传出来。 『重阳和深哥就不用看了,他们两个肯定都不会填答案。』 『我不要看剧情线,他妈的都第几章了深哥和重阳才亲了一次!还那么轻一次!我民政局都搬来了就给我看这个?』 『这漫画还挺有意思,竟然还有互动,搞得跟真的似的,可惜画上的人又动不起来...配角的答卷就不用画出来了吧,我也没仔细看他们的线。』 『陈港还有脸选a?赵玫为了他放弃画画的梦想,他却为了家产杀人,还杀了护着陈深的冯老太!呸!』 『林眉选的d?我不相信。』 『好喜欢深哥,能不能让我穿成楚重阳。』 『......』 无数弹幕唿啸着从电视屏幕上划过,摄像框的人脸色各异。 楚重阳盯着一串从屏幕上闪过的爱心陷入了沉默。 爱心的后面写的是她和陈深的名字。 「靠。」 说完后楚重阳捂住自己的嘴。 「他们看得清我们的一举一动吗?」 「应该只是部分定格的画。」 陈深说。 「刚刚有条弹幕说希望能看到动起来的我们。」 楚重阳抬眼,发现陈深眼里竟然有笑意。 「你笑什么?上电视了你很开心?」 「没什么。」 陈深虽然这么说,眼神却依旧落在电视屏幕上卡住的那串爱心上。 「都是些什么人在看漫画...」 楚重阳盯着电视。 雪花闪了闪,电视上的弹幕被清空,又恢復成原来的模样。 缓慢地打出深红色的字。 『判分结果已经出来,诚实答题的人将获得奖励。』 『奖励放在各位电视下的柜子里,这道题没有惩罚。』 『今天晚上19:19分,我们会再发放一道题目,答对题目的可以走出这个酒店,答错题目的人将永远留在这里。』 在白幕的最下方歪斜着一行字,字很小,不仔细看会忽略。 楚重阳眯起眼睛读出声。 「如果让我来做这道选择题,我会全选...这个『我』是谁?」 楚重阳心里有个模煳的答案,但不确定。 直到和陈深的眼神对上后,她才轻声开口。 「赵玫?」 但到底是哪个赵玫,谁也说不清。 电视里传来叫骂声,小女道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似乎想说什么。 但还没有听清,电视就陷入了黑屏。 只模模煳煳传来声。 「人念已为波旬,却不再为人所控...」 戛然而止。 「奖励是什么...」 楚重阳打开电视下的抽屉,里面是面包之类的食物。 她翻了翻,发现除了食物再没有其他东西。 「欸...现在还有谁有胃口吃东西。」 楚重阳皱眉站起身。 「我去洗个脸。」 走近浴室,楚重阳打开水龙头就把脸埋了进去。 难受。 一遍*又一遍地沖洗。 水非常冰凉,楚重阳洗了好几次,试图想把宿夜的困意给洗走。 混乱到想不通所有事。 门口传来脚步声。 楚重阳转过身看向陈深,水不断地从侧脸划落。 「我醒着吗?」 还活在这混乱的漫画世界吗? 陈深没作声,一切不言而喻。 楚重阳垂眼,身体有种透支的感觉。 去他妈的世界。 过了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看向陈深。 「那亲你一口...我能醒过来吗?」 如果混乱,那就彻底混乱吧。 第34章 .漫画第三十四章 《并行的太阳》…… 水珠落到脖子处,楚重阳颤抖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疯了。 世界疯了,人也跟着疯了。 让人想找个办法证明自己的存在。 无论是疼痛还是心跳。 「靠。」 楚重阳低下头笑起来。 「坏境真能影响人,你当我没...」 第82页 『没说』两个字还没有说完,陈深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陈深弯下了腰。 温热的气息靠近,楚重阳被陈深推到窗边,后背「砰」得撞在墙上。 嘴角留下一个冰凉的吻。 额头和额头抵在一起,吻完后陈深看向楚重阳。 楚重阳低着头,压根不敢看陈深,心跳几乎停止。 「你不说话,我就继续。」 陈深的声音响在了耳边。 薄荷味让楚重阳没办法思考,大脑几乎停止了运转。 「我...」 楚重阳张了张嘴。 话没说完,陈深直接用嘴封住了她的嘴。 这个吻显然比刚才来得强烈,楚重阳的手紧紧地攥住口袋里尖锐的笔桿。 好像出血了。 疼痛,缺氧。 但是存在着。 就像上瘾的人抓住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楚重阳仰起头,逐渐开始尝试回应这个吻,嘴唇发烫。 陈深愣了一下,用手揽住楚重阳的后背往上提,两人的唿吸贴合在一起。 心跳变得急促,湿润的薄荷味在唇舌间蔓延。 楚重阳紧紧地攥着画笔,血缓缓从手心往外流,眼睛也慢慢发酸。 有种活过来的错觉。 清醒后楚重阳整个人懵了,她看着镜子里整张脸发红的自己喘气。 陈深站在镜子后看着她,弯下腰从背后环绕住她。 好像惹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甩都甩不了的人。 「清醒了吗?」 陈深的声音很低。 「清...清醒了...」 楚重阳舌头打结,清醒到意识到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不习惯?」 陈深敏感地察觉楚重阳移开的视线。 「多亲几次就习惯了。」 「亲你妈...」 楚重阳差点没骂出脏话。 她的手紧紧攥着洗手池。 「...你先出去,我再洗个脸。」 直到门被关上,楚重阳才把一直屏住的唿吸喘出来。 打开水龙头沖洗手心上被自己扎出的血,镜子里的嘴角已经肿了。 「疯了...」 水流声越来越大。 「真的疯了...」 所有的癫狂都被掩埋在冷水之中,往下沖刷,心里某个地方又肿又胀。 冰水浇不灭的,是几乎发颤的心*跳。 楚重阳把镜子上的水雾抹开,水珠沿着侧脸往下淌。 说不清现在和陈深之间到底算是怎样的感情,想起小女道那句『相生相息,相互纠缠』。 水关掉后,皮肤和唿吸依旧发烫。 算是...抢夺彼此唿吸的关系? 连疼痛都要aa制的关系。 整个下午房间里都很安静,只有墙壁上的钟表会时不时跳动一下。 陈深坐在书桌前,拿着本教科书在看。 楚重阳给手机插上电,蹲在插座边看向陈深。 陈深背影很直,神情几乎可以说是面无表情,好像什么样的事都没有办法扰乱他的步伐。 从某个角度讲,楚重阳挺佩服陈深的。 如果换做她成为陈深,经歷三个一模一样的十九岁,她才不会有心情读什么大学的书。 日子看起来无止境,什么都无法改变,为什么还要自己往后延续生活。 但陈深就是做到了。 楚重阳垂眼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也变成了一月九日。 她从书柜上翻出一本书,往后翻。 是本绘本。 毕沙罗平生的画都在上面展现,画着妻子的素描,画着儿子的彩绘,画着女儿的油画... 特别是那幅描画女儿的油画,毕沙罗的笔法柔和到几乎和光影融合在一起。 毕沙罗女儿身体不好,毕沙罗也早就明白自己的孩子没办法在人间停留很久。 楚重阳的眼神在这幅画上停留了很久。 毕沙罗的画就像是想用画笔把女儿永远留在画里,永远灿烂活泼着,远离所有的病痛和灾难。 没有胃口,一个下午几乎是在清晰的钟表声里度过的。 时间到达『19:19』,钟錶开始闪烁蓝光。 陈深和楚重阳同时抬起头。 视线对上的那一剎,楚重阳还是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有种做了什么错事的感觉。 本来觉得自己可以坦然面对陈深,但两人坐到电视机前的地毯上,楚重阳不自然地僵直。 脸皮发烫。 啧。 楚重阳戴上卫衣帽子,把自己的神情埋在阴影下。 她显然高估了自己脸皮的厚度。 电视上开始闪烁雪花,最后形成一片无声的黑白,监控摄像在白幕上一闪而过。 大多数人看着镜头的眼睛都有些放空。 像是逐渐接受了离开不了酒店的现实。 「快点儿吧。」 陈港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 「离开这鬼地方。」 其他人跟着附和。 「已经在这鬼地方关了一天了,吃的东西又没有,又没办法联繫上外面的人,快点让我们呢离开...」 『不要着急』 电视上打出的字像是在回应所有人的抱怨。 『我们先观看一段漫画来放松下心情。』 电流声闪过,白幕上铺展开电子漫画的大屏。 第83页 漫画的场景正是酒店的天台。 陈港站在天台上和赵玫争执。 楚重阳眼皮一跳,视线下意识地看向陈深。 陈深神情淡漠,看着漫画像是看着别人的人生。 「关掉!」 陈港的声音从电视另一头传来。 「怎么会这样...*」 林眉的脸凑在电视机前。 「她那天明明在我们家...」 漫画往后翻,画面上陈港的脸变得扭曲,他一步一步逼近赵玫。 「你们凭什么要卡掉我的股份,我做的那些事儿哪一件不是为了公司好?」 「你在犯法。」 赵玫的神情很脆弱,甚至带着点痛苦。 画中的女人和楚重阳印象中的赵玫完全不一样。 她记忆里的旗袍女人从来不会显露自己的脆弱,哪怕从楼上坠下去的那一瞬间,赵玫也是笑着的。 像是掌握了一切。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家里好,为我好。」 陈港睁大眼睛凑近赵玫。 「就是联合你爸把我赶出公司?联合冯老太把我买的地皮全都抢走?」 「你不要逼我...」 赵玫闭上眼睛。 「我总不能去警察局举报你。」 画面一闪,陈港的脸部被描绘成一个极致的扭曲。 接下的画面就是意料之中。 一段短暂的争吵后,陈港伸长手—— 「别放了!」 监控摄像里的陈港开始砸电视,镜头裂开一道缝隙。 「不是我!不是我!」 陈深看着一切默不作声,楚重阳在一旁看着心里不是味道。 有关自己的人生被这么投射到电视上,就像是把伤口一点点挖出来,展露在众人的眼下。 现实到残酷,却残酷到不是现实。 她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陈深的手背。 陈深显然一愣,但很快反手握住楚重阳的手,指缝顺着指缝往里攥紧。 十指相扣。 这回轮到楚重阳愣住了。 她本来只是想安慰下陈深,意思意思拍几下。 这下手指被钳制住,她抽开不是,不抽开也不是。 她试着挣扎了几下,陈深握得更紧了。 电视闪烁光芒,从漫画页面变成新闻录播。 楚重阳看向画面,手停止挣扎。 『下面给您插播一条新闻简讯,在今日晚上七点,位于城南的酒店角落发生跳楼事件,跳楼者不幸失去生命,已被家人认领。』 『警方表明,排除他杀可能。』 信号不好,电视上的录播一直时不时闪过雪花。 楚重阳垂下眼,房间里安静到只有新闻主播冰冷的声音。 『赵氏集团董事长出席自己女儿的葬礼,神情悲哀,隔天他宣布退出董事...』 楚重阳感觉陈深握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骨头甚至被勒到发疼。 陈深盯着电视上参加葬礼的陈港,眼神暗沉到可怕。 他的后背僵成一条线。 「陈深...」 楚重阳皱起眉,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陈深的手背。 听到楚重阳的声音后,陈深这才反应过来,松开楚重阳被抓红的手。 他抽开手,但是却被楚重阳给拽回去。 「别管他。」 楚重阳看着陈深的眼神很认真。 「他不值得脏了你的手。」 陈深看着楚重阳握紧他的手,慢慢地点头。 神情没再那么冰冷。 楚重阳盯了陈深三秒,直到确定这人没有再陷进去后,才慢慢那转过头。 暗淡的光线下,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坐得不是很近*,但两只手却紧紧地握在一起。 是冰冷空间的唯一温热。 电视光线闪动,又恢復成监控摄像的格子。 陈港已经消失在电视前,他所在的格子前只剩下一个脸色苍白的林眉。 她盯着镜头一动不动,像是被吸走了灵魂。 小女道是所有镜头前神色最淡然的,她的眼睛里似乎有怜悯。 「我说了不能收门外徒,山下人心不定,裹进红尘里最容易招惹波旬...」 她身后的小男孩儿依旧靠在她的怀里昏睡。 「道法不是商品。」 老道士顺着小女道的话往下说。 「是徒儿的错,不该因为同是一族人就心软收入了门。」 「无碍。」 小女道闭起眼。 「罪孽。」 「罪孽。」 老道士点头,一脸忏悔。 白幕上的字像是在响应屏幕外的声音。 用鲜红的色彩打出两个字。 『罪孽』 颜料顺着两个字往下流淌,最后慢慢散去,破碎的颜料又组成一行长字。 是新的题项。 这次不是选择题,而是绘画题。 『请屏幕前的人从电视柜底下拿出颜料盘,根据刚刚的漫画章节和新闻录播画出推下赵氏之女的真正兇手。』 『答题时间两个小时。』 『答对题目的即可走出酒店,答错题目的将被永远留在这个酒店。』 字体从电视上消失后,墙壁上的钟表发出『滴滴』声,开始倒计时。 秒针走得飞快。 「不是我!」 陈港的声音再次响在摄像框前。 第84页 「你们谁敢画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要是敢画我,我陈港永远和你们为敌...有些人还在和我的公司合作,你们自己心里掂量掂量。」 他的脸在摄像头广角前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你敢保证电视机后那个人说得都是真的吗,如果我们都可以通过其他办法出去,你们敢接受出去后所承担的后果吗?」 镜头前显然有几框人怔愣住,尤其是平时和陈港合作的那些人。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镜头的四面八方传来,像极了人内心的挣扎。 楚重阳看了眼窗外捲起的夜色,漫画的扉页不断在风中飘荡。 一张接着一张,有的拍在了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她收回视线,打开电视柜的下方。 里面的面包已经没了,只剩下颜料和画板。 「我来画。」 她摊开画板,抽出画笔。 「你要是看着他的脸觉得噁心就别看。」 「没事。」 陈深的视线没有落在画上,而是落在楚重阳的嘴角。 微微肿起。 陈港的线条很好画,经常生气的人脸上会有向上皱起的细纹。 眼睛眉毛往上,嘴巴脸色往下。 楚重阳没有用颜料,直接用碳笔就在画板上画出陈港的轮廓。 越是画楚重阳越觉得漫画作者可能本身也不喜欢陈港这个人。 陈港这人总是在生气,在暴怒,是那种漫画里典型的刻板形象。 眼里只有自己,从来只看得见利益。 杀人之后可以毫无波澜地出现在被害人的葬礼*里。 甚至连人性的挣扎都没有。 一个小时后,一个皱着眉毛的陈港就展露在画板上。 「真够丑啊。」 楚重阳咧开嘴看向陈深。 「你平时是怎么看着那张脸活下去的?」 陈深勾起唇角。 他伸长手把陈港的画反扣在地上,陈港那张大脸「啪」得拍在地板上。 「我看见你笑了啊。」 楚重阳指着陈深的嘴角。 「为了你我专门把他画丑了三倍。」 陈深伸长手摸向楚重阳的脸。 楚重阳条件反射地躲开。 「干什么,干什么...就算感动也不能动手动脚的。」 「沾上颜料了。」 听到这话后楚重阳这才停止动作,仰起脸。 「哪儿?」 陈深的手指在她的嘴角用力地摁了一下。 肿胀得有点儿疼。 「靠!」 楚重阳捂着自己的嘴角躲开,想起自己用的是炭笔,脸上怎么可能有颜料。 「你他妈...」 陈深的眼里有笑意。 要不是看在陈深背后有伤,楚重阳想过去跟陈深干一架。 这人怎么恩将仇报。 「你离我远点儿...」 楚重阳挪到地毯边缘,揉着自己的嘴角。 她在地毯中间比划了道线。 「别超过这条线。」 楚重阳揉着自己的嘴角看电视上的镜头,发现大多数人都画完了。 只不过看不出画的是陈港。 小女道的那幅图尤其潦草。 画面上就是个火柴人,头大身子小。 旁边的两个毛笔字倒是非常遒劲,写着『陈港』两个字。 箭头指向火柴人。 「阿姐...」 小女道身旁的小男孩儿竟然醒过来了,他皱起眉看向画。 「你这火柴人,竟然画了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 楚重阳眯起眼睛看向画面,实在没看出这么简单的火柴人到底哪里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你不是什么画仙的后人么?」 那个『名公绎思挥彩笔,驱山走海置眼前』的南昌仙人。 「贫道还没有画完。」 小女道神色不动,提起笔在画上悬停了许久。 过了足足几分钟,小女道再次落笔。 将火柴人的线条又描了一遍。 火柴人的头更大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墙壁上的钟表震动起来。 『答题时间结束,请大家把手上的画正对屏幕,开始清算模式。』 楚重阳举起手中的画板对向对视。 镜头前出现一幅又一幅的画,杂乱的线条旁基本上都写上了『陈港』两个字。 一直没出现在镜头前的陈港也缓缓举起自己手里的画板。 画上没有写名字,但显然就是他自己的画像。 酒店的门锁『咔擦』一声响起。 『《并行的太阳》第一章 阅读完毕,请离开酒店。』 第35章 .漫画第三十五章 《并行的太阳》…… 电视里迸发出人群的欢唿声。 「门终于被打开了,我们都已经被关多久了?」 「我这画的也不是陈港啊,怎么我们这儿的门也被打开了,都是骗人的吧...」 楚重阳看向右手边被打开的门,缝隙里透着暗沉的光。 窗外发出巨大的声音*。 破开天际间的那道扉页被翻开,夜色被裹袭进书页中,沉重地被翻到书的中间部分。 风中卷着新的漫画页面飘散下来。 与此同时,电视机里此起彼伏地传来惨叫声。 第85页 楚重阳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重新看向摄像镜头。 有好几个格子里面光线暗下,一个男人朝镜头拼命地伸手。 「救我,有人在扯我的腿!」 男人吼叫着。 「陈港,不是说不能画你吗,你他妈的竟然画了你自己...停下,让我重新画一幅...」 格子的惨叫声越来越小,他们的身体也在屏幕里慢慢消失。 镜头外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他们拖走了。 镜头里的陈港一言不发,嘴抿成一道直线。 而林眉就像看着鬼一样看着陈港,站得远远的。 楚重阳看着觉得好笑。 林眉竟然也会害怕别人。 「我不认识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你关到一个房间。」 林眉脸色苍白。 「你不要害我。」 陈港没说话,他紧盯电视。 楚重阳皱起眉,觉得自己好像和监控里的陈港对视上了。 陈港显然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陈深。 线条变了。 不再吵闹的陈港像是换了个人,和画上的急躁判若两人。 「走。」 陈深站起来。 「好。」 楚重阳应声,走之前最后看了一眼电视屏幕。 格子看来不再那么密密麻麻,镜头前的人已经消失了一大半。 有的是因为不相信答题的规则没有落笔,有的是因为陈港之前那句话没有画出正确答案。 他们仿佛真的从这个世界消失。 镜头里好几个格子房间空荡,发出红色的暗沉光线,只有窗帘在房间里吹动。 陈深和楚重阳走到门前。 门像是能感应他们的存在,缓慢地打开,发出「吱呀」的声音。 门外传来类似烛火燃烧的味道。 间或有人的交流声。 打开门后,楚重阳愣住了。 「这是...」 她环顾四周。 「我家?」 再次转过头,身后的门已经变成了平坦的墙壁。 客厅里的人神情各异,看到楚重阳和陈深后纷纷停止说话。 眼神聚集在他们两人身上。 「主角来了。」 角落里有个男生冷哼了一声。 他穿贵雅高中的校服,胸牌上写着『魏城恩』三个字。 「哥...」 坐在他旁边的是魏佳雯,她低声说。 「你能不能小声点。」 魏承恩声音更大。 「反正我们都是所谓的配角,跑龙套,漫画的一切不都围着他们转吗?」 客厅里没有开灯,而是在四周和柜子上摆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白烛。 声音在暗处流动。 「重阳...」 林眉从人群中站起来走过来。 陈深走到楚重阳身前,挡在了她和林眉之间。 「有事?」 陈深神色淡漠地看向林眉。 「欸...」 林眉先是皱眉,但又回头看了看陈港,最终没再靠近楚重阳。 「重阳...救我...」 林眉站得远远的,脸色苍白。 「她来找我了,现在能救我的只有你..*.」 林眉精神状态不大好,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失魂落魄地坐到陈港身旁。 「深哥!」 林嵬从暗处冲过来。 「你可他妈的终于来了,我以为我要死在酒店里了...」 「深哥!你知不知道我们怎么出去啊?」 林嵬喊人跟喊魂似的,让这片寂静的客厅稍微有了点儿人气。 『欢迎来到漫画第二章 ——』 天花板上突然响起声音,林嵬被吓了一跳,满嘴「我靠」的跳起来。 窗外的风吹起,屋子里的烛火不断摇曳。 楚重阳看向天花板,没有看到类似喇叭之类的东西。 只有三个矩形的东西高高地悬挂起,隐在暗色中,像是什么大盒子。 投影仪亮起,歪斜的字投射在墙上。 『欢迎来到《并行的太阳》第二章 :夏加尔,执着的爱情』 智能合成的机械女声在客厅里环绕。 『首先恭喜大家离开第一章 ,来到第二章。』 坐在窗边的陈港眼神投向窗外,眼神一动不动。 楚重阳注意到异常的陈港,顺着陈港的视线往外看,一个纤细的影子印在了窗台上。 她眯起眼睛。 窗帘被风吹起,再看时影子已经不见了。 「谁他妈的想被困在这儿玩游戏啊。」 另一个穿着贵雅高中校服的男生站起来。 楚重阳瞥见男生手腕上的手錶,想起自己看过有关于这男生的线稿。 那个在网球场上和陈深起冲突的莫奈特手錶。 莫奈特手錶拿手指向陈深。 「这一切不都是因为你,正是因为你我们才会被困在这里,凭什么你就是主角,你什么都占了!好处都给了你!」 他不停地叫嚷。 「我就说你为什么在学校里那么横也没事儿,他妈的这个世界全都是你的,我们全都是你的陪衬!陪衬!」 魏承恩跟着站起身,一脸愤然。 「这不公平。」 这么一叫嚷,其他的人也跟着站起来,看向陈深的眼神都不是很友善。 一时间客厅里都是争论声。 第86页 而后,一声更大的「砰」的一声,让整个客厅的喧闹停下来。 陈深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网球扔出去,网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风。 网球砸破窗户玻璃,窗户在风中不停地震晃。 「谁想当主角自己去当。」 陈深抬眼看向客厅里的人。 「闭嘴。」 莫奈特手錶还想说什么,但墙壁上又被投射出新的字。 智能合成的机械声再次响起。 『请大家稍安勿躁,漫画第二章 已经开启,在这一章,我们会有三个问题。』 『每一题都对应不同的奖励和惩罚,请大家认真作答,不要出现上一章的不作答情况。』 楚重阳看向墙壁,想起酒店镜头前那些尖厉的叫声。 『现在,我们先给大家揭开奖项。』 机械女声被莫奈特手錶给打断。 「我不需要这些所谓的奖项,不想玩这些破游戏了,结束!一切都结束!」 「你能不能安静点儿...」 赵封从人群中走出,想要拉出不断吼叫的莫奈特手錶。 「他妈*的走开。」 莫奈特手錶冲到墙壁前,开始踹墙壁上的字。 「给我消失!消失!」 『如你所愿』 机械女声充斥电流声,在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又仿佛扭曲了一下。 话音落下,大厅前的门被推开。 笑声和哭声从门外传来,门外没有下雨,但是走进来的两个人身上却穿着明黄色的雨衣。 「你们干什么...」 莫奈特手錶从两人中间跑出去。 「滚开,老子要出去!」 大声笑的雨衣女人高高抬起手中的长钩,尖锐的刀光绕过莫奈特手錶的脖子,用力一钩—— 大厅里全都僵住了。 男生的嘴还大张着,但是头颅如同一个皮球一样滚出去,身体慢一拍轰然倒下。 血如同炸开一半喷在了明黄色的雨衣上。 雨衣人一个不停地哭,一个不同地哭。 他们弯下腰,把地上还温热的躯干抱出去。 血流了一地。 楚重阳看得后背发凉,本能地往陈深身边靠。 一个生命就这样轻易地消失在眼前,客厅里刚刚吵闹的人都安静下来,纷纷坐回原来的位置。 安静到可怕。 大家盯着地上的血,不敢再动弹。 白烛晃动,安静到窗外的风变得尤其清晰。 往窗外看,漫画的页面如同天女散花般不停从空中洒落。 有一张飘进客厅里,飘落在还未干涸的血泊里。 一下被染湿。 投影仪闪烁,墙壁上的字不断变换。 『请大家不要喧闹,清理起来浪费的是大家的时间。』 客厅的人没有再发出声音。 陈深倚靠在墙壁上,神情一如往常的冰冷。 『话回正题,我们先给大家揭开三个题项的奖励,希望大家团结一致,一起将获得奖励。』 天花板上传来齿轮的声音,一直隐埋在黑暗中的木盒子开始往下降落。 缓慢而又沉重。 长绳吊着木头往下,离地面越来越近。 悬到半空中,楚重阳眼神一震。 不是三个木盒子,而是三具木棺。 木棺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客厅的人立马往后退,全都挤在远离木棺的窗户边。 赵封反应最大,整个人直接跳了起来,往封梅身后躲,和同时跳起来的林嵬撞在一起。 小女道看向棺材的眼里有怜悯,她拉紧身边的小男孩儿。 「你不要看。」 小男孩儿点头,把脸埋在小女道的肩上。 本来气氛很凝重,但楚重阳看到贴在一起的小孩儿后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像两个长在一起的小萝蔔头。 『题目的奖项已经展现在了你们面前。』 『只要答对题人超过十九个人,你们就可以拯救一个棺材里的人。如果每道题都被超过十九个人答对,那么你们可以救出所有人。』 「棺材里的是人?」 楚重阳皱起眉。 「能这么安静?」 显然有大家都跟她想法差不多,没一个靠近棺材。 『好了,现在请大家以小组为单位回到客房,房间里面有你们的题项。』 「什么小组?」 有人问出声。 这句话才落下,客厅里的光影开*始大幅度地震动起来。 众人投射在墙上、桌上、地上的影子震晃起来。 楚重阳看着自己在地上的影子被不断拉近陈深,丝线从四面八方绕来。 手上一重,她和陈深的手上多出了一副镣铐。 她的右手腕和陈深左手腕连在一起。 镣铐的锁链往下垂落,短到两个人之间只有十几厘米。 看到锁链楚重阳下意识地皱起眉,看到锁链这么短后她又笑出声。 「这漫画作者就这么懒吗,谁家锁链短成这样啊,稍微画长点能费多少劲儿?」 陈深抬起手,楚重阳的手也自然随着抬起。 「短点好。」 「好个...」 楚重阳把手收回来,想到旁边还站着两个小萝蔔头,把话咽回嘴里。 她环顾四周,发现基本都是两两一组。 第87页 林眉和陈港,小女道和小男孩儿,老道士和冯老太,魏诚恩和魏佳雯... 「我靠...」 林嵬的叫声在大厅里响透。 「救我,为什么我他妈的要和棺材锁在一起...」 楚重阳转过身,发现林嵬被拷在了棺材旁边。 左手和右手各拷了一个棺材,他正在不断地挣扎。 路过的人朝他投来目光,但纷纷匆忙离开,去楼上找客房。 「为什么这个棺材没有拷人?」 楚重阳走到林嵬身旁,发现有个棺材上的锁链是空的,垂在地上,拷着虚无的空气。 「深哥...」 林嵬看向楚重阳身后的陈深。 「救我...」 赵封走过来凑热闹。 「兄弟,你也太惨了,你晚上不会要跟棺材一起睡吧?」 封梅的手和赵封拷在一起,她的目光落在楚重阳身上。 她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什么。 上楼前,封梅的手在楚重阳的背后拍了拍。 「加油。」 楚重阳愣了愣,看着从楼道边消失的封梅,低低地说了声「嗯」。 林嵬已经放弃了挣扎,整个人靠在棺材板子上。 「靠啊。」 他对着自己身后的棺材说话。 「里面的不管是大哥还是大姐,打个商量,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要突然诈尸,咱们好歹也算是个邻居,互相包容包容。」 魏诚恩也经过楼道口,眼神悻悻地看向陈深。 「哥,你干什么...」 魏佳雯朝楚重阳露出尴尬的笑容,拉着魏诚恩上楼。 「走。」 楚重阳看着墙壁上歪斜的字。 「我们上去。」 「别走...」 林嵬瘫在棺材上发出微弱的声音。 「你们就不能睡在沙发那儿,我他妈一个人睡大厅,门口有血,旁边有棺材,这还不关灯,典型的恐怖片开场啊。」 「房间里有题目。」 楚重阳一挑眉。 「做完题下来陪你。」 「记得下来...」 林嵬伸长手想拉住陈深,结果手被牢牢地拷在了棺材上。 「欸!」 二楼和三楼的房间已经住满了人。 四楼还有个小房间空着。 楚重阳走进去后,沉重的木门自动阖上。 她再次去推的时候,门已经打不开。 「看来...」 楚重阳看向咫尺之近的陈深。 「林嵬*今天要一个人在大厅里睡了。」 陈深转身看向房间。 「题项在哪儿?」 楚重阳环顾四周,房间里和之前一样。 「我在家一般不来四楼,但...」 楚重阳走到小沙发旁的保险柜旁。 「我记得家里没买过这样的保险柜。」 这句话落下,天花板上突然响起机械声。 『所有小组都已经回到房间,第一道题项揭开。』 『请所有人听题:在你们各自的房间里都放有夏加尔的画,并根据这幅画得出属于你们小组其中一个成员的四个数字,这四个数字就是房间里保险柜的密码。』 『注意:因为特殊情况,有的人可能无法得出数字,这时候你们直接输入4个0就可以。但如果可以得出数字的人输入4个0,会被归入错误数字。』 『保险柜里面是房门的钥匙,只有答对题你们才能活着走出房间。』 『祝大家好运。』 隔壁房间传来吼叫声。 「谁是夏加尔啊?什么规则,我怎么听都听不懂!」 题目都跟画有关,对于刚看过《美术史鑑》的楚重阳来说有点儿简单。 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头顶那幅油画。 夏加尔的《生日》。 陈深顺着楚重阳的视线抬头。 「这幅画叫什么?」 「《生日》」 楚重阳开口。 画上有两个人,一个是当天过生日的夏加尔,还有一个是他心心念念的未婚妻贝拉。 贝拉是夏加尔一生的挚爱,就算是夏加尔后来老去,几乎每幅画里温柔都和贝拉有关。 《生日》讲的是贝拉来给夏加尔过生日的故事,画里的笔触可以称作是欣喜若狂。 夏加尔把自己画得超现实地飞了起来。 《美术史鑑》上称之为『见到喜欢的人,灵魂是会飞起来』。 『飞起来』这种画法在夏加尔以后的画里经常出现,几乎成了他表达爱意的一种标志性笔法。 「他身旁的人是谁?」 陈深看向画中的贝拉。 「他喜欢的人。」 楚重阳补充了一句。 「特别喜欢。」 说完这句,她看向保险柜。 「那这题目就是...输入你喜欢人的生日。」 说完这话,楚重阳抬头,发现陈深盯着她。 「干什么?」 楚重阳一愣。 陈深侧过身子,锁链一动,楚重阳随之靠近保险箱。 「你来输入。」 陈深开口。 「我想看你的答案。」 第36章 .漫画第三十六章 《并行的太阳》二更…… 「为什么要我的答案?」 楚重阳眼皮一跳。 「这种题比较重要,还是你来比较保险。」 第88页 「你知道我心里的答案?」 陈深反问。 「不...不知道。」 楚重阳移开视线。 「别套我话。」 两个人僵在保险柜前僵了半天,直到天花板上的吊灯被熄灭。 窗外传来摆钟的响动。 『已入深夜,诸位晚安。』 『保险柜的答题通道明天开启。』 『睡前为大家播放一首莫扎特的安魂曲,祝大家灵魂安定,今夜无梦。』 音乐声响起,幽深地从窗外传来。 就像是有人在*屋顶上弹钢琴。 隔壁又传来吼叫声。 「我不要睡觉,快打开答题通道,让我出去!」 楚重阳看了眼保险柜,累得瘫在沙发上。 「这一天天的,比高考还累。」 神经高度紧张。 因为右手的锁链还连在陈深身上,坐下的楚重阳手高高抬起,但陈深个子太高,还是连带着弯下腰。 「累?」 陈深低头。 「去床上睡。」 「就睡小沙发吧。」 楚重阳拍了拍靠背。 「正好俩小沙发你一个我一个。」 锁链这么短,总不能都睡床上。 「去床上睡。」 陈深说。 「明天早上我喊你。」 「不是因为起不来这个原因...」 楚重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总不能直接说『我俩不能睡一起』。 说不定人家根本没往这方向想。 「什么原因?」 陈深看向楚重阳。 「要我抱你去?」 这句话落下,楚重阳就跟个皮球一样弹起来。 「当然不是!」 「你这什么脑迴路...」 她以最快的速度坐到床上。 陈深顺着锁链走到床边,没有坐上床,而是弯腰坐在了床边的地毯上。 「睡吧。」 他开口。 「那你呢?」 楚重阳一愣。 「我不累。」 陈深的视线投向窗外。 安魂曲逐渐停下,楚重阳躺在床上,手却是因为锁链悬在半空。 锁链的另一端是陈深的手腕。 陈深闭着眼睛倚靠在床边。 楚重阳盯着陈深的轮廓,在夜色里一言不发。 保险柜上的数字。 陈深心里的数字会是什么? 她心里的数字又会是什么? 如果这个保险柜不关乎生命,只是一个游戏,楚重阳大可以轻易地按下四个零。 但就在陈深刚刚让她去输入密码的时候,内心却犹豫了。 答案真的是四个零吗? 喜欢这个词对于楚重阳来说太遥远了。 喜欢一个人真的会跟夏加尔一样,看到对方的时候身体和灵魂都会飞起来吗? 这他妈也太玄幻了。 楚重阳想像了一下自己在陈深面前飞起来的样子,差点儿没笑出声。 一笑,嘴角稍微有点儿扯着疼。 她想起在酒店里的那个吻。 湿润的薄荷味。 抢夺对方唿吸的时候,意识确实飘飘乎乎的,像是悬浮在半空。 不讨厌,甚至是沉迷。 楚重阳盯着陈深。 这种算喜欢,还是只是末日前狂欢一样的冲动? 她觉得自己和陈深之间,应该有更好的词可以取代「喜欢」。 关乎共享着什么的词。 夜色下,陈深的轮廓像是被画进了心里,楚重阳第一次在这么安静的情况下观察陈深。 觉得有点儿神奇。 「别看了。」 一直闭着眼睛的陈深开口,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再看我亲你。」 「靠…」 楚重阳被突然出声的陈深吓得立马闭上眼睛。 「谁在看你?你还没睡啊…」 耳边似乎传来几声低笑,楚重阳想要离陈深远点儿,但锁链把她的手和陈深的手牢牢地锁在一起。 一动弹就发出声音。 连翻身都不敢翻身。 就这十几厘米的锁链长度,楚重*阳担心自己一个翻身,说不定能直接把陈深人给拉到床上。 眼睛闭上了又睁开,反覆了几个轮迴后,她最后还是迷迷煳煳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刚刚亮。 楚重阳习惯性地抬起手,锁链连带着陈深的手往上抬。 她侧过头,发现陈深的姿势和昨天晚上一样,显然整个晚上没睡。 「为什么不睡?」 楚重阳的声音带着刚醒过来的喑哑。 陈深答非所问。 「昨天晚上外面有人在走廊里走过,在我们门前停了一会儿,听声音应该是那两个雨衣人。」 「你真就一晚上没睡…」 楚重阳心里不是味道。 「没事。」 陈深不在意地开口。 「习惯了。」 习惯了保持警惕,习惯了彻夜不眠。 「你能不能心疼点儿自己?谁让你习惯这些了?」 楚重阳皱起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大火气。 「你有什么好习惯的,你是有超能力还是有什么啊,一会儿习惯流血一会儿习惯不睡觉,你真当自己是机器人啊?」 吼完后楚重阳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对。 第89页 「那什么…」 她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楚重阳不自然地开口。 「我有点儿起床气…」 她抬起眼,发现陈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嗯。」 陈深直勾勾地盯着她。 「听你的。」 楚重阳瞬间就没了气,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陈深这人怎么从来不按套路出牌。 睡了一晚上脑子都是麻的,窗户不断在风中摇曳,时不时有几张漫画被吹进来。 下床的时候腿一软,差点儿摔到陈深怀里。 楚重阳给吓得立马朝反方向倒,幸好锁链太短,她撑着床站起来。 「啧。」 楚重阳站起身。 「这链子也太不方便了。」 话刚落下,整栋房子里又开始响起安魂曲。 天花板上的机械声像是在响应楚重阳的抱怨。 『大家早上好,听说有很多人都在为手上的锁链感到困扰。』 隔壁房间传来吼叫声。 「老子他妈的想洗个澡都不方便,总不能让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儿互相搓背吧!」 『请大家稍安勿躁,因为锁链的特殊情况,我为大家提前打开第二题的通道。』 『答对第二题,锁链的长度会自动延长到一米九,方便小组成员中的特殊行动。』 「哪儿方便了?」 楚重阳看向陈深。 「才一米九,你在浴室里洗澡我都得在门外听墙角的长度。」 「又不是没看过。」 陈深开口。 「说话注意点儿...」 楚重阳往旁边站。 「谁看过什么了?」 口齿有点儿结巴。 要看也只看了个后背的线条。 『第二题的题项我已经放在了各位房间的沙发的夹层下,请大家拿出画笔进行答题。』 「又是画画儿?」 楚重阳走到沙发旁,掀开垫子,里面果然有颜料。 「没画板怎么画啊?」 『大家画在门上就好。』 『题项是:在高楼上推下陆崟的人是谁,请画在门板上。』 『提示:这个人在上一章《并行的太阳》里已*经出现。』 听到问题的楚重阳一愣。 「陆崟?」 拿着画笔的手一颤,楚重阳想起自己那天在宴席上画的油画。 想起还在监狱里的楚冈。 「上一章...」 她皱着眉看向陈深。 「出现的不就只有陈港和赵玫吗?」 楚重阳说完后立马从兜里拿出手机,翻到之前给陈深发过的照片。 照片里是楚冈给她在油画背面留下的信纸,字迹模煳成一团。 最后两行字的墨水已经洇染在一起。 『我只想告诉你,陆崟那孩子不是我杀的。』 『是影子杀了他,她的影子,她说一切只不过是废稿,重阳,她早就盯上你了,快逃... 「她的影子。」 破碎的线索逐渐连成一条线,楚重阳皱起眉。 「为什么用的是『她』,刚刚又说推下陆崟的是上一章漫画出现过的人,总不可能是赵玫...」 话说到一半卡在喉咙里。 后背逐渐发凉。 「你上次说在我家看见过她。」 陈深的眼神暗下。 「但赵玫没有双胞胎,死后也从未在家里出现。」 「闹鬼了?」 楚重阳立起背,感觉到一股凉气顺着嵴椎骨往上爬。 那小时候她在阁楼里遇到的那个『赵玫』是谁。 天花板上的机械声再次响起。 『友情提醒:请大家认真答题,如果第二题答不对,将直接被拖走,永远困在第二章 。』 机械声响完,空荡的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尖锐的笑声和哭声从门外传来,地板上发出长钩拖拽着蹭过地面的声音。 楚重阳拿起手中的笔看门,不知道该怎么下笔。 「陈港那天压根没来我家,但如果是赵玫,又怎么解释她六年前的死亡...」 她看向陈深,两人沉默地对视。 如果真是赵玫... 「先不考虑为什么是赵玫。」 一直沉默着的陈深开口。 「画她。」 「真画?」 楚重阳有点儿迟疑。 怎么说赵玫也是陈深的生母,唯一一个在童年给他留下温暖回忆的亲人。 「没事。」 陈深像是看穿了楚重阳的想法。 「画。」 楚重阳手顿了顿,最终在门下落下了画笔。 颜料沿着木门的褶皱往下流淌。 才画了一半,门外就传来惨叫声。 「别拽我走,我没有画错!」 「让我回去,赵玫不是已经死了吗,她怎么可能是兇手...」 惨叫声越来越小,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走廊上传出大力挣扎的声音,几声闷响之后,又彻底安静下来。 最后只剩下尖锐的哭声和笑声,还有拖着什么东西在地上走的沉重脚步声。 哭声不断接近,楚重阳几乎能闻到一股血的味道。 有人停在了门外,和他们只有一门之隔。 门外传来喘息声,停了大概有三十几秒,像是在仔细观察门上的画。 第90页 楚重阳的手僵着,直到脚步声逐渐远去,才重新开始动笔。 手指有点儿颤。 「我来画?」 身后的陈深开口。 「别...」 楚重阳加快手上的速度。 「就你那个画画水平,我怕*你才画个开头就被人拖走了。」 门上的线条越来越齐全,不同颜色的颜料不断往下流淌。 楚重阳按照自己印象中的赵玫勾画出门上的线条,旗袍、玫瑰扣、过于苍白的脸。 画完后,楚重阳往后退。 旗袍女人印在墙上,眼角往上挑,嘴唇红得像是被玫瑰染过。 嘴角的笑,是那种隔岸观火的笑。 和六年前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这和你印象里的赵玫一样吗?」 楚重阳放下画笔看向陈深。 「不一样。」 陈深看着门上的画。 「除了长相,所有的都不一样。」 「确实和漫画里的赵玫不一样。」 楚重阳看着画上赵玫的笑。 「这笑得都可以用来放门上辟邪了,漫画里的赵玫可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颜料逐渐干涸,手一沉,锁链发出沉闷的声音。 楚重阳低下头,发现手里的锁链已经长到垂到了地上。 天花板上再次传来安魂曲。 『恭喜大家,已经有超过十九个人答出第二题,已经为你们把大厅里的第二具棺材打开,解救成功。』 『接下来请已经答对第二题的小组抓紧时间完成第一题,早点拿出钥匙走到楼下。』 『大厅里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丰盛的午餐。』 『晚上19:19,将在大厅里统一发放第三道题的题项,希望能看见完整的大家。』 「什么叫完整的大家。」 楚重阳一愣。 「还能是不完整的大家?」 怎么想怎么瘆人。 「也不知道林嵬现在怎么样。」 楚重阳走到保险柜前。 「棺材里不会真爬出什么鬼东西…」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 楚重阳问出口,但没有人响应。 她回到门口,锁链被拉伸长,陈深跟着锁链往门前走。 门外的喘息声很小,跟之前雨衣人沉重的唿吸完全不同。 「谁?」 楚重阳再次问出口,喘息声还在,但没人回答。 楚重阳凑近门眼往外看。 没看见人脸,但看见一张写着字的白纸。 纸上写了几个醒目的大字。 『楚重阳,别死。』 纸被放下,楚重阳看清举着纸的人,瞳孔一缩。 陈港站在门外,脸上毫无表情。 他把手中的纸捏成一团,缓慢离开。 陈深看着楚重阳逐渐变得怪异的神情。 「是陈港。」 楚重阳转过头。 「他让我…别死?」 窗户晃动了几声,无厘头的大字让房间陷入沉默。 「啧。」 楚重阳重新走到保险柜前。 「陈港是不是在酒店的时候脑子被撞坏了,我怎么不记得他和我有这么熟。」 陈深冷下眼神。 「我不会让你死。」 「不是...」 楚重阳用手拍了拍保险柜。 「谁说我要死了。」 锁链在地上晃动了几声,楚重阳手伸向保险柜。 「你摁还是我摁?」 「我来。」 陈深开口。 「你之前不还说让我摁吗?是不是因为陈港那话?」 楚重阳陈深,用手拦住陈深伸出的手。 两个人的手僵在一起。 楚重阳和陈深对视上,一愣。 陈*深的眼里竟然有担心。 「你这什么表情...陈港瞎说的话你也信?」 楚重阳笑起来。 「你相信我,就算漫画作者死了我都不会死。」 说完这话她的声音轻下来。 「密码让我试。」 手伸向保险柜上的金属数字,第一个想法是摁下四个零。 但是在想到刚刚出现在门眼外的那幅大字后,楚重阳的手又定住。 陈港到底什么意思? 真发疯了? 第一个数字按下,『0』出现在保险柜的电子屏上。 陈深盯着楚重阳的手,后背僵成一条直线。 心跳逐渐加快,楚重阳这才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她的手在保险柜前愣了足足有三秒。 算了,赌一把。 接下来的三个数字她摁得飞快,三声数字键过后,电子屏上显示出『0109』四个字。 输入完成后楚重阳踉跄着往后退,后脚跟被锁链绊倒,她盯着保险柜,喉咙发干。 尖锐的响声从保险柜里响起,陈深接住往后倒的楚重阳。 『滴滴滴!』 保险柜像是要爆炸。 『恭喜您,密码输入成功。』 陈深眼神一缩,看着保险柜打开露出里面的钥匙。 电子声消失,房间又重新归于寂静。 「那什么...」 楚重阳扭过头看向一脸怔愣的陈深,嘴角抽了抽。 「我要是说我喜欢的是我自己,你信吗?」 第37章 .漫画第三十七章 《并行的太阳》…… 第91页 「别...别想太多。」 楚重阳接着说。 「保险柜可能也是错的,说不定随便输四个数都能成功...」 面子他妈的离家出走了。 怎么捡都捡不回来。 楚重阳拉开门,锁链拉长,她打开门往外走。 「走走走。」 陈深盯着楚重阳的后背,随着锁链跟在她身后,嘴角慢慢勾起。 楚重阳一边往楼梯下走,一边扣起自己的卫衣帽子。 要是楼梯下面有个坑,她能直接跳下去。 什么破保险柜。 一点都不准。 楼底下的长桌上已经聚集了一群人,人数显然比刚开始少很多。 陈深家的管家站在长桌的顶端擦玻璃杯,丝毫不在意周围快要凝结起来的气氛。 「深哥...」 林嵬看到陈深后,慢慢站起身。 他脸色苍白,已经没有再被拷在棺材旁,但手边的两条长锁链显然连接着人。 身后站着两道身影。 楚重阳抬起头,看到锁链的尽头,脚步僵在楼梯上。 楼梯下的陆崟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向虚无处。 「陆崟他...」 林嵬举起自己右手的镣铐。 「回来了。」 陆崟的脸色就跟纸一样苍白,他的目光僵在半空中,好像没有思考的意识。 林嵬左手站着的男生神情跟陆崟一模一样,他盯着自己手上的镣铐,一直试图解开。 锁链不断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 男生抬起脸,楚重阳眼皮一跳。 是之前在江平区『入室抢劫』的那个少年。 他的上班张脸和陆崟有些奇妙得相似,下半张脸又很像林嵬。 从楼梯上往下看,楚重阳觉得*被锁链套在一起的三个人像是一个笔法画出的人物。 楚重阳莫名想起一个词。 『废稿』。 楚冈给她的那封信里写着的『废稿』。 真相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但是太多细节过于模煳,最后只能看到暗淡的光影。 林嵬拉起锁链,带着身后的两个人落座。 坐在长桌周围的人立马往角落退。 陈深和楚重阳坐到林嵬对面。 桌上的食物很丰盛,涂好黄油的面包片,奶油蘑菇汤,义大利面...食物上冒着热气,餐盘旁也摆着餐具。 但显然没什么人有胃口,动起刀叉只有寥寥几个人。 「吃!为什么不吃!」 赵封用叉子挑起牛排往封梅盘子里插。 「吃!」 「就知道吃。」 封梅用力地拍了赵封一后脑勺,「啪」得一声。 小女道坐在赵封对面,没分半点眼神给眼前的食物。 坐姿端正,眼睛盯在周围人的影子上。 「阿姐。」 小男孩儿的声音很乖巧。 「我饿了。」 「不准吃。」 小女道的神情意外的冰冷。 「阿姐...」 赵封被对面的声音给吸引。 「怎么还有小孩儿啊...」 「欸...」 赵封眯起眼睛看向朝小女道撒娇的小男孩儿。 「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小男孩儿皱起眉看向赵封,眼神完全没有跟小女道说话的乖巧。 赵封条件反射地低下头。 「诶哟,这小孩儿眼神怎么跟狼崽子似的。」 楚重阳听到这话往身旁看,但小男孩儿已经低下头把脸埋在小女道的肩上。 又开始睡觉。 再转过头看向对面,陆崟正在用叉子叉起义大利面。 叉子悬转了一圈,义大利面不断往下掉落。 神情空洞的陆崟重复手中的动作,重新叉起面条绕起。 掉下又叉起,掉下又叉起... 机械地反覆着。 「欸,我帮你...」 楚重阳看着都觉得着急,刚准备伸出手,右侧伸出一只手拦住她的动作。 陈深一边摁下楚重阳的手,一边夹了一块面包塞到楚重阳的嘴里。 楚重阳还没有反应过来,嘴里的黄油味就开始蔓延。 她转头看向陈深,挑眉。 「干什么?」 声音模煳着。 「吃饭的声音别乱看。」 陈深的声音很冷。 「乱看什么了...」 楚重阳顿了顿,把嘴里的面包全都咽下去后,这才重新开口。 「我刚刚是在看陆崟和那个没名字的男生。」 楚重阳把椅子拉近靠近陈深,声音放低。 「我发现他们两个...」 她把帽子拉低,像是做贼一样出声。 「没有影子。」 「嗯。」 陈深的声音很平淡,显然早就发现了这件事。 「你也知道了啊...」 楚重阳的上半张脸几乎埋在了帽子里。 「那你有没有发现他们三个人长得挺像的?」 「之前在贵雅的时候,有人说陆崟和林嵬很像我。」 陈深低头看楚重阳。 「像个屁。」 楚重阳的声音很低。 「你多好看啊。」 陈深一愣,慢慢勾起唇角。 「你信我。」 楚重阳*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你是我见过线条最好看的人,每个线条都长得比例正好。」 第92页 像是能长在人心里。 「你是因为线条好看喜欢上我的?」 陈深开口。 问题来得太猝不及防,楚重阳铐着锁链的手一顿。 「谁..谁喜欢你。」 楚重阳移开视线。 「都说了保险柜不准。」 她抬起脸,拉低自己的帽子。 「我不认。」 陈深一挑眉,眼里却有笑意。 不置可否。 「我还发现一件事儿...」 楚重阳接着说。 「陆崟身上的薄荷味没了,就是之前我老能在他的身上闻到一股薄荷味,我还以为他家是卖薄荷的,但没你身上的这么浓郁...」 「你跟他很熟?」 陈深皱起眉。 「你这人关注点怎么这么奇怪,以前他帮我解过几次围,感觉人还挺好的。」 楚重阳凑近陈深。 「你们身上的薄荷味到底是怎么来的?」 「贵雅有赵玫的画室,我们在学校的时候经常会在画室里研究线稿,里面的画具全都是浓厚的薄荷味。」 陈深看向楚重阳。 「至于我身上的薄荷味,从小就这样,我自己闻着不明显。」 「很明显。」 楚重阳靠近陈深。 紧绷的神经似乎因为这薄荷味慢慢放松。 「好闻。」 她笑起来。 陈深低头看向离自己咫尺之近的楚重阳。 「你是因为这味道喜欢上我的?」 「咱们能跳过这个话题吗...」 楚重阳坐直。 「按照你这么说我应该去喜欢薄荷。」 「我说了,我不认。」 楚重阳说完后,发现陈深没有反应,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想什么?」 她顺口问。 「怎么让林嵬和陆崟以后不要进画室。」 陈深的眼神很认真。 「你这人...」 楚重阳摇了摇头,她指向小女道。 「你都没人家六岁小孩儿成熟。」 怪不得一直挣扎在幼儿园水平。 楚重阳才笑了声,天花板上传来熟悉的机械女声,笑容僵在了嘴角。 『不知道大家觉得为各位准备的食物怎么样?』 全场只有赵封一个人回应。 「挺好的挺好的!」 赵封点头。 「味道很正。」 『享用食物之余,我还为大家准备了好看的视频,大家可以一边吃一边观看大屏。』 机械女声落下,投影仪上的光影闪烁。 墙壁上被投射的白幕变成全黑,几阵雪花后,屏幕上出现画面。 画面摇晃,有人拍着镜头,显然是录像模式。 镜头对准一个双手套着镣铐的女人。 林眉看到画面后连嘴唇都白了。 画面上的女人正是赵玫,她笑着看向镜头,半点都不在意自己手上的镣铐。 长桌上吃饭的动静越来越小。 镜头外说话的声音显然是林眉。 楚重阳看向摄像,眼神一缩。 熟悉的阁楼,她甚至在角落的床上看到了还睡着的自己。 脖子处传来冰凉的感觉,喉咙瞬间就干了。 右手传来温热的感觉,楚重阳转过头,发现陈深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没事。」 她轻声说着。 镜*头摇晃,赵玫好像在对着所有人笑,旗袍上的玫瑰扣尤其扎眼。 和她的唇色一样鲜红。 「你到底和楚冈什么关系?」 林眉拿着摄像机的手在颤抖。 赵玫笑着看镜头,没有回答问题。 「你要杀了我吗?」 「你以为我不敢吗?」 林眉吼出声。 争吵声越来越大,床上睡着的楚重阳慢慢睁开眼睛。 摄像机在争执中被摔到桌上,拍摄的镜头只剩下上半身。 镜头里间或传来锁链颤动的声音。 赵玫的笑声没有断过,看着林眉的眼神像是看着自己。 「你果然和我很像。」 赵玫伸出手,像是要摸向林眉的脸。 「却又跟他很像。」 「你在说楚冈?」 林眉狠狠地挥开赵玫的手。 「当然不是。」 赵玫耸起肩膀,她看向镜头外,像是知道有人在观看这场摄像。 她的眼神落在半空中,镜头有片刻的卡滞。 雪花闪过,镜头一转,争执声越来越大。 林眉拽住赵玫的头髮往窗户拉,锁链悬在半空勐烈地晃动。 镜头里的锁链声仿佛穿破镜头到达镜头外。 凉意从右手腕上的冰凉往上蔓延,缠绕住楚重阳的脖子。 就算是大半个身体探出窗外,赵玫的脸上也全是笑意。 这笑容让林眉越来越生气,她勐然把赵玫往下推,再冷眼旁观地退后,看着赵玫的身体一点一点往下掉。 镜头里的楚重阳沖了出去,幼小的身体趴在窗台上。 镜头外的楚重阳嘴唇一抖,视线垂落。 再抬起眼的时候,眼前变成了漆黑。 陈深的手绕过楚重阳的肩膀,从身后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的声音很低。 「不想看可以不看。」 「没事。」 话是这么说,楚重阳没有推开陈深的手,而是在遮掩下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第93页 视线被夺去,听觉却变得尤其灵敏。 虽然看不见,但那些刻在噩梦里的场景就像慢镜头一样在眼前浮现。 脖子的唿吸越来越难受。 锁链一点一点缠绕在了脖子上,林眉的胳膊作紧。 长桌周围传来抽气声还有议论声。 「都说虎毒不食子,这…」 伤口被扒开,楚重阳无力地垂下肩膀。 背后传来温热,陈深离她越来越近,直到她整个人陷入他的怀里。 陈深揽着楚重阳,把她的帽子往下拉,直到所有人都看不清楚重阳的神情。 陈深看着周围投向楚重阳的视线,脸色冰凉。 那些人看到陈深的眼神后,这才收起眼里的打量。 楚重阳默不作声,感觉自己的脑子是麻的。 脖子也是麻的。 陈深的手在她的后背轻轻地拍着,薄荷味从上而下包裹住她。 楚重阳眼角发酸。 伤口被扒出来竟然这么疼。 被人抱在怀里都感觉身体是冷的。 之前陈深在酒店里看着电视上自己的人生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眼睛越来越酸。 想着就觉得疼,共享般的疼痛。 就像是枝蔓连起枝蔓,同样的遭遇落在自己身上,才能对彼此的疼痛知根知底。 「赵玫…」 楚重阳*声音很低。 陈深低下头靠近楚重阳。 「什么?」 「镜头里的赵玫…」 楚重阳抬起头看向陈深。 「也没有影子。」 她的眼睛有点儿发红。 镜头的赵玫和对面的陆崟一样,虽然能动能唿吸,但是没有影子。 不知道算是什么存在。 陈深看向墙壁。 投影仪闪了闪,墙壁上的字又变了。 窗外传来钟摆的声音,本来还是白昼的天色在钟沉闷敲响的那一瞬间陷入黑暗。 天际的漫画书嵴缓慢倾斜,像是要贯穿云海和夜空。 『大家晚上好,晚上19:19已经到来,享用完食物后想必大家已经恢復了活力。』 『不知道大家是不是对于第二章 已经有些疲惫了呢,不用着急,最后一道题目的答题通道已经开启。』 『我向大家保重,最后一道题目的奖励,将会是各位人生最好的馈赠。』 墙壁上的字体轮换,一会儿散乱,一会儿又整齐地摆成一行。 『第三题:将推下赵玫的另一个兇手抓起来——绞杀。』 『绞杀』两个字鲜红地扭曲,放大,直到占据整个屏幕。 小女道摇了摇头,看着屏幕的眼里有悲悯。 「误入歧途,越入越深,恶念哪里是能用恶念绞杀的…」 长桌周围的人已经暴动起来,林眉尖叫着站起身。 「你们不要看我…」 她用手指向陈港。 「你们不是在酒店里看了吗,杀死赵玫的人是他,小阁楼里的那个压根就是个鬼怪…」 说完鬼怪两字,林眉尖叫着跑起来。 她这么一跑,其他人立马跟着跑着去拽她。 锁链拉伸到最长,手腕被锁在镣铐上的林眉无路可退。 长桌旁混乱起来。 有人从壁橱里拿出铁钳,用力地砸断林眉和陈港手腕间的锁链。 他们制伏不断挣扎的林眉,用绳索把她捆绑住。 用长绳把她慢慢悬在半空中。 林眉的身体被倒吊,血往下流。 「就这样吊起来,应该过不久就会大脑充血…」 人群议论纷纷。 「还是说必须要绳索把她给绞住?」 「那也太残忍了,谁能下手?这可是要成杀人犯的…」 悬在半空的林眉拼命地蹬着脚 「重阳!救我!救我!」 楚重阳早在林眉被吊起来的时候就站起身。 「放了她。」 这是在杀人。 就算她再恨林眉,也从来没想过让林眉去死。 但人群中显然没有人会听她的意见。 「放了她我们可就走不出这漫画了,难道你们想在这漫画里困一辈子?」 「这人这么坏,死有余辜。」 「她曾经想杀了你,你还想救她?」 人群里最多的议论是「陈港」。 「要说杀人犯我们不是有陈港吗,反正他已经杀过人了,让他动手…」 「反正我不敢来真的,他比较有经验。」 所有人的视线投向陈港,他站起身,几乎没有犹豫地走到林眉身旁。 但身后传来脚步声。 陈深走到陈港身后,脸上毫无表情。 他看着陈港的神情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滚。」 第38章 .漫画第*三十八章 《并行的太阳》二更…… 陈港一反常态地没有暴跳如雷。 他的眼神定在陈深脸上,僵了僵,最终往后退。 赵封的声音打破沉默。 「不管咱们现在这日子过得到底有多玄幻,但是做人的底线要守住啊,杀人犯法杀人犯法!就算没有法我们也不能做这种缺德事!」 林嵬接着开口。 「你们这样做和林眉有什么区别?」 大家沉默着,紧接着魏诚恩喊出声。 「但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走出这漫画。」 第94页 他眼神阴沉地看向陈深。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在这里让别人牵制着我们,当一辈子的跑龙套。」 「是啊。」 人群中接二连三地传来附和声。 「林眉不死,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困在这儿,说不定会没了命,一条人命和这么多人命,选哪个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两全其美!」 人群被分割成两派,不贊成绞杀的为一派,站在长绳下。 贊成绞杀的为一派,站在长桌前。 争执声越来越大,直到天花板上的机械声用更大的电流噪声掩盖住争吵。 『请大家稍安勿躁,回到各自的房间。』 『接下来我会按照房间的顺序从二楼到四楼一层一层地把每个小组喊出来,由你们单独在大厅里做出选择。』 『你们可以选择绞杀,也可以选择不绞杀。最后只要有一个人绞杀成功,题项就算成功。』 人群在安魂曲中上楼。 回到房间后,楚重阳开始焦躁地咬自己的手指。 脖子又凉又痒。 「不会真会有人动手杀了林眉?」 楚重阳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 「我没想过让她死,从没…」 陈深没回答,默不作声地站在楚重阳身后。 天花板上的安魂曲不断,钢琴声越来越急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房间里终于传来冰凉的机械声。 『请楚重阳和陈深的小组下楼。』 楚重阳屏住唿吸,和陈深一起往楼梯下走。 走到一楼转角处,她发现大厅里安静到可怕。 没有林眉的求救声,也没有挣扎的响动。 白烛在夜色中晃来晃去。 「不可能…」 楚重阳的后背僵成一条直线。 她快步走到楼下,长绳上没有人,环顾四周,终于在沙发的角落看到林眉。 还活着。 楚重阳刚松了一口气。 沙发上的林眉转过身看向她。 神色冷静到异常,没有半点歇斯底里的模样。 她眼神空洞,视线失焦地定在了半空。 楚重阳整个人一僵,拿起壁炉上的蜡烛靠近林眉。 摇曳的灯光下,楚重阳看清了林眉脖子上的红痕。 红痕错乱地交织着,像是被无数人用长绳勒过。 「林眉?」 楚重阳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林眉空洞的眼神落到她脸上,短促而没有感情。 「林…眉…」 楚重阳的声音开始颤抖。 陈深伸出手想要抓住楚重阳颤抖的肩膀,但楚重阳弯下腰,双手架在了林眉的肩上。 「你醒过来!*」 楚重阳用力地晃动林眉的肩膀。 「谁允许你死了?」 林眉的神情依旧空洞,眼神虚无地看向半空。 「你看着我!谁他妈允许你就这么走了!你还没告诉我六年前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要让我死…」 楚重阳眼睛完全红了,声音越来越大。 「你给我醒过来!你不是很兇吗,你不是要做楚家的主母吗,谁允许你就这么死了。」 大厅里只有楚重阳近乎于嘶哑的声音。 反胃。 反胃到想吐。 楚重阳看着眼前毫无反应的林眉,慢慢瘫坐到毯子上,身体不断发抖。 陈深弯下腰把她拉起来。 楚重阳的身体根本站不直,脖子冰凉到一个极点。 「她没有死。」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只是回到了她应该回到的地方。」 陈深和楚重阳转身,看着女人从黑暗中慢慢走来。 大厅里的第三具棺材已经空了。 烛光下,女人没有影子。 「好久没见。」 赵玫看了看楚重阳,又看了看陈深。 「你们已经这么大了。」 「是你杀了她吗?」 楚重阳看向没有影子的赵玫。 「可以是我,但不是我。」 赵玫笑起来。 「是恶意,是慾念,是波旬,或许…她从未活过。」 陈深握住楚重阳冰凉的手。 「其他人呢?」 「刚刚林嵬那小子有句话说的好。」 赵玫没答非所问。 「他说那些想杀人的又和林眉有什么区别。」 「动了杀念的他们确实和林眉没什么不同,只是波旬的化身。」 赵玫手指向身后。 「我要绞杀的,是所有的林眉。」 赵玫手指的方向是屋子的大门。 她指完后,门发出撞击声,门外像是有很多人在撞门。 一下接着一下,机械性。 赵玫走过去打开门,一群眼熟的人僵硬地从门外走来,魏诚恩走在最前面。 他们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如同游魂一般经由大厅走向长桌。 再毫无表情地坐下。 身体周围的轮廓是十分刻板的线条。 像是拙劣的线稿痕迹。 楚重阳看着人群,攥紧的手慢慢松开,最后无力地垂下。 他们活着,却又死了。 她和陈深何尝又不是这样。 「通关的其他人都接受了我的礼物。」 第95页 赵玫手指向通向院子的门。 「你们的礼物在门后。」 「那他们呢?」 楚重阳看向林眉。 「他们…」 林眉轻轻地笑了几声。 「留在这儿陪我也好。」 楚重阳定在了林眉身前,垂眼。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林眉当然不会回应她,只有手上的锁链动弹了几下。 「你当初用锁链套住我的脖子…到底是因为漫画还是因为你真的想杀了我?」 楚重阳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女儿?」 她问着,但林眉的视线投向虚空。 「名利真的那么重要吗,为什么抓着不愿意放手?」 楚重阳像是要问出自己心底所有的疑问,但偏偏是在林眉没办法回答的情况下。 如果林眉清醒着,估计只会歇斯底里。 「第一名真的那*么重要吗?」 楚重阳看着林眉。 眼神呆滞着的林眉听到这话突然动弹,扭头看向楚重阳。 那一剎那的眼神清明,让人觉得林眉仿佛又活了过来。 「第一名…」 林眉眯起没有光的眼睛,用铐着锁链的手指向楚重阳。 「重阳…第一名…」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剎那楚重阳的眼睛就热了。 她仰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那么拼命地考试读书,挖空自己算不上聪明的脑子—— 怎么可能只是因为害怕林眉。 她只是想证明自己的价值。 证明自己不只是个弃子,证明自己不是六年前要被绞杀的存在。 企图找回一点亲情。 但找回的永远都是无尽的恐惧和冰凉。 是套在脖子上喘不过气的枷锁。 「我们走。」 楚重阳拉住陈深的衣服往外走。 林眉的声音一直在身后响起。 「重阳…第一名…重阳。」 楚重阳转身后,一直笑着的赵玫停止嘴角的笑容,她看了看陈深,又看了看楚重阳。 「一路平安。」 赵玫叫唤着。 「希望你们在下一章能早点找到我…真正的我。」 说完后,她眼中露出类似脆弱的神情。 她看向墙上的绘画。 无论是毕沙罗的肖像画还是夏加尔的油画,都在画框里慢慢褪色。 像是从未实现的执念。 推开门走出去,夜色又轮转成白日。 门外面不是院子,而是喧嚣的街道。 阳光刺眼到眼睛疼。 一直憋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没忍住,楚重阳捂着自己发红的眼睛。 「陈深…」 她下意识地喊陈深,手上的锁链已经没了。 「我在。」 陈深弯下腰,把楚重阳整个人揽进怀里。 「陈深…」 眼泪不停地从指缝往外流。 「我真的没有家了,就算是假的也没了…我没有妈妈了…我什么都没了…」 她哭得开始哽咽。 「连假的都不给我留…我挣扎了这么多年,到底为了什么…你说我为了谁啊…」 心脏疼得好像要裂开。 马路边一直有人路过,经过的时候会投过好奇的目光。 陈深把怀里的楚重阳抱得更紧。 两人的疼痛像植物埋在地底的根,蔓延着生长在一起。 楚重阳第一次哭得这么上气不接下气。 就算这个世界再混乱,再无厘头,她也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东西。 越是沉重的东西,扔开时就越让人难受。 哪怕是一直压在背后的石头。 石头扛了太久,早就跟体肤长在了一起。 撕开的时候血肉跟着疼。 血肉淋漓的疼。 「你还有我。」 陈深凑在楚重阳耳边。 「就算所有人都不见了,你还有我。」 过了好久楚重阳才缓过来。 她把脸埋在陈深怀里,眼睛疼到发辣。 丢脸。 但丢脸的情绪也远不如心里的难受来得大。 「谢了…」 楚重阳站直身。 「我没事儿了,缓缓就行。」 有点儿缺氧,她深唿吸了一口,看向四周。 发现周围都是路人。 抬头看,天是正常的天,没有穿破云际的漫画,也没有如同天女*散花般洒落的线稿。 路上人来人往,周围真实到像是原来的世界。 甚至比原来的世界还要鲜活。 楚重阳掏出手机,时间没有再定在一月九日,而是恢復正常的时间。 六月的天气有些燥热,路上的行人打着太阳伞。 身后是个书店,打开帘子后走出一个中年男人。 他把黑板摆在店门前。 小黑板上写着「高考结束,书本打折」这八个字。 他抬头看向楚重阳和陈深。 「哟,你们是附近一中的学生吧,来看看书?」 说完后他转了转眼睛珠。 「放心,我嘴风很紧,绝对不告诉任何人你们早恋的事儿,特别是你们一中那个教导主任。」 楚重阳抬头看向书店的招牌,上面写着「一中书店」四个字。 第96页 但她的印象中一中附近并没有这个书店。 陈深和她对视,他们显然想到了一起。 「你们高几啊?」 老闆自来熟地撩起帘子让他们进去。 「反正肯定不是高三的,那群小孩儿一高考完就出去疯了,哪儿还有可能来我这儿买书。」 楚重阳走进书店,注意力首先被头顶上播放着新闻的电视吸引。 屏幕上的记者正在採访刚刚高考完的学生。 「这位男生,我看你非常自信地走出考场,请问你觉得你这场语文发挥得怎么样?」 「考砸了啊。」 「那请问你为什么这么开心?」 「考砸没什么,反正无论考不考砸都上不了清华北大。」 记者无奈地对着镜头笑。 「这位少年很是幽默…」 记者说话的同时,她身后的少年对着摄像机做了个鬼脸。 楚重阳皱起眉。 「什么是清华北大?」 她只知道国科大和国美大。 「不是吧姑娘…」 老闆把地上的书搬到台上来。 「念书念傻了?咱们国家最好的两个大学都给念忘了?」 说话的功夫,新闻又开始播放下一条。 「近几天,有关漫画家失踪案正在紧急调查中,三个月前,知名网络漫画连载作家和外界失去联繫。」 「和他同时失联的还有另一位同名漫画的作者,事件立马引发起众多网友的关注,目前警方正在紧急搜查中。」 新闻屏幕上打出失踪人的脸。 「如果有人见过这两位作家,请尽快联繫屏幕下的电话。」 楚重阳看着电视上的照片,怀疑自己看错了。 「这…」 她皱起眉。 这他妈不就是陈港和赵玫吗? 不同的是陈港戴着眼镜,气质沉着很多,而赵玫则是脸色发黄,好像身体非常不好的样子。 「好好的俩人怎么就人间蒸发了?」 老闆拍了拍柜子上的书。 「我刚进了他们的漫画书,两本儿都叫《太阳》,一本男生爱看,一本女生爱看。」 正说着,门外走进两个女生。 「老闆,《太阳》进货了吗!都一个月了!」 「进货了进货了,你们来得也真是够巧,我刚把书给摆上,你们要男频的《太阳》还是女频的《太阳》?」 「都要都要!」 女生应声。 她们两*人一走进书店就看见站在一起的陈深和楚重阳,显然一愣。 「我靠…」 女生小声议论着。 「这是我们一中的学生吗,我印象中咱们学校没这么好看的人啊…」 「你不觉得他俩长得有点儿眼熟吗,不会是那什么练习生或者爱豆吧?」 「不能吧,再小的明星也不能直接这样上街啊,连个墨镜和口罩都不戴,这不是昭告天下他们在塌房子吗?」 「你小声点儿…」 楚重阳还沉浸在电视上的失踪新闻里没出来,一转头,发现两个女生一直偷偷在看她和陈深。 手上还拿着印有《太阳》的漫画书。 她走上前,也从书架上抽出两本《太阳》。 两本的封面风格完全不一样,一本封皮全白,一本封皮全黑。 全黑的那本一翻开就是陈深的人物简介,全白的那本翻开后楚重阳看到自己的脸。 虽然不是十足十的相像,但确实是认识的人可以直接认出她的水平。 这难道就是刷出弹幕和评论的漫画外世界? 楚重阳看向手里的书。 可为什么作者是陈港和赵玫? 陈深低头看着漫画里的内容,眼神冰凉。 「陈深…」 楚重阳刚准备开口,在收银台前的两个女生突然尖叫起来。 「《并行的太阳》更新啦!」 「作者牛啊,这么好看的漫画竟然日更,难道这就是同人漫画作者独有的毅力吗!」 「快看看!最新一章深哥和重阳有没有进度!」 「就算有进度又怎样,这破漫画,一到亲亲抱抱的画面就开始画花画草画天空,就算有进度我们也只能看看风景画…」 「靠,作者别逼我把民政局搬到他家去…」 楚重阳的手僵在漫画上,完全听懵了。 第39章 .漫画第三十九章 《并行的太阳》…… 俩女学生走出书店外,声音越来越小。 楚重阳转过头,发现陈深已经低头在看手机。 「看什么?」 楚重阳凑过去。 陈深手机页面上显示的是漫画的页面,标题上写着《并行的太阳》几个大字。 每一页都漂浮着不间断的弹幕。 「诶…」 楚重阳还是没办法适应在漫画里看到自己的人生。 「这画风…我小学的时候都画得比这好…」 目录上的最新更新写的是——《并行的太阳》第三章 ,波旬,偏执的慾念。 看到波旬这几个字,楚重阳的眼皮一跳。 最新一章完全是上一章的前情回顾,画中一脸空洞的林眉很是扎眼。 楚重阳移开视线。 「还买书吗?给你们打折。」 老闆在收银台前吆喝着。 「买两本《太阳》。」 楚重阳拿着漫画走到收银台。 第97页 「滴」的一声,支付宝竟然扫上了。 「欢迎下次光临啊!」 老闆的声音在门帘子后越来越小。 「你们注意点儿,最近一中抓早恋抓得可勤了。」 走出书店后,楚重阳看着门外陌生的街道,反而不知道去哪儿。 她和陈深肩并肩站着,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我们接下去该去哪儿…」 楚重阳*看着陈深无奈地笑出声。 她甚至开始怀念环绕在天花板上的机械女声。 起码有个东西在引导。 「去找赵玫。」 陈深开口。 「去哪儿找?」 楚重阳皱起眉。 「没有影子的赵玫让我们去找真正的她…可新闻里不是说她失踪了?」 大海捞针啊。 身前有摩托车唿啸而过,空气里是陌生的味道。 同样是一中,但却是不同的一中。 虽然是现实,但是每个建筑都清晰得充满荒诞感。 楚重阳沿着街道往前走,马路上时不时有人把目光投向他们。 楚重阳被看烦了,又把帽子给戴上,遮掩住自己的神情。 「没带身份证,连找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累了?」 陈深侧过头看向她。 「没。」 头脑异常清醒。 「就是不知道去哪儿。」 一中门口的墙壁上贴着不同补习班的传单。 保安一边叫嚷一边用铲子往下撕开。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什么gg都在往这儿,补习班的gg就算了,什么电影啊谁有时间去看?」 「咱们一中的学生这么忙,谁有时间出去玩儿?」 楚重阳朝海报上瞥了一眼,不禁停下脚步。 陈深也跟着停下脚步,身子微微往前倾。 同步率高到就像他们的手腕之间还套着无形的锁链。 电影的名字叫做《波旬》。 跟《并行的太阳》的最新一章的名字一模一样。 可能只是巧合。 「要不我们去看看?」 楚重阳看向陈深。 「我记得网上可以直接定电影票,不需要带身份证…起码有个去处。」 正说着,身后传来脚步声。 是几个女生。 她们穿着校服,显然刚放学。 「你…你们好…」 为首的女生显然有点儿紧张。 「请问你们是一对吗?」 「不是。」 楚重阳几乎是顺口而出。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话就已经说出口了。 说完后她自己一愣,总感觉哪儿不对。 不是…她这么紧张干什么。 楚重阳侧过头看陈深,发现这人的脸臭了不止一个度。 把本来就紧张的小姑娘吓得更紧张了。 「那什么,我没有其他意思…」 小姑娘吸了一口气。 「我刚刚在校门口看了半天了…」 「同学…」 姑娘鼓起勇气仰头看陈深。 「我能问问你是几班的吗?」 楚重阳看着小姑娘一点一点红起脸,觉得好玩儿。 她看热闹不嫌事大,用手捅了捅陈深。 「陈同学,你是几班的?」 问完后楚重阳自己在心里补了句。 幼儿园大班的。 陈深冷声开口。 「我跟她一个班。」 「那…到底是几班?」 小姑娘再问,陈深却不再开口。 楚重阳靠在墙上傻笑。 正幸灾乐祸着,陈深用手拎起楚重阳的帽子离开。 「诶诶诶…」 楚重阳感觉自己脑袋都快被拎起来了。 「你还没有回答人家小姑娘问题…」 「回答什么?」 「人家在跟你告白啊,你没看出来吗?」 「那你要我这么回答?」 陈深低头看楚重阳。 「是不是要我当着她们的面亲你?」 这*句话落下,楚重阳嘴角的幸灾乐祸僵住,整个人跟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不再出声。 楚重阳觉得自己的帽子都快被陈深给拎尖了。 传单上的电影院离一中不远,他们走了几分钟就到了。 是个很小的电影院,门口贴的都是不是很出名的电影。 压根没几个人看电影。 他们到自动售票机取出票,走向九号大厅。 说是个大厅,其实很小。 《波旬》还有几分钟就开播,但大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大幕上在放gg。 门被工作人员关上,楚重阳环顾四周。 「怎么就我们两个人,跟约会似的…」 楚重阳意识到自己说什么后立马把话咽回了喉咙里。 电影的声音响起,周围依旧没有人进来。 「我们不会走错地方了吧…连个人都没有,赵玫怎么可能来这儿?」 她不停环顾四周。 陈深看向她。 「没人就看电影。」 「看什么,这不浪费时间…」 话没说完,陈深打断她的话。 「约会不浪费时间。」 楚重阳到嘴边的话被陈深给哽回去,腿一动,差点磕到椅子。 大厅里只剩下电影的播放声。 第98页 《波旬》与其说是电影,更像是一部纪录片。 讲的是画家张大千去敦煌莫高窟取材的生活,不同的壁画在影片上展示。 楚重阳看到自己曾经临摹过的《割肉饲鹰》。 释迦摩尼的转世为了救下鸽子,把自己的肉割下来餵给老鹰。 壁画上的血发黑,看着就疼。 当初临摹这幅画的时候楚重阳就没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为了对方割下自己的血肉。 得多在乎对方,多慈悲为怀才能做出这样的行为。 但是再次看向这幅壁画,心境却是不同了。 疼痛确实是共享的。 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她现在和陈深共享着很多东西。 漫画般的虚假人生,被牵制的处境。 从未真实过的家庭。 楚重阳看着壁画,脑子里想的却全都是她和陈深的现状。 她说过自己不认对陈深的喜欢。 不认保险柜的结果。 因为情感这个词太单薄了。 看着林眉和楚冈长大的楚重阳觉得情感这两字,最不值钱。 就好像天生就是用来打破的。 如果她和陈深的关系被套上喜欢两个字,关系就会变。 关系一变,就… 楚重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会害怕打破什么。 拥有关系后就会害怕失去。 她侧过头看向陈深的侧脸,慢慢皱起眉。 时间长到陈深察觉到她的目光。 「怎么了?」 陈深挑眉。 「没事…」 楚重阳看着陈深,像是要看出一个洞来。 这种想要抓住眼前人的情绪是喜欢吗? 在陌生的世界里,只有陈深和她知根知底。 楚重阳焦躁起来,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她已经压制了很久,但还是逐渐出现松动的迹象。 想要不再克制。 想要触摸陈深的线条。 想要印证心里疯狂而扭曲的想法。 「陈深…」 楚重阳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不喜欢你。」 陈深皱起眉*,话还没说出口—— 楚重阳突然朝他倾过身体,两个人的嘴贴在一起。 偌大的大厅只剩下他们的唿吸声。 楚重阳紧闭起眼睛,连嘴唇都在颤抖。 她不熟练地咬着陈深的唇角,薄荷味越来越近。 唇齿里好像全都是湿润。 陈深显然愣住了,反应过来后,他摁住楚重阳的后脑勺往自己的怀里带,唇齿间的湿润加重。 嘴唇几乎发烫,楚重阳第一次知道自己是个这么冲动的人。 好像每一次都是她先推开陈深,但又是她率先发疯一般拽开他们之间的那层纸。 想不通的是她,打破规则也是她。 心跳越来越快,像是要陷在这无尽的薄荷味中再也走不出来。 楚重阳重新坐回座位的时候电影已经结束了,唿吸都是乱的。 嘴角有点儿疼。 脸红到发烫。 楚重阳看着陈深觉得自己完了。 这场试探性的吻让把心底模煳的答案直接撕扯到表面。 以后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了。 「陈深…」 楚重阳怔愣地开口。 「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她和陈深对视。 「可能…是很喜欢。」 那种可以让夏加尔飞起来的喜欢。 这句话落下,陈深突然站起来,动作大到把楚重阳给吓了一跳。 「诶…干什么…」 楚重阳话没有说完就被陈深拥进了怀里。 扎进了一片薄荷味的清冷。 陈深抱得很用力,楚重阳几乎觉得自己骨头作疼。 她本来想挣扎开,但陈深的话响在了耳边。 「楚重阳。」 陈深的声音很低沉。 「你要对你的话负责。」 搞得她跟个老是戳人心窝的老流氓似的。 过了很长时间,陈深还是没有松开她。 被抱到有点儿喘不过气。 楚重阳都不知道陈深能这么粘人。 也是不嫌热,跟长在了她身上似的。 「走吗?」 大厅里没开空调,楚重阳觉得自己快出汗了。 「再过会儿。」 陈深的声音很低。 「让我抱会儿。」 楚重阳觉得耳朵有点烫。 陈深的嘴角在她的侧脸蹭了蹭,唿吸无限靠近。 陈深的声音响在了耳边。 「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 楚重阳抬头。 「现在说会吓到你的话。」 陈深直视楚重阳。 「我会做给你看。」 陈深的眼神真挚到楚重阳忍不住移开视线。 他的手握紧楚重阳的手,两个人指缝蹭着指缝穿进去。 直到变成十指相扣。 两人走进电影院之前那层纸还没有被捅开,走出大厅的时候手却牵在了一起。 楚重阳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九号厅的对面是一号厅,他们走出九号厅的同时一号厅也被打开。 里面走出几个熟悉的身影。 小女道和小男孩儿的身后跟着赵封和封梅。 第99页 「你们也在这儿啊!」 赵封的嗓门儿很大。 「诶…」 赵封视线落在楚重阳和陈深牵在一起的手上。 「你们要不要一来就杀狗啊?」 楚重阳条件反射地想要松开手,结果被陈深攥得更紧了。 封梅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疲倦,但在看*到楚重阳后还是露出了笑容。 全场最镇定的只有小女道,她把手上的传单递到楚重阳手边。 「我们找到赵玫在哪儿了。」 「不是电影院…」 小女道用肉手指了指传单最底下的一行小字。 「是传单最底下的这行地址。」 字太小,楚重阳一边眯着眼睛一边打开手机开始搜地址。 「崇兴路十九号…」 输入完整后,出现的是个私人医院。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确实是个适合赵玫藏身的地方。 楚重阳想起失踪新闻里的赵玫,脸色发黄,看起来像是身体不好的样子。 「要不我和我妈先去医院,你们在这儿守着…」 赵封提议。 「毕竟说不定到底是医院还是电影院,我们两个地方都有人比较好。」 「行。」 楚重阳点头。 「注意安全。」 楚重阳给他们叫了个快车,目送他们两个离开。 回过头,她发现小女道一直在看她。 「怎么了?」 楚重阳挑眉。 「没什么。」 小女道抬起丸子头,语气淡然。 「贫道只是觉得施主像是成长了不少,命盘比我第一次见你气息纯净了很多。」 「你怎么总这么老成地说话。」 楚重阳笑起来。 「你今年多大了?」 「三百有余年。」 小女道神情认真得仿佛是在说真事儿,她把头上的丸子摘下来,往楚重阳的手上一放。 楚重阳看着左手的小丸子。 「你的丸子头怎么还是可拆卸的呢?」 丸子不是头髮的质感,握在手上有点儿发冷。 「这是什么?」 「这是在下修的道行。」 小女道收回丸子,又重新安在后脑勺。 「贫道已经为你除了晦气,接下来的路就靠你和施主自己走了。」 「人各有机缘。」 小女道说完后板起肉脸。 楚重阳看着有点儿想笑。 就算这小女道真有些道行,但这可拆卸的丸子头也太让人没法信服。 跟蜡笔小新说自己是假面超人一个道理。 手机响起,楚重阳接通电话。 对面传来赵封的大嗓门儿。 「你们快来,我们查到赵玫的病房了,我把微信地址发你微信了,快点儿来…」 「林嵬他们几个也在这儿,还有一老头儿一老太,穿得跟漫展一样。」 楚重阳理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漫展老头老太就是老道长和冯老太。 「不说了,我们先上去看看,你们快点儿来…」 信号变得嘈杂,最终断开。 他们几个人往外走,正好和走进来的几个姑娘打了个照面。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刚刚问陈深是几班的女孩儿。 她看到他们几个后脚步立马停下,视线定在了陈深和楚重阳牵在一起的手上。 「你们…」 小姑娘惊愕地抬头。 楚重阳有点儿不自在,手抽不出来,她不用抬头就知道陈深眼里肯定有笑意。 风水轮流转,之前的幸灾乐祸全又回到自己头上。 女孩儿没说话,但她身后的小姑娘吼出声。 「不是说不是一对儿吗,你们逗我们玩儿啊?」 声音尤其大,周围的*人都纷纷投过来。 这一声直接把楚重阳的不自在给吼走了,她从小横到大,还真没有怕过谁。 吃软不吃硬。 「没玩儿你。」 楚重阳抬起眼,声音是冷的。 「之前不是一对。」 她举起和陈深相扣的手。 「现在是了。」 第40章 .漫画第四十章 《并行的太阳》二更…… 说完后楚重阳拉着陈深往外走。 怎么横怎么来。 但坐到车里后她立马松开牵着陈深的手,脸朝另一侧车窗看过去。 怎么尴尬怎么来。 陈深盯着楚重阳,慢慢勾起唇角。 楚重阳撑着自己的下巴,计程车不断颠簸。 车窗外逐渐出现类似医院的建筑,门口车很少,但大多数牌子一看就很贵。 楚重阳看着赵封发给她的定位往里走。 「十九号楼,一层,九号病房。」 楚重阳发现赵玫真就挺喜欢十九这个数字的,像是什么化不开的执念。 医院楼层外有保安,他们拦下楚重阳几个人。 「预约了吗?」 保安的衣服很整洁。 「来看哪个病人的?」 「赵玫。」 楚重阳刚说完保安的神色就变了。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来看她,难不成是知道…」 保安没说完话,放他们进去。 这句话没说完的话,在楚重阳踏入病房的那一刻就明白了。 赵玫看起来很憔悴,几乎是皮包骨头。 第100页 病房里异常安静,赵封他们站在病床前,大气不敢出。 赵玫的双眼被包裹着厚厚的绷带,她坐在病床上,身影单薄到像一张纸。 跟印象中一直笑着的赵玫不同,这个赵玫脆弱到出奇。 仿佛一碰就能散架。 「是你吗…」 病床上的赵玫听到响动,缓慢转过头。 「是小深吗?」 她戴着绷带的眼睛缓慢看向门口。 听到这句「小深」,楚重阳身后的陈深明显愣住了。 「真的是你。」 赵玫的声音很低。 「可惜我现在看不见了,好久不见,你肯定长高了不少。」 病床上铺满画纸,笔迹潦草,边角在风中翻飞。 「是她让你们来看我的吗?」 赵玫紧接着说。 「你们看到的那个赵玫是我的影子,也可以说是…我的执念。」 「执念?」 楚重阳开口。 赵玫听到楚重阳的声音,肩膀显然僵住。 「你是…楚重阳?」 赵玫露出类似于侷促的神情,低下头。 「你竟然也来了。」 「是你画了我。」 楚重阳用的是肯定句,她拿出白色封皮的漫画。 「这本书的作者是你。」 「是。」 赵玫点头。 「对不起。」 赵玫承认地太快,让楚重阳不知道该怎么往底下接话。 「六年前我被陈港推下去后,也许是执念太深,我没有死,而是来到了这个世界。」 赵玫自顾自地说着。 「我发现我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我们只不过是漫画里的人物,我看到漫画之后…那时候我恨不得去杀了作者。」 「我就去找他,当时我连枪和药都买好了,想和他同归于尽。但我发现他和陈港长得一模一样,性格却完全相反*。」 「我不明白他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要把自己在画里画成这么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我在他的电脑里发现了还没有画完的线稿…」 「我发现我死后陈港不仅杀死了冯老太,而且…在陈深十九岁那一天把他推下了楼,作案手法和当初对我一样。」 听到这儿,楚重阳后背一冷。 陈深竟然被画死了… 「他更新的进度离那张线稿还很远,但是总有一天他会画出那幅线稿…」 「于是我…」 赵玫顿了顿。 「杀了他。」 「我用笔杀了他,把他的灵魂封在了画里,把他的身体埋在了工作室的底下。」 「从那以后开始冒充他,把他提前完成好的那些线稿发给漫画助手,假称自己在国外,这样断断续续瞒了几年。」 「他的灵魂开始作乱,在漫画里化成丝线,化成影子,我根本没有办法改变他已经完成的线稿,无论我改过多少次,他营造的漫画世界总是按照他的思路往前行。」 说到这儿,整个病房安静到能听清病床的吱呀声。 只有小女道皱起眉。 「当初道门教你作画的术法,不是让你学去杀人。」 「对不起。」 赵玫垂眼。 「我对不起太多人…」 「那之后我开始画另一个漫画,按照作者的故事线画与之相对的故事,我想让自己创造出来的漫画和他的漫画融合在一起,这样我才能渗透入原版《太阳》,救下小深。」 「这几年我画了好几稿,我画了那个十九岁的男孩儿,画了林嵬画了陆崟,我想让…」 说到这儿赵玫的头更低。 「我想让他们代替小深的命运,但从没有成功,一个个漫画成了废稿,直到…」 「直到我创作出楚重阳这个角色,也就是在市场上卖的另一版《太阳》。」 听到这儿,楚重阳心里一直模煳着的答案终于清晰起来。 她开始明白小女道口中说过的那句「命盘相似」。 怪不得她和陈深就像是长在水面上下的两个人,人生经歷和人生轨迹像是一张白纸的正反面。 手上一热,楚重阳发现陈深紧紧地攥住她的手。 神情就跟怕她跑了一样。 楚重阳反过来安慰。 「没事,跟我猜得差不多。」 横竖就不是个活人。 她和陈深谁比谁惨真说不清。 「我现在能够分担和共享陈深的疼痛。」 楚重阳朝赵玫转过去。 「你创造我出来,就是为了替他死吗?」 这句话问出口,右手被陈深攥得更紧。 「轻点儿。」 楚重阳转过头看陈深。 「小心我骨头碎给你看。」 病房里陷入了沉默,一段时间后,床上的赵玫这才缓慢点头。 「是。」 「我不会让她代替我。」 陈深开口。 「她不会死,我也不会死。」 「现在…谁也说不定了。」 赵玫脸色苍白。 「漫画的世界融合后,已经自己产生了变化,这是对我们这些滥用画笔的人产生的处罚。」 赵玫背弯下。 「他们开始不受控制...就像是漫*画里我的那个影子,自己连载在网络上的《并行的太阳》,还有化成丝线的原漫画作者。」 「那就是你们的波旬,你和那位原作者用笔养出了魔。」 第101页 小女道开口。 「一书一画皆是世界,世界假以你们的笔端来诉说故事,你却用你们的执念让世界遭遇魔乱。」 小女道说完后朝楚重阳和陈深看去。 「贫道修的这道专门研究书画之间,降妖除魔,但解铃还须繫铃人,我们还必须要找到根源。」 楚重阳听得含煳。 「书画之间,也算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小女道眼神笃定。 「万物有灵,何况是你们这些生机蓬勃的命盘,你们的世界原是好的,是真的,是有自己秩序的,扰乱一切控制你们行为轨迹的是执笔人的慾念。」 「就比如…」 小女道比划着名。 「我曾经知道一个书画世界里,少年心性坚韧就算是歷经磨难也坚守初心,但这书画故事寄身时委託的执笔人生了慾念,书画被扭曲,少年的心性被外界的魔给占了,你说这算是谁的错?」 「魔的错。」 「也是执笔人的错。」 小女道用手指向赵玫。 「慾念太深时,就会像她一样,养出超过寄主的波旬,造出无端灾祸。」 「那该怎么办?」 楚重阳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一天向一个小萝蔔头请教。 小萝蔔头还意外地可靠。 「现在想要终止这一切祸端,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满足波旬的慾念。」 楚重阳听到这儿心里有了模煳的念头。 什么魔啊波旬七绕八歪的,说到最后不就是要满足漫画原本的结局。 要么陈深被漫画杀死。 要么楚重阳代替陈深死去。 就只有这两种解法。 楚重阳明白后没说出口,默不作声地握着陈深的手。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幅《割肉饲鹰》的壁画。 说到最后,赵玫又开始道歉。 「对不起。」 「我对不起自己,出卖了生命,梦想,光明和生命。」 赵玫用手撑着床。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也失去了影子,来到这儿后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只是一具空骸骨,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我…对不起太多人。」 她用手摩挲着满床的废稿。 「扰乱了你们的人生,你们的世界,都是因为我…不甘心。」 「我想拼命想守护的家只不过是原作者笔下的嘲讽,我想反抗他…」 赵玫重复着玩。 「我当初想反抗他,没想到最后我成了他,画出这些废稿的我跟他没什么区别。」 小女道听到这话,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误入歧途,越入越深,早知当初…」 「我对不住教我画书画的道门,对不住师祖,可我…」 赵玫朝陈深站着的方向望。 「小深,我能看看你现在到底什么样子吗?」 赵玫问得十分小声,可以说是小心翼翼。 楚重阳扬起手在陈深的背后轻轻地拍了一下。 陈深低下头看着她。 「去。」 楚重阳做出一*个无声的口型。 陈深走到病床前,弯下腰。 赵玫坐直身,肩膀侷促地耸起,她摸索着把手放在陈深的脸上。 手指一直在颤抖。 「长大了…」 赵玫的声音也在颤抖。 她不停重复着。 「确实长大了。」 陈深盯着赵玫裹在眼睛上的纱布。 「我不会让楚重阳死的。」 赵玫收回自己的手指,良久之后才点头。 「可你会…」 她话说到一半又重新闭上嘴。 「这往后,是你们的路了。」 「小心原作者。」 这是他们离开病房前赵玫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好像混在人群中回来了。」 「小深,他在找机会靠近你。」 这句话让楚重阳整个人神经紧张起来,去酒店的路上一直留意着地上的影子,生怕什么东西从地底钻出来。 他们没有身份证,酒店是赵玫找人帮他们订的。 楚重阳的房间就在陈深的隔壁。 脑子发麻,头跳着疼。 楚重阳沖了个澡,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结果热水冲下来后脑子更乱了。 出来后手机里多出几条微信,是赵封发来的几大段文字。 说是今天见了赵玫感想很多。 —赵玫跟我和我妈说,其实漫画里完全没必要画我们的故事线,但是她最后还是画了。画的是自己理想中的家,一对恩爱的夫妻,一个实现自我梦想的女性,还有一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跟你和深哥比我真的太幸运了,我之前还在想自己为什么不能当漫画的主角,听赵玫说了后我又觉得主角真不是人能当的。 —你们早点找到破解漫画的办法,我们一起回去。 看完后喉咙发干,只能不停地喝水。 楚重阳愣了会儿,拎着水瓶朝隔壁房间走去。 放着陈深一个人待着,总觉得不放心。 房门被打开,陈深的头髮往下滴着水,显然刚洗完头髮。 「来找你玩儿。」 楚重阳刚走进来就被陈深从背后抱住。 薄荷从后往前包裹住她。 第102页 陈深也不说话,就是紧紧地抱着楚重阳。 水滴从他的头髮上滴落在楚重阳的后脖子上。 凉凉的一滴。 楚重阳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 「干什么…」 楚重阳费劲儿地走到小沙发旁。 「不是…真长在我身上了?」 她本来想倒在沙发上挣脱开陈深的怀抱,结果陈深先她一步坐到沙发上,楚重阳顺着力道被他拽进怀里。 陷进去就出不来了,跟锁在了怀里一样。 脸憋红了都没挣脱开。 靠。 楚重阳放弃挣扎,干脆瘫在了陈深怀里。 「跟你说正事儿。」 楚重阳开口。 「我想起一件事儿。」 「什么」 「你不觉得酒店那一章过后陈港变得很奇怪吗,还举着个纸条让我不死,今天赵玫这么一说,我想明白了。」 楚重阳瘫在陈深怀里看天花板。 「在酒店的那个陈港压根没有画自己,被永远地锁在了酒店里,出来那个不是陈港,而是原作者。」 「怪不得当时林眉那么害怕他。」 楚重阳提起林眉,心里莫名*一空。 「估计是看到了什么。」 她说完后发现陈深压根没反应,抬眼发现这人压根没听进去。 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嘴角。 怪吓人的。 「诶…」 楚重阳试图蹦达起来,结果瘫得更深了。 「你能不能集中点儿…看什么看,再看也不是你的嘴…」 话没说完。 陈深低下头,很快地在她的嘴角蹭了一下。 声音很低。 「我的。」 「靠?」 被突袭的楚重阳快被气笑了。 她抓着陈深的衣服坐直身。 「你挺能耐啊?」 「嗯。」 这人竟然没否认。 「正事儿,正事儿…」 楚重阳强调。 「正事儿知道我们这么对它,指不定能被气得离家出走。」 她一坐直,陈深揽着她腰的手一紧,两个人更近了。 近到楚重阳能看清陈深眼睛里她的倒影。 「我想亲你。」 陈深直接这么说出口。 每次都是直接甩牌,一甩就是张大王。 「不行。」 楚重阳觉得不能这么惯着陈深。 她扣起卫衣帽子,把自己的脑袋给盖住。 「再提醒一下,正事儿现在可在离家出走的边缘跃跃欲试啊…」 话压根没说完,陈深拽着楚重阳的帽子往上,嘴和嘴直接磕在了一起。 楚重阳挣扎了几下,结果唿吸被抢夺地更强烈了。 她坐在陈深腿上,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 楚重阳不自觉地开始回应唇齿之间的颤动。 陈深头髮上的水滴在了她的侧脸。 沐浴露的味道闻得很清晰。 正事儿真就他妈的离家出走了。 陈深摁着她的帽子一直不放。 她本来是为了阻止这种情形发生才戴帽子的,这人倒好,直接给拽过去。 楚重阳越想越气不过,在陈深的唇角用力地咬了一口。 结果陈深这人竟然笑了。 房间里的灯很暗,两个人的影子像是连在了一起。 「重阳。」 陈深的声音响在了耳边。 「跟我永远在一起。」 第41章 .漫画第四十一章 《并行的太阳》…… 楚重阳愣了愣,看着近在咫尺的陈深,大脑有些缺氧。 两个人对视着,都在找对方眼睛里的自己。 「永远...」 楚重阳重复着陈深的话。 「在一起?」 永远是多久,楚重阳虽然不知道,但知道这词的重量。 鬼迷心窍。 陈深像是给她挖了个陷阱,她怎么都跑不出这词绕成的环。 「嗯。」 楚重阳说得很小声。 「说好了。」 她把下巴撑在陈深的肩上,眼睛看向窗外的夜色。 天空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更不可能有太阳。 但楚重阳觉得心里有个地方慢慢温暖起来,就像是光线穿过幽深的黑暗,扒开陈年的冰冻。 溺水的太阳浮出水面,朝着天光靠近。 自己也成了天光。 楚重阳眯起眼睛,心里的某个想法越来越清晰。 她不想离开陈深。 也不想让陈深死。 「陈深...」 楚重阳低声道。 「我们要走出漫画。」 她重复道。 「一起活着走出去。」 窗外的风吹起,两个人的影子紧紧地倚靠在一起,成了对*方的光亮。 连脉搏和心跳都是一样的。 整个晚上他们都没有闭眼。 未知的前途下,神经紧绷得像是拉伸成一条线。 楚重阳坐在陈深旁边看白色封皮的《太阳》。 越看越觉得好笑。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我脸怎么被画成这样。」 楚重阳咧开嘴。 「一开场就跟人小姑娘呛着了,眼神还挺凶。」 漫画上的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生气。 从楚冈和林眉那儿收的气憋在心里,到学校再朝其他人撒出来。 第103页 典型的欺软怕硬。 「靠...」 楚重阳挑眉,看着魏佳雯和其他女生的旁白。 「这群小姑娘的嘴比我还毒啊,背后都这么说我?」 虽然她确实不算是个什么好人。 她跟陈深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漫画,天都已经亮了。 直到阳光洒进来,楚重阳才觉得困,到浴室里拿冷水沖了个脸。 又饿又困。 「我下去给你买早饭。」 陈深站起身。 「一起。」 楚重阳跟着走出门。 楼底下有酒店提供的早餐,楚重阳拿了个面包就跟陈深往外走。 早上的空气很薄,街道上人不算多。 「我们现在应该还在第三章 里困着没出去。」 楚重阳咬了口面包。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怎么现在还没有发题?」 只看见了赵玫,却没有看到赵玫的影子。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其实除了一些细节跟他们来的漫画世界不一样,其他地方其实差不离八。 行人的脸上有的是匆忙,有的是惬意。 很鲜活。 但不是属于他们的鲜活。 基本上每个书店里都有关于他们的漫画。 白色封皮的《太阳》和黑色封皮的《太阳》摆在一起,封皮用夸张的商业词彙介绍漫画。 网络上连载着《并行的太阳》。 这么多人看着他们的生活,茶余饭后,上学放学的地铁上。 他们看着漫画屏幕互相交流,像是对他们熟悉到不能行。 但其实都是陌生人。 楚重阳盯着橱窗里的《太阳》,再抬头看向天空的太阳。 日光照耀得每个行人的影子不断变化。 书页翻动,像是世界在生长的声音。 「世界几钱一斤?」 楚重阳自嘲地笑起来。 「二十五块包邮。」 人生几钱一斤? 看看扉页就觉得不值一钱。 她伸出手勾起陈深的手指,静静地在漫画书店停驻了会儿,这才离开。 街道上偶尔会有人朝他们投来目光,却没有一个人认出他们。 走到一半楚重阳的手机响起来,打开后发现是赵封打来的微信视频电话。 一接通,赵封的大嗓门儿就传来。 不过不是从手机里传来,而是从早餐店外的小摊上传来。 楚重阳抬起眼,看向坐在桌前的封梅和赵封。 赵封完全没有看见他们,举着个手机对朝自己。 「来吃早饭吗?这儿馄饨还挺好吃的。」 「欸...」 赵封说到一半终于发现不对。 「你和深哥站的地方怎么这么眼熟?」 他一转头,直接笑出声。 「这么巧啊!」 楚重阳和陈深坐到桌子的*对面。 早餐店生意挺火,后来的人基本上只能坐在外面吃饭。 赵封给他们一人点了一份馄饨。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 楚重阳笑着看向陈深。 「以前我只要在外面吃饭就会被林眉骂,她说我要是吃外面小摊上的东西就会变傻。」 说到林眉楚重阳的语气一顿。 「就挺...」 找不出词来形容,楚重阳嘆了口气。 手撑着下巴,胃口也不怎么好。 六月的天已经很热,吃了一会儿愣是吃出了汗。 楚重阳没怎么动筷子,一直在看手机。 以至于身旁突然站着个人的时候完全被吓了一跳。 是个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显然不认识他们,直接把手上的信件塞到桌上就准备走。 「欸...」 楚重阳拉住小男孩儿。 「这什么?」 「我不知道。」 小男孩儿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是那两个人让我送来的。」 「哪儿?」 楚重阳转过头看向小男孩儿指着的地方,是一片空气。 「不对啊...」 小男孩儿皱起眉跑开。 「刚刚还在,是个穿着旗袍的女人,还有个戴着眼镜的男的...」 楚重阳眼皮一跳。 穿着旗袍的女人显然是赵玫的影子,戴眼镜的男人... 是原作者的影子? 「赵玫的影子怎么会和作者的影子在一起?他们俩不是有仇吗?」 楚重阳看向陈深。 「难不成在开作者大会?」 只带影子参会的那种。 男孩儿又跑回来了。 「他们走了!」 小男孩儿脸憋得通红。 「还没给钱!」 最后还是赵封给小男孩儿塞了个票子。 他们四个人围在桌子上看信封里的信纸。 a5大小的信纸上只有一行字。 『恭喜你们已经解锁开第三章 的题,也是第三章唯一一道题。』 『题目:请找到另外两封信。』 『提示:信封放在《并行的太阳》故事开始的地方。』 「什么叫故事开始的地方?」 赵封自问自答。 「得看漫画!」 赵封立马拿起手机打开《并行的太阳》翻到第一小章。 最开始的画面是陈深转学的画面。 第104页 画面的陈深用手指向班级表上,朝教导主任看去。 『九班。』 「难不成在一中?」 赵封立马站起身。 「我们打车去。」 「不对。」 楚重阳皱起眉把页面往前翻,一直翻到序章。 「信封...」 印象中三个月前确实有关于信的事儿...一时记不起来。 漫画往后翻,楚重阳皱起眉。 「是一中门口的信箱。」 手机屏幕上定格在一页漫画上。 漫画里陈深抛出手中的网球,把楚重阳身后的铁皮信箱砸出了一个铁皮印儿。 她放大手机屏幕的比例,凹陷的信箱被越来越清晰。 信箱的边角露出了短短的边角,不仔细看发现不了,夹着的竟然真的是两个信封。 「这儿的一中能跟我们那儿的构造一样吗?」 赵封惊讶地开口。 「算了,我先叫个车。」 他们坐在桌旁等车。 正等着,他们桌子左边和右边的两桌突然*开始瞪起眼。 「看你妈看!」 左边桌子的大哥火气不小。 「你再看老子把你眼睛抠出来!」 右边桌子的几个人典型也不好惹。 「谁在看你们,迫害妄想症吧!」 「我看得清清楚楚,你们就是在看老子女朋友!」 「哟,你家女朋友是西施还是貂蝉啊,老子吃个饭用得着东张西望,你不说我还以为坐在你旁边那女的是你妈!」 楚重阳看了眼左边大哥的女朋友,确实长得沧桑了点儿。 本来只是看个热闹,结果左边桌子和右边桌子真呛起来了。 两桌子人唰唰站起,老闆伸出脖子往外看。 「要打别在我这儿...」 两拨人压根没等老闆说完,直接掀开桌子。 筷子碗噼里啪啦往下掉,馄饨汤往外飘。 眼看着有个碗就要砸到他们桌上,陈深站起身,拽着楚重阳往后退。 赵封被汤汁溅个正着,叫着跳起来。 「欸,是你们叫的车吗...」 有个黑色奔驰开到路边。 司机探出头,正好看见这混乱的场景,把口边的话吞下去。 「欸,别走啊!」 满脸是汤的赵封试图挽留计程车,结果车跑得更快了。 「重新叫辆车。」 楚重阳退到马路边拿出手机。 小摊上打架的人又不打了,反而开始跑。 「靠!条子来了!谁报的警啊!」 楚重阳抬起头,发现几个警察从警车上冲出来。 但跑的方向不是奔向逃窜的大哥们,而是朝他们。 脚比脑子反应更快。 「快走。」 楚重阳拉起陈深的手就开始跑。 也不知道到底跑什么,反正他们几个人下意识地就开始狂奔。 后面的警察开始大喊。 「前面的几个人注意,请和我们回去配合调查漫画家失踪事件!」 「我们在医院录像里看到你们和嫌疑人赵玫有过接触!」 这么一说,楚重阳跑得更快了。 赵玫竟然被抓了。 他们几个人要身份没身份,要证明没证明。 到时候扭进派出所直接是出不来的命运。 总不能跟警察说他们是漫画里的人。 真这么说下一秒疯人院就朝他们张开大门。 前面马路边儿有两个撑着摩托车聊天的小哥,有说有笑,听到声音后惊诧地朝他们看。 嘴张大着。 「对不住了!」 封梅跟个豹子一样沖了上去,直接把左边小哥给推下摩托车,再把赵封拽上车。 「借我用一下!」 小哥摔了个结实的屁股墩儿,张着嘴看着自己的摩托车唿啸离开。 「欸!」 右边的小哥完全是被陈深的眼神给吓得下车的。 陈深跨上摩托车,楚重阳撑着后座跳上去。 油门一踩,风大起来。 后面儿的警察嗓门儿越来越大。 「你们跑什么啊!不就回去做个调查!」 后视镜里的警察折回警车,把车里的鸣笛贴到车顶上。 一边闪着鸣笛灯一边加速追上来。 「抱紧。」 陈深皱起眉。 楚重阳立马拽紧陈深的腰,她扭过头,发现警车后面竟然坐着赵玫。 赵玫把头探出窗户。 「快跑*!」 没说完这句她就被后排的女警察给摁了回去。 「注意行车安全。」 赵玫没有回应女警,而是将缠绕着绷带的眼神投向车窗,好像真的能看见什么。 车玻璃上倒映着她的影子。 影子里的她脸上没有绷带,而且嘴角有笑意。 『我跟作者的影子的打了个赌。』 「什么赌?」 赵玫开口。 女警以为赵玫是在和她说话,「啊」了一声。 『在赌,到底是楚重阳为了陈深而死,还是陈深为了楚重阳而死。』 「不要伤害他们。」 赵玫急切地说出声。 『来不及了。』 影子摇头。 『故事已经铺展开了。』 摩托车发出巨大的声响,风吹在脸上跟割着骨头一样。 第105页 楚重阳呛了口气弯下腰,把脸埋在陈深背上。 没想到这人还会开摩托车。 更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有一天会在大马路边儿上演速度与激情。 陈深开的方向显然是一中。 摩托车转弯的时候,倾斜程度几乎快要贴地。 一中岔路口的那个信箱出现在视野里。 「重阳。」 陈深开口。 「准备好。」 「来!」 摩托车速度稍微减慢,她伸出手朝信箱够去。 信箱「啪」得被打开,楚重阳拽住两张信封的边角就往外拽。 陈深在后视镜看到楚重阳收回手后,踩下油门,车冲出去。 前面又有个转弯口通往窄巷,而警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 车贴着墙往箱子里转弯,引擎声低沉,车用力一颠簸—— 楚重阳的耳边传来漫画书页不断翻动的声音。 喧闹到连身后的鸣笛声都逐渐不见了。 眼前的窄巷越来越宽,摩托车冲出去,落在宽敞的路上。 楚重阳睁大眼睛,没明白为什么巷子的外面是个操场。 而且是贵雅的操场。 操场上正在进行网球比赛,周围的人看到突然多了辆摩托车都惊呆了。 学生们一个个在看台上站起。 「靠...我没看错吧,那是陈深吧...」 「他后面坐着的是楚重阳吗?」 「他们俩认识吗?」 「怎么直接就把摩托车开操场来了,家里有钱就是横啊!」 「深哥!」 林嵬直接从看台上跳下来。 「你怎么现在才来,裁判看你没来就直接判分儿了。」 「欸...」 林嵬把视线投向从摩托车后座跳下来的楚重阳。 「深哥,这谁?」 陈深没有回答他,而是和楚重阳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比赛计分的大屏上。 比赛成绩的顶端跳跃着电子时刻。 『2020年10月22日。』 距离2021年1月9日,还有不到三个月。 第42章 .漫画第四十二章 《并行的太阳》…… 贵雅高中最近闹翻了,贴吧里热帖一个接着一个。 网球比赛后,一条『高三的楚重阳和陈深竟然还挺熟』的帖子占据榜首。 时不时有人看到楚重阳和陈深走在一起,觉得光景非常奇妙。 帖子里面都在讨论楚重阳和陈深到底什么关系。 -两人性格都不怎么好,王八看绿豆越瞅越是意气相*投,指不定成朋友了。 -都是一个班的,还都是家里有钱的那一波,肯定认识啊,说不定就是家里认识的关系。 -有谁能去s班问问陈深他们俩到底什么关系啊,我闺蜜喜欢他好长时间了,从来没见过他身边有女生。 -楼上的,你自己去问或者让你闺蜜去问啊。 -听说现在楚重阳和陈深成了同桌...欸,你说他们俩脾气都那么大,会不会打起来。 讲台前外教正在讲英语,楚重阳低着头看手机,差点儿笑出声。 她把手机屏幕塞在书缝儿里对朝陈深。 「欸。」 楚重阳低声点了点手机屏幕上的最后一条跟帖。 「咱俩什么时候打一架?」 陈深伸出手把楚重阳的手往下拽,拉在了桌子下。 楚重阳愣了愣,没有抽出自己的右手,埋下头看书。 右手心跳着发烫。 还有不到三个月就是一月九号了。 就算没有机械女声,楚重阳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漫画的故事线重新铺展开,每一笔每一画都在牵引着他们走到原来该有的轨迹。 放学后他们没回家,而是绕到学校后面的私人画室。 小女道已经在那儿等着他们了。 一打开门,小女道抬起头,把桌上画着的火柴人给折上。 小男孩儿趴在她旁边睡着觉。 从漫画外世界拿回的两封信就摆在桌上。 信封里两张a5大小的纸张。 白纸正面只有短短一行字。 左边的信上是『《并行的太阳》第四章 』,右边的信上是『题项:自己命名这一章的名字,并为漫画写下尾声』。 『尾声』两个字让人莫名有种不知道走向的感觉。 到底是个怎么结束法,完全掩盖在表象之下。 楚重阳坐到小女道对面,把两张信纸拼在一起,形成完整的题项。 「漫画第四章 ,应该是最后一章了。」 小女道低头看信。 「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没。」 楚重阳说。 「除了大家不记得发生的事儿外都挺正常,影子也没有再出现。」 正常得有点儿异常。 除了小女道外,其他的人都不记得在外面发生的事儿,循规蹈矩地沿着故事线往下运行。 就包括魏佳雯那小姑娘,现在又开始成天找她麻烦。 再比如林眉,又开始天天在耳边念叨『成绩,成绩』。 楚重阳以前没发现,现在出去了一趟后再经歷这些事情,发现漫画里人物做的事情都非常程式化。 鲜少有自己的意识。 「陈港最近怎么样?」 楚重阳朝陈深看。 「最近有动静吗?」 「出差了。」 第106页 陈深开口。 「还没回来。」 时间顺着故事线往下走,影子没有再出来,却在暗中窥探。 有的时候从梦中惊醒,会觉得周围的安逸都是假的。 直到快到圣诞节的时候,还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楚重阳感觉《并行的太阳》第四章 就是用来给她和陈深学习的。 俩人按照规律上学放学。 一个练习国美大的考试题,一个自学国科大的教材。 「再*这么下去...」 楚重阳把脸埋在画册里。 「我都快要被迫害妄想症了。」 最近她但凡看见个地上有影子就一惊一乍。 陈深低头看书,手牵着她的右手一直没放。 楚重阳侧过脸看陈深放在桌下的手,骨节分明。 她咧开嘴,拿出黑笔在陈深手背上画了个太阳。 非常圆润的那种。 陈深抬眼看她,把手上的水笔一转,在楚重阳的手背上也画了个太阳。 「不是...」 楚重阳皱起眉。 「你这给我画得什么,你家太阳长得像个饼啊?」 还是那种线条弯弯曲曲,一看就是没有摊好的饼。 陈深再伸出笔给边框描了描,手上痒痒的。 楚重阳眼看着手背上的太阳饼成了个太阳黑饼,活生生给气笑了。 「方圆十里之内有人能认出这是个太阳我就跟你姓。」 是想拿个创口贴给立马盖上的程度。 一到放学的时间林眉就开始打电话,电话打不通就开始发信息。 手机声『嘀嘀嘀』不停,屏幕上的未读信息一条接着一条往下跳。 楚重阳长按关机键,手机陷入了黑屏。 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陈深的那栋小别墅。 看到熟悉的栅栏后,有种好久不见的感觉。 时间越来越短,转眼之间,似乎离一月九日更近了。 还有不到十五天。 楚重阳第一次觉得时间原来这么短,像布条缩水一样褶皱着往里卷,越卷越少。 最后被卷进一个小盒子里锁起来。 正如小道士所说。 最后一个局是个死局。 如果解不开,只会往返重复,不断地被困在漫画里,不断地重复着被设定好的人生。 如果人无法改变事情,就只会被事情改变。 游泳池里的换水声没停过,水泵发出低低的声音。 楚重阳蹲到泳池旁,思绪跟着流水一起波动。 想的东西很多。 她走进屋子里拖出画板,对着白板发愣。 落笔的时候手颤抖了几下。 想不通的时候就画出来。 画面上先是出现了一个太阳,阳光刺眼,洒在了海水上。 海水幽深,水面上漂浮着摇曳的光亮。 天空和海水的颜色是一样的,蓝得有点儿发黑。 海滩边有很多行人,各式各样地站着,却全都没有影子。 海水里吞埋的是另一个太阳,无声地在海水里泡着,泡到发胀发黑髮烂。 以水面为界限,水底的太阳和天空的太阳遥相对应。 不过一个漂浮在无声的水里,一个徜徉在过于空寂的蓝天下。 把画倒过来,海水成了天空,而原本在上的太阳又仿佛被溺在天空里。 太阳是假的,所以人们才没有影子,照到的地方都是虚无。 画完后,楚重阳看向自己手背上还没有擦掉的水笔印儿。 陈深给她留的黑煳煳。 本来扰乱的思绪好像又通了。 风吹得画板上的画纸直飘,楚重阳坐到游泳池旁,想起陈深和她在这儿刚见面的时候。 不记得当时怎么吵起来,就知道陈深像个神经病一样让她作画。 当时差点*儿一个不小心给栽进了水里,生愣是被陈深扯着帽子给拽起来的。 手放进水里,凉的。 「还有十五天。」 楚重阳自言自语。 心里一抽。 她把一只脚埋进游泳池里,然后再踏入另一只腿。 整个身体陷入水里后,先是凉到直打哆嗦,而后是血液奔腾起来的燥热。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水里长了出来。 楚重阳把自己埋进水里,憋住气,身体开始往后倒。 脑子闪现的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记起来的一切。 先是林眉,楚冈,赵玫,高中,习题,后来是赵封,封梅,林嵬和陆崟。 画板。 想的最多的是陈深。 黑色封皮的陈深,不怎么笑的陈深,笑起来又很好看的陈深。 气憋在了肺腑里,身体往下沉。 楚重阳强迫自己理清这一切。 水不停晃动,又逐渐安静。 隔着水面的日光晃悠着波动,穿过水面后形成光点、光线,散乱的光影。 好像伸出手,就能抓住什么。 楚重阳真的就这么在水底伸出手,手一挥动,什么都没抓着。 只有指尖传来类似于被人拽住的感觉。 氧气陡然减少,楚重阳拽着游泳池的墙壁站起来,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心跳勐然加速。 嗑了几口水突然开始笑起来。 她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但又觉得自己在水里憋气的那段时间,有很多东西随着水流一起被沖刷走。 第107页 身体上的秤砣轻了很多。 抖抖后背,不仅抖出水,也抖掉了压在嵴椎骨上的秤砣。 轻飘飘的,有种先抑后扬的快感。 她爬上岸,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 一开机全都是林眉的信息。 楚重阳点开微信,点进『挣扎在幼儿园水平的陈大恶人』。 几滴水落在屏幕上,她擦了擦,输入几个字。 -在吗? 打完字后她跟条鱼一样瘫在了游泳池旁,阳光照得眼皮底下晕开了一层又一层的白圈儿。 楚重阳抬起手,看自己手背上稍微晕开了点儿的太阳。 黑煳煳。 手机震动起来,陈深发回了消息。 -在。 楚重阳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愣了几秒,把手机递到嘴边。 摁住发送语音的键,对着话筒开口。 「陈深,我们逃跑吧。」 「随便逃到哪儿都行,哪怕就这样从这个世界里消失也行。」 「能不能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影子也没有漫画?」 语音键发出去后,对面愣了很久,但最终也回了一个短促的语音。 短促却坚定。 「好。」 楚重阳笑起来,笑得像是末日前烧着晚霞的残阳。 笑意逃到了另一片海里。 不做点儿什么,好像都对不起只剩下十五天的漫画人生。 第43章 .漫画第四十三章 《并行的太阳》…… 说实话,当知道人生是一本漫画且有个恆定的结局后,楚重阳觉得自己确实陷进去了。 总是想着怎么挣脱结局,怎么离开漫画。 但是忘了他们还有人生,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 当人生开始倒计时,才会发现挣扎变得稀薄起来。* 「欸...」 楚重阳坐在车上。 「你说我们就这么走了,他们会不会报警啊?」 驾驶座上的陈深把车往前开。 「也许。」 他们租了辆房车,包了一个月。 当时租车行的老闆盯着他们俩的身份证盯了半天,最终才把车借给他们。 「你们俩还在上学吧,年轻人出去看看是不错,准备去哪儿玩?」 「不知道。」 楚重阳说得坦然。 「走到哪儿算哪儿。」 往荒郊野岭里开,往他们没有去过的地方。 人生不止是鸡毛蒜皮的命运,自怜的家世,不只是考试和试题,还有很多地方他们没去看过,还有很多感情没有体验过。 不只是漫画里的人生,漫画里外所有人的人生,都不仅仅如此。 楚重阳把车窗打开,看向窗外的往后倒退的树木。 越远离原来的地方,树木的影子就会越稀薄。 房车也开得越艰难。 就好像漫画以贵雅和江平画了一片区域,区域内的是剧本发生的舞台。 越远离舞台,他们的存在就越虚无。 「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吧。」 楚重阳把车窗阖上。 「怎么越往远处走就越闷,逃跑也不容易啊...」 无形的影子牵扯住他们,想要把他们拉回剧本的中心。 越是远离漫画的中心,身体就越提不上气。 「不舒服?」 陈深看向她。 「还行。」 楚重阳笑起来。 「还是出来好。」 他们最后停在了一片房车区。 楚重阳下车拿着管儿接上充电桩,给房车充电。 天已经黑了,原野上停着好几辆房车,做饭的地方烧起烟。 厨房区可以自己拿调料和烧烤架。 楚重阳拿着烤架往空地走,陈深在后面捧着碳盒子。 火烧起来后噼里啪啦得响,先抽了几口黑烟后才闪着油光窜出来。 楚重阳和陈深肩并肩站着,时不时有几个人看过来。 「有点儿焦了。」 楚重阳笑起来,把手中的土豆片儿举到陈深眼前。 「你有没有觉得这玩意儿有点眼熟。」 「什么?」 陈深开口。 土豆片儿周围给烧焦了一圈。 「这跟你上次给我画的太阳饼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楚重阳笑着把烤焦的放到一边盘子里。 刚烤完有点儿烫,楚重阳吃得时不时抽出口气,转眼一看陈深,吃个烧烤跟吃西餐似的,表情都不带动的。 「你是没有痛觉吗?」 楚重阳抬头。 「我感觉我的舌头都快烫出泡儿了。」 陈深伸出手,捏住她的脸。 楚重阳的脸被这么一挤,嘴张开。 「干嘛?」 楚重阳含煳着喊出口。 「给狗看牙口呢?」 陈深笑起来,收回自己的手。 「舌头上没有泡。」 「我都说是我的舌头快烫出泡儿,知道『快』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吗,就是没有...」 楚重阳咧开嘴。 「你到底是怎么考上年级第一的,这阅读理解一看就不是合格的料。」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火光照在脸上。 十二月的风有点儿冷,但是风不大,吃完东西*后身体是暖和的。 背后传来尖叫声,一群人围在一起大声吶喊。 第108页 转过身,酒水高高地喷出来,原野上的人们高喊「圣诞节快乐」。 装红酒的那种木箱上摆着一圈又一圈的酒,几个穿着圣诞玩偶服的人站在旁边高喊。 「圣诞老人送礼物了,见着有份,见者有份。」 「走。」 楚重阳站起身。 见着有份的只有酒,各种牌子的酒,各种品类。 楚重阳眯着眼睛看,她没有喝过酒,也看不懂瓶子上写的字母。 大抵知道有的是朗姆酒,有的是白兰地。 「你们…」 穿着圣诞老人服装的男人看向他们。 「成年了吗?」 「我们看起来像是没成年的吗?」 楚重阳指向陈深。 「你看过他这么高的未成年?」 「多大?」 男人笑着问他们。 「二十一。」 楚重阳睁眼说瞎话,故意说大了几岁。 男人一看就没信。 「不说实话就拿身份证啊。」 「二十一少几岁…」 楚重阳话转了个弯。 「马上过十九岁的生日。」 「行,原来还是学生啊。」 男人低着头给他们挑酒。 「我看看什么酒比较适合你们。」 说话的时候,哈的气在半空中变成白雾。 男人在酒瓶儿里找了找,最终拿出一瓶橙色的玻璃大瓶儿递给他们。 「节日快乐,圣诞节快乐。」 「圣诞快乐。」 楚重阳接过玻璃瓶。 回到车上后楚重阳才发现自己脸红了。 要不就是被冬风给吹红的,要不就是刚刚给陈深捏红的。 打开电暖气,楚重阳和陈深走到房车后车厢的桌子上坐着,面对面。 楚重阳把酒放桌子正中间。 「来玩儿游戏。」 她笑道。 「什么游戏?」 陈深问。 「这样…」 楚重阳用手指点了点桌子。 「我们轮流说一件自己做过的一件事儿,如果对方也做过这件事儿,就喝一口。」 楚重阳掏出口袋里的笔桿把瓶子给撬开,「噗呲」一声酒味儿冒出来。 甜的,像是水果味。 「那人不会骗我们,给的是饮料吧?」 楚重阳从桌子底下拿出两个一次性杯子,在陈深面前的桌子摆了一个,在自己跟前摆了一个。 倒出来后,楚重阳喝了一小口。 确实是水果味儿的,但喝起来酒味也不轻。 「我先说,不能说我会唿吸我能吃东西这种简单的啊,不能是人人都能做的。」 楚重阳开口。 「我…考过第一名。」 陈深一扬眉,默认地把杯子里的气泡酒一饮而尽。 他言简意赅。 「我当过漫画的主角。」 「行,这个够特殊。」 楚重阳捏起杯子,水果味往嘴里灌,酒气顺着钻进喉咙。 「那我…」 楚重阳顿了顿,在想自己和陈深特殊的共同点。 「跟家人关系不好?」 这么一想,他们的共同点太多,竟然一时间分不清个输赢。 你一句我一句。 「我跟人打过架。」 陈深开口。 「这个我没做过…」 楚重阳本来准备抵赖,但一想到对面这人都看过有关自己的漫画了。 没好*意思再扯皮,又灌下一杯。 不知道是酒太烈,还是她酒量不大好,头已经开始飘忽起来。 看人都开始带着个模煳的滤镜。 就像对面的陈深,越看越帅。 「真会长啊…」 楚重阳勐不丁说了一句,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那我,我会画画。」 陈深拿起跟前的纸杯抬起来。 「停停…」 楚重阳拦住陈深的酒杯。 「别煳弄人啊,你会画画儿吗就要喝酒。」 她把陈深的纸杯拍在桌上,笑容带着股酒气。 「就你那黑煳煳,幼儿园小朋友都能成为你的学长学姐。「 「上次的游戏是我帮你通关的。」 陈深的理由让出重阳没办法反驳。 一想到那《飢饿派画家》她就觉得来气。 「不算。」 楚重阳坚定原则。 「黑煳煳不值得拥有会画画的称号。」 「到你了,到你了。」 楚重阳撑着下巴看陈深,口齿已经开始不清。 飘飘的,像是能飘出房车,飘到无尽的夜空里。 「我…」 陈深顿了顿。 「喜欢你。」 这话一说出来楚重阳就懵了。 不带这么玩儿的啊。 她愣了很久,眼睛一闭最终捏起纸杯喝下去。 声音含煳在了嘴边。 「我也喜欢你。」 比顺口熘很快,但是还是被陈深听到了。 这人一笑,楚重阳感觉自己眼里的滤镜又加深了。 酒水像是进了眼睛。 「到我了…」 楚重阳感觉自己的状态有点儿不受控,脑袋越来越轻,但身体却越来越重。 想找个地方托举着。 楚重阳笑着看向陈深。 「我想抱你。」 第109页 房车外刮过一阵风,外面的人尖叫着在放烟火。 绚烂的颜色在空中炸开。 陈深站起身,一边喝完纸杯里的酒,一边走向楚重阳。 楚重阳抬起头看着陈深朝自己弯下腰,眼神有点儿滞愣。 她被陈深带进怀里。 两个人无限靠近,水果味的酒气也不断接近。 窗外的烟花用力地响起来,在那一剎那—— 楚重阳拽住陈深的脖子往下拉,头一抬,两个人的嘴贴在了一起。 凉凉的,却越来越热。 轻飘飘的,带着酒气。 两个人越靠越近,陈深没收住力,楚重阳身体往后一靠后脑勺「啪」得撞在玻璃上。 陈深立马拿起手揉向楚重阳的后脑勺。 「没事儿。」 楚重阳反而笑起来。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醉了,眼里的陈深怎么看怎么喜欢。 喜欢的像是长在了心里。 扎在了灵魂里。 她摇了摇酒瓶的酒,用力灌了一口水果气。 气泡在舌尖炸开。 楚重阳眼角泛红,背倚靠在玻璃上,玻璃后是万千烟花。 她伸长手,拽着陈深的衣领往下。 含着酒水的声音模煳不清。 「来喝。」 她指了指自己的嘴,笑得像是末日前的狂欢。 第44章 .漫画第四十四章 《并行的太阳》一更…… 楚重阳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忘了这个夜晚。 气泡味的酒水喷洒而出,穿破夜色,贯穿在灵魂之间。 她和陈深互相汲取着对方的体温、唇舌,共享着湿润带来的*感官刺激。 烟花不仅炸在了窗外,也炸在了晕乎乎的脑子里。 喜欢,热爱,十指相扣。 陈深咬得她嘴角有点儿疼,于是楚重阳报復性地咬上陈深的下颌。 直到看到轮廓慢慢红起来才收口。 笑得幸灾乐祸。 夜色越来越深,楚重阳趴在陈深的肩上,放心地闭上眼睛。 梦里都是水果味。 醒过来的时候房车外面的人还在尖叫,一群人坐在草坪上围成一个圈。 房车开走后,笑声越来越远。 楚重阳洗漱完后坐回副驾驶座,冬天的太阳穿透薄薄的雾霭,照得前玻璃反光。 把窗户打开,有些冷的湿润空气涌入车厢内。 楚重阳在副驾驶坐得无聊,开始翻手机找地图附近的景点。 「欸…」 楚重阳翻到一个好玩儿的。 「这附近竟然有个项目叫黑水漂流,什么是黑水漂流,水是黑的?」 「要经过岩洞的那种漂流。」 陈深侧过头。 「想去?」 「去呗。」 楚重阳盯着手机。 「反正都出来了,多体验体验,我看这项目在个山脚的度假村附近,旁边还有海,能玩儿的应该很多。」 大概开了三个小时之后,房车到达了地图中的度假村。 山的边际越来越清晰。 房车停靠在房车区后,楚重阳从车上跳下来。 可能因为是冬天,度假村的人不算多。 下车的时候楚重阳眼前一黑,差点儿摔倒在地。 陈深从背后接过她。 「欸,没事儿…」 楚重阳站直身。 「你没事儿吧?」 她转过头看陈深。 虽然这人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区别,但唇色好像更苍白了些。 「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楚重阳眯起眼看陈深。 「没。」 陈深开口,声音很低。 离漫画的中心越远,身体就越不虚弱,楚重阳觉得现在自己走个路都费劲。 怪不得漫画外的赵玫虚弱成那样。 度假村的房子都是那种一栋接一栋的小房子,中间隔的距离很短,门庭前种着植物,郁郁葱葱。 入住的时候有人来帮着牵行李箱,是个挺热心的大姐。 「一看就是小情侣。」 大姐心直口快。 「真好啊,看着你们我就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 「这是你们的钥匙。」 大姐把钥匙放到楚重阳手心。 「入住愉快,我们每天会有人来打扫卫生,你们看看什么时间段方便打扫,到时候给我们打电话。」 「谢了。」 楚重阳开口。 「周围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推荐吗,我就知道个黑水漂流。」 「黑水漂流好,特别适合你们这种小情侣。」 大姐抬起手指向天际那头的山。 「山的后面儿是海,你们要是哪天有空可以去爬山,日初的时候太阳从海边升起来,美得就跟油画儿一样。」 她接着说。 「这片山是城和城之间的交界线,越过这个山你们就算是徒步走到了另一个地方,多有意义。」 「另一个地方…」 楚重阳重复道。 回忆自己十几年的人生,所到的地方全都是漫画里勾画出来的版*图。 楚重阳和陈深一样,曾经走马观花地去过一些着名的景点,国外的某些城市…但从来没有在自我意识下去版图之外的地方看看。 「那我们找个时间去。」 楚重阳转过头看陈深。 「我们两个自己走出去看看。」 第110页 看看漫画场景之外的这个世界。 虚假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漫画场景笼罩下的不同事件。 「好。」 陈深开口。 「什么时候去?」 「一月八号。」 楚重阳觉得这是个特殊的日子。 「我想看看这个世界真实的日升,如果我们能看到一月九号的日升,就算是逃脱了,如果没有…」 心里闪过一些不好的念头,但是她还是笑出声。 「没有如果。」 黑水漂流的项目报名的人很多,预约两周后才收到项目组的简讯。 这两周楚重阳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过的。 她待在房间里画画,陈深在她旁边看书。 偶尔觉得这样的安逸可以一直沿着冬日蔓延下去。 偶尔又觉得墙上投射的影子下一秒就会冲过来。 身体很虚弱,但是又充满了想要冲破这一切的活力。 但是提起气,又不知道该往哪里挥。 比起《并行的太阳》的前三章,楚重阳觉得第四章 让人恐惧。 虽然没有机械女声的威胁,没有拖着长刀的雨衣人和扭曲在屏幕上的血字,但却无声无息地将时间和日子抽丝剥茧。 让他们享受安逸,再让他们在安逸里恐惧。 正如司马光的那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奢侈的快乐后,如果再次遭受当头棒击,所遭受的痛苦会更加无法估计。 离一月九号只有两天了。 皮卡停在门口,后面已经坐着几个人,项目组的导游从窗户内探出头。 「元旦快乐,新年快乐啊!走,一起去玩儿去。」 楚重阳伸出手拽住皮卡后面的横槓,皮卡后有个戴鸭舌帽男生递出手想拉她。 「谢了。」 楚重阳没伸出手,转过头看向陈深。 「帮我一把。」 陈深顶着她的后背,楚重阳借力翻上去。 陈深紧跟着直接跳上去。 「长得高就是好啊。」 楚重阳挨在陈深旁边感慨。 「你怎么就翻得这么轻松。」 车上三个男孩儿和五个女孩儿,显然都认识。 「我跟他们是一个大学的,一起约好假期来玩儿。」 鸭舌帽男孩儿开口。 「还都是一个跑酷俱乐部的。」 「嗯。」 楚重阳点头。 鸭舌帽男孩儿朝陈深伸出手。 「你刚刚那动作漂亮啊,对跑酷有没有兴趣?」 「没。」 陈深冷淡地回答。 鸭舌帽被哽了一下,自己尴尬地笑了笑。 「没事儿,跑酷比赛也是最近几年才盛行的,年轻孩子没兴趣也正常,你们多大了,上大学了吗?」 陈深没应声。 楚重阳开口。 「今年高考。」 前提是能安全越过一月九日。 「想上哪所大学?」 有个女生投来感兴趣的目光。 「国科大和国美大。」 楚重阳说。 「牛啊…」 问问题的女生发出感慨。 「原来是*大学霸,不像我们这群人,从小地方来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别说国科大国美大了,考上个一本我都觉得了不起了。」 一车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到达项目地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导游给他们拿来救生服换上。 「注意安全,注意带好头盔。」 导游拿着个长绳递给他们。 「全都抓着绳,里面水很急,不要走散了。」 楚重阳穿上救生服后把导游给的轮胎绑在了身后,和陈深走在队伍的最后。 一进岩洞周围全都黑下来,水一开始很浅,后来越来越深。 他们抓着绳儿坐到轮胎上,顺着水流往下飘。 黑到看不清对方,楚重阳手往后伸,抓到陈深的手后才觉得没那么幽深。 导游一直在前面讲笑话,队伍里时不时发出笑声。 站在楚重阳跟前的是刚刚那个鸭舌帽少年。 「你听说过『废城』吗?」 他问。 「没听说过。」 「欸我们就是从那儿来的。」 男孩儿开口。 「反正就是特别穷一小地方,经济搞不上去,旅游也搞不好,城里的年轻人都拼命往外走,但是最近几年我们那儿出了个跑酷冠军,一下子就火起来了。」 男孩儿指了指前面的一行人。 「我们都是因为那个冠军才玩儿跑酷的。」 楚重阳漫不经心地听着,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岩洞上,弯弯扭扭。 水越来越湍急,她终于明白这为什么叫黑水漂流。 伸手不见五指,除了手电筒的光就只剩下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子。 晃晃悠悠。 「但是跑酷这东西真的不是人能玩儿的啊。」 男孩儿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飘忽。 「这东西不耗钱,一双跑鞋就够了,但是耗命,我们本来是八个人来的,现在只剩下了七个,有一个人…」 男孩儿顿了一下,神色黯然。 「在平房训练的时候没控制住身体,摔下去直接头朝地,人就这么没了。」 楚重阳一愣,过了会儿才开口。 「节哀顺变。」 第111页 话才说出口,身后的陈深用力一抓她手。 「怎么了?」 楚重阳转身看向陈深。 「影子。」 陈深低声开口。 楚重阳顺着陈深的视线往岩洞上看。 岩洞上印着所有人的影子,每个人的影子都随着手电筒的光变化,虽然离得不是很近,但都是顺着绳儿一条线排开。 绳子的偏后端缺了个口。 楚重阳后背一僵,缓慢地看向自己影子前出现的缺口—— 鸭舌帽男孩儿没有影子。 她转过头和鸭舌帽男孩儿对视。 「你说你们队有几个人?」 「八个人。」 鸭舌帽男孩儿笑起来。 「五个女生,三个男生,离开的那个是个男孩儿。」 楚重阳看向队伍前面,如果离开的是个男生,那么他们队伍应该只有两个男生。 但是… 楚重阳越过鸭舌帽男孩儿拍了拍前面姑娘的后背。 姑娘回头。 「怎么了?」 「你看得清你后面站着谁吗?」 「这不明知故问吗。」 姑娘笑起来。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们这对小情侣啊,我们都是人人人,就你们是个从字。」 楚重阳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她身前的鸭舌帽男孩儿脸勐然一沉。 他用力晃动绳子,从救生衣里掏出一把刀。 「欸,怎么绳子在晃啊!大家站好啊!」 走在最前面的导游大声喊。 「千万不要松开绳子,前面是个瀑布,咱们不能——」 导游话没说完,刀子已经把绳子割断。 楚重阳和陈深两个人身体直接被水冲出了队伍。 光亮起的那一瞬间,湍急的水流从上往下沖刷。 被冲进水的前一剎那,少年阴沉的脸看起来像极了陈港。 第45章 .漫画第四十五章 《并行的太阳》二更…… 楚重阳第一次知道人真的能飞出去。 瀑布从上往下冲过来,轮胎直接被沖刷走。 嘴没来得及闭上,直接灌了一大口水,呛得鼻子发辣。 轮胎被沖了出去。 混乱中陈深拽住她的手,两个人被裹进了水里。 瀑布吞噬住他们,从水底翻涌出黑色的影子,托举着水流变得越来越湍急。 吞着影子的水流就像长出了手,拽住他们身体往更湍急处漂。 身体从高到低抛掷,落下来的那一瞬间,陈深紧紧地把楚重阳揽进怀里。 「砰」的一声。 两人被甩在岸边的礁石堆上。 楚重阳用力咳嗽了一声,立马撑着地面爬起来。 「陈深…」 她转身看向抱着她落地的陈深。 「你…」 话没能说出口,水流里飘过大量的暗红色。 陈深的背后被礁石刮出了一个大口子,从脖子延申到腰。 「没事。」 陈深开口。 楚重阳下意识地慌乱起来,撑着陈深站起来。 「慢点儿起。」 『陈港』终究是来了。 转瞬即逝的撞击像是『陈港』的警告,楚重阳看着陈深后背不断往下流的血,第一次觉得一月九日这么靠近。 他们刚上岸,导游就从岸上的另一边跑过来。 「你们没事儿吧!」 导游满脸焦急。 「欸我也不知道怎么绳子就断了,幸好这只是个小坡,要是再高点儿可就完了。」 穿着救生衣的其他队员也跑过来,但这次只剩下了七个人。 为首的男生急忙大喊。 「我那儿有医药箱,你们先回度假村,我给你们拿过去!」 回到度假村后楚重阳才发现自己的脚踝也在流血,她没让导游送他们去医院,拿着医药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处理好自己的伤口后楚重阳给陈深上药。 一掀开衣服,楚重阳愣了愣。 陈深的后背上不仅有被礁石刮出的伤口,还有之前那种被丝线穿破的小伤口,一直没有痊癒。 楚重阳拿着棉签的手一抖。 「我轻点儿。」 她的声音也轻了。 「没事。」 「你他妈这叫没事?」 楚重阳情绪一下就上来了。 「疼你不会跟我说我啊,没事没事就知道说没事,你信不信再说这两个字我现在就干了你!」 陈深的背一直,立马转过身。 「不是…」 楚重阳话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我是说…」 「没事。」 陈深立马开口,紧接着连说了两个「没事没事」。 「靠?」 楚重阳把陈深摁了回去。 「别闹,上药。」 「君子一言。」 陈深的语气上扬了些。 「驷马难追。」 「对不住。」 楚重阳仔细地给陈深上药。 「我是个小人。」 语气很平稳,但手是抖的。 楚重阳在心里抽了口气,她显然高估了自己脸皮的厚度。 也低估了陈深的脸皮的厚度。 就比如包完绷带后,陈深抱着她不撒手,摁在怀里跟上锁一样。 楚重阳挣扎了几下,却陷得更深了。 第112页 都快被气笑了。 她从怀里掏出手机,点进贵雅中学的贴吧,飞速地翻到陈深的粉丝楼。 被吧主删了好几次又重建,竟然还有几千留言。 「你看看。」 楚重阳把手机举到陈深眼前。 「你对得起你粉丝给你起的绰号吗,啊?『冰山王子』?」 说完后楚重阳自己先笑了。 神他妈冰山王子,立马梦回杀马特年代。 笑了也得继续说。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拍一张你的照片,让小姑娘看看他们的冰山王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拍。」 陈深说着,弯腰把头靠在楚重阳肩上。 「一起拍。」 「我不跟你一起拍。」 楚重阳咧开嘴。 「看见最顶上的帖子了没,同学们都说我俩关系水火不容,脾气坏到见面都打架。」 「那也得有机会打啊。」 陈深难得笑起来。 「你宁愿当小人也不愿意跟我打一架。」 「什么意思…」 楚重阳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陈深在说什么。 脸当场就红了。 「说话小心点儿。」 楚重阳转过身看陈深。 想憋出点儿什么狠话来,结果看到陈深直勾勾的眼神后,楚重阳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啧。」 她转移话题。 「看电视,看电视。」 度假村里的电视是那种点播形式,楚重阳点进电影频道,第一眼就看到了《楚门的世界》。 「看过楚门的世界吗?」 楚重阳靠在陈深身上。 「看过。」 「喜欢吗?」 「嗯。」 「那我们再看一遍?」 这一次陈深没立刻回答,低头在她的耳朵上亲了一口。 「好。」 耳朵着火,但楚重阳不得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事儿,点进《楚门的世界》。 电影开始后,两人盯着屏幕。 已经看过太多遍,男主角只要说出上一句,楚重阳就能直接说出下一句的台词。 看着看着眼皮越来越重,耳边的台词却依旧非常清晰。 楚重阳闭上眼睛,感觉额头上被亲了一口,一阵窸窣后电视被关上。 陈深给她盖上被子,夜色逐渐被包裹。 第二天黑水漂流的导游一大早就过来了,说是要道歉。 「都是我们项目组的工作人员不好,项目费用我们肯定会还给你们的。」 导游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要是你们不嫌弃,我再带你们去一趟漂流,其实真挺有意思的,还能看到洞穴顶上的萤火虫。」 「下*次吧。」 楚重阳拉起行李箱。 「下次再来玩儿。」 陈深打开房车的车门,把行李箱运上去,倚靠在车旁边等楚重阳。 「你男朋友不是受伤了吗?」 导游看了看陈深,又看了看楚重阳。 「不休息休息再走?」 「我们有个要去的地方。」 楚重阳指向远处的山。 「听说在那儿看日出挺美。」 「确实,而且人也不多。」 导游点头。 「越过那片山就是海,你们今天大概晚上就能开到那儿,正好看明天的日升,对了明天几号来着?」 导游刚准备掏出手机,楚重阳就说出了日期。 「一月九号。」 时间在房车的方向盘底下跳跃,楚重阳眯起眼睛看窗外被冬风吹斜的树。 哈一口气都能成白雾。 但车厢里很暖和,甚至让人有点儿想睡觉。 楚重阳弯腰从底下拿出装着咖啡豆的罐子,在手里颠了颠。 「累吗?」 楚重阳摸了摸陈深的后背。 「要是不舒服,我们就靠在路边休息会儿。」 「没事。」 陈深说完后突然转过头盯着楚重阳。 「盯着我干什么?」 楚重阳一挑眉。 「不是说我再说『没事』就…」 「欸!」 楚重阳立马给陈深嘴里塞了颗咖啡豆。 「好好开车。」 迟早有一她能被陈深的嘴给吓死。 要么不说话,一说就是个大的。 导游的估计没错,他们真就是晚上到的山脚。 把房车停在停车区后,他们去了山脚下的一家面馆。 外面看起来很普通一小店,里面装潢得还挺齐全。 客人不多,走进来脸上就被吹上了热气。 楚重阳和陈深面对面坐着,随便点了两碗面。 「欸,让我看看你得伤口。」 楚重阳坐到陈深旁边儿去,小心地扯开陈深的衣领子往后背看了几眼。 「还行,没裂开。」 陈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流氓。」 「给你能耐的。」 楚重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的粉丝知道冰山王子的真面目。」 一说到这四个字她就想笑。 贵雅高中上不仅有陈深的粉丝楼,还有陈深的同人图。 每个图都把陈深的脸色画得比棺材板子还硬,不知道还以为是黑粉画的。 第113页 反正在他们粉丝眼里,大概以为陈深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每天脸色都如丧考妣的那种。 打开手机后,屏幕上正好有一条微信弹了出来。 点进微信后竟然是个『好友添加申请』。 「这谁,怎么知道我微信号的?」 楚重阳眯起眼睛。 好友申请上写着一行字。 『你好,我应该没加错吧,我是你右后方三排桌子的男生,能加个微信吗,想认识一下你。』 陈深瞥了一眼,眼神直接暗下来。 「右后方?」 楚重阳转过头,看到一个长得很小的男孩儿,正害羞地朝她笑。 陈深伸出手,直接把楚重阳地帽子给戴上,给摁了回来。 「看什么?」 「我这不好奇谁加我微信吗?」 楚重阳看向屏幕。 「这是怎么知*道我微信号的?」 她点进设置后,看见功能页面上的『看附近的人』。 刚刚在房车发呆的时候无聊点进去过,当时她还专门搜了下看看有没有『挣扎在幼儿园水平的陈大恶人』,结果只能搜到开了这功能的人。 「靠。」 楚重阳低头。 「忘了关了。」 好友申请再次弹出来。 『我是附近的大学生,喜欢爬山美食,我真的没其他意思,就是想认识下你。』 「认识?」 陈深冷着脸。 隔着个帽子楚重阳都能感觉到陈深的语气有多僵硬。 「欸…」 楚重阳关掉手机。 「就一小孩儿,你跟他生什么气。」 「他没有眼睛?」 陈深开口。 「没看见我坐在你旁边?」 「估计没看出来我们俩是一对儿?」 楚重阳说。 「我手都搭你肩上了他还没看出来?」 陈深弯下腰凑近楚重阳。 「是不是要我在公共场合亲你一口他才看得出来。」 楚重阳以为陈深在开玩笑,结果这人的脸越来越近。 身体快过于脑子,她当场就站了起来。 脸有点儿充血,声音也陡然变大。 「没看出来我自己说,旁边坐着的是我男朋友行吧!」 这一声喊出口,所有人都看向了楚重阳。 第46章 .漫画第四十六章 《并行的太阳》三更…… 后三排那男孩儿直接一个手不稳,手机摔地上了。 楚重阳自己给自己吓了一跳,现在所有人都看着她,她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现场笑得最幸灾乐祸的就是陈深。 楚重阳一低头,就看见『冰山王子』眼里的笑意。 心里马上不平衡。 干脆破罐子破摔。 「我男朋友。」 楚重阳指向陈深,看向周围人。 「帅吗?」 周围人看到眼前的姑娘这么横地环顾四周后,反而避开了视线。 有几个姑娘趴在桌上低笑。 楚重阳坐回去,在桌子底下用力地摁了下陈深的手。 结果陈深直接反手握住。 「放心了?」 楚重阳眯起眼睛。 「放心。」 陈深的手指在她的手指上轻轻地揉了几下。 「特别放心。」 吃完面条后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回到房车上,楚重阳先拿出手机定闹钟。 「大概几点出发?」 楚重阳调着闹钟。 「三点钟会不会太早?」 「三点半差不多。」 陈深开口。 「行。」 定完闹钟后楚重阳反而没了睡意,一闭上眼全都是漫画的场景。 那些歪斜的影子。 「睡了吗?」 楚重阳朝陈深那床问。 「没。」 陈深的床和她的床相隔不超过二十厘米。 他一伸出手,就握住了楚重阳的手。 「睡不着。」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是十二点了。」 楚重阳嘆了口气。 「比法庭上宣判刑罚还难熬,你说原作者到底为什么不能给个痛快?」 非得用时间熬着他们。 「别想这些。」 陈深开口。 「想点儿开心的。」 「有什么开心的,对了…」 楚重阳从兜里掏出被削尖的画笔,坐直身到床头的颜料罐挤出了些黑色的颜料。 「你再给我*画个上次的那个黑煳煳,每次我一见你这个黑煳煳我都能笑很久。」 陈深跟着坐起身,接过楚重阳给他的画笔,用笔桿的尖端在黑颜料上沾了沾。 「不是黑煳煳。」 陈深落下笔桿。 「是太阳。」 「都说了只有你家的太阳才长得像烧焦的土豆片儿。」 楚重阳低着头看陈深在她的手背上画圈儿。 这画技果然没辜负她的期望,画个圆都能陡峭成这么多个稜角。 画画儿果然是体育老师教的。 「来,我给你画个。」 楚重阳把笔桿倒过来,用稍微秃了点儿的笔头沾白色颜料。 「陈小朋友,认真看啊。」 她拉过陈深的手背,故意画得很慢。 「先是一个圆,知道什么是圆吧,一个圆它不能有稜角,它必须圆润…」 第114页 陈深低头看着她笑起来。 「然后,你不能只画一个圆懂不懂?」 楚重阳接着说。 「只画一个圆你那不叫太阳,叫饼叫片儿叫鸡蛋,你得给它画点儿光线。」 全都画好后,楚重阳把自己的手背和陈深的手背拉在一起。 「陈小朋友,有没有懂得世界的参差?」 「有。」 陈深用手指着指楚重阳的手背。 「就觉得我不能去考国美大。」 「你这梦想一个一个飞出了天窗啊,就你这还想上国美大?」 说到这儿,楚重阳顿了顿。 「对了…如果以后一切恢復到正常,你想考什么专业什么学校,还是国科大吗?」 「你呢?」 「我想考国美大啊,一直都想考这个,只不过是以前没有机会。」 「那我们以后学校在对门。」 陈深开口。 「本科读完后也许会换方向,但目前我觉得在国科大打好经济数学的基础也不错。」 「怎么这么高深呢。」 楚重阳皱起眉。 「我就对经济一直提不上劲儿,就比如说微积分,光学着玩儿还不错,你要真让我拿去求导算模型,我能把头给你搬下来。」 「到时候我们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 陈深说。 「啊?」 楚重阳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要在学校附近租房子?」 「方便见面。」 「不是…」 楚重阳哽了一下。 「俩学校就在对门儿,你这点儿路都走不过来?」 「想多看看你。」 陈深垂眼看着她。 陈深回答得太直接,楚重阳都不知道该怎么往后接。 「咳…」 她手撑在床上,晃了晃腿。 「我们现在想这些都太早了吧,都不知道我们能不能走到那个阶段。」 电子钟上的时间已经走到了十一点五十五。 「陈深…」 楚重阳低声说。 「你说如果我们没熬过去怎么办?」 「会过去的。」 陈深看着自己手背上的太阳。 「或早或晚。」 「也不知道外面的那群小孩儿是不是在看着我们在漫画里挣扎。」 楚重阳看向虚空。 「这章后他们就再也看不见我们了。」 『嘀嘀嘀』电子钟开始鸣叫起来,时刻走到了十二点整。 楚重阳摁灭了电子钟。 在夜色里朝陈深看去。 「生日快乐*。」 陈深愣了愣。 「你也生日快乐。」 楚重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起来。 「谁能想到今天是我们的生日啊。」 「出去转转吧。」 楚重阳弓起腰打开车门,冬日里凛冽的空气往车里吹。 「冷吗?」 陈深走到楚重阳身旁,握了握她的手。 「还行。」 楚重阳抬头看天,有几颗星星,但是不明不亮。 陈深把握着楚重阳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想什么?」 「好多东西。」 楚重阳笑起来。 「你说人怎么能有这么多想法,太烦了。」 太烦了,作为人。 作为知道太多的人,一天天想着怎么超越精神怎么超越世界的人。 「你还睡得着吗?」 楚重阳开口。 「要不我们现在就上山?待在车厢里面闷,出来又冷,运动运动也好。「 「行。」 陈深低着头看楚重阳。 两人沿着山上的小道往上走。 斜坡不是很陡峭,周围的松树乔木弯扭着树干密密麻麻地扎在了坡上。 不知名的虫子在石缝儿里叫,这片说话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一停下讲话的声音,周围立马就安静到只剩下窸窣的脚步声。 走了一段台阶后,楚重阳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没力。 就像有什么东西拉着她的衣服往后拖,不让他们再前行。 「欸!」 楚重阳突然仰起头,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 再松开手的时候已经是满手血。 「靠,怎么突然流鼻血了。」 「你抬头别动。」 陈深立马从衣服里掏出纸巾捂在楚重阳的鼻子上。 「先回去处理。」 楚重阳保持着抬头的姿势跟着陈深往下走,刚迈下几个台阶,山底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砰」得几声,山脚停着的房车直接炸开,轰然往上冒出火光。 第47章 .漫画第四十七章 《并行的太阳》四更…… 紧接着,房车旁边的几辆车也爆炸开。 鸣笛声和车子的爆炸声揉在一起,轰然炸开。 惶然的影子从爆炸声中爬出来,不断地往上蔓延。 几乎是爆炸响起来的那一剎那,陈深拉起楚重阳的手往上跑。 影子从地底钻出来,破开土面向他们涌来。 山脚下有几棵树被火吞噬,影子弓着身从地上跳起,有的变成戴着白色面具的长身,有的变成哭笑不得的雨衣人。 陈深拽着楚重阳往上跑。 有个面具人已经追了上来,扬起手上的高尔夫球桿就要往下噼。 第115页 陈深抬起手,右胳膊被「砰」得砸了一下。 他抬起脚把面具人给踹了下去。 另一边雨衣人甩起长钩就要跑过来,陈深从中间拔过长杆,往自己身前一拉,「唰」得拽过长杆末端,在他手里转了一圈后噼在了雨衣人的身上。 下面涌上来的影子人越来越多。 楚重阳捂着自己的鼻子,感觉晕乎乎的。 头顶上有些湿,抬起头才发现竟然下雨了。 他们两个人往上继续跑,山路上的石头块儿如同淅淅沥沥往下摔。 雨水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砸在头上。 血流了一路*,冬天的雨像是能在半空中结冰。 越往山顶上走,鼻子里流出的血就越多。 天上像是漏出了一个洞,雨水直接从洞里瓢泼而下,唰拉得淋在身上。 楚重阳捂着鼻子看向陈深的后背。 「你还有伤...」 伤口已经破开,血往外流。 陈深沉着脸色停下。 后上来的影子人踩着地上的面具人和雨衣人翻上来,从四面八方杀下。 一时间都是怪异的叫声。 楚重阳站到陈深背后,从怀里掏出尖锐的笔桿。 包围圈越来越小,有个影子从地底突然钻出,用手掏住楚重阳的脚。 脚踝一阴冷,她低下头,直接把笔桿插进了影子的喉咙处。 尖锐的叫声后涌上越来越多的影子,他们像是闻到血腥味的土狼,越发暴动。 陈深的侧脸上都是被溅出的血,雨水譁然而下,水和血混在一起往下流。 「真是...」 楚重阳声音喑哑。 「让人惊讶的生日礼物。」 一月九日是生日。 一月九日更是诅咒。 陈深绷着脸,长钩横在手中,空中划过尖锐的钩痕迹。 山下的火招摇地晃着,像是永远都灭不了。 有个面具人抓着影子人的后背直接从后面飘飞过来,从空中噼下长钩。 陈深把卡在树杈上的长钩拔·出来,侧过身扫过去,面具人从空中滚向前,把包围圈砸出了一个缺口。 「走。」 楚重阳抓着陈深的往上跑。 跑着跑着觉得不大对劲儿。 楚重阳低头一看,脸色都白了。 陈深的手正在不断流血,小拇指被噼得露出了一小段白骨。 心跟着勐扎着疼。 一路雨水泥泞,好不容易到达山顶,却发现前面站着个人,身影在雨中巍然不动,像是等了他们许久。 身后的影子依旧在不断接近。 地上的影子铺天盖地织成网,把他们紧锣密鼓地包住。 『陈港』转过身,眼镜上的镜片淋着雨。 「好久不见。」 他朝陈深笑道。 「我的孩子。」 第48章 .漫画第四十八章 《并行的太阳》五更…… 楚重阳这才发现他们跑到的不仅仅是山顶,也是悬崖。 原来那些影子是有目的地把他们赶到了这个地方。 陈深撑着长杆站直身,冷冷地看向陈港。 陈港看着眼前的陈深,有种晃目的感觉。 「没有哪个作者是不爱自己笔下的主角的,你是我创作出来的。」 当初创作《太阳》这部漫画的时候,正是陈港人生最不得意的时候。 他这人最喜欢现实向的漫画创作,但是编辑却老是说『老土』『老土』『没有市场』。 「哪里老土了?」 戴着眼镜的青年指着画上的主人公。 「凭什么漫画的主角只能是年轻人,是光鲜亮丽的人,我就想写个老骥伏枥的世态,想写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遇到的酸甜苦辣,这不行吗?」 「你的画里有爱情吗?」 「没有。」 「有反转吗?」 「人生哪有反转。」 「你要写的壮志未酬我懂,但你他妈的是写给读者看的,不是*写给你自己瞎玩儿的。」 编辑用力敲着稿子。 「你给我好好去研究市场,画个能让人看下去的东西!现实题材也不是没人看,问题是你能画出来吗,你有人家那本事吗!」 《太阳》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创作出来的。 陈港翻开漫画网站的热榜从上往下看,几乎是发狂一样地画稿子。 每一个线条都不是自己的想法,每一次熬夜都是用尊严烧着熬。 《太阳》火了,他眼里的光也暗下去了。 《太阳》的封面光鲜亮丽,太多人蜂拥而上,资本喜欢读者高兴。 每一天都在上涨的数据像是对他曾经所有过往的讽刺。 他逐渐开始不知道该怎么画『陈深』这个人物。 读者心里的陈深和他笔下的陈深完全不一样。 他嫉妒起陈深这人的命运来。 为什么陈深这样的角色能够受到这么多人的喜爱,完全没有倾入任何心血,只不过是追了个热风头。 加了些不知所云的设定。 最后陈港明白过来了。 「让《太阳》火起来的从来不是我。」 戴着眼镜的陈港木讷地看向隔着雨幕的陈深。 「只不过是我的作品站在热风头的港口,恰巧被资本瞧上,这么一推就推上去了。」 「你不是我的作品。」 第116页 陈港摇头。 「后来我所有的创作,我每个故事构想都要在市场的监视下创作,我画好的线稿被编辑部退回来,让我改,让我往其他人的想法靠。」 「从那个时候开始,不是我在控制你,已经是你在控制我了。」 陈港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绵软无力,但眼镜里的却透露出一股森然的恨意。 「我想杀了你,你本该早就死的...这本烂作,本来早就完结的...」 楚重阳冷冷地听着,地上的影子乱成了一道麻,在雨水泥泞的山路上不断喘息。 喘不过气。 执念是雨,是火,是丝线。 最后成了人,成了波旬。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创作出我?」 陈深开口。 「因为我...」 陈港没说完,陈深直接打断他的话。 「因为你不服气。」 陈深盯着陈港。 「你想证明自己如果随大流跟着其他人一起写,也能做顶上的那一位,你画完我之后才发现自己违背的初衷。」 「违背初衷的是你自己。」 陈深的侧脸淌着雨水。 「从来不是我们。」 「违背初衷的原因有很多。」 陈港皱眉。 「不仅仅因为金钱,心血,生活的压力,同行的瞧不起,太多太多,整个人世间就是由私心私念组成的,我撑不住了。」 他缓缓地从心里嘆出一口气。 「你看我现在这个鬼样子,人不人鬼不鬼,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大义凛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永远站着不弯腰,我的嵴樑早就被世人给戳弯了。」 「你看看...」 陈港的声音在抖。 「知道为什么我要把你画在这么有钱的一个家庭吗,就是为了让你少受些压嵴樑的事,你和楚重阳都一样,有最好的*资源,有光亮的东西砸在你们的身上,你们长得好看,就算做些坏事儿也不会被骂。」 「被骂的只有我。」 陈港笑起来。 「他们说我这个作者失心疯,三观不正对笔下的人物没有感情。」 「而且你哪里算是我笔下的人物,你现在有了自我意识,开始走出了漫画构建的舞台,你好起来了,你眼里有光了...」 陈港大笑。 「谁来救救我呢,这天底下又是哪个作者他妈的创作了我呢,我凭什么就撑不住就要扭曲就要偏执,凭什么不能让我出生在一个文人家庭有一幅铮铮铁骨。」 楚重阳看着陈港大笑,像是看到了刚刚知道自己人生是幅漫画的自己。 「你就这么讨厌自己吗?」 「讨厌?何止讨厌?」 陈港笑得眼镜都在抖。 「你们看到漫画里的那个陈港了吗,我憎恨我自己,我也想杀了我自己,我想把那个软弱无能只能借东风的自己给推下去埋起来!都结束吧,一切都结束!我想不明白!」 「其实没什么想不明白的。」 楚重阳站起身。 「每个人,不管漫画里还是漫画外,一出生剧本就订好了。」 「人和人基因不同,家庭不同,这很残酷。」 楚重阳接着说。 「剧本是命运写的,是大环境写的,人自己的意识只能对这个剧本的走向改变百分之五,聪明的人可以来一个寒门出贵子的剧本,稍微没那么聪明的可能这一辈子都要锁在原定的剧本里。」 「是啊,这就是现实!」 「而幸运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遇贵人的机遇,这些我都明白...」 楚重阳抬起眼。 「可你已经知道了这些,为什么还会被这些东西困住?」 她像是在对自己说。 「一副牌已经拍在了你的牌面上,可能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坏,但是你不打下去就永远不可能好,演好自己的剧本就好了。」 「演好自己的剧本...」 楚重阳重复着。 「一个挣扎在泥潭里的灵魂不需要最后成为大家的将军,一个小兵他努力地活着笑着,最后站在战场上拿着战旗挥舞起来的那一瞬间他就是一个完美的剧本,他不需要所向披靡,不需要站在市场上得到所有人的喜欢。」 「你的执念是你不甘心于你自己人生的剧本。」 楚重阳说着,把这几个月的想法全都说出来。 「你撕碎了剧本,你罢演了,你把灵魂交给了魔鬼要了几张额外的牌,可你又不甘心甩下了牌,最后你成了魔鬼,成了地底的影子,乱成一团麻,乱成了你自己都憎恶的模样。」 对面的陈港已经僵住了。 地底悬转的影子豁然被雨水戳出一个大洞,露出丝丝缕缕的错乱。 盘根错节,互相挣扎。 「你说。」 陈深站直身。 「你为什么不能停下来想想呢?」 为什么不珍惜自己,也不珍惜自己画笔下的人物。 不珍惜人生馈赠的东西,哪怕那张牌再臭*再烂。 一张一张打出来,最后层次不齐地,不还是一个不错的牌面。 就算不是所有人都称赞的牌面,破了点儿烂了点儿,好歹还在桌子上摆着。 好歹没废了牌,没把精神气给丢了。 好歹还『活着』。 陈港又开始笑了起来。 第117页 这次他笑得尤其嘶哑,像是在雨里抖成了一个筛子。 「陈深啊陈深,你不愧是我写出的人物,楚重阳你又不愧是另一个陈深,你们的每一句话...」 影子都在地上抖动。 「都在戳我的心啊。」 陈港想起那些被埋在记忆里的不甘心。 不痛不痒,却扎着身体的每个空隙。 就算在台上领奖的时候也觉得麻木。 掌声响起来的时候却是想哭。 他看着每个榜单上都是第一名的《太阳》,肩却缓缓地沉了下去。 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为了自己咽不下去的一口气? 为了钱?为了排名? 「我只是...」 陈港摇头。 「不想活了。」 陈港说到这儿摘下眼镜,一边笑一边哭。 「真羡慕你们这两个小孩儿啊,活成这样竟然还能跟我谈论什么精神气,可我看着桌子上的牌面却是不想活了,你说说这一眼望到头的人生有什么意思呢...」 夜色里影子尖锐地吶喊着。 「那些心理医生说我是无病呻吟,让我去看书,去看宇宙,去看天空,可我只看到狗屁两个大字,心病了,回不来了,不想医治。」 「我只是不想活了,我不快乐。」 陈港尖笑着。 「我有错吗?」 「就算错了又怎样,命运他妈的错了没人管,凭什么我错了就要被道德伦理三纲五常压着!」 这句话落下的那一瞬间,地底的影子暴动起来。 拖天的影子掀开泥土,像是洪水一般从地底往上钻涌。 丝线从上往下牵住陈深的每个骸骨。 他的神情越来越冰冷,最后像是失去了意识一样空洞起来。 「陈深?」 楚重阳看着逐渐往悬崖边移动的陈深,立马走过去拽他的手。 陈深缓慢地转过头看向她,但是又被影子连血带肉活生生给撕扯着身体往后。 他看着楚重阳,身体却不断向后,不断接近悬崖边角。 「陈深!」 楚重阳几乎是跑过去拽住陈深的手。 「你给我醒醒!」 陈深眼神冰凉,仿佛完全听不懂楚重阳在说什么。 而陈港则是蹲在影子聚集的旁边,捂住头不断大喊。 「救救我,救救我。」 影子扎进陈港的身体,蔓延成永远都化不开的黑色。 「楚重阳,你是我创作出来的...」 陈港颤抖着声音。 「你别死,救救我。」 第49章 .漫画第四十九章 《并行的太阳》结局…… 在陈港说出那句『楚重阳』的时候,陈深冰冷的神情有一剎那的怔愣。 他伸出手,但丝线却扎入他的体肤把他的手往后拽。 疼痛连皮带肉带骨,血沿着丝线往下流。 但陈深还是伸出手,摁在楚重阳的手上,并不断地把楚重阳的手往外扯。 手指一个*一个被掰着松开。 「你在干什么?」 楚重阳睁大眼睛,看着陈深一点点把自己的手给往外推。 就算丝线扣着他不让他动弹,陈深还是拼着意识不管不顾地推开楚重阳。 「妈的你到底在想什么!」 楚重阳看着陈深身体往后,但手却逐松离。 「重阳...」 陈深用力扒下楚重阳的手,血不断从白骨处往下流。 他看着楚重阳,有血从右眼无声流下。 他好像想说什么,但是影子的颜色越来越深,神情便也挤压着暗淡下去。 雨水沖刷得石头髮赭。 陈港被影子团团围住,却一直没停止过吶喊。 「楚重阳,赵玫的锦囊被我烧了,那锦囊里画的是你,是我先创造了你!」 他颤颤巍巍站起来。 「知道为什么陆崟和林嵬没办法再创造出另一个《太阳》吗,因为他们不是我创造的,你本来就是我创造出来的第二个太阳,是重阳!」 影子从后拉住楚重阳,让她离陈深越来越远。 「可我却让自己在画里亲手烧了锦囊...」 陈港捧着脸哭起来。 「是我自己毁了最后的希望。」 「你到底在说什么!」 楚重阳大喊着甩开身后的影子。 陈港抓破自己的脸,影子揪着楚重阳往后。 「让他走,这个世界该结束了,结束了!如果你死了,你只会代替他的命运!」 眼见着陈深逐渐靠近边缘,悬崖上的石头往下溅落。 楚重阳的身体突然窜出一股力量,她转过头看向不断狂叫的陈港。 抬起手,楚重阳用力地将画杆插入了自己的脖子。 尖锐的笔桿沿着脖子用力划下,血卷着肉往外翻。 「放开我。」 楚重阳眼神冰冷。 「不放开我现在就死在这儿。」 陈港眼镜里的眼神惊慌起来。 「你不能死了,你如果死了就如了赵玫的愿!」 「放开——」 楚重阳用力地沿着脖子往下划,感觉自己的筋肉仿佛都被挑了出来。 「我!」 血迸溅出来的那一剎那,楚重阳身后的钳制松开,她的身体被放开,影子发出如同困兽般的叫声。 楚重阳立马回头追向陈深。 第118页 手快要抓住陈深的手,但陈深偏偏没有递出手,任由自己的身体如同风筝一样往后坠。 在身体仰下的前一秒,陈深的冰冷的眼睛仿若恢復了光亮。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手背的太阳,嘴巴张开,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而后这三个字便被高空吞噬。 楚重阳睁大眼睛,血混着泪往下流。 一股勃然的痛苦从骸骨的每个角落传来,她压根没有犹豫,直接攥着手里的长钩往下跳。 冰冷的风包裹而上,楚重阳在混乱中抓住咫尺之近的陈深。 长钩挂在了悬崖端横亘的树上。 树干越来越弯。 楚重阳拽着陈深的手越来越抓不住,血和雨混合着往下滴,陈深的手不断往下滑。 「陈深...」 楚重阳感觉自己的嗓子快要裂开。 「求你了,求你抓住我,我撑不住了...」 树干往下弯动*,他们两个人又往下坠落,掉在下一段树干上。 「陈深!」 楚重阳哭得喘不过气。 「别放手!求你了!别放手!」 「说好了一起活着走出去的!你没有资格替我选择!」 她声嘶力竭。 「我不想拯救什么破漫画,什么漫画作者,我不想做什么主角,不想出生在楚家,所有的牌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 「所以...」 楚重阳用力攥住长钩,耗尽了自己最大的力气。 「求你别放手。」 雨水沖刷着他们的身体,楚重阳手里的温热似乎又一点一点回来了。 她兜里的笔桿往下垂落,掉进了浓郁不可见的海里。 笔桿落入海的那一剎那,楚重阳眼前仿佛闪过了一些晦暗不明的记忆。 她看见有个女人笑着在桌上作画,女人长着赵玫的样子。 赵玫的身前站着老道士和小女道。 「谢谢师兄师祖来给小深过生辰。」 赵玫把手中的画纸递给小女道,女道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把画纸塞进去。 「师祖,这画纸有什么用?」 「保平安,降波旬。」 「那我画的便是小深的守护灵了。」 「画中灵,画外人,名公绎思挥彩笔,驱山走海置眼前。」 小女道缓缓点头。 「相互纠缠,相生相息。」 画面一闪,雨水盖过赵玫的笑容,落在了失意人的窗头。 桌上全是酒水,陈港用笔不断地在线稿上涂黑。 「希望,希望,希望就是娼妓!就是酒水,都是假的!」 陈港盯着画纸上的陈深。 影子从失意的窗头爬出,从雨水的寒气爬出,从熏人的酒气爬出,在陈港的耳边呢喃。 『杀了他,你就解脱了。』 『都是他的错。』 「我想杀了他...可他也算是我的孩子...」 陈港的眼里有迷茫。 桌上摆着的他刚刚画完的线稿。 画里的赵玫正在小心翼翼地给陈深的画中灵勾画图像。 陈港便也借着酒气画下去。 「希望,希望...总该还是有的...」 他身后的影子跟着雨水一起往窗下落。 他在线稿里构图,把赵玫手里的画中灵画完。 画完后在纸张旁边写上了几个字。 『重阳』。 『第二个太阳』。 「救救我。」 陈港画完后又被影子埋没。 「救救陈深。」 他悲痛地哭起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影子卷着他往时光后头走。 一天一天过去,他桌子上的酒也越来越多,影子把窗户埋得看不见光亮。 哭笑声逐渐变成了沉默,陈港脱下眼镜,拿起了一个全白的面具套在了自己的脸上。 一下哭笑不分。 全都掩盖在了浓郁的影子当中。 面具森然地只露出缝隙,影子托曳着陈港的手往画纸上拉。 画里的陈港推下了赵玫,把锦囊从年幼的陈深手上抢走,然后扔进了火堆里。 小陈深蹲在地上,周围的影子绕着他,露出戴着面具的獠牙。 雨不断地从天上掉落。 树干便也不断松动,楚重阳哭得喘不过气,就感觉有人在拽*着她的灵魂往外拉。 笔桿在海里烧成了火,烧得所有的影子往后退。 陈深睁大眼睛,用力拽住楚重阳的手。 「重阳...」 温热从手里传来,往血里交融。 听到陈深熟悉的声音后,楚重阳哭得更凶了,整个人直接弓了起来,手从长杆上逐渐滑落。 「重阳,别哭了。」 印着白色太阳的手背紧紧拽住印着黑色太阳的手。 「他妈的我没哭!」 楚重阳哽咽着眼睛发红。 树干没再支撑住,不断往下落。 手也不断打滑动。 「抓紧我。」 楚重阳的声音响在了风中。 「相信我!」 「好。」 陈深点头,血从侧脸滑落,眼睛却温柔得像是灌进了海水。 楚重阳松开手,两个人的身体往下掉落。 陈深用力把手往下拉,楚重阳撞进了他的怀里。 沖入海水的那一剎那,笔桿化成的火从深海里喷涌而出,如同母亲的怀抱一样盛开,把他们两个包裹住。 第119页 又像是转瞬即逝的希望。 海水里不断涌出绝望的叫声。 『希望,希望是什么,吃了还吐。』 『救救我。』 『他是我的孩子。』 『面具朝我笑了,影子朝我说...他们说一切结束了就好。』 『该有多绝望,才会创造出足以杀死自己的人。』 『赵玫,你杀了我。』 『救救我,陈深,救救我。』 『救救我,楚重阳,救救我。』 火光涌动着从深海中钻出来,形成浪花,形成游鱼,形成密不透风的影子,最后又变成一张温暖的网。 网中不断传来飘渺的声音。 『画中灵,画外人,名公绎思挥彩笔,驱山走海置眼前。』 一声又一声,像是安慰海水里不甘的亡魂。 那种深入体肤的疼痛,那种不受控制的颤慄。 楚重阳看见过去有一道光,她走进光里,童年的陈深目光无神地看着天空。 天空没有星星,只有茫然不断的雨水。 雨水里,陈深把手伸进了已经变成灰烬的火堆里,抽出锦囊,在手里抖了抖。 像是抖着浑身不知来处的寒意。 画面轮转,陈深又站在了天台上。 他站在天台边缘,仿佛对近在眼前的高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陈深冰冷地看着墙上的影子,身体稍微一倒就能掉下去。 但他没有跳下去,而是自嘲地再次看向天际。 「太阳?」 他仰头。 「哪来的太阳?」 他的身边不断有人跳下去,那些坠下天台的人一会儿变成十九岁的无名男生,一会儿变成林嵬 、陆崟,一会儿变成赵玫和楚重阳。 最后都会变成他自己。 楚重阳站在楼底下,抬头看向陈深。 两人中间隔着重重黑雾,但却仿佛看得见对方。 火光声起,楚重阳发现自己成了纸张上燃烧的画。 火上是一层水,水的对面是陈深。 他们隔着一层水,互相看着。 溺水的太阳,溺火的太阳。 溺于绝望的太阳,溺于希望的太阳。 最后都变成了一张燃烧不断的火光。 楚重阳伸出手,和她对映着的陈深便*也伸出手。 两个人的手交合在一起,指缝蹭着指缝,最后变成是十指连心的相扣。 那一刻,火烧着海,海煮着影子。 影子吶喊着退回夜空,漫画书页的声音狂想,所有的黑色都在退潮。 所有的叫声都被吞噬了回去,海水用力地拍打着海岸,拍出天际的黎明。 一切逐渐平息。 海里的火渐渐停止燃烧,楚重阳和陈深像被海水托举着浮上去。 像是两个被深海祈祷着重生的新生儿。 露出海面的那一剎那,楚重阳勐然吸了一口气,氧气和不知名的力量涌进身体。 陈深站起来,扶着她上岸。 刚踩上海滩,他们两个就眼前发黑地瘫下,摔在了地上。 楚重阳勐然咳嗽了几声,和陈深肩并肩地躺在了一起。 天际有了红色,偌大的太阳跳出了天际线。 像是活人的心跳。 鲜活的,永不衰落的心跳。 「噗呲」「噗呲」跳动在楚重阳的心里,也跳动在陈深的心里。 两个人的手并排在一起,手背上白色的太阳和黑色的太阳也并排着,仿佛长在一起。 两人的视野被太阳渲染,心里逐渐也升上光亮。 并行的太阳,生长了一起,燃烧在了对方的心际。 海水里的太阳升起,和天际的太阳融成了一片天际。 光亮中,两个灵魂长在了一起。 「看。」 楚重阳抬起手指向天际。 「太阳升起来了。」 「嗯。」 陈深跟着抬起手。 「升起来了。」 第50章 .漫画后记《并行的太阳》后记 《并行的太阳》直到结局,所有读者都不知道作者是谁。 沸沸扬扬下,大家都是捨不得的话语。 有人说第一次看这样的题材,能不能多更一些。 有人说这个漫画真实到惊人,就好像漫画里的陈港真的就是真实世界的人,而楚重阳和陈深也生长在了另外一个漫画世界里。 一个本来真实,后来被影子吞噬,最后又被火光恢復成真实的美妙世界。 一个手牵手不会走散的世界。 漫画的结局,陈港的影子被火光吞噬。 那些不甘心和破碎的酒气也被深海吞噬,少年和少女躺在沙滩上,看着朝日升起。 他们回到了原来的生活,却又挣脱了原来的生活。 漫画里的人们有了自己的意识,故事不再随作者的心而牵动,而是散成了一幅幅牌,牌被漫画里每一个人握在了手里。 楚重阳和陈深离开了家庭,回到了临山的小别墅。 一个考上了国美大,一个考上了国科大。 林眉和陈港变得没那么偏执,魏佳雯出国读书。 林嵬和赵封去了同一所大学。 一切看起来走向了他们的轨道。 日升日落,是他们那个世界的岁月悠悠。 越是往后翻,读者就越是不舍。 第120页 虽然《并行的太阳》只是连载了短短几个月,但他们好像真的成了画里的人,尝尽了其中酸甜苦辣。 哭着笑着,就连『陈港』的消逝都觉得不甘起来。 读者们翻到最后一页,大多都愣住了。 画里的*楚重阳透过层层漫画书页看向他们,看向虚空,像是真的能和他们对话。 楚重阳笑着摇手,手背上是画着弯弯扭扭的黑色太阳。 「如果再也没法见面。」 楚重阳笑着像是楚门一样弯腰鞠躬。 「祝你早上好。」 「中午好。」 「晚上好。」 第51章 .楚重阳的信《并行的太阳》后记…… 你好,我是楚重阳。 我来过你们的世界,知道你们的世界和我们的世界差不离八,也知道屏幕前的你们看过我的故事、陈深的故事,还有陈深和我的故事。 也许你们大多数人没有经歷过像我们一样的事,被其中的奇诡吸引,才愿意停驻在小店前网页前看我们的故事。 刚开始知道我只是个观赏品的时候,我愤怒过,绝望过,挣扎过。 但拨开了海,我还是看到了日升。 不管你的世界是怎样的,是悬疑的,是惊悚的,是言情的,是苦难的,还是残酷到现实的,我们每个人的世界都是独一无二的。 你们的经歷成就你们这个人。 你是你人生剧本的主人公。 有太多人在创作剧本,也有太多人陷入剧本。 像陈港这样的人有很多,他们被分到一副烂牌,不甘心地甩开了牌,拜了波旬拜了魔。 确实所有的世界并不公平,你们看到的作品都在让人向上走,说是草根也能蹿天,说泼猴也能撬开干坤。 但那样的草根和泼猴有几个,人的身体和灵魂又经得起多少造? 不是每个人都是齐天大圣,都能成为斗战胜佛。 所以我觉得是那些过大的信息量和浮在表面的精神励志让人们痛苦起来,这个时代发展太快了,你不用出家门就知道别人过得多好。 无论你多努力,还是有人过得比你好,比你轻易地就能获得所谓的成就。 那些成功的人常常自谦着自己的幸运,我不否认他们的韧劲和拼搏,但他们确实是幸运的。 更多的人付出了成倍的努力,最终成了陪衬成了地上的泥,怎么也挣扎不出来。 这是现实,也是不会改变的未来。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遇贵人,有好的父母和家庭,有好的生长环境。 所以我没办法告诉你们有什么恆定的办法能让你们成功,有什么办法能让你们永远开心。 我看着现实中那么多人越来越甘于平庸而觉得悲痛。 我跟大家说两个剧本。 一个是一个将军,他出身于名门望族,少时不努力,最终歷经时代的洗刷名垂青史成了万人的英雄。 另一个是一个小兵,他大字不识家里有老母,少时拼命努力只能挣口馒头吃,最终他沉浮了一生给老母和自己买了两个棺材,把坟埋在了战旗旁,埋在了战乱里。 这两个剧本,是两个人生。 将军万古流芳,小兵顶多成了一段哀思,飘渺着没了。 没有谁记得小兵。 但你我皆是小兵,起码大部分人都是小兵。 哪怕有通天本领的潜力,也没有哪个人递出踏*板让我们翻过去。 但我觉得小兵的故事一样美,一样让人哽咽在心里。 人生的剧本从来不是让别人看,而是让你们自己看。 如若小兵不甘于自己的出身,他甚至可以把剧本演成一个浑沌模样——小兵因为家中贫穷抱怨不止,丢弃自己的老母,在战乱里逃走了,杀了几个无辜的百姓。 他活得更长了,却活得还不如死着。 小兵虽小,却也可以活得像首诗。 我从不要求人活得顶天立地,你可以是个不怎么好的人,一个人性复杂的人,一个做过错事的人。 但你要对自己的剧本负责,你回首自己走过的人生,不要觉得过于糟糠。 你活得美点儿,活得快乐点儿。 苦中作乐开心点儿。 活着。 我希望大家都能『活着』,活成世间百态,活成层次不齐的诗句,活成不同的画。 我希望你们多笑笑,别老哭丧着脸喘不过气。 别苛求自己,别害怕未来。 其实要是我和陈深的漫画能让你们增加一些笑意,这也算是我们破烂人生的一些意义。 以后我们也许不会再见面了,所以我想留些话给大家。 毕竟是一段缘分。 陈深说我是他的日光,我觉得他是我的太阳。 所谓并行之阳,可以温暖对方。 其实屏幕前的你们也是一个个太阳,或许你们因为生活里的某些事情困在了水里,怎么都挣脱不出来。 但是别害怕,深海里会燃烧起火光,托举着你挣扎的灵魂走向未来。 我希望你们可以跳出深海,跳出影子,跳出地平线。 我希望你们的心跳可以如同天际的太阳一样鲜活,永不衰落。 愿你们都可以遇到可以温热你们灵魂的并行之阳,可以是人是画是书是另外一个自己。 是亲情是爱情是友情。 只要你们燃烧着,深海就永远不会熄灭。 第121页 我就不让你们向上看了。 向未来处走吧,不管所到处何方。 别熄灭。 祝你们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